《不准埋毛!》   作者:短歌在途   文案:   【前期受视角较多/入坑请记得看文案最下】   【美攻强受】   【盛世美颜傲娇白虎喵攻×只对攻毛绒控爱埋猫毛黑鼠受】   受视角   它是一只得过且过的小黑鼠,直到有天,风云突变,它只来得及抱紧刚摘的野果便被吸入无边黑洞。   黑洞里锁着只大白怪物。   大白怪物长得吓人嘴巴毒心眼还小,格外讨鼠嫌,刚见第一面就骂它是只脏兮兮的丑老鼠。   小黑鼠:……   活该被锁!   后来——   小黑鼠抱尾巴、埋胸腹、吸爪垫,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大白怪物身上,推都推不开!   *   攻视角   它乃神兽至尊天道宠儿,却落了个碎魂取血、剖丹挖骨,被锁灵链锁在绝灵海海底的下场。   直到这日,昏黑死寂洞穴中出现一只丑不拉几的小黑耗子。   小黑鼠身上无半点灵气,蠢兮兮地抱着个一看就难吃的果子,胆子芝麻大,只敢瑟瑟发抖地躲在洞穴边缘,丝毫不敢靠近。   大白怪物舔爪:怂货。   后来——   这只怂耗子整日扒拉着它,一会儿要抱尾巴、一会儿要揉爪子、一会儿要捏耳朵。   变小了把它当抱枕抱着,变大了就埋它胸腹里吸毛毛。   烦死虎了!   大白怪物忍无可忍,干脆变成人形,结果这臭耗子更起劲,直接上嘴又啃又咬。   —————下面内容重点标注—————   【文案抬头每一排字都表明了攻受,猫猫鼠鼠不拆不逆。请进来的宝贝勿要再发表类似“逆cp啦!”、“猫猫居然是攻!”、“猫猫不像攻”这种容易引起争论的评论,这样很容易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再发现这种评论作者会以引战为理由删评哦~感谢配合!】   【更新:更新不定时,码完就发,无存稿。尽量日更,不更会在评论区请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萌宠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大白怪物、小黑耗子 ┃ 配角:猫攻鼠受,自己不看文案还逆cp的请别非要发评论表达一下震惊,谢谢 ┃ 其它:凡出现类似逆cp的ky评论作者会删,谢谢   一句话简介:臭耗子,不准埋毛!   立意:天敌也能和睦相处 第1章 庞然大物   日明天清,野外荒坡一颗丈高的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野果子,树下的蚂蚁正勤奋地搬运着熟烂了的果肉。微瑟秋风轻抚,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甜香。   半腿高的茂盛草丛中分开一道细细的水流,片刻后,从里蹿出一只半个手掌大点的灰黑小老鼠。   它支起上半身,两爪揣在前面,黑如点墨的眼珠子扫视一圈后,当即锁住枝头最大最红的那颗。   利索地攀上树枝,抓着硕果累累的枝丫,小黑鼠用树叶擦了擦爪子,掰下一颗抱在怀里,就在树上吃了起来。吃饱后,它爬上枝颠,摘下它一开始看中那颗最大的果子,准备带回家当夜宵。   正当它下树时,陡然间天色突变、狂风狂啸、大地撕裂。果树被连根拔起,小黑鼠只来得及抱紧自己怀里的果子,随即眼前一黑,便被卷入无尽黑暗中。   绝灵海。   百年一次的灵潮动静来得前所未有的大,浓郁灵气形成的飓风搅碎海水,扯破天际。一丝空间裂缝在历经数百次灵潮冲击后,缓缓扩散开。   漆黑之中不停响起树木断裂声,可怕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小黑鼠紧贴果子,同样卷成了一颗球,尾巴灵巧地缠住枝芽,借此藏身在一截树干下。   好不容易眼前出现光,没等它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连果带鼠卷入海底旋涡,潮腥海水从口鼻耳涌入,四肢没有任何着落点,死亡的窒息感一点点攥住脖颈。就在它准备咬一口怀里的大红野果,摊平受死时,脚底又一次悬空,仅是瞬间它被旋涡大力卷离水中。   天旋地转间它穿过一层薄薄的淡蓝结界,掉入昏黑洞穴之中。   湿漉漉的小黑鼠一屁股坐在地上,生硬潮湿岩石咯得它生疼。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甩掉黏在眼上的水珠,它刚睁眼,入目便是漫天蒲公英般的毛绒雪白,月光似的在暗黑中发着柔和光芒。   这是?   它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的灯笼大璀璨金眸。   吱!   小黑鼠吓得尾巴一僵,护紧野果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这一退,它才勉强看清眼前这只庞然大物的模样。   丈高的身子直抵石窟洞顶,比它身子还长好几截的胡须一根一根犹如箭弦,能轻易撕碎血肉的利爪收在肉垫中,粗长蓬松的尾巴懒洋洋搭在地上。即便没看见利齿,但它毫不怀疑这只巨大的怪物只需要动动尾巴就能轻而易举压死它。   想到这里,求生本能驱使它再次往外挪。   它害怕的动作完美取悦了面前的怪物,长白蓬松的尾尖微弯,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摆动。   “啧。”金眸微扬,挑剔地打量它一圈,倨傲威严的声音满是不屑:“我当什么,原来是只丑兮兮的脏老鼠。”   蕴含着灵气的嗓音几欲震破耳膜,大白怪物无聊地趴下身子,前爪往小黑鼠方向伸展。从它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藏在肉垫里微微探出一点冰寒的白尖,脑子浮现自己腹部被利爪洞穿死不瞑目的惨样,吓得它抱着果子连连往后蹦。   它退得快,那双两座小山似的爪子不紧不慢追着它。   叮当。   清脆的铁链声响起,往前的爪子被迫停住。   “狗东西!”又轻又嗔的声音如风般响在洞内,带着丝丝稚嫩清甜的奶气。   悬着胆子的小黑鼠敏锐捕捉到,耳尖被蛊得轻颤,再想细听却没了后续。   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大白怪物已经收回爪子,兴致缺缺转过身,无聊地趴在洞壁前。巨大的身躯似巍峨雪山,一双金眸恍若藏着灼灼烈焰,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骇人的。   方才出现幻觉了吗?   小黑鼠挠挠耳朵,果然抖出好些水。   确定大白怪物伤害不了自己,小黑鼠抱着果子就地坐下来,仔细打量周遭的环境。   洞穴内很是昏暗,岩壁布着些许发光的磷粉,唯一的光线就是眼前这只怪物。身上白毛看上去又轻又软,还带着淡淡的柔和光晕,有着说不出的圣洁。   爪尖和鼻尖情不自禁发痒,它想起陷入棉花里的感觉,连着对这只庞然大物的恐惧感也没那么深了。   本打算偷偷看一眼的小黑鼠又多瞅了几下,这次借着昏暗的光,它发现绒白下有什么东西探了出来。两条狰狞巨龙似的玄黑铁链从怪物背部盘旋而上,暗金纹路顺链身毒蛇般缓缓流动,尾端直直嵌入两侧洞顶,怪物身躯太大,将锁链绷得又短又直。   “丑东西,还没看够?”   金眸半耷着,脑袋搭在前爪上,明明一副懒散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招鼠嫌。   小黑鼠抱着果子背过身,怪不得这家伙关在这里。   洞穴地面没有浸水,又湿又潮的阴冷寒气从四面八方拥簇而来。作为一只老鼠,小黑鼠对各种差环境适应能力确实强,但和别的老鼠不同,它打从心里不喜欢这种地方。更何况这里面没水没粮,它活不了多久。   唯一的洞口覆着淡淡的透明蓝光,它就是从这里掉进来的。   紧靠着蓝光结界,小黑鼠往外看去,幽深沉静的海水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下面是泥沙沉石,上面是深渊死水没有一丝光沉下来。   这是唯一的出口。   它会泅水,但只能坚持一盏茶。   似乎看透了它的打算,身后传来嗤笑。大白怪物舒展前肢,拉得铁链再次作响,它看乐子地道:“怎么?活腻了,想跳出去被水碾成老鼠饼?”   似乎真的看见了老鼠饼,大怪物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小黑鼠并不觉得老鼠饼有什么好笑的。   “你觉得你的骨头有多硬,能抗住几息?我猜……一、二、三、四,”大白怪物比着爪子:“五息,绝对死得妥妥的。”   “不过尸体应该能飘一会儿。”   ……   真烦!   小黑鼠拽下耳朵,在洞口一坐,彻底熄了出去的念头。   “不出去了?没意思。”嘶哑粗粝的嗓音依旧震耳,但放松时尾音缱绻上扬,仔细一听,好像也并非特别难听。   “正好,免得死的血肉模糊,弄脏了这地。”   小黑鼠抖抖胡须。   没水没粮没山没河没草没树连光都没有,担心它弄脏这里,它还嫌弃死这里太磕碜。   靠着洞壁,揣着护得尚好的果子。幸好它来时吃饱了,一时半会儿饿不了,等实在不行的时候这颗果子也能支撑一两天。   “小丑八怪。”   小黑鼠没理。   “小脏老鼠。”   小黑鼠眼都懒得睁。   “吱一声?”   “这是听不懂人话?”大白怪物很认真地思索。   小黑鼠胡须一颤,心想,它不仅听得懂人话,还看得懂人字。   “哼,肉。体凡胎,果真愚物。”   洞内彻底安静了下来,虽然后面那只怪物又大又丑,一张嘴就惹人厌。但一来有锁链锁着,二来若这家伙真想杀它,在它刚掉进来毫无防备的时候大可一爪拍死它。或者方才不开口提醒它,任由它跳出去。   困意上涨,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小黑鼠放心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之间,它梦见自己处在冰天雪地中。湿冷侵骨而入,身躯尽可能地蜷缩保留一点温度,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它以为自己要冻死时,暖意席卷全身。它好似浸泡在温水中,冻僵的四肢骨骼全舒展开,舒服得让它情不自禁地甩了下尾巴。   陷入更深的睡梦,它好像还听见轻蔑不屑的冷哼。   可惜它没能睡多久,天崩地裂,山河塌陷。巨大的轰鸣声震醒小黑鼠,它一睁眼,只见蓝光外海水沸腾着从中分开,垒成数丈之高,硬生生开辟出一条旱路。   它尚且威慑这壮阔的景象,身子陡然被巨物缠住,从尾巴尖到脑袋,缠得一丝不漏。   毛茸茸的,果然比棉花还要软。   不对!   小黑鼠看着长白尾巴卷着自己冲着大怪物越来越近,它甚至看见那森白利齿。   嫌它丑、嫌它脏、嫌它愚笨,结果还是要吃它?!   心猛地沉了下去。   吾命休矣!   就在小黑鼠挣扎着,准备趁被吃前先吃掉自己的野果子,漫天雪白淹没视线,全身埋在柔软中。   长白尾巴一把将它塞进腹部下。   它刚挪了挪尾巴,与先前嘶哑难听截然不同的清傲声从外传来:“不准动!”   “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别动,别吱声!”   说完,腹部轻挪将它盖得更加严实,连着气味一道遮掩了进去。   紧搂着自己的果子,生死间经历一遭,小黑鼠心跳得极快。和外形不一样,这只泰山般的大怪物压在它身上的重量还抵不上一本书。   细软绒毛扫过脸颊,小黑鼠动动鼻尖,捕捉到弥漫在它周身清舒的香味。   清而不淡,甜而不腻,是任何一种糕点吃食都比不过的,诱得它忍不住又深吸了下。   它记得那种因潮湿,没有晾晒过霉物气息,也记得那种时常生活在阴暗中生物的丑陋模样,它本以为这只怪物也该是散发着霉臭的。   神思遨游间,不急不慢的陌生脚步声落在洞口,闲庭漫步地往这边踏来。   即便看不见外面,但小黑鼠敏锐察觉身上怪物的气势轰然一变。   “国师。”儒雅人声温和动听,思念、爱慕之意缱绻连绵毫无遮掩,犹如夫妻夜间枕边密语。   “滚!” 第2章 不准看!   大白怪物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暴戾并没有逼退来人。   繁复蟒袍扬动,恐怖神魂如乌云雷霆,摧枯拉朽地覆盖整个岩洞,坚硬石壁在神魂之下如同一碰即碎的豆腐直直深入最底,却独独避开大白怪物,将岩洞里里外外全部搜寻了个遍。   “狗东西,你发什么疯?!”   “自然是看看有无不长眼的玩意闯进来惊扰了国师。”谢云璟心情颇好地整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袖,笑道:“若不小心又进来了一条浑身腥臭的脏鱼污了国师所在之地,总得扒皮拆骨、碎魂碾体才能慰藉国师。”   藏身在巨虎腹部之下的小黑鼠浑身吓得一僵,更加用力地埋进白毛里。   “畜牲,找死!”提到旧事,巨虎金眸中杀气涌动,灵气飞快凝聚却在进入虎躯时锁链疯狂颤动,如滚烫烙铁进了冰水,所有灵气全部消散。   确认并无活物,金绣云靴缓缓驻住。   谢云璟停在半丈前,微笑地看着面前呼吸紊乱的庞然巨虎,体贴道:“这副身躯耗费灵气甚大,又有锁灵链在身,国师未免不太舒服。”   看似关心的话恶心得巨虎闭上双眼,眼不见心不烦。   谢云璟扫了眼巨虎身后烦躁地拍得石面啪啪作响的长白尾巴,他再次上前半步:“近些时日忙于修真界大小事务,许久未来看望国师,还请国师勿要见怪。”   嗡嗡嗡!   嗡嗡嗡嗡!   烦死了。   死苍蝇!   尾巴再次重重地砸在地面,巨虎烦不胜烦地拉下耳朵,试图隔绝这恶心的声音。   谢云璟不禁一笑,他上前几步,仰着头,以臣服的姿态露出自己要害处,眉眼间全是宠溺和爱慕:“本尊对国师甚是思念。”   “国师对本尊可有半分的惦念?”   谢云璟凝视着圣洁雪白的绒毛,恍然间又见到幼年的自己又冷又饿地缩在冷宫中时,白袍落地,清冷华美的神明就这样如月降临在他面前,眸子微敛,耀眼烈阳第一次落在他身上,骤然间荡起无数涟漪。   “国师睁眼再看看弟子可好?”谢云璟轻喊,痴迷地伸手想要触碰这一片柔软。   吼!   狂风骤起,尖牙被硬生生拔掉的虎口大张裹挟着勉强凝聚起来的一点灵气冲向谢云璟,然而下一息巨大的身子被狠狠击退。   铁链哗啦作响,利爪深入石面,在刺耳声中拉出深深抓痕。   谢云璟施施然收回食指,俊雅脸上依旧带笑,他看着因愤怒冒出血丝的金眸,享受地听着巨虎紊乱的呼吸。   “这副身躯多有不便,国师不妨化作人形与本尊叙叙旧?”怕巨虎不愿,谢云璟低声哄道:“届时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为表诚意,手腕翻转间一柄灵刃出现在掌心,谢云璟弯下腰,双手捧起献祭地虔诚往上递去。   一息。   两息。   三息。   ……   许久后,冷嗤响起:“畜牲,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脏我的手?滚!”   谢云璟长叹一声,掌中灵刃消失。在抬眼那一刹,灵气倏然而起,化成无形利爪拽住锁灵链。   灵气和魂力源源不断输入玄黑铁链,本缓缓流动的暗金梵文快速奔涌,每一寸血肉尤似烈火灼烧,骨头和筋脉恍然碾碎又重组,魂力在早变成碎片的魂海中翻绞。   剧烈的痛苦下,每一根白毛全部炸了起来,灵气波动起伏前所未有的大。   见巨虎还在咬牙强撑,连一声破碎口申口今尚且舍不得泄露半点。谢云璟眉梢微蹙,再次加大力度,本就绷紧的锁灵链急剧缩短,狠狠带起链端埋入勾住的肩胛骨,绷得整个虎躯往后弯曲。   大力挤压之下,骨头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似乎要将这副虎躯里残留的骨头生生抽出来。   深入岩石的白润虎爪崩裂,渗出细密的血。   谢云璟心疼道:“这是何必?本尊不过想与国师好好促膝相谈。”   “国师不答应签订契约就罢了,如今连面也不愿让本尊一见,你当真好狠的心。”   锁链上无形的灵掌猛地用力,巨虎痛苦地扬起脆弱的脖颈,虎躯身上圣洁白光开始变得虚幻。   谢云璟双眼一眯,快成功了!   一想到能再次见到那谪仙般的人,心跳情难自禁的加快。正当谢云璟还欲再加大灵气,强行逼得巨虎化出人形时,腕间传音石亮了起来。   谢云璟不做理会,可传音石温度越来越滚烫,显然遇见了十分紧急的事情。   谢云璟烦躁地收手。   锁灵链骤然放松,失去拉扯的巨虎向来高抬的头颅失力地砸在地面,之前尚且睥睨众生的金眸如今黯淡异常。   谢云璟温柔地在巨虎额心一吻:“此次没能好好与国师叙旧,待本尊处理完杂事,再来看望国师。”   谢云璟来得快,去得也快。   绝灵海海水再次合拢,幽暗光芒席卷整个岩洞,仅能听见凌乱微弱的喘/息声。   隔了好一会儿。   藏身在腹部下小黑鼠还在屏息听外面的动静,虎爪掐着它的后颈皮,把它整只鼠从暖和的绒毛里提溜出来。   再次直面对上这双大金灯笼眸子,抱紧果子的小黑鼠略有些紧张地上蜷起尾巴,黑溜溜的眼珠子跟着盯紧眼前的大怪物。   不知是方才听了那人的话,知道那人对大怪物出手,心里觉得这大怪物可怜还是怎么的,如今仔细打量几番,它发现这只怪物除了特别大外,还出乎意料的好看。尤其方才被压在腹部底下,笼罩住它全身的毛毛又软又香。   然而,下一息——   虚弱的声音轻嗤:“哼,丑东西,越看越丑,勉为其难先让你在这待几天。”   大白怪物爪子一扬,嫌弃地连果带鼠一块扔了出去。   啪叽。   连忙护住果子的小黑鼠滚了好几圈,勉强对大白怪物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摔得支离破碎。   它小心放好果子,理了理歪了的胡须。   丑东西,丑东西,它长得丑碍着谁了?!还勉为其难让它待在这里,要不是它自个儿出不去,它才不想留在这里。   小黑鼠也不自讨没趣,怪物不稀罕看它,它干脆背过身,表示它也不想看这只大怪物!   方背过身,小黑鼠发现从身后传来的圣洁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它听见急促慌乱的呼吸,还伴随着锁链叮当声。   它下意识就要转头去看。   “转过去!”气急败坏的羞愤怒吼响彻整个岩洞,“你敢回头,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胡须一抖,小黑鼠去抱放在脚边的大果子。它敏锐感觉到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它,它试探地脑袋往侧微偏。   果不其然——   “不准看,丑东西,你耳朵呢?!没听见吗?!转过去!”   小黑鼠脑袋转正,身后怒吼止住。   抱好果子后,它看似不经意地又往后侧了一下。   “滚!”   一阵不大的灵气猛地掀飞它,在地上咕噜噜抱着果子滚了好几圈。   长得挺大,心眼真小。   扯出被压住的尾巴,这次小黑鼠老老实实抱住果子坐在岩洞门口。 第3章 饿了吗?   淡淡蓝光结界覆盖着整个昏暗潮湿的岩洞,隔绝掉外面深黑冰冷的海水。   身后细细弱弱的呼吸淡到微不可闻,时而传来爪子在石面抓挠的声音,断断续续、时强时弱的。   闻着果子清香,鼠脑袋无聊地搭在果子上。   虽然方才它被塞在腹部下面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听见来人喊大白怪物为国师。   它还记得夫子说过,国师之尊,天下莫不仰之。即为国师当乃一国之师,德才兼备,无所不知,只绝世高人才能配得上国师二字。   高人?   国师?   小黑鼠哼哼唧唧,这个小家子气的大怪物还能是国师?   洞内不知时日,除了刺耳的抓挠,仔细听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压不住的闷哼。   无聊了就玩会儿爪子、理会儿皮毛、搓搓胡须,心里掐算着过了一日,本就发冷的小黑鼠又泛起困。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它竟是听见几声脆弱不堪的口申口今。   彷佛世外仙音,清脆悦耳如玉石轻碰、泉水叮咚,比它曾经在河岸边船舫里听过的什么笛声、琴声还要好听数倍。   小黑鼠耳尖一颤,身躯一动,等再次捕捉到这天籁之音时,迷迷糊糊睁眼就要顺着来处往回看。   “混账!谁让你转过来的?!”   粗粝嘶哑的难听怒吼如放鞭炮充斥整个洞穴,小黑鼠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再次被一阵灵气狠狠掀飞。   “吱!”   小黑鼠摔得一叫,这下它彻底清醒了,没好气地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抱着果子恨不得挪出洞口外。   什么天籁之音?这里只有只又丑又凶声音难听得要死的大白怪物!   小黑鼠颇为忧愁地摁了摁自己的肚子,它暂时还不饿,不过要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这个果子虽然能勉强抵一会儿,但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想到自己可能会活活饿死在这里,小黑鼠刚直的胡须都蔫了下来。   谁也没有理谁,就这样洞内沉寂了大约四个时辰。   “咚。”   突然,一颗黑不溜秋的石子砸在它脚边。   小黑鼠理也不理。   “咚。”   又是一颗石子,好巧不巧落地后滚了两圈抵在它尾巴边。   小黑鼠默不吭声地甩开尾巴。   “丑东西,摔傻了?”   “这么不经摔。”   石子有一颗没一颗地扔到小黑鼠脚边。   “我知道你听得懂,吱一声?”   “哑巴了?啧,可怜见的。本来就长得丑,如今还吱不了声。”   “小丑八怪,你往这里面挪挪,你长得太黑,我都快看不清你了。”   “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大白怪物居然咯咯咯地大笑起来,锁链晃得叮当响。   小黑鼠不明白黑得快看不清有什么好笑的,它还是不吭声,但大白怪物明显不肯轻易放过它。   “想不想出去?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出去,只要你求我。”   “算了,反正你是个蠢的,让你求你也求不来。吱两声,就之前你不小心掉地上吱的那样。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大白怪物又一次笑了起来,这次笑得比先前还要猖狂。   小黑鼠闭眼充耳不闻。   石子还在扔过来,要么擦过它耳边,要么擦过它尾巴尖,要么滚在它脚边,但没一颗砸在它身上。   “咦?”   终于——   小黑鼠眼睛一动。   听得后面大白怪物嘀嘀咕咕:“怎的没了?”   “丑东西。”大白怪物喊道。   小黑鼠睁眼,慢吞吞地扭头,这次大白怪物倒是没吼着让它不准转过身。   只见庞大雪山似的大怪物前爪交叠,巨大的脑袋优雅地搭在上面,懒散金眸在看见望过来时倨傲地往上一扬,下巴轻抬,趾高气昂道:“把石子拿过来。”   小黑鼠放好手里的果子,看了眼已经堆得比它还高宛如一堆小山的碎石子,听话地抱起一颗。   在大白怪物满是算你识相的目光中,小黑鼠带着石子不进反退,来到结界面前将石子放在地上。   大白怪物脑袋一歪:“我让你拿过来,你傻的吗?谁让你拿那边去。”   话音未落,小黑鼠爪子抬起,一推,在大白怪物瞪圆了的眸子中,石子咕噜咕噜毫无障碍地穿过结界,稳稳落入沉寂的海水中。   “你个蠢物!傻子!丑八怪!你在干什么?!谁准你扔掉的?”大白怪物愤怒。   小黑鼠又抱起一颗,再次一推。   大白怪物毛都炸了起来:“丑东西丑东西丑东西,不知好歹的死耗子!你再扔?你再敢扔一颗看看?!”   小黑鼠再抱,继续扔。   “我要宰了你这个黑不溜秋的死耗子!”大白怪物怒气腾腾地往这边冲来,小黑鼠吓得一颤,但还没冲出两步,绷紧的玄黑铁链其上玄奥金纹转动,猛地一缩将大白怪物生生扯了回去。   大白怪物疼得闷哼了声,滔天气势轰然卸掉。   小黑鼠犹豫了半晌,又试着往外扔了一颗,这次大白怪物没有呵斥,泛起血丝的金眸看了它一眼,背过了身。   不知错觉还是锁链的缘故,小黑鼠总觉得大白怪物身上的白光都黯淡了许多,看起来莫名委屈。   想了想,小黑鼠这下一次抱起两颗碎石子,全部扔在地上,混杂的咕噜咕噜声响了起来。   它盯着大白怪物,见着雪山的身躯挪了挪,蒲扇似的大耳朵往下一拉,爪子往脑袋上一搭,干脆不听了。   再看地上的石子,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石子边缘圆滑,稍微大点的更是布了好些细细的抓痕。   吱?   小黑鼠不太明白这些细抓痕怎么来的,毕竟大白怪物这么大一只,它那小山大的爪子一下来,只怕再来一千颗石子也得化成灰烬。   但这不妨碍它猜出大白怪物随时拿着这些碎石子自个儿玩。   过了许久。   一只小爪子捏住了大白怪物的一簇白毛,往下扯了扯。   “吱。”   大白怪物翻了个身,装没听懂,不理。   悄悄搓着软毛的鼠爪子又扯了扯:“吱吱。”   大白怪物不耐烦的尾巴一扫,不客气地将小黑鼠扫到一边去。   小黑鼠爬起来,抹了把脸,再次凑到大白怪物身边,伸出两只爪子去扯白毛。   “吵死了,你走开啊!”   大白怪物虎头一垂,高捧着的好几颗碎石子倏然撞入满是不耐烦的金眸中。   “吱。”   在大白怪物愣神中,鼠脑袋从石子堆后露出来。   “吱吱吱。”   小黑鼠放下碎石子,来回了许多次,总算将碎石子一颗不落搬了过来。   “吱。”堆好后,小黑鼠往大白怪物这边又推了下。   “算你识相。”大白怪物冷嗤,尾巴翘了起来,尾尖往内勾着。它前爪一伸,很是冷艳高贵地揽过碎石子全部藏在腹部下。   回到洞口边,还没几息,小黑鼠就听见后面石子碰来碰去的声音,但这次大白怪物学乖了,倒是没再拿石子扔它。   “小黑耗子,你饿不饿?”大白怪物没管小黑鼠理没理它,抱怨道:“我有点饿了。”   饿了?   它说它饿了?!   从尾巴尖到胡须尖猛地一颤。   原本趴在地上,无精打采枕着果子的小黑鼠浑身一个激灵。   还没等它鼠脑飞速运转,决定是跳出去压成鼠饼好,还是变成怪物盘中餐好,一道微弱的白光从上而下笼罩住它。和睡梦里救它于冰天雪地中一样的暖流自头流至四肢百骸,驱散寒意和被它刻意忽视的饿意。   大白怪物别过头,不太自在地拨着自己的石子:“看你可怜赏你的。” 第4章 陪我玩   其实这大白怪物挺不错的。   虽然凶,话多难听心眼小脾气差长得又大又吓人,但没哪一次真的伤害了它。而且还在那人进来的时候护住了它,不然它的下场定是魂飞魄散,别说鼠饼,鼠毛都不剩一根。   想着,小黑鼠抱着果子转了个身。   若不仔细瞧还好,可一寸一寸地瞧了,越发觉得这大白怪物好看得紧。尤其那腹肚处的绒毛,像云朵盖在身上似的。   玩着石子的大白怪物疑惑地看了眼方才还背过身不理它,如今用黑黝黝眼珠子灼热盯着它的小黑鼠,爪子警惕地拢着石子往里面带了带。   在自己圈出的一方天地中,大白怪物用爪子轻推一颗石子,石子滚了几圈,撞在另一颗石子上,撞得两颗石子同时往前滚了滚。   它瞥了眼小黑鼠,还在看它?   爪尖轻弹,又是一颗石子撞上去。   金眸漫不经心扫了眼小黑鼠,还在看。   而且……   大白怪物顺着小黑鼠视线,为什么看它的肚子?!   目光不强,但莫名烫得惊人,让它格外不自在。大白怪物不动声色地把肚子藏在下面,狠狠回瞪了眼这只胆大包天的小黑耗子。   后者果然收到它的威慑,搭在果子上的鼠头往后一缩,还没等大白怪物得意自己凶悍不减,就见小黑鼠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它。   啧!   随意搭在地面弯曲飘动的长白尾巴大幅度左右摇摆,大白怪物收好石子,仔细藏在它身后,爪子撑着虎腮:“哎,丑东西,你看什么看?”   小黑鼠瑟缩抱着果子往前挪了好几步:“吱吱。”   我冷。   金眸略微狐疑。   恰时小黑鼠抱着果子打了个冷颤,连着耗子声都弱了几度:“吱。”   “没用的废物,不是给你灵气了吗?”大白怪物很是不耐烦。   小黑鼠可怜巴巴的缩着身子试探地往前走几步,它紧贴着石壁,准备在发怒的大白怪物掀飞自己时以此作为阻挡,防止飞得太远。   “吱~”   大白怪物蹙紧眉,抬起爪尖还欲再给小黑鼠一丝灵气,但想到什么它收回爪子,高睨着这只丑不拉几的黑耗子,犹豫了许久。   见得小黑鼠抖得越来越厉害,它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地发布命令:“过来。”   等到小黑鼠走近,没等它爪子摸到白毛上,长白尾巴一甩,一卷,连果带鼠瞬间埋进软绒绒中。   小黑鼠刚拽着果子从漫天雪白中钻出来,微湿透粉的巨大鼻子凑到它面前仔细嗅了嗅。   “看着又黑又丑脏兮兮的,幸得没什么臭味。”说完,尾巴一扔。   小黑鼠整只鼠陡然腾空,紧接着掉在又软又弹的腹背。没等它从云朵包围的幸福中缓过来,尾巴尖又是一卷,把它一直护着的大红果子抢走了。   “这是什么?”   “吱吱!”还没来得及感叹这个赌赌得值,确定大白怪物真的只有嘴巴毒的小黑鼠慌了。   大白怪物乐了,它拎着还没它爪子尖大的果子凑到嘴边:“原来这是吃的呀!”在小黑鼠惊恐目光中,大白怪物嗅了下,打量几圈,嫌弃道:“这么个丑玩意,亏得你这么护着。”   尾巴一甩,大红果子被高高抛起。   这果子早熟透了,不小心摔了,再或者大白怪物稍稍用力一点,果子肯定会烂掉的!这可是最大最红的一颗,如今又掉到这鸟不拉屎的洞里作为最后唯一的口粮,小黑鼠自个儿都舍不得吃。   眼见着果子要砸在地上,尾巴灵活地扬动,果子稳稳当当落在上面。   大白怪物得意洋洋地看着小黑鼠着急的样子,没有半点欺负弱小的羞耻心。   “你们老鼠不是惯会爬墙打洞、上树下地泅水无所不能吗?”尾巴高举起红果子,直直抵到洞穴顶端,大白怪物饶有兴味道:“你自己来取。”   它好心地给小黑鼠指出一条明路:“你可以从这里爬上去,踩着那块凸出来的石头,跳到那边,再从那边爬到这里。”   正当大白怪物以为自己能看见黑耗子摘果子,兴致勃勃准备再多给小黑鼠几条点子。一转头,就看见小黑鼠无精打采地埋在毛里。   “喂,装死呢?”   大白怪物捻针似的,爪子尖轻轻地掐起小黑鼠的尾巴。   “死了?”它甩了甩。   倒吊在半空中的小黑鼠睁开眼,四肢垂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的丑果子不要了?”大白怪物故意把果子凑到小黑鼠鼻尖前晃了晃。   小黑鼠还是一动不动。   “没意思。”   小黑鼠被扔回腹背上,连着那颗果子一块扔了回来,这次小黑鼠不敢再随时抱着果子了,任由果子躺在大白怪物的毛里。   “丑东西。”   “吱?”   “你最好别弄脏我的毛,不然捏死你!”   大白怪物恶狠狠地龇牙,呼出的气息吹得小黑鼠胡须直颤。   警告完后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爪子交叉,脑袋轻搭,双眼一闭,睡了。   小黑鼠屏气许久,感受到身下起伏幅度平稳有序,又盯了好一会儿大白怪物,确定睡着了,它轻轻地抱起旁边的红果子。   一边注视着大白怪物,一边往外面挪,把红果子放在洞穴边缘,紧挨着结界。做好这一切,小黑鼠蹑手蹑脚,以更快地速度折回来。   正欲爬上大白怪物腹部,小黑鼠想到大白怪物睡着前的警告,又看见眼前白白净净的绒毛。它隆重地将皮毛打理得黝黑发亮,这才猛地扎了进去。   “吱?”小黑鼠叫了声。   大白怪物没反应,于是小黑鼠放肆地摊开身子,鼠脸用力地埋在白毛里蹭啊蹭。   一边蹭,它还用爪子捏住一大簇白毛。   好软,比棉花还要软!   小黑鼠悄悄地感受着大白怪物的动静,见大白怪物睡得熟,它胆子越发得大,先是试探地一滚。   抬头一看。   好的,还是没反应。   小黑鼠又滚了好几圈。   滚足了瘾,小黑鼠躺在白毛中,目光越过雪莹似的白毛,看见从洞穴顶端悬挂下来的玄黑铁链。   铁链好大,比一百个它叠在一起还要大。这样大的铁链,硬生生嵌入大白怪物的身体里。   小黑鼠还发现每当大白怪物身上白光亮一点时,铁链上的金纹流动就会变快。这时候,睡得死沉的大白怪物会难受地抽动身躯。   真可怜,锁在这里就算了,牙齿还被拔掉。   小黑鼠想起大白怪物冲它龇牙时,露出的空荡荡虎牙。摇头叹息,即便不被关在这里,吃饭的家伙都没了,估计出去了也难活吧。   这样想想还是它更可怜,有手有脚、牙齿利索,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东西不能吃?偏偏困在这儿,只能陪着这只招人嫌的大白怪物。   小黑鼠伤心地埋在白毛里大吸一口,眼睛一闭,准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好床铺。   在白毛里睡觉确实很舒服,但是……   不知过了多久。   忍无可忍的小黑鼠再次从虎爪下扯出自己的脑袋。它憔悴着一张鼠脸,看着面前睡得四仰八叉的大白怪物,犹豫了好半晌,还是拖着尾巴滚去旁边睡觉了。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只怪物怎么能睡成这样的,不会觉得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吗?   小黑鼠完全记不起来自己被踹下去多少次,又被爪子摁倒了多少次,还被泰山一样的白毛后爪当成球一样踢来踢去。   得亏大白怪物不重,不然它早就压成不知道多少张鼠饼。   “你还挺识趣的。”大白怪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优雅地舔着爪子,见小黑鼠蹲在旁边没赖在它身上,对这种进退有度,会知足的态度颇为满意。   不过下一息,它嫌弃地看着小黑鼠:“也不知睡成什么德行,耳朵都压歪了一只。”   小黑鼠疲惫地埋下头理耳朵。   是啊,也不知是谁把它耳朵压歪的,真该让这家伙看看它睡得是怎么颠三倒四。   洞里空空荡荡,梳理完毛发精神奕奕的大白怪物捧出碎石子,趴在地上无聊地碰石子。   “丑东西。”   小黑鼠不吭声。   “小黑耗子。”   小黑鼠不理。   “大黑老鼠?”   见小黑鼠还是不搭理它,大白怪物沉默了。   就在小黑鼠以为大白怪物在反思这些称呼是否很没有礼节时,尾巴尖被大力拉扯。白腻的爪尖轻捻住它尾巴,将它一路拖了过去。   半鼠高的一半碎石子推到小黑鼠面前,大白怪物理直气壮:“陪我玩。” 第5章 送你走   小黑鼠扭头:……   破石头有什么好玩的?   “陪我玩。”   蹭!   大白怪物亮出尖锐的爪子。   小黑鼠:玩就玩。   碎石子对于大白怪物就是玉米粒,但对于小黑鼠来说就是脑袋大的水盆,它一次最多抱个三四颗。   于是,在大白怪物爪尖一碰,碎石子就溜溜滚出好远时,小黑鼠必须使劲很用力地推,才能艰难地把石子推出一段距离,这才勉为其难地挨了点大白怪物的石子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耗子搬石头!”   累得气喘吁吁的小黑鼠冷觑笑得锁链晃得叮当响的大白怪物。   呵,真是惨。   也不知道关了多少年,看见点什么就乐成了傻子。   “快点快点,快点搬。”   “这里!推到这来。”眼见那颗石子要撞上另一颗,大白怪物尾巴一扬,石子当即滚远。   小黑鼠停爪,注视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白怪物。   “看我作甚?石子跑远了,你还不赶紧推?”大白怪物催促。   小黑鼠继续看它。   干净纯粹的金眸眨了眨,大白怪物声音微低了点:“你不推了?”   黝黑晶亮的鼠眼还是盯着它。   原本欢快摇着的尾巴渐而安静,大白怪物气焰不减:“生气了?果然是耗子,度量真小。”   小黑鼠一动不动,依旧盯着它。   大白怪物耳朵缓慢往后拉,它高扬着虎头,嘀嘀咕咕:“不就让你多推一下吗?”   它趴下身子,不经意地收爪子,正巧碰回它方才拨远的石子。   石子滚动着碰在小黑鼠面前那块,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像是一个信号,小黑鼠收回目光,大白怪物原本拉下的耳朵瞬间弹起,赌气地背过身。   一虎一鼠谁都没有理谁。   小黑鼠收捡石子,每当它发出点声音,大白怪物蒲扇似的耳朵总时不时颤一下。它故意停下手里的动作,就看见那耳朵往它这边偏过来,连着尾巴甩动的幅度也更大。   小黑鼠心中好笑。   收拾完石子,小黑鼠擦干净爪子,来到大白怪物虎头旁。对于这么个嘴巴讨厌、没礼貌、爱搞事,身子大心眼却小得没边的大怪物,它其实不太想哄。   奈何它记得之前大白怪物看似说过的玩笑话——能送它出去。   “吱?”   大白怪物扭向右边。   小黑鼠来到右边:“吱。”   大白怪物扭向左边。   小黑鼠不离不弃跟着来到左边:“吱吱吱”   “听不懂你在吱什么,吵死了。”大白怪物抱怨。   小黑鼠抱了几颗石子放大白怪物面前:“吱吱吱。”   “五子棋?不玩。”   “吱吱。”小黑鼠上前拉了拉大白怪物的毛。“吱~”   大白怪物矜持地闭眼,等了好几息,悄悄睁开,看见小黑鼠还在下面仰着头眼巴巴看着它,当即高翘起尾巴尖。   “你想玩?”   小黑鼠点头。   “这么想玩?”   小黑鼠看着直勾勾盯着碎石子的金眸,还没等它点头,大白怪物坐得端端正正,不过它发现这样不太方便,于是趴下来:“五子棋怎么玩?和区字棋一样吗?”   小黑鼠挑出一堆刻着虎头的石子给大白怪物,自己则留下刻着虎尾的。也不知道这大怪物平日里有多闲,这些石子不仅全做了各种不同标记,还刻得满满当当,一个赛一个难看。   “吱吱吱。”   “哦。”   听话地弹出爪尖,大白怪物用力在岩石上划,划出好几道清晰的交叉痕迹。   五子棋极简单,小黑鼠讲了几句,大白怪物就迫不及待放石子。   “该你了。”   小黑鼠看了眼大白怪物,放好石子。   几个来回后,大白怪物笑得震天响:“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   大白怪物兴致勃勃收回石子:“又来又来。”   “你又输了!”   “笨蛋。”   “小黑耗子,要不要让让你?”   “哎呀,你怎么总是下不赢?”   “你好笨哦。”   “哈哈哈哈哈,我真厉害。”   下了几十局。   小黑鼠一摊,不动了:“吱……”   “累了?”大白怪物沉思,一道微弱的灵气落入小黑鼠体内,它不太舒服地扭了下虎躯,大白怪物问:“还累吗?”   爪子确实不酸了,而且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可是它脑子累啊。   收敛的爪尖戳了戳小黑鼠:“再来一局嘛。”   小黑鼠了无生趣地像毛毛虫似的挪动身子,去扒拉大白怪物尾巴,它现在只想埋毛睡觉。   大白怪物尾巴甩开:“最后一局。”   “你玩我就给你。”毛绒绒的大尾巴诱惑地在小黑鼠面前扫了扫,跟满满当当的米缸一样,根本令鼠无法抗拒!   “吱吱吱?”   大白怪物信誓旦旦:“嗯,最后一局!”   小黑鼠拱起身子。   “哈,我又赢了!”   小黑鼠如愿以偿抱到大尾巴,绒和的触感铺满整只鼠,还没等它惬意地闭上眼睛,爪尖点了点它背:“再玩一局?”   小黑鼠:……   “最后一局!”   小黑鼠:“。”   “你难道不想赢我吗?”   小黑鼠:不想。   “是不是你下不赢我,所以才不玩?”   这家伙居然还懂激将法?可惜对小黑鼠没用,小黑鼠继续不理。   爪尖继续戳它。   “让你一只爪子,再让你两步?”   “就下最后一局,真的只是最后一局!我保证。”   爪子尖挠啊挠,对于小黑鼠来说,就像一根粗木棍不停地撞它鼠头。   等爪子尖又落下来的时候,小黑鼠睁开眼,爪子抵住爪子尖,从尾巴里起来。   金眸唰一下亮了。   “你先,说好让你的。”大白怪物很是信守承诺。   十几息后——   大白怪物:“这局是我让你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输?”   又是一局。   大白怪物不信邪:“再来。”   第三局。   大白怪物有些怀疑:“这黑耗子的运气变好了吗?”   第四局。   大白怪物:“……”   第五局。   大白怪物:“为什么?!”   小黑鼠抱着石子:“吱?”   还玩吗?   尾巴一把卷过小黑鼠,狠狠地将小黑鼠扔到背上,小黑鼠顺势埋进去,还不忘抬头看了眼正紧盯棋盘,认真思索的大白怪物。   难得睡了个好觉。   刚一醒,小黑鼠又被大白怪物抓来下五子棋。似乎已经把运气用光了,又或者大白怪物思考出了好东西。   小黑鼠再次连输,输得惨不忍睹。   大白怪物乐滋滋地确认自己果然是棋才!   醒了下棋。   饿了有灵气。   冷了有暖和的毛。   至于无聊……   小黑鼠表示,有不知道关了多久的大白怪物在这里,别说无聊,想清静会儿都难。不过每当这时候,小黑鼠就会连赢大白怪物,迫使大白怪物深思,自个儿则趁此机会好好睡个懒觉。   就这样粗略算着过了两日,这天,小黑鼠发现下棋时以往总是精力充沛,专心致志的大白怪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它故意引着大白怪物嬴,但还是会下歪道。   一局终了,在小黑鼠收拾棋盘时,爪尖勾出它怀里的石子。   “不玩了。”   “吱?”小黑鼠诧异抬头,先是看见大白怪物平静的一双金眸,随即是看见那条烦躁地拍打着地面的尾巴。   小黑鼠平静地等了会儿,看着尾巴拍打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盘在面前。   “我攒了点灵气,刚好可以送你出去。”   小黑鼠略有些惊奇地抬头望大白怪物,后者却撇开虎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长直的胡须和毛茸茸的下巴。   “愣着干什么?你的东西在洞口,不是稀罕得紧吗?还不带上。”   “吱。”好啊。   小黑鼠答应得干脆利落,生怕大白怪物反悔似的,雀跃地跑去洞口边。   “哼!”盘着的尾巴重重砸在地上。   抱起果子,这里湿冷异常,放了好几日的果子并没有坏,反而经过沉淀,变得更浓香诱人。   小心擦了擦,小黑鼠不经意看了眼结界外。   幽深死寂的海底,一眼望去只有无尽的黑暗。坟墓至少还有蠼螋、百足虫这些缩在阴暗潮湿中的东西,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只脑子全长在体型上的太白怪物。   它搂紧果子,转身回到大白怪物身边。   从洞顶悬下来的锁链死死扣入脊背,其上流动的暗金流纹像一条条阴毒的蛇。   尽管大白怪物好面子不愿示弱,但小黑鼠生来敏锐,它早注意到每次大白怪物给它灵气时金纹流动速度稍微变快,这时候大白怪物会疼得身子微动。   如果要用灵气送它出去,上面的金纹会快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与它无关。它只是不小心掉了进来,不管它来没来大白怪物都会被锁着。   若非大白怪物有本事送它出去,它何必费心费力陪这只心眼小气性大说话不算数还总招鼠嫌,浑身上下除了一身软毛找不出任何优点的大怪物玩?   “吱吱!”走吧!   想到能回到有山有水有阳光有蝴蝶的地方,小黑鼠声音都快活了几分。   “这洞里面被你待着全是老鼠味,脏兮兮的,幸好你马上就要滚了!”大白怪物用比小黑鼠更大声更快活的话说。   “得亏你遇见我,不然你这蠢物就等死吧。下次躲远点,要是再掉进来我可不会救你。”   “离这么远做什么?再走近点。”   “磨磨唧唧的,想走就赶快,我准备要睡觉了。”   小黑鼠来到大白怪物脚边,停下步子。   “我会用灵气裹住你,大概有十几息无法呼吸。在这段时间内你千万别动,不然灵气包裹范围一变,灵气不够用,你很可能掉到海中。”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没有故意的打趣讥讽,大白怪物嘶哑难听的声音此时格外认真。   “准备好了吗?”   “吱。”   爪尖落下,轻轻地抵住小黑鼠脑袋。柔光起伏,大白怪物散落在毛发上的微弱灵气开始移动。   透明乳白的灵气从小黑鼠后爪开始如气泡往上包裹,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像踩入了温泉。   灵气渐而裹住红果子,又攀上小黑鼠鼻尖,每一根胡须都不曾落下,直至耳尖也囊括了进去。   一个封闭的透明灵气气泡完全形成,但神奇地丝毫不影响小黑鼠的呼吸。   锁链开始轻微晃荡起来,其上暗纹流动逐渐变快。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大白怪物呼吸变得急促,紧抵着地面的另一只爪子爪尖深入岩石,死死抵抗住锁妖链的影响。   现下只需要再用一股足够的灵气将气泡送出去就可以了,还没到触动锁妖链的极限,应该还行。   大白怪物强行再次调用灵气。   小黑鼠看见大白怪物点着它脑袋的爪尖又一次凝聚出灵气,它脚底好像变轻了,整只鼠要飞了起来。   就在这时——   金眸瞳孔骤缩,巨大的虎躯生生被拖拽回去。   刺耳的铁链撞击震破耳膜,骤然袭来的剧痛如钉扎一下变成了摧枯拉朽的雷击,原本光芒尚不显眼的锁妖链陡然金光大绽,如当空烈阳灼得人两眼生泪。   寸寸血肉骨骸彷佛用重锤凿碎,碾磨,榨出残存在体内的每一缕微末灵气。   畜牲!   狗东西!   大白怪物牙龈崩碎,恨不得生啖了谢云璟的血肉。   这个畜牲竟然偷偷在锁妖链上加重了禁制!   “快!转……”吼声与平时的嘶哑难听截然不同。 “转过去!快点!”清越嗓音如黄鹂泣血带着最后一丝清明哀鸣怒吼。   不知是终于确定梦中几次遇见的仙音来处,还是眼前的大白怪物情况实在太过糟糕。   向来识趣,最会明哲保身的小黑鼠对上这双布满血丝满是杀意的金眸,居然没有半点退意,一时间呆愣地抱着果子,怔怔看着面前的场景。   白光时强时弱,原本散落在软毛上的灵气急遽收缩,巨大的虎躯开始变得虚幻。   恍然间,小黑鼠看见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痛苦地反抓住锁链。 第6章 看什么看?!   远在数万里之外,修真界前十大宗的天衍宗迎客正殿内,天衍宗宗主正满头大汗地提出自己的条件。   “此番是我管束不严,让这瞎了眼的弟子冒犯了皇朝中人,还请皇尊见谅。除了东南方的雪玉矿脉,我宗愿再加千条极品灵脉,为弥补皇朝损失。”   主位上的人玄袍金靴,单手漫不经心托着下颌,态度散漫悠闲,根本看不出是否满意。   天衍宗宗主急得忙忙擦汗。   突得,谢云璟俊眉一动,好心情地扬起唇角。   浮在丹海上那滴艳丽的心头血察觉到主人的痛苦,滚烫异常,挣扎着想要逃脱,强大的灵气几度烧裂丹海。但谢云璟全然不在意,甚至颇为享受。   为什么总是不乖?   为什么总是想逃?   如果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海底,不随意动用灵气,不试图想要逃出去,就不会触动被他加强了几倍封印的锁灵链。   国师不肯施舍余情给他,他同样没必要留余地。   除了勉强吊着一条命,半点灵气不留,恐怕如今的国师连法袍都没法幻化出来了吧。   谢云璟情动地摩挲着指腹,他记得国师说过,他乃天生灵物,神兽受天道喜爱生来便被赋予人形。   白虎原形虽强但耗费灵气甚大,他也亲眼见过,因灵气耗尽的国师只能勉强以人形支撑。   想到那样光风霁月、遗世独立的神明,衣不蔽体地倒在冷硬的岩石上,身后逶迤着锁妖链,谢云璟喉结轻滚,恨不得立马回到绝灵海。   哎,想来现今的国师一定很痛苦吧。   可惜,他杂事缠身,只怕一时半会儿抽不出前去,陪不了国师。   “皇尊?”天衍宗宗主小心翼翼喊道。   谢云璟心情颇好地摆手:“既然宗主这般心诚,本尊自然不便拂了宗主心意。先前一事就此作罢,不过宗主可得好生管教管教门下弟子,本尊素来看重天衍宗,愿与天衍宗交好。若旁人犯到我朝头上,就不是断臂这么简单了。”   “多谢皇尊手下留情!我那劣徒不堪大用,等他回来我必要关他在极寒的无极峰,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脑子!”   谢云璟笑道:“宗主是识大义之人,贵徒在我朝休养了些时日,改日本尊必会遣人好生地送他归宗。”   此话一出,天衍宗宗主终于放下心里的重石,狠狠松了口气。   *   玄金锁链映衬着带粉的指节,如雪中桃瓣清冷诱人。   “唔!”   一声藏不住的闷哼响起,长颈难以抑制地轻舒。雪白及踝长发垂下,毛发化成的白袍因灵气不足像披了件薄薄雪纱,半笼着这副纤长匀停的身躯。   似朦胧月色下匆匆一瞥就跃入海中的鲛人,再想寻找却无迹可寻。   小黑鼠被这声蛊得尾巴情难自禁地晃动,透过氤氲灵气,它看见以往盛气凌人的金眸浮上一层朦朦水雾。   它想再往下探寻却因时强时弱的灵气遮掩,视线总模模糊糊,好似身处在梦境总看不真切。它下意识上前两步,欲拨开重重薄雾看个清楚。   金眸的残存余光捕捉到欲靠近的小黑鼠。   滚!滚远点!   奈何痛到已经吐不出半个字,贝齿紧咬住丹唇,抓住玄金锁链的指尖因过于用力泛起了白。   不行!   不能在别人面前变回那样弱小的原样!哪怕就维持现在的人形也好。   艰难提息运气,试图从外吸取毫末灵气支撑人形,可方一动,锁链如巨龙捣穴,再次数倍地折磨它。   直至最后一丝灵气也被强行抽取出来,长睫不安抖动,所有的抵抗化作齑粉根本无济于事,手指无力垂下。   真够狼狈的。   嗡!   锁链发出最后的沉闷声。   梦幻的鲛人彻底藏入海中,巨虎也没有了,暗纹金光和时隐时现虎躯上的灵光一道消失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   整个洞穴再次陷入昏暗中,小黑鼠眨了眨因光芒刺得湿润的眼睛。缓了几息,它抬眼再看去。   短时间没能适应光线的它双眼模糊,等看清楚时,眼前空空荡荡,丈高的大白怪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黑鼠愣了许会儿,直到它发现原本粗长的锁链变得细如小指。   在昏黑中攫住两条锁链轨迹,它顺着链身往下看去,是有了猜测,小黑鼠心脏跳动的速度增快。   最后——   它在洞穴最底下的角落,找到了那小小的,散着柔光的一团。   像是痛极了,毛发轻轻颤抖着,本就不大的一点更是蜷缩在一起,灵活蓬松的尾巴不安地紧紧围着身子。   小白毛团子的每一下轻动,都似叶尖微点在心湖,小黑鼠呼吸微变,到底没忍住搂紧果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滚开!”听见动静的大白怪物有气无力地怒斥,原声暴露的它懒得再哑着音装模做样。   被吼的小黑鼠胡须一抖,鼠脸不禁发红。   它不退反进,放低声音贴心问道:“吱吱?”   “谁让你帮忙?你能帮上什么?我需要你帮忙吗?”奄奄一息的大白怪物嘴巴半点不饶人,它缓了缓,攒了些力气继续发凶:“没听见我说的吗?滚远点!”   小黑鼠闷不吭声看着始终背对着它,无精打采的大白怪物。   “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一只小耗子也敢骑到我头上了。”大白怪物自嘲,奈何骨头碾碎了般的疼,用不半点灵气。   小黑鼠抱着果子礼貌地退到洞穴口,背过身。   过了几息,它听见后面铁链响了下和轻微摩挲,以及凝聚在它身后的打量视线——大白怪物转过身来正盯着它。   想起和它差不多大点的白毛团子,小黑鼠好奇得厉害。不过它忍住没回头看,否则大白怪物一定气得又破口大骂。   洞内陷入沉默。   小黑鼠托着腮,不由自主地回想看见的大白怪物。   真的好小一只啊,顶多和它差不多大,毛毛绒绒的,像极了俗世中富家公子小姐拿在手中把玩的绒球。   难怪先前被大白怪物压在腹部底的时候,它就觉得这重量不太对劲。   小黑鼠全神贯注听着后面的动静,偶尔会传来铁链和翻身声,仔细点还能听见依旧虚弱的呼吸。   大白怪物不出声,小黑鼠也不动。   大抵过了几个时辰,听着后面渐而平稳的呼吸,知道大白怪物坚持不过约莫睡熟了,但小黑鼠还是很有识趣的没有去看。   跟着睡了一觉,方醒小黑鼠就察觉到身后那道又紧盯着它的视线。   它稍稍往左移,那道视线如影随形跟着往左移。它又往右移,那道视线不放弃地紧紧黏着。   小黑鼠好笑又无奈,为了避免后面的大白怪物提心吊胆,还是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掐算着又过了半日。   “黑耗子。”尚带着几分奶稚气,颐指气使的清越声响起。   小黑鼠慢慢转身,光线昏暗中,它又一次看见变小后的大白怪物。   养精蓄锐完毕的大白怪物双爪交叉,下巴高扬,金眸睥睨着它,好不威风:“看什么看?没见过吗?!不准看!”   确实没见过。   小黑鼠心里想,一边埋下头。   “过来。”   等到小黑鼠走近了,大白怪物上下打量,很是嫌弃:“长得油光水滑胖不溜秋的,还抱个臭果子,耗费我这么多灵气。不然凭那个狗东西,能暗算到我?”   油光水滑的小黑鼠:……   “先勉为其难让你再在这里多待几日。”   小黑鼠顺从地叫了两声:“吱吱。”   这声谢谢很好地取悦了大白怪物,它道:“抬起头来。”   这一抬,猝不及防对上凑到面前放大的毛毛脸:“身子挺直。”   小黑鼠听话地打直鼠身。   于是大白怪物又一次站得更近,蓬松的白毛划过皮肤,淡淡的清香涌入鼻尖,小黑鼠紧张地连眨几下眼睛。   后者并未注意到小黑鼠的异常,金眸满是凝重。突得,白里透粉的耳朵一弹,绷直。爪子轻放在鼠耳和猫耳小尖毛上,来回比了好几下。   金眸一下得意起来,先前还扭捏的羞愤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可真矮。”   矮吗?   它怎么觉得它们差不多?   小黑鼠悄悄看了眼毛茸茸的粉耳朵,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重新确定自己的威严,大白怪物退回去梳理起自己略为凌乱的毛发。   小黑鼠试探的就地坐下,这次果然没得到大白怪物的驱赶。   听着铁链晃得叮当响,小黑鼠撇过去,正好对上冲着它这边的粉嫩猫爪垫。   好像软白糯米糕中点缀了桃花瓣啊。   门齿发痒,肚子咕噜作响。   ——它有些饿了。   小黑鼠嗅了口果子,看了眼旁白还在舔毛的大白怪物,认真地擦了几下。   烂熟的果子轻轻一掰,就从中间裂成两瓣。   “吱?”吃吗?   “吃什么?”   递到面前的橙红果肉汁水充盈,清香扑鼻。   大白怪物撇嘴:“不吃。这么丑,一看就难吃,我才不要。” 第7章 试探   行。   小黑鼠也不劝,放在大白怪物面前,自己抱着另一半吃起来。   别看小黑鼠是只老鼠,大抵之前在教书先生家里被精心养过一段时间,跟着夫子熟读四书五经,教得各种礼仪。平时便有些儒雅的气质,如今更是吃得斯斯文文,没发出半点声音。   “吃成什么样子了?”大白怪物找茬。   小黑鼠没理它,低头吃得津津有味。   有这么好吃?   大白怪物撇头,看见小黑鼠皓白的门牙轻轻一咬,果肉迸裂,汁水溢出。藏匿在果肉中的香味成倍增加,向来不知道饿为何物的大白怪物莫名吞咽了下。   没出息!   大白怪物暗骂,挪开身子盯着另一侧的石壁,满是不屑。   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突得,丰盈放大的果肉递到它面前,在大白怪物下意识要一爪拍开前,小黑鼠从果肉后露出脸。   “吱。”尝尝嘛。   “不尝,脏死了。”   黝黑的鼠眼微敛,先指了下它放在旁边还未吃完的大半果肉,随后可怜巴巴地道:“吱吱吱?”   “吃个果子还要陪?你怎么这么没用。”   “吱~”   “吱什么吱?吵死了。”   小黑鼠立即递上果肉,大白怪物这次没再拒绝,很是不情愿捧了过来,抱起未吃完的果子。   它挨着大白怪物坐旁边,悄悄地看着大白怪物勉为其难张开嘴,因为两颗犬齿被拔,所以只能用细小嫩白的前齿慢慢地磨咬下来。大抵许久没有吃过东西,动作间带着些笨拙和生疏。   就在这时大白怪物动作稍缓,小黑鼠连忙收回余光,正正经经地认真吃自己的果子。   等那道威吓打量的目光消失,小黑鼠这才又将余光落了过去。   在小块果肉咬下来,带入嘴里,咬碎的那一刻,小黑鼠清晰看见金眸里陡然放大的瞳孔,这下大白怪物吃果子的动作稍微变快了点。   吃的时候,它还时不时瞥几下小黑鼠。   小黑鼠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正,半点不敢再看过去,生怕不小心被这只好面子的大白怪物看出一丝端倪,最后生气扔掉没吃完的果子。   吃完后,一鼠一虎清理着毛发和爪子。   “哎!小老鼠。”大白怪物故意在小字上加重音。   “吱?”   “虽然果子味道不怎么样,但看你心诚的份上,说吧,有什么想要的,我说不定可以满足你。”大白怪物可没忘记先前小黑鼠稀罕这臭果子的那个劲儿,睡觉都不肯放下来的。   “吱吱?”想要的?   “嗯。”   小黑鼠垂头做深思,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面前大白怪物的胸腹,不止胸腹,全身都滚圆滚圆的,身后的蓬松白尾尾尖轻轻地晃来晃去。   “想好了吗?”   “吱。”小黑鼠点头,它抱起最近的一颗碎石子:“吱吱。”   “下盘棋?就这样?”大白怪物狐疑。   “吱吱!”嗯嗯!   “棋艺这么差,还这么喜欢玩,果然是个臭棋篓子。”大白怪物抱起石子,“来吧,先让你一步。”   变回原形后,大白怪物可没有随便一拨就让石子滚出老远的能力。先前它笑小黑鼠搬着个石子蹦来蹦去,如今自己也得抱着个大石子在棋格里蹦来蹦去。   石子蹭乱了白毛,还累!   大白怪物心烦气躁,正要一摔石子不干的时候,原本胜券在握再走一步就能五子连线的棋局,陡然被小黑鼠一颗石子堵住了路。   怎么回事?!   眼见小黑鼠要赢,大白怪物顾不得自己乱糟糟的毛,赶紧抱来石子堵住小黑鼠。   战局缓和下来。   大抵臭棋篓子下多了也会有进步,这次,直到整个五子棋格放满,碎石子几乎全用光,大白怪物才勉勉强强赢了这局。   赢完后,搬了至少十几次石子的大白怪物累得一动不动,连凌乱的白毛也不想梳理了。   “吱吱?”还玩吗?   “不玩了。”大白怪物翻身,晃得跟它一道变小的铁链叮当响,它摊平四肢:“累了,我要睡觉。”   小黑鼠放下石子,犹豫了几息,还是坐到大白怪物身边,但并未碰到大白怪物的白毛。   “你干什么?”大白怪物自下而上,警惕盯着小黑鼠。   “吱。”   小黑鼠抱着自己,缩紧身子,适时地打着寒战。   “冷?忍着,我可没灵气给你用。”大白怪物很是无情,说完就闭上眼睡觉。   小黑鼠眨眨眼,看着在地上烦躁地拍来拍去的尾巴,在心里默默数着。   十几息。   一声不耐烦的啧响起,大白怪物睁开眼,冷着猫脸发布命令:“你,躺下。”   小黑鼠利索躺下。   尾巴不客气地甩在它身上,细软蓬松的毛发遮住整个鼠身,像盖了条价值千金的蚕丝绒被。   “别动手动脚,听见没有?”   “吱。”听见了。   饶是白毛挡住了眼睛鼻子,小黑鼠还是僵直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大白怪物呼吸变得均匀,小黑鼠从白毛下探出脑袋。它先看了眼大白怪物,大概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大白怪物脑袋背着它,只给它留了个后脑勺。   小黑鼠小心地攥住尾巴的一簇毛,见大白怪物没有反应,它放开爪子一把抱紧毛茸茸的大尾巴埋进里面狠吸。   不过很可惜,大白怪物一睡着,就跟脱缰的马一样。大尾巴从爪子里跑掉了好多次,小黑鼠刚开始还担心自己微末的动作会惊醒大白怪物,蹑手蹑脚抱起大白怪物弹开的尾巴。   但很快,它就发现大白怪物睡得很沉,别说抱会儿它的尾巴,就是抱着滚来滚去也不会醒。   除了尾巴要跑,大白怪物还又踢又踹,一不留神,鼠脸就被爪子踹了个正着。   小黑鼠沉沉叹了口气,一只爪子抱着大尾巴,一只爪子抓住主动递过来的毛爪子。   挨着大白怪物是很难睡个好觉的,先前还残存的顾虑全被这家伙踢走了。   小黑鼠没好气地轻轻捏了捏嫩粉的爪垫。   软弹软弹的,这一捏,有些舍不得收回来。小黑鼠又悄悄揉了下,它忍住发痒的门齿,仔细放妥大白怪物的爪子和尾巴,转而去洞边坐好。   洞穴里的乐趣很少。   除了下棋,大白怪物还会抱着石头磨爪子,在上面磨出一道道乱七八糟的抓痕。磨完这块磨那块,难怪这些碎石子全是坑坑洼洼的。   偶尔它们也会聊聊天,但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默契地谁也没有试探谁的底。   掐着时间,大白怪物会送一两道灵气到它体内,缓解它的饿意。每到这时候,小黑鼠就会发现锁链的晃动比以前幅度更大。   “攒够一半了,再攒一半就能送你出去。”输送完灵气的大白怪物略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吱。”好的。   小黑鼠记得从锁着大白怪物的人出现,再到大白怪物准备送它出去,用了三日多。如今它算着至少过了六日,但才勉强攒够了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里,鉴于五子棋实在懒得搬石子,小黑鼠终于想起教大白怪物区字棋。   也不知道谁才是臭棋篓子。好不容易教会大白怪物区字棋,小黑鼠照常放水,奈何大白怪物丝毫不知道收敛,越让越得瑟。   在大白怪物一声高过一声的追不到追不到中,小黑鼠忍无可忍,将它逼到角落。大白怪物盯着石子,确定无路可走,金眸一沉,就在小黑鼠以为这家伙会缴械投降时。   爪子一落,居然妄自动用灵气,咔擦一声拍碎小黑鼠的石子。   “哈哈哈哈哈!你输了。”   “?”   大白怪物理直气壮:“这叫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武力反击!”   小黑鼠:“……”   教完了区字棋,教六子冲、对角棋。   这些棋种一个赛一个简单,大白怪物玩得废寝忘食,揪着小黑鼠玩完这样玩那样,为了让小黑鼠陪它玩,别说抱尾巴睡觉,就是抱着它睡觉也成。   对于这种好事,小黑鼠很有分寸地谢拒不受。于是,它得到大白怪物友好的表示——让它两步棋。   六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小黑鼠算得很准,这天,在它们正好下完第五局棋,即便故意赢了大白怪物,它也没有急慌慌地张罗着要再来一局。   来了。   时间到了。   小黑鼠看着大白怪物端坐着身子,神色平淡,身后的尾巴安安静静垂放着。   “你可以走了,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小黑鼠摇头。   “不要动,上次我给你说的话还记得吧?”   小黑鼠点头:“吱。”   记得。   大白怪物身上微淡的灵气开始浅浅聚拢,它将灵气从皮毛慢慢移到爪尖,避开从体内经脉走,以免激起锁妖链封印。   这次的大白怪物没有冷嘲热讽,在爪尖抵到小黑鼠额心时,它静静地平视着这只小耗子。   “绝灵海百年一次灵潮,每次都会引得周遭数里内万物不得安宁。我灵气有限,仅能送你回到岸边,剩下的路还需你自己走。”   “回去后离此处远点。”说到这里,大白怪物顿住,小黑鼠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野生黑鼠,寿命不过短短几年,遭遇了百年一次的灵潮已是不幸,又怎会再遇第二次?   温暖的灵气从头笼罩到尾,如薄茧般团团裹住小黑鼠。   但没有第一次的新奇,也没有即将要出去的欣喜。   小黑鼠没有隐藏地紧紧攫住近在咫尺的金眸。大白怪物过得浑浑噩噩,算不准时间。   所以小黑鼠一点点地掐算着,这一刻它当真如活在阴暗里的老鼠,生出些见不得光的晦暗。   最后六日,它故意教大白怪物更多好玩的东西。还恶意地不经意告诉大白怪物,说还有许多好玩的棋种。除了下棋,它们还能玩跳格子,或者以圈为壶,以石子为箭,一起玩投壶。   大白怪物很想玩,明里暗里、软的硬的,要求了不知多少次。但小黑鼠总不教它,当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告诉它时间还长,下次再教。   一直拖到现在。   小黑鼠在等,看大白怪物究竟会不会故意骗它,故意往后拖延时间。   但没有。   不仅没有,几乎是在它灵气够的那一刻,直接说了出来。   小黑鼠身子一卸,无声地叹了口气,在锁链轻晃声中抓住大白怪物的爪尖。   “别乱动。”   顶着大白怪物凝重不满的目光,小黑鼠:“吱。”   “什么?!”大白怪物呆住。   “吱。”   我不走了。   小黑鼠指向一旁排排画的各种棋格:“吱吱。”   刚才你赢了四局,我赢了一局,没下过你,所以先不走了。 第8章 别伤心嘛   嗒。   颤动的锁链归于平静,灵气轰然而散。   大白怪物眨眼,它说:“灵气散了,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它很是勉为其难道:“既然这样,我就勉强再留你几天吧。”   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如果忽视身后那弯成了一个大大问号的尾巴的话。   “还愣着干什么?不是想嬴我吗?”   小黑鼠叹了声气,认命地抱起碎石子。   看得出来大白怪物还是有点良心的。在发现五子棋小黑鼠无论如何赢不了自己后,它体贴地换成区字棋,在换了区字棋后仍旧赢不了,它就挨个换了遍。   “你好笨。”   以往至少每样两个回合,得下了七八局的大白怪物这次只坚持了四局,就已经困得不行,最后一局的时候甚至都抱不起碎石子。   想来是方才动用了不少灵气的原因。   它软成一团盘在地上,金眸半睁不开的:“我都这么让着你了,你怎么才赢一局啊?”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小黑鼠一个激灵。   还没等它想好怎么装傻充愣,大白怪物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直接闭上眼,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瞎想。”   “一只话都不会说的小耗子能有多聪明?”   “再说了。”声音到这里已经低不可闻:“这里有什么好的?傻子才会不想走。”   再后面,大白怪物呢喃了几声就彻底睡熟了。   小黑鼠松了口气,一颗一颗地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石子,不然凭大白怪物这个睡姿,指不定等会儿就撞到其中某块上面。   全部堆放在角落后,小黑鼠来到大白怪物旁边,看着睡没睡相的大白怪物,小黑鼠以它为点,第一次格外细致地扫过这阴暗潮湿的洞穴每一处。   最后,它回到洞穴边上,坐下静静透过蓝色结界看外面黝黑死寂的海底。   这里没有蓝天白云没有日月星辰更没有山水草木和食物,更甚至没有一个活物。小黑鼠先待在热闹繁华的市井,吃过许多珍馐美味,即便之后去了山野,但山野有蝴蝶、鸟雀、夏蝉、数不尽的香甜野果。   怎么看,外面都比这里好千倍万倍。   其实尽管这次留下来,它未来依旧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只要等大白怪物恢复灵气,只要它开口,以大白怪物的性子,还是会立马送它走。   但小黑鼠隐隐觉得,它好像没办法这么心安理得离开了。   向来冷静沉稳的小黑鼠难得有些烦躁地双手托腮。   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它,留在这里没用。   不如趁才十几日,大白怪物对它依赖不深时,尽早抽身各回各处,这样对谁都好。   毕竟不论大白怪物能暖身子阻止挨饿的灵气,还是大白怪物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的身子,还有那日能让巨海从中分成两半,将大白怪物关在这里的坏人,更或者那两条锁住大白怪物奇奇怪怪的链子。   它从未见过听过也惹不起,留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   但想到大白怪物吃着再平常不过的半个野果子陡然亮了的金眸。想到它走后,大白怪物面对空无一声,死寂黑暗到能逼疯鼠的洞穴。无聊时只能抱着碎石子磨爪子,或者实在闲来无事,独自抱着石子分饰两角自己与自己下棋。   若它没有阴差阳错掉进来,或者在刚掉进来时那人没有出现逼得大白怪物受伤,它被及时扔了出去,大白怪物说不定还能一直忍耐。   最可怕不是生生渴死,而是给荒漠烈阳下踽踽独行的赶路人半口水,无法解渴,却更让人痛不欲生。   这一辈子的气,好像都要在这里叹光了。   *   大白怪物这一觉睡了十几个时辰,一醒来,伸懒腰的时候发现自己尾巴上长了只黑老鼠。   “你干什么?”   小黑鼠可怜巴巴地抬头:“吱。”   大白怪物鄙夷:“冷冷冷,你就知道冷,怎么不争点气多长些毛啊?”   说完,它送了丝灵气给小黑鼠,尾巴却没从小黑鼠怀里抽出来。   “起来,下棋了。就你这棋艺,不多练练一时半会儿可别想赢过我。”   “吱吱。”   “不下棋?”   小黑鼠拢了一簇大白怪物碾碎的石子粉末,细细摊平,随后爪子在上面轻勾作画。   大白怪物偏着个脑袋,耳朵毛抵在小黑鼠的耳朵上,痒得小黑鼠耳朵情不自禁发颤:“你画什么呢?”   “吱吱。”   “蝴蝶?”   栩栩如生的彩蝶跃然纸上,蝶羽微拢似花苞欲绽未绽,翼间精美纹路如然天成。虽无颜色,但下一息,蝴蝶好像就要从沙地上飞了出来。   大白怪物一时看得痴了,爪子拨了拨,含羞带怯的蝴蝶一下拨乱了。   金眸难得惊慌,大白怪物连忙收回爪子,头一遭有些无措地看着沙面。   小黑鼠一笑,就着这拨乱的细沙又画了起来,大白怪物好奇地盯着,不多时,只见一只蝴蝶似要冲破障碍迎面向它飞来。   好神奇!   小黑鼠爪尖不停,大白怪物看着这只蝴蝶从停在草尖,到振翅翩飞,直至飞向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白怪物还没来得及失望,小黑鼠爪子一抹,又在沙上勾勒。   “这次又是什么?”   小黑鼠没答,大白怪物也没在意,屏气凝神地盯着小黑鼠爪下世界。   繁盛树叶层层叠叠,叶中藏着累累硕果。粗壮树身下,蚂蚁们勤勤恳恳搬运着掉在地上烂熟的果子。   “吱吱。”   “原来你那丑果子就是在这上面摘的。”   蝴蝶、果树,小黑鼠还给大白怪物画说书的先生。追鸟却摔了一跤的小孩。画打鸣的公鸡。画山川河流。画夏荷秋菊……   大白怪物看得哈哈直笑。   小黑鼠还很讨厌地故意画糯米糕、画绿豆糕、画熏鸽、画糖葫芦……画得大白怪物直咽口水,恨不得一头扎进沙地里。实在馋得厉害,还使劲抽着嫩粉的鼻子,妄图嗅到香味。   “小黑耗子,你再画再画。”   小黑鼠尖抵在地面,一笔一划间龙飞凤舞、神韵舒畅。   大白怪物探头去看,虽然它写字难看,但不妨碍它会欣赏。它看了一眼,不禁又看一眼,是写得极好看的三个字——大怪物。   下面还画了只活灵活现张牙舞爪的奶猫。   大白怪物先是乐呵,叉着爪子:“你字倒也写得勉勉强强。”随即鄙夷地盯着下面那只气势十足的奶猫:“长得丁点大,还敢凶神恶煞的,哪里来的胆子?擦掉擦掉!”   小黑鼠没忍住扑哧一声,这评价倒是实诚得紧。   “噫?对了!”大白怪物难得心神从画上收回来,发现新大陆般兴致勃勃地追着小黑鼠问:“你居然会写字?你还会画画!你一只小老鼠,怎么会写字画画的?谁教你的?我记得俗世不是向来厌恶你们这些老鼠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大白怪物对小黑鼠的兴趣已经远远超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吱。”夫子。   “夫子?”   小黑鼠在沙面上慢慢地画,大白怪物趴在旁边耐心地看,它看见小黑鼠先勾出一张方桌。   桌上燃着盏浅浅油灯,上面摆了两盘小菜。   而后又勾出一个消瘦如竹,即便身子佝偻,沙面模糊,仍旧一眼觉得慈祥的老人。最后,是方桌下一只拱爪的小黑鼠。   老人先是惊讶,而后夹起盘中小菜递给小黑鼠,就在要放在地上时,地上小黑鼠摇头。   沙面抹平。   老人转身为小黑鼠取了一洗净的碗,菜放在碗中。小黑鼠吃得津津有味,老人蹲着身子含笑地看着。   大抵生在集市又或者本就天生聪慧。小黑鼠打小懂礼貌,脑子聪明,从不擅自偷盗。它知道读书人向来死板,又讲究万物有灵,不喜杀生。所以自知不招人喜欢的小黑鼠特意去了老夫子家,去了也不偷东西,而是等着夫子吃饭时,它才跑出来。   进老夫子家后,它不偷东西不乱跑,等着夫子吃饭时才跑出来,乖乖巧巧地给夫子拱手作揖讨要吃食。   事实证明,它确实找对了人。自此,这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黑鼠正式住下。   知道黑鼠聪明的老夫子传学上了瘾,竟是抱来了四书五经、史书文学,每日教鼠写字作画。越教越是发现这只小黑鼠聪明得可怕,老夫子还直呼它为灵鼠。   大白怪物了悟:“怪不得你听得懂我说话,还会写字画画。”   画面一转,小黑鼠勾出一个竹茵环绕的私塾,一条小路蜿蜒而入,上面有着不少寥寥几笔,却生动活泼的稚童。   小黑鼠画在夫子背过身时,后面偷吃东西结果被噎着的学童。   “哈哈哈哈哈,蠢货。”大白怪物指着沙地上使劲拍着胸脯的学童。   不止偷吃的学童,小黑鼠还画了抱起一条腿玩撞拐的男童们。大白怪物看得十分惊奇,它倒想拉着小黑鼠试试,奈何这个姿势实在过于不雅。   还画愁眉苦脸两爪捏着毛笔,帮夫子批改厚厚一叠学子课业的小黑鼠。   “你也当夫子啦!”大白怪物看得稀奇:“夫子呢?怎么让你批改课业?”   小黑鼠抹平沙面后这次画了一张窄窄的床,床上躺着一个捂住胸口,形销骨立的老人。   大白怪物察觉到什么,这次它安静了,不说不笑不吵不闹。金眸时而看地上的画,时而用余光瞥身侧的小黑鼠,身后微微抬起轻甩的尾巴也低低垂下。   画上的老夫子越来越瘦,最后蜷缩的干瘦身体放入一台木棺中,埋进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待到所有送葬的人都走了,小黑鼠来到新坟前,恭敬地作揖。   最后小黑鼠没入荒草不见鼠影。   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就被这几副简简单单的画轻描淡写地带过。   在停爪那一刻,毛茸茸的触感一下占满半张脸。   鼠眸一下睁大。   大白怪物贴紧鼠脸,轻轻地蹭了蹭:“别伤心嘛,夫子没有死,凡人可转世投胎。夫子教书育人,又对生灵心存敬畏爱惜,他下一世必大富大贵。” 第9章 国师   伤心吗?   大抵是有的,但不多。   万物皆有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阻挡,也没有必要强留。在老夫子重病那段日子,它竭尽全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守着夫子照顾着夫子。   直至亲眼看见夫子下葬那一刻,他们的缘分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吱?”你呢?   “吱吱吱?”我记得你好像是国师?   小黑鼠悄悄挪了下脑袋,好让自己和毛毛脸贴得更紧。   大白怪物高傲地环起爪子,金眸满是得意:“对啊!我可是国师,货真价实的国师!”   毛毛脸突然移开,小黑鼠还有些不太适应。   它略有狐疑地上下打量趾高气昂的大白怪物。   这个眼神狠狠刺痛大白怪物,它怒瞪:“你什么态度?!难道不信我能当国师吗?!”   小黑鼠连忙摇头:“吱吱。”   不是。   “吱吱吱?”   兽物也能当国师?   “兽物?”大白怪物眸子轻挑,“兽物确实无法当国师,但我可以。”   小黑鼠看着大白怪物得意洋洋的样子,眨了眨眼,很是恍然迷茫。   好似藏在大白怪物腹部下听见那人逼迫大白怪物化成人形的不是它,那日大白怪物为了送它出去,半隐半显间看见抓着玄铁链双手的也不是它。   小黑鼠抛出鱼饵,不解问道:“吱吱?”   为什么你可以?   “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大白怪物下巴微抬:“闭上眼睛。”   小黑鼠听话的闭上双眼,视线陷入黑暗中。   它清晰地听见自己略微加快的心跳,并非是预料到接下来可能看见的事情,而是为这种区别对待的允许。   它记得那人用言语、用锁链,软的硬的全来逼迫大白怪物,就是为了让它显出人形。   可不论再疼再烦,大白怪物自始至终没有松过口。好似化成人形是一件极恶心的事,而现在,在它面前又好像再正常不过。   耳边捕捉着一切尽可能存在的声音,它听见轻晃的锁链,听见忽而边远的呼吸。而后是薄纱轻磨,熟悉的清淡微甜自上而下笼罩着它。   心脏几欲挣脱胸膛,跳动而出,小黑鼠呼吸跟着变快。   “哎,小耗子。”这是完全脱离了原形时几分奶稚气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碰,泉水叮咚,一字一句全敲在心尖上。   小黑鼠呼吸陡然止住。   “睁眼吧。”   小黑鼠莫名紧张,它缓缓睁眼,滚绣云边底纹的法袍轻落在白玉雪足上,指甲嫩粉、若隐若现,似美人半抱琵琶,柔软足心轻踩在冷硬的石面。   不待小黑鼠抬头往上,大白怪物轻哂:“怎得这般小?”   玉足微挪,大白怪物当即不耐地嗔了声:“破石头。”   及踝的雪白长发如冰缎垂下,圆润透粉的指尖轻捻住小黑鼠尾巴尖,在小黑鼠惊慌失措的吱中,生生被提离地面。   法袍乃自身皮毛所化,颈边有着一圈绒绒白毛,但仍遮不住这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凝白雪肤上丹唇不染而红,雪睫密长,眉眼不勾而浓似若水墨勾画,疏远璀璨金眸带着几分打趣。   极致的颜色对比,好看得惊心动魄。   无聊时,小黑鼠也会想想这只不着调,贪玩好吃又爱生气的大白怪物人形究竟是怎样的。   但无论如何它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仙人之姿。   它曾随夫子学过无数赞人容貌极盛的诗句短词,可此时此刻,它一句都想不出来,因为一句都无法形容。   清美眉眼孤傲触不可及,气质更是独特,如山间晨雾、冰尖寒雪。偏生一双金眸又似第一缕暖阳,刺破冷寂,直击心尖。   “怎么不动了?”云间仙人好笑地揪着小黑鼠使劲晃了晃。   “吱……”小黑鼠连忙示弱求饶。   “你这凡鼠,第一次见着兽物化人,吓呆了吧?”大白怪物也不折腾鼠,没有半分嫌弃之意,将这只黑不溜秋的小老鼠放在掌心。   和粉嫩的爪垫一样柔软,掌心白里带粉,小黑鼠骤然被放入掌心一时间连爪子都不知该如何放。   “平日里看着肥肥胖胖,如今再看浑身不过几两肉,实在小得很。”   倏忽放大凑近的容颜还有这双金眸,冷不丁遭受美貌冲击,小黑鼠呼吸连着心跳一下止住,呆得一屁股跌坐在掌心。   “哈哈哈哈,蠢蛋!”   小黑鼠傻愣愣的反应逗笑了大白怪物,后者只当这没见识的小黑鼠被他化人的样子给吓着了。   本对人形没什么兴趣的大白怪物,看着自己一掌就能拢住的小黑鼠,找到了新的乐子。   先收拢五指捏了捏,修长食指再一顶,顶翻小黑鼠把它摁在掌心,指尖轻戳在小黑鼠腹部。   “吱!”   小黑鼠惊慌失措地吱了声,四爪下意识抱住指尖。   完了!   小黑鼠方叫出来,心中大呼不好!   果然,它看见金眸刷一下变得更亮。   食指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恶意放肆地对着它腹部戳来戳去,戳完腹部戳颈子,戳完颈子戳爪子,戳完爪子又揪它胡须,揪够了胡须又捏它尾巴。   像用狗尾巴草不停地挠它鼻子,逗得它发痒但无论如何不能打喷嚏,不然只会招来更放肆的对待!   早摸透大白怪物臭德行的小黑鼠苦哈哈地憋住,松开试图阻挡指尖的爪子,尽量表现得生无可恋,装成一只死老鼠。   “怎么没反应了?”   指尖戳着软乎乎的腹部,先前不就是戳这里叫出声来的吗?   戳不行,他改成挠。   小黑鼠憋得爪尖收拢,硬是闷声不吭。   “没意思。”   大白怪物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见小黑鼠死活不动,总算大发恩德地饶过小黑鼠,揪住它后颈皮,放在自己肩上。   视野一下升高,清香变得更加浓郁,细白脖颈近在咫尺。因无扶持,小黑鼠顺爪捏住一缕雪白长发,触感顺滑如冰缎雪绸。   稳住身子后,它看见大白怪物仰头,下颌拉出优美弧线,它顺着大白怪物视线往上,看见深埋入洞顶石内的锁链顶端。   细细再看,才发现以锁链为中心,繁复玄妙的纹路如蛛网往四周蔓延而来,淡淡光芒内敛其中。因洞顶黑暗,若不仔细很难发现。   “吱?”   这是什么?   “九品防御阵。”   小黑鼠听不懂,但不难猜到,这是用来保护锁链链端,防止大白怪物打碎洞穴,连人带锁链一块逃了。   只看了几眼,大白怪物便收回目光。看见这潮湿阴暗又冷又硬的石洞,嫌弃厌烦地挪了挪赤足,这一挪,不小心踩到石屑,他脸色更冷。   没等小黑鼠反应过来,大白怪物提着它往下放。   “嘶!”   大白怪物微偏脑袋,金眸审视地盯着攥着自己一缕头发的小黑鼠。   小黑鼠:“……”   它悻悻松开爪子。   爪子方踩地,眼前身形颀长的人形跟着消失,一只软绒绒的白毛团子落地,臭着张猫脸不耐烦地回到岩壁前,抱起自己的后爪揉着踩疼的肉垫。   小黑鼠坐在它旁边,静静地陪着不吭声。   过了许久,大白怪物问:“你知道白虎吗?”   小黑鼠摇头。   这次大白怪物没有冷嘲热讽,变回了原形,连着它的声音那几分甜丝丝的奶稚气跟着回来。   和小黑鼠一样,它讲起自己的来历。   “修真界初诞之际,蛮荒之期,妖兽为尊,人修为奴。妖兽大多生性凶残,只知蛮横厮杀,强大的妖兽种族压得许多灵物无法生存。天道为了制衡妖兽,本欲扶持人修,奈何当时人修着实太弱,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崛起。于是,四神兽应天而生。”   “它们承运天道,生来便能识万物通万灵,有着位于顶尖的实力和怜悯众生的情怀。四神兽统领妖兽,制约妖兽,为人修和处在底端的众物留出足够生存的余地。”   “直到亿万年前,万物相生相克已成制约之势,人族、灵植、弱小的妖族……皆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修真界终于达到了平衡。此时,四神兽的存在是祸非福,于是天道将四神兽送往上界。自此,修真界再无神兽。”   “其实神兽本不应再诞生的。”大白怪物停顿一下,继续道:“但修真界灵气繁盛,经过无数年的衍生,偶尔生出一两个天道薄弱的界外界。”   “因天道不察,所以我侥幸在界外界诞生。和亿万年前的前辈们一样,我生来实力位于顶端,但不知为何始终无法飞升上界。直至界外界破碎,我落入修真界被天道发现。如今的修真界虽有不足,但不需要神兽相助,神兽之威,只会让修真界再起波澜。”   “天道本应除我,但终有不忍,又无法直接干预修真界之事,只能辗转找到半步飞升勉强窥得一丝天道的大能。”   “我在修真界玩乐了段时日,招惹了一堆讨嫌的破修士。”说到这里时,大白怪物话语中的烦躁显而易见。   小黑鼠心酸又好笑,这家伙不受管束偏生好奇贪玩,又无长辈带在身边,见什么都要上去弄几下,只怕不知道惹了多少祸事。   “老和尚赶走他们,接我去了远山寺暂住,老和尚告诉我,修真界今非昔比。若我想前往上界,寻到同族,需得攒足功德。而修真界功德最难获得,饶是许多修士大能也因功德不足,最终化成一捧黄土。”   “想要攒足功德,最快的方法就是去俗世。”   “俗人可转世投胎生生不息,一世会影响之后的百世千世。所以俗人虽弱,但修士极少招惹他们,因为一世孽百世债。可同样的,一世恩百世德。”   “我走了数个俗世皇朝国都,最终选了堼国。”   到这里,小黑鼠明显听见大白怪物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满满地讥讽。   “堼国位处俗世北南边界,虽国土辽阔但千里荒漠,黄沙遍地,土地贫瘠。国中百姓本就生存不易,偏生皇族谢氏此代帝皇昏庸无度,荒废朝堂、宠信奸臣、沉迷美色。我看不惯,便去堼国当了国师。”   堼国?   小黑鼠很快找到关于堼国的记忆,是古史上曾出现过的一个偏远国度,记录少得可怜,只剩一个名字勉强流传下来。   为什么说古史,因为距今已有五万多年。   这不就是说……   小黑鼠鼠眸凝重,一时间竟是不敢细算。   大白怪物双眼一闭,爪子在脑后一叉,看起来很是不在意地躺下去:“不过帮错了,所以到这里来了。”   小黑鼠轻轻问:“吱吱?”   是那个畜牲吗?   本来不开心的大白怪物一听小黑鼠的称呼,很是满意,含了冰的语调缓和了许多,但还是藏不住的杀意:“他是堼国宫女所生的皇子,自小被扔在冷宫中自生自灭。堼国太子和其他皇子与国君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所以我扶持他当新任国君。”   至于究竟如何从国师落到阶下囚,变成如今这样一副虎牙被拔,让人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的狼狈样。以及一个朝不保夕、贫瘠穷困的穷国皇子又是怎样拥有这滔天之能。   大白怪物对此一字未提,只用了简单的“帮错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犹豫了许久,小黑鼠到底还是忍不住,它主动问道:“吱吱吱?”   你记得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吗?   没有回答。   小黑鼠忐忑,以为戳中了大白怪物伤心事。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它这才发现身后的呼吸似乎太过均匀。   小黑鼠转头,原来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小黑鼠:……   算了,以后大白怪物想说自然会说。   它跟着躺下,轻车熟路地抱过大白怪物的尾巴盖上。 第10章 不想走   互通了来历,一虎一鼠间关系显然更胜从前。   尤其小黑鼠,更是放肆了许多!   它们玩碰石子,这只小耗子居然一下撞出它的石子老远,害它不得不多走好些路抱回来。   来回了好几次,大白怪物恼了,盛满怒火的金眸恨恨盯紧这只胆大包天的小黑鼠。   “吱。”小黑鼠脖子一怂。   就在小黑鼠以为大白怪物气得要掀飞它时,眼前灵光流转,白袍轻扬,水光潋滟的金眸倨傲又得意地居高临下看着它。   “你不是很会碰石子吗?撞的很远嘛。”大白怪物气势十足,一边说一边弯下腰。   小黑鼠抱着石子愣愣看着雪发自肩侧滑落,神仙般的人离它越来越近,淡香萦绕醉鼠,连怀里石子被抢走了它都没反应过来。   咚!   直到石子砸在了洞穴边缘,清脆石击声敲醒小黑鼠。   大白怪物环着双手,眼尾轻挑:“小耗子,去,捡回来。”   小黑鼠:……   不是说人形还是得耗费些灵气,用着不太舒服吗?   “愣着干什么?我的石子都捡回来了,你的不捡?”   小黑鼠认命,去到洞穴口抱自己的石子,刚回来,没有良心大白怪物仗着自己化成了人形,使劲欺负这只孤苦无依的小耗子。   不容反抗地从鼠爪里抢回石子,皓白手腕一扬,石子再次抛出去,又卡在最远的洞穴边缘。   两次被恶意戏弄小黑鼠没生气,反而看着那因为踩在硬石上明显不舒服的赤足,心中好笑。   不知道到底是谁吃亏。   它爬惯了山野,这点距离就算抱着石子再来个十几次也不费劲。   “去啊。”大白怪物不满催促。   行吧。   小黑鼠再次去到洞边。   这次的它似乎用光了力气,抱着石子折回时不大的鼠身一摇一摆的,走一步喘三口,怀里的石子好几次要滑下去,看着实在费劲。   在小黑鼠即将倒在大白怪物脚边时,清香轻袭,腻白指尖抵住它脑袋,从它爪子里抽走石子。   “好生没用,捡颗石子都磨磨唧唧的。”   再看这只小黑鼠确实累得不行,大白怪物心满意足,石子扔回角落,再次变回白毛团子。   “行了,来下棋了!”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还是要办的。   虽然总缠着小黑鼠给它画新奇玩意,或者玩些别的乐子。但大白怪物可没忘记正事,它真的将小黑鼠说要在下棋上赢过它,才愿意走的话放在心上。   睡醒了逮着小黑鼠下棋。   下个几十局,给小黑鼠送了一丝灵气,中途玩点别的放松放松,放松完继续揪着小黑鼠下棋。   一边下,它还一边愁眉苦脸地为小黑鼠担心:“你棋艺太差了,都这么让你了,你怎么还是赢不了啊?太笨了吧。”   一开始呢,小黑鼠只当这大白怪物棋瘾犯了,直到它看见这家伙累得趴在石面上,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抱着石子惦记着教它下棋,这才惊觉,大白怪物真把它随口找来的理由当真了。   小黑鼠走近,欲拖走大白怪物怀里的石子:“吱吱吱。”   不玩了,先睡觉。   “先睡觉?”大白怪物眼睛困得睁不开,爪子却不松,嘴巴还毒:“怪不得棋艺这么差,脑子不聪明也就罢了,还喜欢偷懒。”   见着大白怪物挣扎着要起身再战,小黑鼠无奈地摁住它,诚实地解释:“吱。”   你不用教我,我不想走。   大白怪物困意顿消,金眸瞪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黑鼠。   “棋艺差不丢人,赢不了我更不丢人,但找如此荒唐的理由掩藏棋艺差,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黑鼠:……   大白怪物苦口婆心,难得又大发善心宽慰小黑鼠:“勤能补拙,别慌,我们慢慢来。”   小黑鼠:好吧。   软的不管用,只能来硬的了。   它主动邀请:“吱吱?”   再来一局。   大白怪物很是欣慰,它打起精神,又和小黑鼠下了一局。   不出意料,输了。   大白怪物:???   小黑鼠试探:“吱?”   再来?   大白怪物:“来就来!”   ——又输了。   大白怪物沉思:难道开窍了?   小黑鼠:“吱?”   还来吗?   大白怪物不信邪:“来。”   还是输了。   一连输了七局,大白怪物先盯着棋局,又盯着小黑鼠。这小黑耗子怎么一会儿开窍一会儿愚笨的?   “吱吱?”   可以睡觉吗?   小黑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吱。”   好困。   大白怪物冷哼一声,尾巴熟稔地甩到小黑鼠身上,睡着前,大白怪物不禁想到小黑鼠说的——我不想走。   不过这个想法刚浮现,立马就被狠狠掐断。   比起相信会读书写字能批改课业,还会画得一手好画的小黑鼠当真是个臭棋篓子,都比相信它会愿意留在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只能以无色无味灵气维系性命的洞穴里要靠谱得多。   一觉睡醒,精神奕奕整装待发的大白怪物梳理好毛发,气势汹汹地逮住小黑鼠下棋。   第一局,输了。   第二局,输了。   第三局,输了。   ……   输了不知多少局,小黑鼠看向大白怪物:“吱吱?”   还来吗?   大白怪物看了眼小黑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放下石子。   小黑鼠察觉不对劲,试图用别的事情引开大白怪物的注意。   “吱吱?”   看画吗?   “吱吱吱!”   看耍杂技的?有吐火、顶碗、耍酒坛哦!   大白怪物转过身,不看小黑鼠,也不回答。   糟糕。   不会真的惹生气了吧?   自以为摸透了大白怪物性子,向来游刃有余的小黑鼠难得慌了神,它来到大白怪物面前:“吱?”   碰石子呢?   “吱吱?”   投壶?   “吱吱吱?”   跳八字格?   “再下一局棋。”大白怪物突然开口。   什么?   小黑鼠呆住。   “好好下。”   这个好好下,立马打消小黑鼠犹豫着要不要放水哄虎的念头。再敢混过去,就真完蛋了!   结果显而易见,不出几步,大白怪物败下阵来。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大白怪物没有半分惊奇。   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重,大白怪物确实好糊弄,可这是在它身为一只小黑鼠,大白怪物对它没有提防,以及犯懒不愿深究的前提下,但不代表它真的蠢。   站在大白怪物的角度,该不会以为它是因为同情它,所以才故意下棋装输为了留下来陪它吧?   对于好面子,自尊心极重的大白怪物来说,这可真是踩死穴上了。   洞穴内再次陷入沉默,小黑鼠揣着爪,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赢了,我即刻送你出去。”   ?!   正等着大白怪物生气的小黑鼠鼠眸猛地睁大。   灵气够了?它算着不是至少还有一日吗?   大白怪物脸色如常:“虽然麻烦一点,但并非做不到。”   “站好别动。”   皮毛亮起白光,不待锁链暗纹开始加快运转,小黑鼠胆大包天一把扑向大白怪物,制止它动用灵气。   “喵!”   猝不及防被扑倒,大白怪物吓得发出喵叫,蓬松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大白怪物愣住了。   小黑鼠也愣住了。   “你在干什么?!发什么疯?!还不起来!”大白怪物恼羞成怒,疯狂抑制住想用灵气弹飞这只不知死活小黑鼠的冲动。   “吱!”对不起!   小黑鼠手忙脚乱起身,还不忘伸爪去扶大白怪物,后者冷着猫脸一爪拍开。   “吱吱吱。”别乱用灵气,我不走。   “你不走?”像听见天大的笑话,大白怪物理着身上蹭乱的毛:“外面这么好玩,你会不想出去?”   “吱。”不是的。   小黑鼠认真回道:“吱吱。”   没有不想出去。   大白怪物嗤了声:“想出去就别推三阻四,我只送你这一次,这次不走,你以后求我我也不会再送你出去。”   为了避免小黑鼠再次扑上来,大白怪物瞪了它一眼,警惕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它抬爪,即将从骨血里榨出灵气以此送强行送小黑鼠出去时,就听小黑鼠说。   “吱吱吱。”   想出去,但是想和你一起出去。   如果说第一次以棋做理由是一时冲动,那么现在的小黑鼠是真真正正的不想走。   大白怪物拧紧眉:“你什么意思?”   别说大白怪物不信,就连小黑鼠发现自己不想走后也是不信的。   怜悯吗?   不可能。   身为一只老鼠,怜悯心是最无用的。   大白怪物独自被关在这里几万年,没尝过食物,被人威逼压迫,时常因锁链痛不欲生。这些全与它无关,或许它确实有一点心疼,但绝不会成为它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顶着大白怪物审视的目光,彷佛被逼入墙角,小黑鼠不太自在地避开这双金眸。   “快说!”大白怪物咄咄逼人。   要是这只小黑鼠胆敢说一句类似见它可怜心生不忍,故而留下来勉为其难陪陪它的话,就让这只死耗子看看究竟是谁更可怜!   算了!   说就说!   小黑鼠眼睛一闭,一鼓作气:“吱吱吱!”   因为你长得好看心地好又实诚,和我说话陪我玩,给我灵气不让我饿,还不嫌弃我是只耗子,给我尾巴盖让我抱不让我冷!   凶神恶煞的大白怪物:……   片刻后,它耳朵尖不太自在地颤了下,白里透粉的毛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第11章 想帮你   “我好看我知道,给你灵气不过怕你饿死在这里发烂发臭,不然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大白怪物气势不减:“更何况,谁问你这个?你说想和我一块出去什么意思?”   小黑鼠瞥见红透的猫耳朵,忍住又开始发痒的牙,老实巴交地道:“吱吱。”   想帮你。   “帮我?”大白怪物狐疑地上下打量小黑鼠:“帮我出去?”   小黑鼠点头,虽然它知道这样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怎么帮我?用你这小得可怜的牙齿咬断链子吗?”   小黑鼠小心翼翼:“吱吱?”   试试?   大白怪物气笑了,没看出来这只小老鼠个头不大,还挺会异想天开的。   “得了吧,指望你咬断,还不如我自己来。”大白怪物继续盯着小黑鼠:“若你帮不了我,我还是出不去,你又当如何?”   大白怪物气势已退,小黑鼠知道自己下棋骗它的事情总算过去了,暗中松了口气:“吱吱吱。”   凡鼠寿命最长两三年,我活了快一年,算下来没多长日子了。   “吱吱?”   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你会让我饿着冷着吗?   大白怪物冷哼:“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   小黑鼠忽视大白怪物的嘴硬,主动凑上前,方挨近,蒲公英似的白毛就划过它皮层,又软又痒。小黑鼠不禁想起方才情急之下扑倒大白怪物,抱了个满怀的触感。   ——像抱了一朵暖洋洋香喷喷的白云。   不行!   不能再想了!   小黑鼠连忙从云朵中挣脱出来。   它垂下鼠眼,爪子无助地绞着:“吱吱吱。”   外面虽好,但一只鼠太孤独了。而且还要自己找食物,自己打洞搭巢,有时候一整个冬天都很难找到吃的。   “吱吱。”   实在饿得狠了,去外面讨要吃食,还没靠近就会被人用开水烫、用火烧,还用药来毒。   吱得一声比一声低,听起来可怜极了。   说得就像因在私塾待过,早成了镇上有名的灵鼠。每次一去,镇民塞给来的食物吃都吃不完,甚至还有不少学子想带它回家养起来,格外受欢迎的那只黑鼠不是它。   “吱吱吱。”   这里虽比不得外面热闹,但你不会害我,还和我一起玩。   小黑鼠轻轻拉住大白怪物的毛毛:“吱吱。”   别赶我走。   大白怪物盯着拽住它毛的爪子,本平静的尾巴略有些不耐烦地甩了下,这臭耗子越发放肆了!   “吱吱吱。”   人们总骂我恶心,又难看又脏会偷吃,可我从没有偷东西。   大白怪物:……   到底没拍开小黑鼠,它道:“你留或不留,关我何事?”它狠厉地瞪向小黑鼠:“不准在我面前再耍心眼!”   小黑鼠脸不红气不喘,连连点头。   它指向沙面:“吱吱?”   看画画吗?   大白怪物斜了它一眼:“不看,下棋!”   下棋?   “愣着干什么?过来!”   在大白怪物警告的眼神下,小黑鼠这次不敢大放水装输。   它偷偷看向比以往都要认真,绷直了尾巴,连每一根胡须都聚精会神的大白怪物。   原本打算和以前一样适当拉扯拉扯,再赢大白怪物的它一时兴起没忍住想逗一逗,不到十步,大白怪物的棋子被吃得一干二净。   小黑鼠瞅着大白怪物使劲拍打石面的尾巴,看来气得很是厉害。   “再来!”   这次更惨,不到八步,大白怪物再次落败,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很厉害嘛!”   小黑鼠致力于撩虎,谦虚摆爪,又问:“吱吱?”   还下棋吗?   “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滚一边玩去!”说完就背过身。   小黑鼠追上前,坐在大白怪物身边,视线落在从大白怪物双脊后蔓延出来的锁链,流动的暗纹阴暗如蛇。   “吱?”可以从中折断吗?   “想什么呢?”大白怪物白了它一眼。   突然,小黑鼠伸爪。   “你疯了?!”大白怪物一爪拍开:“爪子不想要了是不是?什么你都敢碰!你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吗?!”   小黑鼠无辜。   “蠢货!脑子全长在玩上面了?”   “吱吱?”能用石子砸开吗?   越说越离谱,大白怪物无奈:“过来。”   小黑鼠听话地挪近。   柔软爪垫扶住它鼠脸两侧,陡然逼近的猫猫脸,近在咫尺的嫩粉鼻尖,惊得小黑鼠连呼吸也忘了。   “闭上眼睛,如果有不舒服的就直接告诉我。”   大白怪物额心贴着鼠脑,调动魂海中碎掉的神魂将它所思所想全无保留地一一送了进去。   灵气不方便,除了这样根本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让它慢慢讲修真界的事情给小黑鼠听吧?   从修真界初诞,天地未分开始。   鼠脑内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混沌灰蒙之中,鼻长巨角,身批金鳞的蛮荒巨兽踏碎山河。九头相貌各异的大蟒从海中探出半身。爪如利刃,双翅裹挟烈焰的三头鸟从眼前划过……   神兽尚且忌惮几分的与天同生的蛮荒巨兽不仅没让身临其境的小黑鼠胆寒,反而骨子和血液全沸腾了起来!   修真界的衍化变迁一幕幕在眼前展开。   “还行吗?”   小黑鼠点头。   不应该啊。   这类似传承,直接将它所知的全部传送过去的法子,最是考验魂力。   别说一只小小的凡鼠,就是修士也难以承受。   大白怪物不放心地再问:“脑中可有刺痛?”   小黑鼠摇头。   大白怪物迟疑地放慢速度,修真界亿万年的历史岂是一时半会儿能传完的?这一传,传得它爪子都抬酸了,小黑鼠还没任何反应。   “不传了!歇会儿。”   小黑鼠渐而从震撼中回过神,一时间无法平息内心激荡。   缓了几息后,它凑在大白怪物身边,看着它揉爪子,主动提道:“吱吱?”   我帮你?   大白怪物斜了它一眼。   小黑鼠满脸真诚:“吱吱吱。”   我从你这里知道这么多,又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只能力所能及地帮你松松筋骨。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毛爪子塞入小黑鼠怀里,小黑鼠气定神闲、老僧坐定般揉着心心念念的爪垫。   揉爪垫干什么?   它又不是爪垫酸!   大白怪物刚想提醒,发现小黑鼠揉得轻重得当,力度恰到好处,每一处都照顾得极佳,虽然有些奇怪,但感觉还不错。   尾巴舒服地一甩,大白怪物惬意地闭上眼。   爪尖摁住桃花瓣肉垫,极少用来走路的爪垫细嫩柔软,轻摁一下便会弹回来。从爪垫来到爪尖,大约摁得太过舒服,大白怪物发出呼噜呼噜声,猫爪情不自禁地舒展,像花瓣绽开。   小黑鼠怕揉太久会被大白怪物发现端倪,心有不舍的放过爪垫,挨着揉了上去。   但很快它就发现,不止爪垫,大白怪物的每一处都十分招鼠喜欢。不论哪里的白毛都又轻又软,连骨骼似乎也是水做的。   等到大白怪物睡着,小黑鼠才松开爪子。仔细清理干净周遭可能会咯着大白怪物的石屑,而后沉思闭眼,慢慢梳理着脑海里一下多出的庞大知识。   从蛮荒巨兽到妖兽顶级种族,再到神兽应天道诞生,各族崛起,数道修仙飞升之路百花齐放。   光将这些全部传给小黑鼠,除了休息睡觉外,掐算着就用了至少三个月。   所有传承全部给完,大白怪物托着腮,守在小黑鼠旁边。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段日子里,一开始它还顾忌着小黑鼠神魂太弱,不敢过于放肆。直到后面,无论它传送得多紧多快,小黑鼠从未有过神魂不适的感觉。   当初它还是用灵气日夜给那狗东西传送修真界相关,就用了整整三年,而且这还是在狗东西已经锤炼了神魂之后。   太反常了,难道这不是只普通的小黑鼠?   大白怪物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这只小老鼠。   一身黑不溜秋的,唯有腹部的毛稍微带点灰白,一眼看过去,确实没有记忆中那些血脉不错的灵鼠耐看。   但看得久了,就觉得这小黑耗子还蛮眉清目秀的,但再眉清目秀也阻挡不了这就是只普普通通小黑鼠的事实。   “吱?”终于搭建好属于自己体系的小黑鼠方一睁眼,就对上双凑近打探它的金眸。   大白怪物不懂不好意思是什么,它换只爪子托腮,说出自己的猜想:“你是不是夺舍重生的?”   “吱?”夺舍?   如今的小黑鼠自然明白夺舍什么意思。   它茫然摇头:“吱吱。”   不是。   除了刚生下来被母鼠带在身边的半个月记忆模糊外,在离开母鼠独自生存后,小黑鼠逐渐明白许多事,自然记得自己一开始就是只平平无常的老鼠。   “也是,若夺舍之后神魂还能这样强盛,何必占一只连修炼都办不到的小老鼠?”   可惜它神魂碎了,没办法探一探小黑鼠神魂的底。   罢了,修真界之大,千奇百怪之事何其多?没必要深究一只小黑鼠。   大白怪物懒洋洋打着哈欠,拽过背后的锁链,回到自己最初的目的,打趣问道:“怎么样?小耗子,知道这是什么了吧?”   爪尖摁着锁链:“看清楚这上面流动的纹路没有?”   说完,它又指洞顶的阵法:“九品防御阵究竟代表着什么也清楚了?”   “现在还想用石子砸碎这锁链吗?”   小黑鼠没吭声。   大白怪物笑了下,又问:“还惦记和我一起出去吗?”   这只已经亲眼见识过无数逆天改命,抬手间就能令上万无辜生灵惨死的大能,而自己不过是个寿命仅剩一两年,一粒尘埃尚且比不上的小黑鼠,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第12章 心头血   好啊!   那它倒要看看这只一无血脉,二没灵根灵骨的小老鼠怎么帮它。   小黑鼠向来说做就做,纵然凡鼠想褪去一身无用血肉,正式进入修真界十分困难。但有神兽白虎在此,有个十分简单的法子。   可大白怪物诚心刁难,让它知难而退,故意不提。而小黑鼠更不会提。   从头到尾,提出要留下的是它。想要帮忙带大白怪物出去,想亲眼看看大白怪物尝到那些好吃糕点、看到稀奇古怪好玩小玩意时,金眸会亮成什么样的也是它。   没道理还要大白怪物反过来帮忙,再说那个法子也并不算什么好法子。   一次垒起四颗石子,每一颗均有小黑鼠小半个身子大,这样的重量对于一只小老鼠已经远超过它能承受的。   大白怪物看着小黑鼠费劲抱起,石子摇摇晃晃,眼见着上面那颗要对着鼠头砸下去,小黑鼠身形稍稍一歪,又惊险地堪堪稳住。   微抬的尾巴放下去,凝聚在爪尖的微末灵气散开,大白怪物好心提醒:“你死了我可不会帮你收尸,到时候扔你出去,让你在海水里腐烂发臭。”   “吱。”   好呀。   小黑鼠笑着回道。   大白怪物一呛,不吭声了。   小黑鼠抱着石子从洞穴最里面走到洞穴边,又从外面抱回来。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累得满头大汗,鼠爪都抬不起来。   “臭死了。”   一丝灵气嫌弃地落在摊平的黑鼠体内,从内到外全部洗涤,酸疼的鼠身前所未有的舒畅。   小黑鼠麻溜地爬起来,继续搬石头。搬累了,小黑鼠要死不活地往地上一躺,大白怪物先不轻不重地骂一句,又送给它送点灵气。   如此反复,等到实在来到了身体极限,小黑鼠蹭到大白怪物身边。   “你贴这么近干什么?”大白怪物很是不满,侧个脸都要撞上了。   “吱吱吱。”   灵气会自动聚到你身上,我靠近一点,就能多浸润点灵气。虽然吸收不了,但加上时常锤炼筋骨,总归有些好处。说不定,哪天经脉一通,就能修炼然后帮你一起出去。   小黑鼠真诚实意,这次所言半点不掺假。   大白怪物没推开它,照旧泼冷水:“痴心妄想。”   “吱吱?”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随便你。”   小黑鼠心满意足地抱过大尾巴,累了这么久,即便有灵气舒缓,但还是很疲惫的。它闭上眼准备好好睡一觉,至于被大白怪物又踢又踹……那点力度还没它给它揉爪子的力度大,跟挠痒痒差不多,完全可以忽视。   就在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怀里挤进一个香香软软的毛团子。   小黑鼠情不自禁收紧鼠爪,手感真好,好好捏。   等等!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小黑鼠一个激灵,睡意顿消,猛地睁开双眼,几乎抵着它的猫脸占满整个视线。   好近。   除了之前不小心扑倒时匆匆抱了下外,再也没贴得这样近过。   小黑鼠鼠眼乱飘,正要挪远点避开大白怪物,本一半压着它的大白怪物似乎感受到了身下和石面截然不同的热源和柔软,舒舒服服地往它身上一翻。   !   这下不止半个身子,整个鼠身全部笼罩进去了。   小黑鼠屏紧呼吸,紧张得爪子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推开?   不推开?   推开?   不推开?   ……   感受着身上趴着的一团软绵,小黑鼠心一横,反客为主环住大白怪物,一头埋进毛毛里,放肆地大吸特吸。是这家伙主动趴上来的,与它何关?   有了更重要的事,就无法随时陪大白怪物玩。石子从四颗加到五颗,来回次数从十趟加到十五、二十。   大白怪物盯得眼都花了:“你搬来搬去不烦吗?”   “吱。”不烦。   可是它烦呀!   大白怪物闲得去拽背上的链子,一边拽得叮当响一边看小黑鼠把石子搬到这边来。看着看着,原本散漫趴着的身子慢慢绷紧,后背弓起,尾巴向下压低。   垒高的石子挡住了小黑鼠视线,它正奇怪怎么大白怪物一下安静了这么久,尾巴就被什么东西拨了下。   小黑鼠:?   什么东西?   它转过头,就见白毛爪子掏它尾巴正掏得起劲。   小黑鼠:……   是了,这还是只幼崽呢。   神兽寿命无穷尽,七万年才可成年。眼前这只,即便算上被关在这里的五万多年,还有大白怪物偶尔提过界外界的几百年以及修真界的一百多年,离成年尚且还有一万多年。   它尾巴往右挪,大白怪物腾空一跳,当即扑了过去。   它尾巴又往左挪,大白怪物又扑向左边。   于是,小黑鼠在前面搬石头,身后坠着只白毛球。每次算着大白怪物没兴趣或者玩累了,小黑鼠的尾巴就轻快地晃了几下,向来经不起诱惑的大白怪物果然一个猛扑又追了上来。   算着搬了一个多月,小黑鼠行走时确实感觉轻盈不少,可惜还是无法察觉灵气的存在。   “怎么样?能吸纳灵气吗?”大白怪物明知故问。   小黑鼠摇头,再次垒起石子继续来回蹦跶。   “倔死你!”   又练了两个多月。   这日,小黑鼠困得睁不开眼,压在它身上的大白怪物却难得精神奕奕地捏起它的爪子前肢,摸完四爪又摸脊背。   习惯了的小黑鼠任它作为。   自先前大白怪物睡觉时将它当鼠皮垫子后,每次睡觉都逃不脱被压的下场。大白怪物轻,顺爪抱在怀里也软,小黑鼠乐在其中,也就随它去了。   结果有次大白怪物醒得早,怒气腾腾地瞪着它。在小黑鼠解释是它自己压过来的后,起初大白怪物还不信。小黑鼠主动用石子比着鼠身画了个圈,等大白怪物睡醒再一睁眼,小黑鼠原封不动地躺在圈里,而它又睡鼠身上。   大白怪物:……   别扭了几次,大白怪物坦然接受,并且觉得鼠垫子又暖又软,很是好用。精贵极了的大白怪物吃过甜头就不肯吃苦,只要小黑鼠不忙,它连坐一下都要扒拉小黑鼠。   “吱?”怎么了?   大白怪物自己都懒,才不会好心给它按揉。   “看你成天蠢兮兮地抱着几块石头蹦来蹦去,没想到还有点用。”一爪拍在小黑鼠脑袋上,前所未有的浓郁灵气从头顶一路冲刷经脉。   可惜俗世妖兽血肉无法留住灵气,除了舒缓骨骼洗涤经脉、延年益寿外,压根没有半点作用。   小黑鼠舒服地轻吱了声。   “张嘴。”   嗯?张嘴干什么?   不对劲!   没给它反应的时间,一滴温热浓香又带着几丝腥味的血直接送入它口中。   “吱!”你!   小黑鼠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意识到这什么的它困意顿消。   “应该挺疼的,你忍忍。”为了避免等会儿血溅到自己身上,大白怪物特意挪到角落。   白虎血液一入体,如滚烫岩浆入水,血肉骨骼经脉劈里啪啦地着了般。   眼珠迸裂,鼠身绷直,普通血肉无法承受来自神兽血液中的磅礴灵气。从内到外,一寸寸炸裂开,而后又快速愈合,如此反复。   短短几息,地上已经聚了一小摊恶臭浓稠的鲜血。   向来忍耐力极强的小黑鼠痛苦地抓紧石面,鼠爪撕裂,生生挠出血。   大白怪物看得龇牙咧嘴,见得小黑鼠好像要痛晕过去,它及时送入一丝灵气好让小黑鼠保持清醒。   持续足有了两个多时辰。   血液凝固又再次打湿,根骨经脉碎掉又重组。虽然是老鼠,但一向爱干净,没事陪着大白怪物一起打理皮毛的小黑鼠,如今黝黑的皮毛被混着杂质的臭血凝成一络络,胡须耷拉下去,鼠耳也蔫了尖,狼狈不堪地昏倒在腥臭血水里。   因为中途输送灵气过多,锁链晃动幅度增大,大白怪物烦躁地瞪了眼流动变快的暗纹。它忍着臭味来到小黑鼠旁边,爪尖再次凝出灵气冲刷干净小黑鼠。   还真是普通老鼠啊。   大白怪物蹲下身,看着只是皮毛更黝黑锃亮了些的小老鼠若有所思。   神兽血效用无穷,修士食一滴,可脱胎换骨重塑筋脉,去除杂质修为大进。妖兽食一滴,能助其觉醒,血脉返祖,使之化形。   可惜血脉太过低下的小黑鼠两样都不是,用了一滴神兽血,只能起到重塑经脉,锤炼根骨血肉的作用。   相当于帮它迈入修真界,可没有血脉的它,纵然有它给的传承,但还是太难了。只是从俗世的一只普通小老鼠变成了修真界的一只普通小老鼠,依旧是人人都可碾压欺凌的存在。   入了修真界,能修炼,寿命也增长了数倍,一旦身死就再也无法投胎转世。   大白怪物回看着堆在角落的石子,看着旁边偶尔小黑鼠歇息时也不闲着,在石面上分析如何破解阵法和锁链暗纹的记录。   它始终不信小黑鼠能带它出去,但小黑鼠确实在时时刻刻惦记着,并且为之奉上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   大白怪物叹了声气,金眸轻闭,双爪抬起。一滴似心脏还在缓缓跳动,瑰丽异常的血从心口连根拔起生生抽出。   大白怪物疼得两爪发颤,托送着这滴血慢慢送往小黑鼠额心。   跳动血液像即将入笼的鸟儿,不停地抗拒挣扎。   “进去!”大白怪物冷声呵斥,又连忙用灵气安抚,防止心头血抵抗反噬。   血液渐而没入小黑鼠额心,有大白怪物在旁辅助,心头血虽有不甘,但还是顺从地如根系扎满小黑鼠整个身躯,主动与已经融入小黑鼠每一寸血肉中的兽血相连。   仅有的三滴心头血,一滴被谢云璟那个畜牲强行抽取了去。还剩的两滴,其中一滴就给你了。   你没血脉,那我便给你一个。   心头血终于与小黑鼠彻底相融,昏迷中的小黑鼠眉梢眼角连着皆四肢舒展开。精纯的灵气缓而升起,越渐浓郁,最后形成白茧团团裹住小黑鼠。   大白怪物往后一坐,忍着不适,疲惫地调整内息。   途中不忘好奇地看向变成白茧,来到化形前夕的小黑鼠。   虽用了它心头血,多了丝白虎血脉。但归其根本,还是一只极其平常的小黑鼠。妖兽容貌和本身血脉息息相关,像它这样的神兽,人形容貌自是世间少有。   至于小黑鼠,倒不知化形后是个什么模样,想来也是平平无奇。   不过什么样都无所谓,大白怪物对相貌无所求,只要不斜眼歪嘴,太影响观瞻就行。 第13章 比你高!   大白怪物困得站都站不稳,它想回到角落里睡会儿。可一想到小黑鼠化出人形,它居然没第一眼看见,又十分不甘心。   它给了足足两滴血,现在心口还疼着呢!   小黑鼠化成人形可是它的功劳,它当然得第一个瞧。   大白怪物就着灵茧旁趴下,脑袋搭在爪子上,习惯了用小黑鼠当鼠垫的它如今只觉得凹凸不平的石面又冷又硬,格外不舒服。   好慢呐!   大白怪物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它忍不住睡了一会儿,还没半炷香。心心念念着小黑鼠化形的它连忙惊醒,见得灵茧微微的一起一伏,还是厚厚的一层,又庆幸又烦躁。   臭耗子,化个形也这么招虎讨厌!   它耐心最浅,很想直接扒开这灵茧,或者再注入一点灵气催促灵茧破开。可这就和鸟雀破壳相同,一旦有外力干扰,最后很有可能造成人形残缺。   大白怪物不悦地拍打着尾巴,只能强行忍住。守灵茧实在枯燥无聊,脑袋时搭时抬,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它浑浑噩噩之际,灵茧陡然光芒大绽。   大白怪物被灵光一刺,睡意顿消。   要出来了!   只见本只有手掌大的灵茧开始往四周蔓延拉伸,大白怪物赶忙让出位置。   灵茧越来越薄,身形轮廓渐显,四肢修长劲瘦,紧接着是五官。   大白怪物偏着脑袋去看,可惜五官藏在薄茧之下,根本瞧不清虚实,更看不出模样。   灵气悉数被吸纳入体。似幼蛇蜕皮又似春竹脱壳,新生的手指自朦胧灵气中抓住石面,白皙皮肤从指尖一路往下显现。   来了!   大白怪物金眸放光,蹲在小黑鼠面前,爪子好奇地拨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本安静不动的指尖突得轻轻一颤,吓得大白怪物往后微跳。   灵气已经褪到手臂,突觉这样看着不太方便的大白怪物后知后觉如今的自己还没人一个巴掌大。   气势可不能输!   灵光微闪,白袍轻拂,玉足着地,大白怪物单腿屈膝,雪发自肩侧滑落如白雪坠地铺洒在石面上。向来注重洁整,最好形象的大白怪物,难得没理会,满是兴味地盯着面前新鲜出炉的人。   乌黑如绸缎的头发散落,半遮住脸颊,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食指落在颊边,勾起一缕墨丝,还没等大白怪物拨开看清其下真容。五指快如闪电,轻而易举攥住他手腕。   错愕之中,金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如点漆,尤似无尽深渊的黑眸。凌厉气势从内而出,恍若久坐高位、权势滔天之人不经意往下轻撇,这一眼蕴酿无尽孤寂傲慢和冷漠。   大白怪物震得一愣:“你……”   似是回神,双眼一眨,再睁开时冷漠尽散,与方才截然不同,里面是满满的心疼和宠溺。   灵茧已全部褪去,墨青色朴素长袍裹着修长挺拔身躯。抓着大白怪物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后者半坐而起,长腿微屈,随手化了一缕发带将散开的墨发系住。   五官全部落在金眸中,自然比不得神兽化形的大白怪物那般惊艳,可仅是比不得大白怪物,放在修真界中绝对顶级的存在——眉如远山目含星辰,每一处都长得极舒适,似白玉温润,气质更是文雅柔和,让人见之便心生亲近。   不仅不难看,反而让早对相貌无甚感觉的大白怪物一时看得出了神。   纯良无害的黑眸在看见因落在石面,而被咯得发红的赤足,眉梢轻蹙,随后手上微一用力,没反应过来的大白怪物整个人拽得往前一倒,坐在小黑鼠怀里。   “怎得化了人形?这里又冷又硬,很是伤脚。”暖和的手掌托住脚心,轻轻地按揉。   人形时比原形时来得要敏感得多,人手与鼠爪也大有不同。早已熟悉了驱使小黑鼠给他各种按揉的大白怪物此刻反倒不太适应了起来,脚趾无意识地往内蜷缩。   “一直守在我旁边,没睡会儿吗?”不急不缓的嗓音如清澈河流缓而流过心尖,轻而易举拂去大白怪物略有些的不自在。   大白怪物眨眨眼,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你长得真好看,嗯……声音也好听。”   大白怪物没想到这只小老鼠能长得这样好看,是即便有着自己这样一张脸,还能被吸引的程度。   但比起小黑鼠的相貌,大白怪物更喜欢小黑鼠身上的气息。似山间晨雾,又似冬日暖阳,让虎情不自禁地想靠着睡觉。   得到这样直白的夸奖,小黑鼠轻笑了声,看着大白怪物打架的眼皮,哄道:“累了吧,先睡会儿,有什么事我们睡醒再说好吗?”   还有什么事吗?   要说什么?   掌心缓缓拍打着他后背,微妙酥麻的感觉从脊背蔓延至头皮,激起强烈睡意。   小黑鼠在俗世见得母亲哄哭闹小孩用的法子用在这只几万年的幼崽虎上,同样奏效。   瞧见了小黑鼠第一面的大白怪物彻底放下心,困意铺天盖地涌来,金眸一闭,闻着让虎舒服的气息,呢喃地随意敷衍应了声,就睡过去了。   托过后脑,让其轻靠在自己胸膛,揉着足心的手拢过袒露在外的双脚。   一开始小黑鼠确实有心逗着大白怪物变回人形,大白怪物也不出意料用人形故意作弄他。可这家伙任性,化一双鞋并不耗费多的灵气,奈何大白怪物觉得不舒服。   偏生又气性大,不肯吃亏,脚被咯得不舒服了也要出气。   小黑鼠无奈,只得收敛自己的心思,处处让着,免得大白怪物又气不过化成人形到时候吃些暗亏。   理好散落的雪发,确定人睡熟了,小黑鼠本温柔的双眼骤然沉下。   除了大白怪物自身的事外,所有他所知道的东西全部一点不落地传给了他,小黑鼠很清楚得了一滴兽血的他该是怎样的。   要想迈入修真界,最快最便捷的法子,就是贵为神兽的大白怪物直接给他一滴兽血。   可哪有什么天生的恩赐?神兽得天道宠爱确实不假,但他们的兽血,哪怕是普普通通的一滴,其损伤的灵气也远远无法想象。   他们的一滴,无异于常人失去的满满一盆,只怕这一滴,就能让神兽养个好几年。更别提如今受制在此,连用个灵气尚且磕磕绊绊的大白怪物。   如此一来,一滴兽血,大白怪物至少得养十年。   他从没在这上面动歪心思,本以为大白怪物对他存了刁难之心,又格外清楚其中危害,不会生了此念。   没想到,兽血给了,最为珍贵的心头血也给了出来。   小黑鼠抿紧唇,如刃灵气入体,疯狂席卷体内血肉筋脉。无数血根连根拔起,筋脉血肉炸裂又快速愈合,似针全部没入又根根挑起,狠的彷佛不像此时痛不欲生的是他。   腥甜自咽喉涌上,小黑鼠侧脸强行咽下。   不行!没有办法。   心头血已经完完全全融入每一处血肉骨骼中,根本无法取出还回。   眼睫垂下,小黑鼠凝视着怀里的人,指尖落在合拢的衣襟上。慢慢的,一点一点往旁挑开。   大抵损伤太重,大白怪物身上皮毛所幻化的法袍只剩薄薄一层,轻而易举从内挑开。   优雅修长玉颈完全展露,颈窝深陷,凝脂般的白肤露出大片。   但小黑鼠的目光深邃凝重,没有半点贪婪觊觎,想要多窥探一点的心思。   衣料褪到左方心脏跳动处,手指戛然止住,呼吸骤停。一条狰狞丑陋的蜈蚣伤痕盘踞在胸口上,伤口直刺入心脏,生生剖心取血。   神兽自愈能力很强,可因锁在本就隔绝灵气的绝灵海海底,加上锁妖链还有其上梵文,所以这里的伤口饶是过了几万年也无法愈合消失。   这一瞬间,浓郁杀气席卷整个洞穴,滔天气势自身上疯狂涌出。   直到怀里的人因不适地动了动,往他怀里蹭,无意识想要掩藏胸口,小黑鼠才恍然惊醒。   他连忙给人提上法袍,又用自己的衣服拢紧。   神兽三滴心头血,每一滴皆乃命之根本。本就给了它一滴,想来谢云璟取走了一滴,所以如今大白怪物只剩了一滴。   怎么敢的?   心头血这么生死攸关的东西,怎么敢的?!   小黑鼠又心疼又气。   最后他只得抱紧怀里的人,可惜灵气损失太多,取了心头血大伤本源。待在怀里的大白怪物人形没维持多久,刷一下变成了小毛团子。   毛还是雪白雪白的,但上面柔和的灵光明显黯淡了许多。   心疼反压住生气,并且无限制地扩大。小黑鼠无奈叹气,单掌托起白毛团子,小心地放在胸前衣襟内。   像睡在久违的暖阳下,又像闻见了清晨山间清香。自被关在这里五万多年来,这是大白怪物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它伸个懒腰,结果爪子抵到了软软的一层薄料。   这什么?!   “醒了?”含笑的温柔嗓音从上落下。   真好听!   等等,这谁?!洞里不是只有它和一只小黑耗子吗?   睡得昏天倒地,才醒来的大白怪物脑子发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一双手抱出它。   看着近在咫尺,每一处全长在它欣赏点上的脸,大白怪物这才想起睡着前的事。   哦,这就是小黑耗子。   “这是睡傻了?”小黑鼠打趣。   “你才傻!”   大白怪物对于如今比它矮的小黑鼠变得这么高,自己还得仰着脑袋去看很是不满意。爪子一蹬,一跃而下,落地时化成人形。   小黑鼠及时送了丝灵气在人足下隔开冷硬石面。   大白怪物上前两步,金眸与带笑黑眸平视,他对这种情况有些不满,在神兽巨虎眼中,这些愚蠢的人类和兽物都只能仰视他。   他上下看了看,又用手比了比。   一样高?   不可能!   明明他原形的时候都比这只小耗子高出那么一大截,怎么可能人形和他一样高呢?   彷佛身高就是气势,大白怪物更加不满,他不信邪又比了下。   这次他瞪圆眼睛,怎么感觉这小耗子好像比他还高了那么一点点?!   小黑鼠微笑着一动不动,全身心地配合大白怪物。静静将大白怪物从倨傲到镇定,再到不满意,直到不可置信全部收入眼中。   大白怪物天塌了般,又来回摁了几下,反复确认,好像真的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小黑鼠无辜地看着大白怪物垮着张脸,半息后,噗的一下,两只毛耳朵从雪发中弹出,耳朵尖还轻轻地颤了下。   咳!   气定神闲的小黑鼠气息骤然一乱。   大白怪物洋洋得意地再次抬手,算上耳尖毛的高度,这次不用看也比这小耗子高。   他挑衅地眼尾一扬,好像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还是比你高。” 第14章 曜大人   大白怪物在某些地方总是执着得令人难以想象。   见大白怪物自我忽悠完,小黑鼠弯着眼,拿过石子,接着之前所做的笔记继续。   毫无防备的后背就这样暴露在大白怪物眼中,早已被拔的犬齿发痒,大白怪物一个飞扑,扑住自己的猎物。   被打扰的小黑鼠笑着扶住背上的人。   下巴搭在小黑鼠肩膀上,大白怪物歪着脑袋去看小黑鼠刻画:“阵法、梵文、玄铁,你还在琢磨这个?”   毛耳朵扫过脸颊,痒痒的,小黑鼠忍住捏一把的冲动,点头:“对。”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九品防御阵阵心连有意识,即便有能力破开阵法,但花费的时间太长,只怕阵法未破,谢云璟就能察觉异变快速赶到。”小黑鼠目光幽深,大白怪物侧头,眼也不眨地盯着小黑鼠侧脸。   “锁链链端裹挟梵文埋入你体内,若想一鼓作气拔出,对你损伤太大。反观锁链本身,虽用万年锁灵石炼制,但上面还得承载梵文,所以谢云璟没有做过多防护。我算过,如果用两个七品阵法同时炸其中一个节点,能断。”   大白怪物来了兴趣,在小黑鼠的描述下,他似乎真的看见自己破开锁链重见天日的那天,他问:“你会吗?修真界那些傻瓜,说什么阵修、丹修、符修难得很,七阶往上的修士还没四位数。”   小黑鼠摇头:“现在自是不会的。可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会不会总得先试过才知道。”   大白怪物:“我觉得你不像老鼠。”   小黑鼠打趣:“因为人形不像?”   大白怪物实诚道:“一点点,还有很多地方也不像。我见过不少刚化形的妖兽,除了会说人话外,他们还是喜欢四肢着地,扇着手臂当翅膀飞,也不习惯穿衣服,总要光着身子到处跑。”   可是小黑鼠,明明先前人话尚且不能说一天到晚吱吱吱地乱叫。但方化形,就像练习了无数遍,格外的通畅顺利。走路不仅没有歪来扭去,还自带仪态,一举一动令人赏心悦目。   最要紧的还是这些修真界无比复杂困难,大白怪物想都懒得想的东西,小黑鼠才接收多少天,已经融会贯通,对阵法这些信手拈来。   听完大白怪物的话,小黑鼠认真思索:“兴许我在俗世待得些时日,时常与人相交,耳濡目染学得些吧。”   是吗?   大白怪物存疑,毕竟同是俗世,当初谢云璟那个狗东西,在接受来自修真界所有之后,还得求着让他来帮忙解释才勉强懂得一点,实在蠢得很。   “对啊!好生奇怪。”大白怪物一惊。   “怎么了?”   “你是俗世的凡鼠,绝灵海位处修真界。天道怎会任由俗世之物来到修真界?”   小黑鼠跟着回忆:“那日我在野外摘果,天色骤变,随后就被什么吸入掉到这里。”   大白怪物嘀嘀咕咕:“难道是空间裂缝?可空间裂缝也不该是修真界和俗世破开啊,若这样不乱套了吗?臭天道,正事不做,荒唐事倒干了不少。”   小黑鼠为此倒没甚在意,对他来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不后悔误打误撞入了此处。   大白怪物冥思苦想,试图想出个缘由。奈何他是个懒的,目光转移间,注意力就跑到了小黑鼠手中石子下练习刻画阵法的纹路上,看着看着,又情不自禁被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吸引。   ——好看,想玩。   想玩归想玩,任性归任性,但大白怪物还是很分得清轻重,金眸跟着手指动:“小黑耗子?”   “嗯?”   “你手真好看。”近在咫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大白怪物耳朵尖发颤:“声音也好听。”   “那给你好不好?”   “啊?”   小黑鼠空出左手,清理掉上面沾染的尘土后往肩上一搭,大白怪物双眼噌地发亮,不客气地拉过左手玩着手指。   时而捏骨节,时而摁摁掌心,时而两掌相贴比着大小。   刺啦!   右手下的划痕在另一只掌心贴上来时,猝不及防地一歪。还没等小黑鼠整理好异样的情绪,肆无忌惮的大白怪物手掌一错,两掌相交,五指往下一扣。   还不忘掰弯小黑鼠的手指,让他和自己十指紧扣。   小黑鼠:……   石子停在石面,迟迟下不去,到底还是被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折腾得乱了神。   不过好在大白怪物没玩多久,又从小黑鼠掌心抽离。   紧贴的热源离开,尚且还有些不适应的小黑鼠总算松了口气,石子落地,再次凝神画了起来。   两手捧着左手,大白怪物靠近嗅了嗅。原形时的小黑鼠就不脏不臭,人形后更是带着淡淡清香,像晨间竹林清新淡雅,很是招虎,越嗅越上头。大白怪物凑得越来越近,情难自禁地舔了舔牙。   链端是九品防御阵,链身是铁万年锁灵石精心锤炼而成,还有这最麻烦的倒转梵文,以及冲破束缚后谢云璟势必立马察觉。   到时候要怎样躲开谢云璟,快速逃离……   石子划痕一道道刻出顾虑。   咔擦!   手中石子突然化成齑粉,正专心思索的小黑鼠瞳孔骤然放大,温暖湿润的触感团团围住食指,柔软抵住指尖轻轻地舔舐啃咬,还时不时啜几下。   意识过来这是什么的小黑鼠强行忽视掉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他转过头,就看见抱着他手啃得起劲的大白怪物。   “你在干什么?”   大白怪物含糊不清道:“你好香啊。”   小黑鼠:“……馋了?”   大白怪物点头又摇头:“想咬。”   果然是馋了。   小黑鼠欲抽回手,又怕乱动碰到了不该碰的。只得转移话题,翻起旧账:“亏得你一滴兽血一滴心头血,如今我修为已到了化神。”   能让一只普通凡鼠,短短时间内一跃成为无数修士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的化神期,除了神兽血也没别的能办到了。   化神又怎样?他刚出生可就是大乘巅峰!能直接飞升,还不用渡劫的。   趁大白怪物想要炫耀,小黑鼠顺势从人嘴里抽出食指。   在大白怪物反应过来之际,小黑鼠又道:“绝灵海虽隔绝灵气,又深不可测,但如今拦不住我了。”   “什么?”大白怪物愣住,一时间没明白小黑鼠的意思,连食物跑掉也忘了追究。   温润清雅的嗓音徐徐道来,一开始本是转移大白怪物注意,可如今已然带上不可忽视的认真。   “我体内有你的心头血,便是身具神兽血脉。先不说修炼一日可抵百日,即便我出去之后碌碌无为,只要我谨慎小心远离是非,就可以过得逍遥自在。”   小黑鼠看向禁锢着大白怪物的锁链:“你受制于此,若身为化神的我还想取你性命,你可有应对之策?”   看着面前惊愕的金眸,小黑鼠到底说不下去了,他再次叹了声气:“你给我兽血和心头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忘恩负义,对你做出这些事。”   大白怪物怔愣的金眸眨了下,他贴近小黑鼠,攫住这双如深渊般看不透的眼睛:“你会吗?”   “我……”本想让大白怪物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的小黑鼠被问住。   主动权一下回到大白怪物手中,他再次靠近,逼问:“你会吗?”   小黑鼠摇头:“不会。”   “那不就行了,你问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好没意思。”   大白怪物眸子一转,恍然大悟:“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帮谢云璟迈入修真界,助他修炼的吧?”   小黑鼠眨眼。   大白怪物见小黑鼠这样,就知道这臭耗子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提醒他。   他不开心,有点生气。   第一次主动提起在堼国当了国师之后的事:“几万年前的天道对俗世监察不全,有魔修自封修为躲避天道,遁入俗世后又以俗人练邪功,以求修为大进。”   大白怪物为功德进了俗世后,处处受限,能动用的修为寥寥无几。   魔修如泥中臭虫,杀不尽赶不完,当时不少大国均遭魔修屠戮大半。身为堼国国师的大白怪物在扶持了谢云璟当上皇帝后,眼见堼国在谢云璟治理下日益好转,自己只要再待个几十年,等谢云璟驾崩,他治理堼国的功德自会分大半到他身上。   正在关键时候,大白怪物自然不愿让魔修毁了这一切。   但他修为有限,纵然不惧魔修,可只他一人实在拦不住。所以他做了最错误的一件事,顺手帮谢云璟锤炼了神魂,将修真界所有传给一个野心甚大的皇帝。   修真界于神兽不过杂花野草入不得眼,可对于困在俗世,一开始以为苍天之下,皇帝至尊。而后又亲眼见识过可倒转星河、移山倒海的魔修,再从大白怪物这里看见了波澜壮阔的修真界,可腾云驾雾长生不老的修士。   其中的诱惑足以令人疯狂。   大白怪物本意想要谢云璟利用修真界的东西来抵御对抗魔修,但他没想到谢云璟以半国百姓为饵,联合魔修反过来坑害他。   在他和魔修斗得两败俱伤,不得已闭关调息之时,谢云璟趁势找到被大白怪物伤得奄奄一息的魔修,以大白怪物给他用来保护百姓的器物,囚禁魔修,日日折磨。   等魔修痛不欲生,神智崩溃时,谢云璟自杀使自己濒死,在魂体即将离体之际,万中赌一抓住一线生机,生生融合了魔修躯体又吞噬自身,借助一国百姓的信仰,这才成功迈进修仙第一步。   但区区半具凡人身体,还远远不至于让大白怪物沦落至此,最致命的一击不是谢云璟给的。   说到这里,大白怪物停下,看向小黑鼠:“我没给那畜生兽血,也没帮他修炼。”   是的。   大白怪物没有给相处了二十多年,亲自扶持着从皇子变成皇帝,眼看着从几岁孩童长成可治理一国国君的谢云璟。   但给了才相处几个月的他。   心脏大力震动胸腔,这一刻,早已深陷大半的小黑鼠知道自己真的彻底完了。   许久后,他笑道:“对不起,是我想岔了,不生气好吗?”   “哼。”   知道小黑鼠是担心自己,不过碍不着他不舒服,不舒服了自然要折腾鼠。   一会儿说手酸,一会儿说脚软,一会儿这疼那疼的,缠着要让小黑鼠给他按按。不仅一边给他按,还要一边画画给他看。   “小黑鼠。”   “嗯。”   “小黑耗子!”   “我在。”   “大老鼠~”   “这里。”   ……   不论喊着玩,还是要折腾人,大白怪物每一声小黑鼠全不落地应了下来。   但喊着喊着,大白怪物打量小黑鼠的次数越多,到最后自己反倒蹙紧眉。   他翻了个身,从背对背到趴在小黑鼠背上:“小黑鼠这个名字好难听,不适合你。”   小黑鼠眉眼带笑,喊了这么久的小黑鼠,总算想起问他名字了?   “可小黑耗子也难听。黑黑?小黑?鼠鼠?耗耗?”大白怪物每想一个就难听得摆一下头。   “我有名的。”   “噫?”   小黑鼠道:“夫子为我取了一名。”   指尖在旁边细沙上勾画,大白怪物探头去看:“渊?”   渊。   水深则黑,黑为渊,外静内涌其量不可测。   大白怪物点头,倒也蛮适合这小黑耗子的。   当初收养小黑鼠的夫子见它第一眼,立马被这双平静却不死寂,让人一眼沉溺的眸子吸引,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这个渊字。   至于姓氏,夫子不敢冠其姓。还是在小黑鼠要求下,最后这才以自己的姓再为小黑鼠取了一字。   大白怪物再看,只见渊字前再添一字:“宁渊。”   宁渊,宁渊,宁渊,还不错嘛。   大白怪物向来爱比较,他得意洋洋道:“我也有哦!”   “嗯?”   宁渊余光轻转,他知道神兽得天独厚,生来便有天道赋予的名:“是?”   “日出有曜的曜,你会写吗?”   曜,耀也。   为日、为月、为星,永在天间,光芒不坠。   作为神物,天道宠儿。此名是大白怪物自诞生之日起,便落在它身上的,从其意足可见天道对它的喜爱。   瞧见自己的名一笔一画写得龙飞凤舞,大白怪物十分满意。   “不过呢,远山寺的老和尚说曜字虽好,但光芒太盛,恐伤其身。说什么,正好云可遮日,可聚可散可浓可淡,不损其辉却能遮其锋芒。所以又加了云,又取一字。”   宁渊在沙面曜字前再写一字——云曜。   “云……”   手指及时落在宁渊唇上,在人错愕中,云曜弯着金眸,笑得狡黠倨傲:“尔等凡鼠怎敢直呼我名?你得叫我——曜大人。” 第15章 臭耗子!   宁渊抓住不老实的虎爪子,水做的般,握在掌心无骨似的,又软又滑。   他不禁又捏了下,遵从吩咐:“好的,曜大人。”   金瞳眯起,耳朵尖抖了抖,这一声从宁渊口中喊出的曜大人,十分悦耳动听。   “所以请问才取了心头血,又耗费了兽血和灵气的曜大人,准备何时休养?人形虽需灵气不多,但总归不舒服。不如你先变回原形,等你身子养好了,到时候想看什么都画给你。”   “不行!”云曜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我陪你一起变回原形?”   嗯?   和他一起变回原形?   云曜有些犹豫,毕竟不耗费任何灵气的原形确实更轻松自在。   没等他回答,身下突然一空,云曜为了不摔倒忙忙化出原形。   白绒绒的一整只挂在宁渊身上,脚不老实一蹬,又往上蹭了点。   毛茸茸的下巴成功搭在鼠头上,似乎对自己这个鼠垫子感觉颇好,云曜蹭了蹭鼠头,调整了下姿势,没几息就发出惬意的呼噜呼噜声。   看得出来真的累狠了,化成原形还没半刻钟,宁渊就察觉背后的毛团子开始往下掉。   灵光微闪,如修竹玉立的人形再次出现,托着睡得正香的云曜,宁渊小心放入暖和的衣襟中。   手指带过流淌着暗纹的锁链。   深邃黑眸中寒意涌动,这上面流淌的暗纹正是梵文。更准确的说,是一种经文——为人祈福,祝愿脱离苦难的经文。   经文是一等一的好,但可惜,是逆转的。   原本带着金光,全是美好祝愿的经文诡异暗红。   无数人发自内心地一遍一遍,一日一日念着这倒转的阴毒经文,庞大信仰凝聚成实质,以锁链为载体,全部扎根入云曜体内,强行将神兽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   其实在云曜说了大部分后,加上这逆转经文。宁渊已经对云曜避而不谈,最致命的原因有了猜测。   若真如此,不怪云曜始终藏着掖着不愿意全部说出。   怀里白毛团子睡得没心没肺,全然不知自己被扒了个精光。   一觉睡醒,云曜发现宁渊居然背着它偷偷化成人形,不服输的他当即要跟着用人形。   宁渊及时抱起云曜。   “你干什么?!”   云曜正要跳下去,整只虎就被放到了头顶。视线虽比不过他巨虎时期,但还是很高,最重要的是比宁渊高!   “尊贵的曜大人,这个高度你看可以吗?”宁渊打趣。   云曜满意地拍了拍宁渊的脑门,虎心甚悦:“不错!”   不过没待到半刻钟,宁渊头发太滑了,趴成虎垫子都扒不稳:“我要下去!不在这里。”   宁渊早算到般,笑着将白毛团子捧下来放在肩上:“曜大人,这里怎样?”   没宁渊高,不过暖和又方便,云曜踩了几圈,总算安分揣爪趴下来,不闹着要变回人形。   “这是二品聚灵阵?”云曜一边理着睡乱的白毛,一边盯着地上新刻出的阵纹。这一看,他略有惊讶,这和印象中聚灵阵的模样别无二致:“你这么快就刻出二品聚灵阵来了?”   “只是刻出阵纹,效果尚且不知,还需试试。”   话毕,灵气化刃割伤指腹,裹挟灵气的兽血从阵纹而入,十二方位分别打入灵气充当灵石,再激活阵心。兽血入阵,欢快地在阵纹中游动,于方位灵气源源不断推动下,转眼流淌至整个阵法。   在抵达阵心那一刻,整个阵法光芒倏然大绽,洞穴游离的灵气源源不断往此处聚拢。   当真成了!   要知道记下阵纹本就不易,而阵纹时轻时重,布阵时一个不慎全阵皆毁。不知多少阵修,要布过成百上千个阵法后才能勉强成阵。而所布阵法,又因地而变,若灵气、地势不同,会导致阵纹皆有不同。   云曜想起曾经他刚从界外界到修真界时,遇到个身后跟了乌泱泱一群人,貌似什么大世家出来的少爷。   这少爷长得丑,说话难听也就罢了,还不知死活挡在他面前,让他跟着回去做少夫人,吹嘘自己不过弱冠,就已是二阶阵修,厉害的不得了。   二十年才勉强折腾出个二阶,再看小黑鼠,哦,不,现在该叫宁渊,才几个月就能刻出二品聚灵阵。   云曜十分得意,不愧是他看中的鼠!   聚灵阵已成,宁渊引着聚灵阵内的灵气悉数度到肩上毛团子中。毛发又柔和许多,但还是远不及第一眼几乎照亮整个洞穴的柔光。   “这点灵气没用,你还不如自己用呢。”云曜很是不屑,垂在身后的尾巴却悄悄的满意地弯成了小勾。   他真想拽住以前界外界里,那些嘲笑他丁点大的臭妖兽们看看。   瞧瞧!   他可不小!他还养了只小老鼠!养的小老鼠不仅长大成人了,一下就能布出阵法,而且布出来的第一个就是孝敬他的聚灵阵!   “你削掉它干什么?”还没欣赏够云曜不乐意。   “狗东西不知何时会来,以我如今的化神修为纵然体内有你的心头血但仍敌不过他。一旦让他发现,若我死了也罢了,谁来带你出去?”宁渊笑着道:“避免他发现端倪,类似阵法这种会残留灵气的东西,还是毁掉为好。”   我才不会让你死!   云曜想也不想,当即要护住自己的鼠!可话到口中,发现别说不让宁渊死,他连自己都护不住。   尾巴烦躁地重重一拍,他骂道:“畜牲!狗东西!”   “狗东西体内有我心头血,他来时我会有感应。不过他在附近设了传送阵,等我察觉他来时,说明他已到了绝灵海。”   宁渊眸子一深,垂下眼,语气平常地问道:“他没能融合心头血吗?”   “他?哼,他也配!我的心头血,他是个什么玩意?”云曜双爪环起:“没有我的帮助,他就是活个十几万年也别想融合我的心头血。”   那为什么谢云璟没有遭到心头血反噬,爆体而亡?   宁渊一下抓住其中要点,只是稍稍深究,轻而易举找到缘由的他,温雅的脸神色沉了下去,只得转移话题:“若我们出去,他能借助心头血找到你的行踪吗?”   “不能。神兽心头血有灵,会护主的。”   “这样好办许多。”   “那些呢?”云曜指向他们地上好些个棋格:“这些要提前抹除吗?”   “没事,这些到时用灵气一道冲刷便可。”   “聚灵阵只是聚拢灵气,对周遭并无大影响。若想同时开启两个七品阵法炸碎玄铁链,只有七品高阶烈雷阵能办到。可烈雷阵一使用,效用太大,再怎么抹平都没办法掩藏痕迹。”云曜想着,又道:“这里灵气也不够你继续修炼。”   此处虽乃绝灵海,因隔绝灵气而闻名。连渡劫大能尚且渡不过此海,方圆百里更是几无灵物,与俗世相差不大。   洞中灵气还得益于云曜神兽之体,才勉强聚集而来。这对于炼体、筑基期修士或许勉强够,但对于化神的宁渊,要想修为再进一步根本不可能。   要想修炼,必须离开绝灵海。   “你要出去吗?”云曜直截了当。   “是。”宁渊不做犹豫点头。出去是目前唯一的法子。   去多久?   直到能布出七品阵法才回来?或者干脆再等到晋升出窍,合体,乃至渡劫或大乘?   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可笑。   去多久关他何事?即便不回来也无所谓。   他独自在此不知多少个日夜,不还是过来了?   云曜:“现在走?”   “自是越快越好。”   “那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出去!”云曜从宁渊肩上跃下,去到以前他最喜欢待的洞穴最里面,背过身躺下闭上眼,好像方睡醒的不是他:“正好我困了。”   “那我走了。”   宁渊应了声,身后紧接着传来出结界入水的声音。整个洞穴再次安静下来了,彻彻底底安静下来了。   好半晌后,闭上眼的云曜睁眼,耳朵往后一撇,捕捉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动静。   真的没有丁点声音。   他起身,转过头。   整个潮湿的洞穴昏暗孤寂,一眼望去就能全部收入眸底。隔绝海水的结界发着幽蓝淡光,云曜透过结界看见外面黝黑的海水,已经找不到半点有人出去的痕迹。   走了。   真的走了。   只说了一句走了,就真的走了。   云曜拽住旁边的小石子狠狠冲着结界砸过去。   臭耗子!   脏耗子!   没良心!   云曜背过身,躺下睡觉,爱走走!跟谁稀罕似的。   大抵一盏茶。   无声无息的洞穴内,扔在结界前的石子轻轻滚了下。   背对着他,脸冲着石壁的白毛团子一动不动。   宁渊唇角扬起:“曜大人,我回来了。”   白毛团子恍若不知,还是一动不动,耳朵尖却颤了下。   “睡着了吗?”宁渊明知故问。   云曜才不理他。   宁渊笑着走近,单掌遮住白毛团子虎头。   “臭耗子,你干什么?!”这下无法装听不见的云曜骂骂咧咧伸爪扒拉宁渊的手。   后者掌心顺着不大的力道落下,在视线清明那一刻,金眸不可置信睁大。   只见昏沉黯淡的洞穴中,无数一闪一闪发着荧光的小虫在空中飞舞,像数千万里海外夜空之上的繁星坠了进来。   流萤们纷纷围绕着这生来受万物爱戴心悦的神兽。   一只萤火虫大着胆子轻落在白毛团子嫩粉的鼻尖上,只见云曜瞬间僵直了虎躯,小心翼翼地抬起两爪,慢慢收拢。就在要捧住时,萤火虫振翅,又飞了开。   看着茫然眨眼的白毛团子,宁渊笑而不语。   可下一息,雪发轻散,曳地白袍如花瓣重重扑洒而开,柔和的金眸倒映着漫天流萤。云曜食指轻舒,先前飞走的萤火虫又轻轻落在指尖上。   喜悦自眼底溢出,云曜生怕说话惊走了这脆弱的小东西,只敢转头示意宁渊。   ——你看!   宁渊微怔,云曜见人迟迟没反应,不满地蹙眉,无声张唇:你怎么回事呀?   神智回笼,宁渊歉意地含笑颔首,而后认真回道:我看见了,很好看。 第16章 我们玩点别的   是吧,真的很好看!   得到宁渊认同的云曜开心地弯着眼。   流萤独爱他,不论飞高飞低总离不开云曜,时而停在他手背,时而落在他发梢,时而停在他袖间……但同为兽物的宁渊,却不约而同地被它们遗忘避开。   可他没忘记!   ——来。   嗯?   云曜抬眸看向宁渊,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托着指尖上的流萤小心翼翼靠近,宁渊心领神会地配合伸出食指。   指尖相触,云曜慢慢地驱使着流萤来到宁渊指上。   萤火虫细小虫足在宁渊指尖攀爬,细细密密地直直蔓延到心尖。云曜看见流萤稳稳来到宁渊手尖,比刚开始萤火虫落在他手上还要开心。   在最后送走这些流萤时,不想云曜再耗费过多灵气,宁渊拉着人,以自身灵气一个个为流萤包裹上灵气,再轻轻一推,将这些闪着荧光的透明灵气泡送出结界,飘向海面。   漂亮的小东西没有了。   一扫烦闷的云曜心情颇好地翻起旧账:“你不是走了吗?这么快回来?”   “没走,只是在绝灵海附近看了下。”宁渊不再故意逗人,免得真将这只小心眼的虎给逗生气,这次可没有流萤来帮他哄:“我找到了谢云璟在海边密林里布的一个九品幻阵,想来幻阵里面所护的就是传送阵。”   外面正值夜晚,星辰漫天,正巧这密林内流萤闪闪。料到云曜一定会喜欢,所以宁渊特意带了好些回来。   “你想毁了它?”   宁渊点头:“对,但不是现在。”   云曜反应过来:“你准备先摧毁这个传送阵,再炸断锁灵链,尽量拖延谢云璟赶来的时间?”   “是的。”   云曜蹙眉,神情跟着凝重起来,若他没猜错:“九品幻阵里藏着的一定是个九品传送阵,你若想毁传送阵必须先破幻阵。两个九品阵法势必相互关联,一旦破了幻阵谢云璟定会立马察觉,来得及吗?”   宁渊实诚道:“没把握。”   “我在阵法上尚且不熟,对九品阵法真实威力认识不多。但要带你走,只能毁掉传送阵,不然以传送阵的速度加上谢云璟的修为,我们时间不够。”   云曜突然微倾,贴近宁渊,细细地打量着他,好似要将宁渊从外到内看个透:“好奇怪。”   宁渊视线总容易停留在这密长的雪睫上。   对的,某只白毛团子化形后,头发是雪白的,体肤是雪白的,连眼睫也是雪白的,整个人宛如雪砌冰雕轻透脆弱。但眉眼间浑然天成的矜贵倨傲和藏不住的狡黠,以及不染而红的唇又勾勒出浓重色彩,让人多了许些鲜活。   不是第一眼惊艳,经不起细看的那种,而是越看越令人沉沦。   宁渊不闪不避,笑着对上这双金眸:“哪儿奇怪?”   “哪儿都奇怪!你一只小老鼠,为什么能将示弱的话说得这么自谦狂妄?”他记忆中先不提俗世凡鼠,就是修真界中的灵鼠胆性也极小,见人就跑。   宁渊沉思:“有吗?”   当然有!   不过云曜没再深究这个,他问:“既然决心要毁九品阵法,那布阵呢?你难不成准备在这儿练习布阵?”   宁渊笑道:“暂时不急布阵,我还没摸透阵纹。”   云曜乐了:“原来还有你没办成的事呀。”   宁渊很是谦虚:“自是有的。不过等看透阵纹,再布阵想来会快些,到时候我会在海面练习布阵。”   “海面?”云曜头一遭听过在水面布阵的:“水无形,几乎无法定下阵纹,再加上绝灵海几近没有灵气,这样能行吗?”   “试试看就知道了,灵气入水无处可寻,即便是烈雷阵这样的阵法,不管造成多大动静,若能在海上布阵,便不用担心会让谢云璟发现端倪。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换个离海边稍远的地方,总归只是麻烦些。”   水上练习布阵,若旁人云曜自是不信,但从宁渊口中说出来的话莫名让人信服。   但云曜不依不饶:“即便你能想出在海面练习布阵的法子,可你修为怎么办?化神期在修真界只能勉强算不错。你不准备修炼了?”   “化神期能支撑我布出七品阵法,毁阵不等于布阵,若我成为七阶阵修时能毁九品阵法,那等毁掉这锁链,我们一起出去之后,再修炼也不迟。”   白毛耳朵抖了抖,云曜侧过脸,满是可惜:“还以为这里面能安静会儿呢。”   “是的啊。”宁渊学着某只虎可惜的语气,笑眯眯地道:“所以还望曜大人不要嫌弃我这只臭耗子,再收留小人一段时日。”   云曜一摆手:“准了!”   接下来的日子,宁渊还是照常留在洞内,云曜时而变回人形,时而变回原形。   人形时还不忘带上他的毛耳朵,必须时时刻刻确保自己比宁渊高。   变成人形也没个正样,不想走路不想动弹,就随时随地懒洋洋地挂在宁渊背上。对于从鼠垫变成更大的人垫,云曜很是满意,时常挂着挂着就睡着了。   睡的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不留神变回原形直直往下坠,这时候就会及时出现一只手接住这只白团子,转而放入更暖和的衣襟内。   即便放在衣襟内也不老实,肉垫踩来踩去的,时而还微微探出爪子轻挠他。   对于自己从背上睡到衣襟里,云曜早已习惯了。伸完懒腰,继续变成人形软绵绵地挂着宁渊,下巴搭在宁渊肩上,眼皮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垂下眼去看宁渊在地上刻画的阵纹。   “噫?”这一看,他发现不对劲:“这不是五品凝火阵吗?”   他细细和脑中的凝火阵比较,居然无一处错漏。   “这么快吗?你不是才布出来两品聚灵阵?怎么一眨眼就会五品凝火阵了?”云曜算着时间,“我才睡了两觉,阵纹这么好背好刻画的吗?”   分明他一看这些破阵法,眼睛都会花了。   “这阵法与俗世的阴阳五行八卦天干地支等有些相似,不过俗世的简单些。夫子家藏书不少,闲来无事时我翻看了几本,兴许有了底子所以看起来才快。”   “这样……哈哈哈哈哈!”想到那时候宁渊还是只还没书三分之一大的小黑耗子,一本正经老气横秋地坐在桌案上看书,云曜乐了起来,捧着肚子笑得埋在宁渊脖子里。   宁渊无奈地扶住毛茸茸的脑袋,努力忽视蹭到他嘴边看起来很好咬的毛耳朵:“有这么好笑?”   “嗯!哈哈哈哈。”   等笑累了,云曜又开始闲了。他对于复杂一点,要费脑子的东西,尤其像阵法这些特别厌烦,他才没耐心看宁渊画阵法。看看手还行,可只能看不能捏几下咬几口会更难受。   感受到云曜渴望的目光,宁渊不动声色,佯装不知。鉴于上次云曜把他手塞嘴里,宁渊这之后可不敢再把手递给他。   这是只神兽幼崽,就算五万多岁,不知道活过了他多少个年头,那也是只幼崽。   不过云曜自己总会找到玩的。   ——还是玩宁渊。   没事勾过宁渊滑不溜秋的墨发,食指挽过几圈,往下轻轻一带,温凉的发丝便如鱼从指间滑走。   他还解开宁渊用灵气所化的发带,让乌发泼墨而下,慢慢悠悠地给头发打结扎辫。等欣赏够了自己的杰作,他还很乖地又给宁渊整理好,再用发带系回去,虽然系得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玩会儿头发,云曜盯上了宁渊的肉/体。   别看宁渊还是只老鼠时浑身黑黝黝的,站到黑一点的地方能直接隐身。可化成人形后,肤色白皙很是耐看。   他戳了戳宁渊的脸,戳完又捏宁渊的耳朵,顺着耳朵滑过优美的下颌线,然后是脖颈。   好细啊,脖子也是香香的,他一口就能咬断吧!   舌尖抵着牙,云曜逼得更近。   捏着石子,刻画阵纹的指尖数次用力又松开,在察觉这手指还想继续往下,并且湿热气息越来越近,眼见要不可掌控时,终于停下。   宁渊往后微退,避开云曜不老实的手,叹气:“曜大人。”   “嗯?”云曜眨眨眼,根本没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   “我们玩点别的。”宁渊单掌抵住对他脖子虎视眈眈的某人的脑袋。   “玩什么?”云曜抓住宁渊的手,偏出头问道。   “你看。”   云曜顺着看去,只见受无形灵气驱使,一旁细沙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沙面缓缓勾勒出一个座无空席的茶馆,环廊上人潮涌动,二楼来客从围栏探出大半个身子。   他们无一不将视线聚拢在茶馆前厅,那里有一方木桌,一个头戴纶巾,坐姿端正的说书人。   没有声音,但云曜好像瞬间置身于喧闹嘈杂的茶馆,成了无数听书人中的一个。   啪!   说书人手上醒木一拍,头上浮现一行字:话说,有位书生进京赶考,途径华山西岳庙。庙神华岳三娘曾是位貌美仙女,因在天界犯错被王母罚到华山看守。三娘在此孤寂无伴,终日吟歌曼舞打发时间。这天,她正在庙中轻唱,忽见一个书生跨进了庙门。她急忙登上莲花宝座,化为一尊塑像。①   “然后呢?!然后呢?!”云曜刚看得起劲,就没了下文,只得连声催促。   只见画上说书人不急不缓,手中折扇一扬,头顶的字渐变了模样。   见云曜完全被俗世故事吸引注意不再缠着他,宁渊暗中松了口气,揉了揉让这家伙弄得有些发红的耳根。 第17章 奖赏   一边用灵气控制着绘出图案吸引云曜,一边专心研究阵法。   宁渊一心两用的同时,还没错过云曜因说书人头上文字的变化,时而往后拉平、时而竖直、时而打颤的耳朵。   看见难受的地方,云曜更是蹙紧眉,抿紧唇,一声不吭的,耳朵尖都蔫了下来。   等说书人故事讲完,宁渊五品内的阵纹也熟悉得差不多。   伴随着最后一行文字的消失,宁渊方要开口,眼前白晃晃的身影一闪,对着他直面扑来。   宁渊下意识伸手接住云曜,柔若无骨的双手缠着他的脖颈,闪着泪花的金眸半眯着,云曜脸不停来回轻蹭着脸,腔调也软软的:“宁渊~你真好。”   “怎么突然说这个?”   “古有沉香劈山救母,今有小耗子断链救大老虎。别人是母子,你和我什么都不是却愿意耗费心力救我,这还不够好吗?”   宁渊感受着蹭着脸的嫩滑触感,不禁打趣:“对呀,那我这小耗子这么好,大老虎有什么奖赏吗?”   嘶!   奖赏?   云曜停止蹭脸,但不松手,下巴顺势搭在宁渊肩上,认真地思索起来。兽血和心头血是他自愿给宁渊的,这自然不能算奖赏。如今再给宁渊兽血效用也不大,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给的呢?   有了!   云曜灵机一动,攀着宁渊脖子的手勾过自己一缕雪发。指尖厉光微闪,毫不留情就要割断。   宁渊及时抓住他手腕:“你做什么?”   云曜得意:“神兽白虎一身神力乃天道所赐。在俗世中,但凡心诚良善之人拜一拜我,在不影响因果情况下,祛病转运发点小财、身体康健不在话下。在修真界嘛,若有功德之人得了我的祝愿,大运说不上但小运会接连不断,说不定危难之际还会化险为夷!”   “白虎毛加上白虎祝愿,效果更是大增。看你孤苦无依的,赏你了!”云曜很是大方。   见人执着割头发,宁渊哭笑不得:“你打算从这里离开后和我分开走吗?”   云曜茫然:“没有啊。”   “既然出去之后还准备在一起,那么我这只孤苦无依的小耗子不时时刻刻待在你这只逆天的神兽白虎身边吗?”宁渊恍然大悟:“难不成大老虎本尊还比不过一簇头发?”   “胡说八道!”云曜反驳。   宁渊从云曜手里救出那一缕雪发:“况且白虎毛也和你自身的灵气相连吧,若随便割掉,只怕一时半会儿长不出来。曜大人可是鼎鼎大名威风堂堂的神兽白虎至尊,若化成原形,毛发缺了一块,这得多有损你的威严!”   原本还有些犹豫云曜彻底被说服。   “那怎么办?”他顺着宁渊怀里滑下去,躺在宁渊腿上。可深扎入骨的锁链硌得他很不舒服,只能侧着身:“你有没有想要的?”   宁渊伸手给人整理好拨乱的头发,将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全部勾起。   随后他的指腹落在琵琶骨周边,这里被锁链扎穿。神兽白虎成年后会背生双翼,展翅时可遮天蔽日。琵琶骨无限靠近成年后可生双翼的翅缝,本就极敏感如今更是被锁链洞穿,单想想就知道十分难受。   宁渊动作放轻,慢慢地以琵琶骨为中心,往四周按揉出去,帮云曜舒展筋脉骨骼。   刚开始云曜有些不太适应,虽然他还没长翅膀,但翅缝此等重要的部位可不是随便能动的!   尖利爪尖冒出来,他正想威吓宁渊让他停手,宁渊道:“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再者说,我还没断掉锁链,要你的赏赐也得在我们出去之后。你若真的想给我个奖赏,不如暂且记在心里。如果实在想不出来该给什么,就由我来提,曜大人觉得怎样?”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的云曜收回爪尖,果断抛掉这个困难问题:“给你的赏赐,本该你来想。”   宁渊笑:“曜大人说得对。”   说话的这时间,云曜身体适应了宁渊的力度,很快他发现十分舒服,比揉爪垫还要舒服。   “力度怎样?”   “还行。”   耳朵软下去,云曜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习惯之后,他和往常一样开始理直气壮地吩咐:“下面点。“   宁渊:“这里?”   云曜:“对,过去过去,那边!”   宁渊不厌其烦:“这边吗?”   云曜软下去的耳朵竖起来:“不是!不是这边,是另一边。”   “重点。”   “太重了,轻些。”   云曜啰嗦起来不是一般的啰嗦,要求不少偏生还左右不分,让人按的时候说不明白。按错了他还不高兴,身体又挑剔,轻了不行,重了就骂骂咧咧。   宁渊没有半点不悦,从始至终唇角没放下去。   终于伺候好了虎大爷,这只小心眼的虎在他怀里寻了个不错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埋脸睡着了。   不过发现在后背摁来摁去格外不错后,一瞥见宁渊空闲,云曜立马凑上来连宁渊刻意让说书人没讲完的故事都勾不住,熟稔地钻进宁渊怀里,抓住宁渊的手往自己背上放。   “要按!”一副上瘾中毒的样子。   金眸满意眯起,他侧了个身,看见宁渊面前复杂的阵纹。这次云曜没能一下认出,思索了好一会儿,他道:“七品传送阵阵纹?!”   “已经七品了?!”   宁渊点头:“只是困在了七品,剩下的八品肉眼无法参透,想来该练习布阵。”   云曜知道宁渊迟早会出去,所以这次心里没什么波动。别说只是出去一会儿,就是宁渊走了没什么。   这样想的云曜颇为不在意地问:“现在吗?”   温暖的掌心落在眼前,遮住云曜的视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先睡,睡着了我再出去。说不定你一睁眼,我又回来了。”   云曜听话地闭眼,却轻嗤:“你不在这里我睡得更香。”   心头血对云曜损伤的确很大,自取血后灵气显然无法为继,云曜睡觉的时间成数倍的增加。   在给云曜画了半个时辰的画前,云曜已经睡了四个时辰。云曜方一过来,即便按揉得舒适,也不该这么快又想入睡。最重要的还是睡梦里云曜根本维持不了人形多久,没半盏茶就会变成原形。   绝灵海海底灵气几近没有,十分不利于云曜休养,他们必须尽早出去!   面色凝重的宁渊脱下衣服铺在地上叠起,将白团子放在尚带着暖意,最为柔软的衣兜里。安置好后,宁渊起身要走,但脚步止住。   这只家伙能从洞穴这头睡到那头,平日里有他看着,在他怀里窝着,再怎么睡总归那半点地方。若他不在,只怕刚一转身就得蹬开衣服,睡到石面上了。   宁渊想着,掌心翻转间灵气而出,整个石面,即便云曜尾巴会不小心扫到的地方跟着全部扑上一层柔软的灵气。   做好这一切,宁渊确无疏落,来到结界前。半息后,似是对自己无奈,他低头一笑,再次驻足转身。   他来到衣服里的白毛团子前,又仔细裹了下,裹好后他看了下,蹙眉。   是不是有点紧?若云曜睡着睡着,爪子蹬不开衣服,或者觉得太紧,憋着了不舒服怎么办?   想罢,宁渊托起白毛团子,扯散衣服,又松松地裹了一下,微微在脑袋的地方扯开点。   做好后,宁渊打量了一会儿,这才放心出结界。   但宁渊没想到他细心安排好,就怕他一走会睡不着的白毛团子,在他出了结界,气息彻底消失在洞穴的时候就醒了。   本安稳睡着的白团子,胡须一动,耳朵尖往后一拉。大抵困意太重,眼皮子动了好几下,可就是不想醒,于是他蹭着蹭着,去嗅习惯了的新竹清香。   衣服上的太淡,与宁渊本身的根本不同。   不爽!   不开心!   迷迷瞪瞪的云曜嫌弃地一爪踹开这破衣服,强行逼迫自己再睡,可惜根本没用,金眸不耐烦地睁开。   入目就是冷冰冰的洞穴。   走了。   已经出去了。   宁渊走之前同他说过的。   四爪摊平,云曜烦躁地在衣服上滚了几圈。偏偏背后的铁链子不长眼,一不小心硌得他生疼。   烦死了!   云曜爪尖冒出发泄去挠玄铁链,结果压根挠不动,还挠得爪子疼!   毛气得像蒲公英那样全炸了开,他转而挑软柿子捏,气冲冲要去挠衣服,但临头一转,落在对他而言宛如豆腐的石面。   挠够了。   气出了。   云曜无聊地坐在衣服堆上。   洞里安安静静的,以前的他尚且还能勉强忍受,可如今一息都受不了。   他去到角落抱起一颗碎石子,和以前无聊时一样,在石子上画画。画得很丑,画了两道,他就扔到一边。   他又来到细沙前,他想学着宁渊那样,在沙子上画出好看的各人各物,可沙面还停留在先前说书人说了一半的故事上。   宁渊画画很好看,不仅好看还能认真,似是有意引着云曜认真地观察。   里面每一幕画面都不一样,像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地方。   每一个人寥寥几笔却又神态各异,有着急听剩下故事的、有与旁人聊天心思没在故事上的、有神定气闲的、也有大抵听过了所以不以为然的……桌上还有栩栩如生,看起来很香的茶水点心。   以往宁渊在时,云曜会耐心地观察每个人的相貌衣着,看他们吃点心的表情推测点心香不香。即便知道这是宁渊画的,他看见好玩的还是会惊喜地喊宁渊。这时候,不管宁渊在做什么,饶是悟到关键的阵纹,也会立马过来陪他一起看。   可现在这茶馆里还有许多宁渊画出来,但他没注意到的细节,他完全没有任何去探寻的兴趣。   不好玩。   他起身往洞口走去,想看看结界外的海水有没有动静。   离结界尚有几步远,拉长到极限的链子拽住了他。云曜只得就地坐下,这时候他才发现这石面似乎隔着一层,软软的暖暖的,一点都不冷硬硌脚。   是宁渊!   臭耗子居然还挺有良心的。   云曜心情好了点,坐了会儿,他还是觉得不太得劲,于是抱过宁渊留下来的衣服垫着,自己再往上一坐,慢慢悠悠梳理着毛发。   练了会儿布阵,掐算着往日云曜醒来时间的宁渊一回来,就看见乖乖蹲坐他衣服上,在洞穴前几步等着他的白毛团子。   “怎么在这里守着?醒很久了吗?”宁渊快步上前,及时蹲下身,在云曜欲变回人形时捧着他送到肩上。   云曜嘴比玄铁链还硬,风轻云淡地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什么守着?我刚醒。”   宁渊笑着没戳破某虎的谎话,掌心伸到云曜面前。   “干什么?”   “你看。”宁渊变戏法似的,掌心一翻一抬,红艳艳的果子出现在云曜面前。   和当初宁渊方掉进来时抱着的红果子不同,这次的小上一些,但颜色透红,香味更浓。大约七、八圆滚滚鼓鼓囊囊地挤在一起,很是喜人。   “林子里找到的,尝尝吗?”   一见这果子就想起宁渊曾分过他的那半颗清甜果子,早已金眸发亮的云曜很是矜持地抱过一颗:“既然是你千辛万苦找来的,那我就勉强尝尝吧。” 第18章 别动!   云曜刚要咬下去,爪子里的果子就被宁渊拿走。   云曜:“?”   虎口夺食的宁渊挑出最大最红的一个放云曜怀里:“吃这个。”   果然是最大的果子,云曜两只爪子都抱不稳,只能靠着宁渊肩膀。正要再次一口咬下去,云曜停下,带着灵光的爪子一抬一落,果子对半从中分开。   “喏!”云曜递给宁渊:“你也吃。”   对口腹之欲不重视的宁渊弯着眼接过:“谢谢曜大人。”   尾巴尖微翘,云曜颇为冷傲地点点头。   吃完了果子,云曜梳理好毛发,先侧头看了眼宁渊。盯了会儿,他一跃回到宁渊先前给他铺好的衣服上,金眸上下打量宁渊。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深知云曜习性的宁渊为了避免云曜不舒服,屈膝蹲下身子,尽量让他不用仰视自己。   云曜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眼,从宁渊才回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宁渊以自身皮毛为依托的衣服留给了他,自己则又幻化了一身舒雅的青釉色法袍。   “你真好看!”云曜不知多少次由衷感叹。   身着墨青法袍时的宁渊,纵然在云曜面前再温柔不过,但总有几分藏不住的尊贵疏冷。可青釉素袍将宁渊本就如玉的文雅君子气质放大到极致,很好地掩住了那不经意露出来的凌冽。   世间无人不爱好皮相,身为神兽的白虎纵然不甚在意,奈何宁渊无论外里文雅俊逸的相貌,还是刻在骨子的礼节气度,每一处踩在他心尖上,很是招虎喜欢。   宁渊若有所思:“所以曜大人满意吗?”   那自然不能说很满意的,云曜不屑抱爪:“也就看得过去吧。”   宁渊配合着拱手作揖:“曜大人喜欢便是小人荣幸。”他又问:“曜大人更喜欢这一身吗?”   不爱撒谎的云曜没做多想:“全喜欢,你穿什么都好看。”   一直游刃有余的宁渊微愣,几息后,他不禁轻笑,他先前怎会觉得这只傲得要死的臭屁白毛团子不会说话的?   跟着坐在衣服上,抱起白团子放在怀里,在云曜想要挣脱跳到他肩上时,宁渊指腹及时落到白毛团子背上,轻轻地摁揉:“在水面浅试了下,确实比地面布阵难了许多。”   “能行吗?”云曜舒服得趴成了张虎饼。   “不是什么大问题。”   吃饱了又回到自己习惯的地方,云曜昏昏欲睡,他还不忘宁渊。布阵很累的,当初他在堼国不得已布阵保护国民时,差点累死。   “你要睡会儿吗?”   “我不用,你先睡吧。”   无论修士妖兽,凡入了金丹后,便不再需要这些杂事。宁渊一边守着云曜睡觉,一边在脑中思索方才在水面布阵的心得。   水无形可容万物。   刚开始时灵气一入水,立马就会消失。别说成阵,连阵纹都难以刻画。所以想在水上布阵,就要保证成阵比灵气散开的时间更快。   从最简单的一品凝火阵开始,他试了几次,成功试出绝灵海水吞食灵气的最快时间,再来布阵就快上了许多。   但越到后面,阵纹越复杂,在水面布阵消除痕迹的法子无法长久,必须得做两手准备。   算着云曜睡足了觉,在人醒前宁渊再次裹好白毛团子,仔细地放在地上。等云曜一睁眼,宁渊的气息正好消失在石洞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清甜素雅的香味。   什么东西?   云曜吸了吸鼻子。   吃的吗?   骨头睡得发酥,原本还想继续赖床的云曜一侧头,寻到了香气来源——是一捧素白清雅的花。   花瓣重重叠叠,初看确实不错,可看久了便有些腻味。   走就走,还放什么花?   爪子毫不怜惜地一把薅过来,猫脑袋埋在里面狠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烦,什么破花,还没有宁渊身上的好闻。   花扔在一边,云曜趴在衣服里蹭了蹭。   隔了会儿,实在闲得无聊的他翻了个身,再次捞过旁边的花。爪子轻轻扯了下,素白的花瓣轻而易举从中脱落。   噫?!   像发现新大陆,云曜眼睛刷一下亮了起来。   他捧着花,一瓣接一瓣揪下来。   一束。   两束。   三束。   ……   等最后一束花的最后一片花瓣落地,身后传来细碎声音。金眸微睁,云曜惊讶回头,就见宁渊从结界进来,落入洞穴中。   “你怎么?”   宁渊看了眼地上被扯得光秃秃的花杆,笑着来到云曜身边,将花瓣落了一身的白毛团子抱在怀里。   趁着云曜想要挣脱跳出来时,及时放在肩上:“此花名为醉月白,花香如甜酒,曜大人喜欢吗?”   “不喜欢,难闻死了。”云曜扭头。   “那这个呢?”   “什么这个那个的。”云曜半点不稀罕,很是高傲的没有去看。   宁渊故意从袖袍里掏啊掏,弄出勾虎的动静。   什么呀?   又是果子吗?   “从海中过时,正巧它从我旁边过,所以干脆带回来了。”宁渊道。   从宁渊旁边经过,活的东西吗?又是那个亮闪闪的小飞虫子?可是流萤能在海水里吗?   好奇心如猫爪挠得云曜心痒痒,云曜斜着眼去看,虎头情不自禁往下偏去,奈何宁渊迟迟拿不出来。   就在云曜耐心即将告罄之际,宁渊终于从袖中取出一个编得十分小巧精致的竹篓。   只见不大的竹篓里,有个装满水的灵气泡,气泡里有条半指长背上灰黑,腹部白皙的小鱼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鱼!是鱼!”云曜捧过,欣喜溢于言表,他道:“这和我以前养过的那条差不多。”   宁渊敏锐捕捉到:“以前养过的那条?”   他一下想起,初见时谢云璟来洞穴中,对云曜所说的话——若不小心又进来了一条浑身腥臭的脏鱼污了国师所在之地,总得扒皮拆骨、碎魂碾体才能慰藉国师。   云曜点头:“绝灵海虽隔绝灵气,但我乃神兽,生来便有生灵聚灵之能。但又因为有锁灵链和封印在身,所以存不住灵气。这些灵气全部散到海水里,从而引起百年一次的灵潮。”   “那条鱼就是在灵潮中不小心卷到这里来的。”   几万年孤寂黑沉的洞穴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活生生的兽物,可想而知当时的云曜有多开心。   他舍不得放小鱼出去,所以养在了身边,用灵气包裹着。时不时就往小鱼体内送几丝灵气,本是活在绝灵海中的一条普通鱼硬生生养肥了一大圈,还多了几分灵识。   可惜,没多久,谢云璟来了。   当时全无经验,向来行事倨傲坦荡的云曜压根没想起来藏鱼,也没理会谢云璟,只是照常逗着小鱼。   结果谢云璟从他手中夺走小鱼,当着他的面,生生去鳞扒皮抽骨,最后还嫌不够,碾碎了血肉,碎掉了唯一还有可能生还的一点脆弱神魂。   难怪在他掉进来之后,即便困在这里几万年,云曜第一件事是想着送他出去。在感应到谢云璟来了后,也是率先藏好他。   宁渊看着捧着竹篓看得津津有味的云曜,对谢云璟的杀意再次上升。   *   云曜喜欢看鱼,能托着腮盯半天。   一个人看还不够,他还拉着宁渊。不过宁渊要出去练习布阵,所以后面只有鱼陪着它。   宁渊一走,看鱼的乐趣瞬间少了大半。   云曜趴在地上,对鱼说:“宁渊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比着爪子:“带果子,带花,带鱼,这次他会带什么回来?”   说完,他立马反驳:“啧,谁惦记他带的破东西?”   “小黑鱼,你说我们能出去吗?”   灵气水泡里的小黑鱼茫然地吐了个水泡,又调了个头继续游。   不过云曜也没指望小黑鱼能听懂,他仰躺着看闪着暗光的九品阵法。   出去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却难如登天。   “如果被谢云璟发现,宁渊会不会死?”云曜语调渐而低下去:“要不要让宁渊别弄了?他已经化神,其实宁渊这么聪明……”   云曜卡了下,补充:“虽然没有我聪明,但凭借他的脑子加上我的心头血,若不陪我困在这里,出去之后他肯定过得不差。”   何必要把命悬在这里?   说归说,但宁渊回来后他只字不提。   这次宁渊给他带了两只蝴蝶,同时送走了竹篓里的小鱼。   小鱼。   蝴蝶。   山雀。   活蹦乱跳的兔子。   直到——   “这是五品同影阵?!”   此次一睁眼,云曜就看见宁渊在地上刻刻画画,他从衣襟内探出脑袋,这一看不禁惊讶出声。   刚开始每次云曜都会问一下宁渊的阵法进度,听着他没几天就从一品蹦到二品,又没几天再从二品蹦到三品。云曜已经从不可置信,到惊讶,再到如今的坦然接受。   别说这是在水上布阵,就是地面布阵,也没见升得这么快的,简直比他这只关在洞穴里的神兽还要像天道宠儿。   可这才多久没提啊,宁渊一下子就能布出五品的阵法了?!还是六阶阵修都难一次成阵的同影阵!   但云曜细细一看,又觉得与脑中传统的五品同影阵有些不同,他嘀咕:“同影阵阵纹不该灵气自坎北水出吗?你这怎么是水出再入,以木为本?”   “想和我一块看看绝灵海外面吗?”宁渊答非所问。   云曜眨眼,方睡醒的他一门心思还挂在这与众不同的同影阵上,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宁渊什么意思,随即就被放在柔软的衣料上。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宁渊手心以血刻了一个同样的同影阵。   “看绝灵海外面?”   “嗯,曜大人准备好了吗?”   “什么?你!”   宁渊刚应了声,身影倏然消失,没入结界外。   “曜大人,看这边。”   隔着海水的朦胧人声自旁边响起——是同影阵!   同影阵不是只能同传影像,无法同传声音的吗?这就是宁渊改过后的同影阵?   云曜往前挪了下,只见同影阵从石面变成了漆黑一片的海底。   “这里太深,暂时见不到日光,你还没认真看过绝灵海吧。绝灵海吞噬灵气,海水中并无强大妖兽,都是些成群结队的小鱼小虾,倒别有一番风景。”   “见识浅陋。”云曜轻嗤。   同影阵那边笑道:“我自知曜大人见多识广,是我没见过这番繁华景色,所以想请曜大人屈尊陪我欣赏欣赏。”   云曜矜贵地点了下头,点完头他才想起宁渊压根看不见,耳朵不禁一红,他勉为其难应了声:“既然你求我,那我随便看一看吧。”   随着宁渊往上,本漆黑一片海水渐渐多了些粼粼蓝光。   是光!   云曜片刻舍不得眨眼。   “曜大人在看吗?”   “没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想看。”   宁渊轻笑了声。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宁渊没再说话。   “喂!”云曜喊了声。   宁渊还是没有回答。   真的生气了?   若是他这么认真准备了同影阵,结果别人却说不想看,他肯定也会生气。   云曜连同影阵里的景象也没心思再看。   突然,同影阵中传来一阵咕噜嘈杂水声,阵法连着宁渊像坠入深渊,视野一下变黑。   云曜急了,扑到同影阵前:“宁渊!你还在不在?!出了什么事?!”   声音戛然而止,五颜六色极致瑰丽的色彩闯入眼帘,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艳红的珊瑚礁、姿态各异的水草、奇形怪状的水底兽物……   云曜一时看得痴了。   他待在绝灵海海底太久太久了,这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半丝光线,所以他一直以为整个绝灵海都是这样死气沉沉的。他从没有想过,原来洞穴之外的海底这样热闹漂亮。   有鱼群从面前荡着尾鳍游过。   云曜情不自禁伸出爪子,没有人说话,可宁渊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同时伸出刻有阵纹的手。   当掌心触碰到鱼群时,白爪同样抵在了石洞中的阵法上。这一刻,云曜仿佛亲手摸到了这群鲜活漂亮的鱼。   之后还是没有说话,宁渊也没有练习布阵。   他用手摸了红色的珊瑚,发黑的礁石,轻透的海水,翠绿的嫩草,粗糙的树干,胖嘟嘟的蜜蜂……   最后,在同影阵快要消散的时候,宁渊轻声道:“我已完全掌握了五品阵法,下次再出来就能练习六品阵法。”   不是在炫耀。   而是在告诉云曜,他快七品了,他们很快就能出去。   心领神会的云曜耳朵尖忍不住抖了抖,回了句:“知道了,就你厉害。”   修真界很多人说成为高阶阵修,也就是七阶之上的阵修有多难多难,说什么七阶和六阶之间隔得就是天堑。   但宁渊说很快,那就是很快!   他带入修真界的小老鼠,怎么可能比愚蠢的修士差?!   同影阵一消失宁渊便回到了洞穴。   云曜熟稔地跳上宁渊肩膀,闲得没事盯了会儿这个与众不同的同影阵。   还没半盏茶,他恍然大悟:“你把传音阵融在了这里面,难怪还能一边听见你的声音。不错嘛,你还挺有想法。修真界那些蠢货,总说什么阵法无法叠加,不然灵气会紊乱从而导致阵法自爆,归根究底就是自己没用,还找什么破理由!”   难得得到云曜夸奖,宁渊很是谦虚地奉承:“得亏有曜大人的指导。”   “那当然。”云曜尾巴翘上天。   接下来每次宁渊出去时不再避着云曜,皆会刻一个同影阵在旁边。于是宁渊在外布阵,云曜就在洞穴里撑着腮看着。   六品到七品确实不是短时间能跨越过的,连宁渊都花上了好些时日。不知是不是见花费时间有些许长,宁渊初觉云曜有些心神不宁,有时连看说书人讲故事都会不自觉出神。   宁渊向来尊重云曜,他不想说的事,宁渊不会拐弯抹角地追问,只能想方设法帮云曜转移注意。   可云曜烦躁的情绪越来越重,到后面连宁渊也无法帮忙纾解。   就在宁渊摸到了些苗头,向来安静的结界外骤然涌起滔天巨浪,海水奔腾咆哮如有毁天之势。正和当初谢云璟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   洞内白光一闪,消失许久的巨虎再次出现,与此同时灵气冲刷整个洞穴,消除掉一切可能暴露宁渊存在的痕迹。   金眸前所未有的凝重,云曜果断吩咐:“宁渊,变回原形!”   皮毛黝黑的小黑鼠方一出现,就被卷入腹部下,用白毛和自身气息死死遮掩住。   “帮我传送点灵气,不然等会儿我会支撑不住。”   被柔软腹部包裹的宁渊眉心蹙紧,什么叫支撑不住?不好的预感疯狂侵袭全身。   “记住,不管你听见什么,知道什么,如果你不想让谢云璟发现你的存在,不想你此刻身陨还想救我出去,就别动!别出声,听见了吗?!”   这次的语气比先前还要严肃百倍。   宁渊心彻底沉下去,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云曜这段日子心绪不宁的原因就是谢云璟!也确定谢云璟此次前来目的,不是上次那样简单的胁迫。   想罢,云靴已踏入洞穴,谢云璟令人恶心作呕的声音响起:“国师。” 第19章 取血   “上次一别已一年有余。”谢云璟扫过一片狼藉的洞穴,很是无奈:“国师还是这么容易动怒。”   本烦躁的云曜不禁恍然,一年有余?   他感受着腹部下那软乎乎的一小团。   原来不知不觉中,宁渊掉进来有一年多,比宁渊待在俗世夫子家的时日还要长。这只小老鼠已经彻彻底底算他养的了!   哦,对了!   金眸不屑地略过眼前这个叭叭叭的废物,他记得这狗东西多久才晋升到九阶的?几千年,还是上万年来着?   啧!真是妥妥的废物。还得是他养的小老鼠,才一年多,宁渊在阵法一道就从毫无经验来到了六阶阵修。   浓浓的骄傲自心底而起。   说来奇怪,修真界中最不值钱的便是岁月,一睁眼一闭眼,一个打坐盘膝说不定就是悠悠几十年。   但如今想起这一年多的时光,云曜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国师素来爱洁整,这样的地方待着实在不太舒服。”更为狂暴的灵气卷走洞穴里的碎石残屑,谢云璟上前几步,仰头看着云曜,气势却极尽傲慢:“托国师之福,如今的皇朝在修真界中树大根深,一手遮天也未尝不可。我若开口,修真界无人不敢臣服!”   “倘使国师愿与我回皇朝,我必为国师修一座辉煌仙宫。财宝权势,奇珍异物,我悉数为你双手奉上!”   云曜懒得搭理这条疯狗。   谢云璟眸子一抬,落在云曜背后的玄铁链上流淌的暗红梵文:“国师在皇朝待了几十年,为本朝鞠躬尽瘁。我朝百姓至今还惦记着国师的大恩大德,于家中庙里为国师修筑了金身,刻上国师之名日日念经祷告,祈求国师永永远远留下庇佑我朝。”   念经祷告。   藏身于云曜腹部下的宁渊听见这话,眸子越发冰寒,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纵然云曜当初在堼国时修为受限,还因谢云璟和魔修联手从而受伤,但远不足以使他受制于此。   真真正正最致命的一击是被云曜护着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堼国百姓给的!   他们因云曜的到来,得到了从未有过的锦衣玉食,他们舍不得云曜走。他们愚昧,害怕,弱小恶毒又贪婪。   他们以为留下云曜他们就能一辈子享受来之不易的富贵安乐,于是他们听从谢云璟的吩咐,为云曜塑了金身,日日供奉。即便知道逆转梵文最是阴毒,还是对云曜念下一遍又一遍的经文。   最后这些梵文裹挟信仰,化作大网,死死囚禁住云曜。   “本尊与我朝百姓无比记挂国师,国师何必如此心狠?”   “本尊?”云曜轻嗤:“谢云璟你是什么东西?在吾面前称尊,你配吗?”   谢云璟不怒反笑:“我自是不配的,国师若能以人形与我归朝,别说称尊,就是国师想当这偌大修真界的皇,又有何不可?弟子同样全部为国师奉上!”   “滚!”   谢云璟眼中渐而浮现不耐:“自国师来此处,已有五万四千八百七十二年,国师何苦如此执着?冷硬潮湿不见天日的石洞和金玉暖床,国师难道不会抉择吗?纵然当初我有对不起国师之处,但已经这么多年,即便生气也该气够了吧。”   云曜照旧没理会自言自语的谢云璟。   谢云璟耐心彻底告罄:“好言难劝,那我也不再浪费时间,想来国师知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接下来国师若不以人形相见,只怕要和以前一样吃些苦头。”谢云璟掌心出现一个莹透玉碗。   看似庞大的虎躯僵住——云曜在害怕。   宁渊难得慌神,握住白毛的爪子收拢。   谢云璟究竟来做什么的?!   视线全被白毛遮住的宁渊根本无法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想用神魂去探,但一旦他用出神魂,谢云璟势必会发现。   等了片刻,见面前巨虎还是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化出人形的预兆,谢云璟眼底满是阴沉:“如此,国师别怪我心狠了。”   掌心凝出锋利灵刃。   宁渊听见谢云璟走近的脚步,感受着云曜越渐绷紧的身子。   不好的预感来到顶峰,这个畜牲究竟要做什么?!   一直屏住的呼吸开始乱了起来,恰时云曜微微挪了挪,这一下,勉强稳住宁渊理智。   不能动!   不能露出端倪。   不然只凭他化神期的修为,根本不是谢云璟对手!   若他死了也就罢了,那云曜呢?云曜难道真的要一辈子永无止境地被关在这里吗?!   这一刻,曾事事随性,顺应天命懒得去争什么的宁渊,想要变强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谢云璟灵气化掌强行握住虎爪。   “畜牲,别碰我!”   掌中虎爪疯狂想要挣脱,谢云璟笑道:“国师勿要再动,不然这灵刃可是不长眼的。我记得国师素来最怕疼,若不小心割歪了,或者割深了,难受的到底还是国师,对吗?”   向来倨傲的云曜气势微滞,全身骨头彷佛都疼了起来,但想到宁渊还在,他稳住心态:“狗东西,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嗤!   声音戛然而止,手掌长的灵刃直直没入虎爪。   血肉刺破声如惊雷落入宁渊耳中。   取血!   谢云璟在取血。   对啊,这可是一只神兽白虎,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甚至身上的一缕皮毛全是修真界可望不可求的至宝。   谢云璟有着这样一个逆天的宝藏,怎会不穷尽所有的利用?!   云曜疼得瞳孔骤缩,谢云璟不急不缓地往下慢割。利刃破开细嫩血肉,他细嚼慢咽般仔细欣赏着云曜明明痛得骨头发颤,却还咬着牙死忍的模样,他想象着这神情出现在人形时的仙姿上,该是如何迷人。   越想,他越是兴奋,灵刃刀尖抵住骨头。   利爪深深嵌入岩石,腹部下的鼠身终于忍耐不住,死命地挣扎。   “如果你想要我死,你可以试着再动一下。”   清越的嗓音嘶哑无比,腹部下的小老鼠到底不敢动了,只是伸开爪尽力地抱住身上的虎躯。   “我怎么舍得让国师死呢?不过取点无关紧要的兽血罢了。”   玉碗接住流出的兽血。   看着艳丽的鲜血溅在玉上,晕开血花,谢云璟内心的成就感和征服欲达到顶端。   谁能想到只存在于修真界古史中,救了整个人族,高不可攀的神兽如今在他手下苟延残喘?   “国师的血甚是好用,我替皇朝先谢过国师的奉献了。”   云曜痛得已经无法站稳。   藏身于腹下的宁渊发现爪中白毛开始变得虚幻,他赶紧以融入他体内的心头血为引,蛛网般往旁分开蔓延,向云曜体内输入灵气。   灵气入体,干涸的河流勉强迎来一点甘霖,生生拽住摇摇欲坠的神智。   兽血一滴接着一滴掉入碗中。   没多时,谢云璟嫌兽血滴下的速度太慢,灵气化链,缠住虎爪上半部分,狠狠地拉紧收拢。   锁链挣扎的不停晃动,几度生生痛疯过去,根本无处可逃的云曜金眸迸裂。   “唔!”   到底忍不住,云曜发出难以抑制的闷哼。   谢云璟彷佛终于被唤起了沉睡的良知,他停下手,温柔道:“国师若是难受,不如化出人形。念及旧情,我总会手下留情。”   “畜牲!”云曜气若悬丝。   谢云璟阴鸷一笑:“既然这样,国师还得再忍忍了。”   灵气链加重,本就划开的伤口,从两侧崩开,皮层因缺血而泛白,狰狞的伤口依稀透出最里面的森森白骨。   血滴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面几息才能勉强凝出一滴。   好似自己最心爱的玩物不小心损坏了,谢云璟不满地拧眉:“国师在洞内又肆意妄动灵气?百年时间给你休养,不过一碗兽血居然也没养回来。”   灵气链再出,这次一圈又一圈如蛇捆住云曜虎身,灵气链疯狂收紧。身上每一寸血肉好似都被巨石挤压碾碎,榨出仅存的一点血。   血液滴下的速度终于勉强回到开始的状态。   谢云璟心满意足地再次加大力度,足足耗费了一炷香,这才接够了一碗。   在灵刃消散,灵气链松开的那一刹那,云曜失力地重重地砸在地面。   倒下时,神魂模糊的他不忘侧移了下,怕自己砸伤宁渊的同时,确保他的毛发和气息全部藏好了宁渊。   泛红充血的金眸半睁不开,此时的云曜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云璟收好玉碗,他伸手去碰云曜,后者虎头微挪,还想避开谢云璟恶心的触碰。   谢云璟忽视这没有半点用的闪避,手放在虎脸的一侧,动作轻柔而爱惜:“国师此次元气大伤,锁灵链上的封印不减,国师还是好生休养,别再乱发脾气。”   听着微弱的呼吸,谢云璟安静地等了会儿,见云曜还死撑着迟迟不化人形。   谢云璟本还想再动用灵气,可他见此次的云曜与之前取完血的状态不同,着实太过虚弱了些。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云曜频繁动用灵气,触发封印后反噬太重?   神兽再强,若在灵气不足的情况下大肆动用自身修为,妄图挣脱封印才导致这般,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谢云璟没打算给云曜服用丹药等物。   神兽有多强他可是领教过的。   他当初刚将云曜关在这里,结果没留神差点让人跑了,不仅他丢了大半条命还献祭了朝内三分之一的百姓性命才得已再次封印。   心知见不到云曜人形,谢云璟很快没了耐心。绝灵海湿冷气味太浓,阴沉潮湿,让习惯享乐的他很是不舒服。   再者,他还惦记着这兽血,准备拿回去炼制新一批血丹。   “国师好生休养,日后我再来探望国师。”   谢云璟一走,再也坚持不住的云曜一下化成手掌大点的白毛团子。   “云曜!”   宁渊呼吸慌乱急促,急急忙忙颤抖地捧过蜷缩成一团的云曜,如深渊的双眼此时通红,灵气不要命地输入云曜体内。   可是没用!   根本没用!   狰狞的伤口根本没有半点愈合的征兆。   先取兽血,后又取心头血,如今更是要走了整整一碗!云曜身上的灵光已经完全消失,微弱得甚至比不上那日的流萤。 第20章 七品烈雷阵   “云曜,云曜。”   宁渊捧住白毛团子的双手止不住的战栗。   内心满满的恐慌,无尽浓郁成数倍增长的杀意被心疼悉数取代,他看见不大点的白毛爪子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好似微微一碰,前爪就会从中断掉。   回到令人心安的怀抱里,被熟悉好闻的气息笼罩着。神智昏沉的云曜渐渐清醒了点,毛团子轻轻抽动了下,闭上的金眸缓缓睁开。   “宁渊,我疼,疼,好疼。”   兴许疼得太狠加上还在半昏半醒,只能凭意识行事。云曜泪水不停地从金眸里掉出,从不示弱的他哭得十分厉害:“吹,吹,吹吹。”   他想抬起被割伤的爪子,想让宁渊给他吹吹,吹吹就没有那么疼。可他根本抬不起来,连动一下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我们吹一下,吹一下就不疼了。”宁渊轻轻接住云曜的爪子。   神兽的愈合能力很强,他们几乎不会受伤。因为灵气会不断地愈合他们,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还没察觉到疼,伤口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云曜爪子上的伤口鲜红刺眼,完全渗不出任何的血来,宛如在死人身上狠狠刺了一刀。   “疼,好疼,宁渊,宁渊,宁渊,还是好疼,疼。”泪水浸湿软白的毛。   云曜带着哭腔的疼声,好似化作利刃刀刀剜在心间。疼到极致的人,早忘了什么所谓的神兽尊严面子,只知道断断续续喊着宁渊,好像多喊一声,自己的疼就能少一点。   “我在,没事没事,马上就不疼了,乖,没事,不疼不疼。”   宁渊几度抽干了自己体内的灵气,可还是没有用!   为什么会没用?!   宁渊几度发疯。   对了!   猩红的双眼一愣。   他的血!   他的血融合了云曜的心头血,说不定会有些作用。   宁渊化出灵刃在手腕一割,血对着云曜爪子上的伤滴下去。   血落入伤口中,微淡的灵气缭绕,在宁渊密切注视下,只见无论如何无法愈合的伤口终于缓慢合拢。   有用!   真的有用!   宁渊绷紧的心弦松了一些。   可还是太慢了。   还不够!   宁渊抱住怀里白毛团子,灵刃毫不犹豫刺入心尖,逼出心头血。   心头血被指引着落入云曜的伤口,在心头血融合的刹那,伤口以可见地速度长出血肉,渐而愈合。   彷佛心头血不要命,宁渊再次引出好几滴落在伤口中。   这条狰狞撕裂的刀伤到底缓慢合拢,在宁渊心急注视下,最后留下一道深红的痕迹。   宁渊悬着的心勉强放下:“怎么样?好点了吗?”   云曜疲惫地埋在宁渊怀里,尚带哭腔的声调软软的,委屈道:“还是疼。”   以前每一次被取完血,因心头血少了一滴加上有封印和锁灵链,灵气不足。伤口愈合总会花上些时间,再疼只能自己忍着的云曜终于找到了能肆无忌惮让他依赖的人。   取了心头血嘴唇有些发白的宁渊,细心地安抚着:“我再给吹吹好吗?”   像捧着最为珍惜的宝贝,宁渊递到唇边,温热的气息吹在深红伤口上。   同时,他再次带着心头血欲送入云曜口边:“尝一点,可能会舒服些。”   没这么疼了的云曜硬气了,撇开眼:“不要。”   “用点之后会好受些。”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谁需要你的心头血?不是已经取了这么多了吗?”云曜气息不足的嗓音里夹着怒气,这样一句话,他停顿了好几次才艰难说完。   “乖,就一滴好吗?”   “不要不要!”因为太急,云曜咳了好几下。   宁渊再次慌神,连忙顺着白毛团子脊背,哄着:“好好好,不要不要,我们不要。”   “那你收回去。剖心头血很好玩吗?我伤已经好了,不疼了。”   方才还嚷着疼的人转眼就不疼了,宁渊心知云曜这是着急他取了心头血,担心他的伤,本就心疼的宁渊连呼吸跟着不稳。   他笑道:“好,我收回去。”   因哭过尚且水润带红的金眸盯着宁渊收回心头血,检查好宁渊心口的伤愈合,云曜这才又缩回宁渊掌心。   失了心头血,没了兽血。   如今的云曜身子骨比俗世凡人还要弱,这一刻,他才发现这里真的好冷。   潮湿阴冷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拥簇而来,直直侵入骨髓,不管缩在哪里都难受,可疲惫和困意源源不断涌上。   就在云曜心烦之际,暖意裹住了他。   “先睡会儿。”   “嗯……”终于舒服点的云曜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一闭眼,云曜缩在暖和的掌心中睡熟了过去。说起睡熟,倒不如说昏过去了。   宁渊看着云曜身上快消失的灵光,再次取出心头血送入云曜口中。   幸好他只是寻常黑鼠,心头血虽重要但远不似神兽的这般稀少珍贵,除了短时间内可能会损耗过大,休养回来也要不了太多时间。   服下了几滴心头血,宁渊忍着头晕目眩看向怀里的云曜。见着方才还蹙紧了眉的白毛团子,眉间稍微舒展开,身上也总算再次亮起了点灵光,这才勉强放下心。   云曜这一觉,睡了足足有十日。   宁渊寸步不离,饶是途中布聚灵阵,也一直捧在手里,连衣襟也不敢放进去,生怕一不留神云曜的情况就会恶化。   布好了聚灵阵,宁渊带着云曜进到阵中,引导着灵气落入云曜体内。   还不时送一点心头血到云曜口中。   刚开始有点用,可之后无论宁渊再如何送心头血,云曜身上的灵光丝毫没有增加。   想来云曜心头血和他的血已经完全融合,他本身不过一只普通黑鼠,没有生灵的效用。要让云曜恢复,只有尽早回到修真界,找到灵气充沛的天材地宝,以及取回谢云璟手里的那滴心头血。   心头血为本源。   此次若云曜体内多了一滴心头血,绝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心头血到底致命,宁渊简直不敢想,若是最后那滴心头血不小心受损,云曜会变成什么样。   云曜没醒,宁渊知道自己应该潜心修炼阵法。   奈何根本无法沉下心去,一闭眼全是云曜哭着嚷着说疼的样子。可即便这样,他只是不经意过了下脑中的七品阵纹,一眨眼便突破了六品到七品那层薄薄的壁垒。   说来奇怪。   在阵法一途上,他确实没耗费太大心力,一切全顺其自然。   对于困在六品,其实他没太大的感觉。虽没有缘由,但他觉得自己迟早会突破六品来到七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此时,纵然再确信自己真的只是一只老鼠,也不禁疑窦顿生。   “唔……”   想着,手里的白毛团子微微一动,梦呓般轻哼了声。   宁渊注意力全转移到云曜这里:“醒了?”   这一觉睡醒,云曜没有往日的神清气爽,浑身骨头都要散开了,说不出的累。   “有没有感觉好点?”   云曜不想动,眨了下眼:“嗯。”   “伤口还疼吗?”   宁渊这一问,云曜好像愈合的爪子又疼了起来。   “给你吹吹好不好?”   “好。”   温热的气息吹在还剩粉痕的伤口上,白毛轻轻地被吹动。有点痒痒的,云曜舒服得眯起眼睛,收拢的爪垫像桃瓣绽开。   “要揉揉。”仗着自己现在是病人,云曜提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好。”宁渊指腹落在嫩粉的爪垫上。   “揉背!”   “好的。”宁渊任劳任怨。   可没半盏茶,云曜又困顿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是七日。   醒来的云曜昏昏沉沉,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洞中冷冷清清:“宁渊!宁渊!”   “我在,我在,在这里。”   宁渊及时的回应驱散了心里的不安,云曜绷紧的心弦渐而松了下去。   “冷吗?还是累?伤口疼不疼?要揉揉吗?”   约莫这次养好了点身体,云曜找回了前些天丢失的面子,想到自己居然在宁渊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顿觉无比丢脸。   见云曜撇开头不吭声,宁渊猜到了他的心思,好笑的同时轻言细语地挨着询问:“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画画看吗?还是我们下棋?要不然我讲故事。”   这样被一声声哄着,云曜内心的羞耻感好像驱散了些,他犹豫了会儿,道:“蝴蝶。”   “蝴蝶?是想看蝴蝶吗?”   “嗯。”   “好,别的呢?”   云曜只说了一个蝴蝶,又别扭地不想开口。好像自己想要的东西太多,就会显得他格外没用。   宁渊细心道:“正巧我要去看谢云璟布下的阵法,反正都要出去一趟,除了蝴蝶还能带好些东西回来。对了,我记得蝴蝶在的地方有好些流萤。曜大人,不如再看看流萤?”   云曜点头:“好。”   金眸盯紧宁渊的神情,只要有半点不耐,或者嫌麻烦,他就会立马改口说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稀罕。   可宁渊还是十分温柔耐心,他深思了会儿,又提道:“流萤所栖息的林中,长满了上次我带回来的红果子,算算时间,这一批肯定熟透了。那些果子味道清甜,若烂掉倒也可惜,等会儿我顺便再摘一些回来,好不好?”   深渊般的黑眸柔和得宛如一汪春水,直直蔓延到内里。   云曜透粉的耳朵间不太适应地颤了下,他扭过头:“你想摘就摘,问我做什么?”   “那我这便出去。”   宁渊抱着白毛团子,像之前裹小鱼般用灵气裹住白毛团子,免得冷着云曜。如今的云曜灵气缺失,连最简单的驱寒都办不到。   又将团子小心放在柔软衣料上,宁渊道:“我去一下就回。”   “嗯。”云曜眼睛都睁不开。   宁渊方走,还没两息,云曜立马浑身不自在!疲惫的身体,加上死寂到可怕的坏境,如今的云曜不论身体还是心理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要脆弱。   迟迟捕捉不到任何动静的白毛团子一下炸了开。   洞穴里没有一个人,只剩他一个。   黑黝黝的,又冷又湿,没有太阳没有星星月亮,没有花没有草。什么都没有!   烦!   好烦!   愤怒不甘涌上心头,凭什么他不能出去!凭什么他就要被锁在这里?!   都怪谢云璟那个畜牲!狗东西!   还有这该死的梵文!   那些百姓也全是坏的,坏的!   他们这些骗子,全没良心,都是白眼狼,狗东西!   极致的愤怒之后,是满腔的自责。   都怪他太没用。   怪他太蠢。   明明去俗世前,老和尚还挽留过他,让他别着急,让他再多待一段时日,在修真界多走走多看看,多识点人心。还告诉过他俗世更是复杂,他修为被封,千万别轻易相信别人。   他为什么不听老和尚的话?!   他为什么这么笨?!   大抵是受了伤,向来倨傲,从不愿承认是自己导致了这个下场的云曜,前所未有的委屈和难受疯狂涌上心头,视野模糊,金眸泛起红。   就在即将被糟糕的情绪彻底掩盖时,身后传来动静,云曜惊讶回头,只见才出去没几息的宁渊已经折回。   用尽了生平最快速度取来东西,赶回的宁渊看见弥漫着一身死气低落的云曜,还有一双发红带泪的眸子。眉梢微蹙,随即只装没看见的来到云曜身边,看似轻松笑道:“出去稍微久了点,让曜大人久等了。”   除了刚被取血,痛到神智模糊外,云曜再次找回他比石头还硬的嘴:“什么叫久等?你爱出去多久就出去多久,我才没有等你。”   宁渊笑而不语,蝴蝶和萤火虫从掌心飞出,于洞中翩飞。   趁着这个间隙,云曜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眼睛。   宁渊捧起云曜,掰开果子,分成小块送到云曜唇边。没有尖牙的他以前还能慢慢抱着啃,现在果子依旧很清甜,但本就没了力气的云曜,勉强吃了一块就没兴趣了。   蝴蝶停在鼻尖,漂亮的彩翼微微合拢,还有一两只不老实的萤火虫落在耳上。   宁渊回来后,如漂泊无依的孤舟找到了停岸的地方,情绪稳定下来的云曜无精打采地趴在宁渊掌心,想扑蝶的爪子微微动弹了下,到底没抬起来。   他盯着蝴蝶,没盯着几息又睡过去了。   宁渊无声叹了口气,指腹心疼地落在云曜眼边,拭去方才不小心被泪水打湿的地方。   即便能醒过来,但云曜清醒的时间还没半炷香。   “宁渊,我好像化不出人形了。”在暗中尝试好几次后,云曜不得已妥协。   以前有选择时,习惯在宁渊面前原形没觉得。可现在化成人形的资格被剥夺,又用不出修为,云曜突然觉得很不心安。   就在这时,眼前暗光一闪,许久未见的小黑鼠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   小黑鼠蹭到白毛团子身边,主动躺下给白毛团子当鼠垫子。   宁渊苦恼道:“我好像也变不回人形了。”   云曜没好气地骂了声:“骗子,才不信你说的鬼话。”   却十分主动地四爪并用,趴到宁渊身上,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从这之后,每次宁渊一回来,都会变成原形。   在守着云曜的同时,确定云曜状态勉强稳定下来,宁渊会在云曜睡着的时候出去布阵。   终于这日,睡醒的云曜第一次没有睁眼看见宁渊。   取而代之的是旁边的同影阵。   阵中海面乌云沉沉,直直压到水上。似乎为了怕吵醒他,这次的同影阵特意去掉了声音。   黑云滚动,云雾翻腾,雷电自黑云中如蛟龙起伏。即便听不见声音,但云曜依旧能切身实地的感受到海面上的汹涌。   这一刻,云曜的心高高提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情不自禁屏紧呼吸,还差一点,差一点!   直到泛着金光的阵纹彻底成型,雷电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从半空坠下。   雷光轰然击入海水,饶是无形的水也被劈出泰山般的巨坑。   七品烈雷阵!   成了!   而且威力比他想的还要大!   宁渊方回来,才化出黑鼠原形,坚持着等他,硬撑着没睡过去的软白团子飞扑上来。   云曜难掩欣喜:“我看见了!是七品烈雷阵!”   宁渊接住挂在身上的软白团子:“对,是七品烈雷阵。”   “我们快能出去了吗?”   宁渊笑着点头:“是的。”   欣喜赶跑翻涌而上的疲惫和倦意,云曜眸子都亮起来,他期待地问:“现在就行吗?”   虽然不想让云曜失望,但宁渊只得实话实说:“还得再等十五日。”   “谢云璟布下的九品幻阵和九品传送阵,我还需得再参悟一段时间。而且七品烈雷阵范围太大,威力也过于强盛。如果贸然用阵法炸毁玄铁链,只怕会连累你。”   说到这里,宁渊补充:“纵然曜大人英明神武,绝不会被区区七品烈雷阵所伤,但还是小心为上。”   云曜得意:“那是自然。”   宁渊笑着带云曜回到衣服上。   云曜如今元气大伤,连人形都幻化不出,若真受了叠加的七品烈雷阵,只怕可能性命不保。   他必须修改七品烈雷阵,确保阵法威力全部用在锁链的一处,这样不仅能缩小范围,最大程度保证云曜安全,还能一次就炸毁锁灵链。   这一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些宁渊并未同云曜细说。   云曜沉思:“十五日?”   在洞穴里的他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很久吗?”   宁渊心里再次一揪:“你再睡两觉就行了。”   “那我立马睡!”得到宁渊保证的云曜,开开心心地闭上眼。 第21章 锁灵链断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云曜还梦见自己在草地上扑蝴蝶。   扑着扑着,他回头瞪向身后悠哉踱步的人,对于自己必须仰视很是不满,厉声吩咐:“宁渊,快给我变回去!”   “遵命,曜大人。”   宁渊话音方落,只见宁渊原地化成黝黑的老鼠,老鼠不仅没比他小,还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最后云曜仰着脑袋都看不清楚宁渊。   突然,这冲天的大耗子,抬起小山般的鼠爪劈头冲他盖下来。   ?!   云曜惊醒。   “做噩梦了吗?”   头顶传来的声音叫醒还在恍惚的云曜。   云曜这才发现他睡的地方格外舒适暖和——他在宁渊的衣襟里。   他本想跳出来,但这里面真的很舒服,骨头发软的云曜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赖在这里面。   “怎么不说话?”宁渊好脾气的又问。   可惜云曜脾气坏气性大,还不讲道理。分明自己做了没来由的噩梦,偏冲宁渊撒气。他背过身,就是不搭理宁渊。   “总不会梦见我在梦里欺负你了吧?”宁渊好笑地戳着云曜白绒绒的后背。   ?!   云曜眼珠子瞪大。   这鼠脑子是什么做的?这都能猜得出来?!   宁渊没变回原形陪云曜,他忙着刻画阵法。   云曜忍了会儿,没忍住,又探出虎头来看:“你在干什么?”   “布阵。”   云曜盯了好一会儿:“这是七品传送阵。”   “对,另一处的传送阵落点在万里外的一处荒林里。那处草林密集,不远处还有村落,最适合躲藏。”   在云曜睡着时,宁渊出去找到的这落点。   来回加上在那边布下传送阵,一共花费了三日。   万里距离,不过需要一日多。这仅是化神,若以谢云璟的修为,加上谢云璟九阶阵修的实力,通过传送阵残余灵气必能定到落点所在。   只怕他十五息就能赶到。   再减去传送阵内的五息,就是十息。   十息。   这个时间远远不够!   “这个传送阵一成,我们就能出去了吗?”   “还得再等等。”   “哦。”   云曜没多失望,毕竟宁渊说过得睡两觉。如今他只睡了一觉,还差了一觉。   传送阵和烈雷阵皆为七品中十分复杂的阵法,连八阶阵修,更或者九阶阵修有时也无法一次成阵。   但宁渊手法炉火纯青,完全不像初升七阶的阵修,倒像极了从头再来的阵修大能。   云曜盯了会儿阵法,目光转而落在宁渊身上。   察觉某只团子的视线,宁渊怕人无聊,问道:“等下次曜大人睡醒,我们就能出去了。”   云曜哼哼,藏在衣服内的尾巴尖不自觉翘了起来。   “曜大人想好出去后,要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   云曜脑袋搭在衣领口,以前刚被关在这里时,他每时每刻都想冲破封印,断掉锁灵链。出去杀掉谢云璟,抢回心头血、虎牙……还要降下天罚,数倍地把那些百姓加在他身上的恶毒梵文给还回去。   所以他忍着一次比一次重的反噬,不厌其烦地挣扎。结果连用灵气都成了奢侈。   后来,关的久了,他还是很想宰了谢云璟这个畜牲。可不知不觉中,他更想听见别的声音,无时无刻疯狂回忆着外面的一点一滴。想回到修真界再次肆无忌惮地吃喝玩乐,晒晒太阳、逗逗小妖兽。   但五万多年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   云曜渐渐的连外面有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   再后面,宁渊掉了进来。   宁渊分给他很好吃的果子,和他下棋,给他画好多的画。   画上有酒肆茶馆,有街坊小吃,有漂亮的花灯风车……好多都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   那时候他想,他迟早有一天也要挨着吃个遍,玩个够!   可他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宁渊带他出去是拼了命的,九死一生,一个不慎,就是神魂皆陨的下场。   “我没什么想做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我们出去后,先去远山寺好吗?”   云曜恍然。   远山寺,老和尚。   五万多年了,远山寺还在吗?   还有那个念念叨叨,很是烦虎的老和尚呢?即便是大乘老祖,五万多年也该坐化或者飞升了,更何况那时的老和尚早已半步飞升,窥得一丝天道。   云曜闷闷地回了一句:“找不到,谁还知道远山寺在不在。”   宁渊趁机揉了下虎头:“没关系,到时候我带你去找,好不好?”   “随便你。”   云曜没醒多久,又昏昏沉沉睡了去。   宁渊没过多耽搁,在洞穴中布好传送阵后又妥善安置好云曜,转瞬来到海上林中。   他拾起一块石子,扔向面前看似平常的树干。空中荡起一片涟漪,里面繁复灵气若隐若现。   九品幻阵!在里面的就是九品传送阵。   两阵相连,一阵动,另一阵必有感应。   宁渊一开始确实想毁阵,从而拖延时间。但细想之后,就发现毁阵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先不说他无法快速毁阵,若他晋升到八阶阵修,兴许会更快。可他和云曜都等不了,更何况即便毁了这个传送阵又如何?   谢云璟靠着云曜,叱咤修真界这么多年。即便没有这个九品传送阵,那么九品传送符呢?撕裂空间,直抵此处的宝物呢?!   有这些东西相助,别说半个时辰,半盏茶都用不到。   宁渊不敢算上这个时间。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在洞穴外布阵,以此拖住谢云璟。   八品阵法他尚且无法布成,所以宁渊在洞穴入口处同时布下了五个七品叠加阵法。   这些阵法,大抵能拦住谢云璟三十息时间。   每一处,宁渊全算到了极致。   等云曜再醒来,他整个虎被宁渊抱在怀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宁渊?”   尚带暖意的手覆在他眼上,挡住他的视线。   宁渊清雅嗓音落在耳边:“曜大人,再等一下,马上我们就能出去了。”   “马上……就能出去了?”   即便做好了准备,可真当睁眼听见这个消息,云曜第一反应还是不可置信,恍然间竟以为自己还身在梦中。   “对,我们马上能出去了。”宁渊清晰地、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他在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是即将就要发生的。   被锁了五万多年的他真的能出去了!还是和宁渊一起。   这一瞬间,欣喜、担忧、紧张,还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各种复杂情绪翻涌而上。   但很快穿透肩胛骨,轻轻晃荡的锁链吸引住了云曜的注意:“你在刻七品烈雷阵吗?”   “是不是晃动幅度太大了?”   云曜摇头。   不过宁渊还是怕云曜不舒服,再次放轻手上动作:“稍微再委屈一下。”   “什么?”   背后的锁链晃荡停止,紧接着,云曜双耳也被灵气捂住。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宁渊!”   掌心轻落在脊背,稳住链端,指腹轻轻地摩梭,无声地安抚着云曜。有灵气自上方疯狂凝聚,在云曜看不见的洞穴内,金光大绽,以兽血为引的阵纹快速流转。   金光越渐刺目,最后达到顶峰。   轰!   即便听不见看不见,但云曜还是感觉整个洞穴猛地大力晃动。   尤其一直以来,源源不断通过锁链往他体内加固封印的暗红梵文,突然间断了来源,像硬生生从中砍断!   整个沉重的身子一下变轻。   遮在掌心下的金眸放大,他感觉到了,锁灵链真的从中断开了!   与此同时,修真界灵气最为浓郁之地,被誉为修真界仙殿,令无数修士势力为之忌惮敬畏的皇朝内。   重重把守的地宫之中,一尊金玉所塑,被无数诡异锁链缠身的神兽巨虎雕塑骤然从中裂开。   正在炼丹室内,以兽血炼制丹药的谢云璟神魂倏然撕裂了的疼,灵气一窒,手中刚要出炉的丹药,砰地炸裂开。   丹炉碎片和灵药残渣,还有爆开的灵气溅了谢云璟满身,灵火甚至灼烧了大半法衣。   震惊之下的谢云璟一时之间竟忘了施展护体灵气。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他绑在锁灵链上的那一缕神魂怎么会被突然毁掉?!   似是想到什么,谢云璟瞳孔骤缩。   是锁灵链!   锁灵链断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的神魂和锁灵链绑定,一毁具毁。   似是验证他的猜想,体内本平静的心头血,骤然光芒大绽,彷佛在为它的主人跳跃欢喜。   谢云璟双目陡然变得猩红。   国师自己挣脱了锁灵链?!   不!   绝对不可能!   被锁在绝灵海底五万多年,几乎完全废掉,连一条野狗都比不上的白虎,根本不可能出去!   是谁?   究竟是谁闯入了绝灵海,还不知死活地带走了他的东西?!   若他抓住这个贱人,他誓要将此人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还有国师,哈!他对他千般讨好,万般顺从,偏生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这么想跑吗?   抓人回来,他一定要碎掉全身筋脉,打断四肢,让这所谓的神兽永远成为一只彻彻底底的病猫!   裹挟滔天杀意的谢云璟恐怖修为全数施展,身形当即消失在原地。   “走!”   宁渊双手紧捧云曜,以身护住云曜,一人一虎扑向灵光大绽的传送阵中。 第22章 完全消失   “发生了什么?”   “天啊,谁这么大胆惹怒了皇尊?!”   圣人一怒,风起云涌,天昏地暗。   以皇朝为中心,数千里全笼罩在雷霆之下。妖修,人修,无一不胆颤心惊,险些跪下双膝。   宁渊最后一片衣角刚消失在传送阵,绝灵海之上,裹挟万千雷云的谢云璟腾空而立!   他根本没从九品传送阵走,而是直接撕裂空间,破虚而来。   势如破竹的身影掀飞海水,直冲入最深的洞穴。   却在洞口微微停顿。   本该逃走了的巨虎和往日一样慵懒地趴在洞壁前,似是听见了动静,巨虎不屑地抬眼往这边看来,睥睨金眸满是讥讽漠然。   “国师?”   难道国师没走?   但只是一下,谢云璟发现洞穴前有若隐若现的灵气浮动。   不对!   绝灵海隔绝灵气,怎么会有灵气?!   是幻阵!   灵气骤出,击碎阵法,倨傲巨虎登时消失,与此同时其下掩藏的血阵出现,尖刺,烈火,巨石……全部冲出。   四个叠加七品杀阵!   果然有人找到了这里,还是个至少七阶的阵修!   谢云璟强行破除阵法,七品杀阵在他眼里狗屁都算不上。   三十二息。   比宁渊预测的只多了两息。   谢云璟走入洞内,看见地上从中炸开的锁灵链和洞内的传送阵。   既然要跑,云曜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抹除洞内宁渊存在的痕迹。   残留在沙面的画,思索修改烈雷阵所留下的阵纹刻痕……以及毫不掩饰,残余在锁灵链上的,用于炸断锁灵链以兽血刻画的阵纹。   每一处都彰显着这根本不是一次突发奇想,而是蓄谋已久!那个阵修分明早寻到了此处,一直在暗中筹备!   这人究竟什么时候来到的绝灵海底,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   满腔愤怒的谢云璟抓住传送阵中的灵气轨迹,视野当即锁住东南方!   传送阵内天旋地转。   混乱灵气凌厉如刃,宁渊用出全部灵气护紧怀里的云曜。   “砰!”   万里之遥,密集的荒林中,一人一猫凭空掉落,惊飞无数鸟雀。   “咳!咳咳。”损耗过大的宁渊护住云曜的同时,急忙撇开头,强行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   “宁渊?!你怎么样?”云曜刚从怀里探出头,就看见宁渊脸色惨白如纸,锁灵链断掉的欣喜瞬间烟消云散。   他急得双爪捧住宁渊的脸。   “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云曜缓了阵子,立马想通一切。   绝灵海附近根本没有灵气,即便用聚灵阵聚拢了些少得可怜的灵气,也无法支撑这么多阵法运转。   所以云曜醒来时,闻见的血腥味是宁渊的!   他以自己的血为引,先刻画了七品传送阵,而后又刻画了两个七品烈雷阵。他还在洞口布了足足五个阵法用以抵挡谢云璟。   那可是七品阵法啊!   阵纹数都数不清,得耗费多少兽血才能成阵?就这么大点的小耗子,哪里能挤得出这么多兽血?   云曜越想越害怕,好似爪下的人已经只剩一层干瘪瘪的皮。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死不的。我们先走,谢云璟马上就到!”   “你还能用灵气吗?”   宁渊握住云曜的爪子,抱着他往草丛内走: “不用灵气。”   灵气一经使用,势必留下灵气轨迹。   别说宁渊以血布了这么多七品阵法,本就灵气亏空得厉害,跑不了多远。再则,即便他保持修为,但化神就是化神,再快也快不过谢云璟。   “那现在怎么办?靠你这样用腿跑?”云曜急道。   若他被谢云璟抓住大不了再受点折磨,被关入绝灵海别想出来。   宁渊呢?!   以谢云璟这个畜牲的作风,宁渊怎么办?!   他会死的!   而且谢云璟一定会用尽恶毒的法子折磨宁渊。   更烦躁是的,席卷的困意压制不住的上涨,他越想提起精神,越想找出摆脱困境的法子,越想极尽可能的出点力,就越想睡过去。   “宁渊,你听我说,若是……”云曜强打起精神。   就在这时,晴朗的天边传来震耳轰鸣,滔天气势如雷云压城快速逼近。   谢云璟来了!   纵然因谢云璟吃尽了苦头,但云曜从未惧怕过谢云璟。   可现在云曜内心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赶紧道: “宁渊,你快走,你把我放在这里。”   我能想办法拖住他!   宁渊打断云曜的话,安抚地捏了捏掌心的毛爪子: “曜大人,你这双眼睛能藏起来吗?”   即便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还是不急不慢的,只需一句话就能安抚好云曜。   大脑混沌的云曜没明白宁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顺从地点头: “能。”   话毕,金眸中璀璨光芒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收敛了锋芒,温柔干净的琥珀色双眸。   “曜大人。”宁渊道: “接下来靠你了。”   “什么?!”   宁渊将云曜放在柔软的草上,随即云曜眼前暗光一闪。   光芒如烈火坠下。   谢云璟阴鸷地看着面前隐在林中的传送阵。   从阵纹上看,这个传送阵至少布下已有五日。   五日!   距离他上次来取兽血不过两个月!   那时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回想,只觉得国师的举止行为处处不对劲。   带着被愚弄的谢云璟一怒之下神魂覆盖整片林子,方圆千里全部化作虚无,不论再如何隐藏的灵气轨迹一览无余地出现在神魂下。   但没有!   没有!   没有任何匆忙逃走的痕迹。   怎么回事?!   谢云璟调出丹海上的心头血,试图利用心头血找到云曜的行踪。   结果这该死的心头血方才还发疯似的光芒大绽,恨不得在他丹海上跳舞。如今黯淡如灰烬,一动不动,任由谢云璟输入再多灵气,如何驱使,就是没有半点动静。   废物!   全是废物!   盛怒之下,灵气席卷整片林子,野兽们惊慌地四处逃散。   突然——   十米开外的草丛内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晃动的草丛从中分开一条细细水流。   猩红的双眼当即锁住,凶戾视线如利刃扫来。   只见一只脏兮兮,不知在哪个泥潭里打过滚,裹满了腥臭泥浆,几乎看不清原样的奶猫叼着只大老鼠,跌跌撞撞地从草里钻出来。   猫?!   谢云璟眸子微眯。   带走国师的阵修和国师彷佛凭空消失,半点行踪找寻不到。   而此刻,就在传送阵旁边,就在这片林子里,出现了一只灰扑扑的猫。   神魂蠢蠢欲动,妄图将这只脏猫查探个够。   就在神魂即将落在奶猫身上,谢云璟目光触及黏成一摞摞的脏毛,还有猫口中沾着血半死不活的黑老鼠。迟疑半息,谢云璟嫌恶地收回神魂。   他不禁想起那威严高贵,最爱洁整的巨虎。   那样尊贵的神明,怎么可能任由自己滚得这么脏,还咬着这样一只恶心的老鼠?   心里怀疑消了大半。   可谢云璟素来谨慎,不肯放过任何可能。正好这只脏猫没慌着逃跑,他改用肉眼打量。   看这样子,就两三个月,身上灵气少的可怜。   嘴里等高的老鼠对于奶猫来说有些过于大了,走得摇摇摆摆颇为费劲,总让人怀疑它下一息就要摔倒在地。   不过好像对于自己这第一只捕到的猎物太过喜欢,脏团子咬得死死的,半点不松口。   大抵谢云璟目光过于凶狠,奶猫敏锐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厉鬼般的视线。   “喵!”奶猫惨叫,叼着只和它差不多大的大老鼠还能勉强走的奶猫,登时吓得浑身脏毛炸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猫瞳直直对上谢云璟。   不是记忆中熟悉漂亮,宛如炙阳的金眸,而是平常普通,随处可见的琥珀色眸子。   谢云璟眉梢微蹙。   “唬!唬唬!”喉咙里发出威吓的嘶吼。   奶猫受到威胁,以为这个大家伙要抢自己来之不易的猎物,不大的猫躯下伏压低,耳朵往后拉平。   又怂又凶。   在谢云璟面前像只被拔了触须,负隅顽抗的蝼蚁,实在可笑得紧。   疑虑彻底打消。   谢云璟半点注意都懒于放在这只脏猫和死鼠上。可笑他刚才突发异想,怀疑这又丑又脏的猫是国师假扮。   这样的一只随处可见的臭猫,怎么可能是国师?!   即便他更爱国师人形,可他的国师,就算虎形,也是尊贵高傲的。绝不会是这样没用的低贱模样!   附近有村落,想来这猫是村民养的。   如此蝼蚁般的存在,他连杀它,都嫌弃脏了自己的手。   确定这只突然闯出来的脏猫和国师没有半点关系,谢云璟心中暴戾再起。   还没走远的奶猫当即被谢云璟陡升的气势吓了一跳,连自己好不容易带到这里的猎物都忘了,匆匆忙忙往后面蹿逃。   等跑出好一段距离,奶猫心有不甘,回头看了好几眼自己的食物。到底经受不住诱惑,它急冲冲跑回来,警惕地盯紧谢云璟,试探地一步一步靠近大老鼠。   见谢云璟对它的老鼠的确不感兴趣,它一口再次含住老鼠,仓皇失措地狼狈跑远。   途中因为跑得太急,一个没留神,爪子踩到了老鼠尾巴,连猫带鼠一道滚了好几圈。   这一滚,力气似乎浪费了个透,奶猫前后爪并用,咬住老鼠后颈皮,用尽全力才勉强拖走老鼠,最后一同钻进荒草中不见了身影。   举手投足全透露出与俗物无异的愚笨。   谢云璟心思没继续在这死猫身上。   神魂寸寸入地,连百里之下的泥土都被他翻了个遍!   没有。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前后不过几十息,翻了天也不可能一下消失,到底藏在了哪里?!   进了荒草堆,原本装死的老鼠,陡然而起。反口咬住脏兮兮的奶猫,扔在背上,快速地往林外飞奔而去。   爪子搂住小黑鼠,昏昏欲睡的云曜心跳慌乱,他听着近在迟尺有些凌乱的呼吸。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甚至死死封紧经脉,不敢让灵气进入体内。   谢云璟的神魂还笼罩着他们,只是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   但凡有丝毫纰漏,就会前功尽弃!   刚跑出密林,身后地动兽鸣,这一片密林瞬间塌陷,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无数树木发出折断的悲痛哀鸣。   狂风鼓动玄黑龙袍,宁渊和云曜藏在草里,看见半空中的谢云璟双眼几欲滴血,状似疯癫。   一掌摧毁密林,谢云璟身影陡然消失,而离去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的村落。   “宁渊,谢云璟会不会滥杀村民?”云曜担心道。他想跑,但更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放心,不会的。”   若谢云璟真会如此,宁渊断然不敢选在此处落脚。   虽仅有两次面,他更甚至没亲眼见过谢云璟,但宁渊摸透了谢云璟性子。   “谢云璟最是自傲好强,他不屑杀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从而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就好。”   极尽疲惫的云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脑袋搭在宁渊颈侧,心中惶恐未消。   像是不相信真的逃脱了,他问: “我们已经出来了吗?”   “对,已经出来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们都还活着?”   “是的,我们还活着,我们安全了。你先睡会儿,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好,你记得小心一点。”云曜呢喃,放纵自己彻底睡熟过去。   石头村。   这天,全村不过仅几十人,最高修为才炼体一重的石头村迎来了一个他们从未触碰过,连想也不敢想的圣人尊者。   所有人,不论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还是垂髫小儿,悉数聚集在广场,颤抖着身子双膝跪地,额心紧顶粗糙地面。   他们大气不敢喘,看也不敢看正面的人。   生怕这位圣人一个不悦,就将他们屠杀干净。   始终找不到云曜所去的谢云璟,不死心地聚拢附近所有人,神魂从里到外寸寸扫视,恨不得将这些人扒个干净。   可惜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些畏畏缩缩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国师乔装打扮的。   国师还有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存在的七阶阵修,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半点痕迹!   像凭空消失了。   这是除了幼年在冷宫外,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瘪,不仅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抢走他的东西,甚至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谢云璟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在睁眼的刹那,看见这些丑陋不堪,唯唯诺诺的村民更是怒火直冲。   这些碍眼的愚物就该死得干干净净!   杀人泄愤的冲动如烈火越烧越旺,但谢云璟很快找回理智,强行冷静下来。他堂堂皇尊,在修真界中万人敬仰,若传出去他杀了这些废物,让修真界的人如何看他?!   掌心汹涌灵气倾巢而出,远处这些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村庄顷刻化作齑粉。   一个稚子见自己的家被毁,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他满目惊恐的娘亲紧紧捂住嘴。   好些胆小的村民更是吓得晕倒在地,但谢云璟眼里根本容不下这些卑贱如尘埃的存在。   七阶阵修!   神兽白虎!   好,逃得好!   他不信他翻遍修真界,一个七阶阵修一个七阶阵修的挨着盘问,还找不出来!   ———————— 第23章 出问题了   唯一还有可能藏身的村子里找不到人,谢云璟很快离开。   感受到如阴霾笼罩在上空的神魂终于撤离,宁渊双手捂住云曜耳朵,猛地偏向一侧,吐出鲜血。   一下用兽血布这么多七品阵法,还是太勉强了。   全身上下因过多压榨灵气,彷佛每一寸都被铁锤凿过,酸疼得厉害。   不过……   宁渊垂眼,看着怀里睡得没心没肺,如今变成了脏团子的云曜。   身上难以忍受的疼在这一刻彷佛消失得干干净净。   强行掐了个净灵诀,冲掉云曜身上的臭泥,脏团子又变回白白软软的团子。宁渊慢条斯理地理着有些乱糟糟的白毛。   指腹扫过脊背,本该柔软的皮毛下有两处冷硬的凸起。   宁渊眸子冷了下来。   ——这里是锁灵链埋入骨中的链端。   谢云璟一旦用神魂查探云曜,必能发现锁灵链!   锁灵链链端贯穿肩胛骨,梵文以此穿透云曜全身筋脉百骨,只能慢慢剔除,根本不敢一下全部拔出。不然云曜势必重伤,更有甚者根基大损。   所以宁渊只能从中断掉。   他让云曜放出微末灵气,这样可以遮住锁灵链那点残余灵气。可锁灵链还在,而云曜就算勉强能挡住锁灵链的气息,但凡神魂查探,根本躲无可躲。   谁也不知道被云曜叼在口里的宁渊,在感知到那恐怖庞大神魂堪堪停在云曜鼻尖时,他绷紧了血肉骨骼。   随时随地准备灵气暴起拖住谢云璟,献祭心头血刻画传送阵,强行送走云曜。   不过这只是绝境中的走投无路,结局只可能他死了,而云曜也不一定跑得掉。   是的,宁渊一直在赌。   他就是拿命在赌。   事实证明,他也赌赢了!   他算过每一步,想过所有逃生的可能性。可实力悬殊太大,即便算到极致,也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   所以只能赌!   他赌谢云璟的狂妄,赌谢云璟五万多年来的高高在上,赌他空有实力却瞧不起万物。   所以在谢云璟赶到的时候,他不选择逃,也不选择躲,因为这样只会九死无生。   他故意弄脏云曜,让云曜又丑又黑地光明正大以原形在谢云璟面前大大咧咧地逃走。   幸好云曜爱面子,所以谢云璟一直不知道强大无比,立于修真界顶端的神兽白虎其实本体是只幼崽。   所以他还赌,赌谢云璟不会将这样一只脏兮兮,叼着老鼠的奶猫和云曜联想到一起。赌谢云璟不愿意耗费这点心力,即便是神魂,也格外嫌弃厌恶地不愿意碰这只脏团子。   这个举措,比任何都要来得凶险,一旦失败,前功尽弃!   万幸。   他赌赢了。   一步接着一步,连谢云璟看见巨虎幻象的时间都算到了极致,其中惊险不言而喻。   但越是惊险,宁渊越是冷静。他不会慌,也不能慌。   直到现在,尘埃落定,宁渊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了些。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他从未接触过修真界,唯一解修真界的还是从云曜给他的传承中,可这已是五万多年前的修真界。   百年便可沧海桑田,更遑论漫长的五万多年?   五万多年。   纵使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凡人活了五万多年,即便他碌碌无为,凭借所见所闻也能有非凡成就。更何况谢云璟?   如今的修真界只怕早成了谢云璟的一言堂,要从谢云璟身上拿回云曜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不过宁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强撑着布出一个简单的聚灵阵,果然是回到了修真界。纵然此处偏远,灵气远远算不上充沛,可也是绝灵海的数百倍之多。   打坐入定前,宁渊先看了眼怀内的云曜。   见灵气不要命地涌入云曜体内,身上白毛再次泛起点点荣光,宁渊勉强安心。又见人舒服地伸了伸爪子,鼻尖还在他手边蹭了蹭。   心神一动,他想到在谢云璟赶到时,云曜脱口而出,还未说完的话。   明明这么想出来不是吗?   怎么会想到自己留下,让他走的这种办法?   蠢猫!   不过只有这样虚弱又困顿的时候,云曜才会实话实说。   不用想,若是按照平日清醒的德行,这只嘴硬心软的白毛团子说出口的就不是:你快走,你把我放在这里。而是:你快滚,少留在这里碍手碍脚。   想到云曜别别扭扭的关心,宁渊轻笑。   他弯下腰,就在双唇即将吻到白毛团子额心时,宁渊眼中微淡的沉迷散去。他无奈叹了声气,到底没落下,转而用手揉了揉虎头,将人放进衣襟内。   从白日打坐到傍晚,宁渊亏空的灵气恢复了些。   他抱着怀里的白毛团子。   既然谢云璟没用神魂查探云曜,谢云璟同样不会对村民出手。   但到底不放心,宁渊带着云曜去了一趟。还没靠近,先前来时他还看见的整齐屋舍如今空空如也,全变成了残垣断壁。   宁渊神色微凝。   沉沉暮色下。   原来的村落满目疮痍,广场中心高高燃着篝火,老弱妇孺们依偎着。壮年则是收拾着炸毁的残屑,想尽快地搭起屋舍。   “天杀的修仙者,不把人当人啊。”一个老者恨恨地拄着拐杖: “这种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还是别说了,那位通身的气派,看起来不简单,只怕有劳神子的通天之能。若听见我们背后议他是非,一个不喜,这一掌到时候就不是毁掉村子了。”一个妇女面露愁容,忧心忡忡道: “屋子毁了就毁了,大不了多花些时间,能活下来就是好事。”   “是啊,我以前听镇上的人说过,这些大能万里之外就能取人脑袋。实在厉害得紧,这事只当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   原本还有些想附和,跟着骂两句的人悻悻闭嘴,到底没再出声。   整个村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旁边传来的木板敲击更是衬得整个村子寂寥无助。   没多时,不少人陆陆续续地打着哈欠,连正在搬运木头的人都忍不住困意,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   酣睡至天明。   等村民们陆陆续续睁眼时,朝阳洒在地面,昨天还是一片废墟的村庄凭空再次出现。屋舍整整齐齐,竟于先前别无二致。   他们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简直不敢相信。   “这,这,这是哪位好心仙人做的?”   村民口中好心的仙人此时早已带着云曜身在万里之外。   原来昨夜宁渊先用灵气让村民们睡过去,再用阵法帮忙复原村舍,还在村子下布了一个隐藏的七品聚灵阵。   虽然村中能修炼的人少,但长期待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总能强身健体。权当他给村民们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毕竟他们实乃无妄之灾。   *   云曜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自在!   沉睡的骨头彷佛苏醒了,云曜睁眼时,难得的神清气爽,一摆先前总是睡不醒,骨头发软发懒的状态。   放回神,陌生又喧闹的人声瞬间闯入耳中。   有人?!   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云曜迫不及待从宁渊衣襟里钻出来,映入眼中的场景,当即惊住了他!   栉比鳞次的高楼亭台如卧龙匍匐,一眼望不见尽头。街边摊贩,商铺琳琅满目,交谈声,小贩叫卖声,还有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讲故事声,稚子的打闹声……   此时此刻,云曜好像真的进到了宁渊在沙面上所做的画中!   微风裹挟各种好闻的吃食香味。   好香好香好香!   云曜四处嗅着,眼见大半个身子要掉了出去,宁渊及时接住,顺便将某只馋嘴团子放在肩上。   “曜大人这次只睡了三日,比以往醒了快些。”   什么三日四日?什么快些慢些?   云曜根本听不见,琥珀色眸子装得全是街边花里胡哨的小吃。   宁渊好笑地来到一处点心铺子前: “这个要吗?”   馋昏的云曜哪里顾得上矜持,赶紧点头。   要要要!   “仙友好眼光,这米糕乃云河盛产,米糯微甜,味道最好。还有这个桃花糕,这桃花乃初春采来的第一批桃花苞,香味浓郁不散,咬一口回味生津啊!”   摊贩滔滔不绝地挨个介绍了个遍,途中不禁频频看向面前相貌出众的人。   倒真像仙人,气质如山间青竹,文雅似翩翩君子。眉目柔和温润,说话更是舒缓悦耳,只是听着就让人心神缓和。   还有肩上瞧着格外机灵的白猫。   活在修真界的兽物浸染灵气许久,即便毫无灵智没有灵兽血脉,养久了多耐心教教,也通得些人性。   本以为只是只主人教得好,略微聪明些的白猫,虽然看起来憨态可掬很是找人喜欢,但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妖兽。   可目光随意扫过,小贩再也收不回视线,这手掌大点的猫崽子竟是有几分不可玷污的清冷神圣感,让人莫名觉得高贵不可侵犯。   真是怪事!   “这个呢?”   云曜疯狂点头。   要要要!   都要都要!   最后摊上所有口味糕点全买了个遍,云曜嘴里一边塞着一块,两只爪子抱着四块,多余的全理直气壮地给宁渊拿着。   不止糕点。   每经过一个卖小吃的摊前,云曜腮帮子鼓鼓的,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就踩着宁渊肩膀:要这个要这个!   “好,买这个。”   云曜不知节俭地要,宁渊跟着不知节俭地买。   为了方便这家伙吃东西,宁渊还特意买了一个储物袋挂在云曜脖颈上,吃完了就从里面掏。   买光了一条小吃街,云曜终于心满意足放宁渊回客栈。   开了间上房,云曜一见又大又软的床榻,当即抛弃他的人垫子,扑到软被里。   好舒服好舒服!   宁渊坐在床边,耐心给不安分的白毛团子清理爪子上的油渍: “怎么肚子鼓得这么大?”   云曜瞪了眼宁渊,没好气撇开头。   会不会说话?   什么叫肚子大?!   他可是神兽白虎!吃点东西一会儿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会肚子大?   “要揉揉吗?”   云曜抬爪,要人给他揉爪子。   结果宁渊将手放在他肚子上!   云曜:?!   两爪猛地摁住肚子上的手,他震怒: “你干什么?!”   宁渊忽视云曜的威胁,轻轻地按揉起来: “吃这么了多,揉一揉会好点。”   他吃得不多!   他才没有吃很多!   云曜正想反驳,强制命令宁渊给他松手,结果就发现撑得圆滚滚,确实不太舒服的肚子被这样摁着好像真的有点舒服。   关键宁渊眼神干净,神色温柔,温热掌心也只是停在肚子上。这让原本很抗拒的云曜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加上肚子真的很舒服,于是不由地放松身子。   他道: “只准按一会儿。”   “遵命,曜大人。”   看着因为舒服过了头,发出呼噜呼噜声的白毛团子,宁渊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是好上几分。   过了一会儿,云曜懒懒打了个哈欠: “不按了。”   “好。”   纵然腹肚的触感很好,但在云曜说不要按了后,宁渊毫不停留地收回手,不会让云曜感觉到半点冒犯。   “我先练习会儿符箓,曜大人若有事直接喊我。”   “符箓?”云曜睁眼: “你什么时候会绘符了?”   宁渊道: “我们出来时用了不少七品阵法,阵修这个身份不便再用。正好闲来无事,便了解了下符箓。”   “符箓和阵法完全是不同的路子,不少修士想多道齐修,最后落了个自爆的下场。你阵法都到了七阶,现在再修符箓,能行吗?”   宁渊弯眼: “多谢曜大人关心,我只是试试,若无法深入会主动停下的。”   “谁关心你了?别胡说八道。”云曜转过脑袋: “你爱练练,关我什么事?”   是了。   摆脱了绝灵海,又有灵气帮助恢复元气,再次生龙活虎的嘴毒虎又回来了。   宁渊笑着用灵石在床下以云曜为中心,布了一个简易的聚灵阵。   在聚灵阵帮助下,飞快聚拢而来的灵气半点不落地迅速进入云曜体内。见宁渊去到书案取出他备好的符纸,朱砂等物开始练习绘符,云曜趴在床边伸爪去掏床幔上的流苏。   但掏了一会儿,他就没兴趣了。   身为神兽,云曜完全不需要盘膝打坐,运转心法吸纳,这些聚拢来的灵气就会主动进入他体内。   很是适合他这种懒蛋。   不困的他趴在床上又开始从储物袋里掏东西吃,吃着吃着,他想起来了: “宁渊。”   “嗯?”   “你的灵石哪儿来的?”   他记得宁渊出来的时候,和他一样空无一物。怎么他才睡了一觉,宁渊一下子这么富裕了?   “一部分是帮别人布阵得来,还有大部分是售卖符箓来的。”   什么?!   云曜震惊。   什么东西?!   宁渊不是才开始解符箓,而是已经能绘制出成符,还能卖出去换灵石!   “你能绘出几品符箓?”云曜问。   “尚在二品符箓。”   啊?!   云曜再次震惊。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宁渊,这黑老鼠该不会也是什么神兽吧?!   要知道他乃白虎,因天道偏爱。对符箓,丹药,阵法等,生来有恐怖的领悟和感知。   但当初他正儿八经,认认真真地学习绘符,从一品到二品也用了两日。   可宁渊,不去掉他中间零散做别事的时间,一共也就三日!算下来,速度和他相差无几。   “你怎么这么快?!”云曜感叹。   认真绘符的宁渊从不落云曜的每一句话,他沉思: “兴许是先前习阵留下来的经验吧。”   阵修的经验还能用在符修上?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管它呢!   这可是他选中的小耗子,聪明一点,逆天一点,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夸宁渊的同时,还不忘夸夸自己的云曜很是得意。   知道宁渊要忙正事,云曜也没有一直缠着宁渊,但宁渊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兴许吃饱了,翻储物袋的声音停下。转而是来回在踩在软被上细碎的声音。   似是爪子痒了,踩了几圈,开始挠了起来。   结果斯拉一声!   ——被子坏了。   宁渊清晰捕捉到云曜懊恼的倒吸气。   这次难得安静了好一会儿,不过没有那么虚弱的云曜,是不可能老实的。   没多久。   身后软被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次不像是踩被子。   宁渊好奇云曜在做什么。   但他克制地没有回头,毕竟神兽可是好面子得紧,若抱着被子打滚,咬枕头什么的,不小心被他发现,一定会恼羞成怒,气个大半天。   不知折腾了多久,在宁渊参透三品符箓符文时。   身后有轻轻的跃地声,他甚至能想象出那白团子轻盈地落在地上的样子。   嫩粉爪垫踩着木板,无声无息的。   几息后。   两只爪子抓住了他垂在身后的衣摆,微微的拉扯力从下传来,四爪并用往上爬。   从下摆一路爬到腰间,又爬到肩侧,终于爬到肩膀的毛团子很是忧愁地叹了声气: “哎。”   宁渊被老气横秋的叹气声逗笑,他体贴地问: “曜大人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能变回人形了。”   “能变回人形?这么快?”   他们才从绝灵海海底出来不到五日,所到之处灵气也并非太足,亏空了这么多,就能回到人形吗?   果然,云曜接着道: “但人形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宁渊还没来得及问,肩膀上的白团子消失,柔若无骨的身子挂在宁渊背上。   云曜没精打采地靠着宁渊的肩膀,冒出头顶的毛耳朵不自觉蹭过宁渊脸颊。   宁渊然: “是耳朵收不回去吗?”   “不止。”云曜从身后一拽,拽过一条蓬松的长白尾巴,他递到宁渊面前: “喏,你看,尾巴也收不回去了。”   ————————   码完就发,还没来得及细修 第24章 符修   “是么?”宁渊不客气地接过尾巴: “这样确实有点麻烦。”   云曜:?!   奇异的感觉瞬间自尾椎传到耳尖。云曜浑身莫名一软,头皮发麻,没好气地瞪向宁渊。   他不是只让看吗?怎么上手抓?还捏了好几把!   后者无辜回看云曜,那表情好像在说:不是你递到我面前的吗?   不过以前在洞穴里的时候,这只臭耗子就格外喜欢他尾巴。裹着,抱着,埋着,躺着……要不是他用尾巴作为条件,臭耗子还不肯陪他下棋。   云曜一把抢回自己的尾巴。   这么大一只人形能和那么小一只老鼠比吗?再说,喜欢归喜欢,喜欢就能随随便便碰来碰去吗?!   “大概多久能彻底恢复?”宁渊笑着转移话题。   云曜果然顺着话走,他看见宁渊手中的符笔,来了兴趣,柔软指尖一抽,从宁渊手中抽走拿到自己手里玩: “还早呢。”   他很没有自知之明地说: “别看我这副半人半妖的丑样子,这还只能坚持一会儿,等不了多久又会变成原形。”   云曜仅剩一滴心头血,兽血耗费得也差不多。如大海干涸,这些微末的灵气实在不起作用。   以前他在宁渊面前现出原形总还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可谢云璟取走兽血,而宁渊为了陪他主动化成黑鼠。心中那点芥蒂不知不觉消除,如今以原形之身在宁渊面前十分自在。   云曜说着,这时,宁渊才发现云曜身上的薄纱几近透明,比任何时候来得轻透,半遮不掩下两点未绽的桃红更是诱人夺目。   偏生某人毫无察觉,甚至来到他手侧半俯着身子,细韧柔美的腰线拉长,理直气壮地拽住他掌心下的符纸,用符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衣服怎么回事?!”   宁渊脑袋发疼,能不能有点自己还是幼崽的自觉?!   克制守礼地收回视线,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云曜身上,把该遮的不该遮的全裹得半点不漏。   云曜理直气壮: “灵气不够。”   所以就把幻化法衣的灵气抠出来了?!   你可真会省!   云曜乖乖地任由宁渊给他裹紧。   宁渊细心地扬出压在外袍内似绸缎的雪发,五指穿过略有些凌乱的发丝,一滑到底,轻而易举地整理好。   “宁渊,你看。”云曜得意地摆出自己新鲜出炉的符箓。   “这是?”宁渊回神,很快认出其上的符文: “五品化石符?”   云曜炫耀: “对!就是五品化石符!你这符纸太差了,最高只能绘出五品。”   宁渊略微错愕: “曜大人还是符修?”   “不止是符修,还是九阶。”云曜趾高气扬。   这次宁渊真的惊讶了。   即便神兽在这些方面天赋异禀,但也只是领悟力较旁人强了许多,有着天生得来的传承。可除了入门简单许多,要想晋升到真正的九阶,付出的努力并不比别人少。   不过宁渊惊讶的不是云曜居然能修炼到九阶阵修,毕竟他从未怀疑过他家曜大人的厉害。   主要是这家伙这么懒,在修真界中修为几乎无敌手,怎么会想到去琢磨符箓的。   “曜大人喜欢符箓?”   “不喜欢。”云曜把化石符塞到宁渊手里: “在修真界的时候,有个蠢货骂我是个只有脸的废物草包,骂我半点修为都没有,想在修真界活下去只能以色侍人。”   宁渊不悦地微蹙眉: “只有脸的废物草包?”   云曜又抽过一张符纸,准备多画几张,让宁渊换些灵石买吃的,一边回道: “绿头怪他们飞升时告诉过我,说修真界不比界外界。神兽太过稀罕,虽然我神威凛凛,雄壮凶猛,实力超凡,一掌就能拍死大半个修真界,但还得低调做虎,最好用人形,这样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担心坏了神兽温和大义的名声。”   这话是真的吗?   当然假的!   绿头怪他们的原话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去了修真界论你修为再高,能算计得过那些修士?还不得被扒皮拆骨,生吞活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曜说的时候,眼睛偷瞥了几眼宁渊。   但凡宁渊表现出半点不信,他能当场生气。   不过宁渊沉思,点头认同: “曜大人的朋友说得对。曜大人再神明威武,可修真界修士岂止成千上万?再则,神兽已消失这么多年,想来如今出现对修真界的诱惑大于震慑,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云曜满意了,他很是嫌弃的否认: “什么朋友?一颗全身绿油油的树精,一头红艳艳的火鸡,还有只笨头笨脑的熊。最讨厌他们了!”   “绿树精,红火鸡,笨熊?”纵然描述中参杂了云曜很多私人感情,但宁渊还是记在心里。   “是啊,长得不怎样,还一个赛一个讨厌。”   想当初他刚诞生在界外界,这些臭东西们一会儿带他去这个巢,一会儿又去那个的巢。成天把他捏来捏去,捏就算了!   他们还说他小!说他没他们的一片叶子,一根羽毛大。   神兽生来通万灵,识人言,云曜哪听不懂他们的话?   云曜气得炸毛,他堂堂神兽白虎,哪里小了?他明明这么威武。   他气得冲他们虎啸,结果这些臭东西笑得更大声了,说他乳牙都没长齐,还让他再喵一个。更过分的是竟然问他要不要吃奶。   喵什么喵?!   他那是虎啸!虎啸!听过吗?虎啸!   还吃奶,吃个大头鬼!   不过云曜小心眼。   没几十年,骨头硬了的云曜就出了这口恶气,他拔他们树叶,揪他们羽毛,抢他们食物……干完坏事就跑,看他们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实在有意思得很。   那时候的云曜可真是界外界中的一霸!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曜大人。   不过呢,能诞生神兽白虎的界外界,可想而知其中灵气有多充沛。   这些招虎嫌的妖兽本身修为足够,他们不是神兽,只要他们没犯孽债,无需功德就可飞升。   故而修真界融合界外界后,他们只来得及嘱咐云曜一两句就走了。   云曜不傻,不用他们说,他也不会以神兽身份在修真界高调的行走。   更何况,他发誓要改头换面,一雪前耻!   在成年之前,决不再让别人有对他原形指指点点,说他小的机会。   宁渊然,又问: “那么没有半点修为又是什么意思?曜大人化为人形在修真界不用修为的吗?”   云曜金眸亮闪闪的,狡黠一笑: “那定是不用修为的。”   别看云曜才几百岁,放神兽家族里是真的还要被压着去啜奶的年龄,但他已经自动觉醒扮猪吃老虎的技能。   起因还是在界外界时,他嫌树妖他们成天缠着他太吵了。干脆隐匿了自身修为气息,跑得远远的图个清净。结果没想到一条稍微有点不错妖兽血脉,与树妖他们有些过节的蠢狼想吃了他。   云曜满是不屑,让他滚远点。   结果这头蠢狼说他这肉没多少,底气倒不小,骂他低贱,不过是树妖他们养的小宠物,说被他吃了是云曜天大的福气!   云曜烦不胜烦,就在这头蠢狼要扑上来时,神兽威压登时放出。   结果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蠢狼,立马吓懵。   夹紧尾巴,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冲他磕头,哭得涕泗横流,直骂自己狗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冲撞了神兽大人。   云曜愣住了。   他盯着刚才还一副天大地大他最大,现在惊恐到恨不得哭厥过去的蠢狼。   云曜来兴趣了!   他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   于是进了修真界之后的云曜,不仅用着他的人形,还把修为藏得半点不露。   宁渊: “……”   宁渊已经想到出现的场景。   他未如何接触修士,但修士也是人,加上他们比俗人多了逆天改命之能,只怕比俗人还要肆无忌惮。   云曜不仅没修为,还以这样的容貌,不知道会引来多少没眼色的修士。   宁渊好笑又无奈: “好玩吗?”   云曜得瑟: “知道那个蠢货是符修,还被称为天才。说什么大宗门的宝贝弟子,得了连续好几次的什么符修大比魁首。在他骂了我是草包废物之后……”   云曜思索了下: “我特意花了两三个月认真地练习符箓,冲到了五阶符修,正巧又碰见那个符修大比。”   云曜小人得志,蓬松的尾巴从法袍下翘起,悠闲地摆来摆去: “我抢了他的魁首,问他,怎么连我这个以色侍人的废物草包都赢不了?”   想到那时在万人瞩目之下,凌然众人,半点不惧,嚣张又得意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云曜。   宁渊不禁食指微动,第一次有些可惜自己没在修真界,没能在几万年前亲眼见见云曜在修真界肆意妄为的样子。   说到这里,云曜再次叹气: “这蠢货太不经事,我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气得吐血。听说境界大毁,他们那破宗门整日追着找我报仇。”   “再后来,我发现符箓确实好用,干脆一直练到九阶了。”云曜说话间,又绘完一张五品符箓,他伸了伸懒腰: “正好用光灵气。”   话音刚落,宁渊的法袍落在地上,一只抖着耳朵的白毛团子钻出来。   宁渊熟稔地抱起白毛团子: “去床榻上吗?”   “不去。”云曜在宁渊怀里寻了个不错的位置趴下。   满意地眯起金瞳,云曜舒舒服服躺平,什么床榻软被?果然还是他的人垫子最好!   宁渊递来几枚灵石,温温凉凉的,灵气还挺多,云曜不客气地全抱进怀里。   “你还要练符?”   “对。”如今他们一穷二白,总归得做点准备。   那好。   云曜不再打扰宁渊,乖乖玩着灵石。   几息后。   怀里接二连三地发出咔擦咔擦声。   宁渊: “?”   他低头,对上云曜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金眸。   云曜默默挪开身子,露出下面灰暗裂开的灵石。没办法,他太缺灵气了。   宁渊这次拿出十几枚堆在云曜旁边。   不到五息。   这十几枚灵气被吸得一干二净的灵石再次裂开。   见宁渊还要拿灵石,云曜不耐烦推开: “这点灵气太少了,反正没什么用,别浪费在我身上。”   宁渊顺势揉了把虎头,温柔地将灵石塞到云曜爪子下: “孝敬给曜大人的,怎么能说浪费?曜大人别嫌弃灵石少,品质低就好。更何况曜大人的符箓这么好,这点灵石轻轻松松就能挣回来。”   “算你有眼光。”   没多时,看着消耗得一干二净的储物袋,而仍就没感觉的云曜。   宁渊内心微沉,当务之急,除了提升自己实力外,挣灵石的进度也要抓紧了。   ————————   还没来得及细修 第25章 死债   用光了灵石,这下云曜彻底老实了。   毕竟宁渊给他吃,给他住,给他睡,还得辛辛苦苦绘符挣钱。他倒是想多画几张,可惜灵气跟不上。   “曜大人。”   云曜不满地一爪子拍过去,严肃道: “认真绘符!你个二阶符修,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三心二意的?”   宁渊笑: “好的,曜大人。”   宁渊是老实了,可如今不再每日昏昏沉沉,格外精神的云曜就无聊了。   他趴了一会儿便耐不住寂寞,从宁渊怀里钻出来。   白毛团子轻盈地跃上窗边,暖和的阳光照着丁点大的虎身,朦朦地披上一层柔软的光。   云曜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他对于这个高度很是满意。   不过他很快看见了街道两边各种花花绿绿的玩意。   ——想去,但没有人形。   云曜撇嘴,现在这样子这么矮,若不能蹲在宁渊身上,他才不去闻别人鞋底。   一下子没了兴趣。   云曜蹿回床榻,拖着储物袋爬回宁渊怀里,来回踩平衣料后趴下。最后老大爷似的,一边吃东西一边盯着宁渊绘制符箓,在心中暗自点评。   别说,宁渊不止阵法强,在符箓上的领悟力同样十分恐怖。   从他握符笔的姿势,下笔时对每一处符文灵气该浓该淡的把握,单看架这势说宁渊是符修老祖他也信。   云曜下意识要说话,但止住了。   时刻不忘分出心神注意着云曜的宁渊及时问道: “曜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画你的符,多管闲事,我才没有想说的。”云曜又塞了块糕点在嘴里。   “嗯……”宁渊沉吟: “明日我们启程前往远山寺吧。”   “远山寺。”   与先前洞穴中不同,那时候宁渊提过在逃出来后,他们可以去远山寺。可那时云曜总觉得说这个太远,毕竟当时他们连活下来的几率都很小。   如今他能实实在在地去远山寺。   云曜恍然,不禁回想在远山寺的那段日子。   已经五万多年,太久远了。   但不知是被关在洞里的日子太过孤寂单调,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还是确实喜欢在远山寺中的短短几年。   云曜居然记得大半,连曾经老和尚常在耳边叨叨的废话,跟着想起好些。   云曜虽然嘴巴毒,老爱挤兑人。但谁对他好,他是清楚记得的。   当初他来修真界,不知收敛又嚣张跋扈。从他故意气那个符修的事情可见,短短一百多年云曜不知捅了多少个娄子。   那些大家族大宗门们,招揽他不成,最后居然联手想除掉他。   其实那时候的云曜已经有点被逼的要露出神兽白虎真身,可向来避世不出,远离是非的远山寺在最后关头出现了。   老和尚更是顶着得罪无数势力的压力,强行保下他。   云曜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可老和尚不仅保下他,还带他回了远山寺。从未说过一句责备他,怪他性子不好的话。   还有里面的每一个小和尚。   他们都这样好,他们从未怨过他。还会偷偷下山去城镇给他化来好吃的零嘴,会给他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莫名的酸涩浮上心头,云曜眼眶微红,沾满糕点睡屑的猫脸使劲扎进宁渊怀里: “老和尚他们估计都不在远山寺了,去了也没用。”   宁渊安抚地轻拍云曜脊背: “故人重归,再去看一看总归是好的。你去俗世时,大师这般担心劝诫,想来可能有话留给你。”   “老和尚整天神神叨叨的,他说得话肯定又是什么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听都听不懂,谁想听他唠叨?”云曜闷闷的声音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坦白: “我不记得远山寺在哪儿,找不着路。”   宁渊心疼又好笑,指望一只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虎崽子记得五万多年前的路,实在强虎所难。   “没关系,我来找。五万多年前,能在这么多大势力下护住你,远山寺的实力定非同小可,即便这些年可能没落了,也不至于半点踪迹无所寻。 “   “好。”   宁渊做事向来靠谱,找远山寺的事情交给了宁渊,云曜情绪显然好了很多。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吃够了玩够了的云曜终于开始犯困,懒懒地打个哈欠。   如今他的作息就和俗世凡人差不多,需要晚上睡一觉,第二日才能保持精力。   “曜大人,爪子抬一下。”   “哦。”   困得眼睛睁不开的云曜乖乖递出爪子,任由宁渊给他擦干净爪子里的碎屑。   “曜大人,脸上还有脏东西。”   云曜闭着眼睛,脖子一仰,猫脸往前一凑。   宁渊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轻轻给白毛团子擦完了猫脸,宁渊又道: “曜大人,肚子上有毛沾了糕点屑。”   好讨厌啊!有完没完?   云曜不耐烦地躺下,白鼓鼓的肚子一翻。   肚子上确实沾了糕点屑,宁渊很有礼貌地轻轻捻去,没有半点触碰到这敏感的地方。   “好了,曜大人,现在可以睡觉了。”   放低的嗓音如清酒,不含半点引诱,清越干净却莫名的醇厚醉人。   好听。   云曜耳朵尖一颤,在彻底睡着前,他迷迷糊糊的想起,为什么宁渊不用净灵诀呢?明明那些什么油污啊,糕点碎屑不是用净灵诀一下就好了吗?   算了,懒得想了……   等云曜彻底睡着,宁渊抱出怀里白毛团子,掌心覆在背上。   双眼轻闭,神魂裹挟灵气自肩胛骨而入。   弱小的虎躯随着神魂深入,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宁渊脑海中。   这是第一次,宁渊这样直白地看见,埋在血肉下折磨了云曜五万多年的锁灵链。   链端直直穿透了肩胛骨,为了锁得更稳,链端像花瓣绽开,削尖了死死往内扣住。一旦强力拔出,单这链端就能一下摧毁云曜的肩胛骨。   以链端为本,无数暗红诡谲的梵文如红色根系从肩胛骨蔓延而出,以骨骼为沃壤,穿透扎根在全身每一处。   每当云曜动用灵气,或者灵气超出限度,这些根系就会收拢,强行阻断让云曜痛不欲生。   这些梵文在锁灵链断掉后,便失了来源,如今暗红深沉,更似死掉的一条条细密长虫。只是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梵文确实不再流动,但就如沟渠中的污泥,封印虽死犹在。   必须将这些梵文全部清理干净,云曜才算真正摆脱锁灵链的控制。   灵气在神魂驱使下,先散了开,因云曜给了宁渊心头血,他们的灵气同为本源。   感受到灵气融入骨中,宁渊极小心地再将灵气凝成细丝,缠绕在其中一条暗红梵文上。   宁渊眉梢拧紧,神魂操控灵气的同时,不忘时时关注着云曜的动静。一旦云曜有不舒服的举动,宁渊立即停止。   灵气顺着梵文缠绕往下,从肩胛骨,顺着筋脉来到前爪,而后再次回到脊背,再次蔓延。   直到来到肋骨。   突然——   不知看到了什么,向来沉稳有序的宁渊呼吸骤然一变,神魂剧烈颤抖,双眼猛地睁开。   深渊般的黑眸中风暴席卷。   愤怒,心疼,杀气铺天盖地涌出。   谢云璟!   这个畜牲怎么敢的?!   心中暴戾陡升,宁渊再为谢云璟添上一笔厚重死债。   到底他还是小瞧了谢云璟的恶,这个人,不对,谢云璟已经完全不配称之为人。   贪婪,无耻,阴毒,下贱……所有一切最恶心的欲望在谢云璟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谢云璟眼里,这不是一把一把扶持着他从一个冷宫皇子走到皇帝的救命恩人;也不是传授给了他无数经验知识的恩师;更不是救他们国家于水生火热中,为无数百姓带来荣华富贵,本该敬重善待的国师。   云曜于谢云璟而言,只是一个能助他得到无上威力的神兽白虎!   是得到天道偏爱,让他不仅可以站在俗世巅峰,更是称霸整个修真界,有着逆天之能的绝世宝物!   一滴心头血,百年取一碗的兽血,生生拔走的虎牙。   这怎么能够?!   谢云璟这样贪婪无耻的人,怎么可能会知足?!   要知道神兽身上随便的一截骨头,也是万人所求,用来炼制极品法器的至宝啊!   向来稳重的宁渊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因为云曜而动杀怒,他强行稳住心绪,再次闭眼探入神魂。   即便心中不忍,不欲再看,但他只能顺着梵文轨迹再次经过胸腹。   这一次,他连呼吸都屏住了。   即便过去了至少万年,是陈年旧伤。即便本源相同,他的神魂和灵气根本不会伤到云曜。可他还是生怕自己稍微动作大点,就会再次让云曜痛苦。   神魂带着灵气轻轻缠绕这根梵文,小心避开胸腹前,就在这里,弯如新月的稚嫩肋骨凭空少了一对。   早已多年的断口凹凸不平,分明是生生掰断的!   ————————   感觉断更不太好,所以硬着头皮发了一章两千多的ORZ   明天再细修一下~ 第26章 兽尊   宁渊简直不敢想,当时才几百岁,先在界外界有大妖们宠着,后又有远山寺老和尚照料着,即便在修真界一百多年,但也嫌少吃过苦头的云曜,到底是怎样独自在潮湿阴暗的洞穴里生生熬过来的。   压下呼吸,宁渊的神魂再次驱使灵气继续缠绕。   从肋骨回来,最后落在丹海。   在神魂来到丹海,漫天的暗红占据整个视线,密密麻麻的梵文交叉穿过,将整个丹海包裹得滴水不漏,完全看不真切。   这才是封印的真正样子。   让云曜真正极难用出灵气的罪魁祸首。   宁渊沉息,灵气缠住最开始那条梵文的底端,一鼓作气拔出这缕梵文。   梵文一经抽出,当即消散在空中。   “唔!”熟睡中的云曜爪子微动,闷哼了声。   宁渊赶紧安抚地揉着云曜。   好在宁渊动作快,云曜只是不舒服了一下。感受到熟悉的触感,脑袋顺着供到宁渊掌心,无意识蹭了好几下,又睡沉过去。   一丝梵文消散,根本无济于事。   不难猜出每一条梵文全代表了一个堼国百姓,想这样一缕一缕抽出来只怕得抽到天荒地老。   若有天材地宝给云曜提供充足的灵气,或许还能凭借自身击散这些梵文。   想着,宁渊看向桌上凌乱摆放的符箓。在一堆二品符箓上面,最后几张已然变成了三品符箓。   三日,从毫无经验晋升到三阶符修。   这个速度简直闻所未闻,但宁渊还是觉得太慢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还在梦中的云曜闻见了一阵浓郁的香味。   香!   香!   好香好香!   嫩粉的鼻尖抽动,抓着近在咫尺的香味不停地往前凑。   突然一声轻笑,迷迷糊糊的云曜醒了!瞪圆了双琥珀色的眸子。   向来撩完虎须还能全身而退的宁渊,不紧不缓往云曜爪子里塞了块龙须酥。?!   云曜被戏弄的气还没生起来,就被怀里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龙须酥吸引了全部注意。   色泽乳白,细丝万缕。   看一眼就知道味道极好!   一口咬下去,更是入口即化,甘甜酥脆。   眸子刷的亮了。   好吃好吃!   吃完了一块,云曜抬头看向宁渊,意味不言而喻:还要!   宁渊抱起云曜,给人擦干净爪子,随后放在肩上,储物袋挂在看不出来的猫脖子上: “储物袋里还有许多新买的糕点,曜大人,我们该启程去远山寺了。”   “现在?”还沉浸在美食中,刚要往储物袋里摸糕点的云曜迷茫地看了眼窗外,若不是东边朝阳初升,他险些以为自己又睡了好几天。   “是的,现在。”   “你不拿符箓换灵石了吗?”   宁渊又递给云曜一个储物袋,云曜奇怪地打开一看,当即被浓郁的灵气冲个正脸。   粗略算算,至少大几千,这还不算宁渊已经用来换了储物袋的灵石。   “怎么一下多出这么多灵石?你晚上画了多久的符啊?”云曜吃惊。   “没多久,只是后面正式来到三品,成了不少符。”   云曜对于昨天还说自己只能绘二品符的宁渊一下子绘出三品符毫不惊讶: “你这一晚上画了多少三品符?”   “大概二十多张吧。”   二十多张?!   行吧。   刚正式进入三阶符修,就能一晚上绘成二十多张三品符箓。   云曜对于宁渊这个逆天的速度,早已经接受。   不过他还记得褒奖同行,不然很会打击人的自信,毕竟这可是他一手带入修真界的小耗子!   “不错,你真厉害!”   宁渊双眼一弯: “多谢曜大人的夸奖。”   云曜美滋滋,不过转念,他就发现好他像也没正儿八经教过宁渊。   宁渊接收修真界的一切,接收得太快。明明是只凡鼠,偏生好像没什么难得倒他的。   不像那个谢云璟,接收得慢,还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都要来找他。眼神还黏黏糊糊的,说不出来的恶心。   要不是看堼国百姓太可怜,下定决心留在堼国,依云曜的性子,早甩手走人了。   这样一对比,云曜更喜欢宁渊了!   于是他贴心地主动问道: “你有什么不懂的吗?或者符箓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渊略有些愁苦: “还是有的。”   云曜道: “什么?”   宁渊脸不红心不跳: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在勉强会了三品符箓后,再往后有些困难。”   云曜很是认真: “一到三品是低阶,这个阶段考验天赋和领悟力的地方不多。只要勤学苦练,晋升到三阶并不难。但之后往上的四阶,确实需要些领悟。”   云曜拍着宁渊肩膀,给足人底气: “没关系,不用担心!下次你再绘符时,告诉我一声,我在旁边看着。”   宁渊笑道: “好,下次一定要曜师父指导。”   云曜被这声曜师父喊得尾尖儿晃动。   “远山寺在哪儿?”云曜只记得远山寺周围有很多山,寺内有庙,有莲花池,山后有清泉瀑布。   寺庙不大,弟子们也不多,他们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念经诵佛。   “北林,群华山。”   宁渊绘完符后,掐着云曜醒来的前一个时辰特意去了城中是千音阁,拿到他刚到这里买来的消息。   谢云璟的他不便买,只买来了远山寺的。   宁渊看了眼肩上的云曜,让人先做好准备: “远山寺的情况不太好。”   原来五万多年前的远山寺实力确实不错,可也只是五万多年前。   自明净大师——也就是保下云曜的大师,没过几年坐化飞升后,远山寺便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远山寺本为大寺,其中佛门顶级功法心得数不胜数,是修真界中佛修最向往的佛门圣地。   可惜远山寺收弟子只求缘,不看天资,不广招。若是无缘,纵然天纵奇才,也只会拒之门外。   如此,远山寺的弟子天资不一,修为不定,加之门徒过少。为了保云曜更是得罪了无数势力,明净大师方飞升时,因新任主持依旧深不可测,故而这些大势力尚且不敢做什么。   但修为高深的弟子到了境界之后,总会飞升。镇守寺中的长老,因卡了境界,寿命也总有限。   长此以往,远山寺青黄不接。   终于,等到两万多年前,修真界不少势力联合起来。扯着大义旗号,说两万多年前远山寺袒护魔修,要找远山寺算账。实则不过贪图远山寺中的功法。   远山寺为求自保启动护寺大阵,整个远山寺陷入北林深处不见其迹。   后有人不放弃寻找,但只能在远山寺遗址寻到了些九品裂空阵和九品传送阵的痕迹。   他们推测,远山寺利用九品裂空阵撕裂了空间,再用传送阵对接了另一处地界,估计远山寺早不在了北林。渐渐的,这些势力才放弃寻找。   听完宁渊的话,正在理毛的云曜停住。其实对于远山寺的现状,他也猜到了一点,但真当亲耳听见还是不同的。   宁渊抱过肩上的白毛团子: “远山寺知道不敌,所以并未苦战,在他们抵达北林时就已退去,所以并未有伤亡。”   他抚着云曜脊背: “今早来回有些忙,街上许多摊贩还未出街,只怕各类小吃零嘴没买齐。正好要出城,曜大人看看还有没有想买的?”   云曜拍拍宁渊的手: “直接走吧,从这儿到远山寺需要多久?”   “我租了妖兽,一个半月能到北林,从北林再到群华山大概七日。”   “好。”   饶是有宁渊在旁边,在得知远山寺情况后,云曜的兴致始终提不起来,连储物袋里的甜食都没心思吃。   一人一虎来到驿站,北林地大物博,每日前往的修士数不胜数。   承接蛮荒时期鲲鹏巨兽一丝血脉的鹤头鲲小山似的立在一边,长长鸟喙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   在云曜和宁渊登上鹤头鲲时,鹤头鲲往这边看来,巨大的鸟瞳疑惑地看了眼宁渊,感应了片刻,它嗅了嗅。   哦,是个老鼠。   轻蔑当即自眼底浮现,鹤头鲲这才收回视线。   鸟身上仅有百间屋舍,其中单人间更是只有二十处,每一间都开出三百下品灵石的天价。要知道在这小城中,只要二十下品灵石就能在最好的客栈开一间上房。   宁渊气质出众,唇角始终含着几分笑意。分明穿着一身再素朴不过的墨青法袍,连个最简单的净灵阵都没有,穷酸到了极点,还带着只没大没小居然窝在主人衣襟里,灵气少得可怜,再普通不过的猫崽子。   偏生一眼看去,就如隐世家族中身份尊贵的少爷。不少爱看人下菜碟的修士,在宁渊经过身边时不禁提气直背,生怕露出半点不尊重之意。   见得宁渊拿出牌子,带着猫走向厢房。   只能付个路费,在外面待着修士互相对视了眼,这人果然身份不简单。   修士能用灵气罩遮风避雨,对于他们来说,多花两百多的灵石去住一间犹如摆设的屋子真没必要。   夜晚,确定云曜睡着的宁渊揣好虎崽子从房内走出。   外面的散修闲来无事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宁渊闲庭漫步般,吹风赏月地踱步慢走。   “这次仙门聚会想来又是皇朝和万兽宗夺得前三吧。”   “万兽宗背靠皇朝,兽尊与皇尊又关系匪浅,一个乃妖兽所向,一个乃修士所尊。这修真界啊,大半都是他们的了。”   “那可不!皇尊虽行事颇有争议,但最护自己门下弟子,谁不想入皇朝啊?之前天衍宗的小弟子在骨石秘境中得罪了皇朝的人,生生被砍双臂,最后天衍宗还得割去大半身家才将人从皇朝中带回来。”   另一个修士冷笑: “古石秘境中,本就是天衍宗的小弟子先得了碎星花。皇朝弟子仗势欺人,可笑修为还敌不过天衍宗小弟子,自己受伤回去告状。奈何上面那位也是不讲道理的,硬让人带走天衍宗小弟子,还断掉双臂。可惜天衍宗小弟子年仅弱冠,就已是金丹真人,经此一遭只怕境界大毁。即便勉强有天材地宝续上断肢,总归回不到从前。”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接话。   这时,一道温润如春风的嗓音传了过来: “皇尊这般出手,要么过于疼惜这弟子,要么是为了震慑他人吧。”   闻言,众人回头,见得正是那位气质不凡还花了三百灵石开了一间房的贵客。   宁渊颔首笑道: “家中长辈管教严格,少有机会听闻外界一事,若说得不对,还请诸位见谅。”   一字一句亲近而不失礼节,原本对宁渊身份有些避嫌的修士心防不禁放下。   有人往旁挪了下,给宁渊腾出位置: “仙友请坐。”   “那在下不客气了。”   见宁渊举止投足均带贵气,可大方得体,丝毫不嫌弃他们,这些人对他好感更甚。   “仙友没说错,这骨石秘境中被天衍宗小弟子所伤的,正是皇尊坐下最受宠的十弟子——姚越。这姚越本是符箓大家,姚家的小少爷。这人年岁小,天赋高,在姚家就颇为受宠。一心一意拜入皇尊门下后,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实在是,哎……”这人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到底压了下去。   宁渊感同身受: “一手遮天,不外如是。”   “方才你们说皇尊和兽尊,”宁渊不好意思道: “原谅在下知之甚少,并未如何见他们有太多接触,诸位是怎样觉得两位关系匪浅的?”   修士们半点不疑宁渊: “如今修真界妖兽和人修分庭抗礼,五万多年前皇朝凭空挤入修真界,蛮横强占地盘,吞并势力,发展迅速势不可挡。不到五百年就彻底在修真界站稳脚跟,不论多少势力想与皇朝结盟,全被皇尊所拒。”   “谁知在兽尊以神兽身份号令众兽,成立万兽宗时,皇尊竟一改先前出手帮助兽尊。”   “神兽?”宁渊心中一凝。   “对啊。”一个修士感叹: “谁知道消失了这么多年的神兽会突然出现?还是修真界中仅存的一只神兽白虎。”   白虎?!   宁渊双眸沉了下去。   他神色不变: “实不相瞒,在下虽听闻这位兽尊一些传闻,但还未来得及亲眼见过这位兽尊。”   “这有何难?兽尊每五十年会在仙门聚会上现身一次,兽尊的影像早已通过留影石传遍整个修真界。”   提到兽尊,周围的人开始感叹起来。   “不愧是仅存的神兽,兽尊的容貌当真世间独一无二!我只从留影石中见过一次,再也忘不掉了。”   “兽尊身上的神兽威压别说那些大妖承受不住,连许多修士见了都忍不住双腿发颤。我听说上次的仙门聚会,不少前来参加聚会的妖修弟子就被兽尊的威压直直震出了原形。那场景,啧!”   “仙友,这便是兽尊人形。”   宁渊往旁看去,有人扔出留影石。一道身着雪白法袍,发白如雪,眼黑如墨的颀长人形半浮在空中。   容貌五官,赫然同他怀里睡熟了的云曜几乎一模一样!   ————————   还没来得及精修 第27章 不是你的错   “比起皇尊,兽尊成立万兽宗时实力还是有所欠缺的。人修和妖修在修真界鼎足而立了这么多年,各方实力相差不大。突然出现一个万妖之首的神兽,想来许多妖修势力并不满意。”   宁渊和刚开始一样,将他们说过的话,透露出来的消息随意整合了下,又还了回去。   这些修士半点没觉得不对劲,丝毫没察觉出这是只方踏入修真界还没半个月的小老鼠。他们甚至觉得宁渊说话总能一语击中要害,十分通透。   “仙友说得极是,兽尊两万多年前现世,成立万兽宗,当时所有顶级的妖修无一不反对。毕竟过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谁想突然冒出个神尊压自己一头?”   两万多年前。   宁渊留心了这个时间。   “不仅妖修势力想除掉这个兽尊,人修也想除掉他。毕竟这可是神兽啊!消失了数万亿年的神兽,单神兽身上的一簇毛都是至宝。但皇尊出手,还有谁敢动兽尊?于是有神兽作为宗主的万兽宗短时间内吸引来了大批妖修,不过几百年,万兽宗的实力已经超过那些个大妖修势力。”   宁渊叹了声气: “人修中有皇朝,妖修中有万兽宗,两尊又相交甚深,这修真界只怕早已成了他们的一言堂。”   “差不多。”一个修士喝了满满一大口酒: “仙友先前说得对。皇尊出手,不止因为他格外宠溺他这十弟子,更是为了震慑剩下没有臣服他的势力。”   “皇朝每百年举办庆宴,广邀五湖四海所有势力。但天衍宗,岳阳宗,承运宗这些成名许久的大宗,对于皇朝来历始终颇有微词,对皇尊的行事作风也有些看不上,所以几万年来从未参加过皇朝庆宴。”   “这次对天衍宗出手,想来是下最后通牒。至于妖修那边,到底是神兽白虎,血脉再强的妖修对上神兽还没出手,已经输了一半,到现在只剩个朝月宗还在苦苦支撑了。”   人修天衍宗,岳阳宗,承运宗,妖修朝月宗。   宁渊暗自记下,又听了会儿修士闲聊,确定没有别的消息,笑着告辞。在回到房内的刹那,宁渊抱出怀里的猫崽,眼中温和的情绪一下变得寒冷凌冽。   人修,妖修,皇尊,兽尊。   谢云璟贪心太盛。   在挤入修真界之后,不止想当人修中的皇,还想当妖修中的皇,彻底掌控整个修真界。   但他轻易涉足妖修势力,妖修势必群起而攻,一旦势力损失,修真界中人修肯定会联合再次对皇朝进攻。   所以谢云璟利用真正的白虎,造了一个假白虎出来。   至于神兽威压怎么来的?   云曜的骨,云曜的牙,云曜的血,随便一样拿出去完全足以震慑这些从未见过真正神兽的人修和妖修。   神兽白虎现世,定会引得大批妖修前往投靠,至于剩下的妖兽势力也就不成气候了。   至于为什么非得云曜的模样,宁渊周身气氛急遽冷凝。   他还记得第一次谢云璟来时,试图强行逼迫云曜化成人形。   一想到谢云璟有可能对披着云曜外貌的假货,做出一些恶心的事情,杀人的冲动再次上升。   云曜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脸全被别人偷了。   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爽。   “曜大人。”   习惯宁渊投喂的云曜眼皮子还没睁开,主动伸爪要吃的。   宁渊好笑地递了块软糯清甜的糕点给云曜,最后连猫带糕点一同捧在掌心。   “曜大人。”   “嗯?”云曜嚼吧嚼吧,还不忘应声。   “你以前在堼国,人形没用金眸吗?”   云曜疑惑: “你怎么知道?在修真界我不是要当人修吗?所以藏了眼睛,对!”云曜睁眼瞧见宁渊: “眼睛颜色和你的一模一样。”   想罢,云曜干脆从宁渊手掌跃下,轻透法袍沾地。   云曜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糕点,收不回去的耳朵颤了下,蓬松的白尾随意垂着。   清澈干净的黑眸含着点点星光,云曜转了个圈。透过窗扉的朝阳洒在他身上,恍若仙人临世。   “在修真界和堼国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   宁渊伸手捻掉云曜嘴角的糕点屑,解开外袍给云曜披上。   真是可笑,他怎会觉得留影石中的冒牌货和真人相貌相差无几?   即便五官外形能模仿了去,但独属于神兽身上的尊贵清冷是无法模仿的。更重要的是,云曜身上被宠溺出来,独一无二的骄矜。   “我打听到修真界出现了一个兽尊。”宁渊直言。   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还用了自己身份作威作福的人,论谁看见心里都会不好受。   只怕这个兽尊体内还有云曜的东西。   不论对付谢云璟还是拿回云曜的一切,他们迟早会碰上,现在说至少还能让云曜提前有个准备。   “兽尊?什么兽尊?”   “神兽。”   “不可能! “云曜否决。   “我是因为当初所在的界外界游离于修真界之外,天道不易察觉。而且那个界外界是从数亿万年前,蛮荒时期就存在了的,里面虽无神兽,但有不少蛮荒时期的顶级大妖。这才勉强盖住了我的神兽气息,让本就疏忽的天道更是难以发现。”   “这样的界外界存在的可能比诞生神兽的可能还要小。而且从我诞生后,天道更是将这些界外界一网打尽。绝对不可能再有神兽出现!”   云曜扬眉,倨傲道: “更何况神兽之间互有感应,你说的兽尊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这兽尊来头可大,在仙门聚会上神兽威压吓出不少妖修的原形。”   “怎么可能?”云曜蹙眉: “神兽虽为尊,但气息平和温善。若非刻意惹怒神兽,不可能会轻易吓得妖修显出原形,除非他……”   等等!   原本斩钉截铁的云曜一卡,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变得难看。   宁渊没有催,安静地等着。   半晌后,云曜道: “兽尊是神兽白虎?”   “对。”   云曜抿紧唇,没再说话。   尾巴烦躁地拍打着地面,云曜背过身,情绪一下变得低沉不悦。   到底还是心有不忍,宁渊主动避开这事,他安抚道: “兽尊的事不急。”   “两万多年前兽尊凭空现世创立万兽宗,得到了谢云璟倾力相助。到如今,妖修势力中仅有朝月宗没有臣服万兽宗。”   宁渊说出他的打算: “以我们的身份去人修那边不合适,但孤身在修真界中行走总有不便。等寻到远山寺后,我们去朝月宗。”   云曜没吭声。   宁渊看着蔫答答的耳朵尖儿,询问: “曜大人觉得可有纰漏?”   “没有,挺好的。”   说完,房内再次陷入沉寂中。   许久。   云曜瘦弱的双肩一塌。   宁渊对修真界的事全然不清楚,又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兽尊。如今宁渊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他在奔波劳碌,他实在不应该藏着掖着,有事不告诉宁渊。   “能让大妖降伏的神兽威压,除了我的兽丹外,别的做不到。”云曜坦白。   宁渊怔住: “你的……兽丹?”   “嗯,兽丹。”云曜垂下眼,不知道是过了太久,还是更大的苦已经吃过了,所以再提时,反而很是平静: “我灵气总容易散掉,不止因为锁灵链,梵文,绝灵海这些,更是因为兽丹没了。”   心头血为本源。   兽丹则为妖兽灵气储存的地方,和修士的丹海效用一模一样。   没有兽丹的妖修如同丹海碎裂的修士,纵然天资再高,但根本无法留下灵气。   纵然早有这方面的猜测,可真当听见云曜说出来,宁渊疼得已经发麻的心还是不由酸胀。   他看着窗前近在咫尺的人,纤瘦的身子好像被折磨得支离破碎,只剩一具轻薄脆弱的躯壳。   心头血,虎牙,肋骨,兽血,兽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这一瞬间,宁渊前所未有地想抱住眼前的人,一声声地告诉他,是他对不起他,是他来得太迟了。   “一开始谢云璟取走了我两滴心头血,我只以为他贪心,反正他融合不了,所以我没有太担心。”   “但第二次他又取走我大半的兽血。神兽心头血强横,别说融合,他就是引心头血进入他体内都办不到。所以他先服用我兽血,之后又用兽血浸泡,从根骨筋脉到血肉/体表,挨着淬炼,如此他才勉强将一滴心头血纳入丹海中。”   “过了许久,他似乎发现剩下那滴心头血确实派不上用场,所以归还了我。就是那时,我趁此机会挣断锁灵链,重伤谢云璟。但谢云璟反手以倒转梵文操控,强行反抽取了念过梵文的堼国百姓性命,拘过这些百姓的魂魄,以他们为祭,结成阵法。”   那时谢云璟的阵法远不及如今,即便失了心头血,受到重创的云曜要想冲破阵法轻而易举。   可一旦破开阵法,这三分之一的堼国百姓将魂飞魄散,再无投胎转世。   谢云璟心思深沉,他抽过来的这些生魂,几乎全为不知事的稚子和垂暮年年的老者。   即便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无辜的,那一缕缕恶毒的倒转梵文中就有他们的份。   但谢云璟就是在赌,赌云曜下不了心。   而云曜确实心软了。   在云曜迟疑的这几息,谢云璟以血为阵,拼着重伤用了大半修为,再次将云曜镇压回去。   至于那些被生生抽离魂魄的堼国百姓,因魂魄离体,暂时看不出病状,只如行尸走肉。谢云璟编排了个木僵症的传染病,就轻而易举揭了过去。   还做足了戏,说在修真界为他们找了多少灵药奇方这才勉强止住木僵症,让残留的堼国百姓更加信服他。   至于从一开始就救了他们,即便受到最恶毒的回报,最后还是对他们心软,放了他们亲人生魂活路的云曜,再次被永永远远镇压在潮湿的绝灵海海底中,日复一日承受着每时每刻他们加重在他身上的封印。   云曜看向半开的窗外,看着空中飘过的流云,浓重的自我厌弃再次不可限制地从内心浮上。   他是真的蠢。   被关在绝灵海全是他自作自受。   明明栽了一次,谢云璟还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下套,但他还是没有骨气地心软了。   害了自己就罢了,关键还让本已经平稳的修真界再次陷入动荡不安中。   云曜用力地眨了下眼,语气未变: “谢云璟休养回来后,为了泄愤,取走了我一对肋骨。”   不是取走的。   是硬生生掰断的!   宁渊连呼吸都抽得心脏生疼。   只有亲眼见过肋骨留下的残痕,才知道一字之差区别有多大。   “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次拿走那滴心头血,同时兽血要的十分频繁。”   那段时间幸好还有兽丹,不然云曜真的会灵力衰竭而亡。   “想来那时候谢云璟就在试图弄一个兽尊出来,不过人修和妖修不同,妖修之间血脉互斥,两不相容,用兽血淬炼了也无用。若没我的帮助,即便顶顶的大妖妄图吸纳心头血最后都会爆体而亡。”   “谢云璟大概尝试不成,所以退而求其次,还回了那滴心头血,转而拿走了我的兽丹。但单有兽丹,神兽威压不够。不过加上肋骨,再换换体内的兽血,弄出来的玩意糊弄现今的修真界倒也够了。”   双臂从后拥上,云曜泛红的眼眸微睁。   他就要挣扎时,宁渊轻轻用力,将云曜往怀里更深地带了下,背脊抵在了宁渊胸口。   “生性良善不是你的错,当初选择留在堼国帮助穷苦百姓也不是你的错。锁在绝灵海海底,被谢云璟取走你的东西借此在修真界为所欲为,更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谢云璟,是这些贪婪无耻的人。”   “心头血,肋骨,兽丹,我们一样一样拿回来好吗?”   云曜鼻子发酸,用力闭上眼冷哼了声,不屑道: “被人用了这么多年,脏死了。”   ————————   还没有来得及修改 第28章 故人归来   “确实脏了,可即便脏了,也是我们曜大人的,岂能容忍别人占去?总归要拿回来,毁也得毁到自己手里,对吧。”宁渊顺毛摸。   “嗯。”云曜闷闷应了声。   隔了几息。   “我困了。”   刚说完,宁渊双臂一松,怀里的人噗地变回丁点大的奶猫。   爪子不擦了,毛也不理了,忘了自己才刚醒,爪子钩住宁渊法袍,四爪并用主动钻进衣襟里,往深处拱去,脑袋也不舍得露出来,一整个只想自己待着的模样。   “我要睡了,不准吵我!”   云曜不舒服。   很不舒服!   即便有宁渊,但他还是不舒服。   下定决心告诉宁渊在洞穴里所有他觉得十分不堪,很丢虎脸的经历,虽然没有预想中的耻辱,可他仍旧不开心。   谢云璟那个狗东西,不仅把他的兽丹,肋骨全安在另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身上,还让那臭东西顶着他的脸,用着他的身份在修真界作威作福。   一想到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难听的名声却全落在他头上,云曜就说不出的难受。   没安静半盏茶。   “曜大人。”   “干什么?”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宁渊鼓起了一个小包的衣襟内传出来: “不是说了我要睡觉,别吵我吗?我都要睡着了。”   宁渊拍了拍胸前小鼓包。   “吃糕点吗?”   “不吃。”   “真的不吃吗?”   云曜烦得又往下面拱: “不吃!”   “这样啊。”   云曜听见宁渊打开了储物袋: “一二三,居然只剩十五块了吗?”   “正好我饿了,既然曜大人不吃,那我便笑纳了。”   哼!   吃就吃,谁稀罕似的。   “怎么有块糕点是奶黄色的?做得还蛮精致的。哦!想起来了,是城西街尾最出名的王大娘糕铺的招牌酥点——金笼酥。”   金笼酥?还是招牌?他怎么没听过这名?   一定不好吃!   “曜大人,你尝一下吗?”   尝什么尝?没点眼力见,没瞧见他现在心情不好吗?才不要尝。   云曜烦躁地继续往下拱。   “曜大人?”   云曜懒得搭理宁渊。   “这么快就睡着吗?”   对,他就是睡着了,听不见,别和他说话。   宁渊可惜: “原本还想留给曜大人的。”   臭耗子。   还算有点良心,想着要给他留着。   云曜心情明朗许多,不过说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一两块糕点?   “嗯!味道果然不错,难怪每日这么多人从街尾排队到街头,就是为了买这金笼酥。酥香奶甜,醇厚不腻。得亏有储物袋,拿出来还是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样子,冒着热气呢。”   云曜压塌的耳朵一颤。   真的假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大力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这金笼酥味道到底多浓郁,他隔着法袍都能闻见香甜的奶味。   “完了,这怎么是最后一块。”   啊?!   “真没有了。”宁渊懊悔道: “早知道金笼酥的味道这么好,应该多排几次队的。”   被迫睡熟了的云曜没好气地踹了下宁渊。   噗!   外面一声轻笑。   宁渊掀开外袍,托住小鼓包,强行捧住化身为小猪,几乎要拱到他腰侧的某只神兽。   干什么?!   眼见云曜要亮出爪子,宁渊细心掰开的甜润奶香酥点递到唇边。   “曜大人赏脸吃一点?”   云曜扭头避开。   酥点不罢休地追着递过来: “就尝一下?”   云曜再扭头。   宁渊继续递,语气放低,显得极为可怜: “曜大人就勉为其难尝一点点?这家糕点铺子的王大娘,手艺一绝,金笼酥又是她家招牌,加上做工繁杂,所以每人一次只能买一份,每日出摊不到一炷香就抢得干干净净。这是我特意守了半个时辰买来的,曜大人就赏脸尝尝?”   “真麻烦。”云曜轻嗤,到底咬了过来。   吃完这一小块,宁渊又接着递来一小块。   于是,宁渊掰成几块的金笼酥全部投喂成功,这只被谢云璟和兽尊恶心到炸毛的神兽再次被顺好了毛。   等云曜吃完了,宁渊给人擦嘴,看着理直气壮,仰着被绒绒白毛挡得看不见的猫颈子,舒舒服服等他伺候的虎崽子。   宁渊唇角不禁上扬。   别看某只神兽气性大,有时候还特小心眼,但对付云曜,必要时候就得用强这一套。   尤其在云曜闹别扭,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云曜自己待着,不然他能活活把自己气死。此刻再想起去哄虎,已经迟了。   必须在察觉云曜不开心的那一刻,无论虎崽子龇着牙要咬人,还是亮出爪子想挠人,都必须不容分说地抱过来,一点点顺着毛安抚。   云曜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只要态度放低,装得可怜些,本就没想挠人的虎爪子不仅会立马收回去,或许还会反过来用软垫安慰地轻轻揉你的脸。   这是一只待得越久,相处得越久,越是让人沉迷的神兽。   猫嘴擦着擦着,越擦越往上,感觉位置逐渐偏移的云曜但碍于太舒服,照旧闭着眼只顾享受。   突然——虎头被不轻不重的揉了把,末了,嫩粉的耳廓还被轻刮了下。   异样酥麻的感觉让云曜瞬间从耳朵到脊背猛地一个激灵。?!   云曜金眸刷地睁开,犀利又警惕地攫住宁渊。   臭耗子的爪子刚才干了什么?!   后者弯着眼,手指一翻,上面捏着点碎屑: “毛上沾了点,所以方才抹了下来。”   真的吗?   云曜狐疑,可宁渊的神情再自然不过,一双温和黑眸无辜至极。   “曜大人要出去看看吗?外面修士不少,挺热闹的,闲时他们会讲讲修真界的乐闻趣事。”   “噫?!”一听这个,云曜当即来兴致: “去。”   宁渊笑着把装满各种零嘴糕点的储物袋挂在云曜脖子上。   爪子打开储物袋,云曜整个脑袋埋进去,被眼前花里胡哨整理分类摆放的零嘴馋花了眼: “不是说没有了吗?”   “这是另外一个储物袋。”   养了只小馋虎,怎么可能才准备一个储物袋的吃食?   连猫带袋一块放在肩上。   “宁仙友。”   “王仙友早。”   “宁仙友,这边!来一起喝个酒吗?”   “谢过赵仙友美意。”   “宁仙友,一晚不见,甚是想念啊!”   ……   还没逛半圈,大半的人都热情地给宁渊打了招呼,即便不在附近的,看见了宁渊特意绕过路上来说一两句话。   蹲在肩膀上抱着串糖葫芦的云曜看得连连咋舌。   这家伙这么受欢迎的啊?   不是昨天才上来的吗?这才多久,几乎一整个鹤头鲲上的修士全认识了,关键看样子交情还不错。   云曜歪头,一边舔糖葫芦外面那层糖浆,一边瞅着宁渊如玉般的好看侧脸。   长得好,仪态好,气质好,说话还好听。   这样一看,若宁渊不受欢迎才奇怪!   不愧是他的小耗子,真棒!   “哟!宁仙友,你这小猫醒啦?”一个粗犷的体修大笑着上前。   目光在宁渊身上转了一圈后,成功被肩上远远看来就似一团成精蒲公英的云曜吸引,看见云曜一张猫嘴都沾上了红红的糖浆,乐了: “昨日一直窝着睡觉呢。这小家伙还挺机灵,这么大点,还知道抱着吃糖葫芦啊,断奶了吗?”   要糟!   这人怎么做到每一句全踩在云曜痛点上的?!   宁渊一把带过肩上果然炸毛了的虎崽子。   “抱歉,石仙友,在下还有些杂事在身,先告辞了。”   放开放开!   看他怎么教训这个眼瞎的体修!   云曜气得丢掉啃了一半的糖葫芦,又踢又踹,在他亮着爪子要扑向体修,要让这蠢东西好好见识下神兽的威力时,被宁渊及时强抱回了屋子。   “你干什么?!没听见这个臭东西在胡说八道吗?!”   说他是小猫?   小猫?!   眼瞎吗?!   是不是眼瞎!   他可是神兽白虎,就算体格子确实小了那么一点点,但他身上的威严看不出来吗?!   啊?!   还说他这么大点?!   什么意思?!   他很小吗?!明明他比宁渊的原形都还要高!   居然还问他断没断奶!   臭东西!   没脑子的臭体修!他才没断奶,他全家都没断奶!   宁渊赶紧顺着脊背轻拍: “这呆子说话不过脑,曜大人不和他一般见识,别气坏了身子。”   云曜气鼓鼓摘下脖子上的吃食储物袋,伸爪: “灵石给我!”   宁渊把先前塞云曜爪子里他都不要的,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放回云曜爪子里。   云曜一爪捏着一块灵石,琥珀色眸子里盛满怒火,一副归来复仇的模样,宁渊就在旁边勤勤恳恳地给人擦舔得满嘴都是的糖浆。   没多久一储物袋的灵石很快消耗殆尽。   彷佛沙漠中下了一点毛毛雨。   没用。   还是连个完整的人形都化不出来。   云曜一下子蔫了。   “曜大人,这里还有。”又是一袋储物袋递到了云曜面前。   “你怎么又挣这么多灵石?”   “这里多是不富裕的散修,最缺保命的物件。昨晚抽空绘了些符,同他们换回来的。”   云曜脾气都被折磨得没了,无精打采地推开储物袋: “你辛辛苦苦换来的,留着自己用吧,给我没意思。”   难得出去一遭,就被人言语攻击,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曜足不出户,硬生生待到了抵达北林的那天。   出来时,他整只虎埋到宁渊衣襟里,半点不出来见人。   “宁仙友!”体修东找西找,试图找到猫崽子。   从那日第一次见了宁渊肩上的猫崽,这段时间越想越觉得这寻常不过的猫崽说不出的好看,总想再亲眼瞧一瞧。   “你的那只……”   一听又是那个傻子体修,云曜气得在衣襟里踹了脚宁渊,示意人快走。   以防这体修又要说出什么惹恼云曜的话,宁渊及时开口打断: “石仙友,在下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   “你要走了?!”体修没反应过来: “宁仙友这么着急?好的,那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下了鹤头鲲,宁渊带着云曜当即前往群华山。   七日。   从一开始照旧在宁渊怀里该吃吃该谁睡睡,到后面快抵达的时候,云曜强撑着不睡,在肩上从早蹲到晚,零嘴也没有闲心吃了。   “还差些距离,睡会儿好吗?”   云曜摇头拒绝,到这里他已经有印象了。   疲惫的目光透过层叠山峦,好像已经看见那坐落在群山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峰上的沉静古寺。   界外界坠入修真界便没了,熟知的大妖都飞升了。对于云曜来说,远山寺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大抵近乡情怯,云曜内心的茫然不安逐渐放大。   他们说远山寺已经消失在了群华山,那么远山寺还在吗?   如果远山寺不在群华山,或者远山寺真的消失了,他该怎么办?还要和宁渊一起找吗?如果真的找,又该去哪儿找?   远山寺被群起而攻之有他的原因,即便真的找到了,他该怎么面对远山寺的人?   “曜大人。”宁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们到了。”   到了?   云曜从杂念中出来,眼睑抬起。   月华如水,冷冷地倾泻在眼前这一片空旷的荒地上,曾经坐落着古寺的小山峰一同被夷为平地。   登寺的青石台阶化作齑粉,随着古寺一道淹没在尘土之下。   荒木凄凄,枯草低垂。   远山寺,真的没了。   云曜从肩上跃下,在赤足踩在地面时,灵气及时包裹住玉足。   白袍扫过草尖。   重归故地,这一刻,本该模糊的记忆无比清晰。   他记得这里曾有颗千年榕树。有时烦了,他就会化成原形藏在这茂盛榕树叶中,看旁边青石阶上来来往往,慕名前来拜访求解的香客们。   榕树后,再往上便是历经多年风雨的古寺寺门。   云曜顿足,无尽悲凉自心底蔓延。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走吧。”   他闭上眼,就在他转身之际,死寂了许久,无人抵达的荒地骤然颤抖。   宁渊飞身而上,一把搂过云曜护在怀中。   只见幽凉的半空中凭空裂开一条金纹,温和的光芒照亮云曜沉下去的双眼。   悠远钟声从内而出,隐隐可见古朴陈旧大寺,寺门往两侧缓缓大开。   几息后,有一素布粗衣,脚着草鞋,双手合十的俊秀清美小和尚从内走出。   小和尚施了一礼,往旁微侧,道: “方丈候故人久矣,请二位施主随小僧进寺。”   ———————— 第29章 远山寺   在云曜和宁渊跟着小和尚进了裂缝后,整个空间再次合拢,于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踩上从中断裂的青石台阶。   看得出来远山寺撤退得仓促,用来磨练弟子心境的青石台阶只剩短短一截。那颗曾经伫立在寺前,老和尚最是喜爱,时常亲自来打理的千年榕树,生生从中撕裂,如今只剩一半枯败的残枝。   诵经大殿,法堂……   因强行转移,在空间裂缝中挤压撕扯,不少地方已经塌败。就连最重要的正殿,从中裂开一条深纹,将其堪堪分成两半,如今只用低品阵法勉强缝补支撑着。   寺中只有稀稀落落几位弟子,大多老态龙钟,修为低微。两万多年的避世,让本就弟子极少的远山寺更是人丁凋零。   即便多方势力没有攻破远山寺,但还是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里是远山寺,但又与云曜记忆中的有太多不同。   “方丈身有不便,只能在禅房中静候,望施主见谅。”   小和尚停在一处清幽的禅房前。   本该进去的云曜难得迟疑了,纵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问: “方丈可是明净大师?”   小和尚垂首施礼: “阿弥陀佛,明净大师已于五万多年前坐化。”   是坐化。   不是得道。   云曜呼吸微滞。   怎么会?   老和尚不是已经半步飞升,窥得大道了吗?他怎么会坐化?!   “小僧对五万多前的事知之甚少,若施主有不解之处,可前去一问方丈。方丈于此,就是为了等施主。”   云曜往前走了一步,可察觉一直在自己身侧的人没有跟上,失了主心骨般转头看向宁渊。   宁渊托住云曜后脑,安抚地揉了揉: “方丈有事想对你说,我不便进去。”   看着云曜进了禅房,小和尚对宁渊道: “施主,请随小僧来这边先坐坐吧。”   宁渊看了眼小和尚所指之处,就在禅房侧边,便颔首跟了过去。   “这是?”   伫立在石桌旁,参天的菩提树一半枯败一半茂盛。其上绑了许多清脆的小铃铛,那半尚且繁盛的树干更是垂下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的秋千。   小和尚为宁渊倒上一杯热茶: “此乃我寺菩提古木。只是两万多年前强行转移伤了根基,此地又无灵脉,灵气不足,故而渐渐枯败了下来。”   观其形,这菩提树只怕已有百万年。   菩提树于佛家意义非凡,奉为佛家圣树。不用想,也知道这菩提树对于远山寺意义非凡。可细细再看,就能发现菩提树上各处残留的些许深浅不一的猫抓痕。   “这秋千?”   无论铃铛,还是上面的秋千,并无半点灰尘。看得出来寺中的人必时时打扫,但从痕迹上来看,这些物件的时间并不短。   “是明净大师绑的。”小和尚对于自家圣树绑上这些不端庄的小玩意,很是平和地道: “那位施主喜欢待在菩提古树上面,大师怕他无事发闷,于是在古树挂了铃铛,又绑了秋千。”   这是特意为某只虎崽子做的。   身为德高望重的高僧,亵渎了心中最为恭敬的圣树,就为了让云曜开心。像长辈宠着自己不懂事的小辈,所有珍惜异宝全捧到他手中。   这瞬间,宁渊好像看见了五万多年前,某个惬意慵懒的午后,一只藏在菩提树上的猫崽子无聊地拨弄着上面清脆的铃铛。   即便最喜欢的榕树没了,大殿倾塌,古树衰败。可云曜喜欢的铃铛和秋千都还好好的,一尘不染。   “从明净大师开始,方丈都会让我们每日认真打扫,就怕哪日故人再归,旧人旧物皆不在,徒生伤悲。”   *   踏入沉寂的禅房,静坐在蒲团上,半垂着的方丈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枯如槁木,形如走尸。   皮肉干如树皮,身上每一块骨头仿佛一碰就碎,整个人宛如晒干的死尸。   分明十分恐怖的人,却在露出那双平淡慈祥的双眼时,一下整个人温和了起来。   “曜大人。”粗糙沙哑的声音强行带出几分跳脱。   猛地将云曜记忆拉回五万多年前。   在老和尚带他回寺的这天,一个颇为俊朗的小和尚冲出来,指着他,尖酸刻薄地骂: “方丈,为什么一定带这个大麻烦回来?!”   老和尚素来慈悲的脸难得微沉: “明远,勿要口出恶言。”   这是他和明远的第一面。   一人一虎,互相看不顺眼。   之后明远更是时时找云曜的麻烦,偏生又打不过云曜,于是只能去找老和尚告状。   “方丈!这人居然跑到圣树上去!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滚出远山寺!这里不欢迎你。”   “曜大人?呵,他也配叫什么曜大人?我看叫小人还差不多,除了修为比我高一点,他还会什么?”   “喂!后山熟了的果子,路过顺手摘的,多出来不要的,你吃不吃?”   “你什么离开远山寺?这里不适合你。”   “走?好啊,走了就别回来了!”   ……   “明远。”云曜嗓音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等着他来的方丈竟是明远。   这是老和尚的亲徒。是接他回远山寺时,最是不赞同,最讨厌他,也最他讨厌的一个小和尚。更是天资一绝,不过百岁便已元婴,五万多年前便内定的下一任主持。   “曜大人还记得我,真好。”明远弯起双眼: “许久未见,曜大人,明远终于等到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这里?老和尚呢?为什么他会坐化?”   就像老和尚不该坐化,明远不该还在,大乘大能的寿命不过万余年。   五万多年了,那时就已元婴的明远,不论修为遇见瓶颈,还是本该飞升,都不该此时还留在这里。   云曜运起灵气把向明远的脉搏。   在看见体内支离破碎的丹海和无数强行嵌入内里,密密麻麻重叠的阵法后,云曜怔怔张着唇,泪水一下掉了出来。   拘魂阵!   是拘魂阵!   是魔修用来淬炼生魂,一道就能让人痛得生不如死,如同在神魂钉下万钉,硬生生将脆弱魂魄钉死在体内的拘魂阵!   是的啊。   本该早已走的人怎么还能留到现在?   因为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他,每时每刻都恨不得他离开远山寺的小和尚,感应到天道的号召。快要飞升时,为强行留在修真界,生生自废修为,碎了丹海!   断了飞升路,更是断了自己的性命。   可即便这样,有了大乘巅峰躯体的他还是只能活一万多年。   这一万多年来,他久等故人,可故人迟迟不归,眼见寿命降至。于是他让人往体内生生打下一道道拘魂阵,拘着这道残魂,从五万多年前等到了如今。   所幸,在最后关头,他等到了。   “曜大人,不哭,你可是威武神勇的曜大人,怎可轻易落泪?”   曾经嘴毒任性的小和尚,此时慈蔼地看着云曜。其实他从没有讨厌过云曜,只是少时心性,过于担心远山寺,所以说话难听了些。   这可是只才几百年岁,别说神兽就是妖修中也还未成年,是他们远山寺上上下下,连圣树都十分喜欢的虎崽子。   喜欢都还来不及,他怎么可能会对云曜生厌呢?   他想摸摸云曜,但体内最后一道能打入的拘魂阵也快失了作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来不会认错,高傲着仰起头颅的云曜此时此刻哭得泣不成声,一声一声说着对不起。   怪他,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他犯蠢,如果不是他太没用被囚绝灵海。老和尚不会坐化,远山寺不会被群起而攻之,明远不会为了等他落到不人不鬼的地步。   “世间难有两全之策,人生数年,万事不过取与舍。曜大人为何自责?为何说对不起?”   “明远在此等候,就是想告诉曜大人。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这都是师父,我,远山寺自己的选择,与曜大人无关。”   “师父坐化,是因其生了杂念有了心魔。明远在此,不过是想再见故人。远山寺退隐,乃大势所趋。曜大人从未对不起谁,无需抱歉。”   以前让云曜别再回来,恨不得云曜离开远山寺的人,说: “曜大人,只要远山寺还在,这里便永远是你的家。”   听见禅房再开的声音,宁渊和小和尚同时看去。   见着云曜眼睫湿润,眼角,鼻尖通红。宁渊眉心一蹙,揽过云曜,后者抓住他的衣袖,顺着将脸紧紧埋进他怀里   “明清。”虚弱腐朽的喊声从内传出。   小和尚对着云曜他们施了一礼,进了禅房。   “师父。”明清跪在明远前。   他们都知道,最后一道拘魂阵的灵气快散了。   这具早该化作尘土的身子和受尽万道魂阵折磨的残魂,已经经受不住任何的阵法。   明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眼中满是心疼无奈,云曜一事于他已结,他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徒弟。   “小离,你可曾记得为何予你法号为清?”   清也,亦为净。   六根清净,不染杂念,不生妄欲。   俗名苏离的明清低下头: “是弟子无能,生了不该生的妄念。”   明远闭上眼。   明清本是他十几年前自修真界中试图打探云曜消息时,顺手救回来的一个小孩。   当时,尚为苏离的明清被村民认定为天煞孤星,要将其烧死。   他心生不忍,从火堆中救下这小孩。   大抵遭遇太多,那时他就发现年仅五岁的小孩生有慧根,最适合佛修。   带回寺中后,取法号为清,做了他的弟子,在如今远山寺中辈分一跃成为最长。   很快他发现明清不止有慧根,修炼天赋更是恐怖。即便在远山寺转移到的这等灵气匮乏之地,竟年仅十八就已结了金丹。   他生几分惜才心思,提前允了明清进入后阁。里面有从古至今所有主持,大师,长老的舍利,其中包含他们生平心得,这才是远山寺最重要的传承。   明清用了一个半月便全部融合吸纳。   明远再次惊于明清天资,却忘慧极必伤,揠苗助长。谁能想到,本无欲无求,看破尘世的明清,在亲身从各位长老舍利中历经远山寺从辉煌到颓败,竟是生了不甘。   他可以接受远山寺日渐落败,因为他知道这是远山寺随缘所致。可他不能接受远山寺受小人污蔑,被迫带着罪名最后湮灭在修真界中。   “远山寺有自己的命数,颓势无法抵挡,是去是留,早已注定。明清,逆天而行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明清俯下身: “明清知道,可师父说过万事由心。既是明清自己的选择,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师父不也是这样吗?”   明远能为了先师遗愿,为了避免故人心生愧疚,所以选择自毁,苦守于此。   那么明清为什么不能为了抚养她长大,给了他前所未有关怀的远山寺而拼一拼?   他不会让日暮西山的远山寺消失在修真界中,他要让远山寺重回往日荣光,他还要让昔日将远山寺逼入如此境地的宗门势力们亲眼看着远山寺再度崛起。   “罢罢罢。”明远长叹: “我劝不住师父,又有何脸面再来劝你?只愿我的徒儿从此往后,通顺无阻,永世无忧。”   澄澈的双眼倏然发红,明清深深往地上一磕: “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   “师父窥探天机卜算曜大人吉凶,从而遭其反噬,生了心魔才含恨离去一事,莫要告知他人。”   “明清明白。”   当夜。   拘魂阵散,明远心愿已了,于禅房中坐化。   钟声长鸣,身披方丈袈裟的明清于殿中带着不到百人,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垂暮老人的僧人为其念诵往生咒。   ———————— 第30章 抽筋化脉   远山寺最后一位故人也走了。   云曜看着明清双手捧着明远坐化后留下的舍利,放入后阁供台的第三百六十七代主持位上。   而前一位三百六十六代主持位,没有舍利,只有一串腐朽了的佛珠。   “老和尚的舍利不在吗?”   明清眉眼恭顺: “明净方丈因心魔缠身,神魂躯体俱毁,并无舍利。”   不可能!   先不说老和尚堪破凡尘俗世,早已踏入大道,怎会轻易生了心魔。再则,即便有心魔,什么心魔会使神魂躯体全散?   “老和尚是什么心魔?”云曜攫住明清双眼: “可是与我有关?”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在他离开远山寺后的短短几百年内老和尚就突然坐化。   明清平静回道: “小僧不知。”   明清不说,但云曜心中有了猜测。   心脏被紧紧攥住,从回到远山寺开始,每多待一会儿,多了解一点,呼吸都会越发扯得全身发疼。   目光从黯淡了的舍利放远,他看见后面规整摆放着的失去了光芒的佛家传承。   即便有人细细打扫,定期清理灰尘,但这些无数外界求而不得的功法心得,佛家法器,因远山寺弟子稀少,此处又灵气匮乏,即便用了聚灵阵,可也只能勉强聚集点依稀灵气,实在难以支撑运转,如今晦暗无比。   再这样下去,只怕远山寺的传承不出三年,就要断掉了。   云曜离开后阁。   他看见倾倒的大殿,裂开的佛像,消失了的葱郁后山,断掉的飞泉……   云曜一处一处重走这片他待过的地方。   每一处都告诉云曜,远山寺和它的弟子们一样早已枯朽落败。   老和尚常说善恶有报,因果轮回。   可为什么五万多年前的远山寺虽避世不出,但寺门常开,渡了无数困于心魔的修士。   每次修真界大难,远山寺均会挺身而出,为修真界挡过数不清的魔修。   老和尚和明远他们平视众生,善事做足。   到最后却都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云曜来到半荣半枯的菩提树旁,看着这颗以往他时常在上面挂着的圣树。   枝桠垂下,温柔地抚着云曜脸庞,拭去云曜眼角的湿润。   孩子,没事,没事。   不哭。   我们不哭。   秋千被推到云曜面前,发出无声的邀请。   来。   我们来荡秋千,玩你最喜欢的秋千好吗?   云曜坐上用藤条精心编制的秋千。   为了让秋千更好看,老和尚特意种了无根藤,花藤缠绕着藤条,清淡花香缭绕,在荡起秋千时总会吸引来好些蝴蝶翩翩追逐。   那时候的云曜很喜欢赖在漂亮的秋千上。   是坐是躺,反正不离开秋千。   老和尚劝说无果,只得又在菩提树下安了石桌石凳,在一旁念经煮茶,陪着任性的云曜。   枝桠轻轻推动,秋千荡,花瓣裹挟着纷飞白袍。   这一瞬间,云曜好像又回到了五万多年前。   可转头,石桌空空如也,总会无限宽容他,慈爱看着他的老和尚不在了,连老和尚时常用的那个茶壶也没有了。   清淡的花香变成无形的锁链,无声地绞紧心脏。   就在此时,更加温柔舒缓的灵气覆住云曜,柔软的枝桠从后缠住云曜,像母亲的怀抱温暖。   乖。   孩子别伤心,不伤心。   睡一觉就好了,只需要睡一觉。   灵气如温水,蕴养着一直以来千疮百孔的身子。   彷佛回到诞生之初的暖巢,困意渐而上涨。   在云曜自秋千上滑下时,无数枝条接住了云曜,瞬间结成树笼,为云曜编织了一个足以令其沉溺不醒的美梦。   梦里云曜再次变回那只无忧无虑的虎崽,这次的他没有去堼国,好似只是离开了几日,出去打了个猎,回来时还带了一只黑黝黝的小老鼠。   “曜大人还带了朋友回来?”老和尚负手弯腰,双眼一笑,眼尾带出温和的褶皱。   云曜抬头,骄傲道: “他是我的小弟!”   “曜大人真厉害。”   那当然!   “曜大人回来啦。”   “曜大人。”   “喂!臭家伙,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这里不欢迎你吗?!”   云曜一听这个熟悉的尖酸刻薄声,飞跃而起,一把抓碎臭明远的僧袍。   “啊啊啊啊啊!方丈,师父!你管管啊!谁才是你的徒弟?那个臭东西把我衣服抓坏了。”   赶在老和尚又要对他教训前,云曜赶紧拽过宁渊飞快的跑远。   一白一黑的小身影穿过辉煌古寺,树木葱郁,或老或小的僧人来来往往。   沉睡的云曜终于露出自到了远山寺后,唯一一点笑意。   枝桠一根根覆盖,将云曜团团围住。   无数纯澈灵气自半枯的树干而出,以树叶为依托,将本就不多的灵气源源不断送入云曜体内。   云曜本因亏空无法隐藏的耳朵和尾巴收了回去,一直以来有些苍白的脸颊,也在灵气补足下逐渐恢复血色。   而菩提树原本仅剩的一半茂盛,肉眼可见地快速地干瘪枯败。   微风拂过,枯叶瑟瑟而落。   跟在云曜不远处,一直守着云曜的宁渊上前欲制止,一只手拦在他面前。   ——是明清。   “它会死。”   明清浅棕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 “圣树有灵,这是它自己决定的。”   没有灵气,菩提树活不了多久。   与其一点点耗干自身,不如给了云曜,帮助这只它最喜欢的,如今连个完整人形都幻化不出来的小猫崽子。   不行!   绝不能让菩提树枯竭而死。即便要死,也不能是因灵气全给了云曜而死!   宁渊不担心菩提树。   正如明清所说,这是菩提树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但他再清楚不过云曜,如果醒来,发现菩提树用命给他强行补足灵气。即便是菩提树自愿的,那云曜呢?   先有老和尚,后有远山寺,再是明远。   纵然这些不是云曜所求的,但云曜一定会将这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他根本不敢想云曜如果醒来,发现菩提树给了他所有的灵气,自己彻底衰败只剩残枝败叶,云曜最后会怎样。   宁渊再次上前,明清身上梵文缭绕,金光半显。   分明不过金丹巅峰修为,但立如磐石,半步不让。   明清平和的眸子抬起。   “我说过,这是圣树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宁渊的眸子同样沉了下来,他不想动远山寺的人,不代表不能动: “让开。”   明清薄唇紧抿。   就在此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两人同时往后看去。   原本合拢的树枝竟是裂了一条缝隙。   “他醒了?”明清微愕。   即便他没有刻意感知云曜灵气,单看云曜不全的外形,就知道云曜内里亏空得厉害。   这样极差的状态,在菩提树故意用灵气使其昏睡过去下,竟然还能凭借意志强行挣脱醒来!   修长白皙的手从内伸出,温柔地抓住一根树枝,止住了还想为他输送灵气的菩提树。   腻白指尖缠着树枝,云曜垂着眼: “都给我了,你呢?”   枝叶捧住云曜的脸,亲昵地蹭了蹭,彷佛无尽宠溺自己孩子的娘亲:没关系。   在菩提树还要试图给云曜灵气时,云曜笑着推开: “不用啦,我灵气很够的。”   云曜起身。   离开秋千时,又依赖地蹭了蹭菩提树的树干: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已经够了。”   云曜来到宁渊身边,看了眼明清,又看向宁渊: “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宁渊揽过云曜,等到无人时,他一把抱起云曜。   双臂揽住宁渊脖颈,云曜疲惫地埋在宁渊怀里。   “宁渊。”   “嗯。”   宛如找到了主心骨,云曜更紧地埋进宁渊胸前。   回到寮房,云曜托着腮静静看着窗外。宁渊没有打扰他,就在旁边安静地守着云曜。   等到日落西山,一直没说话的云曜开口了: “宁渊。”   “我在。”   “你能再给我一滴心头血吗?”   宁渊静如深潭的双眸骤然起了巨浪,聪明如他一下猜到了云曜要做什么。   “宁渊……”   “好。”在云曜又一次开口时,宁渊回道。   即便再不愿意,但宁渊很清楚,如果不让云曜做点什么,他会永远走不出来。   深夜。   虎啸冲破浓雾,震碎云霄。   庞大的白虎真身踏于夜空,四足白焰辉辉,月光照在虚幻的圣洁虎身之上,看起来就像要下一刻消散。   在殿中诵经念佛,听见动静的明清眼睑抬起,他放下犍稚,走出大殿,看见圣洁如神明的巨大白虎,素来淡然的脸上出现一丝惊愕。   “他这是……”   足有三丈之高的端庄威武白虎凭空而立,神光万丈,金眸璀璨。   分明极有神威美感并存的场面,却让宁渊眉梢收得越来越紧。   下一刻。   灵气化为利刃,以腕为起点,又快又狠地刺入虎爪,随即灵刃猛地用力,生生挑断一条筋脉。   向来怕疼的白虎没有发出半点哀嚎。   眼见染血灵刃消散,可这灵刃旋即化成利爪,决绝地抓住了挑断的筋脉。   他这是疯了吗?!   这次明清也忍不住了。   明清飞身上前想要强行制止,这时,一道墨青俊雅身影挡在他面前,看似平静的漆黑双眼下裹挟滔天巨浪。   “菩提树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他的选择,我们也无权干涉。”   庭中的菩提树察觉到了什么,树叶飒飒作响,枝根不要命地全力伸长,试图去抓住半空中的白虎。   灵刃所化的利爪往后用力,硬生生抽出这条带血的筋脉。   筋脉离体,浓郁灵光缠绕,而后白虎一鼓作气,自上而下将此筋脉打入地底,深埋在远山寺下。   在筋脉深扎入土的那一刻,本贫瘠的远山寺骤然灵气浓如细雨。   菩提树发出无声悲鸣,本已枯萎的另一半枝叶新生。原本黯淡的后阁各类法宝传承,光芒再绽,高僧舍利佛光万丈。   在僧房内因年老体衰,而深陷睡眠的僧人们,在灵气浸润下身体前所未有的通畅舒服。停滞多年,迟迟没有进展的境界竟是有了松动。   这个濒死的垂暮老人,到底还是被云曜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强行用筋脉续了至少五百年的寿命。   这可是神兽啊!   下面埋入是的神兽一条完整的筋脉!   不是灵脉,更胜灵脉!   神兽生来有聚灵生灵之能。   云曜用不了太多灵气是因为他已无兽丹,无法储存灵气,可不代表他的血肉筋脉根骨失效。   所以他抽出自己的一条筋脉,埋入远山寺下,为远山寺开辟了一线生机,续了一条命。   灵气耗尽,云曜彻底维持不住虎形,变成丁点大的小猫从空中坠下。   宁渊飞身稳稳接住云曜,一边熟稔地割血喂猫,因强忍而泛红的温润双眼一边看向明清: “佛家最讲因果。”   “我希望你明白,从来都是远山寺先选了他,而后他才选了远山寺。远山寺今日之果,在于成立之时的因,与他无关。”   “明净大师窥得天道,受天道所托,只需告知云曜积攒功德。但明净大师介入云曜之事,沾染今日之果,这亦与云曜无关。”   “明远方丈知先师遗憾,心有不忍,只愿守故土待故人归来,此乃因,他毁丹海断生机,此乃果。更与云曜无关。”   “云曜万事随心,懒于多想,可也不代表什么事都能赖在他身上。”   即便当初云曜被众多修士逼得将要现出神兽白虎原形,但只是将要逼出。纵然修士再多,也许会对云曜造成麻烦,可不会是致命的麻烦。   他是真正的神兽,不是假神兽,是天道所向,万兽所趋并且臣服的神兽。纵然现了真身,也不会真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云曜和远山寺的明净方丈走,留在远山寺。不是迫于修真界各方势力威压,更不是非远山寺不可,而是他选了明净方丈,选了远山寺,如今更是揽过了远山寺一切之果。   明清被远山寺养大,敬重明净明远,他对云曜有不满本是正常的。   但宁渊不允许!   他这只呆头呆脑的虎崽子从没有求过任何人,也没有亏欠过任何人,不该受任何人无端的揣测。   ———————— 第31章 离寺   云曜这一觉,睡得很累。   即便睡着了,从右爪开始撕心裂肺的疼也一直蔓延到全身。   睡梦中似乎总是要脆弱许多,他疼得厉害了就大哭,就大喊,这时候就会有很好听的声音,一直哄着他,安抚着他。   还会小心地抱着他,护着他,暖洋洋的,让云曜很是舒服。   于是云曜没事就要哼唧两声,疼了要哼哼,冷了要哼哼,一会儿没听见好听的声音还要哼哼。   反正就是难缠得很。   但不管多难缠,每次一哼哼,那声音总会第一时间来哄着他,简直把云曜惯得无法无天。   不过总会有腥甜会递到他口里,一开始云曜会尝一点点,虽然不喜欢,但尝过之后就没那么疼了。   可只尝了两次,昏睡不醒的云曜好像记起来了些什么。   下次再闻到那腥甜,他就是不张口,不吃。   不吃也不行,因为有轻轻的力度拨开他的嘴,他太累了,太疼了,连这点力气都没办法避开。   硬着被强行喂了一滴,云曜不干了,居然有人敢违背英明神武的曜大人!   他哭得更大声,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得抽得全身发抖。   等着那道声音着急得说再也不这样,云曜才又愧疚又得意地停下来,可惜哭得太厉害,纵使停下来了,身子还是在一抽一抽的,根本控制不了。   云曜觉得可丢虎脸了。   然而下一息,他被捧起来,贴近柔软的地方。   还没等云曜满是浆糊的脑子想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温热的咸落入嘴边,恍然中他听见那好听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说着抱歉。   没事呀!   没事,没事。   云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心都酸疼起来。这样好听的声音哽咽起来都不吸引虎了,他想抬起爪子揉揉好听声音的主人,或者睁睁眼开开口,安慰一两句。   但是他完全没力气,没坚持几息,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自云曜大闹了这么一顿,到底不敢掰开他的嘴强行送入腥甜。   于是那道好听的声音各种哄着他,还想喂给他。   硬的不来来软的是吧?!   闻着就在唇边的气味,云曜好烦啊,又烦又心疼。   不吃!   不吃不吃不吃!   不是早就拒绝了吗?!   呆子,傻子,蠢货!看不懂脸色是不是?!   看不出来他不吃吗?!   云曜想抬爪掀开,可是他好疼,疼得翻个身,动下爪子都疼。   但脑子混沌的云曜永远有自己的办法。   ——他还哭!   每次那腥甜不死心递到他嘴边时,他就大声地嚎,大声地哭,或者迷迷糊糊发现嘴里又残留有血腥,发现自己身上灵气多了一点,知道又被悄悄送了腥甜。   他还要哭,还要嚎。   他以为自己嚎得很大声,很难听。但其实细细弱弱的,每一声抽抽嗒嗒,好像都要了宁渊的命。   “好,不吃这个,不吃这个。”   宁渊无法,只得布下聚灵阵,以自身为桥,为云曜不停运转灵气。可惜这个法子根本无用。云曜没有兽丹,留不住灵气,灵气过体后又快速消散。   云曜这一觉睡得甚久。   醒来的时候,他满身的疲惫,骨头好像碾碎了又强拼起来。   “曜大人。”   温柔醉人的嗓音勾起云曜一点力气。   云曜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是的宁渊,这双柔和的黑眸里布满了血丝。   好像很久没见了,宁渊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俊雅的眉眼间满是愁绪,可还是很好看。   在他眼里,宁渊一直都是副胜券在握,没有什么难得倒他的欠揍样。   如今这副忧愁沉寂的模样,似将温润白玉放入黑暗中,朦朦胧胧披上层暗光,神秘又光洁,好像更好看了。   跟尾巴尖挠他心一样,看得他痒痒的。   “曜大人?”宁渊见虎崽子好不容易醒来,却愣着发神,担心云曜再问: “是不是太疼了?”   云曜眨眨眼,太久没说话的清越嗓音细弱沙哑: “近一点。”   “好。”宁渊无条件顺从云曜。   “再近一点。”   眼见嫩粉鼻尖要碰到宁渊,云曜嗅着近在咫尺,独属于宁渊的淡香。虎头轻抬,沉迷地主动蹭了上去,一脸瘾君子的虎样: “宁渊你好好看啊,还好香。”   这只小色虎!   宁渊简直哭笑不得,眼里的愁绪终于散了一点,他托着虎崽子,尽量不让虎崽子用力。   等虎崽子蹭够了,他又用灵气仔细包裹好,免得云曜受凉。如今的云曜好似只剩一副空空荡荡的躯壳,风一吹,都能吹伤了他。   窝在宁渊脖颈里,云曜困顿地看向周围。   “这是……远山寺?”   宁渊回道: “对。”   和他抽筋昏迷过去前已经截然不同了,被续命了的远山寺焕然一新,偶尔遇见的僧人们,一改先前老态龙钟的模样,如今健步如飞。   甚至因为体内灵气充裕,修为跟着一连进了好几阶。   先前几欲倾倒的法殿,裂痕消失不见,佛光内敛,辉煌重现。   云曜惊然: “我睡了很久吗?”   “两个月。”   原来已经两个月了,可远山寺的情况他知道,云曜看着完整如初的大殿: “这么快全都恢复了?”   “还差藏经楼。”   听宁渊这个语调,云曜反应过来: “是你帮忙的?”   宁渊点头。   云曜虽以自身筋脉为远山寺生生造了一条堪比极品灵脉出来,但还有太多地方需要补足。   远山寺年轻弟子少得可怜,除了明清外,如今寺中修为最高者还没到筑基。   仅靠明清一人,太难了。   这段时间,宁渊一边带着昏迷的云曜,一边用阵法帮忙修补远山寺各处。   虽然总有只小虎崽子时不时哼哼唧唧,若是旁人很容易断了布阵思路,但宁渊早已习惯地搁置下手中所有事情,专心哄着疼得难受的虎崽子。   仅用两个月,宁渊不仅修缮好了大部分远山寺,更是在下面围绕着云曜的筋脉,布了无数聚灵生灵阵。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条无比珍贵的灵脉,再次让云曜给远山寺延续的五百年,成功来到千年。   “你阵法几阶了?”   “八阶。”   不到三个月,从七阶来到八阶。一下显得那些困在七阶足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阵修格外愚笨。   “那符箓呢?”   “来到了六阶。”   云曜再问: “修为呢?”   “出窍初期。”   果然一离开隔绝灵气的绝灵海海底,宁渊就如同腾飞的龙,一发不可收拾。   才两个月宁渊就已经是修真界中的各方势力都不能小觑的出窍修士,更是八阶阵修,六阶符修。什么壁垒,对于宁渊根本不存在。晋升在宁渊这里,简单得跟吃豆子一样。   若不是宁渊亲口说的,云曜险些以为自己不是睡了两个月,而是两年!   “等修缮了藏经阁,我们便启程前往朝月宗。”   “好。”   途径菩提树,如今的菩提树郁郁葱葱,另一半枯枝早已被新生繁叶遮挡。   见着缩在宁渊脖子上的虎崽子,菩提树枝叶飒飒作响,苍绿的枝条伸展。翠绿树叶密密叠起,捧到宁渊面前。   佛家圣树,此时此刻竟有些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若有眼睛,一定巴巴地盯着颈窝里的虎崽子。   “菩提树这段时日很担心你。”宁渊抱下有些困顿的虎崽子: “你在这里陪会它吗?若无别事,今日一修缮完藏经阁,我们大抵明日便离开了。”   宁渊不想这么着急,但云曜等不得。   越早入朝月宗越好,这样他能凭借朝月宗收集来自各方的消息,说不定能在修真界中找到些奇珍异宝,用来修补云曜的身体。   等到云曜许可,宁渊小心地将虎崽子放在树叶叠起的小窝里。   宁渊一走,云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感受着绕在他身边的纯澈灵气,云曜警告: “别又想偷偷给我灵气,我不要的。”   悄悄揉着白团子的枝叶连忙摇枝条。   其实菩提树也吓得不轻,它自知活不久,自作主张给了云曜灵气,没想到当晚云曜抽筋化脉。现今给它一百个胆子,它也不敢这样了。   树叶堆高捧起白团子,递到树干上的小铃铛面前。   云曜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但他不想拂了菩提树好意,伸爪拨了几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一会儿,云曜便睡过去了。   这一次的云曜,比先前失了心头血还要严重,兽丹,心头血,肋骨,心头血,筋脉……   一次一次的叠加,若没有外来帮助,别说恢复,只怕云曜再也化不出人形。   一觉睡到深夜。   云曜茫然睁眼,见自己还躺在菩提树中,而不是宁渊怀里,被惯坏的云曜有些不满。   这么晚了,宁渊怎么还没有来接他呀?   撑着坐起身,云曜一眼看见树下的明清。   不知多时来的,或许等得有些久,一直洁整素净的僧袍被风吹起了翻折。   “曜施主。”明清行礼。   菩提树托着云曜来到明清面前,深知虎崽子德行的菩提树很是贴心地让云曜和明清平视。   “有事?”以明清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等他。   明清垂眸,眼中平静无澜,少了几分漠然冷淡: “殿中已为施主塑了金身,寺中僧人每日念诵心经。六月后,施主体内毒咒可解。”   噫?   明清又施一礼,随后便离开了。   早到此在旁静候的宁渊出来,接过树窝里的虎崽子。   “明清怎么了?”云曜不解, “他不是不满我吗?”   怎么睡了一觉,明清还变性子,居然主动帮了他?   其实明清确实没做任何事,礼数周到,言语得体。但对于云曜,他从未藏过眼里的淡漠。   云曜对善恶还是敏锐的,从一开始,云曜就知道明清不满他。   这无可厚非,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变得不人不鬼,看着养大自己的远山寺日渐落败,纵然云曜不是罪魁祸首,但终究有云曜的关系。   明清不是怨,也不是恨。   但冷漠也是不满的一种。明净大师,明远方丈,菩提圣树,远山寺,他们的选择全与他无光。云曜亦与他无关。   以明清在佛法上的造诣,见到浑身缠满俗人所念下梵咒的云曜,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只是他选择了漠视。   既然最后的故人已经离去,那就让远山寺和云曜彻彻底底断掉,以后再无关系。   至于云曜受梵文折磨,又与他有何关系?那是云曜自己沾惹来的因果,理应由他自己受着。   但如今,在佛殿中多供奉一座云曜金身,除了明清没人能办到。传授僧人们驱念经,让他们早中晚念诵,以此抵消这些恶毒信仰梵咒,也是由他亲手带领。   堼国百姓虽千千万,使得云曜体内倒转梵文数不胜数。但驱念经乃佛学高深心经,加之由有修为的僧人诵念,他们受了云曜大恩,信仰更足,一条咒可抵消百条。   纵然恢复不了云曜的灵气,但梵文一除,会彻底解放云曜被缠满了的筋脉根骨和丹海,让云曜再用灵气时不至于艰涩难受。   可以说本就亏空的云曜,此次强行抽取一条完整筋脉却只昏迷了两个月,也有僧人们这两个月日夜念经为云曜驱散了一部分毒咒的原因。   “大概是想谢你再续远山寺之恩吧。”宁渊将虎崽子放入衣襟内。   是吗?   云曜不太信。   依明清一开始的想法,应该不会多此一举。毕竟有老和尚和明远在前,云曜抽筋为远山寺续命,是云曜自愿的。若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明清应该不会再插手他的事情。   真是奇怪!   算了。   知难而退的云曜犯懒,想不明白,不想了。   “藏经阁也已修缮好,我们现在走,还是天亮再走?”宁渊问道。   云曜环顾伏在夜色下,今非昔比的远山寺。   处处都相似,可处处皆有不同。   虎眸用力眨了下,云曜顺着衣襟缩进去: “走吧。”   ———————— 第32章 病态修真界   送他们走的还是明清。   护寺大阵启动,两人同时从裂缝出去。   远山寺目前所在,相当于借用传送阵,再从空间裂缝转移到了另一处,这是创建远山寺的第一代主持,为远山寺留下的逃命之法。   但在明净方丈这一代时,他强算天机,算出云曜此次一去,实乃大凶,几无再归之日。同时也算出远山寺之后会有劫数,更算出自己命不久矣。   他怕日后云曜再来时,找不到远山寺。   所以他修改了阵法,用云曜旧物融入阵法中,只要云曜来到了此处,远山寺自会有感应。   方一离开,才醒来没多久的云曜又困得睡了过去。   托好虎崽子,宁渊径直往先前打探到的朝月宗所在方向而去。   为了确保朝月宗的确安全,宁渊查探得十分仔细。   朝月宗成立于五万多年前,位于东泽。   这个时间和云曜从界外界落入修真界前后相差不过百余年,宁渊不禁多注意了下。   传闻朝月宗宗主是只有远古噬月狼血脉的银狼。   妖修以锤炼根骨筋脉血肉为主,寿命较人修不知多了多少倍。从云曜七万年才可成年,不难看出血脉越是强大的妖兽成年期越晚。   听闻银狼种族五千年方可成年,粗略算算,朝月宗宗主早已到了老年。   想来朝月宗宗主这般苦撑,是放不下朝月宗的缘故。   东泽本乃妖兽聚集之地,各方妖修势力齐头并进。但因神兽白虎现世,万兽宗崛起,加之有皇朝在后支撑,这些年来许多妖修势力全部一方倒。   但朝月宗宗主不知是自视甚高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对这位神兽白虎颇为看不上,还曾对神兽出言不逊。   不过神兽白虎圣心仁厚,并未对朝月宗宗主有计较。   外界是这样传的,知道真相的宁渊再清楚不过,这假神兽哪里是不和朝月宗宗主计较,而是根本不敢计较。   只怕那时,这所谓的神兽根本不熟悉神兽之能,震慑修真界寻常妖兽还能。但真要和残留上古血脉的银狼对起来,谁输谁赢不好说。   这五万多年来,朝月宗宗主遇得心仪的雪狼,得有一子。   朝月宗少宗主体内血脉再次被稀释,虽然在如今妖修中的仍旧处于顶级。少有妖兽能比肩,少宗主资质也不错。   两万多年了,少宗主晋升至合体。   这个修为在修真界已然是少数,很可惜,在万兽宗和皇朝面前根本不够用。   再加上妖修中天资好的全去了万兽宗,再不济选不了万兽宗,也前往万兽宗的附属宗。   朝月宗只能收一些天资愚钝,血脉低下,甚至许多一辈子连幻化人形都办不到,无处可去的妖修。   这些妖修实力不行,但要耗费不少灵石资源。   长此以往,入不敷出的朝月宗的实力越来越跟不上。   更何况朝月宗受到人修和妖修两面孤立,资源方面处处受限。如今还能支撑着,全靠多年前的底蕴和支撑着未死的朝月宗宗主。   一旦朝月宗宗主倒下,摇摇欲坠的朝月宗立马会被虎视眈眈的谢云璟以万兽宗之名,将妖修最后一块领土纳入自己麾下。   朝月宗情况虽糟,但对于宁渊却是一个绝佳的好去处。   行走修真界,他定不能用出窍修为。   虽然融合了云曜的心头血,摆脱了血脉限制,但他本身的黑鼠血脉无法隐藏。一只普通黑鼠,竟是修炼到了出窍。   一旦此消息传出,深知神兽效用的谢云璟,一定立马将他和消失的云曜联系起来。   相反。   宁渊若藏起修为,就大大方方以黑鼠这个身份行走,以谢云璟心高气傲的习性必然不会察觉。关键时候,还能打谢云璟一个措手不及。   正好朝月宗对妖修身份皆不忌讳,他没有血脉的黑鼠身份也不会遭受嫌弃。先进入朝月宗,再凭借朝月宗找到合适云曜的天材地宝,为云曜补补身子。   指尖拂过沉睡中的云曜。   这家伙向来受不住寂寞,这样几乎整日陷入沉睡中,一定十分不好受。   云曜的事永远最重要,至于到底如何对付所谓的兽尊和谢云璟,非短时间可成,还得视形势从长计议。   东泽。   朝月宗主城——天月城。   隐藏修为到炼体,顺便改了下五官相貌的宁渊走进客栈。   有他家曜大人在前,宁渊对自己相貌其实并无太大感觉。但此次一路前来,先不说隐藏修为后,总有些居心不良的修士不知死活。   再者。   妖修若无银狼那样的顶级血脉,对,在妖兽日渐繁衍中,许多妖兽血脉已经消失。如今朝月宗少宗主稀释过的银狼血脉在妖兽中都是顶顶好,许多妖兽梦寐以求的血脉。   若无血脉支撑,普通妖兽要么靠自身修为,元婴可化完整人形,不然修为不足,化出来的人形尚带兽身,不人不妖的,丑陋得很。   可许多妖修困于血脉,终其一生都到不了元婴,这时候若还想化出人形,必须找人修所炼制的化形丹。   宁渊纵有云曜心头血帮忙,但到底只是黑鼠血脉,稍微修为高点的妖兽都能察觉出他是何来历。   一只黑鼠不奇怪。   但一只完全化形了的,气度非凡,相貌还不俗的黑鼠就很是奇怪了。   宁渊要入朝月宗,血脉自是无法隐藏,所以只能藏藏修为和相貌。   见进门来的是个平平无奇,修为低微的人,妖修们虽有些厌恶,但到底没做什么,视线又收了回去,只当来了个串门的人修。   “仙友,打尖还是住店?”拖着尾巴的松鼠妖店小二殷勤上前   “劳烦来几碟素菜。”   “好咧,仙友稍等。”   宁渊寻了处角落。   外袍下安置在衣襟内的虎崽子睡得正熟。   环顾了眼一楼,果然是妖修聚集的地方。厅堂内许多修为不足的小妖露尾巴的露尾巴,露耳朵的露耳朵,有的甚至人身妖头。   一头顶着角的牛妖道: “三个月后又是仙门聚会。上次至少还有几位师兄勉强能上去战一战,夺得些名次。这次……”   牛妖沉沉叹了声气。   “别说仙门聚会了,今年宗门只招收了十三位弟子。还都是些兔子,乌龟什么的,这五十年内新收的弟子中更是连个筑基的没有。”   “说起仙门聚会,你们知道吗?前段日子,皇尊在皇朝内召开了个阵修心得大会,诚邀修真界所有七阶阵修前往,为其传授心得。”   宁渊眉眼一动,七阶以上的阵修心得大会?   谢云璟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皇尊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他不是向来只倚重有弟子拜入他门下的那些大势力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想造福修真界。”有妖讥讽。   “唔。”   轻哼从衣襟内传来,爪子蹬在宁渊胸前。   虎崽子醒了。   宁渊本冷凝的眉眼一下柔和了。   “曜大人。”   宁渊很会利用自己的天然优势,这贴着耳边的低喊,让本还迷糊的云曜原本发软的骨头一下子又酥又麻。因始终睡不舒服,席卷而来的疲惫折腾出的一点起床气,瞬间被这清泉似的醉人嗓音带走得干干净净。   手指看似无意地落在云曜虎脸旁,云曜嗅着熟悉的清香,下意识地贴紧蹭了蹭。   宁渊勾起唇角,他可喜欢云曜这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不过下一息。   “这段日子所有宗门势力全在忙活仙门聚会的事情,皇尊突然弄一个阵修大会,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全修真界七阶以上的阵修不足百人。估计皇尊心血来潮,想给这些人卖些好处,让他们感恩戴德呗!”   “皇尊再如何与我们关系不大,还是想想今年的仙门聚会上怎么让我宗弟子少丢些脸吧。第一次仙门聚会,被兽尊吓出原形最多的就是我宗弟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每次仙门聚会上还是我宗弟子最多。”   “和弟子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那个兽尊有意针对!”   每次睡醒,宛如一滩水,还要黏黏糊糊好一会儿的云曜耳尖地捕捉到关键词。   皇尊,兽尊。   嗯?!   什么狗东西?!   一起来就听见这晦气玩意。   虎躯猛地绷直。   宁渊适时递了块香喷喷的糕点,云曜两爪捧过,这才发现宁渊换了张面皮。   云曜盯住。   挑剔地仔细上下打量。   云曜其实有些脸盲,毕竟自己生的这样一副仙姿神貌,再好看的人到他眼里都是丑得千奇百怪。   感觉宁渊好像五官都有些变化,确实没以前令虎心悦。不过约莫气质使然,如今分明再平常不过的宁渊在云曜眼里还是说不出的好看!   果然是他选的小黑鼠,怎么样都赏心悦目。   正当宁渊以为自己这样兴许过于丑了,会让云曜不适时,就见云曜习以为常地啃着糕点。   云曜一边恨恨地啃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周围全是些妖身长尾的妖修,长得奇形怪状的妖修,他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到了妖修的地盘。   “你们还记得上次从斗兽场跑出来那只蝶妖吗?”   此话一出,客栈内几近沉默。   “翅膀被拔了一对,触须也被生生折断,九死一生逃到我们宗门。少宗主他们仔细照顾着,前日,还是死了。”   客栈内几乎都是类似蝶妖这种没有自保能力妖修,一时间气氛格外凝结悲重。   怎么会?   斗兽场?!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   妖修不是和人修实力相差不远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些肮脏的东西存在?!   云曜放下啃了小半的糕点,抬头看向宁渊,他如今不适合说话。毕竟他没有修为,却能口吐人言,实在违和。   只需一眼,宁渊立马明白云曜什么意思。   他安抚地抱过云曜放在肩头,而后来到牛妖所在的桌前。   “前辈见谅,晚辈有事打扰。”   眼前的人瘦弱颀长,五官平平,一身素袍,修为才炼体三重。唯一出众的便是气质,干净文雅,彬彬有礼,像极了俗世教书的病弱书生。   “什么事?”牛妖他们对大部分人修并无好感,语气不善地问道。   尚有马蹄的妖修和有驴耳的妖修跟着齐齐看向宁渊,眼中满是防备,不过在看见宁渊肩上白云似的软团子时,敌意莫名消散,好感顿然而生。   宁渊行了一礼: “晚辈本乃荒林中一只普通灵鼠,侥幸服下半叶化形草从而得了人形。只是晚辈年岁尚浅,到世不过两年,听闻朝月宗是我等小妖的好去处,故而辗转来此。今日听前辈们提到斗兽场和那位不幸逝世的蝶妖前辈,晚辈实在惊心。”   宁渊脸上适时出现几分惶恐和害怕。   灵鼠?   牛妖和马妖对视,随后放出灵气,果真查探到宁渊身上毫不掩饰的灵鼠气息。   还真是一只老鼠啊!   这老鼠怎么和他们以往遇见的全然不同?   要知道别宗那些个什么寻宝的追踪鼠,饶是血脉在老鼠中顶顶好,化形之后还是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加之气质畏畏缩缩,实在丑得一言难尽。   “原来是新来的小妖,坐吧。”   宁渊顺势在这桌坐下。   牛妖他们性格温善,尤其对宁渊这种特意前来寻朝月宗庇护的小妖,更是自觉担起前辈的责任。   “你这小鼠倒也机灵,幸好你来的是我们宗。不然若你去了别的地方,只怕求不了安稳,反倒被别人送进了斗兽场。”   “斗兽场?”宁渊谦卑道: “虽然晚辈对修真界诸事尚且不熟,可一路走来,也听说了兽尊的威名。兽尊乃神兽至尊,妖修有了兽尊不该实力更盛吗?怎会还有用妖兽取乐的斗兽场?”   “哈!”垂着耳朵的驴修嘲讽一笑: “是啊,兽尊可是神兽!妖修至尊,眼高于顶,目下无尘。我们这些低贱小妖,哪里配他庇护?”   “除了我们朝月宗,别的妖修势力招收弟子全以血脉为先,像我们这样的,他们看都不看。你还不知道吧,修真界除了斗兽场还有醉梦城,里面全是为了得到灵石,前去讨好人修的妖修,许多人修就好妖修这一口。”   “那些无处可去,又想不成为修士桌上食物的小妖们,没有姿色的只能卖身去斗兽场,靠每日生死搏斗,获得丁点灵石以增进修为。有点姿色的,就去醉梦城。”   越听下去,云曜的唇抿得越紧。   五万多年前,在谢云璟和兽尊没有出现时,修真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纵然照旧弱肉强食,但不论何种修士,何种种族血脉,只要脑子聪明,上进勤奋,好运遇上点机缘,总会有机会拼出一条活路。   可现在,这个修真界在谢云璟和兽尊几万年的干扰下,已经完全病入膏肓。   有修为,有见识,有大义的妖修和人修要么飞升,要么坐化。无人可敌谢云璟和兽尊。   万兽宗以神兽为尊,可这个神兽是假的。   谢云璟利用这个假神兽,或者这所谓的神兽本来也只是贪图利益。   谢云璟分占了人修的资源,修真界本就去了大半。而万兽宗在收揽了妖修大宗门势力后,更是将剩下的资源收了过去。   导致其余的小妖们,和不依附他们的势力只能从指缝里捡点残羹剩饭得以苟活。   如此一来,机缘斩断,小妖们出头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在修真界中只能任由修士和强大妖修们宰割。   可小妖繁衍得快啊。   受兽尊影响,妖修血脉被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这些小妖在妖修眼中就是废物。收入宗门除了浪费灵石和灵气,屁用没有。   但废物也要榨干了血肉的利用个彻底,于是他们创办了斗兽场和醉梦城。   明面上还扯着大义旗号,说是为这些小妖提供去处,毕竟斗兽场和醉梦城可是会为这些无用小妖们发放灵石。   但他们却忽视了,天道之下,万物平等,修真界的资源本该有这些小妖的一部分。   不止小妖。   据牛妖他们所说,人修那边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没有血脉的小妖在妖修中的处境,就如同没有天资的人修在人族那边的处境。   斗兽场和醉梦城不仅在妖修这边有,在人修那边也有,甚至遍布整个修真界。   听说斗兽场大多是妖修和人修决斗,每一局皆有人妖投注。死了的妖修为了不浪费会被做成美食送上人修桌上。而死掉的人修,也会被送上喜食人肉的妖修盘中。   听完后,云曜迟迟无法平息情绪。   目前小妖们还能去朝月宗,天衍宗,岳阳宗等还能容纳灵根低下的人修弟子。   等朝月宗和天衍宗这些没有归附的宗门势力一倒下,修真界仅剩最后一片净土也会彻底消失。   到时候,整个修真界真真正正的成了谢云璟的一言堂。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那些因出身和血脉受限的人修和妖修,将再无出头之路。   ————————   看见有小读者说对受外貌描写多,为了避免一些小读者日后踩雷我还是提前说一下,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弃不弃文。   攻很美,但受也不差,而且只是比不上攻,但也是顶尖尖的好看,因为个人不喜欢帅,壮这种形容。所以受是温柔文雅的翩翩君子型,第一眼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绵里藏针)   受苏,我认为受的苏点不止在于修为,气势,所以之后对受的外貌气质描写肯定还不会少。   以攻视角描写沉迷受外貌还有,等到后期一切事情解决完了,到正儿八经感情线时估计还不少。毕竟攻他不开窍,受又很尊重攻,不会强迫什么的,所以只能用点“歪门邪道”   风格可以参考上章(好像是上章,攻醒来看见受疲惫,还是觉得超好看的描写),或者受刚化形那段。   如果不能接受这种,还是尽早撤退。   攻有描写,但确实因为攻很少用人形,所以对人形描写目前自然没那么多。   不会因为攻美就减少对受的描写。如果看过以前我的一些文,就会发现不管攻受设定什么样,都是双箭头极粗的互宠党。   受很沉迷很沉迷攻,攻也会很沉迷很沉迷受,两人就是彼此吸引,非他不可。   攻受是小情侣,他们站在一起不是比美,攻确实美得很惊艳,但在文中永远不会出现有人觉得受不如攻之类比较心理,他们俩站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第一眼很相配,就是天作之合。   好了,说完了。   祝宝子们看文愉快!   感谢。 第33章 见面礼   感知到云曜情绪低落,宁渊带过肩上的虎崽子放在掌心,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他脊背。   牛妖他们身为小妖,所以更能体会到小妖生存的不易。但要他们说出到底哪儿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这些话他们不敢在外面讲,只敢在朝月宗地盘上叨叨两句。   说完了,牛妖嚼了口盘子里的炒鲜草: “你来我们朝月宗算是来对了,不然凭你这血脉低下的老鼠精,就算有点天赋,别的宗门也不会收你的。真要送到斗兽场或者醉梦城,指定连老鼠毛都不剩一根。”   宁渊对于这个朴素的描绘虚心接受: “前辈说得对。”   牛妖看这个小老鼠越看越是喜欢,长得不磕碜,温顺又得体的。这时候他目光看向宁渊掌心里的情绪显然低落的软白团子。   这一瞧!   哟,小老鼠还带只小猫啊,瞧着还挺好看的。   牛妖当即挪不开视线,牛蹄子指着宁渊怀里的云曜: “这是?”   宁渊看似不经意地拂了下外袍,半遮住云曜。   为了避免牛妖说出不妥的话,惹得云曜不开心,他回道: “此乃林中幼虎,因受了点伤,故而外形与寻常大虎有些许不同。此虎曾在荒林救过晚辈,实乃晚辈的救命恩人,这才时时带在身边,敬之爱之。”   旁边的驴妖嘶了声: “这玩意还是只……”幼虎呢?   宁渊笑着打断: “听诸位前辈所言,前辈们必是朝月宗的弟子。不知晚辈可有这个荣幸,劳烦诸位为我引荐?”   “这有何难?”牛妖再次打量了番宁渊: “虽说得了化形草的机缘,但你年纪轻轻就来到了炼体三重,有我当年的风范!你是不知道啊,前十年宗门收的弟子中,至今还有一大批没突破炼体五重,实在是,哎!”   牛妖起身,看了眼马妖和驴妖: “你们去做灵药收集任务,我先带他回宗门登记。”   “好。”   “前辈,我来修真界时日不多,不知仙门聚会到底是何?”宁渊面上平和,眉梢却微微蹙紧,抚着掌心里打瞌睡的白毛团子,这才醒来多久,云曜又开始犯困了。   牛妖作为老前辈,很是有耐心。   他揣着蹄子: “仙门聚会每五十年一次,因为正好五十年是一代新生弟子成长起来的时间。明面上说,仙门聚会是为了各方势力聚在一起,互相交流心得,帮助下一代弟子取长补短,增进修为,其实就是显摆自身实力罢了。”   “不过仙门聚会确实好事一件。只要年岁修为符合条件,都能参加仙门聚会。每五十年都会有不少出色的修士在仙门聚会上表现自己,只要被大宗门势力看中,就可以一步登天。对于宗门势力也是好事。”牛妖道: “比如我们朝月宗,在上上次仙门聚会中,我们宗门有两位得到了仙门聚会的前百名,那次一年内就招到了五十多位弟子。”   牛妖回忆起曾经的盛况不仅连连感叹: “可惜这几百年来,宗门情况越来越糟,就招来那五十多位弟子,后面还跑了三十多个。”   “说到仙门聚会。”牛妖看着宁渊: “你争气点,在这三个月内努力做满十个宗门任务,这样就有资格参加仙门聚会里的炼体修士大比。虽说以你的血脉拿不到什么好名次,但去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   虽然处处不满那些只看血脉的妖修,但牛妖言语间,随时透露出对妖修血脉的看重。   几万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经让修士们将血脉和天资的追求刻入了骨子里。   从主城再走几十里,便是朝月宗。   宗门以昂贵映月石所建,正门处十二根雪白巨柱冲天而上。宁渊一眼看出这下布了阵法,其中最中心作为阵眼的四石柱上雕刻有栩栩如生的古远神兽图腾。   饶是隔着石柱,也不禁被其中的神圣威严而震慑。   拥有噬月狼血脉的银狼,生来便有传承,而这传承中有着关于神兽最原始的模样。   途径白虎石柱,宁渊多看了几眼,上面的神兽白虎威风赫赫。即便当初云曜在给他传承时,他在记忆中看过神兽,可再见到这相差不大的雕刻时,还是会被这完美的天道宠儿所深深吸引震撼。   脚踏飓风,足带白焰,背生双翼,圣洁中带着凛然众生的神威,偏生虎目中满是仁和。   他们仁爱又大义,不论看起来再如何清冷高傲,但不论多么渺小的种族在面对神兽时,会敬畏,会臣服,但独独不会有恐惧和害怕。   再看了眼石柱上遮天蔽日的神兽白虎,宁渊忍不住揉了把掌心里的真白虎。   “小刺,我带了新弟子。”   入了正门后,便是弟子登记阁。   登记阁外摆着长桌,后面坐着位满背长刺的小妖。   “来新弟子啦!”小刺一听来了新弟子,立马放下手里一页都没有填完的登记簿,火急火燎冲到宁渊面前,踮起脚,长长的鼻子几欲抵到宁渊的下颌。   “居然有这么完整的人形!长得还不赖,牛哥,你这是从哪儿挖来的宝贝啊?”刺妖盯着宁渊的眼亮汪汪的, “新师弟,你是何血脉啊?”   宁渊往后避了开,在途中他早已把睡熟的猫崽子放进了衣襟内,施了一礼后,回道: “拜见刺师兄,让师兄见笑了,我这人形不过机缘巧合得到了半片化形草的叶子才侥幸得来的。至于血脉,我只是只荒林的寻常灵鼠。”   “啊?老鼠?!”小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炼体八重的修为笼罩住宁渊,反复查探。热情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 “还真是一只老鼠。”   小刺无聊地坐回位置,嘀嘀咕咕: “怎么是只臭老鼠啊,还不如前些日子招来的兔妖,人家至少后腿还能蹬几下,跑得挺快,牙齿还能咬断些玩意,至少有些用处。要只又丑又难看只知道偷东西的老鼠干什么?运气还这么好,得了半片化形草的叶子,化出了人形,啧,指不定从哪儿偷来的。”   “小刺!你胡说八道什么?!能在师弟面前说这个吗?”牛妖尴尬地连忙向宁渊道歉: “小刺他脑子直,嘴巴快,你别介意啊。”   宁渊脸上温润笑容不变: “无碍,毕竟我这身份确实有碍观瞻,刺师兄不喜也是正常的。”   小刺瘪瘪嘴,没再说什么,但态度很是散漫,语调不屑。   “叫什么名字?”   “宁渊。”   “一只老鼠还取个有模有样的名。”小刺问: “血脉。”   “灵鼠。”   “灵鼠?!”小刺不满道, “人形都有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我怎么知道是你什么灵鼠?目前修真界记录在册的灵鼠就有四百多种,你说你是灵鼠,什么血脉品种的得说出来啊。”   牛妖皱紧一张脸。   小刺乃刺金猬,血脉在一群吃素的妖修中确实不错,尤其背后密密的金刺,更是让许多吃肉的妖修都不敢招惹。年轻他近百岁,已经来到了炼体八重,说不定日后还有希望晋升金丹。   宗内资源缩减,很多时候甚至发不下来分例。目前在宗门中要想得到灵石,需要每月按时完成宗门发放的任务。   但小刺犯懒不想做任务,于是接了登记弟子这个闲职。这个位置,一个月有十枚灵石,对于很多小妖已经足够了,但小刺觉得不够。   于是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行事态度全看血脉和心情行事。觉得翻不起波浪的新妖,若不给他点好处,要么言语犀利讥讽,让妖下不来台。要么故意刁难,诓骗这些新来的小妖需要什么入宗费入宗物品,让本简单的入宗变得极为繁琐复杂。   等这些小妖进宗后,发现这只是小刺故意为难,因自己实力不足,所以也不敢声张。   至于牛妖他们,别看他们在朝月宗待得时间较长,其实就外门弟子,资质平平。为了不得罪有极大可能日后成为金丹的小刺,自然不会乱说。   “小刺,你别太过分了。”牛妖低声警告。   牛妖十分满意宁渊这个后辈,故而推了宗门任务,亲自带宁渊前来,就是知道小刺恃强凌弱的德行,让小刺给他几分薄面。   没想到不知是不是看宁渊得了道运化了人形,有几分妒忌,还是真的太过于厌恶宁渊身份,小刺当真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小刺长长的鼻子一扬: “牛哥,你急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宗门弟子令牌上不仅要妖名,还得有血脉啊。我不过就问了他一句,你着什么急?我可是按宗门规矩办事。”   “多谢牛前辈。”宁渊笑容不变,黑眸若平静湖水,好似不论再如何都不会起任何波澜: “品种说不上,不过一只寻常黑鼠沾染了些灵气。”   不过他的礼节在别人眼里就是软弱。   “黑鼠,呵。”小刺笑了声,灵气输入弟子令牌,刻好姓名和血脉。   他轻蔑地扔给宁渊。   修长手指接住,宁渊道: “有劳刺师兄。”   一举一动说不出的风度,不仅没有任何的羞愤,恼怒,反而格外从容,再尖酸的言语像打在一团棉花上。   宁渊没生气,小刺反而气得背上的刺都炸了起来。   见着宁渊要同牛妖离开,小刺心有不甘,突然他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臭老鼠,你外袍下衣襟里鼓起来的是什么?”   “一只没有修为,受过伤的幼虎。”牛妖不耐烦替宁渊回道。   “幼虎?”小刺像抓住了宁渊的把柄,双手交叉,趾高气昂地来到宁渊面前,结果发现这死老鼠居然比他高出足足一个脑袋,气势登时输了大截。   “我管你什么幼虎病猫的,拿出来!”   如湖水的黑眸沉了点,宁渊笑容加深。   一旁的牛妖生来属于妖兽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出几分毛骨悚然的危机。   纵然宁渊神色未变,但文雅气质已然变了几分。   ——宁渊不悦了。   是的,从刚开始就格外温润有礼,论小刺再如何挑衅贬低的宁渊开始不悦。   若说之前是看蚊虫,看蝼蚁,那么现在这只蝼蚁是真真正正碍着他的眼。   即便对怀里幼虎提得不多,但从宁渊一举一动中,不难看出这只幼虎对他的重要。   牛妖说不出来一只他一蹄子就能踢死的小老鼠生气有什么好忌惮的。可此时此刻,第六感告诉他,千万别惹宁渊动怒,否则真的会发生可怕的事。   “够了,别再找茬了!”   对着这双黑眸的小刺同样头皮莫名发麻,竟是萌生了退意。可转瞬,他就将这点没来由的退意碾碎得半点不剩。   “关你什么事?!”   一只臭耗子,难道他还怕他不成?不对他毕恭毕敬就算了,装什么装?!   “若真是什么幼虎,用得着你这只老鼠来藏着掖着,好生护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   宁渊抓住小刺竟然直接袭向衣襟,想要强行揪出下面睡着云曜的手。   唇角的弧度不变,眸子轻垂,落在小刺身上。   这一瞬间,所有的刺全部竖了起来,一旁的牛妖牛角跟着发寒,好似有无形大掌掐住脖颈,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拧掉他的脑袋。   什么鬼?!   尖锐的危机感刺破大脑,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逼得小刺双腿发软。   其实他已经萌生了退意,偏生旁边有只牛妖看着,若他真被上不得台面的老鼠吓退了,面子还要不要了?!   小刺硬着头皮,色厉内荏地道: “这么着急干什么?该不会藏在你衣服下的那玩意缺了胳膊腿的,和你一样是个废物,才不敢见人的吧。”   宁渊神色很平和,像看死人的平和。   在小刺意识到这点时,下一息,手腕一用力,小刺的手被生生翻折,炼体八重的修为在炼体三重面前如同纸糊。   灵气凝聚成刃,刺啦一声。   血肉刺破声伴随着冲破天际痛苦的尖叫哀嚎,本路过小妖不禁看了过来。   这一看,胆子差点吓裂。   向来目中无人的刺金猬,右手被反手折断,灵刃从掌心而入,直直扎穿没入硬石之下。   宁渊还是在笑,清越嗓音温和动听,他单膝半屈,有礼道: “初次见面,没能让刺师兄缺胳膊缺腿,变成真正的病妖废物,算我作为师弟送你的一点见面礼,以后还请刺师兄多多照料。”   “你……你……”浑身哆嗦的小刺又恐又惊。   宁渊慢条斯理地用灵气冲洗着手,态度冷淡: “以最小的权力最大可能地去为难别人,还是为难与自己命运相同,在修真界寸步难行,艰难存活的小妖。真是可笑又可悲。”   “牛前辈,既然弟子令牌已得,晚辈先进去了。此番麻烦前辈了。”   “好,好,好的。不麻烦不麻烦。”宁渊猝不及防对他说话,吓得牛妖连忙摆着蹄子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他看宁渊就像看修罗厉鬼,天知道这只看起来软不拉几的老鼠能这么恐怖的啊?!炼体三重,一下子秒掉了炼体八重的刺金猬,这能是怯懦胆小的老鼠干出来的事?!   “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帮我把刀拔出来!”痛得眼泪鼻涕乱流的小刺冲牛妖大吼。   就在牛妖颤着蹄子准备一把拔出来时,宁渊回头,贴心道: “灵刃刚好卡着筋脉。牛前辈拔的时候记得小心些,不然用力了点,或者偏了点,会断了刺师兄的手筋。”   噗通!   牛妖往后一跌,到底不敢再动灵刃了。   他们可没有断骨续筋的灵药!   这要是一不小心,这头刺猬的右手就全废了。   宁渊好意再次提醒: “若刺师兄怕伤了筋脉,其实多等会儿,灵刃自会散去。毕竟我这只老鼠修为低,凝出的灵刃坚持不了多久。等满二十个时辰,便差不多了。”   无视身后的哀嚎怒吼,宁渊离开了登记阁。   咕噜。   感受到怀里的轻微动静,威压气势登时退去,再次恢复春日暖湖般的柔和。   宁渊忙轻轻拍着衣襟下的小鼓包。   约莫方才出了手,动作幅度略微大了些,让衣襟内的虎崽子不舒服了。睡着了还格外挑剔的虎崽子此时正无意识的用爪子踹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毕竟这只虎平日里就没个睡相,虽说衣襟暖和,但到底有些憋着他了。   宁渊无奈笑着正要捧出虎崽子,抬起的手顿住,他闻了下。   没有血腥味,擦得很干净。   但他还是蹙紧眉,又用灵气冲刷了好几遍,再用了几次净灵诀,这才捧出虎崽子。   柔软的一团窝在掌心,宁渊勾住透粉的虎耳朵,指腹从耳侧内滑过,逗得绒绒耳朵轻颤。   初来朝月宗,就遇到这种情况。   只能说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惊讶。   人和妖本质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弱者再欺压弱者。不过这种势利小妖无伤大雅,最重要的还是朝月宗宗主,少宗主和真正作为朝月宗顶梁柱存在的大妖们的品性。   目前得先看有没有合适云曜的天材地宝。   之后若朝月宗宗主他们心性不端,只得另寻他法。   不然他整日带着云曜,而修真界形势日渐严峻,要想对付谢云璟和兽尊,他无法一直隐藏修为,一旦有人透过他修为和血脉的不匹配和云曜联系起来。   那对于如今用不出修为的云曜来说,无疑灭顶之灾。   ————————   码完就发,明早再修 第34章 兽丹   一觉醒来,又不知过了几日。   云曜迷糊了一阵,从衣襟内探出头来。   “威风凛凛的曜大人醒了?”   “唔,醒了。”   刚醒来就听到如此公正实在的评价,云曜虎心甚悦,一垂脑袋就看见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符笔,正在绘制符箓,还是一张六品神行符。   他搭着脑袋,环顾了眼周围,是间简陋的屋舍。   “这是哪儿呀?”   “朝月宗外门弟子住所。”   是哦。   他记得他上次睡过去时,宁渊已经跟着那牛妖前往朝月宗。   这再醒来,他们就已经顺顺利利进到朝月宗了,果然什么事都难不倒宁渊。   “外门弟子屋舍只有你一只妖吗?”   “多花了点灵石,租了这间单妖屋舍。”宁渊回道。   一来他不太喜欢和别妖一起住,本身习惯不说,行事也不方便。二来有云曜在身边,等云曜醒来时,他不可能委屈这只闲不住的虎崽子,让云曜一直憋着不说话。   反正朝月宗不缺单妖屋舍,不过是多花点灵石。   云曜动了动爪子,宁渊知道虎想出来,抱住虎崽子放在铺了干净软垫的桌案上。   理着埋在衣襟里蹭得凌乱的毛发,云曜看见旁边一叠还未收起来,满是些攻击性,逃跑性的符箓。   四品到六品不等,看样子至少绘制了得有两三日。   “怎么一下子需要这么多符?缺灵石了吗?”   “一个月后,西丹雪海有个大秘境开启。根据气息,已经确定里面曾陨落过一只拥有上古大妖——朱厌一丝血脉的大乘期白头叶猿。”   “白头叶猿?”   说朱厌云曜知道,毕竟这是远古大妖。可远古大妖的分支实在太多,即便有这方面的传承,一时间找出白头叶猿的相关也太麻烦了。   所以云曜直接放弃。   “我们运气不错,这秘境第一次现世,白头叶猿的兽丹还在。兽丹储存灵气,对你应该有用。”   外面阳光正好,好几缕透过窗扉落在桌案上。云曜挪到光斑下,暖洋洋的感觉十分舒服: “有用。”   他乃神兽白虎,别的妖兽拿到这残留上古血脉大妖的兽丹,单是吸纳里面残留的血脉灵气就够吃一壶,说不定还会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不过在他手里,这兽丹也只能当个短暂的灵气储备器。   “可能抢到吗?不管对于人修还是妖修,蕴含了白头叶猿血脉和灵气的兽丹都裨益无穷。估计好多大妖对这枚兽丹虎视眈眈,指望着以此进阶自己的血脉。”   云曜在阳光下躺平,蓬松白毛发着柔和的光: “你再厉害,也不过出窍。陨落过大乘期的大妖,那这个秘境至少能让渡劫期的修士进去吧?”   “对,大乘之下皆可进入。”宁渊搁笔: “机遇难得,这枚兽丹比任何补足你灵气的天材地宝都有用,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试一试可行,不过还得性命为上。”   “自然。”有云曜在身边,宁渊不敢太过冒险。   抱过再次昏昏欲睡的云曜,本就情况极糟,在抽筋之后云曜更是每次醒来只能勉强坚持半盏茶。   “吃糕点吗?这是朝月宗内小妖做的,妖修天生对食材敏锐,糕点的味道比人修做出来的好了许多。”   云曜嗅了嗅,闻着确实比先前吃过的更香。他本想接过,但体内的疲惫翻涌而上。   昔日无比想吃的零嘴,如今对他诱惑几乎为零,爪子都不想抬一下。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不吃。”   宁渊抚着云曜晒得暖烘烘的白毛,神色凝重。   在绝灵海海底的时候,总是想着带云曜出来,看山看水看花看草,吃遍各种美食。可出来后,与绝灵海海底根本差不了多少,云曜整日昏昏沉沉,算算差不多四,五个月,云曜清醒的时间加起来还没十天。   “我们去后山玩玩好吗?”   “后山?”云曜强行睁开千斤重的眼皮。   “对。”宁渊托着云曜往外走: “朝月宗外门有许多妖性未退,不喜欢人修生活方式的小妖。所以宗内景色天然而成,很适合这些小妖繁衍筑巢。”   后山的风景确实十分好看。   绿草连天,繁花遍地,翩翩蝴蝶自花中起舞。   宁渊放下云曜,白毛团子深陷绿草。   泥土的气味裹挟着青草,说不上好闻,但很令虎愉悦。爪子摁住柔软的草尖,有好几只蝴蝶被云曜吸引,颤着蝶翅翩翩而来,轻轻落在了云曜耳尖毛上。   痒痒的。   云曜耳朵一颤,蝴蝶吓得起飞,但又不死心地落了回来。   琥珀色的眸子眨啊眨,云曜静止不动了,摁在嫩草上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在接近自己的耳朵时,猛地一扑。   蝴蝶悠悠飞走了,白毛团子摔了个屁股墩。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闯入耳朵中。   羞愤瞬间冲到顶端,云曜恶狠狠地瞪了眼唇角挂着笑,明显在嘲笑他抓不到猎物的宁渊,环着爪子气鼓鼓背过身。   “曜大人。”   宁渊戳了戳鼓成一团白球的虎崽子。   哼!   云曜不理。   “曜大人。”   突然,一条尾巴落在云曜旁边,见云曜瞥过来,这条尾巴灵活地甩了甩。   噫?!   云曜一个飞扑,尾巴从他爪子下溜走。他扭头一看,正巧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化成原形的小老鼠。   毛茸茸的,黝黑黝黑的!尤其一双黑眼珠,内敛又干净。   对于云曜来说,这可真是最好看的一只老鼠。   抓不住尾巴的云曜目标果断转移,露出缺了小尖牙的虎牙,张着血盆大口一下子冲这只小黑老鼠扑过去。为了避免云曜受伤,宁渊贴心地充当鼠垫子,垫在云曜下面。   嗷呜!   翻滚间,云曜无比凶猛地以猛虎捕猎的姿势咬住猎物的后颈皮。   他本想叼起来,结果和宁渊差不多高的虎崽子腿短,力气小,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为了不丢面子,他使劲往上蹬,从喉咙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唬唬猎食声。   云曜觉得自己威武极了,他低声恐吓: “小耗子,信不信我一口咬掉你的鼠头?!”   “还请曜大人放过小的。”   “放肆!”   云曜听见宁渊语调里的打趣,很是不满意。   知不知道他的命脉在他嘴里啊?   他威胁地用力收紧牙: “少给我插科打诨,我轻轻一用力,你这颈子就会被我从中咬断!”   宁渊:……   他该怎么回答呢?   本就是才几百年,在神兽中还没发育完全的幼崽,又被生生打断生长,被锁在海底几万年。云曜这一口虎牙,说不定在神兽眼中就是乳牙。   再加上两颗小尖牙还没了,云曜这一咬,跟挠痒痒没差,除了糊了他一后颈口水外简直没任何伤害。   偏生云曜没有半点自觉,见宁渊没动静,偏着脑袋来看,很是自信: “这是吓呆了?”   宁渊忍住笑意: “被当成猎物总归有些害怕的。”   “怕什么?”云曜松开口,打了个哈欠,本就犯困的他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点精神在刚才打闹中又消耗殆尽了, “我又不会真的吃掉你。”   在睡过去前,他看见宁渊的鼠毛打湿了。   “怎么弄湿了?”   虎爪子落在宁渊后颈,想帮宁渊擦掉。结果擦了几下就累了,趴在宁渊背上一动不动。   宁渊只得自己擦,笑道: “怎么说咬就咬,不觉得脏吗?”   “脏?”云曜侧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脏吗?”   “不管人或妖,都会觉得老鼠很脏。”   “嗯……”云曜迷迷糊糊地点头: “虽然我不讨厌老鼠,但要说喜欢也谈不上。”   清醒时云曜还会特意压下奶音,但困顿时就顾不得这么多。毫不掩饰的幼崽奶音黏黏糊糊的,听起来酥麻发痒,比起人形时如玉石碰撞的悦耳,是另一种极致的好听。勾的人慈性大发,总想把某只装大虎的幼崽摁在怀里使劲揉一揉。   “只要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再说了,你才不脏呢!我最喜欢你了,是老鼠也喜欢。”   宁渊眸子微睁,随后轻笑,虎崽子直白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云曜强撑着睡意,脑子艰难转过弯来,想到宁渊身上压到炼体三重的修为,恍然大悟: “是不是有妖欺负你?!”   宁渊怎么会放过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失落道: “倒也没欺负,只是说我恶心,骂我一只老鼠只会偷东西,没半点用处,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这还不叫欺负?!谁?!哪个不长眼的臭东西,敢欺负白虎大人的鼠?!”   宁渊任打任骂都不还手,这么温温柔柔的一只鼠,被欺负了一定委屈死了。   他的小耗子得多可怜无助啊。   云曜怒气腾腾,而后主动贴着鼠脸,安抚地蹭着宁渊,咕隆道: “没事啊,不伤心嘛。是他们不长眼,长了张嘴尽说胡话,以后我替你打回来!”   宁渊弯着双眼: “好。”   蹭了一会儿,云曜不动了,环住宁渊的爪子无意识松开。宁渊托住睡熟了往下掉的虎崽子,再次化成人形。   摘掉白毛上沾到的草屑。   宁渊笑容渐敛,白头叶猿兽丹千年难得一遇,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缓解云曜情况的。   但这等不论自用还是收拢人心都极佳的好东西,只怕谢云璟和兽尊不会错过。   无论如何,兽丹,他势在必得。   中州,皇朝,养心殿内。   金帐重重垂下,里面交叠的身躯若隐若现,口耑息凌乱,时而夹杂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口申口今。   及踝的涔涔雪发扑洒满床,黑眸沉迷地映着身上俊美锋锐的人,外界高洁清冷的兽尊此时双颊飞霞,艳媚异常。   “国师,国师,国师……”   谢云璟一声声喊着,不停在满是痕迹的雪肤上加重属于自己的印记。   五万多年来,素来不懂情爱一事的国师总不以人形相见,论他如何逼迫,都是那副巨大虎躯,搞得他想强迫也无从下手。   谢云璟纵然再喜欢国师,对着一头巨虎也宣泄不出来,幸而还有和国师相貌相同,他一手捧出来的兽尊,这几万年来才勉强一解相思之苦。   “主,主人,慢,慢点。”喉咙中溢出破碎求饶。   在云曜莫名逃走后,迟迟找不到云曜行迹的这段日子,谢云璟要得越来越频繁,还带着宣泄怒气的意味,每次至少好几天。   这次谢云璟广招阵修,结果还是一场空,没得到任何与国师有关的消息。   本就烦躁的谢云璟更是勃然大怒,传音让他立即从万兽宗过来,一来就被拉上床榻没下去过。仔细算算,这已经是第十日了,饶是大乘期,融合了兽血和兽骨的他也有些坚持不下去。   雪发已经承受不住,尾端逐渐褪变成黑灰。幸而他在此之前早有准备地服用了一枚兽血炼制的血丹,运起全身灵气,还能暂时维持住这张面皮。   记得以前,他有次因受不住谢云璟的进攻,竟是在床榻上露出原样。纵然他本来血脉不差,本身的相貌不俗,但谢云璟当即大怒,一掌将他重伤。   “你在喊什么?!”谢云璟眸子倏然一沉,眼里杀气毕露。   自知说错话的兽尊心中大惊,眼眶微红,委屈道: “云璟,轻点好吗?”   谢云璟冷嗤,不仅没放轻,腰间反而更用力,兽尊难以承受地发出闷哼。   他掐住下颌,狠狠盯着下面这张他梦寐以求的脸: “为什么要跑?本尊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跑掉?!”   床幔晃动幅度更大,兽尊咬紧牙。   又是好一阵子,勉强适应了新节奏之后,兽尊断断续续道: “云璟,我想要西丹雪海现世的白头叶猿兽丹。”   “你要兽丹做什么?”谢云璟不满: “这兽丹本尊已允给姚越。”   “应垣要晋升渡劫,但因体内血脉桎梏,所以有些麻烦,正好这枚兽丹能助他提纯血脉,只是我们万兽宗不便出面争抢兽丹。”   “应垣?你对这个大弟子倒是上心得紧。”   看样子是不会给了。   毕竟他这边的人本就连谢云璟随随便便一个小弟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偏生这人还是谢云璟最宠的姚越。   兽尊黑眸一黯。   原本挽着谢云璟的手臂,对着谢云璟一推,清美的眉眼不屑抬起,模仿着姚越平日里对谢云璟的样子,倨傲又矜贵: “谢云璟,这兽丹,我非要你又如何?”   此话傲慢又无礼,若别人敢在谢云璟面前这样,下一刻势必尸骨无存。   然而谢云璟双眼一下亮了起来,这张脸再配上这样倨傲的性子,倒真像极了他记忆中的国师。   他满腔情意地抓住兽尊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深吻,顺从道: “好好好,给你,全给你。只要国师想要,本尊什么都给你。”   “今日本尊自会放出消息,这兽丹皇朝要了,量别人没这个胆子来抢。”   ———————— 第35章 拜见兽尊   当日下午。   皇朝要白头叶猿兽丹的消息一下传遍整个修真界。   长石宗。   长石宗宗主大发雷霆,脖颈处蛇鳞若隐若现: “你说皇朝放出消息要白头叶猿的兽丹?!”   下方通报的弟子瑟瑟发抖,一旁的长石宗少宗主跟着蹙紧眉。   “禀宗主,此消息千真万确。”   “爹!皇尊要这枚兽丹,那我怎么办?”长石宗少宗主着急了,这枚兽丹对妖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就指望着这枚兽丹突破修为。   长石宗宗主负手焦躁地来回走动: “皇尊要这兽丹做什么?难道是给兽尊的?应垣最近修为卡在合体巅峰,若抢来给兽尊大弟子讨兽尊欢喜,倒也可能。”   下面通报消息的弟子有些难以启齿: “听闻是给皇尊坐下十弟子的。”   “姚越?!”长石宗少宗主声音尖细: “给姚越?!他一个人修要兽丹做什么?!”   “听闻,是这姚越听说兽丹内会有白头叶猿形态,他觉得这兽丹定然华丽至极,想用来当饰物。”弟子越说越小声。   “荒谬!”   “贱人!”   宗主和少宗主异口同声。   姚越这些年简直被谢云璟宠得无法无天,以前那些事就算了,这么一枚重要的兽丹皇尊也如此放任姚越胡来?   当作饰物?!   亏这姚越说得出来!   关键姚越还没个没眼色,皇朝前脚才放出消息,他后脚就到处宣传,恨不得让全修真界都知道皇尊对他的宠爱。   长石宗少宗主气得双眼发红,确定万兽宗对这枚兽丹没有想法后,他还高兴了许久。   他们宗门乃万兽宗之下第一大宗门,只要皇朝和万兽宗不干预,兽丹十拿九稳。   他甚至已经做好利用这枚兽丹突破到合体期的准备,要知道如今前十的妖修宗门中,熊峦,白岚他们全在合体期,有的甚至快晋升到渡劫了。   只有他!   只有他还困在出窍期!   眼见合体期触手可得,谁想突然跑出来个不知死活的姚越!   这个贱人!   贱人!   长石宗少宗主恨不得将这个姚越千刀万剐。   “爹,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兽丹本该是我的!”   长石宗宗主抬手: “吾儿莫慌,既然皇尊开口要了这枚兽丹,那我们定然要不得,不然就是与皇朝作对,不过……”   少宗主连忙问道: “不过什么?”   “我们要不得,不代表抢不得?”   “爹,什么意思?”   “这兽丹,我们要抢,还要抢了之后恭恭敬敬送给皇朝。这样能顺手卖皇朝一个人情,说不定能让皇尊从兽尊那儿为你求到一粒圣丹。”   圣丹?!   长石宗少宗主本不情愿的脸色在听见圣丹后,立马由阴转晴。   他对这圣丹简直记忆犹新!   他记得以前他爹卡在渡劫期,眼见寿命降至,被迫臣服万兽宗时,兽尊赏给爹的那枚通体血红,异香缭绕的圣丹。   就是这枚圣丹让爹一举突破渡劫期晋升到大乘!   “这圣丹效用可比兽丹效用更明显,你若能得到圣丹,区区一粒兽丹算什么?”   长石宗少宗主早已心痒难耐: “可这圣丹不是在兽尊手里吗?兽尊对这东西看得极重,极少拿出来褒奖。”   “吾儿啊,你怎还是这么天真?若皇尊开口,兽尊岂会不给?”   即便皇尊和兽尊面上有意避开,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大抵妖修这边势力收得差不多,近几百来,兽尊和皇尊的关系藏得并非那么严实。   甚至许多次,还看见兽尊出入皇朝皇尊的行宫。   而且不论聚会还是宴席,兽尊和皇尊的气氛十分暧昧不清。上次皇朝宴席,皇尊不仅让兽尊坐他身边,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勾住兽尊一缕雪发于手中把玩。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如今外面的说辞不过是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和妖罢了。   与长石宗相似的情况还发生在许多实力不俗的大宗中。   与此同时,朝月宗。   内门大殿,宗主闭关处。   及腰灰白卷发束在脑后,完全显露出深邃俊朗的英挺眉目,白岚深蓝双眼看着头发花白的垂暮老人: “父亲,刚收到消息,皇朝的人也要这颗兽丹。”   老银狼睁开浑浊泛白的蓝眼,苍老的声音沙哑: “皇朝?”   “听说是要给姚越,因为姚越说白头叶猿的兽丹稀奇,想当做饰品。”   老银狼发出嗤笑: “你信?”   白岚摇头: “不论姚越开不开口,这枚兽丹皇朝都要定了。蕴含了可以与父亲血脉相媲美的白头叶猿血脉的兽丹流落在外,不定数太大。更何况,这枚兽丹对父亲也有用,一旦我宗得此兽丹,父亲寿命再续,对谢云璟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阻碍。谢云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银狼听得自己儿子娓娓道来,满意道: “继续。”   “可笑姚越当真以为自己在谢云璟心里有多重的分量,不过谢云璟手中一把愚蠢的刀。此次的兽丹和上次的天衍宗一样,全不过拿姚越当个幌子。”   老银狼点头: “说的不错。”   “谢云璟这样大张旗鼓放出消息,无外乎等着坐享其成。人修那边不敢争抢,妖修这边上面有个和谢云璟苟且的假神兽压着,加上前不久天衍宗的事。估计妖修这边还是会争抢兽丹,不过是用这枚兽丹向谢云璟邀功,想从谢云璟那里讨点好处。”   白岚沉思: “谢云璟这样,对我们倒是好事一桩。”   “怎么说?”   “比起皇朝直接出手,别的妖宗实力总归弱些。而且这些妖宗为了卖谢云璟一个人情,势必会起龃龉,我们说不定正好可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来容易,但白岚和老银狼都清楚,以他们如今宗门的实力,最多只有一成机会。   可没有别的选择了。   老银狼寿命降至,最多可再撑个两三年,白头叶猿是唯一有希望为老银狼续命的东西。   “秘境要去,三月后的仙门聚会也不可耽误,仙门聚会对宗内意义不容小觑,你安排好哪些去仙门聚会,哪些去秘境。”   “好的,父亲。”   “此次前往秘境,宗内的云舟可全部启用。”   白岚神色微变: “全用?!西丹离我宗甚远,若云舟全部动用,来回一趟,至少花费宗内三分之一的灵石。”   朝月宗本就入不敷出,这三分之一的灵石,可谓动了朝月宗本就不稳的根基。   “白头叶猿这等大妖陨落的秘境,可遇不可求。即便这些小妖得不到兽丹,但若得了些残留的兽血,兽骨等物,对他们也是不可多得的机缘。那些去不了仙门聚会的小妖,能带则带吧。”   那些小妖?   白岚心中冷笑。   想到每年乃至每个月离开宗门的小妖数目,外门姑且算了,毕竟外门妖修他们没有耗费过多资源,只是给了他们容身之所。   可不少内门弟子,在觉得修为差不多后,竟也是走得干脆利索,甚至早在外找好了下家。   就算要做大善狼,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吧?!   狼族从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妖,白岚虽没明说,但对自家父亲此举很是不满,不冷不淡地应了声: “嗯。”   “唉。”一声衰老的叹气响起,布满褶皱的手掌落在白岚头上,妖兽在寿命降至之时,衰老得会格外的快。   谁能想到,百年前,眼前这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人,看起来还是位高大俊朗的壮年?   “神明在上,天道自公。这些小恩小惠,给了便给了吧。”   “又是因为那只真神兽的馈赠?”   “放肆!”原本揉着自己儿子的老银狼猛地用力一拍: “什么真神兽?!得称呼为神尊大人。”   “你爹我能活到今日,还得多亏神尊大人不计前嫌放过我一马。又见我存心改过,给了我一丝馈赠,这才能有此寿命,苟活至今日!”   “知道了知道了,是神尊大人行了吧?”白岚无奈: “你快去打坐休息吧,宗内的事有我撑着,别瞎操心。至于兽丹,我会拿到的。”   老银狼心疼地揉了把自己的儿子: “此去小心为上,较你更强的渡劫期只怕不少,长老们不便轻易出手,只能全靠你自己。记住,兽丹再重要都比不过你的性命。”   白岚沉沉点头: “好。”   三日后。   数十艘云舟自朝月宗出发。   跟着混了个名额的宁渊揣着虎崽子,坐上了最后一艘云舟。   财大气粗的宁渊给了同住的小妖灵石,成功独霸一间房。   房内,宁渊清点符箓。   旁边醒来的云曜也不闲着,前爪抱着符笔,一只后腿踩着符纸,笔尖流畅如龙行,劈了个叉的同时,一笔绘出一张二品符箓。   “喏!”   云曜很是大爷地一踢。   宁渊熟稔的双手接过: “多谢神威无比的曜大人恩赐。”   很是受用的云曜仰起毛茸茸的下巴,继续劈叉绘符。   其实他还想画画五品符箓,不过他没有兽丹,存不了灵气,绘制一张五品符箓大概就是把全身上下聚拢而来的灵气榨得干干净净。   他确实能画出五品符箓,可估计画一张就要睡个十天半个月。在宁渊劝说下,白虎大人只得勉为其难,随便画画二品符箓。   不过就算二品符箓,也被宁渊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曜大人得瑟的尾巴尖都翘了起来。   云曜知道宁渊这是哄他玩,但耐不住他就是高兴。   这不,向来一身懒骨头的云曜一口气绘制了十几来张,抱符笔的前爪又酸又软,后腿劈叉都劈疼了,还不嫌够。   “曜大人,已经可以了。”   眼见云曜兴致勃勃还想绘符,宁渊一把抱过勤劳的虎崽子,细心擦掉白毛不小心沾上的朱砂。   还没擦完,毛茸茸的白毛爪子搭上他手指,琥珀色眸子中全是理直气壮。   宁渊笑着接过爪子,轻轻地给虎崽子揉起软垫,不轻不重的力度舒服得粉嫩肉垫绽开。   “给我戴这个干什么?”   一个绣着小花,还镶着格外精巧,用来装饰的小铃铛,十分漂亮很适合少女的储物袋顺便挂上云曜脖颈。   这个储物袋可是宁渊带云曜去选,云曜一眼相中,点名要的。   得了这个储物袋,以前那些灰扑扑储物袋,云曜一个都瞧不上。   不过云曜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买了没多久,云曜又嫌弃上面的铃铛太吵,死活不愿意戴了。   这次宁渊贴心将封住铃铛,防止铃铛发出声音吵了云曜。   “这里面放了一些符箓,进秘境之后,变数太多,多一点保命之物总归方便些。”   “哦。”云曜抱住储物袋,懒懒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又窝在宁渊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西丹。   雪海乃西丹极南之地,终年大雪,雪山重重,而雪海就是隐在重重雪山之中的一片雪海。   说雪海不太准确,可用湖形容太小,而雪海接天连地,一眼望不见尽头,深不见底,故而以雪海称之。   妖修体魄强健,筑基期就可在雪海不受影响,人修至少得金丹。   许多没皮毛支撑的小妖在抵达雪海前就已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宁渊本为出窍修为,自是不怕冷的。不过还是跟着披上大氅,跟在朝月宗队伍末尾。   鹅毛大雪飞扬。   所有势力几乎全部到齐,朝月宗此次有合体修为的少宗主前来,随行的还有两位渡劫长老。   这两位渡劫长老只比老银狼好上一点,若说老银狼还能坚持两三年,那么这两位长老兴许还能坚持个十来年。   纵然许多人都知道朝月宗日落西山,不过有老银狼还有这几位渡劫长老在,朝月宗就倒不了。   白岚在前,所到之处人妖退让,带着众弟子来到前方。   “哟,白岚,你这是把整个宗门都搬过来了啊?”丈高九尺,拳头斗大如砂锅的一个妖修往朝月宗后面一瞅,笑道: “炼体两三重,人脸都没化出来的王八都带过来了,怎么?是觉得我们在这里等着太无聊,没乐子消遣,要让这小王八在海里游上一圈给大伙儿瞧瞧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嘲笑声暴起。   被点到名的黑鳖排在朝月宗后面,听到有人拿自己取笑,害怕得脑袋缩回没化形的软壳里。   “你们快看快看,这只小王八脑袋缩回去了!”   “好好好好,缩头乌龟好!”   黑鳖吓得几欲快变成原形,大抵让自己宗门丢人,不少小妖对他怒目而视。   他旁边就是拢着大氅的宁渊,看似被众人铺天盖地的嘲笑吓得踉跄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大部分落在黑鳖身上恶意戏谑的目光。   “谢谢。”满是感激的声音细若蚊鸣。   “不用。”宁渊回了一句,目光却看似不经意地落向最前面,眉峰皱紧的朝月宗少宗主。   刻意收敛了气势后的宁渊,耷拉着脑袋,第一眼只觉得怯懦又胆小,引不起半点注意。可纵然看不清脸,也不难发现是个手脚齐全的妖兽。身姿不仅不奇怪,反而修长匀称,细品还能品出几分俊逸风采。   故意找茬的妖修恶意再生,纵掌向宁渊挥出灵气,竟是不顾此地寒冷,想要掀开宁渊身上的大氅一探究竟: “没想到还有个人模人样的,该不会斗篷下面藏着什么猪肚羊蹄吧?”   “够了!熊峦,这是我宗的弟子,你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动手动脚?!”   凭空袭来的灵气打散,白岚站在所有小妖面前,合体修为威压全开。   “白岚,没看出来你还挺护着这些废物的。”熊峦颇为不在意地耸肩: “可惜啊,你们朝月宗太没用了,对这些弟子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个地往外跑。”   随后熊峦往后招手: “那个,叫什么赤的,滚过来!”   十几息后。   “少宗主,弟子来了。”恭敬的讨好声响起。   一只腹部圆滚,通体黝黑,只幻化出一对手,还剩六条黑色蜘蛛长腿没幻化出来的妖修匍匐而来。   没等这只赤背蜘蛛说话,熊峦一脚踩在他头上。   “还不拜见你的前少宗主?”   赤背蜘蛛黝黑的脸上鼻尖冻得通红,头发上沾满冰屑。他艰难从雪里抬起头,一脸谄媚的先应了声熊峦,随后咧着牙冲白岚笑道: “小的见过前少宗主。”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叫什么乱石秘境里,白岚帮忙出头的那只蜘蛛吗?”   “我记得这蜘蛛好像不小心得罪的就是熊宗的妖吧,当时熊峦想拔了这蜘蛛的腿。白岚还和熊峦打了一架,得亏有白岚,他这几条腿才好好的。可还没半年,就跑到熊宗去了?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明熊宗给的好处更多呗!赤背蜘蛛身怀剧毒,别看才筑基,使用得当能让金丹期修士吃亏。他本领不错,自然得往更好的地方去。”   “赤背蜘蛛在朝月宗可是内门弟子,居然宁愿去熊宗当个外门弟子,也不愿意留在朝月宗。看来啊,这朝月宗确实不太行。”   “没想到白少宗主身为狼族,还是只有情有义的妖,专门给别的宗门培养弟子呢!哈哈哈哈哈。”   ……   细细密密的尖锐讨论,每一句全踩在朝月宗要害处。赤背蜘蛛的出现,一下让白岚刚才出面维护本宗小妖的行为看起来愚不可及。   宁渊看了眼赤背蜘蛛,又看了眼脸色青白交替的白岚。   同为合体,白岚比这个熊宗的熊峦修为强上几分,若白岚盛怒之下,从熊岚手中杀了这只筑基期的赤背蜘蛛轻而易举。   但不能这样做!   先不说合体对筑基出手,传出去本就令人不齿。再则,只怕从朝月宗出来的弟子不在少数。他们本亏欠朝月宗,即便做不到日后偿还朝月宗,但也不会对朝月宗有害。可一旦白岚出手杀了这只赤背蜘蛛,那些出来的弟子会当即逆反,彻底效忠他们所在的宗门势力。   纵然如今他们成就不高,可日后谁又说得准?   熊峦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好在白岚没有出手。   尽管这是只用了宗门资源,反手叛宗,还去了白岚为他亲手敌对的宗门,现今更是被对手拿来嘲讽羞辱他,但白岚还是没有出手。   不得不承认,这个朝月宗少宗主,无论品行还是心性实乃极佳。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好戏看,衣襟内安静的小鼓包突然动了。   宁渊唇角勾起,大氅微开,好方便某只虎崽子探出头来看热闹。   就在此时。   远古无上的强大威压从天边传来,纷扬大雪凝滞,妖修无不战栗,本害怕得缩紧脖子躲在宁渊身后的黑鳖此时直接震出原形。   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   宁渊神色一变。   不知谁大喊了声: “拜见兽尊!”   一石激起千层浪,拜见兽尊的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真的是兽尊!   早时不来,晚时不来,怎偏偏撞上云曜醒的时候来?   宁渊方要合拢大氅,但已经晚了。   两只毛爪子一只扒住一边,毛茸茸的虎头气势汹汹从内探出来,云曜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溜圆。   好啊!   这不就巧了吗?   兽尊是吧?!   他今天就要亲眼看看这只胆敢冒充他的臭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   ———————— 第36章 姚越   属于神兽的威压如重石砸入湖面一下荡开,所有妖修乃至另一边的人修全受到了巨大冲击。   妖修这边,除了朝月宗的妖无不颔首行礼。   和之前牛妖他们说的一样,许多小妖在神兽威压下逼出了原形,瑟瑟发抖地瘫跪在雪地中,连着白岚和两位渡劫长老同样不适地拧紧眉。   宁渊环顾,发现自己在一群兔子,牛,羊中十分扎眼,干脆一拂大氅蹲下身子。   云曜趁此机会,拽着大氅,踹开宁渊试图阻止他的手,四爪并用从胸前爬到宁渊肩膀。   无论人修还是妖修如潮水从两边退散开,留出足有几丈之宽,生怕自己的污浊玷污了兽尊。   爬到肩膀还不够,云曜两爪子扒拉着宁渊,踮起脚,伸长脖子去看,奈何统共就这么大点,踮没踮脚,根本没区别。   宁渊好笑又无奈地捧住白毛团子,将白毛团子托高。   纵然担心云曜看了之后会发怒,但他肯定,若现在不让云曜亲眼看见,云曜立马就能生气。   “兽尊。”   “兽尊。”   “兽尊。”   ……   顺着众妖敬畏又痴迷的目光看去,只见万兽宗为首之人款款而来,重重金丝滚绣白袍曳地,如雪莲乍放,及踝雪发似银河扑洒而下。   黑曜石般的双眼如暗夜深邃而清透干净。骨肉停匀,体肤透白,好像连血肉都是至纯冰雪而雕砌。   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可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肖似女子,而是美到超脱性别。即便没有这样强的威压,单看这张脸,就不会有人怀疑兽尊神兽的身份。   几万多次,一次又一次的修改,一次又一次的模仿。   这个假兽尊,终于让谢云璟改造成与堼国时云曜相同的样子。   在亲眼看见兽尊这一刻,甚至连云曜都恍然,险些以为这是五万多年前的另一个自己。   但只是恍惚一阵子,铺天盖地的愤怒瞬涌冲上。   方才还蓬松柔顺的白毛,砰一下像小球炸开,连尾巴都炸成了毛扎扎的狗尾巴草。   云曜恨不得冲上去挠花这个顶着他脸,还一副言笑晏晏的假兽尊。   好似觉得火烧的还不够大,宁渊突然传音来了一句: “之前留影石中初看,只觉得别无二致。”   别无二致?   别无二致?!   云曜眼里刷地冒出火星子!   向来撩完虎须能全身而退的宁渊不急不慢: “真当亲眼见了,一眼便能看出最简单的形也没模仿到位。”   噫?   云曜冲天的怒气,好似一下有盆水泼来,刺溜一声浇灭了。   “别唬我,我怎么没看出来哪有不同?”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云曜和宁渊咬耳朵,用气音在宁渊耳边嘀咕。   温热呼吸扫过耳侧,有些痒痒的。   宁渊揉了下炸成白球的虎崽子脑袋,在后者怒目中,他悻悻收回手。没办法,炸毛的虎崽子像极了圆滚滚的气泡鱼,一时没忍住。   “世上本无两片相同的叶子,更何况人?”宁渊及时转移注意: “他身高较曜大人矮了半个指甲,毕竟我们曜大人兽形高大强壮,人形自然不失威武,他这假扮的矮了些也正常。”   半个指甲的高度其实很难区别,不过宁渊还是一下凭肉眼看出。   对于云曜来说,这很难区别的半个指甲更重要了!   在他眼里半个指甲的高度就如同泰山,当初宁渊就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他都硬要冒出个耳朵占据上风。   云曜怒气稍收,狐疑地带着审视意味再次去看。   看了半晌,他欣喜地发现,这个假货好像真的比他矮了半个指甲。   云曜炸起来的毛稍稍收敛,他环着爪子: “只有身高不同,还不是和我一样?”   “不一样的。”   云曜身后的尾巴尖悄悄勾起来,嘴硬: “哪儿不一样?我怎么没看出来。”   “发色不同。”   发色?   云曜撇过去,不都是白的吗?   知道云曜要说什么,宁渊道: “约莫是自身妖身所限,他的发色略微浮于表面。我猜,他原本的发色应该偏暗,可能是黑灰一类的。”   他见过人形时的云曜,眼前这位假兽尊的雪发,初看没觉得有何端倪,但在光线下就会发现这雪发有些说不出的黯淡。   而云曜的雪发从内到外,和他的人一样盈透。云曜的发似雪,更似月华幻化而成。   还不止头发,还有云曜的眼睫更长更密,体肤莹白中带了点血色,云曜的指甲也更粉,像软糕点缀的花瓣……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还是本身气质。   假兽尊有兽血,兽骨加持下,看似气质清冷孤傲,出尘脱俗,可真正的神兽应该含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悲悯。   尤其模仿的还是云曜。   云曜不仅这些都有,偏生从小被宠着长大,眼波流转和举止行为间又带了些骄矜,傲慢和贵气。   许多不同的气质完美融合最后形成独一无二的云曜。   先不说宁渊一眼就能看出太多这人与云曜外形的不同,再则即便体貌一样,宁渊依旧能认出虎崽子。   两人说小话间,兽尊已带着万兽宗众弟子来到所有势力前方。   “诸位客气了。”   本安抚好了的云曜一听声音,再次炸毛。   这狗东西!   要不要脸啊?!   用了他的血,用了他的骨,用了他的兽丹,还用了他的脸,用了他的身份,连他的声音都不放过?!   宁渊赶紧捧住暴走的虎崽子。   “他的声音与你的不同。”   “哪里不同?!”   看得气红眼的云曜,宁渊这次没用传音,而是靠近毛耳朵,低喃了一句。?   云曜:?!   云曜不可置信看向宁渊,半息后,噌的一声,雪白爪尖从肉垫冒出来,怒气成功转移,凶猛地挥爪挠向宁渊。   这只臭耗子,说谁人形的时候说话像在撒娇?!   宁渊低笑着连忙躲开虎爪攻击。   这没办法嘛。   不知道是不是听惯了幼崽时的奶声奶气,加上云曜又懒,说话不论颐指气使还是情绪平和时,音调散散的,尾音还会若有似无的上勾,总有种说不出来娇纵。导致宁渊听在耳里,就有云曜撒娇的感觉。   “我宗近年新收了些小妖,正逢白头叶猿秘境开启,本尊带他们过来历练一番。诸位若在秘境中遇上了,无须理会他们。”   兽尊说得谦虚,但众人心里门清,兽尊这是带妖来露个面,让他们认清脸,别在秘境里杀错了妖。   他们瞅了眼,确实万兽宗跟随而来的小妖多是些筑基,金丹期的妖修,比起他们这边元婴,化神的完全不够看。   想来兽尊真是带他们过来历练的。   不过……   人修和妖修不约而同瞥了眼兽尊侧身后,英挺俊朗,眉若刀裁,气势锋利如刃,却如他灰白长发般一样沉默异常的妖。   ——应垣。   合体巅峰,乃上古琅鸟分支,金玹隼的后代,血脉比起蕴含银狼血脉的白岚还要强上一丝。   他们面面相觑,修真界谁不知道应垣正值突破渡劫期的重要关头?白头叶猿的兽丹对应垣至关重要。   再则,若只是带小妖来历练,身为神兽的兽尊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只有他坐下大徒弟要入秘境,他担心之余,这才亲自走一遭。   所以应垣来抢兽丹的?   可皇朝不是放出消息这枚兽丹他们要吗?万兽宗想和皇朝作对?   所有人心里都在琢磨,不过没人敢问。   秘境还有一个时辰开启,于半空中已经裂开一条缝隙。   就在开启的半炷香时,漫天花瓣裹挟白雪纷扬而下,异香于寒风中蔓延,熏得勉强还有点精神的云曜狠狠打了个喷嚏。   “什么脏东西来了?”云曜嘀咕,埋进宁渊怀里狠吸一口,终于感觉好受了些。   “是姚越。”   “就知道皇朝要来,一定少不了他。他那性子,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秘境?”   “别说了……”   周围小妖小声的交谈已经替云曜解了惑,不过他清醒时间太短,压根不清楚姚越是谁。   宁渊传音: “姚越是谢云璟最宠爱的十弟子。”   不管谢云璟如何利用姚越,但对姚越确实宠溺异常。   在修真界这段日子宁渊听了不少,比如谢云璟扶持姚家,给姚家天材地宝送着,任由姚越在修真界中胡作非为,亲自帮姚越提升修为。   这些倒并非出于利用,虽说所给之物于如今的谢云璟压根九牛一毛,但谢云璟这种精于计算的人,看得出来纯粹是兴趣所致,真的存了哄姚越的心思。   合体期修士抬轿,渡劫巅峰大能开道。   姚越的出场,甚至比兽尊还要有气派。   软轿落地,身披化神火狐斗篷,仅有元婴修为的姚越,隔了好几息后才不屑地拂袖下轿。   年岁尚不及半百,眉目精致,饶是自身修为不高,但看谁都一副不屑的模样。   方一落地,他仰着秀巧的下颌,倨傲地看向万兽宗,正眼不看兽尊,径直对着兽尊身后的应垣指使: “秘境马上开启,你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这模样,真是要多目中无人就有多目中无人。   应垣半步不动,直到兽尊看了他一眼,应垣这才走到姚越身后。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应垣来此竟是为了保护姚越,而非争抢兽丹。   兽尊的大弟子特意前来保护皇尊最宠爱的十弟子,这是什么意思?皇朝和万兽宗的关系要摆在明面上了?   不过现今他们不担心这个,反而松了一口气,应垣护着姚越一个元婴期的人修,还能抢什么兽丹?   宁渊瞧见这位谢云璟最宠爱弟子的真面目,心中不禁嗤笑。   谢云璟怎么可能无端端宠溺一人?   原来是嫌假兽尊没有云曜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所以他又找了个勉强相似的姚越。   惯着姚越,宠着姚越,将人宠得越发目中无人,更甚至亲自做姚越的底牌,以此保持住姚越那与云曜仅有半分相似,无所畏惧的睥睨感。   “姚越什么样的啊?”此时距云曜清醒过了快一个时辰,云曜埋在宁渊怀里,动都不想动,又开始犯困。   “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以云曜看见姚越可能也想不到别的,但这等脏东西还是别污了云曜的眼。   “哦。”宁渊说没好看,那就是没好看的。   秘境彻底开启。   皇朝先入,万兽宗紧随其后,朝月宗排在第二十位。   “秘境落点不定,里面生死难料,害怕的可留在外面随两位长老一起等候,若想拼上一拼的就随我进去。”   白岚此话一出,不少修为低微的小妖开始迟疑,犹豫了几息后,还是退了出去。   见一下随行小妖少了大半,白岚神色平淡,似乎早已习惯: “走!”   白岚一声令下,两位渡劫长老同时出力,浑厚灵气将许多修为还未到筑基,无法御物而行的小妖们送入秘境中。   眼前天旋地转,宁渊灵气丝线和灵气罩从指尖而出,一层又一层地护住云曜。   身子在急速旋转坠落十几息后,宁渊带着云曜稳稳落地,此处春暖花开,与外面倒是截然不同。   宁渊环顾,不知他掉在秘境哪里,周围安安静静的,没看见半点别物身影。   鼓包轻轻动了下,云曜困顿的声音传来: “进秘境吗?”   “对。”宁渊安抚地轻拍了拍云曜: “你先睡。”   “小心点,抢不到就不抢。”到最后云曜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好。”   话音方落,云耀再次陷入沉睡中。   宁渊身上大氅收入储物袋中,眉眼外貌体型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畏畏缩缩的气势轰然而退,双眼锐利,锋芒毕现。   单腿屈膝,掌心落在地面,神魂裹挟灵气丝线如蛛网往四周蔓延。   半息后,宁渊捕捉到灵气最浓郁的一个方向。   在这边!   身形如箭,当即消失在原地。   ———————— 第37章 掉毛了   这一觉睡得云曜很不安稳。   他虽然灵气不稳,但知道来秘境的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人修和妖修。   宁渊出窍期的修为实在不够看。   就算他是八阶阵修和六阶符修,但不论布阵还是成符,皆需要一定的时间。大能对决,眨眼便灰飞烟灭,谁会给你时间?   很多类似符修的修士,凡大势力都会给他们出行配专门的体修或者剑修。   转眼离开远山寺也有两三个月,想来是体内梵文毒咒驱除了大半,所以让云曜有了喘息的机会。   疲惫的身子挣扎着从黑泥中起来。   方一动,略显急促的气音以传声入耳的方式,落入他耳中。   “先等等。”   饶是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不难听出宁渊此时不便。   云曜屏住呼吸,踩着宁渊的爪子收敛,做贼似的半点不敢发出声音。   身子随着宁渊天旋地转,饶是有只手稳稳托住他,格外疲惫的云曜还是晃得想吐。   这是遇见了妖兽?   想着,一道尖锐呼啸从身后疾速而来。   云曜不祥的预感放大: “该不会是……”   “出窍期的鬼鸮。”   果然是鬼鸮!   修真界中许多妖修和人修都瞧不起鼠妖,可鬼鸮偏生最爱食用。好巧不巧,宁渊偏偏在秘境内遇上鬼鸮,还是只出窍期的!   感觉到云曜的紧张,宁渊连忙安抚地轻拍小鼓包,凌厉地看了眼身后翅膀带血还穷追不舍的鬼鸮: “我没受伤。”   为了不耽搁找到兽丹,以及尽可能保存实力,宁渊理智选择不同这只鬼鸮对战。   毕竟同为出窍,鬼鸮又天生克他,即便能赢,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于是宁渊放风筝,不停用阵法和符箓消耗这只鬼鸮。   没曾想,这只鬼鸮受伤之后血性大增。   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   巨翅席卷飓风而来,利爪撕破符箓,血肉炸得模糊,凭空勾勒的护身阵法应声而碎。   “宁渊!”   “没事。”   粗粝砂石刮伤脸颊,神魂裹挟灵气丝线如蛛网快速蔓延,飞快捕捉到最近的灵气波动。   扑了个空的鬼鸮折身再来,宁渊贴上两张六品疾行符,身形快如闪电,灵活躲开利爪,当即消失在原地。   鬼鸮不遑多让,追着残留的气息跟着追了上去。   “现在怎么办?”云曜力气渐渐回来。   宁渊的声音被狂风扯碎: “找人。”   “找人?”   “对!”   *   “灵气最浓郁处在西北方。”灰白长胡半垂的合体老者道。   “五师叔,那边是兽丹所在吧。”郑呈星愁闷: “我们不是来抢兽丹的。”   略显苍老的手搭在郑呈星头上,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合体老者揉了揉刺扎扎的脑袋,道: “兽丹在那边,那白头叶猿的筋脉定离得不远。”   郑呈星僵硬地甩了甩胳膊,叹了声气: “若我们过去,指不定以为我们要抢兽丹,等会儿还是绕开点走吧。”   “什么人?!”   七长老大喝一声,灵气如刃,击向右侧。   轰!   狼狈的躯体沉重摔倒在地,微弱的妖兽气息弥散开,尖啸声紧随其后,铺天盖地的黑影。   “出窍鬼鸮!”   “这小妖是故意引过来的!”   七长老正欲杀掉这祸水东引的小妖,早被宁渊伤得怒气大发的鬼鸮竟直接冲向他们。   “该死!”   五长老一把抓过郑呈星,谁料郑呈星还顺手用腰间法宝千丝绳捆住地上的宁渊。   本想拉个吸引注意的,没想到真遇到好心人?   宁渊血污下的眉梢微扬,掌心一翻,灵光暗敛,收回本要用出的六品符箓。   “管他做什么?呈星,快丢下他,这鬼鸮就是他故意引来的。”   郑呈星审视地看向自己千丝绳上瑟瑟发抖的小妖: “你哪个宗门?”   “朝月宗。”宁渊摸出朝月宗弟子令牌。   “还真是朝月宗的弟子。”郑呈星看向五长老和七长老: “五师叔,七师叔,他是朝月宗的。上次在秘境中我受过白岚的恩,若遇见他宗弟子放任不管,实在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小妖修为只有炼体三重,想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就当行个方便,救一下吧。”   五长老和七长老对视一眼,到底没再多言,合体期灵气罩同时护住宁渊和郑呈星。   见鬼鸮还是不依不饶,两人随即祭出本名法剑,持剑而上。   郑呈星棕色的眸子瞅着宁渊,瞅了会儿: “原来你是只小老鼠啊,还是只化成人形的小老鼠,怪不得鬼鸮这么追着你。”   见宁渊满身狼藉,狰狞伤口血肉外翻,又埋着脑袋,支支吾吾的,郑呈星放柔嗓音,贴心问道: “你还好吗?”   “无碍。”   早在察觉这边有人时,宁渊就已恢复在朝月宗时的模样,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惨一点,在逃跑过程中他还故意让鬼鸮抓伤了他。   不过他控制得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真的吗?我看你这伤挺吓人的。”郑呈星说着,从腕间储物手镯里摸出瓶丹药,打开一看,竟是四品丹药。   好似不是外面一颗可卖到几千乃至上万灵石的珍惜丹药,他很是大方地倒出一粒。   “给你。”   “给我?!”   不止是好心人,还是大善人?   宁渊忙受宠若惊地摆手: “承蒙仙友出手相救,已是大恩,这丹药小的实在受之有愧。”   就在这时,刚勉强醒来就陪着宁渊逃跑,脑袋晃成一团浆糊的云曜懵懵懂懂地回过神,动了下爪子。   “噫?!你胸口藏了什么东西?”   糟!   糊成一团的脑子清醒了些,云曜僵着爪子一动不敢动。   怎么有人?   他该不会坏了宁渊的事吧。   “是曾救过我的一只幼虎。”   幼虎?   幼虎能藏在衣襟里?   还几乎没有修为,不然他不会怎么久才察觉到这只所谓幼虎的存在。   郑呈星好奇看着眼前这只小老鼠,只见本就灵气稀少不稳的妖,用灵气仔细洗净手上脏污。   看着看着,他发现这只小老鼠的手还挺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越看越赏心悦目。   确定手上不剩一点脏污,宁渊小心翼翼捧住藏在衣襟下,吓得僵住的小鼓包。   “哇!”   郑呈星双眼噌地亮了。   略有些雪白的团子在掌心缩成一团,若不是垂下的毛茸茸大白尾巴,乍一看根本分不清头和尾。   光线由暗变明,云曜不适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凑近的一双亮晶晶深棕色眸子。   “这就是你说的老虎?!”   噫?   谁啊,这么有眼光?   云曜迷茫的琥珀色眸子一闪。   敏锐的郑呈星脑子转得飞快,看了眼白团子扬起来的尾巴尖,尝试者地又喊了声: “大白老虎?”   刷!   尾巴尖翘得更高了。   郑呈星明白了什么: “居然是一只好大好大的凶老虎。”   这次尾巴尖已经翘得抵在宁渊下颌。   难得遇见这么有眼力的人修。   云曜很是满意,在一声声的大白老虎中逐渐迷失自我。   不过他很快捕捉到空中浓郁的血腥味。   一转头,他发现宁渊胳膊上被利爪撕裂出一道骇人伤口,血肉外翻,只勉强止住了血。   看见云曜焦急的目光,宁渊正想说什么。   郑呈星提前告状: “大老虎,你不知道,这只小老鼠可犟啦!明明受了伤,我给他丹药,他还不吃。”   说着,郑呈星捏着丹药递到怒气腾腾的云曜面前,哄小孩似的: “你给他吃,吃完他就好了。”   下一息。   云曜不容分说推开郑呈星的手,明明看上去担心宁渊的不得了,但没有半点要拿丹药的意思。   “我受过你们少宗主的恩,这丹药不稀奇,我还有很多呢。而且我看你们顺眼,所以才给你们的,别人我还不给呢。”   郑呈星说得诚恳,但无功不受禄,他受过少宗主的恩,又不是受过他们的恩。再说,云曜看见被长老们逼得节节败退,已经有退意的鬼鸮。   这次还多亏了眼前这三人,不然一时半会儿宁渊根本摆脱不了鬼鸮。   “算了,不要便不要吧。”郑呈星也不强求,看向宁渊: “你叫什么?”   “在下宁渊。”   “宁渊宁渊,你这小老鼠倒是有个好名字。我姓郑,名呈星。”郑呈星弯着双眼。   郑呈星?!   宁渊微怔,居然是郑呈星。   怎么了?   云曜抬头看向宁渊。   后者抚着云曜脊背,神色略有复杂地扫过郑呈星双臂,传音倒: “还记得谢云璟为了姚越故意为难天衍宗的事吗?”   云曜点头,宁渊同他讲过这事。   “郑呈星就是骨石秘境中,伤了欲强抢碎星花的姚越,之后被谢云璟派人砍断双臂,带到皇朝囚禁起来,逼得天衍宗不得不以大批资源换回来的天衍宗宗主十弟子。”   正巧凄厉叫声响起,在两位合体剑修逼迫下,不到半盏茶,鬼鸮身受重伤,只得不甘愿地掉头跑掉。   “五师叔,七师叔,辛苦啦!”郑呈星笑眯眯凑上前去,指向宁渊: “宁渊是朝月宗的小妖,他炼体三重在秘境中实在难活。正好我们要往兽丹那边去,估计白岚也在那儿,我们就一块带上他吧。”   五长老看向宁渊,只见后者乖巧地捧着同样乖巧的白团子。   朝月宗确实对他们有恩,反正一只炼体三重的小老鼠和一只丁点大的小猫,论也添不了什么麻烦: “带上吧。”   “谢谢五师叔,谢谢七师叔,就知道你们最好了!”郑呈星抱着五长老,细看间就能发现他双臂很是僵硬。   有了两位合体大能同行,接下来顺利了许多。   而郑呈星多了两位伙伴十分欢乐。   一只胆小的小老鼠,一只爱听马屁的小白猫。   郑呈星可喜欢宁渊他们,尤其喜欢云曜,没事就爱凑到宁渊身边大白老虎大白老虎的喊着。   一开始云曜还觉得这小孩挺不错的,但没一天就烦了。   太吵了!   没事就来喊两声,看见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喊两声,有时候找着空子还想上手,烦得云曜钻回宁渊衣襟里。   见云曜这边找不到机会,郑呈星再次把主意打到宁渊身上。   宁渊真没见过这么不嫌弃老鼠的,郑呈星没事就鼓动他化出原形,说他可以带着他赶路,这样宁渊就能节省灵气,还贴心询问宁渊的食谱。   有一次还想上手扒拉宁渊,想看看宁渊有没有鼠耳鼠尾,结果被坐在宁渊肩上的云曜瞪了眼,这才悻悻收回手。   转眼过了两日,离感应到的兽丹只剩半日路程。   见云曜不时看向自己的胳膊,郑呈星甩了甩,很是自然地道: “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呈星!”七长老担忧地看着郑呈星。   “哎呀,没事,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郑呈星笑眯眯的。   他生就一张娃娃脸,即便弱冠了看上去彷佛还是十七,八的少年,笑起来颊边荡出酒窝,尤为喜庆。   “被皇朝的人砍过。”郑呈星从肩膀处比了下, “两道灵刃齐肩砍断的,可把我师父师兄师姐们吓坏了,后面用了七品断筋续骨丹,只能勉强长回来,但还是没办法练剑了。”   天衍宗主修剑道。   郑呈星不到弱冠就成了金丹真人,本该前途无量。可双臂被砍后,再续的筋脉脆弱无比,别说剑修,就是拿剑再练一套招式都不可能。   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剑修,如今成了一个废物。当初修真界众人有多惊艳于郑呈星的天赋,现在就有多唏嘘。   郑呈星耷拉着眉眼: “这次我们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寻到白头叶猿的妖筋,师父说,若将这筋脉接到我体内,兴许会有点用。”   郑呈星托着腮,长长叹了口气: “也怪我自己没用,当初在骨石秘境里,忍一口气,拿了碎星花直接跑就是,何必伤了姚越?还让宗门为我失了这么多资源。”   郑呈星垂下头,用力地眨了下泛酸的眼。   突然,有柔软摁在他头顶。   嗯?   他抬眼,只见白毛团子粉嫩的爪垫请放在他头上。   “大老虎?”郑呈星泛红的眸子一下亮了: “你在安慰我吗?”   天知道这两日他总想碰碰这只小白猫,奈何看起来软乎乎的白毛团子,又凶又高冷。别说碰,多说几句都嫌他烦。   可现在,小白猫居然主动摸他了!   郑呈星感动得热泪盈眶,正欲一鼓作气抓住头顶软乎乎的毛爪子。   一缕白毛落下。   “这是什么?”郑呈星连忙双手捧住。   蹲在宁渊肩上的云曜收回爪子,看在这小破孩帮了宁渊,这些天还一口一个大老虎地喊他份上。   这缕白毛就赏赐给他吧!   郑呈星看了看掌心这一缕雪白的毛,又急忙抬眼看向云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云曜:???   这是什么眼神?   好几息后,郑呈星哇了声,心疼地哀嚎: “大老虎,你怎么掉毛了?!”   云曜:?!   ———————— 第38章 兽尊?!   本来揉着郑呈星爪子没好气地重重拍在郑呈星脑瓜子上,拍出一个梅花印。   你才掉毛!   你全家都掉毛!   宁渊好笑地抱过毛团子,安抚地揉着云曜脊背同时,看向心疼捏着那一簇白毛,满脸傻样的郑呈星。   “我们大老虎怎会掉毛?是送你的礼物,收下吧。”   “还真是送我的?!”   云曜很是倨傲地点头。   郑呈星傻乐,在储物手镯里翻找半天,最后小心捧出一个精致的法器玉盒。   “呈星,别胡闹!”一旁的五长老连忙呵斥, “这是给你装妖筋用的。”   顶着红红梅花印的郑呈星露出白牙: “又不是装不下了,再说我总容易丢三落四,要是不小心掉了得多可惜啊。放这里最好,肯定不会找不着。”   五长老皱紧眉,不满地瞪了眼宁渊和他手里的白毛团子,到底没再说什么。   确定没掉一根毛地装好猫毛,郑呈星喜滋滋凑到云曜面前: “大白老虎,你都送我毛毛了,是不是喜欢我呀?让我摸摸呗,或者你让宁渊变成小老鼠给我摸摸也行!”   “嗷!”   话音刚落,郑呈星哭唧唧捂着被挠了道口子的脸跑到一边。   “不让就不让嘛,怎么还挠人呢?不理你了。”郑呈星放狠话。   云曜理着白毛,懒得管小破孩,不理正好,免得成天来吵他耳朵。   不过很可惜,还没坚持一炷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郑呈星又乐呵呵凑上来。   眼见着离兽丹越来越近,郑呈星难得正经道: “他们要抢兽丹,你们修为低,到时候记得躲远点,别伤着了。”   郑呈星十分不放心眼前的一鼠一猫,像长辈似得念念叨叨: “我们要去找妖筋,估计妖筋也有别的妖兽守着,实在不方便带着你们。”   “若待会儿白岚在兽丹那处,你们就跟着他。白岚是真的好!人,哦不,妖长得好看,修为还高。”一提到白岚,郑呈星双眼放光: “都说狼族除了族妖,对外妖全不屑一顾。可白岚不一样,他虽然被以前护着的内门弟子背刺,但不论宗门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只要是朝月宗的,无论血脉高低贵贱,他还是会护着。你们入朝月宗真是再好不过!”   郑呈星滔滔不绝夸了半天白岚,才勉强想起正事,惊觉自己说得确实太多,羞赧地挠了挠发红的脸颊。   他拍了拍宁渊肩膀: “总之,白岚一定会护好你们!若不巧白岚不在,你们就离兽丹的位置稍微远一点,先护好自己,等我们抢到妖筋,就赶回来带你们一起出秘境。”   宁渊也不辜负郑呈星心意,他点头: “好,我们会小心的。”   *   不到四日。   无数大势力已云集至西北灵气最浓郁处。   在最中心,无数紫黑藤蔓如巨蟒交缠起伏,藤叶翻起间不难窥见其下森森白骨。   ——渡劫初期的蔓八仙血藤。   方圆十里均沦陷为蔓八仙血藤的地盘,合体修士踏入即死。   这些大势力聚在这里已有两日,谁都想要这枚兽丹,但谁都不想先出手。   渡劫期的蔓八仙藤实力非同凡响,先动手的势必吃亏,这样即便除掉蔓八仙藤己方实力大损,肯定无法再抢兽丹。   两日时间,势力从前十暴增到五十多个势力。   若再僵持下去,到此的势力最会越来越多,虽然对大势力造不成影响,但总归是变数。   又等了半炷香。   见差不多了,长石宗的一位渡劫长老站出来道: “既然诸位皆不想先出手对上这血藤,依老夫之见,不如我们一方出至少两位合体高阶。如此,一共一百多位合体修士,对付这血藤虽有些艰难,但总能拿下。诸位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排位靠前的大势力神色松缓,而一些稍后的势力则有些沉重。   合体高阶修士。   在宗门中至少也是长老级别的,还一出就是两位,正好卡在这些势力能给出修士的极限。   对付了血藤再想来争抢被血藤占下的兽丹,定会难上加难,若不小心折损了合体长老,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一枚莫须有的兽丹,实在没有必要。   这些势力隐隐生了退意,就在此时,从未开口的皇朝渡劫期长老笑道: “主上自听闻秘境中有白头叶猿兽丹,便中意许久。若大家为成全主上得到心仪之物而来,不论兽丹是否到主上手中,老夫定会在主上面前为大家美言几句。”   本心生退意的势力们面面相觑,他们来争抢兽丹就是为了和皇朝攀上关系。   现在皇朝的长老都放话了,纵然他们之后抢不到兽丹,可若能凭借此在皇尊跟前露露脸,在修真界中也裨益无穷,若幸运地入了皇尊法眼,日后更是一飞冲天!   “长石宗长老这个提议不错,我看可行。”有一人附和。   “我也觉得不错,到此的众势力无不在修真界中名声显赫,两位合体高阶修士并非难事。”   “修士本应团结一致,区区一介渡劫血藤,怕它作甚?!”   众人连声跟着附和。   只是十几息,已经安排好迎战的合体修士。   白岚凝重地来到两位跟随着进来的合体高阶长老面前,低声嘱咐: “二位长老,性命要紧,如若不敌退了便是。”   “少宗主放心。”   一百多位合体修士齐身站出,所有妖修和人修祭出本命法宝,冲向蔓八仙血藤。   法阵,符箓,傀儡……光芒凌乱,灵气炸裂。   又过了一日有余,蔓八仙血藤凄厉地惨叫,大半藤蔓炸毁,修为跌了一个大境界。在无数垂下的藤蔓中,金光从内乍现。   是白头叶猿的兽丹!   快成了。   所有势力全神贯注。   蔓八仙血藤节节败退,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凭空闯入的灵气突然出现。   “谁?!”   “白岚!你真的在这儿!”   所有人往后看去,还未看清来者到底是谁。   “什么东西?!滚!”熊峦当即使出合体全力一击,誓要将来者杀死。   大概没想到一来就有人下死手,两位合体剑修长老完全没反应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灵掌被击碎。   灵气捆住跑过来郑呈星和郑呈星身侧的宁渊,带到身边。   “白岚,你干什么?!”   “我做什么?熊峦,应该是你想做什么才对。不问来由,就要杀人吗?!”白岚没好气地推开一直扒拉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的郑呈星。   “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除血藤,谁知道是不是来了个捡漏的?!死了算他活该。”   “呈星,你没事吧?”七长老急忙检查郑呈星。   “熊岚,你别太过分。”五长老怒气腾腾,本命法剑颤动不休,完全不敢想,若刚才不是白岚出手及时,郑呈星可能又会重伤。   熊岚满不在意地摆手: “别生气啊,我说了谁知道是不是来捡漏的,毕竟大家都出力了,你们突然跑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吧。”   “你以为谁都是你,谁都想拿着兽丹,好好的熊不做,非得卑躬屈膝,滚去做狗摇尾乞怜的讨好皇朝吗?!”   “郑呈星!你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熊峦杀意毕现。   五长老和七长老同时持剑挡在郑呈星面前。   白了眼臭狗熊,郑呈星两只手拽着白岚袖子: “白岚好久不见啊。你看,这是宁渊!是你们宗门的弟子。你可不知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好惨,一身的伤,正被只出窍期鬼鸮追呢,差点就被吃了!幸好有我,是我让五师叔他们救下来的,还特意带过来。”   藏回宁渊衣襟里的云曜翻了个身,感情这小子救他们,是为了来白岚这儿邀功的。   白岚看了眼宁渊,本想甩掉郑呈星,奈何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扒得这么紧,隐晦地扫了眼胳膊,见人双臂不自觉的僵硬,向来不喜欢同人修接触得太近的白岚只得任由郑呈星去了。   “知道了。”   “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嗯。”   郑呈星本意不在兽丹,明白自己久留于此不妥当,没有多说: “记住了啊,我会找你要回来的,我先走了。”   他恋恋不舍看了眼白岚,又对宁渊挥手,本还想看看云曜,奈何云曜缩在宁渊衣襟里不出来只得作罢。   郑呈星一走,白岚对宁渊道: “你去后面等着,站远点,免得等会儿被灵气伤到。”   “好的。”   宁渊往后面走去。   “等等!”熊峦尖锐的目光锁住宁渊: “你衣服里还藏着什么?”   “是只幼虎。”宁渊抱出云曜。   “幼虎?”熊峦不死心地继续找白岚麻烦: “哈,白少宗主,你们可真有趣。先是王八又是臭老鼠,现在还多了只病猫,我看你们干脆别叫朝月宗,改名叫歪瓜裂枣宗吧!”   “哈哈哈哈哈哈!”熊宗的弟子配合着大笑。   “少宗主。”宁渊安抚地揉着被人骂成病猫,怒气腾腾的云曜,配合着怯懦地看向白岚。   后者脸色有些难看,但并未对宁渊发火。环顾了一圈,宁渊炼体三重的修为实在扎眼,在一群至少金丹期中格格不入。   白岚取出两张四品疾行符,一张塞给宁渊。   蹲在宁渊掌心,听得对面那只狗熊先嘲讽宁渊,最后还敢骂他是病猫,还在龇牙发狠的云曜,爪子里跟着突然被塞了张符。   云曜: “噫?”   他也有?   白岚平静道: “等会儿顾不上你们,自己机灵点。”   四品疾行符,对于如今的朝月宗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来的东西。   白岚塞完符箓,没再多说什么,再次走向宗门前面。   云曜看了下怀里的符,又看了眼宁渊。   饶是云曜没办法开口说话,但宁渊一下便明白云曜的意思: “朝月宗少宗主如此,想来宗主也不差。等秘境一行结束,我们可以找机会接触下宗主。”   云曜点头,想着,他又冒出爪尖在宁渊掌心轻轻地写。   “你觉得白岚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对。   先前隔得太远,他只以为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是错觉。可这么近的距离,好像真的似曾相识。   但是在哪儿见过呢?   “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没听清楚宁渊说了什么,凄厉的惨叫几欲震破耳膜。   在一百多位合体高阶修士围攻下,蔓八仙血藤到底不敌,枯萎的藤蔓尽数垂下,彻底露出藏在里面的兽丹。   “兽丹出来了!”   合体高阶修士全部退回来,其余的修士一拥而上。   云曜被宁渊带到角落,他看着宁渊身形外貌修为急速发生变化。   “曜大人,先委屈你在这里待会儿。”   “小心点。”   “好。”   宁渊又在云曜身上布下一个灵气罩,随即贴上六品隐匿符,成功藏好气息和身形,消失在眼前。   捕捉着心头血气息,云曜找到宁渊行动的轨迹。   兽丹一出,所有蓄势待发的渡劫大能全部冲了上去。渡劫大能的对战,平日里修士们躲都来不及,如今却要冲破重重威压,从四位渡劫老祖手中抢走兽丹,实在难比登天。   许些没来得及躲开的金丹和元婴修士,在恐怖灵气波动下直接被震成一滩血水。   白岚凭借合体高阶的修为尚且无法前进,若非闪避及时,险些被渡劫大能的灵气击伤。   太难了!   根本找不到突破的机会。   可若没有这枚兽丹,父亲怎么办?!   白岚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半兽化强行抵住渡劫大能的威压,硬生生往前冲去。   长石宗的渡劫长老一马当先,就在要碰到兽丹时,另一个实力仅次于长石宗的妖宗渡劫长老反手以符箓击退他。   “该死!”   还有一位渡劫大能紧随其上,枯爪抓向兽丹,但凌厉剑气凭空劈下,硬生生逼开此人。   来自不同宗门的四位渡劫大能你争我抢,饶是半兽化的合体高阶白岚都无法再靠近。   宁渊出窍修为全开,隐匿符废了一张又一张。   他看了眼分据兽丹四侧,凡合体期之下修士靠近则死的最中心。往后一退,隐在人群中,悄无声息踩在满地枯萎还残留着灵气的血藤上。   “没想到承运宗也想要这枚兽丹。”长石宗长老眼色狠厉,掌心被符箓灼伤的蛇鳞若隐若现。   承运宗渡劫大能,也就是八阶符修笑道: “兽丹乃无主之物,你们要得,我宗如何要不得?兽丹固然对妖修不错,但用来炼制法宝也是极佳。”   “听闻剑宗太上老祖卡在大乘中期已近万年,算下来寿命将至了吧。”长石宗宗主看向另一侧持剑而立的渡劫剑修: “想来三长老此番是为了夺取兽丹,以此向皇尊求得延续寿命之法。”   长石宗宗主看向剩下的那位熊宗渡劫长老: “既然皆是为献礼而来,若我们乱斗一番,只怕会便宜了别人。”   熊宗的渡劫长老跟着道: “二长老说得有理。”   熊宗和长石宗全归顺了万兽宗,关系不好不坏,现今利益相关,自然一致对外。   剑宗三长老眉梢微动,犹豫半息,最后长剑收鞘,往旁退了半步,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让他们三位先打,打完后,他再和长石宗和熊宗争。   长石宗长老嗤笑了声,剑宗的人迂腐古板,此举并不意外。   不过无所谓,一个没有剑修保护的符修,再厉害也是纸糊的。等解决掉这个符修,两个渡劫大妖联手,就算他是剑修也只会甘拜下风。   “哇哇哇哇!你们要不要脸啊?!二打一说得还有理了是吧?一条蚯蚓,一只狗熊,当真狼狈为奸啊!”   符修大叫着,手中符箓不要命甩出: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五品符箓,六品符箓,七品符箓,八品符箓……   就在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刚商量完,趁着两妖心神疏忽,符修逮住机会不论高阶低阶全部一股脑儿砸出来。   上一息漫火滔天,下一息寒冰涌动,时而炸裂而来。五光十色,灵气紊乱,一时间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剑修再次往后退开,灵剑再次出鞘在周身布下剑阵,防止有乱飞的符箓冲过来。   本想一下解决碍眼符修的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确实没想到有这么多符箓。   护身灵气罩被两张八品符箓冲碎,随即铺天盖地扔过来几十张五,六阶不等的符箓。   一张两张三张或许对他们只是挠痒痒,但这么多张同时引爆,威力就有点吓人了。   两妖不得已逼出半原形,等无数动静结束,符修早不见了身影。   只留张狂放肆的笑声残留: “你们这么想要兽丹,那就留给你们!老夫先走了,哈哈哈哈哈。”   “是空间撕裂符!”一身狼狈的长石宗长老双目充血: “竖子,竟敢戏弄我等!”   这人根本不是为了兽丹,就是故意搞乱的,符箓全提前准备好的!扔完就跑。   长石宗长老深吸一口气,没事,兽丹还在就好。   抬掌驱散杂乱灵气,下一息,长石宗长老两只眼睛险些瞪出来。   他看向剑修,声嘶力竭地质问: “兽丹呢?!”   “什么?”   剑修跟着一愣,顺着长石宗长老目光看去,只见原本托着兽丹的藤蔓上空空如也。   “怎么会……”   剑修犀利看向周围,离他最近的合体修为尚在十几米外,无法靠近这里一步,兽丹怎么会突然消失?   “是承运宗干的!刚才那些符箓就是为了迷惑我们视野,一定是他用撕裂符时带走了兽丹。”   “不,不可能!不是他。”剑修沉声道。   承运宗这次纯粹过来恶心他们一下,毕竟承运宗和朝月宗一样都在走下坡路,这兽丹拿了对他们没任何好处,反而会给皇朝找到一个名正言顺攻打承运宗的理由。   再者,面对两个渡劫大能,一个不慎就会陨落,更何况还是自保能力极弱的符修。   他一下扔出一百多张符箓本就是极限,在扔出那一刻,必须同时激起撕裂符,一旦慢了半息,等两个渡劫大妖有了喘/息余地,死的就是他!   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带走兽丹。   一剑对准兽丹原本所在处劈下,藤蔓化成齑粉,露出下面闪着暗光的阵纹。   “传送阵!”熊宗长老压着怒意: “一个三品传送阵。”   低品传送阵灵气低微,刚好能传走兽丹这样大点的东西。   灵气扑洒而下,熊宗长老道: “传送阵轨迹在这边!三品传送最多只能传送十里,追!”   十里,不过半息。   三位渡劫大能瞬间消失,合体期的转瞬追上,人数瞬间少了大半,方才还震天动地的战场,如今陡然安静和平起来,留下一群金丹元婴,只能躲在外面观望的修士们干瞪着眼。   好半晌后,不知谁开口,不可置信道: “兽,兽丹,没了?”   “啊?”有修士还没反应过来: “三个渡劫,至少十五位合体,还有一群出窍,兽丹怎么没的?”   “方才听见了一句,好像是三品传送阵?”   “什么?!三品传送阵?!你说有人用一个三品传送阵,在三个渡劫大能手中偷走了兽丹?!”   这更离谱了,谁能越过重重出窍和合体,然后在三位渡劫大能的眼皮子下,不仅不知何时布了个传送阵,还逆天的传走了兽丹啊!   疾风从耳边刮过,宁渊不要钱地贴上所有疾行符。   从一开始,宁渊就没打算现身真从这么多人手下抢走兽丹。他到时就在观察地形,无数遮天蔽日带着灵气的藤蔓就是他最好的保障。   但要当着四位渡劫大能,还有这么多合体修士的面,利用藤蔓遮蔽布下阵法还要准确投放到兽丹下面也有些困难。幸好,承运宗那个符修扬出太多符箓,那瞬间扰乱了灵场,遮蔽了修士们的视野。   就那短短十几息,他瞬息成阵,利用藤蔓遮蔽将阵法送到兽丹下面,随即立马启动阵法转移走兽丹。   这时,他再带着云曜前往传送阵落地处,直接拿走兽丹。   抢来的兽丹被云曜两只爪子捧着,兽丹圆润饱满,即便陨落了不知多少年,还是一样的流光溢彩。   柔和金光交叠,灵气充沛,透过薄壁还能看见里面活灵活现的白头叶猿残影。   不怪姚越央着谢云璟想要这枚兽丹,确实极好看。   但在云曜爪子里可不分它好不好看,源源不断的灵气自爪尖疯狂涌入,加上自身神兽聚集而来的庞大灵气终于有了可以承装的容器。   灵气进入筋脉,在触碰到抽掉的筋脉时隐隐传来刺痛,但更多的是酥麻感。在充沛灵气作用下,缺失的兽血逐渐再生,抽掉的筋脉缓慢再续。   这具残破的身体总算勉强开始愈合,经脉根骨彷佛都苏醒了,久违的舒适驱散体内缠绵不休的倦意,捏着这枚兽丹的云曜前所未有的痛快。   恐怖的修为节节攀升,从零转瞬来到渡劫,再到大乘,直到大乘高阶,修为才堪堪停下止住不前,好似被一层层薄薄的薄膜挡住。   噫?   云曜睁眼。   到顶了,白头叶猿生前修为只到大乘高阶,所以兽丹也只能支撑着他回到大乘高阶。   这种差一点的感觉实在令虎不爽,云曜试着再往上一点,结果兽丹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一道微不可闻的裂痕出现,吓得云曜爪子一颤,连忙收回灵气不敢再试,生怕宁渊豁出性命给他顺来的兽丹就这样被他给弄坏了。   感受着身后如乌云袭来的恐怖威压。   琥珀色眸子一凝,也无所谓,大乘高阶的兽丹够用了。   宁渊护紧怀里的云曜,疾行符全部用掉了,还是太慢。   “曜大人,兽丹的气息你可以藏起来吗?”   可以藏,但他不想藏。   “宁渊,停下。”   宁渊正欲用老方法,听话云曜的话先是一愣: “停下?”   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他手背: “对,停下,你变回原形。”   变回原形?   只需一瞬,敏锐如宁渊,当即明白云曜想做什么。   宁渊垂眼,只见云曜琥珀色似琉璃珠的猫眸弯弯的,眼里憋着趣味和不怀好意。   明明只是猫形,可此时此刻,宁渊彷佛跨越了数万年,见到了曾经从界外界初到修真界中,作天作地,仗着修为玩得修真界众势力团团转的云曜。   “好。”宁渊毫不迟疑地将自己性命交给云曜。   暗光和白光交替,白袍扬动,雪发垂下,在黑鼠即将落地时,白润莹透的手掌接住小黑鼠。   滴溜溜的黑眸对上金眸,沁人心脾的冷香席卷整个鼠身,饶是看过无数次,但再一次亲眼见了云曜的人身,还是这样近的距离。   自问素来不注重相貌,心态平稳的宁渊还是没骨气地心跳变快,踩在掌心的鼠爪不太自然地微屈。   “你这鼠身,真的一点都不长了呀,好小哦。”   好小的宁渊:说得好像谁原形很大似的。   云曜打趣,伸出食指,恶意地在鼠身上一顶。   宁渊无奈,顺从地被食指顶翻。   看着袒露出来的鼠肚子和微微蜷起来的鼠爪,云曜玩性大发,还想捏捏挠挠。   不过耳朵一动,三位渡劫大能气势近在咫尺。   “我先去你袖中。”宁渊还未说完。   云曜反客为主,一把将宁渊揣在衣襟里。   不是!   等等!   宁渊完全没想到云曜会学他把人揣衣兜里。   关键他平时也不是这样揣着他的,他隔了中衣和里衣。   云曜习惯了原形,化成人形时,不喜欢穿鞋,也不喜欢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别看他法衣好像层层叠叠无比繁复,其实全是皮毛幻化出来的样式。   也就是说,这只蠢猫,他只穿了一件!   脸,身,手,全贴到了腻滑柔软的温热,甚至在掉下来时,因为靠左,不小心滑过某处含苞待放的凸起。   冷香带着独有的温度,冲的宁渊大脑发昏。   他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肉眼可见之处全是满天属于体肤的白,也不知道皮肤到底多嫩,方才顺着宁渊掉下来的地方,已经摩挲出了粉红。   宁渊只看了一眼,立马烫得收回视线,恍惚恍然找不到落点。   揣好了宁渊,不得不说,想着宁渊人形那么大只,如今这么小缩在他衣襟内,这感觉十分新奇。   怪不得宁渊这么喜欢揣着他!   不过就是宁渊一动不动的,鼠身特别僵硬。   云曜伸手摁住突起的小鼓包,揉了揉,不太适应道: “你的毛有点扎,好痒哦。”   被摁成鼠饼,被迫贴了个满怀,还摩挲了好几下的宁渊:……   揉完后,云曜就发现藏在衣服下的宁渊好像更僵硬了。   半息后,宁渊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曜大人,我还是躲在你袖袍中吧。”   不待云曜说话,不知何时裹上一层灵气薄膜的宁渊爬了出来,主动钻进了云曜袖袍中。   “许久未见曜大人人形,而且我也想看看待会儿曜大人怎么对付那些人,藏在衣襟下总有些不便。”早猜到云曜要做什么的宁渊糊弄起猫来老神在在,彷佛刚才吓到鼠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的那只怂老鼠不是他。   云曜眼尾微扬,本还想质问宁渊为什么不继续在衣襟下待着的他成功被说服。   “行,顾好你自己,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云曜轻笑,抬眼间,金眸已经变回黑色。   兽尊不是喜欢用他的脸吗?那他为什么不好好满足他一下?   飞身而起,手指玩着宁渊为他抢来的兽丹,就在云曜欲在此等着众人赶到时,云曜灵气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郑呈星?   这不就巧了吗?   下一息,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在距离白头叶猿兽丹的百里处,郑呈星一行人果然找到妖筋。   就在他们击退合体期的妖兽,眼见要得到妖筋时,姚越出现了!   为了护姚越周全,不仅万兽宗的大弟子借给他用,谢云璟还派了五位合体在他身边。   一共六位合体!   而郑呈星这边本想着大家都去争抢妖丹,不会过多在意妖筋,再则天衍宗确实没办法拿出更多的人。所以这一行,只派来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先对付守护妖筋的妖兽,本就灵气有亏损,再在六位合体围攻下,更是不敌。   郑呈星看见五长老和七长老口吐鲜血,着急地甩出法宝想上去帮忙。   “呈星!”   一个合体对郑呈星出了一掌,护身法宝应声而碎,在五长老泛起血丝的注视下郑呈星如破败风筝足足掉出几十米,吐出大口鲜血。   钳制住五长老的应垣眸子暗敛,看似露了个破绽,五长老当即从他这里突围,直冲郑呈星而去。   但合体期修士实在太多,另一个反手打出符箓,将五长老重伤。   “五师叔,七师叔!”   郑呈星挣扎着起身,还想冲过去帮人,灵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他右胸,将他狠狠钉死在地上。   血不要命地从口中涌出,郑呈星好像察觉不到疼般,溅满血的脸担心地偏向五长老那边,不停地轻喊着他们。   都怪他!   若不是为了他,宗门不会损失这么多资源,五师叔和七师叔他们不会来秘境,也不会遇见姚越他们,更不会重伤,如今只怕他们全要折损在这里了。   云靴踩在他胸口上,郑呈星痛得无声张大嘴,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杂草。   “啧。”姚越脚尖下压,一边狠狠碾着郑呈星,一边饶有兴味地玩着手上冰蓝的妖筋: “没想到妖筋还挺好看的,回去让人做成手镯,正好衬我肤色。”   说着,姚越恍然大悟,看向地上的郑呈星: “哎呀,这妖筋是你拿来接你这断臂的吧?那可怎么办啊,我们的剑修小奇才手臂这下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只能永永远远做个废物。”   他侮辱地用鞋尖踢着郑呈星下颌: “上次你在秘境不是还这么厉害的吗?剑用得挺不错的嘛。对了,碎星花我用来沐浴极好,香味残留在身上许久呢,你闻闻,说不定还能闻见香味呢!”   “姚越!”郑呈星咬紧牙,恶狠狠瞪向姚越。   那碎星花是他找来替六师兄炼丹,冲破元婴用的!   “还敢凶?!”   姚越一脚踩在郑呈星脸上,看着人满脸怒意又无能为力,满眼皆是得意。   他于符箓上天资不凡,不到半百,就已是四阶符修,加之还拜入皇尊门下,做了皇尊亲徒。   按道理他在修真界中,风头无人可及。   偏偏多出了一个郑呈星!   外人一旦提及他,势必会来一句郑呈星天赋更佳。   更令人作呕的是,郑呈星不到弱冠就已金丹巅峰,师父说以郑呈星的天资,最迟明年他就会晋升到元婴,成为现今人修中最年轻的元婴真君。还说,若非天衍宗与皇朝不合,他都想将郑呈星收入门下。   姚越险些气炸!   郑呈星这个废物,外面抢他风头也就罢了,居然连师父都想和他抢!他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所以上次秘境中,他就是故意找茬。受伤确实是他不敌,但却让师父好生心疼了一番,还不惜毁了自己名声,派人斩断郑呈星双臂,将人带回皇朝。   他还高兴了好一阵子,毕竟他还是师父心里最重要的。   更关键的是郑呈星彻底毁了!以后再提及郑呈星,外人只会说一句,再厉害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拿不起剑。   不过还没高兴太久,这次兽丹一出,师父先是允了他兽丹的事,随后他就听师父不经意地说,估计郑呈星会去找妖筋再续筋脉。只有妖筋,才能承受剑修之力。   姚越本来对这个秘境没什么兴趣,一听说这个,立马心生不满。   废物还想起来?做梦!   想要妖筋是吧,那他就拿了这妖筋,当作首饰日日戴在身上,气死天衍宗和郑呈星。   看着脚下死鱼一样的郑呈星,姚越拔出插在胸口上的灵剑。   在郑呈星痛得呼吸凝滞中,温热鲜血溅满半张脸。   天衍宗还是有几分实力在的,郑呈星不方便杀,而且杀了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让人活着做一个废物,这才痛快!   剑尖抵在肩膀处,姚越很是天真地在上面轻划: “反正你这两条胳膊废了,与其挂在这里当个摆设,不如我给你断个干净吧。”   沾血的灵剑高高抬起,对着臂膀挥下。先受了合体一掌,又被刺了一剑的郑呈星根本没法挣扎,无力睁着的眸子映着利光。   “不!呈星!”五长老和七长老目眦尽裂。   郑呈星已经闭上眼,准备又一次承受断臂之痛。这次他不能喊出声,不然五师叔和七师叔会担心的。   就在剑刃割裂法衣,厉光撕裂皮肉之时,咔嚓一声,灵剑凭空碎裂。   “谁?!”姚越尖细的声音响起。   迟迟没有感到剧痛的郑呈星茫然睁眼,看见落在他颊边的碎剑。   这是,得救了?   可谁又敢得罪姚越,从姚越手里救下他。   与此同时,捕捉着灵气轨迹的渡劫老祖和合体修士们也赶到此处。   “是我。”   清越傲慢的声音响起,如天外仙音,分外熟悉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这个声音?!   应垣和姚越,五长老,七长老他们还有赶来的修士一同震惊抬眼望去。   只见半空之中,月光般的及踝雪发微动,冰雕似的玉足赤袒在外,纯粹干净黑眸倨傲而又骄矜。   这一刻,连身后的烈阳尚且比不了此人半分光芒。   即便没有带鄙夷轻视地看向他们,但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低贱如蝼蚁尘埃,半点不敢入了这双眼,生怕玷污了这目光。   师父?!   不!   只是一眼,应垣就和当初宁渊一下认出云曜一样,认出面前这个面容,语调和师父几乎完全相同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师父!   ———————— 第39章 威武极了   “兽尊!”姚越咬着牙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似是觉得站着太累,蕴含神兽之威的灵气瞬息幻化出一张软椅。   闲适的坐下,云曜单手托腮,姿势散漫。   明明一举一动没有刻意地装腔作势,但就是说不出来的尊贵清冷,可漫不经心把玩着兽丹的样子,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骄纵。   兽尊好似和秘境外有些不太相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姚越话未说完,一道灵气破空而来,直直将他扇飞在地。   “本尊在这里与你何关?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本尊?!”   “咳!”   姚越重重砸在地上,喷出大口鲜血,被谢云璟派来保护他的合体修士见状飞身就要上去扶他。   下一息,裹挟怒意的巨掌从天而降,合体期彷佛纸糊般的,完全掀不起半点波浪,生生拍断脊骨,烂泥般倒在地上。   “本尊准你扶了吗?”   神兽一怒,天地变色。   昔日嘲笑朝月宗小妖在仙门聚会上被兽尊神威吓出原形最多的长石宗和熊宗,如今他们的两位渡劫长老不仅被吓出原形,一条暗红巨蛇,一只棕熊,竟是心惊胆颤的仿着人形,行着拜礼。   曾经初见兽尊,他们自持身份和修为,纵然臣服兽尊的神兽威压,但运起全身修为也能勉强抵挡。   虽说面上归顺了万兽宗,但更多的原因是背后皇朝的支持,他们确实敌不过兽尊,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们眼里,兽尊强虽强,但却是看得见的强。   原来传闻中的神兽不过如此。   嘴上不说,其实他们心中对兽尊并无太大的敬意,对兽尊的畏惧还没有对谢云璟敬意多。不然此次,他们不会想着先用兽丹讨好谢云璟。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才发现自己多么愚蠢可笑!   这是神兽啊!   天道之子,万兽至尊!   两位长老颤颤巍巍的看起来滑稽又可笑,然而此时此刻,无人敢笑。   因为所有的妖修都和他们一样被吓出原形,人修尚且不例外。   他们一直以为神兽威压只对妖修管用,所以人修对兽尊并未有太多敬畏之心,   如今他们同样跪倒在地。   这一刻,悬在他们头顶的根本不是神兽,而是天道!   对!   即便大乘老祖也无法逼得渡劫大能下跪,但真正的神兽可以,甚至不需要动用半点修为。   因为神兽不仅是万兽至尊,更是天道宠儿,堪比天道化身的存在!   白岚压得化出白狼兽性,深蓝眸子盯着地面,这个兽尊貌似和秘境外那个很不一样。不论神兽威压还是说话处事,都大不相同。   一个人才几日功夫,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若说假的……   似乎秘境外那个更像假的,但他身上的神兽威压又怎么解释?!   神兽这种早该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存在,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只。   白岚一下想起他父亲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位真神尊。   难道眼前这位……   白岚眸子骤缩。   看着下面跪着的乌泱泱一群人和妖,云曜习以为常,神兽本就位于顶端,接受万物的顶礼膜拜再正常不过。   黑眸流转,落在地上被姚越弄得半死不活,变成血人的郑呈星。   虽然这小破孩挺烦,不过品行不错。   “不!这是我的!”眼见手里的妖筋被拿走,姚越凄厉大喊。   云曜才懒得管他。   于是躺在地上惶惶然,还沉浸在兽尊不是和皇尊同流合污吗?一人一妖,一个祸害人修,一个祸害妖修,简直烂泥脏水臭到一块。为什么兽尊会救他?为什么兽尊还出手伤了皇尊最宠爱的十弟子?   满脑子浆糊的郑呈星,眼前突然一花,冰蓝的妖筋落在他胸前。   不远处姚越撕心裂肺的喊叫终于传进耳中,他依稀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什么?   妖筋?!   兽尊不仅救了他,伤了姚越,还把妖筋给他了?   兽尊这是吃错药了?   “滚远点,血淋淋的,看着真碍眼。”云曜嫌弃道。   分明是救人,但说出来就像郑呈星脏了他的眼,躲在袖袍中的宁渊双眼一弯。   好在跪在地上的五长老和七长老心领神会,急忙来到愣神的郑呈星面前,扶起郑呈星,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 “多谢兽尊出手相帮,此乃小的令牌,日后兽尊若有用得到天衍宗的地方,只管往里输入一道灵气,无论天涯海角,天衍宗之人必到!”   金令打出,云曜接住。   这天衍宗的人脑子还不错,估计猜到了什么,这才留个信物。   云曜收了这令牌,摆手: “走吧。”   五长老和七长老恭敬再行一个大礼,隐晦憎恨地看了眼姚越,立马带着人离开此处。   走时,郑呈星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半空。   明明一样的尊容,可此时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兽尊说不出来的不同。尤其漫不经心的黑眸,还有懒散搭着椅边,玩着兽丹的模样没来由地让他有一点熟悉。   见郑呈星走了,还带走了妖筋。   所有计划全被冒出来的兽尊打乱,姚越气得再吐出一口血,哆嗦着想骂什么硬是没骂出来。   反正闲来无事,云曜看着下面的人,他不介意再陪他们玩玩。   手指捏着半个拳头大的兽丹,柔和金光扑洒在凝脂肤色上,一时间剔透美得非俗物的兽丹竟是不及这手半分。   云曜没骨头似的,柔软身躯往后一搭,线条优美流畅的长腿闲适地交叠: “这兽丹本尊瞧着不错,听闻,你们也想要?”   “不,不,不敢……”   下面之前还为兽丹打得死去活来的修士们差点吓晕过去。   “呵。”云曜轻笑了声。   袖袍中的宁渊目不转睛看着云曜,灼目,自信,张扬……   自云曜恢复人形后就一直不受控制的心脏如今更是疯狂到顶峰。   困于绝灵海海底的是云曜。   因为取血抽筋疼得在他怀里大哭大喊是的云曜。   整日困顿迷糊的是云曜。   身长三丈有余,威武不烦的白虎真身是云曜。   窝在他衣襟里懒懒散散的也是云曜。   ……   云曜的每一个样子他都见过,全深深住进心里面,但这样恣意昂扬,唯我独尊的云曜是他第一次见。   可只是一眼,根本完全收不回视线!   这样生来就在云端,骄阳似火的人,很容易滋生一些阴暗。想让人摧毁,折断,拉入泥沼,看着堕落。   或许谢云璟就是见过这样的云曜,才让谢云璟生了不该生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宁渊看着这样潇洒的云曜,自先前愤怒心疼之后,是无尽的澎拜雄心。   神兽。   白虎。   天道宠儿。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想让云曜恢复修为,身体变好。那么如今,他更想亲手将这人捧回云端!   捂着几度震开胸腔的心脏。   宁渊失笑,鼠爪轻轻抵着腻滑的臂弯。   嗯?   干什么呢?   生就敏感的云曜手痒得微颤。   啧,宁渊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瞧见他正在办正事吗?   等一下!   察觉出宁渊在写什么的云曜心神略收。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告诉他?但为什么不传音。   上空兽尊没出声,下面跪倒的一大片感受着头顶未消的怒意,听着不远处合体修士压抑的痛呼,无形的恐慌蔓延而开。   明明早归顺了万兽宗的妖修们,瞧见兽尊本该有所依仗,可现在他们面对兽尊竟然怕得更厉害。   冷汗一滴滴往下掉,有些合体初期的妖修和人修已经承受不住怒意和自己心里的恐慌,四肢瘫软在地,浑身使不上力气。   兽尊为什么不说话?   是觉得他们抢兽丹,弄脏了兽丹吗?!   难道他们还有哪些地方冒犯了兽尊?   还是兽尊嫌他们脏了他的眼?或者他们跪的姿势不够恭敬好看?!   他们当初就不该手贱,兽尊你想到兽丹就说啊!他们一定双手奉上!   每个人心思百转千回,越想越害怕,但无一人胆敢抬头一窥神颜。   至于为什么云曜没说话,当然是因为他要感知宁渊在他臂上写的字啊。   ——曜大人。   嗯,在呢。   ——你这样子当真威武极了。   噫!   一句终了,云曜乐了。   果然是被他雄壮威武的圣姿惊呆!连传音都不好意思,还这么火急火燎用爪子在他臂上写字。   还写得这么诚恳!   原本还想吓吓下面那群蠢货,结果被宁渊这么一句哄得心花怒放的云曜,顶在众人头上的怒意一下消散,那种彷佛随时都会有天雷劈下来的感觉终于消失。   绷紧到发疼的骨骼有了丝喘息余地。   姚越反倒来了劲,以为兽尊有了顾及,气极了的他半撑起身子,怒目对上云曜: “抢走兽丹,夺走妖筋。兽尊,尊称你一声兽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尊,忘了自己不过是个畜牲了吗?!”?!   疯了吗?!   犯病了吗?!   这蠢货东西被皇尊宠的脑袋都没有了是吧?!   这是兽尊!   神兽!   蕴含天道的神兽!   刚才的威压全都忘了吗?!   畜牲?!   姚越是真的敢骂啊!   神兽都是畜牲,那他们算什么东西?狗屎吗?!   有没有人堵住这蠢货的嘴啊!只是动一下怒,天都要塌下来,等会儿兽尊真的发起火来,谁能负这个责?!   众人心里直骂到姚越祖宗十八代,恨不得掐烂这蠢货的臭嘴。   云曜眼尾一动,目光再次落到姚越身上。对于自己被辱骂的事,真正身份矜贵的神兽,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痛痒的贬低。   彷佛看杂草的眼神再次狠狠刺伤姚越自尊。   姚越踉踉跄跄直起身子: “若没有我师父,你和你的狗屁万兽宗还不知道在哪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配吗?这兽丹是我师父允给我的,你想要,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一刻,秘境内原本晴朗的蓝天,凭空而来的乌云积聚。   别说了!   别说了!   勉强才缓和一点,结果这次头顶聚起更恐怖,将落未落的天雷!   妖修们真的快吓厥过去。   云曜眼中被宁渊哄出来的笑意消散,他可以陪他们玩玩,总归打发时间,毕竟看他们这些秘境外威风的不得了,如今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挺好玩。   但是……   云曜眼睑微垂,把玩着兽丹的手指停下,黑眸渐敛: “本尊倒是不小心忘了,没记错的话,你的师父是谢云璟。”   “你哪儿来的胆子直呼师父尊名?”姚越指着云曜呵斥,他亲眼见过兽尊在师父面前卑躬屈膝的下贱模样,被师父抱在怀里亵玩,像个低贱的男宠。   “你能有今日成就,全靠我师父扶持!”   “本尊的今日全靠谢云璟?”   轰!   “啊啊啊啊啊啊!天雷!”   话音方落,天边惊雷骤响,伴随着妖修们害怕的尖叫声,密雷轰然降下。   天雷!   是天雷!   还是蕴含了无尽天道的天雷!   “你这话说的当真极对。”黑眸中金色暗敛。   灵掌轰然击中姚越,人未落地,被一脚狠狠摁着脑袋踩到地上。   雷声不休,周遭俨然成了一片雷海。其中的天道威压,连晋升渡劫的雷劫都没有这么恐怖!   白袍轻抚玉足,脚踝细白,匀称骨感。   云曜单膝微曲,居高临下看着姚越: “本尊今日确实拜谢云璟所赐。”   “畜牲,畜牲!滚开!你在做什么?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明日我必要师父叫你一步一步跪上殿堂,对我求饶。”   从未受过这样屈辱的姚越不停放出狠话。   惊雷如骤雨急下。   云曜神色未变,但惊雷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次真的有不少修为较低的妖修活活晕过去了。   被天道之威生生逼晕过去的!   它奶奶的,你可别说话了!   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还有一众妖修恨不得割掉姚越的舌头。   似是嫌这破雷声太吵,云曜随手一挥,方才还昏天黑地的秘境再次放出新光,所有雷云不甘不愿散开。   妖修和人修这才得以喘息,虚弱地跌坐在地,还没彻底松口气,就听见那清越的嗓音随意道。   “谢云璟,这个狗东西用着虫窝,倒是养出来一堆臭虫。”   谢云璟?   狗东西?   臭虫?   不论人修还是妖修,双耳嗡鸣,一瞬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前面姚越说的话很难听,可事实如此。   他们知道万兽宗怎么起来的,知道谢云璟在背后扶持万兽宗。他们也亲眼见过,不论大小聚会,纵然兽尊和皇尊没有过多接触,可兽尊每次见了皇尊还需行礼。   高低贵贱,一眼便知。   不怪有些妖修或人修,对这位兽尊心中颇瞧不上。   可现在,他们听见了什么?!   兽尊骂皇尊是狗东西!骂皇朝是虫窝,骂皇尊手下的人全是臭虫。   这,这这这,这是可以骂的吗?!   白岚心中一凝,好的,这下他真的确定眼前这位不是兽尊了。   他低头不禁笑起,果然是父亲口中的尊贵无比神尊,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兽尊该有的样子!   云曜单手化剑: “听说你是狗东西最宠爱的弟子?”   “是——啊!”   哀嚎穿破云霄,所有人身躯一颤。   他们悄悄抬头看去,瞳孔骤缩,只见满地鲜血,一条胳膊齐齐斩断刚好落到不远处。   姚越的胳膊,被兽尊齐肩砍断了?!   要知道上次郑呈星只是不小心在姚越小臂上划了一道小伤,就被皇尊断了双臂,带到皇朝,逼得天衍宗不得不以大半资源换回来。   这砍了一臂,皇尊还不得把万兽宗干翻?!   跪在另处的应垣眉梢蹙紧,这位根本不是他师父!这位尊者就是利用师父身份故意想挑起万兽宗和皇朝的争斗。   但他完全没有任何立场,站出来揭穿这位是假兽尊。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才是被他师父用了那张脸的真正主人,况且有如此威压气质,只怕也是真正的神兽。   这样一来,何谈利用师父身份一说?反而师父借用这位身份得了不少便利。   事已至此,比起这位此举究竟会不会让万兽宗得罪皇朝,他更担心师父的安危。应垣咬紧牙,若是谢云璟将怒气发泄到师父身上,现今只有合体修为的他该怎么护师父周全?!   “你……你…你怎么……怎么敢……啊!”   话音未落,灵刃再挥,又断一臂。   这次姚越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正的像条即将被晒干的蚯蚓在地上痛得打滚。   至于别的人,别的人已经麻木了。   云曜一开始确实想装兽尊挑拨万兽宗和皇朝的关系,让谢云璟以为是兽尊干的,让他们狗咬狗。   可惜他装不来兽尊,也懒得装,都到这步上了,估计出了秘境要不了多久谢云璟就知道是他。   灵剑抵在姚越丹海上,云曜随意看向跪在最前的如小山的一坨。   好巧不巧正是后来居上,跪在自家长老旁边,如今吓出原形,抖成筛糠的熊峦。   这不就是骂他病猫的狗熊吗?   云曜心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在谢云璟这个狗东西面前,所有恩恩怨怨倒可以勉强往后稍稍。   “臭狗熊。”   熊峦继续抖。   “少宗主,兽尊大人喊你呢!”熊宗长老提醒了一声。   啊?   狗熊?   狗熊是在指他?!   他可是远古罴残留分支震山熊的后裔,怎么就变成最低下的狗熊,还是臭狗熊?要知道他最爱干净,可是熊族中最俊最香的一头熊,尤其皮毛靓丽顺滑,每日都要拿玉芙油来保养的。   一声未应,云曜目光施施然落下。   熊峦连滚带爬: “臭狗熊在呢,臭狗熊在呢,兽尊大人有什么尽管吩咐!”   “他几时拜入狗东西门下?”   狗东西?   一时间听见这个词形容皇尊,熊峦还没反应过来,他顿了两息,连忙回道: “回兽尊,算来已有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姚越可谓风头出尽,在修真界坏事做绝,人人心生怨言,可人人不敢说,甚至他这个堂堂大妖宗的少宗主见了姚越都得低声下气。   “他拜入狗东西门下时,修为几何?”   “炼体八重。”   “这样啊。”   就在众人疑惑云曜问这个做什么的时候,云曜手中灵剑再落,这次是姚越的丹海。   “不!”   本无力的姚越硬生生多了几分力气,声嘶力竭地看向直直插入丹海的灵剑,元婴小人裂成灵气碎片。   修为快速溃散,从元婴掉到金丹,再到筑基,而后炼体九重,直到来到炼体八重这才堪堪停下。   “断你双臂,是治你出言不逊,狂妄自大之罪。废你修为,是你借了谢云璟之势,来路不当!”   云曜一剑将姚越拍到皇朝派来护主的那几位合体修士中,在那几位合体修士惊恐万分时。   他道: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尊的东西,会一样一样拿回来。今日姚越之果,不过一点小小告诫。他日,本尊必要他筋脉俱毁,修为尽废,四肢皆断!永生永世做个在地上爬的废物。”   恰时。   秘境传来震荡。   云曜抬眼,原本碧蓝无云的天空竟是出现鱼鳞状的裂痕。   先有大乘修为,后有神兽天道之威,这个秘境已经承受不住要崩塌了。   云曜散掉沾满血的灵剑,看了地上的人: “秘境将毁,可自行离去。”   目光从熊峦和长石宗那些人归顺万兽宗和皇朝的修士身上扫过: “天道在上,公正无私,善恶自有分晓。万物皆有灵,若不尊不重者日后必有恶报,望你们好自为之。”   “谨遵兽尊指点!”   再抬眼,兽尊已然不见。   众目相对,看着急急忙忙给姚越捡起双臂,喂姚越丹药的皇朝人,一时间心绪无比复杂。   不过此时,轮不得他们过多耽误,赶忙召集自家弟子离开秘境才是正是。   秘境裂痕越来越大,在修士们如蜂群纷纷涌向出口时,化成人形的宁渊成功混入人潮乱流中。   而在他衣襟内,方才还神威凛然的神尊大人,正懊恼地抱着自己的爪子一个劲地擦。   要命。   他怎么就一怒之下,居然用脚踩了姚越那个臭东西?   脏死了脏死了!   ———————— 第40章 迟者,杀!   “兽尊?!”   逃出秘境的人,一眼看见位于最前方身姿绝然的兽尊。   再次对上这张脸,他们吓得下意识想再跪,然而下一息,兽尊眉眼微弯,平和宁静地看向前面的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 “二位长老辛苦了。”   绷紧的脊背骤然塌掉。   若是以往定会感恩戴德,谢谢兽尊关心的两位长老对看了眼,一时间情绪无比复杂。   不。   不是秘境中那位。   纵然先前心中有猜测,但前后不过半日,刚开始他们还会分不清谁是谁,可现在亲眼见过二者,就能深深明白二者气势上的差距。   可笑的是,他们竟然全都觉得秘境中那位所作所为压根没什么不对劲,好像那位本该如此傲慢尊贵。   至于眼前的这个兽尊,如今再看,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这张脸不对劲,气势不对劲,连他身上的神兽威压都感觉不对劲。   不过目前无人敢提,因为他们可没忘记,这个兽尊背后大概率站的就是皇尊。而秘境中那位尊者,看起来与皇尊恩怨颇深。   若那位真的是神兽,只怕这皇朝……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想到临走前,那位所言,各方势力领导者不禁心里有了掂量。   长石宗长老走向自己宗门前,看了眼兽尊,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 “我们此番秘境一行谈不上辛苦。倒是兽尊不如好好找找自己身上有没有兽丹吧,或者去看看姚越。”   兽丹?   兽丹怎么会在他身上?   还有去看看姚越,什么意思?   一见兽尊神色,长石宗长老彻底确定,秘境中那位不是眼前这位。   发现秘境中凡大势力的长老或者核心弟子出来,均神色奇怪地看向他。   有的还窃窃私语,说不过半日,他怎么变化这般大。   兽尊心中疑惑,他并非蠢人,依稀猜到了什么,但这个想法太多惊骇,他根本不敢确定。   又过了半炷香,皇朝的五位合体期出来了,他们还抬着一个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的人。   服下丹药勉强好转点的姚越费力睁眼,瞧见这张脸,恶狠狠道: “今日夺妖筋断双臂废丹海之仇,我来日必报!你等着,此番回去,就等着师父的怒气吧!”   听见这个声音,兽尊才反应过来这个狼狈不堪,修为低到只有炼体八重的居然是姚越。   不过他说的兽丹,妖筋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听他所言,这个下场似乎是他给的?   兽尊心里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越来越明了。   这时扶着姚越的一位合体修士,冷声道: “兽尊让我们传给皇尊的话,我们一字不敢忘,势必为兽尊亲口带到皇尊耳里!”   这时,应垣终于带着大部分万兽宗弟子出来。   他看见自己师父冷静却有些茫然的样子,心里酸疼,让万兽宗长老安排好诸后事宜后,冒犯地拉过师父的手。   “应垣,是秘境内出了什么事吗?”   应垣抿唇点头,察觉到些许不善带着恶意打探师父的视线,应垣传音道: “师父,我们先回云舟,秘境内的事徒儿再细细向你说来。”   白岚在另一边忙着清点门中弟子,此次秘境结束得快,弟子并未折损太多。   扫了一圈,他看见最后面的宁渊,这小老鼠先在秘境外被熊峦针对,而后又被郑呈星带到他跟前,加上这只小老鼠虽看起来怯懦,但并未有任何畏缩胆小行为,他对宁渊观感不错。   来到宁渊面前,上下打量了番宁渊,见人没受伤,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立马发现宁渊捧在手里的白团子不见了。   “那只幼虎呢?”   宁渊微敞大氅,露出衣襟内不知道折腾什么,扭来扭去看起来格外活泼的小鼓包,白岚深蓝的眸子染上几分笑意。   “曜大人,还没擦干净呢?”回到云舟,宁渊抱出白毛团子。   “没!”瓮声瓮气,可怜巴巴的,云曜抱着擦红的爪垫放在鼻尖一嗅: “总感觉还有姚越身上那股臭味。”   尾音拖长,轻声抱怨中带着不自觉对熟悉之人的依赖和撒娇。   宁渊很是喜欢云曜这个语气,温润的双眼漾起涟漪。   “是吗?”   “嗯,不信你闻。”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委屈。   “好啊。”宁渊双眼一弯,轻捏住递过来的猫爪垫。   “什么?”   哎,不是!   等等!   见得宁渊真的凑过来,满脸认真,本是无心一说的云曜莫名发慌,急忙就想抽回后爪。   奈何宁渊微微用力,止住了他的动作。   藏在软白猫毛下面的肉垫嫩粉,因某只猫用力揉擦,带起些通透的红。极少用来走路的猫爪子不仅嫩,而且有着人形时身上独有的冷淡清香。   “行了!”云曜耳朵发烧,一鼓作气抽回后爪,赶忙藏在毛肚皮下,警惕地盯着宁渊。   心知自己是见了那样恣意昂扬的云曜,心思有些没藏好。   宁渊收敛心神,看着显然有些吓住,一双猫眸瞪得溜圆的云曜。他再次提醒自己,纵然眼前这只虎活了五万多年,人形也不是幼崽,可算下来还是只屁大点的神兽崽。   宁渊转移话题,认真道: “没有姚越的气味。”   “真的?”   “嗯。”   云曜不信邪地抱着自己的后爪又闻了闻,宁渊说没有,好像真没有了。   等云曜放松下来,宁渊捂住云曜的后爪。   “你干什么?”   宁渊笑: “不是觉得脏吗?我给曜大人再擦擦。”   见宁渊真的细细揉按轻擦起来,云曜懒洋洋地躺下,抱出藏在丹海里的兽丹,一猫脸的忧愁。   出气的时候爽是爽了,兽丹也确实好用,就是太不经用了些。   “这是,裂开了?”宁渊跟着看了眼兽丹。   抢到时还圆润饱满有光泽的兽丹,如今黯淡了许多不说,其中更是凭空出现两道深深裂痕。   “是啊,裂开了。”云曜长叹气: “虽然勉强带得动大乘修为,但承载不住神兽威压。按这个折损的速度,以后我最多只敢用到金丹,不然兽丹会很容易再次开裂。”   反正像今日那样大张旗鼓是想都别想,再来一次,兽丹就彻底废了。   宁渊蹙眉: “看来还得拿回兽尊身上的兽丹才行。”   “哦,对了。”云曜想起来: “我知道兽尊是什么妖。”   见到兽尊,在云曜找到属于他的气息后,另一股无法忽视的就是兽尊本来的妖兽气息。   自远古之后,出现了许多妖兽。他在记忆传承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出来对上了,这家伙先辈还和他们白虎有点小渊源。   “什么妖?”   “黑银虎。”   “真是老虎?”   以谢云璟的疯狗样,找只老虎来勉强替代神兽白虎,还真的完全不出乎意料。   宁渊跟着找了找,很快对上,还找到了黑银虎的由来。   远古时,大妖横行,小妖和人修全难以存活。神兽在护着人修的同时也会扶持小妖。   他们顺应天道一切随缘,若遇见有心性不错的小妖,神尊会赐下恩德,让他们有更好生存的能力。   这黑银虎的第一代是只黑不溜秋的小猫,初任白虎神尊偶遇这只黑球,见其跌跌撞撞跟他身后,憨态可掬。暗中观察了几日,发现这黑球心性不错,便赐了恩惠。   谁料这小黑球胆大妄为,化形的第一句话便是眼巴巴瞧着白虎神尊的尊体,说:想像神尊一样威武雄壮!   白虎神尊一笑,顺手给了小黑猫虎形。   自此远古大妖黑寅兽诞生,这黑银虎正是黑寅兽分支之一银虎的又一分支。   这黑银虎血脉甚至比朝月宗宗主的银狼血脉还要强,不然也无法容纳云曜的兽丹。   云曜水般趴在白头叶猿的兽丹上,后爪从宁渊手里抽出来,毛茸茸的短腿蹬啊蹬,蹬得兽丹滚来滚去,他就趴在上面迈着两条后爪跟着挪来挪去。   “我兽丹和肋骨确实在他体内,不过被他的兽丹修为和谢云璟布下的阵法压制了,不然我能随时召出来。”   云曜愁闷: “若在秘境中我不出手,我们耐心潜伏打探兽尊行迹,凭借白头叶猿兽丹给的大乘修为,我的九阶符箓,你的八阶阵法,说不定能找到机会一举夺回兽丹。”   他无精打采的: “如今惊动了兽尊不说,只怕谢云璟那个狗东西也会有所防备,下次再想拿回兽丹就麻烦了。”   宁渊伸出食指,帮着蹬得费劲的某虎崽子推兽丹: “万兽宗稳定两万多年,兽尊鲜少独自行动,身边高手众多。而且兽尊乃谢云璟一手扶持上来的,以谢云璟的性子,只怕在兽尊体内种了什么禁制也说不定,防与不防差别不大。不过曜大人秘境闹了一通,利大于弊。”   “嗯?”云曜脑子不笨,但他懒得去想: “怎么说?”   “曜大人乃真正的神尊,纵然那些蠢妖分不清面相,但神兽威压是货真价实的。想来是真是假,他们心中已有定论。妖兽对神尊生来臣服,只怕之后不论效命万兽宗还是皇朝,他们行事皆会有所顾及,这大大方便了日后我们与皇朝和万兽宗之间周旋。再则……”   “再则?”   宁渊笑道: “谢云璟想抓回曜大人。”   “狗东西,他算什么?本尊是他想抓就能抓的?!”云曜炸毛。   “那自是不能。”宁渊赶忙顺毛摸: “不过谢云璟有这等野心,他知道曜大人急需兽丹,而兽丹又在兽尊体内。他极可能会利用兽尊,以此引得曜大人出来。”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宁渊思索着道: “兽尊背后是谢云璟,与其思索怎么动兽尊还要同时提防谢云璟,不如直接从谢云璟下手。”   “除掉了谢云璟之后,剩下的再由曜大人亲自现身,以神尊身份把控局面,稳住修真界局势轻而易举。不过谢云璟倚仗太多,皇朝究竟什么情况我们也一概不知,接下来得先找机会摸清谢云璟的底细。”   一鼠一猫商量中,突然云舟震荡,往前狠倾了下。   怎么回事?   云舟怎么突然停了?!   云曜和宁渊对视一眼,云曜双爪收纳好兽丹,随即被宁渊抱起来到窗边。   窗户打开,前面十几艘云舟里面的弟子和他们一样,全好奇地探出头来。   最前方,身着皇朝服饰的渡劫初期大能居高临下,傲慢地看着首艘云舟上神情凝重的白岚等妖: “传皇尊旨令,今所有前往过西丹雪海的宗门势力及散修,即刻全部折回雪海,上交秘境弟子名册核对弟子人数,配合皇朝及万兽宗彻查假兽尊一事。”   上交各大势力的弟子名册?!还要公然核对弟子人数?!   谢云璟这是不惜一次得罪全修真界的势力。   疯了,简直是疯了!   而且那位神尊,才不是什么假兽尊,分明是真真正正的神兽!   白岚心神凝重,替神尊感到不忿的同时,担忧更是数倍增加。   神尊和谢云璟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云璟又到底凭什么敢这样冒犯神尊?!这态度,简直就像捉拿逃犯。   他们从秘境出来还没一日,谢云璟就从数千万里之遥的皇朝追过来,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要知道谢云璟当上皇尊几万年,还是头一遭疯得这么彻底。   “主上只给诸位两个时辰,还请抓紧时间。否则,”渡劫修士眼中杀意毕露: “迟一息,杀一人!”   ————————   还没修   明早连着上章一块修   更新不定哇,一月初有考试,等考试回来会加油更新的。这文不长,预计30W,立个flag,准备在除夕之前完结它! 第41章 谁怕谁?   辉煌宫宇腾空而立,遮天蔽日,其下方势力全处在一片阴影中。宫宇背后,本坍塌的秘境竟是被一阵灵气强行托住。   原本没离开,想亲眼见见秘境坍塌壮景的小势力和散修们,如今瑟瑟发抖地跪在雪地中,冻伤了手脚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谁知道他们只是凑个热闹,还没待上几个时辰,皇朝的人就到了。   不仅皇朝的人到了,更重要的是,皇尊居然亲自来了!   刚跪下,他们就亲眼看见皇尊凭一己之力如神明般以不可能之势,轻而易举托住了秘境,还让皇朝内的人进入秘境中寻找假兽尊踪迹。   纵然他们早已听闻皇尊之威,但亲眼见到还是大为震惊。   这种程度已经完全不是修士所能办到的,皇尊不是神,却已经和神无异了!   芥子宫宇内。   所有属下全部屏退,失了双臂的姚越躺在床上不停哀嚎啜泣。   “师父,弟子疼,弟子好疼。”自小娇生惯养的姚越哪里吃过这种苦?   秘境中合体修士塞给他的那颗丹药药效已过,如今的他像活活扔进油锅里烹炸的鱼,在软榻上翻来覆去。   “师父师父师父,求求你,弟子疼,给弟子一颗丹药好吗?”   哭得通红的双眼哀求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若是以前,别说他哭成这样,就是他稍微委屈一点,师父就会把全修真界最好的物件捧到他面前。   可没有。   没有!   “怎么能给你丹药?”   谢云璟指尖沉迷地落在他断掉的双臂处,瘾君子般痴迷地汲取上面残留的灵气。   他太熟悉了。   这个灵气,就是属于国师的。   “师父?!”   在姚越惊慌失措想往后躲中,谢云璟一把拽住人,深深埋入他断臂,疯狂捕捉熟悉的气息。   血味裹挟灵气,谢云璟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国师。   国师。   国师,你终于回来了!   他就知道,依国师这样的性子,怎么会一直躲躲藏藏下去?他苦苦找了国师这么久,终于要找到他了!   “师父!”   谢云璟癫狂的动作让勉强有些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内心的惊恐盖住姚越身体上的痛。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师父?一时间吓得连哭声都止住了。   等到混在血腥中的气息完全消失,确定再寻不到一丝痕迹,谢云璟才起身,慢条斯理地擦着不小心沾上的血。   “师……师父。”吓得不轻的姚越怯懦喊道。   谢云璟好似这才想起他这个重伤的徒儿,掌心落在姚越发顶,他温和地揉了揉: “乖徒莫慌,不过双臂罢了,要不了你的性命。”   听得师父的温声细语,姚越惶恐不安的心勉强放下了些,他委屈道: “师父,徒儿疼。”   “好,等会儿便不疼了。”谢云璟笑着取出一粒丹药递到姚越唇边。   姚越往内一含,小猫似的,还不忘伸出嫩粉舌尖在师父指腹上扫过。   向来喜爱姚越这副乖巧模样的谢云璟心情果然更好,他轻抚着姚越的脸: “真乖。”   服下丹药,双臂的疼总算缓解下来。   姚越得寸进尺: “师父,徒儿若没了手,日后就无法孝敬师父您了,你看……”姚越可怜巴巴地扭了下肩膀: “这样好生丑陋,若徒儿往日一直这样,那徒儿还不如死了干净!”   姚越知道,再生四肢的丹药虽十分难得,但对于师父来说再容易不过。   指尖再次落在伤口上,谢云璟垂眼,语气暧昧宠溺: “你这伤,是他用自身灵气幻化而成的灵刃生生斩断的吧。瞧瞧,连切口都这样平整利落。”   “对!”   姚越咬牙切齿,他从秘境中出来,上云舟之后遇见了赶过来的师父,这才知道秘境中的居然是个假兽尊。   他当即就想喊住师父,可师父气得太厉害,完全没有理会他,直奔秘境而去。   等云舟折回来时,秘境已经被师父稳住,派了许多人进去寻找假兽尊踪迹。   真货对上他尚且要给他面子,没想到一个假货居然敢这样对他!   姚越怒发冲冠,恨不得生嚼了云曜的血肉: “师父,我要这个贱人的命!他断我双臂,我就要挑断他全身筋脉,再将他削成人彘,还要丢进最下贱的乞丐堆里,让他……”   话未说完,脖颈突然被死死掐住,姚越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咳……咳咳……师,师父?!”   谢云璟笑着,可待在谢云璟身边二十五年的姚越哪里不明白,师父这是生气了!还对他起了杀心。   怎么会?   为什么师父想杀掉他?!   这是第一次他面对对他起了杀心的师父,如泰山不可直视的威压逼得身子止不住战栗。   手再次用力,脆弱的颈骨发出咔嚓声,没有双臂的姚越只能害怕地尽量往后避开。   “你要谁的命?”   “师,师父,我,喘不上气……”   谢云璟指骨绷紧,像碾着一只无关紧要的虫豸: “你想废掉谁的筋脉,将谁削成人彘,又想扔谁进乞丐堆里?”   “嗬!”   姚越整张脸被憋得通红,眼球凸出,发不出半个腔调。   足足十几息,在姚越因缺失空气大脑昏厥,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谢云璟往后一甩,看也懒得看大口喘着粗气的最宠爱弟子: “他是死是活由本尊来定,你哪来的胆子敢议论他的事?”   “对不起师父,是劣徒不知好歹,口出狂言。”姚越顾不得死里逃生的惶恐,扭曲着身子从软榻上滚下来,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此时,外面传来巨大动静。   有势力折回来了。   谢云璟唇角扬起,好心情地理了理法袍,懒得再理姚越,信步走出寝殿。   寝殿外,跪着从开始一直守到现在的兽尊。   来到兽尊面前,指尖挑起兽尊下颌,谢云璟打量了几番,啧了声,嫌弃地撇开: “假货就是假货,上不了台面。”   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捏紧,兽尊识趣地换回称呼,道: “主上说得对。”   *   另一处。   截住朝月宗的渡劫大能,虽然不知道为何主上会对这个空有其表,实则不堪一击的妖宗上心,但他还是尽责警告。   “主上说过,请诸位自己先核对一番自家弟子是否有少。不然等会儿若说不出来去处,耽搁大家时间是小,惹得主上不悦,不小心伤了诸位宗门弟子大家都不好办。”   渡劫大能一走,朝月宗的一位长老怒气腾腾甩袖: “放肆!他谢云璟何德何能,胆敢这样张狂?!”   “少宗主,现下怎么办?”同在秘境中,亲眼见过云曜的合体期长老道: “谢云璟说秘境那位是假兽尊,可我觉得那位比外面的,似乎更像真的。”   “可若是真的,神尊对付一个区区人修,不是轻而易举吗?谢云璟为何有如此底气?”   白岚也想知道。   神尊乃承受天道而化,就算谢云璟活了几万年,修为深不可测又如何?他能敌得过天道,敌得过神尊?!   还是说神尊自身出了问题,或者被谢云璟手里的什么东西限制,才无法光明正大地对上谢云璟?   纵然万分不想折服皇朝,但此时此刻由不得白岚任性。再则,他确实担心神尊安危。   “折回去。”白岚神情严肃吩咐: “九长老,十长老,你们去清点弟子名册。”   “是!”   同样的事,还同时发生在无数方向。   所有渡劫大能,合体修士全部出动,不到半日就拦住了所有万里之类,才离开秘境的众势力。   而这还没有动用皇朝内的大乘老祖,足可窥见皇朝恐怖底蕴的一角。   云舟调头运转。   方才渡劫大能的传话,云曜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谢云璟会追来,但没想到追得这么快。   宁渊抚着云曜微微绷紧的脊背,纵然话说得再满,但羽翼未丰,云曜不担心是假的。   不过堂堂神尊白虎,怎么会说怕呢?   宁渊笑道: “就谢云璟的蠢脑子,当初英明神武的曜大人带着我这个大累赘,大摇大摆从他面前走过,他都没发现。如今还想从数万人修和妖修中找到我们,且不是痴人说梦?”   微绷的脊背一下软了,云曜得意地双爪交叉冷哼: “这个蠢货居然还到处说我是假兽尊,真够没脸没皮。”   “是真是假,如今可不是谢云璟一人说的算。”   “那我还要和上次一样吗?”比如在那个蠢货面前装装傻什么的。   云曜托着毛茸茸的圆下巴,其实他还觉得挺好玩的。   “曜大人想的话也可以,若觉得不自在随意也行,不用担心谢云璟认出来。”   没一会儿,查弟子的长老来了。   “宁渊,灵鼠。”十长老在弟子名册上一勾。看了眼宁渊,而后视线落在大咧咧蹲在宁渊手里的白毛团子身上。   “新妖?怎么没登记?”   宁渊捧着云曜: “这是我在密林中曾救过我的一只幼虎,正因为救我,所以它受灵气所伤,身形受了影响。”   “幼虎?”十长老惊奇看着肥成一团的白毛团子,小老鼠养得不错,瞧瞧这圆成球的样子,还真没发现是只幼虎。   “你呢?修为不过炼体三重,怎么得来的人形?”   “机缘巧合得到了半片化形草草叶。”   “运道不错。”十长老写下化形缘由,问九长老: “这只幼虎要登记吗?”   “哈?它吗?”   眼珠子盯着指到它跟前的手指,盯成了斗鸡眼,云曜听得九长老满不在意地说: “回宗后再说,你看它这样,谢云璟总不能疯到认为它是那位神尊大人吧?”   云曜:……   他怎样?!   他这样怎么了?!   赶在云曜亮出爪子前,宁渊眼疾手快往云曜爪子里塞了块糕点。   得了兽丹,灵气充沛,云曜胃口再次恢复。   储物袋内的零嘴宁渊会定期换一换,而且种类繁多。因有储物袋,拿出来时还带着热气。   云曜一吃就停不下来,直到朝月宗全数云舟折回,宁渊抱着他跟在队伍后面时还在啃一串糖葫芦。   “干什么?!”云曜一爪子拍开宁渊不老实伸到他肚子上的手,怒气腾腾地传音骂道。   宁渊弯着眼: “想看看曜大人的肚子有没有鼓起来。”   “呆瓜!”云曜白了宁渊一眼,抱着他的糖葫芦蹦到宁渊肩上: “你见过堂堂白虎神尊会被撑着的吗?”   打打闹闹间,一个多时辰云舟再次抵达秘境外。   “主上,朝月宗到了。”   朝月宗?   最高位的谢云璟漫不经心看来,一眼将朝月宗所有妖收入眼底。   若他是国师,在好不容易逃离绝灵海后,偌大的修真界中会去哪里呢?   此次国师现身争抢白头叶猿的兽丹,倒是提醒了他。   国师没有兽丹,心头血不全,还被他取了兽血,本就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纵然神兽修为也难以持续。与此同时,国师想要尽可能恢复,只能寻找天材地宝,而散修在修真界中寸步难行。   这样的国师只能去妖宗。   可许多妖宗不仅归顺了万兽宗,而且十分看重血脉。种种情况推测下来,国师最有可能去的就是朝月宗。   跟在谢云璟身后的渡劫大能吩咐: “还不快核对弟子?”   十长老忙忙点头。   谢云璟闲庭信步地扫视着低垂着头,正眼不敢看他的这些小妖们。   不是。   不是。   不是。   气质身形,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既然想藏,那么国师会怎么藏?   藏身形,藏相貌,藏修为。   可再怎么藏,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而他和国师相处五万多年,国师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相信,他一定能一眼认出国师!   如同胜券在握的猎人,谢云璟一步一步,脑中已经浮现再次见到国师的场景。   白岚蹙紧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这边,谢云璟究竟想做什么?难道谢云璟以为神尊藏身在他们朝月宗?!   从化神到元婴,再到金丹。   接下来的小妖形状千奇百怪,格外的丑陋。   谢云璟眼里浮现嫌恶,但还是耐着性子一一看了过去。   国师真身乃神兽白虎,若乔装成妖兽,会装成什么妖?   谢云璟脑中莫名浮现国师逃跑那天,凭空出现在传送阵落点的那只脏猫。   国师?   不,不可能。   国师最恶脏污,即便为了逃跑不得已滚得一身脏泥,可那只半死不活的臭老鼠是怎么回事?   国师怎么会将这样一只恶心的老鼠叼在嘴里。   思索间,颤抖的雪白猫耳闯入视线,灵气骤然而出。   尖利猫叫响起,雪白的身影从妖群中生生被拽出。   “不知这只白狸猫怎么得罪了皇尊?”陪着十长老清点名册的九长老连忙来到谢云璟身边。   白狸猫?   谢云璟看着面前这个筑基期,连嘴上猫须都化形不的小妖。   国师既然身为白虎,那么装成小猫想来很容易。   谢云璟眸子微眯。   突然,一股骚臭味传来,黄色的液体顺着裤子往下滴落。   这只白狸猫竟是被吓得尿了出来!   “该死!”   谢云璟勃然大怒,一掌拍飞白狸猫。幸好九长老及时接住白狸猫,用合体修为扛下大半灵压,不然只怕白狸猫当场就要被震得粉碎。   咽下嘴里的腥甜,十长老拽住吓得失魂落魄的白狸猫,双双用力跪在地上: “皇尊恕罪,这只白狸猫胆小,前月才勉强晋升筑基,连话尚且说不清楚,实在是无心冒犯,还请皇尊勿怪!”   谢云璟脸色阴沉,尿骚味彷佛还在鼻尖缭绕。   守在旁边的渡劫大能见状,赶紧清理好现场,取出锦帕亲自给谢云璟擦拭碰过白狸猫的手。   本悠闲全当陪国师玩玩的谢云璟耐心彻底消散。   不出来吗?   好!   很好!   他的国师不是向来最心善的吗?那他一个一个杀干净这些丑陋的小妖,他不信国师还能藏得住!   “皇尊?”跪在地上的九长老敏锐身躯绷紧,敏锐察觉到骇人的杀气。   就在这时——   “喵!”又奶又甜夹着嗔怒的猫叫响起。   很轻,但在修士耳中再清晰不过。   队伍最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云曜躲在宁渊斗篷下,本来悠哉游哉啃着糖葫芦。见宁渊可怜巴巴的,云曜就递到宁渊嘴边,问他尝不尝。   结果宁渊一口咬掉他仅剩的三颗最大最圆最饱满的!   气得云曜踹了脚脸塞得圆鼓鼓,还笑得一脸狐狸样的宁渊,没好气地叼着糖葫芦从斗篷下钻出来,结果刚冒出个脑袋,无比灼热的目光死死锁住他。   云曜抬眼。   哟!   这不是狗东西吗?   猫嘴含酸了的云曜改用两爪捧着,他放肆地靠在宁渊肩上,结果一不留神,糖浆掉在他胸前的白毛上。   云曜很是霸气地一抹,白绒绒的软毛瞬间黏上一层糖浆,有宁渊的话作为底气的他恶狠狠回瞪,灵果咬得咔擦咔擦响。   白眼狼,谁怕谁?!   ———————— 第42章 怎么会?!   谢云璟目光跃过无数小妖,直直锁住朝月宗最末尾。   很难想象,在一群伤眼睛的半妖中,居然有个勉强看得过去的完整人形小妖。   而就在这个小妖肩上,兜帽斗篷忽地耸动,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费劲钻出来,压住的两只耳朵噗地弹回。   这……   谢云璟的手忽地轻抖。   然而下一息,这只猫崽子屁股朝外,在斗篷下扒拉了半天,最后气呼呼地叼出了串糖葫芦。   大抵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只圆成球的猫崽子完全不怕他。不知是不是发现自己被看了恼怒,甚至还瞪他。   国师!   谢云璟不由上前。   就在这时,这只装凶的猫不小心掉了点糖浆在胸前白毛上,爪子大剌剌一抹,粘腻的红色糖浆当即晕染开。   不止胸前白毛,整张嘴舔得全都是。尤其蠢猫爪子中的那串糖葫芦,简直不堪入目。   这蠢猫爱吃甜,为了中和糖浆,里面特意裹了较酸的灵果。于是,这蠢猫舔干净糖浆后,又磨磨唧唧地咬灵果。   一整串糖葫芦让它啃得坑坑洼洼,十分不受看。   谢云璟眉梢蹙紧。   国师?   国师是这样的?!   谢云璟因激动而攥紧的手微松。   幼年的记忆再次喷涌而上。这是他忘不掉的耻辱,但更是珍藏在心底,永远舍不去的宝物!   他一辈子都记得,在即将冻死的那晚,是国师找到了衣不蔽体,缩在干草堆里骨瘦如柴的他。   自天而降的神明落在他面前,像个绮丽的梦,神明问他: “你想当皇帝吗?”   “想!”   “当皇帝之后,你会做什么?”   “肃清朝野,一振国纲。平权反乱,重造盛世!”   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他果然是饿昏了头,怎么能轻易在一个不明来路的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别人派过来套他话的?说不定等会儿他的言论就会传到那个老东西耳中,再以犯上作乱的罪名斩了他!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都要死了,早死晚死都一样。   然而指尖点在他眉间,清淡冷香传入鼻尖,垂下的雪发晃了视线。   暖流从额心涌入四肢百骸,奇迹地驱散所有病痛寒冷饥饿。   “记住你说的话。”   什么?!   谢云璟下意识伸手去抓,可白袍从指尖划过。再抬眼一看,只留满地凄冷月光。若非残留在空中的冷香,还有舒服通畅的身子,方才一切好似都是个梦。   之后没几天,他从宫女口中听到来了位雪发黑眸,美似仙人的国师。这国师来的第一天,就为干旱数年的堼国求来一场三日三夜的甘霖。   在所有人为这个凭空出现的国师而惶惑喜悦时,这个身处在冷宫的废皇子先是震惊,随后捂着脸无法抑制地张狂大笑。   那个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是为了帮他成为皇帝,才留在堼国成为国师。   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那场救了无数饥民的甘霖,也是为了他!   谁能想到,一个卑贱宫女所生的皇子,一个万人瞧不起的废物,居然才是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真正恩人!   这一刻,膨胀的虚荣和自信达到巅峰。   谢云璟静静的等着,果然几日后,早已被老东西忘掉的他,被宫女太监们恭恭敬敬请去了大庆国宴。   只因为国师提了一句:废宫的那位小皇子才能不错。   从生下来就被视为耻辱,扔在冷宫中不闻不顾,最低贱的宫女太监都能随意上来踩几脚的他,第一次被人小心侍奉,精心打扮,换上前所未有的舒适华服,踏入了他从未涉足过的富丽堂皇大殿,参加他以前做梦都没法来的宴席。   谢云璟知道国宴只是个开始,未来的他还会在国师帮助下爬到最高位。当初欺辱他的,瞧不起他的,全会跪在他脚下,只需他一句话就能定其生死。   纵然还是幼年,但生下来连同母亲一块被扔到冷宫中自生自灭的谢云璟太懂得怎么隐藏情绪了。   给最高位的老东西行完礼后,低贱如尘埃的他抬头,一眼看见老东西下侧如日如月的矜贵神明。   在座无论哪位王公大臣,无不身姿端正,举止得体。只有国师懒散地躺在铺了好几层狐裘软垫的摇椅上,半托着腮,柔若无骨的身子深陷入白毛中,更衬得冰肌玉骨。   听见宫人通报,玉雕般的人望来,黑眸无波无懒,疏离而矜贵。   心跳大力震动胸腔。   多么神奇啊,连老东西尚且不敢越矩,奉为拯救堼国神明的国师,是他的。   是特意为他而来的。   若非他在堼国,若非扶持他,国师这样的人怎会留在腐朽落败的堼国?又怎舍得为大旱的饥民们下一场甘霖?!   在堼国的几十年。   他见过人形时慵懒清美的国师,更见过神圣威严的国师虎形。纵然真身是虎,但圣洁华美在那一刻攀升到顶峰。   白毛似日光所化,饶是染上污血,仍旧优雅高贵。   人形,虎形。   没一样和眼前这只又肥又脏不知死活的臭猫对得上。   “他是什么东西?”   听见谢云璟问话的九长老顺着看去,忙回道: “是一只侥幸服了半片化形草的灵鼠。至于灵鼠肩上的,是只受过伤,不大中用的幼虎。”   灵鼠?   幼虎?   听见幼虎两个字,谢云璟心神一动。   一只像猫的幼虎,一只能化成人形的灵鼠。   莫名的,他再次想起他从绝灵海海底追出来遇见的那只含着老鼠的脏猫。   纵然附近有村落,但真的这么碰巧在传送阵落点凭空出现一只猫?现今刚从秘境中出来,最适合国师的朝月宗再次出现一只像猫的幼虎。   它们身形几乎相同。   哦,不对。   这只幼虎明显胖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它们身边还都有只老鼠。   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唯唯诺诺的小老鼠似乎没发现谢云璟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揉了揉肩上幼虎的脊背,从幼虎爪子里接过啃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半点不嫌弃地咬掉最上面一颗。   看他熟稔的动作,以及幼虎被揉时不自觉轻甩的尾巴,就知道这一鼠一虎关系极亲密,这样事情一定时常在做。   国师?!   不!   不是!   他当上皇帝后,想要国师的欲望日益吞噬着他。有次他终于忍耐不住,佯装不小心碰国师衣角,国师当场焚掉整件外袍。   更甚者,在有太监进了国师寝殿后,国师再不涉足寝殿。所以他只得下令,所有宫女太监,一律不得靠近国师寝殿半步。   那样容不得半点污秽的国师,怎么会任由一只老鼠随意触碰,还赏赐老鼠吃他的食物?!   谢云璟心里腾起的激动振奋散去,没兴趣再看,他甩袖转身。   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白岚和朝月宗众妖绷紧的心弦微松,虽然不懂皇尊为什么突然找朝月宗麻烦,但现在看来是放弃了。   白岚松下来的气完没还全吐出。   突然——   恐怖神魂铺天盖地直冲宁渊和云曜而去。   “皇尊?!”白岚大喊。   神魂所到之处,如洪水席卷,振飞一众小妖。   在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这只低贱的老鼠只来得及护住肩上的幼虎,紧接着被击出几丈远。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喷出的鲜血染满大片白雪。   “喵!喵喵!”   小老鼠未吃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白团子撕心裂肺地捧着被鲜血溅满脸的小老鼠。   “没事,没事,没事。”小老鼠攥紧染满血的毛爪子,勉强笑着让幼虎别担心。   这是怎么招惹到了皇尊?   除了朝月宗之外的妖修还有人修纷纷蹙紧眉头,虽然他们大多瞧不起小妖,但非铁石心肠,见到此景不免有些触动,可没人敢说一句话。   小黑鼠挣扎着还想护住幼虎,手还没抬起,就连着幼虎一块被无形神魂狠狠碾压。   神魂侮辱地从里到外,从血肉到体表,扒光般寸寸探查。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谢云璟眼神越发阴鸷。   在幼虎身上找不到半点锁灵链气息。   锁灵链是他亲手打入的,他再清楚不过,锁灵链没办法挣脱,所以绝灵海海底的锁灵链只是从中打断,链端还留在国师体内。   加上链端绑了无数信仰所化的梵文,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办法拔除。   所以这只幼虎,真的不是国师!   “皇尊这是什么意思?我实在不明白,一只炼体三重的灵鼠,还有一只没有修为的幼虎,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尊,要劳烦皇尊亲自出手?!”   谢云璟无视白岚,暗自加重魂力困住两妖,确定碾碎了这只老鼠内腑活不了多久,这才慢悠悠收回神魂。   至于被小老鼠护在身下的幼虎,如此强大的魂力,哪是他一介区区炼体三重的小妖护得住的?想来同样被碾碎了。   不过想到自己方才竟然真的将这只猫对上国师,以为国师故意装疯卖傻想糊弄他,谢云璟就觉得可笑,懒得再费心神查探这只幼虎体内状况。   如若真的侥幸活下来又怎样?论一只没有修为的幼虎也翻不起波澜。   谢云璟施施然擦了擦手: “本尊做事且容你来置喙?”   白岚给九长老使了个眼色,九长老取出丹药,匆忙跑到宁渊身边。看着昏迷过去,奄奄一息的一鼠一虎,一边骂谢云璟不是个东西,一边给人塞丹药。   正好十长老带着皇朝的人核查完了弟子人数。   渡劫大能道: “主上,朝月宗弟子名册并无异样。”   白岚冷声: “既然人数核对无误,我宗弟子皇尊也伤了,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谢云璟没理白岚,他在思索。   国师不蠢,就算国师有所疏忽,但国师身边还有个不知身份,不明来历,一直藏在绝灵海海底,直到最后给他一击,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国师的七品阵修。   这个阵修藏到现在,还没有展露半点痕迹,说明此人心思十分深沉。   他至今没想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带着国师,在短短不到半盏茶就从传送阵落点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留下一点灵气痕迹。   他想到的地方,此人肯定想得到。   此人既然能带走国师,那么他对国师境遇十分清楚,他能推测国师最佳去处乃朝月宗,此人不可能想不到这层。   那么他带着国师留在朝月宗,岂非自入牢中,坐等他来抓?   对!   朝月宗从始至终都是个幌子!   那人有七品阵修的实力,他随随便便展露点天赋,多得是大宗门大势力想要招揽。   如此,比起去和皇朝,万兽宗作对的势力,成为明晃晃的靶子,不如带着国师隐匿在归顺他们的势力中,做个灯下黑!   再次被愚弄的烦躁腾空而起,谢云璟闭眼,强行平息怒气。   是的。   如果他是那个阵修,也一定会这样做。   “主上?”见谢云璟迟迟没反应,旁边的渡劫大能轻问: “除朝月宗外,还有些宗门的弟子名册均探查完毕,主上可要过目?”   “下令秘境中的人撤回来,剩下的宗门和散修不用再查。让所有势力,三日内整理出一份近五个月新入宗带着妖兽的弟子名册。”   “遵命!”   领命的渡劫大能这才看向另一边的白岚,摆手: “没听见主上所说吗?还不快回去整理新入宗的弟子名册。”   一言一行间,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白岚攥紧拳头,吩咐长老和众弟子们: “走!”   回到云舟。   房外聚集了一群凑过来的弟子,房内几位长老站在床边。   白岚看着被安置在床上的一鼠一猫,脸色难看: “怎么样?”   把完脉的十长老收回灵气,摇头叹息: “本是冲着杀死他们去的,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纵然及时服下丹药,但修为太低,自身灵气加之丹药也难以为续。”   “疯子!”白岚咬紧牙。   十长老本想看看宁渊怀里幼虎的情况,但宁渊护得太紧,又看见幼虎嘴边淌下的鲜血。   谢云璟亲自出手,炼体三重尚且变成这样,更何况一只没有修为的幼虎?   别说五脏六腑震碎,只怕稚嫩的虎骨都碎成了渣。   想到先前还机灵活泼的幼虎,心中有些不忍看到那样的场景,十长老只得放弃。   “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驱散门外的弟子,带上门,没一会儿整个房内安静下来。   怀里的白毛团子耳朵尖最先颤了下,埋在宁渊衣襟内的云曜抬起脑袋,左右看了看,抬爪拍拍宁渊的脸: “别装了,快起来,不然等会儿真的死了。”   话音方落,床上原本泛着青白,昏迷不醒的宁渊睁开双眼,先前炼体三重的修为节节攀升。   在放开灵气后,加上融合的神兽心头血,体内原本震碎的五脏六腑快速愈合。   “受伤了吗?”   云曜摇头,他被宁渊护得很好,一屁股坐在宁渊手上,由着宁渊给他擦身上的血: “你什么时候给我拔掉的锁灵链链端?我怎么没感觉。”   天知道在谢云璟神魂涌来的时候,云曜心吓得快跳了出来!结果才发现自己体内没有锁灵链链端,连着梵文跟着不知什么时候清除干净。   宁渊笑: “云舟上你绘完符睡着之后。”   他们出来快半年了,只差一个多月就到了明清说的六个月。在云曜睡着的时候,宁渊会跟着拔出一些梵文。   有远山寺的和尚们再加上宁渊,梵文提前祛除,锁灵链链端自然没必要再留。   时间这么巧吗?   云曜眼珠子一转,直勾勾盯着宁渊: “你该不会算好的吧?”   “下巴。”   “昂。”云曜老老实实仰起虎头。   宁渊给虎崽子擦着糖浆和他抹上去的血: “如果锁灵链链端不拔,确实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谢云璟面前。”   赌赢一次是幸运,谢云璟狂妄但不是傻子。   “你怎么知道他认不出我?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个狗东西认识了我足足五万多年。”   宁渊弯着眼,擦干净脏猫下巴胸腹后,云曜主动地将爪子递到他掌心。   “谢云璟虚情假意,对曜大人没有半分真心,自然认不出来。”   真话吗?   当然不是。   虽然无论云曜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可不得不承认完全不伪装的神兽在别人眼里更憨厚可爱。   即便耀武扬威,冲着谢云璟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揍大佬样,但越加逗得人想抱在怀里揉一揉。   让云曜放松做回自己,谢云璟反而不会怀疑。   毛爪子噌地冒出利爪: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是白眼狼?”   宁渊顺手擦擦爪子,丝毫不怕会被抓伤: “这样以后对付白眼狼也不必留手。”   “哼哼!”云曜另一只爪子凶残地抓挠: “榨干他的血,扒光他的骨头,还要抽了他的筋!绝不能让他死了,必须把他关在海底五万多年,不!至少关十万年!”   宁渊微笑: “好。”   虚空出了顿气,云曜目光落在宁渊身上,打量了好几息,别别扭扭喊道: “喂。”   “嗯?”   云曜抽回爪子,漫不经心道: “说这么多话,看来你没事了嘛。”   “谢云璟托大,只用了堪比元婴的魂力,五脏六腑的确碎掉了。”宁渊抱起云曜,得了兽丹精力充沛,此时不是很想被抱的云曜刚挣扎听到这里立马变得安静。   爪子被掰开,露出毛肚子,这里还有不小心沾上的血。   “若真是炼体三重,恐怕活不下去。谢云璟很谨慎,对付我这么个炼体三重还用了足够击杀金丹的魂力。只是他没想到我有你的心头血护着心脉,本身修为又不低,所以无伤大雅。”   宁渊说着,才发现一直不太喜欢揉他肚子。除非确实吃得太多,撑得不舒服了,才会勉为其难让他揉揉的曜大人,居然老老实实躺在他掌心,撇开头,双耳往后拉平,爪子轻轻抵住他的手,却任由着他擦着肚子上的血渍。   看着因不适应而无意识收拢的梅花垫,宁渊微愣。   “擦好没?”云曜耐心就这么点,肚子本就是他极敏感脆弱的地方,这样被擦来擦去的,真的很奇怪。   他抵在宁渊手上的爪子用力: “行了,我自己可以擦……”   “咳。”宁渊突得捂住嘴, “咳,咳咳。”   “你?!”   宁渊脸色苍白: “抱歉,胸口突然有些绞痛。”他捏着方巾: “这里还有一点血渍,曜大人,我帮你擦干净好吗?”   “不舒服还要瞎折腾。”云曜嘀嘀咕咕,抵着宁渊手的爪子力度一卸: “要擦就快点擦,别磨磨唧唧的。”   大抵怕弄疼了云曜,宁渊擦得很轻,可这样感觉更奇怪了!   云曜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已经死了。”   “死了?”   “对。”摸够了软肚子,适可而止的宁渊抱着云曜放回肩上: “谢云璟出手,若我们还能活,实在说不过去。”   云曜托着腮,接过宁渊递来的糕点: “白岚他们会帮我们瞒?”   “曜大人,天衍宗的长老令牌还在吗?”   “这儿呢。”   宁渊接过金令,笑道: “会瞒的,不仅会帮我们瞒,说不定曜大人还会再见到熟妖。”   “熟妖,谁啊?”云曜想半天也没想起来与世隔绝五万多年的他,在修真界还有什么熟妖。   宁渊埋了个关子,任由云曜威逼利诱就是弯着眼睛不说。   知道云舟上还躺着两个性命垂危的小妖,在外面安抚弟子的白岚总是心有不安。   他想到郑呈星对一虎一鼠显而易见的喜欢,又想到白绒绒的幼虎和唯唯诺诺听话的小老鼠。犹豫了许久,他无声叹了口气,拿出身上仅有的两颗保命六品丹药。   丹药没了还能再买,命没了就真没了。   从离开房间已有半炷香,若他们还活着,这丹药就给他们服下。若坚持不住死了,只能说命数如此。   来到最后一艘云舟,白岚推开门,猝不及防正面对上坐在桌前的宁渊。   本该重伤在床的小老鼠,此时正悠闲地倒着热茶,举止优雅贵气,满身的气派。   尤其先前昏迷在宁渊怀里,按十长老所说,恐怕只剩一张皮,骨头都没一块好的幼虎生龙活虎的抱着糕点啃得津津有味。   白岚恍惚:?   他进错房间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宁渊看见白岚手里的丹药瓶: “少宗主是想给我们丹药吗?”   一样平平无奇的脸,一样的声音,但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恍若两个人。   白岚猛地回神,身躯绷紧。   老鼠?   炼体三重的老鼠?!   怎么可能?   这样气势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只老鼠?!   这才是宁渊真正的样子?!   可为什么?   他是谁?   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实力,混入他们朝月宗,做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小妖?!   对着还是炼体三重的宁渊,合体期的白岚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竖瞳危险地盯着宁渊,掌中灵气若隐若现。   就在气氛紧张,一触即然之时。   “啊——”好听但又莫名熟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这?!   白岚怔住,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云曜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   在外人面前,幼崽时不自觉的奶味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曜踩了踩宁渊肩膀,新奇地盯着白岚: “原来你说的熟妖是他啊。”   这,这个声音……   白岚不可置信瞪大双眼,视线僵硬地从宁渊脸上挪到他肩上,怔怔看向爪子里还捧着糕点,嘴边糊满糕点屑的白球。   这个声音他前不久才听过,根本不敢忘,也无法忘。   可是,可是怎么会。   “没想到你是那头蠢狼的后代,我说怎么有点熟悉。嗯……我记得那头蠢狼好像是银狼。”云曜仔细感应了番: “气息蛮浓的,你是蠢狼的儿子吧。”   宁渊识趣地接过虎崽啃了一半的糕点。   云曜拍了拍爪子,抖掉毛毛上的糕点屑,端出前辈的架势: “五万多年没见,小狼崽,你父亲怎样了?”   ———————— 第43章 信仰   嗡!   白小狼崽的脑袋炸开了。   向来冷静,已经能掌管好一个大宗的白岚此时此刻思绪全然乱作一团。   神尊?   幼虎?   高不可攀的神尊是眼前这只邋里邋遢,还没他一个手掌大的圆球?!   宁渊: “少宗主。”   什么?   一道金令打过来,白岚下意识接住,抬起一看。   瞳孔骤缩,这是天衍宗长老的令牌!   五指猛地捏紧。   神尊在秘境中出手救下郑呈星,废掉姚越,最后得了天衍宗长老金令的事,他至今历历在目。   金令在手,所以眼前这只胖不溜秋的幼虎真的是神尊!   见白岚眼睛越瞪越大,迟迟没有反应,云曜脑袋一歪。   这是呆住了?   想来没见过神兽原形,小狼崽一时间人和虎对不上。   他抖了抖耳朵,从肩上一跃而下,在落地的瞬间,薄膜般的灵气自宁渊指尖而出及时包裹住赤足。   金眸懒洋洋的看着白岚: “小狼崽,怎的不说话?”   白岚呼吸急促,深蓝的眸子紧紧攫住云曜,鼻尖酸涩,泪水盈眶。   这一刻,纷涌的情绪翻滚而上。   开心,兴奋,酸涩,激动,欣慰,委屈……像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终于看见了一丝光。   “哭了?”云曜眨眨眼,他没欺负这小狼崽吧,怎么还哭了?   “对,对不起,是小的失礼。”白岚狠狠擦了擦湿润的眼,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拜见神尊!”   白岚本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无尽的酸涩从心里浮起。   他想到日暮西山的朝月宗,想到无处可去的小妖兽们,想到纷纷倒戈的宗门势力,已被皇朝和万兽宗几乎全部瓜分的修真界。   白岚用力闭上眼,但汹涌的泪水就是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像大雨中找到依靠的小孩。   云曜轻叹,来到哭得双肩颤抖的白岚面前,修长五指落在发顶,揉了揉: “不哭。”   “神尊大人,是你。”声音哽咽。   纵然父亲说兽尊不是神尊,可兽尊身上的气息做不得假。这么多年在万兽宗的压迫下,白岚早就开始怀疑。   他怀疑神尊真的存在吗?那样公正无私的神尊难道不是只会出现在传说中吗?他甚至快要怨恨神尊,他恨天道无眼,神尊不现。   他恨兽尊那样为虎作伥的妖凭什么拥有神尊的能力。   可现在,所有的怨恨不甘烟消云散,化作无尽的酸涩。   “嗯,是我。”   白岚死死咬住唇,压制不住的呜咽几欲冲破喉咙: “父亲,父亲他一直记挂着大人。从兽尊第一次出现,父亲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神尊。”   “父亲说过,神尊不会这样的,妖兽在神尊眼里从不会有高低贵贱之分。若神尊,神尊还在,绝不会允许斗兽场和醉梦城出现。”说到最后,白岚已经无法再开口。   实话说,云曜对银狼的记忆少到可怜,最深刻的还是那条狼吓得痛哭流涕的样子。   时隔五万多年,界外界中熟识的妖飞升的飞升,死的死。如今再想起只一面之缘的银狼,难得有几分故人相逢之感。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其实该说对不起是的我。”云曜自嘲。   兽尊是假的又如何?如今他虽有白头叶猿兽丹在手,但根本帮不上太多的忙。他这个神尊,名存实亡罢了。   “不,不是的。”白岚用力摇头: “只要知道神尊大人还在,神尊大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够了。”   宁渊静静地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云曜,刻在骨子中的温柔沉稳展现得淋漓尽致。尽管自己还是神兽中的幼崽,但在所有妖兽眼中,神兽就是最值得依靠的大树。   白岚好歹管了这么多年的宗门,怎么可能推测不出来云曜受制于谢云璟?   但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不重要。   神尊在,信仰便在。   *   药房外。   “皇朝的人封锁了秘境?”天衍宗宗主问。   “对!”得到妖筋就退的天衍宗等人,一离开秘境当即折回宗门。   天衍宗宗主皱紧眉: “你说假兽尊现身救了呈星,给了你们妖筋,还废掉了姚越。”   “假兽尊……”亲眼见过那位的五长老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称呼,他回道: “宗主,我总觉得那位不是假的,或许。”   “或许秘境中的才是真的神尊。”天衍宗宗主接过话: “既然里面是真的,而且依你所言,兽尊的威压尚不及神尊一半却又有神尊的气息,那么兽尊身上的神尊气息从何而来?”   “这,莫非?!”五长老不敢再说。   “师父,你的意思是谢云璟坑害神尊,利用神尊造了个假兽尊出来?”身后的大弟子震惊开口。   天衍宗宗主眼神一凛: “闭嘴!”   他看向身后同样守在房外的几位亲传弟子: “今日这话给我憋死,不准传出一句,听见没有?!”   “是,师父!”   倘若神尊真的被谢云璟坑害,那么谢云璟凭借什么害了神尊?又怎么能让假兽尊拥有神兽气息?   这话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对皇朝尤其万兽宗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到时候同时触犯两大宗门利益,别说一个天衍宗就是再来三个天衍宗都会被铲除!   不怪师父阻止,这些弟子越深想越是惊骇,只怕其下涌动的暗潮并非他们所能触及。   “呈星怎样了?”   五长老回道: “老八在给呈星药浴。”说到这里,五长老咬紧牙: “姚越带着一群合体修士早早埋伏在那里,等我们抢到妖筋才出手,呈星虽受伤不轻,但幸好有神尊出手,不然姚越当场就要斩断呈星双臂。”   其他师兄弟拳头攥得咔擦响。   “姚越这个疯子!”   “废人不成自己反被废,修为也没了,活该!”   就在这时,郑呈星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药房内传出。   “小师弟出什么事了?”   “宗主!快。”八长老的三弟子急急忙忙跑出来: “白头叶猿妖力太强,师父他压制不住!”   “什么?!”   澡盆内的药水变得猩红粘稠。   薄薄的里衣浸湿后紧贴身躯,透出下面狰狞鲜红的血口,郑呈星双目猩红,狂暴的灵气冲断筋脉,从内爆体而出。   渡劫期的八长老被狠狠弹开,尖锐的灵气划伤掌心。   天衍宗宗主和其他几位长老急忙出手,一位大乘两位渡劫,加上几位合体,灵气才堪堪压制住双臂中的妖筋。   本稍微平息下来的妖筋陡然灵气再起,垂死挣扎般如毒龙在郑呈星体内翻腾搅动。   “啊!”郑呈星青筋暴起,脖颈,脸颊全部迸出血口,体内筋脉根根震碎。   “不行,快松开!强行压制只会让妖筋反抗更剧烈,最后鱼死网破逼得呈星爆体而亡!”   白头叶猿死了至少几千年,一开始打算用妖筋给郑呈星续脉的八长老根本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仅一条妖筋里面蕴含的灵气和威压还这么强!   “那怎么办?!”天衍宗宗主愤怒又心疼。   压制会爆体。   不压制妖筋会摧毁筋脉!   郑呈星眼眶撕裂,大脑嗡鸣,两耳充血,面前一片模糊。   全身上下疼到痉挛,他模模糊糊听见师父,师叔伯还有师兄们担忧的声音。   “只能取出妖筋!”   “灵气太强了,呈星压制不住,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可一旦妖筋取出,呈星不仅练不了剑,加上体内被妖筋灵气冲撞,只怕从今往后修炼都难!修为最多只能在金丹期。”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小师弟去死吗?!”   “没……”   没事,别担心。   唇刚张开,腥甜不要命从喉咙里涌上,灵气再次冲击内脏,鲜血裹挟着碎掉的血肉。   他快死了吗?   纵然先前被皇朝的人断了双臂,带到皇朝监狱关起来,郑呈星都没有觉得自己离死这样近过。   意识不断地下沉,在即将彻底跌入黑暗时。   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郑呈星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师父,师父……”   变成血人的郑呈星神智模糊,接入妖筋的双臂疼到麻木。体内灵气暴行,不止筋脉连着心脉内脏一同受到巨大冲击。   “玉盒。”声音细若游丝。   “什么?”   生死攸关之际,郑呈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只能想到那缕白毛。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疯了,明明只是一缕再普通不过的白猫毛,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装,妖筋的,玉盒。”   “在这里,呈星,你要这个做什么?”着急得双眼通红,还想拼命找救治郑呈星丹药的八长老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捧来玉盒。   郑呈星费力睁眼,那一缕白毛就安安静静地躺在玉盒中。   “给,给我。”   “这是什么?”天衍宗宗主皱眉看着玉盒中那一簇白毛。   “秘境里一只没修为的白毛幼虎送给呈星的。”五长老说道: “和那只炼体三重的老鼠一样,都是朝月宗的小妖。”   “师父……”郑呈星指尖挪动,想要够着玉盒。   虽然不知道危难关头,呈星执着要这缕白毛做什么,但天衍宗宗主只得捧着玉盒一块递到郑呈星手里。   再次得到玉盒,郑呈星如释重负的一笑。艰难抬起手,重重落在玉盒内,血水沾湿白毛。   “命比修为重要,只要命还在,修为毁了便毁了罢!”天衍宗宗主看着满身伤的小徒弟,下定决心: “抽出妖筋。”   八长老知道无法再修炼对呈星无疑比死还难受,但事到如今确实没有办法了,他长叹了声: “只得如此了。”   掌心搭在郑呈星双臂上,灵气渐出。   就在此时,众目之下,白毛化作一缕光钻入郑呈星手中。   “这是什么东西?!”   天衍宗宗主担心是什么蛊虫,急着就要探查郑呈星脉象。   然而下一息,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狂暴的白头叶猿妖筋灵竟然当即平息了下来!   “这是?!”   所有人怔怔地瞪大眼睛。   圣洁的柔光包裹住断臂,先前挣扎不休的妖筋在白毛安抚下逐渐和这个脆弱的人修融合。   所有人屏气凝神,完全不敢呼吸。   体内筋脉彻底续上,灵气再次流动,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呈星身上的伤口在灵气治愈下渐而痊愈。   郑呈星混沌的神智随之清醒。   “呈星,这是什么?!”   郑呈星有气无力,疲惫地靠着澡盆边缘,感受着体内温和的灵气,脑中清美高贵的人影彻底和那道幼虎身影逐渐重合,最后彻底融为一体。   哈哈哈哈哈!   郑呈星捧住脸,低低笑出声来,眼中泛起泪光。   他不是傻子。   突然出现在秘境还救了他的神尊,仅凭一簇白毛就能平息连他师父他们都无法抵制的妖筋。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呈星?!”天衍宗宗主担忧地看着郑呈星。   “师父,我见到神尊了。”郑呈星喃喃。   “呈星,你在说什么?你当然见到了神尊。”五长老话未说完,突然止住。   等等,不对!   白毛。   神尊。   幼虎。   朝月宗。   五长老恍若晴天霹雳,僵硬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玉盒,魔怔了一样: “难道,难道,那只朝月宗的幼虎,竟,竟然就是神尊?!”   ———————— 第44章 老银狼   哭了半盏茶,白岚平息好情绪,眼泪一抹,勉强恢复往日平静。   他抬手欲布下结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房间早已被隔绝开,结界神魂之强盛,甚至连他都有些不足。   宁渊对他颔首。   白岚心里微凝,果然,能待在神尊大人身边就没有简单的妖。   “神尊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白岚虚心请教。   “少宗主,还劳烦你等会儿出去告诉别人,我们已经死了。”宁渊给白岚倒上灵茶。   白岚蹙紧眉,的确该如此。   谢云璟本就怀疑神尊藏身在宗内,此番更是不顾颜面公然对看起来仅有炼体三重的宁渊出手,倘若宁渊和神尊不死,不坐实了谢云璟的猜测?   可是,神尊大人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白岚看了眼彷佛掌控全局的宁渊,又看了眼旁边的云曜。   只见神尊大人似是嫌椅子太硬,用灵气重新幻化了一把软椅,拿过储物袋从里面摸出晾干的脆甜果干。发现白岚看着自己,云曜递来储物袋: “尝尝?”   白岚受宠若惊: “谢谢神尊赏赐,小的不用。”   “神尊与令尊曾是旧识,此次回宗后,还有劳少宗主引见。”   白岚激动得脸微微发红: “自然!实不相瞒,家父早已年迈,寿命所剩无几。若在最后时刻还能见着神尊,家父一定会开心的!”   听见这话,吃果干的云曜动作微顿。   明知道是云曜抢走了白头叶猿兽丹,知道能救父亲性命的兽丹就在云曜身上,更明白想要一只妖兽活下去,神尊有无数的办法。   可白岚一个未提。   片刻后,白岚离开房间,去宣告被谢云璟击伤的幼虎和老鼠已死一事。   “果干不甜吗?”宁渊接过云曜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干。   对于某只嘴馋,又容易吃腻的神尊大人,宁渊轻车熟路地帮忙清理残食。   云曜没精打采的: “银狼寿命不长,五万多年了,他还能活到现在本就不易。”   明白归明白,亲耳听见银狼快死的消息,云曜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曜大人想帮他吗?”   “想。”云曜托着腮,手指探到方才白岚没喝的那杯茶里。   有点烫,指尖顿了下,过了几息,他不甘心地裹了层灵气,再次伸到里面无聊地搅动。   “五万多年了,难得遇见个熟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不易。况且这一路上我听说了不少有关朝月宗的事,蠢狼这些年来顶着谢云璟和万兽宗压力,砸了大笔资源收容许多小妖。他确实改过自新,积了不少功德。”   “再者说……”   云曜不勾而浓的眼尾抬起,瞥向宁渊: “你不是知道吗?银狼可以死可以飞升,但绝不能是现在。”   无论银狼老成什么样子,他的修为和血脉在这里,就是对万兽宗的一个震慑!   虽然如今朝月宗朝不保夕,但至少他们还有底蕴,对于许多小妖仍是个庇护之所,除了一些血脉低下的妖兽,还有些不喜万兽宗的小宗门也在跟随着朝月宗的脚步。   一旦银狼倒下,假兽尊再无顾忌,妖兽的最后一块净土彻底沦陷,对于妖兽来说无疑巨大打击。   这时候谢云璟不必再藏,万兽宗是他的,至于天衍宗这些硬骨头的宗门,大手一挥铲除便是。   其实凭借谢云璟如今的实力,他要真想彻底一统修真界并不难。   不然他也不会自傲到这几百年大庭广众之下和兽尊亲亲我我,完全不在意有心之人看去。   可惜纵然谢云璟得到通天之能,一脚迈入修真界,成为凡人眼中的仙人,但他刻在骨子里属于俗世帝王的猜忌谨慎根本摆脱不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贸然出手。   这个人自尊极强,不论他看上的东西,还是他要做的事情,都要最完美。   即便最后不会失败,他也无法容忍任何和预想中的结果出现偏差。   越想越有些烦躁,白腻的指尖弹出茶水,云曜不爽道: “谢云璟先是利用我的兽血淬炼一身根骨筋脉,得到了修士乃至许多血脉顶级的妖兽都无法得到的修炼天资。在适应兽血强度后,更是用我的兽血换了他体内的血。”   每次谢云璟来到绝灵海海底时,身上驳杂的气息恶心得云曜想吐。   “他这一身偷来的东西,若飞升势必遭到天道绞杀,而修为过了大乘巅峰后,会受到天道强制召唤。所以他利用我那滴无法彻底融合的心头血,以心头血作为容器,每次修为临界,就将修为压入心头血中。”   云曜神色凝重: “五万多年,我不知道他修为到达过多少次大乘巅峰,而且绝灵海海底的阵法是他亲手所设,他的阵法早已出神入化。”他定定看着宁渊,他不反对宁渊提出的先杀谢云璟: “杀了谢云璟后再以神尊之名平复皇朝和万兽宗确实简单,但杀掉谢云璟就是最难的事。”   “他身上也有我的兽血和心头血,比假兽尊身上的还要纯粹,妖兽无法对战谢云璟。而仅凭人修的实力……”云曜顿住: “蝼蚁再多,能杀掉一只巨象吗?想杀谢云璟,只有一个办法。”   “兽丹。”宁渊接道。   “对,兽丹。若拿回我自己的兽丹,虽然筋脉受损,少了两滴心头血,但我的实力能回来一半。这一半,对付谢云璟足够了。”   可要怎么从假兽尊身上拿回兽丹也是个大问题。   云曜正在冥思苦想时,宁渊道: “手。”   云曜乖乖从玩得开心的茶杯里抽出。   细腕被宁渊握住,宁渊给闲不住的虎崽擦干湿漉漉的手,见人还在愁闷,他道: “若单独遇上兽尊,曜大人有把握吗?”   云曜瞪了眼宁渊: “你在质疑我?”   宁渊歉意一笑: “是我疏忽了,一个假兽尊怎么可能比得过曜大人?既然这样,如何靠近假兽尊,取回兽丹便由我来想。至于解决假兽尊这最重要的事,就交给曜大人了。”   动脑子这事实在费劲,云曜果断觉得还是武力解决更适合自己,气势十足地回道: “没问题。”   幼虎和老鼠死了。   听见少宗主放出来的消息,别的弟子和长老不禁唏嘘。不过他们早有预料,被谢云璟亲自出手针对,能活下来才是真的奇迹。   “少宗主,白头叶猿的兽丹落到神尊手里,只怕宗主他……”   白岚垂眼: “天命如此,父亲若知道兽丹被神尊拿走,想来他会欣慰的。”   宁渊和云曜在外人前已死,云曜和宁渊原形小。抵达朝月宗后,白岚大逆不道地将幼虎和老鼠收入袖中。   云曜称大,四爪并用抱抱枕似的抱着宁渊,整只虎挂在宁渊背上,圆滚滚的下巴搭着宁渊鼠头。   知道神尊大人藏身在自己袖中,白岚整个狼躯都僵硬了,恨不得双手高捧起他的袖子,一张俊脸时而严肃,时而敬畏,时而又激动得发红。   旁边的长老连看了好几眼今天特别不正常的少宗主,还没等他思索出个名堂,一抬眼,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自年迈之后,向来闭关不再出现的宗主,今日居然着了盛装亲自前来迎接!   “宗主?!”   老银狼彷佛没听见长老惊讶的声音,浑浊的双目激动地看着白岚。   白岚悄悄地用手指了指他的右袖,原本他想给父亲一个惊喜,奈何父亲年事已高,说句不孝的话,他挺担心父亲突然见到神尊会因为惊喜过度逝世。   袖中?   神尊大人就在他儿子的袖中?!   老银狼狠狠倒吸了口凉气,苍老枯朽的手掌发颤,面红生光,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父亲,此次秘境中发生了不少的事,待我回去再同你细说。”白岚上前扶住老银狼,吩咐长老们处理后续事情。   来老银狼闭关之所。   “神尊他?”老银狼目光从未从白岚右袖移开。   白岚恭敬道: “神尊大人,可以出来了。”   只见袖袍中白光和黑光一闪,颀长的身子落地,一道清凌凌如寒山白雪,容貌极盛。一道温润如春风,容貌却平平无奇。   “神,神尊大人。”老银狼怔怔地盯着云曜,唇无声地颤抖,嗓音哽咽。   云曜回看着这只已经老得快要走不动的银狼,苍白的头发与白岚灰白色的完全不同,这是灯枯油尽后从内而出,生机即将消散的模样。   老银狼自觉失礼,慌张地用手背擦脸,但泪水越擦越多,到后面完全制止不住,汹涌成河。   此时,云曜好像又看见当初那条在他面前吓得涕泗横流的银狼。   他终于找回了那点仅存的熟悉感: “你怎么这么老了。”   老银狼一笑,他确实老了,老得已经快走不了路。但幸好,幸好神尊大人还是和当年一样恣意昂扬。   这么多年,老银狼早已没了当初的年轻气盛,他像一个真正的长辈慈爱地看着云曜,眼也舍不得眨一下。   “是的,神尊大人,小的已经老了。不过神尊大人还在,还好好的就足够了。”   老银狼跪伏在云曜脚边,像个引颈受戮,十恶不赦的囚犯。   “神尊大人,在界外界崩塌后,小的修为不深,所以出来后只敢寻个地方藏起来暗中修炼,不敢涉足修真界。等小的修为稳定来到修真界后,才知道大人已离开了修真界。”   老银狼慢慢讲述。   “原本小的只想在修真界混混日子,但曾有幸听闻神尊大人在修真界的故事,难免生了向往之心,所以成立了朝月宗。”   为什么朝月宗不论鼎盛还是落败,只要诚心加入宗门的妖全来者不拒,就是因为朝月宗不仅是年轻气盛的老银狼的一腔热血,更有着老银狼藏在心里对神尊的崇敬和感恩。   ——天道之下,万物平等。   老银狼用这个想法带着朝月宗一直走到现在。   “朝月宗成立之后,不知何时,人修凭空出现了一个皇朝。当时皇朝尚在萌芽,可惜小的太过愚钝,人修和妖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小的并未上心。”   再后面,皇朝势力不到千年以恐怖的速度扩大,这时候老银狼还是秉承人妖互不干涉的原则,并未过于上心。   直到后面白虎突然现世,以兽尊自称成立了万兽宗。   一开始,老银狼还很开心,以为神尊回来了。然而在万兽宗庆典上,他一眼认出这个兽尊根本不是神尊!   面容相同又怎样,不论气质还是纯粹的气息根本不一样!   可为什么能在一个假的身上感应到神尊的气息?   老银狼第一反应是神尊出了不测,奈何那时的他早已无法匹敌皇朝,更何况他不止是银狼,身后更是有养着许多妖修的朝月宗。   “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的无能。”老银狼逐渐哽咽: “小的懦弱,小的明知假兽尊有问题,还是没敢站出来。”   到最后,万兽宗一出,妖宗纷纷倒戈,加上老银狼步入暮年,即便有心也无力了。   掌心落在哭得泣不成声的老银狼头上: “不用说对不起,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些年你辛苦了,朝月宗护住了这么多小妖,救了他们的命。你做得很对,很厉害。”   “谢谢,谢谢神尊大人。”   老银狼重重磕在地上,这一磕,犹如卸掉无形的千斤巨担。   大乘巅峰的修为开始快速消散,整个身子急速地枯萎。   白岚通红的双目不可置信地瞪大,茫然,悲伤,领悟,到最后的释然。   他这时才明白,原来父亲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是想再见神尊一面,而是觉得心中有愧,对不起神尊。   如今看见神尊尚且安好,心愿已的他执念全散,当场便要坐化。   指尖的灵刃捏碎,宁渊蹙眉拉过试图割破手指送血给银狼的云曜。   “他年岁太高,本就奄奄一息,纵然血脉不错,但你这一滴神兽血下去,要么他承受不住灵气威压立马爆体而亡。要么你必须再用不亚于大乘期的灵气,替他稳住修为,帮助他融合兽血。白头叶猿的兽丹很重要,银狼也很重要,但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云曜着急。   抛开私心不讲,大乘修士陨落会有天象,一旦银狼彻底死掉,外面的人当即就能知晓,根本瞒不住。   “我来。”宁渊看向白岚: “少宗主,你先带神尊出去,这里留我一人足够。”手指落在老银狼身上,单手布阵,封住老银狼流失的生机。   “你要做什么?!”云曜问。   “换血。”他的血融合了云曜的心头血,同样含有神兽之能,但灵气威压减弱了许多,以他自身血换入老银狼体内,定能逼得老银狼残留的远古血脉再次觉醒,延长寿命。   “在外面等三日,三日后,我会完完整整地带着活的银狼出来见你。”宁渊认真道。   云曜迟疑,宁渊说的法子可行,但对自身损耗极大,毕竟宁渊修为仅在出窍,自身血脉又低,很容易遭到银狼的修为和血脉反噬,一个不留神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信我。”   云曜抿唇,最后点头: “好。”   在出去前,云曜面无表情的警告: “你最好谨慎点,若你出事,白头叶猿的兽丹给你用,银狼我再用兽血来治。”   宁渊:……   这个威胁,当真踩稳了他的死穴。   ———————— 第45章 像吗?   白岚担忧地看了眼父亲,又望向宁渊: “宁渊阁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千万小心!”   “好。”   玉室门再次闭拢。   云曜喊过还没从父亲快死了,父亲又有救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的白岚,拧着眉花了点时间嘱咐了一些事。   “神尊放心。”白岚一走,这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云曜一人。   玉室门紧闭,根本无法听见里面的动静。   老银狼时常在此处闭关修炼,或许担心强大的灵气波动会伤及别物,所以玉室建在地下,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可以进出。   玉璧上镶嵌了夜明珠,光线柔和,甬道两侧还摆放了生机勃勃的灵药。   这里和死寂潮湿的绝灵海海底没有一处相同的。   云曜有些烦躁地勾着储物袋,从袋子里掏零嘴。   不知是在绝灵海海底待得太久腻烦了,或者被宁渊惯坏了,分明以前能一个人在漆黑洞里待几万年,但如今的云曜很是厌恶这种安静到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呼吸的地方,一刻都受不。   果干,糕点,爪子,饴糖……   样样不重,还是精挑细选的好吃。   云曜含着糖,这糖里混了不少的干果还有甜奶,又脆又香还有馋人的奶味,味道很是不错。   牙齿用力,咔吧咔吧嚼碎了一颗。   按往日习性,他还得选几颗混了不同果干。可今日吃在嘴里总少了几分滋味,尝了一颗后,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晃晃悠悠过了一个多时辰,白岚回来了。   发现已经闷到玩自己银发的云曜,白岚试探问道: “不如小的先带神尊大人在内门逛一逛?”   “家父诞生于界外界,所以当初建造宗门时,特意将宗内风格打造得与界外界颇为相似,兴许大人会有些兴趣?”   “日后再说。”   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中,云曜玩腻了头发,目光悠悠落到紧盯着闭关玉室门的白岚。   “小狼崽。”   “神尊大人?”白岚赶忙跪地: “神尊大人可有吩咐?”   “不用跪来跪去。”   “是。”白岚听话地站起身,不过身子还是恭敬地弯着,顶着神尊上下打量的目光,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突然,手掌落在他发顶: “小狼崽,让本尊瞧瞧你的原形。”   原,原形?!   早被人修礼节同化的妖修们,突然被要求化出原形,对妖修来说无异于巨大的羞辱和冒犯!   不过白岚没有半点迟疑: “好的,神尊大人。”   话音方落,灰白光芒一闪而过,一只足有丈长的威风凌凌灰白大狼四足而立,毛发顺而滑,唯有胸腹和尾巴上的毛又长又浓密,凶光全敛的深蓝狼眸中不怒而威。   云曜围着大狼走了一圈: “比你爹小了许多,勉勉强强倒也过得去。”   “多谢神尊夸赞。”   真乖!   云曜拍拍狼头,这一拍,收不回来了。   狼头光滑顺溜软茸,揉起来手感特别不错。想着,云曜又多揉了几把。   平日里,连自家父亲都揉不得狼脑袋的白岚,此时乖顺地低着头,尽量找个方便神尊顺手的姿势,身后的大尾巴紧张地夹着。   以往他最是不屑熊峦特意去求什么香膏的,整日闲得没事,保养那一身丑熊皮。   如今,感受着自己脑袋上的手,白岚悔不当初!只恨自己没跟着用些护养毛发的香露凝膏。从未认真打理保养的皮毛十分糙,定是又粗又硬,只怕摸起来手感极差,希望神尊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三日一晃而过。   宁渊出来时,脸色惨白如纸,视野隐隐发黑。   没等他缓过来,映入眼帘的长发如银河垂在地面,比银河更夺目的是软白手腕正揉着堵在门前灰白大狼的前胸,大狼不值钱地眯起眼睛,尾巴晃得跟螺旋桨一样。   被揉的狼很舒服,揉狼的虎也很舒服,甚至一时间没注意到宁渊出来了。   宁渊:……   “咳。”   听见动静,云曜转头,看见是宁渊,双眼瞬间亮了,立马抛弃大狼: “你出来了?脸怎么这么白?!”   没待宁渊说话,一粒清香缭绕的丹药及时塞到他嘴里。宁渊没问这是什么,也没说云曜揉完狼还没洗手,心里无奈叹了口气,弯着眼睛顺从地吞了下去: “多谢曜大人担忧。”   “担忧你什么?”云曜满脸不屑: “丹药又不是我为你准备的,是小狼崽哭天喊地差人专门炼制。”   趴在地上的白小狼崽大气不敢喘一下,这丹药不是神尊大人特意吩咐的吗?   三日前,宁渊前脚进去,神尊大人后脚强调三日后宁渊换血出来,不论灵气还是血气皆有巨大亏空。说了一堆不能用的丹药后,还是不放心地写下所需灵药。   因高阶丹药炼制少则十几日,多则几月,所以神尊特意准备四品丹药丹方,让他当即找宗内丹修按方子连夜不休炼制出来。   白岚不敢抢功,但更不敢拆穿神尊大人。   幸好宁渊及时解围,对他道: “宗主已无大碍,少宗主可以进去陪着。”   “多谢宁渊阁下!”白岚双眼瞬间通红,化成人形后取出他的少宗主令牌,双手奉上: “阁下救下家父之恩,白岚必永记于心!此乃少主令牌,若阁下疗养时有任何所缺,以此令尽管去取便可。”   宁渊没客气,接过白岚递来的少主令。   知道白岚担心老银狼,云曜带着宁渊自行去往他们为他备好的山峰。   纵然服用了丹药,但宁渊得亏空实在厉害,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另一边,生死关头走一遭,老银狼体内血脉确实激活了,寿命随之延长。但为了不立马飞升,老银狼还需利用修为锤炼根骨筋脉,这样不仅能加强兽身,还能压制修为。   天明峰。   云曜趴在房内备好的软吊床上,吊床铺满了白绒软榻,旁边种了株小藤,藤枝缠住吊床两侧,轻轻地来回摇晃。   窗外阳光正好照了进来,晒在身上暖烘烘的。   在吊床前面,垂着一个漂亮的风铃,却在上面布了个小小的避风阵,风吹不动,指尖轻轻一拨,就能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除了这个吊床,整个房屋的地面全铺上了厚厚的雪白软绒,其中散乱地放着许些小玩意,有软趴趴的布老虎,有被拆掉散了一地白绒的熊布偶,一吹就呼啦啦转的纸风车,打入灵气会转个不停的陀螺……   一看就知道这是老银狼精心为云曜准备的,别看这头老狼在云曜面前毕恭毕敬的,不难看出他私心把云曜当小孩宠,不然也不会提前布置这样的房间,虽然确实很得云曜心意。   云曜托着腮,歪着脑袋看盘膝打坐的宁渊。   从回来后,简单叮嘱了他一下,宁渊就一直在打坐。   纵然宁渊的血不似他的兽血难以回复,但一下给了这么多,肯定不好受。   看了会儿,似是有点累,云曜翻了个身子,整个人浸在阳光下,轻透的白袍如雪般垂落。他仰着脖子去瞧宁渊,修长白皙的脖颈极致舒展,拉出好看的弧线。   手指拨着风铃。   一声,两声,三声……   等到风铃晃晃悠悠停下时,云曜起身,赤足踩着软榻,途中顺手捞过一只还没被拆的布老虎。   他来到宁渊面前,弯下腰,及踝的银发从肩侧滑下。   金眸一寸一寸盯着宁渊,大抵知道自己的容貌和自身血脉太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宁渊一直用假面容。   虽然平凡普通,但细细看还是能看得出宁渊之前的几分模样。   “宁渊。”   “小耗子。”   “黑老鼠?”   喊不答应。   他捏了捏宁渊俊挺的鼻子,还是没反应。   不好玩。   一动不动的,没意思。   入定中贸然被打扰的人,若心性不定很容易走火入魔,不过宁渊向来放心云曜,加之宁渊心性坚定,所以云曜根本不用担心。   揉了把手里软趴趴的布老虎,金眸转了转,云曜踩上塌,柔软的身子水般钻进宁渊怀里,躺在宁渊双腿上。   回到熟悉的地方,听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呼吸声,云曜惬意地眯起眼睛。   食指缠住宁渊的一缕黑发,云曜玩了会儿,依旧很不舒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想罢,一道白光闪过。   白毛团子叼着比他身体还要大的布老虎,四爪并用抓着宁渊衣服爬到脖颈。扒拉开领口,先将布老虎塞进去,随后云曜一钻,最后落在外面的尾巴一收。   宁渊原本平坦的腹前瞬间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小包。   窝在衣襟下,爪垫摁着紧实的胸腹,舒舒服服地躺在布老虎上盘成一团。   果然还是这个地方舒服!   宁渊这一打坐,足足用去了半个月时日。   老银狼特意为云曜准备的天明峰,峰下埋了灵脉,灵气格外充沛,有云曜心头血加持下,灵气源源不断涌入筋脉根骨得到最大淬炼的宁渊体内。   本是调息,但用尽灵气之后,亏空身体再次得到最大程度的补足,宁渊直接一举突破出窍,晋升到合体中期。   因蕴含了云曜心头血,相当于得了天道认可,所以宁渊晋升并未像寻常妖兽那样有雷劫。   神识渐而回笼,宁渊还未睁眼,就察觉到藏在他衣襟里的某只神兽。   分明他打坐前,某位神尊大人还对他的邀请颇为鄙夷,说吊床就是最好睡的。   宁渊笑着拍了拍滚圆的一团: “曜大人,醒了吗?”   “没睡。”从衣襟内钻出乱糟糟的一团白毛,云曜蹲在肩膀上理着毛发: “晋升到合体了,不错嘛。”   “多谢曜大人夸奖。”宁渊笑着摸出已经变成一团棉花的布老虎。   “想来银狼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我们去见见他们吧,接下来该商量皇朝和万兽宗的事。”   “好。”   理完毛的云曜落地成人,在出门前,他看了眼自身,又看了眼宁渊,提醒: “宁渊,你不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嗯?”   云曜不开心,他指着自己这张脸: “我顶着和假兽尊一样的脸出现,是不是有麻烦?”   “本就是曜大人的脸,没什么麻不麻烦。”   未做好准备前,用着一样的脸肯定不合适,甚至有可能直接引来谢云璟,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云曜很清楚,不然不会这样问,但听得宁渊没有说会带来麻烦,更没有顺从地让他换脸,他心里不舒服瞬间少了大半。   “你当我傻?反正用腻了,正好换着玩玩。”   宁渊难得严肃地抓住云曜的手: “若你不喜欢不用换,至于别的,我会解决。”   “晚了。”云曜眨眼,只见明耀清美的相貌俨然褪去,恍若披上了一层假皮。   云曜化出一面水镜,对着镜面映出的脸左看右看,看完后又看向宁渊,再次调整对比。   眼睛小一点,唇色淡一点,鼻子塌一点,长得黑一点……   “宁渊,你看我像不像你现在的样子?”云曜侧着脸: “好像下巴还得粗一些。”   看着云曜兴致勃勃的样子,宁渊信云曜真的来了兴趣,他不欲扫兴,道: “我这张脸现在也没法用了,还得换一换。”   宁渊变,云曜在旁边跟着变。   见云曜变得越来越奇怪,歪眼斜嘴的,宁渊帮着出建议: “嘴巴太歪了,再黑点,头发可以糙些。”   不管哪张脸,云曜再怎么调整,只能做到和宁渊五分相似,他凑到宁渊面前,抬头仰下巴,不停展示着自己的新脸: “像吗?”   宁渊昧着良心说话: “像的。”   身为神尊的云曜,即便相貌仿着他装得再平凡,还刻意调整得有点丑,奈何只能将与身俱来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明显,一眼就瞧出这人是装的。   没待宁渊想好怎么委婉提醒云曜,眼前的人身形一变,气势收敛,当即变成一个十分平常的普通人,原本与宁渊五分相似的面容一下变得有七分相似。   云曜拉过宁渊,两张脸一块挤进水镜前,满意道: “这样更像了。”   ———————— 第46章 重任   老银狼在宁渊调息休养的第十日便已彻底稳住修为,银狼自身血脉更上一重楼,虽然无法彻底觉醒成银狼祖宗——远古噬月狼,但在目前修真界中,除假兽尊外,已是妖兽中最强。   见到人形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云曜,老银狼和白岚并无震惊,但老银狼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红。   感谢的话多说无益,老银狼知道云曜可能遭遇了什么,但他不会问。   “这是查到有关皇朝和万兽宗所有消息。”   宁渊和云曜一人一份,这东西对云曜他们确实重要。几万年的累积,饶是写在纸上也是厚重得可怕。   云曜先看皇朝。   “一个势力要想立足于修真界,灵石,灵药,灵脉,修士……皆不可少。”老银狼道: “没人知道皇朝怎么来到修真界的,在皇朝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其实谢云璟实力早已非同反响。但不知为何皇朝现身没多久,修真界便有皇朝中有八品灵药,法器等传言。”   “这些东西不足以入人修大势力的眼,但对于一些小势力却是不小的诱惑。”   云曜蹙紧眉: “是谢云璟放出的假消息。”   那时候的谢云璟已经换了凡血,相当于半妖兽之身,只怕谢云璟的目的不简单。   “对,这些势力皆有去无回,整个宗门全被皇朝吞并。但里面的修士未死,有人说之后遇见过这些修士,他们不仅修为大大提升,而且肉/体异常强悍,不过他们对灭了自己宗门的谢云璟言听计从。不仅他们,从皇朝现身修真界直到现在,都从未听过有修士叛出皇朝。”   “他们被定契了。”   “什么?!”老银狼瞪大双眼。   定契?   怎么可能?!   人修与人修之间怎么可能会定契约?   难道……   老银狼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他无意察觉谢云璟身上若有似无的恐怖妖兽威压。   云曜抿紧唇,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当初的漠视和自大是多么的愚蠢。   因为他造就出了个恶鬼。   深吸了一口气,云曜道: “谢云璟体内有我的兽血和一滴心头血,如今的他算不得完全的人修,所以才能以妖兽之身和人修定契。”   “这……”老银狼瞪大双眼。   云曜舔了下发干的唇: “抱歉,是我太自以为是。”   明明在俗世时修为被压得所剩无几,明明当时有魔修现身,明明知道谢云璟是人间皇帝野心只怕不小,竟然狂妄地传给谢云璟修真界一切,让谢云璟去保护堼国百姓。   他眼瞎心盲,自以为谢云璟会先顾着平民,利用他给他的东西对付魔修,等魔修一事平息后,再拿回谢云璟一部分记忆便可。   在他设想中,一切都会很顺利。也正是因为他的想当然,自大,粗心,造成了如今糟糕的局面。   “幸好!幸好大人你还在!你还安然无恙!”云曜的话还未说完,双臂突然被老银狼抓住。   云曜怔住。   只见老银狼目光含泪,里面全是愤怒和担忧: “神尊大人,取掉的那滴心头血对你影响大吗?这个畜牲!还有谢云璟带走的那些兽血,难怪,难怪,难怪兽尊身上会有大人你的气息。该死的!他们真是一堆畜牲!”   没等云曜反应过来,老银狼又急忙道: “我们宗内还有不少灵药,高阶丹药也有,还有许多灵脉。心头血对妖兽至关重要,更何况还失去了这么多兽血,神尊大人,我们先疗伤好不好?至于皇朝和万兽宗的事情,交由我来办就行!”   感觉到下一息老银狼就要拽着自己去疗伤,云曜不好意思回道: “已经无碍了,白头叶猿的兽丹在我这里,有兽丹就够了。”   “神尊大人,你不必为我们着想,朝月宗虽不如从前,但为大人疗伤还是办得到的。”   几欲凝成实质的担忧让云曜有些不知所措,他像个闯下弥天大祸的孩子,本以为会受到责骂和怒斥,他也知道这本该是他受着的,可现在,深受其害他们的却来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宗主,若神尊有事,定会告知你们,当务之急还是对付皇朝和万兽。”宁渊开口道。   桌下,宁渊悄悄拉过恍然无措的云曜的手,盖在掌心下。   云曜:?!   他反手一翻,不容反抗地镇压住宁渊。   成功带偏云曜注意的宁渊看向老银狼: “当务之急是摸清谢云璟的底细,为之后对皇朝和万兽宗做准备。神尊大人的身体暂时无恙,请宗主放心。”   老银狼仔细看了看云曜,并未从云曜脸上看出有什么不适,这才勉强回归皇朝。   “想来谢云璟就是利用定契收拢了大批修士,等人修的宗门势力发现皇朝对他们造成不可避免的威胁时,再想铲除皇朝已经不可能了。”   “几方大势力鼎足而立,不可能贸然对付皇朝。在三万多年前,有两方交好大势力商量着一同解决皇朝,没想到反被皇朝一网打尽,直接从修真界中消失。这之后,别的势力再不敢招惹皇朝。”   房内诡异的安静,云曜问: “谢云璟是不是用了别的法子?”   “对,俗人。”老银狼道: “两大势力联手再弱都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最主要的还是皇朝内俗人的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老银狼对于修真界出现地地道道,完全连灵气都没沾染过的俗人很是不解。   俗人有轮回,又脆弱得要死,偏生可以一直轮回,繁衍又快,亲朋好友数不胜数。   大凶大恶的魔修最喜欢俗人,而寻常修士最怕俗人,一个不慎染了条命,说不定就会背上永远都摆脱不了的罪孽,最后死在雷劫下。   按理说,修真界中是不会有这样纯正俗人存在的,不过知道神尊曾被谢云璟害过,若凭借神尊大人之威,倒也不是不可能。   “当时谢云璟以俗人打头阵,修士们全被俗人打了个猝不及防,束手束脚灵气尚且不敢用,而皇朝的修士就隐藏在俗人中,趁此机会杀掉对方。”   谢云璟的方法和当初在俗世与魔修联手,用俗人之命,谋害云曜的法子几乎一模一样。   够无耻,也够有用。   “自皇朝内有俗人的消息一出,皇朝在修真界彻底站稳脚。”   但建立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可不是仅靠俗人就行了。   所以皇朝不满足自己去找资源,而是着手打造属于自己的盛世。   “这段时间内,皇朝吞并了许多小势力,不乏药宗,器宗,符宗等,它们专门为皇朝炼制丹药,法器。随后皇朝又占领灵脉,灵矿,灵药山,但这些还是满足不了谢云璟的野心。所以他等皇朝在人修中独自称大时,推出了兽尊。”   “借用兽尊之名,提议修建修真界最大的醉梦城和斗兽场。”   老银狼沉重道: “醉梦城和斗兽场太过罔顾天道,谢云璟贸然建造,只会引起众怒。可有兽尊就不一样了,神兽乃天道所认可,妖修本就无法反抗兽尊。加上兽尊手中莫名出现能助妖修突破修为的逆天丹药,这一来,许多宗门纷纷投诚。”   “谢云璟和假兽尊装作不识,各自代表妖修和人修的,以给一些无处可去的小妖提供去处的道义之名,合作修建了醉梦城。”   “若妖修担心化形不完全,还可以在醉梦城买到成品不错的化形丹。醉梦城一出现,瞬间受到无数妖修和人修的追捧,里面有各种丹药,比如催妖兽发/情,让妖兽浑身无力,神志不清的……除了适合人修去的地方,醉梦城一分为二,另一半便适合妖修所去,许多家族弃子,无法修炼的人修,同样会进去醉梦城寻求一份机缘。”   “据宗内查探,醉梦城每日至少为皇朝提供了上亿的灵石,只一日所得,就是许多大势力一年的收入。”   “至于斗兽场最先是从醉梦城内出去的,一些宗门势力为了更好地揽财,仿着醉梦城建起了斗兽场。谢云璟有心拉整个修真界下水,对此并未有表示。”   “醉梦城和斗兽场的存在,导致修真界越发混乱不堪。斗兽场每日会死大批的人和妖,补给远远不足,于是他们私下买卖人修和妖兽。许多不愿自甘堕落的人修和妖修一不小心,就会被无缘无故抓进去贩卖,以此换取灵石。”   除了醉梦城外,皇朝内部还养着大批的药宗,符宗,器宗等,每一样都会耗费众多资源和灵石。   凭借皇朝以前的积蓄,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丹修符修,醉梦城的存在为他们提供了用之不尽的血液。   如今的皇朝几乎打造完毕,内城用了隔绝灵气的阵法,这里面养的是大批大批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外城是众多修士。据老银狼给的消息,目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大乘修士不下二十位。   整个皇朝固若金汤,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修真界所有势力集合起来攻打皇朝,也不一定有效果。   要想彻底铲除皇朝,必须先斩断源头。倘若摧毁醉梦城,皇朝不会覆灭,但至少会伤及元气。   “醉梦城大约有多少护卫修士?”宁渊问。   “此城一半由皇朝掌控,一半由万兽宗掌控。两方分别有两位大乘,十位渡劫,合体修士和出窍修士不下五十。”   这个配备只相当于一个寻常的大宗门,看得出来皇朝和万兽宗十分自傲,相信修真界已无人敢在醉梦城闹事。对于这么一个生金兽,尚且狂妄到未严格把守。   “万兽宗既掌管醉梦城一半,假兽尊可会前去?”   老银狼摇头: “纵然是假的,但他必须利用好神兽这个身份,至少在皇朝尚未完全一统修真界前,神尊这个身份表面上不能有太大的污点,免得让妖兽们心寒。”   老银狼讥讽: “在醉梦城成立当日他去过一次,义正言辞说了一堆为妖修好的假话,从那之后再未去过醉梦城。不过……”   “不过?”   “不过假兽尊的大弟子应垣每三年会去一趟醉梦城。”   “假兽尊的大弟子。”宁渊记得上次白头叶猿秘境,因为这个应垣要进秘境护姚越,所以假兽尊亲自来了一趟秘境。   况且醉梦城这样的地方,能派应垣过来,想来这个大弟子和假兽尊关系不一般。   云曜凑到宁渊耳边,兴致勃勃提议: “这是个好机会!应垣的修为远不足假兽尊,我们先宰了他,然后冒充应垣去宰了假兽尊,拿回兽丹,散了狗屁万兽宗,一举毁掉醉梦城,最后碾碎皇朝!”   宁渊毫不吝啬地夸赞: “是个好法子。”   至于具体怎么做,他来想便行。   “离应垣再去醉梦城还有多久?”   “四个月。”   四个月,他完全有把握将修为稳在合体中期,更甚至来到合体高阶。他的阵法已到八阶,八阶于九阶之间犹如天堑,他虽自觉九阶并非太遥远,但这么短时间跨越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符箓应该还能再进一步,若从六阶来到七阶,把握更多一分。   托老银狼他们多加注意谢云璟那边的动静后,宁渊带着云曜在朝月宗内峰闲逛。   和白岚说得一样,朝月宗很美,许多地方和当初的界外界相差不大。   “老狼还把这个放进来了!”   一颗绑了花藤秋千的老榕树静静伫立着,云曜双眼一亮,坐身上去,抓住花藤。   “我在界外界的时候,绿树精给我做了个一样的秋千。”   宁渊轻轻地推,他不知道界外界,但他知道在远山寺也有个很漂亮的秋千。   “还有四个月,我需要做准备吗?”云曜满是期待。   知道四个月后要对上万兽宗,云曜爪子发痒。   宁渊沉思: “确实有。”   “什么?”   “养精蓄锐。”宁渊重复了遍云曜的话: “毕竟到时候解决应垣,宰了假兽尊,散了万兽宗,掀翻醉梦城,碾碎皇朝,废掉谢云璟的重任全压在曜大人身上。”   ————————   接下来要走剧情,所以估计很容易卡文。   躺平 第47章 不闹   养精蓄锐,换个不太好听的说法,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宁渊准备的事很多,云曜缠了他一两天果断腻味,抛弃宁渊自己去朝月宗内峰玩。   人形不太方便撒欢,云曜变回白毛团子一会儿蹿上树追鸟,一会儿顶着树叶钻进花丛里扑蝴蝶,被花熏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云曜抖着毛一出来又看见不远处飞落千尺的瀑布。   瀑布下有个水潭,水潭里的鱼养得又肥又大,其上鱼鳞在水里熠熠生辉,云曜双眼噌得发亮,爪子情不自禁开始发痒。   肉垫踩在湿润的石面上,蓬松尾巴在身后荡来荡去,一条肥鱼引诱地在他面前晃晃悠悠。   耳朵轻抖,白毛团子压低身子。   金眸紧盯住这条肥鱼,几息后,等肥鱼游到他脚下的石头底时,白毛团子一个飞扑,猛扎进水里。   半晌后,叼着鱼的云曜冒出个湿淋淋的脑袋。   鱼尾啪啪啪地拍着猫脸,带得整个虎崽子晃来晃去,蓬松白毛紧贴着猫身,本来就不大一团,如今只剩点肉,看起来跟只拳头大的小耗子没差。   拖着鱼爬上石面,突然,巨大黑影覆下。   云曜抬头。   正是醒来后撂担子跑路,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儿子,循着气息来找心心念念神尊大人的老银狼。   老银狼震惊地着看面前拽着鱼尾,新鲜出水的小白耗子。   云曜眨眼。   足足好几息后。   老银狼像是才反应过来,灰白光芒闪过,足有几丈大的白狼出现。   面对这只还没他爪子尖大的小白耗子,白狼骤然俯身,宛如泰山的狼躯压下   云曜瞪圆金眸:想打架?!   “五万多年了,小的已经老得走不了路,神尊大人还是这么英武不凡。”   咦?!   绷紧身躯准备大战一场的云曜胡须一抖,优雅地抬起湿成一根细长条的尾巴:那当然!   他可是白虎,最凶猛的白虎,他不英武谁还能英武?   银狼难掩心中激荡,又湿又黑的鼻子凑到云曜面前,结果没控制好距离,一个没小心抵翻云曜。   噗通!   连鱼带猫,一块滚进水里,重获自由的鱼当即狂甩尾巴逃离这处。   “神尊大人!”银狼惊恐喊道。   湿漉漉的爪子扒住石头边缘。   “不愧是神尊大人,连落水都这么英姿勃勃!”   云曜:?   饶是喜欢夸赞的他,此时此刻也在怀疑老银狼是不是阴阳怪气,故意说反话。   但没有。   老银狼满心满眼装的全是云曜,灵气化成线,抓过才游着尾巴逃掉的鱼,两只狼爪捧着跪递到云曜面前: “神尊大人可是喜欢鱼?除了这处,宗内还有不少深潭,许些水族弟子时常待在里面,原形也比这条未开智的鱼好看许多。三长老的大弟子正是条鲛人,不如我叫他来陪神尊大人。”   “不要。”用灵气烘干了毛,再次变成蓬松白球的云曜毫不留情地拒绝。   老银狼提议: “或者神尊大人喜欢鸟?五长老的小徒弟是只青鸾,身上羽毛格外好看,尾羽更是不错。纵然入不了神尊大人的眼,拿来玩玩解解闷倒也勉强可以。”   云曜还是没兴趣,埋头理毛。   这可老银狼愁坏了,若是几万年前,别说有机会讨得神尊大人开心,就是见上神尊一面也极难。   如今好不容易神尊大人在他这小宗住下,他终于能和神尊大人多说说话,奈何没什么好东西献给神尊大人也就罢了,连讨神尊大人开心都办不到。   泰山大的巨狼愁得直挠脑袋: “不然小的带神尊大人逛逛内峰?”   老银狼往后退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脑袋挪到云曜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神尊大人不嫌弃,就由小的来带路?”   向来不懂尊老爱幼的云曜双眼一亮,不客气地飞上老银狼脑袋。   虎爪拽住狼耳,大喊一声: “驾!”   接收到命令的老银狼腾空而起,狼躯直跃云霄。   狂风吹得虎毛乱飞,云曜开心地眯起眼,从老银狼头顶俯视下空,将整个朝月宗尽收眼底。   自己飞和别人载的感觉完全不同。   老银狼的毛发比白岚还要多,云曜很是满意。   他躺在巨大的毛皮毯子上,一会儿从狼头滚到狼尾,又从粗壮的狼尾一溜烟滑下去。   老银狼配合弯起狼尾,云曜一个猛冲弹飞出去,老银狼尾巴尖顺势轻轻一拍,准确地将云曜拍回狼头。   见天色暗了下来,银月初升。   老银狼调用浑身灵气,激起血脉中银狼自带的天赋。   “神尊大人,你往回看。”   嗯?   云曜听话的转头,只见狼足带出数丈宽闪着碎光的灵带,在清冷月光下如银河坠入夜空,宛如绸带长而飘逸,而绸带的这一端就握在云曜手中。   这招名为碎月天河。   别看里面繁星点点,煞是好看,实则每一粒星辰都足以炸死一位金丹修士,是银狼最强,范围最广的攻击手段!   这招极耗费灵气,老银狼只在当初追他道侣时用过。当晚,他的道侣就同意和他在一起。   给云曜看完了银河,老银狼又带着云曜钻入深山之中,去摘最甜的灵果。   一晚上,朝月宗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乃至朝月宗的藏宝阁,老银狼全带着云曜去了一遭。   途中,瞧见云曜从储物袋里摸出宁渊给他准备的零嘴,正绞尽脑汁的想宗内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的老银狼双眼一亮。   “神尊大人还没尝过三长老酿的醉仙酒吧。”   “醉仙酒?”云曜嚼巴嚼巴奶糖,想起曾经他喝过的一点酒,说什么仙酿,喝在嘴里火辣辣的,一点都不好喝。   云曜颇为不屑: “没尝过。”   老银狼迫不及待道: “醉仙酒名为醉仙,意思便是神仙喝了也会醉。醉仙酒乃三长老所酿,神尊大人可还记得白狌?”   白狌。   这是有远古狌狌一丝血脉分支的猿猴,白狌在食物方面天赋异禀,生来味蕾敏锐,经过他们之手的食物无一不是人间美味。   云曜洗脸的爪子停住。   五万多年前,他在修真界作威作福时,抢过传言中仅剩的一枚白狌所炼制的丹药。当时可把那个叫什么的宗门气狠了,日日夜夜不停歇地追杀了他几十年。   好像那颗丹药叫破虚丹,闻一闻就能让人修为大进,若整颗吃下去更是能当场飞升。   飞升自然是没飞升的,但丹药香甜的味道云曜至今还记得!   老银狼见云曜来了兴趣,献宝似的道: “三长老便是白狌的后代,醉仙酒乃三长老花费了五十多年琢磨出来的仙酿,其中要用数万种不下百年的灵果,灵药,和灵液配比酿造。最后还需埋在冷泉下至少三百年才得一杯。”   “最重要的是果香馥郁,没有寻常灵酒的灼热,入口醇厚不腻,清香缭绕回味无穷!正所谓一口人不归,二口魂来兮,三口仙人醉。”说着,老银狼都馋了。   醉仙酒好是好,就是灵气太重,劲儿大,千年前三长老还防着他偷心尖尖上的宝贝酒。千年后,老银狼孱弱的身子已经禁不起这等灵酒,只得戒了酒瘾,再不敢半夜偷酒喝。   这么些年,若非老银狼费劲心思想讨神尊大人开心,他还想不起这么一件大宝贝呢!   “算算日子,三长老又酿好了两坛。神尊大人,一起去吗?”   云曜嚼了一半的奶糖一咽: “走!”   等宁渊寻着心头血之间的感应,过来接云曜时,就只看见一条猫尾巴掉在酒坛外面,尾巴尖惬意地甩来荡去。   旁边的老银狼化成人形,揪着一坛酒,哈哈大笑: “神尊大人,来!再喝!”   “喵!”来!   “喵喵!”再喝再喝!   “神尊大人,我这儿还有!”   向来视自己酿的酒为命根子,除非宗门大事发生,才勉为其难拿出一点,老银狼偷喝一杯都能追着老银狼揍一个月的三长老,如今满面红光的不要钱似的一坛坛抱出藏在自己房间里最宝贵的灵酒。   老银狼乃一宗之主,对外尚在闭关,但他不仅恢复了还实力大增的消息在内峰很难瞒住。所以早在宁渊休养那段时间,朝月宗长老们便已立过天地誓言,从老银狼这里得知了神尊的存在。   可惜,老银狼这家伙说什么他不想勉强神尊大人,说神尊大人可遇不可求,死活不让他们拜见神尊大人。   今夜,许久未被触动的阵法动了!   三长老的阵法乃八阶,除了老银狼,宗门内的妖有这个本领跃过他阵法的寥寥无几,可馋嘴的就这么一只老狼。   三长老怒气腾腾冲过来,老家伙,才恢复多久?又开始打起他宝贝酒的主意!   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教训一通老银狼的三长老方到这里,就看见往日馋得恨不得一头扎进坛子里的老银狼,居然恭恭敬敬先递给一只圆滚滚的白猫。   只需一眼,三长老立马明白这就是老银狼没让他们正式拜见的神尊!   “宁渊阁下,你来了。”老银狼赶忙递出自己怀里的酒: “这是老三酿造的醉仙酒,宁渊阁下尝尝吗?”   三长老没好气地白了眼有些醉意的老银狼,转而给出自己新挖出来还没开封灵酒: “宁渊阁下,喝这坛,这些埋了两千年,味道更醇厚。”   “多谢二位。”宁渊婉拒。   “喵?”   听见熟悉的声音,埋在酒坛里大喝特喝的云曜艰难扒住酒坛边缘,从坛子里探出个脑袋,迷迷瞪瞪往这边看来。   “喵”一见是宁渊,朦胧的金眸刷地亮了,尾音荡漾得快要飘上天。   “喵喵喵。”挂在坛子上的虎崽子连忙冲宁渊招手。   “喵,嗝!喵喵,喵”   小耗子,快来,这里有好东西!   喵不了几声就要打酒嗝的云曜四爪犹如踩在云端,眼前又冒出了星星,就在他晕乎乎地想把好东西捧给宁渊,一不小心又要栽回坛子里的时候,宁渊及时拎住了他。   宁渊看了眼酒坛,坛子已经见底,被贪酒的虎崽子舔得半滴不剩。   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是只酒鬼。   “怎么弄成这样?”   全是酒渍的虎崽子毫不在意,坐在宁渊掌心里,云曜砸吧砸吧嘴,发现口里美酒的味道淡了,他到处嗅,试图找到新的美酒。   终于在自己的爪子上嗅到了一点。   “这是喝了多少?”宁渊及时捏住想啜自己爪子的云曜: “还给自己喝醉了。”   “喵?!”云曜怒了: “喵喵喵!”   谁醉了?你才醉了!我没醉!   生气的云曜爪子上的酒也不想舔了,对着宁渊的手又踢又踹,见大掌还挡着他,一口咬了上去。   杀伤力不大,反倒糊了宁渊一手带着果香的口水。偏生金眸还恶狠狠带着得意地瞪着宁渊:疼了吧?怕了吧?还不快给本尊松开?!   宁渊确实没忍住——没忍住狠狠揉了把虎头。   而后看向同样有些醉意,但神智还清醒的老银狼以及刚给云曜抱来酒的三长老: “宗主,三长老,我先带神尊回去,二位慢用。”   “好的。”   天明峰。   净灵诀落在咬着他手的虎崽子身上。   “曜大人。”   云曜高傲地瞥向宁渊,微不可闻地动了下发酸的嘴,继续换个地方咬。   “神尊大人。”宁渊顺带捧起挂在他手上的虎崽子,可怜求饶: “你这铁齿铜牙的,再不松口,只怕以后神威赫赫的白虎大人身边要跟着只丑兮兮的废鼠了。”   “喵!”放你一马!   虎口被咬得湿哒哒的,看似狠,咬了这么半天也就留了点白印子。   抱过跳到地上,爬了半天吊床没爬上的虎崽子,宁渊带着云曜一块来到软榻。   “喵?!”见离心爱的吊床越来越远,云曜不满地怒斥。   宁渊不禁笑道: “喝多少酒?”   气得都只会喵喵叫了。   “喵。”云曜伸出爪子,比了半天也没比出个三。   捏住软乎乎的肉垫,好在宁渊总能明白云曜什么意思: “三坛啊,果然是曜大人!真厉害,居然喝了这么多还没醉。”   “喵呜”   云曜倨傲地翘起尾巴,一下子原谅眼前这只不规矩的小耗子。   老银狼他们喝的醉仙酒灵气虽多,但对大乘修士作用不大,奈何如今的云曜是只纸老虎,灵气全靠白头叶猿的兽丹支撑。不怪只有三坛,醉成这副模样。   不过……   宁渊温润的双眼一弯,看着怀里的虎崽子,放肆捏着软乎乎的肉垫,偶尔这样醉醉也挺好的。   想动爪子的云曜抽了抽,没抽回来。   “喵?”干什么?   云曜再抽,结果宁渊不仅不松开,还得寸进尺地用食指撑开梅花垫。   “喵!”抽了好几回都没抽回来的云曜生气。   见云曜炸毛,勉强捏足瘾的宁渊这才松手,云曜当即把捏红的爪子揣在胸腹下,警惕地盯着宁渊。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笑得一副狐狸样的宁渊连忙举手投降。   “神尊大人歇息会儿吗?”   哼!   蹲在宁渊腿上的云曜转个身,用屁股对着宁渊。   宁渊又没忍住,顺手揉了把。   云曜:?!   被非礼的白毛团子果断转移阵地,跑到软榻最里面蹲着。   还没逗够的宁渊掀开软被,在云曜瞪大的眼睛中半躺下,双手抱过抗拒的白毛团子放在他腹前。   “这次不碰你,真的。”为了表真心,宁渊还挪开了手。   审视的盯了会儿宁渊,确定宁渊说得是真的,云曜来回踩了几圈,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位置舒舒服服躺下。   酒劲上来的他懒劲变大,一开始还有点不满没事捏捏他耳朵,又玩玩他尾巴尖,还把脸埋到他背上的宁渊,后来也就随便宁渊折腾。   兽丹没了的云曜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醉仙酒的灵气,后劲一阵接一阵,越来越大。原本还有点清醒的脑子,没多时就变成了一团浆糊。   “喵”   “喵!”   云曜翻过身,像张猫皮一样摊开四爪。   “怎么了?”沉迷吸猫的宁渊发现了不对劲。   “喵……”   “热?”宁渊探了下虎头,体温正常。   想着,神魂笼罩住白毛团子,浓郁灵气在虎身内不停流转。若常人喝了这么多醉仙酒,很容易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不过云曜修为不在,但他乃白虎,这些灵气即便短时间散不出来,除了让这只贪嘴的家伙醉上一段时间,并不会对云曜造成伤害。   但这样热着总归不舒服。   宁渊托起虎崽子,灵气运于指尖慢慢地给云曜舒缓。   热急眼的云曜不耐烦地踢开宁渊的手,爪子划拉着,总觉得这一身的毛也热得紧。   “再缓会儿就好了。”   “喵!”   宁渊单手掐诀,以灵气凝了寒冰,试图给云曜降降温。   “抱着这个。”   话完没说还,眼前白光微闪,白腻晃花视线。宁渊眸子骤缩,本拿着寒冰欲帮云曜降温的手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动作。   未着片缕的柔软身子水般挂在他身上,下意识贴向温凉的宁渊,金眸迷蒙,委屈巴巴的: “宁渊,我热。”   灼热的吐息落在侧脸,宁渊视线一动,便会看见许些不加遮掩的春色。   宁渊薄唇轻抿,礼貌而克制的拉过旁边软被: “曜大人,先盖上。”   “不!”云曜不开心地掀开软被: “我热!”   然后理直气壮地又往宁渊身上贴。   宁渊身上香,还温温凉凉的,清醒时云曜就喜欢宁渊,如今脑子糊涂了,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察觉到越加放肆,拽过他头发,又觉得不够,脸也要贴着他的云曜。   宁渊无奈叹了声气,先前趁着某人还是虎崽子的时候,可劲欺负人家,如今报应来得真是快。   灵气幻化成白纱,无声地缠住双眼。   宁渊不是君子,他没有这么好的自制力,他不信自己,所以只能暂时借助下外物。   “什么东西?”   宁渊抓住拽住他眼前纱布,试图往下扯的爪子: “乖,不玩这个。”   手揽过肩膀,在掌心握住细腻时,宁渊五指微紧。灵气再次化成薄纱,完美覆住他的手,遮住令人遐想的温软触感。   带过薄被,在云曜还想掀开时,宁渊轻轻用力将人按在自己胸前,把自己握过寒冰的另一只手全权交给云曜,这才勉强安抚住躁动的虎崽子。   ————————   有点粗糙,晚点再修   捂脸,之前还说除夕前要完结这本的,现在看来好像有点艰难 第48章 七万年   掰着宁渊的手,修长分明的五指如玉竹雕刻而成,轻而易举触碰到有力的骨节。不仅赏心悦目,捏在手里更是温凉舒服。   云曜抱着玩会儿,又拿到鼻间嗅了嗅,和宁渊身上一样,宁渊的手也是香的,越嗅越让虎上头。   感受着云曜靠得越来越近的呼吸,宁渊正欲抽回手,毕竟某只虎有啃他手的前例在。   “不准动!”发现宁渊后退,神尊大人不容反抗地一把拽近,冷声呵斥,随即威严地一根根掰开宁渊的手。   此时此刻的宁渊如悬在崖边的马,饶是目不能视,手不能触,但感官还是无法彻底隔绝。   更甚至因为失去视觉,每一处变得极为敏锐,纵然隔着法袍,可属于另一具柔软身子的温热仍旧源源不断传过来,如滚水般直入心间。   云曜在他身上每动一下都会引得呼吸变化,若云曜真的咬住他的手,宁渊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定力。主要这虎崽子舍不得下重口,说是咬,其实和含没差。   “曜大人,这不能吃。”见阻止不了,宁渊礼貌提醒。   云曜充耳不闻,在宁渊犹豫着要不要强硬收回手时。他一脸埋进掌心,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最后不动了。   宁渊:……   “曜大人?”   没应。   好的,醉虎终于睡着了。   宁渊隐隐松了口气,没好气地捏了捏埋在掌心的脸,到底舍不得放开。   这四个月无比紧迫,每一刻都恨不得压缩到极致的宁渊难得空闲下来,就着这个姿势带过软被好生将虎裹紧。   确定身子没有露出来后,遮住双眼的白纱消失,宁渊看着埋在自己手里的人,一头长至脚踝的银发蹭得乱糟糟的。   单手搂着云曜,宁渊勾起发丝,一缕一缕给虎理顺。   银发顺滑,并不需要太多动作,指尖没入里面往后微微一滑,便能从头带到尾。宁渊向来有耐心,在对待云曜的任何事上更有耐心。   每一缕银发带出软被,云曜睡觉不老实,宁渊怕人不小心压着或者扯着不舒服,全部勾出来后,宁渊正要给云曜放一边。   眼前白光微闪,压在身上的重量再次一轻,方才还在手中的银发一下消失,毛茸茸充斥整个手掌。   “喵……”变回原形的虎崽子咪了声,四只爪子扒住宁渊的手,动作熟稔地顺着宁渊小臂一路往上爬。   宁渊低头看,才发现轻车熟路的虎崽子根本没睁眼。   好笑地看着虎崽子顺溜地来到他肩膀,湿粉的鼻尖到处嗅着,像只小狗子似的,一路寻着味儿爬到他脖颈。   宁渊侧头,好方便虎崽子动作,柔软温热的肉垫在颈窝处踩了几圈,最后盘成小小的一团缩在里面。   大抵被熟悉的气味包裹,虎崽子终于心满意足的安分下来,没多时震天响的呼噜就在宁渊耳边响起来。   给人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银发因云曜变回原形,骤然间全消失了,半点不恼的宁渊无奈地捏了捏窝在他颈窝里的毛团子。捏了还不够,宁渊偏过头,用并不太舒服自在的姿势蹭着毛茸茸。   他知道云曜睡着了,这家伙睡着的时候睡得格外沉,别说帮他挪个窝,就算宁渊捧过云曜埋在虎崽子胸腹大吸特吸,虎崽子也醒不过来。   但云曜睡觉挑,睡得不舒服就喜欢到处乱动,难得自己摸索到了好地方,宁渊舍不得将虎崽子挪来挪去。   酣睡一夜,再醒来的云曜只觉得神清气爽。   “醒了?”   云曜埋头使劲再吸了一口,从宁渊身上一跃而下,化成人形后懒洋洋地伸着腰。金阳透过窗扉,给白润清透的皮肤镀上一层暖光,极致舒展的细腰后腰窝深陷,再往下的怡人风景在银发遮挡下若隐若现。   千防万防的宁渊: “……衣服穿上。”   云曜: “噫?”   习惯了轻纱薄衣的云曜才发现自己还光着呢。   不急不慢幻化出衣服,云曜慢慢悠悠地弄不小心打结的长发。一旁的宁渊任由云曜打发时间,布下聚灵阵后,认真地琢磨起阵法和符箓。   云曜勾着银发,头发太长,若是弯个腰什么的,很容易落到地上,虽说有灵气并不会弄脏可总归不方便。   但剪掉那更不可能,他的头发可是毛发所化,一旦少了点,他的毛就会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更重要的是这毛没有个百十年根本长不回来。   想着。   云曜四处瞅了瞅,从窗外花树上折了根花枝下来。   银发长且多,云曜难得来了闲心,一开始还认认真真卷起来想方设法地盘起,结果头发太顺,花枝刚插/进去,银发再次散了下来。   弄了三次没弄好,云曜耐心彻底告罄,就在他烦躁地摸出一张定身符准备拍自己脑袋上时,宁渊及时握住他的手腕。   云曜:嗯?   在旁边不知看了多久的宁渊温润眼里带着不掩饰的笑意: “倒也用不上定身符。”   赶在云曜惊觉自己被看了笑话,恼羞成怒前,宁渊接过花枝: “单这个怕是不太够用。”   手掌摊开,灵气织成的白纱现出,其上还镌刻有生动活泼的小老虎: “不如用这个?”   云曜瞥见白纱上凶神恶煞的小老虎一下喜欢: “那就用这个吧。”   宁渊来到他身后,指尖扫过脸颊,带过两侧的银发。   手指不经意触碰脸颊,云曜莫名的有些心痒痒。因为太近,呼吸时不时打在他颈后,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气息,可这一块的皮肤瞬间好似变得灼热起来。   好奇怪。   云曜向来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但这是宁渊。   和刚才指尖滑过他脸颊一样,莫名带着心里发痒的同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蔓延全身。   不是讨厌,更不是厌恶。   “好了没?”云曜催促。   “马上。”   白纱绕过银发,手指灵巧地带着白纱在银发中穿梭。也不知道宁渊用了什么法子,最后给云曜绑了个只到腰际的高马尾。   云曜一甩,飞扬银发扫过宁渊鼻间,留下怡人的清香。   “别动。”宁渊稳住云曜,拿过方才的花枝轻轻地插了进去: “好了。”   只是换个了发型,好像身上无形的束缚一下挣脱,可把云曜高兴坏了,他伸手摸了摸白纱,又摸了摸花枝。   “你手真巧!”   “多谢曜大人夸赞。”   散着的银发束了上去,彻底展露出云曜精致的五官,眉眼中还多了几分纯粹的干净。一眼望来,少了些先前的清冷圣洁,反倒更像不谙世事的漂亮小公子。   帮云曜弄好头发,宁渊继续琢磨符箓和阵法。   云曜幻出水镜,欣赏了会儿自己的美貌,凑到宁渊面前,拿过一摞符纸。   “绘符会耗费灵气。”   云曜颇为不在意: “弄个五,六品的符箓挺简单的。”   反正闲着没事做,不管之后的醉梦城一行,还是以后对付万兽宗,符箓这些东西能多就多。   宁渊占桌子的一方,云曜占桌子的另一方。   绘制了几张后,云曜总觉得没劲,左手托腮,右手绘符,一瞬不瞬地盯着宁渊瞧。宁渊的脸还是那张丑丑的脸,不过云曜看着很是顺眼。   宁渊正在绘制一张符,旁边废弃的符纸上符纹复杂,云曜一看就知这是七品传送符。   ——宁渊在冲七阶。   云曜不禁屏息,他虽九品符修但符修越到后面越靠个人领悟力,此时的云曜在符修一途完全帮不了宁渊。   “曜大人随意便可,能否参悟只与自身心境相关,若能轻易被外界所影响,这七阶符修未免晋升得太简单了。”   云曜撇嘴,说得好像他担心影响他一样。   又绘制了几张符,云曜实在觉得没劲,本想变回原形,想到头上刚绑好的马尾又有些舍不得。   符纸推到宁渊旁边,云曜挪过来。   反正宁渊说不会轻易影响到他,云曜不客气地从宁渊臂弯下钻进去,躺在宁渊腿上。   “累了吗?”   “不累。”   一回到宁渊怀里,果然舒服很多。   宁渊好笑,稍微换了换姿势,双手托了下软成水的虎崽子,好让人更方便地坐在他腿上。   软绵绵地半撑起身子,云曜坐没坐相,没骨头似的靠着宁渊胸膛,无聊地继续绘制符箓。   绘符对于云曜来说简单得像喝水,他闭着眼睛都能绘制出来,所以没事的云曜时不时拽拽宁渊的头发,挪挪屁股,动动腿,再或者故意用自己的符笔撞宁渊手里的符笔。   刚开始宁渊手下符笔依旧流畅,不过很快,符笔停顿的次数越来越多。   宁渊还是高估了自己,前面才说过的话如今狠狠打了他的脸。   外界的事确实无法轻易干扰他,但这个外界明显不包括云曜。尤其此时此刻云曜还坐在他怀里,喜欢动来动去,半刻都闲不住。   “曜大人……”   “嗯?”   云曜忘了如今他和宁渊几乎毫无间隙,下意识侧头,唇不出意外地擦过宁渊唇边。   宁渊捏着符笔的手骤然一紧。   云曜跟着愣住。   他虽不懂情爱,但不是傻子,先在修真界混了百十年,又在俗世待了几十年。   以前好奇心极重的他还特意去过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没瞧几眼便觉得难以入目。他的传承告诉他,不论妖兽还是人修,这些是正常的,是为了种族繁衍。   不过见到两个人不着寸缕贴在一起,唇舌相交,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但宁渊似乎是例外,宁渊的唇是温的,软的。他抿了下唇,好似还尝到了残留着独属于宁渊的淡香。   这是宁渊,对,这是宁渊。   在发生这样他认为恶心的亲密动作后,云曜发现除了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多了外,居然并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哦,也不是全无反应。   他的耳朵有点烫,云曜恍然摸着自己胸口,心跳也蹦的有点快。和宁渊给他弄头发一样的感觉,但比之前强烈了数倍。   好神奇!   云曜眼珠一转,要不,再试一试?   就在云曜不退反进的时候,宁渊毫不留情地捏住他撅起的嘴。   云曜疑惑地看着宁渊: “唔唔?”   宁渊十分冒犯,捏着云曜嘴的手晃了晃: “神尊大人,你多大了?”   “唔唔。”   “你也知道你五万多岁了,成年了吗?别忘了你还是只幼崽。”   幼崽两个字瞬间激起云曜的愤怒,一双金眸瞪得溜圆,里面全是对宁渊的不满。   “有些事幼崽还不能做,比如这个。”宁渊指腹轻擦了下云曜的唇,本是打趣的动作,在触碰到时,宁渊眸色暗了一瞬,而后他难得露出些许懊悔的神色,看似无事地从云曜唇上松开,正经道: “又比如喝酒,不过曜大人想在我这里坐着继续绘符亦或睡会儿觉,那还是能行的。”宁渊拍了拍自己的腿,诚挚地发出邀请: “来吗?”   云曜一把拍开宁渊的手,毫不留念地从宁渊怀里钻出来: “你才是幼崽!你才没成年!谁稀罕你的臭腿?!这些事是我不能做的是吧,那我非做,你又能怎样?”   在云曜欲一把拽过宁渊,非得强制再试一次的时候。   宁渊彷佛不知道云曜要干什么,道: “难道曜大人又准备去喝酒?”宁渊不赞同皱眉, “曜大人终究还是幼崽,灵酒酒劲太大,不适合你。昨日便醉了一宿,再喝怕是对身子不好。”   “我醉了?!”这对云曜简直就是挑衅,是看不起他,是在质疑他!   云曜冷笑了声,转头踹门出去。   看着怒气冲冲走掉的云曜,宁渊扶额,总算糊弄过了这一次。   他不是圣人,怎会不想?尤其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在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扰乱他心绪的情况下。   但越是喜欢,越是会小心翼翼地捧着。   他很清楚一旦越界,以他对云曜的情意,只会一发不可收拾,他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自己,最后无法收敛伤了云曜。虽然神兽幼崽与人修幼崽以及寻常妖修幼崽完全不能等同,可想起这只傻虎还是小崽子,罪恶感更是蓬然而生。   何况他很明白云曜其实根本还不明白情爱,纵然这对于他们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宁渊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云曜不懂归不懂,但宁渊知道,这位口硬心软的曜大人心里对他并不一般。   只需要他主动戳破,以云曜的聪明劲一下就能明白。   宁渊无声地叹了口气。   七万年。   算下来至少还有一万多年,宁渊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好长。   ————————   明天再修 第49章 幼崽?   “臭耗子!说本尊是幼崽,说本尊还没成年,说本尊不能喝酒?哈。”云曜气笑了。   论年岁,论资历,他是宁渊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不知道几万个爷爷辈的,没让宁渊叫祖宗还得寸进尺了是吧?!   不能喝酒?   云曜满身逆骨,顺毛摸尚且容易摸生气,更何况逆毛摸?   找到老银狼,听老银狼说昨日的美酒还有许多,并且三长老巴不得云曜天天来喝酒后,云曜放开喉咙,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啜。   三长老和老银狼在旁边面面相觑,昨日神尊还一口一口地细品,今日怎么突然赌气了般跟喝水一样直直往嘴里灌?   醉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饶是血脉更胜一筹,实力重回巅峰的老银狼喝了几坛后走路也飘来倒去的。   “神尊大人,灵酒多喝无益。”   话完没说还,一记冷眼扫来,吓得老银狼当即止住声。   “你也觉得本尊喝这区区灵酒会喝醉?”   “不,不,不!当然不是,神尊大人乃神兽之躯,怎会被一点灵酒醉倒?”   老银狼不敢再吱声,抱着坛酒和三长老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   “醉仙酒灵气盛,我记得你不是说过神尊大人身子抱恙,喝多了会不会不太好?”见云曜一口气喝到第十坛,三长老终于忍不住担心,在地面上写道。   “应该没事?”老银狼不太确定的回复: “若真不利于神尊大人,想来宁渊阁下会阻止神尊大人的。”   虽说和宁渊还有云曜相处时间不多,但老银狼看得出宁渊对云曜的重视。   一提到宁渊,三长老注意力跟着转移。   “宁渊阁下是夺舍而生吗?虽有神尊大人相助,可若底子不好,镶再多金照样没用。我尚未有机会同宁渊阁下相处太多,但听你所言以及先前偶然几面,总觉得宁渊阁下无论见识,心计,谋略,均非常人所能及。别说寻常黑鼠,饶是我们宗内也无妖可比。”   老银狼沉思: “的确很像夺舍,宁渊阁下如今不仅合体修为,并且还兼修了符修和阵修两门道途。”   “若我没记错,宁渊阁下乃八阶阵修和六阶符修吧?”   写到这里时,三长老至今都还难以置信。   妖修不比人修,妖修体魄强健,金丹妖修杀死元婴人修的事不足为奇。但天道向来公平,人修虽肉/体不足,可他们天生聪慧。符修,丹修,器修,这些稀奇古怪又晦涩高深的道途就是由人修创造并延续的。   三长老托活得长的福,加之少见的白狌血脉传承,这才勉强晋升到八阶阵修。   可宁渊才多少岁?在凡鼠中虽算成年,但老鼠寿命统共这么点,撑死也就活了两,三年。说宁渊不是夺舍都他都不信!   讲到宁渊,老银狼兴趣暴增,他当初可是和宁渊在一张桌上谈过事情的妖。   手指快如闪电,一行接一行字的不停出现,恨不得把心里面对宁渊的震惊全部写出来。   “对!八阶阵修和六阶符修。虽说夺舍,可我总觉得不像,宁渊阁下对修真界近万年之事全无了解,我看得出宁渊阁下并非修真界中人。更何况仅凭宁渊阁下现今实力,即便身受重伤也不至于夺舍一只寻常黑鼠。”   讨论宁渊的时候,老银狼还不忘挪出只眼睛关心另一边的神尊,见神尊大人直接变回原形,挂在酒坛边缘大喝特喝。认真思索神尊被酒溺死的可能性,老银狼放心地继续写:   “再者,我来修真界已有五万多年。这五万多年间,我可没见过哪个人修能阵符双修的。不过……”   “不过?”   “不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见老银狼说话说了一半,连忙摇头晃脑的样子,三长老不耐催促。   “什么不可能?你说话说全点。”   老银狼拧紧眉。   “老三,过了至少六万多年的人,纵然神魂齐全,也不可能存活至今吧。”   “废话!”   老银狼啜了一口酒,写道: “那宁渊阁下绝对不是夺舍的。听闻我到修真界之前的前十几万年,那时候的人修可不得了,不仅有阵符,丹符,器丹……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多道同修可不少。”   三长老统共还没万岁,比老银狼年轻不止丁点。五万多年前的修真界他全然不知,一听老银狼难得提起,连忙追问。   “你来之前的修真界与宁渊阁下是否夺舍有何干系?”   “你懂的,越是艰难之境往往越能出惊世奇才。”老银狼写道: “以往的道途心得功法十分少,前辈们无惧无畏,行事大胆。有他们身先士卒,所以今日无论哪样道途均有传承。正是有这些细致到每一步都有人领着的功法心得,故而现今修士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多道同修。我可以十分确定,别说这五万多年,就是再往前几万年都没有能阵符双修的人或妖!”   “若宁渊阁下真乃夺舍,只可能是比我还早至少几万年的存在。”   老银狼说得越多,越觉得宁渊深不可测。   他道: “刚到修真界时,我看过些许人修记载。别瞧以前的多道齐修大能好似很多,但基本一样擅长一样堪堪入门,比如阵修达到了七阶,那么即便此人同修了另一道途,这道最多也只能在三阶徘徊。”   三长老也逐渐再次意识到八阶阵修和六阶符修,这两个称呼一同出现是多么的骇人,神色不免凝重。   “没有齐头并进的吗?”   老银狼点头。   “两道品阶相同,只是低阶影响尚且不大。可一旦晋升到四阶,来到了需大肆运转心法的中阶,因为每样道途灵气所经体内经脉大不相同,这时候的修士很容易灵气交错逆行,最后爆体而亡。”   “没有一个例外?”   “有。还是多道齐修,以不到五百的年岁,强行破空飞升的人修。听说此人飞升时,天道颤抖,雷劫迟迟不敢落下。”   不到五百的年岁?飞升?!   就算人修天赋再高,三长老记忆中最年轻的飞升修士年岁也得过千。不到五百就能飞升,放他们妖修中,就跟没断奶的小崽子一出生就飞升一样离谱!   三长老不可置信瞪大双眼: “谁?”   老银狼摇头: “不知姓名,但史书上尊称此人为人皇。”   人皇?   三长老第一时间想到如今自称为人皇的谢云璟。   老银狼哪能不知三长老想什么?他轻蔑地嘲讽写道: “谢云璟什么东西?他也配称人皇?一丘之貉,一个假兽尊一个假人皇。”   “真正的人皇乃万民所归,天道尊崇。那卷史书已有十万年之久,许多东西没能记载完全,只是模糊写有天道是借助人皇之力,才新开辟出个俗界。听闻人皇一名是数万俗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诚心供奉而生,得了天道印证。俗人之中,若有人以人皇名义起誓,违背誓言是会降下天雷的。”   “这么厉害?!”三长老咋舌: “坊间词本都不敢这么写的。”   老银狼嗤了声,写道: “你还不信。你知道为何修真界中出了名的墙头草,承运宗至今不倒向皇朝吗?”   三长老满脸茫然: “为什么?”   “因为这位人皇是傀儡一途的创始者。”   这次三长老真的彻底惊住了。   “人皇这两个字只得俗人认同远远不够,但人皇此称呼能被修士恭恭敬敬记载于史书中,就是因为这位人皇同样对修真界做出不少惊世贡献。他不仅完善了阵修,符修,丹修等道途,还自创了许多偏门道途。承运宗的傀儡功法心得,就是从这位人皇那儿流传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   “承运宗宗主自己说的。”   三长老若有所思: “难怪每次承运宗的人一听见别人喊谢云璟人皇时,总是在旁边冷着张脸。”   说着,三长老问: “你以前怎么没说过这些?”   “你也没问啊。更何况若不是亲眼所见宁渊阁下的本领,我说了你会信吗?十几万年前的事了,说了也没什么用。”   也对,这么久远的事说了也无用。   三长老感概: “想来这般厉害的人物,去了仙界那等大能云集的地方只怕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还能当上仙帝。”   “无论是不是仙帝,仙界和修真界相互隔离,仙界的人无法下来,所以宁渊阁下定不会是仙界的人。”   其实他们不是非得深究宁渊来历不过,闲着没事,恰巧聊到这里,起了兴头罢了。   “说不定宁渊阁下就是继人皇后的另一奇人?毕竟这可是神尊大人选中的,神尊大人的眼光哪是我们能随意参透的?”   神尊吹的老银狼不忘狠狠吹了一通云曜。   三长老跟着点头。   “老三,我们宗内不是还有丹修的传承吗?你觉得,我们能让宁渊阁下试试看吗?”   “你真将宁渊阁下当人皇啊?!”   “宗主,三长老。”   清雅熟悉的嗓音突然响起,聊得入神的老银狼和三长老吓得一哆嗦。   还是老银狼反应更快,灵气赶忙扫过地面,清理掉密密麻麻的字。   “宁渊阁下,你来了。”   “打扰了二位前辈,我来带神尊大人回去。”宁渊颔首回道。   只是一张平凡到甚至有些丑的脸,身形却似青松翠柏,气质更是文雅如竹。   “神尊大人在那里。”老银狼指向转瞬又喝了两坛,钻进酒坛里的云曜,像找到了底气,告状似的道: “这已经是第十二坛了,纵然灵酒对神尊大人无害,但喝多了总归不太好。”   十二坛?   宁渊神情微变,快步来到酒坛边。   他担心云曜喝醉后会变回人形,云曜气性大,但去得也快。他算着一炷香应该让云曜消了点气,赶过来哄虎,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就喝了这么多。   “曜大人?”   挂在外面的猫尾巴一收。   果然还在气头上,连尾巴都不想给他看。   宁渊蹲下/身子: “曜大人,你还在生气吗?”   坛子底的猫团成一团,眼神也不给他一个。   宁渊认错很快: “对不起,是我小瞧了曜大人。”   “哼。”   白团子挪了下,还是不想理宁渊。   “我曾在俗世时酒量不佳,尝了两口便晕头转向,以己度人觉得曜大人随便喝点便会醉。我知道,曜大人最是宽宏大量,绝不会斤斤计较我这只没用的小耗子不经思考说的话。”   “两口就醉,你确实挺没用的。”云曜讥讽回道。   “是的啊,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曜大人居然喝了十二坛,实在让我等望尘莫及。”   云曜扬起下巴。   “曜大人,我们先出来好不好?三长老的酒都快被你喝光了,我听宗主说,这佳酿他还想留一些等日后少宗主结契再用。”   一旁的老银狼:啊?   “这么不禁喝。”云曜嘟囔。   看得出来宁渊先前的那番话确实把云曜得罪狠了,也不知道怎么在喝了十二坛,脑子空空的情况下还能克制住本能不喵喵叫。   被顺好毛的云曜抖了抖爪子,准备站起来。还没站稳,飘忽的云曜眼睛一花,一屁股坐回坛底。   云曜:?!   他佯装无事地舔爪子,舔完爪子,又慢慢悠悠整理起自己的毛发。   过了几息,他倨傲递出毛爪子: “蠢货,还不扶本尊一把?!”   “遵命,曜大人。”   “等等。”在宁渊伸手,快捏住毛爪子时,云曜冷不丁收回去。   坐在坛子里的白毛团子一双琉璃似的漂亮金眸冷淡地盯紧宁渊: “好一个无礼的小耗子,谁准你叫本尊曜大人的?”   本以为已经哄好云曜的宁渊微愕: “不叫曜大人,那叫什么?”   白毛团子毛茸茸的下巴一抬: “叫老祖宗。”   宁渊双眼一弯,手指搭在酒坛边缘: “好的,小祖宗,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什么小祖宗?   是老祖宗!   云曜皱着眉想纠正,可又觉得老祖宗像极了白胡飘飘,身形佝偻的老年虎。   算了。   谁叫是他自己选的小耗子呢?反正比幼崽好听就够了。   爪子落在宁渊手指上,后者反手握住毛爪子,另一只手伸入坛中,轻而易举托起毛球,抱在怀里。   细心地给云曜擦被酒弄湿的毛发,宁渊看向老银狼和三长老: “我先带神尊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二位。”   “好的好的。”   目送宁渊和云曜离开,三长老问: “你见过宁渊阁下的真容吗?”   老银狼摇头: “没,宁渊阁下行事小心,来宗门时就是一副不起眼的模样。”   不知为何,三长老心中那个离奇的想法越来越重: “你从承运宗宗主那儿见过他们的人皇老祖吗?”   老银狼再摇头: “没见过。”   “你怎么什么都没见过?”   “承运宗宗主说他们宗内的藏兵阁顶层还供奉着人皇的画像,年份太久,他们都不敢乱动。”知道三长老想什么的老银狼往三长老怀里塞了一坛酒: “别瞎想,不可能的。”   ———————— 第50章 祖宗   宁渊抱着团子,想到云曜昨日翻来覆去说热,拍了把软乎乎的毛屁股: “热不热?”   云曜挪了挪,没理他。   宁渊反应过来: “小祖宗,热吗?”   云曜胡须一动,终于舍得回答了,软软糯糯委屈巴巴的: “喵……”   是了。   气消了,又开始喵喵叫了。   宁渊幻化出小块寒冰塞进云曜爪子里,哄道: “酒虽不会伤害你的身子,但喝多了也难受,小祖宗咱们下次不喝这么多了好吗?”   云曜听不得软话,尤其还是他最喜欢的宁渊用他最喜欢的嗓音这么在他耳边温声细语。   “咪呜。”云耀大发慈悲地蹭了蹭宁渊手指。   好啦!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本尊就勉强听你的吧。   热乎乎的肉垫贴在寒冰上,云曜舒服了些,不过没一会儿体内热意又汹涌地翻滚上来。   若说昨日宛如浸泡在热水中,那么今日就是放在火架子上烤。爪子里的冰寒还没坚持几息,整块寒冰就被捂热。   云曜气呼呼地扔掉这块没用的寒冰,又气又委屈地揪着宁渊。   “喵!”   “喵喵呜。”   “乖,再等等。”   宁渊安抚着白毛团子,他们已经来到了天明峰。进入院中房内,单手掐诀,牵动空中灵气瞬间凝成一个结水符。   水装满浴桶,又是一道空中结符,原本的温水凝出白霜。   “马上就好了。”   正要托着白毛团子放入冰水中,手中重量一增。   今早用来绑发的白纱和花枝早不知道掉在哪里,银发扑洒而下,云曜攀着宁渊肩膀,脸贴在宁渊颈窝处。   “热。”   云曜喝酒不上脸,透彻的皮肤只泛起了点点粉,体温却高的可怕。   此时此刻,宁渊顾不得云曜没穿衣服,握住云曜一只手,放在浴桶里: “会觉得冷吗?”   “不冷。”   见云曜不停把手往里探,宁渊抱着人先将腿没入浴桶中,等适应了这个温度,宁渊才放下人。   浸泡在冰水中,云曜总算舒服许多。   宁渊守在旁边给虎崽子舒缓体内的灵气。   打湿的银发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凌乱地落在前胸,肩侧,后背,云曜不老实,在浴桶里还要动来动去,不少水溅到脸上,连着眼睫一块打湿。   “还适应吗?会不会太冷?”   “不。”   云曜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特意转个身正对着宁渊,双臂搭在浴桶边缘,下颌靠在手上,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宁渊看。   没有人能抵得住心爱的人这么由下而上认真地盯着自己看,尤其心上人还毫无防备地赤/裸展露在自己面前。   但宁渊知轻重,在事关云曜身体面前,所有心思全部压了下去。   不管虎形还是人形,云曜总是看起来这么好揉,掌心落在银发上: “还热吗?”   “热。”   云曜抓住宁渊的手,大抵宁渊在帮他纾解体内郁结的灵气,云曜发现宁渊手掌碰到的地方会舒服很多。   他带着宁渊的掌心落在他的脸上,落在脖颈,渐渐往下,又来到肩侧。   “往下一点,这里热。”   “这边这边。”   到最后云曜懒得动了,只知道吩咐: “下边,那边。”   和以前按摩的时候一样,左右不分,好在宁渊再熟知云曜不过,总能第一时间清楚云曜说得是哪里。   给人疏通灵气的同时,宁渊顺带给云曜按揉轻捏,舒服得虎崽子不停哼哼唧唧。   “下面,再下面点。”   宁渊看着落在蝴蝶骨处的手,又看了眼被飘起银发遮住,没入水中若隐若现的纤腰。   “怎么不动了?”云曜催促。   “只是觉得水温上升了许多,可能没这么舒服了。”   “是吗?”云曜注意力轻而易举被带跑。   “曜大人再感觉一下?”   “什么曜大人?”云曜瞪了眼宁渊。   “小祖宗感觉一下呢?”   云曜倨傲地点头: “好像确实热了点。”   看着宁渊放了几块寒冰进来,还没等晕乎乎的云曜想起来似乎忘了什么事时,又听宁渊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祖宗可是困了?”   云曜逞强: “没困。”   “这样啊……”宁渊自言自语: “可我好似怎么听说喝酒的人越醉越精神,如若不醉酒便容易犯困嗜睡。”   云曜当做没听见。   过了几息,水花溅起,细韧修长的双臂抬起,湿淋淋地对着宁渊伸出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宁渊笑着抱起云曜,擦干身上水珠,云曜顺着宁渊的手往软被中一滚。滚进去,又滚出来,最后抓住宁渊的衣角,耸动着身子挪到宁渊怀里,眼睛一闭,这下彻底睡熟过去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的没好气地捏了捏云曜脸颊: “倒真是个小祖宗。”   这一次,云曜整整睡了两日。   “小祖宗醒了?”   “什么小祖宗,好难听。”云曜嘟囔,刚要起身,云曜眼睛一花,又坐了回去。   宁渊扶起云曜,指腹落在云曜太阳穴,轻轻地按揉。   “不叫小祖宗叫什么?”   “曜大人啊。”   行。   不仅喝醉酒了酒,还把之前说得气话全忘了。   “可我觉得还是小祖宗这个尊称更适合曜大人。”宁渊认真提建议: “曜大人活了几万年,先不说神尊身份,再则所见所识非同一般,我等后辈称声祖宗应当的。”   “你还挺识趣。”   云曜闭着眼靠着宁渊,加上穴位被按揉得轻重得当,先前被宁渊一口一个幼崽的气彻底消了个干净。   “不准再叫祖宗,我还没死。”   “好,不叫祖宗。”宁渊笑道: “今天曜大人还去喝酒吗?前日曜大人喝得太厉害,险些将宗主给少宗主的结契喜酒一道喝光了。”   喝得头昏脑胀,已经厌烦酒这玩意的云曜顺坡往下滚: “算了,虽然这酒味道还行,又不醉人,既然是留给小狼崽子的喜酒,肯定不能再喝。”   “曜大人果真善解人意。”   “花言巧语。”   在宁渊怀里又窝了一会儿,玩够了喝够了的云曜不想再出去。没事了绘绘符,累了就变成原形窝在宁渊怀里睡一会儿,醒了又去扒拉宁渊的符笔或者阵法图。   有时候将地上的布老虎抛来扔去,一不小心砸在宁渊头上。宁渊也不恼,笑着用灵气勾跑布老虎,逗得虎崽子满屋子追。   追累了,又无赖地蹭到宁渊手边,咬着宁渊衣袖,要宁渊给他揉揉毛胳膊毛腿。   反正在宁渊身边,云曜怎么玩根本不会觉得腻烦,至于老银狼,美酒,美景什么的,早忘一边。   *   万兽宗。   应垣跪在殿外。   从日落到天明,再从天明到日落。   不知跪了几日,谢云璟终于从内走出,路过他身边时,一眼不屑于给他。   过了许久,里面传来虚软的声音: “进来。”   房内暧昧的气息还未消散,坐在床边的人不着片缕,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长发。应垣及时垂下眼,跪在床边,不敢直视。   “他走了吗?”   “回师尊,皇尊已离峰。”   “嗯。”听见确定消息,无论何时,在谢云璟面前黑眸中总是浓郁翻滚的爱意瞬间消散。   饶是垂着眼,还是不可避免看见眼前的肌肤。细白的小腿上青紫瘀伤遍布,触目惊心。   应垣薄唇轻颤,到底抑制不住轻喊了声: “师尊。”   谢云璟性子暴戾,这段时日久找不到云曜,戾气更甚,隔三岔五来万兽宗,所有怨恨一股脑儿发泄在师尊身上。   师尊修为远不及谢云璟,饶是大乘期,身上的伤也会好几天才会消减下去。   指尖触碰到赤足。   足尖微颤,但并未收回去。   手指大胆的握住整个,柔和治愈的灵气乍现,就在即将碰到小腿上的伤时,一声冷笑声从上面传来。   从这双冒犯无礼的手中抽出,却不退反进,挑起应垣下颌。   应垣完全落在上方之人的眼中,冷峻的脸上唯有些惊慌的眸子始终垂下,不敢直视他。   “应垣。”   “师尊……”   “看着我。”   应垣手指微蜷,到底不敢违背师尊的命令,终于抬眼直视面前这具美到极致的身子。这些残留的痕迹,或骇人,或暧昧,但不仅没有折损半分,反而更加惊艳。   兽尊泛紫的腰身前倾,银发扑洒而下: “好看吗?”   应垣没办法否决: “好看。”   听见意料中的回答,兽尊不怒反笑,改用手挑起应垣的下颌,就在咬破的唇即将落在应垣唇上时,应垣一偏,避开了。   “怎么了?”指腹摩挲着应垣侧脸: “不是觉得好看吗?总归是给别人用的,给谁用不是一样。”   兽尊再次倾身而上。   “温木远。”   随意吐出的三个字瞬间将兽尊钉在原地。   良久。   温木远才恍然道: “你还记得啊。”   应垣没有说话,温暖的手覆上这张美若谪仙的脸,他没撤掉覆盖着原本躯体上面貌的灵气,而是用另一道灵气,轻轻的,慢慢的,一点点修改这张脸。   修长漂亮的桃花眼往内再微收,轮廓变得更圆更大。唇尾上扬,是天生的微笑唇。精致的下颌往外扩了些,脸颊多了点软肉……   在应垣的指腹下,一张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尚带些少年气的脸出现。   幻化而出的水镜映着这张脸,连鼻侧那点若隐若现的小痣也都在。   温木远怔怔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竟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   应垣脱下自己的外袍,心疼地裹好这副身子: “师尊……”他停了下: “木远。”   “收手吧,真的神尊已经回来了。”   “兽丹,兽骨,兽血,心头血,纵然这些全部被谢云璟取走,但神尊还是回来了。”   “谢云璟会败,皇朝会灭,万兽宗也逃不掉。为了苟且偷生,我们帮谢云璟做的恶事已经够多了。你说过,只要我晋升到合体就可以和我走,我已经来到合体巅峰,纵然皇朝权势滔天,但这次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在外人面前一直如寒冰冷铁,饶是面对谢云璟仍旧不冷不热的应垣难得露出卑微的祈求。   “木远,和我走好吗?神尊现世,谢云璟自顾不暇,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炙热的双眸让温木远无法直视,他垂下眼。   良久。   在应垣期待中,他笑道: “可是应垣,我怕死。”   终究确定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温木远抬眼直视着应垣,没有半点留念地散掉脸上的灵气。   他看着水镜中再次恢复的绝美容颜,看着镜中映出的另一双眼睛眼中微弱希望碎掉,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我离不开这具身子。”   应垣眸子彻底暗了下去。   是离不开这具身子所带来的权势与名声?   还是舍不得离开这具身子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呵。   应垣无声的苦笑了下,是或不是他又有什么资格问?   最后应垣只是礼貌而克制地再次跪在温木远脚边: “对不起,师尊,是徒儿太过无用。”   四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没了一个半月。   自那日宁渊带走云曜后,隔日老银狼收到宁渊贴心送来的云曜平安传信。老银狼心稳稳放回肚子里,不过这些时日没见着云曜,他又翻来覆去不得劲。   好不容易和神尊大人混到一起喝酒的程度,怎么神尊大人突然就不来了?   不甘心又怂的老银狼天天伙同三长老在天明峰外面蹲守着,试图蹲到出来玩的神尊大人。   一连蹲了四十多天硬生生连根神兽毛都没蹲到。   “神尊大人怎么不出来玩了?”老银狼自我怀疑: “难道是看腻了宗内的景色?或者觉得你的酒其实味道不怎么样,所以不想再来了?”   三长老白了眼老银狼: “我的酒味道不怎样,那你以后都别想再喝了!你以为神尊大人和你一样?整日游手好闲,只知道把事情推脱给小白干。”   老银狼摸摸鼻子,最开始他死期将至,所以不管白岚做得再出色,但他总是放心不下,虽然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但万事须得给他过一眼,他才能放心。   如今托神尊大人和宁渊阁下的福,他重获新生,寿命较先前延续了不知多少,甚至还要时时刻刻隔绝灵气,以免一个不小心得道飞升。   他很清楚,朝月宗有他,境遇一改往常。故而他彻底放下心,别说白岚每件事皆完成得漂漂亮亮,就算白岚是个脑袋空空的少宗主,只要他在,宗门就不会出问题。   这不,他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当根顶梁柱就行了嘛。   “这不是锻炼小白吗?再说,我都没参与宗内事务上千年了,哪儿还会啊?”老银狼睁眼说完瞎话,理直气壮道: “我这条半截脖子埋进黄土的老狼还能指望脑子多灵光吗?宗内大事还得靠他们年轻妖。”   “没脸没皮。”   “父亲,三长老,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聊着聊着,一道熟悉不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白,你怎么来这儿了?”   三长老扭头看着抱来一堆玉简的白岚。   白岚笑道: “这是近期皇朝的动向以及宁渊阁下所托之事。”   老银狼清咳了声,自然而然抱过白岚手上的玉简: “宗内事务繁多,你先去忙吧。正巧为父闲来无事,这等叨扰神尊大人和宁渊阁下的杂事你就不用放太多心思。”   白岚不疑有他: “好的,父亲。”   和三长老打了声招呼,刚到的白岚又走了。   得到玉简的老银狼十分自然地撂下三长老,捧着玉简去找云曜。   方到峰上的院外,一种恐怖的威压缓缓凝聚,老银狼心中一凝,这是什么?   “你来了。”   “神尊大人!”老银狼上前两步。   云曜懒懒打了个哈欠,接过老银狼手里的玉简,直接看了起来。   老银狼不敢多吭声,可那股没来由的恐慌威压越来越浓重,最后他终于忍不住: “神尊大人,是宁渊阁下吗?”   看完一块玉简的云曜点点头: “在晋升七阶符修。”   老银狼惊住!   七什么?   七阶符修?!   他记得一个月前宁渊阁下不还稳稳的六阶符修吗?!   他不是记得哪个宗的哪个老头,困在六阶上千年,至死都晋升不到七阶吗?!   “这,这,这么快呢?!”   “快吗?还行吧。”云曜沉思: “比我当初慢了两天,在修真界中好像确实挺快?”   又看完一枚玉简,云曜咦了声: “上次从秘境中出来后,谢云璟怎么突然折腾起归顺皇朝和万兽宗的自家势力新弟子?”   云曜默了会儿,嘲笑道: “这蠢货不会该以为灯下黑,觉得我和宁渊藏在这些宗门里面吧。白痴。”   又翻看了下宁渊托白岚四处散布真神尊现身白头叶猿秘境的消息。   当日瞧见云曜的大宗门势力不少,但皇朝在上,他们不敢在外多提。   宁渊让白岚他们关注皇朝动静的同时,第一件事便让白岚想办法扩大这件事,不用在乎真假,说得越离谱越行。   比如真兽尊降下神罚,姚越就是第一个。接下来不论皇朝还是万兽宗,都会遭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白岚做事谨慎,全让一些乞丐小儿传出去,别说此时的谢云璟满心满眼地找云曜,纵然皇朝有心查探也找不到源头。   不到一个月,全修真界已经传遍了。信不信是另一回事,毕竟皇朝和万兽宗一手遮天这么久。   但只要这时再次发生一件足以震惊修真界的大事,并且他这个真神尊再出个场,就能彻底坐实。   摧毁醉梦城就是最好的一个时机!   云曜满意地看完这份玉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修真界中大部分人起不了太大作用,可一旦有人带头在前,就能汇聚成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   温攻应受   对八七,论我这该死的,改不的Xp 第51章 病猫   恐怖的威压一直持续。   中阶冲击高阶十分困难,当初三长老用了半年才从六阶阵修晋升到七阶阵修。   这在修真界中还算快的,听闻中阶冲击高阶异常危险,一个不慎不仅冲击失败,还很有可能境界大跌。   云曜还在看玉简。   反正神尊大人没赶他走,老银狼干脆蹲在旁边不吱声。完全忘了天明峰也是朝月宗的,而整个朝月宗都是他的地盘。   看完了玉简,云曜仔细收好,准备等宁渊晋升完再看。   不过这次他没回院子。   冲击七阶的重要关头非往常能比,宁渊心性再坚定,再不容易受外界影响,可云曜不能赌。   “神尊大人。”   “嗯?”   想多同神尊大大说说话的老银狼斟酌道: “除了宁渊阁下吩咐的事情,目前还有哪里需要朝月宗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或者哪里需要用我的地方?”   “要说用得上你的地方,嗯……”云曜沉思: “还真有。”   老银狼双眼一亮: “小的必为神尊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云曜摆手: “倒也不必。”   他拿出个储物袋,储物袋里装满了玉简。   老银狼一脸茫然地双手捧过: “这是?”   “一些妖修修炼用的功法心得。”   这可是云曜这些天窝在宁渊怀里,每日刻录了好几个时辰才弄好的。   神兽传承中最不缺的就是妖修修炼的功法,偏偏浩如烟海。而如今修真界的妖修血脉断的断,灭绝的灭绝,很多功法他们根本用不了。   云曜必须从数万亿中一一核对挑选出来,可把他累惨了。每次找出一部,他都会趴在宁渊腿上摊成一张虎饼,得要宁渊捏捏揉揉许久才会好。   “功法心得?!”老银狼嗓音一下颤抖起来,双手震惊到战栗,两眼激动得发红。   要知道妖修传承断得太厉害,导致如今修真界中的妖修宗门还有修炼法子的少之又少,比如白岚,他儿子,就根本没有传承。   而他因为血脉越渐稀薄,继承而来的传承只有那招碎月天河。   最令妖愤怒无奈的是白岚因血脉不够纯粹,连唯一的碎月天河都使不出来。修真界中类似老银狼这种勉强还能继承到一点传承的大妖,肯定舍不得把自家功法给出来。   再则,血脉品种不同,给了也不一定能修炼。   长此以往,许多妖修们要么蛮力修炼,所以体魄越发强健,但修为进展越发缓慢。甚至有些妖修迫不得已去修习人修的功法心得,运气好的收获极小,运气不好的直接炸断筋脉。   “这实在太贵重了!神尊大人,这,这简直……”   老银狼没有办法不收下。   其中的影响对于他们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妖修都是巨大的!   尤其在老银狼发现玉简中许多功法不限制血脉,几乎所有妖都能修炼,更是高兴到说不出话来。   抓着储物袋,哐哐哐地给云曜磕了十几个头,软草地的地面硬生生被磕得砰砰响: “神尊大恩,小的势必永记于心!不止小的,还有朝月宗上上下下的全部妖修,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妖修都会记住神尊大人!”   这一通感激的话下来,反倒让云曜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这些功法并无太大作用,毕竟是外物,若自身懒惰不思进取,有了功法也无用。”   “宗内有勤奋上进者,凭借这些功法,兴许能在一年半载内就可小有成就,但还想更上一重楼,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云曜顿了下,实话实说: “此番朝月宗收留我和宁渊,相当于直接和皇朝对上,这些功法帮不了什么大忙,只能勉强算些心意。至于更厉害的功法恕我无法给你,否则日后平息皇朝和万兽宗后,又会再次坏了修真界平和。”   “小的明白!”老银狼忙收好玉简: “神尊大人和宁渊阁下愿在我宗落脚,能为神尊大人做事,是宗门和小的福分,神尊大人无需见外。”   无形的威压还在积聚。   高阶符修,丹修等,在晋升时已经能隐隐窥探天道,不论高阶符箓还是高阶丹药炼制成功时很容易引来天雷。   不过宁渊体内有云曜的心头血,天雷压根不用担心。   云曜取出另一个储物袋,从里面翻出果干,吃了几片,他递给旁边的老银狼: “吃吗?”   生平最爱吃荤的老银狼忙不迭地接过: “多谢神尊大人!”   第三日。   恐怖的威压已经攀升到顶峰,当晚,威压骤如洪水倾泻,天边金光乍起。   云曜站起身,抖落一地糕点碎屑: “成了!”   “这就成了?”   “嗯!”   还未等老银狼反应过来,云曜化作白光直奔院落。   “晋升了?!”   房内,宁渊毫不怜惜地扔掉手上方绘出来的七品符箓,一把接过扑过来的云曜。   云曜搂住宁渊脖颈,像只上瘾的虎崽埋在宁渊颈处陶醉的吸了口,才几日没见,可想死他了!   偏着个脑袋,云曜看见地上的七品符箓: “第一次就绘出中品的七阶符,还不错嘛。”   云曜得意洋洋: “不过比我还差一点。”   宁渊熟稔地托着云曜,擦掉虎崽子嘴边的零嘴碎屑: “自然,曜大人永远是最厉害的。”   “喏,这是银狼送来的。”云曜下颌搭在宁渊肩上, “谢云璟这个白痴,自作聪明,估计以为我们故弄玄虚藏在依附皇朝的势力中。”   “大抵借曜大人之势,身居高位太久,懒得动用脑子了吧。”   “修真界所有人和妖全知道白头叶猿的事,不过谢云璟好像不在意。”   宁渊翻看玉简: “他不屑修真界的常人,加上正急着找曜大人,所以暂时顾不上这边。”看到一处,宁渊动作微顿: “这个应垣倒是挺在乎他师尊,除了一些重要秘境外,他鲜少离开万兽宗,而且……”   “而且?”云曜好奇。   “而且这个假兽尊似乎也在意他这个大徒弟。”比如上次的白头叶猿秘境,假兽尊其实不便出面。   “这有什么问题吗?”云曜不懂。   宁渊摇头: “没什么,只是若两人关系非同寻常,要想假扮成应垣去拿回兽丹恐有被提前发现的危险。这次我们对付应垣需万无一失,毕竟兽丹这等重要的东西,谢云璟即便放在兽尊身上,肯定会下有禁制,一旦谢云璟察觉不对,兽丹他会取走的。”   至于戴了这么多年的假兽尊身体一下取走兽丹会怎样,这个不在谢云璟考虑范围内。   “怎么杀?”云曜只关心这个。   宁渊抬手绘出一张地图,这是他托白岚打探来的: “从万兽宗到醉梦城期间有数万里之遥,应垣合体巅峰修为,纵然这等修为曜大人仅凭白头叶猿兽丹可杀。但假兽尊疼惜他这大弟子,应垣身上保命的法宝灵器定然不少。”   “若他垂死挣扎闹出的动静太大,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个没有临近势力的地方。你看,这里。”   云曜顺着看去。   “独木岭。”   “对,这里最近的势力相隔尚有几百里,我们得提前一个月动身前往独木岭布置妥善。到时候,击杀应垣的重任就交给曜大人。”   “没问题!”   云曜就喜欢宁渊这样,完全不需要他再想什么,只告诉他怎么做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里,宁渊不停地刻画符箓,每一张全是七阶。云曜跟着绘制了些五六品的符箓,还忙着去看老银狼传授功法一事。   转眼就到了启程前往独木岭的日子。   老银狼还有白岚以及朝月宗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全部出来送云曜和宁渊。   尤其老银狼,一双蓝眼通红: “神尊大人,宁渊阁下,万事小心啊。”   他们倒想跟着去,奈何妖越多越容易暴露,还不如留在朝月宗时不时给皇朝和万兽宗找点麻烦,这样至少还能拖住谢云璟,给云曜和宁渊更多可发挥的空间。   换成丑脸的云曜摆摆手: “知道了,快回去吧。”   为了不引起注意,云曜和宁渊先用了传送符确定远离朝月宗后,两人才在最近的一个城镇,乘坐一次可载两百人的元婴期妖兽前往独木岭最近的一个城。   两处隔得远,中间得耗费十二天。   担心云曜不喜欢人多,宁渊特意花几百灵石租了间房,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里里外外清理干净。   谁知道云曜看都不看,听见外面的修士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息都呆不住,立马跑出去凑到一桌人面前。   这上面的修士修为大多筑基,金丹,为了方便,云曜和宁渊也将修为隐藏至金丹。   刚从绝灵海出来时,云曜迷迷糊糊地窝在宁渊怀里听着这些修士谈天说地,可羡慕了,只恨不得自己加入进来。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哪能放过?   自来熟地抓过一把瓜子,云曜一边磕,一边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正在高谈阔论的那人。   “我看啊,真兽尊现世这消息不一定是假的。”   “怎么不是假的?兽尊出现了两万多年,若白头叶猿秘境中那位是真的,为什么这时候才出现?我看啊,肯定说不定是有妖假借兽尊名义,想对付皇朝和万兽宗!”   “嗤,怎么不能是真的?!除了真兽尊,当今修真界谁还敢对上皇朝和万兽宗?”   “听说姚越都废掉了,这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若白头叶猿里头那位乃真,外头万兽宗那位又是真是假?若假,他身上的白虎威压怎么解释?若真,还能一次出现两只神兽吗?而且皇朝和万兽宗作威作福这么久,真兽尊为何现在才出来?”   一桌子的人沉思。   对啊!   兽尊可是天道宠儿,真身乃神兽白虎,别说一个皇朝,就是十个皇朝,十个谢云璟,代表天道的兽尊不是想杀就杀的吗?   再者,皇朝在修真界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但还远没危及天道,没到天道出面的时候。若哪天修真界真的被谢云璟搞得奄奄一息,这时候真兽尊现世才天经地义。   最后,真兽尊是白头叶猿秘境中那位,那么外面这位助纣为虐是的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是真兽尊被谢云璟害了,所以之前无法出来?”当事妖完全不觉得丢人,一本正经道。   不得不说,这种所有人都在蒙头猜,只有他知道真相的感觉不要太好!   云曜不急不慢地抛出鱼饵,只等这些修士迫不及待地崇拜看着他,然后追问他为什么。   只听一直觉得白头叶猿秘境出现真兽尊一事是谣言的修士开口: “谢云璟害了真兽尊?”   “对啊。”云曜说得头头是道: “皇朝和万兽宗显然关系密切,若谢云璟坑害了真兽尊,用真兽尊之物给了假兽尊,这样不就解释清楚为什么假兽尊身上也有兽尊气息,而真兽尊时隔这么多年才现身吗?”   云曜证据充分。   他倒不怕这些话传开,毕竟修真界这么多人,还不能允许一个脑子聪明的想到这个猜测?   话音刚落。   “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见了什么?谢云璟坑害真兽尊?!哈哈哈哈哈哈!”   “苍天啊,你可真是厉害!”   云曜:???   这怎么和想的有点不一样?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旁桌的听见,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事,有人指着一脸茫然的云曜,捧着肚子,笑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说,他,他说,哈哈哈,他说,谢云璟坑害了真兽尊,造了个假兽尊出来,所以才有了今日真假兽尊的谣言。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旁边的人听着也大笑了起来。   “这位真人,你说谢云璟坑害真兽尊?”   云曜点头: “对啊。”   “哈哈哈哈哈!”震天响的哈哈哈冲了云曜一脸。   “真人,纵然我等从未见过真的兽尊,但自小也是听着修真界传闻长大的。或许今日的兽尊与远古时救苦救难扶持人修的兽尊太不相同,不论真假,他都是白虎,你懂吗?神兽白虎!白虎属金,主杀戮。听闻白虎乃四神兽中攻击力最强的神兽,你说,他被谢云璟坑害?!”   “一个区区修士,害了神兽白虎?!”   “若真如你所说,这不是神兽白虎,这是病猫吧!   这些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云曜原本张开还想解释几句的嘴一下顿住。   哄笑声还在继续。   “对啊,这是病猫吧。白虎能被修士害了?还用白虎创了个假的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被嘲笑被质疑的愤怒此时此刻全部消失。   云曜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难受。   不知何时,温暖的手落在他脑侧,遮住不断涌入耳中的笑声。   宁渊看向这些人: “不好意思,我这朋友时常养在房中,对外面之事不太清楚,我先带他回房。”   关上房门,云曜顺着埋进宁渊掌心,嗓音低低的,闷闷的: “宁渊。”   “我是最没用的,我把神兽们的脸全给丢尽了,是白虎里面最耻辱的那只病猫。”   ————————   还有一章,没写完,等全部发出来后,明天再连着之前的一块修改 第52章 真假兽尊   也不知道多难过,掌心微微湿润,连着瘦弱的脊背跟着颤抖。   宁渊没说话,其实他也找不到任何话来说,只是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云曜。   界外界里有大妖照看着,出了界外界,云曜有修为傍身在修真界肆无忌惮,后又有远山寺的和尚们照看着他。   一切的污秽都没有机会入了他的眼,一百多岁,经历少得可怜,连着心眼还没长出来几个,偏偏还是良善的神兽。   别说那时因为天道完善不全,云曜修为压到几乎没有,纵然他有通天之能,也不一定逃得了这一劫。   这个跟头摔得太大,太狠,摔断了虎崽子的所有傲骨。   不知过了多久,宁渊手掌一重,他轻轻喊了声: “曜大人?”   没应。   这是睡着了。   宁渊小心扶着云曜,他看见掌心中的虎崽子睫毛濡湿,鼻尖微红。   揉了把虎崽子的脑袋。   抱起人,放在床上。云曜寻着味,主动地埋进宁渊怀里。   守了云曜一夜。   第二日。   云曜睁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在宁渊以为云曜还没从情绪中缓过来时,云曜恶狠狠道: “我一定要宰了谢云璟!”   云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放完狠话就从床上起来,怒气驱使下精力满满地凑到茶几前,从宁渊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摸出符纸,符笔等物,马不停蹄地开始绘制起符箓。   不过就是之后宁愿让宁渊放个传音符在屋内偷听外面的修士讲话,也绝不再踏出房门一步。   “不如变回原形?”宁渊提议。   “不去!”云曜撇嘴: “他们笑我,觉得我说的都是假话,我才不稀罕听他们说闲话。”   宁渊适时递来传音符,津津有味的谈话从内传出:   “这算什么?你们不知道吧,宗门排名榜上第三百六十位的天一宗,还记得他们的前宗主怎么死的吗?”   “不是渡劫突破大乘的时候,没能扛过雷劫才死的吗?”   “错错错!这是天一宗为了保全颜面的说法,其实啊,这个前宗主是被气死的!”   “什么?气死的?!快说快说,怎么气死的?!”   云曜支个耳朵。   “是被他道侣和他亲徒弟气死的,他正在冲关之际,才知道他的儿子并非亲儿子,而是他道侣和……”   和什么?   云曜整个耳朵都恨不得扒在传音符上,结果迟迟听不见后续,转眼一看,传音符黯淡无光,竟是关键时候灵气用光了。   云曜:??!   顶着云曜幽怨的目光,宁渊:……   他也没想到这传音符居然在这关键时候断了。   一道白光闪过,肩上多了点重量,云曜挥着爪子忙声催促: “快点,快出去!我还没听完呢!”   好在宁渊去得及时,云曜赶上了这个大八卦。   听了这个还不够,又让宁渊带着他去别桌听听。别看,修真界好听的事还挺多。   比如宗主的道侣找了自己的亲徒弟,还和亲徒弟生了个孩子。最后宗主死于天雷劫的心魔中,亲徒弟当了宗主,名正言顺和他道侣在一起。   又比如,有只七尾妖狐同时勾搭了好几个大宗的少宗主,引得这些少宗主为其争得头破血流。   原本窝在宁渊怀里的云曜听着听着,直接蹭到桌上蹲着,旁边宁渊还得及时给他剥爪子一粒粒地递到他口中,吃多了口渴,又得给他倒茶。   讲到兴头的修士见这么一只有灵性,人里人气的白毛团子,一时间愣住。   于是白毛团子不满地蹬蹬爪子,琥珀色的眸子不满催促:快点讲下去!   一只没修为的白毛团子,听闲事还颐指气使的,偏生没人生的起来气,这修士笑呵呵地道了句: “这小猫倒真有意思。”   前一天才被人当面说过病猫的云曜很是不在意。   管它大猫小猫,别磨磨蹭蹭的,赶快讲!   听完这桌换那桌,听完那桌再换一桌,没两天修士们都知道这上面有只胖乎乎的小白猫特别爱听闲话。   偏生还特容易笑,笑得时候两爪捧腹,坐都坐不稳直接倒在桌子上。   不过若这闲话不够刺激,胖猫还不过去听。嘿,耳朵可叼。   于是,一种无形地攀比陡然升起。   “今天小猫去谁那儿了?”   “丁字桌。”   “看来你讲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嘛。”   这些人为了引来云曜,各种犄角旮旯的事全拉出来讲了一遍。   云曜听得很是过瘾,有时候宁渊在房内忙着准备符箓,他听完后,赶忙回房间绘声绘色地讲给宁渊听。   好玩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云曜没听够瘾,就到了目的地。离开时,他还是不肯变回人形,蹲在宁渊怀里,十分热情地给这些修士挥爪再见。   在城内歇息了一夜。   宁渊他们用了三日便赶到独木岭。   先用幻阵转移可能误入独木岭的路人,又布下八阶绝灵阵,至于怎么让应垣进来,宁渊说交给他就行。   云曜坐守大阵。   目光所及一切正常,只有云曜才知道其下涌动着多少杀机。   云曜等得无聊,摘过旁边的野草咬在嘴里,一把捋过及踝银发放在胸前无师自通地编织起来。   头发太顺,手指一不小心松开,好不容易编好的麻花辫就会散开。   云曜难得编到尾,尾尖咬在嘴里。   “曜大人,他们来了。”   “唔。”好。   咬着头发的云曜点了点头,不急不慢在尾端缠了下,用野草插在上面。   欣赏了下自己的手艺,云曜刚放下头发,眼前的密林绿草陡然歪扭,一道高大俊朗的身影凭空闯入。   金眸抬起。   没等应垣从谁会布阵中反应过来,恐怖灵压铺天盖地袭来。   应垣半兽化欲做格挡的手臂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全部收拢,硬生生承了云曜一击。   “噗!”   应垣在地上足足拖离数十里,口中鲜血直涌。灵气化成的利爪掐住他脖颈,将他从地面提起。   银发一晃来到他面前,应垣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对上这双毫不掩藏打探他的金眸。   “不反抗?”云曜疑惑。   不反抗更好。   灵掌急速收拢,颈骨咔嚓作响。   “你不能,杀,我……”   脸色发青的应垣磕磕绊绊道,但合体巅峰的修为始终没有动用过丝毫,饶是现在命悬一线,他双手仍克制地垂在两侧,没有半分挣扎的迹象。   不能杀他?   云曜灵气再次用力。   “我的魂灯在师尊那里,若,我死了,他会引爆兽丹,和我,一起死。”   云曜眉梢一蹙。   宁渊处理干净随同应垣一起过来的妖,过来时正巧听见了应垣的话。   云曜看向宁渊,眼神询问:怎么办?   宁渊开口: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们。”   帮他们?   云曜略作迟疑,但从最开始应垣看见他的一瞬间惊讶再到现在,应垣一直十分顺从。   见宁渊跟着点头。   云曜掐住应垣脖子的灵掌一松,应垣狼狈地落回地上。   勉强缓过来后,他看向云曜还有宁渊,垂眼恭敬地对云曜行了个大礼。   云曜:???   怎么和他想象中的大杀四方,打得这对假兽尊师徒痛哭流涕的样子不太一样?   应垣嘶哑着声音道: “神尊大人若想拿回师尊体内的兽丹和兽骨,我可以帮忙,我会带你们去万兽宗亲自取出兽丹。”   云曜问: “凭什么信你?”   应垣不做犹豫,单掌指天: “应垣对天发誓,若有半字虚言,五雷轰顶,神魂俱灭!”   云曜和宁渊对视,天地誓言已立,不会有假。   “条件。”   “我深知兽尊和谢云璟罪无可恕,我也知道我有罪。我不求二位饶恕我,只是等一切尘埃落地后,二位能否将万兽宗近万年的兽尊罪过记在我身上,放过兽尊体内的残魂?”   放过兽尊体内的残魂?   这与放过假兽尊有什么区别?   云曜不解: “什么意思?”   应垣低垂着脸,向来冷漠肃然的脸上出现几分自嘲: “假兽尊并非假兽尊,原本的假兽尊身子中真正的神魂早已经消散了。”   什么?!   这次云曜和宁渊皆难掩惊讶。   真正的黑银虎已经死了,如今在这副躯体中的是另一只妖的神魂?!   云曜沉下心,黑银虎虽血脉不错,但若要想承载兽血还是远远不够,妖与妖不似人与妖。   谢云璟能承受云曜的兽血,是因为他乃俗人,相斥性不大。而且俗人虽然最弱,但可塑性和成长空间也是最大。所以谢云璟能一步一步慢慢加重兽血的量,最后淬炼出一身甚至能容纳云曜心头血的躯体。   但妖不行。   妖本身有自己的传承,被恶意取出的兽血蕴含了云曜无尽的怒意,更是暴戾异常,即便勉强的短暂融合,日后也会时时遭受兽血反扑。   真正的黑银虎说不定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兽血折磨中,痛不欲生的死去。又或者真正的黑银虎良心发现,想制止谢云璟,但被谢云璟下了禁制,只能自毁神魂。   总之原本的黑银虎死了,躯体却保留了下来。   而谢云璟定然舍不得这副好不容易造出来的躯体,他不可能让假兽尊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所以他只能找新的神魂放进去。   只听应垣道: “木远长我百岁有余,他们五尾狐一族向来聪慧过人。木远又是一只少见的返祖七尾狐,所以爹娘聘他来当我师长,教我习得各种人修间的礼仪文字。”   “谁料,仇敌联合人修势力来袭。全族包括爹娘,为护我逃出生天,不惜自爆而亡。自此,木远带我四处逃亡。但仇敌势力过大,他们穷追不舍,誓要斩草除根。木远本不善对战,为了救我七尾断了四尾,最后迫不得已带着我求上了万兽宗,妄图得到兽尊庇护。”   应垣的声音开始颤抖。   万年前,他不过百岁,只有金丹修为。而温木远也才两百多岁,修为甚至比他还低。   一个没成年的小崽子自认为师长,不离不弃地拉扯着另一个小崽子。   明明那些人目标只是他,只要温木远抛下他,随时随地都能活下去,但没有。   “当时兽尊在修真界中已有百年未现世,其实并非闭关,而是兽尊已经死了。万兽宗本乃谢云璟的地界,我们没见到兽尊,反倒见到了谢云璟。”   不用说,云曜也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七尾狐。   不擅作战,神魂却十分强大,连九品丹修尚且暂避锋芒。   而要承受假兽尊这样强大实力的神魂一定不能太弱。人修中拥有这样神魂的,要么九品丹修,要么九品阵修,符修,无一不有权有势,谢云璟无法轻易下手。   可妖兽生来较人修更弱,找到合适的妖修更难。七尾狐正是少之又少难得符合谢云璟条件的妖。   应垣闭上发红的眼,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谢云璟看上了木远的神魂,虽然木远勉强金丹,修为低微,但他的魂力足够带动整个兽尊躯体。谢云璟本欲强取,木远威胁他除非将他记忆从神魂中抽出,不然只要他有意识,不论他是温木远还是兽尊,第一件事就是自毁神魂。”   “谢云璟不敢轻举妄动,正好留着我可以拿捏木远,于是答应木远的条件,连着我一块带回万兽宗,并且同意木远以兽尊身份收我为亲徒。”   “至于木远本来的躯体,谢云璟为断他后路,当场摧毁。”   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应垣哽咽道: “我们有罪,我们清楚万兽宗就是谢云璟的走狗,我们更清楚醉梦城是在祸害无辜人修和妖修,但我们不管不顾,我更是利用得来的资源修炼至如今。”   “我和木远罪该万死,但我会尽力帮助二位,会帮助神尊大人取回留在兽尊体内的所有东西。事后,若我侥幸留有余命,我会以死谢罪,只求二位在对付兽尊时,手下留情放过体内的残魂一命。”   应垣抬头,再次重重磕了一头。   “求求你们。”   ————————   还没写完,迷迷瞪瞪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明天再一块修一下。   这章没完,之后应该会再补一些内容上,买过的宝贝不用再多花币。   啊——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碰什么复仇,升级之类的剧情文了。   太心累了。 第53章 私心   “如果本尊不答应呢?你又如何做?”   应垣没有任何惊讶,神色平静: “神魂灭,魂灯则灭。神尊可抽出我的神魂,如此木远并不会有所察觉。只是神魂离体太久便会消散,还劳烦神尊将我神魂放在肉身周遭。”   然后等他们对付假兽尊的时候,再用自己神魂伺机救下假兽尊?   不用直说,云曜也猜到应垣没说出来的打算。生剥抽离神魂之痛,应垣说出来彷佛只是吃饭喝水。   云曜看了眼宁渊,宁渊微微摇头,表示全由云曜做主,不会干扰云曜的任何想法。   “起来。”   应垣顺从的起身。   “先去醉梦城还是直接回万兽宗?”   神尊答应了。   应垣沉稳俊朗的脸上喜意一闪而过,恭敬拱手: “多谢神尊!”   “先去醉梦城,若我不去,只怕谢云璟和师尊会生疑。”   “走吧。”   应垣看向宁渊: “请问我的随从还在吗?”   “没了。”   好吧。   最后云曜和宁渊扮作应垣随从,光明正大跟着应垣一同进了醉梦城。   应垣乃兽尊大弟子,平日行事低调,所以这次只带了两位随从进入醉梦城并未引起别人注意。   醉梦城一半为妖修地界,一半为人修地界。   妖修地界特意为小妖准备,这里便是兽尊掌控,然而来这里更多的是人修。   一踏入醉梦城,醉生梦死的奢靡放纵扑面而来。   亭台楼阁,金墙玉瓦,初进时只觉得这是一处无比繁华的大城。   可随着逐渐深入,挂满花灯的高楼层层叠叠。   透过大敞的华丽门扉,云曜看见里面不少衣着单薄,或露出双耳,或露出狐尾,或垂着蛇尾的半化形妖修在里面带着媚俗笑意恭迎不停进去的人修们。   宁渊注意到云曜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拉过云曜,两人换了个位置,正巧遮住云曜的目光。   围绕城内的湖上停着许多笙箫缭绕的船舫,欢笑声不停地从内传来。食肆中飘来食物的香味,云曜闻见其中引得无数人修争先恐后涌入食肆中的香味。   ——那是妖修肉。   妖兽未开智,灵气入体不入骨,再如何香味道和裨益都不如妖修。   妖修妖修妖修,已是和人修一样的修士。和人修的骨肉对妖修一样,妖修的骨肉对人修来说也是大补。   在云曜离开修真界前,修真界虽有妖兽肉和人肉,但很少。   无论妖修还是人修,到最后都会摒弃一切,刨除杂念。毕竟自金丹之后,每次晋升一个大阶都会有雷劫。   天雷尚且可以凭借外物抵挡,但心魔劫直面内心。   倘若欲望太盛,再强的修士都会死在雷劫下。为了避免心魔劫,修士们从迈入修真界开始,就要学着抛弃所有的欲望。   色欲。   贪欲。   食欲。   ……   可现在,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一种病态的疯狂中。   肆意放纵恶欲,对天道敬畏减少,懒于上进只想着攀龙附凤,寻求捷径。   应垣知道云曜他们不会留着醉梦城,所以以巡查之由带着云曜他们逛遍了这半边醉梦城。   “前面便是斗兽场。”应垣传音道。   云曜顺着望去,醉梦城一分为二,最中心就是两个斗兽场。   “进去吗?”应垣看向两人。   云曜点头。   和外面各种华丽建筑不同,似乎想激起最原始的冲动,斗兽场修建得十分粗暴简单。整个斗兽场呈倒圆,以博斗场为中心,座位一圈一圈如涟漪往上扩大散开。   云曜他们来时,斗兽场内沸反盈天。   应垣带着云曜他们来到斗兽场视野最好的高位,一低头就看见场内正有两只半兽化的妖修搏斗。   其中一只手骨断裂扎破血肉直直刺了出来,整条胳膊仅剩着一点皮肉掉着。右边头顶的牛角从中折断,左边的牛角上还带着鲜血。   另外一只也好不到哪儿去,半张脸血肉模糊,腹部破开一个大洞。利爪上尖锐的指甲翻折。   前面那只是牛妖。   后面那只是猫妖。   无论妖兽还是妖修,这两种都是温顺平和的妖,可此时,他们看向对方的猩红双眼彷佛在看有着血海之仇的死敌。   “二十一号,咬死他!用你的牛角把他内脏顶出来!”   “一百号别怕,用你的牙齿,用你的利爪!”   人修们叫嚣着,嘶吼着,比斗兽场内搏斗的妖修还要疯狂。   不知是谁先动,下面两只妖修再次厮打在一起。   最后以牛角顶入猫妖胸膛,而猫妖借此机会穿透牛妖心脏,一把掏出牛妖血红跳动的心结束。   随着牛妖庞大的妖身到底,全场呐喊和怒吼声同时响起,猫妖以胜利者的方式高举心脏,最后生生嚼了这颗心。   对于死掉的牛妖,没人多看一眼。   甚至有赌牛妖赢的人修恶狠狠地瞪向牛妖,大骂废物。   没几息,场地清理干净。   巨大留影石投放出接下来出场的两只妖修,人修们又开始新的一轮下注。   应垣带走云曜和宁渊。   他道: “上场的每一只妖兽,只要赢了,他就可以分得百分之一的报酬。”   斗兽场太热,来这里的几乎全是大宗门势力,不缺灵石的人修。   每一轮斗兽场最少几百万灵石进账,几百万,百分之一就是几万灵石。如今修真界被各方势力瓜分,散修更加难以生存,饶是元婴散修在修真界中一年也不一定得到一万灵石。   可想而知,这几万灵石对上场的修士来说是多么巨大的诱惑。   “但几乎没有妖和人走出斗兽场。”应垣道。   “不管是自愿来到斗兽场还是被掳来卖到这里,他们本身的天赋实力就不强。为了观赏性最强,他们每一轮都会挑选实力相近的上去比斗。即便活下来,也会身受重伤。他们拿到手里的灵石还没有捂热,就要买疗养的灵药,不然下一次上场就是他们的死期。”   可斗兽场内的灵药比外面价格贵了不止一层。   几万灵石,只能买几样成色不好的灵药。   “实力更强的妖修或者人修呢?他们一场的价格应该不止几万灵石。”   “确实不止。斗兽场为了留住他们,会多给他们分成。加上客人打赏,很多时候一场下来,他们拿到手的灵石可以上百万。”   一场上百万灵石,足足比得上一个中等势力的一年收入。   “这时候,就算赶他们走,他们也不愿意走。”   宁渊目光微闪,只是一下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但显然聪明有余,可还是高估了修真界,尤其如今这样一个资源极其不平衡的修真界的人性的云曜一时没明白。   “什么意思?”云曜蹙紧眉: “不是可以赎身吗?挣了这么多灵石不走,那且不是活活耗死?”   应垣没回话,他带着云曜他们来到城主府。   进了书房后,案桌上早已摆满了近些年的醉梦城各项收入开支。   “确实会活活耗死,但至少比去了外面死得更慢。”应垣没有看关于醉梦城收支的玉简,而是拿起笔,在刻满许多名字的竹简上勾画。   一边划掉名字,他一边回道: “少部分能挣到许多灵石的妖修中又有少部分能保持初心,不仅攒够灵石为自己赎身,更是能留下大笔灵石。这些人最开始离开斗兽场时,确实风光无限。所以慕名而来许多妖修人修,试图从斗兽场这里找到出路。”   “但其实只要细心调查,就会发现这少部分离开斗兽场的修士,短则几个月,长则四,五年,他们总会因为各种意外死亡,比如目中无人招惹了其他宗门势力,又比如不幸被魔修盯上,再或者不小心死在秘境中。”   云曜不解: “是谢云璟做的?”   以谢云璟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允许这些人带着这么多从斗兽场得来的灵石离开。   应垣摇头: “不是,这些灵石还不足以让谢云璟耗费心力出手。”   “斗兽场虽然血腥,却也是一个舒适的牢笼。他们以为自己在斗兽场称王,却忘了斗兽场本就是为了容纳无处可去的修士存在,他们的天资修为本就不佳,在外面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所以只要进了这里,就没有任何活路。”   应垣沉默良久,点头: “对。”   妖修这边是这样,人修那边亦是如此。这边是人修的天堂,那边就是妖修的天堂。   进来的人和妖或许有的只是冲着短暂的利益,但有的或许看透了,可仍旧进来。   斗兽场是死路又如何?修真界被瓜分,他们在外面抢不到任何的资源,不也迟早是个死?与其在外面死得悄无声息,至少来了斗兽场还能搏出点价值。   心里的沉闷再次扩大到极致,云曜垂眼看着应垣勾掉的名字: “这是?”   “红色的名字是自愿卖身进入斗兽场的妖,灰色的名字则是被拐来卖入这里的。”   “你划掉这些灰色的名字是?”   “拒收。”应垣手中毛笔再一动,又划掉一位。他的声音还是很平淡,像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自愿进来的妖很多,没必要再赔上多余的命。”   “这种直接影响斗兽场妖兽数目的事情,谢云璟会同意?”   以谢云璟的性子巴不得修真界越乱越好,这种事情他只希望多来一些。   果不其然,应垣回道: “不同意。”   “那为什么?”   “是木远。”饶是之前被云曜掐着脖子时仍旧坦然自若的应垣捏紧笔的手无声一紧: “木远自进了兽尊身子,收我为亲徒,知我性命无忧后,除了谢云璟要求他做的事情外,他并不干扰醉梦城和万兽宗的事情。来醉梦城是我主动要求的,这些名字也是我自己划掉的。”   “醉梦城这一半说是万兽宗掌管,其实全是谢云璟的人。我第一次做手脚就被谢云璟发现,谢云璟大怒,他准备强行废掉我的修为,让我做个废物,反正当初他只是答应木远保全我的性命。后来……”   应垣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到后面根本无法抑制,他只得搁下笔: “木远求了他几日。”   他永远记得昏暗无光的暗牢中,木远顶着布满青紫吻痕的兽尊身躯进来时,他被打得全身鲜血躺在地上,双眼被血糊住。   似是想为他拂去脸上的血,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又收了回去。   应垣问温木远,为什么谢云璟只是打了他一顿出气。   温木远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谢云璟多在乎这具身体啊,他伤你,我就伤这副身子呗。   真的这么简单吗?   应垣不太确定,可温木远告诉他,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划掉这些被掳来的妖修,温木远劝说谢云璟,说万兽宗未统一妖修势力。如果醉梦城带来的坏影响太大,恐怕会伤及兽尊威名,毕竟修建醉梦城少不了兽尊的推动。反正自愿来斗兽场的妖修不计其数,少了几个心不甘情不愿进来的,根本无伤大雅。   谢云璟思索之后,觉得确实如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应垣不能做得太过分,因为这些被卖进来的妖修全是醉梦城私下花钱买来的,在尽最大努力拒收这些妖修后,如果拒收妖修太多,应垣还需要自己贴补一定的灵石。   处理完这些琐事,应垣递给云曜和宁渊几幅卷轴: “这是醉梦城和万兽宗的布局图。”   云曜展开一看,在醉梦城布局图上连坐阵的修士在哪个方位都标注好了。   “木远问过,谢云璟在醉梦城下布有两个九品大阵,但不知道阵眼在哪儿。”   应垣又递给云曜他们几块留影石,这上面记载的是留守醉梦城几位修士的信息,具体到他们每个人有多少护身法宝,使用何等功法全部标注得一清二楚。   “万兽宗看似厉害,实则内里虚空,里面的大乘修士全驻守在皇朝。”   应垣取出一个储物戒: “谢云璟对我和木远有提防之心,我们从未进去过皇朝最里。皇朝布局图我无能为力,这里是近万年来我自己整理的,加上从木远口中得来的一些皇朝修士记载,兴许会有用。”   云曜打开一看,储物戒内放满了书架,其上堆满了玉简,玉简有新有旧,一看就只并非一朝一夕能整理好的。   “有劳。”   “私心罢了。”   五日后。   应垣带着他的两位随从悄无声息地折回万兽宗。   ————————   还没修。   争取尽快过完修真界,然后好让崽子们去仙界谈恋爱,写写日常什么的,再写剧情真的要蔫了…… 第54章 还能怎么办?   在赶回万兽宗的途中,云曜没骨头的靠着宁渊,翻看起应垣给他们准备的皇朝内部修士信息。   看着看着他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应垣,近万年皇朝可有飞升的修士?”   应垣想了会儿: “不确定,因为皇朝内有许多阵法,这些阵法遮天蔽日,外人无法窥得里面。不过雷劫动静太大,靠近皇朝附近的势力许多次听过皇朝内雷声浩荡。”   “引起雷劫的除了飞升,还有晋升,布阵,绘符,炼丹,这些都会引起雷劫。听见雷声不一定是飞升,你可亲眼见过皇朝内的大乘修士飞升过?或者你知道皇朝内明确飞升的修士名册吗?”   应垣摇头: “没有亲眼见过,更说不上哪些修士飞升。”   “难道你是觉得……”   云曜道: “单这些记载上面,皇朝内的大乘修士明面上就有几十位,一位大乘修士何其难得?就算皇朝建立了五万多年,也不应该有这么多。 “   “这些大乘和假兽尊一样。”   宁渊和云曜异口同声。   听着这边动静的应垣没忍住: “二位的意思是,皇朝能有这么多的大乘修士全因为他们和兽尊躯体一样?只是留下来了带有这身修为的躯壳?”   “对。”   知道云曜懒,宁渊主动帮云曜解释: “既然谢云璟能造出一具不能飞升的兽尊躯体,为什么不能再造出大乘躯体?只要定期更换里面的神魂就够了。”   应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黑银虎能被造成假兽尊是因为他自身血脉顶级,所以修为并不会相差太远,但凭空造出一个大乘修士,这只怕太过匪夷所思。”   “凭空造出个大乘确实不能,但若将渡劫提升至大乘,又或者将合体提升至大乘呢?”   应垣突然想起谢云璟给温木远,用来收拢大势力的丹药。   那些丹药不知从何而来,不仅能最大限度的提升妖修的修为,还能延年益寿。   “若这些大乘修士也是谢云璟用我的兽血弄出来的,反倒是件好事。”   宁渊接过云曜手里的玉简,云曜顺势蛇般往下一滑,躺在宁渊腿上,丝毫不在意应垣。   “怎么说?”   “因兽血淬炼而来的躯体,我的兽血早已融入他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个心念就能引得他们自爆。”   现今他们正在妖兽身上,饶是宁渊特意用灵气罩帮他遮住狂风,但还是有阵阵微风。   云曜捉住宁渊的一缕长发缠在食指上,他看向应垣: “如果我们杀了谢云璟,你会死吗?”   应垣没动。   “会的吧。”   云曜替应垣回答。   “依照谢云璟的性子,他知道温木远在意你,想来会和你签订契约,又或者在你体内布下阵法。他若死,你也活不了,这样温木远才会尽心尽力帮他做事。”   “我猜,还不止。”云曜道: “温木远,就是假兽尊身上也被他动过手脚。”   “对。”提到温木远,应垣的话总会多一些: “兽丹和兽骨都被做为阵眼,用阵法禁锢在兽尊体内。不论取出兽丹还是兽骨,这副躯体都会瞬间分崩离析。”   “木远原本的躯体已毁,一万年前,他本就重伤找上的谢云璟,又自抽神魂。神魂受创严重,若兽尊躯体没了,木远神魂坚持不住半盏茶。”   “你找到容纳他神魂的办法了?”   “嗯。”应垣脸上浮现几分笑意,取出一物: “养魂木。”   养魂木?   居然还能找得到养魂木?   这东西蕴养神魂,是炼制提高神魂的最好灵药,不论对妖修还是人修裨益甚大。早在五万多年前,修真界这东西就已绝迹。   云曜难得起了精神,抬眼望去,只见应垣手中那一截仅有拇指大点却生机勃勃温和异常的绿木。   “这是四千多年前,偶然在一处秘境中得到的。”应垣小心地拂着养魂木: “上天到底给了我们一线生机。”   “你找到养魂木的事情告诉温木远了吗?”   应垣点头。   云曜想了下: “所以即便你已经为你们做好了退路,但温木远还是舍不得交出兽丹?”   不然若温木远真的想明白,愿意主动将兽丹交给他们,在他们找到应垣时,应垣根本不会拿自己作为筹码,而是直接说出来。   应垣握着养魂木的手顿了下,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木远说,他离不开那副身体。”   离不开那副身体?   是怕谢云璟?怕死?怕被再次追杀?   还是离不开假兽尊带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周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中。   良久,云曜跟宁渊传音: “宁渊,你说一只妖,会变得这么快吗?”   明明万年前,才两百多岁,以七尾狐年岁来看不过人修几岁的小孩,就能不离不弃,不顾生死甚至硬生生断掉四尾。   七尾狐的尾巴在关键时候可以当作另一分/身,每断一尾,不仅修为大损会承受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更是相当于丢了一条命。   最后更是为了应垣自抽神魂,甘愿困在别的躯体中足足万年。   这样的妖,真的会迷失在受人钳制的权势财富中吗?   宁渊理着云曜微乱的头发: “曜大人想做什么就做,问心无愧便是,不然日后徒留遗憾。”   “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我又帮出一个谢云璟。”   “不会,也不怕。”   云曜没好气地拍开宁渊的手,他是要听这个吗?他是要让这人阻止他的!   “誒!”云曜不爽地喊了声前面的应垣。   “神尊?”应垣不解。   “喏。”云曜手起爪落,两缕雪白发丝落在掌心,看似很随意的递给应垣: “看在这些年你们救下的那些被强卖到斗兽场的妖修们,这给你了。”   “这?!”   应垣知道神兽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乃世间至宝,但此时他并未有太大的波澜,更准确来说,他对于这些别人梦寐以求的天材地宝都没有欲望: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云曜蹙眉。   这还是第一次,他想给别人东西,结果还被拒绝了的。   宁渊道: “收下吧。”   见应垣还是犹豫,宁渊又道: “神尊感应天道,不会无缘无故送你。”   不知应垣想到什么,还是收了下来,对着云曜和宁渊行了个大礼: “多谢神尊大恩。”   云曜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闷声闷气地捏着自己那一缕又少了大半截的头发。   “心疼了?”   云曜没吭声。   宁渊笑着勾过云曜那一截又少了头发,手指灵活地穿梭,几息后,那一缕被割面目全非的头发藏在了别的头发下,完全看不见了。   *   有应垣在前,云曜和宁渊进入万兽宗格外顺利。但他们没想到,谢云璟居然也在万兽宗。   而且很巧合是的,在应垣带着云曜他们去见兽尊时,正巧遇见兽尊送谢云璟出来。   “见过皇尊,见过师尊!”   应垣连忙行礼,兽丹未得,云曜和宁渊完全没有和谢云璟对上的实力,双方垂着脑袋,怯懦着跟着行礼。   “这次是这两个随从同你一起去的醉梦城?”兽尊突然开口。   应垣去醉梦城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但他每次去都是轻车简从,身边带的随从全是温木远亲自选的。   温木远这样问,肯定是看出来随从已经被替换。   这话一出,云曜明显感觉到谢云璟的目光在这瞬间依次扫过他和宁渊,并且停在他身上。   三个人心里跟着一沉。   如果温木远当场拆穿,谢云璟加上假兽尊,以及万兽宗的妖修,云曜和宁渊只怕兽丹不得,还得赔了自己。   “是的,他们两个话少,懂事,所以这次带他们的过去。”应垣神情不变。   温木远轻笑了声,就在云曜和宁渊准备温木远拆穿他们这瞬间,先下手为强对付谢云璟时,他道: “我与徒儿还需商讨醉梦城的各项事宜,皇尊需要留在这边听听吗?”   又在温木远身上发泄了一通迟迟找不到云曜的怒火,谢云璟没心思浪费在这里,一把拽过温木远,谢云璟在人耳边低声警告: “记住本尊说的,护好这具身体,不然你该知道下场的。”   温木远双眼一弯: “自然。”   谢云璟方离开,温木远收起笑容,看向三人: “进来吧。”   房内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残留气息,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温木远坐到床边,指尖幻化出一面水镜。   脸上的幻术渐渐褪去,露出下面黑银虎俊朗的原容。   温木远看向应垣: “你不是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吗?过来。”他抬起下颌: “帮我弄回以前的模样。”   “师尊……”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应垣歉意地看了眼云曜他们,而后来到温木远面前,他蹲下身,指腹一点点勾勒出温木远最开始模样。   “神尊?”温木远斜了眼这边。   云曜也懒得藏了,直接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好奇地凑到温木远面前,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这副假身体。他捏住一缕雪发,在指尖摩挲: “果然就是假的,摸起来都不一样。”   说完,他还邀请宁渊过来: “你捏捏看。”   宁渊摸了摸鼻子,笑着摇头拒绝。   反倒温木远十分不介意,他好奇地反捏住云曜的银发,仔细揉搓了几下: “好像确实不一样。”   “对吧。”   “你的像丝绸,冰冰凉凉的。”   “温木远。”   对于云曜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温木远一怔,随后恢复最原本模样的圆眼一弯: “嗯?”   “你不是舍不得这副身体吗?方才谢云璟在的时候,为什么不戳穿我们?”   “对啊,舍不得。”温木远似是有些累了,他搭在应垣掌心,丝毫不在意这样很不方便应垣动作。   “可是这个蠢货都把你们都带到我的老巢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   下章解决谢云璟,再下章弄好修真界,再再下章飞升去仙界!   完美!   啊,剧情写得我有些晕头转向,想看日常的宝贝们可以暂停追更,等下一卷仙界(我会在目录标出来)出来后,再追更就行。正好可以省点jj币 第55章 你不怕死吗?   “你不怕死吗?”   “怕啊。”温木远道: “我不仅怕死,我还怕疼。不过他不是准备好了养魂木吗?”   云曜看着说得轻飘飘的温木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了。”应垣应了声,却并未抽回手。   温木远抬起脑袋,对着水镜中的自己左瞧右瞧,他又站起身,上下比划了番,很是不满道: “我没这么高。”   可惜身子没办法调动。   说着,温木远侧头去瞧云曜: “确实比不上神尊,不过我更喜欢这张脸。”   “挺好看的。”   温木远笑了: “我也觉得好看。”   云曜没有安慰温木远,他夸他好看说的是实话。温木远原本的脸确实十分出色,大抵因为两百多岁神魂就进入这副身子,所以温木远的相貌和神魂一样,停留在了他最开始的模样。   狐妖一族,相貌皆偏魅,可温木远身为返祖七尾狐,不知是本性如此加上尚且年幼,又或者带着应垣自己的想法。所以温木远相貌十分干净,像未经人事的小少爷。   “兽丹和兽骨都在身子里,不过兽骨只放了一半。”手指落在腰带上,温木远看着云曜: “劳烦二位先转过身,身上脏,总不好污了二位的眼。”   “脏也是谢云璟脏,与你何关?”   温木远笑道: “神尊说得对,不过终究不好看,神尊还是转过身吧。”   云曜还是不动: “黑银虎整个身体就是一个阵法,兽丹和兽骨镇压在里面,除非破阵,不然根本取不出来。你准备怎么做?”   “神尊可是小瞧人了吧。”温木远眉梢轻扬,眼尾间带出几分少年意气: “好歹我也在这副身子里待了一万年,若连个九品阵法都搞不定,且不是白白耗费时日?”   云曜直觉不简单。   从九品阵法中取出兽丹,真的这么容易吗?   看着宁渊和云曜背过身后,温木远看着应垣: “你也转过去。”   应垣皱眉,眼中全是不赞同。   温木远并未意外,他道: “虽然身体并非是我的,但神魂在这里面一日,五感便在,难道你想亲手帮我取丹?”   “我……”   “你下得了手?”   应垣抿紧唇,实诚地摇头。   他下不了手。   “听话,转过去。”   在这一刻,应垣突然萌生了悔意,他不应该答应云曜他们,甚至带云曜他们过来!他突然不想管任何人任何妖,就算对不起别人又怎样?只要木远好好的,只要木远安然就行!   木远为他断尾,为他自抽神魂,现在又要生剖兽丹。   “转过去!”   陡然变得强硬的声音击碎应垣一切疯狂的想法。应垣强行稳住呼吸取出养魂木,小心翼翼的放在手里,彷佛养魂木就是支撑他的力量来源。   解开衣带,衣衫滑落露出布满痕迹的身子。   温木远双手掐印,调动灵气,手指分别点中气舍穴,云门穴,而后往下,灵墟,神封,最后来到天枢。   像解开一个巨大的封印,血色阵纹从血肉中显现,阵纹盘根交错,如大树根系一样蔓延到四肢百骸。   而在正中心,阵法缠绕处,一颗金色的兽丹急速转动着,似是察觉到了一房之内的云曜,兽丹不停地冲击着阵法。   每一次撞击都会引得阵纹闪动,温木远不得不调用更多的灵气暂时稳住兽丹,然而温木远越动用灵气,兽丹就会反扑更厉害。   “神尊,快安抚兽丹,不然谢云璟会察觉异样。”   云曜一个心念,果然得到云曜示意的兽丹心不甘情不愿地停止撞击。   温木远勉强松了口气,掌心翻转间,一把灵气幻化成的匕首出现。在匕尖对准腹部的兽丹时,温木远又看了眼应垣。   见人并未发现,温木远手起刀落,灵匕瞬息没入腹部。   在触碰到阵纹,即将遭受阵纹抵抗的刹那,残缺不全的神魂蜂拥而上,如水般团团包裹住匕首。   匕首不断深入,其中不停触碰到阵纹,然而这些阵纹全无反应。   最后灵刃分别幻化成两只手,一只抓住兽丹,一只抓住当初谢云璟取走的那一对肋骨的其中一半。   温木远的脸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额边冷汗直掉,之前就重伤的神魂在这万年内更是耗损得所剩无几。   神兽兽丹岂是这么容易压制的?   几乎每几十年,兽丹就会暴动一次。兽丹和九品阵法不停对抗,这时候温木远就会趁虚而入,在九品阵法效用大减的时候,将自己的神魂放进去。   兽尊体内的九品阵法乃叠加阵法,布置极其复杂,所以每次阵法效用大减,谢云璟只能在原本的阵法上修补。   一次要等几十年,一次只能放一丝神魂,而且每一丝都需要从神魂上撕下来,相当于活生生割掉一块肉。   温木远就这样坚持了七千多年,连谢云璟都没发现兽尊体内的九品阵法早已将温木远的神魂视为一体。   已经完全嵌入血肉中,融为一体的兽丹和兽骨被慢慢取出。   温木远驱使灵气的手已经颤抖到不行,他咬紧牙,生怕发出丁点声音引起应垣的注意。   在兽丹转移出来的同时,云曜快速打入一颗早已经备好的妖丹进去。   “神尊。”   兽丹和兽骨上的血渍被细心地擦掉,颤抖着递到云曜手中。   “你怎么回事?”   像房屋倾倒,海水干涸。   兽丹离体,云曜清晰察觉到眼前这具身体的生机快速流失。   之前应垣说过,云曜并不意外,可温木远的生机为何跟着一块消逝?   “只有兽丹才能带动这副用兽血淬炼过的身子。”   不。   不是这样的。   是神魂!   “快走。”温木远打断云曜没说口的话: “谢云璟在万兽宗下埋了十个九品阵法,阵阵相连,这枚兽丹只能坚持半盏茶,一旦发现兽丹不在了,他会立马引爆这些阵法。”   “走!”   “保重。”   宁渊拉过云曜,云曜看向应垣。   后者完全没再理会他们,一把揽过已经虚弱到站不稳的温木远。   “你不走吗?”   “谢云璟在我体内下了子母禁阵,我走不了。”   放置进去的兽丹已经开始龟裂。   阵法和兽躯同样出现密密血纹,温木远的瞳孔开始涣散: “是啊,你走不了,既然走不了,那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好。”   应垣搂紧温木远,丝毫不在意流出来的血晕染了他的法衣。   他将养魂木取出来: “木远,还有力气吗?能自抽神魂进来吗?”   温木远看着这可怜巴巴的一小截养魂木: “好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神魂吧。”   “抱歉,只能找到这么一点。”   “没关系。”温木远没力气了: “我们挤挤说不定能挤下。”   应垣下颌蹭着温木远: “好,你先进去。你进去后,在谢云璟引爆阵法前,我自抽神魂试着进来。”   “你过来点,用你的神魂接接我好吗?”   “好。”   额头抵着温木远,应垣没有任何防备的敞开神魂,就在这瞬间,撕心裂风的痛陡然从神魂刺入。   “木远?!”   细若蛛丝的神魂缠绕住应垣神魂,应垣惊慌中才发现,万年前庞大如泰山的神魂竟是这样弱。   更可怕的是,就是这微弱的神魂还在以恐怖的速度不停消散。   应垣所有理智冷静轰然崩塌。   兽丹和兽骨哪有这么容易取出?   明明这副身体上还有九品阵法的啊!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认为木远拿出兽丹不用给出任何代价?   原来木远根本没有骗他!   他不是不想离开这副身子,而是真的离不开。   可笑他先前居然还以为木远被权势迷了心窍。   他算什么?   万年前就被木远护在羽翼下,这么多年还是一直被护着。   他是什么?是废物,是畜牲,是最无用的人!   应垣动了下,结果这一动,温木远本就细弱的神魂倏然断裂。   应垣再也不敢动了。   他想挣扎,如果不挣扎,温木远的神魂会全部消散。   可他又不敢挣扎,一旦挣扎,温木远的神魂只会消散得更快。   细细弱弱的神魂就这样一点点牵引着应垣的神魂落入养魂木中。   沉重的哀伤,后悔,痛苦,憎恨……如巨山层层压来,让温木远本就奔溃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原来虚无缥缈的神魂也能承载这么多的情绪。   温木远抿了下满是血腥的唇,取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应垣的养魂木放在盒子中。   咔嚓!   只来得及将盒子放好,体内的兽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炸裂开来。   万兽宗千里之外。   坐在软轿中小憩,正思索着云曜还有可能藏身何处的谢云璟脸色陡然大变。   他急忙展开手掌,只见掌心中的血阵轰然断裂,光芒一下消失。   兽尊体内用来禁锢兽丹的阵法没了!   兽丹!   是国师!   电光火石间,谢云璟脑中出现跟在应垣身后的随从。   “该死的,应垣!”   轰!   整个万兽宗主炸掉的同时,应垣身子同样被阵法笼罩血肉炸成碎末,兽尊身体化成一具虎尸。   不知意识到底有多强,被放置在玉盒中的养魂木竟是动了起来,不要命地冲撞着盒子顶部。   温木远已经弱到无法成型的神魂在空中逸散。   就在随着整个万兽宗和假兽尊一起湮灭时,躺在地上已没了反应的应垣怀里两道白光一闪而过。   一道白光扯散,如雪网般从上覆下,笼住如萤火虫四处逃窜的散魂。   另一道则将这裹挟着神魂光点的白光送入玉盒内的养魂木中,似是感应到了,一直躁动的养魂木终于平静下来,最后这道白光覆盖住了整个玉盒。   ————————   预估错误,可能下章谢云璟才能死。   没修,等我赶完之后再慢慢修吧。 第56章 万兽宗已毁   宁渊护着云曜方冲出万兽宗几里地,身后成立两万多年的万兽宗轰然倒塌。   十个九品阵法叠加,瞬间摧毁的力量,纵然是云曜拿回兽丹和兽骨,在他还未调养好的情况下,倘若迟了一息,照样会重伤。   不得不说,谢云璟确实狠。   花费这么多心血打造出来的万兽宗,仅为了云曜,都能够眼也不眨地瞬间摧毁。   万兽宗内还有许多全然不知情的妖修,谢云璟做事狠绝,九品阵法一个叠一个,生怕这一天从兽尊这里得到兽丹的云曜逃脱,九品阵法完美覆盖万兽宗每个角落。   今天并不是个特殊的日子。   万兽宗中的妖修并不少,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妖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万兽宗全部爆炸。   修为低的妖修还没察觉到痛苦已经神魂俱灭,有些修为高的,在第一个阵法自爆前还在挣扎,可随之而来的阵法就彻底碾碎他们的想法。   哀嚎一时骤起,穿破整个云霄。   云曜舔了下唇,怔怔看着瞬间夷为平地的万兽宗。无数前一息还鲜活的生命在这一刻化作齑粉,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找不到。   他无声抓紧宁渊的手。   纵然有千般感言,但二人不敢多待半息: “走。”   谢云璟知道云曜拿回兽丹兽骨,纵然拿回,但云曜先前亏损太重,可以说对于之后的云曜来说,现在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加上这么多九品阵法自爆,说不定重伤了云曜。   这是谢云璟最后唯一可以制住云曜的机会。   他很清楚,云曜也清楚。   所有谢云璟一定不会放过!   但这次不像上次从绝灵海中逃出,谢云璟还未离开万兽宗多远,所以他只会来得更快。   如今云曜他们还不能直接同谢云璟对上,不管云曜还是宁渊他们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云曜他们不可能再用上一次的办法。   “曜大人,白头叶猿兽丹。”   云曜二话不说交给宁渊。   双掌结印,符箓同时运行。   一息。   两息。   三息。   ……   天边乌云滚滚,骇人威压如万重巨山直直盖下。   撕裂空间急速赶来的谢云璟高立于半空中,数里之外一眼看见立于废墟前的两人。   平平无奇的相貌扔在人群中,一眼就找不到,正是前不久跟随着应垣一起来到万兽宗的两个随从。   身上的幻形还未去掉,但气质已然和先前跟在应垣身后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   是国师!   真的是国师!   谢云璟体内的血液再次翻滚。   然而下一息阴狠地看向云曜身前,不动声色半身遮挡住云曜的宁渊。   戾气溢满,这还是谢云璟第一次直面这个几次三番戏耍了他,更是直接将云曜从他手里抢走的人!   由于在绝灵海被坑骗过了一次。   这次谢云璟特意留神这两道身影,发现并非阵法后,遮天蔽日的灵掌从顶空盖下。   神行符同时撕裂,宁渊和云曜的身影转瞬出现在万兽宗倒塌的石柱上。   在谢云璟冲近的刹那。   宁渊单掌翻开,符阵乍现。   “砰!”   藏在掌心阵法下的白头叶猿兽丹炸开,与此同时,云曜以灵气激活数张传送符。   大乘巅峰期的兽丹爆炸,饶是谢云璟眼前视野跟着受阻。等谢云璟运起强大灵气当即扫平周围,强行压制下来时,面前徒留一个大坑。   至于先前的两个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周遭全是传送符所留,谢云璟试图捕捉残余灵气最强的那道痕迹,想找到云曜和宁渊逃走的方向,最后锁定两人灵气最多的东南方。   谢云璟不容多等,当即消失在原地。   万兽宗外仍旧一片平静,突然,一炷香后,去而复返的谢云璟凭空出现。   “真的不在这里。”   谢云璟凝眉,神魂寸寸扫视这一片地方,还是和先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的地方。   这次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翻找所属皇朝和万兽宗的势力,结果一无所获。   谢云璟后知后觉自己估计又被国师身边的人骗了,下意识想到白头叶猿秘境外面的一鼠一虎。   可差人去打听的时候,听说那两只已经死了——还没抵达朝月宗,刚上云舟就死了。   兜兜转转,谢云璟还是对国师的去处一无所知。   以国师身边那人的心思深沉来看,纵然时间再紧迫,也绝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留下他们离开的动向。   谢云璟再次感应空中残留的灵气痕迹。   既然没有藏在原地,难道是灵气最弱的地方?   不。   不对。   或许他们去的就是灵气残留最强的方向。   但真的这么明显吗?   还是说他们本就是随意挑选的一个方向?   谢云璟越想越烦躁,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在几次落于下风,分明兽丹,兽骨,心头血全取走了,等同于一只废物,加上整个修真界几乎全是他的地界。   可这样也完全找不到半点国师的痕迹。   国师不蠢。   甚至在一些方面敏锐得令人可怕。   不过可惜,国师的缺点更为致命。   太心软,过于天真。   谢云璟不信仅凭国师能做到这个地步,所以只能是当初救国师出去的那个人做的。   这样谨慎细微的人,会怎样做?   谢云璟想不出来!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他无法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饶是变成那样的国师,他也见过神兽白虎真正的恐怖力量。   一旦兽丹重回国师体内,这次他要怎样才能压制住国师?   不行。   他不能坐以待毙!   谢云璟停留半盏茶后快速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谢云璟站立地方的九里外,一处焦黑的废墟下,突然沙砾轻滚。   一只沾满黑泥的毛爪子推开土堆,随后一个黑不溜秋的猫猫头跟着钻出来。   “阿嚏!”   连打好几个喷嚏,变成黑煤球的虎崽子捧着兽丹,爬出来的同时不忘往后扒拉了下下面的小黑耗子。   “这次真的走了。”   云曜暂时收好自己的兽丹,兽骨和兽丹离体太久,又被阵法束缚,他还得找个地方好好调整一下。   宁渊变回人形,也不嫌脏地抱起黑煤球,一点点给虎崽子拍干净。   “宁渊。”   “嗯?”   云曜看着完全变成废墟的万兽宗,尾巴尖垂着,耳朵尖也垂着,蔫蔫的: “温木远和应垣他们死了吗?”   这种程度的爆炸,大乘巅峰也难逃,更何况假兽尊身子已经完全废掉。神魂所剩无几的温木远,还有仅合体巅峰的应垣,明显会一直陪着温木远的应垣。   几乎没有活路。   但宁渊没有亲眼看见,他摇头: “抱歉,我不知道。”   “他们该死吗?”   这次没等宁渊说话,云曜回道: “如果谢云璟当初没有来到修真界,他们的结局是怎样的?”   云曜自顾自说了起来: “可能温木远护不住应垣,他们也许会一起死。应垣血脉不错,温木远也是少见的返祖七尾狐,他们也可能会找到真正刚正不阿的妖修门派,说不定会双双拜入一只有善心的妖修门下。更或者,他们会绝处逢生找到真正的机缘。”   “不管哪一样,温木远总不会自抽神魂当上假兽尊,甚至为了应垣委身谢云璟身下,受尽折辱。我不知道这万年来,温木远帮着谢云璟做了多少坏事,也不知道应垣如今的修为中有多少是靠踩在众妖尸体上从而日渐庞大的万兽宗提供给他的。”   “他们本来有无数中结局,偏偏走上最不好的那条。”   云曜转头看向宁渊: “他们如果该死,那我呢?”   “云曜。”   这是云曜清醒时,宁渊第一次这样直呼云曜。   云曜从几欲溺死的情绪中勉强挣脱一点: “什么?”   只见温润的眸子映满了他,眼中他看不懂的情绪几欲溢出。   在云曜怔愣之际,有温热落在他额间。   金眸倏然瞪大。   没有一触即分,持续了几息,宁渊才往后微微退开。   “我们先回朝月宗,和宗主他们商量对付皇朝的事好吗?”   云曜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点没点头,直到折回朝月宗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被宁渊简简单单用嘴碰了一下额头就晕晕乎乎,不知道做什么。   分明上次他不还追着宁渊吗?   为什么宁渊主动吻了一下他,他会这么不对劲?   不过云曜没有时间多想。   他们刚回朝月宗,假兽尊身死,万兽宗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   白岚看准时机,又在修真界中大肆宣传真正神兽白虎现世的消息,说万兽宗就是神尊对付的第一个!接下来皇朝也会跟着完。   虽然兽尊和万兽宗是没了,但在修士心目中,兽尊还是比不过皇朝和谢云璟。   毕竟谢云璟可是压在他们头上几万年,如今的谢云璟可以说是修真界的神。   这个压榨无数修士的神真的会倒吗?   “难道真的是神尊现世?万兽宗真的是神尊铲除的吗?”   “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有神尊?!”   可不久,有皇朝附近的势力传出小道消息,说皇尊在万兽宗没了后,匆匆忙忙赶回皇朝至今未出,不知道在做什么。   朝月宗暗中加大火,一瞬间皇尊惧怕神尊的传言深入人心。   云曜闭关,外面的事全权交给宁渊。   兽骨和兽丹悬在半空中,纯色的兽丹金光柔和温润,一旁的兽骨更是剔透如玉。   指尖还未触碰,兽丹和兽骨已经迫不及待向云曜奔来。   放开身子,这几万年来在假兽尊体内横冲直撞,恨不得击碎禁锢的兽丹此时听话得不像样。   兽丹缓缓回归丹海,枯竭的大海水源复生。   ———————— 第57章 骨镯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兽丹涌出,滋润着干裂的经脉。   先前生抽的经脉隐隐做疼,无论再多灵气也无法再生,此时慢慢新长出来,又疼又痒。   兽丹尚好,可兽骨便有些麻烦了。   断裂的骨头不似血肉经脉,无法一下长出来,更没办法将已经断的接回去。   云曜看着手中弯月般的肋骨,稚嫩的骨头还没食指长。这东西不能随便乱放,毛发尚且可以送人,但血肉骨骼这种东西可不能轻易给。   先不说神兽之骨有逆天改命之能,再则与毛发不同,毛发只是馈赠,送人并不会影响太多。   可骨头……   云曜没再想下去,灵气落在肋骨上,原本坚硬的肋骨如软泥延展伸缩。   闭关间,云曜不知时间流逝,更不知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在云曜闭关前,宁渊特意给云曜录下的神兽白虎留影石已经在外疯传,影石中的神兽白虎足踏灼灼炽焰,背生双翼,金眸如烈日。   饶是隔着留影石,随意往下瞥来,无边神威骤生。   不少修士在看见留影石时,竟是难掩心中激撼,当场跪下朝拜。   曾也有修士见过假兽尊的真身,但跪下的并不多,只有修为低的被威压强行压跪。   如今仅凭一个留影,就能让无数修士发自内心跪拜。   真假兽尊显而易见。   万兽宗彻底垮了,谢云璟至今还在皇朝中未见人影。按理说别的势力已经开始着手瓜分醉梦城这块大饼,但至今无任何势力敢动,即便是投靠万兽宗和皇朝的宗门也一声不吭。   天道使者,神尊现世。   他们这些凭借皇朝和万兽宗在修真界作威作福的人和妖,一时之间心惊胆颤。   朝月宗借势而起,老银狼跟着现身,并且由他去说服那些臣服或者还没臣服万兽宗的妖修势力一同联合对抗皇朝。   白岚则去人修势力,游说各大人修宗门,其中他去的第一个就是郑呈星所在的天衍宗。他还没取出先前白头叶猿秘境中长老给云曜的令牌,天衍宗宗主已经十分恭敬地迎他进去。   天衍宗告诉白岚,自上次秘境中出来,见神尊虎毛帮助郑呈星成功融合白头叶猿妖筋,并助得郑呈星修为大增后,他们就已经做好准备在等这一天。   之后又由郑呈星陪着白岚一起去别的人修宗门。   不管归没归顺皇朝,许多人修宗门全答应了白岚,即便许多从谢云璟那里得到好处又或者因自身原因被诸多利益牵扯,他们也没敢直接拒绝。   他们当初做了多少恶,现在就是最佳偿还的机会。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然而白岚没想到居然在傀儡大宗——承运宗这里碰了钉子。   “万兽宗没了就没了,你们想对付皇朝就对付,我们虽然也看不惯谢云璟,但凭什么和你们联手?”   承运宗这株墙头草又在皇尊这事较上了真。   他们看不惯皇朝,自家创始人老祖宗的名头被什么狗东西占了去,拿不回来本就是耻辱,结果大好机会送到他们面前,如果还要靠别人帮忙,他们还配叫承运宗,配修行傀儡一途吗?!   都是对付皇朝的,若别的宗门白岚或许会放任他自己。但承运宗不同,他们的傀儡在这次对付皇朝的大战中,尤其对付皇朝内的俗人能起到奇效。   白岚还想劝说,结果一行人全被赶出承运宗。   迫于无奈,白岚绞尽脑汁只能想到求助自家父亲。几日后,老银狼还是没有回音讯。   不过宁渊来了。   “宁渊阁下?”白岚他们看见只身前来的宁渊,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来此?”   已经和皇朝撕破脸,宁渊没必要藏着掖着,温雅俊美的容貌饶是顶级大妖老银狼,见了之后也惊艳了许久。   宁渊身着一袭浅蓝锦袍,带着笑来到满是苦闷的白岚面前: “宗主让我过来试着劝说承运宗。”   “父亲怎么会让阁下过来?”白岚不解,宁渊阁下虽然厉害,但多是在幕后。   除了他们朝月宗,几乎没人知道宁渊阁下。   承运宗不像别的宗门,这宗门见风使舵时变得是真的快,但若不符合他们心意,犟也是真的犟,天王老子来也没用。   宁渊也不清楚为何老银狼会让他过来,一开始他在一边守着云曜,一边忙于统筹对战诸项资源。   因有些东西需要找老银狼核对,没想到收到白岚传讯本愁眉苦脸的老银狼见到宁渊双眼猛地一亮,二话不说让宁渊过来。   “总归来了,试试看吧。”   白岚耷拉着眉眼,发愁地指着承运宗正门: “可我们现在连进都进不去了。”   话刚说完,巨大的动静由远及近,是一艘云舟。   承运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舟首上,并排着数个丈高的魁梧人形傀儡。   “云舟装饰华丽,其上的人形傀儡修为均在金丹,只怕这云舟上的都是些内门弟子。”白岚身边的长老道。   云舟速度极快,转瞬来到跟前。   傀儡们行动自如,动作灵活地依次走下云舟,而后一个身着长白云衫的弟子伸着懒腰从舟内而出: “万兽宗没了的好消息师父怎么不传讯告诉我?”   “师兄此次带队入险境,大概师父怕扰乱师兄心绪吧。”   “师父就是想得多!近日听来的消息,想来皇朝也要倒了,大快人心啊!皇尊?哈,谢云璟是个什么玩意也配自称人皇,让人叫他皇尊?!哟,有客人?”   这弟子随意往下一瞥。   突然——   噗通!   刚才还大放厥词的弟子双膝直直跪下: “皇,皇,皇尊。”   “师兄?你在说什么?喊什么皇尊?又不是咱们的老祖宗,可别随便……祖,祖宗!”   紧随其后的承运宗宗主亲传四弟子看见自家师兄跪下了,正要打趣,结果顺着他师兄所朝方向一看,当即瞪大双眼,本能驱使跪了下去。   “你们跪在这里干什么?”承运宗一个长老出来了。   然后——   “老祖宗!”长老瞬间双眼通红,无比熟稔地跪下,激动得双手颤抖: “老祖宗显灵了!”   才被承运宗轰出门的朝月宗一行人干愣愣地看着转瞬跪满的乌泱泱一群承运宗弟子。   白岚:???   这发生了什么?   老祖宗?   宁渊眼尾轻动。   承运宗的老祖宗,是谁?   宁渊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结果对面承运宗的人脑袋齐刷刷跟着他挪动。   宁渊:……   好的,这个老祖宗似乎是他?   “长老请起。”   “如今傀儡一途没落,我们承运宗实在无颜面对尊者。”   “想来长老是认错了人,我名为宁渊,乃一名妖修,并非你口中的老祖宗。”   “不!”白发苍苍的长老泪水满眶: “小的认得,阁下就是我们的老祖宗!”   被这么位老者跪下喊老祖宗,实际上自降生到现在连长老年岁零头都没有的宁渊实在受之有愧。   他双手扶起长老: “此次前来,是想与贵宗商讨一同对抗皇朝之事,长老能否为在下引见?”   “见宗主?!好好好,尊者请,宗主见尊者前来定会欢喜异常。”   长老好似只听见了见宗主三个字,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请着宁渊他们进去。   白岚和随同的朝月宗长老们呆愣愣地跟着一起进去。   等他们看见之前还趾高气昂,各种阴阳他们,对他们冷脸相待的承运宗宗主噗通一声跟着跪在宁渊面前时,竟然发现他们都能平静接受。   这时候的宗主可没一句重话,宁渊扶都扶不起来,听见宁渊与他商量一同对付皇朝,承运宗宗主直接掏出宗主令牌,恨不得塞到宁渊手里。   宁渊无奈: “宗主确实认错了人,在下只是区区一只寻常黑鼠,并非数万年前一手创建傀儡的那位皇尊。”   为了避免承运宗宗主不信,宁渊主动放出自己的气息,在场修士瞬间察觉出宁渊身上再普通不过的黑鼠妖修血脉。   白岚小心地打探了着承运宗宗主以及承运宗别的长老脸色。   虽然他敬重宁渊阁下,但宁渊阁下的血脉对于有些人修来说,确实不如何。   方才他们又跪又拜的,纵然宁渊阁下一直在解释认错了人,可若他们恼羞成怒在这里打了起来也不无可能。   承运宗宗主一把鼻涕一把泪: “难道尊者是遭遇了什么大变,才在多年后竟是沦落至此?但以区区黑鼠之身,竟修炼之如今,尊者不愧为真正的皇尊。”   白岚:完了,好像更说不清楚了。   “仙界不与修真界相通,皇尊早已飞升仙界,偌大修真界中,兴许是在下颇有福分,所以勉强与皇尊长得有几分相似。”   谁料,承运宗宗主一听这话,眼亮得跟明晃晃的灯笼一样。   “对!对对对,果然就是尊者,连说话推脱的方式都一模一样。”看似谦虚又敬畏,实则一听,莫名带着几分肆意随性,还有几分藏不住的张狂。   宗主连忙复述了一遍倒背如流的《皇尊录》: “万道本殊途同归,缘何不能齐修?在下虽然比在座诸位修得更多更好又侥幸没死,不过运气好罢了,这铲除魔修的大任还是得交给专修一道,修为稳固的前辈们来才行。”   这段记录出自魔修横行时,仙道聚在一起讨论如何铲除作恶魔修。当时皇尊年少,加上天赋太高,在场不少德高望重的大能想打压皇尊气焰,故意说他心太乱,当心灵气相冲而死。   皇尊笑眯眯回了他们一段。   十分谦虚有礼,就是听着总觉得不太舒服。   见解释不清,宁渊无奈放弃,不过好处就在之后无论安排承运宗做什么事都无比顺利。   掐算着云曜出关时间,宁渊离开承运宗时,还是没忍住好奇,提出想看看皇尊的画像。   先前连老银狼想看画像留影都不允的承运宗宗主这次无比爽快,二话不说带着宁渊前往藏宝阁。   画卷虽然精心保存,但时隔太久,画布早已泛黄,笔画模糊,连脸也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出点轮廓。   但就是这残留的寥寥几笔,一个气质斐然,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形象跃然纸上。   宁渊呼吸微顿。   一旁的宗主道: “人有千面,或相似或不同,但气质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的。小的看了尊者画像已有几千年,绝不会认错一手开辟自家道途的老祖宗。”   “宗主,你所说的《皇尊录》可否能借我一看?”   这《皇尊录》乃是当年皇尊飞升后,有修士收集整理的,大多记载皇尊为俗人俗世,修士修真界所作贡献,其中不乏皇尊身世来历,一共四百余卷。   可惜这么多年下来,仅剩半卷还在,这半卷记载的是一些旁人所记录的皇尊言行。   *   云曜一出关,就看见守在外面的宁渊。   “感觉怎样?”   云曜避开宁渊目光,点了点头: “还行。”   宁渊似是没注意到云曜不太自在的动作,自顾自道: “现今已集齐大部分妖修和人修势力,共有大乘修士七十余名,渡劫修士三百余命,合体修士五千余命。只要多加注意谢云璟藏在皇朝内的俗人,便可彻底铲除皇朝。”   “嗯。”眼见能击杀谢云璟,但今日的云曜总有些心不在焉。   宁渊并未追问,只道: “曜大人,明日你带朝月宗以及天衍宗等十个大宗前往醉梦城,我带承运宗等人去皇朝。”   “你去皇朝?”云曜不同意: “不行!谢云璟融合了我的兽血,又压制修为五万多年,别说你,就算再来一百个大乘也不一定是他对手。”   “曜大人可是低估了自己?”   “什么意思?”   宁渊笑道: “谢云璟在阵法一途颇有造诣,皇朝内外也布满了阵法,若靠蛮力只会平白耗费自身实力。醉梦城阵法定然不比皇朝,以曜大人如今的实力,铲除醉梦城不过几日。”   “我阵法已晋升九品,由我带领阵修们先行一步去破掉皇朝外面的阵法逼出谢云璟,届时曜大人再赶过来帮忙对付谢云璟,且不是正好?”   云曜皱紧眉。   这样算下来时间是最快的,修真界被祸害了这么久,没必要再拖下去。   可他还是担心宁渊,迟疑了好半晌,云曜不情不愿道: “宁渊。”   宁渊看着白皙耳尖微微发红的云曜。   “喏,这个没用了,给你。”   温凉触感从腕间涌来。   宁渊诧异低头,只见一个雪白剔透的骨镯戴在了他手腕上。   ———————— 第58章 摧毁醉梦城   是云曜刚拿回来的那节肋骨。   宁渊握住腕间的骨镯,若他没记错,神兽血肉骨骼极为贵重,不仅只是因为其中蕴含的庞大灵气,更是因为赠送骨骼的意味非同一般。   他记得云曜给他的传承中就有记载,神兽赠骨只在道侣之间。   道侣。   宁渊手指微动,看向目光始终不直视他的云曜。   “不是说明日启程吗?走吧,去准备。”   “好。”   云曜勉强压住有些发红的耳尖,幸好宁渊没问骨镯的事,不过说不定宁渊已经忘了呢?   不对!   他不过就是怕宁渊不小心死了,他为什么要心虚?   对啊,宁渊这么一只小耗子,无依无靠,弱不经风的,他不就得多照顾照顾,给块别人用过的骨头怎么了?   云曜来了底气,倨傲地看向宁渊: “自己去醉梦城小心点,可别死了浪费我的骨头。”   宁渊弯眼: “多谢曜大人关心,我一定好好活着,毕竟曜大人还差我一个要求。”   云曜想了一下。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是当初宁渊救他出绝灵海的报答。   “记得就好。”   翌日。   云曜带着白岚他们前往醉梦城。   坐守醉梦城的大乘修士别说抵挡,见到云曜那一刻就已经腿软,至于醉梦城的阵法全让云曜暴力摧毁。   疏散所有妖修人修后,所有人和妖匍匐在地,仰头望着辉煌大城上如神明般的人。   金眸熠熠生辉,视线在掠过脚下的醉梦城时,有对逝去生命的悲悯,有无奈,有愧疚……   抬手间,偌大的醉梦城顷刻倒塌,连着里面所有罪孽一道埋葬,狂放带起银发,云曜垂眼,看着从醉梦城中出来的妖修人修们。   这里面还有刚从斗兽场下来,满身鲜血伤痕的。有从倌楼中出来,衣着单薄的。   “醉梦城已毁,尔等无论自愿来此还是被迫,从今往后天高海阔任自腾飞。修真之路长且艰难,从无捷径可走。天道自公,望尔等日后固性守心,多行善勿作恶,自有功德。”   “谨听神尊教诲!”   待云曜带着众宗门走后,跪在地上的修士们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们以前是怎样对着假兽尊一口一个兽尊的喊啊?   就算两人相貌相同又怎样?明明两人气质差别这么大。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见过神尊他们的再回想起假兽尊的模样,瞬间只觉自己瞎了眼。   离开醉梦城,云曜马不停蹄赶往皇朝。   抵达皇朝时,云曜没想到宁渊速度会这么快,皇朝外城全部攻破,连里面的内城外墙也已经打了下来。   “谢云璟还没出来吗?”   “没有。”   内城是最弱却也是最强的,谢云璟果然再次用了毫无修为灵气的俗人。   他用俗人守城,这样一来,所有修士无不束手束脚。   不过这次有宁渊。   宁渊利用阵法,再结合承运宗新做出来的傀儡,自动抓取俗人却不伤及他们性命。   谢云璟见俗人接连变少,不敢再让俗人上来,只是再次布下阵法。   不过这次的阵法竟是以俗人为阵眼。   “以俗人为阵眼?”只能说不愧为谢云璟,还是这么下三滥不要脸。   “扔了?”   云曜突然看似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   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中蕴含了多少埋怨和不满。   “在这儿。”宁渊笑着捏住脖颈下用大乘金蚕编织的细绳,带出玉白的骨镯。   “灵气无眼,总怕不小心弄坏了,所以戴在这里会更放心。”   云曜压住上扬的唇角,很是嫌弃: “胆子真小,这可是神兽骨,哪有这么容易坏?”   “纵然不会坏,但若磕着碰着我也舍不得。”   “油腔滑调。”云曜撇嘴: “用俗人做阵眼的阵法你能破解吗?”   “有点麻烦,可能需要些时日。”   时间是云曜现在最不缺的。   得到兽丹的他修为远非寻常,有他坐守在这里,论谢云璟有通天本领都逃不掉。   但谁也没想到,还没等宁渊破阵,从引爆万兽宗阵法后,一直躲在皇朝内的谢云璟主动出来了。   “国师。”   没人挡得住谢云璟,直到云曜出来。   夜空中,两人相对而立,谢云璟贪婪地上下打量云曜。   “国师,许久未见。”   再次看见谢云璟,恶心感直击大脑: “谢云璟,不继续当缩头乌龟了?”   谢云璟颇为不在意: “若我藏在朝中,国师就能放过我?”   他摆手: “反正早晚都要死,不如死得干脆一点。”   云曜眉眼轻动。   谢云璟这种贪生怕死,恶欲横生的人真的会引颈受戮吗?   “国师,我朝中百姓还有数万,你知道这些年他们多想你吗?”谢云璟深情道: “五万多年前,他们舍不得你走。所以我给了他们梵文,告诉他们只需日夜诵念便可留下你。”   云曜神情发冷。   “哎,说到底他们有什么错呢?”谢云璟掸了掸衣袖: “因国师相助,尤其在我登上皇位后,原本贫瘠穷苦的堼国日益富裕。百姓们舍不得国师离开本就无错,我告诉他们朝中颁发的梵文只是祈愿,说只要他们诚心祷告,多加诵念,国师乃神人降世,自会感到他们的心意。”   “他们多听话啊,于是一日一日念着,每夜每夜祷告着,只是脑子有些蠢笨,不清楚这梵文竟是锁链用来锁住国师的,不过确实也将国师留在我身边几万年。”   云曜金眸尤似起了寒霜。   “谢云璟,你真不是个东西。”   “国师过奖了。”谢云璟抬手,皇朝内城景色凭空出现: “说来也巧,今日正是国师当初来到堼国的日子。”   内城中与外面截然不同,许多大人牵着小孩,他们手里捧着花灯,来到湖边,满脸欣喜地将花灯放在水上。   云曜清楚看见花灯上的图案正是在绝灵海锁灵链上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倒转梵文。   “娘亲,国师真的还在吗?”   妇人揉了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在的呀,皇上说了,我们能有今日多亏了国师。纵然国师不在朝中,但因为有我们的祈愿,所以一直庇佑着我们。花灯节就是为了记住国师来到我们这里才有的,好让我们永记国师的恩情。”   “那我们再去放好多好多花灯!”   “好。”妇人刮了刮小孩的鼻子: “再祈求国师保佑你功课满分好不好?”   画面消失。   谢云璟叹了声气: “国师,你瞧,他们至今都还惦念着你呢。”   云曜眉目越发的冷: “谢云璟,你什么意思。”   谢云璟俊美的脸上浮现笑容: “没什么,只是国中百姓还需我这个皇帝,我暂时不想死。”   云曜气得冷笑: “你不想死?那这些年修真界被你残害的修士又该死吗?!”   灵气攻向谢云璟,后者竟是展开双臂不闪不避。无数诡异的血纹以谢云璟为中心,如蛛网团团裹住他脚下的皇朝。   “国师可认得这是何物?”   “化骨碎魂阵。”灵气堪堪停在谢云璟额前,扬起碎发,疯狂的眸子中倒映着云曜手掌。   他吐出的几个字,生生定住云曜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化骨碎魂阵,阵法一毁,生抽魂魄,血肉碾碎。”谢云璟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最恶毒的诅咒: “哦,对了。”   谢云璟勾起一缕不知是哪个百姓的血丝: “我的修为正好可以维系他们。若不小心……”   谢云璟话音一顿,云曜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竟是往自己出了一掌。   灵气骤然受损,看不清的密布血丝断裂数根。   云曜看向皇朝内城,恍然间好似听见了凄厉的哀嚎。   流动的血纹在谢云璟皮肉下蠕动,难怪这些日子谢云璟闭门不出,他藏在皇朝中就是为了布下这化骨碎魂阵。   以所有皇朝中数万的百姓为阵,阵眼在他。   “得益于国师,皇朝一日比一日繁华,昨日国内还新添了许些婴孩,既是我的百姓,该当同生死。你说对吗?国师。”   和之前一模一样。   云曜仿佛又回到当初自己好不容易挣脱锁链,结果因一时心软,再次被谢云璟囚禁在绝灵海海底的那日。   一念之差导致修真界更多的人丧命,变成如今这样荒唐的样子。   他还要再犯一次错误吗?   可这些方出生婴孩呢?那些懵懂无知的幼童呢?   云曜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   “曜大人,出手。”   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无条件的信任让云曜不做怀疑,直接对谢云璟出手。   “你怎么会……”   谢云璟还在震惊云曜真的敢对他出手,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血纹消失了。   阵眼!   阵眼从他身上转移了!   是谁?   谁能悄无声息这么快改动他的阵法?   谢云璟强吃了云曜一掌,内脏俱毁。好在他有法宝支撑,勉强拖延一息后,自爆了半副身躯,趁着云曜闪避之际,利用灵气冲击如流星砸向皇朝。   饶是刚才面对拿无数堼国百姓做筹码,也只是有些犹豫的云曜瞬间慌了!   宁渊!   不知什么时候混进去,修改了谢云璟阵法的宁渊还在下面。   谢云璟压制了五万多年的修为堪比两百个大乘,即便受了重伤,只剩半具躯体,一旦自爆甚至比当日十个九品阵法叠加瞬间炸裂的威力还要大。   他自知云曜不会轻易放过他,与其活活受尽折磨不如鱼死网破,拉上皇朝所有人还有那个一直给他下绊子,破坏他计划的人一起死!   “宁渊!”   抱着必死决心时的谢云璟冲得很快,云曜速度虽然更快,但他们与皇朝距离太短了。   云曜只来得及祭出兽丹,正要用兽丹试图罩住整个皇朝时,谢云璟已经自爆。   天地颤动,波动足足蔓延出几千里。   清冷月色下,一切彷佛又归于了平静。   云曜跌跌撞撞落在顷刻化为焦土的废墟上,玉足踩着尖锐的石子,这次没人细心用灵气替他裹好。   “宁渊?”云曜轻轻地喊了声。   还是没人应答。   无声张开的唇不禁颤抖,云曜茫然地捂住没有受伤却疼得厉害的心口。   第一次铺天盖地的后悔完全淹没他。   “神尊!”老银狼的声音响起。   云曜像看救命稻草般看着老银狼,他抓住老银狼: “宁渊呢?宁渊是不是还在外面?”   老银狼垂着眼,没吭声。   “没听见吗?!我问你宁渊是不是还在外面!”   “神尊,其实早在你们抵达这里时,宁渊阁下已经能独自进来。”后面赶来的承运宗宗主抹了把脸,因为宁渊要求,他不得不把挂在嘴边上的老祖宗,皇尊,尊者等一系列称呼改掉。   云曜松开抓住老银狼的手。   宁渊何其聪明。   他早算到谢云璟不会轻易伏诛,皇朝中的俗人就是他最后的依仗。所以宁渊其实早就能进来了,说不定还早对化骨碎魂阵做了改动。   等谢云璟对上他时,趁谢云璟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举破掉阵法。   “神尊。”承运宗宗主捧着一个精致锦囊递到云曜面前,落下的弧度映出一轮弯月。   是他的骨镯。   “神尊,宁渊阁下让我告诉你,说他惜命得紧,不会死的。”   骗子!   怎么可能不会死?!   如果不会死,为什么会托人把他的骨头还给他?!   突然,不远处有微弱的动静。   云曜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冲了过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上面的废墟。   一个阵法闪着亮光。   而在阵法下,小心护着数千个临时转移过来,懵懂无知的婴孩。而在婴孩的旁边,伫立着一个缠满血线的人形傀儡,这些血线的另一头就是这些婴孩。   云曜在上面察觉到了自己心头血的气息。   化骨碎魂阵足足用了谢云璟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让宁渊破解?   所以宁渊根本没有破除阵法,而是修改了阵法,不动声色地将原本在谢云璟身上的阵眼转移了。   谢云璟之所以能用自己做阵眼承载万数人的性命,是因为他有云曜的心头血和兽血。   转移阵法的宁渊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能抽出云曜赠他的那滴心头血融入傀儡中,以此作为阵眼,护住一部分人。   看似仁义的同时,又藏了私心,他只救下了从未念过倒转梵文,从未伤害过云曜的方出生的婴孩。   不管谢云璟做了再多的恶,但小孩终究是无辜的。   婴孩一个一个被抱走,最后在角落里,双眼通红至今茫然无措的云曜看见了一个禁锢阵法。   云曜伸手去探,里面禁锢着的不是别的,竟然是留着谢云璟意识的残魂。   分明自身难保,却还记得他说过要让谢云璟血债血偿,不让谢云璟这么轻易死掉的话。   云曜甚至不敢想,自抽已经融入骨血的心头血的宁渊是怎样凭借着合体巅峰修为,硬生生扛着谢云璟自爆的冲击,不仅拘留了谢云璟神魂,还启动转移阵法,用阵法护住这些无辜婴孩,最后才神魂躯体尽数湮灭。   “蠢货。”   “蠢货蠢货蠢货!”   云曜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住脸,泪水不停从指缝中流出来。   ————————   终于把修真界的事情写完了,好好好好好!   接下来就是仙界了哇,不过再写仙界前,我得把这几章好好修一下,不然等以后完结了,肯定会不会回来修文的。   嗯,大概后天或者大后天更新仙界叭! 第59章 神兽崽   皇朝内死掉的俗人因果全部算在谢云璟头上。至于宁渊救下的婴孩,不知为何,功德给了云曜。   这一战赢得干净漂亮,整个修真界虽满目苍夷,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重获新生的幸福。   带领此次对战的云曜也得到无数庞大的信仰和功德。   本来无比困难的一件事好像轻易就完成了,云曜没有受伤,更没有因他的迟疑,无谓的善心,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只有宁渊没了,宁渊把所有的事情一人承担了下来,自己最后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神魂尽散下场。   好像从这只小黑鼠莫名掉入绝灵海海底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带他从绝境中出来,现在帮他解决一切困难后又离开了。   承运宗的人坚持说宁渊是他们的老祖宗,是数万年前的人皇,真正的皇尊。   可据记载,皇尊早已飞升,先不说仙界不与修真界相通。再则,即便那时的人皇不知缘何留下一缕神魂投生成如今的宁渊,这样的说法更加离谱。   一缕微末的神魂怎么可能足足等到数万年之后再转生?还偏偏转生到一只黑鼠身上。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功德攒够了,无所留恋的云曜本可以直接去到仙界,但他还不能走。   皇朝和万兽宗已除,各方势力齐头并进,为避免有人趁乱作恶抢占资源再弄出个万兽宗和皇朝,云曜必须暂时留在修真界。   谢云璟的神魂五感尚在,意识尚在。   这是宁渊用命留下来的,云曜定然不会放过谢云璟。他将谢云璟的神魂放入傀儡中,以锁魂顶钉死在绝灵海海底的洞壁上,让这畜生每时每刻受尽神魂撕裂之痛,永不见天日。   之后云曜找到了他被生拔的虎牙和谢云璟拿走的另一块肋骨。   谢云璟本想炼化作为法器,奈何神兽骨除非用神兽自己的灵气,就像云曜给宁渊做的骨镯,不然寻常人炼化十几万年也炼化不了半点。   不过炼化不了不代表不能用,当初谢云璟就是用云曜的兽丹和兽骨强行撕开俗世和修真界的结界,又用虎牙和阵法依次将皇朝转移进来。   他的牙还是幼齿,在神兽传承记忆中,神兽若有长辈,长辈会仔细收起幼崽的幼齿。   云曜没有长辈。   所以他将两颗虎牙埋在了远山寺下,继筋脉化灵脉后,一颗化成了最坚固的天然阵法用以庇佑远山寺,一颗化成了第二条永远不会断了灵气,独一无二的灵脉。   浑浑噩噩中,云曜竟也独自将每一样事做到极致,不到一年便重塑好谢云璟弄得摇摇欲坠的修真界。   原定的仙门聚会因对付皇朝往后拖延。   在整顿好修真界的五年后才正式举行,就只有五年,修真界焕然一新,此次不同等级的比赛中,竟是冒出许多拿下优秀名次的散修和血脉低下的妖修。   尤其这次的元婴魁首之争,更是由一个方晋升元婴不久还没半百年岁,相貌清秀的小和尚抢走了。对战之中,各种失传已久的佛学功法层出不穷,振奋人心。   问及传承门派,小和尚眉眼低垂,颔首道: “远山寺。”   此人正是明清。   消失已久的远山寺一战成名。   在给各个魁首奖励时,一直寡言少语的明清看着如今宛如真正清冷神明,眉眼间全是漠然的云曜,他道: “多谢。”   云曜知道他说的是虎牙和筋脉,远山寺地处贫瘠,纵然修真界大变样,但短时间内想得到支撑远山寺走下去的资源还是十分困难。   “不必。”   仙门聚会完美结束,恢复生机的修真界一片欣欣向荣。   功德已然集齐,云曜飞升时并未告诉任何人。他想了想,其实好像也没有需要告别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爱人亲人朋友,只有他空空荡荡孑然一人。   又想起那个刻意藏起来,不敢去触碰的名字,云曜鼻尖一红,恶狠狠地攥紧手里的骨镯: “臭耗子!”   *   仙界,飞升大道处。   仙人登记处的小仙瑟瑟发抖缩在角落,看了眼守着飞升通道的两方。   他区区一介小仙何德何能见得了这等大阵仗?!   实在难解心中震惊,这个小仙用眼神对自己同伴示意: “仙界一共百来位神兽,怎么一下子全守在这里?他们不是向来独居一隅,最懒得理会仙界之事吗?”   他的同伴同样用眼神示意: “听说好像天道给了暗示,说修真界又有只小神兽诞生,不日就要飞升了。”   “啊?!修真界不是早不诞生神兽吗?”   “这哪能说得清呢?”   原来是又来了只小神兽啊!   这就不怪这些神兽们迫不及待早早聚在这里守着了。   神兽乃应天道而生,自数亿万年前平息修真界动荡,助人修和血脉低下的小妖修崛起后,飞升入仙界。   奈何神兽实在太过强大,寿命又无穷尽,十几万年都难诞生下一代。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四神兽一共加起来才这么百来只。如果修真界真的又来了只小神兽,不敢想象这群太久没见过小辈的神兽多激动。   不过……   小仙又偷偷看了眼与神兽互不干扰的另一边。   那人身着简单玄青法袍,颀长身子如青松翠竹,气质文雅温和,脸上总带着令人舒心的笑容。   可小仙看向这人的目光中比看向对面一百多个神兽聚在一起还要敬畏。   仙帝!   二十多万前,仙帝飞升。仙帝飞升时正值仙界各方争抢地盘,乱成一团的时候。仙界风气尤为糟糕,土生土长的仙人看不起飞升上来的仙人。   他们分裂成两派,随时都在打架。   当时仙帝骨龄不到五百,更是触发天道金光,满满功德几欲从身上溢满而出,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此人天赋恐怖。   飞升上来的仙人们想拉拢他,原始仙人们忌惮他。   结果仙帝哪一方都没有加入,最后用了不到三百年把两派全部收服,将原来的仙帝取而代之。自此,仙界再无争斗!   与仙帝春风般的俊雅相貌截然不同,仙帝奇诡手段层出不穷,做事狠辣果决。在他一统仙界途中,但凡不识好歹挡路者,最后下场都惨不忍睹。   仙人确实不会死,但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可多得很。   “仙帝怎么也来这里?仙帝不是很久不理仙界之事,早已闭关清修吗?”   “不知道啊!难道仙帝也想来看看这次的小神兽?”   “哈!怎么可能?仙帝和神兽互不干扰,仙帝连仙界的事都十多万年没理会了,一只小神兽而已,在仙帝眼里算得了什么?”   ……   “他来这里做什么?”神兽那边就不像小仙们只敢用眼神对话,一个头发火红,相貌绮丽的少年道。   另一个留着短银发的女人,金眸地忌惮看了眼仙帝: “大概是来接应新飞升上来的修士?”   “修士?什么修士值得仙帝亲自前来引接?”有着双苍翠眸子的男子道。   “既然修真界能诞生一只小神兽,想来下面并不太平,再飞升一个天资不同凡响的修士也无可厚非。”身着青绿长衫的男子慢慢悠悠道: “只是不知这次来的是哪族的小崽子。”   “不管哪族,来了就是好事,我可太久没见过幼崽了。”   突然飞升通道处金光大闪。   不知谁大喊了声: “来了!”   仙帝如湖水的黑眸亮起光芒,泛起点点柔和涟漪看了过来。还有所有的神兽,以及聚在远处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仙人们。   “快快快!快变回原形。”电光火石间年岁最长的一位玄武前辈想起,赶忙大喊。   为了让新来的小崽子有归属感,他们一定要拿出原形,用最好,最熟悉的姿态迎接他!   金光刺眼,瞬间挡住视野。   待金光消失时,原形可遮天蔽日的神兽们纷纷四处寻找。   上面没有。   眼前没有。   右边没有。   左边也没有。   噫?   他们的小崽子呢?   最后不知是谁低头看了眼,终于眼尖发现傻愣愣站在地上,还没他们一根脚趾头大的白毛团子。   似是被惊吓到了,肥成小圆球的白毛团子一屁股栽到地上,漂亮的金眸呆愣愣地看着他们。   神兽们:??!   这,这这这,这就是幼崽吗?!   好可爱!   向来臭美的朱雀茫然用翅膀揉了揉鼻子,怀疑他一时没忍住,有鼻血流出来。   肥嘟嘟的白毛团子还没从金光笼罩住的暖流中缓过来,四爪便已踩到地上,待双眼睁开时,只觉面前乌泱泱一片黑暗,光芒全被挡住透不进半点进来。   还没等云曜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天道出了问题,自己落入什么深山洞穴中时。他迷茫抬头,威武庞大只能在传承中出现的神兽兽身一具具映在眼里。   尤其好几只白虎前辈也围着他。   是他做梦都梦不出来的神威凛凛的样子!   在发现前辈们纷纷垂头看向他,云曜吓得踉跄几步,连路都走不稳。   正当他脑子嗡鸣,窘迫得爪子都不知道怎么放,急冲冲想变出巨大虎身挽回一点颜面,结果因太着急灵气走岔了好几次时。   “曜大人。”   好听醉人的熟悉嗓音响在耳边,云曜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像得到失而复得的至宝,全身都僵住了。   随即,温热的掌心捧起慌乱的云曜。   “曜大人。”   这一喊,什么尴尬不堪全部消失,金眸一红,委屈瞬间淹没云曜。豆大的泪珠啪嗒一声滚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止都止不住。   “对不起。”   云曜气呼呼避开宁渊的手,结果发现一百多位神兽前辈干愣愣盯着自己,羞耻又冒了出来,云曜赶忙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们。但是他还生着宁渊的气,也不想看宁渊,最后整个脑袋埋进爪子里,谁也不看。   宁渊笑着用袖子心疼地遮住云曜,看向对面还在发呆的神兽们: “曜大人方来仙界,暂时不太适应。待过了几日,我再带曜大人前来拜访诸位前辈。”   直到仙帝走了。   其中一只白虎才堪堪回过神: “这是小神兽崽吧。”   朱雀: “还是只白虎崽。”   玄武: “真的是只幼崽啊,才五万多岁,还没成年呢。”   青龙: “小崽子是不是在修真界受委屈了?虽然还是幼崽,但五万多年的骨龄不该这么小一只的啊。”   白虎皱起眉: “灵气和修为也有些不对劲。等等,”白虎后知后觉: “这是我们的白虎崽吧。”   嫉妒都快冲昏头脑的朱雀很是不耐烦: “不是你们白虎崽难道还是我们朱雀崽吗?”   “可为什么仙帝把崽带走了?!”   神兽们: “?!”   对啊!   这不是他们的神兽崽吗?!   ———————— 第60章 一线生机   数万年不出的仙帝出来了,还抱走了神兽们日盼夜盼的神兽崽?!   不止神兽们愣住了,远处看热闹的仙人们也呆住了。   “仙帝抢别人家的崽子干什么?”   “仙帝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我还记得当初有人用妖兽贿赂仙帝,结果连人带妖一块扔了出来。”   ……   外人如何讨论,云曜和宁渊并未在乎。   宁渊抱着白毛团子,原以为云曜哭着哭着会停下来,没想到哭到抽噎,浑身一颤一颤的还没停止的迹象。   回到寝宫,宁渊拂开衣袖,看着藏成一团的云曜。   “曜大人。”   宁渊戳了戳白滚滚的虎屁股。   “别碰我,你个臭耗子!”带着哭腔的愤怒嗓音响起,云曜挪开屁股,不让宁渊碰。   那肯定是不能不碰的,不然一旦等云曜哄好了自己,那宁渊可真就哄不好了。   宁渊的寝宫乃是仙界的一处小岛,岛面四周环水,玉竹密布。宁渊喜静不喜奢华,房屋均以竹搭建而成,很是清幽静谧。   “我是臭耗子,大人有大量的曜大人不和我这只臭耗子计较了好不好?”   “这里为曜大人备了好多仙界的糕点,曜大人飞升上来肯定累坏了,我们先尝一点好吗?”   紧哄慢哄了许久,云曜好不容易才松开爪子,露出湿漉漉的金眸。   宁渊这一看,本就发疼的心更是软了下来。   “你瞧,我是不是好好的?没有骗你。”   宁渊把小团子放在早已铺好软绒的竹桌上。   带着红的金眸一眨不眨地上下打量着宁渊,在宁渊往后退开几步,想让云曜看得更清楚时,云曜一个猛虎下山飞扑进宁渊怀里。   爪子勾着宁渊衣服,云曜埋在宁渊脖颈里,温热的泪水打湿衣襟,宁渊托着白团子,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云曜脊背。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不可以这样!”   “你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活下来,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完全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如果宁渊不是仙帝呢?如果他们真的只是长得相似呢?那宁渊就会彻彻底底死掉。   “对不起。”   宁渊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然他不会不告诉云曜。   “臭耗子!”   “嗯,我是最臭的耗子。”   “自以为是的蠢老鼠!”   “嗯,我最自以为是,最蠢了。”   “不想理你了。”   顺从的宁渊反驳: “这不行。”   扑哧!   云曜终于笑开了。   见勉强哄住了人,宁渊用额头蹭着虎脑袋: “曜大人原谅我了吗?”   云曜哼了声。   “既然这样。”宁渊很是厚颜无耻: “曜大人可以把骨镯还给我了吗?”   “什么还给你,本来就是我的。”   “可是曜大人已经送给了我。”宁渊耍无赖。   小心眼的云曜立马揪住不放: “你不是不要吗?”   “没有不要,只是怕不小心弄坏了。”   宁渊软磨硬泡,好歹从云曜那里磨回了那块骨镯。   “既然你这么求着我,那就给你吧,反正没用了。”云曜扬起下巴,施舍般道。   “对,是我赖着曜大人求来的。”宁渊揉了把虎脑袋: “作为报答,我带曜大人去见位故人可好?”   “故人?”云曜愣了下: “是绿树精他们吗?”   宁渊抱着云曜笑而不语。   推开内室,光线昏暗的竹屋内摆放简洁,唯有正中心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古朴的铜鼎。   在云曜茫然之际,宁渊将他放在地上,对铜鼎道: “出来吧。”   谁?   宁渊在对谁说话?   一道几近透明,似轻烟的残魂从铜鼎中飘出来。   宁渊轻轻推了下不知所措的虎崽子,始终还没明白情况的云曜顺着力度往前踱了几步。   残魂落地,轻烟缓缓垒成个佝偻人形,双腿习惯地弯下,和地面的毛团子齐平。   透明白胡在空中无风自动,沧桑慈祥的双眼弯起,眼尾布满温和的褶皱。   “曜大人,好久不见了。”苍老的声音响起。   云曜呼吸骤然停滞。   是故人。   不仅是故人更是时隔了五万多年的故人。   云曜第一眼竟是无措地回头看向宁渊,见宁渊冲他点头,好似才确认这真的不是幻觉。   “老和尚?”   老和尚笑得更开心了: “曜大人平安归来,真好。”   云曜走上前,他嗅到老和尚的气息,是一缕很弱很弱的神魂。   虎崽子局促地坐在地上,爪子无意识收缩。好几息后,在老和尚始终和蔼注视下,彷佛才鼓足了勇气伸爪去碰老和尚的衣角,蹲着身的老和尚熟稔地去接住虎崽子的爪子。   爪子穿过骨瘦如柴的手掌。   老和尚没有失落,第一次无礼地隔空揉着云曜脑袋: “看见曜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威武,我就放心了。”   云曜嘴巴一扁: “对不起。”   老和尚微愣,随后笑道: “曜大人缘何要说对不起?”   云曜闷声闷气的: “远山寺过得很不好,还有明远,他自废了修为并在体内打下无数拘魂阵,活得如行尸走肉,不人不鬼。明清也把事情全揽在身上,欲要再振兴远山寺。远山寺是因为我才被群起围攻,明远也是因为我才自伤其身。连你……你也是因为我,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老和尚没有打断云曜,只是安静地听着云曜说话。   在云曜说完后,老和尚只道: “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还无。曜大人从未对不起我,对不起明远,对不起明清,更没有对不起远山寺。”   掌心不舍地从虎头上挪开: “还能再见到曜大人,我心愿已了。”   明净说着,看向守在云曜身后的宁渊: “多谢仙帝。”   “你要去哪儿?!”   发现老和尚本就透明的神魂再次变淡,云曜着急地想抓住老和尚。宁渊抱起试图想留住老和尚的云曜,轻抚着云曜脊背,道: “他的神魂在强行借助天道破开修真界和仙界屏障时,就已经弱到几乎没有,能留到现在全凭执念和养魂鼎。如今他看见曜大人平安无事,执念已消,自是离去。”   宁渊叹了声气,指腹擦过云曜润湿的眼角: “想来明净大师不愿看见曜大人伤心的,我们不哭。”   云曜吸了吸鼻子,透过模糊视线中,他看见老和尚担忧的目光。   他连忙抱住宁渊的手指,狠狠地擦干泪水。   “你爱走就走,我才不会想你。”云曜撇开头,眸子始终盯着那边。   老和尚笑弯了眼,目光从云曜身上移开后,又感恩地看了眼宁渊,最后彻底消散。   欣喜还没来得及蔓延就全变成了失落,脊背塌了下去,连虎须都无精打采的。   “曜大人不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云曜抬眼。   宁渊没忍住揉了揉云曜脑袋。   原来自云曜离开远山寺后,明净占出云曜此次前去大凶,乃九死无生。   奈何明净无法直接干涉云曜一事,之后他上山入海试图为云曜求来一线生机,却发现只要修真界中就无法可解。   所以明净逆天改命,自抽神魂,凭借窥见的一丝天道,强行以脆弱的神魂之躯破界来到仙帝清修之处。   神魂残缺,修真界中的躯体自然坐化。   至于一介修士如何以神魂进入仙界,还恰巧来到了仙帝这里,就得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天道了。   这时的明净神魂早已微弱到了极限,全凭执念支撑。   宁渊自平息仙界动乱后,本无暇理闲事,在发现天道送来的修真界残魂后,只是顺手将人放入养魂鼎中,至于明净求他去修真界帮一只神兽的事,并无闲心理会。   神兽顺应天道而生,纵然救了这只小神兽还能让天道和神兽那边欠他一个大人请。可惜,宁渊没那心思,不屑这点人情。   于是明净这老和尚天天求日日求。   之所以能成为仙帝,宁渊的想法若别人能随意动摇,他也不会成为仙帝。   所以明净求了许多年,也没求出个结果。   直到一日,明净神魂彻底溃散,连强大的执念也无法支撑。宁渊听了这么多年这老和尚的诵经,一日不念,反倒不太习惯,干脆出手助人维持住堪堪消散的残魂。   结果在维系残魂时,竟是不经意看见明净残魂中的记忆。   ——银发黑眸的人被无数宗门势力团团围住,逼入万丈悬崖之上,脸上带血,分明已处绝境,清美眉眼间全是倨傲。   随后画面一转,拳头大点的白毛团子在菩提圣树上伸着爪子去够那铃铛,身后的长白尾巴摇得好不欢快。   待明净醒来时,仙帝已自取一点微末神魂投入了修真界。   仙界之人无法再入修真界,饶是神魂也不能,毕竟飞升之人丁点神魂就已强过修士数百倍,更何况这乃仙帝。   仙帝的一缕神魂,只怕全修真界的人加起来都比不过。   所以仙帝只取了微末一点,让天道摒除所有记忆,却把自己的意识放入其中,自此仙帝真身陷入沉睡。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仙帝身死,神魂当即返回仙界。   天道攥着仙帝这丁点神魂,只等时机到来。   仙帝太强,饶是留有这连投人胎都办不到的微弱神魂,天道也不敢随意使用,不然一个不慎,神兽崽没救出来,反倒又给修真界放入一大修炼天才。   算着时间差不多,天道将仙帝神魂放入一只幼鼠中。   趁着绝灵海百年一次的灵潮,空间被庞大灵气撕出裂痕,天道顺势而为将这裂痕所在方位往幼鼠那里移了点。   到此为止,天道能做的只有这么些,至于之后只能看宁渊和云曜自己。   若云曜心性不纯,在谢云璟前来时没有护住这老鼠,或者任由其冻死饿死,又或者不愿将心头血给宁渊,助宁渊脱胎换骨,云曜都不会有机会从绝灵海海底逃出来。   当真因果相连,一环扣一环。   云曜听完后,脑袋埋进宁渊怀里。   原来宁渊真的是来救他的。   是老和尚拼死为他求来的一线生机。   宁渊揉着白毛团子: “我还是来得晚了,也没能留下明净大师,抱歉。”   云曜摇头。   他知道的,老和尚的神魂已经碎到几乎没有,若非有天道护送和之后宁渊助老和尚稳住神魂以及给了养魂鼎,只怕早已消失,根本不可能再见到老和尚。   至于宁渊……   先见明净坐化,再见宁渊尸骨不存,如今又一次看见老和尚彻底走了。   云曜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爪子抓着宁渊,心里全是失而复得和后怕,他仰头认真道: “不晚,只要你还在,就不晚。”   ————————   还没修 第61章 老大和小弟   先是在修真界历经宁渊身死一事,又在仙界再次看见老和尚,目睹老和尚执念消散。   彷佛在生生死死间又来回走了好几遭,大抵累得狠了,抓着宁渊衣襟的云曜没多时,脑袋一搭,彻底睡着了。   云曜这一睡,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时日。再醒来时,只觉恍若隔日。   “醒了?”   云曜睁眼便看见宁渊,完没还全清醒的他眷念地探出脑袋去蹭宁渊的手。   “曜大人。”   “嗯?”还没睡醒的虎崽子连声音都黏黏糊糊的。   宁渊笑着道: “自曜大人跟我回来后,神兽一族每日必来,只想看看曜大人。算算时辰,今日也该快到了,曜大人可要见一下他们?”   前辈们?   云曜想起他飞升上来时看见的神兽们,有背生双翼,神威显赫的白虎。有羽似赤炎,绮丽鲜艳的朱雀。有遮天蔽日,腾飞万里的青龙。有温吞神圣,双目和蔼的玄武。   血脉的牵连是剪不断的,饶是从未见过前辈,但真当遇见这一刻,想亲近的念头还是不断涌上。   可不知顾忌什么,云曜迟疑了许久,才不情不愿道: “先让前辈们回去吧,我之后再去拜访他们。”   看破不戳破的宁渊道: “神兽原身诸多不便,此处岛屿不大,故而前辈们只用了人身在外岛候着。”   云曜耳朵尖一动。   “曜大人不去吗?”宁渊放下毛团子: “那我告诉前辈们,让他们先回去。”   “等等!”云曜赶忙出声制止: “前辈们等了这么久,再让他们离开不太好。”   说着,云曜变回人形,拉上宁渊,语气中掩不住的迫不及待: “我们去见见前辈们。”   “好。”宁渊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往上拉点。   *   “这样能行吗?变成人形,虎崽真的就会出来了?”望眼欲穿的朱雀理着华丽艳红的衣衫,向来不耐烦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被拒之门外没有甩脸子,反而一直兴致勃勃整理衣服。   “仙帝和虎崽是什么关系?仙帝不是在仙界吗?怎么会认识从修真界上来的虎崽?看样子虎崽还挺信任仙帝的。”   若非仙帝传讯提醒他们变回人形,他们还真想不到虎崽子不理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原形。   倒不是他们的原形太吓人。   神兽不论幼年还是成年无一不心高气傲。尤其雄性崽,对自己原形要求更是十分高。   经仙帝提醒,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虎崽子是觉得自己原形太小,威严不显,一下子又瞧见他们这么多威武的神兽真身,觉得不好意思了!   朱雀想着那毛毛绒绒的一团,下意识揉了揉鼻子,生怕流出什么温热的东西出来。向来喜欢神兽高大雄伟兽身的他,突然发现其实这样的崽子好像也挺好看的。   银发的白虎们来回踱步: “小崽子身体显然出了问题,仙帝怎么还不出来?”   念着盼着,突然有动静传来。   所有神兽纷纷看去,不觉愣住。   他们本为神兽,生来血脉顶级,相貌自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在看见云曜时还是被云曜相貌狠狠惊艳住。   气势高傲却不傲慢,眉眼间骄矜干净,这副好相貌一看就是他们的神兽崽!   “晚辈见过各位前辈。”在长辈面前,云曜难得有几分拘谨和生疏。   “好好好。”最长的玄武前辈笑眯眯揉着云曜发顶: “许多年未见神兽崽子,没想到是只这般标致的小虎崽,倒真是我们神兽一族的福气。”   别看云曜平时桀骜不羁,尊老爱幼还是懂的。他心气高,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崽子,可这是神兽里面的老前辈。   云曜耳尖泛起点点粉红,本想忍过去的他,一想到日后长辈们逢人便说他是幼崽,是还没成年的小崽子,怎么都觉得憋屈。   于是忍了半天,云曜视线扫过玄武以及周围双目慈爱盯着他的前辈们,强调: “我不是小崽子。”   神兽们: “什么?”   云曜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我马上六万岁,快成年了,不是幼崽。”   噗!   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声。   结果被其他神兽用凌厉眼神制止。   玄武停在云曜脑袋上的手没忍住又使劲揉了把,道: “对,马上六万岁了,还有一万多年就能成年,不算小崽子了。是我们年岁太长,看谁都像小崽子,你可有名?”   “曜,日出有曜的曜。也有姓,云卷云舒的云。”   “云曜,是个不错的名字。”   说着,玄武目光落向云曜身边的仙帝。   仙帝气势已经收敛了许多,但同样一眼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视,尤其他们在仙帝身上察觉到毫无遮掩的熟悉气息。   神兽们纷纷视线下挪,果断锁住两人相牵的手上。   在修真界,云曜和宁渊日夜相处,要么赖在宁渊怀里要么窝在宁渊掌心里,即便人形也是时时刻刻贴着的,所以云曜根本没觉得自己和宁渊这样光明正大牵手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   白虎最先发现衣袖下若隐若现的骨镯,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曜。   骨,骨镯?   还是肋骨做成的骨镯?!   肋骨啊!   这可是肋骨!   他们神兽缔结道侣契约时都不一定能用上的肋骨骨镯。   原本有些忌惮仙帝并且十分疑惑仙帝和他们虎崽什么关系的白虎,趁着云曜没看这边的时候,悄悄地不满地瞪了眼宁渊。   他们家虎崽子才五万多岁啊,还没成年,是只这么大点的幼崽啊!   这个至少二十万岁起步的老家伙,怎么下得去手啊?!   不错!   虽然他们这群神兽最小都十万岁,比仙帝没差多少岁,但不妨碍白虎觉得仙帝老牛吃嫩草。   他们家虎崽这才刚飞升上来,什么都不懂,怎么就提前让这个老奸巨猾的仙帝抱回窝里去了?   其中白虎中的前辈道: “曜曜,跟我们回家看看好吗?”   回家?   云曜不禁恍然,回家,自从老和尚没了后,这个词便格外陌生。   纵然心知前辈们不会伤害他,也能感受到前辈们发自内心的关怀,可云曜习惯了依赖宁渊,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我陪你。”   得到宁渊回复的云曜瞬间笑开脸,紧随着回复白虎前辈: “好!回家。”   白虎们:……   这种又开心又心酸又憋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神兽所住的地方用结界和仙界隔开,仙雾缭绕,花香漫天,当真是世外桃源。   云曜一进来就看呆了,正巧一只朱雀红着脸过来邀请云曜去玩。   宁渊捏了捏云曜的手,道: “去和他们玩会儿?”   等朱雀带着云曜走远了,白虎前辈凑到仙帝面前,他算看清楚了,虎崽一颗心全挂在仙帝身上。   “虎崽身体怎么回事?”   “少了两滴心头血。”   “什么?!”宁渊完没说还,白虎前辈已经震怒: “神兽一共三滴心头血,怎么会少了两滴?!”   宁渊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云曜不会想要别人知道他在修真界经历的事情。   “除了心头血外,兽血也被取走大半,失了一对肋骨。”宁渊指腹轻轻抚过腕间的骨镯: “还有一对虎牙被取走,曾自抽过一条完整的经脉,还有他的神魂,若我没猜错,他的神魂被碎掉后至今还未痊愈。”   不然在修真界时,云曜不会在得到了白头叶猿兽丹,灵气明明充足的情况下,还时不时犯困。   “怎么会这样……”白虎前辈每听一点,眼睛就不可置信瞪大一点。   神兽顺应天道而生,乃天道宠儿,怎么会弄成这样?   仙帝每说的一条,单拎出来所遭受的痛苦就已经让人痛不欲生,更何况还是这么多!   取血剖骨抽筋,还被碎掉最敏感脆弱的神魂!   云曜只是只未成年的幼崽啊!谁敢下这样的狠手?!   白虎前辈突然反应过来,拧着眉: “你说的这些发生的时候,虎崽是不是才几百岁?”   “尚不到五百。”   白虎气得快要厥过去。   难怪,难怪!   他就说虎崽怎么会五万多岁才这么大点,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幼崽差不多体型。   神兽寿命长,原形成长自然也需要花费许多时间。   若真要同人修对比,神兽的四千年相当于人修的一年。还没五百岁的虎崽,可不就是刚出生一两个月大的幼崽吗?!   等等!   如果虎崽真的落到这个地步,凭借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他想起之前五万多年前变得焦躁的天道,以及那时候他们没来由的不安。   他问: “可是仙帝下界救出虎崽,助他飞升的?”   宁渊颔首: “非救,只是帮,真正救了曜大人是他的自己。”   向来倨傲的白虎前辈突然往后半退,对着这位他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敬而远之的仙帝拱手: “多谢仙帝。”   礼还未成,已经被宁渊托住手: “自愿之事,不便言谢。”他看向远处已经玩到忘记羞耻,果断化成原形跟着朱雀青龙他们上天入海的云曜: “只是不知神兽一族,可有法子助他痊愈?”   白虎前辈点头: “有。”   宁渊总算放下心中重石: “这便好。”   意识离开仙界有些许时日,宁渊尚有些不太重要的杂事处理,再则,宁渊也希望云曜和神兽们多熟悉熟悉。   宁渊不怕云曜以后会依赖神兽他们,喜欢一个人不是断绝他与周边所有联系,将他强留在自己身边。   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等云曜玩够回来,一边抖着身上的水,一边对宁渊飞扑而来。在被接住前一刻,云曜坏心眼变回人形,用力撞进宁渊怀里。   “要走了吗?”   宁渊帮人理着湿掉的银发: “要回去了,不过曜大人可以在这边多留几日。”   “我一个人吗?”   “仙界中尚有些琐事还需处理。”宁渊放好云曜的银发: “前辈们感应到你身体尚有亏损,想要帮曜大人。”   帮他?   云曜舌尖下意识抵住齿边,自两颗小尖牙被拔后,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两滴心头血的缘故,即便兽丹拿回来了,可这里迟迟没有动静。   神兽对原形再注重不过,为了不丢面子,云曜一直用幻术变化出了两颗尖牙。虽然外形看不出来,可空着到底不舒服。   “明日我早点过来看曜大人好吗?”   舍不得宁渊的心思差点戳破,脸皮薄的云曜傲劲上来,环着双手: “你爱来不来。”   不过真的等宁渊一走,云曜精神气肉眼可见地下降许多。   “曜曜。”   听见玄武前辈喊云曜为曜曜,别的神兽跟风叫曜曜。   云曜虽然觉得曜曜有点一言难尽,但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坏他们兴致,干脆任由这群神兽去了。   “前辈,有什么事吗?”   白虎直接问: “你喜欢仙帝吗?”   云曜眨眼,十分自然回道: “喜欢啊。”   他自己看中的小耗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你们结为道侣了?”   云曜震惊: “为什么要和宁渊结成道侣?!”   白虎:?   别的神兽:?   “你与仙帝两情相悦,为何不结为道侣?”   见云曜还是满脸惊讶,白虎斟酌了下言辞,问道: “既非道侣,你的骨镯怎么送给了仙帝?”   幼崽虽小,但传承是在的,不会不知道骨镯的重要性。   云曜被前辈们问到这个,脸上微红,他自觉确实不太适合,但不知为何,就想把这亲密无比肋骨做成的骨镯送给宁渊。   他解释道: “送骨镯又不一定非得是道侣之间才能送。在修真界的时候,宁渊为了我忙来忙去,时常在生死边缘徘徊。骨镯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当老大的肯定要照顾他,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干脆就送给他了,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保他一命。”   云曜越说越有底气: “要不是因为我,宁渊不至于陷入险境,所以我才给他骨镯。”   神兽们面面相觑。   原本还觉得仙帝为老不尊,趁崽子小,就把骨镯骗到手的神兽心里满是愧疚。   感情这虎崽子压根没开窍啊!不论仙帝还是虎崽,两人间无人可插足,生死不离的浓厚情意都快凝成实质了。   他们不信十几万岁的仙帝不明白,明显显地将虎崽子当成自家爱侣宠,结果虎崽子还搁这儿扮演老大和小弟呢。   ————————   还没修   等以后标完结了再修叭! 第62章 长牙啦!   神兽们帮云曜疗养身子的法子很简单,便是神兽一族的圣树。   圣树遮天蔽日,根系深扎入地几千里,树荫庞大茂盛,粗壮树干饶是数千名修士牵手环抱也无法围住。   圣树灵气温和浓郁,云曜在靠近圣树时,柔和的灵气自动流入他体内,四肢百骸全部舒展开。   他情不自禁化成原形,枝桠垂下轻柔地捧住这只丁点大的虎崽子。树叶织成一个小小的窝,灵气源源不断涌上。   躺在树窝里的云曜惬意地舒展着梅花垫,盘成圆滚滚的一团,没多时便睡过去了。   “虎崽睡着啦?”   年岁较小的神兽们轻手轻脚凑上来,团团围住云曜。   “看见了吗?他的爪垫好粉,连鼻尖都是粉粉的。快看他耳朵,这上面还有聪明毛呢!好乖。”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才睡着,别弄醒了。”   另外一只神兽没好气拍开说着说着就想伸手去碰的神兽。   “圣树效用起得越快,说明内里伤得越重,也不知道虎崽在修真界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群贪吃好玩的神兽哪儿也不去,就蹲在树窝旁边,盯着睡着的云曜一个劲瞅。连云曜翻个身,动了下耳尖又或者无意识收了下爪子,他们都使劲捂着嘴,一张脸憋得通红,生怕不小心没忍住吓醒了小崽子。   其实在圣树中疗养的时候,里面的神兽几乎完全陷入沉睡,无论外面再大的动静都不会惊扰,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屏气凝神。   虎崽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原本他躺在宽敞树窝的最中心,睡着睡着总要挪一挪。   于是神兽们眼睁睁看着虎崽一路挪到树窝边甚至半个身子悬出去,眼见要落下去,一个神兽连忙出手,用灵气小心托住虎崽。   灵气能与触感相连,用灵气托虎崽的神兽瞬间脸红。   太,太软了!触感也太美妙了吧!   那些臭白虎身上的毛硬得跟铁针一样,谁能想到白虎幼崽居然这么软乎乎!这就是幼崽吗?!怎么可以这么毛茸茸?怎么可以这么软?!   十分不舍地将虎崽放回树窝中心。   结果还没安分半个时辰,虎崽又扭着身子左滚右滚,滚到了边上。   这次神兽们抢着用灵气给云曜扶回去,甚至差点打了起来。   就这样从天亮瞅到天黑,又从天黑瞅到天亮,瞅到宁渊来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从圣树离开。   虽然只是盯着虎崽睡觉,但别说盯一天,就是什么事不做,他们都能盯个百八十年。   圣树对宁渊并无排斥之意,任由着宁渊守在云曜身边。   对宁渊气息极为敏锐的云曜,鼻尖小幅度地往宁渊这边嗅了嗅,随后毛茸茸的爪子,往这边一搭。   宁渊心领神会地接住毛爪子,又熟稔地揉了揉虎脑袋。   云曜顺势蹭蹭宁渊的手,脑袋主动放在宁渊掌中,没几下便发出呼噜呼噜声。   一旁看呆了的神兽们:?!   这样一对比,显得之前只敢用灵气托一下虎崽子他们的好蠢。   不仅如此。   他们还发现,先前没个安分,半炷香能扭出一百八十个姿势的虎崽如今居然能老老实实地缩在宁渊掌心,关键是还打起了舒服的呼噜!   等云曜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日。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云曜通体舒畅,若有似无缠绕着他的疲惫感一扫而光。加上一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宁渊,云曜心情更好。   身上疗养得已经差不多了,余下的神魂只需要每日来圣树这边待两个时辰就行。   在宁渊问云曜要不要随他回去时,神兽们眼巴巴瞅着云曜,好歹云曜在他们这里待了这么多天,一定会留下吧。   结果云曜压根没看他们,毫不犹豫就跟宁渊走。   回去途中,云曜肉眼可见的欢快。   宁渊笑道: “这么开心?”   云曜点头: “当然!”   想到这些日子见到的白虎前辈们的真身,一下就能摁碎整个山峦的巨掌;能撕裂万物,划破虚空的利爪;堪比腰身的粗壮虎尾……   云曜整个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得意道: “等我恢复真身,倒是勉强可以让你坐上一坐我的尾巴。哼,能坐上神兽白虎,你偷着乐吧。”   宁渊弯眼: “承蒙曜大人看得起,愿意给小的这个薄面,实在是感激不尽。”   正巧经过好些仙人,听见他们这位杀伐狠绝的仙帝一连串的奉承话,吓得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倒一大片。   云曜日日盼,夜夜盼。   先是发现体内骨节发痒,而后原本空洞的尖牙位置也开始痒了起来。   “宁渊宁渊宁渊!”   “曜大人?”   云曜十分开心地冲宁渊露出嘴里如春日竹笋冒出的一点点嫩白小尖: “你看,我长牙了!”   “真的长牙了。”   小小的,羞怯怯地顶出一点,宁渊怎么瞧都觉得可爱得紧。   云曜告诉了宁渊还不够,特意拉着宁渊去找神兽。   “哇,曜曜长牙啦!”   “让我看看,呀!真的是小牙。”   这些神兽们在和云曜说话时,嗓音都忍不住夹了起来。   “来来来,今日我们大办宴席,给曜曜祝贺一番好不好?”   庆祝自然是没庆祝的,被云曜红着耳朵推辞了,纵然知道前辈们十分关心他,但这样的热情,云曜还是招架不住。   在走前,云曜悄悄拉着一位白虎前辈,小声问: “前辈,我想问你一件事。”   被小崽这么叫前辈,白虎心都软成水了,他温和回道: “曜曜有什么不懂的呀?”   云曜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这些天除了牙齿,我感觉体内的骨头也在发痒,这是要长身体吗?”   白虎怔愣了会儿。   长身体和长牙可不是一个情况。云曜还会长牙是因为神兽自出生开始,都会换一次牙,乳牙掉了之后就会长新牙。   虽然虎崽的牙被生拔了下来,但相当于只是被拔了乳牙,加上虎崽还没成年,故而如今会再长新牙。   其实虎崽这个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神兽七万岁成年,原形万年一次大变样。满一万岁时,白虎身躯就会长大到和凡虎相差无几。   到两万岁时,和修真界虎妖相差不大,足有几丈之高。   从两万到五万岁时,虎形更是长得奇快,但因七万岁成年,所以在过了五万岁之后,骨骼筋脉渐而趋于平稳,身形上反而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若虎崽只是两,三万岁,再不济四万多岁,兴许还能长得威武雄壮一点。   可五万多岁……   虎崽这个年岁,还真是卡在了一个不太好的点上。   云曜有传承,不会不知道这些,但到底是崽子,还是被关了这么多年的崽子。   难得对前辈展现一点眷念,想从前辈这里得到一点自信,白虎看着云曜眼里满满的期待,实在不忍心直说。   指不定会有奇迹呢?   白虎道: “这些天在圣树的疗养下你旧伤尽复,既然感觉到了内里骨骼发痒加上你尚未成年,说明你确实已经开始长身体,不用担心。”   得到白虎前辈肯定的云曜更高兴了。   跟宁渊回去后,他一度舍不得变回原形,想等骨骼稳定后再变回来先狠狠惊艳自己一把。   长骨头属实不太舒服,麻麻的,痒痒的,有时还会发疼。   以往缩在绝灵海,被抽血,被梵文折磨,都能咬紧牙熬过去的云曜着实被宁渊宠坏了,骨头一发痒就哼哼唧唧找宁渊。   其实长身体这事宁渊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可只要宁渊的手落在他脊背上,轻轻安抚着他,云曜莫名就觉得舒服许多。   苦等慢等,终于在三个多月后,体内的骨骼生长感消失。   云曜谨慎等了几天,确定不会再长,这才关上门,不让宁渊进来,然后自己紧张地化出原形。   从今往后,只要他化出原形,就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幼崽了!   待会儿看他怎么威武雄壮地走出房门,狠狠惊艳住宁渊。他还要用他比腰还粗的大尾巴,带着宁渊飞遍仙界。   不过宁渊在仙界可是堂堂仙帝,若只让宁渊坐尾巴也太没面子。   算了!   向来有些洁癖的云曜勉为其难地想,还是让宁渊坐坐他的背吧。   一想到等会儿宁渊会露出震惊又羡慕的目光,云曜激动难耐地搓了搓爪子,睁开眼,抬爪幻出水镜。   几息后。   水镜消失。   云曜冷静了几息,沉着地再次幻出水镜。   然后打碎。   再幻化出来。   如此反复,最后云曜冷漠地看着水镜中映出的自己。   他确实长大了——从原本的一个拳头大点,变成了两个拳头大点。   ———————— 第63章 自作自受   “曜大人?”   宁渊在外守了一日,也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他担心云曜是不是原形出了问题。   “没事。”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只是身子变得太大,一时间不太适应。”   身子变得太大?   宁渊若有所思。   又等了许些时候,房门终于从内打开,巨大的白虎仰着下巴,优雅踏着双足而来。   云曜眼尾一扬: “怎么样?好看吧。”   宁渊看着圆头圆脑圆脸圆肚子,几乎等倍放大的巨型白毛团子,眼中带出几分然笑意: “英姿勃勃,勇猛非凡,自是好看的!只是为何曜大人长大的身子与修真界时露出的真身有许多不同?”   云曜抖了抖虎须: “在修真界时真身全是借用传承中白虎前辈们的,如今才是我真正的真身。”   他故作威严地转了一圈,悄悄地瞥见宁渊眼里毫不怀疑的赞誉,骄傲更甚,自以为伪装得十分的精妙。   每只白虎成年后都长得不一样,有的是黑白虎纹相间,有的甚至全黑,也有少部分全白。   云曜自然无法再模仿别的白虎前辈,只能依着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稍微改一下,简而言之,先糊弄过去再说。   “走吧!”   云曜特意加粗加长的白虎尾巴递到宁渊面前,在宁渊注意到他这格外强壮的大尾巴后,他又甩开,对宁渊一仰头: “上来吧。”   宁渊难得愣住: “上来?”   “来我背上啊,你好歹当了个仙帝,总不能用爪子揪着你溜一圈吧。”云曜想起了什么: “你之前那位仙帝骑过神兽吗?”   宁渊摇头。   骑神兽?   怕是嫌死得太慢。   云曜施舍道: “那就行,今天给你长长面,好歹是跟本尊的人,可不能丢了排场!”   宁渊不禁一笑,知道云曜耐心浅,飞身而起,却并不落在云曜背上。   云曜: “?”   “上来啊。”云曜还特意用身子撞了下宁渊。   宁渊双手捧着巨大的虎脑袋,直视着眼前这双圆溜得跟灯笼一样的金眸: “我知道曜大人想对我好,想给我撑腰。可曜大人不是坐骑,是全天下最威风最霸气的神兽白虎,这样的白虎怎么可以让别人压了风头?即便是我也不行。”   灯笼大的金眸眨了眨,蒲扇大的耳朵发烫地扇了几下。   “让你坐坐又不是真当坐骑,这么认真做什么?”   “不想。”   “什么?”   “即便只是让别人误会,但也不想。”   可明明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不是吗?   再说了,谁会不喜欢排场和面子呢?即便被误会成坐骑,反正他又没损失,在家宁渊还是会听他的。但外面的仙们只会知道他们的仙帝最厉害,居然能有只神兽当坐骑。   不懂就问。   “为什么?”   宁渊揉了把大虎脑袋: “不是要逛仙界吗?落日谷有漫天星,可伸手摘月,那处的景色实在好看,还有千年一成熟的星辰果,灵气充沛,甘甜脆香,过去看看还可顺便尝尝?”   听见好吃的云曜彻底转移注意力。   “走!”   宁渊并排硕大白虎而行。   落日谷确实很好看,但却在妖修的地盘,刚到时,云曜还有些茫然,他们不是来看风景吃东西的吗?怎么跑别人家里去了。   结果远远便望见不知何时就守在外面,翘首以盼的三只无比熟悉的妖!   “绿树精,红火鸡,大笨熊!”   云曜一个飞扑。   三只妖也不客气,化成巨大原形稳稳当当托住虎崽,同时对宁渊行礼: “见过仙帝。”   看宁渊点头,三只妖微绷的心弦微松。   他们飞升上来不过几万年,许多年前仙帝就已少在仙界走动,他们压根没机会见到仙帝,奈何无论仙还是妖,无不敬畏仙帝。   妖向来不喜束缚。   尤其他们这种血脉天赋不错,修真界中就在界外界里称老大的妖,来到仙界后那可叫一个嚣张。   结果他们还没张扬够,就被大妖摁头教训了一顿,天天逮着背仙界规矩,还听了许多关于仙帝的传闻,知道这次的仙帝可不是善茬。   直到前些日子,这位传说中的仙帝突然上门,点名要见他们几个。   仙帝在云曜面前和在外人面前气势截然不同,本来三只妖还只是疑惑仙帝怎么突然来找他们,结果在见到仙帝那一刻,被仙帝气势吓得腿软,当即疯狂思索自己到仙界后究竟干过什么错事,还没想出个名头,仙帝便告诉他们不日后有故人来此。   “几万年不见,曜大人都长这么大啦!”   “那当然。”云曜得意的同时,还不忘居高临下挨个点评: “这么多年,绿树精你的叶子还是这么少,红火鸡还是这么红,笨熊还是这么黑!”   臭崽子!   三只妖没好气地狠揉了把云曜。   某虎崽一得意,忘了维持原本扑哧扑哧甩来甩去的大尾巴,一下子变成了蓬松柔软的一小条。   宁渊抬手帮人遮掩,不过还是让枝叶繁多的树精发现了不对劲。宁渊抬眼,原本还想打趣几句云曜的老树精吓得枝干一颤,不敢吭一声。   和三只妖熟悉完,宁渊带着云曜去到落日谷。   吃着果子,坐在崖边看着夕阳渐而沉没,随后绚烂的星光渐起,周边跳跃的萤火虫闪闪发光。   云曜懒,一开心就容易疏忽。   时不时露出个变小的爪子,到后面,云曜转头对宁渊说话的时候,居然连虎头都变小了。   宁渊没忍住: “噗。”   云曜: “……”   云曜没好气地晃晃脑袋,直接变回原来的样子,一团肥的虎身背对着宁渊。   “曜大人?”   “别叫我曜大人,担不起这个大字。”   轻而易举捧起毛团子: “无论如何,曜大人在我这里就是最厉害的。曜大人不管原形,还是变大后的样子,亦或者人形,都喜欢。”   耳朵尖一颤。   云曜面无表情地用爪子推开蹭他毛的宁渊。   这家伙,怎么说话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还蛮神奇的,就这毫无作用的废话,可听见宁渊说出口,云曜心里就是会莫名开心。   “只是与曜大人不同,这副身子才是真正的我,若曜大人喜欢修真界的我,怕是要失望了。”   “什么?”云曜不解。   宁渊笑道: “在修真界时,我是一只老鼠不是吗?又或者可以看作一只妖修。”   云曜更不解: “是不是老鼠和是不是妖修,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吗?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喜欢。”   “别说一只老鼠,就算当时的你只是一只蚂蚁,一个飞虫,我还是会喜欢你。”   周遭陷入沉默。   良久。   云曜以为宁渊还在纠结他不是小老鼠,没想明白怎么有人会对一副老鼠躯体这么依依不舍,毕竟当初若这老鼠不是宁渊,他当真喜欢不上来。   他斟酌着正准备开口宽慰几句宁渊,便听得有些喑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云曜,可以变回人形吗?”   云曜?   自云曜告诉宁渊姓名,还打趣要求宁渊喊他曜大人后,宁渊一直十分遵守这个不算约定的约定。   除开修真界万兽宗一行,这是云曜第一次在平时听见宁渊这么认真的喊他全名。   嗓音并不重,却如击鼓般敲在心尖,陌生又莫名让云曜激动。   白光微闪,长长银发逶迤一地,纤瘦的身子被宁渊轻轻带入怀中,然后缓缓搂紧。   云曜感觉到宁渊埋在他颈间,如瘾君子嗅着世间最迷人的毒药,越埋越深。   灼热的气息几欲烫伤皮肤,紧忙和茫然同时浮起,云曜不清楚宁渊要做什么,但又好像猜到了宁渊想做什么。   隐秘的期待随着宁渊靠近越演越盛,云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就在云曜觉得温热即将触碰时,宁渊抱紧云曜的双手稍松,下颌一动,到底克制地落在了云曜衣襟上,无奈地自嘲道: “我真是自作自受。”   ———————— 第64章 放任   爱是克制和尊重。   因为爱到了骨子里,所以更加珍视。可就是因为爱得太深,在克制的同时疯狂想从对方那里汲取爱意。   可不就是自作自受吗?   在宁渊移开后,云曜问: “方才你想做什么?”   “我……”   宁渊完没说还,云曜凑到他面前,鼻尖几欲相抵,笃定道: “你想咬我。”   对。   云曜敏锐捕捉到了宁渊倾泻而出的侵略。   “巧了。”   “嗯?”   宁渊还没反应过来,云曜一口咬在他手上。   和刚才暧昧紧张的气氛完全不同,口水湿漉漉糊了宁渊一手。云曜下口不重,牙齿一个劲地磨,还用特意用冒出个白尖的嫩牙去磨。   宁渊盯着云曜发顶: “曜大人,你牙齿痒了?”   “对啊。”   宁渊:……   行吧。   谁让他就看中了这只没成年的幼虎呢?   从这之后,云曜长牙期间天天抱着宁渊的手当磨牙棒使,他十分理直气壮,是宁渊先开咬人这个头的,只起了个心思也是起了个头!   云曜的咬是正儿八经的咬,没有半点狎昵。   于是宁渊逗着云曜给自己谋利益,露出半边脖颈: “曜大人,咬脖子吗?”   云曜丁点不客气,嗷呜一口咬下去。   颈侧确实更柔软,云曜磨着磨着,闻着宁渊身上好闻的香味,下意识伸出舌尖。   宁渊一怔,身子倏然僵住,连忙推开云曜。   云曜: “?”   宁渊不太自在地道: “脖子没手指磨牙舒服。”   云曜没多想,俯身继续抱着宁渊的手啃。   掌心落在云曜后脑上,轻轻地揉了揉,这次可算彻底打消宁渊在云曜成年前的再为自己谋利益的想法了。   这根本不是谋利益,是考验他。   三个月后。   云曜的小尖牙终于完全冒了出来,每天都要用水镜自我欣赏好一会儿。   原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几日后,云曜拉着宁渊,哼哼唧唧地让人给他挠背: “痒。”   “痒?”   “嗯。”云曜略微烦躁: “昨日便隐隐发痒,今日更不舒服。”   “整个背都痒吗?”   宁渊轻轻地挠着。   发现云曜只集中在肩胛骨两侧,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曜大人可否解开衣服,让我看看?”   “好啊。”   雪白外衫滑下,直直坠到腰间,毫无防备地露出凝脂般的体肤。宁渊呼吸不由一变,手往前放好银发,目光当即锁定白瓷肌肤上自两边蝴蝶骨内侧蔓延而下,凭空出现的两条血线。   “恭喜曜大人。”   “什么?”正痒得心烦的云曜听见宁渊来了这么一句。   “曜大人要长翅膀了。”   “翅膀?!”   宁渊把云曜后背的样子给了他看。   “真的长翅膀了!”   白虎的翅膀一般在两万多岁时开始冒头,在经历前不久闹的乌龙后,云曜早对翅膀丧失了信心,没想到居然长出来了!   不过长出来归长出来,真的痒。   云曜总缠着宁渊要挠挠,偏生这里皮肤尤为敏感脆弱,纵然一身灵气,但指腹多划几次便泛起了红,关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点红迟迟消不下去。   “疼吗?”   云曜惬意地趴在宁渊腿上: “不疼。”   半年后。   云曜的翅膀完全长成,雪白的一对,格外好看。   但早过了生长时期的翅膀只有手掌大点,化成原形时只能看见一团飞来飞去的毛团子,上下扑腾着嫩生生的翅膀,后面还坠着一条蓬松柔软长白尾巴。   原本觉得自己原形十分上不了台面的云曜在去见神兽前辈们,碍于热情实在不好推脱,只得在前辈们化了出来。   结果神兽们一看一个呆,最后克制不住抱住小团子,左亲口右亲口,任云曜翅膀拍得唰唰响也不放手,最后浑身的毛都被神兽们揉得炸飞了起来。   时间过得说快也不快,说短也不短。   吵吵闹闹中,一万多年倒也过去了。   云曜成年那天,举界同庆,为云曜办的成年宴轰轰烈烈。   在云曜飞来飞去忙着喝酒吃东西时,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翅膀。   叼着瓶酒,一爪捏了块糕点的云曜茫然回头: “前辈?”   白虎前辈好笑地取下虎崽嘴里的酒,悄咪咪看了眼周围,小声道: “曜曜,快来,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云曜坐下,抖了抖耳朵。   “曜曜啊,今天开始你就变成大虎子了。”   云曜得意得虎须抖三抖,那可不!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敢喊他小崽子。   白虎前辈又四处瞅了瞅,崽子成年了,有些话终于可以说了,要知道前面他们憋得可狠。   因神兽寿命太长,其实他们对成不成年执念并不大,一般崽子在过了两万岁,其实只要满了一万岁,遇到合适的随时结为道侣都可以。   他们神兽才不古板呢!   结果没想到,在一万多年前,他们有人私下问了云曜私密事。   当时怎样问的?   哦,是这样。   “曜曜,你日日和仙帝待在一块,你们共寝吗?”   “共寝啊!每晚都一起。”   一干神兽惊讶。   虽然云曜和宁渊并未提起过去,但时常相处下,从云曜偶尔说漏了的一两句中,他们也得知云曜还没满五百岁,在修真界中被关了五万多年。   所以,在他们心里,这时候的云曜真的就跟只五百岁的幼崽一样。   仙帝怎么下得去手的?!   还每晚!   “仙帝欺虎太甚,怎么能这样对你?”   云曜茫然: “啊?欺负我?宁渊怎么欺负我了?”   还没等神兽们追问,宁渊过来抱走了云曜,并且私下让他们别在云曜面前胡说八道。   神兽们直觉不对,后面又委婉地试探问了下云曜和宁渊怎么共寝的。   “怎么共寝?就躺在他怀里或者睡他脖子里。”   这时候神兽们才确定,原来云曜口中的共寝是真的正儿八经地共寝。   失策了。   仙帝果然是正人君子,他们不该怀疑仙帝的。   转眼几千年过去了,其实神兽们很少拿云曜当不懂事的小崽子看,但宁渊还是从始至终未曾越矩。   到现在,他们都有些佩服仙帝了,居然硬生生忍到现在,连个道侣之间的亲吻都没有。   对着虎崽清澈的金眸,虽然很清楚虎崽已经成年,但对上这双虎眸,还是觉得教坏幼崽。   清咳了声,白虎前辈道: “今日曜曜成年了,若晚上同仙帝一块入睡时……”   白虎前辈斟酌了好几息,才勉强找到合适的措辞: “他与你过于亲近,都是正常的。”   “过于亲近?难道我现在和宁渊还不够亲近吗?”   “此亲近非彼亲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再正人君子又如何?仙帝可是足足忍了一万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崽子成年,憋得住就有鬼。   当夜。   云曜化成人形懒懒趴在宁渊腿上,勾过宁渊的墨发: “宁渊,我满七万岁了。”   “曜大人真棒。”   “宁渊。”   “嗯?”   “今日白虎前辈说我与你还能更亲近,这是什么意思?”   “曜大人想知道吗?”   向来好奇的云曜,毫不犹豫: “想。”   眼前黑发倾泻,在遮挡视线那一刻,温软触碰到了唇上。   云曜心脏倏然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向来温润如水的黑眸紧紧攫住金眸,在发现云曜并无抗拒之意后,从最开始的舔舐试探变成轻咬。   云曜再次在宁渊身上察觉到想咬他的气势,这次比之前每一次还要更重,更危险。   “曜大人。”宁渊的嗓音较往日更低,却也更蛊惑人,他移开的同时,又难耐地在被吮得更为红颜的唇上吻了下: “可有不适?”   云曜老老实实摇头。   宁渊低笑了声: “如此,曜大人请张嘴。”   云曜乖巧地张开。   下一息,金眸不可置信睁大,抓住宁渊衣袖的手指收紧。   “曜大人,吐气。”   “吸气。”   “吐气。”   宁渊一步一步引着云曜。   云曜迷迷瞪瞪的,原来这就是白虎前辈说的可以更亲近吗?   “还有更亲近的。”   原来方才云曜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更亲近的?”云曜抿了抿发红微肿的嘴唇,还能有更亲近的吗?   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十几日还是几个月。   按云曜的性子,外面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根本不会忍着这么久不出门。   悄悄盯着仙帝所居岛屿的神兽们面面相觑。   咳,虽然仙帝憋了这么多年实属不易,可也不能祸害他们家崽子这么久吧。   房内。   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握住细白脚踝,将人拉了回来。   润湿的银发铺撒满床,细嫩的皮肤上如今看不见一处完整的,青涩未绽的两处花蕊已经彻底打开。   在宁渊俯身再下时,云曜掌心抵住宁渊,委屈巴巴看着自己使用过度,没停过一息的地方。   不痛,他也没动,从头到尾都是宁渊在主导,感觉也不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新奇,可还是好累哦。   “宁渊,歇会儿好不好?”   宁渊第一次拒绝云曜的请求,他温柔在云曜唇边亲了下: “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   云曜这次态度坚决,假如宁渊再来,他一定会翻脸。   “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曜大人了。”   一见宁渊服软,云曜方才还绝决的态度开始松软。   宁渊口勿着云曜耳侧: “曜大人,这次不用这里,曜大人什么都不需要做,可以吗?”   云曜半信半疑: “真的?”   “真的。”   因为喜欢宁渊,所以云曜并不讨厌和宁渊亲近到这种程度,从内心深处来讲,他还比较喜欢。这种感觉十分新奇,尤其和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是两个独立的存在,可这时候他们就像彻彻底底融为了一体。   “好吧。”   “多谢曜大人成全。”宁渊渐而下滑,轻咬住云曜口侯结,在后者难耐地发出闷哼时,抱过云曜修长笔直的双腿。   多日后。   坐在榻上的云曜耷拉着眼,面无表情地盯了眼毫无愧疚,眼里含笑的宁渊,又看着自己破皮青红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大月退内侧。   ————————   下本写什么还没想好,会陆陆续续放一些有感觉的预收出来,宝子们可以专栏自选,喜欢哪个都可以点点小收藏呀   床强攻会排雷,别怕。 第65章 现代番外1   仙界岁月漫长。   自修真界帮助天道重建了俗世后,宁渊早已与天道不可分割。除了修真界外,还有不少许多游离在外,天道尚未完全管控的小世界。   这不,数万年后,宁渊带着云曜去一个新生小世界,帮天道建立完善规则。   新生世界格外脆弱,云曜和宁渊纷纷去除了一身神力。为了符合新世界模样,甚至云曜的小翅膀也被天道暂时收了回去。   宁渊修为乃自己修炼所成,其中还包含着许多信仰功德,天道无法暂时剥离。   所以同当初去往修真界一样,这次还是只剥离一道微弱神魂出来,到时候送入新世界的人身中,不过这次宁渊的意识和记忆都在。   云曜小心将宁渊神魂护在自己丹海中,可就在投入新世界时,宁渊神魂竟是被硬生生抽走了!   “宁渊!”   慌乱无措的云曜不知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多久,如今的他没有灵气,没有翅膀,什么都没有,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终于等到一丝光亮,云曜使劲挥动着爪子,往光亮奔去。   光线越来越刺眼,最后云曜不得不闭上眼睛,同时喧闹嘈杂疯狂涌入耳中。   砰!   无人发现的城市角落里,一只白毛团子掉入绿化带的草从中。   云曜顶着几片树叶从草丛中钻出来,抬眼的一瞬间,当即愣住。   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直入云霄。一条条巨大银龙交错弯曲,其上许多小盒子似的稀奇东西,快速飞驰而过。   这里确实是新世界,因为灵气少得可怜。   云曜踩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这些,他好奇心重,每样都看不过来。   不过他没有到处乱跑,他与宁渊早已结了道侣契,宁渊说过,不论他在哪里,宁渊都会来找他。   他只要乖乖在这里等着就行。   “呀!”   惊喜声倏然响起,云曜落下的地方恰巧不远处有个商场。两个结伴从商场出来的女孩,一眼瞧见这边草地上蹲着的白绒绒一团。   “猫咪?!”   云曜往周围看了看。   猫咪?   谁?哪有猫咪?他怎么不知道。   一脸激动的两个女生蹲在云曜面前,小声唤着: “咪咪咪”   “这是什么品种的奶猫啊?小波斯猫吗?”   “可波斯猫的鼻子不是短些吗?而且波斯猫这么大点的时候,也不会长这么多毛毛吧!”   “啊啊啊啊,不行了,这只猫猫好漂亮啊,你看他的眼睛,好好看啊!”   “咪咪你怎么一只猫在这里?你的主人呢?”   这么漂亮一只小猫,她们才不信没有主人。   主人?   什么主人?他可没有主人。   云曜满是倨傲地撇头,他才不想理她们呢!   果然是新世界,这愚蠢的人类,居然说他堂堂一只成年的神兽白虎是奶猫!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猫猫歪头了。”一个女孩疯狂扒拉她旁边不停拍照的女生。   “对了!”女生从袋里翻了半天,翻出一袋饼干: “不知道猫猫吃不吃这个。”   袋子撕开,诱人的奶香飘了出来。   原本蹲坐着的云曜鼻尖动了动,好香!是以前他从来没有闻见过的香味。   “还是别乱喂吧,感觉这只猫猫可能是什么新奇品种的,身上的毛又白又软又光滑,主人肯定养得精细,要是一不小心……”   旁边女生制止的话完没说还,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至于她朋友,已经激动得两耳发红,险些晕倒在地。   刚才还高冷坐着的猫猫,此时踱步来到他们面前,一只粉嫩嫩的梅花爪子搭在女生拿着饼干的手上,探着猫脑袋去嗅香喷喷的饼干。   眼见爪子都要掏进去了,停车声响起,随即——   “曜大人。”   云曜:!   两个女生一块回头,这一回头,再次惊住。   “喵呜!”   云曜一个猛扑。   托住毛团子的屁股,宁渊对两个呆愣愣的女生一笑,随即抱着猫上了车。   直到车子启动,两位女生才堪堪从这不似人的神仙容貌中反应过来,其中一位反应很快地拍了下车。   她对车解得不多也不少,这车从设计外观上就知道不简单,点开图片一搜价格,瞬间吓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1, 2, 3, 4, 5, 6, 7, 8, 9,九,九,九个零?!”   手里还拿着饼干的女生连忙将饼干塞进嘴里,果然美猫配帅哥,帅哥配顶级豪车,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把饼干喂出去。要是吃坏了,她全身上下卖个干净都赔不起!   云曜坐在宁渊怀里,好奇地看着这个蹿来蹿去的神奇小盒子的内部,又挠着宁渊身上奇奇怪怪的衣服。   “你去哪儿了?神魂怎么突然不见了。”云曜没了灵气,人话也说不了,一张口就是喵喵喵。   宁渊笑道: “我只有神魂,来这里要想还有属于自己的身子,只有从未出生的胎儿开始,所以天道先送我过来。”   这样也方便照顾如今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云曜。   “这样啊,那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二十四年。”   宁渊出生豪门,虽说吃穿不愁,但其中关系复杂,为了云曜来时能专注照顾云曜,宁渊不到二十便修完学业。之后更是脱离水深的豪门,一手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噫?宁渊!”车子经过人声鼎沸的商场,云曜双眼噌的一亮,趴在窗上: “我要进去玩!”   “好。”   隔板降下。   “老板?”   “在这里停会儿。”   “好。”   宁渊抱着云曜下车,虽然他很少出现在采访上,但宁渊相貌确实出色,很容易引来别人注视,所以戴上了墨镜。   别说,这一戴上遮住了宁渊往日温润的眸子,只露出俊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勾引虎的味道。   太好看了!   一时间,云曜不由得看痴了。   “我也要!”   “好,给你戴。”   自前几天接到天道提示后,所有东西宁渊给云曜买了一份。   戴上小墨镜,云曜对着铮亮的地面看了又看,尾巴高高翘起,实在是好看极了。   “曜大人真帅!”   云曜扬起下巴,那当然。   一个逆天长腿绝世大帅哥,怀里还抱着一只蓬松柔软仙气飘飘带着墨镜的酷猫。   宁渊他们走过的地方,人们无一不回头,好些一时没看路,险些摔倒。   云曜第一次来这里,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要。没多时,就穿了一条镶满碎钻的小花裙,刚来的他完全没发现穿小花裙有什么不合适的。   宁渊蹭了蹭云曜耳尖: “曜大人会恢复人形吗?”   “会,等熟悉这里后,就能人形和虎形切换了,不过还是没办法用灵气。”   宁渊双眼越发温柔: “那今晚我们回去再选些这样的衣服,等到时候曜大人变回人形的时候就能立马穿上了。”   “好呀!”   又逛了会儿,宁渊一手提满了零食袋,至于他怀里的云曜,脖颈上不知何时挂了几条大金链,十分地霸气逼人。   “宁渊宁渊宁渊!我要那个!”   云曜眼尖,商场外有个卖气球的商贩路过,他一下子盯住。   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气球很漂亮,花花绿绿的,有的是个章鱼模样,有的是个兔子模样,有的还会发光,一个比一个好看!   云曜看呆了: “要这个。”   “这个,这个,那个,还有这个!”   爪子一通指下来,气球只剩几个,云曜发现剩下的那几个也还看,大爪一挥: “都买了吧!”   “好。”向来有求必应的宁渊接过一大捧气球,一个气球的力度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但这么多个,力度可就不能忽视了。   “绑这里!”   云曜迫不及待伸出爪子: “绑在这上面。”   “确定吗?”   云曜重重点头。   “不是说绑手上吗?怎么绑在这里?”云曜看着线穿过他的腋下。   “曜大人准备好了吗?”   “什么?”   宁渊说完松手,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带着不大的白毛团子晃晃悠悠从地面脱离。   “宁渊宁渊!”   云曜吓得四爪乱挥,气球力度不大,这一挣扎又摇摇晃晃往下坠一点,而后又慢慢往上飘。   宁渊拉了下手里不知何时系在气球上的小绳,于是腾空的白毛团子便往他这里飘来。   眼见离宁渊越来越近,急于想摆脱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云曜赶忙喊道: “我不要系这个破东西了,快放我下来。”   宁渊笑而不语,不急不慢地收短手中绳子,最后成功将云曜拉到自己面前,恰时一阵风吹来,晃得云曜好巧不巧撞在宁渊唇边。   薄唇轻抿,宁渊打趣道: “原来曜大人这么想我啊。”   云曜:……   他看见宁渊弯起来的双眼,没好气地瞪了脚宁渊: “你故意的,你个坏东西。”   ———————— 第66章 现代番外2   两侧大门缓缓打开,随着车身驶入,旁边的喷泉随之此起彼伏,华灯闪动璀璨绚烂,如身处梦幻之中。   瘫在软座上,墨镜也不知道掉到哪里的云曜难得打起点精神,好奇地盯着每一处。   “少爷!”   早早侯在正门的刘妈和管家看见宁渊的车来了,连忙跑下台阶,明知道车外看不见里面,但还是不由自主往车里瞅。天知道他们可太想看看少爷惦记这么久,终于接来的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新世界中,刘妈和管家是宁渊生母带到宁家来的,在宁渊生母离世后一直照顾着宁渊。   他们这小少爷与别人不同,自小聪慧过人,相貌出众,见人三分笑,长得像只玉雪团子其实是个黑芝麻馅儿。   比如欺负过小少爷的那些表哥啊,堂哥啊,小时候要么莫名其妙掉近水里冻成重感冒,要么学校里霸凌别的同学的事被捅到老爷子跟前,被罚跪在祠堂几日,跪得差点成了瘸子……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啊,可不就是小少爷做的?   到后面,小少爷的神奇之处越来越多,似乎急于什么事,小少爷在学业上几乎全是跳级。   在成年前就修完所有学业,听说做出什么大研究,还在学术界名声大噪,连上面都特意邀请小少爷去里面工作,结果小少爷拒绝了。   把所有研究成果全给了上面后,毅然决然投身入商场。   老爷子年轻时风流,处处留情,导致家里子孙又多又乱。老爷子向来看重小少爷,在小少爷回国后,诚心想让小少爷去宁氏集团熟悉工作,方便以后直接掌管宁氏集团。   谁料,小少爷二话不说果断拒绝,转头自己办起了公司。   当时刘妈还不明白,虽然宁家确实勾心斗角多,但凭小少爷的能力以及老爷子重视小少爷的程度,还有小少爷外公外婆的帮衬,宁家那些人根本翻不出天,宁家迟早都是小少爷的,何必多走这么多弯路?而且宁氏这么强大,估计小少爷用一辈子都比不过宁氏集团的一根毫毛。   那时方满十八的宁渊已出落得温雅如玉,让人看一眼都不禁晃神。连小少爷那个混娱乐圈的大明星,说什么顶流,内娱第一帅哥的三表哥都远远不及。   小少爷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前所未有的温和,回她: “到底是别人的东西,拿在手里总不少一些规矩。况且宁家太乱,他向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没必要。”   她?!   她是谁?!   刘妈第一次从小少爷口中提到喜欢的人,实不相瞒,虽然照顾了小少爷十几年,但她总有种小少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感觉。   相貌气质是另一回事,主要还是小少爷看似温柔的眼里太过疏离,像游离世界之外,只是局外人地他们。刘妈毫不怀疑,要是哪天世界末日,小少爷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现在,小少爷居然说了一个“她”出来!   刘妈太过好奇,所以追问了一句: “小少爷说的她,是喜欢的人吗?”   “对。”宁渊笑得更加温柔。   “是小少爷的同学?”   宁渊摇头: “不是,以后刘妈就能见到了。”   说完这话后,宁渊再也没提过这位喜欢的人。   要不是清楚自家少爷的性子,刘妈都快怀疑小少爷有喜欢的人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直到只用短短三年,就彻底超过宁氏集团的少爷自行设计并建了这座私人山庄,山庄的里里外外全部由少爷亲手把关。   与别的喜欢修建高尔夫球场,园林的富人不同,宁渊直接建了个原始森林过来。   为了保持森林气候,在一眼望不见底的森林上空配了堪比遮天的巨大调温室。刘妈曾在外面看过一眼,森林里遍地都是上千年的老树,不仅有人工瀑布,冷泉,奇花异草,甚至还有许些珍稀动植物。   至于住宅,更是主打多种风格,本国传统古式的,现代风格的,未来金属风格的,国外风格的以及童话公主城堡,精灵树窝,梦幻草屋,地洞……   小少爷当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要真奢侈起来,完全不是一般人能办到。   这次刘妈没问也知道小少爷这是为他喜欢的那人修建的,只怕这整个庄园都是为了藏娇。   前几天,小少爷让人新修了一座糖果屋,他们平常住的别墅里也全铺上了软绒,地面,墙壁,扶手,桌椅边角……每一处都不放过。   不用说,刘妈和管家都明白,小少爷终于要把他的心上人接过来了。   说不期待是假的,可刘妈看着这满满的毛绒,这是得多身骄肉贵啊!   在刘妈和管家千盯万盼中,宁渊下车了。   刘妈和管家情不自禁探头。   只见自家小少爷笑着比任何时候都真情实意,往里弯腰伸手。   刘妈和管家瞪大双眼,恨不得亲自钻进车里看看让他们小少爷惦记了二十多年的究竟是哪里的天仙。   “喵呜”   头一次坐车,关在这么个封闭空间里导致晕车的云曜委屈巴巴窝在宁渊怀里。   “小少爷,这是……”   刘妈和管家不可置信地盯着宁渊怀里的白猫,又往车里看了下,没想到司机直接把车开走,证明里面确实没人了。   所以小少爷的心上人呢?小少爷今天不是特意去接心上人回来的吗?怎么只抱回来一只奶猫?   听见有人说话,云曜从宁渊臂弯里伸出脑袋,往这边看来。   “这是刘妈,这是李叔。”宁渊介绍道。   “喵”刘妈好。   云曜又看向管家: “喵”李叔好。   一人喵了一声,刚才还惦记着小少爷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今天为什么没接回来,是不是小少爷感情不太顺利的刘妈和管家瞬间被俘获。   什么喜欢的人?猫猫不好吗?!   又软又白又乖,和他们的小少爷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宁渊笑道: “刘妈,李叔,曜大人在和你们问好。”   刘妈,李叔先是茫然,然后立马激动地回复: “好好好,曜大人也好!”   “咪呜。”云曜蹭了蹭宁渊的手: “我饿了。”   “那我们先进去吃点东西。”   刘妈早准备好了晚饭,应宁渊要求,上到山珍海味,经典名菜,下到街边小摊贩卖的解馋零嘴,刘妈每样做了一份。   云曜一到饭桌上,被香味扑了个满怀,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宁渊手里挣脱。   “曜大人是只漂亮的小仙女呢!”刘妈看见云曜身上完整的小裙子。   “不是小仙女,是只威武的小公老虎。”   老虎?   刘妈好笑,刚才就发现这只小猫格外有灵气,似乎听得懂人话,心知这是小猫爱面子,要当小老虎呢。   “少爷,这个油重,曜大人怕是吃不了。”刘妈见小猫崽子冲向一盘辣菜,连忙出声制止。   之前她以为做菜是给少爷心上人吃的,她不知道人来自哪个地方,什么口味,加上少爷说只管往好吃的做,所以刘妈什么菜都做了些,但没想到少爷接了只猫回来!   重油重盐的菜,猫咪怕是吃不得。   “没关系,曜大人很厉害的,什么都能吃。”   “喵!”对!   云曜抱着个大鸡腿,听见宁渊夸他,得意洋洋地冲刘妈点点头。   “噗。”   刘妈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也是,少爷对猫崽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肯定不会害它。再则,也没见哪只猫咪不仅听得懂人话,长得这么精致好看,就算抱着个大鸡腿啃得一嘴油还满身仙气的。   她就别瞎操心,反而坏了他们心情。   云曜修为收回去了但还是白虎原身,这点吃食确实想吃就吃。   “喵?”你吃吗?   云曜捧着啃得坑坑洼洼的鸡腿递到宁渊嘴边。   在旁边的刘妈见状刚要接走,毕竟少爷自小洁癖重,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行,再宠爱猫崽,可经过猫嘴的食物,还是这么不堪入目的,实在不行。   结果刘妈还没接走,宁渊弯着眼,就着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刘妈:??!   她见鬼了?!   “喵?”好吃吗?   云曜满眼期待。   “嗯,很好吃。”   “喵喵喵!”对吧对吧!超好吃的!   最后看着猫一口,人一口,几乎颠覆认知的刘妈实在忍不住,先回去睡觉准备清醒清醒了。   把刘妈做得几十盘菜全部吃得精光,又解锁甜饮料,喝了十几杯饮料的云曜仰坐在桌面,爪子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没有半点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宁渊抱起胖团子,给云曜擦虎嘴: “吃饱喝足。曜大人,现在我们该去洗澡了。”   云曜不喜欢身上脏兮兮的,也不喜欢毛打湿后贴在身上的感觉。   可现在不一样了,新世界里这叫浴液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成的,香喷喷的,一洗全是泡泡!   云曜简直喜欢极了。   抱着嘎嘎叫的鸭子在浴缸里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出来。   见宁渊换上了睡衣,云曜连忙拍着宁渊的手: “我也要穿!”   “好。”   宁渊拉开衣柜,里面挂满了清一色的各种小裙子,正是今天下午接回云曜,并且云曜自己选了好多小裙子后,他让人订做送来的。   “哇!”   小裙子花里胡哨,看得云曜眼花缭乱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来,最后还是宁渊给云曜选了一条黑色吊带小裙子。   “好看吗?”云曜自恋地转了一圈,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虎!   “好看。”   宁渊把云曜抱在怀里,在虎脑袋上啾了一口,对于云曜来说他们只是分离了一会儿,可对宁愿来说,他们却是确确实实分别了二十多年。   这些年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都想着自家的虎崽子,但总觉得自己实力还不够,怕云曜过来后受委屈,不自在。   终于,他处理好了一切事情,等来了他的虎崽子。   “宝贝。”   “宝贝?”正在捏黑裙子的云曜抬眼,金眸满是迷茫: “宝贝是谁?”   宁渊捏住云曜的爪子,又在香喷喷的粉爪子上吻了下: “宝贝是这边对道侣的称呼。”   “这样啊。”云曜想着,金眸一弯,有样学样: “宁渊宝贝”   宁渊唇角扬起: “嗯,云曜宝贝。”视线落在十分性感的黑色吊带裙上,眸光微暗: “什么时候能变回人形?”   “大概一个月吧。”云曜想着白日见过的新奇玩意,因为是虎身,所以有些东西十分根本不方便玩,他搭在宁渊掌心里: “我还挺期待变回人形的。”   宁渊揉着云曜耳尖: “我也很期待。”   ————————   都没有修哇 第67章 现代番外结尾   “肚子涨,揉。”   云曜抱着宁渊的手放在自己撑圆的肚子上。   没有灵气的下场,就是吃多了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难受?”   “嗯。”   温热的掌心力度不轻不重摁揉着毛肚子: “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没了灵气与凡虎差距不大,没多会儿云曜便打着呼噜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云曜神清气爽抖着毛,刚要冲下床去探索新天地,结果被宁渊横空一抱,压着去刷牙了。   该死的刷牙!   第一次刷牙,云曜就对此等行径深恶痛绝,为什么新世界会有刷牙这等如此丧心病狂的东西?!   吃了刘妈精心准备的早饭,云曜一眼相中了糖果屋。   见着少爷抱着猫进了糖果屋,昨天还心存侥幸的刘妈和管家这次彻底确定他们小少爷这些年心心念念惦记的就是这只猫。   哪里是什么金屋藏娇啊,这分明是修猫窝呢!   住完糖果屋住树窝,住完树窝住城堡,云曜看见后面的森林,拍着宁渊就往里跑。   森林偏冷湿寒,古树遮天蔽日,听见动静,不少小动物钻进草丛里,只敢探个脑袋出来。   宁渊带着云曜来到森林最深处,在这里,一颗十人拉手尚且环抱不过来的榕树如入定老僧伫立于此。   从榕树上垂下一个花藤秋千,宁渊抱着云曜坐上秋千,轻轻一荡,一人一虎便飞了起来。   游湖。   捉鱼。   游泳。   看花。   ……   晚上,云曜抱着薯片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刘妈出来的时候,听见动静的云曜还对她咪呜一声。   “曜大人好啊。”刘妈愣了会儿,这才回道。   虽然听不懂,但看猫咪的神态也知道它在说什么了呢。   “宁渊,我要穿这样的!”云曜指着荧幕上的公主。   “好。”   私人订制的数百条猫猫公主裙下午便送了过来,还做了镶了珍珠宝石的皇冠。   等云曜换上公主裙,戴着皇冠出来时,刘妈管家他们萌得捂住鼻子: “曜大人简直太好看了!”   宁渊也特别喜欢给云曜换裙子,一天换四五件,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个月的时间真的不短,整个庄园还没逛完就过去了。   这天。   云曜感觉体内骨骼舒展,难得在宁渊起床后赖在床上,没有跟着起床。   “是要变成人形吗?”   云曜眼都睁不开,新世界灵气太少,所以变回人形需要耗费许多精力: “感觉骨头在一点点变大。”   “疼吗?”   云曜摇头: “不疼。”   就是累。   知道云曜难受,宁渊也不离开,抱着云曜一下一下揉着他的四肢。   从天亮到天黑,期间云曜不知醒了多少次,昏昏沉沉的,没能清醒多久在感受到宁渊就在他身边后,又安心地晕乎乎睡了过去。   晚上八点。   银发洒在洁白的床上,长睫轻颤,金眸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宁渊的脸,云曜原本疲惫到略微烦躁的心情瞬间明朗。   “饿不饿?”   云曜委屈点头: “饿。”   “刘妈准备了一些饭菜,我们下去吃点好不好?”   “没力气。”   “我抱你下去。”   云曜才不会客气,柔软的手臂轻车熟路地攀上宁渊脖子。   “宝贝今天想穿哪条裙子?”   云曜搭在宁渊怀里,其实认真看,就能发现宁渊带他来看的裙子里面没有一件低领露背,连脖颈都遮得严严实实,裙摆直接垂到脚踝,真的是包裹得严严实实。   好在云曜来这里不久,压根没发现这裙子有哪里不对劲,最后选了一件复古旗袍。   “少爷,饭菜已经好了。”   刘妈听见下楼梯的声音,笑着过来,结果脸上笑容僵住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少爷怀里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   她在做梦吗?!   少爷不是说猫猫有点不舒服,所以今天一整天都陪着猫猫吗?   怎么陪着陪着,抱出个女人来呢?   之前少爷让人送裙子来时,刘妈没看,以为就是给猫猫做的裙子,所以现在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听见刘妈的声音,埋在宁渊怀里的云曜转过头,金眸一弯: “刘妈”   刘妈:??!   等等!   被神仙美貌震惊的刘妈后知后觉,这个尾音上扬,甜死人的调调好熟悉啊。还有这个白雪似的头发,这双干净的金色眼睛。   刘妈舔了下发干的唇,试探地喊了声: “曜大人?”   “刘妈,怎么了?”云曜从宁渊怀里探出个脑袋,好奇地看向刘妈。   刘妈: “……没,没事。”   发现猫能变成人,刘妈竟然接受得无比快。   毕竟一开始这猫也太过聪明了,而且哪有猫能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食物啊?况且她家小少爷其实也蛮不像正常人的。   看着宁渊把人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地吹凉喂人喝汤。   刘妈满眼慈祥。   两个长得好看的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绝妙的风景,真配啊!   庄园虽大,但宁渊不喜欢太多的人,保镖,司机,整理庄园的人都安排在别处,所以别墅里和他们一起住的只有李叔和刘妈,即便知道云曜身份也没有关系。   吃饱喝足,今天的云曜太累,没什么心思玩。   回到卧室后,宁渊拿出一条裙子给云曜换上。   云曜乖乖地伸手,伸腿,穿上后,他就发现这条裙子很是不对劲。   月匈前只有一个堪堪遮住两朵未绽的粉红花蕊的蝴蝶结,再往下直到月要间才有薄薄微收的一层勾勒出月要线,勉强垂到大月退的黑纱,两条修长笔直的莹白大月退恍若在发光。   “宁渊,这裙子怎么……”怎么有点奇怪。   没等云曜说完,宁渊倾身而上,一寸寸将美景收入眼中,最后吻在云曜眼上: “我很喜欢。”   炙热细密的吻从眼来到秀挺鼻尖,在咬住云曜软唇的那一刻,紧箍住腰间手往上挪动,食指一动,跃过只是装饰的蝴蝶结,轻轻捻住藏在下面若隐若现的秀气珍珠。   云曜呼吸微变,双月退不由并拢: “宁渊……”   云曜怎么会不懂?   他不热衷,但也不反感,尤其是和宁渊。当初在修真界时,他们发生得不少。   他知道宁渊独自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说不心疼是假的,况且他也喜欢和宁渊这样。   所以他主动回着宁渊,提出要求: “我有点累,可以早一点结束吗?”   “好。”   从九点开始,到一点时,云曜困得双眼都睁不开,实在没有更多的给宁渊,裙子半挂在身上,唇,脖颈,锁骨,肩膀,手臂,指尖……   没有哪处被放过的。   “宁渊我真的好困。”   宁渊吻着云曜湿漉漉的掌心,掐住月要一把抱起,顺带并起云曜连内侧都是口勿痕的双月退。   “没关系,宝贝只管睡就好了。”   云曜: “……”   不是!   虽然只是用这里,可他也是有感觉的啊,而且动作这么大,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   真的真的完结啦!本来是想写点综艺直播什么练练手的,但是那样真的太多了,估计都可以单开一本了,所以还是放弃了。   还没修文,宝贝们见谅啊,等几天后还会赠送一个猫猫喊鼠鼠老公的几百字福利番外,因为写现代都市不多,加上个人其实不太习惯小情侣之间老公老婆的喊,所以应该只有这本文的这个福利番外才会出现这种喊老公的情节,以后应该可能不会再出现。   所以这次的福利小番外解锁条件有点高,到时候可能会定在订阅率90%以上才能解锁。   最后,感激追本文的宝贝们呀,谢谢你们的订阅和喜欢,么么哒!   最后的最后,再丢一个预收,如果觉得符合心意的宝贝们可以动动小手指,点点收藏呀爱你们!   预收   《废物师尊实在美丽》   【文案暂定,故事人设大体不变】   魔尊在修真界横行几千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连当今修真界中最大宗门老祖闭关清修的地方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自诩修真界最强的魔尊没想到一日栽了跟头,还栽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宗门上。   小宗门有个看不清面容身姿的剑修,手里的剑烦得很,他败不了也赢不了,数次铩羽而归。   最后魔尊怒抽神魂,进了一个方死没多久的少年体内,潜入小宗门。   ——对付敌人的最佳方式就是先了解敌人。   看他不揪出来这人真面目,最后把这人狠狠摁在地上揍!   没成想新躯体太废物,宗门果断分配了个废物师尊给他。   废物师尊虽然废,但实在好看,在宗门还被时常被人欺负,连辟谷丹都吃不上一颗,实在可怜得紧。   本来找敌人的魔尊不知不觉照顾起废物咸鱼师尊,很是恨铁不成钢: “人家都骑你头上撒尿了,你能不能争口气,好好修炼?”   废物师尊一动不动: “不能。”   魔尊再劝: “人家骂你是废物,你没听见吗?大废物!”   废物师尊翻个身继续睡: “你好,小废物。”   魔尊: “。”   “你努力修炼,为师就指望你日后给我撑腰了。”   真咸鱼假废物大美人师尊×日天日地逐渐变操心老妈子暴躁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