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拾人   作者:长烟   简介:   攻是个阴鸷狠辣的疯批,某天身受重伤,磕坏脑袋,成了个憨批,被受用小毛驴驮回了家。   受是小山村里的教书先生,因为攻傻了,又找不着他的家人,只能把他留在家里养着。   受有时也会带着攻一起去学堂。有一天,攻回来后闷闷不乐的,受问他怎么了?   攻又生气又伤心,“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   受看着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骗他说:“你不是捡的,是仙子送来的。”   攻惊喜道:“那我也是仙吗?”   受:“……是吧。”   攻:“那我是什么仙?”   受看了外边的小毛驴一眼,“……大驴仙吧。”   后来,攻脑子好了,脾气却变差了,受一生气,把人赶出了小山村。   攻一声冷笑,嘴比【哔--】硬,“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可在意的?”   再后来,攻的属下跑来找受,痛哭流涕地说,攻又受了重伤,死活不让大夫救,只想见受。   属下:“求先生救救我家主子!”   受:“我是教书的,不是大夫。”   属下:“主子说,你亲亲他就好了。”   受:“……”   阴鸷疯批(憨批)攻x温润美人受 第1章 是不是磕傻了   春日和煦,裹着满目绿意,融在虫鸣悠悠的小山村里。   石子路上,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衫的公子一手抱着几本书,敲开了药庐的木门。   “裴先生,”屋前熬药的少年见他进来,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兴冲冲道,“您看,您昨日教的字我都写完了。”   裴青玉接过他手里的字看了看,温和笑道:“写得不错,今日可以换几个写了。”   方小筑傻呵呵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说:“那个人还没醒。”   都两日了还没醒?裴青玉眉头一蹙,往屋里看了一眼。   前日他趁着空闲,牵了小毛驴想去山上挖春笋。可笋还没挖,就见这人浑身是血,昏死在路边。   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抬手去探那人的鼻息,见还有气,赶忙把人扶上毛驴,驮到了这药庐中。   胡子花白的孙大夫左看右看,说这人身上的伤不深,就是血流得多了点,看着有些吓人,倒是后脑勺磕了个大包,也不知有没有磕傻。   “可能是磕着头了,才没醒的。”方小筑说,“师父去村东给张伯看腿伤了,说回来再给他扎几针。”   裴青玉点点头,转脸看向屋内:“我去看看他。”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苦药味,那个捡来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   裴青玉走近了些,见他昏睡中仍紧紧拧着眉头,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怎么会一身血倒在山下呢?裴青玉想,难道是遭了山匪?   他记得那日见到这人时,他身上的衣衫虽浸了血,也看得出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料子,许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师父,您回来啦!”门外骤然传来方小筑的喊声。   裴青玉走出屋子,跟来人打招呼:“孙大夫。”   孙大夫把身上的药箱递给方小筑,与他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下,念叨起屋里那个还昏迷不醒的人。   “昨儿夜里烧得浑身滚烫,今早才退了下去......”   他们正说着,忽听一声脆响,似有瓷碗砸碎在地---是从屋子旁的厨房传来的。   方小筑撒腿就跑过去看:“怎么了?是不是有老鼠啊?”   然后,就听他咋咋呼呼嚷道:“啊!醒了醒了!师父,先生,他醒了!”   醒了?裴青玉连忙起身走过去。   厨房灶台边,穿着里衣,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男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咬着手里的包子。   “兄台?”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似雨落阶前。他抬起头,清秀的眉目撞入眼底......   方小筑见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裴青玉,奇怪道:“咦,他脸怎么红了?”   闻声赶来的孙大夫抬手就拍了他一脑袋:“他噎着了!脸能不红吗?!”   方小筑这才发现,他嘴里的包子咽不下去,憋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孙大夫急忙蹲下/身,在他腹上捶了几下。   “咳咳咳......”男人猛地吐出口中的包子,呼呼喘气。   “好了,噎不死的。”孙大夫拉过他的手,摸着脉诊了诊,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了,再吃几副药,多休息几日就成。”   话音未落,那人手一伸就去拔他胡子:“好白哦。”   “嘶!”孙大夫一声痛呼,忙把胡子抢了回来。   方小筑生气道:“你干嘛拔我师父胡子?”   男人一脸无辜:“白头发,不用拔吗?”   孙大夫,裴青玉,方小筑:“......”   “哎呀,”孙大夫摁住他的脑袋又瞧了瞧,“真磕坏了?”   裴青玉试着问道:“兄台可记得家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   裴青玉:“可记得名字?”   还是摇头。   裴青玉换了个问法:“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那人看着他,眼底溢出一点光,傻笑道:“你。”   “我?”裴青玉一头雾水,自己先前见过这位公子么?   他不知道,在他牵着毛驴,把人驮到这药庐的路上,驴背上的人曾迷迷糊糊睁开眼,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摇摇晃晃瞥见一抹青影......   “可你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先生?”方小筑不信。   那人呆呆道:“名字?”   “对啊,”方小筑说,“每个人都有名字,就像我,叫方小筑。”   那人头一歪:“方小猪?”   方小筑:“......”   “你才猪呢!”方小筑气死了,“是筑!筑!”   “柱?”那人看了一眼厨房的柱子,“柱子不是圆的么?你怎么是方?”   “什么柱子?!不是柱子!”方小筑差点跟他打起来,孙大夫忙拦住人,让方小筑把药箱拿过来。   身上的伤不难治,可脑子出了毛病,就难办了。孙大夫忧心忡忡问道:“可有什么不适?头疼不疼?”   那人一手摸上肚子,说:“饿。”   孙大夫:“......那吃饱再说吧。”   于是,灶台上的一大盘包子都被吃完后,饿了两天的人终于饱了。   裴青玉见他手上沾了油,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拉过他的手细细擦拭。   男人看着他,又转脸看了一下外边跟着孙大夫熬药的方小筑,没头没尾开口道:“小猪说,每个人都有名字。”   “不是小猪,”裴青玉笑了笑,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道,“是小筑,修筑的筑。”   “那你叫什么?”   “裴青玉。”   “怎么写?”   裴青玉指尖一划,又在他掌心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清瘦而修长,指尖落在温热的掌上,撩起些微的痒。   那人呆了呆,又问:“那我呢?”   裴青玉轻轻摇了摇头:“裴某也不知。”   “我没有名字?”眼里透着傻气的人顿时颇为吃惊,“我不是人么?”   裴青玉:“......”   【📢作者有话说】   开更啦!求收藏,海星! 第2章 为什么不走门   裴青玉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解释道:“你不是没有名字,只是忘了。”   那人追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裴青玉:“......不知。”   那人垂下头,闷闷道:“那我还是没有名字。”   裴青玉见他失落的模样,想了想,抬指在他掌心写下一个“霁”字,说:“我在雨霁山下撞见你的,暂且唤你阿霁,可好?”   “阿霁?”那人眼睛一亮,点头道,“那我叫你阿青,好不好?”   虽没人这样喊过自己,但一个称呼而已,裴青玉也没在意,便答应了。   孙大夫翻了两天医书,也没找着这治脑袋的法子。阿霁身上的伤倒是喝了几天药后,就好了许多,可他喝药喝怕了,一见汤药就要跑。   裴青玉去了城里的衙门一趟,本想着要是谁家的公子丢了,应当会去报官的。可到衙门一问,却说没听谁家丢了人。   难道不是这附近的人家吗?裴青玉想,若是如此,人海茫茫,又要去哪里寻?   阿霁蹲在药庐门口,遥遥望着外边的石子路,问熬药的方小筑道:“小猪,阿青怎么还没回来?”   方小筑这几日跟他吵了好几回,他都记不住名字,也懒得纠正他了,索性他喊“小猪”,方小筑就叫他“大猪”。   “先生等会儿就回来了。”方小筑端着药过来,“大猪,喝药了。”   大猪看着那又浓又苦的药,后退了两步,一手摸上胸口的伤,说:“不疼了,不喝。”   “这不是治伤口的,”方小筑说,“是治你脑袋的,师父找了好久才找着这方子的,试试有没有用。”   阿霁茫然道:“我脑袋怎么了?”   方小筑:“磕坏了呀。”   阿霁抬手摸了摸脑袋:“没坏啊。”   方小筑:“你肯定摸不出来啊,你又不是大夫。”   “那要谁摸?”阿霁脸色一喜,“要阿青摸吗?”   方小筑:“......当然不是,我师父才是大夫。”   阿霁顿时面无表情:“哦。”   这时,拐角的石子路上,终于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小毛驴缓缓走来。   阿霁立马站起来,挥手喊道:“阿青!”   裴青玉走过来,温润的眉眼泛起笑意,问道:“怎么都站门边?”   阿霁:“我在等你。”   方小筑端着药跟裴青玉告状:“先生,他又不喝药。”   裴青玉转脸去看阿霁,劝道:“要喝药才能早些好。”   阿霁委屈道:“可是好苦......”   裴青玉从毛驴背上取下两个纸包,把其中一个递给他:“这是蜜饯,吃这个就不苦了。”   阿霁打开纸包,好奇地尝了一个,眼睛发亮道:“甜的。”   裴青玉:“那可以喝药了?”   阿霁看了看蜜饯,又看了看方小筑手里的汤药,皱着脸把药接了过来。   裴青玉把另一个纸包给方小筑:“红豆糕。”   方小筑高兴道:“谢谢先生!”   阿霁:“我也要吃红豆糕。”   裴青玉:“喝完药再吃。”   阿霁“咕咚”一口就把药灌了。   方小筑:“......”你这么喜欢吃红豆糕吗?   阿霁又在药庐喝了几天治脑子的药,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孙大夫翻遍医书,也不知该怎么治,大约只能指望他自己好起来了。   人是裴青玉捡回来的,他也不能就这般把人丢在药庐不管,给孙大夫添麻烦。   于是,阿霁扯着裴青玉的袖子,跟着他往家里走去。   春日温和,枝头秃木吐新芽,一派生机盎然。几个孩童扯着风筝,嬉闹乱跑,见了裴青玉,纷纷喊“先生好”,又闹着跑远了。   阿霁抬起手,张开五指迎着日光,痴痴地看着。   裴青玉以为他是在挡太阳:“热么?那我们走快些。”   “不是,”阿霁仰着脸,喃喃道,“阿青,好亮啊......”   他忽然笑了笑,放下手,回头看裴青玉,又傻里傻气道:“亮瞎狗眼了。”   裴青玉:“......”   阿霁:“阿青,你怎么不说话?”   裴青玉无奈道:“你这话都哪儿学的?”   阿霁:“小猪说的。”   裴青玉默默拉着他继续走,心想,要不还是再劝劝方小筑去学堂吧。   方小筑虽十三岁了,却大字不识几个。孙大夫先前想让他一块去学堂,可他就是不愿去,说要留在药庐帮忙。裴青玉只好有空闲就过去教他识字背诗,或是给他讲一讲史书典籍。   可这终究太过零碎,改不了方小筑滚瓜烂熟,脱口而出的“瞎了狗眼”。   裴青玉推开竹门,草棚里的毛驴见人回来,仰起头叫了几声。   阿霁兴冲冲跑过去摸驴头:“大毛!”   裴青玉:“......”怎么还会起名了?   阿霁摸完毛驴,望着眼前的竹屋,问道:“阿青,这就是你家么?”   裴青玉点点头。   这竹屋是他义父留给他的。   其实,他也是捡来的。从他记事起,就孤身一人流落街头,是这村里一个教书的老先生给了他一碗热粥,认了他做义子。   老先生去世后,裴青玉就成了这村里学堂的先生。   阿霁好奇地绕着竹屋走了一圈,然后推开窗户就跳了进去。   裴青玉:“......你为什么不走门?”   阿霁:“不知道,好像这样比较习惯。”   裴青玉:“......”你先前不会是个贼吧?   可那天在山下捡到他时,那一身的衣衫看着都挺贵气的,不像是缺银子的人。   难不成,那衣衫也是偷来的?   裴青玉解下腰间的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青玉:“你会不会......”想抢钱?   阿霁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裴青玉:果然!   然后,他就感觉手被摸了一下,听见阿霁说:“阿青,你的手真好看。”   裴青玉:“......”不会是淫/贼吧? 第3章 是不是会仙术   阿霁抓着裴青玉的手,温热的指腹在他腕上蹭了蹭。   裴青玉连忙把手抽了回来,不自在道:“胡说什么......”   “没胡说,”阿霁傻笑道,“就是好看,阿青最好看。”   裴青玉:惨了,越听越像淫/贼。   好在他除了喜欢跳窗,也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晚上也老老实实在另一间房里睡,只是似乎睡得很浅,稍有动静就醒了。   次日清晨,裴青玉就见他蹲在驴棚边,仰着头问毛驴,“大毛,你是不是饿了?怎么半夜叫了好几次?”   昨夜叫了吗?裴青玉睡着后,就什么也没听见了。   他走过去,问阿霁道:“它昨夜叫了?”   阿霁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次。”   裴青玉家的毛驴向来叫声小,若是睡着了,一般也吵不醒。   他疑惑道:“你昨夜没睡吗?”   阿霁:“睡了,听见大毛叫,醒了。”   裴青玉给毛驴加了些草料,纳闷地想,难道真是饿了?   村子外,一身玄衣的人纵马疾奔,又在岔道边猛然勒马停下,沉吟道,左边,还是右边?   他右边脸上戴着半角面具,从额角到颊边,掩住了半边脸。   他在这村里绕了大半夜了,路过同一处竹屋好几次,惊的那棚里的毛驴都叫了三回。   现下又该往哪边?他沉默了一会儿,往左边跑了。   没多久,又见他从左边那岔道跑了回来,骑着马往右边赶去。   七拐八拐好几天后,他终于回到了云州城,在一间客栈落脚。   他一进客房,就见另一人急吼吼道:“靳木头,你怎么才回来?!又迷路了?”   靳慕默默不说话。   “叫你不要跑那么远的,探听消息谁不能去,”程洄念叨道,“不认得路还非要去,主子也是,还由着你瞎跑......”   他说到一半,陡然回过神来,一拍脑袋道:“啊!主子!主子不见了!”   靳慕眉头一紧,“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程洄着急道,“十几日前就找不着人了,也没留下什么消息。”   这几日他们的人也在四处找,可仍旧没有什么线索。   程洄担忧道:“会不会是,府上那两位......”   靳慕顿了顿,转身往外走,“我回去看看。”   “等等,”程洄追出去道,“我给你画张图吧,别转头又迷路了,老靳......”   山村学堂里,阿霁蹲在石阶前,看着婻鳳里边教孩童念书的裴青玉,一脸郁闷。   这几日他都跟着裴青玉来学堂,本来是蹲在门边的,可裴青玉念一句,他就念一句,闹得孩子们频频转头看他。裴青玉索性让他坐在后边,跟他们一块念书。可不一会儿,又听他对旁边的一个孩子道:“你脖子好短。”   裴青玉:“......”   “手也好短。”   “脚也......”   那孩子“哇哇”大哭,“先生,他说我好短,呜呜呜!”   然后,他就被裴青玉赶出来了。   他无聊地坐在阶边,数着不远处墙上的青瓦,数着数着,突然见上边露出半个脑袋。   方小筑扒着围墙,偷偷摸摸听着学堂里传来的琅琅书声,不自觉也跟着小声念,却骤然听见一个声音喊道:“小猪!”   方小筑吓得腿一抖,一屁股从墙上摔了下来,“哎呀!”   阿霁看着摔在地上方小筑,好奇道:“小猪,你在墙上干什么?”   方小筑揉着屁股,眼神躲闪,“我......”   “哦,”阿霁恍然大悟,看了看学堂里边,“你想进去是不是?”   “不是,”方小筑否认道,“我就是......路过,对,路过。”   他匆匆忙忙站起来道:“我、我要回去了。”   他正要走,就听学堂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大约是下学了。   最先跑出来的,是一个有些胖的孩子。他一见方小筑,就“哈哈”笑道:“这不是小要饭吗?”   方小筑顿时涨红了脸,争辩道:“没有了!我有师父了!”不用要饭了!   小胖子不理他,扮着鬼脸嘲笑道:“你就是要饭的,小要饭。”   学堂里的孩子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听见这话,都闹哄哄笑了起来。   方小筑紧紧攥着手,反驳道:“不是!”   “怎么不是?你以前......”小胖子话还没说完,就领口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挣扎道,“放开!”   阿霁跟拎小鸡似的任他扑腾,“不许欺负小猪。”   “关你什么事?!”小胖子骂道,“大傻子,你也是没人要的!”   阿霁一愣,又争辩道:“不是!阿青要的!”   小胖子:“先生是看你没人要才捡的!”   “你就是被人丢掉的!”   丢掉的......恍惚间,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似有人将他推搡在地,讥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喊我兄长?!”   “来人,把他丢出去!”   “没用的东西!”   混乱的记忆翻涌而上,涨得他脑袋发疼,双目渐红。   他的眼神愈发凶狠,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小胖子被他这模样吓到了,抖着声道:“你、你干嘛?”   方小筑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扯了扯他的手,“大猪,你没事吧?”   “怎么都不回家?”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霁手一松,小胖子急忙一把挣开,慌慌张张跑了。   裴青玉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方小筑不敢看他,踌躇道:“先生,对不起,是因为我......”   “阿青,”身侧的袖子被扯住,裴青玉转过头,听见身旁的人闷闷道,“回家。”   裴青玉看了看他,点头道:“那先回去吧。”   方小筑不禁松了口气,撒腿就跑,“那我先走了,先生再见。”   阿霁跟着裴青玉回了竹屋,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他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大动物。   裴青玉在他跟前蹲下,温声道:“不高兴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   这几日村里也有不少人见到他,知道他是裴青玉在山脚下捡的。他虽脑子有些傻,却似乎对这事格外在意,每回听见都沉了脸。   裴青玉看着他这模样,终是有不忍,哄他道:“其实,你不是捡的,是仙子送来的。”   阿霁抬起头,半信半疑道:“那我也是仙吗?”   裴青玉:“......是吧。”   阿霁:“那我是什么仙?”   裴青玉看了外边的小毛驴一眼,“......大驴仙吧。”   阿霁两眼发光,“那我是不是会仙术?”   裴青玉一时语塞,“这......”   阿霁竖起两根手指就喊:“变,变!”   可变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顿时丧了气,“没有仙术啊。”   裴青玉好奇道:“你在变什么?”   阿霁:“把你衣服变走啊。”   裴青玉:“......”要不还是报官吧,一个人有点害怕。 第4章 生辰要做什么   其实前几日,裴青玉就报过官了。他本想带着阿霁一块去的,可半路上遇见了同村的张屠户。膀大腰圆的壮汉扛着一大块猪肉,听说他们要去府衙,张口就叫裴青玉把人留在那儿就好了,省得白白养一个闲人,还是个傻的。   裴青玉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的人就一把抢过张屠户肩上的猪肉,“哐”地一下摔地上了。   张屠户顿时火冒三丈,“你干什么?!”   阿霁转身就走。   “你站住!”张屠户抬脚要追,却被裴青玉拦下,“留与不留,都是裴某的事,日后还请张大哥慎言。”   他说完便转身去追那跑了的人,也不管身后捡着猪肉骂骂咧咧的壮汉。   阿霁走得很快,裴青玉追了好一会儿才拉住了他,“阿霁,走错了。”   阿霁垂着眼,挣开他的手,喃喃道:“阿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裴青玉心软道:“没有。”   “我不要去别的地方,”阿霁闷声道,“我要回家,回阿青的家。”   裴青玉见不得他这样,只好先带着人回去了。   后来,他又独自去衙门问过几次,仍旧没有什么消息,连淫/贼画像都看过了,也没有哪个是长这模样的,贼眉鼠眼的倒是不少。   裴青玉想了想,或许可以放张画像在衙门,若是有人来寻,也好给人家认一认。   可裴青玉虽写得一手好字,作画却是不行的,鸭子都能画成鸡,更别说画人了。   他铺着纸,对着人画了大半天,一脸凝重。   阿霁站在一旁,站得腿都酸了,问道:“阿青,可以动了吗?”   裴青玉沉默不语。   阿霁忍不住想走过去看,“阿青......”   裴青玉一把抓过画就藏身后了,“没画。”   “啊?”阿霁茫然道,“可你不是......”   裴青玉把画放在桌上,拉着他往外走,“去城中找个画师吧。”   阿霁回头看着那折起来的画,念叨道:“阿青,要看。”   裴青玉:“不许看。”   阿霁委屈道:“为什么?那不是我么?”   裴青玉:“......不是。”一点儿都不像。   “我再找人给你画一张。”   “不要,”阿霁不肯走,“脚好酸。”   裴青玉哄他道:“可以坐着的。”方才画的时候,也是叫他坐下的,可他非要站着。   阿霁扒着竹门,“不要,我不要给别人画。”   裴青玉无奈道:“可我不会画。”   阿霁:“那也不要别人画。”   “可这样,”裴青玉发愁道,“如何找到你的家人?”   阿霁:“我不是仙吗?”   裴青玉:“......仙也有家人吧?”   阿霁抬头看了看天,“可他们不是在天上吗?”   裴青玉:“......兴许会下来找你。”   “那他们也没有仙术吗?”阿霁说,“不然怎么会找不到?”   裴青玉无言以对,十分后悔为何要撒这个谎,说什么大驴仙。   阿霁见他不说话,又问:“他们是不是没找我啊?”   裴青玉怕他又胡思乱想,说家里人不要他了,只好继续扯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们许是还没发现你不见了。”   阿霁恍然大悟,“要明年才发现吗?”   裴青玉:“......是吧。”   阿霁:“那我今年都能待在阿青家吗?”   裴青玉:“能是能......”只是没必要。   裴青玉不明白,自己与他也不过萍水相逢,为何他不想着找家人,反而想留在这儿?   “你很喜欢这儿吗?”   阿霁傻笑着点点头。   最后,裴青玉也没能劝动他,自己画的那张又跟妖魔鬼怪似的,只好作罢。   方小筑正在院中晒草药,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抬起头,见阿霁抱着一堆东西推开门,跟裴青玉一块走了进来。   “小猪,”阿霁把怀里的东西塞给他,“给你。”   方小筑一头雾水,“什么?”   裴青玉笑了笑,说:“我给你买了些纸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方小筑疑惑道:“什么事?”   裴青玉:“从明日起,你跟阿霁一起去学堂,好不好?”   方小筑一愣,又忙摇头道:“不、不行,我不去。”   阿霁拍着他的肩膀道:“小猪不要怕,我不让大胖欺负你。”   方小筑否认道:“我才不怕他呢!”   裴青玉那日已问过阿霁,得知学堂里有孩子嘲笑方小筑是小要饭的,才知他为何不愿去学堂。   “小筑,”裴青玉跟他商量道,“阿霁总在学堂捣乱,你去帮先生看着他,可好?”   “我......”方小筑抱紧怀里的纸笔,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方小筑就挂着书袋去了学堂。他在门口撞见了阿霁,正想问他裴青玉在哪儿,就见小胖子也走了进来。   方小筑立马警觉,吵架的话都备了一肚子,却只听小胖子“哼”了一声,就走了。   方小筑:???   方小筑摸着头纳闷道:“他怎么不说我了?”   阿霁也摇摇头,“不知道。”   “算了,不管他。”方小筑小心翼翼从书袋里抓出一把草,说是送给裴青玉的。   阿霁奇怪道:“你干嘛送阿青几根草?”   “今日是先生生辰呀,”方小筑说,“这不是普通的草,师父说吃了对身体好的。”   “生辰?”阿霁茫然道,“生辰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方小筑道,“但听说要送生辰礼,我就去山上采了草药。”   阿霁:“送草就可以了吗?还要做什么?”   “不知道,”方小筑说,“先前也没人给我过生辰。”   阿霁想了想,说:“那咱们去找人问一下吧。”   方小筑:“找谁?”   不一会儿,小胖子被他们俩堵在墙角,瑟瑟发抖。   “你、你们要干什么?!”   阿霁恶狠狠道:“过生辰要做什么?”   小胖子:“啊?”   方小筑:“快说。”   小胖子战战兢兢道:“爹娘会给我买好吃的,带我出去玩。”   方小筑:“还有呢?”   “还会给我煮长寿面吃,”小胖子小声说,“我娘还会亲我一下,叫我乖宝。”   阿霁皱眉道:“我不会煮面。”   可他又一想,豁然开朗道:“那我亲阿青两下吧。” 第5章 要喜欢才能亲   方小筑愣愣道:“你为什么要亲先生两下?”   “他有面吃,亲一下,”阿霁指着小胖子道,“阿青没有面吃,亲两下。”   “不是,”方小筑问道,“你为什么要亲先生?”   阿霁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胖子,“他不是说要亲吗?”   方小筑:“可先生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随便亲?   阿霁不明白,“不能亲么?”   方小筑:“我听说,要喜欢的人才能亲。”   “喜欢?”阿霁坦然道,“我喜欢阿青啊。”   “可是好像不一样的,”方小筑也不太懂,也指着小胖子道,“就像他爹喜欢他娘那样。”   小胖子也点点头,“要两个人一起睡觉的。”   阿霁有些失望,“哦,我没跟阿青一起睡觉。”   方小筑:“要不你给先生煮面吧?”   阿霁:“可我不会煮。”   他们又齐齐转头去看小胖子。   小胖子欲哭无泪,“我也不会。”   他有点怕阿霁,又犹豫道:“但我看我娘煮过,就是先揉面,然后烧水......”   于是,这天下了学回去后,阿霁就连忙跑去了厨房。   裴青玉以为他是饿了,走进去一看,就见他扑了一脸的面粉。   裴青玉:“......你在做什么?”   阿霁:“大胖说生辰要吃面。”   裴青玉走过去,抬起袖子给他擦脸,“你要做长寿面?”   阿霁点点头。   裴青玉:“你会做吗?”   阿霁支支吾吾道:“会、会吧?”   裴青玉眼尾一弯,说:“那我教你,好不好?”   阿霁连连点头,“好。”   大约一炷香后,长寿面终于做好了---只是粗细不一,看着奇奇怪怪的。   灰头土脸的阿霁把面放在桌上,高兴道:“阿青,吃面。”   裴青玉取过筷子,慢慢吃完了这碗清汤寡水的长寿面。   阿霁一脸期待地问:“好吃吗?”   裴青玉眼底含了笑,又抬起袖子给他擦被火熏黑了的脸,轻声道:“好吃。”   阿霁抬起脸任他擦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他长睫下清润的眼,看他沾着水光,泛得更红的唇......   真的不能亲吗?他呆呆地想,好想亲......   “好像擦不干净,”裴青玉收回袖子,说,“去外边洗一下脸吧。”   他去井边打了水,拧了帕子擦去阿霁脸上的灰。   “我一会儿要去山上一趟,”裴青玉道,“你要去吗?”   阿霁:“要。”   裴青玉笑道:“都不问问去做什么,就要去?”   阿霁:“阿青去,我就去。”   “好,”裴青玉拉着他的手浸入清凉的水中,“那一块去看看我义父吧。”   山上风吹草木,摇摇晃晃。   裴青玉在坟前烧了纸,磕了三个头。   阿霁看了看,也跪下磕了三个头。   裴青玉不解道:“你磕头做什么?”   阿霁:“不知道,好像磕一磕比较好。”   裴青玉拉着他起来,“走吧。”   阿霁跟着他下山,问道:“你生辰都会上山来吗?”   “嗯,”裴青玉点头道,“五年了。”   他也已独自守着那竹屋五年了。   “还有两年,”他说,“我也要走了。”   阿霁茫然道:“你要去哪儿?”   裴青玉抬眼看向天际,说:“我想四处去看看。”   他只在书中读过漠北荒原,雪覆苍山,却还未曾亲眼见过。   义父养了他七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他便也留在这儿当七年的教书先生,教孩童读书习字。   七年后,他想去外边看看,一切是否真如书中所言。   如今,已过去五年了。   “我也要去,”阿霁连忙道,“跟阿青一块去。”   裴青玉只当他是随口说的,也没在意。他看着越发阴沉的天,“好像要下雨了,走快些吧。”   阿霁看了看长长的下山路,突然停住了脚步。   裴青玉回头看他,“怎么了?”   “快?”他喃喃道,“好像是可以快一点。”   裴青玉没听清,“什么?”   阿霁忽地弯下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裴青玉猝不及防,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你......”   阿霁脚下一动,骤然跃身蹿了出去。   “阿青,原来我会飞啊!”   裴青玉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这样抱着在半空中乱蹿,一时紧张得把脸埋在身上人的胸膛,“阿霁,停、停下......”   可雨滴已渐渐落了下来,阿霁怕裴青玉淋着雨,蹿得更快了。   他把人护在怀里,倾身挡住砸落的雨,往竹屋跑去。   “阿青,很快就到了。”   裴青玉被他捂在胸前,挣扎不出来,只听见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心跳声。   他们到竹屋时,阿霁身上都湿了。   他放下怀里的人,见裴青玉只是湿了袖口和衣摆,顿时松了口气。   “快去换衣衫,”裴青玉无奈道,“都说在路上先躲一躲,你又不听。”   “我飞得快,”阿霁笑道,“阿青没湿就好。”   裴青玉倒是没想到他轻功这般好,那么远的路,不一会儿就到了。   阿霁脱下湿衣衫,又要脱裤子,裴青玉急忙拦道:“等等!”   阿霁一脸疑惑,“怎么了?”   裴青玉把干净的衣裤放在床边,“我先出去......”   “阿青,”阿霁突然抬手摸上他的脸,“你脸好像有点红。”   裴青玉拍开他的手,别过眼道:“不能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衫。”裤子更不行。   阿霁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忍不住想凑过去,又想起方小筑说,喜欢的人才能亲。   小胖子又说,喜欢是“要两个人一起睡觉的”。   他顿了顿,开口道:“阿青,我要跟你睡觉。”   裴青玉:“......” 第6章 不许这样说了   茫茫大雨中,几个披着蓑衣的身影站在山路边。   “主子就是在这附近不见的吗?”程洄转过脸问身旁的一个黑衣人。   那人点头道:“主子一路都有留下记号,可从这儿就断了。”   程洄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说:“那分头找吧。”   几人顿时散开了去,消失在沉沉雨雾中。   程洄路过村口时,见一个少年背着药篓在檐下躲雨。   他走过去,取下斗笠,笑眯眯问道:“小兄弟,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这儿,近来可有多了什么人?”   方小筑一下子就想起了阿霁,“有一个。”   “真的?!”程洄霎时喜出望外,“那人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丰神俊朗,但脾气不太好,笑起来都瘆得慌,叫人后背发凉?!”   方小筑一惊,“这么吓人啊?”   “也不是很吓人,”程洄找补道,“不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好的,会分银子会逗鸟的。”   他追问道:“那人在哪儿?”   “可阿霁不吓人啊,”方小筑说,“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吧?”   程洄:“阿霁?”   “对啊,”方小筑说,“他有点傻,笑起来更傻,还说自己是大驴仙。”   那就不是,程洄想,就是打死主子,他都不会说自己是驴的。   阿霁胡乱披着衣衫,蹲在角落里,看着自己被绑的双手,一脸无辜地问:“阿青,你绑我干什么?”   裴青玉站得远远的,心想要不明日去跟孙大夫要点迷药吧,一撒就晕的那种。   “阿青,”阿霁挣了挣腕上的绳子,委屈道,“要解开,难受。”   裴青玉:“不行。”   阿霁:“为什么?”   裴青玉没说话。   阿霁看了看他,闷闷道:“阿青,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睡觉?”   裴青玉脸更红了,“我自然不想!”   “哦,”阿霁可怜巴巴道,“我知道了,阿青不喜欢我,阿青讨厌我。”   裴青玉:“......我没有。”只是有点害怕。   阿霁更委屈了,“可大胖说,喜欢是两个人要一起睡觉的。”阿青不想跟我睡觉,就是不喜欢我。   裴青玉一愣,“大胖?你是听他说的?”   阿霁点点头,“他说生辰要吃面,还要亲,可小猪说,喜欢才能亲。”   裴青玉:“......不用亲。”   阿霁不信,“可大胖说要亲的。”   “这不一样,”裴青玉好笑道,“不是每个人生辰都要做一样的事。”   阿霁半信半疑,“真的吗?”   “嗯,”裴青玉走过去给他解开绳子,“也有的人,不过生辰的。”   因方才的挣扎,阿霁腕上磨出了些红痕,裴青玉有些内疚,抬手给他揉了揉,“我还当是你自己想......以后,不许这样说了。”   睡觉都不能说啊?阿霁满脸疑惑,可他想,阿青说的,就是对的,那就不能说。   于是,第二日,方小筑在学堂门口遇见阿霁时,问他昨日可有给先生煮长寿面?   “有啊,”阿霁想起来就高兴,“阿青说好吃。”   “那就好,”方小筑放下心道,“我还担心你把先生的厨房烧了。”好在昨天下了大雨,就是烧了也能灭。   “没有,”阿霁摇头道,“阿青教的,没烧。”   “也是,”方小筑笑道,“有先生在,不会让你烧厨房的,先生什么都会。”   “可是阿青不跟我......”阿霁说到一半,又想起“睡觉”是不能说的,只好“嗯嗯”了两声,继续道,“还把我绑起来了。”   方小筑震惊道:“你干什么了,气得先生把你绑起来了?”   “就是......”他一时找不到别的词,只好道,“那什么......大半夜。”   方小筑一头雾水,“大半夜干什么?”   阿霁绞尽脑汁,“天黑了,两个人在床上,那什么......”   刚好走过来的裴青玉:“......”   “胡说什么?!”裴青玉忙打断他,催促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去。”   方小筑急忙拉着阿霁进学堂。   裴青玉正要跟上去,又听方小筑偷偷问阿霁,“大半夜在床上干什么啊?你跟先生吗?”   阿霁:“就是,黑乎乎的,两个人躺着......”   裴青玉:“......”你不要再说了。 第7章 怎么恢复记忆   程洄蹲在小山坡上,看着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念念叨叨道:“主子啊,你在哪儿?”   他想,主子长得人模人样的,不会是被谁家看上了,藏起来当媳妇......啊呸,当相公了吧?   他越想越害怕,甚至想到他主子被人扒光了关在地窖,每日只能喝一碗白粥,又冷又饿的模样,真是十分可怜。   “不行,”他猛地站起来,“我得去救主子!”   于是,这一天,村子里的人总觉得家里像是进了贼,可又看不清,只见人影一闪而过,一转眼又看不见了,怪吓人的。   可若说是贼,家里也没丢什么东西,这贼难不成就是来窜个门?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裴青玉跟阿霁从学堂回来时,在门外撞见了隔壁的大娘。   大娘急吼吼地叮嘱他们,“裴先生,村里好像进贼了,你们快回去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进贼了?”裴青玉不解,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可偷的?   “可不是吗?”大娘道,“我刚才在家门口,还看见一个黑影,一下子就蹿没了。”   她急急忙忙往转身走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去看看地里的萝卜还在不在......”   “阿青不怕,”阿霁一脸认真道,“贼来了,我打他。”   裴青玉笑了笑,也没在意,自己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可给贼偷的。   可他一推开院子的竹门,就听屋里忽地传来一声闷响。   “阿青!”阿霁从身后一把抱住他,小声又激动道,“有贼!”   裴青玉:“......”你在高兴什么?还有,有贼就有贼,你抱我那么紧干什么?   程洄在小竹屋里看来看去,甚至把床底下都翻了,也没找着他那被人关起来的“可怜”主子。   也没在这儿啊?他有些丧气,正要走,一不留神撞到一旁的竹椅,“哐”地一声响。   他连忙把椅子扶好,确认没弄坏人家什么东西,才转身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张熟悉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   程洄一愣,霎时又万分惊喜道:“主......”   然后,一把扫帚就兜头砸了过来。   “吓阿青,打你!坏贼!”阿霁抡着扫帚,打得人哇哇乱叫。   “主子!哎呀,我不是贼,我在找你啊......别打了,救命啊!”   “阿霁,”裴青玉拦下他道,“别打了。”   阿霁?程洄抬起头,瞪着眼睛惊恐万状,“大、大驴仙?”   裴青玉:“......”   阿霁如遇知音,“你知道我?”   程洄抬手就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嘶,好疼!   娘呀,我不是在做梦?   他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主、主子?”   阿霁:“什么柱子?”   程洄呆若木鸡---这人谁呀?长得倒是跟他家主子一模一样,可这傻里傻气的,是怎么回事?   裴青玉见他似乎与阿霁相识,询问道:“你认得他?”   程洄:“认得......”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认得。”   阿霁转头就偷偷跟裴青玉说:“阿青,他是不是傻的?”怎么话都说不清楚?   裴青玉也有些无奈,“兄台究竟认不认得他?”   程洄欲哭无泪---不敢认啊,谁家主子会说自己是大驴仙啊?   “我家主子......”程洄犹豫道,“跟他长得很像。”   “他先前磕到了头,”裴青玉解释道,“有些事不记得了。”   磕到头?程洄吃惊道:“磕成这个傻样了?!”   阿霁顿时不高兴了,“你才傻!”   惨了,磕成这样可怎么办?程洄很是着急,拉起他就要跑,“我马上去给你找大夫。”   阿霁一把就将手抽了回来,躲到裴青玉身后,“不走,我要跟阿青一起。”   裴青玉也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人也不知是哪儿来的。   “兄台既认得他,”裴青玉问道,“可知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他......”程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支支吾吾大半天说不出来。   裴青玉:“兄台不知道?”   “当、当然知道,”程洄张口就道,“他叫王大柱!”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主子不会怪我吧?   裴青玉:“那家在何处?”   程洄:“没有家,我俩都是随便找个荒郊野外就睡的。”   裴青玉:“......那你俩是做什么的?”   程洄:“不做什么,瞎溜达。”   裴青玉:“......可我遇见他时,他衣着华贵。”瞎溜达的能这么有钱吗?   程洄摸了摸鼻子,“溜达的时候,捡着钱了。”   这话阿霁都不信了,“骗人。”   “没骗人,”程洄苦口婆心道,“我真是来找你的,你快跟我回去。”   阿霁:“不要。”   “嗨呀,”程洄发愁道,“你怎么不信呢?再不治好脑袋回去,府上......”   他说到一半,又急忙话头一转,“你们要怎么才信?”   阿霁摇摇头,“不信。”   裴青玉也不信,“你可有什么凭据?”   程洄:“......没有。”   他想了想,还是得让主子记起以前的事啊,不然都不信他了。   可怎么能让他记起来呢?   他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阿霁疑惑道:“知道什么?”   程洄兴冲冲道:“让你恢复记忆啊!”   裴青玉也有些好奇,“怎么恢复?”   程洄转头四处看了看,而后搬起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他磕到脑袋,忘记了,那再磕一下,就能想起来......啊!”   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痛,晕死过去了。   裴青玉看着抡扫帚的阿霁,“......怎么又打他?”   阿霁:“我怕他要砸我。” 第8章 你们在说什么   程洄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裴青玉和阿霁站在床边,见他呆呆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裴青玉心头一惊---惨了,不会也傻了吧?!   然后,就见程洄捂着脑袋哀嚎道:“主子,你打我干什么?!好痛啊!”   裴青玉松了口气---还好,没傻就好,不然两个人养不起。   阿霁争辩道:“你要砸我。”   程洄:“砸一下你才能想起来啊,还要不要恢复记忆了?”   阿霁:“不要。”   裴青玉也不太赞同,“且不说这法子是否有效,若是砸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那么大块石头,怕不是要出人命?   “那怎么办?”程洄哭丧道,“他不能一直想不起啊......”   裴青玉劝他道:“此事亦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   他见天色已晚,阿霁在一旁眼皮都要打架了,便道:“先歇息吧,明日再说。”   阿霁忽地走过去,就要把程洄拖下床。   程洄抓着被子惊恐道:“主子,你干什么?!”   阿霁困倦道:“下来,我的床。”   这竹屋不大,也就两张床,平日里都是他与裴青玉各睡一间房,现下程洄躺的就是他睡的床。   裴青玉哄他道:“你今日暂且跟他一道睡,可好?”   阿霁顿时想起了小胖子说,喜欢才能一起睡觉,立马摇了摇头,“不要。”   程洄忙道:“主子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   阿霁还是摇头,一把抓住裴青玉的袖子道:“我要跟阿青一起睡。”   裴青玉:“......”   “那也行。”程洄无所谓,反正都是男的,谁跟谁凑合一晚不都一样?   裴青玉见程洄自顾自就躺下了,又见阿霁困得脑袋都靠他肩头上了,只好道:“那走吧。”   裴青玉不知自己睡相如何,可每日清晨醒来,不是抱着窝成一团的被子,就是抱着枕头,想来也不是能整夜安安分分睡觉的。   他看着掀开被子爬上/床的阿霁,十分担心自己半夜睡迷糊了会把人踹下床。   阿霁睡意朦胧地拍着另一边床,喃喃道:“阿青,睡觉......”   裴青玉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温声道:“你先睡吧。”   他看着阿霁沉沉睡去的模样,敛去了白日里的傻气,一张脸棱角分明,清朗俊秀,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是傻了。   裴青玉忍不住想,他没磕到脑袋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也会蹲在门前等他,为一块红豆糕而笑开了眼么?   也会为了做一碗长寿面,把自己熏得灰头土脸么?   现下已找到了与他相识的人,他是不是,也快要走了?   房中竹窗半掩,灌了一室冷风。   裴青玉起身关上窗,沉默片刻,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翌日清晨,阿霁昏沉沉睁开眼时,怀里暖烘烘的。   他低头一看,见裴青玉枕着他的胸膛,睡得正熟。   阿霁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晚是跟裴青玉一块睡的。   我跟阿青一起睡觉了,他不禁想,那就是喜欢了,喜欢是不是就可以亲了?   他盯着裴青玉软白的脸,一点点凑近,呼吸咫尺可闻......   怀里的裴青玉忽然蹭了蹭,搂在他腰间的手摸了摸,嘟囔道:“怎么是硬的......”   阿青要摸软的吗?阿霁想了想,拉过裴青玉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屁股上---这儿是不是软一点?   睡梦中的裴青玉以为自己抱的是被子,还纳闷这被子怎么硬邦邦的,摸来摸去也不软,下意识一抓,就听见一声闷哼。   他迷茫地抬起眼,听见阿霁委屈地说:“阿青,你怎么抓我屁股?”   裴青玉:“......”   裴青玉倏地缩回了手,“我不是......”   阿霁又抓着他的手要放回去,“可以摸。”   裴青玉脸颊发烫,脱口道:“我干嘛要摸你屁股?!”   阿霁无辜道:“你说硬,屁股可能软一点,不软吗?”   “我、我不是这意思,”裴青玉挣扎着把手抽了回来,慌忙起身下床,“我说梦话呢。”   程洄一早醒来,饥肠辘辘的,想着去看看裴青玉他们醒了没,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谁知一到房门边,就听见里边两人在说什么......屁股?   他好奇地贴着门,想听清楚些,却听“哐”地一声响,门就开了。   他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坐在地上。   “裴先生,”程洄看着打开门的裴青玉,干笑道,“早、早啊,有吃的吗?”   裴青玉别开眼,说:“我去做早饭。”然后就匆匆走了。   程洄一脸八卦地走进房里,问赖在床上的阿霁,“屁股......啊不是,主子,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一口一个屁股的?   阿霁拧着眉头,突然说:“我屁股不软。”   程洄:“啊、啊?”   “怎么不一样呢?”阿霁沉思道,“我昨晚睡觉好像摸到阿青的了,是软的啊......”   啥?你摸了裴先生的屁股?!程洄如遭雷劈,僵在当场,“不、不好意思,我可能认错人,我家主子不近女色......”啊不是,裴先生是男色啊!   他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怪不得主子这些年身边一个姑娘都没有,只养着一只吵死人的鸟,原来是断了袖了,还喜欢屁股软的!   啧啧,难怪傻成大驴仙了,色令智昏啊! 第9章 好像要这样哄   程洄又蹲在小山坡上,长吁短叹的。他想,主子既看上了裴先生,赖在这儿不肯去看大夫,那便只能把大夫请过来了。   他站起来,从腰间摸出一截短笛,放在嘴边一吹。   那笛声似鸟叫一般,悠扬荡开。   不一会儿,三个黑衣人也落在了小山坡上。   程洄收起笛子,说:“我找着主子了。”   暗卫甲:“在哪儿?”   暗卫乙:“主子没事吧?”   暗卫丙没话说,只能道:“哇!”   程洄继续道:“可主子磕到脑袋,傻了。”   暗卫甲:“什么?!”   暗卫乙:“怎么回事?”   暗卫丙:“哈?!”   程洄忧心忡忡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主子现下什么都不记得了,整日粘着一个教书先生,也不肯跟我回去。”   暗卫甲:“什么教书先生?”   暗卫乙:“男的女的?”   暗卫丙:“......哇哦!”   “先别管教书先生了,”程洄道,“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得先治好主子。你们快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看看主子的脑袋。”   三个暗卫点点头,又“噌”地一下飞走了。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被暗卫架着赶到竹屋,看了阿霁的脑袋后,又摇摇头走了。   如此几次后,阿霁就烦了,来了大夫也不给看,还抡着扫帚要赶程洄走。   “主子别打了,”程洄被追得满院子跑,“我也是想你快些好起来啊!”   阿霁举着扫帚追,“不要。”   “别打了,别打了,”程洄抱着头道,“等下把我也打傻了,裴先生会生气的。”   阿霁停下脚步,想了想,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   程洄以为他终于不追了,刚要松口气,就见阿霁举起水桶就要泼他。   程洄:“......”   “主、主子,”程洄试图劝他,“裴先生就要从学堂回来了,要是泼得到处都是水,他会不高兴的......”   他话还没说完,阿霁就泼了过去。   程洄慌忙一躲,裴青玉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迎面就被泼了一身水。   裴青玉:“......”   “阿青!”阿霁见泼到了裴青玉,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你没事吧?我不是要泼你的。”   他转头就去骂程洄,“你怎么躲开了?!”   程洄尴尬望天,嘀咕道:“怎么还不让躲的......”   “好了,别闹了,”裴青玉无奈道,“我先去换身衣衫......阿嚏!”   阿霁一着急,抬手就抱住了裴青玉,“阿青,你是不是冷啊?”   躲在外边树上看热闹的三个暗卫:“哇哦!”   裴青玉推开阿霁,湿漉漉地往屋里走,“没事,我先去换衣衫。”   阿霁还要跟过去,被裴青玉“哐”地一声关在了房门外。   程洄鬼鬼祟祟跑过来,小声问阿霁:“主子,你要偷看裴先生换衣衫啊?”   “为什么要偷看?”阿霁不解道,“不能直接看吗?”   程洄:“......那裴先生给你看吗?”   阿霁转头就拍门,“阿青!”   裴青玉在里边回道:“怎么了?”   阿霁:“我要看你换衣衫。”   程洄:“......”   然后就听房内“嘭嘭”几声响,裴青玉推着桌子堵住了门。   阿霁:“阿青?”   裴青玉:“喂驴去!”   阿霁失望地“哦”了一声,拖着程洄去喂毛驴。   这天晚上睡觉前,裴青玉在床的中间堆了好多衣衫,把床一分为二。   阿霁疑惑道:“阿青,为什么放这么多衣衫在床上?”   裴青玉:“......我怕夜里凉。”   阿霁不明白,可还是听话睡在了里边,只是颇为遗憾地想,今晚不能抱着阿青睡了。   然而,次日清晨,阿霁醒来时,怀里还是窝着熟睡的裴青玉。   床上的衣衫已不知何时,都掉地上了。   阿青身上好暖,阿霁抱着人,满足地想,跟个暖炉似的......   不对,他骤然反应过来,这不止是暖,是发烫了!   “阿青?”他忙摸了摸裴青玉的额头,果然烫得不对劲,脸上也有些红。   阿霁赶忙起床,跑去隔壁拍程洄的门。   没多久,又一个大夫大清早被暗卫架到了小竹屋。   “就是受了凉,”大夫诊完脉,写了张药方,“照这方子,每日三服。”   暗卫送走了大夫,又抓了药回来,跟阿霁一块烟熏火燎地熬完了药。   裴青玉病得昏昏沉沉的,喝完了药,感觉有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微微睁开眼,见阿霁蹲在床边,一手轻轻拍着,口中好像还哼着什么。   裴青玉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睡觉还要人哄。”   阿霁努力地想着什么,说:“可生病好像是要这样的。”   裴青玉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吗?”   阿霁摇摇头,“记不清,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裴青玉阖上眼,呢喃道:“许是你小时候生病时,你娘就是这样哄你的......”   娘?阿霁呆呆地想着,好像很熟悉,又很陌生。   屋子外,程洄和暗卫们喂着毛驴,感叹道:“原来主子还会照顾人。”   暗卫甲:“他真的是在照顾裴先生吗?”   暗卫乙:“不会是在威胁他吧?”   暗卫甲:“比如再不好起来,我就杀了你之类的?”   暗卫乙:“或者杀了你的毛驴。”   暗卫丙:“啊,好可怕。”   程洄:“......” 第10章 怎么跳下去了   裴青玉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阿霁枕着胳膊,趴在床边睡着,似乎有些疲惫。   怎么也没回床上睡?裴青玉有些心疼,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泛青的眼下,“阿霁?”   阿霁动了动,半梦半醒道:“阿青?”   裴青玉往里挪了挪,温声道:“上来睡吧。”   阿霁也不知清醒了没,听话地上了床,喃喃道:“阿青,你还难受么?”   裴青玉把被子分给他,“好多了。”   阿霁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说:“好像没那么烫了。”   裴青玉问道:“你一整夜都趴在这儿吗?”   阿霁点点头,闷声说:“你夜里好烫,我怕。”   “没事了,”裴青玉拉婻鳳了拉他身上的被子,“你再睡会儿吧。”   阿霁“嗯”了一声,呼吸渐长,口中却还咕哝着什么。   裴青玉凑近了些,听见他说:“阿青,你要快点好起来......”   裴青玉垂下眼,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边。   他抓着被角,轻声道:“好。”   午后,睡饱了的阿霁蹲在炉子前,看着咕噜咕噜冒热气的汤药发呆。   程洄以为他饿了,走过去道:“主子,你想吃什么?我......”   “太苦了。”阿霁突然道。   程洄一时没明白,“什么?”   阿霁站起来,说:“药苦。”   程洄:“还好吧。”裴先生那么大个人了,也不怕这点苦吧?   “要吃甜的。”阿霁嘀咕道,自顾自往外走。   “主子?”程洄一脸纳闷,忙叫几个暗卫守着裴青玉,自己追了上去。   “主子,你去哪儿?”   阿霁没回答,只是说:“甜的。”   程洄:“什么甜的?”   阿霁似乎也不认得路,胡乱走着,走了大半天又绕了回来。   程洄想起他说药苦,又说要吃甜的,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怕裴先生喝药苦,想买些甜的东西给他吃吗?”   阿霁点点头。   果真如此,程洄笑道:“那我去就行了。”你就别瞎跑了。   阿霁:“不要,我要去。”   程洄:“我一个人,飞着去很快的。”   阿霁:“我飞得也快。”   程洄:“......”是哦,你轻功比我还好。   程洄以为,只要是甜的,什么糕点、果脯都行。   可他带着阿霁到铺子边,阿霁看了看,却摇头道,不是。   阿青上次买的不是这个,阿霁想着,又往另一个铺子走去,走着走着,眼睛一亮,“是这个!”   他记得,他在小猪那儿喝很苦很苦的药时,阿青就是买了这个给他吃,很甜。   程洄走过来一看---原来是蜜饯。   卖货的大爷见他要买,连忙给他包了一大包。阿霁接过东西就要走,大爷急忙喊住他,“哎,还没给钱呢!”   阿霁茫然回头,“钱?”   大爷:“买东西当然要给钱啊!”   程洄连忙摸出钱袋,“我给我给。”   他这一掏钱,街边几个乞丐就看了过来,顿时心生歹意。   他们跟着两人走到僻静处,上前一拦,似土匪一般道:“把钱交出来。”   程洄:哦,抢钱的。   阿霁见他说要钱,转头就对程洄道:“找你的。”然后提着蜜饯就要走。   程洄:“......”你不管我死活啦?!   乞丐见他这样,顿时怒了,抢过他手里的蜜饯就砸在地上,“谁让你走的?!钱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阿霁一脸阴沉,手上青筋暴起,越收越紧。   “呃,我、我......”乞丐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吓得直哆嗦。   其余几人见状,急忙扑了上去,却被阿霁一脚一个,踹得瘫在地上哀嚎。   程洄心头一震,惊喜道:“主子,你好了?!”   然后,他就听见阿霁恶狠狠道:“还给我!那是阿青的!”   程洄:“......”高兴早了。   他怕阿霁真把人掐死了,忙拉住他道:“没事没事,咱们再去买,买两大包给裴先生,好不好?你先放开......”   阿霁拧着眉头,终是慢慢松了手。   “阿青说不能打架,”他转身往回走,闷闷道,“打架要罚站的。”   “对对,”程洄追上去道,“不打架,咱们再去买蜜饯,不生气啊......”   裴青玉醒来时,没见着阿霁。   他脑袋没那么晕了,便想起来走走。   他披着衣衫下了床,走到窗边,听见一阵陌生的说话声。   谁啊?他透过窗缝,见院里的井边围着三个黑衣人。   裴青玉一惊---什么人?   几个暗卫先前没露过面,这几日他又病得昏昏沉沉的,不知家中何时多了人。   阿霁和程洄呢?   他正疑惑,就听见其中一人道:“叫你不要吓他的,跳下去了吧。”   另一人道:“他跳那么快,我也没想到。”   还有一人道:“哎呀,是不是淹死了?”   “不会吧,他不会游水吗?”   “他那么傻......”   裴青玉心口一紧,冲了出去,“阿霁!”   于是,阿霁跟程洄回到家门口时,就见三个暗卫在井边拉着挣扎的裴青玉。   阿霁:“你们干什么?!”   井边的人齐刷刷回过头。   暗卫甲:“主子!”   暗卫乙:“裴先生要跳井!”   暗卫丙:“啊,救命!”   裴青玉:“......” 第11章 家里排行老三   阿霁一听裴青玉要跳井,吓得撒腿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他道:“阿青,不要跳井!”   “不是,我没有......我以为你......”裴青玉心有余悸,看着人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一口气才松了下来。可又一想,那跳下去的是谁?   然后,他就听见井里传来“嘎”的一声。   暗卫甲低头一看,高兴道:“我就说它会游水吧!”   暗卫乙抬手拍了他一脑袋,“快把它捞上来。”   暗卫丙拿着打水桶往井里瞅,“嘎?”   不一会儿,他们从井里捞上来......一只鸭子。   裴青玉:“......跳下去的,是它?”   暗卫甲:“对啊,扑腾一下就跳下去了。”   暗卫乙:“还不是你吓它?”   暗卫丙:“哼,坏人!”   方才他们在院子里熬药,忽然听见几声“嘎嘎”叫,一回头,见一只鸭子摇摇摆摆走了进来。   暗卫甲:“这不是隔壁大娘家的鸭子吗?”   暗卫乙:“你怎么知道?”   暗卫甲:“我昨日过去串门,别说鸭子,她家的鸡我都认得。”   那鸭子歪着脑袋看他们,似乎在想,这都是谁?   暗卫丙:“啊,真可爱。”   暗卫乙:“就是好像有点傻。”   暗卫甲:“跟主子现在真像。”   小鸭子没见着熟人,扒拉着又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暗卫甲突然道:“红烧好吃。”   暗卫乙踹了他一脚,“吃什么吃,给大娘送回去。”   暗卫甲不情不愿要去抓鸭,可那鸭子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说什么“红烧”,撒丫子就跑,扑棱一下飞到了井边。   暗卫甲看着它,又骤然蹦出一句,“烧鸭!”   小鸭子扑地就跳井里了。   “我逗它呢,”暗卫甲抱着从井里捞上来的鸭子,瞅着它道,“怎么还听懂了?”   小鸭子:“嘎嘎嘎!”   裴青玉看了看一身黑的三人,问程洄道:“他们是......”   程洄抬头望天,“他们......他们是我远房表弟。”   暗卫甲乙丙:“表哥!”   裴青玉:“......”好假。   可程洄既不愿说,裴青玉也没勉强。他想把鸭子送回隔壁,可暗卫甲哪敢麻烦他,拔腿就送过去了。   裴青玉只好转身回房。   阿霁跟在他身后,问道:“阿青,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裴青玉看向窗外,程洄正跟暗卫说着什么。   身边这么多人,又都喊他“主子”,裴青玉收回目光,转向阿霁---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阿青,”阿霁见他不说话,抬手去摸他额头,“你是不是还难受?”   裴青玉微微摇了摇头,收起心绪,问道:“去哪儿了?”   阿霁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眉开眼笑道:“给阿青买这个。”   裴青玉打开纸包,甜味逸了出来,“蜜饯?”   “嗯,”阿霁点头道,“甜的,阿青喝药就不苦了。”   裴青玉眼底浮起笑,轻声道:“好。”   他尝了一颗,甜味在舌尖泛开,掩去了苦涩。   他抬起眼,问阿霁,“你想回家吗?”   阿霁想了想,摇了摇头。   裴青玉:“为什么?”   阿霁看了一眼外边的程洄,“他说,家里不好。”   他们回来的路上,阿霁不知为何,忽地有些头疼,脑中似有人影浮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老三。   程洄见他突然捂着头,担心道:“主子,你怎么了?!”   阿霁晃了晃脑袋,问道:“老三是谁?”   程洄一愣,继而惊喜道:“就是你啊,你在家里排行老三!主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阿霁脑子有些晕,喃喃道:“家里,是哪儿?”   程洄:“云州城啊!”   阿霁似乎还没缓过来,仍旧呢喃道:“家里没来找我......”   程洄挠挠头,“家里......情况比较复杂。”   阿霁顿了顿,反驳道:“不是,家在天上,阿青说我是仙。”   程洄:“......对,大驴仙。”   云州城,虞南王府。   府中丝竹绕耳,窈窕女子长袖起舞。   虞南世子倚坐在榻上,赏着歌舞。半晌,他蓦然开口道:“萧径寒那疯子,近来怎么没动静?”   不待人回答,他嘴角一扯,笑道:“不会是死了吧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管家垂眼回道:“兴许是吧。”   “倒是有些无趣了。”世子又问道,“那我二弟呢?那个病秧子还活着吗?”   管家:“二公子只是身子弱些。”   “整日里灌着药,没死也没意思。”世子无聊地看向歌姬,骂道,“屁股扭快点,没吃饭啊!”   歌姬急忙扭啊扭......   竹屋外,暗卫甲还完鸭子回来,一推开门,暗卫乙猛然蹿了出去,与他擦肩而过,从树上踹下一个蒙着脸的人。   程洄走过来,一手扯下他脸上的黑布,看了看,没认出是谁。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那人闭口不言。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程洄悠悠道,“不就是世子嫉妒我家主子比他聪明......”   那人无动于衷。   程洄陡然话头一转,“二公子嫉妒我家主子比他好看!”   “放屁!”那人脱口就道,“我家公子最好看!”   程洄:“哦,原来是二公子的人。”   那人:“......” 第12章 想起来才能亲   程洄对二公子也不是很了解,只知他从小就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听说走两步都要咳,风一吹就倒,平日里也没怎么出过门。可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二公子虽病怏怏的,却生得很好看。   二公子发现主子出事了?程洄忧心忡忡---他知道多少?主子受伤的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地上那人被诈了一次后,就闭嘴装哑巴了,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程洄也懒得问了,对暗卫甲乙丙道:“拖远点,别吓着裴先生了。”   那人心头一咯噔,“你、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要严刑拷打吧?!   暗卫甲笑得一脸狰狞,“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暗卫乙扯着领子就把人拖走了。   暗卫丙:“啊呀,等等我。”   他们把人绑在树边,二话不说就把他鞋子脱了。   那人:“干、干嘛?”不会是要砍我的脚吧?!   然后,他就见暗卫甲摸出一根鸡毛,挠他脚底板。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暗卫甲:“说不说?!挠死你!”   “痒......啊哈哈哈......”   竹屋里,阿霁望着窗外,不太确定道:“阿青,你有听见什么吗?”   裴青玉喝完药,侧耳听了听,摇头道:“没有。”   “好像有人在叫,”阿霁道,“又哭又笑的。”   裴青玉想着许是村里的孩子们在玩闹,也没在意。   他放下药碗,唇边忽地一凉。   阿霁指尖蹭在他湿润的唇上,突然道:“阿青,我可以亲你么?”   裴青玉:“......”   “阿青?”   “不行!”   “为什么?”阿霁纳闷道,“我们都一起睡觉了。”不是睡觉了就能亲吗?   裴青玉也不知怎么跟他说,只好胡乱道:“我病了。”   阿霁:“那等你好了就能亲吗?”   裴青玉:“......不是。”   阿霁:“那什么时候能亲?”   怎么老想着亲......裴青玉无言以对,想着他要是脑子好了,大约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于是,他别开眼,哄骗道:“等你想起以前的事......就可以。”   阿霁:“真的?”   裴青玉心虚地“嗯”了一声。   阿霁转身就跑出去找程洄。   “我要想起以前的事。”   程洄喜出望外,“哎呀,主子你终于理解我的苦心了!”   阿霁:“要怎么才能想起来?”   程洄:“这个,还得问问大夫。”   “什么时候能想起来?”阿霁问道,“今天可以吗?”   程洄:“......那大概是没那么快。”   阿霁:“不行,就要今天想起来。”   程洄欲哭无泪---你自己的脑袋,怎么说得好像长我头上了似的?   阿霁:“想不起来,阿青不给我亲。”   程洄:“......”哦,原来是色/欲熏心。   “主子,”程洄跟他商量道,“那咱们先去给大夫看看?”   阿霁想起前几日他找来的那几个大夫,都是没法子治他脑袋的,顿时摇了摇头,“不要,他们治不好。”   程洄:“再多找几个嘛,兴许就有大夫能治呢?”   阿霁:“不要。”   程洄:“不要大夫,那怎么办?”找谁治?   阿霁想了想,“你不是说,石头磕一下,能想起来吗?”   程洄:“......”上回是谁一见我搬石头,就一扫帚把我打晕了?!现在为了能亲人家,自已就要磕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色?!   “其实,”程洄干笑道,“我也是瞎说的,磕一下,也不一定能想起来。”   阿霁皱着眉沉默了一下,又说:“那你先试。”   程洄茫然道:“怎么试?”   阿霁:“磕一下,不记得了,再磕一下,想起来。”   程洄:“......”我真是谢谢你啊。   阿霁说干就干,一把就搬起了石头。   程洄:“主子,你冷静一点......你别过来啊,救命啊!”   裴青玉听见喊声,往窗外一看,就见阿霁举着石头,追着程洄满院子跑。   这又是怎么了?   他连忙走出去,“阿霁?”   阿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程洄趁机撒腿就跑了。   裴青玉让阿霁放下石头,“你怎么搬石头砸他?”   阿霁:“他说的,磕一下能想起来,试试。”   裴青玉:“......”   “不能这样,”裴青玉劝道,“砸伤了人怎么办?”   阿霁低着头,委屈道:“可我想不起来。”   裴青玉:“那就慢慢想,此事急不得。”   阿霁:“那我可以先亲再想吗?”   裴青玉:“......不行。”   程洄跑出老远,见他家主子没追上来,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暗卫甲正好问完话回来,跟他说道:“问出来了,那人确实是受二公子吩咐,来寻主子的。”   程洄:“二公子知道主子傻了?”   “应当还不知,”暗卫甲道,“那人也是才发现主子在这儿,就被咱们抓了,还没来得及传消息回去。”   那就好,程洄松了口气,虽说二公子没世子那么凶,可人心叵测,现下主子傻成这样,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他们兄弟三人,同父异母,只有萧径寒的母亲是一介婢女,出身低微,故而他从小就在府中受尽欺辱,寒冬腊月亦不曾吃饱穿暖。   二公子的母亲是富商之女,可他生下来就身子弱,向来深居简出。听闻两年前,他身边的一个侍卫偷了王爷东西,被王爷活活打死了,从那以后,他就更少出门了。   对了,程洄骤然想起来---老靳说回王府一趟,怎么十几天了,半点消息也没有,不会是又迷路了吧?   王府别院内,靳慕被压在墙边,颈上紧紧抵着一块锋利的碎瓷片。   他的半角面具早已掉落在地,额角一道伤疤没入发中。   他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喉间动了动,低声道:“公子......”   二公子攥紧了手中的碎瓷片,眼眶却有些红。他盯着这张添了疤痕,却无比熟悉的脸,咬牙道:“你没死......”   婻鳳【📢作者有话说】   靳慕是第三章 出现过的。 第13章 可以保佑什么   颈边隐约传来些许刺痛,靳慕却不躲不避,只是轻声道:“是三公子救了我。”   “萧径寒?”萧寄言似有些意外,“他怎会......咳咳咳......”   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手中瓷片滑落,砸在地上一声脆响。   “公子......”靳慕下意识就要抱他回床上,可手还没碰到眼前人,就又顿住了。   停在半空的手动了动,他转而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萧寄言喝下。   萧寄言缓了缓,哑声问道:“两年了,你既没死,为何不来找我?”   “我......”靳慕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萧寄言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怪我没能护住你?”   当年他昏沉沉地晕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府上的人都跟他说,靳慕被王爷打死了,扔在荒郊野外,尸首都找不着了。   他不信,拖着病弱的身子跟手下人找了好几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我从未怪过公子,”靳慕道,“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与公子无关。”   “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萧寄言一手抓住他的衣襟,“我绝不信你会偷父王的东西。”   靳慕垂下眼,没有回答。   他向来寡言,不擅说谎,若有心事不愿说,便是这般缄默不语。   萧寄言见他不肯说,攥着他衣襟的手松了松,半晌方道:“你这两年,都是跟着老三吗?”   靳慕点点头。   萧寄言自嘲般道:“也好,你有了新主子,便不必来见我了。”   “不是,”靳慕急道,“我......”   “你走吧,”萧寄言撑着白墙站起身,背对着他道,“以后不必来了。”   “公子......”   “老三不见了是吗?”萧寄言淡淡道,“你是为了他的消息,才来找我的吧?”   他慢慢往门外走,话音混着轻咳消散在风里,“我遣了人去寻了,若有消息,自会与你说。”   阿霁站在土地庙内,看着土地神像茫然地想,这老头是土地神,我是大驴仙,那谁更厉害一点呢?   他方才在院子里喂毛驴,见隔壁王大娘要去拜土地神,就好奇地问,土地神可以保佑什么?   什么都可以保佑,王大娘慈祥道,可以保佑风调雨顺,可以保佑家人平安,无灾无病。   阿霁顿时想起喝了药,在屋子里睡觉的裴青玉---那是不是可以保佑阿青快点好起来?   于是,他就跟着王大娘到了这土地庙。可他到了庙里,见大娘烧香跪拜,又想起来,自己是大驴仙,虽然不会法术,什么也保佑不了,可好歹也是个仙。既然大家都是神仙,还要这样跪下拜吗?   他想了一会儿,没有跪下,对着土地神像开口道:“老头,你要保佑阿青快点好起来。”   王大娘:“......”   “哎呀,”大娘连忙道,“怎么能这么跟老神仙说话?要跪下好好说。”   阿霁:“可他是神仙,我也是神仙,还要跪吗?”   王大娘:“......”忘了这是个傻的?   她急忙对土地神道:“老神仙莫怪,他无心的,年轻人不懂事,还请老神仙不要与他计较。”   阿霁又想起,大娘说,土地神什么都能保佑,那也能保佑自己想起以前的事吧?于是,他又说道:“老头,我要想起以前的事。”   王大娘摇头叹气---救不了,救不了。   阿霁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这老头是不是也没仙术啊?他有些不高兴,不是说什么都能保佑吗?   “主子,”程洄从外边跑进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才一眼没看住,这祖宗就跑没影了,吓得他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他跟大娘道了别,拉着阿霁出了土地庙。他一出门,便隐约察觉有目光于暗处悄然而至。   可他一回头,却没发现什么人。   又二公子那边的么?他皱了皱眉---还是得尽快给主子换个地方,这儿怕是藏不住了。   他换了笑脸,对阿霁道:“主子,你想不想去城里玩几天啊?”   阿霁:“阿青一起去么?”   程洄:“裴先生病了,要休息。”   阿霁:“那我等阿青好了再一起去。”   程洄:“......”你是粘裴先生身上了吗?   程洄没办法,想着过两日,等裴青玉病好了,把两人一块诓到城里去藏起来。   这天晚上睡前,阿霁摸着裴青玉的额头,跟他说:“阿青,土地庙那个老头是不是假神仙啊?我今天跟他说,要让你快点好起来的。”   裴青玉笑了笑,说:“我没事了,只是这几日睡多了。”   “真的吗?”阿霁高兴道,“你好了?”   “嗯,”裴青玉点头道,“明日出去走走吧,躺久了也难受。”   “好。”阿霁心情大好,也不怪土地老头没让他恢复记忆了,至少阿青的病好了,那老头也不是没有一点用。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似褪去了春日的温暖,冷得他骨头都疼。   他衣着单薄地躲在墙角,禁不住地发抖。可抖着抖着,似触到了什么暖乎乎的东西。   他迷迷糊糊地凑近那温暖的地方......   裴青玉睡到半夜,被人拱醒了。   他不清不醒地睁开眼,见阿霁不住地往他胸口拱。   裴青玉一脸茫然---这是在干什么?   “阿霁?”   阿霁突然抬手往他胸前一抓。   裴青玉:“......”   裴青玉猛地就把人踹下了床。   隔壁的程洄睡梦中忽然听见“嘭”地一声响,他纳闷地想,地震了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快恢复记忆啦! 第14章 冷就多盖被子   阿霁睡眼朦胧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晕乎乎道:“我怎么掉下来了?”   裴青玉羞愤欲死,“你!你方才......”   他委实说不出口,只能恼道:“你做什么梦了?!”   “做梦?”阿霁想了想,“我好像看见包子了,热乎乎的包子,还软软的。”   裴青玉:“......”   裴青玉气闷地蒙上被子,背对着他道:“厨房还有馒头,饿就去吃。”   阿霁:“我不饿啊。”   裴青玉:不饿你为什么会梦见包子?!   身后的床板忽地一重,阿霁窝在他身旁,可怜巴巴道:“阿青,冷。”   裴青玉顿了顿,还是把被子分给了他。   “不要乱动,”他瓮声道,“睡吧。”   阿霁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阿青,我可以抱着你吗?”   裴青玉:“不行。”   阿霁:“可你身上好暖......”   裴青玉无情道:“冷就多盖点被子。”   阿霁委屈地抓着被子---阿青怎么变凶了?   次日吃早饭时,程洄疑惑地问:“昨天夜里地震了吗?”   阿霁茫然道:“地震?”地震是什么?   “对啊,”程洄绘声绘色道,“我睡到半夜时,突然听见‘嘭’地一声响,吓我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地震了?”   裴青玉:“......”不是,是我把你家主子踹下床了。   可阿霁无知无觉,摇头道:“没听见。   程洄自我怀疑道:“难不成是我梦见的?”   阿霁还惦记着昨晚睡前,裴青玉说今日要出去走走,便追问道:“阿青,我们去哪儿啊?”   裴青玉闷在这屋里多日,学堂也没去。他见日光还不错,正好出去醒醒神,明日就该回学堂了。   “那去东边那河里捉鱼吧。”   “好啊,”阿霁高兴道,“我抓鱼给阿青吃!”   听见“抓”字,裴青玉又想起了昨夜,顿时不太自在,“不用......你捉给程兄吃吧。”   阿霁转头看了一眼程洄。   程洄傻呵呵一笑,“主子,谢......”   阿霁:“不给他吃。”   程洄的笑僵在脸上,“没事......我饿死也行。”   他们吃完早饭出门前,程洄想给靳慕捎个信,便让阿霁跟裴青玉先过去了。昨日他发觉有人跟踪后,便让暗卫去查了,现下只有他守在这儿。   他想着那河离这儿也不远,他写完信就过去,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春日融融,莺飞草长,河岸绿意映在水中,望不见深浅。   阿霁兴冲冲跑到河边,却在看见水后,忽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裴青玉见他不动,奇怪道,“不是要捉鱼么?”   阿霁盯着那河水摇了摇头,退后两步道:“冷”。   如今已是春末,虽未入夏,倒也不至于太冷。   “不冷的,”裴青玉拉住他道,“只是清凉些。”   阿霁还是摇头,“不要,冷。”   裴青玉见他这模样,也没勉强,“那你在这儿等着我。”   “不要,”阿霁拉着他的手不放,“阿青不要去,好冷。”   裴青玉:“没事的......”   他话音未落,四周遽然蹿出了几个蒙着脸的人。   裴青玉迷茫地转头看阿霁,“找你的?”   阿霁也很迷茫,“不知道。”   只见剑光一闪,几人蓦然攻了过来。   阿霁抱起裴青玉就跑。   “怎么回事?”裴青玉看着那冰冷的剑锋,脸色煞白,“他们要杀你?”   阿霁本能地察觉到危险,长剑破风而来杀意斩落春草。   他们被堵住去路,挡在岸边。   阿霁放下裴青玉,把人护在身后。就像他的轻功一样,尽管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能急速躲过风刃,后发制人,扼人于瞬息。   可他并不想打架,他只想护着裴青玉。可一旦分心,便有了破绽。他又一次回头去看裴青玉时,一不小心被人凌空一脚踹在胸口。   “扑通”一声,他顿时砸进了河里。   河水猛然灌入口中,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似听见一阵笛响,又被水一呛,脑袋更沉了。   分明是春末的季节,他却无端四肢发冷,似坠入冰天雪地之中。那刺骨的寒意针扎般钻心入腑,冻得他牙齿打颤。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笑,笑得癫狂。   那人说:“你们看他,扑腾得像不像死狗哈哈哈哈......”   “死了没啊?没死就动几下?”   “不扑腾更像死狗了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响,穿过凛冽寒风,似腊月冰水灌入他脑中,一声又一声,翻潮覆浪般,人声嘈乱......   “不就是一个低贱的婢女,趁着王爷喝醉了爬上床......”   “下贱的东西!”   “三公子?就你也配!”   “你再跑啊,不是跑得挺快的吗?”   “游得也快吗?水里凉快吧哈哈哈......”   “狗东西!”   “萧径寒,你好大的胆子!”   “阿霁!”   混乱中蓦然有人抱住了他,温热透过胸膛撞在心口,于水中乍然而起。   “阿霁,”裴青玉撑着他,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岸上刀刃之声铮铮作响,程洄和几个暗卫已赶了过来,正与那几个蒙面人打得激烈。   萧径寒看着眼前的裴青玉,看他湿漉漉的发,看他颌下淌过的水......   暖意于肌肤相触之处,一点点爬了上来。   “阿霁?”裴青玉摸着他发白的脸,“怎么了?吓着了......唔!”   腰间猝然一紧,身上人一手覆在他脑后,陡然吻了下来。 第15章 不可再那样了   河岸上,几个蒙面人渐渐落了下风,终是负伤逃了。   程洄收回长剑,赶忙回头去找他家主子。   然后,他就见水里的两人湿漉漉亲在了一起。   程洄:“哦豁!”   暗卫甲乙丙:“哇哦!”   裴青玉在这惊呼中蓦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萧径寒。   “你、你......不是......”他语无伦次,慌慌张张不知该干什么,急急忙忙从水里上了岸,红着耳尖跑了。   程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八卦地跑过来,“哎呀,主子你可真是出息了!把裴先生都亲脸红了!”   三个暗卫也跟着跑过来。   暗卫甲:“裴先生好不好亲?”   暗卫乙:“裴先生脾气真好,居然没打死主子。”   暗卫丙:“哇,我第一次见人亲嘴。”   河里的萧径寒缓缓抬起眼,冷冷道:“嘴不想要,可以剁了。”   程洄,暗卫甲乙丙:“......”   几个人“唰”地一下就跪了下去。   程洄心惊胆颤,“主、主子,你好了?”   萧径寒从水里起来,坐在岸边,拧去衣服上的水,“怎么,我好了,你们不高兴?”   “没、没有,”程洄干巴巴笑道,“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太高兴了,哈哈哈......”要是你没听见我们瞎说,就更高兴了。   萧径寒:“那剁个嘴助助兴吧。”   程洄:“......”   程洄转头就去骂跪在他旁边的暗卫甲,“整天乱说什么呢?嘴不想要就剁了!”   暗卫甲:“......”   暗卫甲转头要去骂身旁的暗卫乙,暗卫乙眼睛一眯,他顿时又转了回来,捂住嘴巴道:“我缝起来。”   “行了,”萧径寒也不跟他们闹了,问道,“方才那几个,什么来路?”   “还不清楚,”程洄道,“是昨日从土地庙那儿跟上来的,可好像也不是世子和二公子的人。”   萧径寒轻笑了一声,说:“我倒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多仇家。”   “主子,”程洄脸色凝重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傻成那个驴样子了?   萧径寒拧着衣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事尚有疑点,你先回去一趟,查一查那几日,府上的人都去过哪儿?”   程洄点点头,马不停蹄就赶回去了。   萧径寒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暗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衫,顿了顿道:“去给我买几身衣衫。”   暗卫甲:“裴先生那儿不是......”   暗卫乙一把捂住他的嘴,拖起暗卫丙道:“我们马上去。”   然后就拉着两人跑了。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隐约传来,“主子不都是穿裴先生的衣衫吗?”   “叫你买就买,话那么多干什么?”   “是哦,你说要缝起来......”   萧径寒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只听他喃喃道:“我方才......亲他做什么?”   裴青玉一路跑回竹屋,又慢慢冷静了下来,想着阿霁是掉水里,一时吓坏了,才亲他的吧?   是了,就他那傻里傻气的模样,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裴青玉越想越心疼,阿霁方才吓得脸都白了,怎么自己还丢下他跑了?   他匆匆回房换了衣衫,又拿了一套干净的,往河边赶去。   裴青玉回到河岸边时,见阿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似乎是在发呆。   程洄他们去哪儿了?他纳闷地想,怎么都不在?   他走过去,“阿霁?”   萧径寒指尖一动,没抬头。   裴青玉把衣服给他,“把衣衫换了,别冻着。”   萧径寒还是没动,一言不发。   “怎么了?”裴青玉以为他是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没事了,别怕。”   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不自然道:“但是,以后,不可再那样了......”   萧径寒终于抬起头,眼底意味不明,“不可哪样?”   裴青玉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当他还傻着,目光躲闪道:“就是,不能......不能亲。”   萧径寒不知怎的,忽然很想逗他,想看他脸红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装傻道:“为什么不能亲?”   裴青玉又找上回的借口,“不是说,要等你想起来,才能亲么?”   “哦,”萧径寒又道,“为什么要想起来才能亲?”   裴青玉:“......”你怎么问题那么多?   “主子,”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程洄的声音,“我忘了跟你说......裴先生?”   他见裴青玉也在,忍不住要分享他家主子恢复记忆的好消息,“裴先生,多谢你!我家主子好......”   萧径寒猛地一脚把他踹进了河里。 第16章 在树上睡多了   “咳咳咳......”程洄冷不防呛了几口水,扑腾道,“主子,你踹我干什么?!”   裴青玉也有些纳闷,“好端端的,你怎么踹人?”   萧径寒一秒入戏,又成了阿霁,“他跑那么快,我怕撞到。”   水里的程洄:“......”   你他娘的不是好了吗?!   “阿嚏!”萧径寒骤然打了个喷嚏,眼巴巴地看着裴青玉,“冷。”   裴青玉忙把手里的衣衫给他,“快把湿衣衫换了。”   他见程洄也浑身湿透了,忙将他从水里拉上来,“程兄稍等,我回去取衣衫。”   萧径寒看着他跑远,又回头去看程洄。   程洄嘴角一抽,“主子,你这是......好了没?”   萧径寒抬头望天。   你装什么傻?!不要以为看天我就会信你!你......程洄忽地明白过来,“你没跟裴先生说,你好了?”   萧径寒继续望天,说:“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程洄想了想,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今日那些人必然以为主子还傻着,不如将计就计,再把他们引出来!”   萧径寒:“......对。”   他岔开话题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对哦,”程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跟他说,“前几日我们在竹屋外抓了一个人,是二公子那边的,现下关在竹林后的破庙里。”   萧径寒顿了顿,突然问道:“靳慕呢?”   “老靳先前说要回王府去看看,”程洄道,“可这都好些时日了,也没什么消息。”   他不禁担心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我回去先找找他?”   “不必了,”萧径寒道,“你把我的消息透露一些给二公子就行。”   程洄:“啊?”不是要找老靳吗?关二公子什么事?   裴青玉取了家里最后一身衣衫,匆匆往河边赶去。   他平日里衣服也不多,今日湿了两身,又换了两身,这要是谁再掉河里,可就真的没衣衫换了。   他赶到半路,见萧径寒一个人走了回来。   “阿霁,”裴青玉问道,“程兄呢?”   萧径寒无辜道:“走了。”   裴青玉:“......穿着湿衣衫走了?”   萧径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三个暗卫抱着一堆衣衫蹿了出来。   暗卫甲:“没有没有,换了衣衫的。”   暗卫乙:“对对,我们刚买回来的。”   暗卫丙:“嗯嗯,好多衣衫!”   裴青玉:“......怎么买这么多衣衫?”你们是要开铺子吗?   三人齐刷刷转头去看萧径寒。   萧径寒额角一跳---你们是缺心眼吗?我又没说要这么多。   他忍着火气,人畜无害道:“我怕他们也掉水里。”   三个暗卫猛地后退了几步。   裴青玉纳闷道:“怎么了?”   暗卫们摇摇头。   裴青玉一脸疑惑,拉着萧径寒往回走,“那回去吧,今日还是不吃鱼了。”   萧径寒低头看着他抓在自己腕上的手,跟着他一步步走回竹屋。   后头的暗卫们窃窃私语。   暗卫甲:“怎么主子不许我们跟裴先生说,他好了?”   暗卫乙:“可能裴先生喜欢傻的?”   暗卫丙:“啊,真的吗?”   暗卫甲:“那我们也能当他还是傻的吗?”   暗卫乙:“......你又想剁嘴?”   暗卫丙:“咦,我这儿怎么有件姑娘的衣衫?”   暗卫甲乙:“......”你是闭着眼睛搬的吗?   衣铺里,老板望着柜上的一锭银子发呆。他方才有些困,撑在柜边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阵响动,睁眼一看,就见店里少了好几身衣服,柜上放着这一锭银子。   他后知后觉,大惊道:“莫不是闹鬼了?!”   程洄走后,阿霁原来睡的那张床就空了。   于是,这天晚上,裴青玉就让萧径寒自己回去睡了。   萧径寒没说什么,听话地回了隔壁。   不一会儿,他又抱着一个枕头,敲开了裴青玉的房门。   裴青玉不解道:“怎么了?”   三个暗卫出现在萧径寒身后,“裴先生好。”   裴青玉:“......有事?”   暗卫甲:“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几日在外边树上睡多了,脖子疼。”   暗卫乙:“还被虫子咬了,浑身疼。”   暗卫丙:“哎呀,好疼!”   萧径寒:“真可怜。”   裴青玉不知他们夜里还守在外边,有些吃惊,“你们都是睡在树上?”   暗卫甲乙丙:“是的是的。”   “这如何能行?”裴青玉皱眉道,“该回屋睡的。”   暗卫甲:“那我们今晚可以去隔壁床上睡吗?”   暗卫乙:“可以委屈裴先生跟主子挤一挤吗?”   裴青玉:“可隔壁就一张床,你们三人怎么睡得下?”   暗卫甲:“挤一挤就行,我们很瘦的。”   裴青玉看着他颇为魁梧的身躯,“......”   萧径寒抱着枕头往裴青玉身边挤,“困。”   裴青玉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去周兄那儿借宿一晚,你们便够睡了。”   萧径寒顿时抬起头,“周兄是谁?”   “王大娘的外甥,”裴青玉道,“就在旁边那栋屋子里,不远的,我与他相熟。”   萧径寒一把抓过暗卫甲,“让他去借宿。”   “不好吧,”裴青玉犹豫道,“他与周兄又不熟......”   暗卫甲撒腿就跑了,“先生放心,我现在就去熟!”   裴青玉:“......”还能这样吗? 第17章 是为了去喝酒   萧径寒未曾追究自己为何要与裴青玉同榻而眠,只是觉得,前几日睡得很是安稳,现下若是叫他自己一个人睡,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他侧身枕着手臂,借着窗边透进来的月色,看身旁已入睡的裴青玉。   眼前人呼吸又轻又细,素白的寝衣更衬得他容色如玉,眉目温润。   这偏僻山村,怎么养出了这样的人?   他缓缓抬起手,一点点接近,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愈发清晰可闻。   月光如水,清浅落在床沿。   萧径寒指尖微动,停在了眉间毫厘之际。   窗外竹喧风动,满地叶落无声。   萧径寒倏地收回手,眉头蹙起。   我这是......在做什么?   睡梦中的裴青玉轻哼了一声,忽地一把抱在他腰上,往他怀里蹭了蹭。   萧径寒:“......”   萧径寒下意识想去拉开腰间的手,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真暖和,他想。   次日,裴青玉在院门口撞见了昨日提到的周兄。   萧径寒在屋里听见他们的说话声,装模作样出来喂毛驴。   周远身躯颇为高壮,但不知昨夜经历了什么,似乎没睡好,眼下乌青乌青的。   “裴先生,”他迟疑道,“昨晚有个人,说是你家亲戚......”   裴青玉见他面露疲惫,有些后悔昨日没有跟暗卫甲一块过去,这是吓到周兄了吗?   他本想一道过去跟邻居说清楚的,可暗卫乙说不用担心,暗卫甲向来热情又主动,吃饭都是又快又多,借宿而已,他定然已与主人家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足不出户......   裴青玉:“......”好吧。   可今日看周远这模样,倒像是一夜未睡。   “打扰周兄了,”裴青玉歉疚道,“若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周兄赔罪。”   “没有没有,”周远摆手道,“左右我那儿有间房空着,不必客气。”就是那位兄弟太能说了,抓着我唠了大半夜,要不是鸡叫了,怕是现在还在唠。   他醒了醒神,对裴青玉道:“我前些日子新酿了梅子酒,你晚上可有空闲,过来饮一杯?”   萧径寒摸毛驴的手一顿---孤男寡男喝酒?   周远酿的一手好酒,往常酿了什么新的酒,也会邀裴青玉去尝尝,裴青玉便也没推辞,笑了笑道:“那便多谢了。”   周远麦色的脸上似泛起一抹红,他低下头,有些局促道:“那......那我等你。”   说完就匆匆走了。   裴青玉不明所以,转身想回屋,却猝然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胸膛。   “阿霁?”   萧径寒看着他,说:“我也要喝。”   裴青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喝什么?”   萧径寒:“喝酒。”   裴青玉脱口就要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可又一想,哦,他也不小了,只是脑子有点傻。   “你会喝酒?”   萧径寒:“会。”   裴青玉:“那我带一点回来给你喝?”   萧径寒:“不行。”   “可......”裴青玉忽见他眼底深沉,跟先前似有些不一样。   他不由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道:“阿霁,你是不是......”   萧径寒目光一躲,又一手捂住脑袋,像是十分痛苦。   “阿霁?”裴青玉急道,“怎么了?”   “头疼。”   “我去找孙大夫。”   “不用,”萧径寒一把拉住他,心虚道,“缓一下就好了。”   “这怎么能缓?”   “好多了。”   裴青玉:“......这么快吗?”   萧径寒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   裴青玉怀疑地看着他,“你莫不是为了去喝酒,骗我的?”   萧径寒:“......不是。”   “那不许去。”   “不行。”   最后,裴青玉还是没能拗过他,只好带他一块去了。   周远尴尬地看着桌子对面多出来的一个人,“他......”   裴青玉歉然道:“他不肯自己在家,便一起来叨扰周兄了。”   裴青玉在山下捡了个傻子,这事周远是知道的,之前还曾见过他抱着毛驴,说自己是大驴仙。   想着他脑子不太好,周远也就没在意。他给裴青玉倒了酒,说:“此次我改了方子,更清甜些,你尝尝。”   裴青玉端起酒闻了闻,酒香混着果香,酸甜诱人。   他正要喝,身旁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将那酒转了个方向。   萧径寒就着他的手饮尽杯中酒,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道:“是挺甜的。”   周远:“......”他真的是傻的吗?   裴青玉怔了一下,转开眼道:“你怎么......喝我的酒?”   周远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也给萧径寒倒了一杯,“阿霁兄弟若是喜欢,便多喝些。”   萧径寒以为他们约着喝酒,是有多能喝,结果没喝几杯,就双双醉倒了。   萧径寒见裴青玉晕乎乎地趴在桌边,不禁笑了一声,指尖碰了碰他泛红的脸,“就这酒量,还敢出来喝酒?”   裴青玉半睁着眼看他,似是在辨认他是谁。   “青玉......”这时,周远醉醺醺抬起头,喃喃地叫着裴青玉的名字。他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的裴青玉,忍不住伸出手去。   萧径寒眸色一沉,眼疾手快地抓回了裴青玉的手,又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周远抓着他的手贴在心口,呢喃道:“青玉,你可知我的心意?”   萧径寒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不知,”他五指收紧,慢慢道,“不如......挖出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想要海星! 第18章 昨晚说了什么   周远醉得意识不清,也没发觉自己抓错了人,更没听明白萧径寒说了什么,愣愣问道:“挖、挖什么?”   萧径寒嗓音低沉,一字一顿道:“你的心。”   “我的心?”周远抓上他的手臂,“我的心里都是你啊,青玉......”   他迫切地想靠近眼前人,想将自己的心意剖白于他,“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你对着我笑,比那漫山的花还要好看,我梦里都是你在笑......”   “我想跟你说的,又怕你讨厌我,不理我了......青玉,咦?”   他摸着萧径寒的手臂,纳闷道:“青玉,你怎么好像壮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他又嘿嘿笑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都喜欢......”   他说着说着,又醉倒在桌上了。   萧径寒脸都黑了,正要抽回被他抓着的手,又见裴青玉晕乎乎抬起头,喃喃道:“喜欢......什么?”   他醉眼迷离,见萧径寒一手摸着周远胸口,顿时眉头一皱,不高兴道:“你摸他做什么?”   他一把将萧径寒扯了回来,“不许摸。”   萧径寒以为他是因周远而不高兴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摸一下都不行,你就这么在意他?”   裴青玉咕哝道:“反正不许摸。”   “我就摸了又如何?”萧径寒冷冷道,“怎么,你要为他打我、骂我?”   裴青玉拽着袖子,不乐意道:“你非要摸啊?”   萧径寒:“对!”   裴青玉微低下头,小声道:“那要不,你摸我......”   萧径寒一口气梗在心头,难以置信道:“......什么?”   裴青玉更小声了,但还是道:“你非要摸的话,就摸我,好不好?”   萧径寒心头怦怦跳,“你要我摸你?”   裴青玉嘴硬道:“是、是你非要摸的。”   萧径寒勾起唇角,一手抚上他的腰,低声道:“摸哪里都可以?”   裴青玉下意识躲了躲,“痒......”   萧径寒笑意愈深,逗他道:“怕痒还给我摸?”   裴青玉抬起眼看他,眼底湿润朦胧。他像是有些为难,纠结了一会儿,说:“那你轻一点......”   萧径寒喉间一紧,掐在裴青玉腰间的手不自觉用力,疼得他哼了一声,不满道:“不是说轻一点么?”   萧径寒恍然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回去了,”他站起身,转开脸道,“很晚了。”   裴青玉歪着脑袋看他,说:“我没有力气,起不来。”   萧径寒弯腰把他抱了起来,往竹屋走去。   “阿霁,”裴青玉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蹭了蹭,说,“要飞。”   萧径寒:“......不用吧?”又不远。   “不要,”裴青玉固执道,“就要飞,飞好高好高。”   萧径寒被他闹得没办法,足尖一点,抱着他踏过树梢,纵身而去。   “飞了飞了,”裴青玉笑得眼尾弯弯,开心道,“阿霁你真好!”   萧径寒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下去。   他抱着人回到竹屋时,暗卫甲乙丙挤在窗边偷看。   他们在房里弄了张吊床,这样暗卫甲就不用天天跑去周远家借宿了。   暗卫丙:“哇,怎么抱着回来了?”   暗卫乙:“裴先生好像睡着了。”   暗卫甲:“睡着了就能抱吗?我睡着了怎么没人抱?”   暗卫乙丙:“......”   萧径寒冷冷往窗边看了一眼。   三人立马闭嘴关窗,安静如鸡。   翌日清晨,裴青玉醒来时,头有些疼。   他不记得自己昨夜是怎么回来的,脑袋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走到屋外,见萧径寒在院子里削竹子。   “阿霁,”裴青玉走过去,不解道,“你削竹子做什么?”   萧径寒吹去竹屑,倾斜的断口如刀锋利,“赶苍蝇。”   裴青玉更疑惑了---赶苍蝇用竹子?   “裴先生......”身后突然传来周远的声音,裴青玉回过头,见他站在院门外,似有些踌躇。   “周兄?”裴青玉走过去,打招呼道,“早啊。”   “早......”周远欲言又止,“昨晚,我是不是......”   他一早醒来,见裴青玉不在,又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昨夜似乎曾拉着裴青玉表明心迹,说喜欢他。   他惊得心头狂跳,不知是真是假,又或只是他醉梦一场罢了。   “昨日喝醉后,我有没有......说什么?”   裴青玉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别人说了什么,“这......我昨日也醉了,记不清了。”   周远不禁松了口气,又颇有些遗憾---若是自己真说了,又会如何呢?   “有说,”院里的萧径寒陡然开口道,“说了很多。”   周远的心又提了起来,问道:“阿霁兄弟,我说什么了?”   萧径寒看着他,唇边微不可察浮起一抹笑,又倏然隐去,转脸去看裴青玉,眼神清澈无辜道:“阿青,他说他要给你当儿子。”   裴青玉,周远:“......” 第19章 就让大毛踩死   裴青玉呆呆地看向周远,“周兄......”   周远不敢相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萧径寒笃定道:“真的。”   他转头去看又挤在窗边看热闹的暗卫,“是不是?”   暗卫甲乙丙:“......”   三人立马连连点头道:“啊对对对!我们亲耳听见的。”   裴青玉疑惑道:“你们昨夜也去周兄家了?”   暗卫甲瞎话张口就来:“我们是后来去的。”   暗卫乙也道:“想去接你们的。”   暗卫丙:“啊是的是的!”   暗卫甲:“然后正好就听见了。”   暗卫乙:“听得好清楚。”   暗卫丙:“啊没错没错!”   周远呆若木鸡。   裴青玉尴尬地打圆场,“酒后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萧径寒:“不是酒后吐真言吗?”   周远呆滞地拱手告辞,“我......我先回去了。”   萧径寒还要火上浇油,“怎么走了?还没说完。”   裴青玉无奈道:“以后这样的话,不用说了。”   萧径寒看着他,突然道:“那你说的呢?”   裴青玉一愣,“我?我说什么了?”   萧径寒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削竹子,“说了你也不信。”   裴青玉直觉不是什么好话,还是不要听了。   可萧径寒这一说,他又实在好奇,一整天心里都挠得慌。   于是,晚些时候,萧径寒跟着他去山上挖笋时,他忍不住又问道:“昨晚喝醉后......我说什么了?”   萧径寒牵着毛驴,慢慢往山上走,闻言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说,说了你要骂我。”   裴青玉:“......你说,我不骂你。”   萧径寒停下脚步,“真的?”   裴青玉点点头。   萧径寒唇角一勾,放开毛驴,凑近他耳边道:“你说,要我摸你。”   裴青玉:“......”   “胡、胡说什么?!”   萧径寒:“我就说你不信的。”   “我......我怎么会......”裴青玉话都说不出口,甚至怀疑他早上说的,周远要给他当儿子什么的,也是假的。   “你骗我的,是不是?”   萧径寒竖起四根手指就发誓,“我方才若是骗你,就让大毛踩死。”   毛驴听懂了似的,仰起脑袋就嚎了一声。   萧径寒:“你看,它没踩我,没骗你。”   裴青玉:“......”   裴青玉想挖个笋冷静一下。   他又想起暗卫甲乙丙说,昨晚他们也去周远家了。他顿时涨红了脸,“那......那他们也听见了?”   萧径寒忍着笑,哄他道:“没有,我把他们赶走了。”   裴青玉这才放心了些,红着脸嘱咐他道:不许跟别人说。”   萧径寒凑近看他,“原来你喝了酒那么不一样啊......”   裴青玉转开脸,咕哝道:“我以后不喝了。”   萧径寒满意地点点头---不许跟那姓周的喝了。   他们上了山,裴青玉教萧径寒用小锄头刨开泥土,小心将笋挖出。他教了几次后,就也给了萧径寒一把小锄头,让他自己去挖。   可没多久,裴青玉一回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阿霁?”   萧径寒拨开繁茂的枝叶,盯着山下一条隐蔽的小路。   当日他便是见一行人不知运着什么出了城,而为首的那人,他曾在王府管家身旁见过。   他一时疑惑,偷偷跟了上去。   可跟到那山道附近时,他一不小心露了踪迹,反被那些人持刀砍伤,混乱之中跑进了这山里,又昏昏沉沉走了许久,脚下一崴,摔下了山,被裴青玉捡了回去。   他们是要去哪儿?萧径寒想,运的又是什么东西?   “大猪!”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呼喊,萧径寒转过头,见方小筑背着个药篓跑了过来。   “你跟先生来的吗?”方小筑左看右看,“先生呢?”   萧径寒面不改色道:“迷路,找不到他。”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吧,”方小筑没怀疑,拉着他道,“我常来这儿采药,认得路。”   萧径寒望向远处山道的尽头,问道:“那儿是什么地方?”   方小筑踮起脚看了看,说:“那儿原来好像也是个村子,听说是遭了水灾,村里的人都搬走了。”   萧径寒:“现在没人住?”   方小筑:“好像没有。”   “阿霁?”   这时,裴青玉的声音传了过来,方小筑立马回道:“先生,他在这儿!”   裴青玉牵着毛驴走过来,“小筑?”   方小筑乐呵呵地跟他问好。   裴青玉点点头,拧着眉问萧径寒:“怎么跑这儿来了?”   萧径寒还是道:“迷路了。”   “不可乱跑,”裴青玉叮嘱道,“这山里虫蛇不少,小心被咬。”   萧径寒点点头,跟着他回去挖笋。   他们回去时,小毛驴驮了满满一筐的笋。   方小筑也采了不少草药,在半路与他们道别。   他们回到竹屋时,见暗卫甲乙丙挤在驴棚边,说着什么。   暗卫甲:“张婶怎么知道主子傻了?”   暗卫乙:“不会是大表哥说漏嘴了吧?”   暗卫丙:“啊?大表哥是谁?”   暗卫乙:“程洄啊,我们现在不是他表弟吗?”   暗卫丙:“哦哦哦!”   暗卫甲:“张婶说,以前劝主子娶媳妇,他都不听,现在傻了,得赶紧哄他先把媳妇娶了。她让我们问问,主子喜欢什么样的?”   暗卫乙:“谁敢问啊?等下被主子打死。”   暗卫甲:“要不就回她,主子喜欢胸大屁股翘的?”   暗卫乙:“胡说,裴先生胸又不大。”   暗卫丙:“啊,可是他屁股翘啊!”   裴青玉:“......”   萧径寒:“......”要不放驴踩死他们吧。 第20章 怪他没做别的   裴青玉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就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屁股,脱口争辩道:“我......不翘!”   挤在驴棚边看信的三人顿时回过头,吓道:“主、主子,裴先生......”   萧径寒抬起眼,目光冷冽如刀。   三个暗卫吓得一哆嗦,急忙齐刷刷疯狂摇头。   暗卫甲:“对,裴先生说得对!”   暗卫乙:“一点儿都不翘!”   暗卫丙:“啊对,就是有点圆......”   暗卫甲乙拼命捂住他的嘴,“这个也不能说!”   暗卫丙:“唔唔唔!”   裴青玉又羞又气,想捂屁股又觉得不对劲,只好匆匆进了屋里。   萧径寒缓缓走过来,抬手取走暗卫甲手里的信,看了看,淡淡念道:“只要你们哄得主子愿意娶媳妇,回来就给你们做烧花鸭、烧子鹅、桂花翅子、糖醋荷藕......”   暗卫甲乙丙不禁咽了咽口水。   萧径寒折起信,皮笑肉不笑道:“饿了啊?”   三人点点头,反应过来又赶忙摇了摇头。   萧径寒:“既然不饿,那今日就不必吃饭了。”   暗卫甲乙丙:“......”   “不是啊,主子我们不是......”   “有意见?”   “没、没有。”   “没有就行,”萧径寒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道,“要是谁再吃饱了撑着乱说话,我就让驴踩死他。”   三人心头一跳,转头就去看驮着一筐笋的毛驴---要不先把毛驴杀了吧?   小毛驴:“......”   萧径寒让他们把一筐笋卸下来,说回正事,“前几日河边出现的那几个呢?”   “躲在村子南面那一块,”暗卫甲道,“还没找到,但四周的出口都有兄弟守着,他们跑不出去的。”   萧径寒拾起今早削好的竹子,说:“既然找不到,那就明日去钓出来吧。”   “怎么钓?”   萧径寒指腹蹭过竹上锋利的断口,“我不就是现成的饵么?”   第二日,裴青玉从学堂回来时,见院子里只有暗卫甲一个人在。   他疑惑道:“阿霁呢?”   暗卫甲眼珠子转了转,张口就道:“主子他们去山上抓野鸡了!”   裴青玉:“......怎么突然去抓野鸡了?”   暗卫甲干笑道:“可能主子想吃鸡了吧哈哈哈......”   裴青玉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心,“也不早了,不会迷路吧?”   “没事的,”暗卫甲道,“好几个兄弟跟着呢,先生放心。”   他身边那么多人吗?裴青玉忽地有些失落,低声问道:“阿霁他......到底是什么人?”   暗卫甲一时不知能不能说,“这个,主子他......”   裴青玉见他为难,垂眸道:“不能说就算了。”   他又想起昨日他们说的张婶,犹豫道:“那......张婶是谁?能说吗?”   “她是府上照顾主子的,”暗卫甲立马道,“她做饭可好吃了。”   他见裴青玉有些踌躇,灵光一闪道:“先生,你是不是想问,张婶要主子娶媳妇的事?”   裴青玉脸一热,否认道:“不是,与我何干?”   暗卫甲一脸震惊,“可你都亲我们主子了!你要始乱终弃吗?!”   裴青玉脸更热了,“是他亲的!”   暗卫甲:“亲还分谁亲谁吗?不是互相亲吗?”   裴青玉:“......”   裴青玉说不过他,胡乱道:“亲、亲了又如何?又没做别的。”   暗卫甲恍然大悟,“先生是怪我们主子没做别的。”   裴青玉:“......不是!”   先生又害羞了,暗卫甲想,羞的脖子都红了,读书人脸皮就是薄。   村子南边,一片茂密树林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   萧径寒蹲在其中一个人身前,青翠的竹子穿透那人的胸膛,鲜血满地。   “你们倒是勇气可嘉,”萧径寒抬手握上青竹,轻轻一转,地上的人止不住痛苦哼叫,“我一来,就都不藏了,这么急着杀我啊?”   他似疑惑不解道:“我何时这般招人恨了?”   地上那人咬着牙关,嘴硬道:“要杀便杀,少废话!”   “我何时说要杀你婻鳳了?”萧径寒手上一重,那人顿时痛得一声大叫。   他听见萧径寒说:“我不杀你,我向来热心肠,要积德。”   那人:“......”神经病啊!   萧径寒忽地猛然抬起头,看向远处。   他身后的暗卫乙飞快蹿了出去,一手掐住了林外岔道来人的脖子。   是路过的周远。   周远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萧径寒抬起袖子,擦着手上的血,慢慢走了过来。   “原来是周兄啊......”   周远腿脚打颤,结结巴巴道:“你、你在干什么?”   萧径寒:“杀人啊,周兄不都看见了?”   “你、你......”周远吓得六神无主,“你不傻?”   萧径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装的?!”周远心惊胆颤,又有些气愤,“你骗青玉的!”   “是又如何?”萧径寒冷冷道,“怎么,你要去跟他说?”   “他好心收留你,你竟这样骗他?!”周远忿忿道,“卑鄙无耻!青玉他......”   萧径寒忽然烦躁地踹了他一脚,“少他妈叫得那么亲热!”   周远:“......” 第21章 耳朵怎么红了   周远听着他这话,心头一激灵,猜到了什么,“你......你也喜欢他?”   萧径寒似一怔,又立马否认道:“胡说八道!”   “那你管我叫得亲不亲热?”周远嘀咕道,“关你什么事?”   萧径寒蛮不讲理道:“吵着我了,我听着不舒坦。”   周远:“......”   “你这般装疯卖傻留在他身边,”周远壮着胆子道,“到底想干什么?”   萧径寒原话还给他,“关你什么事?”   周远险些就要道,我也不舒坦!   可一看萧径寒那凶狠的模样,又缩着脖子把话咽了回去。   “我劝你管好自己的舌头,”萧径寒低下头,盯着他缓缓道,“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萧径寒收拾完人,带着暗卫乙丙回去时,还没婻鳳到家门口,就见暗卫甲急吼吼蹿了出来,没头没尾道:“主子,裴先生怪你没对他做别的事。”   暗卫丙:“哇!”   暗卫乙:“裴先生这么野?”   萧径寒:“......什么别的事?”   “就是不能只是亲啊,”暗卫甲绘声绘色道,“还要这样那样,各种各样!”   萧径寒顿时想起了那天裴青玉喝醉时,要他摸他的模样......   他一时喉咙有些发痒,不自在道:“咳,胡说什么?”   暗卫甲:“没胡说,裴先生亲口说的,不信主子去问他。”   萧径寒半信半疑,回到竹屋时,见裴青玉坐在桌边看书。   裴青玉听见动静,抬起头来,“阿霁?你回来了?”   萧径寒看着他,忽然说:“反了。”   裴青玉没听明白,“什么?”   萧径寒:“书反了。”   裴青玉转头一看,才发觉自己手里的书拿反了,手忙脚乱转了过来。   萧径寒忽地有几分信了暗卫甲的话。   他走过去,坐在裴青玉身旁,换上清澈又愚蠢的眼神,问道:“阿青,他们说,要做别的事,是做什么?”   裴青玉手里的书差点掉桌上,“不是......”   他语无伦次道:“没有,我不是说要做别的......我是说,就亲了一下......”   萧径寒:“哦,那是要亲两下?”   裴青玉:“不是!”   萧径寒:“那是亲几下?”   “亲......”裴青玉险些被他带偏了,急忙改口道,“我没说要亲!”怎么越说越乱了?   “不亲啊,”萧径寒逗得愈发起劲,“那是要摸?”   裴青玉一把就捂上他的嘴,“不许说!”   萧径寒眼底溢满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拉下裴青玉的手,得寸进尺道:“不许说,那是要直接摸?摸哪儿啊?”   裴青玉:“......”   裴青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下意识捂住了屁股,捂完又觉得不对,又没说要摸屁股。   他讲不下去了,匆匆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去抓野鸡了吗?抓到了么?”   抓野鸡?萧径寒一猜便知,大概是暗卫甲哄骗他的,随口道:“嗯,没抓到。”   裴青玉问道:“你想吃鸡?”   萧径寒:“......对。”   裴青玉想了想,说:“那我去王大娘家买一只吧?”   王大娘家紧邻着周远家,萧径寒心头一紧,蓦然有些怕他撞见周远。   他虽已吓唬过周远,可若是周远脑子抽了,非要说呢?   要不还是先把舌头割了吧?   裴青玉抬脚就要出门,萧径寒连忙拉住他,“不买了,不吃也行。”   裴青玉想着他都跑山上去抓野鸡了,肯定是馋了,还是买一只吧。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萧径寒只好道:“那我也去。”   裴青玉也没多想,点点头,带着他一块去了。   他们果真在王大娘家碰见了周远。   周远正给王大娘打着水,远远就见萧径寒跟着裴青玉走过来,吓得手里的水桶“哐当”一声就掉了。   王大娘:“哎呀,怎么了?”   周远捡起水桶,“没、没事。”   “王大娘,周兄......”裴青玉推开院门,跟他们打招呼,说明了来意。   大娘一口就答应了,拉着裴青玉去挑鸡。   萧径寒一言不发地看着周远。   周远拼命“哗啦啦”打水,不敢看他。   没多久,裴青玉跟王大娘抓着鸡回来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周远忍无可忍,脱口喊道:“青玉!”   萧径寒眼神一冷。   裴青玉转过头,问道:“周兄,怎么了?”   “我......”周远磕磕巴巴道,“那个......”   萧径寒死死盯着他。   周远脊背发冷,断断续续道:“我、我酿了几坛酒,想、想送你一坛。”   裴青玉又想起自己喝醉了乱说话,还是不要喝了。   “多谢周兄好意,”他推辞道,“只是,我近日不宜饮酒......”   “对,”萧径寒拉着他往外走,“他不喝。”   周远心急如焚,“可是......”   萧径寒回过头,眼神凌厉,“你还有话要说?”   周远手抖脚抖,“没、没有。”   萧径寒满意地拉着人走了。   裴青玉抓着鸡,迷惑地想,方才怎么了?阿霁回头时,怎么好像鸡都安静了?   王府别院内,萧寄言坐在榻上,身前摆着一个棋盘,捻着白子与黑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桌上檀香静静燃着,房内只闻棋子落下的声音。   良久,他头也未抬,忽而出声问道:“不是已有老三的消息了?你怎么还不走?”   房内空荡荡的,过了一会儿,靳慕从门后走了出来,垂眸站在一旁,没说话。   萧寄言松开手中棋子,说:“你的主子已不在这儿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靳慕张了张口,只说道:“三公子那边,已有人去寻了。”   萧寄言:“那你为何不去?”   靳慕又是沉默。   就会装哑巴!萧寄言一生气,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   “公子......”   靳慕熟练地倒水给他润嗓子。   萧寄言喝完水,突然道:“你都不给我拍背了。”   靳慕接杯子的手一顿。   以前他家公子咳嗽时,他都会给他轻拍着后背,好让他家公子呼吸顺畅些。可现在,他却不敢了。   萧寄言推开棋盘,说:“不下了。”   靳慕默默把棋盘搬开。   萧寄言从榻上伸出双腿,说:“腿麻。”   靳慕蹲下/身,抬起他的脚,小心翼翼给他揉腿。   萧寄言看着他,除了额角上的那道疤,靳慕也仍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好像话更少了。   靳慕十三岁成为他的侍卫,向来对他百依百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问都不会多问一句。   可这么多年了,萧寄言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知道,靳慕想要什么。   腿上骤然传来一阵麻痛,萧寄言拧着眉头,忍不住哼了一声,“唔,疼......”   靳慕手一抖,又掐了一下。   萧寄言又痛又气,“你还掐?”   “对不住,公子......”   靳慕揉得更轻了。   萧寄言看了看他,纳闷道:“你耳朵怎么红了?很热吗?”   靳慕:“......” 第22章 不是来打劫吗   萧寄言看着他泛红的耳朵,不自觉伸出手就要去摸,却见靳慕忽地转过脸,躲开了。   萧寄言一愣,不明白他怎么摸一下都不给了。   他顿时有些生气,把腿收了回来,闷声道:“你走吧。”   靳慕:“公子......”   萧寄言抓过榻上的枕头就背对着他躺下,不理他了。   靳慕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公子保重。”   萧寄言没说话,再回过头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大骗子,”他垂下眼,喃喃道,“还说要护着我一辈子......”   虞南王府门外,打猎归来的萧承禹翻身下马,见门边停着一顶轿子。   管家迎出来,接过他解下的披风,恭顺道:“世子回来了。”   萧承禹随口问道:“谁来了?”   管家回道:“是商会的赵老板。”   萧承禹:“他来做什么?”   “他有批货,在雨霁山附近被劫了,”管家道,“他想来求王爷出兵剿匪。”   萧承禹饶有兴趣道:“还有人敢劫他的货?”   管家道:“听闻是扶风山那边的。”   萧承禹脚步一顿,诧异道:“扶风山那群狗东西穷疯了,跑那么远去打劫?”   管家也回道:“是有些古怪。”   虞南多山匪,大大小小的寨子藏入山间,踪迹难寻。而这其中最招眼的一群匪,便在扶风山上。他们似乎打劫都看心情,时而频频出现,三天两头打劫富商,时而又跟老巢都被人端了似的悄无声息,甚至听闻有一回,他们跟一群乞丐跑了,十天半个月后又回来了,说当乞丐要穿破衣衫,他们不喜欢,就又回来了,吓得城里的富商纷纷说要去捐衣衫给乞丐穿。   多年来,官府也曾出兵剿过,可他们据山而守,又神出鬼没的,剿来剿去也没找着人,倒是抓了不少其他寨子的山匪。   然而往常他们打劫也多在扶风山附近,怎么这回跑到雨霁山那儿去了?   况且商会赵老板向来与虞南王府有来往,不少山匪未免惹麻烦,一般都不会去劫赵家的货。   萧承禹想来想去,都只觉得扶风山上那群神经病脑子又抽了。   “反正闲来无事,”萧承禹道,“既然他们找死,那不如就成全他们。”   管家道:“此事王爷自有安排,世子不必费心。”   “不,这可比打猎好玩多了,”萧承禹道,“去跟父王说,让我去。”   管家:“世子......”   萧承禹大步往书房走去。   萧径寒坐在树边,看着蹲在不远处忙活的裴青玉。   自从上回裴青玉听说他跑来山上抓野鸡后,似乎以为他很喜欢吃鸡。可裴青玉一向过得清贫,也没钱日日买鸡吃,就自己拉着人来山上抓野鸡了。   他在地上用树枝支了一个筐,又在筐内撒了些米,然后绳子绑着树枝,他拉着另一头,跟萧径寒躲在树后。   萧径寒看他认真的模样,问道:“你之前抓过?”   “没有,”裴青玉盯着那筐,说,“我见别人这样抓过。”   萧径寒想了想,说:“方小筑?”   裴青玉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你记得他的名字了?”不是只记得小猪么?   萧径寒一噎,装傻道:“方小猪啊?”   裴青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原来还是小猪。   这时,草丛里探出来只野鸡,慢慢走婻鳳近了竹筐。   裴青玉连忙盯着那鸡,待它低头啄米,猛地一拉绳子。   可那鸡“扑棱”一下就跑了。   裴青玉不禁有些泄气,“差点就抓到了。”   萧径寒却有些想笑---原来读书人抓鸡也这么凶啊?   他们又等了大半天,才又见一只野鸡走了过来,伸头去啄米。   裴青玉急忙一拉绳子。   那野鸡又要跑,萧径寒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就掷了出去,打得那鸡一下子栽了下去,被裴青玉的筐一把套住了。   “抓到了!”裴青玉没发觉,只是以为自己筐到鸡了,高兴地起身就跑了过去,却一不小心绊到绳子,踉跄一摔。   萧径寒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抱住。   裴青玉撞进他怀里,右脚霎时传来一阵疼痛,“唔......”   萧径寒见他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脚疼,”裴青玉蹙着眉道,“好像崴到了。”   萧径寒脱下他的鞋袜,见脚踝处已有些红了。   “去看大夫。”他抬手就要把裴青玉抱起来。   “等下,”裴青玉挣扎道,“不行。”   萧径寒按住他的脚道:“你脚疼,不能走。”   “那也不能......这样抱......”裴青玉还是不肯,这么远的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萧径寒只好把他背了起来。   “等等,”裴青玉搂着他的脖子,又说:“还有鸡呢。”   萧径寒:“......”   于是,不一会儿,就见萧径寒背着裴青玉走在山路上,而裴青玉手里牵着根绳子,绑着一只鸡,跟着他们一块走着。   春日和煦,却也有些晒。裴青玉在路边捡了张芭蕉叶,给两人挡太阳。   “还疼么?”萧径寒问。   裴青玉趴在他背上,“嗯”了一声。   萧径寒走得更快了些。   忽然,林中“哗啦”一下蹿出几个人,挡住了去路。   “此路是我开,”为首的大汉扛着刀,朗声道,“此树是我栽......”   裴青玉一惊,手里的芭蕉叶都掉了---怎会有山匪?   萧径寒抬起眼,冷冷哼了一声。   那大汉“哐”地一下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改口道:“栽、栽来好乘凉,这天气真热哈......”   他身旁的几人一头雾水,小声提醒他道:“大哥,说错了,我们不是来打劫的吗?”   “打你个头!”大汉急忙把刀收了起来,一脸和善地对裴青玉道,“公子莫怕,这、这是......切猪肉用的,对,切猪肉的。”   裴青玉:“......” 第23章 要不再多说点   裴青玉一时有些懵,“......他在做什么?”不是要打劫吗?怎么又切猪肉了?   萧径寒背着他,自顾自往前走,没理会骤然蹿出来的那几个人,只是慢悠悠道:“可能赶着去杀猪吧。”   “啊对对对,”大汉忙爬起来道,“杀猪,我赶着杀猪呢......”说着就催身旁几人,骂骂咧咧道:“还不快走,猪都要杀不上了!”   几人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跑了,边跑边嘀咕道:“杀什么猪啊?有猪肉吃吗?”   “咱们不是来抢鸡的吗?”   “有猪肉吃还要什么鸡啊?”   “就是就是......”   裴青玉看着他们跑远,纳闷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山匪?”怎么好像疯疯癫癫的?   “不理他们,”萧径寒道,“先去看大夫。”   他背着裴青玉到药庐,方小筑匆匆跑过来问道:“先生怎么了?”   “没事,”裴青玉道,“就是崴到脚了。”   方小筑连忙跑进去找孙大夫,“师父师父,不好了!先生的腿断了!”   萧径寒,裴青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孙大夫也咋咋呼呼跑出来,“什么?!腿断了?!哪条腿?还是两条腿?”   “不是,”裴青玉尴尬道,“只是崴到了。”   方小筑躲在门口,心虚气短道:“我、我嘴瓢了。”   孙大夫:“......”   “这几日尽量不要走动,”孙大夫给裴青玉脚踝处敷了药,又细细包扎好,“明日再来换一次药。”   萧径寒点点头,又背着裴青玉,牵着抓来的野鸡走了。   外边日光明媚,草木悠然。裴青玉不禁想起了阿霁第一次跟着他回去时,也是走在这条路上。   那时,亦是满目春光,枝头绿意盎然。可转眼间,春日就要过去了。   “阿霁,”裴青玉趴在他肩头,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道,“你若是想起来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萧径寒听他只说了半句,问道:“什么?”   裴青玉顿了顿,摇头道:“没什么。”   萧径寒走了几步,反问道:“我若是想起来了,你会赶我走吗?”   裴青玉一愣,呆呆道:“你要是想起来了,还会想留在这儿吗?”   萧径寒:“那我若是想留呢?”   裴青玉更呆了,“为什么?”留在这儿做什么?   萧径寒也不知道。他沉默了大半天,余光里瞥见那被他们拖着走的野鸡,才没头没尾道:“这儿有野鸡吃。”   裴青玉:“......”你真的很喜欢吃鸡啊,要再去抓两只吗?   这天夜里,待裴青玉睡下后,萧径寒独自出了门。   月色浅淡,白日里要打劫的那大汉跪在林子里,见萧径寒走过来,战战兢兢喊道:“主、主子......”   萧径寒负手站在他身前,嗤声道:“还记得我是你主子呢?吴大?”   吴大痛哭流涕嚎道:“主子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是您,打死我也不敢啊!都是我瞎了眼,一时没看清!”   萧径寒:“看清了不是我,就能劫了?”   吴大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萧径寒冷声道:“我平日里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吴大缩着脖子道:“只、只抢有钱人跟看不顺眼的人。”   萧径寒:“那你是看我不顺眼?”   “没有没有,”吴大恨不能以死明志,“我们没想抢钱,就是见那公子手里牵的鸡,馋、馋了......”想烤鸡吃而已。   萧径寒脸色更沉了,“你们还想抢他的鸡?”   吴大:“不敢不敢,打死都不敢了!”   萧径寒:“若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剁了喂鸡。”   吴大欲哭无泪---怎么这么倒霉啊,鸡没吃着,倒是要去喂鸡了。   “赵家的货呢?”萧径寒说回正事,“可都处理好了?”   “都按您的吩咐,藏在山里了,没人发觉。”吴大疑惑道,“主子,这批货很值钱吗?”怎么叫兄弟们大老远跑这儿来劫?   “值不值钱,还不好说。”萧径寒抬眼望向山间,重重树影没入夜色,是看不清的昏暗。   “先回去吧,都小心些。”他转身往回走,晚来风起,林中枝叶“簌簌”作响。   几日后,回王府查探消息的程洄,与靳慕一块回到了小山村。   萧径寒在竹林后的破庙里等着他们,一旁的柱子还绑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昏迷不醒。   程洄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啊呀!怎么打成这样了?!还活着吗?二公子不会生气吧?”   “不是二公子的人,”萧径寒倚着门,手里拿着根竹子,用匕首削去竹上的血迹,“那个我放了。”   程洄定睛一看---哦,原来这个跟那个长得不一样啊,就是肿得认不出来了。   “那这是谁?”   萧径寒道:“之前在河边要杀我的。”   当日抓到那几人时,他们眼见杀人已无望,顷刻便拔刀自尽了,只剩这一个被萧径寒一竹子扎在地上,动弹不得,想死也死不了。   程洄:“那问出什么了吗?”   萧径寒摇头道:“嘴巴倒是紧得很。”   程洄想了想道:“是不是世子那边的?”他见你一次就想打你一次,找几个人杀你,倒也不奇怪。   萧径寒却道:“不是。”   他盯着竹上暗红的血色,狠戾自眼底泛起,“萧承禹喜欢玩,找人直接杀了我,可一点都不好玩。”   “可除了世子,还有谁?”程洄猜测道,“难道是二公子?!”   一旁哑巴似的靳慕终于开口:“不是。”   可程洄不太信,皱眉道:“主子,你怎么把二公子的人放走了?要是他回去通风报信,二公子找人杀过来怎么办?”   靳慕笃定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不一定,”程洄道,“他整日待在那别院中,说是在养病,可谁知道他在做什么?说不定就是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呢!”   靳慕:“他不是!”   程洄随口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靳慕有口难言,“我......”   “他当然知道,”萧径寒削竹子的手一顿,抬起眼,似笑非笑道,“他想跟二公子有一腿。”   靳慕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萧径寒:“哦,有贼心没贼胆。”   程洄:“......”我的娘啊,这是我能听的吗?要不再多说点? 第24章 只是找人路过   程洄见靳慕冰块似的脸难得涨得有些红,又想起自己方才还说二公子心狠手辣,急忙找补道:“二公子那么好看,老靳你真有眼光哈哈哈.....”   靳慕张了张口,低声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萧径寒淡淡道,“你能为他死,却不敢对他说一句喜欢?”   靳慕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低头不语。   萧径寒终于把竹子上的血迹削干净了,也不再理会他们。他吹了吹竹屑,看了一眼柱子边绑着的人,抬脚往外走:“人就交给你们了。”   “哎,主子,我还有事要......”程洄还想喊他,暗卫甲蹿出来道:“别喊了,主子赶着去接裴先生呢。”   程洄惊讶道:“裴先生还要人接?”又不是小孩子。   暗卫甲:“裴先生脚扭伤了。”   原来如此,程洄点点头,又问道:“裴先生知道主子好了吗?”   暗卫甲摇摇头。   程洄一脸纳闷,指着那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人道:“人不是都抓到了,主子怎么还装傻?”   暗卫甲想了想,自顾自点头道:“因为裴先生喜欢傻的。”   程洄:“......”   裴青玉脚崴伤后,萧径寒就每日背着他去学堂,下了学再背着他回来。   “阿霁,”裴青玉趴在萧径寒背上,说,“我脚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走也可以的。”就是走得慢些。   萧径寒摇摇头,“再过两日。”   裴青玉忍不住笑了笑:“你每日这么背着,不累啊?”   萧径寒颠了他一下,说:“不重。”   裴青玉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别闹......”   萧径寒眼底含笑,背着他一步一步往竹屋走去。   两日后,裴青玉再不肯让萧径寒背了,去哪儿都要自己走。   可他却发觉,萧径寒似乎时常出去,也不在学堂等他了,有时还大半日都不回来。   裴青玉这日回来,又不见他,连暗卫们也不在。   不会又去山上抓野鸡了吧?裴青玉想起前些日子,听村里人说,雨霁山附近有山匪,抢了过路商队的货,凶得很。   他不禁有些担心,那些山匪也不知走了没有,若是阿霁遇上了怎么办?   他越想越不放心,便也上了山去寻人。   山上林木繁茂,裴青玉找了许久,在山里转来转去,却不见阿霁的身影。   “跑哪儿去了?”他找着找着,忽然听见前边似乎有细碎的说话声。   阿霁?裴青玉连忙往那方向走去。   他走近了些,才发现林中深处藏着个山洞,说话声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他走过去,听见有人说:“还要在这儿守多久啊?”   “不知道。”   裴青玉脚步一顿---不是阿霁。   里边的人抱怨道:“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拉回扶风山啊?”   “不知道。”   “放在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   “本来跑这儿来抢就奇怪了,怎么抢完了还留在这儿?”   “不知道。”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嗯。”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裴青玉听着他们的话,心头一惊---难道他们就是在这附近抢劫的山匪?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想趁着没人发现赶紧离开这儿,却一转身,就被站在身后的两个人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那两人像是出去找吃的,提着两个食盒,一脸戒备地看着裴青玉。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问道。   裴青玉:“......路过的。”   两人对视一眼,放下食盒,突然就把裴青玉逮了起来。   “不会是官府的细作吧?”   “十分可疑!”   裴青玉急忙辩白道:“不是,我是山下村里的学堂先生。”   “学堂先生跑这儿来干什么?”   裴青玉:“找人。”   “找什么人?”   “肯定是来找我们的,给官府引路呢!”   “就是,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匪,官府什么手段没见过,不就是扮作什么砍柴的、采药的,来探路么?这回又换成学堂先生了?”   裴青玉:“真不是......”   两人也不听他辩解,抓着他就回了山洞。   “五哥、六哥,”守在洞里的两人见他们进来,还抓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疑惑道,“这位是......”   冯五抬手就拍了他们两脑袋:“你们打瞌睡呢?!被人摸到窝里来了都不知道!”   陈六也道:“要不是我们正好碰上,人都跑了!”   “几位兄台,”裴青玉额上渗出细汗,试图解释,“我真是找人路过,无意冒犯......”   冯五扯过绳子就把他绑了起来:“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不知他是否还有同伙,”陈六扛起刀道,“我再出去看看。”   他转身往外走,一出洞口就听他喊道:“主子?!”   裴青玉心神一动,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出了何事?”   那般熟悉,却无半分傻气。   “主子,”山洞外,陈六对来人道,“我们方才抓到个人。”   萧径寒抬脚往洞口走去:“什么人?”   陈六:“鬼鬼祟祟的,怕是官府的细作。”   细作?萧径寒一脚踏入洞内,与裴青玉的目光迎面相撞。   “主子,”冯五把裴青玉身上的绳子又缠了一圈,念叨道,“这人还说自己是村里的学堂先生呢,这村子又穷又偏僻的,哪有这么好看的先生?”   裴青玉看着萧径寒,冷冷道:“我是枉为人师,叫人骗了也不知。”   萧径寒:“......” 第25章 他会不会被打   萧径寒万万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就露馅了,一时有些呆愣:“我......”   冯五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不对劲,还在抓着裴青玉的手捆,捆得太紧,勒得裴青玉痛哼了一声。   “别绑了!”萧径寒一把推开冯五,给裴青玉解开绳子。   “主子,”冯五一头雾水道,“怎么不绑了?他可能是官府的......”   萧径寒沉沉看了他一眼,冯五立马闭嘴。   裴青玉扯掉绳子,忍着火气往外走。   萧径寒连忙追了上去。   其余几人挤在洞口看热闹。   “怎么把人放跑了?”   “没事,主子追上去了。”   “那公子是谁啊?怎么好像主子都怕他?”   “难道他是主子的先生?!”   “主子不会被打吧?!”   “那公子怎么打得过主子?”   “可我小时候惹先生生气,他就会用戒尺、藤条打我,可凶了......”   “阿青......”   裴青玉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裴青玉!”萧径寒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裴青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萧径寒不禁有些发虚,“是我不对,我......”   裴青玉:“你何时想起来的?”   萧径寒目光躲闪:“上回在河边......”   裴青玉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既想起来了,为何还要骗我?!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不是,”萧径寒无从辩解,“我......”   “我以为你傻,可原来我才是傻子。”   “裴青玉......”   裴青玉又想起山洞里的那几个人,指着那方向道:“他们是不是山匪?”   萧径寒承认道:“是。”   裴青玉:“他们喊你主子,你也是匪?”   萧径寒:“对。”   裴青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恍惚道:“你到底是谁?”   萧径寒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我叫萧径寒,是虞南王府的三公子。”   裴青玉一愣:“可你方才说......”   “没错,”萧径寒垂下眼,低声笑了,似自嘲般道,“我是虞南王的儿子,却也是匪,是不是很讽刺?”   裴青玉此时才发觉,自己从来都对他一无所知,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他这个人。   可他又何曾对自己坦诚过,脑袋好了都还要骗他,将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可笑他还整日胡思乱想,想着这人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就要走,以后还会不会再见......   裴青玉的火气又烧上心头,转身就走:“萧公子是何身份,又与我何干?”   “裴青玉?”   裴青玉不再理他,怒气冲冲回了竹屋,“嘭”地一声把人关在了门外。   萧径寒:“......”这么生气啊?   周远提着一坛酒,本是要送给裴青玉,可走到院门口就被他们这动静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进去了。   萧径寒一看他手里的酒,又想起他喝醉后对裴青玉说的话,霎时沉了脸,走过去道:“他不是说了不喝酒?”   周远瞅了瞅紧闭的竹门,又瞅了瞅萧径寒,问道:“你们吵架了?”   萧径寒眼皮一掀:“关你什么事?”   “青玉他素来温和......”周远本想说,你能把他气成这模样,也是个人才,可他觑着萧径寒的脸色,还是没敢说,只能嘀咕道:“你不要气他。”   萧径寒没耐心与他多说,赶人道:“没事就滚回去。”   周远不服气道:“我、我是来找青玉的。”又不是来找你的。   萧径寒:“他不见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见我?”周远脱口就道,“他是不见你吧?”   萧径寒神色一冷,“滚!”   周远平日里没怎么出过村子,也极少遭人这般对待,霎时血气上涌,壮起胆子道:“凭什么要我滚?被青玉赶出来的是你,不是我,该走的是你!他好心捡你回来,你却装疯卖傻骗他,你才该滚出去!”   萧径寒额角一跳,脑袋一阵一阵发疼。   耳边似又“嗡嗡”响起嘈杂的人声,心口当空被人踹了一脚,讥笑谩骂回荡不止。   “滚出去!”   “不过是个贱婢生的,也敢赖在这王府里。”   “一条狗都有人要,你又有谁要?”   “哈哈哈哈哈......”   “啊!”   屋里的裴青玉骤然听见一声喊叫,他慌忙打开门一看,就见萧径寒一手掐着周远的脖子,面目狰狞。   周远脸色涨红,胡乱蹬着双腿。   “萧径寒,你做什么?!”   他急忙冲了过去,抓着萧径寒的手想扯开:“放手!”   萧径寒双目赤红,手上的劲半分也没松。   裴青玉一急,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萧径寒!”   萧径寒一怔,周远终于从他手中挣扎开来,一阵猛咳:“咳咳咳!”   裴青玉心有余悸,正要质问萧径寒为何伤人,就被他抓着手腕压在了门边。   他似委屈又愤怒,紧紧盯着裴青玉,咬牙道:“你竟为了他打我?!”   裴青玉也很生气:“你怎能伤人?!”   萧径寒跟没听见似的,只是又怒道:“你竟为了他打我?!”   裴青玉:“......” 第26章 我本就是这样   裴青玉被他这怒气吓得一懵---分明是他要把人掐死了,怎么现在反倒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方才情急之下打了你,是我不对,”裴青玉看着他泛红的眼底,“可你为何要伤周大哥?”   “周大哥?”萧径寒颊边还隐隐作痛,他瞥了一眼瘫在地上,惊魂未定喘着气的周远,讥笑道,“怎么,你心疼了?要为他讨公道?”   裴青玉听着他这语气,心头愈是恼怒:“他如何惹你了?你下手这样重,若是出了事......”   “我就是杀了他又如何?!”萧径寒脑子发疼,凶狠道,“我看他不顺眼!”   裴青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会变成这样?”   他忽然觉得眼前人甚是陌生,这是阿霁从来没有过的模样。   “我本就是这样,”萧径寒攥紧了他的手腕,低声而决绝道,“我不是阿霁,不是那个傻子。”   裴青玉瞳孔微颤,攥在他腕上的手抓得他生疼。   是了,他叫萧径寒,他不叫阿霁。   早在他想起从前种种之时,他就不是阿霁了。   裴青玉猛然挣开他的手:“萧公子既什么都想起来了,也该回去了。”   萧径寒掐着掌心:“你要赶我走?”   裴青玉转开眼,没说话。   “好,好得很......”萧径寒狠狠道,“走就走,你当我稀罕留在这儿?!”   他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青玉脱力般撑着门边,看着他走远,喉间似有咽不下的苦涩。   “青玉......”身后的周远喊了他一声。   裴青玉回过头,苦笑道:“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与你无关,”周远摇头道,“你不要自责。”   裴青玉垂下眼,呢喃道:“可他是我带回来的啊......”   棚里的毛驴低低叫了一声,似无边落寞。   萧径寒沉着脸回了破庙,程洄和靳慕正想着怎么撬开那杀手的嘴,好多问些消息,就听他家主子简单利落道:“把人带上,回别院。”   “啊?”程洄茫然道,“现在吗?”这么突然?   他想着萧径寒应当不会留下裴青玉独自在这儿,便问道:“裴先生是不是不会骑马?那我去找辆马车吧?”   萧径寒冷声道:“关他什么事?”   程洄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问道:“裴先生......不一起走吗?”   萧径寒浑身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他怎么舍得走?我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程洄一看不对劲,试探道:“主子,你跟裴先生......吵架了?”   萧径寒一言不发。   “吵架时说的话,不能当真的。”程洄瞄着他的脸色道,“要不,我去劝劝裴先生?”   萧径寒的脸似又疼了,他一咬牙,哼道:“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好在意的?”   程洄:“......”   萧径寒:“立马叫上人回去!”   程洄连忙拉着靳慕去叫人。   靳慕还没见过裴青玉,问程洄道:“裴先生是谁?”   程洄:“就是之前救了主子的人。”   靳慕:“那你为何说,他要一起回去?”是要报答救命之恩?   程洄张口就道:“主子也想跟他有一腿啊!”   靳慕:“......”   萧径寒说走就走,除了留在雨霁山的山匪,其他人都风风火火赶了回去。   别院里,正在喝药的萧寄言听下人来报,说三公子回来了。   萧寄言点点头,忍不住想,靳慕是不是也回来了?   可又一想---哼,谁管他回不回来!   萧径寒走进院子时,檐下挂着的一只鹦鹉骤然兴奋叫道:“孙砸,你回来啦!”   萧径寒走过去,抬手就拔他的毛。   鹦鹉顿时大叫:“爹,我错了!”   萧径寒这才放过他,推门进了房里。   他疲惫地砸在床榻上,抓过被褥把自己蒙了起来。   他在这别院中十几年了,却头一次觉得,这院里太过安静了。   萧寄言是为了养病,自己搬来这别院住的,他却是被萧承禹赶出王府,丢到这儿来的。   虽同在别院,他与萧寄言住得也不近,只占着最僻静的一个小院子,下人也只有两三个,日常起居都是张婶在操办。   只是回到从前罢了,他想,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一路纵马归来,又累又倦,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萧径寒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昏昏沉沉起身,一打开房门,就听那鹦鹉说道:“阿青,屁股给我摸一下。”   萧径寒:“......你发什么癫?”   鹦鹉:“你癫,你睡觉说的。”   萧径寒:“......” 第27章 是想裴先生了   张婶端着饭菜进来时,就见那鹦鹉被萧径寒拔毛拔得哇哇叫“救命”。   “哎呀,公子,”张婶连忙走过去,拦道,“不好这样,大宝都要秃了。”   大宝就是张婶给那鹦鹉取的名字。   她本是想让萧径寒取的,可萧径寒随口就道:“叫秃毛吧。”   那鹦鹉一听,气得吱哇乱叫,说要吊死在萧径寒床头。   萧径寒不为所动,还说,拔了毛再吊吧。   鹦鹉扑棱着翅膀要跟他同归于尽。   后来还是张婶劝的,说不如叫大宝吧,她以前养过一只猫,叫小宝,正好一大一小。   萧径寒不解,猫比鸟大只吧,这大小是不是反了?   “是小猫崽,”张婶说,“被耗子一吓,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也太胆小了,萧径寒说,还是叫秃毛吧。   可鹦鹉不乐意,想着猫至少毛多,就喳喳叫道,大宝,就叫大宝。   于是,它逢人就道:“大宝,我叫大宝。”   可萧径寒偶尔还是叫它秃毛,没多久,它学会了叫萧径寒“孙砸”,然后又秃了一堆毛。   张婶从萧径寒手里救下被拔毛的大宝,又把人上上下下看了看,慈祥道:“公子这趟回来,好像黑了些。”   萧径寒不禁想起了山村里明亮的日光,以及日光里眉眼温润的人。   他烦躁地转身回房,又见张婶端上饭菜,其中赫然有两只鸡腿,就像裴青玉给他抓的野鸡腿。   萧径寒更烦了,叫张婶赶紧端走,说他以后不吃鸡了。   “怎么不吃了?”张婶惊讶道,“鸡惹你了?”   萧径寒捏了捏鼻梁,却觉得脑子疼。   张婶忧心忡忡---不是说不傻了吗?怎么好像魂没回来似的?   她前些日子听说公子磕到脑袋,吓得心神不宁的,可又一想,傻一傻也好,心里不用记着那么多事。   她看着萧径寒这些年孤零零一个人,也很心疼,想着找个人陪他,就写信让暗卫去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没多久,暗卫就回信了,说主子不傻了,还会亲人了。   张婶大喜过望,房间都多扫了两回,盼着萧径寒回来就能成亲了。   可今日她在门口看了大半天,暗卫还是那几个暗卫,一个多的人也没有。   萧径寒下了马就回院子了,张婶瞅来瞅去,脸色一言难尽道:“公子他......亲你们哪个了?”   程洄和暗卫们一愣,疯狂摇头:“不敢不敢!”   张婶:“那他亲的那个人呢?”   程洄:“没来。”   张婶眉头皱起:“怎么没来?”亲了人家,就这么跑了?!   暗卫甲:“他们吵架了。”   暗卫乙:“主子说他是村夫。”   暗卫丙:“啊对,说不在意。”   张婶眉头更深了:“然后他就自己回来了?”   众人点点头。   张婶:公子怎么能这样?!   暗卫丙想了想,又疑惑道:“嗯?主子这一路上好安静哦。”   “安静个屁,”程洄骂骂咧咧道,“跟吃了火药似的,见谁都炸。”   暗卫甲深以为然:“我就说了句想喝酒,他让我跑了两天。”还是追在马后边跑,土都吃了一嘴巴。   暗卫乙:“没错,我说路过的书生好看,他说要不把我阉了嫁给那书生。”   暗卫丙这时才恍然大悟:“喔,难怪我那天学驴叫,主子拔刀就说要把我的嘴剁了。”   张婶:“......”   张婶越听越担心,想去看看萧径寒,可程洄劝她道,还是晚点再去吧,丢了媳妇的男人太暴躁了,让他静一静。   张婶只好作罢,傍晚又怕萧径寒饿了,就送了饭菜过来。   可萧径寒还是一口没吃,说不吃鸡,说没胃口。   张婶满面愁容,又去找程洄和暗卫商量:“这可怎么办?公子饭都不吃了。”   程洄:“他肯定是想裴先生了,呵,男人。”   暗卫甲:“呵,嘴硬的男人。”   暗卫乙:“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暗卫丙:“呵,我也是男人。”   众人:“......”   “哎呀,”张婶急道,“叫你们想办法呢,都在说些什么?”   程洄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劝裴先生过来吧?”   暗卫甲:“可裴先生会愿意吗?他才跟主子吵完架。”   暗卫乙:“不愿意,裴先生也在生气。”   暗卫丙:“嗯,对。”   程洄:“那咱们就说,是主子求他来的。”   暗卫甲:“可主子都没去,裴先生会相信吗?”   暗卫乙:“鬼才信。”   暗卫丙:“嗯,对。”   “那怎么办?”程洄烦道,“难不成说主子要死了,叫裴先生来给他守寡?”   众人一愣,随即齐刷刷点头。   张婶:“要买个棺材吗?”这样像一点。   程洄:“......”买回来装我吗? 第28章 他要去放鞭炮   程洄打死也不敢说萧径寒死了,急忙反问道:“那谁去跟裴先生说啊?”   暗卫甲乙丙:“就你吧。”   “那不行,”程洄干笑道,“我平时瞎话那么多,裴先生怎么会信呢?是吧?”   暗卫甲乙丙:“那怎么办?”谁瞎话不多啊?   程洄灵机一动道:“叫老靳去啊!就他那冰块似的脸,哪里像会说谎的,裴先生肯定就信了!老靳!老靳呢?老靳去哪儿了?”   老靳在偷看他家二公子。   二公子倚在榻上睡着了,手边还落着本书,许是看书时困了。   靳慕怕他冷,从架子上取了外衣,轻手轻脚披在他身上。   二公子在睡梦中拧了拧眉,不知梦见了什么。   靳慕看着他,眼前人阖着眼眸,呼吸轻细,衣襟下是掩不住的一截雪白脖颈。   公子......   靳慕忍不住缓缓凑近,那近在咫尺的气息诱着他,叫他一步步沉溺......   毫厘之间,他却忽地停住了。   他像是陡然清醒般,慌忙退开了些。   不可再犯错了,他想。   两年前,也是在这儿,也是这样睡着的公子。   他守在他身旁,看得呆了,禁不住亲了他一下,被踏进门来的虞南王撞了个正着......   于是,他被以偷东西之名,打了个半死,丢了出去。   是萧径寒找到了他,把他拖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公子就是公子,是他一辈子的公子,再无其他。   他不该再来见公子的,就像这两年一般,偷偷看着他就好了......   萧寄言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靳慕来不及躲,匆忙低下头,轻声喊道:“公子......”   萧寄言安静地看着他。   靳慕有些不自在:“公子,我......”   “若我去找老三,”萧寄言忽然开口道,“把你要回来,你可愿意?”   靳慕一怔,心头剧烈跳动起来。   “属下......”他掐着掌心,极力让自己清醒些,“不敢劳烦公子。”   萧寄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靳慕喉间动了动,艰难道:“属下先走了。”   萧寄言没说话,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靳慕逃也似的跑了。   他怕再多待一会儿,他就舍不得走了。   靳慕一回来,就被程洄抓住了。   “老靳啊,你可回来了,”程洄道,“我找你大半天了。”   靳慕问道:“何事?”   程洄三两句就把萧径寒想裴青玉想得茶饭不思的事跟他说了,叫他赶紧去把裴青玉骗回来。   靳慕:“怎能这样骗人?”主子怎么就要死了?   “也不算骗人啊,”程洄道,“主子不是快饿死了吗?”   靳慕:“......”   程洄:“你不去,我就去跟二公子说,你想跟他有一腿!”   靳慕一愣,拔刀就要砍他。   最后,靳慕迫不得已,还是去了。   可他没见过裴青玉,程洄跟他说,住在那竹屋里的书生就是了,温润如玉的,很好看的。   可除了二公子,其余人在靳慕眼里,就像认不得的路一样,看不出好不好看。   但竹屋他是见过,倒是认得,便策马赶了过去。   小山村里仍旧日光融融,竹影青翠。   靳慕敲开竹门时,确实看见了一个书生。   书生看了看他,问道:“你哪位?”   靳慕想,这位应当就是裴先生了。   他一生甚少说谎,只能磕巴道:“主子他......快死了。”   书生一听,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老天有眼啊!死了好,死了好!”   靳慕一愣---他这么恨主子吗?   “你......不去看看他?”   “看他干什么?”书生兴高采烈道,“我该去放两串鞭炮才是!果真是恶有恶报!”   他一激动,走了两步,靳慕才发现,他的腿瘸了。   靳慕默默想,原来裴先生腿脚不好吗?   “先生?先生......”   裴青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站在学堂门口发呆了。   “先生,”方小筑问道,“怎么了?”   裴青玉摇了摇头:“没事。”   方小筑又问:“先生,这几日怎么没见阿霁啊?”   裴青玉顿了顿,说:“他走了。”   “走了?”方小筑茫然道,“去哪儿?”   裴青玉垂眸,低声道:“去他该去的地方。”   方小筑更茫然了---他该去哪儿?他不是说自己是大驴仙么?回天上去啊?   裴青玉见天色不早了,便让方小筑早些回去。   他沿着石子路慢慢往回走,突然记起,友人李兄还在家里,不知睡醒了没。   李兄先前是与他一块在这学堂里教书的,后来想去考科举,便离开了。   可前几日忽然回来了,还瘸了腿,听说是遭人陷害,被偷了文章,还被打断了腿。   昨晚,李兄就提着酒,去竹屋找裴青玉,喝得醉醺醺的,一边哭一边骂那害了他的人,骂到天色将明,才沉沉睡去。   裴青玉也为他鸣不平,不忍他瘫在地上睡,便把他扶去了隔壁床上。   反正都是空着的。   那人大概不会再来了,他想,这辈子,是不是不会再见了......   靳慕回到别院时,程洄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顿时失望道:“裴先生不愿意来吗?”   靳慕:“不愿意。”   程洄叹了口气:“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靳慕:“他说死了好,他要去放鞭炮。”   程洄:“......”裴先生这么狠心吗?!   靳慕想了想,又问道:“裴先生腿脚不好?”   程洄:“没有啊。”   萧径寒正好路过,就听见靳慕说:“可我见裴先生......腿断了。”   萧径寒猛地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靳慕的衣襟:“你说什么?!” 第29章 又不是没亲过   靳慕被骤然冲出来的萧径寒吓得一愣,只好又说了一遍:“裴先生好像......腿断了。”   萧径寒心口没由来一疼:“好端端的,怎么会腿断了?!”   靳慕摇摇头:“属下不知。”   程洄见萧径寒这着急的样子,立马道:“主子,咱们快去看看裴先生吧!”   萧径寒心如火燎,却也气,咬牙道:“看什么,再被他赶一次吗?”   程洄战战兢兢劝道:“裴先生不会的,先前肯定是气话。”   靳慕默默想,可他说要去放鞭炮。   程洄觑着萧径寒的脸色,又佯装叹气道:“裴先生孤零零一个人,伤了腿可怎么办?饿了还得自己一瘸一拐去做饭,要是走不动,就只能大半夜饿得起来灌凉水充饥......”   萧径寒绷着脸,眉头拧得死紧。   程洄趁热打铁:“要是水都没有了......”   萧径寒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程洄连忙噤声。   这时,暗卫甲从墙头蹿了进来,对萧径寒道:“主子,雨霁山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近日有人在山中搜寻,似在找赵老板的那批货。”   “主子,”程洄也道,“当日劫货时,那赵老板就神色慌张,若真只是一批普通的货,他怎会如此在意?”   萧径寒也觉得古怪,可他们打开那些货看过,也只是丝绸、布匹之类的,未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主子,”程洄殷勤道,“咱们再回去查查那批货吧?”顺道也可以看看裴先生啊!   萧径寒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   就是去看看那批货,他想,不是去看别的什么人。   他们赶到雨霁山时,冯五和陈六一脸凝重,对萧径寒道:“主子,怕是得换地方了,山里来了不少人,这儿藏不了多久了。”   萧径寒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他走进洞内,见地上道道车辙,压得有些深。那些货物还一箱一箱绑在车上,为能及时运走,他们也没有卸下来。   可丝绸、布匹轻便,又怎么压出这样深的辙痕?   萧径寒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他搬开上边的布匹,地下是厚实的木板。   他敲了敲,又四下摸索了一番,忽地发现,那木板竟可以拆开。   程洄也走过来,吃惊道:“这底下竟有暗格?!”   他将木板全部拆下,见到底下所藏之物时,更是震惊:“主子,是铁矿!”   萧径寒眉头一紧,让他们把箱子全数拆开。   果真每个箱子底下都有暗格,藏着铁矿及火药之类。   程洄万般不解:“那赵老板不是个商人吗?!运这些做什么?”   “此事怕是不简单。”萧径寒沉吟道,铁矿多为锻造兵刃之用,向来禁止私采,一个商人,又哪来的胆子这般冒险?   “把箱子恢复原样,”萧径寒道,“你们尽快离开这儿,回扶风山。”   冯五愣道:“那这些东西......”   萧径寒:“不必管了,就留在这儿。”   他转头对程洄道:“叫几个轻功好的守在外边,若有人寻到此处,不必声张,暗中跟着便可。”   程洄点点头,急忙去叫人。   冯五他们把货装回去后,也悄悄离开了雨霁山。   萧径寒下了山,在山脚下转了两圈,还是往竹屋走去。   顺路,他想,只是顺路罢了。   竹屋里,李兄又灌着酒,跟裴青玉感叹世道艰险。   “我还以为自己遇着贵人了,”李朔抱着酒坛子,醉意朦胧道,“他对我诸般照拂,还说待我高中,要与我庆贺一番......谁知他竟这样阴险歹毒!卑鄙无耻!”   裴青玉见他已灌了好几坛了,劝道:“李兄,少喝些吧。”   可李朔心中难受,还要拉着裴青玉一块喝:“裴兄,你也喝......”   他酒坛子一下没抱稳,霎时打湿了裴青玉的衣衫。   “对不住对不住......”他晕乎乎的,抬手就去帮裴青玉解衣衫,“湿了,快脱下来。”   裴青玉忙道:“不必,我自己去换就好。”   可李朔脑子里只记得衣衫湿了,要脱下来,胡乱扯着裴青玉身上的衣衫:“脱、脱了......”   “嘭”地一声,竹门被一脚踹开,萧径寒站在门口,脸色阴沉:“你们在做什么?”   裴青玉一怔,喃喃道:“阿霁?”   李朔手里还扯着裴青玉的衣衫,醉醺醺回道:“脱衣衫啊......”   萧径寒一脚踩碎了酒坛。   李朔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几分:“这、这位兄台......”   萧径寒目光森冷地盯着他抓在裴青玉衣衫上的手。婻鳳   李朔倏地就把手收了回来---娘呀,好吓人。   “裴、裴兄,”李朔哆嗦道,“这位是......”   裴青玉还没说话,萧径寒就冷冷道:“不想死就滚。”   李朔:“......”   裴青玉见萧径寒这模样,只好让李朔先回去。   李朔有些不放心,小声问道:“裴兄,用不用报官啊?”   裴青玉摇头道:“没事,李兄不必担忧。”   李朔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萧径寒见他一瘸一拐的,裴青玉倒看着无事,便知是靳慕弄错人了。   可他又一想,那这位李兄便不止一次在这儿了!   他顿时怒气又涌上心头---又是周兄,又是李兄的,还会脱衣衫了!   裴青玉不知他怎会突然回来:“你......”   萧径寒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脸色愈沉:“不是说不喝酒了?”   裴青玉本想解释:“李兄他心中难过......”   萧径寒:“难过到要脱你衣衫?!”   裴青玉:“......不是,是湿了。”   萧径寒额角突突地跳,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湿了就谁都可以脱?”   裴青玉眉头一蹙,不悦道:“你在说什么?”   萧径寒逼近他,心头的怒气烧得他有些不清醒:“那我也可以?”   裴青玉没听明白:“什么?”   萧径寒眸色一深,倾身就咬住了他的唇。   裴青玉倏然睁大了眼。   温热的气息凶狠闯入,碾着唇舌混乱厮磨......   裴青玉一阵发麻,猛然推开了人:“你做什么?!”   萧径寒似也有些怔愣,缓了缓,避开目光,像说给裴青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就是亲一下,又不是没亲过。”   裴青玉抬脚就踹他:“你......轻浮!”   萧径寒像不在意般道:“是你说的,想起来就能亲。”   裴青玉羞愤道:“你亲过了!”   萧径寒:“又没说只能亲一次。”   裴青玉:“......” 第30章 找人借宿一晚   裴青玉没想到他脸皮这样厚,亲了别人还这般若无其事,是不是在他眼里,这根本算不得什么?那他又曾对多少人这样过?   裴青玉更气了,又踹了他一脚,“不要脸!”   萧径寒看着他这生气的模样,却唇角一勾,饶有兴味道:“脸这么红,没跟人亲过?”   裴青玉耳根一烫:“与你何干?”   他越想越不忿,冷声道:“想来萧公子常做这种事?”   萧径寒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还行吧。”   裴青玉一把就将他推出了门外,“哐”地一下关上了门。   萧径寒鼻梁险些被门砸到。   程洄正好回来,见萧径寒一个人站在门外,顿时大呼不妙---惨了,主子又被裴先生赶出来了?!   他一时没敢过去,在院子假装喂毛驴。   萧径寒走过来,面无表情道:“喂过了。”   “啊这样吗?”程洄尴尬道,“难怪它不吃,估计是撑着了哈哈哈......”   他干笑了几下,小心问道:“裴先生还生气呢?”   萧径寒哼了一声,没说话。   程洄也不敢再问,想起还有事,连忙道:“主子,世子带着人往雨霁山来了。”   “萧承禹?”萧径寒眉头一挑,“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赵老板去求王爷剿匪,”程洄道,“世子自请领兵,可王爷不同意,还把他骂了一顿。他气不过,就自己带着十几个随从来了。”   萧径寒冷冷一笑:“他倒是手脚勤快,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程洄跃跃欲试:“要去路上挖坑吗?还是去丢马蜂窝?吊起来打也行!”虽然这些招数都用过了,但也很不错啊!把脸一蒙,世子也不知是我们打了他。   “先不急,”萧径寒摸了摸毛驴,似想起了什么,对程洄道,“叫几个兄弟露些踪迹给他,引他去山后的那个村子。”   程洄纳闷道:“那个村子不是没人住了吗?把他引去那儿干什么?打一顿么?”那也不用跑那么远吧,山脚下就能套麻袋打了。   萧径寒:“那个村子,怕是有蹊跷。”   他先前在雨霁山附近因暴露踪迹而受伤,后来又在河边遇刺,他细想了下,是不是有人怕他发现什么?   可贸然去查,也不知其中深浅,倒不如先让萧承禹开个路。   “那个村子好像荒了很久了,”程洄诧异道,“难道有鬼?!”   萧径寒:“......你能不能想些正常的?”   程洄理所当然道:“那么久没人住,有鬼不正常吗?”   萧径寒一脸看傻子似的看他。   程洄摸了摸鼻子,又故意道:“哎呀,既然世子来了,那咱们也不能回去了吧?他脾气那么坏,要是一个不高兴,伤到这儿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娘,伤到裴先生,就不好了,是不是?”   萧径寒淡淡看了他一眼。   程洄立马道:“也不知道冯五陈六他们走远没,我这就去找他们回来。”说着就撒腿跑了。   裴青玉在屋里气闷了许久,再打开门时,见萧径寒还在院子里逗驴。   他一时有些愣神:“你......你怎么还没走?”   “我今日累了,”萧径寒慢悠悠道,“不想赶路。”   裴青玉闷闷的,没说话。   萧径寒又自顾自道:“可我又没地方睡,怕是得找人借宿一晚。”   裴青玉还是不说话。   萧径寒看了看他,又道:“我看那位李兄就很热情,去他家借宿一晚,他不会不愿吧?”   裴青玉:“......”   “不许去叨扰李兄。”裴青玉想,他方才都被你吓跑了,你要是再上门去,他哪里还睡得着?   “哦,”萧径寒带了点笑意道,“那你要收留我么?”   裴青玉顿了顿,说:“你先去跟周兄道歉。”之前掐了人家脖子,总不能就当无事发生。   萧径寒的笑意顿时散了:“不去。”   裴青玉拧眉道:“你伤了他,就没半分歉疚吗?”   萧径寒:“他活该!”   裴青玉:“他怎么就活该了?!”   萧径寒:“他骂我!”   裴青玉一愣:“他骂你?”   萧径寒驴也不逗了,转身往外走。   裴青玉不禁追了两步,又停住了:“你......”   “我去找李兄,”萧径寒哼道,“与他饮酒作乐,促膝长谈,抵足而眠。”   裴青玉:“......” 第31章 昨晚去哪儿了   萧径寒怒气冲冲走了一会儿,听身后没动静,一回头,发现裴青玉没追过来。   他更气了---真不在乎我跟他饮酒作乐,促膝长谈,抵足而眠是吧?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   他脚一抬,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什么李兄,住在哪儿?   裴青玉本来是要追上去的,怕萧径寒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上门,不得吓着李兄。   可他才追了几步,就见李朔一身酒气躺在路边草丛里,醉醺醺睡过去了。   萧径寒大约是走得急,也没发觉。   裴青玉忙走过去,喊道:“李兄?”   李朔翻了个身,打了几声呼噜。   裴青玉没办法,总不能就放着人睡在路边,只好半拖半扶把人弄回了竹屋。   萧径寒喊了暗卫去打听,这村里瘸腿又姓李的书生住在哪儿?   暗卫甲很快就打听到了,可萧径寒上门一看,屋子破破烂烂的,顶上还漏着风。   李朔离家许久,这几日回来又整日醉酒,屋子都还没收拾,家里乱糟糟的。   萧径寒在漏风的屋里等了大半天,眼看天都要黑了,那李兄也不见踪影。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暗卫甲找错地方了?   “没错的,”暗卫甲信誓旦旦道,“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是这儿的。”   暗卫乙:“那怎么人还没回来?”   暗卫丙:“啊,不回家的人。”   暗卫甲:“串门去了吧?”   暗卫乙:“家里漏这么大风,串完门也不用回来了。”   暗卫丙:“嘶,好冷。”   “主子,”暗卫甲试探道,“这儿太冷了,咱们去找个暖一点的地方吧?”   暗卫乙:“比如竹屋什么的?”   暗卫丙:“好,竹屋好!”   萧径寒一声冷笑:“裴青玉的竹屋吗?”   暗卫甲乙丙齐刷刷抬头看屋顶,心虚道:“都行,都行,无所谓......”   萧径寒:“我偏要在这儿。”谁稀罕去什么竹屋?   暗卫甲乙丙连连点头:“行行行,好好好......”   于是,几人听着呼呼的风声,睡了一晚,十分铁骨铮铮。   第二日,萧承禹也到了雨霁山附近。   冯五陈六他们按照计划,引着他往山后的村子去。   可在村口,却被人拦住了。   “谁拦的?”萧径寒听着暗卫回报,神色一凝。   暗卫道:“是王府的邬管家。”   萧径寒忽然想起,他当初跟踪的人,也是曾在管家身旁见过。   “萧承禹那脾气,他也拦得住?”   “拦不住,”暗卫道,“然后他就把世子打晕了。”   萧径寒:“......”   萧径寒愈发好奇了:“看来那村子,果真有古怪。”   他让人继续盯着萧承禹,自己正想去那村子瞧瞧,却见暗卫甲急吼吼跑过来道:“主子,我知道那位李兄昨晚去哪儿了!”   萧径寒随口道:“去哪儿了?”   暗卫甲:“去裴先生家里了!”   萧径寒:“......”   暗卫甲:“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萧径寒:“闭嘴。”   暗卫甲:“主子,你快去看看啊!”   “看什么?”萧径寒抬脚就走,“关我什么事?”   暗卫甲:“主子,真不去啊?”   萧径寒:“不去。”   没多久,萧径寒面无表情地坐在竹屋前的院子里,一旁是宿醉醒来的李朔。   裴青玉去学堂还未回来。   两人相对无言。   “兄、兄台,”李朔打破沉默,“你......”   萧径寒:“你怎么在这儿?”   李朔摇头道:“我昨日喝醉了,醒来就在这儿了,想必是裴兄好心捡我回来的。”   萧径寒不悦道:“不会喝酒就别喝。”省得醉了还要别人捡。   “我也不想啊,”李朔哭丧着脸道,“可我这心里......过不去啊!我寒窗十年,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世道不公啊!”   萧径寒懒得听他哭:“那你为何不去报官?”   “我去了!”李朔怒道,“可他们利益勾连,沆瀣一气,我这条腿,便是告官时被打断的!”   萧径寒嗤笑道:“你既要公正,就该找个嫉恶如仇的才是。”   李朔一愣:“嫉恶如仇的?”   “我听闻,当朝御史最是痛恨这等徇私舞弊之事,”萧径寒缓缓道,“你何不去找他?”   “可......”李朔踌躇道,“御史是何等身份?我如何见得到?”   萧径寒:“去蹲他家门口,一日见不到,还能日日见不到?”   李朔一拍脑袋:“对啊!有冤不申,非大丈夫所为!”   他豁然开朗,对萧径寒一拱手道:“多谢兄台,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赶往京城!”说着就一瘸一拐,精神振奋地走了。   萧径寒满意地点点头---最好留在京中当官吧,不要回来了。   别院里,萧寄言犹豫了多日,还是想去找萧径寒问问,关于两年前,关于靳慕的事。   他走进院子,檐下的鹦鹉一见他,立即扑棱着翅膀,兴奋叫道:“一腿!”   萧寄言:“......” 第32章 它说你想一腿   一腿?萧寄言下意识就看了一下自己的腿---不是两腿吗?   他走过去,疑惑地问那鹦鹉:“什么一腿?”   鹦鹉又叫道:“老靳,一腿!”   它这话也是之前听程洄威胁靳慕说,你要是不去找裴先生,我就去跟二公子说,你想跟他有一腿!   鹦鹉记得断断续续的,见到萧寄言就想起了什么二公子,老靳,一腿的。   可萧寄言一听这话,却以为它是说靳慕只剩下一条腿了,顿时脸色一白:“什么?”   靳慕忽然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有些紧张道:“公子......”   萧寄言伸手就去撩他衣摆:“腿呢?”   靳慕:“......”   萧寄言见他两条腿都好好的,才松了口气,纳闷道:“它怎么说你一腿?”   靳慕磕磕巴巴道:“它......它瞎说的。”   “你瞎说!”鹦鹉立马道,“一腿,想一腿!”   萧寄言更茫然了:“什么想一腿?”   鹦鹉:“老靳,想一腿!”   萧寄言转头去看靳慕。   “不是......”靳慕急忙岔开话题道,“公子找三公子吗?他出去了,还未回来。”   萧寄言果然忘了一腿的事,问道:“他出去,没带你?”   靳慕回道:“三公子交代了属下其他事。”   萧寄言顿了顿,说:“那我改日再来。”   一旁的鹦鹉突然又道:“屁股摸一下!”   萧寄言:“......”   萧寄言脸色复杂地看了靳慕一眼:“你教它说的?”   靳慕赶紧摇摇头:“不是。”   那就是老三教的?萧寄言嫌弃地想,这都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承禹昏昏沉沉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马车里,车子正摇摇晃晃走着。   他揉了揉脖子,想起自己带着人去追山匪,眼看就要追上了,却被忽然出现的邬管家拦住了。   邬管家叫他回去,他自然是不肯的,好不容易追到的匪,怎能就这么放了?   谁知那死老头一掌就劈在他脖子上。   他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停车!”萧承禹一声怒吼,掀开车帘,见邬管家赶着车,跟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丝毫没有停下。   身后的随从也只好继续骑马跟着。   “邬常,你好大的胆子!”萧承禹怒道,“停车!本世子叫你停车!”   “世子,”邬管家语气平淡道,“您私自跑出来,王爷很是生气。”   “他既不同意我带兵剿匪,”萧承禹哼道,“我自己去,也碍他眼了?”   邬管家仍旧淡淡道:“王爷只是担心世子的安危,世子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萧承禹不满道,“一个匪都没抓到,回去干什么?”   他见邬管家还是不停车,索性抬脚一踹,把他踹了下去。   邬管家猝不及防滚下了车。   “世子!”他从地上爬起来,见萧承禹扬鞭赶着马车,骨碌骨碌就跑了。   随从们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邬管家骂道,“快追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纵马去追:“世子!世子......”   邬管家在后边追着骂:“我还没上马呢!回来!”   竹屋外,程洄手里攥着封信,赶来找萧径寒。   “主子,”程洄踌躇道,“老靳来信说,之前河边行刺那几人的身份,查到了些眉目。”   萧径寒坐在竹屋门口,抬眼道:“是什么人?”   程洄迟疑道:“好像是......王爷的死士。”   萧径寒眼底似一怔,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缓缓道:“除了虞南王,还有谁可以调动他身边的死士?”   “大概......”程洄挠头道,“世子?”   “不,”萧径寒笃定道,“萧承禹没这个能耐。”   程洄也不知该说什么,胡乱道:“兴许是误会,是老靳查错了,王爷怎么会......”要杀你呢?   “是吗?”萧径寒低声道,“我也想知道。”   “主子......”   程洄一脸纠结,皱眉道:“我让老靳再查仔细些吧,肯定是弄错了。”   萧径寒没说话。   程洄只好先去回消息了。   萧径寒独自沉默了许久,直到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才慢慢抬起头来。   不远处,裴青玉跟周远一道走来,两人还说着什么。   裴青玉不知听见了什么,扬起唇角笑了笑。   萧径寒眸色一沉。   裴青玉跟周远走近了些,见萧径寒一个人杵在屋子门前,具是一愣。   “你......你怎么在这儿?”裴青玉又想起昨日拖回来的醉鬼李朔,便问道,“李兄呢?”   萧径寒:“掐死了。”   裴青玉,周远:“......” 第33章 你不该来这儿   裴青玉被他这话吓得一愣---掐......掐死了?   他不禁又想起了当初萧径寒掐着周远的凶狠模样,顿时脸色一白,急忙推开门去寻。   可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裴青玉回头问萧径寒:“人呢?”   萧径寒:“扔了。”   周远腿有些发抖:“扔、扔了?”   萧径寒看了他一眼,轻声嗤笑道:“怎么,你要一起?”   周远连忙后退了几步。   裴青玉没见着人,反倒冷静了些,觉得萧径寒大概是瞎说的。   “别说笑了,”他问道,“李兄到底去哪儿了?”   萧径寒看着他,眼底意味不明道:“你觉得,我是在说笑?”   裴青玉拧着眉看他。   “若我说他没死,你就会信?”萧径寒道,“裴青玉,你信我么?”   裴青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萧径寒自嘲般笑了笑:“其实你不信,是吗?”   裴青玉忽地也有些生气:“我如何信你?!你欺我,骗我,又何曾对我坦诚?”   萧径寒一愣,又低喃道:“是啊,是我活该。”   他转身慢慢走了,微不可闻道:“可我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对人坦诚?”   程洄给靳慕捎完消息,正要回竹屋去找萧径寒,却在半路撞见了他。   萧径寒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程洄却无端觉得,他家主子像只丧气的大狗。   哦不对,他说自己是大驴仙,是丧气的大驴才对。   “主子......”   “我去那村子看看。”萧径寒忽然道。   “啊?”程洄有些不放心,“那我一起去。”   萧径寒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程洄赶忙跟上去。   山后的村子十分安静,四处是残破的屋舍与荒草,凉风一吹,更是寂寥。   程洄跟在萧径寒身后,边走边抱着手臂搓了搓,念叨道:“半个人都没有,怪瘆人的。”   萧径寒:“要真有半个人,你想见?”   程洄:“......”主子,你不要吓我啊,更害怕了。   他们小心翼翼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似乎这只是一个无人居住的破败村子罢了。   “好像也没什么啊,”程洄嘀咕道,却见前边萧径寒骤然停住了,他险些撞上去,“主子,怎么了?”   萧径寒抬脚碾过地上低矮的杂草,说:“若真没有人,这儿又怎会是遭人踩过的痕迹?”   程洄这才发现,这附近的草木不似村里其他地方那般繁茂,反倒像是有人时常走过,踩得草儿生长不起来。   萧径寒沿着那踩踏的痕迹一路走去,见尽头是一间徒有四壁的屋子。   “有人常来这儿吗?”程洄在屋里转了转,纳闷道,“来这儿干什么?又没吃的,又没穿的。”   萧径寒目光扫过屋内,也有些疑惑。   程洄走得累了,便想倚着墙歇一会儿,可后背才靠上墙,那墙就突然往里塌了一小块。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墙不结实,就感觉脚下木板一阵震动,随即缓缓打开,露出了通向地下的梯子。   “主子,”程洄吃惊道,“是密道!”   萧径寒往下边看了看,说:“你守在这儿,我下去看看。”   程洄点点头。   萧径寒顺着梯子往下,密道内油灯嵌在壁上,悠悠燃着。   他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些热,似乎还隐隐约约听见铁器碰撞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了赵老板的那批货---火药、矿石......   车炮、兵刃?   心底顿时有个猜想破土而出。   身后忽地传来响动,萧径寒猛地回过头,见虞南王萧阙提剑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萧径寒一怔,喃喃道:“父亲......”   剑光陡然一闪,皮肉破开,胸口霎时一痛。   萧径寒不可置信地看着扎进自己胸膛的长剑,鲜血淌落,浸染出一片殷红。   好痛,他失神地想,怎么这么痛......   喉间蓦然涌上一股腥甜,萧径寒一口血喷了出来,“咳咳咳......”   萧阙没有抽回手里的剑。   萧径寒垂下眸,低声笑了,只是那笑分外苦涩,又像哭似的:“原来,真是父亲要杀我......”   萧阙终于开口道:“你不该来这儿。”   “我不来,父亲就会放过我吗?”萧径寒一手抓上胸前的剑刃,鲜血淋漓。   他抬起眼,讥讽道:“父亲要谋反,怕我去告发么?”   “或许你不会,”萧阙淡漠道,“可本王在这虞南之地忍了二十多年,眼看大业将成,又如何能赌?”   萧径寒张了张口,无声道,可我是您儿子啊......   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大概在萧阙心里,从来就没有他这样一个儿子吧?   就像多年来,萧承禹对他的打骂欺辱,甚至将他赶出王府,他的“父亲”都视而不见。   自己早该习惯了才是,又在奢望什么......   “主子!”   猝然一阵药粉袭来,萧阙下意识抬袖一挡,再抬头看时,萧径寒已经不见了。   他怒道:“来人!”   程洄背着萧径寒,急匆匆逃出密道,又从怀里摸出短笛,着急忙慌一吹。   不一会儿,暗卫甲乙丙赶了过来,见萧径寒这浑身是血的模样,也吓坏了:“主子!”   程洄焦急道:“快去找大夫!”   他背上的萧径寒却哑声道:“回扶风山。”   程洄也怕留着这附近,早晚会被王爷的人追上,只能背着人一路逃命。   “快去找辆马车。”他气喘吁吁,正想换个人背萧径寒,就见前边萧承禹赶着车乱蹿而来。   程洄当机立断:“把他的马车抢过来!”   众暗卫立马冲上去,对着萧承禹一顿揍。   “大胆!”萧承禹没看见趴在程洄背上的萧径寒,还以为是遇上劫匪了,喝道,“我乃虞南王府世子,你们胆敢......啊!”   众人打得更狠了。   他们抢了马车,留下鼻青脸肿,骂骂咧咧的萧承禹,匆忙往扶风山赶去。   程洄给萧径寒胸口止了血,又胡乱包扎了一番,见他微阖着眼躺着,双目无神,好似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了。   “主子,你别睡啊!”程洄惊慌道,“我跟你说说话吧!你方才见着世子那模样了吗?好惨哈哈哈......”   “张婶早上也来信了,说大宝又掉毛了哈哈哈......”   “她问你想吃什么?烧花鸡吃不吃?”   “老靳说二公子找你。”   萧径寒置若罔闻,眼睛都快闭上了。   程洄见状,心急火燎---不行,要来点狠的!   他脱口就道:“二公子要生了!”   “裴先生要改嫁!”   萧径寒:“......”   【📢作者有话说】   等攻认清自己的心意就不会这么嘴硬啦,快了快了! 第34章 救救我家主子   程洄第一次觉得自己比萧径寒养的那只鸟还聒噪,恨不能把外边赶车的暗卫甲乙丙也拉进来,一起给他家主子醒醒神。   好在萧径寒听完什么“二公子要生了”、“裴先生要改嫁”后,终于微微转过头,瞥了他一眼,虚弱道:“昏头了你?”胡说什么?   程洄见他可算是有反应,赶忙再接再厉道:“我也是担心嘛,裴先生满腹才学,又那么好看,性子也好,主子你一走,那些什么周兄啊,可就有机会了!是不是?”   萧径寒望着随风扬起的帘子,帘外是灰蒙蒙的天,日光正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他无声地看着,良久才轻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我的。   “怎么没关系?”程洄不满道,“主子你都亲人家了,这裴先生要是个姑娘,你们孩子都要生了!”   萧径寒:“......”   裴青玉去了李朔家,敲了许久的门也无人回应。   隔壁的大爷闻声出来,得知他要找李朔,热心道,我看他收拾包袱走了,说要去什么京城伸冤。   裴青玉松了口气---萧径寒果然是瞎说的。   可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这般故意气他?   似乎自从撞破他装傻之后,萧径寒就总是一身是刺的模样,与先前的阿霁判若两人。   可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裴青玉抬眼望向天际---他又走了吗?   官道上,李朔背着包袱急匆匆赶路,又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忘记跟裴兄辞行了。   他踮起脚往前方看了看,想着大约快到邻近的县城,进了城再给裴兄写封信吧,裴兄不会怪我的。   扶风山上,程洄看着又被萧径寒赶出来的大夫,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半路上就想给萧径寒找大夫了,可萧径寒说不用。   他还以为主子是怕王爷的人追上来,只好马不停蹄往扶风山赶去   可好不容易赶回来了,萧径寒却把自己关进了房里,把请来的大夫赶了出去。   程洄目瞪口呆,冲过去就拍门道:“主子,你干什么?!伤口还没上药呢!”   萧径寒“哐”地一声打开了门,程洄脸色一喜:“主子,大夫......”   萧径寒嗓音沙哑,有气无力道:“送几坛酒过来。”   然后又“哐”地一下把门关了。   程洄:“......”你有伤不治,喝什么酒啊?!又磕到脑袋了?!   可不送酒来,萧径寒又不肯开门,他只好趁着送酒的时候,把大夫一块送进去。   结果,酒留下了,大夫赶出来了。   程洄气得险些把门砸了。   可还是不敢,只能跟暗卫们在外边急得团团转,转了一圈又一圈。   暗卫甲摇摇头:“第五个了。”   暗卫乙叹气道:“酒也第五坛了。”   暗卫丙眼眶红红:“呜,主子要死了吗?”   众人:“闭上你的乌鸦嘴!”   “不行,我得去找裴先生!”程洄下决心道,“咱们管不了他,裴先生还管不了他?!”   暗卫甲:“可上回靳哥不是去找过裴先生了?”   暗卫乙:“他说死了好。”   暗卫丙:“嗯,还要放鞭炮。”   “我不信,”程洄道,“裴先生哪会这么狠心?再说了,上次是骗他的,这次可没骗他。”要是再这么下去,主子真的要死了。   他不敢再耽搁,牵了马就立即一路狂奔而去。   裴青玉站在驴棚边,看着小毛驴嚼着草料,想起阿霁第一次见它时,就喊它“大毛”。   他抬手摸了摸毛脑袋,低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毛驴没听懂,只顾着哼哼哧哧填饱肚子。   微风掠过,撩起裴青玉额前的发。   他静静地站着,良久未语。   “裴先生!”   身后陡然传来熟悉的喊声,裴青玉回过头,见程洄从马上翻下来,一脸着急道:“先生,不好了不好了,我家主子要死了!”   裴青玉吓了一跳:“怎么了?”   程洄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哭流涕道:“主子他受了重伤,呜呜呜......伤口那么深,流了一地的血,快不行了呜呜呜......”   裴青玉一愣,瞳孔微颤:“怎么会......看大夫了吗?”   “大夫被主子赶出来了,”程洄呜呜道,“主子说,他谁都不见,只想见先生。”   裴青玉:“可我......”   程洄:“求先生救救我家主子!”   裴青玉:“我是教书的,不是大夫。”   程洄:“主子说,你亲亲他就好了。”   裴青玉:“......” 第35章 我又不是大夫   裴青玉耳根一热,却又冷静了---这是又诓他呢,哪有人受了伤,不找大夫,反倒要......亲就好了。   他恼道:“是他叫你来骗我的?”   “不是不是,”程洄赶忙辩解道,“我没骗你,我对天发誓,主子他真的伤得很重,半条命都没了!”   “伤了就该去看大夫,”裴青玉话都说不出口了,声如蚊呐道,“哪......哪有要亲的?”   程洄又掐了自己一把,悲怆道:“主子是怕你不要他,心都死,大夫来了又有什么用?裴先生,你就去看看他吧!”   裴青玉也不知他话里有几分是真的,犹豫道:“可我......”   程洄哭得更大声了:“我可怜的主子,血都要流干了呜呜呜......”   “孤零零一个人躲在房里,这要是死了都没人知道啊呜呜呜......”   裴青玉终是心软了,轻轻点了点头。   程洄立即就不哭了,拉着裴青玉就要上马:“裴先生,那咱们快走吧,主子他撑不了多久了!”   裴青玉为难道:“我不会骑马。”   程洄一拍大腿道:“哎呀,我给忘了!我去找辆马车。”   裴青玉看着他跑远,有些恍惚地给小毛驴加了些草料,想起自己走了,没人喂毛驴,只好去隔壁麻烦王大娘帮忙喂几日。   从隔壁回来时,又想起了学堂里的孩子,明日谁去教他们念书?   程洄不知从哪儿寻来了马车,匆匆忙忙赶来:“裴先生,快上车吧。”   裴青玉:“可是学堂那边......”   “没事,我一会儿让人去外边请个教书先生回来就行。”程洄怕他反悔,悲痛之情说来就来,“裴先生,谁都可以去教孩子念书,可只有你能救主子啊!”   裴青玉:“......”   裴青玉没有去过扶风山,外边的很多地方他都不曾去过。   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连绵峰峦重重掠过,飞鸟翔于天际。   扶风山林木繁茂,山路纵横交错,裴青玉跟着程洄绕来绕去,快绕晕了时,终于见一个寨子出现在眼前。   直到这时,裴青玉才后知后觉,萧径寒是个山匪头子。   程洄热泪盈眶---可算是把裴先生带回来了!主子还活着吗?!   他急忙带着裴青玉去找萧径寒。   裴青玉进寨子时,见有人在种菜浇水,有人在喂鸡喂鸭,与村子里的人没什么不同。   忽然,听一个大汉喊道:“他娘的,谁偷挖了老子的地瓜?!老子种了好几个月的!”   裴青玉:“......”这真的是山匪吗?   萧径寒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了。   他一身酒气,一个人在屋里醉了又醒,醒了又醉,昏昏沉沉,疲惫不堪。   他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胸口的伤疼得他脑子都不清醒了。   他不愿去回想,他的父亲是如何一剑刺穿他的胸膛,却仍旧冷漠。   可越不愿想,那场景越是止不住地从脑海中涌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扎他。   他原以为,父亲只是不疼他,可他终归是虞南王的儿子,是王府的三公子,是血浓于水的。   可原来,虎毒不食子,也只是一个笑话么?   萧径寒倚在床边,灌了一口酒,极低地笑了一声。   他早就没有父亲了。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日光透了进来。   萧径寒一时有些不适,闭了闭眼。他以为又是程洄他们找来的大夫,不耐烦道:“出去。”   可那人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衫。   萧径寒一愣,正要发脾气,就听那人比他还大声骂道:“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   萧径寒:“......”   裴青玉看着他胸口一片刺眼的红,那纱布早已被血浸染,落在眼底泛起湿意。   他慌忙回头去喊门外的大夫。   大夫一走进来,就听萧径寒淡淡道:“不必了,都出去吧。”   “不行,”裴青玉眼眶微红,“你的伤......”   萧径寒垂下眼,似笑了笑,喃喃道:“不用治了,死了就死了吧。”   裴青玉一恼:“你胡说什么?!”   萧径寒没看他,只是又道:“都出去。”   大夫抬脚又要走。   “不能走!”裴青玉坚决道,“给他上药。”   大夫又走回来。   萧径寒:“不用,出去!”   裴青玉:“给他上药!”   萧径寒:“不......”   裴青玉:“你闭嘴!”   萧径寒:“......”   大夫见他们吵完了,才一步一步挪了过来,生怕萧径寒眼一抬就要杀他。   可他还没挪完,就见萧径寒艰难地抬起手,扯了扯裴青玉的袖子,闷声道:“你给我上药。”   裴青玉:“......我又不是大夫。”   萧径寒:“那我就不治了。”   裴青玉要被他气死了:“你!”   大夫连忙道:“上药也不难,这位公子也可以的。”说着就从药箱里摸出两瓶伤药,叮嘱了几句就撒腿跑了。   裴青玉只好蹲下/身,小心翼翼扯开萧径寒胸前的纱布。   那纱布浸着血,粘在他伤口上,裴青玉一扯,萧径寒就痛得哼了一声。   裴青玉又心疼又气:“现在知道疼了?!”   萧径寒忽地一手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颈边,哑声道:“裴青玉,你好凶啊......”   【📢作者有话说】   萧:猛男撒娇(bushi) 第36章 捡了就不能丢   哪有你凶?裴青玉想,下意识抬手就要推开他,却忽觉颈边沾上了细微的湿意。   他一怔,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无措。   怎么......哭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抚上了身上人的后背。   “怎么了?”他轻声问。   萧径寒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良久才闷闷道:“给我抱一会儿。”   裴青玉的心霎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这一路,他没有问过程洄,萧径寒是如何受伤的,又为何不回王府,反倒要跑到这山上来?   堂堂一个王府的公子,又怎会成了山匪?   他不想问别人,他想萧径寒亲口告诉他。   可现在,他却不想问了。   这所有的答案,似乎都对萧径寒太过残忍了。   “没事了,”裴青玉抚了抚他的背,温声说,“先上药,好不好?”   萧径寒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上了药又能如何?”   他越笑越癫狂,又哭又笑道:“我的亲生父亲要杀我,他竟要杀我,哈哈哈......”   裴青玉一惊,颤声道:“怎么会......”   “很荒唐是吧?”萧径寒自嘲般道,“可我这伤,就是他亲手捅的。”   “半分犹豫都没有,你说,他怎能这么狠心?”   裴青玉不忍再听下去,抱紧他道:“别说了。”   萧径寒埋在他颈间,压着哭音道:“裴青玉,我好痛啊......”   裴青玉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阿霁......”   “父亲不要我了,”萧径寒哽咽道,“原来他早就不要我了。”   裴青玉从小就没有亲人,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我知道,”萧径寒喃喃道,“你也不要我的。”   裴青玉否认道:“我没有......”   “你要的,是傻子阿霁,”萧径寒道,“不是萧径寒。”   裴青玉沉默半晌,缓缓道:“可他们,不都是你么?”   “傻了的是你,不傻的也是你,”裴青玉道,“给我做长寿面的是你,背我去学堂的也是你......你是阿霁,也是萧径寒,不是么?”   萧径寒良久未言,裴青玉只觉得颈边的湿意更浓了。   “阿霁......”   “裴青玉,”萧径寒终于开口道,“捡了我,就不能再丢了。”   裴青玉也不知他是何意,只是顺着他的话答应道:“好。”   萧径寒不知是醉意涌上来,还是这几日没睡好,上完药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裴青玉给他掖好被子,又把他的酒坛子都收了出去。   暗卫甲乙丙守在外边,见裴青玉出来,忙问道:“裴先生,主子还活着吗?!”   裴青玉:“......活着。”   暗卫甲:“哎呀,裴先生果真是当世神医!”   暗卫乙:“华佗再世!”   暗卫丙:“哇哦!”   裴青玉:“......不是,我就给他上了药而已。”药还是大夫给的。   暗卫甲乙丙:“都一样,都一样。”   裴青玉也跟他们说不清,只好叮嘱道:“他伤得很重,这几日不要再让他喝酒了。”   暗卫甲:“那主子要喝怎么办?”   裴青玉:“那也不许喝。”   暗卫甲担心道:“那他发脾气怎么办?”   暗卫乙转头就道:“你傻啊,有裴先生在,还怕他发脾气?”   暗卫丙纳闷道:“啊?不怕吗?”   暗卫甲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懂了!”   暗卫丙摇头道:“啊?不懂。”   裴青玉:“......”我也不懂。   靳慕收到程洄的消息,说萧径寒受伤了,便急忙赶了回来。   可山上的路他还是记不住,磕磕绊绊走错了好几回才到了寨子。   他一见程洄,便问道:“谁伤了主子?”   程洄气愤道:“是王爷!太他娘狠了!”   靳慕刀一拔,就道:“我去杀了他。”   程洄:“......”   程洄见他抬脚要走,急忙拦住他道:“老靳,冷静,王府戒备森严,哪有那么容易杀?”   靳慕:“那也要杀。”   程洄:“王爷还是二公子的父亲呢?你不管二公子了?”   靳慕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自会把命赔给他。”   “他要你的命干什么?”程洄道,“再说了,主子也还没发话呢,不好贸然行动。”   靳慕这才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他想去看看重伤的萧径寒,走到房门外,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端着一碗什么走了进去。   他跟过去一看,就见萧径寒坐在床头,虚弱道:“我没力气。”   没力气?靳慕想起二公子没力气喝药时,都是要喂的,顿时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接过裴青玉手里的碗,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粥往萧径寒嘴边送。   萧径寒,裴青玉:“......”   萧径寒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粥,怒道:“你出去!”   靳慕:“......”怎么了? 第37章 不是我煮的粥   靳慕一头雾水,不明白萧径寒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没力气不就是得喂么?   可二公子没力气时,碗都端不起来,他怎么抢碗都抢得那么利索?   靳慕满心疑惑,可萧径寒叫他出去,他也只好默默地走了。   他一走,萧径寒就端着碗,眼巴巴地看着裴青玉,有气无力道:“好重......”   裴青玉接过他手里的粥,纳闷道:“那你抢过来干什么?”让他喂不就好了?   萧径寒倚着床头,赤-裸的胸膛缠着白纱布,依稀渗着些鲜红。   他笑了笑,说:“你给我煮的粥,不想给别人。”   “不是我煮的,”裴青玉道,“一个热心的大哥煮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又高又壮的。”   萧径寒:“......”   萧径寒醒来后,觉得有些饿。裴青玉问他想吃什么,他怕复杂些的,裴青玉不会做,就说要喝粥,白粥也行。   裴青玉说了声“好”,就出去了。   他本来是要自己去煮的,还想着王府的公子也还挺好养活的,白粥也吃。   他走到外边,见空地上一群人哼哼哈哈举刀持棍在操练,似乎就是早些时候在种菜浇水,喂鸡喂鸭的那些人。   真是拿起锄头能种菜,放下锄头能砍人。   “裴先生,”程洄见他出来,上前问道,“主子怎么样了?”   “他说饿了,”裴青玉道,“厨房在哪儿?我去煮些粥。”   程洄脱口就要道,我叫人去煮。   可又一想,要是裴先生煮的,就是糊了主子都能多吃两碗。   他连忙指路道:“在那边,往右拐就是了。”   裴青玉点点头,往厨房走去。   靳慕看着他走远,走过来问程洄道:“他是谁?”请来的大夫么?   “裴先生啊,”程洄纳闷道,“你不是还去找过他?”   靳慕:“......裴先生,不是瘸腿的那个吗?”   程洄一愣,霎时恍然大悟:“你找错人了?!我就说裴先生怎么会那么狠心,还说主子死了,他要去放鞭炮!原来是你找错人!”   靳慕:“......”   程洄气道:“你不认得路就算了,怎么人也不认得?!二公子知道你这样吗?!”   靳慕:“知道。”   程洄:“那他怎么说?”   靳慕:“他说,认得他就好。”   程洄:“......”   裴青玉走到厨房门口,听见里边“哐哐”响。   他走过去,见进寨子时,那个喊着被偷挖了地瓜的大汉,正揉着一团面,砸得案板都震三震。   大汉见裴青玉进来,十分热络道:“先生饿了?我正要煮面呢,一会儿就好。”   “不是,”裴青玉道,“我想煮点粥。”   “想喝粥啊,”大汉道,“也行,我这就煮上。”   “不用,”裴青玉不想麻烦他,“我来就行。”   “不就煮个粥嘛,”大汉豪爽道,“不碍事,老程说你是贵客,怎么能让你动手?”   他说着就淘米下锅,像是做惯了这些事。   裴青玉争不过他,只好在一旁帮着看看火什么。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大汉道:“叫我葛老大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裴青玉想,这名字听起来,倒比萧径寒像山匪头子多了。   葛老大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闲聊般道:“其实,这寨子原本不是这样的。先前只有我和几个兄弟在这儿,偶尔劫几个银子,吃都吃不饱。”   裴青玉听到“劫银子”,眉头皱了皱。   “后来,萧老弟路过山脚下,他那时十三、四岁吧,有个弟兄蹲了几天几夜没见着人,一见他就胡乱把人绑了上来。”葛老大笑道,“谁知那兔崽子半点没在怕的,上来转了一圈,说看上这儿了,叫我们跟着他干。”   裴青玉:“......”那么小就当山匪了吗?   “那时我们也没当回事,”葛老大道,“还想着问问他家里有没有钱,让他家人送点银子过来。”   “可第二日,他不知怎么就跑了。”葛老大掀开锅,搅了搅沸腾的米汤,说,“再回来时,他灰头土脸的,拖着一马车的金银米粮,跟个小疯子似的,说送我们了。”   裴青玉一惊:“他怎么......”   葛老大哈哈笑道:“他娘的,那小子真有能耐,烧了隔壁山头的寨子,还把他们的家当抢了哈哈哈......”   裴青玉顿了顿,说:“所以,你们就跟着他了?”   葛老大点头道:“他脑子比我好使,只要他不饿着这些兄弟,老子都听他的。”   裴青玉看着锅里翻腾而起的热气,一时有些恍惚。   “行了,”葛老大把粥盛进碗里,“小心烫。”   于是,裴青玉端着熬好的粥,回了萧径寒房里。   萧径寒还以为是裴青玉亲手熬的,一听不是,顿时嫌弃道:“不吃,都糊了。”   裴青玉端起粥看了看:“没糊啊。”   萧径寒绷着脸道:“我不饿了。”   裴青玉:“可你还没吃。”怎么就不饿了?   “不吃了,”萧径寒抬眼道,“我想沐浴。”   裴青玉眉头一拧:“可大夫说,你的伤口还不能碰水。”   萧径寒看着他,说:“那你帮我擦擦身,好不好?”   裴青玉:“可是......”   萧径寒抬手一捂伤口:“唔!疼......”   裴青玉担心道:“我看看。”   萧径寒:“不要,我要沐浴。”   裴青玉气道:“都这样了,还怎么......”   萧径寒:“那你帮我擦身。”   裴青玉:“......”   最后,裴青玉拗不过他,只好答应给他烧水擦身。   萧径寒在房里等着他,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唇角一勾,却听葛老大嚷嚷道:“萧老弟,听说你要擦身子啊,我来帮你吧哈哈哈......”   萧径寒:“......” 第38章 没人跟你抢了   葛老大提着水,笑声爽朗踏入房内,豪放道:“萧老弟,你要擦身,怎么也不跟哥说?裴先生是读书人,哪有力气,提这水都费劲。”   萧径寒额角一跳,忍着气道:“那你把水放下就行。”   “你不是要擦身吗?”葛老大道,“我一起给你擦了,盆呢?”他说着就提着水四处找盆。   裴青玉跟在他身后进来,感叹道:“葛大哥真热心。”   萧径寒不高兴道:“你又骗我。”   裴青玉一愣,不解道:“我怎么骗你了?”   “你答应给我煮粥,结果是葛大哥煮的,”萧径寒道,“答应给我擦身,现在也换成葛大哥了?”   裴青玉:“......我抢不过他。”   萧径寒:“抢不过就不抢了?”   裴青玉:“......有什么好抢的?不都一样?”   萧径寒:“不一样。”   裴青玉茫然道:“有什么不一样?”   这时,葛老大终于找到盆,端着水过来,撸起袖子就要给萧径寒擦身。   萧径寒忙拦住他:“不麻烦葛大哥了。”   “不麻烦,”葛老大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萧径寒一把拉过裴青玉,说:“有他呢。”   他说着,就眼巴巴地看着裴青玉。   裴青玉只好点头道:“对,我来吧。”   葛老大摆摆手道:“裴先生哪有力气?”   萧径寒嘴角一抽:“擦个身,要什么力气?”   葛老大:“没力气怎么给你搓背?”   萧径寒:“......”你是要搓死我吗?   萧径寒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道:“葛大哥,你的地瓜被人挖了。”   “什么?!”葛老大拔腿就往外跑,“他娘的,谁再偷挖老子的地瓜,老子把他种成地瓜!”   裴青玉:“......”他真的好在意他的地瓜。   床头的萧径寒扯了扯裴青玉的袖子,说:“走了,没人跟你抢了。”   裴青玉也不知他为何就不要葛老大,只能在床边坐下,小心解开他身上的纱布,又拧了帕子,避开他的伤口细细擦拭。   那伤口血红狰狞,裴青玉看着都疼,眉头紧紧蹙起。   萧径寒抬手,指腹在他眉间蹭了蹭,带了点笑意道:“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疼?”   裴青玉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比这伤疼多了。”胸口的伤固然痛,可更痛的,是被这一剑穿透的父子之情。   萧径寒敛了笑意,淡淡道:“早些看清也好,本就不有奢望。”   裴青玉有些担忧:“你呆在这儿,若是王爷的人找来......”   “没事,”萧径寒道,“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儿。”   虞南王确实还找不着人。他搜了别院,甚至翻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对萧径寒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丢在别院十几年的儿子,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超出了他的掌控。   可裴青玉还是不放心,虞南王府那么多人,早晚都会寻到这儿的,到时又该怎么办?   萧径寒见他愁眉不展的,凑过去道:“这么担心我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裴青玉没好气道:“是啊,担心你又磕傻了。”   “傻了不也好,”萧径寒看着他道,“你不喜欢我傻吗?”   裴青玉:“......倒也不必那么傻。”   萧径寒忽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逼近道:“不那么傻,你就喜欢?”   裴青玉被他问得一呆:“不是,我......”   萧径寒越凑越近,健壮的胸膛又热又灼人,裴青玉不禁转开了脸。   萧径寒指尖碰了碰他的耳根,噙着笑意道:“这儿怎么红了?羞了?”   裴青玉躲开他的手,不自在道,“没有......都是男子,有什么好羞的?”   “也是,”萧径寒悠悠道,“我若不是男子,你看了我,可要一辈子对我负责的。”   “又不是我要......”裴青玉红了脸,“是你自己说,要擦身的。”   “是么?”萧径寒道,“可刚进门时,分明是你一把扯开了我的衣衫。”   裴青玉辩解道:“我那是想看你的伤。”   萧径寒:“哦,看伤就不算看了我么?”   裴青玉:“......”   萧径寒:“我若是个女子,清白都没了。”   裴青玉懒得听他胡说,随口道:“那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可好?”   萧径寒眼睛一亮:“真的?”   裴青玉:“......可你又不是女子。”   “不是女子就不用八抬大轿么?”萧径寒看着他,眼底意味不明道,“裴青玉,你好偏心。”   裴青玉:“......”   【📢作者有话说】   裴青玉:那要不给你看回来(bushi) 第39章 原来,是喜欢   裴青玉一时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迟疑道:“你......想要八抬大轿?”   萧径寒盯着他道:“不行么?”   “也不是,”裴青玉欲言又止,“只是,我没想到,你......”   萧径寒追问道:“我怎么了?”   裴青玉:“原来,你想入赘啊?”   萧径寒:“......”   萧径寒张口就要否认,可又一想,改口道:“你若是想要,也不是不行?”   裴青玉愣道:“我没想要......”   萧径寒:“那你看了我,就这么算了?”   裴青玉下意识就要道,那我给你看回来?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道:“那你要如何?”   萧径寒目光灼灼:“我要如何,都行?”   裴青玉:“......看回去是不行的。”   “哦,”萧径寒嘴角一扬,“看回来也不错。”   裴青玉连忙道:“不行。”   “怎么不行?”萧径寒缓缓道,“你看了我,就不许我看你?”   裴青玉躲开目光道:“反正不行。”   萧径寒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勾了勾唇角,懒懒道:“那就换一个吧,只是我还没想好,想到了再跟你说,行么?”   裴青玉想了想,总不至于叫他去杀人放火吧,便点了点头。   萧径寒眼底荡开笑意,说:“那我记下了,你可不许赖账。”   裴青玉“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想,怎么萧径寒好像......怪怪的?   可哪里怪了呢?他也说不清楚,似乎是,比从前的阿霁还要粘人。   上药要裴青玉,擦身要裴青玉,晚上睡觉也要裴青玉。   裴青玉看着他空出来的半边床,犹豫道:“没别的房间了吗?”   “没有了,”萧径寒脸不红,心不跳道,“这儿人多,屋子又少,大家都是挤一挤的。”   裴青玉:“可你的伤,若是碰到......”   他想起之前在竹屋时,他清晨醒来,总是枕着阿霁的胸膛。若是他睡到半夜,又往身边人胸前钻,那不得压着伤口,把萧径寒活活疼死。   “不行,”他摇头道,“我睡地上吧。”   他说着就翻箱倒柜道:“还有被褥么?”   萧径寒:“没有。”   他话音未落,就见裴青玉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   萧径寒:“......”谁放这么多被子在这儿的?!   萧径寒见他把被褥铺在地上,又说:“地上冷。”   “没事,”裴青玉道,“这几日暖和多了。”   萧径寒:“那我也睡地上。”   裴青玉眉头一拧:“你睡地上做什么?伤还没好呢。”   “在竹屋时,你都没让我睡地上,”萧径寒道,“我怎能让你睡地上?”   裴青玉:“没事,我不......”   萧径寒:“可我在乎。”   裴青玉怔了怔:“可你的伤......”   “我背过去就行,”萧径寒道,“碰不到的。”   裴青玉还是放心,萧径寒立马就道:“那我去地上睡。”   裴青玉:“不行!”   萧径寒:“那你来床上睡。”   裴青玉只好又收起了被褥,在床边躺下。   萧径寒见他离得那般远,便翻过身,背对着他道:“这样你就碰不着伤口了,睡过来些,小心掉下去。”   裴青玉这才往里挪了挪。   他这一天也折腾累了,抓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萧径寒听着身后绵长的呼吸声,才小心转过身来。   木窗半阖,清浅的月色落入房内,映出眼前人朦胧的眉目。   萧径寒抬起手,轻轻抚过裴青玉温热的脸,一点一点描摹出心底的模样。   是初见时,指尖划过掌心,清润温和的笑;是水中唇齿交缠,湿漉漉的脸红无措;是苍凉之中,推门而入的焦灼担忧......   他独自关在房里的那几日,极度的失望之后,只剩下伤口入骨的疼痛,和翻涌而上的浓烈思念。   他好想裴青玉,想要裴青玉抱一抱他......   当那人破门而入,扯开他胸前的衣衫,红着眼眶骂他时,萧径寒才感觉,自己的心又一下一下地跳动了起来。   恍惚之中,似有答案破土而出。   原来,是喜欢啊,他喜欢裴青玉。   萧径寒低低笑了一声。   他凑过去,在月色中轻柔地吻上裴青玉细腻的脖颈,呢喃道:“裴青玉,我不会放你走了。”   次日清晨,裴青玉醒来时,见萧径寒还像昨晚那般,背对着他睡着。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想出去洗漱。   靳慕来送早饭,见裴青玉打开门出来,问好道:“裴先生。”   裴青玉怕吵醒萧径寒,小声道:“他还没醒。”   靳幕以为他是睡在隔壁客房的,只是过来看萧径寒,便说把早饭放在隔壁。   “隔壁?”裴青玉看了客房一眼,纳闷道,“那儿没人?”   靳慕不假思索道:“不是留给先生的吗?”   “真的?”裴青玉一喜,“我去看看。”说着就跟靳慕跑过去了。   房里装睡的萧径寒:“......”   “来人!”   暗卫甲从窗外冒出头来:“主子?”   萧径寒一声冷笑,吩咐道:“把那姓靳的敲晕扒光,扔二公子床上去。”   暗卫甲:“......”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入v啦!入v当天更6000字,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40章 给别人擦过脸   暗卫甲惊吓道:“我......我打不过他。”   “那就多找几个人,”萧径寒瞥了他一眼,“打不过就想别的法子,还要我教你们吗?”   “哦好、好。”暗卫甲点点头,匆匆忙忙跑去找暗卫乙跟暗卫丙,神神秘秘道:“主子说,把靳哥扒光,扔二公子床上去。”   暗卫乙:“什么?!”   暗卫丙:“啊?!”   他们还不知靳慕想跟二公子有一腿的事,暗卫甲沉吟道:“主子是不是要吓死二公子呀?”   暗卫乙:“也会吓死靳哥吧?”   暗卫丙:“吓死我了。”   “可主子都吩咐了,”暗卫甲道,“总不能不照办吧?”   暗卫乙:“那他会把你扒光了,扔二公子床上去。”   暗卫丙:“嗯嗯,没错。”   暗卫甲顿时一个激灵,义正词严道:“既是主子说的,便只能委屈靳哥了!”   程洄正要去看萧径寒,见他们几个凑在一块说着什么,走过去问道:“嘀咕什么呢?”   暗卫丙脱口就道:“扒光靳哥!”   程洄:“......你小子,胆挺肥啊?”你是要跟二公子抢男人吗?   暗卫丙摇摇头,指着暗卫甲道:“不是我,是他!”   暗卫甲冤枉道:“是主子的意思啊!”   他只好又把萧径寒的话说了一遍。   靳哥,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怪我啊!   程洄一听,精神一振:“哎呀,主子真是活菩萨!”   暗卫甲乙丙:“......”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程洄搓搓手道,“快去扒呀,裤衩都不要剩!”   暗卫甲:“......程哥,你这么恨靳哥吗?”   暗卫乙:“什么深仇大恨?”   暗卫丙:“好可怕。”   “你们不懂,”程洄摇头晃脑道,“我跟主子是为他好,说不定他转头还要来谢谢主子呢。”   暗卫甲:“谢谢主子扒他裤衩?”   暗卫乙:“靳哥原来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   暗卫丙:“噫,流氓。”   “反正你们听主子的就是了,”程洄笑眯眯道,“可以给老靳下点软筋散。”   “是哦,”暗卫甲恍然大悟道,“也不一定要打晕。”   暗卫乙也点头道:“省事又省力气。。”   暗卫丙立马就摸出一个小瓷瓶,问道:“一瓶够吗?还是要两瓶?”   程洄,暗卫甲乙:“......”你是要把他药瘫过去吗?   裴青玉提着早饭从客房回来时,见萧径寒已经醒了,披着衣衫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萧径寒听见动静,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说:“去哪儿了?”   “去看客房,”裴青玉把早饭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不解道,“隔壁没人住啊,你昨晚怎么说没空房间了?”   “没人么?”萧径寒装傻道,“那许是我记错了,我以为那边有人睡了。”   裴青玉怀疑道:“真的?”   萧径寒一脸无辜道:“我骗你做什么?”   也是,裴青玉想,这有什么好骗的?萧径寒又不是非要跟他睡一个被窝。   他也没再深究,说道:“吃早饭吧。”   萧径寒捂着伤口,虚弱道:“我还没洗漱。”   裴青玉只好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萧径寒看着他,眼底满是笑意。   “阿青,”他问道,“你先前给别人擦过脸么?”   裴青玉点点头。   萧径寒顿时不笑,不满道:“谁?”那个周兄吗?   “学堂里的孩子啊,”裴青玉道,“脸脏了都是我擦的。”   是孩子啊,萧径寒想,那还好,我跟他们不一样。   然后,他就听裴青玉咕哝道:“这么大个人,跟孩子似的。”   萧径寒:“......”   靳慕给萧径寒和裴青玉送完早饭,便回去了。   众人在厨房外的院子里吃早饭,暗卫甲一见他进来,便热情道:“靳哥,坐这儿!”   暗卫乙丙七手八脚给他盛粥端包子:“靳哥,多吃点。”   靳慕有些纳闷地看了看他们,可也没多想,端起粥喝了一口,又咬了两口包子。   暗卫甲乙丙笑得三脸纯良。   靳慕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手脚发软,眼前一阵眩晕。   他晃了晃脑袋,意识却愈发模糊。   “靳哥,”暗卫甲一把扶起他,装模作样道,“你困啦?”   暗卫乙也扶住他:“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暗卫丙:“哎呀,休息休息。”   于是三人扶着靳慕,偷偷跑了。   院子里闹哄哄的,葛老大他们也没在意,只想着吃完早饭,赶紧去给地瓜浇浇水,除除草。   萧寄言独自站在屋外檐下,看着天际边日光一点一点散去,暮色四合。   萧径寒和靳慕已多日未归了。   前几日,他的父亲还曾带着许多护卫,将这别院围得水泄不通,大肆搜寻了一番。   那时,他也是站在这里,问虞南王道:“父王在找什么?”   虞南王没有回答,只是闭目养神般等着,等到护卫们四处搜完,什么也没找到,才抬脚走了出去。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一下,淡淡道:“不关你的事,好生养病吧。”说着便离开了。   萧寄言什么也不知,却直觉这一切与萧径寒或是靳慕有关。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惊动虞南王亲自带人来搜寻?   晚风掠过,萧寄言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咳咳咳......”   侍女取了披风过来,给他披上:“公子,夜里凉,还是回房吧。”   萧寄言点点头,让她先下去了。   他推开房门,往床边走去时,蓦然发现,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似藏着个人。   萧寄言神色一厉,质问道:“什么人?!”   被褥之下安安静静的,无人回应。   萧寄言取过墙上挂着的佩剑,缓缓走了过去。   “出来!”   仍旧毫无动静。   三尺青锋出鞘,剑光映过眉眼。   萧寄言站在床边,在满屋寂静中,一剑挑开了被褥。   只见靳慕光溜-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萧寄言:“......”   他猛地把被子盖了回去。   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没穿衣衫? 第41章 会不会被笑话   萧寄言心头“怦怦”地跳,缓了缓,想着兴许是看错了,或者这人不是靳慕?   再看一下,他想,若不是靳慕,就剁了丢出去。   他没再用剑,只是抬手,轻轻掀开了被子。   被褥下,还是什么也没穿的靳慕。   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寄言看着他赤-裸的胸膛,目光又流连至腹部,健壮的肌肉一块又一块,好似硬/邦邦的。   萧寄言看得有些呆,禁不住伸手在他胸前摸了一下。   还挺好摸的......   床上的靳慕忽然哼了一声,萧寄言回过神来,慌忙收回了手。   我在干什么?他把手藏到身后,在心里否认道,有什么好摸的?一点儿都不好摸。   可那结实的肌肉着实晃眼,萧寄言顿了顿,还是把靳慕身上的被子盖上了,只露着一张脸。   “靳慕?”萧寄言伸出指尖,在他脸上戳了戳,“木头?”   靳慕眼皮动了动,晕乎乎睁开了眼,见他家公子看着他,茫然喊道:“公子......”   萧寄言:“你怎么在这儿?”还没穿衣衫!   靳慕也很疑惑:“我......”   他忽然发觉,自己被子下什么也没穿,脸“噌”地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道:“公子,我不知道,我不是......”   他挣扎着想起来,却浑身无力,一点儿劲都使不上。   萧寄言见他这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靳慕费力地抬起头,道:“我没力气。”   萧寄言从被子里拉出他的手,摸着他的脉诊了诊,说:“你大约是中软筋散了。”   软筋散?靳慕骤然想起了清晨喝的那碗粥,还有笑得一脸无害的暗卫甲乙丙。   难道是他们?可他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是三公子的意思?   萧寄言困惑道:“你得罪谁了?”   靳慕想了想,说:“大概是......三公子。”可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他了。   “老三?”萧寄言这才想起已多日不见萧径寒,“他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   靳慕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三公子受伤了。”   萧寄言眉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靳慕犹豫道:“是王爷伤的。”   “什么?”萧寄言一愣,“父王他......”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虞南王带着护卫来这别院四处搜寻的情形。   所以,父王来这儿找的,就是老三?   可是,为什么?   靳慕摇头道:“我也不知。”   萧寄言:“老三怎么样了?”   “伤得有些重,”靳慕道,“但已无性命之忧。”   萧寄言顿了顿,说:“我去问父王。”   “公子,不可,”靳慕劝他道,“他若问你如何得知此事的,又该怎么解释?”   萧寄言抿了抿唇,没说话。   “公子,”靳慕道,“此事你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了。”   萧寄言垂下眼,慢慢道:“你们总是这样,所有事都瞒着我,现在是,以前也是。”   “公子,”靳慕踌躇道,“不是的......”   “那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寄言看进他眼底,“父王为何会将你打成重伤,还赶出了别院?”   靳慕又不敢看他了,只是喃喃道:“都是属下的错,公子忘了这事吧。”   可萧寄言不愿意,盯着他道:“你说不说?”   他一把抓住靳慕身上的被子:“你不说,我就把你被子掀了。”   靳慕:“......”   萧寄言见他还是不说话,手一抬就把他胸前的被子掀了。   “你再不说,我就全掀了,”他脸颊微红道,“下边也掀了!”   靳慕纠结不已,索性双眼一闭,咬紧牙关,一副打死不开口的模样。   “你......”萧寄言气死了,又实在脸皮薄,着实掀不开他下边的被子,一怒之下,一口咬在他胸口。   靳慕瞳孔一震,脑子“嗡嗡”作响,“公、公子......”   萧寄言咬完也觉得有些失态,脸上一阵发烫,骂道:“你!混蛋!”说着就气乎乎走了。   靳慕胸膛剧烈起伏,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   还好盖着被子,他气息不稳地想,若是叫公子看见他身下的反应......怕是会厌恶他吧?   萧径寒倚在床头,淡淡问窗外的暗卫甲:“扔过去了?”   “是的是的,”暗卫甲连连道,“主子放心,都扒光了。”   “很好。”萧径寒点点头,又道,“你去隔壁跟裴青玉说,我伤口疼。”   “啊?”暗卫甲关心道,“主子你伤口疼啊?用不用叫大夫?”   萧径寒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暗卫甲顿时心领神会:“我马上去!”说着就撒腿跑了。   裴青玉得知隔壁客房空着后,便要去那儿睡,今日给萧径寒上完药后,就回去了。   暗卫甲装得心焦火燎,跑到隔壁拍门道:“裴先生,不好了,主子他伤口疼!快疼死了!”   裴青玉急忙打开门,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暗卫甲着急道,“先生快去看看他!”   裴青玉匆匆赶过去,见萧径寒侧躺在床上,一手捂着伤口,虚弱又痛苦。   “阿霁,”裴青玉走过去,担心道,“怎么又疼了?看大夫了吗?”   萧径寒唇齿动了动,断断续续道:“看过了,也吃了药,还是痛。”   裴青玉心疼道:“那怎么办?”   “没事,”萧径寒哑声道,“我忍忍就好了。”   他轻轻抓住裴青玉的手:“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裴青玉心软得不像话:“说什么?”   萧径寒轻声问:“我会不会死啊?”   裴青玉心口一疼:“胡说什么?”   萧径寒:“我若是死了,你会伤心么?”   裴青玉没回答,只是道:“你不会有事的。”   “算了,”萧径寒自嘲般笑了笑,“我孤身一人,又有谁会伤心? ”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还没成亲呢,要是死了,到了下边会不会被其他鬼笑话?”   裴青玉:“......”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第42章 我若偏要强求   萧径寒越说越丧气,喃喃道:“到时,别的鬼都有人烧纸,就我一个孤魂野鬼,香烛纸钱都没有。”   “别瞎想了,”裴青玉温声道,“你不是孤身一人。”   萧径寒心神一动,“裴青玉......”   然后,他就听裴青玉道:“你还有程洄、葛老大他们,他们也待你很好。”   萧径寒顿时蔫了。   “他们又不会一辈子都陪着我,”萧径寒道,“等他们有了喜欢的人,就该去陪心上人了。”   裴青玉安慰他道:“你也会有喜欢的人。”   不知为何,说到这几个字时,裴青玉心头忽地一阵酸楚。   “喜欢的人......”萧径寒抬起眼,目光灼灼道,“他也会喜欢我么?”   裴青玉一怔,有些发愣道:“会吧。”   萧径寒又道:“他若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裴青玉迟疑道:“那也不可强求。”   萧径寒目光陡然锐利,“我若偏要强求呢?”   裴青玉:“这......不好吧?”   “若是你,”萧径寒抓紧了他的手,“心上之人,会舍得放手么?”   裴青玉似未曾想过这个问题,“我......我也不知。”   萧径寒步步紧逼,“你都不知,怎能要我不强求?”   “我......”裴青玉话音一顿,疑惑道,“你不疼了?”   萧径寒脸色一僵,又捂着胸口道:“好一些了,可一想起来,就又疼了。”   他可怜巴巴道:“你再多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裴青玉于心不忍,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说着,说到后来都困了,倚在床头睡着了。   萧径寒轻手轻脚把人抱进被窝,眼底温柔溢出,指尖抚过他温和的眉眼,轻声道:“好梦。”   次日清晨,裴青玉醒来后,发现隔壁客房屋顶漏风了。   暗卫甲乙丙绘声绘色给他讲述事发经过。   暗卫甲:“昨天夜里,突然飞来一块大石头!”   暗卫乙:“一下子砸在屋顶上!”   暗卫丙:“嘭,砸破了!”   裴青玉:“......可我怎么没听见声?”   暗卫甲:“先生许是累了,睡得熟。”   暗卫乙:“累了都这样。”   暗卫丙:“啊对对对!”   于是,房顶修好之前,裴青玉只好又跟萧径寒挤一间屋子了。   萧径寒不愿整日闷在屋里,裴青玉便扶着他在寨子里四处走一走,或是看人喂鸡喂鸭,浇水除草。   这一日,裴青玉又扶着萧径寒去看葛老大挖地瓜。可不一会儿,就见程洄急急忙忙从外边跑进来道:“主子,王爷带兵往扶风山来了。”   裴青玉一惊:“带兵?”   “没事,别怕,”萧径寒道,“他已比我预想的,来得晚了。”   赵老板的货在雨霁山被劫,劫匪却是扶风山的,萧径寒知道,虞南王用不了多久,就会想到他与扶风山的关系,带兵而来也是迟早的事。   “什么狗屁王爷,”葛老大抡起锄头道,“老子砸他一脑包!”   “不劳烦大哥了,”萧径寒笑了笑道,“我自己去就行。”   “那怎么行?”葛老大道,“把兄弟们都叫上,咱不怕他们!”   萧径寒道:“又不是去打架,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葛老大:“啊?不打吗?”   程洄忧心忡忡道:“王爷看着来势汹汹的。”像是要把这山给铲平了。   “该怕的是他。”萧径寒不慌不乱,对程洄道,“叫上几个暗卫跟我去就行。”   程洄点点头,赶忙去叫人了。   葛老大再三确认道:“萧老弟,真不用我去啊?”   萧径寒摇了摇头。   “行,”葛老大道,“老子信你,等你回来吃烤地瓜。”说着就拍了拍萧径寒的肩膀,扛着半麻袋地瓜走了。   萧径寒转头见裴青玉一脸凝重,抬手揉了揉他眉间,道:“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裴青玉仰起脸,说:“我与你一道去。”   萧径寒一顿,看着他坚定的模样,眼底不禁漾开了笑意,“好。”   山脚下人头攒动,行走间扬起阵阵尘土。   虞南王萧阙勒马停在岔道口,似在思索,该往哪边走。   忽然,一阵马蹄声混着车轮声传来,由远及近。   萧阙抬眼,见前边悠悠出现一辆马车。   程洄坐在前边赶着马,缓缓停下道:“哟,这么多人呐?”   他身后的帘子掀起,萧径寒从车里望来,一双眼淡漠地看着萧阙。   裴青玉坐在他身旁,双手扶着他。   “多日不见,”萧径寒疏离道,“王爷可还好?”   萧阙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爷是不是在想,这混账果然没死?”萧径寒懒懒道,“我没死,王爷可高兴啊?”   萧阙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道:“跟本王回去。”   萧径寒一声低笑,问道:“王爷这般兴师动众,不会只为抓我一人吧?”   “自然不是,”萧阙往山上看去,仿若碾死蝼蚁一般,“这儿的山匪,一个都不能留。”   萧径寒:“可我也是这儿的匪。”   萧阙片刻无言,而后握上腰间长剑,开口道:“那便与他们一道埋在这儿吧。”   萧径寒微低下头,轻声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胸腔震动,伤口都在疼。   裴青玉抓紧了他的手臂,担忧道:“阿霁......”   萧径寒渐渐止了笑声,半敛的眸中看不清情绪。   半晌,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萧阙,“王爷不会以为,我这几日,就躲在这山里等死吧?”   他寒声道:“今日我若是死了,你在雨霁山所有的秘密,不日就会传遍京城。”   萧阙脸色一变,“不可能,我早已封锁了整个虞南,你如何能送出消息?”   萧径寒讥笑道:“怎么,王爷连天上几只鸟也能数清?”   萧阙:“就算是鸽子也不可能......”   萧径寒唇角一勾,“我何时说是鸽子了?”   天地广阔,苍茫辽远。   千里之外的京城熙熙攘攘,一派繁华。   鹦鹉大宝扑棱着翅膀在一处屋檐停下,气喘吁吁叫道:“好累,好累,累死你爷爷了......” 第43章 是不是舍不得   扶风山下,虞南王萧阙策马站在岔道边,沉默地盯着对面马车里的萧径寒。   他身后,密密麻麻挤着虞南王府的一众兵将。   山风掠过枝叶,簌簌作响。   良久,萧阙终于开口道:“你诓我?”   萧径寒笑了一声,似不在意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把我杀了试一试。”   他抬眼对上萧阙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敢赌吗?”   萧阙没说话,眉间深深拧起,似在思忖他话里的真假。   “王爷放心,若不是逼急了,我也不会自寻死路,”萧径寒缓缓道,“我可不想被株连。”   谋逆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若东窗事发,他作为虞南王府的三公子,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只要今日王爷退兵,从此不再犯我扶风山,”萧径寒淡淡道,“大家自可相安无事。”   萧阙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半晌,他终是勒马转身,下令道:“走。”   一群人顿时浩浩荡荡,又踏着尘土纷纷离去。   萧径寒看着他们走远,放下帘子,卸了力般倚进裴青玉怀里,松了口气。   裴青玉险些抱不住他,咕哝道:“你好重。”   马车慢慢动了起来,萧径寒把头靠在他肩上,轻笑道:“嫌弃我重啊,那我今晚少吃点?”   “那倒不用,”裴青玉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你这几日都瘦了。”   萧径寒扬起唇角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裴青玉一愣,转开脸道:“舍不得什么,我没有。”   萧径寒:“哦,那我今晚不吃饭了。”   裴青玉眉头一蹙,“不行!”   萧径寒:“你不是说,没舍不得么?”   裴青玉胡乱道:“是大夫说的,要按时喝药、吃饭。”   “我向来不听大夫的,”萧径寒看着他道,“我只听你的。”   裴青玉有些不自在,小声道:“那饭还是要吃的。”   “嗯,”萧径寒点头道,“那咱们回去吃烤地瓜吧。”   车帘外,程洄赶着车,听见这话,默默地想,不知道葛大哥地瓜烤好没?要是没烤好,主子会不会生吃地瓜?   虞南王府,萧承禹一打开房门,就被门外的护卫拦住了。   “滚开!”萧承禹怒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邬管家走过来,拱手道:“还请世子回房。”   “凭什么关我?!”萧承禹咬牙切齿道,“我要去杀了那几个混蛋!”   他在雨霁山被程洄他们抢了马车,还打得鼻青脸肿,还没报仇就被邬管家他们送回了王府,拦着不让出去。   “把那几个混蛋给我找出来!”萧承禹脸上还乌青一大块,隐隐作痛,“本世子要他们死无全尸!”   “雨霁山附近已无山匪,”邬管家道,“他们许是不在那儿了。”   “那就去扶风山找!”萧承禹怒不可遏,“不是说那儿的山匪是扶风山的吗?连几个山匪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何用?!”   邬管家垂着眼没说话。   萧承禹没耐性了,一把推开门口的护卫往外走。   “世子!”   萧承禹没走几步,就见他父亲从院门处走了进来。   “父王,”他大步走过去道,“给我一队兵马,我要去剿了扶风山的匪!”   萧阙看了他一眼,说:“此事不要再提了。”   “为何?!”萧承禹不服气,“不就是几个山匪,父王为何要拦我?”   萧阙没有多说,只是道:“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萧承禹不满道:“我为何不能出门?我偏要去!几个山匪算什么?我......”   萧阙突然回身甩了他一巴掌。   萧承禹顿时愣在原地,“父王......”   萧阙转头吩咐邬管家道:“好生看着世子。”   邬管家恭顺道:“是,王爷。”   萧承禹呆呆地看着他父亲走出去,不敢相信般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脸。   为什么?他茫然地想。   王府别院,靳慕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萧寄言用绳子把他的手捆起来,“公子,你绑我做什么?”   今日萧寄言见他有了些力气,便丢给他一套衣衫,自己背过身去,让他把衣衫穿上。   靳慕好不容易穿完衣衫,艰难地从被子里坐起来,就见他家公子取了好粗一根绳子,抓过他的手就绑。   “软筋散药效快过了,”萧寄言道,“不绑你就跑了。”   靳慕:“......”   可萧寄言身子不好,也没多大力气,绑了大半天才把他的手捆好,又忙着要去捆脚。靳慕见状,只好道:“公子,我不走。”   萧寄言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靳慕点点头,“公子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萧寄言这才把绑脚的绳子放下,在床边坐下道:“那说吧。”   靳慕:“......说什么?”   萧寄言瞧着他,哼道:“你不知该说什么吗?”   靳慕一顿,便知他又是问两年前的事。   “公子,”靳慕低声道,“能不能不问?”   “不能,”萧寄言拧眉道,“我不想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靳慕喉间发涩,断断续续道:“可......你会生气的。”   萧寄言不明白,“我为何会生气?”   靳慕声音越发低了,“你会厌恶我的。”   萧寄言更迷惑了,“你做什么了?”   靳慕嘴唇动了动,又沉默了。   又是这样!萧寄言气道:“不说算了,活该我当傻子!”   他一急,一时气没喘匀,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   “公子,”靳慕也急了,手一挣就把绳子扯开了,“你没事吧?”   萧寄言更气了,绑了老半天,原来都是他哄自己的,“你走开,咳咳咳......”   靳慕忙给他拍背顺气。   萧寄言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咳得脸都有些红了。   “公子......”   萧寄言一把挥开他抚在后背的手,“不用你管。”   靳慕收回手,嗅到他衣上淡淡的安神香,就像两年前的那个午后,一丝一缕都往他脑子里钻。   他顿了顿,哑声道:“公子,真想知道?”   萧寄言抬起眼看他,“我自然要知道,我......唔!”   话音未落,靳慕骤然倾过身,揽着他的腰,覆上了他的唇。   萧寄言倏然睁大了眼。   他听见靳慕低声说:“就是这样......” 第44章 一个人好冷啊   房内一时静谧无声,惟余风吹纱帐,飘然而起。   萧寄言呆呆地瞪大着眼,似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靳慕退开了些,低下头不敢看他,呢喃道:“公子,对不起.....”   就算他一再告诫自己,公子与他是云泥之别,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对公子有异样的心思,这辈子,能好好护着公子,便足够了。   可所有的理智,都会在靠近萧寄言时坍塌,甚至只是一个笑,一丝温热的气息,都叫他止不住地心动。   “是我冒犯公子了,”靳慕下了床,跪下道,“请公子责罚。”   萧寄言怔怔地看着他,“你......”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脑子一片混乱,好似乱麻一团,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他愣愣问道:“你、你亲我干什么?”   靳慕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我喜欢公子!”   萧寄言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喜欢?”   靳慕攥着掌心,视死如归般道:“就是,想与公子耳鬓厮磨的那种喜欢。”   萧寄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语无伦次道:“你......不是,我......”   靳慕以为他是生气了,气得脸红脖子红的,心里更难受了,“是我心思不堪,若是杀了我公子能解气,我也绝无怨言。”   他说着头一磕,道:“公子杀了我吧。”   萧寄言:“......”我杀你干什么?   扶风山上,裴青玉又站客房门口,问暗卫道:“屋顶还没修好吗?”   暗卫甲摇摇头,“没有。”   暗卫乙也摇头,“太难修了。”   暗卫丙:“嗯,修不好。”   裴青玉纳闷道:“怎么会修不好?”   暗卫甲:“没修过。”   暗卫乙:“不会修。”   暗卫丙:“啊对对对!”   “我会修,”裴青玉道,“给我些瓦片......”   他话还没说完,暗卫甲就道:“没瓦片!”   裴青玉:“......那去买一些?”   暗卫乙:“太晚了,明日再买吧。”   暗卫丙:“嗯嗯嗯!”   裴青玉看了看昏暗的天色,确实有些晚了。   他点点头,回了萧径寒房里。   萧径寒倚着床头,见他进来,闷闷道:“跟我睡一张床,很难受么?”   裴青玉一愣,知道他是听见自己在外边跟暗卫说的话了。   “不是,”他解释道,“我是怕压着你的伤口。”   可萧径寒还是闷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就我去隔壁睡吧。”   “不行,”裴青玉皱眉道,“你还伤着,那儿又漏风了,怎么行?”   “漏风而已,不算什么,”萧径寒道,“比那破烂多的,我都住过。”   裴青玉有些不解,他堂堂一个王府的公子,不该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吗?怎么听着倒比寻常人家还苦?   “你以前,过得很不好么?”   萧径寒望着眼前的虚空,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生在王府,怎会过得不好?”   他缓缓道:“我母亲只是王府的一个侍女,听闻是萧阙喝醉了酒,才有了我......”   “可一个侍女生的儿子,又有谁看得起呢?”他自嘲一笑,“更何况,我那所谓的父亲,都不曾看过我一眼。”   裴青玉眼底满是心疼,在床边坐下道:“他们欺负你了?”   萧径寒安静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也还好,很多苦她都自己抗着,没让我知道。”   “可我九岁那年,她没了。”萧径寒垂下眸道,“从那时起,便只剩我一个了。”   裴青玉不自觉抓住了他的手,“阿霁......”   萧径寒回握住他,低低道:“偌大的王府,却无我一处可容身。”   “萧承禹从小就看不上我,见我一次,都要打骂一次。”   “有一年冬天,他把我丢进了水里......”萧径寒笑了一声,说,“还好我命硬,没淹死。”   裴青玉听着他不在意似的话语,心头却针扎一般。   “可是,水里好冷,”萧径寒额头轻轻抵在裴青玉肩上,“冷得我骨头都在疼。”   裴青玉心都要疼坏了,“阿霁......”   “我真的很怕一个人,”萧径寒轻声道,“阿青,你陪陪我,好不好?”   裴青玉心软道:“好。”   萧径寒:“你不要走。”   裴青玉:“我不走。”   萧径寒:“隔壁房顶修好了也不要走。”   裴青玉:“......”   萧径寒:“阿青,我一个人好冷啊......”   裴青玉:“......好吧。” 第45章 帮帮我好不好   这天晚上,裴青玉躺在床上时,才后知后觉想,好像哪里不对?认识自己之前,萧径寒不也是一个人睡的吗?怎么现在就怕冷了?   难不成,先前也有人跟他一道睡?   裴青玉心里顿时酸酸胀胀的,转过脸想去问萧径寒,却见他闭着双眼,气息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裴青玉看着他,不自觉轻轻抬起手,缓缓落在他眉上。   夜里很安静,彼此的呼吸声咫尺可闻。   裴青玉小心翼翼抚过眼前人的眉峰,蹭过他狭长的眼尾,指腹似一点点热了起来......   萧径寒......他在心里喊了一声,指尖微微发颤。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梦里迷迷糊糊,似乎梦见了许多人。   人影幢幢中,他见小时候捡他回去的老先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恍然消散了。   裴青玉在一片混沌中着急喊道:“义父?”   可他寻不见他的义父,却在茫茫中望见了扶风山。   人声喧闹,无数的地瓜堆满寨子,葛老大倏然从地瓜里冒出头来,热情道:“裴先生,吃烤地瓜吗?”   裴青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萧径寒之前跟谁一块睡的问题。   他听见自己问:“阿霁他......平日里跟谁比较亲近?”   葛老大“哈哈”笑道:“程洄啊,他俩关系最好了。”   裴青玉:“好到睡一张床么?”   “对啊,”葛老大回道,“抱着睡呢。”   裴青玉气闷地想,是啊,抱着睡就不冷了。   陡然间,又见寒冬腊月,一个身影“扑通”一下砸入水中,拼命挣扎。   裴青玉心一慌,赶忙想去救他。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脱口喊道:“萧径寒!”   “裴青玉?”   裴青玉蓦然睁开眼,见萧径寒摸着他的脸,掌心带着热意。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做噩梦了?”萧径寒轻声问道,“怎么吓成这样?”   裴青玉还有些未清醒,喃喃道:“梦见你了?”   萧径寒:“......”梦见我吓成这样?!   他脸色一僵,“我这么可怕么?”   裴青玉摇了摇头,“不是,我梦见你掉水里了。”   萧径寒一顿,问道:“是因为我昨晚说的话吗?”   裴青玉也不知道。   “其实,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萧径寒语气轻松道,“我自己都快忘了。”   忘了么?裴青玉想起,之前想带阿霁去河里捉鱼时,他分明很怕水,连河边都不愿靠近,只说着冷。   “我后来也把萧承禹丢水里了,”萧径寒扯起一丝笑道,“他还不知道是我干的,一直在找人呢。”   他揉了揉裴青玉晨起微红的脸,“没事,都过去了,别担心。”   裴青玉蹙眉道:“可你说冷......”   “嗯,”萧径寒凑近了些,说,“两个人暖和一点。”   裴青玉突然想起梦里葛老大说,他跟程洄抱着睡。   他心里又发堵了,随口道:“那让程洄跟你一块睡。”   萧径寒:“......”   萧径寒大为不悦:“干嘛让他跟我一块睡?”他自己没有床吗?   裴青玉:“你不是说,两个人暖和么?”   萧径寒一噎,又道:“那我也不要他。”我还不如多盖两床被子。   裴青玉:“为什么?”   萧径寒顿了顿,找借口道:“他打呼噜,吵死了。”   是因为打呼噜啊,裴青玉还是不太高兴,说:“那你就找个不打呼噜的。”反正寨子里那么多人,总不会都打呼噜吧?   萧径寒看着他道:“就你啊......”   裴青玉一愣,“我......”   “你昨晚都答应我了,”萧径寒道,“睡醒就不认账了么?”   “可我......”裴青玉听着这话,像是说他始乱终弃似的。他转开脸道:“我还要回村里,教孩子念书的。”又不能一直留在这儿。   萧径寒又凑近了些,说:“那我跟你回去。”   他凑得太近,被褥之下几乎与裴青玉挤在一起。   裴青玉一动,忽然硌到了什么,听见萧径寒难-耐地哼了一声。   他一怔,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了?”   萧径寒笑了一声,说:“都是男人,我怎么了,你不清楚么?”   他理直气壮道:“大清早的,不都这样?”   裴青玉面红耳赤,“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   萧径寒:“我是胸口受伤了,那儿又没伤。”   裴青玉:“......”   “裴青玉,”萧径寒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你帮帮我,好不好?” 第46章 你别想不要我   裴青玉耳尖一阵发烫,躲着就要翻身下床,“你......你自己弄。”   萧径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又一手揽住他的腰,禁锢着不让他跑,哑声道:“我自己弄没用。”   可裴青玉没他那么厚的脸皮,挣扎道:“不行,我......我不会。”   萧径寒忽然一声痛哼,可怜道:“疼......”   裴青玉以为是碰到他伤口了,顿时不敢动了。   萧径寒看着他,问道:“真的不行么?”   裴青玉目光躲闪,“不行。”   “可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萧径寒缓缓道,“还记得么?”   裴青玉一愣,想起上回他为了看伤口,扯了萧径寒的衣衫,这人说要看回去,他不肯,便答应了可以换一个。   可萧径寒这时提起,难不成是......   裴青玉心头一咯噔,“你、你要......”   “对,”萧径寒眸色一深,抓着他的手,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就要这个。”   裴青玉指尖一颤,脸都红透了,“不......”   “裴青玉,”萧径寒沉沉地盯着他,“你可是读书人,说话不算数么?”   “不是,”裴青玉试图劝他,“能不能换一个?”   萧径寒:“不能。”   裴青玉:“可是......”   “就一次,好不好?”萧径寒额头抵在裴青玉颈边,呢喃道,“阿青,我难受,好难受。”   裴青玉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会儿,终是小声道:“那你把眼睛闭上。”   萧径寒唇角勾起,听话道:“好。”   他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心上人的青涩与生疏,紧张与无措。   心潮翻涌。   原来真不会啊......他气息不稳地想,忍了一会儿,无奈又好笑道:“你要折磨死我么?”   裴青玉脖子都红了,咕哝道:“我说了不会的,是你非要......”   萧径寒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嗓音沙哑道:“那我教你。”   窗外日光愈盛,明媚和煦。   屋内纱帐飘动,掩住意味一声声意味不明的闷哼。   萧径寒抓着裴青玉的手,在周身热潮中涌动混乱,情难自抑之际,蓦然覆上了裴青玉的唇。   “唔......”裴青玉下意识推着身上的人,却被紧紧圈住,无法动弹。   良久,萧径寒才缓缓放开了怀里的人。他喘息不止,心动不止,满腔热烈就要宣之于口,“裴青玉,我......”   裴青玉却猛然推开了他,下床就跑了。   “裴青玉!”   裴青玉头也没回,慌慌忙忙打开房门逃了。   是我太心急了么?萧径寒看着空荡荡的房门,摸着床褥上残存的温热,心想,我是不是吓到他了?   不一会儿,程洄急匆匆跑来道:“主子,裴先生说要回去了!”   萧径寒:“......”   寨子门口,暗卫甲乙丙苦口婆心地劝裴青玉不要走。   暗卫甲:“先生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暗卫乙:“是有人欺负先生吗?”   暗卫丙:“啊?谁?!”   “不是,”裴青玉有口难言,只好道,“我要回去教孩子念书。”   暗卫甲:“程哥不是请了个先生回去了吗?”   暗卫乙:“他教得不好吗?那再请一个。”   暗卫丙:“嗯嗯!”   裴青玉只能继续道:“毛驴......我还要回去喂毛驴。”   暗卫乙转头就踹了暗卫甲一脚,骂道:“还不快去帮先生喂毛驴!”   裴青玉还没来得及说话,暗卫甲就一阵风似的蹿走了。   暗卫乙:“先生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暗卫丙:“对对,我也会做!”   裴青玉:“......”   “裴先生!”这时,程洄扶着萧径寒走了过来。   裴青玉只看了他一眼,便避开了目光。   萧径寒盯着他,让程洄他们先走了。   寨门外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时无话。   晨风拂过裴青玉素白的发带,落在他颈边。   萧径寒的目光随着他的发带荡了荡,开口道:“你要躲我,是不是?”   裴青玉攥着袖口,顿了顿道:“你的伤记得换药就行,我又不是大夫,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萧径寒不禁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走了,我还会好好养伤么?”   他猝然一手狠狠抓在伤口上,鲜血渗出,染红了纱布。   裴青玉脸色一白,“萧径寒,你干什么?!”   “我说过,捡了我,就不能丢了,”萧径寒手上越发用力,胸口血色愈发淋漓,“裴青玉,你别想不要我。” 第47章 哪儿也别想去   那鲜红的血色刺得裴青玉眼睛发疼。他一把拉开萧径寒抓在伤口上的手,喊道:“别抓了!”   萧径寒痛得额上都渗出了细汗,唇色也显得苍白。可他却仍旧扯出一丝笑意,不容拒绝道:“那你不许走。”   裴青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走不走,忙回头去喊人,“大夫呢?!快找大夫!”   程洄听见声音,跑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娘呀,发生什么事了?!   他立马警觉,抽出腰间的剑道:“有刺客吗?!”   暗卫乙和丙也急忙蹿出来,“什么刺客?!哪里来的刺客?!王府吗?”   裴青玉:“......”   半炷香后,老大夫坐在床边,一边给床头的萧径寒包扎,一边纳闷道:“前两天不是好多了吗?怎么又严重了?”还流了这么多血。   裴青玉沉着脸站在一旁,冷冷道:“他自己抓的。”   老大夫,程洄:“......”   老大夫尴尬道:“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哈,抓不死......”   裴青玉的脸更沉了。   程洄忙道:“不小心的,主子不是故意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萧径寒道:“我就是故意的。”   程洄:“......”要不还是让裴先生打死你吧。   房内一时安静极了,似乎连轻微的风声都拂面可闻。老大夫如坐针毡,一包扎完,拎起药箱就匆匆告辞了。程洄装模作样要去送他,跟着他一块跑了。   裴青玉也要走,可一动,就被萧径寒拉住了手。   “裴青玉,”萧径寒抬眼看着他,“你为何这般生气?”   “我不该生气吗?”裴青玉转过脸,恼道,“你怎能这样伤自己?!”   “哦,”萧径寒悠悠道,“原来是气我伤自己,不是气我不放你走。”   他唇角扬起,“裴青玉,你这么在乎我?”   裴青玉有些不自在,挣了挣手道:“我没有,你放开。”   萧径寒忽地一用力,把人压在了床上。   “没有么?”他紧紧盯着身下的人,“那你为何突然要走?”   裴青玉目光躲了躲,“我就是......想回去了。”   “是么?”萧径寒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缓缓道:“我今日,教得可好?”   裴青玉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热意烧上了脸,“你......”   “你要走,是羞了,还是怕了?”萧径寒逼近他,“今早混乱的又何止我一人,你那时,也同我一样,是不是?”   裴青玉下意识要否认,“我没有......”   萧径寒低下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碰到了。”   裴青玉一怔,耳尖发烫,“你!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萧径寒理直气壮道,“你读过那么多书,难道没读过’食色,性也’?”   他抓着裴青玉的手心挠了挠,低声道:“怎么,裴先生不曾干过这事?”   裴青玉脸色越发红了,又说不过他,只能挣扎道:“不关你的事,你放开。”   萧径寒没放,“放开你就跑了。”   裴青玉怕碰到他伤口,也没敢挣得太大力,只好道:“我不下山行了吧。”   萧径寒:“那就在这儿陪着我。”   裴青玉却道:“不行,我要去补屋顶。”   萧径寒没听明白,“补什么屋顶?”补屋顶用得着你去?   “隔壁客房,”裴青玉道,“我以后去那儿睡。”不在这儿睡了。   萧径寒却笑了,懒懒道:“不用,补了也没法睡。”   裴青玉眉头一皱,不解道:“为什么?”   萧径寒:“因为我会把隔壁的床拆了。”   裴青玉:“......”   萧径寒戏谑道:“那屋顶一直没人补,你当是为什么?”   “你!”裴青玉气道,“那我就去跟其他人一起睡!”   萧径寒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却森冷无比,“我看谁敢。”   裴青玉脱口就道:“程洄......”   萧径寒笑得更深了,“你觉得他敢?”   裴青玉一下没了底气,又道:“那葛大哥......”   “他要是还想要他的地瓜,”萧径寒凉凉道,“就只能把门锁好,谁也不许放进屋。”   裴青玉:“那我就铺地上睡!”   萧径寒:“那我就铺你边上睡。”   裴青玉:“......”   裴青玉见他跟个无赖似的,忍无可忍道:“你还讲不讲理了?!”   “我一个山匪,要讲什么理?”萧径寒捻起他颈边的一缕发,一字一顿道,“裴青玉,除了我的床,你哪儿也别想去。” 第48章 抱一下就不疼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裴青玉耳边,他怔怔地睁着眼,一时忘了反应。待回过神来,热意攀上脖颈,羞恼不已,他一急,猛地一抬脚。   然后,就听萧径寒一声痛哼,脸色都变了。   裴青玉:“......”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事吧?”   萧径寒缓了缓,无奈道:“踢坏了怎么办?”   裴青玉见他似乎没事了,撇开脸嘀咕道:“那也是你活该。”   “我是活该,”萧径寒凑近他,低声笑道,“我是问,你怎么办?”   裴青玉脸一红,怒道:“胡言乱语!”   “萧老弟!”门外骤然传来葛老大急吼吼的喊声,“听说你的伤又加重了,没事吧?!”   裴青玉还被萧径寒压着,急道:“快放开,葛......”   可他还未说完,葛老大就已一脚踏入了房内,“萧......”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抱在床上的两人,愣了愣,尴尬道:“忙、忙着呢?”   “不是......”裴青玉正要解释,却被萧径寒一手捂住了嘴。   “对,”萧径寒笑着对葛老大道,“麻烦葛大哥关下门。”   “好、好,”葛老大连忙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了,还不忘嘱咐道,“哎呀,伤还没好呢,悠着点。”   裴青玉:“......”   裴青玉一把扯开萧径寒的手,“你胡说什么?”   “哪里胡说了?”萧径寒无辜道,“不用关门么?”   他又恍然大悟般道:“哦,你不怕人看?”   “不是!”裴青玉都要被他绕晕了,“不是关门的事......”   萧径寒:“那不关了?”   裴青玉:“要关!”   萧径寒点点头,“嗯,咱们不给别人看。”   裴青玉:“......”是不是哪里不对?   萧径寒这一闹,裴青玉也不敢扔下他一走了之了。   可他也被萧径寒吓着了,每回换完药就跑,生怕跑慢了,又被萧径寒压在床上戏弄。   然而,白日里能躲,晚上也还是得回来。   他也不好去打扰别人,只能多要了一床被褥挡在中间,叫萧径寒不许乱动。   萧径寒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看着那被褥笑了笑,又可怜道:“阿青,我伤口疼。”   裴青玉连忙要去看他的伤,“怎么了?”   萧径寒:“兴许抱一下就不疼了。”   裴青玉:“......”   裴青玉收回手,背对着他躺下,无情道:“那你还是疼着吧。”   萧径寒:“阿青,你好狠的心。”   裴青玉没理他,闭上眼睡了。   可第二日醒来,挡在他们之间的被子早不知哪儿去了,而萧径寒搂着他的腰,春风满面道:“醒了,睡得可好?”   裴青玉在床上摸了摸,“......这儿的被子呢?”   萧径寒:“你扔了。”   “扔了?”裴青玉转头一看,那被子果真安安静静躺在床脚下。   “你说冷,”萧径寒脸不红,心不跳道,“我给你盖被子,你又不要,只往我怀里钻,抱着我不撒手。”   他装模作样轻叹道:“我又怕你着凉,能怎么办?”   裴青玉:“......”你骗我的吧?   “没骗你,”萧径寒见他一脸不信,信誓旦旦道,“我若是撒谎,就让程洄天打雷劈。”   程洄酒醉才醒,就听见天边一声雷鸣,轰隆隆的。   要下雨了吗?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晚些时候,他去找萧径寒,说靳慕回来了。   萧径寒眉头一挑,“被二公子赶出来了?”   “不是,”程洄道,“我昨儿灌了他一夜酒,趁他醉了才问出来,他亲了二公子,没脸见人家,自己跑回来的。”   萧径寒哼道:“都给他扒光送床上了,就只是亲了?没出息。”   程洄:“......”你倒是出息了,裴先生现在见着你,跑得可快了。   可这话他不敢说,怕被他家主子捆起来打,只能附和道:“就是就是,真是块木头,我都替二公子着急!”   萧径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萧寄言不木头么?”   程洄一懵:“啊?”   “至少,靳慕还知道自己喜欢谁,”萧径寒道,“萧寄言怕是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程洄一脸兴奋,“二公子也喜欢老靳,但他自己不知道?”   萧径寒:“你高兴什么?你也喜欢?”   “不不不!”程洄头都要摇掉了---我就是八卦一下。   他又想起了还在别院的张婶,“对了,老靳还见到张婶了,说她很担心你,问你又去哪儿了?怎么不回别院?”   萧径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跟她说,我不会再回那儿了。”   “她若是愿意来扶风山,就接她过来,若是想留在别院,就让萧寄言多照拂些。”   程洄点点头,迟疑道:“主子,王爷谋反的事,咱们就不管了吗?”要是真的跟朝廷打起来,又要死多少人?这太平盛世的,又是何必呢?   萧径寒淡淡道:“就算我真不想管,他又如何会信?现下不过是互相拖着罢了。”   他抬眼看向窗外,忽然没头没尾道:“算算时日,他们也该来了。”   程洄一头雾水,“谁啊?”   萧径寒悠然一笑,“大宝。”   大宝?程洄疑惑地想,大宝就自己一只鸟,怎么叫他们?再带一只大宝回来吗?   山道上,一女子策马疾行。   她一身利落打扮,未着长裙,未施粉黛,眉宇间反倒多了几分洒脱与英气。   她在路口勒马停下,转头对肩上的鹦鹉道:“大宝,你先回去找萧径寒,我去看看干娘。”   大宝咕咕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往扶风山飞去。   山林繁茂,又高又远,它一路歇歇停停,毛都掉了不少,终于在傍晚前,落在了萧径寒窗前。   它才站稳,就听屋里萧径寒道:“阿青,药好苦啊......”   阿青?它顿时精神一振。   它听见另一人道:“苦也得喝,不喝伤怎么能好?”   大宝张口就嚷嚷道:“摸屁股就好了!”   萧径寒,裴青玉:“......” 第49章 那你喂我喝药   裴青玉顺着声音望去,见窗边一只绿色的鹦鹉张开翅膀,兴高采烈地对着他叫道:“阿青!屁股!”   裴青玉:“......”   裴青玉转头去问萧径寒:“你养的?”   萧径寒当机立断道:“不是,不认识。”   他喊道:“来人,把这癫鸟抓走!”   大宝喳喳叫道:“你才癫!是你说......咕!”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蹿过来的暗卫甲一把捂住了鸟嘴,抓着跑了。   裴青玉看着他们跑远,感慨道:“这鸟颇有灵性。”   萧径寒点头道:“嗯,它虽然癫,但话也没说错,摸......”   裴青玉知他没好话,端着药碗就堵上他的嘴,“喝药。”   “阿青,你越发凶了,”萧径寒推开汤药,眼巴巴地看着他,“先前还会买蜜饯哄我,现在苦也不管我了。”   裴青玉:“你想吃蜜饯,叫人去买就是了。”寨子里那么多人,你又不许我下山。   “我不是想吃蜜饯,”萧径寒叹道,“我就是想你哄哄我。”   他这般直接,裴青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转开脸咕哝道:“哄什么,又不是孩子。”   “算了,”萧径寒丧气道,“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哄过我,是我想太多了。”   裴青玉想起他小时候的孤苦,又受尽欺负,不禁有些心软,迟疑道:“那你要怎么哄?”   萧径寒眼神一亮,“摸......”   裴青玉:“不行!”   “我还没说完呢,”萧径寒逗他道,“你怎知是摸哪里?”   裴青玉:“......哪里都不行。”   萧径寒笑了笑,说:“那你喂我喝药吧?”   裴青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手又没伤。”为何要我喂?   “也是,”萧径寒点了点头,裴青玉以为不用喂了,却听他不要脸道,“那你用嘴喂吧。”   裴青玉:“......”   裴青玉舀起一勺子药汤就往他嘴里灌,“喝吧。”   萧径寒咽下泛苦的药,继续道:“手我自己有。”   裴青玉:“嘴你也自己有。”   萧径寒:“我的嘴又不能喂自己。”   裴青玉恼道:“那你自己喝!”   萧径寒怕他真生气了,忙道:“好好,用手喂也行。”用嘴的以后再说。   脸皮真薄,他看着人想,可脸红起来真好看。   “萧老弟,”这时,葛老大又跑了进来,兴冲冲道,“外边有个美人找你!”   萧径寒:“美人?”   裴青玉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说:“自己喝。”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萧径寒:“......”   “裴先生?”葛老大见裴青玉似乎有些不高兴,才想起来之前见他跟萧径寒在床上抱一起,顿时一拍脑门,拦道,“哎呀,我说错了,没裴先生美,不是,不一样的美!”   裴青玉赧然道:“葛大哥莫要胡说。”   “真的,”葛老大急吼吼解释道,“她是女的,你是男的,不一样!”   萧径寒禁不住笑了一声,对裴青玉道:“你也见见她,不就知道了?”   裴青玉抬脚往外走,嘟囔道:“她是来见你的,与我何干?”   可早晚要见的......萧径寒唇角一扬,捂着伤口下了床,对葛老大道:“请她去前厅吧。”   姚梓衣在厅内转了一圈,才见萧径寒病怏怏走了进来。   “倒是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姚梓衣打量了他一番,放心道,“死不了就行。”   萧径寒在一旁坐下,悠悠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姚梓衣:“那恭喜发财,早生贵子。”   萧径寒:“生不了。”   “又没叫你生,”姚梓衣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说,“娶媳妇没?听说这是京城卖得最好的胭脂,给你媳妇当见面礼。”   萧径寒接过那盒胭脂,想起裴青玉脸颊微红的模样,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用不上。”   “她也不喜欢抹胭脂水粉?”姚梓衣如遇知己,立马从腰间拔出两把匕首,“给她挑一把,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萧径寒:“......”   厨房里,裴青玉心不在焉地熬着药,见暗卫丙跑进来翻茶叶,说是要给前厅那姑娘泡茶。   裴青玉忍不住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   暗卫丙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他想了想,道:“我听见她跟主子说,什么早生贵子?”   裴青玉指尖一颤,喃喃道:“什么?”   暗卫丙:“啊!还有娶媳妇!”   裴青玉:“......” 第50章 成亲准备什么   萧径寒看着姚梓衣手里的两把匕首,接过其中一把道:“那我便代他收下了。”   “你媳妇呢?”姚梓衣道,“你们的喜酒我也没喝上,可要......”   萧径寒笑了一声,说:“还没成亲呢。”   “什么?”姚梓衣皱眉道,“没名没份的,你就让人家跟着你啊?”   她不悦道:“不行,该有的礼数都得有,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萧径寒:“他不是......”   “干娘走得早,”姚梓衣打断他道,“长姐如母,这事就我替你办了吧。”   萧径寒好笑道:“你才大我几个月。”   “反正就这么定了,”姚梓衣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北境了,再回来都不知是何时了,趁着这机会,先把你的喜酒喝了。”   她说着说着也饿了,转头道:“我去找点吃的。”   萧径寒道:“我叫人给你送点心过来。”   “不用麻烦,”姚梓衣抬脚往外走,“厨房在哪儿?我自己去。”   姚梓衣走到厨房外,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蹲在灶边,扇着一个小炉子,好像是在熬药。   这山匪窝,还有这么斯文清秀的人?她想,许是这寨子的账房先生,萧径寒这小子倒是会找,管账的都这么好看。   “这位先生,”姚梓衣走进去道,“可还有吃的?”   裴青玉抬起头,见那姑娘英姿飒爽,不是这寨子里见过的人,便知她就是来找萧径寒的那位“美人”。   “有的。”他站起身,端过灶上的一盘点心给她。   “多谢。”姚梓衣咬着糕点,也蹲在一边,看着“呼呼”冒气的炉子,问裴青玉道,“你在熬药吗?”   裴青玉点点头。   姚梓衣想起萧径寒那一胸膛的纱布,“给萧径寒熬的?”   裴青玉扇炉子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提起萧径寒,姚梓衣就想到了该操办成亲的事。   可她也没成过亲,不知道成亲该准备些什么。   她想了想,问裴青玉道:“你成亲了吗?”   裴青玉一愣,“......还没。”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没有啊,”姚梓衣发愁道,“那你知道成亲要准备些什么吗?”   裴青玉手中的扇子险些握不住,“成亲?”   姚梓衣:“对啊。”   裴青玉又想起了暗卫丙说,听到什么早生贵子,娶媳妇的话。   可他却像不死心似的,犹豫道:“是......谁要成亲?”   姚梓衣:“萧径寒啊。”   裴青玉手一松,扇子“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姚梓衣也没在意,吃着点心念叨道:“要先做喜服吧,还有喜糖......”   可她说什么,裴青玉有些听不清了。   他在那个混乱的清晨,隐约猜到了萧径寒藏在吻里的心意,吃惊之余心慌又无措,更因自己的失态而急着逃走。   然而,他于萧径寒,或许也是一时新鲜罢了,就算萧径寒要成亲,要与一女子过寻常日子,也是人之常情。   裴青玉捡起地上的扇子,顿了顿,忽然用力扇了一下炉子里的火。   可是好气啊,好想打他两巴掌!   靳慕在劈柴。   他一斧子下去,在心里念道,公子生气了。   又一斧子下去---公子没生气。   又一斧子......   他还没数完,就见暗卫甲慢悠悠走过来道:“靳哥,不好了,程哥去别院接张婶,被二公子抓了。”   靳慕一懵,“二公子抓他做什么?”   暗卫甲:“二公子说,你要是不回去,他就把程哥吊起来打。”   靳慕:“......”   王府别院,萧寄言坐在榻边,看着眼前黑白交错的棋盘,指间捻起一颗棋子,却良久未动。   半晌,他开口道:“他真会来?”   一旁的程洄绑着手脚,连连点头道:“会的会的,二公子放心。”   萧寄言抬手落下棋子。   他本是想逮靳慕的,谁知好几日过去了,想逮的人没逮着,却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翻墙进来的。   程洄和暗卫甲也很冤,明明是来找张婶的,可没走几步,就被二公子绑了。   萧寄言不认得他们,还以为是贼,喊人就要送官府。   程洄急忙道:“误会误会,我们是靳慕的好兄弟!”   萧寄言眉头一拧,“他在哪儿?”   “在山上呢,”程洄道,“我们马上去叫他过来!”   暗卫甲:“没错没错!”   萧寄言却不太信,“我怎知你们是不是骗我的?”   “这个简单,”程洄指着暗卫甲就道,“二公子把他留下,要是老靳没来,你就把他吊起来打。”   暗卫甲:“......”程哥,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萧寄言沉吟道:“倒也行。”   “那麻烦二公子解下绳子,”程洄眉飞色舞道,“我一定马不停蹄,快马加鞭,把老靳送过来!”   萧寄言看了他一眼,说:“你留下,他去找靳慕。”   程洄:“......”   “哎呀,二公子真是英明,”暗卫甲立马道,“我一定比他快马加两鞭,把靳哥送过来!”   于是,解了绳子的暗卫甲,扭头就跑了,跑得兴高采烈,一点儿也不担心程哥被吊起来打。   “可已经两日了,”萧寄言抬眼瞥向程洄,“你真不是骗我的?”   “没有没有,”程洄连忙道,“是太远了,来来回回的,总要些时日的是不是?”   萧寄言收回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道:“都是骗子,还说不会走......”   程洄下意识点头附和道:“就是,怎么可以亲了人就跑?”   萧寄言一怔,“你怎么知......”   他脸颊发烫,“他跟你说的?!”   程洄:“......对。”只不过是灌醉了说的。   萧寄言抓着棋子,又气又恼,“他还说什么了?!”   程洄赶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可萧寄言还是气,忍了忍,骂道:“混蛋!”   “啊对对对,他就是混蛋,”程洄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太便宜他了!”   他义愤填膺道:“好歹要亲回来啊!”   萧寄言:“......” 第51章 穿喜服做什么   萧径寒在房里等裴青玉。   他喝药的时辰就要到了,平日里裴青玉怕他偷偷把药倒掉,都要盯着他把药喝完的。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裴青玉进来。   去哪儿了?萧径寒纳闷地想,是药还没熬好么?   忽然,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萧径寒脸色一喜,“裴......”   然后,他就见暗卫丙端着药走了进来。   萧径寒眉头一皱,“裴青玉呢?”   暗卫丙:“噢,先生说有事,叫我送药过来给主子喝。”   他说着就把汤药递到萧径寒跟前。   萧径寒一看,那药黑乎乎的,跟熬糊了似的。   萧径寒:“......这是他给你的?”   暗卫丙点点头,“先生说,要看着你喝完。”   萧径寒:“......”这是要毒死我么?   他接过那碗药,顿了顿,突然指着门口道:“有猪!”   暗卫丙转头就去看,“啊?在哪儿?什么猪?”   萧径寒抬手就把药泼进了一旁的盆景里。   “哦,看错了,”他把碗给回暗卫丙,问道,“裴青玉在哪儿?”   裴青玉在劈靳慕没劈完的柴。   靳慕听完暗卫甲的话,就匆匆忙忙走了。   暗卫甲想起张婶还没接回来,也一道回去了。   裴青玉路过,见柴还没劈完,自己也不知该去干嘛,便索性卷起袖子,“哐哐”劈柴。   可他力气小,这山里的木头又大,劈得十分费劲。   他心里很乱,一会儿想起萧径寒抓着伤口说,裴青玉,你别想不要我。   一会儿又想起姚梓衣笑着说,萧径寒要成亲了......   他该高兴才是,萧径寒要成亲了,他也可以回去了,回到学堂继续当他的教书先生,彼此安稳一生。   可为何心口酸涩,又忍不住气恼?   那人既要成亲,又对他胡言乱语什么,那些话是张口就能说的吗?   裴青玉气得一斧子把木头劈成了两半,“浪荡,轻浮!”   “骂谁呢?”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笑意。   裴青玉没回头,只是一顿,又继续劈柴。   萧径寒走过来,拉住他道:“怎么在干这个?别弄了。”   裴青玉躲开他,淡淡道:“那我该干什么?”   萧径寒见他似乎有些不对劲,温声道:“怎么了?”   裴青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见到姚姑娘了。”   萧径寒也没多想,笑了笑道:“我还想着带你去见她呢。”   裴青玉见他提起姚梓衣就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说了......成亲的事。”   萧径寒一愣,没想到姚梓衣说办就办,这么快就跟裴青玉说了,这不得吓着他?   “她向来风风火火的,”萧径寒解释道,“你若是不愿......”   你要成亲,我愿不愿又有什么干系?裴青玉垂下眼,低声道:“没有,你愿意就行。”   萧径寒怔了怔,继而一把抓住他的手,欣喜若狂道:“你当真愿意?!”   能跟姚姑娘成亲,就这般欢喜么?裴青玉心头愈发苦涩,低低“嗯”了一声。   萧径寒又惊又喜,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好,我还以为你不愿......裴青玉,我太高兴了!”   他拉着裴青玉道:“走,咱们先去找人做喜服。”   你们的喜服,还要我去?裴青玉气得一下甩开了他的手,“我就不去了。”   “那怎么行?”萧径寒搂住他,低声笑道,“虽说我抱多了,也知道尺寸,可还是得去量一量,才更合身,是不是?”   裴青玉一懵,“又不是我穿,怎么要我合身?”   萧径寒也懵道:“怎么不是你穿?”难道就我一个人穿?哪有这样成亲的?   “不是,”裴青玉道,“你们成亲,我穿喜服做什么?”三个人一块拜堂啊?   “什么你们?”萧径寒纠正他道,“是我们。”   “我们?”裴青玉愣住了,真要三个人一块拜堂?!   “你既要了姚姑娘,就该一心对她,”他气恼道,“怎可......荒唐!”   萧径寒一震,冤枉道:“什么要了她?她是我娘的义女,与我如姐弟一般!”   姐弟?裴青玉茫然道:“可她说......你要成亲了?”   萧径寒点头道:“嗯,她说不能让你没名没份地跟着我,委屈了你,让咱们赶紧把亲事办了。”   裴青玉呆了呆,又默默走回去劈柴,“无、无事了。”   “怎么无事了?”萧径寒悠悠道,“裴青玉,你方才可是答应了,要与我成亲的。”   裴青玉:“......”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52章 回不到从前了   裴青玉万分窘迫,辩解道:“我以为,是你与姚姑娘成亲。”   萧径寒看着他,目光深深,“我与别人成亲,你就这般同意了?”   裴青玉没看他,只是敛着眸道:“你自己的事,自然是你愿意就好。”   “哦,是么?”萧径寒拉长了语调道,“那你为何要叫人送那熬糊了的药给我喝?不是生气了?”   裴青玉:“我......”   “方才还骂我浪荡,轻浮,不是气我亲了你,却又转头要去娶别人?”萧径寒在他跟前蹲下,凑近他道,“裴青玉,你分明心里有我。”   裴青玉眸光一颤,眼底似有讶异,又似有困惑,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心里有没有萧径寒。   “想不明白么?”萧径寒指腹蹭上他细腻的脸,一点点靠近,喷薄而出的气息纠缠在彼此间,“要不我帮帮你?”   他呢喃着,倾身想印上近在咫尺的唇,却吻在了掌心上。   他一怔,望着抬手挡在唇边,眼底微微泛起涟漪的裴青玉。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他清楚地看见,落在裴青玉眼中的自己。   满眼都是他萧径寒的模样。   他轻笑了一声,唇齿吻上裴青玉温暖的掌心。   裴青玉不自觉要收回手,却被萧径寒一把抓住。   掌心湿润,柔软的唇细细吻过,又张口咬了一下。   裴青玉整个人失神地僵着,听见萧径寒含笑道:“我等你想明白。”   “裴青玉,不要让我等太久。”   靳慕赶到别院时,一翻上院墙,就见程洄好好地坐在房内桌边,大口咬着鸡腿,面前还摆着一桌好菜,吃得心满意足。   靳慕:“......”不是说,要吊起来打吗?   “老靳这人啊,是个死脑筋的,”程洄念叨道,“八成是怕二公子厌恶他,才跑回去躲起来的。二公子若是舍不得他,说清楚就好了。”   萧寄言坐在一旁,颇为不自在道:“谁舍不得他了?”   “啊对,”程洄改口道,“这人木头似的,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他数落道:“都是老靳的错,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了呢?这不抓回来好好教训一番,以后不得更放肆?!”   萧寄言沉默地想,我没想要教训他。   那又为何要找他回来呢?他既已认了萧径寒做主子,便也不必留在他萧寄言身边了。   可他不在的这两年,萧寄言独自待在这别院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心头空荡荡的。   或许是习惯了,萧寄言想,靳慕陪着他那么多年,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可他又想起,他先前有个侍女,跟着他的时日不比靳慕短。后来那侍女有了心上人,他便给了她一笔银子,放她去成亲了。   几年过去了,自己也不曾想念那女子,甚至都快忘了她的模样......   “老靳!”   萧寄言胡乱想着,就听程洄突然喊道:“你可算来了!”   他抬眼,见靳慕静静地站在门口,脸上戴着半边面具,遮住了额角的那道疤。   程洄两手抓起还没吃完的那只鸡,站起来道:“那我先去找张婶了,别让她等急了。”说着撒腿就跑了。   他跑到外边,见暗卫甲趴在墙上探头探脑的,顿时怒道:“你下来!”   暗卫甲吓得头一缩,干笑道:“程哥,鸡好吃吗?”   “吃你个头!”程洄骂道,“你是跑地里去挖老靳了吗?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   暗卫甲:“我轻功不好,跑得慢......”   “慢什么慢,就你跑得最快了!”程洄道,“要不是我机灵,早被二公子吊起来打了!”   暗卫甲嘀咕道:“那你还说,让二公子把我吊起来打呢。”   “我那不是哄二公子的嘛,”程洄面不改色道,“二公子人那么好,怎么舍得打你呢?”   暗卫甲:“......”程哥,你脸皮比主子还厚。   靳慕站在门边没动,似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入了面具之下。他压着声音道:“公子......”   萧寄言盯着他,忽然开口道:“你过来。”   靳慕不明所以,往前走了几步。   萧寄言:“再过来些。”   靳慕只好又走了两步。   萧寄言蓦然扑过来,一把将他压在了地上。   靳慕:“......公子,你做什么?”   萧寄言抬头看了一眼程洄逃走的方向,道:“他说的,这样你才跑不了。”   靳慕无奈道:“你先起来,我不......”   “骗子,”萧寄言打断他道,“你上回也说不走的,还不是跑了。”   靳慕一时无言以对。   萧寄言抬起手,轻轻揭下他脸上的面具。   那疤从额角延入墨黑的发中,虽已结痂,萧寄言却仿佛能看见当初那鲜血淋漓的模样。   他指尖微抖,抚上那处伤,轻声问道:“疼不疼?”   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与细微的痒,靳慕喉间动了动,低哑道:“不疼了。”   萧寄言垂下眼,缓缓道:“当初是我无用,护不住你。老三救了你,你跟着他,也是应当的。”   “可我......”他一手拽着靳慕的衣襟,艰难道,“你若愿意回来,我......”   靳慕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定定地看着身上人道:“公子不是已然知晓我的心思了吗?”   萧寄言耳根发烫道:“我可以不计较你亲......的事,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靳慕:“可我不能。”   萧寄言一愣,“什么?”   靳慕忽地抬手揽住他的腰,蹭了他一下。   萧寄言瞳孔一震,血色似潮水般涌上脸颊,“你、你怎么......”   他慌乱地想从靳慕身上下来,却被靳慕紧紧扣住,挣扎不开。   “公子,”靳慕圈着他的腰身,一字一顿道,“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现在这般,我想抱公子,想亲公子,想与公子......”所有的念想疯狂滋长,泛滥不止,渴望不止。   他胸膛起伏着,无处宣泄的热烈烧得他口干舌燥,“若要我心无杂念地留在公子身边,我做不到。” 第53章 那叫嫁妆也行   萧寄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你......可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对公子有了这般心思,”靳慕望着眼前人,低声道,“可从想明白的那一日起,待在公子身边,我便管不住自己。”   他喉间动了动,抑不住道:“每日可以见着公子,我很欢喜,可只能看着公子,亦是万分煎熬。”   萧寄言诧异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惊疑与茫然,“你是不是,久不与人亲近,弄错了?”   靳慕收紧了揽在他腰间的手,“公子觉得,我是弄错了?”   萧寄言微拧着眉道:“你还未成亲,许是......”   他话音未落,骤然一阵翻转,后背抵在了地面上。   “你......唔!”   灼热的气息闯了进来,碾过唇齿,往更深处纠缠。萧寄言脑子一片混沌,连挣扎都忘了,只是下意识攥紧了身上人的衣襟,呼吸愈发急促。   靳慕把人抱得更紧,贴得更近。心头的滚烫一旦泄出,便如何也止不住。他不知足地吞下心上人轻颤的尾音,一手扯开雪白的腰带,摸入衣下......   陌生的触感惊得萧寄言一抖,张口就咬了一下。   靳慕唇上一痛,猛然回过神来。   “公子......”   身下的人衣衫凌乱,平日里略泛白的唇,此刻却湿润嫣红,因喘息而微微张合着,一双眸也似蒙了水雾。   靳慕只看了一眼,心中愈发燥热。   他忙放开萧寄言,跪在一旁道:“属下该死!”   萧寄言怔怔地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才撑着坐起身。他似还未缓过来,胸口伏动,平复着呼吸。   “是我心存妄念,对公子不敬。”靳慕声音发哑道,“可公子于我,绝非是一时孤寂的错觉。这世间之人千万,我心中,惟有公子一人。”   萧寄言指尖一颤,没有说话。   靳慕低下头,压抑道:“我已不能如从前般待公子,若公子有气,我愿随公子处置。”   萧寄言抬眼看着他额角的那道疤,沉默良久,终是移开目光,喃喃道:“你走吧。”   靳慕一顿,而后行礼拜别,一言不发地走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满院归于寂静,萧寄言失魂般转过脸,见地上靳慕遗落的半边银白面具。   他抬起手想去捡,却又在半空停住了。   “他不回来了,”他呢喃道,“不会回来了......”   程洄和暗卫甲蹲在萧寄言院子外,烧鸡才吃完,就见靳慕走了出来,一脸黯然。   “老靳,”程洄跑过去道,“你怎么出来了?”   暗卫甲抻着脑袋往里瞧,“二公子呢?”   靳慕摇了摇,慢慢走了。   程洄摸着下巴纳闷道:“二公子怎么把人放走了?”   暗卫甲:“是不是靳哥又自己跑了?”   程洄:“那二公子肯定喊人追出来了。”   暗卫甲点头道:“也是。”   “算了,”程洄叹气道,“先去找张婶吧。”耽误了这些天,要是主子生气就惨了。   萧径寒没生气,倒是姚梓衣有些生气。她乐颠颠地准备着成亲的事,喜糖都要找人做了,萧径寒却跟她说,先不成亲了。   “什么?!”姚梓衣怒道,“怎么不成亲了?!你始乱终弃啊?!”   “不是,”萧径寒被她吼得耳朵疼,“是他不愿意。”   “她不愿意?”姚梓衣一愣,又一惊,“难不成你是强迫人家的?!”   萧径寒抬头望天,辩解道:“不是,他心里有我的。”   姚梓衣:“心里有你怎么不跟你成亲?!”   萧径寒一噎,“他......他还没想明白。”   姚梓衣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她似想到了什么,震惊道:“我这几日都没见着你心上人,不会是你把人关起来了吧?!”爱而不得,就要身不要心了?   萧径寒无奈道:“没有,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姚梓衣疑惑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萧径寒:“你不是还与他说了成亲的事?”   “哪有?”姚梓衣道,“我就跟你的账房先生说了......”   她话音一顿,蓦然反应过来,“他就是你的心上人?!”   萧径寒“嗯”了一声。   姚梓衣:“男的?”   萧径寒又“嗯”了一声。   姚梓衣脸色凝重。   萧径寒不悦道:“怎么,不行?”   姚梓衣懊恼道:“亏我以为能有个好姐妹了,原来是个男的!”   萧径寒:“......”   “主子!”这时,暗卫乙匆匆赶来道,“王爷似乎已发现姚姑娘他们入了虞南,正在城中大肆搜捕。”   姚梓衣眉头一皱,“这么快?此次为掩人耳目,我命他们前后零散而来,或扮作商贩货郎等,原以为能多藏些时日,没想到虞南王这便发现了。”   “萧阙蓄谋已久,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萧径寒沉吟道,“看来,不能再等了。”萧阙也不会等了。   扶风山终究无法就这般安宁下去。   这一日,裴青玉在房中等到很晚,都不见萧径寒回来。   他昏昏沉沉倚在床头,快要睡着时,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见萧径寒蹭了一下他鼻尖,笑道:“等我呢?”   裴青玉往里躲了躲,说:“没有。”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你今日去哪儿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萧径寒眼底带笑,“去给你备聘礼。”   裴青玉:“......”   “胡说八道。”   “那叫嫁妆也行,”萧径寒凑近道,“只要阿青愿意,我挑个日子就能嫁了。”   他轻笑着,呼吸落在裴青玉脸边,又痒又热。   裴青玉转开脸道:“别说笑了。”   萧径寒认真道:“我是真心的。”   他覆上裴青玉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温声道:“我听说,成亲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我明日叫人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在那儿等我,可好?”   裴青玉陡然抬眼看着他。   “怎么这般看着我?”萧径寒道,“想亲我么?”   裴青玉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要送我走?   萧径寒叹气道:“你都不亲我,我怎么跟你说?”   裴青玉:“......”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几天感冒发烧,让大家久等了! 第54章 若是好看的呢   裴青玉发觉,萧径寒的脸皮真是越发厚了,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也不见半点羞赧。   他无奈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萧径寒不禁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若是不正经,你现在还能好好穿着衣衫?”   裴青玉:“......”不要脸!   “真不亲啊?”萧径寒不死心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亲你也行。”   他说着就要凑过去,裴青玉手一抬,一把捧住了他的脸。   萧径寒:“哦,要捧着脸亲?”   裴青玉默默把他的脸推远了些,“不许过来。”   萧径寒:“那你过来。”   裴青玉:“不要。”   “唉,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萧径寒失望地枕在裴青玉腿上,把脸埋在他腰间,伸手搂住了他,“那给我抱一下。”   裴青玉僵直地坐着,抬手想去推他,可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肩膀,又停住了。   房中一时静谧无声,只余烛火悠悠燃着。   良久,才听萧径寒闷闷道:“其实,我也不舍得你走。”   他低声道:“可这儿不安宁了,我怕你出事。”   裴青玉看着他墨黑的发,问道:“是王府的事么?”   “嗯,”萧径寒缓缓道,“谋反是大罪,一旦萧阙举兵,整个虞南都没有活路。”   裴青玉担忧道:“那怎么办?”   “我要抹去所有的痕迹,”萧径寒眼神陡然锋利了起来,“只要所有的一切都埋在虞南,京城便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场叛乱。”   “可王府人多势众,”裴青玉蹙眉道,“你如何......”仅凭扶风山这些人吗?   “只有我自然不行,”萧径寒笑了笑道,“不是还有姚梓衣么?”   “姚姑娘?”裴青玉不解道,“可她也只有一人......”   萧径寒:“她可不止一人,她有的是人。”   裴青玉更懵了,“什么?”   萧径寒忽然嘀咕道:“我若是跟你说了,你会不会觉得她比我厉害?”   裴青玉:“......”她是比你厉害啊,你不喝药,她都能抓着你灌。   姚梓衣来了之后,裴青玉就不担心萧径寒不喝药了。   萧径寒说苦,又磨磨蹭蹭要裴青玉喂时,姚梓衣端着药就往他嘴里灌,还骂道:“苦什么,一个大男人,这点苦都吃不了?!”   裴青玉顿时睁大了眼---果真是女中豪杰。   萧径寒面如菜色,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我听闻,当朝有位女将军,管着北境的铁骑军,”裴青玉想起姚梓衣那洒脱的性子与敢作敢当的魄力,倒像是沙场血战里浸出来的,“难道姚姑娘......”   萧径寒点头笑道:“我前几年得知时,也很意外,想不到当年追着我娘要一碗剩饭的丫头,如今竟这样有出息。”   裴青玉这才放心了些,轻声叮嘱道:“此事凶险,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他知自己文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真打起来,还要拖累别人分心护着他。   “秋水镇离这儿不算太远,”萧径寒道,“你先去那儿等我,可好?”   裴青玉想了想,道:“我回家也可以的。”   萧径寒却摇头道:“那儿离雨霁山太近了,我不放心。”   萧阙私自屯造兵刃之地,就在雨霁山后边的村子里,萧径寒怎么也不会让裴青玉再回去。   “很快就会结束的,”萧径寒抱紧他道,“我在秋水镇有旧识,你去那儿,我才安心。”   裴青玉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暗卫甲就架着马车,送裴青玉去秋水镇。   临走前,萧径寒把姚梓衣送的那把匕首给了裴青玉,“留着防身。”   裴青玉接过匕首,迟疑半晌,还是扯住了萧径寒的袖口,小声道:“萧径寒,不要受伤。”   萧径寒笑得温柔,“好。”   山风乍起,袖袍翻飞,晃了裴青玉的眼。   暗卫甲赶着车,走到半路,突然见前边也停着辆马车,车边有个人,看着有些眼熟。   他走近了些,发现竟是王府别院的二公子,他脚边地上还躺着个又肥又壮的大汉在哀嚎。   萧寄言许久未出别院了。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一早出门祭拜,回程时心中烦闷,便叫下人停了车,想下来走走。   可才走了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醉醺醺的大汉。那大汉满脸横肉,见萧寄言生得俊秀,一时色迷心窍,调笑道:“美人这是要去哪儿?”   萧寄言没理他。   大汉满身酒气,又问道:“这路我熟,美人不用跟我客气,可要我相陪啊?”   萧寄言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滚。”   “哟,”大汉更兴奋了,舔了舔唇道,“美人可真凶,要滚也可以,不过......”   他歪着身子就要凑近萧寄言,“先给我亲一个。”   萧寄言眉头一紧,抬脚就把人踹翻在地。   大汉一声惨叫,胸口又被狠狠踩了一脚。   萧寄言心头一阵恶心。方才这汉子凑过来时,那猥琐的嘴脸,不怀好意的笑,仅仅是近了些,就令他几欲作呕。   可是......他忽然想起了靳慕,想起靳慕亲他时,分明唇齿交缠,肌肤相贴,可他为何......一点儿都不讨厌?   虽然那时身体变得有些奇怪,似乎一点点热了起来,又似乎手脚发软,没了力气,脑子更是乱作一团,可他心里,不觉得厌恶。   那为何现在......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痛哼的大汉,难道是......这人太丑了?丑得他不舒坦?   那若是好看的呢?   “二公子?”他听见有人喊,抬头一看,见是那个自称是靳慕好兄弟的暗卫。   暗卫甲瞅了瞅地上那人,又瞅了瞅萧寄言,热心道:“二公子,出什么事了?可要帮忙?”   裴青玉在马车内听见动静,好奇地掀开了帘子。   于是,萧寄言一眼就望见了他。   这个好看,萧寄言想,若是这人,也可以亲么?也不讨厌么?   也同靳慕......一样么? 第55章 就是想试一试   暗卫甲见萧寄言盯着裴青玉看,只好开口介绍道:“二公子,这是裴先生。”   裴青玉也颔首道:“见过二公子。”   萧寄言没说话,仍旧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卫甲:“二公子?”   萧寄言这才收回目光,问道:“你们去哪儿?”   暗卫甲没多说,只道:“裴先生去拜访旧友。”   他说完就要赶车离开,“二公子,那我们先走了......”   谁知萧寄言忽然道:“我也去。”   暗卫甲:“......”   萧寄言自顾自走了过来,也要上马车。   “二公子,”暗卫甲急忙道:“裴先生要去好几日呢,你......”   萧寄言:“无妨,我也没什么事。”   可你去干什么啊?暗卫甲干笑道:“可是,这......”   萧寄言:“怎么,我不能去?”   暗卫甲尴尬道:“不、不是。”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对面的马车,说:“那请二公子回车上,咱们一道去。”   他想,只要半路乱跑,把萧寄言的马车甩开就行。   可萧寄言却看着裴青玉道:“不用,我与他一辆车就行了。”   说着就转头对别院的车夫道:“你先回去。”   车夫点点头,二话不说,驾着车就走了。   暗卫甲:“......”喂,你不要跑那么快啊!   暗卫甲没办法,只能让萧寄言也上了马车,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二公子劝回去。   马车内,裴青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问道:“二公子,我脸上......脏了么?”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萧寄言缓缓凑近他,彼此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越凑越近,心间却毫无波澜。   裴青玉不自觉往后躲,一脸懵道:“你......你做什么?”   萧寄言沉默不语,只是靠近。   裴青玉眉头一紧,正要推开他,就见帘子掀起,暗卫甲急促地惊叫了一声,“啊!”   裴青玉:“......”   暗卫甲人都傻了,他只是想问问车里的两人,前边有个镇子,要不要先吃了饭再赶路?   可掀开帘子一看,却见萧寄言把裴青玉困在角落,眼看着就要抱在一块了。   “你们干什么?!”暗卫甲震惊不已---就这么一会儿,二公子你就挖主子墙角?!   萧寄言还没找到答案,就被打断了,顿时有些不高兴,烦躁道:“别吵。”   他一把抓住裴青玉的手腕,直白道:“亲我一下。”   裴青玉,暗卫甲:“......”你在说什么?   裴青玉脸色一冷,挣开他的手道:“二公子请自重。”   萧寄言见他不愿意,皱眉道:“我就是想试一试。”   这还能试?裴青玉忿忿地想,你们萧家人都这样轻浮吗?!   “恕裴某不能答应,”裴青玉冷声道,“还请二公子另寻他人。”   暗卫甲也道:“对对对,二公子,我去给你找别人吧。”   萧寄言:“别人有他好看吗?”不好看会想吐的。   暗卫甲:“......那可能没有。”   萧寄言:“那还是他吧。”   暗卫甲欲哭无泪---可他是主子喜欢的啊,是你弟媳啊,二公子你在想什么?!   他赶忙改口道:“兴许有的!前边有个镇子,咱们去找找!”   萧寄言想了想,终是勉强点了点头。   于是,暗卫甲驾着车,带着他们往镇子赶去。   他想,既要找好看的男人,那勾栏院大概是比较多的,况且,除了那儿,还有哪个男人会随便让人亲啊?   就那儿吧,男人又多,又好玩。   萧寄言和裴青玉都没去过勾栏院,下马车时,还不知眼前这楼是什么地方。   暗卫甲只是说,这儿的男人好看。   萧寄言半信半疑往里边走,裴青玉也跟了进去。   许是青天白日的,楼里的人稀稀疏疏。老鸨一见他们进来,立马迎上来道:“几位公子,楼上请。”   暗卫甲大手一挥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看的人叫来!”   “好好!”老鸨眉开眼笑,连忙去喊人。   半炷香后,一群又一群的小倌来了又走,萧寄言看来看去,一个也没留下。   “二公子,”暗卫甲无奈道,“没了。”   怎么......亲不下去呢?萧寄言想,就算没那么难看,也还是恶心。   他不禁又看了裴青玉一眼,烦道:“不行,没他好看。”   裴青玉一惊,后退几步,又站远了些。   暗卫甲默默从怀里摸出纸和笔,给萧径寒写信---主子,不好了!二公子看上裴先生了,死活要亲裴先生! 第56章 是不是正经人   暗卫甲匆匆写好信,站在窗边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一只鸟就飞了过来。   他把纸条绑在鸟腿上,而后手一扬,又把鸟放走了。   萧寄言坐在桌边,看他这举动,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问道:“怎么了?”   “没事,”暗卫甲胡乱道,“我就问问主子要不要过来?”   萧寄言不解道:“他来做什么?”   他又想起之前靳慕说,萧径寒受伤了,“他的伤,可好些了?”   裴青玉道:“好多了,只是还要养些时日。”   萧寄言放心了些,可一想起靳慕,心底未解开的疑惑愈发压得他难受。他蹙起眉,又一次问裴青玉道:“真的不能亲?”   裴青玉:“......不能。”   暗卫甲也连忙劝道:“二公子,这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不能勉强的。”   萧寄言困惑道:“两情相悦?”   “对啊,”暗卫甲道,“裴先生是正经人,自然是心里喜欢的人,才愿意给他亲。”   他说着就转头去问裴青玉,“是不是啊,裴先生?”   裴青玉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却又一怔---可萧径寒亲过好几次了,自己是......愿意的吗?   萧寄言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愿意给他亲,就是喜欢吗?”   “那当然了,”暗卫甲道,“要是不喜欢,不得恶心作呕,怒火中烧,跟那人拼命?”   裴青玉愣愣地听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萧径寒搂着他亲的模样,一遍遍,一幕幕,恍然如坠梦中,却止不住心头一下又一下急促的跳动......   他觉得恶心了吗?他生气吗?   萧径寒第二次亲他时,他是生气的,可那是因为萧径寒一脸不在意,还说什么“不就是亲一下,又不是没亲过”,轻浮浪荡,他才一时不忿。   若是萧径寒说,自己是真心的呢?   他还会生气么?   难道......裴青玉茫然无措地想,我、我喜......   然后,他就听见萧寄言喃喃道:“难道,我不是正经人?”   裴青玉,暗卫甲:“......”   萧寄言抬起眼,纳闷地问暗卫甲,“你方才说,他是正经人,只愿意给喜欢的人亲,那若是不正经呢?”   暗卫甲讷讷道:“那兴许,都能亲吧?”   萧寄言和裴青玉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   暗卫甲大为震惊---难不成你们都觉得自己不是正经人吗?!   不一会儿,萧寄言忽然呢喃道:“那我是不是......喜欢他?”   暗卫甲以为他在说裴青玉,急忙道:“不是不是,你不喜欢他的!”他是主子喜欢的!   萧寄言眉头拧得更紧了,耳根微红道:“可是,我愿意给他亲。”   暗卫甲:“错觉,是错觉!”   萧寄言心里更乱了。   他因身子弱,自小养在王府,后来又搬到别院,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众人小心翼翼,只顾着他身子能养好一点,未曾与他讲过这些。   “二公子,”暗卫甲见他不说话,怕他还想着裴青玉,忍不住道,“这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你多见几个,会遇到更喜欢的。”你之前不是还在找靳哥吗?靳哥也很帅气啊,你不要他了吗?   更喜欢的......萧寄言想,可怎样才算得上喜欢?   他抬手摸上怀里的那半边面具---见不到就会想,是喜欢吗?   萧寄言留在了这楼里没走。他跟着裴青玉,也只是为了试一试别人能不能亲,现下不亲了,便不用再与他们一道走了。   暗卫甲十分高兴,至少不用想尽法子支开二公子了。他赶着车就带着裴青玉走了,一点儿也没想过,二公子能不能一个人待在这儿,二公子身上有没有银子,二公子认不认得回去的路......   他们赶到秋水镇时,裴青玉才知,萧径寒说的旧识,是一间客栈的老板。钱老板长得很有福气,笑起来也一脸和蔼。   他安排裴青玉住在了客栈里,好吃好喝照顾着。   裴青玉很担心萧径寒,每日都要独自去镇子外,等着那个说要来找他的人。   天晴时他去,下雨时也去,暗卫甲拦都拦不住,只好跟着他一块去了。   这一日,他们终于等来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赶车的人,是暗卫乙。   裴青玉心中一喜,跑了过去,“萧......”   可帘子掀起,却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   暗卫甲也有些意外,“张婶?”   张婶慈爱地看着裴青玉,“这位就是裴先生吧?”   裴青玉自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道,“张婶好。”   “主子说,张婶做饭好吃,”暗卫乙道,“他怕裴先生想他想得茶饭不思,就让张婶过来做饭了。”   裴青玉脸一热,本还想问问萧径寒如何了,一听这话,羞恼道:“胡言乱语。”   “对对,他就是爱胡说。”张婶下了车,对裴青玉道,“先回去吧,天晚了。”   裴青玉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他......怎样了?”   “没事,”张婶宽慰他道,“别担心,他会来的。”   可裴青玉总觉得心有些慌。他待在这秋水镇,没有半点萧径寒的消息,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没有。   他直觉不对劲,若真没什么事,萧径寒又怎会这般无声无息?   可他无从求证,所有的一切都远在扶风山,他听不见,望不着。   秋水镇里人来人往,一派平和,似乎只有裴青玉一人惶惶不安。   传信的鸟飞到扶风山时,萧径寒已不在那儿了。   山上的人走了大半,寨子里空荡荡的。   靳慕还没走,见这鸟儿飞来,便解下了它腿上的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边写道:“主子,不好了!二公子看上裴先生了,死活要亲裴先生!”   后边还划掉了一句话,好像是说,“他在勾栏院找了几十个男人,还说没裴先生好看!”   靳慕瞳孔一震,脑子“嗡嗡”地响。   二公子......喜欢裴先生?   二公子......在勾栏院找男人? 第57章 又磕到哪儿了   秋水镇连绵多雨,天色灰蒙蒙地笼着。   裴青玉倚在窗边,独自听着雨碎屋檐,清脆作响。   张婶敲门进来,端着碗莲子粥,“我见先生方才吃得少,就熬了点粥,先生再吃点吧。”   裴青玉谢过她,摇头道:“我吃不下。”   张婶把粥放在桌上,走过去道:“先生是担心公子吧?”   裴青玉垂下眸,轻声道:“他还是没消息么?”   “许是有事耽搁了,”张婶温声道,“他心里念着先生,再难也会回来的。”   裴青玉抓着窗沿,喃喃道:“可是,太久了。”   张婶脸上泛起一点笑意,说:“我来时,他同我说,看看哪个日子好,他要赶回来成亲的。”   裴青玉脸颊微烫,咕哝道:“怎么在这儿成亲?”   张婶道:“他母亲,就是这儿的人。”   裴青玉一怔,“他母亲.....”   “是啊,”张婶笑了笑道,“我也是,我从前就住在前边往东那儿。”   她抬眼看着窗外的雨,“那年,我与他母亲一起入了王府,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只是,后来的种种变故,谁都未曾料到。而今归来,早已物是人非。   晚些时候,雨渐渐小了些。   裴青玉下了楼,见暗卫甲和暗卫乙凑在大门边,慌慌张张说着什么。   暗卫甲:“怎么会炸了?!”   暗卫乙:“那儿藏了火药。”   暗卫甲:“那主子会不会.....”   暗卫乙:“别瞎说!”   裴青玉心头一跳,跑过去道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萧径寒有消息了?!”   暗卫甲急忙把什么东西往后一藏,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裴青玉更慌了,“他出事了?!”   暗卫乙迟疑道:“主子他.....”   裴青玉一把抢过暗卫甲手里的信,见信里说,萧径寒和姚梓衣暗中去了雨霁山,想毁了虞南王屯造的兵刃,可不知怎的,那儿突然爆炸了,萧径寒也失去了踪迹。   “萧径寒.....”裴青玉指尖微颤,一手撑在门边,仿佛连这薄薄的纸都抓不住。   “裴先生,”暗卫乙安慰他道,“主子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裴青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去找他。”   暗卫甲犹豫道:“可主子说,先生要在这儿等他。”   “那我自己去,”裴青玉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去找他。”   暗卫们终是拗不过他,只好一人赶着马车,与裴青玉一道回去了。   他们赶到村子附近时,见方小筑背着个药篓,在路边转悠。   方小筑见裴青玉从马车里出来,惊喜道:“先生,您回来啦!”   裴青玉点点头,问他这些日子,雨霁山可有异常?   “好像来了好多人,”方小筑道,“听说是官府在剿匪,但前几日,那边的村子突然一声巨响,吓死人了。”   巨响?裴青玉连忙问道:“后来呢?你有见到阿霁吗?”   方小筑摇了摇头,“没有,阿霁在山上吗?师父叫我不要上山,我也没敢去。”   裴青玉顿了顿,没说什么,让方小筑先回去了。   他回了马车,对暗卫甲道:“去雨霁山。”   暗卫甲一点头,赶着车就走了。   没多久,他停下车,对裴青玉道:“裴先生,到了。”   裴青玉下车一看---这不是他的竹屋吗?怎么回这儿来了?   “裴先生,”暗卫甲道,“我去山上找就行了。”   裴青玉拧眉道:“不行,我一起去。”   山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暗卫甲想,太危险了,不能让裴先生去。   他胡乱骗裴青玉道:“哎呀,说不定主子就躲在屋里呢!你快进去看看!”说着就鞭子一扬,赶着马车急匆匆跑了,生怕裴青玉追上来。   “等等!”   裴青玉自然是追不上了,又实在担心,牵了毛驴就要赶过去。   这时,屋内骤然传来一声响动,裴青玉一愣,转头看向竹屋。   屋里又安静了,仿佛方才的声响,只是他的一时错觉。   裴青玉缓缓走了过去,一颗心似悬在半空,“怦怦”地跳着。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入眼是熟悉的陈设,与他离家时没什么分别。   屋内空无一人,更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裴青玉不禁有些失落,可下一瞬,身后的门却猛然关上,他才回过头,就被人一把扑倒在地。   “谁.....”熟悉的眉目撞入眼底,裴青玉半句话堵在喉间,再说不出话来。   他眼眶微红,发颤的指尖抚上眼前人的脸庞,“萧径寒.....”   然后,他就见萧径寒一脸傻气道:“脑袋疼。”   裴青玉:“.....”这是,又磕傻了?!   他试探道:“你记得,自己是谁么?”   萧径寒摇摇头。   裴青玉忙摸着他的头,问道:“磕到哪儿了?还疼吗?”   萧径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说:“这儿疼,亲一下就不疼了。”   裴青玉:“.....”   萧径寒一声轻笑,顿时没了傻气,“逗你呢,我.....”   话音未落,裴青玉陡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上来。 第58章 哪里像没事的   在扶风山时,萧径寒逗过裴青玉许多次,说伤口疼,说药苦,总要裴青玉亲他一下。   可无论他怎么说,裴青玉都未曾答应过。   这一次,他也没指望裴青玉会愿意,想着大约也是红着脸不理人的。   可柔软的唇却蓦然覆了上来,紧紧贴着他,似急切,又微微颤动,像是怕他又不见了。   萧径寒一时有些发怔,忘了反应。   裴青玉咬着他的唇,缓过神来时,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抱着人亲上去了,撒手要退开,却被萧径寒扣着后颈,吻得更深。   “唔......”   裴青玉仰着脸,熟悉的气息闯入唇齿间,交缠笼罩,仿佛呼吸都被掠夺。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暗卫甲说,自然是心里喜欢的人,才愿意给他亲。   喜欢的人......   他不禁拽紧了萧径寒的衣襟。   好一会儿,萧径寒才不舍地放开了他。裴青玉胸口起伏,不住地喘着气,听见同样气息不稳的萧径寒轻声问道:“为什么亲我?”   裴青玉转开目光,小声道:“不是你说,亲一下就不疼的吗?”   萧径寒笑了一声,道:“我说你就听啊,这么乖?”   他凑近裴青玉耳边,暧昧道:“那我要是,还想做别的呢?”   温热的呼吸烫在颊边,裴青玉躲了躲,不太明白道:“什、什么别的?”   萧径寒指腹蹭过他颈边,抚过凸起的锁骨,滑入领口......   裴青玉身子一抖,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   萧径寒顿时一声痛哼,眉头紧拧。   “怎么了?”裴青玉觉得不对劲,急忙扒开他的衣衫---只见他里衣已被鲜血浸红,胸前更是血淋淋的。   “你伤口裂开了?!”   “没事,”萧径寒忍着疼,安抚他道,“就是之前跑得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   裴青玉抬手想去扯他的里衣看伤口,又怕弄疼了他,“我听他们说,你跟姚姑娘去了雨霁山后边的村子,还爆炸了,你也不见了。”   “爆炸之前我们就跑出来了,”萧径寒跟他诉苦道,“姚梓衣还嫌弃我跑得慢,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裴青玉转头四处看了看,“那姚姑娘呢?”不会也在这屋里吧?   “我引开了虞南王的人,”萧径寒道,“她去调兵了。”   裴青玉看着他衣上血红一片,心口像被人攥住般疼,“你快起来,我给你再包扎一下。”   可萧径寒没动,反而一脸遗憾道:“难得你今日这般主动,就只能包扎伤口了吗?”   裴青玉脸热道:“胡说什么,伤口流那么多血,不疼啊?快起来。”   萧径寒叹了口气道:“那还有下次么?”   裴青玉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萧径寒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答应了是不是?!”   裴青玉脖颈都是热的,“我......”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吵闹声,“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还有那边......”   萧径寒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他们追过来了。”   “他们?”裴青玉一惊,“是王府的人?”   萧径寒点点头,拉着裴青玉起来。他们透过门缝,见外边一队护卫正在隔壁大娘家四处搜寻。   “真没别人,”大娘在一旁道,“这儿就我老婆子一个,哎呀,鸡要跑出来了......嗨呀,别踩着我的鸡蛋!”   护卫们搜不到人,又往裴青玉的竹屋走来。   裴青玉赶忙拉住萧径寒,“快从后窗走。”   他扶着萧径寒,从屋子后边一路奔逃。天色越来越暗,山路上树影悠悠,宛若晃动的人影。   忽有马蹄声响,他们还未来得及躲藏,便迎面撞上了另一队护卫。   “找到了!”为首那人骑着马,兴奋道,“快抓住他!”   萧径寒把裴青玉护在身后,劈手夺过破空而来的刀刃,光影相撞间,血肉横飞。   可他伤口裂得更厉害了,痛得他额上都渗着细汗。   裴青玉担心地看着他,“萧径寒......”   萧径寒抓着他的手,看向前边那骑着马冲过来的人,扯着嘴角笑了笑道:“看来要你带我走了。”   裴青玉还没明白他的话,就见他反手掷出掌中的刀,霎时一刀扎中马上那人,溅着血掉了下去。   萧径寒抢过缰绳,又一把揽着裴青玉翻身上马,“快走。”   裴青玉惊魂未定,“我......我不会骑马。”   “别怕,”萧径寒从身后搂着他,疲惫地靠在他肩头,“我教你。”   他缰绳一甩,那马顿时蹿了出去。   “萧径寒......”裴青玉没骑过马,平日里只骑过毛驴。但马跑起来,比毛驴快得多了,裴青玉死死拽着绳,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可手背上是萧径寒染血的掌心,身后是他结实的胸膛。   “有我在,”萧径寒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点笑意,“不会掉下去的。”   他脸侧贴在裴青玉颈边,喃喃道:“裴青玉,你又救了我一次。”   晚风呼啸而过,他却听见裴青玉闷闷道:“你又骗我。”   萧径寒一懵,“什么?”   “你答应我的,”裴青玉道,“不受伤的。”可现在却又伤得这么重,大骗子。   萧径寒顿了顿,耍赖道:“这伤是上次的,不算。”   裴青玉气道:“上次都快好了!”   萧径寒:“那我现在也快好了。”   “哪里好了?”裴青玉想起他胸口的血,心就一抽一抽地疼,“流了那么多血......”   “就是看着吓人罢了,”萧径寒道,“没什么事的。”   裴青玉不信,方才与人打斗时,他分明疼得厉害,咬牙撑着才勉强站得住。   “你现在这模样,”裴青玉眼眶微红,“哪里像没事?”   萧径寒忽然张口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不要脸道,“你若是再主动些,试一试我今日说的,做些别的,就知道我哪里没事了?”   裴青玉:“......”   裴青玉突然想把他颠下马去。 第59章 是他自己要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裴青玉抓紧了缰绳,懒得再理他。   萧径寒把脸埋在他颈侧,竟也安静了。   裴青玉这才反应过来,他许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才故意气自己的。   “萧径寒?”裴青玉怕他晕过去,忙喊了他一声。   萧径寒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裴青玉又慌又急---不行,得赶紧去找大夫!   可这儿哪有大夫......他灵光一闪,孙大夫!   他急忙勒着马,咬着牙,摇摇晃晃往药庐跑去。   方小筑正在屋前碾草药,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而后又听见有人惊慌道:“停,停下......”   裴先生?他赶忙跑出去一看,见裴青玉搂着马脖子,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而阿霁搂着裴青玉,半睁着眼,仿佛就要晕死过去了。   “先生,”方小筑茫然道,“你们怎么了?”   “小筑,”裴青玉焦急问道,“孙大夫在吗?”   方小筑点头道:“师父在屋里。”   裴青玉这才松了口气,让他帮忙把萧径寒扶下马。   方小筑见萧径寒胸前那一大片血红,顿时震惊道:“大猪死了吗?!”   撑不住要晕过去的萧径寒:“......”   屋内烛火通明,孙大夫给萧径寒包扎好伤口,摇摇头走出去抓药,念叨道:“怎么不是磕脑袋,就是捅胸口的?年纪轻轻就多灾多难。”   裴青玉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烛光映着他昏睡的眉目,眼下有些乌黑,也不知多久没睡好了。   多灾多难......裴青玉抬手抚过他的脸庞,从额角到鬓边,一点点描摹。   良久,他轻声道:“往后,要平安顺遂。”   次日清晨,萧径寒醒来时,就见裴青玉窝在他身旁,睡得正熟。   他唇角扬起,侧过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裴青玉轻柔的呼吸落在他脸边,撩得他有些痒。   晨光愈亮,没多久,裴青玉也缓缓睁开了眼,不清不醒地望着他。   萧径寒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脸,“睡迷糊了?”   裴青玉伸手就去摸他胸口,“还疼么?”   萧径寒:“你一摸就疼了,嘴疼。”   裴青玉:“......”   裴青玉默默收回手,却被萧径寒一把抓住,“我嘴疼,你不管了?”   裴青玉瞥了一眼外边,“别闹了,要是孙大夫进来......”   萧径寒恍然大悟般道:“哦,那他不进来,就可以么?”   裴青玉耳根一红,声如蚊呐道:“等你伤好了,再说。”   萧径寒精神一振,立马道:“我好了。”   裴青玉:“......你再这样,我就叫孙大夫来给你扎针。”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萧径寒叹了口气道,“只是难得清静,可惜了。”   裴青玉也知这儿不能久留,虞南王的人随时会找过来,更不能连累了孙大夫他们。   “程洄他们呢?”   “他们掩护姚梓衣走了,”萧径寒道,“还有些人,困在了雨霁山,也在躲藏。”   他们的人跟虞南王府比起来,终究是太少了,虽勉强能挡上一二,也是寡不敌众。   “没事的,”萧径寒见他一脸凝重,笑了笑道,“我们只要撑到姚梓衣回来,就不怕了。”   裴青玉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若是再遇上王府的人......”   萧径寒:“那咱们就跑快点。”   裴青玉:“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跑得快?”   “不是我跑啊,”萧径寒理直气壮道,“让马跑快点,我还是在后边抱着你就好了。”   裴青玉:“......”   远在另一边的勾栏院里,靳慕看着脸颊泛红,蜷在床上难耐地抓着被褥,急促喘息的萧寄言,慌道:“公子,你怎么了?”   萧寄言浑身燥热,攥着衣襟混混沌沌地想,那药......这么难受吗?   楼下,两个小倌窃窃私语。   “哎呀,你是不是给楼上那位送错酒水了?我方才路过,见他脸都红了!”   “真的吗?我去看看!”   “还看什么啊,我才瞧了一眼,就被他家那人赶出来了。”   “就是这几日跟着他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对啊,冷冰冰的,怪吓人的。”   “可对他家公子,好像就没那么冷。”   “那是对他家公子嘛,又不是对你,”其中一个人数落道,“你怎么那么马虎,把药弄他家公子酒里了?小心他一刀砍了你!”   “不是弄错啊,”另一小倌冤枉道,“是那公子自己要的,还说多加一点呢!” 第60章 见到想见的人   萧寄言很少出门,平日里离开别院,也有小厮跟着,故而他身上从未带过银子。   暗卫甲带着裴青玉走得匆忙,一时竟忘了还要结账。   萧寄言在楼上待了一会儿,恍恍惚惚也要走,却被老鸨拦住了。   老鸨抱着算盘就给他算银子,萧寄言一听,疑惑道:“什么银子?”   老鸨笑眯眯道:“就是今日的费用啊,几位初次来,就把零头抹了吧,算一百两就好了。”   萧寄言:“我没银子。”   老鸨脸一僵, 还是慈眉善目道:“公子莫要说笑,哪能没银子......”   萧寄言:“没说笑。”   老鸨脸色霎时一变,“没银子你还敢来逛勾栏院?!想吃白食啊?!要不要脸?!”   堂堂王府二公子,头一回被人说吃白食,萧寄言一噎,道:“我回去叫人送过来就是了。”   “你说送就会送啊?”老鸨嚷嚷道,“你要是出了这门就跑了,我上哪儿要钱去?!跟鬼要啊?!”   萧寄言皱眉道:“我既说了,自然会叫人送来。你若不信,大可找人与我一道回王府别院。”   “王府?”老鸨笑得花枝乱颤,“你当你是谁啊?还回王府?王府的人,能吃白食?!”   她止了笑,恶狠狠道:“休想唬我,今日你若拿不出银子,就别想出这门!”   萧寄言见她说来说去都不信,也有些烦了,抬脚就要走。   “来人!”老鸨喊道,“别让他跑了!”   门外顿时涌进来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气势汹汹挡住了去路。   萧寄言脸一沉,“滚开。”   老鸨怒道:“把他抓起来!”   众人吼着一拥而上,却不一会儿就被踹得七零八落,瘫在地上哀嚎。   老鸨吓了一跳---这公子看着文文弱弱的,怎这般厉害?   外边街上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探头进来看,见萧寄言一身白衣,清清冷冷地站着,比这楼里的小倌都要好看。   老鸨见他们一个个都看呆了,立马计上心头,撒泼打滚哭道:“没天理了,生意难做啊......这欠债不还的,还打人呐......”   萧寄言:“我说了,回去自会还你。”   “空口白话的,谁说得准啊?”老鸨继续哭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这个不给钱,那个不给钱的,这楼里的人岂不都要活活饿死了啊......”   萧寄言拧着眉,被她吵得耳朵疼,便道:“你找人去别院报个信,自会有人带银子来。”   老鸨眼珠子转了转,擦着眼泪道:“也行,但你这几日要留在这儿,等银子还上了才能走。”   萧寄言心里乱糟糟的,倒也不急着回去,便答应了。   这一日,楼里的客人陡然多了起来,还说要见新来的白衣公子。   老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转头就骗着萧寄言去见客。   萧寄言琢磨不清自己的心意,很是烦躁,整日冷着脸,若是遇上动手动脚的客人,二话不说就要打人。   可他越冷,越凶,那些客人倒更喜欢了,争着抢着要来见他,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于是,等靳慕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时,就听说他家公子,成了这春雨楼的“头牌”。   老鸨在门口拦着他,眉开眼笑道:“想见我们言公子啊?您出多少银子?”   靳慕:“......”   靳慕刀一拔,寒声道:“公子在哪儿?”   老鸨吓得腿一软,抖着手指了指楼上,“左、左边那间房。”   靳慕收起刀,匆匆跑了上去。   他站在房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顿住了。   他来做什么呢?就算他家公子喜欢裴青玉,就算公子在这儿找了十几个男人,又哪里轮得到他来管?   他原以为,公子是不喜欢男人的,可原来,是不喜欢他罢了。   靳慕紧紧攥着手,心中痛苦又不甘。   为何不能是我?我......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靳慕一愣,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喃喃道:“公子......”   萧寄言怔怔地看着他,眼底似溢出了水雾。他忽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靳慕,颇为委屈道:“你怎么才来?”   “我......”靳慕心头“怦怦”地跳,正要开口,却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公子,你喝酒了?”   萧寄言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道:“不好喝。”   原来是醉了,靳慕失落地想,他是醉了,才抱我的......   他弯腰抱起萧寄言,走进房内,想把他放在床上,却听见萧寄言醉醺醺道:“他们说,喝了,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靳慕又想起暗卫甲说,他家公子喜欢裴先生。   那想见的人,就是裴先生么?   靳慕醋意大发,忍不住脱口道:“公子,你不能喜欢裴先生!”   萧寄言一懵,“什么?”   靳慕:“他是三公子的心上人。”   “老三?”萧寄言晕乎乎道,“老三喜欢他?”   靳慕:“是,三公子说要与他成亲。”   萧寄言有些听不清了,呢喃道:“没亲,我没亲他......”   他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仰起脸看着靳慕。   靳慕有些不解,“公子,怎么了?”   萧寄言搂着他的脖子,蓦然亲了上来。   靳慕倏然睁大了眼。   混着酒香的气息缠入唇齿,分明那样淡,却似烈酒般烧上喉间,燥热灼人。   靳慕整个人都僵住了,久久未回过神来。   公子......   萧寄言咬着他的唇,混沌的脑袋却渐渐生出几分清明,一点点划过,心底的答案跃然而出。   我只想亲他,也只愿意给他亲。   裴青玉不行,这儿的人也不行,别人都不行。   只有靳慕。   只有他可以。   萧寄言搂紧了人,唇齿贴着唇齿,满腔的热烈,却不知该怎么亲了。   他也没亲过人,先前都是靳慕压着他亲的,可现在这人却连嘴都一动不动的,真成块木头了。   萧寄言有些不高兴,恼道:“你动一动啊。”   靳慕:“......” 第61章 给他吃点药吧   靳慕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公子怎么可能自己扑过来亲他,还说这样的话?   可唇上缭绕的酒气,又让他想起来,公子是醉了。   是了,公子是不清醒,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亲的是谁?   萧寄言见他还是没反应,更生气了,张口就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靳慕脑子“嗡”地一下,猛然把人按在了床上,唇齿相覆。   “唔......”   交缠的气息浓烈醉人,似不知足般缠得更深,贴得更近。靳慕胸口起伏,在理智尚存的间隙,抓着萧寄言的手腕,喉间滚动,似不甘,又似存了些许希冀,问道:“公子可认得,我是谁?”   萧寄言被他抓得有些疼,忍不住皱了眉头,想叫他轻点,“你......轻......”   青?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靳慕血都凉了。   是裴青玉,他想亲的人,从来是裴青玉......   靳慕心头仿若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连力气都抽光了。   他颓然地放开萧寄言,低声道:“公子休息吧。”   萧寄言迷迷糊糊想拉住他,却见他默然起身走了。   “木......木头......”他低喃着,想叫他不要走,却醉意更浓,没一会儿就撑不住睡过去了。   他似乎做了许多个梦,一幕又一幕,光影交织。   梦里的他还是少年的模样,因为跑累了而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另一个少年在他跟前蹲下,把他背了起来---是同样年少的靳慕。   靳慕背着他跑了几圈,被教他们习武的师父发现,臭骂了一顿。   萧寄言身子弱,他母亲想着学点功夫兴许能强身健体,便请了个师父来教他。   可他没跑几步就累了,气喘吁吁,总喊靳慕来背他,被他师父知道后,就把靳慕赶远了。   后来,听闻是靳慕自己去求了他母亲,说要陪着公子一块练功。   那段日子,靳慕每日都背着他回房,给他揉着酸痛的腿脚。   萧寄言也忘了,是从何时开始,他已不能习惯,没有靳慕的日子。   那么多年,似乎只要他回头,靳慕就一直都在。   萧寄言醒来时,头有些痛。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酒后的记忆有些混乱,可他隐约记得,自己见到靳慕了。   人呢?萧寄言正要下床,就见房门被推开,靳慕端着个碗站在门口。   萧寄言一喜,“木头......”   靳慕走进来,把碗放在桌上,垂眼道:“公子把醒酒汤喝了吧,我先走了。”   他本来昨日就想走的,又担心他家公子醉了出什么事,只好等公子清醒了再走。   于是,春雨楼里的人便见他守在萧寄言门外,一脸冷漠,吓得谁都不敢去惹他。   老鸨想去报官,又见他似乎与萧寄言相识,怕把他抓走了,萧寄言也跟着跑,那岂不是白白丢了好多银子?便只好作罢。   萧寄言一听他要走,下意识就道:“不许走。”   靳慕仍旧低着头,“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所有的直白与坦然,都在酒醒后消散,只剩羞赧。   我也喜......萧寄言脸颊发热,情意困在齿间,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纠结良久,只能道:“反正你不许走。”   靳慕:“公子......”   萧寄言怕他还要走,抢道:“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靳慕沉默片刻,回道:“属下不敢。”   萧寄言不喜欢他这疏离的模样,闷闷道:“我饿了。”   靳慕道:“属下去叫些饭菜。”说着便出去了。   往后的几日,他都是这般,顺从又本分,只尽着一个护卫的职责,再无其他。   萧寄言有些发愁,又实在脸皮薄,只好偷偷找了个小倌来问。   “若是喜欢一个人,怎样才能让他知晓?”   小倌道:“跟他说啊,说喜欢他。”   萧寄言:“若是说不出口呢?”   小倌:“那就勾&引他,让他说。”   勾&引?萧寄言问道:“那要怎么做?”   小倌:“抱他,亲他,坐他身上撕他衣衫!”   萧寄言:“......”   “不行,”萧寄言涨红了脸,“这......”我做不到。   小倌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道:“那就给他吃点药,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吃点药?萧寄言有些懵道:“什么药?”   “还能是什么药?”小倌捂着嘴笑道,“咱们这楼里,别的没有,叫人快-活的药,可多得很。”   萧寄言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脖颈都红了,“可是......有用么?”   “当然有用啊,”小倌道,“这谁能忍得住?还不见到个人就扑。”   萧寄言眉头一拧,“不行!”要是靳慕去扑别人,那怎么办?   小倌被他一吓,缩着脖子道:“那我没法子了。”   萧寄言顿了顿,忽然说:“那药......我吃。”   小倌一愣,“啊?”   于是,靳慕回来时,就见他家公子被褥都抓皱了,额间鬓角满是细汗,浑身比胭脂还红。   “公子,你怎么了?!”   靳慕不明白,自己就出去买个糕点,怎么公子就这样了?   “木头......”萧寄言也不知,这药竟如此难受。他眼尾都湿了,拽着靳慕袖口呢喃道:“热......”   公子这是,被下了药?靳慕神色一凛,是谁?!   可他现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萧寄言忍得唇都咬破了,喘息一声比一声急促。   “公子,”靳慕不敢看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向下摸去,“得罪了......”   萧寄言混沌不清,禁不住把脸埋入枕中,细碎的呻吟破齿而出。   那声音落在靳慕耳中,比油煎火燎都叫他难熬。他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不该对公子有半分妄想。   帮公子解了这药效就好了,他闭着眼,自欺欺人地想,很快就好了。   “木头,”他听见萧寄言低低喊着,像含在齿间,粘腻又挠人,“难受......”   燥热从腹间升腾而起,靳慕嗓音都哑了,“公子,再忍忍......”   话音未落,他身上骤然一重,后背撞上了床板。   萧寄言压在他胸前,呼吸滚烫。   “抱他,亲他,坐他身上撕他衣衫!”   萧寄言耳边回荡起那小倌的话,不清不醒就动手扯身下人的衣衫。   “公子!”靳慕吓坏了,急忙抓住他作乱的手,喘息道,“公子莫要开玩笑。”   萧寄言看着他,目光忽然落在了他的半角面具上。   这是前几日才还给他的,靳慕收回后,便又戴上了。   萧寄言挣开手,缓缓揭下那面具。   “以后,不要戴了,”他抚着靳慕额角的疤,轻声道,“这样,也好看......”   他低下头,将唇印在了那道疤上。   靳慕脑中“轰隆”一声,仅存的一丝清明消失殆尽。他抬手揽住怀里的人,反身压下,所有的朝思暮想再抑不住。   “唔!”萧寄言溺在他的气息里,陌生的触感一阵又一阵袭来,叫他浑身发软,又止不住颤动。   他胡乱抓着雪白的纱帐,扬起的脖颈满是薄汗。靳慕像是饿狠了似的,胸膛烫得叫他害怕。   “木头......”他不自觉想躲,却被身上人一把掐住了腰。   纱帐落下,破碎的哭声一点点逸出......   药庐里,萧径寒骤然从床上坐起。   端药进来的裴青玉纳闷道:“怎么了?”   萧径寒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好像有什么事输给老二了,心里不太舒坦。” 第62章 怎么还晕着呢   萧寄言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困倦地睁开眼,浑身酸痛发软,仿佛腰都要断了。   他昏昏沉沉地想,靳慕是真的不听他的话了,昨夜自己受不住地叫他慢点,说不要了,他却不知怎的,反倒更凶了。   萧寄言越想越气,指尖动了动,想去摸索身边的人,却发现床边空了。   他疑惑地抬眼一看,见靳慕随意披着件衣衫,跪在床下,身前还放着一把刀。   萧寄言:“......你做什么?”   他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都是哑的。   “公子,”靳慕低着头,决绝般道,“要杀要剐,全凭公子处置。”   萧寄言:“......”   萧寄言身子一动,疼得哼了一声。   “公子?”靳慕下意识就要过去看他,却一顿,又跪了回去。   萧寄言见他这模样,恼道:“你过来。”   靳慕以为公子要打他出气,便凑近了一些。   萧寄言顿了顿,道:“腰疼。”声音有些小,又不太自然。   靳慕一怔,一时没明白。   萧寄言气恼地把脸埋在枕上,命令似的说道:“给我揉一揉。”   靳慕有些诧异,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萧寄言腰上轻轻揉了揉。   萧寄言这才好受了些,眼皮愈重,大约是夜里累坏了,又沉沉睡过去了。   靳慕看着他昏睡的眉眼,茫然地想,公子......不生气么?   药庐里,萧径寒坐在床上,跟床边的方小筑面面相觑。   萧径寒:“你进来干嘛?裴青玉呢?”   “先生在熬药呢,”方小筑道,“你不是喊伤口疼吗?师父出去了,我来给你看伤。”   萧径寒额角一跳---我是想喊裴青玉进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不用了,你叫裴青玉进......”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方小筑打开一个针包,从里边抽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还冷冷泛着银光,看着怪吓人的。   萧径寒眼皮一跳,“你干什么?”   方小筑:“给你止疼啊,扎一下就不疼了。”   萧径寒:“......”这扎下去才疼吧?   他侧身往床上一躺,蒙上被子道:“不用,不疼了。”   方小筑跃跃欲试,“大猪,还是扎一下吧,不然等下又疼了。”反正你皮厚,扎一下也没事的。   萧径寒拉下被子,一脸阴森,似笑非笑道:“好啊,要是把我扎死了,我就半夜爬上你的床,抓着你的脚,拿竹竿那么长的针扎你......”   裴青玉刚熬好药,就听见方小筑一声大叫,从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   方小筑呜呜道:“大猪说,半夜要变成鬼扎我,竹竿那么长的针,呜呜呜......”   怎么又吓人?裴青玉摇了摇头,安慰了方小筑几句,便进去找萧径寒。   萧径寒窝在床上,见他进来,可怜道:“我方才喊伤口疼,你都不理我。”   裴青玉:“小筑不是来了吗?”   萧径寒:“他来有什么用?又止不了疼。”   裴青玉:“你今日都疼了七八回了,留着明日疼吧。”   “哦,”萧径寒唇角一勾道,“那我今日不疼了,你疼我吧?”   裴青玉脸一热,道:“不可再胡说了,小心伤口真疼了。”   萧径寒抓着他的手,笑道:“没事,快好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乌鸦嘴,这天夜里,他身上蓦然愈发滚烫,烧得头昏脑胀的。   孙大夫来看了看,说是伤口反复所致。   裴青玉守着他,拧了冷水帕子敷在他额上,又端了药喂他。   可萧径寒脑子有些糊涂了,只觉得药苦,怎么也不肯喝。   他紧闭着唇齿,不让半点汤药灌进来。   太苦了,他不清不醒地想,不喝。   晕乎乎间,唇上忽而覆上一片柔软,熟悉的气息笼了过来。   萧径寒不自觉唇齿一张,汤药灌入口间。   好像也没那么苦了,他想。   裴青玉也是没办法,见喂不进去药,又想起萧径寒之前说,用嘴喂......   他红着耳根想了想,还是把药含入口中,俯下#身去。   这回,萧径寒倒是乖乖地把药喝了。   第二日,萧径寒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用嘴就喂不进去药。   孙大夫来看了两次,奇怪道:“身上没那么热了,怎么还晕着呢?”   裴青玉也没多想,待孙大夫走后,又往口中灌了药要喂他。   可他刚低下头,就见萧径寒唇角压不住地动了一下,像是......笑了。   裴青玉:“......” 第63章 许是做梦笑的   裴青玉一口药含在嘴里,一时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原来是装晕的!他有些恼,喉间一动就想把药吞了,可又怕浪费了这药,还得再去熬。   犹豫间,床上昏睡的萧径寒蓦然仰起头,捧着他的脸,咬住了他的唇。   “唔......”   口中的药被尽数吮去,又缠着唇舌舔/弄,裴青玉喘不过气地推了他一下,萧径寒才不舍地放开了人。   “甜的。”他勾着唇角道。   裴青玉气道:“你何时醒的?”   萧径寒面不改色道:“刚醒。”   裴青玉不信,“我方才见你笑了。”你分明早就醒了!   “兴许是做梦笑的,”萧径寒颇为愉悦道,“我梦见你亲我了,自然要笑。”   裴青玉:“......”   裴青玉说不过他,只好把碗里剩余的汤药递给他,“把药喝了。”   萧径寒又虚弱地躺了回去,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道:“你不是要喂我么?”   裴青玉脸一红,“你都醒了!”还喂什么喂?   “哦,”萧径寒道,“那我现在就把自己打晕,你继续喂。”   裴青玉:“......”   裴青玉默默端着药就往他嘴里灌---还是晕了好,至少不会胡说八道。   萧径寒被灌了两口药,苦皱了一张脸,有气无力道:“阿青,我若是被苦死了,那碑上你要记得写‘亡夫’。”   裴青玉眉头一拧,“不许瞎说。”   萧径寒抓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喃喃道:“头晕,难受......”   掌心触及的地方还是有些热,裴青玉道:“我再去给你弄凉水的帕子敷上?”   萧径寒摇了摇头,看着他微微泛青的眼下,心疼道:“你是不是守了我一夜?先睡会儿吧。”   “不用,”裴青玉道,“我不困。”   萧径寒往一旁挪了挪,说:“那你陪我躺一会儿。”   裴青玉还没说话,萧径寒又难受道:“头晕,头疼......”   裴青玉终是心软了,脱了鞋在他身旁躺下。   萧径寒这才泛起点笑意,把头靠在他颈边,昏昏欲睡。   裴青玉想起自己上回生病时,阿霁轻拍着他的后背,说生病好像是要这样哄的。   他顿了顿,也抬起手,轻轻在萧径寒的背上拍了拍。   萧径寒似乎一怔,继而低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小时候生病睡不着,我娘就是这样哄我的,还会哼着她家乡的曲子......”   他顿了一下,又说:“可她好像不太会,哼得乱七八糟的。”   裴青玉温声道:“她不太会,可也愿意哼着哄你,她一定是个很好的母亲。”   萧径寒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我时常会想,若是没有我,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困在王府里郁郁而终?”   他似陷入了回忆,“我听张婶说,她从前很爱笑的,很开朗,可自我记事以来,却很少看到她笑。”   府里的人都说,她攀上了王爷,飞上了枝头,可只有萧径寒知道,他的母亲常常望着院墙外发呆,仿佛所有的鲜活生气,都被挡在了这院外。   或者那哼唱的曲子,是她想家了。   “她大约是很想走的,”萧径寒低声道,“是我困住了她。”   裴青玉看着他,轻声道:“可这不是你能选的。”这世上,又有谁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萧径寒没再说话,房内一时没了声响。裴青玉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的,便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没多久,困意涌了上来,他也沉沉睡过去了。   裴青玉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他茫然睁开眼,见萧径寒已经醒了,正听着外边的动静。   “怎么了?”裴青玉问道。   萧径寒脸色凝重道:“他们找过来了。”   裴青玉一惊,听见外边有人吵道:“都搜仔细点!”   其间还混着孙大夫和方小筑的声音,“别踩着我的药啊......”   “都说没坏人了,你们怎么这样?把草药踩坏了怎么办?”   “啊啊啊踩到了,赔钱!”   可好像没人理他,又有人喊道:“进屋里找找!”   裴青玉一慌,翻身就压住萧径寒,一手扯落他的发带,又抓过被子把两人都蒙了起来。   萧径寒:“......”   于是,推门而入的护卫,就见屋里被子鼓成一团,被窝里的人似乎在干什么气喘吁吁的事。   几个护卫一懵,“干、干什么?快出来!”   裴青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色微红道:“几位官爷,不知有何事?”   这几人没见过裴青玉,只认得萧径寒,便又问道:“下边那是谁?也出来!”   裴青玉忙道:“是......是家妻,他没穿衣衫,不方便。”   然后,他就感觉身下的人像是憋笑憋得抖了一下。   护卫只看到被子外凌乱的发,啧啧道:“大白天的,你们倒是好兴致。”这猴急的,就不能等晚上?   可他见裴青玉还穿着里衣,疑惑道:“那你怎么还穿着衣衫?”   裴青玉:“......还没来得及脱。”   他方才为了更像些,已经在被子里把外衣都脱了,可没想到,这护卫竟还管那么多,是不是闲得慌?   那护卫不满道:“你媳妇都脱了,你怎么能不脱?是不是不行啊?”   裴青玉一时有些尴尬,“我......”   护卫烦道:“你也赶紧脱了。”   裴青玉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还管人家脱不脱衣衫的?   “我等会儿再......”   “不行,”那护卫不同意,“现在就脱了。”   裴青玉没办法,迟疑了一下,只好躲进被窝,一阵窸窸窣窣后,把里衣扔了出来。   护卫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意识认为他媳妇是个姑娘,便也不是他们要找的男人,对其他人招招手就要走。   另一个护卫回头要关门时,见床上那团被子激烈地动了动,盖不住地露出了两双交缠的脚。   他顿时惊讶道:“哇,他媳妇脚好大啊!”   众人纷纷回头,“哇,真的好大啊!”   裴青玉:“......” 第64章 他只是吃得多   几个护卫看了看,忽然觉得不对劲。   其中一人奇怪道:“怎么好像都是男人的脚?”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谁家姑娘脚那么大?”   “不对,他也没说,他媳妇是姑娘吧?”   “啊?媳妇还有男的吗?”   “哦!是断袖啊!”   “原来都是男的啊......”   “不对,男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就是,我也是男的啊!”   “走走,回去看看......”   裴青玉急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道:“不行,不能看!”   他向来不擅扯谎,只好胡乱道:“他......他只是吃得多,比较壮。”   护卫吃惊道:“这得吃多少啊?”   裴青玉只能道:“一顿吃一桶饭吧。”   腰间蓦然就被掐了一下,他险些惊叫出声。   “你......他低头看着被子里的“罪魁祸首”,压着声恼道,“别闹!”   萧径寒眨了眨眼,口齿一张一合,无声笑道:“说我饭桶呢?”   裴青玉还没说话,就听方小筑嚷嚷道:“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先生!”   他急匆匆挤进来,担心道:“先生,你跟大猪没事吧?”   护卫嘴角一抽,怀疑地看向裴青玉,“你媳妇叫大猪?”   裴青玉:“......对。”   可那几个护卫却疑虑更深,“哪有姑娘叫这种名字的?”   裴青玉忙补救道:“是朱红色的朱......”   可他还没说完,方小筑就奇怪道:“什么姑娘?大猪不是姑娘啊。”   众人脸色一变,有人喝道:“出来!”   裴青玉抓紧了被褥,心头“怦怦”地跳。   怎么办?他有些慌乱地想,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身下的萧径寒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别怕。”   护卫见他们没动静,不由握紧了腰间的刀,缓缓抽出,“出来!”   忽然,方才那个叫裴青玉脱衣衫的护卫,在后边抡起刀背就把其他几个人打晕了。   裴青玉:“”   方小筑也......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打人啊?”   那护卫一边把人搬出门外,一边道:“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他搬完人,对萧径寒他们道:“主子,我先处理一下,你们继续。”说着就一把拉走方小筑,“嘭”地一声把门关了。   裴青玉还未从讶异中回过神来,“他怎么......”   萧径寒勾唇道:“他是我先前留在王府的暗线。”   “暗线?”裴青玉反应过来,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认出来的,”萧径寒冤枉道,“你把我蒙被子里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他一手摸上裴青玉赤*裸的腰,直直盯着眼前人道:“我也不想看见别的。”   裴青玉禁不住一颤,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衫,脸一下就红了,“我......”   他慌忙想推开萧径寒,却骤然一阵翻转,反被压在了身下。   “裴青玉,”萧径寒眼底微暗,沉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脱的。”   裴青玉不自觉有些害怕,争辩道:“不是,分明是你那下属让我脱的。”   萧径寒眼神更深了,“他让你脱,你就脱?”   裴青玉一怔,呆呆道:“自然不是,可方才情况紧急......”   “不管什么情况,”萧径寒指腹蹭着他温热的脸,不容反驳道,“就算要我死,也不许脱给别人看。”   裴青玉眉头一紧,“胡说什么?”怎么动不动就说死的?   他躲开目光,咕哝道:“况且,他们也没看到。”   “对,只有我能看,”萧径寒逼近他,仿佛确认道,“是不是?”   裴青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推了推他道:“你起来,我”   萧径寒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起。”   “为何不能起?你……”裴青玉话音未落,腿边便触到了什么,顿时一愣,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你怎么......”   萧径寒轻笑了一声,指尖掠过裴青玉耳边的发,道:“你这模样在我怀里,还指望我怎么样?”   发丝拂过耳尖,撩起些微的痒,裴青玉动了动,听见萧径寒道:“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   “那......”他磕磕巴巴道,“你、你要如何?”   他心头跳动得厉害,抓在被褥上的手不禁攥得更紧,似有一丝不明的希冀落在眼底。   下一刻,萧径寒一把拉过他的手,咬着他的耳尖哑声道:“还记得之前在扶风山,我教你的么?”   裴青玉蓦然就想起了那个混乱的清晨,萧径寒急促的低喘,与身上滚烫的热意。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重新上演,萧径寒把脸埋在他颈边,灼热的呼吸烫着他,一声比一声粗重。   裴青玉听着他的喘息,身上似也热了起来,心口跳动不止。   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张口问道:“只是,用手么?”   萧径寒:“......”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65章 说了就收不回   裴青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是疯了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我......”   萧径寒从他颈边抬起头来,眼神似乎都变了,晦暗不明间像极力忍着什么。   “你说什么?”他沉着声问。   裴青玉忽地有些害怕,忍不住想躲,“我......你怎么了?”   萧径寒神色愈深,“裴青玉,有些话说了,就收不回的。”   裴青玉看着他,唇齿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萧......唔......”   灼热的气息撞了上来,咬着唇舌纠缠不休,裴青玉浑身一点点软了下来。他脑中混沌迷乱,渐渐失了清明。   萧径寒温热的掌心抚过他的腰身,摸向更深处。   裴青玉蓦然一阵轻颤,手下一紧,抑不住的尾音从齿间逸出,“萧径寒......”   萧径寒霎时一声急喘,闷哼出声。   裴青玉手中摸到一片黏腻。   他喘息不已,还未回过神来,就被萧径寒掐住了后腰。   裴青玉一怔,“你不是......好了吗?”   萧径寒盯着他,嗓音都是哑的,“不是你说,可以不用手么?”   他缓缓逼近,“那是不是可以......”   “主子,不好了!”门外骤然传来那护卫焦急的声音,“世子往这儿来了!”   萧径寒:“......”   萧径寒没理,扯过被子就想把两人蒙起来。   可裴青玉却有些慌了,“他说世子来了?”   萧径寒:“没有,你听错了。”   裴青玉不信,“不是,没听错。”   萧径寒:“那也不用管。”   裴青玉:“不行,他要抓你怎么办?”   萧径寒:“没事,咱们继续。”   裴青玉:“不要,你快起来......”   房内一阵吵吵闹闹,然后就听萧径寒对着门外怒吼道:“把萧承禹剁了喂狗!”   护卫:“......”娘呀,好可怕。   萧承禹带着几个人,策马走在山道上。   他被关在王府里好些日子了,因还没抓到在雨霁山抢了他马车,又打了他一顿的山匪,心头怒气久久未散。   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绞尽脑汁,终于逮着机会,打晕了门口的守卫,偷偷跑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听下属说,王爷派人在雨霁山附近抓萧径寒。   父王抓他做什么?萧承禹一头雾水,可既然萧径寒也在那儿,不如就一块抓了,说不定父王一高兴,就不关着自己了。   于是,他多叫了几个人,便匆匆赶往了雨霁山。   可他走了许久,既没找着打他的那几个山匪,也没见着萧径寒。   他不耐烦了,索性一路叫人搜了过来,什么破屋破房也不放过,惊得裴青玉隔壁的大娘守着鸡窝不敢走—-不是搜过了吗?怎么又来?   萧承禹还以为找不着人了,可搜到药庐附近时,却见萧径寒大摇大摆地坐在屋门外,见他来了,撑着脑袋冲他笑了笑,说道:“来了啊?”   萧承禹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这笑怎么瘆得慌?   可他又一想,该怕的是萧径寒,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他顿时一脸不屑,在马上居高临下哼道:“你倒是胆子不小啊,不躲了?”   萧径寒:“躲了我怕你找不着我。”   萧承禹:“......你发什么疯?”   萧径寒摇头叹道:“说话还是这么难听,怎么也没被人打死?”   “活腻了你?!”萧承禹怒道,“我就该先打死你!”   他转头对身后人喊道:“把他绑回去!”   “等一下,”萧径寒淡淡道,“我可是专门出来等你的,你就这么对我?”   “等我?”萧承禹哼了一下声,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脑子坏了,等我做什么?”   萧径寒慢慢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萧承禹懒得更他废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萧径寒有秘密还会告诉他?   “我没兴趣,”萧承禹讥讽道,“有什么话,你见了父王自己跟他说吧。”   “哦,你也知道父王在找我啊,”萧径寒悠悠道,“那你可知,他为何要杀我?”   “什么?”萧承禹一愣,“他要杀你?”   “是啊,”萧径寒一手扯开衣襟,“我这胸口的伤,就是他亲手捅的。”   萧承禹看着他渗血的纱布,一时有些发懵。   他原以为,只是萧径寒犯了错,萧阙要打他一顿罢了,怎么突然成了杀人?   “胡说八道,”他反驳道,“父王为何要杀你?”   萧径寒捂着伤口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抬头望着马背上的萧承禹,一字一顿道:“他要谋反啊......”   萧承禹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我知道了,他便要杀我,”萧径寒唇边扯起一抹笑,“现在你也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把你也杀了?”   “不可能!”萧承禹吼道,“父王怎么可能会杀我?!”   “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萧径寒冷笑道,“可你我的性命,与他的江山大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萧承禹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喃喃道:“不可能......”   “萧承禹,”萧径寒抬眼道,“我本无意求生,可现在,我不想死了。”   萧承禹骂他骂多了,顺口就道:“哼,谁管你死不死的?”   萧径寒:“我媳妇管啊。”   萧承禹一顿,继而忿忿道:“你果然是诓我的!你哪有媳妇?想媳妇想疯了?”   萧径寒:“......”   【📢作者有话说】   其实快do了,大家记住暗号---“骑驴”(bushi) 第66章 没什么不一样   裴青玉躲在屋内,听见外边有些吵闹,心又悬了起来。   萧径寒让他在里边等着,不要出去,可他终究很是担心。   护卫出门看了一下,又跑了回来。   裴青玉忙问道:“外边怎么样了?”   护卫:“主子跟世子吵起来了。”   裴青玉不解道:“吵什么?”   “主子说他有媳妇,世子不信。”护卫道,“主子说,别的都能不信,但不能说他没媳妇。”   裴青玉:“......他不是去谈正经事的吗?”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   算了,他好像就没正经过。   门外,萧径寒跟萧承禹吵累了,也懒得与他多言,又说回虞南王谋反之事。   可萧承禹还是心存疑虑,“哼,指不定都是你信口胡说的。”   “你大可把我抓回去,”萧径寒道,“看他会不会疑心,你已知晓他藏在雨霁山后的秘密,还会不会对你这个儿子放心?”   萧承禹:“就算如此,父王也不会......”   “不会捅你一刀么?”萧径寒冷冷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你敢赌么?萧承禹,你跟我不一样,你自小锦衣玉食,不是个赌徒。”   “你......”萧承禹神色变幻,顿了一会儿,咬牙道,“可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他自认从小就没给过萧径寒好脸色,想来这疯子也没那么好心,不如说想害他,倒还有几分可信。   “我自然是为了救我自己,”萧径寒缓缓道,“现如今,你想置身事外也晚了。”   他直直地盯着萧承禹,唇边一抹疯癫的笑,像勾命的无常,“你若是不救我,咱俩就一块死。”   萧寄言瘫在床上好几天了,腰酸腿软起不来。   靳慕守在床边,看着他微皱的眉头,甚是懊悔---公子本就身子不好,哪里经得起自己那样折腾?以后......   他蓦然一顿,眼神都黯淡了。   什么以后?不过是一次意外罢了,公子是被下了药,迫不得已才......   也是因为如此,公子才没有怪他吧?否则自己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抵。   他垂下眼,低声问道:“公子可知,是何人下的药?”   萧寄言心头一跳,没脸说是自己要吃的,只能目光躲闪道:“不知。”   靳慕给他掖好被子,发誓般道:“公子放心,属下定会查清楚。”   萧寄言:“......”   “不、不用了,”萧寄言心里发虚,小声道,“许是弄错了。”   可靳慕不放心,这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盯着他家公子时,总是一脸不怀好意,那眼神叫他看了,都恨不得把人眼睛剜了。   兴许就是哪个色迷心窍的,趁他出去时,欲对公子不轨......   靳慕越想,心口的怒气愈是压不住,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萧寄言见他脸色阴沉,问道:“你怎么了?”   靳慕抬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禁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回来晚了,那公子......   “是属下失职,”靳慕屈膝跪下道,“从今日起,属下定不会离开公子半步。”   萧寄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靳慕还是一口一个属下的,跟前几日也没什么不一样?不是说吃点药,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吗?   “你起来,”他想问问靳慕,却开不了口,“你......”   他犹豫半晌,只好让靳慕把那小倌找来。   靳慕虽有些疑惑他找小倌做什么,但还是把人叫来了。   萧寄言见人进来后,靳慕还是杵在一旁,只好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靳慕一愣,似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只是轻声道:“我就在门外,公子有事便喊我。”   萧寄言怕他听见,咕哝着补了一句:“不许偷听。”   靳慕低低应了一声,关上了门。   萧寄言趴在床上,问那小倌,“怎么没用?”   小倌一时没明白,“啊,什么?”   萧寄言脸颊微红,“你说的,吃点药就好了,可他还是那样......”   小倌这才反应过来,纳闷道:“不会吧,他没碰你?”   “不是,”萧寄言声如蚊呐道,“碰得可凶了,但醒来后,还是之前那样。”   哎呀,原来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小倌顿时有些气愤,这公子看着不谙世事,估计是锦绣堆里长大的清白人,现下却叫人骗身又骗心,真是造孽啊!   他越想越替萧寄言不平,劝道:“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不要他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萧寄言想起暗卫甲也说过这句话,还说他会遇见更喜欢的。   萧寄言顿了顿,开口道:“不行。”   他不想遇见更喜欢的,他只想要靳慕。   怎么劝不听啊?小倌恨铁不成钢道,“就非他不可吗?”整日冷着一张脸,话都不会多说几句,有什么好的?   萧寄言点点头。   小倌更气了---这都给人骗迷糊了,脑子不清醒了!   萧寄言又问道:“还有别的法子么?”   小倌见他一片痴心,也是于心不忍,想了想,灵光一闪道:“要不你把他关起来吧!”   萧寄言茫然道:“关起来?”   “对啊,”小倌道,“我看话本里都是这样的,把他锁床上,哪儿也不许去,日日夜夜折腾他,等他有了孩子......哦不是,他不会生孩子......但也差不多吧,都是这样那样的,反正就是日久生情,他就不会离开你了!”   萧寄言:“......” 第67章 舍不得你守寡   靳慕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那小倌开门走了出来。   小倌一见他,就扭开脸“哼”了一声,自顾自走了,似乎对他很是不满。   靳慕没理他,转身回房去看他家公子。   萧寄言见他进来,盯着他看了看,像是在想什么。   靳慕:“公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萧寄言迟疑片刻,问道:“若是有人把你锁在床上,你会如何?”   靳慕:“......为何要把我锁床上?”锁起来打吗?可为何要锁床上?是什么责罚吗?   萧寄言脸一热,避开目光道:“就是,随口问问。”   靳慕顿了一下,忽然问道:“是公子要锁我?”   萧寄言心头一慌,含糊道:“不是......算了,不说了。”   他仔细一想,也觉得这样不好,哪有人会愿意被锁起来?话本里的不能信。   再说了,靳慕又不会生孩子,跟话本不一样的。   他正想着,就听见靳慕闷闷问道:“那公子是要锁别人?锁裴青玉么?”   萧寄言一愣,呆呆问道:“他会生么?”   靳慕:“......”公子还想跟他生孩子?!   靳慕一声不吭,转头就走了。   萧寄言一头雾水---怎么走了?是去问那个叫裴青玉会不会生么?   药庐里,裴青玉给萧径寒的伤口换了药,又细细包扎好。   萧径寒看着他,开口道:“我已说服萧承禹,他会掩护我进虞南大营。”   裴青玉不解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这几日,在这村里搜寻的人并不多,萧阙更是未曾露面。”萧径寒道,“他若真要抓我,绝无可能这般平静。”   裴青玉皱眉道:“你是说,他另有打算?”   萧径寒点头道:“萧承禹也说,近来不见他在王府。我怀疑,他已在整顿兵力,不日便要发兵京城。”   裴青玉一惊,“什么?可你跟姚姑娘不是毁了他许多兵刃吗?”   “他等了这么多年,怎会甘心就此作罢?眼见藏不住了,也只能放手一搏。”萧径寒抬眼望向窗外,“我不能让他起兵,姚梓衣应当也在赶来的路上了。在她赶到之前,我要多争取些时日。”   裴青玉担忧道:“可是,若被他们发现,你......”   “我会小心的,”萧径寒抬手抚上他的脸,带了点笑意道,“我可舍不得你守寡。”   裴青玉垂下眼,咕哝道:“谁要给你守寡,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去找别人。”   “哦,”萧径寒故意道,“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像我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可难找了。”   裴青玉:“......像你脸皮这么厚的,是挺难找的。”   萧径寒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人抱近了些,道:“放心,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裴青玉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去城外等你。”   萧径寒似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只是揽他入怀,答应道:“好。”   裴青玉把脸埋在他肩头,喃喃道:“萧径寒,不要让我等太久......”   护卫陈络守在门外,等了许久,才见萧径寒出来。   “主子,”他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了,”萧径寒回头看了一眼房内,叮嘱道,“护好他。”   陈络点点头,“主子放心,裴先生要是掉一根头发,属下一定脑肝涂地,剃光头赔他!”   萧径寒:“......”要不你也去学堂念几天书吧?   萧径寒换上了萧承禹随从的衣衫,混在其中,与他们一道赶往虞南大营。   “入营之后,你好自为之,”萧承禹瞥了他一眼道,“若是敢说见过我,我一定砍了你!”   萧径寒悠悠道:“那你可要祈祷我别被发现,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   “你!”萧承禹怒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萧径寒无所谓道,“然后虞南就会被扣上反贼之名,你这世子,也就当到头了。”   萧承禹脸色甚是难看,忍了忍,终是闭了嘴。   他们一到大营,萧径寒便趁人不注意,悄然脱离了众人,藏入营中。   萧阙听闻萧承禹来了,眉头一紧,踏出营帐斥责道:“谁放你出来的?!”   “父王莫气,”萧承禹忙道,“我是来找父王认错的,孩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再意气用事了。”   萧阙没理他,转身回营帐,只冷冷道:“回去。”   萧径寒已顺利入营,萧承禹也不必久留,便装着听话回王府了。   萧径寒在营里四处转了转,而后停在了水井边。   于是,第二日,营中近半数的人就上吐下泻,哀叫连连。   萧阙听着那声音,脸色阴沉。   他这两日就要发兵京城,可如今这般情况......   有人下毒!他怒不可遏---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又怎会这么多人同时腹泻?   他当即下令严查,不久便查出是水有问题,却没抓到下毒之人。   难道是姚梓衣的人?不,这几日军中未曾有人进出,就算是姚梓衣,也不可能混进来......   等等!他骤然想起,并非是无人进出,他的儿子,萧承禹就来过。   萧阙攥紧了拳头,咬牙骂道:“混账东西!”   为何一个个都要自寻死路?!一个庶子便罢了,为何连他的嫡子也......   他不明白,萧承禹是虞南王府的世子,若此番大事能成,他便是太子。难道堂堂太子之位,比不上一个虞南世子吗?   可萧承禹自小长在虞南,从未见过沙场战乱,更不敢想他们能与京城作对。在他看来,他的父王一旦谋反,必败无疑,又何必以卵击石?   在虞南这儿不好吗?吃喝不愁,也无人敢忤逆他们,又为何非要去当京城的皇帝?   父王真是老糊涂了,他想。   裴青玉日日在城外等,还牵了一匹马,却从未骑过。   陈络有些奇怪,问他道:“裴先生,你这马,怎么不骑啊?”   裴青玉摸了摸马脖子,说:“我不会骑马。”   陈络热心道:“我会,不如我教你吧?”   裴青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他说过,要教我骑马的。”   陈络一听就知道是萧径寒了,忙道:“啊对对,让主子教你,他骑马可厉害了,四马难追的那种!”   裴青玉:“......你是想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跟骑马有什么关系?   陈络呵呵笑道:“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就是很多匹马也追不上他,插翅能飞!”   裴青玉:“......是插翅难飞吧?”   “啊,是难飞吗?”陈络挠了挠头,见天色暗沉沉的,劝裴青玉道,“先生,先找个地方躲躲吧,这天翻云覆雨的,别淋着了。”   裴青玉无奈道:“你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教你念书。”   “好啊好啊,多谢先生!”陈络高兴道,“我可喜欢念书了,好多词都是我自己从书上看的呢,我一看就会!”   他想着谢谢裴青玉,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对龙凤玉佩,“我之前听程哥说,主子要成亲了,就买了这玉佩当贺礼,现在先给先生吧,祝你和主子长长久久,颠鸾倒凤!”   裴青玉:“......”你还是不要自己看书了吧。 第68章 白哭了那么久   虞南王府,萧承禹赏着歌舞,正咬过侍女喂到嘴边的一颗葡萄,就见他父王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出去!”萧阙一声怒吼,众人吓得纷纷退去,只剩下差点被葡萄噎死的萧承禹。   他一脸不明所以,战战兢兢问道:“父王,怎、怎么了?”   萧阙走过去就踹了他一脚,“混账!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萧承禹被踹得撞上榻椅,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指、指使?什么指使?”   “你还装?!”萧阙眼底阴沉,“昨日你才进了大营,今日便那么多人中毒,哪有这般巧合?!分明就是你所为!”   萧承禹愣愣道:“中毒?”   他顿时想起了混进大营的萧径寒---是那疯子干的吧?!   可他没敢说,毕竟人是他带进去的,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父王,”他连忙喊冤道,“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不是你还有谁?!”萧阙不信,“昨日只有你带人进出,哪还有别人?”   “我......”萧承禹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兴许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混进去的,对,就是混进去的!我婻鳳真不知道啊,父王,您信我!”   萧阙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萧承禹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父亲给的,他这一路回来,也没想明白萧承禹为何要与他作对?   难不成,真不是他干的?   萧阙盯着他许久,警告道:“若查出来与你有干系,本王定饶不了你!”   他袖子一甩,沉着脸走了。   萧承禹瘫坐在地上,心头跳得厉害。他忽然想起在去大营的路上,萧径寒懒懒对他道:“若父亲问起,还请兄长嘴巴紧些,我可不想死得太早。”   那时萧承禹也没在意,反唇相讥道:“父王问我做什么?你自己找死,关我什么事?”   他哼笑道:“说了又怎么样?我想说便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径寒一把掐住了脖子,“唔!”   随行的护卫反应不及,赶忙拔刀出鞘,却又不敢上前。   “萧径寒......”萧承禹血色涨上脸,抓住他的手臂艰难道,“你、你干什么?放开!”   萧径寒慢慢笑了,“兄长不是说,跟你没关系吗?”   他一点点逼近萧承禹,“若我被抓了,我就跟萧阙说,是你逼我这么干的,你不想当世子了,你要做王爷。”   萧承禹:“胡、胡说!”   “只有你有机会带我进去,”萧径寒唇角勾起,“他本就会怀疑,再加上我这个人证,你说,他会不会信?”   萧径寒五指缓缓收紧,一字一顿道:“萧承禹,我不杀你,但你要知道,我随时能要你的命。”   萧承禹忽觉遍体生寒。   春雨楼内,腰酸腿软了好几日的萧寄言终于好了些。   他下了床,打算去跟靳慕说一声,今日就回去吧。   他听闻萧径寒又不见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靳慕近来也是愁眉不展的,大概心里也着急,只是又不放心他一人在这儿。   他才起身,就听房门一响,靳慕抓着那小倌走了进来。   “公子,”靳慕笃定道,“属下已查清楚,就是他在公子酒里下药的。”   萧寄言:“......”   小倌眼泪汪汪,“公子救我!”你家这人好凶啊,吓死我了!   靳慕刀一拔就架他脖子上,质问道:“为何要害公子?”   小倌冤枉道:“我不是,我没有。”   萧寄言有些过意不去,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好劝道:“许是误会,你先把刀放下。”   靳慕不肯放,“他也已承认,是他在酒里下药的。”   “可我没想害他啊,我......”小倌欲言又止,可怜巴巴地望着萧寄言。   萧寄言无奈道:“先放开他。”   靳慕眉头紧皱,“公子......”   萧寄言:“放开。”   靳慕:“可他......”   萧寄言破罐子破摔道:“是我让他下的药!”   靳慕一怔,“什么?”   萧寄言窘迫不已,转开脸道:“放他走。”   靳慕呆呆把刀放了下来。   小倌心有余悸,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靳慕茫然道:“公子为何要......”   萧寄言后悔起床了,至少在床上还能蒙上被子装死---太丢人了。   “我就是......好奇。”   好奇?靳慕更不明白了,若是想知道那药有何效果,大可让别人吃,怎么要自己吃?   “公子好奇什么?”   “我......”萧寄言一时找不到借口,胡乱道,“不要你管。”   靳慕心一沉,垂下眼低声道:“是属下僭越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萧寄言见他这模样,顿时恼了,“你站住!”   靳慕脚步一顿,“公子可还有吩咐?”   “什么吩咐,我何时把你当下人了?!”萧寄言越想越气,自己药都白吃了,腰白疼了,那夜也白哭那么久了!   “混蛋!”他一怒,脱口就道,“那换你吃,你疼好了!”   靳慕:“......” 第69章 头一回见你笑   靳慕脑子有些乱,纷杂的思绪缠绕交错,从那酒里的药,到萧寄言落在他额上的吻,沾湿他胸膛的泪......他似在这一团乱麻中抓住了什么,不敢置信又不愿放过那一点希冀,“公子是......为了我,吃那药的?”   萧寄言撇开脸,不自在道:“不然我吃着好玩啊?”   靳慕心头止不住地跳动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喉间滚动,迫切地想要问一个答案,“公子......为何要这样做?”   萧寄言咬了咬唇,抬起眼,气恼又委屈道:“不是你说喜欢我的吗?怎么又不要我了?”   “不是,”靳慕蓦然紧紧抱住了他,低喃道,“我只是,不想勉强公子。”   萧寄言顿了顿,把脸埋在他肩头,小声道:“不勉强的。”   胸腔似有什么重重炸开,靳慕收紧了腰间的手,“公子可是说真的?”   萧寄言咕哝道:“我骗你做什么?”   靳慕心口跳动不已,却恍然如梦,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确认,“可公子,不是喜欢裴先生吗?”   萧寄言一懵,“我何时喜欢他了?”我就见过他一回。   “先前暗卫传信回扶风山,”靳慕道,“说你要亲裴先生。”   萧寄言这才想起来,张口就道:“他不给我亲。”   靳慕:“......”   靳慕又把人放开了,目光深深道:“若是他愿意给公子亲呢?”公子就亲他吗?   萧寄言:“他不愿意的。”   靳慕:“若是他......”   “他说喜欢才能亲的。”   萧寄言猝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靳慕瞳孔一颤,脑中所有的繁杂混沌顷刻荡开,原来答案早已清晰可见。   喜欢才能亲......   靳慕搂紧了眼前人,唇齿交缠间,似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唔,”萧寄言被他勒得有些疼,不禁推了推他,“疼......”   靳慕松开了些,在喘息间抚上怀里人湿润泛红的唇,哑声道:“公子以后,不许亲别人了。”   萧寄言拧眉道:“我亲别人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别人。”   那便是只亲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人......靳慕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缓缓扬起唇角,泛起了一抹笑。   萧寄言怔了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仿佛见了什么稀奇事,“我好像,头一回见你笑。”   靳慕握住脸侧的手,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笑意更深,“我太高兴了。”   藏了多年的心思,从未敢奢望能得到回应。他原以为,这辈子便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家公子,看着他娶妻生子,与另一人白头偕老,却不曾想,抑不住心动的,不止他一人。   他以为的一厢情愿,原是两情相悦。   虞南大营内,萧径寒掀开一个营帐,便见萧阙站在其中,冷冷盯着他,“果然是你。”   帐外倏然冲进来几十个死士,将萧径寒团团围住。   萧径寒没有多意外,这几日为了找出下毒之人,整个虞南大营都在严查,他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   他笑了笑, 不在意般道:“王爷既知是我,又何必喊这么多人进来?我一个伤患,又能跑哪儿去?”   “你如今的能耐,本王可不敢小瞧。”萧阙冷声道,“本王从前竟未发现,你藏起来的,是这副模样。”   一个从不起眼,懦弱无能的庶子,却原来这样心思深沉。   “我如今这模样,不也有王爷一份功劳吗?”萧径寒淡淡道,“王爷难道不知,我是如何在府中长大的?我若不自保,又怎能活到现在?”   他抬起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萧阙,“就因为我是庶子?在你眼里,便如同蝼蚁么?”   可他仍旧不明白,萧寄言也非嫡出,萧阙也不曾这般待他。   似乎只有他一人,无足轻重,可以轻易舍弃。   “若是萧承禹也知晓了谋反的事,”萧径寒一手抓上胸口的伤,“你也会毫不犹豫,一剑杀了他?”   尽管他先前为了唬住萧承禹,一再告诉他道,在萧阙眼里,与江山大业比起来,他们的性命都不算什么。可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所有人都不算什么,还是只有他一人。   萧阙看着他,阴沉的脸竟扯开一丝轻蔑的笑,“原来,你这么在意吗?你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我会杀你,是么?”   萧径寒五指攥紧,咬着牙没说话。   “那我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萧阙寒声道,“你不是我儿子,不过是一介婢女与他人的野种罢了!”   萧径寒浑身一僵,怔愣地站在原地。半晌,他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出声。   萧阙听着那声音,只觉得分外刺耳,“你笑什么?”   萧径寒渐渐止了笑,讥讽道:“你不好笑么?我是野种?你这样的人,会容忍一个野种留在王府?”   “不过是你自认出身皇室,不愿承认因一时之失,与我母亲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有孩子罢了......”   萧径寒嗤笑道:“哦,你还要当皇帝呢,少了我这个低贱的野种,你这皇帝,是不是就更能名留青史了?”   萧阙沉沉地看着他。   “但我也不想知道真假了,”萧径寒收起所有情绪,望向他漠然道,“无论过去如何,今日你我二人,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话音刚落,帐外骤然响起阵阵惊呼,“不好了,着火了!”   “快灭火啊!”   “什么人?!”   “快挡住他们!”   萧阙脸色一变,掀开营帐一看,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正是那堆放粮草的帐子。   “你做了什么?!”他怒不可遏,夺过死士手中的刀就要去收拾萧径寒。   这时,一辆烧着火的木板车猛然冲了进来,一把冲散了众人,连带帐子都烧了起来。   葛老大搓手跳脚道:“哎呀,烫死了,烫死了!”   暗卫甲乙丙也搓着烧黑的衣角,吓得滋哇乱叫。   暗卫甲:“不是说往右吗?!”   暗卫乙:“我是往右啊!”   暗卫丙:“啊,原来是右啊!”   暗卫甲乙按着丙就打了一顿。 第70章 以后就是我的   火星燎上营帐,烧得愈发凶猛。   萧阙隔着灼热的火光,面无表情地盯着另一边的萧径寒。   帐外人声喧嚣,扶风山的人胡冲乱撞,喊叫声混着兵刃撞击之声,吵闹不已。   片刻后,萧阙转身往外走,下令道:“杀了他们。”   周围的死士顿时冲了上去。   暗卫们急忙拔刀挡在萧径寒身前。葛老大一把拉过萧径寒就跑,骂骂咧咧道:“他大爷的,这么没人性,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萧径寒:“方才断绝关系了,我不是他儿子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似乎很是平静,葛老大却听得很不是滋味,劝他道:“这种爹不要也罢,你也别太伤心了。”   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想了想,大义凛然道:“要不我给你当爹吧?!”   萧径寒:“......倒也不必。”   “你不用客气,”葛老大豪放道,“我不介意,往后我们就如亲父子一般!”   萧径寒:“那你当儿子吧。”   “啊?”葛老大茫然道,“这不好吧,我年纪比你大。”   萧径寒:“我不介意。”   葛老大挠了挠头,“这样啊,那......”   他说到一般,骤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不对啊,我又不缺爹!”   扶风山的人见他们跑出来,一时打得更凶了,嚷嚷着叫他们快走。   可他们终究寡不敌众,打不过那么多的兵,没多久,众人便渐渐被围了起来。   萧阙看着他们如瓮中之鳖一般,冷哼道:“不自量力。”   萧径寒抬头望向无云的天际,长风掠过额前散落的一缕发,半空中倏然传来了一声鸟叫。   萧径寒唇角勾起,转脸看向萧阙,一字一顿道:“谁不自量力,还不一定呢。”   萧阙心头忽而涌起强烈的不安---不,不可能......他等了这么多年,没人可以阻止他!   他眼底一狠,猛然举起了刀......   只听一阵破风声响,一支长箭“咻”地撞上刀身,猛力一震,萧阙手中的刀陡然脱落。   他脸色骤变,回头一看,见不远处姚梓衣手持长弓,一身盔甲策马疾奔。   她身后,尘沙飞扬,黑压压的铁骑军倾轧而来。   空中一鸟高旋。   虞南大营中的人霎时慌了。   “是铁骑军?!”   “铁骑军不是在北境吗?”   “他们怎么会来......”   铁骑军奔至大营门口,姚梓衣一抬手,众人齐齐停了下来。   姚梓衣一人一马走了进去。   飞累了的大宝落在她肩头。   “王爷,”姚梓衣开口道,“大局已定,就莫再折腾了吧。”   萧阙直直地看着她身后的铁骑军,满眼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可能回北境调兵?!”   “谁说我一定得回北境?”姚梓衣道,“早在我赶来虞南时,便一同命人去了北境。我这几日,不过是去与他们汇合罢了。”   萧阙怔愣许久,忽然转头看了萧径寒一眼,恶狠狠道:“是你的主意!是你传的消息!”   萧径寒淡然一笑,“王爷可惊喜啊?”   “我早该杀了你!”萧阙面目狰狞,“当年就不该留着你!果真与你母亲一样,下贱的东西!”   萧径寒神色一冷,还未动手,就见长箭卒然划过萧阙脸边,留下一道血痕。   姚梓衣放下弓箭,声音冰冷道:“你不配提我干娘。”   “干娘?”萧阙这才恍然大悟---他们早就相识了。他先前发现姚梓衣入虞南时就觉得奇怪,萧径寒怎会与她有交情?   “原来是她,”萧阙愤怒道,“我筹谋多年,竟因为一个低贱的婢女......”   “你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姚梓衣沉声道,“将士自当征战沙场,守卫疆土,护一方平安。你却为了一己私欲,要我朝将士自相残杀!”   萧阙不服道:“我有什么错?谁不想要这天下?!我不过是运气差了些!”   “天下君王,该爱民如子才是。”姚梓衣满脸嫌恶道,“你却视人命如草芥,为了自己的一身荣华,要你的将士在这太平盛世中去流血拼命,你有什么资格要这天下?”   萧阙:“自古成王败寇,哪有不流血的?!”   “流的不是你的血,你自然不在意!”姚梓衣怒道,“可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的性命不是你的!”   “哐当”一声,人群中忽有兵刃落地,继而陆续响起,落了一地。   萧阙怔怔地回过头,脸上狼狈而绝望。   天色渐晚,裴青玉牵着马,望着虞南大营的方向,良久不语。   一旁的陈络劝他道:“裴先生,天晚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裴青玉垂下眼,正要转身,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意道:“是该回去了。”   裴青玉蓦然抬眼,见萧径寒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眼眶一热,扑过去抱住了眼前人。   萧径寒搂住人蹭了蹭,轻声道:“每日都在这儿等呢?”   裴青玉闷闷道:“你再不回来,就不等了。”   萧径寒笑了笑,看见他身后的马,问道:“你不是不会骑马么?牵着匹马做什么?”   裴青玉顿了顿,小声道:“你教我骑,我一个人不敢骑。”   萧径寒温声道:“好。”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络,陈络立马道:“我不用骑,我先回去了!”说着撒腿就跑了。   萧径寒抱着裴青玉,似有些疲惫道:“我不想回扶风山。”   裴青玉道:“那回我那儿吧。”   萧径寒点了点头。   他们上了马,缓缓朝竹屋走去。   萧径寒从身后靠着裴青玉,像是睡着了,一路没再说话。   竹棚里的小毛驴无聊地甩着尾巴,远远见两个眼熟的身影走来,高兴地叫了两声。   裴青玉跟着萧径寒下了马,走进去摸了摸毛驴,见屋里屋外都有些乱,应当是上回王府的护卫来搜查所致。   萧径寒走进屋内看了看,脸色愈发不好了。   “没事,”裴青玉握住他的手道,“收拾一下就行了。”   他弯腰要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竹椅,却被萧径寒一把拉入了怀中。   裴青玉愣了愣,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萧径寒沉默半晌,低声问道:“你会不会,后悔把我捡回来?”   裴青玉一顿,回道:“为什么要后悔?”   萧径寒把脸埋在他颈边,含混不清道:“我那么多毛病,脾气又不好,还会惹事......”   裴青玉默然片刻,低低道:“你是不是觉得,没人要你?”   他张口在萧径寒脖子上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齿印,慢慢道:“那我要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可好?”   萧径寒许久没说话。   裴青玉疑惑地喊了他一声,“萧......”   萧径寒抚着他的脸,蓦地吻了上来。   “唔......”   温热的气息交缠覆笼,唇舌厮磨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吻得裴青玉口中微微发麻。   他气喘吁吁,禁不住抬手推了推身上人,听见萧径寒哑声道:“裴青玉,我可当真了,不许骗我。”   裴青玉喘了喘,道:“我哪有骗你?”   萧径寒蹭着他的额头,说:“你不是骗我说,我是大驴仙么?”   裴青玉:“......”   裴青玉嘀咕道:“早知道说大驴精了。”一点儿都不像个仙。   “也行,驴精就驴精。”萧径寒一手扯开他的腰带,摸入衣下,灼热的呼吸落在他耳边,“你不敢骑马,那敢不敢......骑驴?” 第71章 比骑马容易的   温热的掌心贴上腰间,裴青玉忍不住一颤,攥着萧径寒的衣襟,面红耳赤道:“我......”   萧径寒揽过他的腰就压在了门板上,咬着他发烫的耳尖,哄道:“不怕,比骑马容易的。”   裴青玉才不信他,又惦记着他伤还没好,“不行,你的伤......”   “没事,”萧径寒轻声笑道,“你乖一点儿就好了,不然,我就是伤口不疼,也要憋死了。”   紧紧贴着的地方滚烫不已,裴青玉心擂如鼓,还未说话,便被倾身而下的气息封住了唇。   “唔......”   脑袋渐渐变得混沌,似乎什么也分不清了,只余满身的燥热攀爬而上。恍惚间,过往的记忆一点点涌了上来,是一脸傻笑的阿霁,也是可怜巴巴的萧径寒。   可无论是哪个,都是他裴青玉一个人的。   “抱紧我。”萧径寒忽地出声,裴青玉还未缓过神来,身子便蓦然腾空。他脚不沾地,整个人只能挂在萧径寒身上,无处可逃。   “你说,我是你的,”萧径寒抱着人,粘腻的汗水从颈边淌落胸膛,“可我要怎么才能算是你的?”   裴青玉喘息不止,很快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抓着萧径寒的腰背,在热潮中抑不住地颤动,听见他说:“我既是你的,就该浑身沾满你的气息,你所有的模样,也只能给我一个人看,是不是?”   裴青玉手脚蜷起,泪水混着汗水打湿鬓发。他也听不清萧径寒说什么了,只是咬着他的肩膀,胡乱点头。   屋外,蹲在棚里的小毛驴,看着那竹门一动一动的,好奇地眨了眨眼。   门上动静愈发大了,不一会儿似还有低低的哭声传了出来,断断续续的。   小毛驴甩了甩尾巴,看得眼睛都酸了,那门还在动。它累了,晃晃脑袋,窝在棚里睡着了。   裴青玉终于回到床上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他嗓音都哑了,却还担心萧径寒的伤,非要看一眼才放心。   萧径寒搂着人躺下,任他在伤口处摸来摸去,本想哄着人睡了,可裴青玉越看越心疼,不禁在他胸前亲了一下。   萧径寒脑子“轰隆”一声,翻身就又把人压住了。   裴青玉吓了一跳,“你怎么又......”   “乖,很快的。”   “你哪里快了......唔!”   裴青玉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亲了!   翌日,萧径寒在一声驴叫中睁开了眼。   日光透过窗缝,斑驳洒在屋内。   他清醒了些,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裴青玉还没醒,可眼尾有些红,平日里白净的脖颈更是一个又一个的红印。   萧径寒忍不住笑了笑,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心满意足地抱着人在被窝里赖了许久,听见外边的毛驴又叫了一声,才想起来那驴许是饿了。   他怕叫声吵着裴青玉,只能不舍地放开人,下了床去喂毛驴。   于是,周远路过时,就见萧径寒随意披着衣衫,在驴棚边加草料。   他来过这儿许多次了,可裴青玉不知上哪儿去了,一直没在家。现在一见萧径寒,他便想,裴青玉是不是也回来了?   萧径寒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扯开一抹笑道:“许久不见啊,周兄。”   周远下意识退了一步---他要是又发疯怎么办?   可萧径寒却忽然向他认错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周兄见谅。”   周远一愣---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好?吃错药了?   “无、无妨,”周远也只好摆摆手,又带着希冀问道,“青玉在吗?”   萧径寒勾唇一笑,温柔道:“他昨夜累着了,还没醒。”   周远:“......”   “唉,”萧径寒颇为苦恼道,“我都说他受不住的,他偏不听,非缠着我要,那么多次......”   周远僵在原地,仿佛一寸寸石化。   萧径寒:“周兄?”   周兄一脸悲痛,转身就跑了。   萧径寒十分可惜---跑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比如成亲什么的,不都得说一说?   裴青玉醒来时,已经快晌午了。   他迷迷糊糊中闻到一阵饭菜香,睁眼一看,见萧径寒蹲在床边,提着个食盒,对他温声笑道:“吃点东西再睡吧,别饿着了。”   裴青玉鼻尖动了动,问道:“哪儿买的?”好香。   萧径寒面不改色,“我亲自去酒楼做的,厉不厉害?”   裴青玉:“......你上回想做长寿面,差点把我屋子烧了。”   萧径寒眼皮一跳,嘴硬道:“至少都是我烧的火。”   裴青玉“噗嗤”一笑,点头道:“嗯,会烧火也很厉害。”   萧径寒凑过去道:“只是烧火厉害么?怎么昨夜不见你夸我......”   裴青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嘟囔道:“不要脸。”   萧径寒抓着他的手揉了揉,像个无赖似的道:“我要脸做什么?我要你就够了。”   走到房门口的程洄,听见这话,又默默走开了。   他今早本是想来问问萧径寒,可要回扶风山,却见萧径寒满面春风,脖子上还有个牙印。   他顿时懂了---哎呀,他家主子总算出息了!   萧径寒叫他去买些吃的回来,可想了想,又说要自己做。   程洄惊恐道:“主子,你哪里会做饭啊?!”   萧径寒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不会我就去学!”   然后就找了个酒楼,让人家厨子教他切菜烧饭。   最后,扑了好几次火的厨子忍无可忍,生怕他把厨房烧没了,嚷嚷着要把锅砸了,萧径寒才老实了。   “还好他知道自己做的难吃,舍不得给裴先生吃,”程洄跟几个暗卫蹲在一起,念叨道,“不然我都怕裴先生中毒。”   暗卫甲提起他面前的食盒,问道:“那这个是什么?”   程洄:“主子烧焦的饭菜,说给你们吃。”   暗卫甲乙丙:“......”   暗卫甲:“好恶毒!”   暗卫乙:“好无耻!”   暗卫甲:“好......”   他一时想不到词,只好道:“好好好!”   陈络挤进来,八卦道:“主子真跟裴先生在一起了?”   “那可不,”程洄道,“把他高兴的,恨不得路过的狗都亲两口!” 第72章 什么都能答应   山村小路上,靳慕背着萧寄言,慢慢走着。   萧寄言搂着他的脖子,看了看两边随风摇曳的草木,问道:“这回没走错吧?”   靳慕:“......大概,没错吧。”   他们前几日就离开了春雨楼,那时萧寄言才得知,老鸨根本没遣人去别院传口信,只想他在楼里多留些时日,多招些客人。   萧寄言很是生气,也不等了,只说欠的银子,之后会叫人送来。   老鸨还想拦着他们,被靳慕明晃晃的刀光一吓,又老实了。   靳慕找了辆马车,与萧寄言一道回了王府别院。   萧寄言对虞南王谋反一事一无所知,见萧径寒仍旧未回别院,便说要去找他。   靳慕疑惑道:“公子有事?”很着急么?   萧寄言点点头,“你知道老三在哪儿吗?”   靳慕道:“许是裴先生那儿。”   回来的路上,他便传信回了扶风山,得知萧径寒不在山上。   那大约就是跟裴青玉在一块了。   萧寄言当即就拉着他去找人了。   可靳慕向来是不太认得路的,赶着马车走错了好几回,才终于认出了这村子。   乡间路窄,马车也不太好走。萧寄言索性下了车,与靳慕一道走。可他没走多久,便有些累了。   靳慕心疼不已,就背着他走了。   “其实,”靳慕顿了顿道,“公子若有事,我去找三公子就好了,公子不必亲自......”   萧寄言却道:“不行。”   他趴在靳慕背上,小声说:“这件事,我要自己跟他说。”   靳慕更迷惑了,“什么事?”   萧寄言搂紧了他,说:“把你要回来。”   靳慕脚步一顿,胸腔似有压不住的欢喜,一阵又一阵跳动。   “好,”他低声道,“都听公子的。”   他们兜兜绕绕,大半天后终于远远望见了裴青玉的竹屋。   靳慕心头一喜,“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老靳,二公子?”   靳慕回头一看,见程洄和三个暗卫从树上跳了下来。   程洄左瞧右瞧,一脸谨慎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连二公子都出门了?   萧寄言道:“......没出什么事,我找老三。”   哦,找主子啊?程洄看了一眼远处的竹屋,随口说道:“他正缠着裴先生呢。”   暗卫甲点点头,“不敢打扰他。”   暗卫乙:“会被骂的。”   暗卫丙:“啊对对对!”   萧寄言,靳慕:“......”   程洄张口就反驳道:“瞎说什么呢,二公子跟我们能一样吗?!”   他转头笑眯眯对萧寄言道:“别担心,主子不会怪二公子的。”   靳慕背着萧寄言就后退了一步---你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寄言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等,要多久?”   程洄立马就道:“这可说不准,主子血气方刚的,三天三夜都有可能。”   萧寄言还没说话,暗卫甲就震惊道:“这么久啊?!”   暗卫乙:“裴先生受得住么?”   暗卫丙:“啊,会不会饿死?”   程洄:“......”你们能不能闭嘴?   他们吵着吵着,就见竹屋那边打开了门,萧径寒牵着裴青玉的手走了出来。   萧寄言:“不是说要三天三夜么?”   程洄干笑道:“三天三夜......跟三个时辰也差不多,差不多。”   他说着就又跑回树上了。   暗卫们也纷纷藏了回去。   萧径寒看见萧寄言,也有些意外,挑眉道:“兄长怎么来了?”   萧寄言从靳慕身上下来,道:“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见裴青玉也在,想起自己之前糊里糊涂就说要亲人家,也是不对,便抱歉道:“先前的事,对不住。”   裴青玉也没在意,笑了一下道:“无妨。”   萧径寒纳闷道:“先前什么事?”   萧寄言:“就是前阵子,我在路上遇见他,要亲他。”   萧径寒:“......”   萧径寒皮笑肉不笑道:“你说什么?”   “你要亲他?”   靳慕连忙道:“是误会。”   裴青玉也道:“没亲。”你不要笑得那么瘆人好不好?   萧寄言没想那么多,道完歉又看着萧径寒,认真道:“老三,你能不能......把靳慕还给我?”   “我知道,当年是你救了他一命,你若有其他要求,只要我萧寄言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萧径寒拉长了语调,“哦,什么都行?”   萧寄言点点头。   萧径寒淡淡一笑,“好啊,那给靳慕吃十斤合欢散吧。”   萧寄言,靳慕:“......” 第73章 送你份大礼吧   萧寄言呆了呆,茫然道:“合欢散......可以论斤吃的么?”   “我又没叫他一次都吃了,”萧径寒道,“今日吃一点,明日吃一点,一年半载的,也就吃完了。”   裴青玉:“......”吃完了,人还好么?   “胡说什么?”他无奈道,“哪有人能吃十斤......那种药的?”   萧径寒无辜道:“是他自己说,什么都可以的。”   萧寄言争辩道:“我是说,要我做什么都行,又不是叫靳慕做什么。”   萧径寒:“哦,那就你吃吧。”   萧寄言:“......”   “不行,”靳慕挡在他身前道,“我吃。”   萧径寒凉凉道:“你们谁吃,有什么区别么?最后不都是你俩关起门来鬼混......”   裴青玉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这脸还能不能要了?   萧寄言脸一红,还以为萧径寒知道他自己吃药的事了,磕磕巴巴:“我、我就吃了一点,都那么难受,靳慕不能吃这么多。”   萧径寒拉下裴青玉的手,抓着他的指尖揉了揉,饶有兴味道:“吃过了啊?难怪开窍了。”   他大发慈悲似的道:“既然兄长吃过了,那就减一半吧,五斤也行。”   萧寄言和靳慕还没说话,裴青玉就看不下去了,“别闹了,你当是吃饭撒盐呢?”   萧径寒:“那我跟他匀一点,一人两斤半吧。”   他一手就搂上裴青玉的腰,凑近他耳边道:“就是得辛苦你了,给我当解药。”   裴青玉:“......”   裴青玉默默推开了他,对另外两人道:“他说笑的,不必当真。”   靳慕顿了顿,抱拳对萧径寒行了个礼,发誓般道:“三公子,当年你救我时,我就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如今也不会变,若有吩咐,我万死不辞。只是......”   他耳根难得有些红,“平日若是无事,我想守着公子。”   萧径寒悠悠道:“当初也不知是谁,死活不回去,说什么属下不敢,什么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公子就好了......怎么,现在胆肥了,就敢了?”   靳慕握紧了萧寄言的手,道:“我从前不知公子的心意,不想他为难。可只要公子心里有我,我就不会放手。”   萧寄言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萧径寒又问道:“那要是,你以后见着更喜欢的呢?”   靳慕立马道:“这辈子,我只要公子一个。”   他像是怕他们不信,又不知该如何保证,“我......”   萧径寒这才道:“行了,我才没那个心多管闲事。你的命,从来都是你自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必跟我说。”   靳慕感激道:“多谢三公子。”   萧寄言也不知该如何谢他,“老三......”   萧径寒哼道:“也不是我大方,可他心里就只有他的二公子,留在我这儿有什么用?”   裴青玉笑了笑,没戳穿他。   他记得,萧径寒跟他说过,小时候在王府,没人把他当虞南王的三公子,可同样年幼的萧寄言,却每回见他,都会喊他一声“三弟”。后来他们渐渐大了,又从“三弟”换成了“老三”。   或许整个萧家,从来都只有萧寄言承认他的存在。   “既然不吃药了,”萧径寒想了想,又道,“那便请我吃顿饭吧。”   萧寄言自然没意见,说着就要请他们去酒楼吃一顿。可萧径寒却摇了摇头,说要在家里吃,还要靳慕和萧寄言亲手做。   萧寄言:“......我不会。”   萧径寒:“你家老靳会就行。”   靳慕:“......我也不太会。”   萧径寒拉着裴青玉往回走,懒懒道:“那我不管,不然我就不放你走。”   他说得随意,也不知真假,依稀听见他又对裴青玉道:“那药他们不吃,我可以吃啊。”   裴青玉:“你干嘛要吃?”   萧径寒:“老二都吃了,我不吃,岂不是又输给他了?”   裴青玉:“......”等等,怎么是又?   身后,靳慕沉默片刻,转头去看躲在树上的几人。   程洄和暗卫们只好又跳了下来。   暗卫甲:“我会烤地瓜!”   暗卫乙:“我会挖地瓜。”   暗卫丙:“啊,我会吃地瓜!”   程洄一拍手,“那今晚都吃地瓜吧!”   萧寄言,靳慕:“......”   好在靳慕还会烤鸡,烤鱼,最后又买了几坛酒,也勉强算得上一顿了。   可这顿饭却吃得吵闹,先是程洄搬酒时把桌子撞塌了,险些把酒洒了;然后暗卫甲刨地瓜时,把火星子燎暗卫乙身上了,被暗卫乙满院子追着打;最后,暗卫丙吃烤鱼时,被鱼刺卡了,怎么也抠不出来,众人火急火燎拖着他去找孙大夫了,只剩下萧径寒和萧寄言对着一桌狼藉。   萧寄言有些担忧道:“他没事吧?”   萧径寒倒了碗酒,笑道:“程洄故意闹他们呢,那刺早取出来了。”   萧寄言也泛起些许笑意,看着萧径寒轻声道:“这些年,你身边似乎热闹了许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孤零零的一个。   萧径寒饮尽碗里的酒,缓缓开口道:“我不会回去了。”   萧寄言安静了一会儿,说:“我虽不知你与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会拦你。”   萧径寒垂眼看着空空的酒碗,道:“我已与他断了父子情分,今后,再无瓜葛。”   萧寄言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道:“你永远是我三弟。”   萧径寒笑了一下,见不远处裴青玉和靳慕回来了,对萧寄言道:“那我送你份大礼吧。”   萧寄言不解道:“什么?”   萧径寒小声问道:“你想不想在上边?”   萧寄言一时没明白,“什么上边?”   萧径寒:“我把靳慕药倒,给你睡。”   萧寄言一愣,脸一下就红了,“不、不用......”   萧径寒:“你不想在上边啊?”   “不、不是,”萧寄言脸颊发烫,“我、我不会......”   萧径寒:“......” 第74章 带个人来看您   萧径寒倒是没想到,他家兄长“见识”这样少,这不得叫靳慕欺负得死死的?   不过想来也是,萧寄言整日待在那王府别院里,从前又都是靳慕守着,没去过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自然知道得少。   “那我给你送几本《**十八式》、《**秘术》什么的吧,”萧径寒偷偷道,“你多看看,看熟了再跟我说,我把靳慕药了,给你为所欲为,如何?”   萧寄言耳尖红红道:“这......有用吗?”   萧径寒:“你试试就知道了。”   萧寄言只好点点头。   萧径寒又怕他没力气,到时压不住靳慕那结实的身躯,教他道:“靳慕若是不愿,你就说几句软话,叫他心疼,他也就顺着你了。”   萧寄言懵懵道:“什么软话?”要怎么说?   萧径寒眼见裴青玉他们走近了,只能压着声道:“一会儿你看着。”   然后,他转头就一脸醉意,一把抱住了走过来的裴青玉,在他腰间蹭了蹭,醉醺醺道:“阿青,我头疼。”   萧寄言:“......”   裴青玉见还有人在,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道:“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你先放开。”   萧径寒抱着没撒手,喃喃道:“不要,我要你陪我。”   裴青玉尴尬地对萧寄言他们笑了笑,说道:“他醉了,我先扶他回去休息。”   萧寄言见裴青玉扶着人进了屋,顿了顿,颇为僵硬道:“我......我也头疼。”   靳慕连忙凑过去,担心道:“公子也喝酒了?喝了多少?”   萧寄言:“就......跟老三差不多吧。”   萧寄言的身子不能喝太多酒,靳慕一听这话,更是心惊肉跳---跟三公子一样,那还得了?!   “我去请大夫!”   萧寄言一噎,急忙拉住他,改口道:“不用,没喝那么多,没事的。”不用请大夫。   靳慕还是放心,“真没事?那怎么会头疼?”   萧寄言:“......现在不疼了。”算了,学不来。   屋内,裴青玉扶着人在床上躺好,正要起身,就被萧径寒拖进了怀里。   “阿青,”萧径寒搂着人,装着不清不醒道,“不许走,给我抱一会儿。”   裴青玉:“别装了。”   萧径寒:“......”   “你身上酒气又不重,”裴青玉戳穿他道,“这点酒,哪能醉着你?”   萧径寒也不装了,笑道:“那方才在外边,你怎么还由着我闹?”   裴青玉咕哝道:“还不是怕你丢脸?”   萧径寒笑意更深了,一手挑开他的衣襟,低声道:“这么纵着我啊?那不如,再纵我一回?”   他低头就轻咬了上去。   裴青玉一抖,颤着声推他,“别......他们还在外边。”   萧径寒掐着他的腰,含糊道:“我就亲一亲,不做别的。”   “你别亲那儿......”   “我就想亲这儿。”   “唔......”   药庐附近,程洄被暗卫甲乙丙追得“哇哇”叫。   程洄边跑边辩解道:“天那么黑,我也没看清啊!”   暗卫甲:“骗人!”   暗卫乙:“你拔的刺,你还不知道?”   暗卫丙:“就是就是!”   暗卫甲乙转头就打了他一脑袋,“还有脸说?你自己卡没卡刺都不知道啊?”   暗卫丙委屈道:“呜呜呜他说还卡着嘛,我也不知道啊......”   程洄感叹道:“这孩子真好骗。”   暗卫甲乙丙:“......”   几人追得更凶了。   第二日,萧寄言他们就先回去了,萧径寒则带着裴青玉去了扶风山见姚梓衣。   虞南王谋反一事虽压下来了,可终究有些残局要收拾。   “好在他还未起兵,”姚梓衣道,“京城那边没发觉,便都还好说。”   萧径寒意有所指道:“虞南邻近大岐,这些年,大岐也不是很安分。”   “不错,”姚梓衣会意道,“此次不过是南境有异动,我与王爷共御外敌罢了。”   萧径寒顿了下,说道:“无论如何,此次的事,多谢你了。”   姚梓衣抱着双臂道:“平日里见你要打要杀的,还当山匪头子,对这虞南的百姓倒是挺好的嘛。”   萧径寒状似不解,“什么?”   “一旦大岐知晓萧阙起兵北上,必然趁虚而入,”姚梓衣道,“你也是不想百姓受苦吧?”   “我哪有想那么多,”萧径寒懒懒道,“不过是不想无端端成乱臣贼子罢了。”   他拉着裴青玉就要走,姚梓衣叫住他道:“他现下关在地牢,你可要去见他?”   萧径寒脚步一顿,又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必了。”   他带着裴青玉去看他母亲。   那墓碑擦得很干净,大约是姚梓衣前几日才来拜祭过。   萧径寒在碑前跪下,轻声笑道:“娘,我带了个人来看您。”   裴青玉也在他身旁跪下。   “他叫裴青玉,”萧径寒握住他的手,道,“以后就是您儿媳妇了。”   裴青玉脸一热,问候道:“伯母好。”   萧径寒转过头,一脸正经道:“要叫娘,不然娘会生气的,晚上托梦骂我怎么办?”   裴青玉脸更热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喊道:“娘。”   墓碑后忽然发出一声响动。   裴青玉:“......你娘显灵了?”   萧径寒往碑后一看,就见大宝伸出头来,喊道:“儿子!”   萧径寒面无表情把鸟提了起来。   大宝扑腾着翅膀道:“逆子!”   “又发癫了?”萧径寒无情道,“要不还是炖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大宝立马道:“不要!爹啊,爷啊,不要!”   裴青玉好奇道:“它怎么在这儿?”   “算起来,这儿算是它老家吧,”萧径寒道,“我当年就是在这儿捡到它的。”   那时,萧径寒也是拜祭完母亲,就见这鸟飞了过来,立在一旁的树上,跟鸡似的“咯咯”叫了几声。   萧径寒:“......你是鸟还是鸡?”   这鸟听了,又跟鸭子似的,“嘎嘎”叫了两声。   萧径寒:“......哦,是鸡跟鸭生的?” 第75章 姿势好像不对   “我才说完,它就一头栽地上了,”萧径寒道,“我还以为它是活活气死了。”   裴青玉:“......那它是怎么了?”   “它大约是先前踩着什么,把脚弄伤了。”萧径寒道,“我就把它提回去了,谁知它伤好后,又赖着不走了。”   大宝忿忿道:“不是,张婶!张婶!”   “我知道,”萧径寒悠然道,“张婶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舍不得走了是吧?”   大宝哼道:“不舍,张婶!”   它这一说,裴青玉倒想起张婶还在秋水镇呢,他当初担心萧径寒,自己就先走了,也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   “用不用找人接张婶回来?”   萧径寒却摇头道:“不必,她有事要在那边张罗。”   裴青玉也没在意,想着那儿是张婶的老家,她兴许也想多住些时日。   萧径寒也懒得理大宝了,只叫它折腾够了就早些回去,自己则带着裴青玉走了。   裴青玉见他不是往家里走,不禁问道:“去哪儿?”   萧径寒道:“去买些书。”   裴青玉一听也想买,满怀希冀想去看看都有些什么书,若是能捡着哪位名家大儒的孤本,就更好了。   可他跟着萧径寒七拐八绕的,却来到一家很是隐蔽的小店。萧径寒跟那老板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见那人笑眯眯抱出了一堆书。   裴青玉走过去一看,脸顿时红了。   “你......”他推了萧径寒一下,又羞又恼,压着声道,“你买这些做什么?”   萧径寒面不改色道:“我给老二买的,他说要看。”   裴青玉看了看一模一样的两套书,“那你干嘛买两份?”   萧径寒一手搂住他道:“那买都买了,我也看看,不能输给他。”   裴青玉:“......”你分明就是自己想看吧?!   于是,没过几日,靳慕就发觉,他家公子有些奇怪,总是独自一人躲在房内,说是要看书。   可往常看书,他也是在一旁陪着的,公子看累了,还会窝在他怀里睡。   但这几日,公子每回要看书,不是喊他去熬药,就是叫他去买糖糕蜜饯,横竖要找个由头让他走开。   靳慕茫然不解,又有些失落---公子这是烦他了?不想他陪着了?   可这些天,公子每次见他,又好像都脸红红的,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日,萧寄言又喊靳慕出去买糕点,自己正倚在床头,偷偷翻看萧径寒送给他的《**十八式》,就听一声响动,靳慕在外敲门道:“公子?”   萧寄言一惊,急忙把书塞进被子里。   靳慕推开门,就见萧寄言眼神躲闪,缩在床上问道:“你......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靳慕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有些事,想问公子。”   萧寄言疑惑道:“什么事?”   靳慕唇齿动了动,似万分艰难,却还是低声道:“公子若是烦我了,我......”   萧寄言一愣,“什么?”   他起身下床,眉头微蹙道:“我哪里烦你了?”   靳慕抬起眼看他,缓声说:“公子这几日,总赶我出去。”每回都喊他出去买这个,买那个的,买回来又不见他吃多少。   “我......”萧寄言有口难辨,想起还藏在被子里的书就一阵脸热,“我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呢?难不成要跟靳慕说,他偷摸着看那样的书,想在上边?   他说不出口。   靳慕见他纠结的模样,还以为他碰到什么难事了,“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萧寄言顿了顿,似下了什么决心,忽然道:“你把门关上。”   靳慕一头雾水,但还是转身关上了门。   他关好门,刚一回身,就被萧寄言一把压在了门上。   靳慕:“......公子,你做什么?”   萧寄言想着,既然没法说,那便不如试试昨日书上看的。   他记得,书上说,先这样把人压住,然后把人亲到腿软......   他踮起脚就亲了上去。   靳慕倏然睁大了眼。   然后,抓着他的双手,举过头顶,抽出腰带绑起来......萧寄言迷迷糊糊想着,摸着靳慕结实的手臂,又想起要抽腰带,便又去扯靳慕的腰带。   靳慕呼吸骤然一重,气息都烫了。   萧寄言好不容易扯出腰带,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靳慕托着臀抱了起来。   “唔......”   靳慕咬着他的唇,缠着他的舌尖,吻得愈深。   萧寄言脑子更晕了,指尖抓着靳慕的肩膀,后知后觉地想---等等,这姿势好像不对? 第76章 为什么藏起来   房中静谧,彼此的呼吸咫尺可闻。萧寄言被亲得晕乎乎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已经压上了被褥。   他顿时想起了藏在被子里的书,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回过神又急忙缩了回来。   可这一动作,还是被靳慕发觉了。他抚过萧寄言泛红的脖颈,哑声问道:“公子想找什么?”   萧寄言目光躲闪,“没、没什么。”   靳慕伸手就去摸被子,萧寄言什么也顾不上了,捧过他的脸就亲,企图蒙混过关。   果然,下一刻,靳慕就吻了回去,愈发缠绵。   萧寄言胸腔荡起热意,心跳在厮磨间越发急促。他攥着身上人的衣襟,又想起书里的画面,一使劲想将靳慕翻身压下。   结果,翻了一下,没翻动。   靳慕结实的身躯将紧紧他困在怀里。   萧寄言不死心,又翻了一下。   这次倒是翻过来,可靳慕却一把抽出了他塞在被窝里的书。   萧寄言:“......”   萧寄言默默趴在他胸前,装死。   靳慕瞥了那书一眼,似忍着笑道:“公子......喜欢看这个?”   “不、不是,”萧寄言心里发虚,小声道,“是老三给的。”他叫我看的。   靳慕丢开书,圈住他温热的腰身,问道:“三公子为何要给你这个?”   萧寄言:“他想让我在上边。”   靳慕:“......”   靳慕看着他,双手收紧道:“那公子想在上边吗?”   “我......”萧寄言犹豫了一会儿,咕哝道,“我不知道。”也不太会。   他确实不知道。每一回的心动与灼热,都叫他沉溺、混乱,只能紧紧攀着靳慕,如抓着救命的浮木,翻滚涌动。他无暇去分辨,自己是什么模样,更不知自己该如何,能如何。   靳慕抬手蹭过他微红的耳尖,声音沉沉道:“那公子看了书,可有喜欢的?”   萧寄言耳根更烫了,几不可闻道:“没看完呢。”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么?”靳慕又问道,“那公子方才抓着我的手,是想做什么?”   萧寄言老实道:“书上说,要扯腰带把手绑起来。”   靳慕:“然后呢?”   萧寄言想了想,“好像是,摸、摸......”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靳慕骤然将两人翻转了过来,抓着他细白的手腕压在枕边,又扯过他的腰带,在腕上绕了一圈,绑了起来。   “是这样么?”   萧寄言:“......”   “不是,”萧寄言挣着手道,“是绑你,不是绑我......唔!”   他倏然失了声,颤动的尾音被靳慕吞入齿间。   纱帐落下,晃动不止,细碎的呜咽一点点泄出......   许久之后,又听有人染着哭音,受不住似的道:“不要......我要在上边。”   然后身影一晃,又是一阵变了调的哭泣,只听他颤不成声道:“不......不要在上边了,你放开......唔!”   最后,萧寄言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依稀只记得,自己浑身发软地枕着靳慕的胸膛,想着醒来要把萧径寒送的那些书都烧了。   不看了,他不清不醒地想,一点儿用都没有,老三骗人。   竹屋里,萧径寒猝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裴青玉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着凉了?”   萧径寒摇了摇头,“没事。”   一旁写字的方小筑抬起头问道:“大猪,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有人在骂你啊?”   萧径寒:“......好好抄你的书。”   方小筑嘟囔一声,又低头一笔一划地写着。   裴青玉这几日回了学堂,孩子纷纷问他,前阵子去哪儿了?   裴青玉也没多言,只是说去看望友人之类的。   可没过两日,他就见方小筑跟个说书先生似的,跟那些孩子绘声绘色道:“先生是去打坏人了!我在山下见着先生了,可厉害了,就像那什么,降龙十八掌!我跟先生,打跑了好几个人!先生还骑马了,跑得可快了!”   孩子们一脸崇拜,齐声喝彩。   裴青玉:“......”   这信口胡诌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然后,方小筑就被罚抄书了,抄十遍。   裴青玉还要亲自盯着他抄,不许偷懒。   于是,他只能每日下学后,跟着裴青玉回来抄书。   萧径寒见裴青玉又抱了一堆书出来,凑过去问道:“阿青,我前几日买的书呢?”   裴青玉翻书的手一顿,眼神飘忽道:“不知道。”   萧径寒唇角一勾,“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裴青玉还没开口,他又悠悠道:“阿青可是学堂先生,方才还跟小猪说,不能诓人的。”   裴青玉:“......”   裴青玉转开脸,承认道:“是又如何?你看那些做什么?不许看。”   方小筑好奇道:“大猪,你要看什么书啊?”怎么先生还不给看?他平日里都是叫我多看书的。   萧径寒笑眯眯道:“让人长‘见识’的书。”   裴青玉警告他道:“不许胡说!”小筑还是小呢!   萧径寒一脸无辜道:“没胡说。”   方小筑更好奇了,“是什么样的书啊?”   “很多人物,”萧径寒一本正经道,“各种动作。”   方小筑恍然大悟,“是武林秘笈?!”   萧径寒一声大笑,点头道:“也差不多。”   方小筑见他这模样,不高兴道:“你骗人。”   “不信算了,”萧径寒懒懒道,“我们家老二就是看得少,跟人家打架都打不过。”   方小筑:“他打输了?没事吧?”   萧径寒:“好几日都起不来床。”   方小筑吃惊道:“这么严重啊?”   裴青玉听不下去了,拿书就敲了萧径寒一下,“别说了。”   方小筑想想还是不对,“要真是什么秘笈,能学功夫的,先生怎么会不给你看,还要藏起来?”   萧径寒意味深长地看了裴青玉一眼,含笑道:“因为先生怕我看多了,他就更辛苦了。”   裴青玉:“......”你闭嘴。 第77章 是不是他逼你   方小筑越问越迷茫,“大猪你看书,先生为什么会辛苦?”又不是先生看。   萧径寒拉长了声音道:“我看完了,不得跟先生探讨一下?”   裴青玉冷冷道:“你再不闭嘴,就自己出去。”   萧径寒立马噤了声,不一会儿又低声对方小筑道:“我明日去学堂再跟你说。”   裴青玉:“......”   于是,第二日,裴青玉就不许他去学堂了。   萧径寒甚是委屈,讨价还价道:“那等下学了,我去接你回家?”   裴青玉无情道:“我认得路。”   萧径寒:“那我不认得路。”   “兴许走着走着,又走到孙大夫那儿去找方小猪了。”   裴青玉:“......”   最后,裴青玉说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告诫他道:“不许再跟小筑胡说八道。”   “好好,”萧径寒忍着笑,凑过去就在他脸边亲了一下,暧昧道,“咱们自己说。”   裴青玉一把推开他,红着耳朵走了。   晚些时候,一下学,孩子就一窝蜂似的跑了。   裴青玉收着书,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响动。他以为是萧径寒来了,不自觉笑了笑,一抬头,却见周远走了进来。   裴青玉一愣,“周兄?”   周远似有些踌躇,欲言又止。   裴青玉不解道:“周兄,怎么了?”   “我......”周远攥着手,顿了顿,突然道,“青玉,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他像是急于求证什么,“你若是有难处,我一定会帮你的!你不要怕!”   裴青玉一时没听明白,“周兄在说什么?”   周远咬了咬牙,道:“萧径寒说,你们......你们在一起了。”   还不等裴青玉回答,他便急忙道:“可我知道,你不愿意的对吗?青玉,是他逼你的,是不是?”   裴青玉眉头拧起,沉默地看着他。   “周兄,”片刻后,裴青玉缓缓开口道,“你我相识数载,当知道我的脾气。我若是不愿,便是拼死也不会屈从于他人的。”   “你......”周远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又不可置信般喃喃道,“不,不可能,我不信,你怎么会......”   “阿青,”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裴青玉转过脸一看,见萧径寒倚在门边,笑意盈盈地喊他,“回家了。”   裴青玉眼底温柔了些,对周远告辞道:“时候不早了,周兄也早些回去吧。”   周远愣愣地看着他走向门外,而萧径寒十分自然地牵过他的手,笑着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惹得裴青玉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周远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头渐渐烧起一股无名的愤恨。   “为什么是他?”他牙关咬紧,面目变得狰狞,不甘的话语从齿间挤出,“这些年,守在你身边,分明是我!”   他藏着所有的心事,以近邻、以友人的身份,偷偷摸摸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他不敢说,不敢问,怕裴青玉一旦知晓他的心思,会厌恶他,远离他。   他以为,裴青玉喜欢的,从来都是女子。   可如今,一个男人,却把他守了这么多年的人,猝然抢走了。   “你若是喜欢男子,”周远嫉恨不已,“为何不能是我?!”   凉风穿堂而过,满屋寂然,无人回应。   萧径寒与裴青玉回到竹屋时,却见程洄等在院外,面色迟疑。   “怎么了?”萧径寒问道。   程洄挠了挠头,说:“姚姑娘传信过来,说王爷好像......疯了。”   萧径寒神色一动,似怔了怔。   “主子,”程洄迟疑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想了想,又干笑道:“说不定他是装的哈哈哈......”   萧径寒没说话。   裴青玉握紧了掌心下的手,劝他道:“去看看吧,姚姑娘也快回北境了,这事总要有个结果的。”   萧径寒沉默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闷闷道:“那你等我回来。”   裴青玉温声道:“好。”   扶风山上,林木繁茂,一簇簇拥在山间,满目青翠。   姚梓衣带着萧径寒往一间屋子走去,边走边道:“他这几日闹得厉害,喊着说,他是皇帝,见个人就要封官加爵的,还说要封我做贵妃。”   萧径寒:“......”   萧径寒听了听,却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那今日,没闹了?”   “我见他心焦情切,就叫了几个人进去陪他演,”姚梓衣道,“他这会儿正当皇帝当得开心呢,也就没闹了。”   萧径寒嘴角抽了抽,推开门一看,只见萧阙坐在正中央,两边站着葛老大和暗卫甲乙丙,一个个笑得满面春风。   葛老大见萧径寒进来,高兴道:“萧老弟,我当大将军了!”   暗卫甲也道:“我是丞相!”   暗卫乙:“我是御史。”   暗卫丙:“我是太监!”   萧径寒:“......”   萧径寒问暗卫丙道:“怎么他们个个都那么威风,到你就成太监了?”   暗卫甲道:“他矮。”   暗卫乙:“他小。”   暗卫丙不服气道:“太监不会长胡子!”   萧径寒:“......对,也挺好的。”   上边的萧阙听他们一口一个太监的,问萧径寒道:“怎么?你也想当太监?”   萧径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说道:“那朕就封你为大内总管吧,赶紧拉下去阉了。”   姚梓衣在一旁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拍着他的肩膀道:“哈哈哈哈哈大内总管,好大一个太监啊哈哈哈哈哈......”   萧径寒皮笑肉不笑道:“彼此彼此啊,姚贵妃。”   “不是不是,” 葛老大纠正道,“王爷说姚姑娘今日来得晚,把她打入冷宫,去当洗衣宫女了。”   姚梓衣:“......”   暗卫甲安慰她道:“没事,你明日早点来,还能当长公主呢。”   暗卫乙:“郡主也行。”   暗卫丙:“对对对。”   “主子!”这时,外边突然传来程洄慌慌张张的声音。他急匆匆跑进来,一脸焦急道:“不好了,裴先生不见了!”   萧径寒心头一震,“什么?”   【📢作者有话说】   走完最后一点剧情,就差不多完结啦 第78章 演得这般拙劣   程洄是去给裴青玉送糕点时,发现他不见的。   萧径寒回扶风山途中,见着有人卖红豆糕,想起他第一回蹲在药庐门口等裴青玉时,裴青玉就带回了蜜饯和红豆糕。   他心间霎时似三月春水,荡漾不已,便买了些,叫程洄给裴青玉送过去。   可程洄回到竹屋时,却见屋里空无一人。   他以为裴青玉是去孙大夫那儿,盯着方小筑抄书了,便又去了药庐。   可到那儿一看,还是没有。   方小筑也觉得奇怪,“先生说要过来的,可我都等了好久了。”   程洄越想越不对劲,裴青玉是重承诺的人,既答应了要来,就不会随意失约,就算有事不能来,也会说一声的。   他赶忙在村子里四处寻了寻,问了左邻右舍,甚至也上雨霁山去找了,可仍旧一点儿裴青玉的踪迹都没有。   “裴先生往日里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程洄对萧径寒道,“可哪儿都没见着人。”   萧径寒沉着脸,一言不发。   裴青玉素日里待人温和,又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那儿的人多是敬重他的,应当没跟什么人结仇结怨。   若不是冲着裴青玉的,那便是冲着他萧径寒的。   可如今,还有谁与他有仇怨?   萧径寒抬眼扫过一旁疯疯癫癫的萧阙,神色一冷,对程洄道:“去王府。”   虞南王府,萧承禹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吵吵嚷嚷。他有些烦躁,喊道:“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然后,就见萧径寒提着剑走了进来。   萧承禹吓了一跳,“哐当”一下手里的酒杯都掉了,“你、你干什么?”   只见银光一闪,萧径寒一剑抵在了他脖子上,沉声道:“裴青玉在哪儿?”   颈边一片冰凉,萧承禹也没听明白他说在什么,心惊肉跳道:“什、什么玉?你发什么疯?我没拿你东西。”   萧径寒目光似霜刀,冷冷地盯着他。   萧承禹叫他看得脊背发麻,壮着胆子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   萧径寒直直看进他眼底,一点点逼近,宛若阴曹地府的恶鬼,勾着唇角缓缓道:“你若是再装傻,我就一刀一刀割在你身上,从脸到肚子,再到大腿......让你浑身的血慢慢流干,再吊着你一口气,把肉一块块剜下来......”   萧承禹脸色都变了,上回被萧径寒掐着脖子,几欲窒息的恐惧又涌了上来。他呼吸险些喘不过来,冷汗从鬓边滚落。他不明白,从前萧径寒分明是怕他,可什么时候开始,竟疯成这副模样了?   “我、我没有,”萧承禹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我什么都没干,我没有......”   萧径寒没说话,沉默地盯着他,似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   良久,他才开口道:“若不是你,便是你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萧承禹想了想,眉头皱起,有些犹豫道:“这几日,邬管家好像经常不在府里......”   “主子!”这时,程洄也赶了过来,对萧径寒道,“我想起来了,在找裴先生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好像也不见了。”   “谁?”   “周远。”   裴青玉昏昏沉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   他一时有些茫然。他记得自己是要去孙大夫那儿的,可走到半路,却撞见了周远。   周远没头没尾地问他,要是萧径寒死了,自己是不是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裴青玉顿时恼了,寒声道,周兄莫要胡言。   周远突然笑了一下,而后猛然抬手一扬,裴青玉就见一阵白色粉末扑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裴青玉挣了挣腕上的绳子,见此处顶上漏风,一片杂乱,应当是荒弃已久的破屋。   是周远?裴青玉不解地想,他绑我做什么?   蓦然间,耳边响起了周远的那句话,“要是萧径寒死了......”   裴青玉心头一抽---他想干什么?!   破败的屋门“吱呀”一声响,裴青玉抬起头,见周远推门走了进来。   “青玉,你醒了?”   他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平日里一句寻常不过的问候。   裴青玉往后挪了挪,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青玉,”周远讨好般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裴青玉眉间紧拧,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周远重复着他的话,忽地有些癫狂,“我要跟你在一起啊!”   他一把抓住裴青玉的肩膀,说道:“青玉,我喜欢你!你知道这些年,我忍得有多辛苦吗?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你,每多看一点,就更喜欢你一点,更想永远守着你,我做梦都在想你!可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他有什么好的?!我才是一直陪着你的人啊!”   他竭力嘶吼,全然没有往常忠厚斯文的模样。裴青玉肩上被他抓得生疼,但还是道:“周兄,这些年,你对我多有照拂,我很感激。只是,我从来都当你是兄长,是好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不要当什么兄长、好友!”周远忿忿道,“我想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要把你让给别人?!你是我的,只要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   裴青玉心里有些发慌,“周远,你冷静些,不要做傻事。”   “你放心,”周远像安慰他似的,“不用我动手的,有人说,会替我杀了他。”   “什么?”裴青玉心口仿若被人扎了一刀,他使劲地挣着手上的绳子,急道,“还有谁?你们做了什么?他怎么样了?!”   “他现在还没事,”周远瘆人地笑了笑,“之后就不一定了。”   “行了,”门外又传来另一个声音,有些苍老,催促道,“该去办你的事了。”   周远温声对裴青玉道:“青玉,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裴青玉挣扎道,“你放开我,周远!”   “你再等等,”周远道,“等萧径寒死了,我马上放开你。”   裴青玉决绝道:“你若敢伤他,我定与你拼命!”   “他对你就这般重要?”周远眼神更加凶狠了,“那我更要杀了他!”   萧径寒一行人赶到周远家时,那儿也是空荡荡的。   他们在屋里搜寻了一番,却发现了另一些东西---裴青玉写了批注的书,用旧了的扇子、发簪......甚至还有几件衣衫。   裴青玉先前以为丢了的东西,都一件件藏在周远的床头上。   萧径寒脸色越发难看了,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   “你们是谁?在我家里做什么?”   屋外传来一阵吵闹,萧径寒走出去一看,与周远四目相对。   “萧、萧......”周远猝不及防,他本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去竹屋给萧径寒报信的,却不曾想,在自己屋里就撞上了人。   “阿霁兄弟,”他连忙搬出早已在心里想好的说辞,焦急道,“我正要找你呢,我方才在村口见着个人,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萧径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哦,什么话?”   周远强装镇定道:“他说,要救青玉,就带王爷去南边的十里亭。”   他说完还装着一脸担忧道:“阿霁兄弟,青玉是不是出事了?”   萧径寒凉凉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他有没有事,你不是最清楚吗?”   周远脸色一僵,“阿霁兄弟,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就见萧径寒陡然扑了过来,手起刀落,一下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他一声嚎叫,腿上鲜血直流。   “你不知道?”萧径寒一手握着扎入他腿上的刀,缓缓转动,痛得周远惨叫不已。   “演得这般拙劣,邬管家还敢让你来,”萧径寒讥讽道,“看来,你在他那儿,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周远脸上血色全无,惶然道:“你、你怎么知道,邬管家......啊!”   血红的刀倏然拔出,又猛地扎入。萧径寒目光森冷道:“不该是你的,就不要肖想,否则,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周远疼得意识不清,淋漓的鲜血染了半身。他哆嗦着,喃喃道:“他是我的,我的......啊!”   腿上又是一阵剧痛,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十里亭边,晕沉的裴青玉被吊在一棵粗壮的树上,底下是一个布满刀刃的深坑,一旦掉入,必然浑身扎穿。   而裴青玉腕上绳子的另一头,正绑在邬管家身后的树干上。   萧径寒带着人,驾着马车赶来十里亭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看着裴青玉被磨红的手腕,不禁一阵心疼。   “三公子,”邬管家一手抓上身后树干的绳子,问道,“王爷呢?”   萧径寒掀开车帘,对车内的人道:“皇上,有人要见你。”   萧阙抬眼瞥了邬管家一下,“哼”了一声道:“就这样贼眉鼠眼的逆贼,也要朕御驾亲征?真是朝中无人!”   邬管家:“......”王、王爷? 第79章 床底下找到的   邬管家一脸愕然地看着马车内的萧阙,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他跟了多年的主子。   “王爷,”他张了张口,不死心道,“您真的不认得老奴了吗?”   “什么王爷?”萧阙不悦道,“放肆,朕是天子!来人,把他拖下去斩了!”   邬管家:“......”   邬管家转头看向萧径寒,怒不可遏道:“你们把王爷怎么了?!”   萧径寒轻叹了口气,道:“是他自己想不开,魔怔了。”   多年的江山美梦,一朝成空,便成了梦魇。   邬管家心中一片悲凉。他利用周远,抓了裴青玉,都只是为了换他家王爷出来。无论之后王爷是想安稳度日,还是东山再起,他都愿意追随王爷。   可不曾想,转眼之间,他家王爷连他都不认得了。   “都是你,”邬管家一张老脸愤恨不已,“若不是你,王爷怎会变成这副模样?!我要杀了你!”   他一声令下,林中骤然蹿出数个黑影,刀光银刃砍了过来。   暗卫们立马挡了上去。   萧阙在车里喊道:“护驾!护驾!”   邬管家痛心疾首道:“王爷,老奴是来救你的呀!”   萧径寒立刻道:“不是,他想谋反,他家王爷想当皇上。”   萧阙一听,一声大喝道:“大胆,竟敢觊觎朕的皇位!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来人,把他们都杀了!”   邬管家:“......”   裴青玉在刀剑声中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下边一片混乱,一时有些发懵。   萧径寒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见他醒来,不禁有些欢喜,想着该如何救他?   可邬管家眼见王府的人渐渐落了下风,心头的怒火愈燃愈旺,几乎烧红了眼,“该死!你们都该死!那便都一起死!”   他转身就去扯树上的绳子,萧径寒心脏一紧,举起手中的刀就掷了出去。   银白的刀身穿透身躯,血红而出。可绳子也已松开,裴青玉骤然坠了下去。   “啊!”   “裴青玉!”   萧径寒不要命似的冲了过去,在半空中扑着人滚到了地上。   他们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裴青玉被萧径寒护在怀里,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他心有余悸,喃喃喊道:“萧径寒......”   萧径寒压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没有说话。   温热相抵的胸膛下,裴青玉触到了他剧烈的心跳,一阵又一阵,仿佛要跳出胸腔。   裴青玉轻轻拍了拍他,小声道:“没事了,别怕。”   萧径寒把脸埋在他颈边,良久才声音发闷道,“裴青玉,你不许有事,不许有事......”   裴青玉抚着他的背,轻声答应道:“好。”   邬管家一死,剩下的几个人也失了方寸,很快便被缴了兵刃,绑了起来。   众人押着他们返回扶风山。   萧径寒像是被吓坏了,窝在马车里,从身后抱着裴青玉的腰,死活不撒手。   “真没事了,”裴青玉无奈道,“腰都要被你勒断了。”   萧径寒:“可我害怕。”   裴青玉:“......”你害怕,为何要把手伸进我的衣衫里?   “阿青,”萧径寒蹭着他的后颈道,“吓死我了。”   裴青玉有些心疼,正要开口,就听萧径寒在他耳边道:“你亲我一下好不好?亲一下,我就不怕了。”   裴青玉:“......这跟怕不怕,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萧径寒理直气壮道,“你亲我一下,我胆子就大一些。”   这话要是叫程洄听见了,必然要附和道:“啊对对对,多亲几下,就色胆包天了。”   可裴青玉向来心软,顿了顿,还是转过身,抓着他的衣襟,仰起脸吻在他唇上。   萧径寒眼底泛笑,与他缠得更深。   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温热厮磨。裴青玉呼吸越发混乱,推了身上人好几下,萧径寒才微微放开了他。   “好了,”他喘着气,咕哝道,“说了只亲一下的。”   萧径寒抬手蹭上他发红的唇,低声道:“亲一下,是不怕了,可我下边,又不好了,怎么办?”   裴青玉:“......”   裴青玉下意识就看了车帘一眼,捂住他的嘴道:“胡说什么?还有人在外边呢。”脸皮怎么那么厚?不害臊。   萧径寒笑了一声,说:“外边哪里还有人?”   “怎么会没人?”裴青玉一手撩开车帘,“方才还赶车......”   可外边只剩下两匹马在悠悠走着,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裴青玉一愣,“怎么......”   萧径寒一把就将人拖了回来,困在身下道:“这马都是从扶风山出来的,认得回去的路。”   他微微俯身,咬着他的耳尖道:“现下没人了。”   裴青玉脸颊发烫,“不、不行,车上......”   “为何不行?”萧径寒哄道,“书里正好有在车上的,咱们试试?”   裴青玉一呆,“书里?”那书不是收起来了吗?   “我在床底下找到了。”萧径寒含笑道,“你藏得这样容易找,是不是心里,还是想让我看的?”   裴青玉争辩道:“不是,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撕了,烧了?”萧径寒故意道,“藏着做什么?藏着自己看么?”   裴青玉有口难辨。他向来爱书如命,无论什么样的书,都从没想过要撕了,烧了,就算不让萧径寒看,也只是随手放在床底下罢了。   “放床下也挺好的,”萧径寒掐上他的腰,“下回若想试别的......随手就能捞起来看,是不是?”   裴青玉脸都红透了,恼道:“回去我就都丢了。”   “丢就丢,”萧径寒扯开他的衣带,一口咬了上去,“我都记着了,你丢了,我就自己画,可好?”   “你......唔!”   车厢摇摇晃晃,抑不住的细碎声响抖抖颤颤。   突然,马车一颠,那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拉车的两匹马甩了甩尾巴,继续往颠簸的山路走去。   马儿什么也不知道。   马儿只知道,这条路回家比较近。 第80章 可以教我几招   扶风山上,葛老大正哼哧哼哧刨着地瓜,一抬头,见萧径寒缓缓赶着车回来了。   “萧......”他扯着嗓子就要喊,身后猛然伸来一只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能喊,”暗卫甲道,“主子会生气的。”   暗卫乙和丙也蹿了过来。   葛老大一头雾水道:“他干嘛生气?”不给喊啊?   暗卫甲:“车里有人。”   暗卫乙:“裴先生睡觉呢。”   暗卫丙:“啊?天还没黑就睡吗?”   葛老大:“就是,怎么天还没黑就睡了?”   暗卫甲:“累了吧。”   暗卫乙:“怕是得睡到明日。”   暗卫丙:“这么累啊?他干什么去了?”   暗卫甲:“反正是很辛苦的。”   暗卫乙:“比挖地瓜还辛苦。”   葛老大惊讶道:“可我挖一天的地瓜都没这么累啊,他挖了几天?”   暗卫甲深沉道:“你们不一样。”   葛老大茫然道:“哪里不一样?”   暗卫乙:“都不一样。”   暗卫丙恍然大悟道:“啊,裴先生不会挖地瓜!”   说话间,萧径寒已赶着车走了。他把马车停在院外,轻手轻脚抱着人回房。   可裴青玉还是醒了,靠在他胸前有气无力地问:“那马真认得路么?”   “认得啊,”萧径寒道,“咱们不是回来了?”   裴青玉气闷道:“可先前上山,那路分明不是那样的......”不颠簸的。   “它们走的是小路,没有大路平坦,”萧径寒低头亲了亲他,“让你受累了。”   裴青玉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径寒立马道:“我不是,我没有。”   他小心地把人放在床上,掌心贴上裴青玉的腰,岔开话题道:“疼么?我给你揉一揉。”   温热在腰间化开,酸痛缓了不少。裴青玉任他揉着,又有些倦了,迷迷糊糊间想,都怪自己鬼迷心窍了,怎能答应他在车上......下次不许了,他就是哭天喊地,可怜死也不许了。   听闻裴青玉不见时,姚梓衣就十分担心,本要跟萧径寒一块去救人的,可萧径寒托她守在扶风山,她也只好等着。   后来听说人救出来了,可她左等右等,先是等来了那个疯了的王爷和暗卫。   她一问才知,是萧径寒叫他们先回来了,自己不知道带着裴青玉去哪儿了。   她又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萧径寒回来了,她又听说,裴青玉是被抱回来的。   抱回来的?姚梓衣心头一“咯噔”---哎呀,这是伤得路都走不了了?这得多严重啊?!   她着急忙慌就要去看裴青玉,却还没进门,就被萧径寒拦住了。   “他睡了,”萧径寒推着她走远了些,“不要吵他了。”   姚梓衣更忧心了,想了想又怒气冲冲道:“是哪个天杀的把他伤成这样的?!老娘去把人剁了!”   萧径寒:“......”   萧径寒摸了摸鼻子道:“也没伤着,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姚梓衣就忿忿道:“都走不了路了,还没伤着?!你怎么护着人的?还要不要媳妇了?”   萧径寒被她吼得头疼,无奈道:“他就是累了,没力气。”   “没力气?”姚梓衣一愣,又震惊道,“那天杀的不会是折磨他了吧?!”就像那什么严刑拷问,几百种刑具,丧尽天良的?   萧径寒嘴角一抽,“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天杀的?”   姚梓衣怒道:“不该杀吗?!裴先生这么好的人,怎能......”   萧径寒:“是我。”   姚梓衣一懵,“什么?”   萧径寒:“是我把他折腾累了,没力气走路。”   姚梓衣:“......”   萧径寒:“还要杀吗?”   姚梓衣尬尴地望了望天,改口道:“哎呀,这天怎么好像要下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往外走,“我衣衫还没收呢,大宝,大宝......下雨收衣衫了。”   外边的葛老大听了,也抬头看了看天,纳闷道:“这大日头的,哪里像要下雨了?”怎么大伙一个比一个古怪?   他顿了顿,猛地一拍脑袋---惨了,不会是那王爷的疯病会传染吧?!   裴青玉在扶风山待了几日,便又回学堂了。萧径寒被先前的事吓着了,再不敢放他一个人,去哪儿都要粘着他。   经此一遭,裴青玉也有些后怕。可他思来想去,也不能总要萧径寒护着,自己也该学些拳脚傍身才是。   于是,他虚心向萧径寒请教,“你教我几招吧。”   “好啊,”萧径寒甚是乐意,手把手就拉着他挥拳踢腿,“我教你几招最紧要的。”   裴青玉向来好学,勤勤恳恳。   可没动两下,腰被掐了;再动两下,屁股被摸了;又动两下......   裴青玉忍无可忍,怒而出走,“我不要你教了。”   萧径寒连忙追了上去,哄道:“我又没教过别人,方才都是不小心的。”   裴青玉不信,“你就是故意的,我要找别人教。”   萧径寒:“找谁?”   裴青玉转头看了看蹲在树上看热闹的暗卫甲乙丙。   “他们......”   暗卫甲“嗖”地一下就往地上栽,“啊呀,腿断了。”   暗卫乙也“嗖”地就栽在他身上,“啊呀,手断了。”   暗卫丙:“啊呀,我没断。”   暗卫甲乙:“......”   “哦,”萧径寒淡淡瞥了暗卫丙一眼,“你没断?”   暗卫丙一无所知,“没......”   暗卫甲乙霎时爬起来,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就跑了,“马上就打断!”   裴青玉:“......”   萧径寒一把搂住他,“现在没别人教了。”   裴青玉:“那我不学了。”   “不行,”萧径寒义正词严道,“要是又有人心怀歹意怎么办?”   裴青玉:“你在啊。”   萧径寒点点头,压着嘴角道:“习武也可强身健体,你看老二小时候身子那么弱,现在也好很多了。”   裴青玉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可以找二公子教。”   萧径寒:“......” 第81章 学昨日那一招   王府别院,萧寄言看着眼前的火盆,拿起最后一本书。   “公子,”一旁的靳慕劝道,“要不别烧了?”   萧寄言手一顿,还是把书丢了进去,干燥的纸张顿时淹没在火光里。   “就要烧,”他嘀咕道,“不给你看。”   靳慕:“......”   “二公子,”这时,有下人进来道,“三公子回来了。”   “老三?”萧寄言有些讶异。他还记得上回萧径寒说,不会再回来了,这还没过多久,怎么就来了?   “你们在屋里做饭呢?”萧径寒拉着裴青玉走进来,“怎么还烧火了?”   萧寄言:“......你饿了?”饿了去厨房。   “我是想去吃饭的啊,”萧径寒看了身旁的裴青玉一眼,酸溜溜道,“可有人想你了,非要来看你。”   “别听他瞎说。”裴青玉解释道,“他就是回来收拾点东西,正好我也有事想请教二公子。”   萧寄言不解道:“何事?”   裴青玉便将自己想学些拳脚傍身的事说了。   萧寄言一听,倒是十分愿意,还说要教裴青玉几招“快、准、狠”的。   “若是有人对你不利,你就往他腿间踢......”   他说着就要亲身示范,萧径寒连忙拦着他道:“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再教吧,我们先去收拾东西。”   萧寄言一想也是,不着急,明日再教也可以。   于是,萧径寒拉着裴青玉回了另一边的院子。可没多久,萧径寒独自又回来了。   他打发了靳慕出去买东西,又偷偷问萧寄言道:“我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萧寄言:“没有。”   萧径寒:“还有多少?我......”   萧寄言:“烧了。”   萧径寒一惊,“什么?”   萧寄言:“方才烧的就是。”   萧径寒痛心道:“怎么就烧了?”   萧寄言脸红了红,小声道:“你骗人,我不要在上边了。”   萧径寒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指定是想压靳慕又没压住,倒是被折腾怕了。   “我都说了,”萧径寒道,“你看熟了,要跟我说,你怎么自己心急火燎的就......”   萧寄言越发尴尬了,嘴硬道:“跟你说了,又怎样?”   萧径寒:“我把他药倒啊,比如下点软筋散什么的,叫他动弹不得,你不就可以为所欲为?”   萧寄言:“......这、这样啊?”   “当然了,我哪会骗你,”萧径寒一本正经道,“不如今晚我就把他药了?”   “今晚?”萧寄言磕巴道,“可是,我......”   “好,就这么定了,”萧径寒自顾自就道,“你等着就行。”说完不等萧寄言答应,抬脚就走了。   萧寄言愣愣地站在原地---这、这么突然吗?   萧径寒叫来了暗卫甲乙丙,吩咐他们往靳慕的晚饭里加一点软筋散。   “加一点就行,”萧径寒道,“动不了一会儿就行。”   暗卫甲问道:“一会儿是多久?”   萧径寒:“大概就够二公子把他衣衫脱了吧。”   暗卫甲乙大惊---那靳慕不得如狼似虎,把二公子扑了?   果然,第二天,二公子起不来床。   还等着二公子来教几招的裴青玉:“......”   “还是我教你吧,”萧径寒悠闲自在道,“他们都不靠谱。”   裴青玉:“那等明日二公子起来了......”   “他起不来,”萧径寒道,“他身子弱,这几日怕是都起不来。”   裴青玉想了想,答应道:“那你教也行。”   萧径寒唇角一扬,还没说话,就听裴青玉道:“但我要学二公子昨日说的那一招。”   萧径寒:“......”   裴青玉往他身下看了看,好学道:“怎么踢?这样直接踢么?”   萧径寒一把圈住他的腰就将人抱起来了些,抵着额头装着凶道:“故意的是不是?学坏了你。”   裴青玉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笑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萧径寒一脸遗憾道:“那怎么不见你学我投怀送抱?”   裴青玉耳根微烫,咕哝道:“整日不正经。”   萧径寒“哦”了一声,说:“那也比有人口是心非好。”   裴青玉底气不足道:“没有。”   “那昨夜是谁不给我抱,”萧径寒蹭了一下他鼻尖,“后半夜又自己往我怀里钻的?”   裴青玉一噎,心虚道:“我睡着了,不知道。”   他挣扎着下来,掩饰道:“走了,你不是说要回去了?”   “好。”萧径寒牵住他的手,笑了笑,笑到一半,就见几个下人举着扫帚冲了进来,嚷嚷道:“二公子说,把三公子打出去!”   萧径寒,裴青玉:“......” 第82章 终   街上人来人往,萧径寒拉着裴青玉跑出别院时,身后几个下人拖着扫帚闹哄哄地追着,引得行人纷纷回头。   他们跑进街巷,那几个下人立马放下扫帚,扑通一下跪下道:“三公子恕罪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做做样子给二公子看的,绝不敢伤着三公子!”   说完还不等萧径寒说着什么,就又自顾自道:“多谢三公子大人大量,小的感激不尽!来世再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然后就齐刷刷撒腿跑了。   萧径寒:“......”   裴青玉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他们真是跟着二公子的?怎么反倒像是跟着你的?”跟你一样脸皮厚。   萧径寒幽幽道:“哦,你是说,二公子心无城府,我诡计多端是吗?”   裴青玉:“你自己说的。”   萧径寒抬手就掐了一下他的腰,“我再不好也是你的,不许嫌弃。”   裴青玉痒得躲了躲,笑道:“又没说嫌弃。”   萧径寒这才罢了手,又喊来暗卫甲,叫他给二公子送两瓶软筋散过去。   “你就跟二公子说,昨日没留意,下少了,”萧径寒道,“这两瓶都给他,保准把靳慕药得三天三夜都起不来。”   暗卫甲大为震惊道:“吃两瓶?那靳哥还活着吗?”   萧径寒:“没事,二公子舍不得下那么多的。”   暗卫甲疑惑道:“那干嘛要他这么多?”   萧径寒:“给他多药几次,祝他跟靳慕百年好合。”   暗卫甲:“......”主子,靳哥是不是得罪你了?   萧径寒催促道:“快去。”   “哦哦。”暗卫甲点点头跑了。   裴青玉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昨日才捉弄了二公子,他怕是不敢再信你了。”   “不信便不信吧,”萧径寒不在意道,“被我骗几回,早些知道人心险恶,也好过以后叫别人骗了,是不是?”   裴青玉:“说不定没人骗他呢?”   萧径寒笑了笑道:“这世道,好人多,坏人也多,哪能指望一辈子遇见的,都是好人呢?”   他拉着裴青玉道:“既出来了,我带你四处逛逛。”   云州城很是热闹,杂耍街艺、摊贩叫卖,熙熙攘攘往来不绝。萧径寒带着裴青玉,从街头走到街尾,看了戏,听了曲,尝了许多糕点小吃,最后裴青玉走不动了,萧径寒才背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今日开心么?”萧径寒转过头,问背上的裴青玉。   裴青玉趴在他肩上,泛着笑意“嗯”了一声。   萧径寒望着渐渐落下的暮色,与街边挂起的灯笼,道:“我记得你说过,想四处去看看。”   裴青玉点了点头,说:“可我在义父坟前起过誓,要留在学堂七年,以报他的养育之恩。”   “还有两年,是么?”萧径寒含了笑道,“也很快了,到时我陪你去,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裴青玉把脸贴在他后颈,轻声道:“好。”   萧径寒又问道:“你想先去哪儿?”   裴青玉想了想,说:“去京城吧。”   萧径寒以为他是想去看看京城的繁华,却听他继续道:“去找李兄。”   萧径寒:“......”   “也不知李兄现在如何了?”裴青玉道,“冤屈可曾昭雪?”   萧径寒“哼”了一声道:“他早升官发财了,还用得着你惦记。”   裴青玉诧异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萧径寒道,“姚梓衣留在京城的人传信来了,说他去蹲御史家门口,可御史没蹲到,被去找御史的将军当贼逮了。后来,他痛哭流涕说了冤屈,御史一查,发现果真有其事,便处置了一干人等,又觉得他颇有才华,就将他留了下来。”   裴青玉不禁为李朔感到欢喜,“李兄也算苦尽甘来了。”   萧径寒点点头,“对,所以不用惦记他了。”   裴青玉笑着搂紧了他,小声道:“嗯,只惦记你。”   萧径寒脚步一顿,忽然道:“姚梓衣这几日总是问我,她都快回北境了,是不是喝不上我的喜酒了?”   裴青玉一愣,“什么......”   萧径寒把人放了下来,回过身看着他道:“张婶也来信说,聘礼都备好了,喜堂也布置好了,就只差你我了。”   裴青玉怔怔地望着他,似有些没回过神来。   “阿青,”萧径寒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低声道,“跟我成亲好不好?”   温热透过衣物攀上掌心,裴青玉指尖动了动,还未开口,又听萧径寒道:“张婶说,聘礼不能退了,你若是不答应,就浪费好多银子了。”   他声音有些轻,裴青玉却头一回听出了些紧张的意味。   “还有,若是......”   “好。”   萧径寒猛地抬起头。   街边高楼灯火绰绰,跌进裴青玉眼底。   “萧径寒,咱们成亲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