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开局误认吕布为岳父》作者:张菇凉 文案:   穿越到汉末的林墨,为了能够举孝廉入仕,只能选择在岳父面前人前显圣。   “贤婿觉得曹操会水淹徐州?”   “陈登暗通曹操?贤婿可有证据!”   “贤婿如何得知袁术会称帝的?”   直到袁术被歼灭,曹操被打跑,林墨才诧异道:“吕布怎么变的这么厉害了,难道背后有高人?”   吕布摆了摆手,不装了,我摊牌了,“对,贤婿就是吕布背后的高人啊!” 作者自定义标签 轻松 第一章 误认吕布为岳父   建安元年,即公元196年。   徐州彭城。   “温县张家,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大人物,不过便宜老爹说张家也算温县赫赫有名的世家。”   二进的别院里,十七岁的林墨躺在院内自制的懒人椅上,闭目盘算。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月了,标配的父母双亡,除了这座院子家里没有任何的资源留给他。   对了,有一门亲事,七年前林墨的父亲机缘下在山贼手中救下了温县县丞张兴,为表谢意,定下了娃娃亲。   “等这门亲事彻底敲定,我应该能吃上穿越者先知的福利了。”   作为穿越者,他尝试过用自己的才能摆脱贱籍身份。   比如徐州还没有易主之前,他去太守府等着刘备出门,装高人说出吕布要偷袭彭城的事情,结果差点没被张飞当成刺客给宰了。   又比如,他曾经去找过徐州豪门世家陈登,准备献上精盐提纯技术,看门的家丁却要把他抓去当农奴。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在这个时代,没有身份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他只能等,等这门亲事敲定,借着张家的底蕴,将先知技能发挥出来。   倒也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月前他就收到了张家的来信,称张兴准备到徐州访友,会顺带看望下林墨。   “看望是假,应该是想探一探我的成色,要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庸人,估计张兴就会找个借口把这婚事给退了。”   人前显圣,预言几件事,再来几个发明,然后张兴就会一脸震撼的指着林墨喊道:“哎呀呀,允文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呀。”   嗯,剧情应该是这样的。   桂花树下躺着的林墨嘴角勾勒一笑,有了张家的助力,再去找一路诸侯献策,稳了呀。   从温县的地理位置来看,去找曹操献策是最妥当的。   对,就曹操了!   ……   彭城街道上,一名身长九尺有余的男人身穿银白色锦服,他虎背熊腰,面如冠玉,一双眸子宛若鹰目,给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此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人中吕布,这个时期徐州的主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同样魁梧,面容冷凝的男子,雁门英杰,未来的江东噩梦,号称张八百的张辽指着面前的二进别院道:   “温侯,几番跟踪下来,小姐每次都是在这个巷道就不见踪影了,应该是这户人家。”   “这么说来,玲绮没撒谎,真的有这么个野小子?”   不久前,袁术派使者带着聘礼来徐州给儿子提亲,两家联姻。   能有一位四世三公的亲家,对于没有任何底蕴的泥腿子吕布是极具吸引力的。   可吕玲绮却说自己跟徐州一少年两情相悦,一发不可收拾下已经私定终身,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吕布当然不能接受。   于是派人跟踪,准备找出背后的少年,才有了这趟出行。   “温侯若嫌麻烦,就让末将去找到这少年,给些钱财打发他离开徐州,也好断了小姐念想。”   吕布摇了摇头,沉声道:“玲绮自小性子执拗,最好是由这小子当面跟她断了关系,她才会乖乖的嫁去淮南。”   说罢,吕布挥了挥手,张辽便拱手作揖,转身离去了。   砰砰~   来了!   一阵敲门声后,躺在懒人椅上小憩的林墨一个纵身跳起,快步跑过去开门。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墨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赶忙拱手笑道:   “小婿林墨,字允文,恭候岳丈大人。”   “恭候?这么说,你知道我要来?”吕布冰冷的眸子闪过一抹诧异。   林墨笑盈盈的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这两天就该到了。”   知道我要来你竟然没跑,胆子够肥的啊。   跟着林墨进入内院后,他细细打量周围,没有佣人,门口没有挂牌匾,不是世家,也不是豪强,怪不得手下人一直没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这样也好,一介贱民,好打发。   在厅内坐下的吕布打量着烧水沏茶的林墨,在我的面前还能如此从容镇定,冲这份心性比一般的世家公子强多了。   皮囊也不错。   以玲绮这个年纪很难不被骗呀。   “岳丈大人请用茶。”   恭敬的奉上茶水后,林墨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人前显圣了,道:   “不知岳丈大人此次探访好友行程是否结束,若是已经结束,还是快些离开徐州,这里马上就会有战事,我们翁婿可不能遭了池鱼之灾啊。”   才刚刚抿了一口茶的吕布当即脸色一变,“荒唐,徐州固若金汤,谁敢来犯!”   “岳丈大人久居温县,对徐州情况可能不太了解。”   林墨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挺直腰杆道:“徐州乃中原重镇,西有曹操,南有袁术,二人对徐州早已垂涎三尺,吕布有勇无谋,绝对守不住这两股力量的进攻。”   你说谁有勇无谋?   吕布瞳孔骤然一聚,便要发作。   不对啊,他说我久居温县对徐州不了解,还敢当着我的面说我有勇无谋……   明白了。   吕布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肯定是玲绮没有将真实身份告知于他。   不愧是我的女儿,聪明的很,说是温县人也不过分,反正我的封地不正是温县,还杜绝了对方有可能存在攀龙附凤的念头。   “你小小年纪,岂能明白内里乾坤?”   吕布收敛怒火,瞥着林墨,拿出长者姿态教训道:“岂不闻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温侯威名远播,二人安敢犯境?   前不久,袁术要攻打刘备,十万火急下,温侯辕门射戟,不仅将一场干戈化于无形,还赚得刘备安心为他拱卫徐州门户,阻挡曹操东进,此等智计,难道算不得有勇有谋?”   见‘张兴’一脸得意,林墨不由狐疑,岳父怎么会这般偏向吕布?   对了,他说要到徐州访友,难不成就是访的吕布?   不管是不是,他偏向吕布是事实,接下来说话还是要掂量着,不能太过了。   林墨干咳了一声,淡笑道:“岳丈大人所言不错,辕门射戟堪为千古佳话,唬一唬纪灵这等人不在话下。   可若是曹操出手……”   “他待如何?”吕布身子微微前倾,注视着林墨。   “曹操奸诈多智,帐下谋士如云,可远非袁术之流可比。”   林墨不急不缓,好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岳丈大人觉得刘备是为吕布拱卫徐州门户,可在我看来,曹操完全可以利用刘备来灭吕布。” 第二章 人前显圣   “笑话!”   吕布背靠着坐椅朗声大笑了起来。   用刘备来攻我?   这在吕布听来就好像有人告诉他,要用方天画戟来捅他一样。   “你可知若非我……若非温侯辕门射戟,他刘备早就成了冢中枯骨,安敢有异心啊?”   这辈子最让吕布自豪的就是辕门射戟,赚了袁术二十万石粮草,还卖给刘备天大的救命人情。   他刘备只会死心塌地的帮他看门,怎么可能来攻他。   “岳丈大人,小婿想请问一下,在吕布到来之前,这徐州之主是谁?”   啊这……   好像是刘备。   他知道林墨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徐州说到底是从刘备手里抢走的,就算辕门射戟再高明,终归不可能让人刘备念他的好。   吕布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抿了口茶,随后不甘道:“即便如此,刘备也不太可能投靠曹操!   谁人不知曹操前些年进攻徐州,连屠东莞、琅琊、东海三郡之地,徐州百姓对其是恨之入骨,刘备自诩爱民,怎会去投他曹操。”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刘备投曹操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一层原因,刘备本身是有雄心壮志的,如果不是穷途末路他是不大可能投奔任何人。   林墨提起一旁被烧的噗噗响的水壶为吕布添水,悠然道:   “岳丈大人,我方才说的是,曹操可以利用刘备,并没有说刘备会投奔曹操。”   “有何区别?”吕布狐疑道。   沉吟了一会,林墨觉得这个岳父并不是很聪明的亚子,于是转身走向一旁的台案,拿起发干的毛笔蘸了些墨水,奋笔疾书。   不多时,他将一份书写了内容的竹简递给了吕布,“岳丈大人,你说若是吕布从一名形迹可疑的商贩身上搜出了这封信会怎么样?”   寥寥几笔,内容很简单,吕布夺我城池,欺人太甚,愿投曹公,请曹公快快发兵,我们一起攻打徐州。   尽管是亲眼看着林墨写下的信,吕布的心头依旧是止不住的发颤,眸子微微下沉。   他没有解释,可心里知道,如果真的像林墨说的那样这份信是从一个形迹可疑的商贩身上搜出来的,那刘备的死期就到了。   自己会率领大军强攻小沛,一旦失去了刘备看门,曹操的大军势必可以长驱直入。   这离间计,确实高明啊。   “温侯可能无法识破,但你别忘了,他身旁的陈宫和陈登,此二人皆是足智多谋,未必能瞒过他们。”吕布不服输的扯着嘴角。   “岳丈大人高看他们了。”   林墨看得出来,尽管‘张兴’嘴上不服输,可心里其实是认同的,看来人前显圣的目的也达到了,索性放松了起来,直接坐到了吕布旁边。   “陈公台有智而迟,一时半会怕是看不出当中玄机;陈元龙表里不一,考虑的只会是陈家的未来,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为吕布出谋划策。   退一万步说,就算二人看破,岳丈大人觉得以吕布刚愎自用的性格,会听他们的吗?”   吕布心头一紧,脑袋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话不好听,却句句都找不出破绽。   是啊,如果这信被自己‘意外’查获,谁来劝,必定会认为对方暗通刘备。   想不到他自诩固若金汤的徐州城,竟然只是在这小子的一封信下就破局了。   吕布怔怔的看着林墨,这小子,不简单啊。   想来也是,玲绮从小心气就高,寻常人怎么可能赢得她芳心。   就是可惜了是个贱籍,若是有些门户,能助益于我,未必不能成全了他。   不可否认,一番交谈下来林墨是赚足了吕布好感的,可终归没到能让他松手的地步。   吕布站起身来,在厅内踱步两圈后看向林墨,“你倒是有些才学,未来有什么打算?”   人前显圣这招果然是好用。   见未来岳父态度大大转变后,林墨也不端着了,当即站起身拱手道:   “希望岳丈大人能为我举孝廉入仕,若是可以疏通人脉,最好能前往许昌任职。”   “你想投奔曹操?”吕布眸子闪过一抹凌厉。   “眼下来看,曹操是我们的上上之选。”并未捕抓到吕布不悦表情的林墨就事论事。   深吸了一口气的吕布强压下心中的冲动,喝了口茶后玩味的看着林墨,“幸亏你此刻身在徐州,若是你在曹营,凭刚才一计,徐州还真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那可真不是我跟岳丈大人吹嘘。”   越聊越放松的林墨直接凑了过去,低声道:“若是曹操愿听我言,区区吕布,我能用十几种不同的手段让他破城。”   显圣成功了,林墨觉得夸张一些也无妨,不给他多点底气,未来怎么舍得投资自己呢。   吕布黑着脸没有说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被激荡出阵阵涟漪。   我堂堂吕布有这般不堪?   他有点想爆喝一声,举起林墨,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老子我就是吕布,你想怎样!   可万一他真是个经天纬地之才,那不仅徐州稳得住,自己也未来可期。   沉思了片刻,吕布走到门口,背对着林墨,“这件事容我三思,就算要为你举孝廉也需要回温县,我还要在徐州待上一些日子,到时候再说吧。”   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的吕布决定先放一放。   目前的自己还是会经常遇上各种麻烦问题,正好用这些难题来考验林墨。   倘若他真是个奇才,有玲绮绑着他,他也跑不了。   “恭送岳丈大人。”   直到吕布离开别院,林墨才长吁了一口气。   就算事情还没有发生,刚才这一计也属上上之策,他竟然能这么淡定。   原本以为这次接触后‘张兴’会欣喜的带着他回温县,然后倾尽家族底蕴来培养自己。   毕竟挂了个翁婿的身份,自己以后青云得志,对于张家也有极大的裨益。   没想到他还要继续考验。   林墨伸了个懒腰,也罢,终归是迈出了这第一步,要比被人到处驱赶好多了。   况且,除了徐州大战,还有官渡之战,玉带诏,赤壁之战,能够赚功勋的机会多了去了,林墨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收拾好发散的思维后,他走向了那棵桂花树,拿起一旁的刀具,对着一块木制品进行打磨雕刻。   “到时候就用这东西给曹操作为见面礼,足够把我的身份抬高到参与议兵议政的地步了吧。” 第三章 徐州困局   “你怎么还在这?”   刚刚走出大门口的吕布就看见张辽迎面走来,显然是等在这里的。   “侯成从小沛回来了。”张辽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样?”   张辽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吕布引到巷道的僻静处后,才沉声说道:   “情况不太妙,刘备已经招募到了近万人,速度太快了。”   “这……怎么可能!”   吕布瞪大虎目,一脸不可置信。   两个月前刘备兵马不足三千,现在就接近万人了,他哪里来的粮草,哪里来的军械。   “温侯,徐州首富糜家倾尽财力支持刘备,还将家中的数千农奴也带了过去。”   吕布的右拳恼恨的捶在了墙壁上,“刘备这厮怎生的这么命好,糜家投他却不投我!”   “不止是糜家,这徐州当地的豪强世家,各个都在疏远我们。”   张辽皱着眉头叹息道:“笮融闭门称病,臧霸躲在琅琊,赵昱去了东海,还有张家、鲁家,他们这些人哪个家中不是圈养了数千乃至上万农奴,避税躲缴不说,对温侯也是表里不一。”   这个问题很棘手。   诸侯,并不是你得到了某座城池,就真正的成为了这个地方的主人。   要想坐实徐州之主的名头,必须得到这些世家豪强的支持。   甚至,在很多时候这些世家豪强与诸侯之间都不见得是从属关系,更像是合伙人。   吕布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过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张辽,“萧建呢,他不是说过要竭力支持于我吗?”   张辽叹息着摇了摇头,“不久前,臧霸带人去了一趟莒城,以通敌罪把萧家资产尽没。”   “又是臧霸!”   吕布额间青筋凸起,“我迟早劈了他!”   原本还指着他的投奔可以扩充实力,同时也能带动一下地方的豪强世家们,这下可好。   “温侯,我以为,问题还是出在陈登的身上。”   张辽的话让吕布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都清楚,在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豪强世家们其实都以陈家马首是瞻,只要陈家投入麾下,其他人必然跟随。   可恨的是陈家父子属实狡猾,一面让陈登入府行参事之职,到头来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让陈家出力的时候,他总能找到理由搪塞。   这一刻,吕布对林墨那句‘陈登处事优先考虑世家利益’有了更深的认知。   见吕布没有后话,张辽试探着问道:“温侯,方才是否打发了那小子?”   吕布清楚张辽想说什么,徐州局面如果再无法改善,别说曹操了,就连刘备都可能反扑。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袁家联姻不仅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出路。   “我再试试从陈家入手吧。”   吕布没再多说,径直的离开了巷道。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吕布确实是有用心跟陈登周旋的,他想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拉拢陈登真心实意的投靠自己,而不是停留在动嘴。   陈登的脑子本就转的快,加上还有个老狐狸陈圭在背后指导,吕布每次出拳都像打在棉被上被化解。   他也很无奈。   这日,一身儒装,留着山羊胡的陈宫急匆匆的跑入了太守府内。   “温侯!温侯!”   陈宫手里攥着一捆竹简,来到吕布面前甚至都没作揖,道:“方才哨骑巡视外城的时候拿下一名形迹可疑之人,从他的身上搜得一封密信!”   密信?   此时的太守府内,吕布正坐主位,儒雅的陈登坐在左侧,右侧是高顺、张辽二人,四人目光都紧紧盯着陈宫手中竹简。   “念!”   “备百拜司空,吕布实乃豺狼之心,留之必成朝廷大患;今备得糜家财力支持,又受司空军械相助,小沛屯军过万,已有一战之力。   请司空率朝廷王师于本月二十八赶抵前线,即时备将与司空南北夹击徐州,手刃巨贼吕布!”   陈宫念完竹简上的内容,众人面容呆滞,厅内安静的只听得到呼吸声。   刘备约曹操共同攻打徐州,这绝对是噩耗级别的消息。   以眼下他们的兵力、粮草、军械补给,只怕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砰!   吕布一掌拍在了帅案上,四寸厚的台案直接断成了两截,木屑飞溅。   “大耳贼无信!若非我辕门射戟救他,他早已被纪灵所杀,如今竟然恩将仇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恨!”   吕布瞠目欲裂,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众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高顺率先作揖道:“温侯,既然刘备想勾结曹操图谋徐州,末将建议发兵沛城!”   “温侯,绝不可使这两股力量结合,我们应该趁曹刘尚未反应过来前,奇袭小沛,解决了刘备,才可专心对付曹操!”张辽也附和道。   二人说完,陈登才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厅中间,躬身作揖后,愤恨道:   “刘备实乃千古罕见的伪君子,他记恨温侯夺走徐州又无力一战,只有投靠曹操。   在下甚至可以断定,事成之后,刘备必被封为徐州牧,这是交易。   还请温侯速速整兵,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此举不仅可以粉碎刘备的阴谋,同时也可震慑曹操!”   临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我愿支持温侯五千石粮草。”   众人同仇敌忾,吕布怎能不动心,况且还有粮草支持。   他看了一眼陈宫,后者满脸愁容,没有任何的表态,估计是还没有拿定主意,不过这不重要了。   “文远立刻派人前往下邳召回宋宪与魏续,伯平速速整顿兵马,准备攻伐刘备!”   重新坐下的吕布下达了作战指令后,高顺和张辽转身要出去,陈登也跟在了二人身后。   陈宫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终归没有开口。   “等等!”   就在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吕布突然叫住了他们。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名字。   林墨。   这封信的内容,与林墨先前所说如出一辙!   只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太过恼怒,加上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没有去找过林墨,便把这事给忘了。   难道说,这真的是曹操的阴谋?   又或者,只是碰巧呢?   吕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可因为有了林墨之前的说法,他本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事情,可不能选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看着众人狐疑的望着自己,沉吟片刻后,吕布还是问出了心中所虑。   “你们说,这有没有可能是曹操的阴谋?” 第四章 绝望的吕布   厅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吕布,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封信会不会是曹操的阴谋?   这个顾虑确实让他们颇为惊讶,可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问题竟然是由吕布提出来的。   尤其是陈登,眨巴着眼睛,他真的是吕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更愿意相信是陈宫给吕布提出了质疑,才让他有了这惊天一问。   张辽和高顺也有些茫然,对觑一眼,没说片言。   “温侯所想,正是在下所虑。”   最先反应过来的陈宫欣喜的上前一步,作揖道:“刘备若想投曹,在纪灵率兵出征的时候就该行动了,那时候的他兵微将寡,粮草不济。   现在呢,兵马已逾万人,且粮草充沛,这个时候联曹,怎么看都不明智。”   或许是被吕布那一声喝唤醒了,陈宫拨开眼前迷惑,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最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时机不对。   “温侯,这种事情不可想当然,万一信是真的,等曹操大军一到我们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调整过后的陈登立刻进言。   “你二人怎么说?”吕布看向呆立在门口的张辽高顺。   二人互看一眼后,默契作揖,“听凭温侯吩咐。”   吕布扶了扶额,有些为难。   占据徐州以来,陈宫和陈登意见相左的时候,他更多还是偏向后者。   并不是默认陈登比陈宫更有才华,实在是想稳固徐州局面,不得不依赖陈家。   可眼下……   他们两人说的各有道理,一时间吕布根本没有任何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找那小子问问吧。   吕布长吁了一口气,闷声道:“且容我三思。”   说罢,站起身来离开了太守府。   他先是回了一趟家,准备把这一身戎装换了。   吕布的家就在太守府的隔壁,这里原本是刘备住的将军府,定在隔壁是为了方便平日里议政。   换了一身湛蓝色锦服后,吕布大踏步的朝着平福街而去。   ……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林墨躺在懒人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哼着小曲。   午后的阳光透过身后的桂花树洒落在他脸上,让人很惬意。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呵……这小子唱的歌还挺狂。   站在门口的吕布觉得,这世间,大概只有自己才配得上这歌词。   “岳丈大人来了?”   余光瞥见走进来的吕布,林墨从懒人椅上站了起来,笑盈盈的作揖道:“我还以为您回温县了呢。”   “听你这话,有些怨气啊。”   吕布也没心情跟他打趣,对着起身准备进内屋的林墨压了压手,“别忙活了,就这坐吧。”   请他坐下后,林墨搬来一张小凳子立在了旁边,“岳丈大人,这都半个月了吧,访友也该访完了,咱什么时候启程回温县啊。”   林墨现在很矛盾。   他不知道曹操什么时候来攻徐州,担心一旦攻城,自己会成为屠城对象。   可离开了徐州,他又担心战五渣的自己死在山贼的手中。   只能期望‘张兴’快些访友结束,好去温县避祸。   “这个先不提。”   吕布摆了摆手,凝神看向林墨,“这段时间我认真的想了想你上回说的话,如果吕布真的收到了那封信,也未必会向小沛用兵,因为曹操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地方。”   林墨看着吕布,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时机!”   吕布指骨敲响着旁边的桌子,分析道:   “你细想,袁术出兵的时候,刘备麾下不过三千多兵马,那个时候他尚且没有投曹,现在呢?   你可知刘备在小沛招兵买马已达万人规模,怎么可能选择这种时候投曹呢?”   果然啊,他对我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预设只有等到事情发生后人们才会愿意相信你是对的。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正襟危坐,他估计,自己不拿出点干货来,这个未来岳父是不会带他去温县的。   今儿,就告诉你花儿为什么辣么红!   “时机什么的,根本不重要,甚至吕布会不会发兵攻打小沛,也不是关键,在这封信落在吕布手上的时候,徐州的局面就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笑话,徐州的局面岂会因一封信落到我的手中而失控?   吕布仿佛听了天方夜谭一般嗤笑道:“你这可就危言耸听了。”   林墨微微一笑,“岳丈大人,在吕布收到这封信后,选择无动于衷,那么徐州那些世家豪强们就会觉得,吕布怕了,我们是不是该趁早跟曹操搭上线呢?”   攻心?   吕布拳头不由攥紧。   这确实是那群世家豪强们做的出来的事。   而且,陈登知道了这件事,便意味着徐州地界上所有豪强世家都知道了,瞒也瞒不住的。   “就算这样,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这只是其一。”   林墨收起笑容,加重了几分音量,“最致命的是其二,如果我没猜错,以曹操的手腕是绝对不可能只写一封信的,应该还有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在哪?”   “小沛,刘备的手上。”   林墨轻轻敲了敲桌子,笃定道:“这封信呢是吕布写给袁术的,内容嘛,两家已经结为亲家了,愿意借道,请袁术放心攻打,自己绝对不会插手。”   嘶~   吕布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急速扩张。   此时此刻,袁、吕两家并未真正联姻,可是淮南使者入彭城提亲的时候阵仗可不小,刘备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有了联姻的前奏,刘备再‘意外’截取到这样的一封信,认谁也不会怀疑信上的内容啊。   到时候会怎么办?   就算有一万兵马,也不足以面对淮南劲旅的,唯一自救的法子就是投靠曹操……   越想越害怕的吕布,连呼吸都不由的急促了起来。   “难怪你会说这封信落在吕布的手上后,徐州就已经失控了,如今看来,这招简直是阳谋,避无可避。   曹操他,当真是奸诈狡猾……”   吕布发颤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绝望。   半个月前林墨这么说,他会觉得这小子在想屁吃,哪有这么多心眼子的人。   可事实上,他已经预测到了第一封信的出现,那这第二封信……   难怪,难怪他会说徐州不久就要有大战了,难怪他会想去投奔曹操,我都有点想去了。   “所以啊岳丈大人,听小婿的准没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紧离开徐州回温县吧。”   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看着岳父被自己预设的计谋震撼的脸色都变苍白,林墨觉得自己人前显圣的功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下,你总该可以放心的投资我了吧?   这个时期赶回温县,走个举孝廉的流程后,如果关系够硬,应该可以在一年内进入到曹氏集团。   也就是说,还来得及献计水淹徐州。   加上我手头上的这几样发明,封个侯不过分吧。   想一想未来美滋滋的日子林墨就觉得精神抖擞。   林墨沉浸在脑补中的时候,吕布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定神看着林墨,深吸了口气,“允文,按你所说,徐州已成必败之局。   我想知道,若是你来应对,可还有回天之力?” 第五章 他懂我   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岳丈第一次称我的字啊。   林墨这才发现自己岳丈的表情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吕布有麻烦,怎么他上脸了。   等等……   “岳丈大人此次探访故友,不知是什么人,方便告知吗?”   一开始林墨是觉得对方被自己的奇谋妙计震撼住了。   但回想第一次见面他对吕布的维护,脑海里升起一个不妙的念头。   这货别真是跟吕布有什么牵连吧,回头历史给弄乱了,我还怎么吃先知福利。   “哦……”   意识到失态的吕布干咳了一声,挺直胸膛恢复往日冰冷,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听过鲁文韬的名字吗?”   “鲁文韬……鲁肃他爹?”   “你认识鲁子敬?”   本来想着随口报个世家名头敷衍过去,吕布没想到林墨竟然能说出鲁肃的名字,顿时面露惊讶。   “不认识。”   林墨摇了摇头,“不过听说过他的名字而已。”   鲁肃,是在198年徐州大战前跟随周瑜一起去投奔的孙策,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徐州的。   “你不是想要我为你举孝廉入仕吗?”   吕布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那总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刚才那个问题看起来像是个死局了,你若能破局,我可现在就让鲁文韬出面举荐你到吕布麾下。   在徐州,鲁家的声威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相信吕布会卖他这个面子。”   “这有何难?”   一听岳丈愿意为自己举孝廉了,林墨当即来了精神,身子靠向对方,嘴角勾勒:   “危机危机,危险和机遇是一起来的,在小婿看来,曹操此举不仅非阳谋,反而是送了一份大礼给吕布。”   “快快说来!”   吕布激动的战术后仰。   大礼不大礼的放一放,先把存亡问题给解决了再说。   “岳丈大人想考验小婿,这本无可厚非,小婿提出见解,若是岳丈大人觉得满意便为我举孝廉,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   林墨讪讪一笑,“去吕布麾下就大可不必了,鲁家自己人都不去,我又何必呢对吧。”   啊这……   吕布一头黑线。   是啊,当地世家中就属鲁文韬对自己还算恭敬,他也没让鲁子敬到我手下做事。   吕布心头一阵凄凉,苦笑道:“为何都这么瞧不上吕布,他有这么不堪吗?”   “原因还需要我说吗?”   林墨诧异于岳丈竟然问出这种问题,啧啧道:“难道岳丈大人没听说过,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吕布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正想附和的时候,林墨却没停下,“方天画戟,专捅义父。”   满嘴顺口溜,你想干什么,吕布的眼睛抽了抽。   “早些年弑父的行径早就把名声给弄臭了,谁不知道他反复无常,刘备收留他,他还夺人城池,如何服众啊。”   “这些不过是世俗人对吕布的看法,你没理由也不识货吧。”吕布叹了口气,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可以到处去说。   林墨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说道:“如果说他身上唯一有我看上的地方,就是出身了。”   “吕布不容易啊。”   林墨伸了个懒腰,“放眼天下,袁家兄弟四世三公,荆州刘表、益州刘璋蒙受祖荫,曹操仰仗了祖父曹节当年积攒下的人脉和资源,就连刘备都要打着中山靖王之后的牌子。   唯独吕布是崛起于阡陌之间,泥腿子出身的他走到今天不容易,做起事来难免是先考虑得失,而不会顾忌名声。   毕竟,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懂自己。   这一刻,吕布的鼻头有些发酸,他怔怔看着林墨,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往昔浮现……   自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们,能明白从九原贫瘠之地走出来的自己有多难吗?   他们招招手就能得到的东西,自己要用命去拼。   你们有好爹好祖宗,我没有。   谁要是想把我用命换来的东西抢走,我就砍下他的头颅!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不善伪装的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悲怆看着林墨,这个懂他的少年,此刻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既然如此,为何对他嗤之以鼻?”   “岳丈大人有所不知,徐州城内忧外患,世家豪强不附,将帅离心,这些问题吕布都没有能力收拾。”   林墨擦拭着人中,失笑道:“最大的问题是,他太固执,听不进良言,我若归其麾下,纵有良策,亦难功成。”   以上是我的装逼格言,实际问题是,帮他度过了徐州危机后我特么的先知技能就用不上了呀。   “我觉得,你可以。”吕布微笑着。   “岳丈大人是否跟吕布交好?”   第二次试探。   迟疑了片刻,吕布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看这态势,他对自己的观感还是比较差,不好勉强。   回过头来想想,幸亏玲绮没说出真实的身份,否则我怕是要错过一个惊世奇才了。   还是个很有趣的奇才。   “你若不愿意投奔吕布,这件事权且压下,还是先说说你的办法吧。”   林墨没有立刻解释,起身走向了屋内。   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锦盒。   里面放着的是一些糕点,杏仁酥、桂花糕。   林墨拿起一块糕点,见吕布摆手拒绝,便直接丢入了口中。   随后,从里面拿出了好些糕点摆放在了台案上。   这种军事计划,不会有比沙盘推演更浅显易懂的说明方式了。   许昌、徐州、小沛、淮南还有泰山郡。   “吕布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岳丈可知?”林墨抬眼问道。   沉吟了片刻后,吕布微微颔首,“世家豪强不附,曹操、袁术虎视眈眈,粮草补给不足,募兵困难……”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不止,部下间多有嫌隙,刘备也只是名义上的盟友,更棘手的是陈家其实心向曹操,只不过吕布没有察觉罢了。   只要这一仗打好了,上述的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所以小婿才会说,这是曹操送给吕布的大礼。”   光是破局已经足够让人头疼,听你意思不仅可以破局,反而可以借力消化徐州内部问题,匪夷所思……   吕布不由的挪动懒人椅,以便让自己正面林墨。   “简单说来就是八个字,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林墨看向吕布,挑眉道:“岳丈大人可知曹操送此信给吕布意欲何为?”   “当然是谋夺徐州。”吕布不假思索的说道。   “心里想,可这封信还不足以帮他得到徐州。他只是希望吕布能发兵攻打沛城,最后无论谁胜谁负都必将打破吕、刘两家互为犄角的态势。”   确实如此……   吕布露出恍然表情点头。   “那么,想要破局,就必须把曹军也拉到战场之上。”林墨拿起象征许昌的那块糕点强调道。   “怎么做?”   “曹操最愿意看到什么情况岳丈大人可知道?”   吕布很老实的摇头,林墨笑着继续道:“他最愿意是吕、刘两家大战后,曹军突然出现坐收渔翁之利。”   对对对,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没来得及说出口,吕布笑的很憨。   “可是由于两地相隔太远,他不敢在事情没出结果前就发兵,若是等前线战报送回许昌再做部署又来不及了,所以他只能等着。”   林墨的分析鞭辟入里,吕布听的越发有兴致,不断变动坐姿。   “若是……”   林墨刻意停顿了一下,勾勒嘴角,道:“吕布明确表示要发兵,只不过要迟上一段时间,岳丈大人猜猜看,曹操还能忍得住吗?” 第六章 林墨破局   “那当然忍不住了,他肯定会派快马杀到前线,就等着吕布和刘备分出胜负,然后一网成擒!”   吕布皱着眉头,露出一抹苦涩,“问题是,如何做到提前告诉曹操吕布会晚上几日发兵?”   这个计划应该是要利用一个时间差来钓曹操。   可怎么造成时间差,吕布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还不简单,只要吕布召集文武议兵,明令伐刘,可受粮草所限,出兵日期要推延几天,自然会有人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曹操的。”   “谁?”   这句话明显是在说徐州城内有通敌之人,吕布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紧咬着牙关,颌骨凸出。   “徐州城内的世家豪强为什么不愿意依附吕布?”   面对林墨的反问,吕布愕然不语。   是啊,他们中,肯定有人心向曹操。   只要自己当着陈登的面,把攻刘事情敲定,一天之内,世家豪强们就会收到这个消息。   想巴结曹操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天赐良机。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林墨解析到这个程度,吕布的心里已经完全清楚了他的计划。   “我明白你的意思,名为对付刘备,实际却是等曹军入瓮。”   吕布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如果这个过程中,刘备主动出击呢,即时吕布岂非要陷入两头作战?”   “不会。”   林墨笃定的拿起代表小沛的桂花糕在吕布面前扬了扬,“只要到了沛城,吕布将那封通敌密函拿出来指责刘备,他就一定不会出城。   因为一旦出城,就等于承认自己通曹;其次,如果他的手中真的有另外的一封信,他就会立刻明白这里头肯定是被曹操或者袁术设计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更愿意守在沛城里面不出来。”   在林墨有理有据的解说下,吕布豁然开朗,这小子还真不是信口雌黄,他一开始就把一切都设计好了,了不起。   在一刻钟前,他觉得曹操这一计惊为天人,莫说是陈宫和陈登,就算把徐州群贤绑一起也未必能想的出破局之法。   没曾想,林墨一手举轻若重、借力打力,不仅漂亮的瓦解了曹操的阴谋,还反过来利用了对方。   “妙,妙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城府与谋略,昔日韩信用兵只怕也未必过此,好手段,好算计!”   听惯了阿谀之言、吹捧之词的吕布内心难免会有些自傲,平日里更是极少夸人。   可是此刻,他觉得怎么样的誉美之词用在林墨的身上都不过分。   不仅是因为他为自己解了死局,力挽狂澜。   更因为他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啊!   我有贤婿林墨,何惧区区曹贼啊!   先前,他是有些懊恼女儿被自己宠坏了,个性太强,就算不选择四世三公的袁家,至少也得是豪强世家才能配得上她,结果选了个贱籍流民。   现在,他只想对吕玲绮说一声,看人真准。   “这么说来,小婿算是通过岳丈大人的考验咯?”   吕布没有回答,缓缓起身。   身后的阳光照射在城墙般魁梧的身躯,让林墨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允文,你们的亲事,我准了。”   大概,林墨还没有意识到没有儿子的吕布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可以赶快逃离徐州了,便笑盈盈作揖道:   “多谢岳丈大人!不知岳丈大人准备何时启程回温县?”   “不急。”   重新坐下的吕布摆了摆手,“我在徐州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好,不过你尽可放心,我与鲁文韬相熟,真就是曹军打进来了,躲到鲁家也可保太平。”   这下林墨算是彻底放心了。   曹操确实会屠城,但他屠杀的都是流民和贱籍百姓,不会跑去世家豪强的家中杀人的。   “对了,依你所看,徐州这群世家豪强,谁最有可能通曹?”   吕布尽可能的让自己放松,好似闲聊一般,都没看向林墨。   “陈家,这是毋庸置疑的。”   陈登吗?   吕布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按你刚才所推演的,大败曹操后,也就可以回头收拾陈家了,只要陈家以通敌罪被收拾,其他世家豪强必然会老老实实的投靠吕布,确实妙。”   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下后,吕布整个人都很放松,翘着二郎腿说道。   “不。”   林墨摇了摇头,叹道:“其实异位而处,陈家的做法根本没错,他不过是想选择心中的明主,为陈家谋一个未来罢了。   要知道,整个徐州想投靠曹操的豪强世家绝不止一个陈家,吕布总不能把他们都杀光吧。”   吕布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墨说的是实话。   事实上,陈宫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们之所以一直跟自己表里不一,无非是想先稳住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后再投靠曹操罢了。   “所以……”   林墨昂首道:“最明智的做法是攥住陈家通敌罪证却要网开一面,这样不仅是告诉陈家,只要愿意,吕布可以随时收拾他们,同时也断绝了陈家继续投曹的念想。   最重要的是,吕布这么做,过去狼狈不堪的臭名声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补救。   世家豪强们就会想啊,吕布真是个有胸襟的雄主,或许投奔他才是正确的,事情传开以后,可就不止是徐州了,其他州郡的世家豪强也会蠢蠢欲动的。”   厉害啊,这目光看的够远,吕布不由嘴角上扬。   按照他的性格,如果证实了陈家真的通曹,不把他满门杀绝也出不了这口恶气。   听了林墨的分析,他才意识到,一时的意气之争赢了又有什么用呢,要获取最大的利益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到时候什么鲁家、张家、赵家、笮家,还不乖乖归顺?   有那么一段时间,吕布觉得徐州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除了得到了一大堆百姓外,世家豪强们一个不附,还要招惹曹、袁两大势力的觊觎。   今日后,被林墨一席话震撼,他念头通达。   原来这一切不是自己没法利用,是自己不懂得利用啊。   难怪他会说,这一战可以把这些问题一次性都解决,从战斗开始,到中间应对,然后是结尾收拢世家,他竟然,全部算计进去了,真是个妖孽少年。   吕布甚至没来由的感激起上苍来了,否则怎么会遇上这么个妖孽少年呢……   不对,应该要感谢我那懂事的女儿才对,找了个好夫君啊。   “允文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约了鲁文韬饮酒,你这府上还缺什么可以跟我说。”   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目标后,吕布整个人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当即起身准备回去安排计划。   “岳丈大人,其他倒是不缺,不过岳丈大人既然跟鲁家如此交好,可否引荐鲁子敬与我认识,我有些事情想让他帮忙。”   沉吟须臾后,吕布点了点头,“这好办,改明儿我便让鲁子敬过来,他这人颇有豪情,你们年轻人走近些也好。”   鲁家虽然不肯入幕,这点小要求还是会老实照办的,吕布对此很有信心。   “多谢岳丈大人。”   送别了吕布后,林墨重新回到桂花树下,从怀里拿出了几张帛布。   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小发明,什么酿酒、炼钢、香皂、香水之类的。   挑选了一会,林墨拿出了其中一张帛布,喃喃自语道:“这个时代已经有马鞍和马镫了,但还没有马蹄铁,打造一些马蹄铁实用性非常高。”   刚刚穿越那会,林墨是雄心万丈,信心十足的。   想着就算没有了先知技能,凭借这些发明也足可一辈子逍遥无忧了。   后来他才终于发现,这个念头有些蠢。   不管任何的发明,你的销售对象都不可能是百姓,道理很简单,大多数的百姓能果腹不死就很艰难了,他们哪里有钱买什么香皂、香水啊。   青盐和炼铁术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西汉时期盐铁被朝廷垄断,引发了世家和朝廷近百年的争利之战。   到了东汉,虽然没有明旨解除垄断,可世家们已经把手伸到了盐铁生意上,朝廷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那是世家,不是你一个顶着贱籍身份的穿越者能碰的生意。   甚至可以说,任何的一项发明或生意想得到长久盈利,没有强硬的世家豪强或者诸侯做后台都办不到。   林墨原本的打算是投奔了曹操,立了些功劳后,再贡献这些发明,至少不会被剥削的太惨。   现在,倒是可以尝试借一借鲁家的势力。   不管怎么样,先赚些钱,也可以请一些得力的护卫,就算这个不爱回家的岳父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也不至于沦为砧板上的肉。 第七章 马蹄铁   两日后,彭城太守府议政厅内,人员要比先前多了几个。   郝萌、曹性、成廉、侯成和魏越。   如果按照吕布最初的打算强攻沛城,那么留守下邳的魏续和宋宪都应该到场。   从林墨那得到了破局之法后,他也没有贸然做出决定,而是先问过陈宫到底有没有对策。   答案是否定的。   这让吕布坚定了自己女婿的想法,放手一搏了。   “刘备忘恩负义,暗通曹操图谋徐州,我意已决,挥师沛城,亲手斩下大耳贼的头颅!”   “请温侯用兵!”   对于这个决定,除了陈宫眉宇间透着不安,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陈登的内心甚至是在窃喜。   “文远、伯平!”   “末将在!”   张辽和高顺出列作揖。   “令你二人率领骁骑营、陷阵营为先锋,于初十卯时出发,前往沛城外先行扎营下寨,我自领大军随后。”   “喏!”   “子初、方正!”   “末将在!”   郝萌和成廉站了出来。   “我拨四千军士给你们,留守彭城!”   “喏!”   将一切部署妥当后,吕布挥了挥手,堂上众人便作揖告退。   陈宫没有走,原本准备离开的陈登见状也选择留了下来。   “温侯,沛城固然不是座坚城,可强攻也至少需要半月时间,为何大军要等五日后开拔呢?若是曹操横插一手……”   面对陈宫的疑问,吕布不甚在意,“彭城内的粮草不足以支撑大军长久作战,两日前我已让文远派快马通告魏续,让他从下邳转运粮草来此。”   徐州的钱粮、税赋、兵马和器械等情况,没有人比身为徐州都督的陈宫更了解了。   他很清楚,彭城内还有三万石存粮,足够大军支应一个月的时间。   没等他继续开口,陈登先一步说道:“这样也好,我这头筹措粮草也需要几天时间。”   “辛苦元龙了。”   吕布点了点头,摆手道:“若无其他事,且先退下吧。”   “喏。”   陈宫陈登对视一眼,作揖离去。   看着陈登的背影,吕布眸子闪过一抹狠厉,看来他确实有问题。   论玩脑瓜子,吕布可能比不过陈登的手指头。   可论行军打仗,拥有多年经验的吕布能如数家珍的说出所有细节。   运粮一事,只要够前线支应十天,后续跟的上便不会出任何问题,他刚才的态度,显然是巴不得自己等多几天。   这种情况让吕布喜怒皆有,喜的是一切都如林墨所言,分毫不差;怒的是他觉得自己对陈登已经是够礼贤下士了,终究还是没能收下他的心。   ……   “找谁。”   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眼前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儒雅的男子。   “在下鲁肃鲁子敬,我找林允文。”   鲁肃的长相跟帅气不沾边,不过笑起来自带一种亲近感。   “原来是子敬兄,在下就是林墨,久闻子敬兄疏财仗义,为人豪气,快快请进。”   在徐州这里,鲁肃确实是有些名气的,所以他不认为林墨是在捧杀,很自然的跟着他进入了内厅。   奉茶后,鲁肃便开门见山,“令岳与家父相熟,你我不必见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鲁家有铁铺吗?”   “有的。”   “想借贵府铁铺打造一些铁器。”林墨也不遮掩。   “就这么简单?”   鲁肃诧异的看着林墨,彭城内百姓开设的铁匠铺也有不少,他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专门找自己来。   “对,就这么简单。”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鲁肃点头道:“那允文就随我回一趟家吧。”   喝了两口茶后,二人便起身出了门。   其实,穿越以来林墨是很少出门的,除了日常进行一些食物、用品的采购,几乎是没离开过家。   穿过了平常采购的街道后,人流越发的密集,周遭的商铺也多了起来,就连走街的货郎都比平福街要多。   从高祖帝建朝开始,彭城就作为徐州六郡的治所,走到今日历经了几百年,繁华程度不输任何一城。   置身于热闹的街市中,林墨好像有了几分归属感。   不过,随着人流的越发密集,出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他们穿着破烂,三三俩俩的靠在巷道边上,面前放着满是豁口的碗,伸出了象征乞讨的手势,脸上写着哀求。   “自从曹操屠戮三郡之地后,彭城里的流民就多了起来。”   发现林墨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这些流民,便主动解释,“其实他们算运气好的,没死在曹军的屠刀之下。”   林墨突然驻足,看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人艰难的举着皮包骨的手,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在抽泣着喊饿。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串五铢钱放到了他们的碗里。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林墨没有停留,倒是鲁肃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手底下亡魂无数的吕布,竟然找了个有大善之心的女婿。   “太多了,你帮不了这么多人。”   “有些事情,看到了,我就没法熟视无睹。”   孩子眼中的求生欲,刺痛了他。   林墨当然不可能救济所有的流民,事实上,街上这些流民大多是老弱病残,身强体健的,几乎都被世家豪强们拉回去当了农奴。   他们兼并的土地需要人去耕种,而逃出虎口的流民也需要活下去的机会,于是这种压榨的生存模式就出现了。   双方似乎都乐见其成。   “允文,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若真的只是想打造些铁器,街上随处可找着地方,为什么会找到我呢。”   刚才的事情,让鲁肃对小自己几岁的林墨有了一些兴趣。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   林墨扯着嘴角笑道:“这个理由够吗?”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鲁肃呢喃着重复了几句,便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文人墨客最重风骨,被人慕名结交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对吕布的观感不好,只是碍于对方占据徐州的这重身份,勉强耐着性子上门找林墨的。   短暂的相处下来,鲁肃却发现,林墨古道热肠,而且颇有文才,跟只知道拿着方天画戟捅义父的吕布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吕布要让我瞒下他的身份?   很快,二人就到了鲁家。   来之前林墨就想象过鲁家的府苑应该是很大的,可里头的规模还是让他忍不住咋舌。   鲁家拥有农奴三千余人,养着八百府兵,府内不仅有堆积如山的粮仓,还有兵器库、冶铁房,最让林墨震撼的是,竟然还有三十多匹战马。   妈的,世家都是狗大户!   难怪黄巾之乱的时候,官府都被烧了,却很少听到世家豪强受到什么损伤。   “允文,把你要打造的铁器告诉他就好了。”   来到冶铁房,鲁肃指着一名赤着上身的粗犷男子说道。   林墨拿出马蹄铁的设计图纸后,男子扭着头上下打量,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用知道这是什么,照着做就行了。”   在鲁肃的首肯下,男子没有多说,接过图纸后开始构思如何下手。   林墨也没有立刻离开,跟着鲁肃到了后院的花园处饮茶。   “允文啊,你要打造的东西究竟是何物,我从未见过。”将煮好的茶水推到林墨面前,鲁肃饶有兴致的问道。   “方才看到你府上马厩里养着几十匹战马,子敬兄可知这些战马通常能骑乘多久?”   鲁肃有些诧异,不是我问你吗,怎么你还考起我来了。 第八章 脑补过度的鲁肃   “以普通战马来论,若是连续作战一个月,马蹄的磨损就会达到极限,必须休养。”   君子六艺中的射,可不是简单的射箭,有条件的世家通常是囊括到了骑术、剑术,这就要求他们对战马有一定的了解。   更何况,鲁肃家中就养着几十匹战马。   “我刚才让铁匠所造,名为马蹄铁,成品钉在马蹄上,可以大大降低马蹄的磨损,至少半年内不必休养马蹄;   最关键的是,就算是布满乱石的路面,钉上马蹄铁的战马都能如履平地。”   林墨的说法让鲁肃瞳孔扩大,倏然起身道:“当真?”   “你家不是有战马吗?如果只是打造一副,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对于这种超越时代的产物,让鲁肃眼前为实比自己说一百句都管用。   鲁肃觉得手中的茶都不香了,明明才从冶铁房离开,又跑了回去。   数名铁匠联手,终于在一个时辰内打造出了四个马蹄铁,牵来一匹战马钉上后,鲁肃便迫不及待的骑了上去。   他先是在院内环跑了一圈,可以明显感觉马蹄落地时确实要沉稳很多。   为了进一步测试,他干脆就骑着战马往城外驰骋,无论是加速或者急停,甚至是以前不敢尝试的高难度动作,座下战马都完成的游刃有余,鲁肃忍不住啧啧称奇。   “想不到给战马钉上马蹄铁后竟然有这效果。”   为了摸清楚马蹄铁的优点,他甚至驱使战马跑到了鹅卵石铺设的道路上。   刚学骑马那会他尝试过,就算让战马走在上面都容易出现马失前蹄的情况,可这会不断加速,战马依旧能如履平地,他终于相信林墨所言非虚了。   “允文!允文!这马蹄铁可是神器啊!”   回到府上后,隔着老远鲁肃就开始喊了起来,“此物问世,不知多少诸侯世家会为之疯狂!”   中原一带不产战马,这些年随着诸侯争斗日盛,对战马的需求也达到了空前高度。   可以预想马蹄铁一旦入市,必将成为炙手可热的存在。   “子敬觉得,此物价值如何?”林墨笑问道。   “无价之宝!”鲁肃信心十足。   “我欲借鲁家之名,在徐州兜售此物,获利嘛,你我平分即可,如何?”   “当真?”   这简直就是送钱给自己花,鲁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立刻着手定价、销售和渠道等问题的商议。   将马蹄铁视为神器的鲁肃极为细致的盘算,甚至对于林墨急于将它们换成现钱的念头不以为然。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鲁肃都是一大早就跑到了林家,直到快宵禁才离开。   足足五天后,终于敲定了这件事,定价为一金一副。   汉代一金黄金等价一万五铢钱,也就是十贯,就损耗的铁料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渠道方面由鲁家掌控,这是没办法的,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专利一说,想要借助鲁家的声势进行销售,渠道只能归他们。   “把马蹄铁卖给吕布?”   林墨对渠道不太关心,他本意也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换些钱财好培养一批护卫。   要想最快速度、最大量的获取钱财,当然是卖给战马最多的吕布了。   可鲁肃听到这个说法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几日因为马蹄铁的事情太过激动,都忘了允文是温侯的女婿,这个提议让极度兴奋的鲁肃突然冷静了下来,脑海里浮现一个莫名的想法。   会不会是温侯多番拉拢鲁家不成,刻意安排允文接近我?   相处下来,可以肯定允文绝非池中之物,无论是文才、兵法甚至是当今大局,他都有独到的眼光,再加上一身的奇技淫巧,此人早晚必能名扬海内。   以允文的潜力与未来吸引我们鲁家?   鲁肃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至于吕布所说林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有可能是一种托词。   “好,便依贤弟所言。”   深吸了一口气,鲁肃收拾好发散的思维,不管怎么样,允文这个人还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至于鲁家要不要投靠吕布,可以再看看允文的志向。   “现在一切都商定了,子敬可以先给我十五金。”   “为何?”   “你们家不是有三十匹战马嘛,五五分成,我当得十五金呀。”   有道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鲁肃点头道:“明日便差人送过来。”   “对了子敬,我想请几个护院,最好懂些武艺的,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有了钱,林墨打算立刻开始自己的计划。   “这不难,城东有间铺子,掌柜的就是专门给人提供护院的。”   鲁肃抿了口茶,继续道:“自从曹操屠城后,三郡之地涌入了不少流民,能干农活的都去给豪强当农奴了,懂些武艺的便到城东去谋营生。”   黄巾之乱后,割据之战愈演愈烈,地方豪强世家也更重视私人武装了,他们往往会把懂点拳脚的人并入府兵之中。   如果你不愿意给人当府兵,想随时抽身得自由,那就去做护院。   不管什么时代,有人喜欢编制,也有人喜欢打散工。   最有名的就属关羽了,他就曾经给人做过护院。   “那明日拿上钱后,就麻烦子敬兄带我走一趟了。”   “无妨,小事一桩。”鲁肃摆了摆手。   ……   小沛城,担任先锋的高顺与副将张辽在城外立下了一座大寨,中军处‘吕’字大纛飘荡。   吕布领着两万步卒来到后,有条不紊的按各营、部、曲安顿。   “温侯,方才安顿将士们的时候,没有看见楚南,他去哪里了?”从帐外走入的张辽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越没有名列吕布八健将中,可他是实打实的刚猛,像这样的攻坚战中,他敢为先登,自然会让张辽多留意一些。   “交办了他一些事情,不必在意。”   吕布挥了挥手,绕开了这个话题,“大军远道而来,休整一日,后日一早,兵临小沛!”   见陈宫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吕布便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回营安排。   两日后,小沛城下,剑眉星目的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加上手中方天画戟,胯下嘶风赤兔马,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大耳贼,温侯辕门射戟救你出难,你却暗通曹贼谋夺温侯州郡,罪证在此,还不出城受死!”   高顺骑着战马,右手长枪挑着那封所谓的通敌密函在小沛城下来回的驰骋。   这不是要先礼后兵,而是摆出师之名。   从战国开始,大军出征讲究名正言顺,站在正义的一方,不仅可以鼓舞己方士气,也会让对方将士陷入一定程度的惶恐。   高顺几番吆喝下来,吕布身后的一万多人就开始齐声呐喊了。   “必胜!必胜!必胜!” 第九章 我吕布也能成为下棋人   三国名人当中,要论长相最有特色、识别度最高的,当属刘关张三兄弟了。   小沛城关走马道上,刘备被人群簇拥在中间,他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大耳贼之名也因为这异于常人的长相得来的。   “前些日子我截获了吕布写给袁术的密信,现在他的手头上却有一份我写给曹操的密信……”   刘备眉头拧成一团,低沉道:“看来,这要么是曹操的诡计,要么是袁术的阴谋,吕布他中计了。”   “大哥,守城死战的话,骑兵无法发挥作用,莫不如趁吕布大军尚未形成合围,我率骑兵从南门而出,伺机攻袭吕布侧翼。”   须长二尺、面若红枣的关羽半眯着丹凤眼睥睨着城关下的吕布提议。   “不可。”   刘备当即否定了关羽的建议,“我们战马不足一千,且骑兵新练,无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都远不如吕布军。”   “贼吕布,先是偷袭徐州,现在看哥哥立足越发的稳当,又想来偷袭小沛,俺迟早要捅了他!”   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张飞说起话来声若惊雷,如此嘈杂声下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让将士们在城关待命,弓弩引而不发,以图后发制人吧。”   拿不出任何方略的刘备认为只要借助城池之险,吕布应该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喏!”   就这样,城关上的人将成捆的箭矢摆好,檑木滚石搬运到方便投掷的位置,紧张的观望着对方,深怕他们突然发难。   城关下的吕布军团也不想攻城,毕竟攻城的伤亡率太大了,所以要骂,骂爹骂娘骂祖宗,骂到刘备忍不住出城才好。   “温侯,两天了,不管我们怎么谩骂,大耳贼就是不出来!”   侯成气急败坏的骂道。   “小沛城高三丈,算不得坚实,北门迎风面更是有几处损毁的痕迹,莫不如由末将带人组成先登死士,强攻城池!”   高顺作揖请示。   “或可一试。”   张辽也附议道:“温侯,刘备可以在短时间内招募到近万人,却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练就劲旅,他们的战力不强,强攻胜算也是极高。”   中军大帐内的将领一个个士气高涨,显然是默契的认为强攻也是很合适的。   过去,在这种时候,信奉一力降十会的吕布会毫不犹豫的下令选择强攻,可是今天他却稳坐帅椅,脸上透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在下有一计,或可引诱刘备出城。”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宫终于开口了,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吕布也颔首示意他说出心中所想。   “今夜往小沛城上射入密信,以曹操之名诈称大军已至,邀刘备夹击温侯。”   陈宫昂首挺胸,从容的捻着山羊胡,“明日阵前,只需要在后方制造骚乱,然后撤军,刘备必然会信以为真,即时便可在城外灭之。”   “好哇!公台先生妙计啊!”   “此计甚妙,大耳贼必定无法洞察。”   “先生大才,末将拜服!”   吕布也心动了,眸子里闪现光芒。   先把刘备解决了,再收拾曹军……应该也是可以的。   正要下决定的时候,又想起了林墨的话,曹操此信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吕刘两家的掎角之势。   真要是两边一块收拾了,风险极大不说,回头曹操真的派遣大军牵来,自己八成是守不住徐州的。   “温侯,在下有一言,还请斟酌。”   吕布尚未作出决定,帐内内心忐忑的陈登不愿在等。   “元龙有话不妨直说。”   “公台先生妙计必可破刘,但在下建议应该在两天后进行。”   “为何!”陈宫目光凌厉的看着他。   “温侯,按照正常情况,您出兵的消息传到许昌需要一天,曹操整顿兵马、筹备粮草需要一天,赶到小沛再快也需要七天。”   陈登在帐内闲庭信步,笃定道:“也就是从您出兵那天开始算,曹军至少需要九天才能赶到小沛,今天才第三天而已,刘备岂能不察?”   众将恍然大悟的点头,陈宫却眯着眼冷哼道:“可是出征前温侯已经为了等粮草拖延了五天时间,难道这个时间不用算进去吗?”   “公台先生多虑了,那会曹操还不知道温侯要出兵呢。”   “只怕未必,城中宵小之辈不少,身在徐州心在曹营也不足为奇。”陈宫瞥着陈登,阴阳怪气的说道。   “公台先生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时在场之人皆为温侯心腹,如何会走漏消息?”   两人掐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武将们见怪不怪的选择性无视。   以往每次都为此头疼不已的吕布今天却心如止水。   人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往往能处变不惊。   “温侯!”   “温侯……”   吵够了的两人同时朝吕布作揖,请他做决断。   “那就……按元龙说的办,再多等两日吧。”   吕布说完,陈宫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走到了帅案前定神看着吕布,“温侯先是拖延发兵时间,然后是让魏越脱离大军不知去往何处,现在还要举棋不定,我担心大祸要临头了!”   吕布没有因为被质问而恼怒,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帐外,看着远方,随口道:   “方才元龙不是说了嘛,时机不对,等多两日刘备也跑不了,更何况……”   他转身玩味的看着陈登,似笑非笑:“我还在等一个人。”   “谁?”陈宫依旧不甘心。   “别急,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了,诸位就耐心一些吧。”   吕布拍了拍手,“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陈宫狠狠地剜了陈登一眼后,跟着张辽他们一并离开了。   夕阳西下,余光将吕布刚毅的脸庞映照出一层橘黄色,他双手抱胸,享受着傍晚的凉风。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当棋手,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议兵那天晚上,陈府派出了一匹快马,让人跟踪了一段发现是往许昌方向去的。   从那会开始,吕布就知道自家女婿没说错,陈家是通曹了。   自然,接下来的走向,也会如林墨所预料那样,他要做的就是等着曹军到来,以逸待劳。   他嘴角微微上扬,刚才陈登与陈宫争吵的时候,是不是依旧觉得我是棋子呢。   他们不会知道,陈家才是我的棋子,在这一战中,刘备、曹操皆为棋子。   他有些期待破曹后二陈会是什么表情,陈宫惊讶的合不拢嘴?陈登被吓的惨无人色?   呵呵,想想还是很有趣的。 第十章 徐盛   “我记得你家的丫鬟穿的都是绢纱料子的衣服,这是谁啊。”   按照约定来交钱的时候,林墨看见鲁肃的身后站着的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穿的是粗麻布衣。   “来的路上顺带给你雇的,好歹也是二进的院子,没个下人怎么行。”   鲁肃把钱交给林墨后,指着身后女孩解释道,“挺便宜的,月俸三百钱。”   “奴婢照儿,见过公子。”   少女身上的粗麻布衣并不那么合身,头发也有些凌乱,八成是三郡之地跑来的流民。   卖相倒是不错,白皙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小嘴红润,好好打扮一番,挺养眼。   “会做饭吗?”   照儿赶忙点头。   林墨先是看了她一眼,又环视了一圈院子,确实需要个丫鬟,随后从怀里拿出三贯钱给她。   “去买几件像样的衣物,顺带买些肉回来备着。对了,回来路上经过肴品斋买些桂花糕和杏仁酥。”   照儿怯懦的看着林墨,不敢伸手。   “这不是月俸,家里的支应而已。”   听他这么说,照儿才糯糯点头,“多谢公子。”   “走吧,去东城。”   拉上鲁肃后,二人出门朝着东城走去。   东城的街道两侧,站着不少魁梧的汉子,有些赤着上衣好像在刻意凸显自己的强健。   彭城的商铺分布是经过规划的,南城那边是一些首饰、胭脂水粉和日用品;   北城是各类蔬果、米粟铺子;西城多酒肆和风月场所;   而东城这里是一些壮丁集聚的地方,如果商会请镖师护卫,世家豪强要聘用护院甚至是府兵,都会来这里。   进入一家铺子后,掌柜热忱的奉了两杯茶,“鲁公子来了,先喝茶,名册一会送来。”   鲁家声威不及陈家,但商贾身份的人见了,还是要抱大腿喊爸爸的。   喝了两口茶,掌柜的就抱来一沓竹简,“鲁公子慢慢看,选中了开口便是。”   “一起看吧。”鲁肃拿起一捆竹简给林墨。   上面是一列列的个人资料,包括姓名、户籍、年龄、体重、身高、擅长兵器,还有是否愿意做府兵,以及他们的月俸。   乱世之下,还真是什么都能明码标价。   毕竟是找护院,林墨还是很认真的,鲁肃也不时递过竹简指着上面的信息评论。   过了一会,一个名字的出现让林墨呆住了。   徐盛,琅邪莒县人,19岁,擅使铁索连环刀,月俸两贯。   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真的假的啊!   这可是位猛人啊,名场面不算多,可这货半辈子几乎都是在打以少胜多的仗,战黄祖、刚曹军、冲蜀军,江表十二虎臣之一。   但……徐盛不是江东猛将吗,怎么是琅琊人,而且跑到彭城做起了护院保镖的工作。   不晓得会不会是同名而已。   “怎么了允文?”鲁肃放下竹简看着林墨。   “不必选了,就他了!”   看了眼林墨指着的名字,鲁肃便让掌柜的去领人。   须臾,一名身长八尺,皮肤黝黑但极为壮硕的汉子便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就像一堵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冰冷的问道:“是哪位公子请护院。”   “他,林家公子。”鲁肃主动封了个林家公子,听着还挺霸气的。   就这身材,往那一站带给人的威慑力,看家护院做保镖妥妥够格了。   简单的说了下要求,把中介费给了,林墨便带着徐盛往回走。   “琅琊人怎么到彭城做护院了。”   “遭了变故。”   “你这身材,从军或者做府兵应该多的是人愿意要,怎么想起做护院?”   “攒钱,去吴郡投奔舅舅。”   “那你准备做多久?”   “不知道。”   二人的对话很干瘪,徐盛是个闷罐子,不爱说话。   回到府上的时候,照儿已经换上了一身绢纱新衣,还刻意梳洗了一番,看起来明艳动人,让林墨有些恍惚。   “公子回来了,糕点放在桌上,饭马上就好。”   有个丫鬟就是方便,林墨进去后,抓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随后又拿起一块朝着徐盛挥了挥,后者木讷的摇头。   再出来的时候,林墨将一块桂花糕直接塞到了徐盛手里,“用不着拘谨,就当自己家吧,该坐坐,该吃吃。”   徐盛忍不住多看了眼年轻雇主,有些诧异。   “饭好了公子。”   照儿像变戏法样从厨房里端上了三四个菜,盛了一碗饭,然后就乖巧的站到了一旁。   “怎么就一个碗?”林墨纳闷的问道。   “公子不是说家中只有你一人吗?”照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不吃?”   然后又朝着徐盛努了努嘴,“还有他。”   “丫鬟怎能跟家主同桌?”照儿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般咂舌。   “护院也不可。”徐盛补充了一句。   林墨耷拉着脑袋,这个时代,喜欢用所谓的礼来界定尊卑,名正言顺的把人分为了三六九等。   但林墨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一套,他自顾自的去厨房拿来了两个碗,往桌上一摆后,拉着徐盛坐了下来。   “照儿也要我动手吗?”林墨问道。   “公子……”   迎上林墨质问的目光后,她便怯懦的坐了下来。   林墨大快朵颐,徐盛吃饭跟性格一样,闷头干,照儿如小鸡啄米,不敢抬头。   饭桌上这种主仆同席在这个年代自然是很荒诞的,却也算驱散了几分林家院落的冷清。   吃饭,其实跟生活一样,是需要伙伴的。   “以后我们吃饭都一起,你们慢慢习惯吧。”   放下碗筷后,林墨习惯性的来到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发呆。   偶尔会想一下等岳父回了温县他要怎么才能更快速的接近曹操献计。   或者想象未过门的张家小姐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有没有照儿这么好看。”   照儿的身材不算高挑,而且只有对A,但脸是真的好看,清纯可爱的类型。   也许是还小,没长开吧。   ……   小沛城外,吕布军营中军大帐处。   一干文武分列左右,帅位上的吕布看着沙盘上小沛周边的地形,一言不发。   帐内气氛很沉闷,众人都不说话,武将们憋着劲要揍刘备,很烦躁;陈宫恼恨吕布越来越偏向陈登了,考虑是不是该为后路做打算;大概,只有陈登的心里是比较激动一些。   按照路程计算,曹军应该会在这一两天内赶到。   他原本只是想说服吕布攻打小沛,把刘备赶走后,徐州便孤立无援了,到时候曹操大军压境,陈家是愿意献城立功的。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吕、刘双方大战,曹军坐收渔人之利,顺势接了徐州,那他陈登就是第一功臣。   陈家在徐州的地位会进一步提升,州牧刺史做不了,朝廷明令不允许本地人出任这些职务。   但太守职位是可以的,只要不在彭城就行。   若了做了太守,陈家的族人们,都将进入到各个关键位置。   正当陈登憧憬未来的时候,一名披着铠甲的魁梧汉子跑了进来。   “温侯!”   “楚南,你终于回来了!”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中充斥着希望,看着魏越问道:“情况如何?”   “与温侯所料不差分毫,已经找到了他们!”   “好!”   吕布激动的一拳捶打在帅案上,眸子里的交织着杀意、激动与亢奋,“可算把他们给等来了!” 第十一章 温侯背后有高人   “他们?是什么人啊温侯?”   “楚南你到底领了什么军务?”   “温侯请快快示下,到底是什么事情。”   看着因为魏越的返场而激动不已的吕布,张辽等人越发的困惑。   打刘备这件事情,吕布表现的一直是兴致寡淡,怎么这会亢奋的好像攻下了小沛。   饶是聪明如陈宫、陈登也没弄明白吕布在兴奋什么。   “静一静。”   吕布压了压手,看着魏越,“楚南将详细情况先行说明。”   “喏。”   魏越拿起一旁的水壶灌了一大口后,回了不少神,“末将派出了数百斥候,在梁国、济阴和山阳郡几十条路上侦查,终于在湖陆县外发现了曹军踪迹。   曹军统兵的是上将曹洪,五千人上下,骑兵两千,步军三千,急行军下没有携带辎重,按脚步来算,最晚明日黄昏能到。”   闻言,吕布立刻走到沙盘上查看。   湖陆县是山阳郡辖,与沛郡交界,距离小沛城八十里上下。   如果是急行军,一天时间是可以赶到的,但湖陆周边水系杂乱,速度快不起来。   加上急行军后战力大减,曹洪应该会在距离小沛三四十里外找一处地方先行休养一日,明日视情况发起攻击。   “曹洪来了?”   “还带来了五千兵马?”   “不可能啊,按照元龙的推算,他们不是至少要在六天后才能抵达吗?”   吕布在沙盘上分析曹洪的进军路线以及设伏地点,周围却已经炸锅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沛城上,想的都是快些实施陈宫的计划,谁能想到身后会突然杀出一股曹军,不由的纷纷咋舌。   要不是温侯料敌机先,派了楚南去探查,我等休矣。   众人心有余悸,陈登也是。   不同的是,他是在害怕已经失控的局势。   前一刻他还在憧憬陈家未来,魏越一回来,情况就逆转了。   没理由啊,难道是……   他不由看向陈宫,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懵逼,显然还没完全弄清楚什么情况。   “温侯先前说需要等一个人,就是等楚南吗?”   吕布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陈宫,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换言之,温侯早就料到了曹军会来,并且算准了进军日程?”   陈宫问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吕布的目光终于从沙盘上抽开,大概是已经有了具体计划。   “实不相瞒,从收到那封信开始,我就猜出一切都是曹贼的阴谋,索性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   这一席话,让众人醍醐灌顶,终于知道这些天他为什么不攻沛城,又不用陈宫的妙计,原来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难道,温侯出征前所言粮草不足,需要静待五日,也是刻意等曹军的?”张辽面露惊诧。   “这是自然。”   吕布傲娇的扬起头颅,“你想啊,我要是早早就到了,曹军的探子回报后曹洪必定生疑,吕布在城下驻扎了这么久为何不进攻啊,难道在等我?   现在呢。”   吕布挑了挑眉,环视众人后得意道:“他会认为自己神兵天降,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足迹,我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这话如晨钟暮鼓在耳边敲响,激荡人心,这些天心中的疑惑也终于都扫清了。   众人当即上道的投去崇拜的目光,“温侯妙计啊。”   “若非温侯道破,我等现在也在梦中。”   “想不到温侯平日不用计,一出手便是惊天手段!”   “温侯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啊。”   吕布干咳了一声,咧着嘴笑道:“你们以为呢,平日里我是不愿出手而已,曹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我只要略微出手,就已是这个分段的极限。   向来被人赞为勇冠三军的吕布头一次被人羡慕脑子,飘的不行。   我看以后谁还敢管我叫莽夫!   “敢问温侯,此计何人所献?”   打死陈宫也不相信这种设计是吕布能琢磨出来的。   “那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怎么,难道你不相信?”   本来说是自己女婿想出来的也不丢人,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太妙了,一时间让吕布无法拒绝啊。   反正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分你我了。   陈宫无奈的笑着摇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信。   这个问题,陈宫自信迟早会弄清楚的,让他高兴的是,这一场博弈中,吕布大胜。   现在吕布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徐州的大局也会随之稳固下来。   他终于在吕布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未来。   “元龙,你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大汗。”   吕布走到陈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玩味的看着他。   “没……没有,在下是为温侯妙计所震撼,不能自已,不能自已……”   陈登咽了咽口水,擦拭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刚才吕布说的很清楚了,拖延那五天是有意为之,也就是说他清楚的知道,有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曹操。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暴露了……   如果是,以吕布这种性格会怎么收拾陈家……   细思极恐啊。   “是吗,等我回来,应该还会有震撼带给你的。”   吕布快意的大笑了起来,随后重新走回帅位上,“文远、楚南留守大营以防刘备发难,其余人,随我点兵北上,阻击曹洪!”   “喏!”   众人跟随吕布出了军帐,只留下双手交握在儒衫前的陈宫和已经汗如雨下的陈登。   “真的不是你出的主意?”   明明一直都是站着,陈登却像剧烈运动过后,喘着粗气。   “不是我。”   陈宫冷笑了一声:“我跟你一样,都是刚刚才清楚内情的。”   不是他?   那会是谁?   陈登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陈宫再次开口。   “我对你,对陈家绝无敌意,只是瞧不上你们一面接近温侯,一面却与曹操勾结。”   “我再说一次,陈家与曹操并无来往。”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我不跟你争论。”   陈宫走上前,与陈登并肩后,感慨道:“你我都明白,此计绝非温侯能想出来的,他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此人心计、城府和谋略都堪称老辣,你觉得他出手了,会揪不出你们通曹的证据?   想想刚才温侯走之前对你说的话吧。”   看着陈宫得意的捻着山羊胡离开,陈登不愿做口舌之争。   因为他清楚,陈宫说的是实话。   “此人,到底是谁……”   徐州城里的俊杰,数得上的人物也就是一个鲁子敬了,但这种设计,只怕他也未必想的出来。   从密信开始,布局曹操入瓮,还顺带着揪出了陈家……   此番设计,当真叫人胆寒。   陈登长叹着摇了摇头,是时候想想怎么补救了。   这一刻,他后悔不该主动联络曹操。   天知道有勇无谋的吕布身边会出现一个神秘高手啊,真是命绝我陈登! 第十二章 人中吕布   仲夏夜,晚风正宜,让人止不住的想念床榻。   已经连着三天急行军的曹洪选了一处山谷扎营,准备好好修整一夜,一来是再度确认小沛那头的情况,二来也是为大战做准备。   谷外的山岗上,吕布打眼望着一堆堆的篝火,初步判断人数跟魏越所报是符合的。   “温侯,看来曹军连日急行军累着了,周围只有两队哨骑。”高顺指着不远处的两队巡夜军士。   像这种临时扎营是无险可守的,通常会派出足够多的哨骑,许是曹军自信不会被人发觉。   谁会想到,他们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呢。   “伯平,你带一队骑兵,从西面杀入,我从东面攻进,即时直逼中军大帐,斩将夺旗以寒其军心!”   行军打仗,吕布是一把好手,他面如沉水,平静的像是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屠戮胡人那些年赚来了飞将之名,反董勤王那一仗让他的经验得以沉淀,进一步提升军事素养。   这些,都为他人中吕布正名了。   二人各自领了一千五百骑分头行事。   这种偷袭战,突出一个快,吕布没有带步兵,麾下三千铁骑尽出。   由于是临时扎营,没有寨子,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辕门,吕布带着骑兵见距离差不多了,陡然加速。   “咚咚咚~”   负责巡夜的哨骑发现后,第一时间敲响了身上的铜锣预警。   下一息,敲锣的守卫咽喉处正中一箭,箭矢裹挟的力量将他带飞了出去。   被铜锣惊醒的曹军拿着环首刀冲出帐篷,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方天画戟扑面而来。   被拍中之人胸腔瘪下,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血雾从口中肆意喷溅。   “敌袭!敌袭!不要乱!”   曹军所来尽皆精锐,睡觉也没有卸甲,所以反应才能这么迅速。   可是,每每他们汇聚成一股想要进行反击的时候,一匹比寻常战马要高大的火红神驹就会冲向他们,伴随而来的是一片片寒光戟影,好些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就捂着喉咙倒地了。   “叔父,不好了,有骑兵袭营,东西两面夹击,军营里现在一片混乱!”   年仅十八岁的曹休第一次跟着曹洪到战场刷经验就遭遇了偷袭,说起话嘴唇都止不住发颤。   “别乱!乱则必败!”   历经荥阳、濮阳几度大战的曹洪临危不乱,拿起大刀冲出军帐四顾,粗略的判断出情况后当即做出决定,“来人不多,只不过杀的突然而已,我去西寨退敌,你带人去东寨!”   “喏!”   二人各自上马,领着骑兵行动。   “曹文烈!曹文烈!曹文烈!”   曹休一边疾驰,一面学着曹洪大吼着自己的名字,好让慌乱的军士们知道,主将犹在,不必惊慌。   凡所过之处,军士们确实变得沉稳了许多。   战场上,吕布沿用了一贯的战法,由自己身先士卒,借助赤兔马的优势冲入人群撕开一个口子,身后的骑兵立刻冲上去,可以快速的将一个个兵团给吞并。   “贼将通名!”   连续挑翻了四名骑兵的曹休找到了一丝感觉,面对个头明显大自己一号的吕布夷然不惧。   “吕奉先!”   伴随着这一声虎啸,七名曹军被方天画戟横扫倒飞了出去,落地后余势犁出一道血痕。   吕奉先三个字吼出的一刹那,可以明显看到所有曹军的动作的迟缓了一拍。   曹休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觉背脊深处传来阵阵刺骨寒意。   人中吕布是横亘在天下武将面前无法逾越的高峰。   濮阳大战的时候,许褚、典韦,夏侯惇、夏侯渊,李典、乐进六人围剿,且杀他不得。   曹休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见到吕布,不过当这两件事合并在一起的时候,编织而成的是一场噩梦。   没等他回过神来,吕布已经朝他而来,方天画戟在地上倒拖出一条深刻的痕迹。   曹休紧咬着牙关发出一声怒吼提升壮胆,长枪朝着吕布面门刺去。   吕布不躲不避,方天画戟后发先至将长枪打歪,仅仅是简单的碰撞,枪身传来的嗡嗡暗鸣竟让银枪差点脱了手。   该死,好霸道的力量!   等他再想抽回长枪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时候,眼前一道寒芒闪过,接着天地开始翻转,周围的声音开始消退。   模糊中,他看到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的从战马上落了下来,随后天地陷入黑暗。   “主将已死,将士们随我冲进去!”   伴随着曹休的阵亡,吕布军团士气爆发,纷纷高呼:“温侯无敌,温侯无敌,温侯无敌!”   吕布一骑当先开路,火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凡有挡着,长戟掠过,血雾弥漫。   混乱的战场中,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为身后骑兵引路。   不多时,已至中军帐,将飘扬的‘曹’字大纛砍断后,顺势把眼前篝火挑开,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没了整座中军大帐。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这是撤退的信号。   吕布擦拭着溅到脸上的血渍,吹来的晚风带着弄弄的布草烧焦味,他快意大笑,扬起长戟,“给我杀!”   追杀是必须的,他不在乎斩获,不在乎曹军随行并没有携带辎重,自然不可能劫掠到什么物资,但他要告诉曹操,对我下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夜,曹军被追杀出三十里,死伤不计其数。   翌日清晨,高顺兴匆匆的跑到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吕布面前,咧着嘴笑道:   “温侯,此战缴获曹军战马一千三百六十四匹!”   战马是最宝贵的资源,在不产战马的徐州更是有价无市。   这批战马对于西面、北面都被曹操和袁绍封锁了采购途径的吕布而言,是极大的助益。   吕布也笑了,他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有了这批战马,假以时日又可以组建一队骑兵了。   允文啊,此战大胜,尽皆你之功劳。   我,会记住的。   “弟兄们怎么样?”过了一会,吕布看向兴奋的高顺。   “阵亡了一百一十七人,轻重伤过三百了。”高顺满脸的心疼。   以伤亡四百多人的代价,击溃五千曹军,缴获一千多战马,平日里算是大丰收了,可这次毕竟是偷袭,高顺觉得还是太多了呀。   “此次跟往常不同,来的都是曹军精锐,这样的伤亡,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把弟兄们安葬好。” 第十三章 吕布救星乃袁术   “温侯,为何不携大胜之势,一鼓作气拿下刘备啊!”   “对啊温侯,若是担心强攻伤亡太大,可用公台先生妙计!”   “刘备壮大的速度令人忧心,迟早必为我军心腹大患,请温侯趁机拿下大耳贼!”   吕布回营的时候,将士们乐疯了。   大胜曹军,获得了一千多匹战马,大壮声威啊,都嚷嚷着要顺便拿下刘备的狗头。   “刘备不过是借了糜家财力,壮大到万人军团已然是极限,不足以威胁到我。”   吕布摆了摆手,否决了将士们的提议,沉声道:“当前大敌仍旧是曹操,留着刘备,也能让曹操有所忌惮。”   在自己没有壮大到可以与曹操抗衡前,还是需要联手刘备的,林墨的话,他没忘。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有了这次精妙的破局,吕布坚信,只要林墨出手,什么时候他都可以收拾刘备,不急在这一会。   众人看着冷静的吕布,感觉很是陌生。   这真的是昔日温侯吗?   前两年偷袭兖州的时候,得了陈宫、张邈的支持,不仅没把曹操放在眼里,还叫嚣着要打回关中去,把李傕郭汜给收拾了。   这会……   冷静的可怕呀!   吕布越是如此,陈宫心里越是高兴。   不管他背后之人是谁,能让吕布有脱胎换骨的改变,作为赌上身家的陈宫而言,都是好事。   “温侯所言极是。”   陈宫作揖,昂首道:“曹操自得三十万蛾贼,练就青州军后声势日隆,今又迎圣驾入许昌,内挟天子以自重,外凌诸侯以自威,纵横捭阖,无往不利。   即便温侯击溃了五千曹军,可于曹贼而言,这并未伤及根骨,联刘抗曹是眼下求存之道。”   陈宫这么一说,众人好像才彻底的醒悟过来。   是啊,就算你现在灭了刘备,改明儿曹操率大军前来,以眼下的实力,根本无法抗衡。   吕布深吸口气,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竹简上奋笔疾书。   须臾,交给了张辽,“文远,派人送到沛城交给刘备。”   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哥们我弄错了,原来不是你写信给曹操的,是曹操的诡计,骂了你这么多天给你赔不是了,别生气啊,我这就带人撤回去,以后咱们兄弟还要联手抗曹。   敲定最后一件事,吕布起身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道:“班师,回彭城摆庆功宴!”   “喏!”   庆功宴不仅要摆,还得摆的规模宏大,要不然,当地世家豪强们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他可没忘记,这是林墨设计的第三个好处。   ……   林府内。   照儿身穿蓝裙,梳着垂鬟分肖髻,精致的脸蛋如同白玉,正是最清纯的年纪,一双眸子干净的宛若星辰,她安静的扫着地,像乖巧的邻家小女孩。   林墨会不时偷看几眼,一开始照儿还会羞涩的低下头,次数多了后,倒也不怯了。   相比于照儿,徐盛就无趣多了。   往日里给豪强世家当护院,上门闹事是极少发生的,但免不了会跟着纨绔二代出去做些不讨人喜的事。   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干,撑破天就是与其他的豪强世家的护院打架。   可是来到林府后,徐盛每天就在院里待着,啥事也没有。   显然,徐盛不太喜欢这种寡淡的生活,他觉得收了钱就得做事,这是天经地义的。   “你们俩啊,都是闷罐子。”   躺在懒人椅上的林墨,嚼着杏仁酥,品评道:“问起你们的过去,就跟哑巴了似得,显得你们多有故事似得,这世道,谁还没点故事呢。”   我是穿越者我骄傲了吗,你俩身上的故事能比我还多?   面对林墨的揶揄,徐盛和照儿通常是不吭声的,这让林墨更郁闷,没法好好聊天。   “允文。”   “岳丈大人来了!”见吕布抱着两坛子酒走进来,林墨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走,进里屋,喝酒去。”   这是什么路子,消失了半个月不见,青天白日抱着两坛子酒来买醉?   林墨跟着吕布进了里屋,见他拿起酒坛豪气的灌了一大口,前世喝伏特加的男人自然不怯他,跟着豪横。   “岳丈大人,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见吕布是一口接一口,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墨忍不住好奇。   “臭小子。”   吕布瞪了他一眼后,从怀里拿出一枚马蹄铁,“怎么,好事便宜鲁家也不愿拿给岳父?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谁要是得了此物,等同于战力得到了提升!   别说是一金了,就算是千金也不卖!”   本来吕布心情不错准备好好奖励下自己的女婿,可是庆功宴上鲁肃拿出马蹄铁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经过测试,现在大家都清楚的知道马蹄铁的逆天之处,无不称之为神器。   一开始鲁肃还是想尝试讨价还价赚点好处,知道吕布破曹凯旋而归后,当即老老实实的上缴了全部利润,并保证自己绝不泄密。   吕布这才勉强压住怒火,然后将图纸交给工匠,开始赶制,务必要让所有战马都穿上鞋子。   “岳丈大人言重了,我不是想着就快跟你回温县了,总要带点聘金的嘛。”林墨讪讪一笑。   鲁子敬那小子太不上道了,说好保密的,竟然做了叛徒。   “行啦,也不会委屈了你小子,喏……”吕布将一个包裹丢到了桌上,示意林墨打开。   嚯,打开后赫然是十块金饼,每块都值十金,这就是百金了啊,林墨笑的合不拢嘴。   “我是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不仅谋略、心术过人,还懂奇淫巧技,了不起,这一杯,我敬你。”   吕布拿起酒坛碰撞,随后又是一大口,放下酒坛,又告诫道:“不过以后再有此等大事,务必要与我商议!”   他已经给赤兔马钉上了马蹄铁,改变又多大,只有他这种马术登峰造极的人最清楚了,这东西幸亏是在自己手上。   如果落到了曹操或者刘备的手上,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只怕要败给他们了。   这事真是想想就后怕。   “知道了岳丈大人,放心,以后什么事都跟你商量。”   林墨幽幽的看着吕布,“关键吧,有时候跟你商量也没用啊。”   “此话何意?”   “我跟你说了赶紧回温县,投靠曹操去,你也不听啊。”林墨一脸无辜的看着吕布。   又是这事,吕布无奈的杵着下巴,“我晚些日子怎么了,这徐州城是要朝不保夕了?真要是得话,我明儿就走。”   “朝不保夕当然不至于,还有个一年多时间折腾。”   吕布是在198年殒命白门楼的,这件事林墨还是记得,“不过他得感谢袁术啊,要不是袁术,曹操是没有耐心等这么久的。”   “袁术?”   吕布眸子转了转,试探道:“你是指吕布的女儿嫁给袁术的儿子联姻这件事,所以袁术在关键时候会出手助吕布一臂之力?”   闻言,林墨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他要是把女儿嫁给了袁术,那估计得陪着袁术一起上路了。”   这下,吕布听出问题来了,当即坐正了身子,凝神道:“此话何意,是袁术有难?那你为何要说袁术救了吕布?   诶诶诶,臭小子,别喝了,先说清楚。” 第十四章 吕布:我家女婿有反骨   照儿是个很懂事的姑娘,看这对翁婿大白天的就喝上了,主动端来两碟酱肉下酒。   可惜吕布此时已经被林墨的话勾起了联翩浮想,没有多大酒兴,他一把抢过女婿的酒坛,逼着他把下半截话说清楚。   林墨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想来也不是什么惊天秘密,不过是历史车轮留下的一道印记罢了,说出来也不可能改变。   他抓起一块酱肉,嚼的心旷神怡,随口道:“袁术啊,他要称帝了,他这一称帝,作为朝廷中流砥柱的曹操要是袖手旁观、不管不顾的对徐州下手,那天下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称帝。   到时候他手中的天子还有什么用啊,天下这么多皇帝都不知道听谁的。   岳丈大人你说……他是不是得先放下徐州,把袁术给收拾了呢?   这难道不是袁术救了吕布?”   吕布怔住了神,好一会才嗤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喝大了,你是能掐会算……”   话没说完,他又想起了那封信。   那封信没出现前,他也是不相信的。   迟疑了片刻,凝神看着林墨,“你的猜测总要有凭证吧?”   见岳丈大人没有像先前武断的否定自己,林墨多了几分兴致,“岳丈大人听过孙策的名字吗?”   孙策?   思索了一会,吕布想起来了,“江东猛虎孙坚的儿子,不太了解,他老子我倒是知道。”   当年虎牢关一战,十八路诸侯中就属江东猛虎凶了,吕布对他印象很深刻。   “孙坚死后,江东旧将和那群老兵就被袁术扣在了手里,孙策几度讨还都被他搪塞过去了。”   孙坚带着的那几名旧将吗,确实都不弱,还有那几千子弟兵,各个骁勇善战,称得上精兵,对他们,吕布是认可的。   只是……这些事情,自己都不太清楚,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问题的重点还没引出,他不敢贸然打断,只能认真倾听。   “直到今年初,袁术突然痛快的把孙家旧将和老兵都还给了孙策,这才让他得以在丹阳立足,岳丈大人可知为何?”   吕布从心的摇了摇头,“为何?”   林墨微微一笑,“因为他把传国玉玺送给了袁术。”   “传国玉玺!”   吕布瞳孔骤然一聚,随后往昔浮现。   董卓迁都的时候,由于太过匆忙,劫掠了大量的金银,甚至把皇陵都给刨了,但却没顾得上传国玉玺。   后来他也听说了,是第一个攻入洛阳的孙坚在一口枯井里找到了传国玉玺。   孙坚死后,玉玺的事情好像就被人给遗忘了,原来一直在他儿子手上。   重新捋了捋思路,吕布沉沉点头道:“相传这玉玺可是蕴含了一国气运,得之可登大宝。”   “这传说肯定是假的,否则大秦就不会亡了。”   酒劲上来的林墨,也开始大口灌了起来,随后不讲究的用衣袖擦拭嘴角,继续道:“但袁术相信这个传言,所以他才会痛快的把兵马都还给了孙策。”   说着,林墨露出一抹不屑的笑,“而且,我猜他不仅相信玉玺蕴含国运,还相信玉玺落在他的手上,就是上天让他称帝。”   至此,吕布终于知道袁术称帝这件事,可不是林墨的臆想,也不是他的预测,而是有理有据的判断。   他看着林墨,眼神中流露满意。   “要是按这么说来,他确实称帝在即了,他若称帝,吕布也就得到了最宝贵的休养时机。”   “确实如此。”   林墨也认同这个说法,“所以啊岳丈大人,吕布如果把女儿嫁给了他,就等同于把自己绑在了他的战车上,到时候……”   “到时候曹操发天子诏,邀天下诸侯灭贼,袁术必然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吕布直接把林墨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细想一番,寒意不由升起。   天呐……   若非玲绮相中了允文,我必将因袁术而命丧九泉!   “说是天下诸侯剿贼,到时候大家都会奉诏,不过要说去打袁术,除了曹操,估计不会有人去了。”   林墨嘿嘿一笑,这个时代掌权的都是士人,他们最鄙视商人,可到关键时候,一个个算盘打的都比商人还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可不会掺和进去。   “如果只是曹操一方,想要收拾袁术,怕也没这么简单,弄不好会两败俱伤的。”   曹操现在风头正盛,可袁术麾下也是有小二十万人马的,就是不怎么齐心。   “所以……”   林墨放下酒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要赶紧去投靠曹操,趁此良机立功啊!”   又是投靠曹操……   吕布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婿,总觉得他长有反骨,“这算什么良机?”   “岳丈大人不知,我有妙计可助曹操破袁啊,此计一出,保管可让曹军势如破竹,收拾袁术的淮南军如滚滚雷霆扫风中落叶一般。”   林墨说的兴起,眉飞色舞。   “什么妙计?”好吧,虽然你是不可能去投曹操了,不过能让你这么亢奋的妙计,我也很感兴趣的。   “以天道镇压!”   什么鬼?吕布战术后仰,没等他诧异问话,林墨神秘道:“等见了曹操,再说此计不迟。”   随后还不忘冲着吕布挑眉,“怎么样岳丈大人,何时去投曹操呀,这份功劳可足够我们翁婿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啦。”   看着林墨兴奋的恨不能立刻骑上快马去找曹操,吕布是有气不能撒。   他站起身来,在大厅内来回踱步,是不是该摊牌了,要不然这小子成天在我的地头上散布投曹言论,传出去了必将导致人心浮动。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说的有理有据,连我都有些心动,别说下面人了。   重新坐下的吕布神情严肃,认真道:“允文啊,这些日子鲁文韬跟我说了许多,他劝我投吕布,你怎么看?”   “吕布?”   闻言,林墨连连摆手,不假思索道:“不行不行,岳丈大人这可是明珠暗投啊,投吕布的话,我们翁婿到时候可免不了断头台上吃一刀。”   我丢,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是吧!   吕布冷着脸问道:“你才不是说曹袁大战吗,借着这休养之机难道吕布就真的没有反击之力?”   缓了口气,吕布又补充道:“对了,我可听说了一件事,鲁家准备投吕布了,陈家也在犹豫之中,所以上次你说的世家豪强的问题,很可能短期内会得到解决的。   如果这些问题都解决了,难道吕布还是没有一战之力?   说,我要听你的内心话!”   这不是置气,而是忧心。   尽管跟林墨相处时间不算太久,可也算大体摸清楚了他的性格,他不是那种大放厥词的人,更不像一些士人爱说危言耸听的话来自抬身价。   恰恰相反,他的话,几乎都是有充分的依据做出的判断。   所以,吕布一定要摸清楚,自己与曹操,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又该如何去缩短这段距离,甚至是超越他,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十五章 林墨的大礼   “没有!”   这个时期的吕布能否与曹操,这样的问题,林墨甚至不用考虑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看着脸上逐渐覆盖上失落的岳父,林墨觉得今天就这个问题,真的需要好好跟他分析一番,也好断了他投吕的念头。   “原因有很多,我就说三个致命的。”   林墨抓起一块酱肉,晃了晃,“第一,军事差距。吕布手头上所有能动的力量加一起,应该在三万人上下吧?   曹操呢?号称有二十万青州军,这里头肯定是有水分的,就算他裁去三成的老弱病残吧,十四万的兵马肯定是有的,这种差距仅凭一句人中吕布可无法逆转。”   兵力差距这个问题吕布一直都很清楚。   确实,这一点他无法改变,至少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   “第二点,世家豪强不附。方才岳丈大人所说,鲁家已经打算投靠吕布,陈家也在摇摆之中,这一点我不怀疑,但投靠的方式也是分很多种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入幕,动动嘴皮子可没什么用,曹操在兖、豫二州得到的世家支持,可是实打实的兵力、粮草和人才。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吕布还无法做到让徐州当地世家豪强鼎力支持。”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吕布明显肩头都耷拉了下来。   他也挺好奇的,明明自己大胜了曹操,庆功宴上,这些世家也确实纷纷来贺,但真正意义上的支持却是绝口不提。   这也是今天来找林墨一定要弄清楚的问题。   他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林墨,“第三点呢。”   “第三点,后勤保障和发展势头相差悬殊。兖州和豫州都算的上是四战之地,这些年山匪四起,流民出走,使得各郡人丁凋敝,不过百万青州蛾贼南下的时候,当中的几十万人口都被曹操充入了各郡,使得农耕得以复苏,税赋有了一定的保障。   反观吕布,徐州六郡中,琅琊、东莞和东海三郡都被曹操屠城,百姓十不存一,仅留下豪强世家名义上的管理,这三个郡根本没法为吕布提供税赋。   加上广陵又在袁术的手上,所以吕布这个徐州之主实际有效掌控的只有彭城和下邳两个郡。   以两郡之力,抗衡两州,胜负如何,还需要我说吗?”   一口气说完的林墨,静静的看着自家岳父,希望他迷途知返。   刚才还只是耷拉着脸的吕布,这会已经比晒干的猪肉还难看了。   过去,吕布只是单纯的从军事上权衡自己与曹操的差距,并且粗暴的在粮草和兵马方面使劲。   被林墨这么一点拨,他觉得自己想在这场抗衡中生存下来,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难度也太大。   “其实,主要问题出在陈家,如果陈家愿意投靠吕布,其他世家豪强大概都会闻风而动。”   吕布这会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整坛喝酒的豪迈,拿起旁边的小碗,倒满后,像品茶一样小口小口的喝着。   “通常一州之地的世家豪强都会有联盟,陈家确实是徐州世家的扛大旗者,要想让他们放弃曹操,难。”林墨嗤笑了一声。   “如果说……”   吕布眸子微沉,“陈家通曹的证据在吕布的手上呢?我记得你上回说的是,就算有也不要赶尽杀绝,而要网开一面,彰显大度,以令其他世家豪强折服这份气魄。   现在想来,好像不怎么靠谱。”   上回说的挺好,吕布照办了,从小沛回来就没找陈家算账,可他们竟然也敢当没事发生,吕布是越想越气。   林墨眼眸上挑,回忆了一下翁婿二人上回的对话,好一会才想了起来,当即笑道:   “网开一面也是有方法的,岳丈大人试想吕布真要是对陈家以霹雳手段赶尽杀绝,除了让其他世家豪强更倾向曹操外,什么都得不到,稍有不慎,还可能引起他们联合起来对抗。”   孙策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付江东世家豪强用的就是霹雳手段,一个字,杀!   震慑效果确实有,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持续了几十年,以至于孙权上位后都还在给他擦屁股。   孙策自己也是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被许贡的门生所杀,简直是讽刺。   “那你说说看,什么方法可令陈家束手?”这是吕布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放下酒碗,认真的看着林墨。   “岳丈大人说的是假如吕布有了陈家的通曹证据,其实挺好办,要拿捏一个人,不一定要杀,架把刀在他脖子上是最管用的。”   林墨已经喝的有了几分醉意,从最初的劝岳丈投曹,变成了学术探讨,“把这证据,实实在在的摆上台面,却又不明令问责。   换句话说,让陈家看到吕布是可以随时杀他们,却并未动手,他们便会明白,吕布是在给他们机会赎罪。”   这话有些拗口,吕布一时半会消化不来,他静下心认真的梳理。   陈登之所以当没事发生,是他咬定了我手头上没有他通曹的证据,毕竟他写的那封信已经送到了曹操的手上,如果只是以曹军出现的时间为说法杀他,肯定不服。   弄不好陈家会奋起反击,甚至联合其他世家豪强。   所以,我需要把证据摆给他看,让他知道这事没有翻篇……   这件事,办得到!   吕布凝重的眸子缓缓清澈,像是想通了什么。   人心入局,干得漂亮啊女婿!   须臾,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   “懂了,我懂了。”   “所以……”   吕布压了压手,直接打断了林墨即将说出的那句‘所以我们去投曹操吧’,转而感叹道:“至于说,三郡百姓已空的问题,这是任凭谁也无能为力的。   曹操可真是恶毒,竟将百姓屠戮一空。”   吕布的脸上浮现一抹悲痛。   他对世家豪强的痛恶,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些人不支持他,也因为他自己就是贱籍百姓出身。   对于曹操这种天怒人怨的行为,他很痛恨。   “说实话,曹操这种行径,我也很鄙夷。”林墨嗤之以鼻。   吕布看向林墨,心中动容。   好吧,咱们翁婿啊,总算有看法一致的时候了。   你说,这些百姓怎么就招惹他了,用得着杀尽人家吗,简直比我那些年杀死的胡人还可恶!   “不过嘛……”   林墨无奈的摇了摇头,“讨厌归讨厌,刚才岳丈所说,三郡百姓已空,任凭谁也无力改变这句话我可不认同。”   “为何?”   “因为啊,我手上为曹操备了一份大礼。”   林墨故作神秘的挑了挑眉,“这份礼物,足以让已经凋敝的三郡在短时间内恢复民生。” 第十六章 百年罕见的奇才   “短时间内……是指多长的时间。”   吕布呆愣了片刻,觉得林墨所谓的大礼应该是某种治理州郡的政策条文,未作他想。   “一年。”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让吕布整个人都怔住了,酒碗虚举着。   过了好一会儿吕布才半讥讽半确认的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三郡之地原本有百姓一百三十余万人,如今所剩不足十万了。   曹操当然杀不了百万人,不过因为他的屠城,导致百姓出走,世家豪强收纳农奴,直接造成了三郡空城的局面。   而想要这样的空城重回曾经最辉煌的时候,没有十年甚至二十年是根本办不到的。   见吕布不信,林墨当即便要证明自己,从怀里拿出两张帛布。   突然又想到了马蹄铁这件事,林墨贱兮兮的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等见了曹操你自然会相信我了。”   你小子!   吕布将酒碗重重放下,酒水四溅,眸子如隼般盯着林墨。   好强大的气场,仅仅是一瞥,就足以让林墨有种说不出的心悸。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岳丈可是手下亡魂无数的飞将吕布。   “允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娶了她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将来我的一切不还是终归于你。”见林墨被吓成鹌鹑的吕布又耐下了性子。   这么一说,林墨倒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寒了老丈人的心,当即把帛布拿出来。   “这是何物,长的跟鱼骨头一样。”   吕布看着帛布上的设计图,甚至分不清上下,“还有这个,这个是犁吗,怎么少了栓牛的衡?”   穿越者必备的曲辕犁林墨当然不会落下的。   至于这第二样,其实也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产物,马钧发明的龙骨水车,不过马钧这会大概率还在扶风那玩泥巴。   林墨也不卖弄玄虚,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作用逐一做了介绍。   吕布的表情以肉眼可见在变化,先是皱眉,然后是瞪大双眼,最后是狐疑不定。   “允文,你说这曲辕犁只用一牛一人,还可同时转弯、播种?”   年幼时候吕布是耕过田的,所以他才更加震撼。   几百年来的二牛抬杠的耕种方式,需要三人同时着力。   而曲辕犁的出现,变成了一牛一人,投入大大降低不说,效率至少翻了十几倍。   “另外,这龙骨水车只需一人踩动就可灌溉数十亩田地?”   简直匪夷所思……   吕布的嘴巴长大到足以放入一个鸡蛋。   这等神器,足以颠覆他的认知了。   “世家豪强们兼并的土地大多在内城,又或者城池的边缘地带,再远一些的土地他们是没兴趣了的,再加上曹操屠城,致使百姓出走,很多地已经成为了无主荒田。”   林墨也不管吕布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径直道:“这个时候只要朝廷将这些土地进行整合,租赁给百姓即可,当然啦,前提是让他们用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这样才能保证他们有活路。”   林墨是想说把土地分配给百姓的,但他觉得朝廷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格局,说租赁,岳丈大人应该更容易听得明白。   “这个设想虽然很好,可是,三郡之地已是空城,哪里有这么多百姓耕种呢?”吕布狐疑道。   “这就要惠农政策了,若是朝廷言明三郡之地耕种的百姓三年免税呢?那周边郡县的百姓都会想回三郡之地,甚至是世家豪强养的农奴都会摆脱出来。”   后世中记录的汉末人口是不精确的,甚至可以说误差在一倍左右。   因为当时的朝廷户册只是登记百姓流民,没办法登记被世家圈养起来的农奴。   而因为土地兼并数量越来越大,世家圈养的农奴自然就越来越多,这才让后世一直觉得汉末人口少的可怜。   事实上,现在的三郡之地至少还有三四十万人,只不过大多数被世家豪强们藏进了府内,朝廷根本没法统计罢了。   看着林墨一脸认真,吕布哑然失笑,“免税?朝廷可没有这么善良。”   “没错,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算过这笔账。”   林墨坐直身子看向吕布,“朝廷可以打造出足够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稳固民生的同时还可收取租金,加上田地的租赁费,不会比税赋少的。”   吕布揉着太阳穴,眉头紧蹙。   刚才林墨说了很多,他需要时间消化。   以免税的政策将附近州郡生活艰难的百姓吸引到三郡之地,再以曲辕犁、龙骨水车助他们开荒复耕,这样他们的收成是有保障的。   如此优越的条件出来,只怕不需要一年三郡之地就会恢复先前的盛况。   而我则从中收取租赁金,允文没算错帐的话,租赁金应该跟先前的税赋差不多,那也是一笔很惊人的数字了,可以极大的缓解眼下军队的扩充矛盾。   捋清楚了这乱麻一样的线索后,吕布惊叹道:“你小子也算是百年罕见的奇才了,每次都能让我长见识。”   从曲辕犁、龙骨水车再配合免税政策,两者相辅拯救已经凋敝的三郡之地,不得不说是一手妙招啊。   不过话说回来,前期打造大量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这可要花不少钱啊,现在穷的叮当响,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岳丈大人谬赞了。”   林墨嘿嘿一笑,然后问道:“所以,岳丈大人,咱们去投奔曹操吧?”   噗通~   人中吕布从林墨设计的小板凳上摔了下去。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你想归想,干嘛把我的图纸拿走?”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由我保管安全一些,我们是一家人嘛。”   林墨觉得自己被人薅了羊毛,可是一想到他家的独生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反正到最后,不都是我的嘛。   “你武艺如何,我想考校下你。”   吕布话锋一转,让林墨有些尴尬,“小婿不懂武。”   “那如何行。”   你岳父可是天下第一,我不允许你不懂武艺,“过两天我派个人过来教你,完全不懂武可不行。”   “那不用了,我的护院武艺不错,我可以跟他学习。”林墨朝着门外靠着柱子的徐盛努了努嘴。   “别偷懒,过一段时间我是要来考你的,想回温县最起码你要有自保的手段。”吕布嘱咐了一声,便挥挥手离开了。   还得学武啊……   林墨有些犯难,舞刀弄枪什么的,他兴趣不大。   不过自家岳父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诸侯乱战,山贼肆虐,最起码得自保能力还是要有。   “文向!”   “公子,要打谁?”徐盛听出了话里的杀气,感觉终于来活了。   “打我岳丈,你打吗?”林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不好吧?”   还当真了,林墨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闲着无聊嘛,就教我几招自保的手段吧。”   “可以。”   徐盛答应的很痛快,随即道:“我出去为公子买把刀。” 第十七章 真正的徐州之主   庭院内,桂花树下,林墨拿着徐盛买回来的环首刀在比划。   动作很简单,就三招,挥刀、横劈以及正砍,徐盛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这几个动作每天练习一千次。   结果,第四百多刀后,林墨就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下了。   “文向,你觉得我有没有练武的天赋?”   徐盛愣住,真话太难听,还是不要打击少爷了,“其实少爷如果只是想去许昌,我可以保护你北上的。”   得勒,我知道自己的天赋了。   “少爷,擦汗。”照儿懂事的拿来湿毛巾。   “你不是要去吴郡吗,北上可就距离吴地越来越远了。”林墨一边擦拭一边问道。   “少爷从未拿我当下人看,我愿护卫少爷先行北上。”   接触下来,徐盛在林府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在这里,林墨不会对他趾高气扬,生活中更是拿他当家人一样看待,所以他愿意为林墨破例。   “算了吧。”   林墨摇了摇头,“我得先摸清楚我这岳丈大人什么态度,如果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在徐州市面出现,那就证明他是铁了心的投吕布,到时候再走也来得及。”   “可是,那样一来,少爷用来自证实力的神器岂非……”乖巧的邻家小女孩很少主动搭腔的,随着关系的逐渐融洽,也为自家少爷担心起来。   “照儿这就不懂了吧。”   林墨露出会心的笑,“其实这些东西送给谁,到最后都免不了会盛行十三州,只要各路诸侯知道这都是我设计出来的,未来谁做了这徐州之主,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来请我。”   聪明的照儿很快就明白了林墨的意思,投来小迷妹的眼神,“少爷真是智计无双。”   “也不看看谁家的少爷。”   林墨的话逗的照儿噗嗤一笑,随后看向徐盛,“文向,你到吴郡是正确的选择,凭你这一身武艺未来可期,不过你要小心一个人。”   “谁?”   “张辽,张文远。记住我今天的话啊。”   林墨没什么大志向,也知道自己没有实力称雄,自然也就不会打算把徐盛强留在身边了。   未来的江表十二虎臣,当然要比留在自己身边做个护卫强。   不过逍遥津一战,被张辽打的属实狼狈,成为了一生的污点,林墨觉得还是可以提醒他一句的。   张辽?   吕布麾下的猛将?   徐盛听过这个人,没见过,不过少爷开了口,他还是老实的点头。   “得,天赋不行,咱就多练练吧。”歇够了的林墨拿起环首刀又开始了劈砍。   ……   将军府内,吕布在凉亭里托举着右手,手臂上站着一只浑身雪白、体态雄健的鹰隼。   “温侯,不知有何事唤我。”进入凉亭的陈登朝着吕布的后背作揖。   “元龙来了。”   吕布转过身温和的看着他,摆了摆手中的鹰隼,“认识吗?”   “这是温侯的海东青,听文远说过,在并州时候您亲自捕获,为了熬它,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如今它已认温侯为主。”   除了赤兔马,吕布最得意的就是这头海东青了,他笑道:“是啊,我熬它可不容易,这些年来我也确实精心待它。   可如今,我想把它宰了。”   “这是为何?”陈登有些诧异,海东青可是至宝,以前灵帝在位的时候,你要是拿一只海东青过去,可以换个县令了。   “不听话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前些日子它竟然想飞往兖州,若非我手快将它射下来,可能已经跑去给曹操当鹰犬了。”   吕布的脸上依旧温和,只是那双眸子充满了不善。   这是从并州一直打到中原,戟下数千亡魂尸骨沉淀出来的杀气,寻常人甚至不敢直视。   陈登如芒在背,扯了扯嘴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府里的下人越来越不懂事了,元龙来了也不奉茶。”   吕布摇了摇头,喊道:“还不快上茶。”   不多时,一个家丁就捧着茶水端到了陈登面前。   看到家丁样貌后,陈登脸色煞白,来人分明是自家亲信,当天派去给曹操送信的密使,吕布是何时把他给弄到府上做了家丁?   片刻,陈登就悟了。   这一切都是做给自己看的,敲山震虎……   “元龙,你说这海东青我是留着好呢,还是杀了好?”吕布挑逗着海东青,若无其事的问道。   “禀温侯!”   陈登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作揖,恭敬道:“在下以为海东青之所以乱飞,是没意识到温侯才是他的明主。   如今他去而复返,显然是想明白了,所以在下建议,还是留它一命吧。”   吕布先是颔首,随后又笑道:“元龙这话说对了一半而已,这只不听话,我大可以换一只听话的,这世上难不成就它一只海东青吗?”   陈登冷汗涔涔。   不仅是因为吕布的威胁,而是他发现他越来越不认识眼前的温侯了。   此等心术,真的是我认识的吕布吗……   “温侯所言极是,可是在下觉得,温侯此次放它一条生路,日后它必感恩戴德,拼命为温侯效力。”陈登强压着内心的惶恐,甚至不敢直视吕布。   “好吧。”   吕布一甩手臂,海东青飞了出去,“既然元龙为你求情,就暂且给你一个机会吧。”   “多谢温侯。”   陈登长舒了一口气后,知道是时候做点事了,“对了,秋收在即,家父清点了一番,今年陈府收成应该是要比往年更丰,所以准备赠一万石粮食给温侯,也好助温侯稳固徐州大局。”   果然上道,还得是我女婿的招管用啊。   “甚好甚好。”   吕布傲娇的竖起浓眉,准备趁此机会狠狠敲一笔,便拿出了两张帛布,“此二物,名唤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我知陈府有不少工匠,可否劳烦他们为我打造曲辕犁三万副,龙骨水车五千架。”   “曲辕犁,龙骨水车……”   陈登皱着眉头,这是何物,闻所未闻。   根据上面的尺寸说明,打造一副不算贵,可数量这么大,投入得要陈家小半条命啊。   只能找其他豪强一起帮忙分担了,陈登在心里做了决定。   看着手中的帛布,余光打量着古井无波的吕布,他突然感觉到,或许吕布本来就是想通过这种办法让徐州内的豪强世家都屈服于他。   通过通曹来制约自己,再用陈家把其他豪强拉拢过来,好手腕啊。   过去怎么没发现吕布竟然有这般城府和心术。   “有困难?”   吕布瞥了他一眼,陈登当即保证:“此事不难,在下现在就回去安排,过些时日出了成品,请温侯验看。”   “好走。”吕布挥了挥手,再没有先前那种讨好了。   或许,这一刻的吕布,才像真正的徐州之主,陈登心里如是想到。 第十八章 曹操和郭嘉   颍川的治所是阳翟,不过自从曹操迎天子入许昌后,人们似乎就忘记了这件事,就连太守府都给搬到了国都之内。   由于都城的关系,许昌城的繁华程度一日千里,毕竟以正统自居,想要吸纳天下人才,门面功夫总是不能做的太差,这方面曹操是很有心得的。   自从刘协进入了许昌后,曹操将他运用的越发娴熟,综合实力不断提升,过的是如沐春风。   如果说这一年有什么让他恼怒的事情,那就是眼前的这份败报了。   司空府后院,一湾池塘旁坐落的四角凉亭颇有江南韵味,檐角下的曹操脸比许褚还要黑,负背的双手攥的青筋凸起。   “五千精兵,只回来八百多人,还把文烈给搭进去了。”   曹操的声音很低沉,却难掩内心的怒火。   站在他身后的郭嘉都能听到曹操心底歇斯底里的怒吼。   “好,好,好啊。”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曹操嘴角勾勒的笑令人发寒,“陈家父子唱的一出好戏,竟敢与我玩请君入瓮,行,我都给他们记着呢,会还回来的。”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曹操背对着郭嘉闷声道:“想什么呢,肯定是他们啊,陈宫没这个脑子!”   郭嘉捻了捻手指,看着眼前的池水,道:“真要是他们父子,倒好办一些。”   闻言,曹操扭头看向郭嘉,脸上写满莫名。   “禀司空,陈氏父子都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吕布根本在徐州待不长的,投吕布绝非明智之举。”   郭嘉说完,曹操便蹙眉道:“你是说,陈宫?”   郭嘉摇了摇头,“察觉密信有假,借陈家父子的手钓司空出兵,最后围而歼之,环环相扣,此人手段不俗。陈宫他……办不到。”   曹操双手抱胸,长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吕布得了某位大贤相助?真要是这样的话,徐州可就更难取了。”   原本以密信离间,最后坐收渔人之利,怎么看都没多大问题,结果自己反而吃了亏,曹操越想越不甘,“让徐州城里的探子好好查一查吕布最近身边多了什么人,花这么多钱养着他们不能吃白饭!”   “喏。”   郭嘉沉吟片刻,继续道:“既然离间计失败了,可以考虑先折了小沛。”   “说下去。”曹操沉声道。   “遣天使表刘备盱眙战退袁术之功,封其为后将军,拜豫州牧,依礼他需要到许昌面圣谢恩。”   “只怕他未必敢来。”曹操冷笑一声,不屑的撇嘴。   “刘备常在人前夸耀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天恩岂敢不谢。”   这事曹操还是清楚的。   当年在酸枣的时候刘备就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汉皇后裔,成天将这重身份宣之于口。   如果真能把刘备钓到许昌来,收拾吕布也就容易了。   “不妨一试。”   “喏。”   ……   “你马蹄铁的生意应该赚了不少吧?”   “哪敢啊,都把利润上缴给温侯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这就是温侯和允文两翁婿在试探我们鲁家呢。”   陈登和鲁肃走在平福街上,一起在吐槽吕布。   “能发明出马蹄铁的人,这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确实有可能是他发明的。”虽然吕布嘴硬,对外宣称是自己发明的,可陈登压根不相信。   “什么可能,就是他发明的,不止是这些发明,请君入瓮灭曹军的计划,肯定是允文给献的计,此人未来不可限量啊。”鲁肃丝毫不掩饰对林墨的欣赏。   “如你所说,那他肯定就是温侯背后的高人了。”二人是从小就认识的,陈登还是头一次看道鲁肃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   “温侯有婿如此,兴许真的能跟曹操正面抗衡。”   “要不然我今日也不会让你带我来找他啊。”   “这倒无妨,不过温侯曾经叮嘱过我,万不可在他面前提及温侯身份一事。”   “明白,明白。”   交谈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林府,鲁肃远远便扬了扬手中的酒,笑道:“允文,今天介绍个俊杰与你认识,你看,我还带来了家里埋了十年的金浆。”   有了马蹄铁、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再加上妙计灭曹,鲁肃已经不自觉的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陈登,陈元龙,久闻允文贤弟大名,冒昧来访,还请见谅。”陈登也是笑盈盈的点头。   陈登?   不就是这货把徐州卖给曹操的吗?   好哇,老丈人如果死心塌地的跟吕布,那就搭上陈登这条线去投曹操。   妙啊,林墨为自己打call。   “贵客到访,快快请进。”   林墨将二人请进内堂,照儿也很醒目的端来了下酒的肉食,再为三人斟满酒才退下,好似习惯了一般。   “允文贤弟,子敬多番提及你,我早就想见你一见了,今日总算如愿了,来,愚兄敬你一杯。”   想不到陈登还是个自来熟啊,林墨也拿起酒杯笑道:“子敬过誉了,来,喝。”   三人一饮而尽后,陈登想讨个好,便道:“允文贤弟,令翁近日打造出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愚兄都看过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曲辕犁若能推广,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而龙骨水车的精妙更是让愚兄大开眼界,此二物相辅,徐州大业堪兴啊。”   该死的便宜岳丈,果然拿着我的发明去讨好吕布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见林墨眉头紧锁,鲁肃当即明白自己猜测的没错,于是安慰道:“允文不必多虑,虽然令翁没有言明,可我们都知道,此等神器,必是出自你手。”   他没有反驳,看来子敬分析的没错,他就是温侯背后的高人了,陈登当即决定要跟他拉近关系。   毕竟,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想要稳住徐州第一世家的名头,这条大腿肯定是要抱的。   吕布又没儿子,加上林墨有经天纬地之才,以后的基业还不是落在他的头上。   “允文贤弟的马蹄铁、曲辕犁和这龙骨水车问世,温侯真的应该感激你,毕竟这些都是复兴和保障徐州的神器。”   我明白了,定是这些发明惊动了陈家,所以今天陈登才上门主动结交。   陈家想投靠曹操,又不知道我的态度,这是在试探我,不行,我要表明立场!   “元龙兄此言差矣,吕布不过一介匹夫,如何守得住这徐州大业。”   林墨一脸痛苦的喝下一杯酒后,长叹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是想将这些发明献给曹司空的啊。”   二人一脸懵逼的对望,没听错的话,他刚才,好像叫温侯匹夫?   老天,以前我就算心里向着曹操,也只敢在府上关起大门跟父亲一起骂上几句,他竟然敢当着我们的面就骂?   很快,二人心里就有了答案。   明白了,试探,他这是在试探我们,子敬说的对啊,允文果然是少年老辣,想来也是他教温侯用海东青来震慑我。   即便此刻我已经决定投诚温侯,他也未必愿意相信,在我的面前大骂温侯,无非是试一试我的态度。   温侯这女婿,心眼确实多。 第十九章 戏精附体,表演开始   “允文贤弟此言差矣,是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配上手中一杆方天画戟,出入万军丛中如观花赏鱼般自若,再加上麾下三千并州狼骑,堪称天下无敌!”   陈登面带崇敬,恨不能磕头就拜。   舔就对了。   林墨微微皱眉,要不是知道历史上的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快相信你的鬼话了。   无妨,区区试探我会看不出来?林墨准备秉持敌退我进、敌赞我贬的套路来强调自己的立场。   “元龙兄说的只怕自己都不相信吧?”   林墨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嗤笑道:“吕布真有这般能耐就不会让人从关中一路驱赶到了徐州,天下无敌?啊退!匹夫就是匹夫!”   哈秋~太守府里的吕布打了个喷嚏,擤了擤鼻子,笑道:“必是有日子没去找允文,那小子惦念我吧。”   鲁肃和陈登面面相觑,你这么骂你岳父他知道吗?   为了试探我等,你也算是豁出去了呀。   不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他相信我的诚意。   陈登索性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曹操名为朝廷司空,实则把持朝政、祸乱宫廷,天下有识之士皆欲杀之而后快!   反观温侯,诛杀国贼董卓,扶乾坤于即倒,如今哪怕兵力远不足曹操,为大汉也要与贼子死战,在下是万分钦佩。”   其实西汉那段岁月,天下士子确实是有些风骨的,到了东汉,两次党锢后,能秉持忠贞之志的士子已经不多了,否则也不至于一边痛骂曹操是国贼,然后又朝着许昌蜂拥。   林墨深知这个道理,心里很佩服陈登,为了试探自己,竟然敢这样骂曹操,当即也站了起来,与他针锋相对。   “我当元龙兄是国士,不想却也是一叶障目,今儿我就把话撂这,最多一年半,朝廷大军必然兵临徐州城下,即时吕布会成冢中枯骨,元龙兄若想跟他一起陪葬,在下也不拦着。”   一年半?   为什么是一年半后?他知道什么了吗?   陈登不动声色的试探,“莫非你知道曹操的计划?”   “何止是计划,就连曹军的用兵方略我都了然于胸,总之徐州是必败之局了,我只有投奔曹司空才有一条活路!”   不装了,我必须用出先知技能,否则无法让陈登相信我。   林墨觉得,如今这个局面通过陈家来投奔曹操,远比那不靠谱的岳父要稳妥。   果然如此!   允文当真是天下奇才,能够料敌于先,难怪此次能助温侯大破曹军,陈登如是想到,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在为陈家的未来感到高兴。   “既然有了用兵方略,为何还要等一年半呢?”一直没有吭声的鲁肃纳闷道。   “子敬有所不知,曹司空是有意快些拿下徐州的,可接下来淮南方向将有大事发生,他必须先行处理了这件事才能腾出手来收拾吕布。”   “什么大事?”   林墨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那不靠谱的岳父,摇了摇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见二人一脸失落,林墨赶紧补充道:“放心,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温侯得天眷啊,竟然在这等穷途末路之际赚来了个惊世骇俗的女婿。   “元龙兄,等淮南大事发生,验证我所言非虚后,你可否以陈家之名将我引荐给曹司空?”   以袁术称帝秀先知技能,然后入幕曹营,就是这么个套路了。   闻言刚刚坐下的陈登拍案而起,怒目道:“允文不必多说,我陈元龙已经决定,今生竭力辅佐温侯,矢志不渝,你若再提这事,我们便不必再来往了,告辞!”   说罢,他就大踏步的离开了林府。   此时我表现的越生气,证明我对温侯越忠心。   没办法,谁让我之前选错了呢,只有这样,允文才可以真正的相信我的诚意。   “元龙,元龙,等等我。”   鲁肃被陈登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赔笑道:“允文,元龙他失礼了,下次我们再登门赔罪。”   二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神经病。”林墨不屑的吐槽。   为了试探我,至于这样吗?   唉,没法子了,只能等袁术称帝后,让他见识到我的手段,应该会愿意冒险相信我吧。   ……   下邳,国相府内。   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时代里,佛教的狂热分子笮融剃了个光头,身穿红黄袈裟跪拜在一尊丈余高的金身佛像面前,虔诚诵经。   “国相大人,去彭城走货的家丁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国相府的管家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   自从信佛之后,下邳国相的日常工作都是由这个管家完成,笮融专心拜佛。   “什么消息。”缓缓睁开眼的笮融依旧在捻着佛珠。   “吕布于小沛城外大败曹军的消息传到琅琊后,臧霸决定带着手下人去投奔他了。”   笮融冷哼一声,鄙夷道:“反复无常的小人,起初萧建要投奔吕布,他就去抄了别人的家,现在见吕布得势了,又想谄媚,此等小人,吾羞与之为伍。”   “还有,东海的薛家、东莞的朱家也主动派人送粮草去彭城,说是补足春季税赋。”   管家说完后,笮融停下了捻佛珠的手,沉声道:“连他们都去投奔吕布了?唉,当初陶谦待他们不错的啊,为何不支持刘备却支持三姓家奴,人心不古啊。”   “还有还有,彭城的陈家由陈登出面,联合了鲁家、王家等八大家族在为吕布打造两种不知名的器械,看来他们也投向吕布了。”   “什么!”   笮融倏然起身,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不早说!快,为本国相换上官袍,我要去彭城面见三姓家……咳咳,去拜会温侯。   说起来,我娘舅的小妾的妹夫,也是并州九原人,弄不好跟温侯是攀的上亲的,我,我该去拜见温侯的。”   可恶啊,我不过是关起门来念了几天佛经,这徐州的风向怎么就变了呢。   回想起先前他还发过帖子来让自己去彭城会面的,自己拒绝就算了,还骂了使者,如今想想真是太大意了。   “听说吕布气量不是很大,你说他会不会记恨上次我辱骂使者的事?”   笮融一边穿着官袍,一边不安的跟管家商量。   “很可能会啊,刘备的三弟张飞骂了他三姓家奴,他就把徐州都给占了。”   管家的话让他惴惴不安,那可怎么办好呢。   “国相大人可以先去找陈元龙,毕竟他与你有些交情,由他出面,吕布总归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说的对呀,徐州这么多年,我花了这么多钱,养肥了这么多人,不就留着今天用的吗?”   笮融得意一笑,吩咐道:“立刻准备一千金,两千石米粟,我要送给温侯做见面礼。”   “喏!” 第二十章 称帝是需要造势的   彭城太守府内,张辽和捧着一沓竹简的陈宫来到了吕布面前,二人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温侯啊,秋收的米粟总量出来了,共计三十万石,全部纳入了粮仓中。这还只是我们将士屯田的收成。   另外,东海薛家、东莞朱家送来春季补税,两千金和三千石米粟;再加上陈家、鲁家和张家支应的粮草,共计三十四万石!”   “好!”   手中有粮,处事不慌。   乱世之下,粮草和兵马是同等重要的,多少城池是因为存粮不足而不得已出城死战呢,粮草可以让自己临阵之际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更何况,如今徐州兵马还是太少了,要想募兵,也离不开粮草。   “另外陈家联合八大家族一起赶制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如今得犁一万副,水车八百,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两个月就能赶制完,来年春耕可全部投入使用。”   陈宫说完,吕布再次兴奋的喊出一个‘好’字。   按照先前的计算,春耕时如果全部投入使用,明年的收成将可以达到十倍的增长。   毕竟,三郡人口问题有林墨提供的建议,实在不行还有几万军队在呢。   非战时期,军士都是需要投入到耕种活动中的,除非像陷阵营这种精锐中的精锐,否则不大可能让你闲着。   “另外还有件好事。”   见陈宫禀报完,张辽接过话,“臧霸带着孙观、伊礼和吴敦已经进城,他们的手头上拥有八千军士,农奴三万多人,收入麾下后温侯的实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臧霸要来彭城投奔自己这件事吕布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太清楚他们手上有这么多人,难怪先前敢于跟自己叫板,腰杆子还是挺硬的。   想来是沛城一战后,他们也担心自己秋后算账吧,再加上有陈家造势,顺水就投奔过来了。   “好哇,太好了,八千人,可有战马?”吕布兴奋的站起身来回踱步。   “不到两百匹。”张辽有些悻然。   “可以了可以了,有就好。”   吕布搓着手表示不在意,反正都是送上门的,“今晚设宴接待他们,到时候我会表臧霸为琅琊太守。”   “喏。”   后面的禀报大多是无关痛痒的人事敲定、纳粮调税,吕布也没听的太认真,一颗心都沉浸在了喜悦当中。   直到陈宫和张辽离去,他都没缓过神来,“我知道战胜曹操后肯定会得到一些好处,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好处竟然这么大,允文这小子看的是深远啊。”   稍后就要给臧霸他们设宴了,吕布觉得还是应该换上战甲才能彰显自己的霸气。   回到隔壁的将军府,院内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正拿着一杆紫色长戟挥舞的唰唰作响。   她身披暗红色的皮甲,身后挂着白色披风,脸如凝脂、肤如白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波涛汹涌,显然伙食很不错啊。   “父亲!”   见吕布进来,吕玲绮放下方天画戟跑了过来,“有什么好事吗,父亲看上去很高兴啊。”   “嗯,有好事。”   吕布露出慈父的笑,自从战败曹军后,确实是好事没停下来,不过最大的好事,还得是收获了个奇才女婿,于是他又收起笑容,郑重道:   “玲儿,淮南呢,可以不去,袁家也可以不嫁了。”   “真的?”   吕玲绮闻言笑靥如花,连忙欠身行礼,“多谢父亲。”   “虽说可以不用去淮南了,但你也不能成天躲家里,多去找找他吧,这门亲事,我准了。”   “他?谁啊?”吕玲绮一脸茫然。   “从小到大有哪件事你能瞒过父亲啊。”吕布扬起头颅四十五度角望天。   “孩儿不知父亲所指,还请明示。”   还装呢?   吕布无奈的笑了笑,“平福街,丁字号,林墨林允文,还需要父亲说下去吗?”   平福街?   林允文?   什么人来的?   还有,父亲刚才说跟他的亲事准了,到底是何意。   “你啊,从小就是个男孩子性格,没少给我惹事,但这件事办的确实不错,允文这小子真是个旷世奇才,今后我想在徐州站稳脚步,甚至图霸中原,少不得他的辅佐。   你也算花了心思了,连真实身份都没告诉他,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温县人,这个谎撒的有点意思。”   吕布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肩头,点头道:“不过你不可因为他是贱籍身份瞧不上他,更别因为他不懂武便太过强势,这宝贝女婿吓跑了,我可没地找。”   说完,也不管吕玲绮还在怀疑人生,径直的离开了。   父亲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吕玲绮走到一旁的檐下,缓缓坐下后美眸半蹙。   听父亲的语气好似已经认定了这个叫林墨的男子为我夫婿,他能辅佐父亲图霸中原……   不行,得去调查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了解吕布的,当然要属同为并州人的张辽了。   毕竟是关乎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一刻也不想等。   ……   扬州,九江郡,寿春城。   官拜右将军的袁术此刻穿着编织了金丝的紫色锦服以葛优躺的方式靠在宽大的坐椅上,他双手捧着碧绿色的玉玺,双眼泛光。   仿佛,这玉玺能赐予他无穷的力量。   而他的面前,是一名七星袍的短须男子,男子双手捏着古意盎然的龟壳,上下左右摇晃,龟壳里面发出金属碰撞声。   须臾,男子将龟壳倾斜,六枚铜钱落了地,他蹲下身子,认真打量着。   连葛优躺的袁术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着地上的铜钱。   “先生,卦象怎么说?”许久不见张鮍说话,袁术忍不住开了口。   张鮍是河内有名的卦师,把他请来可花了袁术不少心思。   他没有回袁术的话,依旧在对卦象进行分析。   许久,终于站起了身子,对着袁术躬身行礼,“禀将军,乾卦,九五,飞龙在天,上上大吉。”   “九五,飞龙在天……”袁术嘴角发颤,重复着张鮍的话,慢慢的,整个人都跟着抖动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想称帝,没有玉玺的时候他就想,代汉者,当涂高也。   后来,有了玉玺就更想了。   再后来,曹操把刘协接到了许昌,这件事就从想不想变成了必须执行。   但是,他需要一个契机,就是眼前的乾卦,九五,飞龙在天。   “劳烦先生将此事宣扬出去。”袁术没有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遵将军令。”张鮍作揖。   就算袁术恨不得明日便登基,有些事情他也必须要做的。   比如宫殿的落成、百官的分封、吉日的选定。   但有一件事,比这些都重要,那就是舆论。   他必须要让百姓知道并支持这件事,最关键的是让那群心里还向着腐朽汉庭的士子转变观念。   张鮍的名气是很大的,以卦闻名,听说找他算过卦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准的。   除了让张鮍帮忙算卦,袁术也是看中了他的名气。   只要他去宣扬,大家才更愿意接受自己天命所归的事实。   毕竟,称帝可不是看哪天天气不错,龙袍一穿就完事了,这等改天换地的壮举,是需要造势的。 第二十一章 林墨的降维打击   “受兹明命,既寿永昌。刘备自提领沛国以来,忠心护国,保境安民,朕心甚慰。今特命为豫州牧,督查豫州二郡四国之地,并封左将军,拜武邑侯。”   小沛城太守府内院,一名身着内侍服的宦官手捧着圣旨高声宣读。   刘备惶恐的跪在地上,低头埋地。   圣旨如见驾,仰面视君,刺王杀驾,自然是不能直视的,作为自诩的正统皇室后裔,当然要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大势之下,更加重视礼节了。   “臣刘备领旨谢恩!”刘备挺起胸膛后,双手恭敬作揖。   接旨后,刘备看向一旁的糜竺,“子仲,带天使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喏。”   内侍离开后,刘备表情凝重的走到一旁的廊下,手里紧紧攥着圣旨,一言不发。   “大哥,朝廷提了你的官职,为何你好像不高兴啊?”一旁的张飞嘟囔着看向关羽。   这不是应该开上几十坛子美酒庆祝的事吗,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三弟,拜将封侯提州牧,依礼大哥是要去朝廷面见天子谢恩的。”半眯着丹凤眼的关羽冷冷说道。   “什么?”   张飞大惊失色,直接摆手道:“不去,定是那曹操使的坏,先前让大哥去打袁术,大哥奉命而去,结果吕布偷袭了徐州,朝廷也坐视不理。   俺看啊,这八成就是曹操想扣住大哥!”   刘备依旧沉默,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圣旨。   这个时期的曹操,还没有杀害贵妃,也没有搞什么围场春猎,除了徐州屠城的污点外,身上围绕的都是刺董、勤王和救驾的光环。   刘备不想去,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绝。   “大哥,不若托病?”想了半天,关羽只憋了这么个主意。   “没用的……”刘备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为何啊大哥?”关羽和张飞面面相觑。   这不是诸侯们常用的路子吗,如果一张圣旨这么管用,他曹操还不早就统一天下了。   刘备长叹了一声,摇头道:“我若与其他诸侯一般称病不朝,那么曹操就会指责我身为汉皇后裔却不遵朝廷礼法。”   他没有四世三公的底蕴,也没有刘表、刘璋那样有实力的父辈,这些年来立身之本无外乎两样,仁义和中山靖王之后。   不少人,其实也确实是冲着中山靖王之后的招牌投奔他的,刘备心里有数。   远的不说,当初在涿县的时候,关羽和张飞不就是听了这来路后当即认为大哥了嘛。   所以,他还真不能不去。   刘备明白,这就是曹操的权术,明晃晃的刀都被他藏在了那道圣旨里。   “可万一去了后,曹操对你……”   关羽没有说完,刘备就摆了摆手,“不会的,曹操把天子绑在身边,就是要以天下正统自居,若杀我,则寒天下人心,这笔账,他会算。”   不去,自毁立身之本。   去,固然危险,但只要演好了,活着离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刘备眯着眼,紧攥着圣旨的手终于松开,去,必须去,因为他也确实需要去一趟许昌。   这些年,质疑他皇室后裔身份的人太多了,这一趟,顺带把这件事坐实了,未来,才能跟那些底蕴深厚的诸侯抗衡。   “大哥若要前往许昌,那我陪你一起。”   “俺也一样。”   刘备看了一眼二人,温和的笑道:“你二人都随我去了许昌,谁留在沛城看护?”   “糜家兄弟在这就行了。”   对于关羽的提议,刘备默不作声。   尽管娶了糜贞,尽管糜家倾尽财力支持,可他打心底里相信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关羽和张飞。   其他人,不成。   就算是到了后期,五虎上将的赵云,口口声声的刘关张赵四兄弟,同样没法拥有这样的待遇。   过了许久,刘备吐出一口浊气,似在心里下了重要决定。   “我们三兄弟,一起去许昌!”   “好!”   “哈哈,大哥这才像话。”   此去龙潭虎穴,凶险重重,刘备想起了当年的桃园盟誓,就算死,也要死一起。   ……   彭城太守府内,如今是显得越来越拥挤了。   文官序列里,陈宫、陈登和鲁肃;   武将序列里,得到了臧霸、孙观和伊礼后,阵容显得更强大了,要不是郝萌、宋宪在下邳,魏续、侯成在萧关,估计这队伍都得站门口去了。   看着越发强大的阵营,一身戎装正坐于主位的吕布从心里头笑出来,徐州说政通人和那是浮夸了,但确实是逐渐稳固。   他看着陈宫的位置,心想,要是那小子来了,只怕公台也得往后挪挪。   吕布不否认这几个月来徐州的成绩是离不开陈宫的辛勤付出,但内心却明白,这一切的根还是在林允文那小子身上。   “温侯,近日淮南地区盛传着一件事。”不是正式的军奏,通常是不行军礼的,陈宫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就跟闲聊差不多。   “何事?”吕布扭头看向他。   “有传言称,古谶代汉者当涂高也中的涂与公路同意。   同时盛起的流言中还有说,舜是土德,汉为火德,按阴阳家邹衍的五德始终说,土可替火。”   堂上虽是武将居多,可是很多人都听说过,袁术一直自诩袁家是舜的后代,再搭配这两个传言,什么心思已经不必多说了。   “另外,河内名师张鲏为袁术卜卦,得出乾卦九五飞龙在天。”陈宫补充完后,议政厅内就如一瓢冷水泼入滚油中炸开,满堂哗然。   “袁术是想称帝!”   “必然是,淮南是他的地盘,如果不是他授意怎么可能传出这样的谣言。”   “他这是在造势啊。”   “想不到他竟然敢公然篡汉。”   这个瓜太大了,把众人吃的震撼难当,议论声一时间像是圩日闹市。   陈登的嘴巴张开,足以放入一个鸡蛋,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鲁肃,后者也是惊骇非常。   袁术称帝这件事固然是令人震惊,可真正让他们咋舌的却是林墨。   月前,他曾经说起过,曹操肯定会攻伐徐州,但淮南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导致他不得不搁置这个计划。   事后两人曾经推测过,但最终都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曹操早就对徐州垂涎三尺,从兴平年间就开始动手了,如今胜券在握,不管淮南发生什么也不可能阻拦他的脚步才对。   再后来,二人觉得要么是林墨在故弄玄虚,要么只是试探陈登罢了。   直到刚才,听到陈宫的话,猜出了袁术称帝的念头,二人终于明白了林墨所说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袁术一旦称帝,曹操若放任不管,仍就继续对徐州下手,那他手上的刘协也就随之贬值甚至失去价值了。   “你说他到底是有根据的推测,还是说真的是在预测未来?”陈登咽了咽口水,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先知技能带来的降维打击。   鲁肃摇了摇头,“是此是彼,只有允文自己清楚。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他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奇才。   你别忘了,他说他知道曹军的用兵方略,也就是说……”   陈登眯着眼,沉声接过话茬,“就算曹操发布讨贼圣旨召集天下诸侯灭了袁术,他也拿不下徐州。”   林墨,林允文……   在平福街一座不显眼的二进别院里的少年,想来用不了多久,必将成为名动天下的少年英雄了。 第二十二章 人前显圣吕奉先   “此事莫非在温侯的预料之中?”陈宫很好奇,这个消息足以引爆众人的情绪了,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他自己拿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可为何,吕布好像处之泰然,仿佛这一切的发生他早就想道了。   吕布摩挲着自己的须根,缓缓摇头道:   “我并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不过身处乱世之中,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随后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以高顺为首的武将,谆谆道:“为将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温侯教训的是。”武将们齐身作揖,一脸惭愧。   就连陈宫也不禁感慨道吕布的变化真是一日千里,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要不是知道了允文的存在,只怕我也会像高顺他们一样被温侯的泰然自若、处变不惊而震撼。   陈登不介意吕布拿着林墨的能耐来装逼,因为他也敏锐的感觉到,陈家如果选择了投吕,那林墨这条大腿必须死死抱住。   趁着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建立深厚的交情才是关键。   “别光点头,都说说吧,接下来的应对。”   吕布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袁术想称帝这件事上,他继续道:“袁术若称帝,朝廷必发诏令让天下诸侯讨贼,到时候我们该如何自处,诸位可曾想过?”   “自然是奉诏讨贼!”   陈宫昂首道:“即时曹操断然不会坐视不理,温侯也当权宜从之,一者袁术称帝温侯出兵讨伐则是助汉除贼,可获天下士子心;   其次也不必担心曹操或者袁绍对徐州下手,因为徐州若有失,则意味着他们附逆了。”   这就是读书人啊,把趁火打劫说的诗情画意。   “在下附议。”   “在下也附议。”   陈登和鲁肃纷纷作揖。   吕布自己也是这个意思,达成一致的他点点头后问道:“关键问题,怎么打?”   这个问题让陈宫、陈登和鲁肃的哑口无言。   袁术号称二十三万淮南军可不是吹出来的,吕布才多少兵力,三万多,正面硬刚肯定不行。   跟着曹操?   那多半是让人当枪头了,吃肉的时候不一定有份,挨揍的时候一刀不会少。   “依在下估计不管有没有人奉诏讨贼,曹操都必将全力攻克袁术,所以,在下以为温侯可以奉诏,但不必深入淮南,只需带兵攻克广陵即可。”鲁肃提议道。   广陵本就是徐州六郡之一,现在在袁术的手上。   让曹操和袁术在淮南死磕,自己拿回广陵,这倒不失为一个老成持重的办法。   夺回广陵,自己就解除了后院起火的隐患,而且广陵是大郡,税赋、田亩、渔利都比下邳还高。   吕布扫了一眼陈宫和陈登,见二人也是点头同意,便没再说什么。   袁术称帝换一个广陵郡,这笔买卖倒是不亏。   “若是我想亲赴淮南,诸位可有办法助我破袁?”   吕布这一问,让在场之人皆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呢,你自己有多少兵马,多少粮草,难道没点数吗?   三万多人,就算全部押上去也不见得能讨多少好处。   而且,三万多人出征淮南,只需要两三个月就能把徐州的屯粮全部耗光。   最重要的是,你图什么呢?   有曹操在,打下袁术的地盘,你也站不住脚啊。   吕布环视了一圈,已经从他们的脸上读取到了答案,四个字,无计可施,他嘴角上扬,摇了摇头。   “莫非温侯想正面与袁术对抗,并且还有了破敌之策?”陈宫问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他甚至开始怀疑背后哪里有什么高人,可能就是吕布自己突然开悟了。   “破敌之策只有四个字。”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钓足了众人的胃口,无不仰视着主位上的吕布,希望听到令他们茅塞顿开的计策。   吕布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议政厅门口。   每一步都像是有莫名的力量勾住了众人的视线。   走到门口后,他停了下来,初冬的暖阳将他的背影拉伸的很高大,如是过去众人心目中战场之上的温侯是无敌的一样。   “四个字……”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背负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沉声道:“天道镇压!”   “天道镇压……”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时机未到,你们都做好准备便是,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   你们先等等,我去问问我家女婿他所谓的天道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再来告诉你们。   吕布装完逼就跑了,只剩下议政厅内众人满脸狐疑。   “温侯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我等鞭长莫及啊。”高顺不由感慨。   “伯平,温侯又不是妓馆里的歌姬,这样的比喻怕是不合适。”张辽拍了拍他的肩头。   “滚!我高伯平是什么人,从不去妓馆!”老司机张辽很喜欢拿这方面的恶趣味来逗乐高顺。   这位不喝酒的将军对此从来就是嗤之以鼻的。   可他越反感,张辽就越来劲。   众人在一片嬉笑声中退走,回去的路上,陈登心事重重,一语不发。   同行的鲁肃看了他一眼,笑道:“天道镇压可太难理解,我是琢磨不透了,不过这肯定是允文给的主意。”   “那是当然,这一点我从未怀疑。”林墨连袁术称帝都能推算出来,以天道镇压有什么稀奇的呢。   “那你想什么呢?”   陈登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眼,确认周边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允文之才太过惊世骇俗了吗?”   “那又如何,又不是与我们为敌。”鲁肃不解道。   陈登长叹了一声,“子敬啊,你我多年交情,有些事我们私下可以交心的。”   “元龙有话不妨直说。”   “我们两家虽然都已经表态支持温侯,但也就是入幕而已,给予的实际帮助不算太大。”   陈登苦笑道:“至少比起陈宫这种倾尽家财的助力,我们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是觉得,有允文在,温侯大业必成,想趁早搭上温侯的船吗?”   鲁肃捻着手指蹙眉道:“你可想清楚,一旦真的绑一起,可就没有退路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陈登一直在琢磨的,就这十个字而已。   鲁肃并未立刻表态,心里也在咀嚼着他的话。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闷的走着。   快到分别路口了,鲁肃终于开口。   “且看此战允文的手腕吧,若真是如温侯所言,凭这三万人马能正面击溃袁术,那我鲁家愿意选择温侯。”   “善。” 第二十三章 女婿,你把握不住的   “你说什么!一匹战马要八十金!抢钱吗?”林墨瞪大双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少爷,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徐盛有些懵逼的看着林墨,随后解释道:“徐州一带又不产马,马贩子从幽州、并州地界把战马送过来,沿途哪路神仙也不能少拜了,价格自然是一路飙升。”   重新坐下的林墨苦着脸,无力道:“道理我都懂,可这也太贵了吧。”   鲁肃给了他十五金,不要脸的岳丈给了他一百金,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经济实力应该是成为了徐州四少一样的人物。   结果,一匹战马就可以让他破产了。   “这还是普通战马的标价。”徐盛撇了撇嘴。   “那,还有优等战马是吗?来来来,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已经涉及到了林墨的知识盲区。   他只知道战马是宝贵的资源,甚至可以说马比人贵,但具体怎么个贵法,他就不知道了。   徐盛抚摸着手中的铁索连环刀,认真道:“普通战马日行超过八十里就有暴毙的风险,而且不能进行连续的赶路,优点也是有的,用鲜草辅以专门的饲料投喂就行了,喂养难度不大。   优等战马通常是在运送过来的战马里挑选出来的精品,日行可达一百二十里,若是在军用驿道上能跑出一百五十里路来,而且可以连续进行急行军。”   说完,徐盛耸了耸肩,“不过缺点也很明显,这些马必须喂食鸡蛋、青稞、豆料这些精饲料,否则会窜稀而亡。”   窜稀而亡,好词,好词。林墨蹙眉道:“那都什么价格?”   “这可就贵了,三百金到五百金不等,吕布麾下的并州铁骑,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听闻曹操麾下也有这么一支精骑,都是用的这类优等战马。”   嘶~   三百金以上,马中法拉利啊!   合着我特么又用马蹄铁又用曲辕犁、龙骨水车,到头来连一匹优等战马都买不起?   该死的便宜岳父不讲武德,我爹救你性命,你答应嫁女儿,顺理成章的事,却要搞什么考验。   来考验就算了,你还来骗,来偷袭,把我的发明都送给了吕布,就只丢给我一百金?   我把岳父当铁子,岳父拿我当鬼子!   越想越气的林墨站起身在桂花树下来回踱步,大口喘气,太特么欺负人了!   “少爷没拿我当下人我很感激了,至于买马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的。”见林墨气冲斗牛,徐盛觉得应该是少爷在心疼自己。   林墨不想说话。   你去吴郡不用马,我去许昌还要马呢。   更何况,林墨去许昌的话,总归要他保护的,不得买两匹马?   照儿这么乖巧,听话又漂亮,青涩中带几分妩媚,能丢下?那不得三匹马……   咱也不能把钱都买了马,进入许昌后,还得买房子,哪哪都是钱啊。   “少爷消消气,买不起优良马就买普通马好了。”照儿是个有胸襟的女孩,就是不够大。   “普通马也不能够啊,三个人要三匹马,还是说我买两匹就够了,照儿不打算跟着我走。”林墨没好气的说道。   “照儿可以跟少爷骑一匹马的。”照儿用细若蚊虫的声音安慰。   本来心情不太好的林墨看着娇艳如花的照儿,感觉被撩了,当即露出一脸坏笑,“到了许昌不够钱买床,是不是也要和少爷挤一张床?”   闻言,照儿脸刷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处,立刻就跑了。   小丫头片子,林墨很喜欢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随便来点荤段子,她就能被吓成小羊羔,哪里像后世那些女孩,只会说搞快点搞快点。   “允文,允文啊,今儿咱们翁婿俩要好好喝上一盅。”吕布拎着两瓶酒,人未至笑声先到了。   老贼,你还有脸来见我!   吕布自顾自的拉着林墨进了内厅,坐下后才发现林墨目光不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墨咬牙切齿的说道。   仇人相见?   吕布挠了挠头,当即明白了他在说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事,大笑道:“我们是自家人,允文,就为了那一点钱跟我这样,你这就让人寒心了。”   “你把钱还我,我们就是自家人。”林墨的心在淌血,想到自己竟然是连匹战马都买不起的穿越者,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我给穿越大军丢人了。   吕布看着林墨,有些恍惚,也有些诧异。   他就只有吕玲绮一个女儿,从小也很溺爱,可她要是这么跟自己说话,估计也接受不了,但林墨这小子这说,他竟没来由的感觉很有趣,当即安抚道:   “允文啊,徐州的水很深,所谓的关系都是虚浮的,你把握不住。”   林墨愕然后仰,这特么分明就是潘嘎之交啊。   竟然把我当嘎子了,让人痛心疾首。   “既然如此,足下请自便吧。”林墨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吕布呆呆看着林墨,“你疯了!敢称呼我为足下?”   你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君亲师吗?   吕布腰间七匹狼蠢蠢欲动。   讨薪维权果然是千年难题,林墨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家岳父大概率是个无赖,挂横幅是行不通了,得用点手段。   他眸子转了转,嘴角勾勒一抹狡黠,就让徐盛给他点压力吧。   后世网上有个猛将排行榜,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   他徐盛纵然进不了第一梯队,拿捏一个士人还是轻松的。   林墨底气十足的昂首挺胸,“岳丈大人,我那些发明各个都是万金不换,你却只给了我区区百金,不厚道,实在不厚道。”   说完不忘朝着徐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拿着铁索连环刀迎了上来,想给吕布压迫感。   “我这护院最爱打抱不平了,他听说了我的遭遇后一直说想跟岳丈大人切磋武艺,岳丈大人觉得如何啊?”   噗~   吕布内心大笑,上哪找了个野路子吓唬我,你怕是不知道我方天画戟下死了多少人吧。   小孩子性子,吕布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不吃亏的性格我倒是挺中意的,该是自己的东西就要学会抢回来,用点手段算不得什么,就怕你不争。   论谋略、心术我远不如你,但磨磨你的性格,我还是办得到。   “今天就带了这么多,这里五十金,回头再送三百五十金过来,加上前面的一百金,足足五百金了,总该够用了吧?”吕布从怀里拿出五个金饼丢到了桌上。   有五百金啊,买马是足够啦,就是还不够买优良战马的,不过已经很多了,果然啊,还是要武力镇压!   林墨眼疾手快的把金饼丢给了徐盛,恬不知耻道:   “岳丈大人今天带的什么好酒来,刚才我就闻到酒香了,来来来,咱翁婿收拾了。”   “哎呀,我这足下的身份,还能有资格跟你一起喝酒吗?”吕布傲娇的白了林墨一眼。   不就是要个面子嘛,好办。   大丈夫能屈能伸,林墨不要脸的讨好道:“说啥呢,岳父大人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高光伟岸的。”   “你这脸皮啊,都快赶上刘备了。”吕布被气笑了。   “岳丈大人认识刘备?”   “不认识,听说过而已。”   吕布赶忙岔开话题,“喝酒,先喝酒,还有正事跟你说。” 第二十四章 可抵十万大军   方才还火药味十足的厅内,在翁婿二人的推杯换盏中,已经消散无踪。   再加上林墨自甘堕落的跪舔,吕布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笑声充斥着整个林府。   看见这一幕的照儿心里也很高兴,少爷有钱了,到时候去了许昌就不用担心战马不够被抛弃了。   “允文啊,今日前来呢,其实是有一件事想问清楚你。”论酒量,吕布可以放倒三个林墨。   见他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便打算借着这个劲头把话套出来。   “岳丈大人不妨直言,无论何事,小婿知无不言。”林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上回……”   吕布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说若是袁术称帝,可用天道镇压,即时曹军击淮南军必如滚滚雷霆扫秋风落叶般轻松。   我想问你,这天道究竟是何意?”   “什么天道镇压?我何时说过这话了,岳丈大人记错了吧?”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林墨摆手否认三连。   还指着凭这一计入主曹营的林墨,自然不打算在心向吕布的岳丈面前说出答案的。   这一点,吕布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早就做好了应对。   “允文,我想问你,为何投曹,你可知那曹操当年逃难的时候,因疑心病便将恩人吕伯奢全家杀害,你去投他,不担心他猜疑你,对你痛下杀手?”   “我这种身份,算寒门都算不上,他至多把我当个主簿之流看待,多半不会有机会让他猜疑。”林墨自顾自的解释。   吕布又道:“那你可知,濮阳大战的时候,曹操粮尽,曾用人肉混入军粮中,才勉强熬了过去,你不怕跟随他再吃上一次死人肉?”   啊这……   林墨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再看着桌上的酱肉,不禁胃酸翻涌。   但林墨清楚,那样的遭遇后面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于是道:“吃人肉这玩意应该是军士们吧,还不至于让谋士们也跟着吃。”   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我若不为你举孝廉,不发动家族力量,你如何进的了曹营?”   “所以小婿才要劝岳丈大人回心转意嘛。”林墨一脸贱兮兮的笑道。   “哈哈哈……”   吕布朗声大笑,摇头道:“你没说实话,如我所料不错,你是想把宝押在陈登的身上吧?”   陈登来见林墨这件事,早就跟吕布禀报过的。   想来也是担心自己猜疑吧。   原本吕布是不太高兴,转而一想,未来摊牌了,林墨是一定要掌权的,早点跟这些要员接触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看来,这事还帮了大忙。   看林墨笑而不语,吕布才收敛玩笑,神情严肃道:“其实我的心,跟陈登是一样的。”   “岳丈大人,此话何意?”林墨怔怔看着他。   “你难道不好奇我访友为何要访这么久?你难道不好奇,曲辕犁、龙骨水车这等神器明明献给朝廷收益更大,我却偏偏献给了吕布?”   吕布喝了一杯酒后,玩味笑道:“你如此聪明,当知我意。”   什么鬼?   无间道,对不起我是卧底?   真的假的,林墨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岳丈了。   不会是故意想套我的主意去献给吕布吧?   仔细想想,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他叫张兴,是温县的县丞,这个名字自己在三国里好像没怎么刷到过。   按理来说确实不太可能从温县这么远的路程跑来徐州投奔吕布,毕竟河内郡去找曹操绝对是最近的选择。   所以,他来这里是通过鲁家进入到吕布身边,取的信任后完成卧底任务?   一切倒是合情合理。   退一步说,便宜岳丈是在忽悠自己,那我这一计也不可能太大程度的改变历史,吕布终究还是翻不了身,等一年多以后曹操大军来攻,自己依旧可以明哲保身。   毕竟陈登这层关系在这摆着,自己在他面前多次表示对曹操忠心耿耿啊。   可如果自己赌对了,岳丈真是曹操的卧底,自己这一计可就立大功了。   盘点下来,林墨觉得还是值得一赌的,毕竟输了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曹司空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林墨问道。   “原本的任务是监视陈家,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忠心于司空,不过有了你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后,司空大人已经下达了新的指令。”   吕布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取得吕布的信任,关键时候里应外合,助司空破徐州。”   妙哇!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张兴只不过是被派来监视陈家的,所以就算到了最后破了徐州他也依旧是寂寂无名。   而因为我的出手,现在张兴被吕布器重,自然有可能要取代陈家的。   不得不说,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现在你相信了吗?”   “信信信,岳丈大人的话前后并无矛盾,是我误解岳丈大人了。”林墨主动为吕布斟酒道歉。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天道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吕布心里已经无力吐槽,真叫一个苦啊。   明明是自己的女婿,却要费尽心机。   没办法,谁让他一门心思要投奔曹操。   吕布甚至想直接摊牌了,可一想到他对曹操如此执迷,只怕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改明儿不注意跑了,自己的末路就到了。   还是再等等吧,只要玲绮那头加把劲拿下了这小子,到时候就算摊牌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当年不也是为了貂蝉才宰了董卓。   林墨重重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交给了吕布,“办法已经都写在里面了。”   “你……你竟然早就备好了?”吕布很是诧异。   “本来是准备交给陈登的。”林墨嘿嘿一笑,也不掩饰这份尴尬。   既然要装高人,肯定要装到底。   上回在他们面前卖了个关子说淮南有大事发生,等袁术真的称帝了,陈登肯定是要上门拉拢的。   到时候再把锦囊拿出来,那叫一个高逼格。   可惜啊,用不着了,自己的岳父也是曹操的人。   林墨甚至在想到时候做个什么官职会更妥当一些。   吕布咽了口唾液后,忙不迭的打开了锦囊,取出里面的小块布帛。   随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吕布上下嘴唇碰了碰,好似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绝了,这真的是绝了。   原来可以这样,竟然可以这样!   这就是天道,对,这不就是天道镇压吗?   以天道之力镇压,别说是区区袁术了,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人可挡。   他曾经无数过去揣摩林墨所说的天道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某种奇兵偷袭,又或者是像上回精彩的将计就计……   现在他觉得自己肤浅了啊,破敌之策,并不一定需要刀兵,就凭手中这块帛布,足可抵十万大军了。   吕布激动的双手颤抖,傻笑了一声后,便似癫狂,大笑了起来。   我有贤婿林墨,何惧区区袁术,何惧区区曹操啊!   值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伪装,换来这份帛布都值了! 第二十五章 我们是一家人   对于吕布的反应,林墨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是了解了整件事的发生脉络,玩点小把戏确实会起到颠覆战争天秤的可能。   不吹不黑的说,这份信送到许昌后,曹操跟他那群谋士也得卖上几分震撼出来。   有点可惜的就是看不到他们惊愕的表情。   “贤婿,我看你似乎对司空的军队情况很了解嘛,连许褚的名字都被你记录上了。”终于平复了些许心情的吕布,将帛布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后还不忘按压两下,深怕会丢了。   “小婿自诩有些才华,既然想投奔司空,当然要做足功课的了。”大家都是一个阵营了,不用藏着掖着,林墨表示很放松。   “这个任务可是很艰巨,许褚……”   吕布想起了濮阳城下他们六个人一起围攻自己的烂事,脸上不可控制的浮现鄙夷,“他不过是一介莽夫,会不会坏了司空的大事。”   倒不是吕布特意想贬低许褚,多一句嘴是要了解清楚,把原定让许褚完成的任务,换成高顺行不行得通。   “许褚虽是鲁莽了些,但其骁勇善战,行动的时候很考验个人武艺,让他去应该是最合适的。”   林墨嘴里嚼着酱肉,又笑道:“不过具体派谁去还得由司空决定,小婿就是给他一个参考而已。”   “有道理。”吕布点了点头。   按刚才这么个说法,那让高顺去,问题也不大。   许褚的武艺不弱,跟张飞一个档次,这一点吕布是知道的,不过让高顺带上陷阵营的话,爆发力只怕是张飞加许褚也比不上。   妥了。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跟司空补充吗?”吕布再次确认。   沉思了一会,林墨叹了口气,“岳丈大人可试试告知司空,破了寿春城后,将部分流民迁往三郡之地。   一者可以增加三郡之地的劳力,有曲辕犁和龙骨水车,他们能有活路。   二者也不至于考虑稳定问题便屠戮无辜百姓。”   这一点,其实是林墨最难以接受的。   喜好人妻也好,吃过死人肉也罢,终归算不得伤天害理,也存在穷途末路的因素。   但屠城这一件事,林墨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人,还是要有最基本的良知。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金手指,没有深厚的家世底蕴背景,就冲这一点,林墨并不愿意投曹。   只能说,这样的出身,本来就没给他留太多的选择。   “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帮你转告,相信司空也一定会答应的。”吕布很欣赏林墨这一点。   或许是同为贱籍出身,他们往往更能体会百姓流民的不易。   真要是太平盛世有口饱饭吃,谁愿意去闹黄巾,落草为寇呢,吕布苦涩一笑。   林墨举杯敬他,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吕布本想起身,想到了几句话后又坐了下来,语气凝重的说道:   “允文,以后要是缺钱了,可以跟我说,但不可再像刚才那般胡闹,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   “岳丈大人教训的是,小婿确实鲁莽了。”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后,表态道:“不过小婿可以跟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旋即便起身离去了。   经过徐盛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少爷,你家岳父不像是普通人。”徐盛将身上的金饼放回桌面后,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是觉得他的身材比你还壮实?”林墨看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大门,确认吕布走远了。   “不是。”   徐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不对。”   “眼神?有什么问题。”   “少爷,我杀过人,我拿着刀的时候,寻常人早就被吓的退避了,就连以前那些世家豪强里的纨绔子弟见我拿刀都害怕。”   徐盛回忆了一下刚才吕布的反应,咋舌道:“可是他看我拿刀,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杀了我。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么厉害,你可是徐盛呀,能把魏蜀两方都打的满地找牙的存在,竟然被一个士人给吓住。   不过那身材也确实过于魁梧了,不当个武将也太可惜了。   “岳丈大人是很有压迫感,前番几次他一瞪眼我都不敢看他,那感觉,汗毛竖起。”   林墨觉得徐盛应该是被岳丈大人的身材给唬住了,有些人,天生气场就强,“没事的,他刚才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他不会害我的。”   “好了别多想了,咱们啊,现在有钱了,出去看看马,走了照儿,买马去!”   现在有了一百多金在身上,底气也足了,买不了三匹也可以先验验货。   三人小组欢快的离开了林府。   经过熙熙攘攘的街头时,一道倩影与林墨擦肩而过。   彼此都在错身刹那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一个年龄与自己相当的高挑少女,紫色底的紧身装将她完美的身材凸显,头上没有任何的首饰,只是梳着朴素的少女髻,青丝下的脸庞如凝脂,桀骜不驯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冷若冰霜。   林墨心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与照儿的乖巧小羊羔气质不同,眼前的少女绝对是最烈的野马。   “冲撞姑娘了。”被她盯的不自在了,林墨主动为刚才的碰撞致歉。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别过头去就离开了。   “竟然没被我帅到。”林墨有些不服气的摇头,然后带着徐盛、照儿继续往城东去,马贩子通常在那边出没。   三人小组远去后,冰冷少女才从墙角露出了半张脸,依旧凝视着林墨的背影。   “他不认识我,可他为什么会跟父亲产生了那样的误会。”   吕玲绮没有贸然去找林墨,不过这几天已经调查的七七八八了。   当时她为了拒婚谎称跟城里一个少年私定终身,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而吕布为了找出这个人,去了平福街,误打误撞下碰上了林墨。   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怪就怪在林墨怎么又会叫上了岳丈呢。   起初吕玲绮觉得对方可能是真的倾心自己,然后将错就错。   经过刚才的试探,林墨分明就不认识自己,也就不存在这个猜测了。   “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若是道破,父亲有可能继续逼我嫁去淮南。”   冰冷的吕玲绮蹙着秀眉喃喃道:“若是隐瞒不说,会不会坏了大事,父亲好像说过此人对我吕家极为重要。”   缓一缓吧。   一想到要嫁去淮南,吕玲绮还是无法坦白。   或许等袁术彻底放弃了联姻的打算,再说出来也不迟。 第二十六章 鲁肃的决定   “下雪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冷死多少人呢。”披着绒毛大氅的鲁肃走在街头感慨道。   同行的陈登瞥了一眼角落里蜷缩的流民,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伤感。   这些年来见多了饿死、冻死的流民,也看见过他们拿起武器加入黄巾反抗,多半有些麻木了。   冒着风雪穿过街道,两人来到将军府上,吕布和陈宫已经跪坐在屋内。   “坐吧。”   吕布摆手示意后,二人也跪坐在了一旁,“怎么样,想好了吗?”   “温侯,在下愿去淮南。”鲁肃作揖道。   吕布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徐州城里能让袁术瞧得上眼的身份只有你和元龙。陈家父子多年一直在当地为官,他未必会相信。   令尊赋闲多年,且与袁家有旧,你又无官身,你去确实是最合适的,辛苦了。”   “温侯言重了,我准备明日就出发。”   “好。”   吕布点了点头,道:“一万石米粟,布匹、金、铁器都备好了,到时候你就带着去淮南吧,他定会欣然笑纳。”   “喏。”鲁肃虽然年轻,养气修为似乎不错,永远都是这么沉着。   “到了淮南还是需要谨慎行事,若是露了痕迹只怕会有危险。”   “温侯放心,此计惊为天人,在下定不会误了温侯大事。”   因为最近淮南方面关于袁术天命所归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盛,鲁肃觉得时机已到,变卖家产前去投奔,这事合情合理。   一开始的时候吕布是担心鲁肃拒绝的,毕竟人家只是入幕之宾,不是像陈宫他们一样到了可以变卖家产死心塌地的跟随。   没曾想他答应的倒是挺痛快。   他确实不知道,鲁肃之所以愿意去冒这个险,一方面有为汉庭出力的念头,一方面也是他被林墨的计策所折服。   这件事做成了,赚个青史留名不在话下,士人们心中有傲骨,但对于留名这件事却很感兴趣,鲁肃也不例外。   “子敬,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内我必到寿春城下,即时接你回徐州,向朝廷表你功名。”吕布不是啰嗦的人,但这件事,他对鲁肃挺感激。   “在下静候温侯佳音。”   说完,陈宫将面前放在火烧煮热的金浆酒倒了四杯,也算是为鲁肃践行了。   几杯温酒下肚,驱散了寒意,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心情也跟着没来由的兴奋几度。   陈登借着这个时机作揖道:“温侯,在下想请个恩。”   “元龙但说无妨。”心情大好的吕布一杯接一杯,都没看陈登。   “笮融在我家住了快两个月了,温侯能否见上一见。”   这几个月来,陈家对于吕布所提的要求,就没有拒绝过一次,要钱借钱,要粮给粮,加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经费,算的上盛意拳拳了。   若是一般的事情,吕布甚至都不会考虑就答应了,但这件事,他过不了心里的坎。   “不行。”   吕布拒绝的很干脆,“这斯无礼至极,自入徐州以来,我曾三次派人去请他到彭城会见,装病不见也就算了,可这厮竟然敢当着使者的面骂我边陲流民,不配与之来往,此仇不报,我何以立足!”   陈登没有太意外,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件事。   笮融的脑回路是他无法理解的,吕布入主徐州,各方世家豪强确实都对他敬而远之,好歹表面上的尊重是会有的。   这货倒好,直接骂别人是边陲流民,骂人还不揭短呢,吕布对自己的出身不算介怀,你也不能这样秀优越感啊。   煮酒快意,回去的路上鲁肃主动挑起话题。   “以温侯的性格,笮融怕是要有麻烦了。”   “是啊,先前他不敢动笮融是因为我们各大家族在前面挡着呢,牵一发动全身,温侯有所顾忌,现在……”   陈登苦笑着摇头,“他怕是要有杀身之祸咯,自作孽,不可活。他要寻死,谁也救不了他。”   “那不至于。”   双手搭在衣袖里的鲁肃笑呵呵的说道:“徐州城里,还是有人能救他的。”   “允文?”陈登看向鲁肃,后者点点头。   也对,现在的情况旁边人的话吕布听不进去,他那宝贝女婿的话,多半管用。   “允文啊,好生厉害,这是真正的天道镇压。”   鲁肃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笑,又像是自嘲的笑,“玩弄人心,掌控大局,说一句天纵之才也不为过,做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也是因为他,才甘愿冒险入淮南吗?”陈登同样回以一笑。   说讨好也罢,说是准备正式投奔吕布也行,鲁肃都不否认他就是在林墨的身上看到了吕布的未来,才下定了决心。   既然有心站队了,该做的事情,自然不可推卸。   ……   九江郡,寿春,太守府。   火红的兽金炭驱散着屋内的寒气,正如此时袁术的心情。   这些日子,他暗中造势的效果异常的明显,甚至已经有部分士子直接建议他称帝了。   “将军,这次改的应该合身了。”两名裁缝小心翼翼的拉扯着一件金黄色的蟒袍,上面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袁术满意的点点头,脱下大氅后,试穿在身,主打一个严丝合缝,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仅仅修改了十二次就把龙袍修改到这么合身,分明是让我称帝呀。   最近袁术越发迷信,打个喷嚏都觉得暗藏玄机。   “将军。”袁术自我陶醉的时候,屋外走入一名儒衫老者,须发皆白。   “先生来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冻着了,快,进来烤火。”看到阎象的时候,袁术表现的很热情,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耐烦,因为他知道这位老儒生是来干嘛的。   “在下不冷。”   阎象对着年纪小自己近二十岁的袁术作揖,“将军,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各路诸侯都在壮大自身的实力,此时此刻将军要考虑的是如何跨江稳住扬州余下几个郡,而不是醉心于有名无实的帝王之位。”   “先生此言差矣。”   袁术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头也不回的说道:“天下固然是狼烟四起,我淮南却是海晏河清,我倒是愿意平息战火的,可是……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天命所归,我若顺应即位,将来也可名正言顺的重拾山河啊。”   “将军啊!”   阎象声音嘶哑,激动道:“你一旦称帝,便是自取灭亡啊,难道将军还看不出此时我们正处于最危险的风口处吗?”   “危险?什么危险?先生杞人忧天了吧?”袁术被铜镜中的自己帅到了,只是下意识的在回答阎象而已,都没正眼看。 第二十七章 称帝   苦口婆心的话,阎象已经说了不记得多少次了。   袁术也听的有些发腻,抱着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态度。   不过阎象也是个执拗的人,只要没到称帝那一天,他都不想眼睁睁看着袁术自取灭亡。   “将军可知,你一旦称帝,曹操立刻就会以天子之名发布讨贼诏书,召集天下诸侯讨伐将军。”   阎象眉头皱成了川字,轻声问道:“到时候将军如何应对的了啊。”   “天下诸侯?”   袁术不屑的轻笑,摇头道:“哪来的天下诸侯,袁绍和公孙瓒正在北国死战;刘表吗,能守住荆州那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了;马腾韩遂?关中被李傕郭汜占据多年,他们过的来吗。益州刘璋、汉中张鲁他们连自己的那笔烂账都没算清楚呢。   哪来的什么天下诸侯。”   当初反董勤王的时候,袁术不是这样的,眼界虽然窄,好歹听的进别人的意见。   这玉玺啊,让他给魔怔了。   “将军!许昌曹操,徐州吕布,江东孙策,甚至是小沛的刘备,哪一路人马是善类啊,将军怎可无视他们!”阎象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映现了出来。   “先生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袁术甚至还去给阎象倒了杯热茶,见他无意要喝,又拉着他坐下,耐心道:“刘备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兵马不过万余,于我无碍;   吕布三姓家奴,徐州的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我不找他麻烦,他就该烧高香了;   至于说孙策,会稽王朗和吴郡的严白虎没这么好对付,他那点兵马不见得站得住脚。   曹操嘛……”   说到曹操的时候,袁术停顿了一下,须臾才眯着眼,带着几分凌冽道:“我与他必有一场大战,与称帝这件事无关。”   这一顿分析下来,直接把阎象给听傻了。   不是无法反驳,而是阎象觉得这货已经没救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准备再劝的时候,袁术直接一压手道:“我已经决定了,先生不必再劝,本月初九是上上大吉,宜出行、开光、祈福……”   最后,袁术嘴角上扬,“宜称帝!”   说完,也不管阎象还没放弃,袁术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在袁术看来,称帝当然有一定的风险,可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比如之前一直尝试拉拢的徐州鲁家,人家就没搭理自己。   最近淮南地区风传自己天命所归,他就来投奔了,不称帝,人家能来吗?   可是在阎象眼中,此时的袁术属于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老天,将军大限将至,老朽为之奈何啊。”   ……   许昌城,司空府内。   屋外飘扬着纷纷雪花,终于在却非殿内得以和天子相认而为皇叔正名的刘备与名为司空实际上的朝廷掌舵人曹操相对而坐。   他们的旁边摆放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正煮着一壶青梅酒。   “玄德师从卢门,游历四方,结交了不少豪杰,今日你我在此煮酒,不若论道天下英雄,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从反董勤王那一仗开始,曹操其实是挺欣赏刘备的。   这次他能奉诏而来,也算出乎预料了。   加上这些日子封了皇叔,反而越发的谦卑,是个聪明人。   “司空大人过奖了,区区在下,肉眼凡胎,只怕识不得什么英雄。”   刘备极尽谦卑之态,连头都低下几分,“不过司空开了口,在下便试着一论,若有失言,还请司空见谅。”   他喝了一杯热酒后面露沉思状,须臾,道:“河北袁绍,四世三公,兵精粮足,堪为英雄二字。”   “色厉胆薄、优柔寡断、见利忘义,不过是蒙了祖上恩惠罢了。”曹操满眼不屑。   “江夏八俊刘景升?”   “看家护院尚可,英雄二字不配。”   “江东领袖孙伯符,少年有成,算的上英雄了吧?”   “孙策不过是仰仗了其父孙坚的威名罢了。”   迟疑了片刻,刘备捧着发热的杯壁,试探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一杆方天画戟令天下人胆寒,他算英雄吗?”   “吕布……”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曹操明显怔了片刻,思绪不由惆怅。   根据徐州探子来报,吕布的背后确实隐匿了一个高人。   曲辕犁、龙骨水车和沛城埋伏战,应该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不是陈宫,不是陈登,到底会是谁呢。   吕布身边是多了一些人,但都是些武夫,如臧霸、孙观之流,没听说有什么儒生大贤。   这一点,也是曹操最为不解的地方。   “司空?”见曹操走了神,刘备小声的唤了一句。   “一介匹夫而已,不过……”   曹操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眸子闪过一抹狠厉,“我迟早会收拾了他。”   原本以为曹操对吕布会嗤之以鼻,可刚才的反常让刘备很是诧异。   是因为沛城那一败吗?   应该是陈宫在背后主导了。   刘备没有纠结,顺着刚才的问题继续道:“那么,雄踞千里的袁术,算得上英雄吗?”   袁术的地盘纵横确实有千里了,甚至可以说是四州之地,只不过都不全。   荆州的南阳,扬州的庐江、九江,豫州的戈阳、安丰和徐州的广陵,纵横足有千里了,所以刘备的说法还是正确的。   曹操闻言大笑,刚想骂上几句的时候,荀彧快步跑了进来。   他身着灰白儒袍,头戴儒冠,手里拿着一份竹简。   “司空,扬州快报,袁术在九江祭天,设寿春为伪都,僭越称帝了!”   曹操和刘备都没流露出过于诧异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早在淮南一带流传着那些令人不齿的传言时,他们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英雄袁术称帝了。”   曹操呵呵一笑,嘲讽技能拉满,“真是英雄啊。”   “在下真是有眼无珠,将他看做了英雄。”刘备倒是先自责起来了。   曹操也没管他,看向荀彧,“按先前准备好的,进宫面圣请旨,发布讨贼诏书,召集天下诸侯勤王讨贼。”   “喏。”   荀彧走后,刘备站了起来,躬身作揖道:“袁术有不臣之心,在下虽不才,身上却流淌着高祖的血,不能坐视不理。   请司空首肯,准予我此次一并出征,愿为先锋,诛杀叛逆!”   这趟深入虎穴,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是时候逃离了。   曹操拨弄着自己的短须,半眯着眸子打量着刘备。   过了许久,朗声一笑,“玄德,拿出当年酸枣讨贼的豪气,务必为朝廷平乱。”   “多谢司空!”   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   这是刘备的内心独白。 第二十八章 舔王笮融   彭城有佳婿,欲得温侯青睐,先见此婿。   这是陈登给林墨做的批语,作为最后收到风声并且先前又得罪过吕布的笮融已经被贴上了绝路的标签。   他很慌,慌的不能自已。   念及往日情分,陈登还是跟了笮融一个办法,那就是讨好林墨。   “其实你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的,允文此人不仅谋略过人,天工奇巧之技更是天下无双,这般奇人又怎会贪恋区区俗物。”   见笮融带着大包小包的,陈登深怕在林墨面前失礼了。   “那你又说不出他到底喜好什么,我总得有点表示吧?”这是笮融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怎能不牢牢抓住。   起初是有一些心疼的,后来得知林墨又为吕布献计灭袁术,鲁肃甚至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入淮南,他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那就是只有一个任务,舔林墨,往死里舔。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林府门口。   整理了下衣裳陈登便准备进门,却被笮融拉了回来。   “等等,等等。元龙,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总该知道他不喜欢什么吧?还是先说清楚一些,免得稍后出了岔子。”   人情世故这一块他是拿捏的死死的,陈登低头沉思了一会,他也就接触过一次,不喜欢什么东西,天知道。   “其他好像没什么,非要说的话……”   “如何?”   “这段时间跟允文接触下来,发现他是个淡泊名利、和风霁月的人,所以你确实挺难投其所好的。若是真的无意间发现了他对什么感兴趣,千万不要吝啬,尽可满足他。”陈登郑重其事的嘱咐。   一个甘愿把马蹄铁、龙骨水车和曲辕犁贡献出来,一个安居幕后挥斥方遒、拨弄风云的男人,不是淡泊名利吗?   笮融觉得林墨的形象突然宏伟了起来。   “原来如此。”   笮融重重点头,“这可有点棘手。”   笮融有钞能力,也只有钞能力,林墨淡泊名利的性格,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允文贤弟,今日刚好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你,不会叨扰了你吧?”   院内,雪花在廊下堆积成方形,林墨披着单衣正在挥舞着环首刀,徐盛在一旁指点他。   见陈登进来,便放下了刀迎上去,“哪里话,元龙兄来就来了,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啊。”   “这位是下邳国相笮融,他听闻了你发明的神器,非求着我引荐要认识你。”   “哎呀呀,这位就是名动徐州六郡的少年奇才林允文吗,隔着两丈距离都能感觉到一股英雄气扑面而来。”   笮融嘿嘿一笑,开启嘴遁模式,“起初我以为允文贤弟应该是为儒生,不想却是文武双全的儒将,方才见贤弟三招刀法已令愚兄钦佩之至。”   他上下打量着林墨,啧啧道:“不得了不得了,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一身横练的筋骨,假以时日只怕在武艺上的造诣可与温侯一较高低了。”   有空一起喝茶啊贤弟。   笮融?   林墨对这个人的印象挺深刻的。   在这徐州六郡,论家世底蕴,陈家、鲁家、诸葛家、张家都极为深厚,真要掰手腕的话,还不好说谁输谁赢。   而在财富方面,公认是糜家,但林墨很清楚,如果说徐州有谁能跟糜家的财力相抗衡,那一定是笮融了。   这货是绝对的敛财高手,在陶谦手下的时候,他督管下邳、广陵和彭城三郡钱粮,直接把陶谦老儿吃的找糜家借钱周转。   就这,他还不满足,广陵郡长赵昱宴请他,这货见人家有钱,直接来一手杀人越货,抢了。   后来薛礼在一次巧合下遇见了笮融,也宴请他,笮融一看,嚯,有钱啊,杀之,抢了。   再后来,豫章太守朱皓没宴请他,但他听说朱皓挺有钱的,干脆就自己上门去,然后,又杀之,抢钱。   活脱脱东汉末年的张世豪,搞钱悍匪,南无加特林菩萨,为了搞钱是不惜一切手段。   难怪说话这么好听,老子这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被他说的能跟吕布一较高低,大写的服。   “笮国相客气了,请里面奉茶吧。”过门就是客,更何况还是陈登带来的,林墨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厅内炙烤着银屑炭,照儿先是拿着一件貂皮大氅贴心的披在了林墨身上,再倒好热茶才退下。   “笮国相从下邳来彭城,还盛意拳拳,我本不该泼冷水的,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我岳丈已经献给了温侯,想分利的话我爱莫能助的。”   林墨先入为主的觉得他是想来搞钱。   “允文贤弟啊,叫国相多见外,我虚长你十多岁,唤一声笮兄就是给足了愚兄面子。”   笮融先把关系拉近,又道:“不过允文贤弟有点小觑愚兄了,我不是为了分利,纯粹是为了结识贤弟你啊。”   他挪动小板凳靠近林墨,笑眯眯道:“时常听元龙提起你,奈何无缘,只能神交,今日相见,虽是寥寥数语,却一见如故、交浅言深、相逢恨晚,我对贤弟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好诗,好诗啊!”   卧槽,这货真是个嘴碎子。   还把自己在鲁肃面前背诵的这首词给用了出来,以便拉近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林墨茫然的看向陈登,后者尴尬的笑了笑,“笮兄是个本分厚道的人,确实仰慕你很久了。”   “还是说事吧,大家都挺忙的。”   果然是个高冷的性格,无妨,高人都是性情淡泊,笮融并没有挫折感,随后为难道:   “唉,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言语上得罪了温侯,我知令翁在温侯面前一言九鼎,想请允文贤弟在令翁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笮融眼眶湿润、情真意切的叹道:“人啊,真的不能做错事,否则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直到遇见了贤弟,我就知道我翻身的机会来了啊。”   说完,他很上道的拿起一旁的锦盒,打开后是垒的整整齐齐的金饼,少说都有二十块,千金啊,出手真是阔绰。   “年轻的时候得罪了温侯?我记得温侯到徐州才不到两年吧……”   “朝闻道、夕死足矣,有些人懂事的晚嘛,就比如愚兄。”笮融是真不知道害臊的。   看来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发明确实让岳丈在吕布面前地位直线上升,竟然都压了陈家一头,否则他也不会来找自己。   不过这钱也太好赚了吧,自己发明了一堆东西才换了五百金,笮融一出手就是千金,壕无人性。   我也不想帮他,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第二十九章 淡泊钱财林允文   一千金,可以买两匹优等战马,可以在许昌城内城买一座二进的院子,听来好像不是太多,但普通家庭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用完。   攻城战的时候,只要高呼一声,先登者赏千金,你能看到将士们不要命的往上冲。   更何况,眼下的林墨确实需要钱。   当然了,林墨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要脸。   甚至眼神都没在金饼上停留,随意的扫向一旁,看了一眼笮融大拇指上的扳指,他就立刻取了下来,一脸震惊的说道:   “奇怪,这不是允文贤弟的扳指吗,什么时候跑到我的手里了,真是匪夷所思,来,贤弟,愚兄给你带上。”   啊这……   这么上道的吗?   说罢还不忘凑近一些低声道:“这可是当年楚襄王带的扳指。”   你这样,我真的很难拒绝你。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林墨看向陈登,岔开话题道:“听说元龙兄家里也有几十匹战马,优等战马多吗?改明儿我去贵府拜访,也好瞧瞧,说真的我现在都还不会区分优等战马和普通战马。”   陈登还没来得及开口,笮融就抢先一步说道:   “允文贤弟这就骗人了,你不就有三匹优等战马吗,怎么会不懂区分。”   “我哪来的优等战马?”林墨一脸懵逼,我是想买,可那会不是不够钱嘛。   “你不是托我给你买三匹优等战马吗,现在都在下邳我府上好好养着呢,你瞧你这记性,真是贵人多忘事呀。”笮融脸上始终挂着我懂你的笑。   连陈登都忍不住战术后仰,笮大国相的公关水平真不是吹的啊,太会来事了。   “你是不是还托我买两个姬妾来着?”笮融准备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这个,真没有,可别胡说啊。”林墨连连摆手。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纯粹信不过笮融的审美观而已。   “噢,那是我记错了,我提一杯。”笮融以茶代酒后,又在认真打量着林墨,今儿他就是要天上的星辰,也得想办法给弄来。   林墨看着笮融提来的大包小包,又看了看桌上的金饼,还有手中的楚襄王扳指,外加三匹优等战马。   不少了,不少了,人啊,不能贪得无厌。   “笮兄放心,等我岳丈来了,肯定会让他为你开口。不过温侯能不能答应,我可不保证。”林墨是个先明后不争的性格,说清楚些好。   “允文开口了,令翁自然会竭尽全力,这事啊,我看是稳了。”陈登笑道。   “要不我说第一眼看到允文贤弟就那么亲呢,林府的人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感觉,就跟回家了一样。”   有了林墨的首肯,笮融彻底放飞自己了,字字不提舔,句句都在舔。   一直以来都鄙夷舔狗行为的林墨终究架不住加钱,默默承受着被舔的孤独。   本分老实笮国相,淡泊钱财林允文。   两人在推杯换盏间都逐渐迷失了自我,以至于中间介绍人的陈登竟然插不进嘴。   解开了心中枷锁的笮融最后还是因为天色彻底暗淡,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自己的偶像,临别不忘重复,有空一起喝茶啊贤弟。   没几日,吕布就收到了天子诏书,袁术称帝了,朝廷召集天下诸侯齐聚谯郡,挥兵南下,剿灭乱党。   因为已经有了淮南流言的系列事件,收到诏书的时候,议政厅内的众人没有一丝的诧异。   甚至,他们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禀温侯,二十万石粮草已经悉数运往了怀陵前线!”   陈宫说完后,张辽也站了出来,“目下我军四万三千众,三万军人皆负甲。箭二十万枚,环首刀、长枪、强弓万余,可供军士鏖战三月。”   就算是得到了当地世家豪强的支持,吕布也无法做到为每一个军士配上铠甲,这就是养兵的开支,大到你无法想象。   再者,打仗不是人手配一把刀一杆长枪就完事,这些都是可能出现损耗的,需要有囤积,才能连续不断地作战。   所以每一次的大军出征,尤其是梭哈性质的,是需要时间部署,短则半月,长则二三月不止,视人数而定。   那些一句下令出击,明天就打过去,是根本办不到的。   粮草的调配、军械的补充分配、军士的点用,都需要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有林墨在,吕布也不会提前这么久去着手准备这些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如今这种主动局面。   随后是魏越站了出来,拱手道:“目下骑兵四千五百,尽皆配马蹄铁,可随时为温侯建功!”   背靠在帅椅上的吕布眯着眼盘算,这次能动用的最大限量,应该是三万步兵加四千五百骑兵。   剩下的一万多人装备不够便做留守,再者春耕马上到来,他们也可投入其中。   也就是说,此次投入前线的实际战力是三万四千五百人,算是起势以来实力最鼎盛的时候。   对此,吕布还是很满意的。   另外,淮南那头鲁肃进展的也非常顺利,被袁术征辟为五官掾,算是站稳了脚跟。   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好,各部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可能南下。”吕布的手指在台案上轻松的敲打着。   “敢问温侯,还要等什么,袁术不都称帝了吗,也等到了朝廷的讨贼圣旨。”上回沛城偷袭战魏越没能参加,这回是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   吕布微微一笑,他喜欢魏越,尤其喜欢身上杀气腾腾的魏越。   论武艺,他不如张辽,论练兵不如高顺,可他身上那种拼命三郎的劲头,比谁都凶。   军营里就需要这样的人,才能在关键时刻激发士气。   初平三年,吕布带着成廉与魏续,仅几十骑冲破张燕万人大军,靠的就是这股子不要命的劲头。   “楚南,下邳入九江是绕不开盱眙的,如今盱眙屯兵三万,我军一旦出城,他们必然警觉,还是等等吧。”陈宫直接解析道。   “等什么?”魏越狐疑不解。   “等曹操的大军压境,袁术若见我们无动于衷,必会调动盱眙守军北上助战,那时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陈宫一席话,让魏越在内的武将都听明白了。   不过钦佩的目光却是投向了吕布,因为过去吕布是跟他们一样,需要靠陈宫解读战局才能做出选择。   可是现在,他沉稳从容,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   “各部回营,静待军令!”吕布挥手。   “喏!”众人接令便离开了议政厅。   心情大好的吕布准备回家换衣服,再去看看林墨。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需要林墨给他意见。   才踏入家门,就遇上了吕玲绮。   “父亲,你终于回来了。”   “你在等我?”吕布有些好奇。   “女儿有话想请教父亲……”吕玲绮低下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也不敢看吕布。   “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急着去见林墨的吕布似乎不太想教训这个时常惹自己不高兴的小棉袄。   “是关于林墨的……”   闻言,吕布终于停了下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后,走到了一旁的石台前坐下,“说吧,什么事。” 第三十章 林墨不是我女婿?   “到底何事?”一向是男孩子性格的吕玲绮今日显得有些扭捏,反倒让吕布觉得不对劲了。   “父亲,我想问……林墨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原来是这个问题,吕布沉沉点头,“重要,当然重要。”   从最初的密信离间计,让他得以稳定住了当时的乱局,到马蹄铁、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收拢世家豪强,再到眼前的天道镇压袁术,为自己描绘了霸业蓝图。   只有身为徐州中枢的他最了解不过这一桩桩的改变,为他带来了多大的助益。   想到这些,吕布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颇为骄傲的说道:“他带给我的助益太多了,最重要是,他给了我信心。   你找了个好夫婿啊,等着瞧吧,终有一天,那些拥有门阀底蕴的诸侯们会发现,中原最强大的力量,就是他们曾经最看不上的吕奉先。”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说他对我多重要?”   他竟有这般通天手段?   这是吕玲绮没料到的,这些日子调查过林墨,始终不知道他到底为自己的父亲贡献了什么。   但吕布已经不止一次的强调,让她跟林墨的事情不要拖太久了。   先前是碍于不想嫁去淮南,隐瞒也就隐瞒了。   如今袁术称帝,她知道,联姻不存在了,有些事情再不说破,只怕会坏了父亲的大事。   “其实,若是他对父亲这般重要,就算不是夫婿,也可以拉拢为谋士的。”吕玲绮试探性问道。   吕布闻言大笑,随后摆手道:“不行,他林允文只有成为我的女婿,我才能彻底的放心。”   跑过去摊牌,然后把他吓成鹌鹑,伏地叩首?   他这般聪明的人日后想跑谁防得住。   回头一个不留意跑去了曹营,徐州之主的生涯就算到头了。   再说,本来就是女婿,我干嘛要他做谋士……吕布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凝重,神情严肃道:   “你刚才的话是何意,莫不是你们……”   见吕玲绮埋头不语,像犯错的孩子,吕布收敛起严肃,语重心长道:“玲绮,我知道你从小性子要强,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天经地义的,凡事多顺着他点很难吗?   你就不能学学你小娘,温婉一点怎么了,我就不该让你习武。”   吕布有些后悔了,小棉袄有时候确实太凶悍了些,八成是与允文闹了别扭。   “我可以尝试去与他沟通,让他竭诚辅佐父亲的,至于是不是女婿……”吕玲绮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我说了不行!”   吕布带着几分怒火,厉声道:“他只能是我的女婿,不能是我的谋士!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若真是他欺负了你,我也不会惯着他!”   吕玲绮性子是强,可面对十几年戎马杀伐沉淀出来的气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免发怵。   她咽了咽口水,许久,还是鼓起了勇气开口,“父亲,今日女儿还是把事情说开了吧,其实我根本不认识林墨,从一开始女儿就没有意中人,所谓的私定终身只是不想嫁去淮南而已!   我问过张叔父,当天确实是因为误会而带你走到了林府,才有了后面的枝节。”   一口气说完后,吕布整个人都呆住了,震惊、慌乱、怀疑各种情绪席卷,呼吸也在缓缓变粗。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定是你们生了嫌隙对不对?   你若真的不认识他,他何以第一次见面就唤我岳丈?”   吕布眼神中带着希望的光芒,直直看着吕玲绮。   告诉父亲,你是骗我的,不怪你就是了。   是的,他宁愿吕玲绮是骗他的。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吕玲绮攥着拳头不敢看吕布,声音细若蚊虫,“这些日子我特意打听过,因为林墨的父亲在八年前从山贼的手中救下了温县的县丞张兴,张兴为感救命之恩,于是指了亲。   当天父亲进入林府,林墨定是将父亲误认为是温县县丞张兴了……”   温县,张兴……   所以当初他会说我久居温县,不了解徐州情况……   这一切,好像对上了。   吕布方才因为恼怒而殷红的脸变得发黑,他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揉拭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解脑子里山呼海啸般的冲击,但并没有效果。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最引以为豪、身怀经天纬地之才、通晓天工奇巧之能的女婿,竟然只是误认了这个岳父?   实际上,他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呼吸越发急促的吕布,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信仰在崩塌,一寸一寸,让人心痛如绞。   “砰!”   吕布倏然起身后,虎掌拍打在了石桌上,扬起阵阵碎屑,肉眼可见石桌围绕着他的掌心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时候的吕布与发怒的猛虎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会吃人。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下的父亲,吕玲绮被这股气势震的连连后退。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巨大的动静把屋内的一位美妇人给惊动了,她快步跑了过来,挡在了吕玲绮的面前。   她一身艳红的长裙,脸庞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不见瑕疵,丰润的嘴唇透着晶莹,如丝眉眼带着几分妖艳,吕玲绮已然是低头不见脚尖,她的身材竟能压上一头,像是熟透到在滴汁的蜜桃。   用倾国倾城四个字来形容她,丝毫不为过。   “玲绮,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小娘。”号称三国第一美女的貂蝉出现后,确实让吕布冷静了不少,却也只是别过头去不说话,她只能看向吕玲绮了。   吕玲绮眼眶红润,却依旧不服输,这对父女的性子都一样,倔的很。   最后还是貂蝉柔声细语的开导和安抚,吕玲绮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如果没有他林允文,我可能早就被曹操给收拾了,那时节,家都没了,谈什么婚嫁!”吕布的补充是在强调林墨的重要性,好让貂蝉跟着一起教训小棉袄。   没曾想,貂蝉却蹙着绣眉反问道:“若不是玲绮闹这一出,将军能有机会认识允文吗?”   聪慧如她,一语道破。   吕布当场僵住。   好像,有点道理。见吕布还听得进去,貂蝉便继续道:“你既然如此喜欢那孩子,可以试着诚意动之,让他竭诚辅佐你,也不见得一定失败。”   说完又拉着吕玲绮的柔夷,温柔道:“玲绮,我知道你从小就想找个如你父亲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婿,可听将军说来,那孩子能身居府苑拨弄风云,谈笑间化解灭顶之灾,如此逸群绝伦的少年,世间难觅,不见得比将军差。”   “比我强多了!”吕布跟着强调。   “听到没,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将军有自愧不如的人?”貂蝉充当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一面调解着父女争锋,一面帮着吕布劝导吕玲绮。   小娘循循善诱,父亲也在用另类方式服软,吕玲绮才傲娇的哼道:“我又没说他配不上我,本来就是担心坏了父亲的大事,才将实情和盘托出而已,只不过是父亲过于激动了。”   吕布与貂蝉对视一眼,听出了话里的缓和,貂蝉像个知心小姐姐柔声道:   “不若这样吧,现下那孩子也还不知道实情,便先按下这事,以后让玲绮多多与他接触,说不定这事啊,就水到渠成了。”   见吕玲绮也不反驳了,吕布才闷声道:“你给她装扮装扮,随我去见允文。”   “不必了。”   吕玲绮刚想拒绝,貂蝉却先开了口,笑着说道:“我们家玲绮艳中带飒,那是寻常女子怎么化妆也比不上的,去吧,跟着将军去。”   哦了一声后,吕玲绮便不再吱声。   闹剧结束,吕布麻溜的换上身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张精致的硬弓,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从容。   他心中已有决定,一开始确实是被林墨误认为岳丈了。   但现在,他要把这件事坐实!   臭小子,你跑不了! 第三十一章 吕布的危机   林府内。   林墨日复一日的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徐盛传授的三个动作要领已经融会贯通,不过每次挥舞起来,速度是真的慢。   哪怕他用尽全力,徐盛都能轻松的躲开。   “公子虽然刀法已窥门径,可是气力……”   “我也知道,这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啊。”林墨以刀尖杵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个时代,从武将到士卒,沙场拼命追求的就是一力降十会,无论是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还是典韦八十斤重的双戟,都彰显了他们对于力量的追求。   就算是这普通军士和山匪最常用的环首刀,也有二十多斤,这样的兵器,要运用自如,对自身气力要求是极高的。   林墨,显然没有这个天分。   林墨的下巴抵着环首刀柄,呢喃道:“雁翎刀、柳叶刀、牛尾刀这些轻盈又锋利的兵器才更适合我。”   除了这个年代的人追求极致的力量外,炼钢术不够高明也导致他们无法锻造出轻盈又可一击毙命的武器。   炼钢术得到质的飞跃是在南北朝时期,一个叫綦毋怀文的人给研究出来的灌钢法。   后面的唐刀,甚至是小日子的倭刀都是借鉴了他的灌钢法。   回头见了人妻曹,可以献给他,这可比马蹄铁、曲辕犁什么的技术含量高多了,拥有绝对的技术壁垒。   如果能让军队人人装备柳叶刀或是牛尾刀,战力肯定能得到提升的。   有的搞哇。   “允文!”   正在发散思维的林墨被一声吆喝给惊醒,便见自家岳丈带着一个英姿飒爽、身穿暗红色皮甲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怎么跟岳丈一起来了?   上回在闹市里自己撞见的女孩,林墨还有印象。   “岳丈大人。”   林墨行了个礼后,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身材高挑,肤若凝脂,紧身的皮甲也无法遮掩傲人的身材,目测至少三十六D起步。   一双眸子冷冰冰的,只需对视一眼便好似能感受到一股与这炎炎浊世背道而驰的清凉。   上次是擦肩而过,没有细细打量,这次的近距离接触,林墨还是被她惊艳到了。   “允文,玲儿以后负责教你射箭。”看到林墨眼中暴露出来的男人本性,吕布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玲绮应该能拿捏这小子。   教射箭的?   岳丈大人对我的培养还真是用心啊。   吕玲绮将手中的硬弓丢向林墨,“射一个我看看。”   “现在就射吗?”   “射吧。”吕玲绮点了点头。   林墨张望了一下,选择了门口的梁柱作为目标,然后走到正厅中间,相距不远,二十步上下。   他一手攥弓,一手搭箭拉弦,表情略显吃力。   想不到古人的弓这么难开,林墨用尽了力气勉强算是拉成满月了,这算是拼命练刀的回报。   嗖~   毕竟是一人抱的梁柱,目标大,没有意外的射中了,不过箭矢只是入木三分。   “二石都拉不满,你没力。”吕玲绮双手抱胸,略带鄙夷的看着林墨,那表情好像在说,狗子你也不行啊。   “他要都会了,让你来干嘛?”   吕布直接白了她一眼,随后拉着林墨往一旁的坐,“允文,玲儿箭术不错的,就是性子傲了些,你多包容。”   “岳丈大人,她是?”林墨有些懵。   “噢,鲁家最近招揽的好手,乱世之下,你多学点不坏事。”   吕布随口解释,然后岔开话题,“吕布已经收到了朝廷的讨贼圣旨,准备会同司空一并讨伐袁术,到时候我肯定是要随行的,你若有什么事可去鲁家找鲁文韬,他会助你解决。”   “多谢岳丈大人关心。”该说不说,这个岳父对自己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岳丈、陈登和笮融会不定时跑来,春寒料峭,总免不了煮酒,所以一旁的炉子里是一直都有温酒的。   吕布直接拿起发烫的酒壶,倒满了两杯酒后,沉声道:“今天来呢两个事,第一,玲儿以后就跟你家护院一样,会每天准时来教你练箭,你在她身上要好好学。”   林墨颔首,静待着他说第二件事。   “还有一个事,司空来信了,信中夸赞你攻陷寿春之计惊为天人,事成后准备表你为朝廷治粟下卿。”   “司空果然识货呀!”林墨大喜。   治粟下卿,也就是司农部就职,那算是荀彧的手下,不错不错,一出手就赚了个朝廷要职,未来可期啊。   “同时他还有一事要问计于你。”   “请岳丈大人示下。”林墨心情大好,只恨曹操不在现场,不然高低给他拜上一拜,来上一段笮融的说唱rap。   “吕布呢,准备调兵到下邳伺机而动了,我也会随军,司空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把吕布也给收拾了。”吕布说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神中有期待,也有紧张。   “这怎么可能呢,吕布是奉朝廷旨意前去讨贼的,司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给收拾了,会尽失天下人心的!”林墨很诧异曹操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来是心急了,想着在淮南就把徐州给平定了。   “没办法?嗯,没关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不到主意也正常。”吕布安慰道。   事实上,他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几日他一直担心一个问题,寿春方面鲁肃已经把天道镇压的计划完成的差不多了,他会第一个攻入寿春。   可是,他担心攻进寿春后,曹操会趁着自己人困马乏的机会,痛下杀手,那会可真是防不胜防。   更何况,他们之间兵力本来就存在着天壤之别。   他也问计过陈宫和陈登,二人都坚信曹操绝对不敢下手,毕竟自己是奉诏讨贼的,若是动了手,以后也别想再玩挟天子令诸侯那套了,得不偿失。   不过在没有得到林墨的坚定回答前,他终究有些不放心。   现在好了,连自家奇才女婿都说他不能动手,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林墨没有注意到吕布的雀跃,眯着眼沉思。   人曹操前脚才封了治粟下卿给自己,转头问计就没下文,多少有些打脸,得再纳个投名状才好。   在淮南对吕布下手……   林墨捻着手指,沉吟。   须臾,他瞳孔骤然一聚,倏然起身道:“有了,这不就可以对吕布下手了!”   “什……什么办法?”吕布刚刚落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他可不怀疑林墨的手段。   林墨嘴角勾勒,露出一抹狡黠,得意的看着自家岳丈,“把吕布赶上绝路。”   “什么绝路?”   “与孙坚和袁术一样的绝路!”   吕布眸子转了转,咀嚼着林墨话里的意思,须臾,他心头一怔,脱口而出道:“玉玺!你是说玉玺?” 第三十二章 来自岳父的关爱   “对,就是玉玺!”   林墨肯定的点头,目光坚毅,沉声道:“寿春城弹指可破,即时让司空想个辙遣吕布先攻入寿春,以他的贪婪必定不会放过玉玺,只要司空以吕布不臣,窃夺玉玺有称帝之心便可堂堂正正的剿灭这支疲惫之师!   又或者……”   林墨贱兮兮的补充道:“不管玉玺在不在吕布身上,都可以此为借口,直接痛下杀手,他吕布总不至于进城后第一件事先找到玉玺,然后大张旗鼓的给司空送去吧?他没那心术。”   啊对对对,我没有,你有不就行了。   吕布倒吸了口凉气,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方法也太贱了吧,用玉玺来对自己下手。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林墨说起,他确实都把玉玺这个点给忘了。   如果按照他的部署,到时候先行动手,完事后就算玉玺不在自己身上,曹操也有办法给他抢来。   好手段,好心术啊。   杀人都不见血。   “你这招,可真是够阴毒的。”   吕布咋舌,他不知道曹操到时候会不会真的用这一手,可心里清楚,对方如果真的来这一招,自己根本是无力抵抗。   当初你说有十几种办法可以玩垮我,这回是真信了。   “雕虫小技罢了。”   林墨笑的很敦厚,要说毒,曹操那边才是真的有个老毒物,我跟他没法比好吧,“如果司空大人能在淮南就把吕布收拾了,我们翁婿也就不必继续忍辱负重,当浮一大白!”   吕布幽幽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碰杯,对自己的老丈人下手你是真有手段。   “最近听说你跟笮融走的有点近,不是什么好事。”   最关键的问题已经拿到答案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答案,吕布便岔开了话题。   “岳丈大人连这都知道?”   一说到笮融,林墨便来了兴致,“这家伙是个人才啊,挺有趣的,本来还打算让岳丈大人在吕布面前为他求个情,现在看来,不必了,吕布八成回不来了。”   “世事无常。”   吕布看着杯中浊液,玩味一笑,“有些时候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到头来可能是活在别人的棋盘上。”   唔?   老岳父这是在提醒我做人要低调吗?   林墨连连颔首,恭敬道:“岳丈大人教训的是,那若是吕布能平安从淮南回来,你就帮着他说上几句好话吧。”   “我看悬。”   吕布怡然摇头,“你知道那小子当着吕布的使者说了什么吗,竟然骂吕布是边陲流民,不配与他为伍,试问天下间有哪路诸侯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人中吕布沦落为边陲流民,笮融你超勇的啊,竟然敢这样骂他,难怪在自己身上花起钱来是一点不心疼。   “岳丈大人,这事咱得动动脑子。”   林墨给吕布斟酒,笑盈盈道:“你就这么跟吕布说,方今天下欲成大事者必虚怀若谷,此时饶他一人,天下世家豪强就会说,你们看,这吕布又生猛能打,又爱才如命,笮融骂了他,他还能重用,值得投靠啊。   以后等吕布攻占了中原,各方势力还不蜂拥来投?”   “哈哈哈……”   画饼,林墨是专业的,几句话把吕布逗的开怀大笑,“你收了他多少钱,直说吧。”   “岳丈大人,你还不了解小婿吗?我视钱财如粪土!”   林墨义正言辞后,风向一转,为难道:“主要是为了我们翁婿感情不受挑拨啊。”   吕布茫然的看着他,不解其意,后者继续道:“你想啊,他为什么找我?因为他知道我是你女婿,而岳丈大人如今在吕布面前是一言九鼎,若是这事办不成别人就会说,瞧瞧,原来张大人跟这个女婿啊,没什么感情的。   这种话,您听了难受吗?”   “那我试试吧……”吕布有点懵,心里明明知道林墨在胡说八道,偏偏又觉得很有道理,见鬼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亲和力?   吕布不想深究,但自家女婿这点面子都不给,传出去确实会让人寒心的。   二人闲聊了一会功夫,吕布终于摆手示意林墨不必再斟酒,“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明日便要出发下邳,自己在彭城好好待着别乱跑。”   “放心吧岳丈大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吕布看着他,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面,他就管自己叫岳丈,那会没什么感觉。   后来随着他彰显惊人手腕,开始感觉很亲昵。   直到吕玲绮坦白,他现在再听,却觉得异常的珍贵。   “记住我的话,有不开眼的惹着你,不必好勇斗狠,去找鲁文韬,他知道该怎么帮你,不管对方是谁,用不着怵。   另外,再有什么天工奇技,不要告诉别人,等我回来。   还有还有,如果中途对此次大战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封信,把信交给鲁文韬,他会派快马给我。”   吕布可不是个啰嗦的人,今天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上了。   不远处的吕玲绮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自己的父亲对林墨的关心,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   “多谢岳丈大人爱护。”岳丈大人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被一个九尺汉子关怀体贴,林墨表示有些尬。   吕布迟疑了片刻,觉得好像没什么需要补充了,才站起身离开。   一旁的吕玲绮支应了一声要回鲁家便一并离开了。   “父亲刚才跟他聊什么了,好像很开心。”看见老父亲不再因为误认事件生气了,吕玲绮也松了口气。   “那小子啊……”   吕布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又感慨的说道:“他可能又救了我一命。”   他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吕玲绮有些诧异,后悔刚才没主动靠过去听一听他们谈什么了。   “玲绮,你说你不想嫁去淮南,这件事我终归没有勉强你,但允文,你必须用点心,我离不开他,我们吕家也离不开他。”   吕布停下脚步,深深望着吕玲绮,语重心长道:“相信为父,也相信你小娘,他是当世奇才,他的身份若是公开,我不怀疑曹操会为了得到他而举兵。   所以,跟了他,不委屈你。”   吕玲绮低着螓首不语,不过内心对这位先入为主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多了几分兴趣。   毕竟,她是真的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赞誉一个人。   当年跟随父亲以几十骑冲杀几万黑山军的魏叔也没这般青睐。   “对了,他一直以为我会带他去投曹操,这件事已经跟你说过了,所以接下来你教他练箭,若是言语上对我有什么冒犯,你不可动怒,更不可与他诡辩,若是漏了破绽,回来我唯你是问。”吕布再次强调。   “我怎么觉得您对他的关心,超过了我。”吕玲绮有些不服气。   “他是我女婿!”吕布像是在宣誓主权,傲然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女儿已经不重要了,女婿才重要呗,吕玲绮不愿跟老父亲争吵,快步离开。 第三十三章 苦县战事   豫州共辖颍川、汝南、戈阳、陈郡、谯郡、鲁郡、梁国和沛国,六郡两国九十四县。   自黄巾伊始,汝南、陈郡和谯郡就一直处于动荡之中,曹操迎天子后,实际真正做到了稳定的,也只是老巢颍川而已,其他几个郡,治理上问题不大,真遇军队,是无力反抗的。   自从曹操以天子名义发布了剿贼圣旨后,袁术的反应也非常快,当即令乔蕤、李丰领七万大军朝着谯郡一路高歌猛进。   地方军只能望风而逃,几乎就起了个通讯员的效果。   曹操这头,集结的六万大军迅速行动,双方在谯郡苦县形成了对峙。   初春的朔风就像一把剔骨的刀刮着这片萧条的大地,也刮着双方军士的心。   将士们对此漠不关心,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一战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吕布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高举除贼皇旗却跑去了下邳,想来是对广陵不死心。”曹军营寨中军帐处,披着厚厚大氅的曹操双手在火盆上方翻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吕布一介匹夫,当然只忙着自己那点事。”   一个身穿深绿色儒袍,脸颊偏瘦,带着几分阴仄气质的男子沉声道:“这样也好,破袁后,九江还是那个九江。”   程昱的说法让曹操微微颔首。   其实他们是有些担心自己与袁术大军苦战的时候,吕布杀入九江趁火打劫,要知道伪都寿春就是九江治所。   自然,这九江也是袁术地盘中最富裕的。   他们不担心吕布霸占了九江,他没那实力,可要是跑去大肆掠夺一番,也是肉疼。   现在确定了他只对广陵感兴趣,倒是件好事。   “刘备今天又一次请命做先锋冲击李丰阵营,他把沛国那点兵马都拉来了,你们怎么看吧。”曹操看着眼前的火炭,像是说一件琐事。   “刘备身经百战,其部关羽张飞更是有万夫莫敌之勇,遣为先锋,倒是能建功。”   程昱的眼角微微抽动,补充道:“就算受挫,我们也可顺势看看淮南军的成色,找一找破绽。”   整个就一炮灰呗。   在程昱身后的一人,年约四旬,儒冠下的脸庞从容自若,五寸长须已有几丝雪白。   奇策十二的荀攸才刚刚来到曹操帐下不到一年的时间,时间甚至比郭嘉还晚。   本不想在这件事上置喙,无奈迎上了曹操询问的目光后,浅浅吸了口气,摇头道:   “司空不是考虑要不要让他为先锋,只是担心用过后如何处置吧。   恕在下直言,此时杀一人尽失天下人心。”   曹操嘿嘿一笑,被猜透用心的他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看向了荀攸对面站着的郭嘉。   “刘备素有大志,迟早会为司空心患,但此时绝非杀他的时机。   用之建功则昭司空识人之明,天下有识之士动心。   无外乎是用之也需防之,不可让其脱离了掌控。   待中原稳定,再用计除之,不落口舌的办法有的是。”   郭嘉的话说到了曹操的心坎上。   穷途末路的英雄被封了皇叔,江山起逆的时候身先士卒,这种时候对他下手,以后谁还服自己啊。   至于掌控他的办法其实也简单,既然跟随了大军他就走不了,毕竟离了营,没有粮草,他手下人就得饿死。   曹操走到郭嘉面前,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一会,曹操才哑然失笑,拍了拍郭嘉的肩头,“那就让他去验一验淮南军的成色吧。”   三日后。   萧条的大地上,一支身披玄甲的队伍朝着东方推进。   接到斥候快报的李丰拔出腰间宝剑狠狠砍下帅案一角,“织席贩履之徒,带数千兵马便敢叫嚣,勇义没能完成的军令,我接了!   点兵!”   “喏!”   淮南军在旷野上立下两个营寨,形成犄角拱卫的态势。   主将乔蕤领三万人守主营,李丰领两万军守辅营,两营相距三十里。   纵是曹军人多,他刘备却只带着几千人马朝着自己的大营奔来,李丰觉得无动于衷就太羞辱了。   李丰带着副将梁纲,领两千骑兵、八千步卒朝着刘备军的方向奔去。   平原地区不是没有打伏击的地形,密林、山洼皆可伏兵。   但苦县一带没有这样的地形,索性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两军相距尚有三里地就已经能看见对方兵马形成的黑色线条,李丰闷哼道:“梁纲,你领骑兵冲杀,我提大军掠阵!”(三国时出身草莽的武将多无表字,这时候往往直呼其名)   “喏!”   十几年军旅生涯,使得这位织席贩履出身的皇叔面对千军万马也能处变不惊,他抽出腰间双股剑,目光坚定,沉声道:   “云长领骑兵冲杀,三弟与我掠阵!”   “领命!”   关羽半眯着丹凤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倒拖青龙偃月刀,领所部五百骑兵,缓缓前行。   他们的速度,慢慢变快,最后扬起一阵尘土,五百骑跟在关羽身后如是离弦箭矢。   眨眼功夫,两军已是贴近,关羽单手发力,拉动青龙偃月刀高高抬起,左手按住刀身压下,目标正是冲在最前的梁纲。   铿!   一声金鸣,火花溅出。   仅仅是一击,双手提枪对碰的梁纲,只觉得双臂肌肉如同撕裂般疼痛,低头一看,虎口已是鲜血泊泊。   不等他惊讶于卖枣之人的怪力,关羽单手攥着刀柄横劈而来。   很难想象一个力量如此逆天的人,在速度上还能快过自己的反应力。   梁纲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低头躲闪,缨盔被大刀打飞,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迎来了第三刀,无力躲闪的一刀。   第一轮对冲下来,双方骑兵各有损伤。   如果一定要说战损比,关羽所带的骑兵显然伤的更惨一些,已经过百了。   数量上的悬殊很关键,还有一个原因,这支骑兵组建以来没有实战经验,比不得淮南军。   但双方打马转身的时候,淮南军才发现,自家的副将竟然已经身首异处了,顿时陷入一阵惊慌之中。   “不要慌!我军占据绝对优势,给我杀!”反应极快的李丰冲上来大喊。   关羽不想错失良机,单刀拖马直冲,一人入两千骑兵之中,长刀如臂使指,每一次寒芒闪现,或是人头抛飞,或是铠甲碎裂,错马一合,便斩二十七人。   一人一马,出入万军丛中如闲庭信步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幕,令周遭色变。   “刘备麾下,我最喜关羽,当年虎牢关下斩杀华雄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可惜啊,却不得其归。”   远处,骑着爪黄飞电的曹操看着冲入骑兵群里如恶狼入羊群,不由感慨。   关羽的勇猛,关羽的气节,关羽对刘备的忠义……   或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愿意为他渡上一层金光吧,所以,哪怕是他那身自傲的臭毛病,曹操也觉得喜欢。   这场规模不算大的战斗,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打出了结果。   因为关羽的勇猛斩将,加上刘备和张飞配合的默契,生生是追着兵力三倍于己的淮南军打。   “刘备建功了,三千破一万,大勇。”一旁的郭嘉取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   “走吧。”   曹操调转马头,已经没兴趣观看刘关张的个人表演秀,朗声道:“不能再苦县拖太久,既然首战大捷,就得想办法快速冲破中军了。” 第三十四章 可以行动了   首战大胜,确实极大的激发了曹营的士气,尤其是刘备以三千兵马正面击溃李丰的万人大军,曹营上下不免将淮南军视作草包。   在曹营上下欢欣鼓舞的时候,刘备一个人静静地跪坐在自己的大帐内,脸色沉重。   “大哥。”   关羽和张飞走进了大帐内,直接跪坐到了刘备面前,“此战我军折损骑兵二百三十七人,步卒八百七十三人,重伤八十八。不过缴获了袁军战马八百多匹,曹操也没向我们讨要。”   这是件好事,八百多匹战马是很珍贵的。   张飞却不满的嘟囔道:“曹操按用度给了俺们军粮,也将大哥此次的斩获记在了功劳簿上,却不给俺们军士补充,从沛国带来的弟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大哥需要去跟曹操商量一下此事吗,毕竟这后头的仗还有的打,部队都打光了,以后我等如何自处啊。”关羽询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一语不发。   看的出来,他的心情颇为沉重的。   过了许久,刘备才沉声道:“二弟三弟到军营里走一走吧,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跟弟兄们待一起。”   关张对视一眼,知晓他心中有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双双离开。   二人走后,刘备的眸子湿润了几分,双拳攥的发白,哽咽呢喃:   “列祖列宗,刘备愧为高祖血脉,不能救天子出水火,竟是看着曹贼逼得天子只能以指血下密诏,求臣子勤王……”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咬着牙关,内心歇斯底里的狂吼。   陛下,您再等等,待臣取得贼子信任,重回徐州后,必图后起!   ……   “陛下,太守袁胤被孙策赶出了丹阳,如今丹阳全境尽皆在孙策掌控中!”   “陛下,前往广陵督粮的张成回报,太守吴景根本不让他进城!”   “陛下,陈兰、雷簿带着麾下将士叛逃,在灊山一带占山为王!”   “陛下,前线战报,李丰所部被曹军前锋刘备大败,乔蕤令全部休整期间,又中曹军诱敌之计,损兵过八千有余!”   啪!   “够了别再说了!”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身披黑底黄丝滚龙袍的袁术气的浑身发抖。   他不能理解,自己龙椅都没坐热,这些糟心的事情怎么一件接一件。   吴景没明确表态,但袁术清楚,自己如果不能战胜曹操,广陵朝夕间易主。   至于雷簿和陈兰,部下几千人而已,就算恼怒,到底是在承受范围内。   最可恨的还是江东那头,他放孙策过去,并不是单纯的贪图玉玺,而是有一定的考量。   因为朝廷敕封的扬州牧是刘繇,不是他袁术,他这个扬州牧是自提的,所以江东那几个郡除了丹阳袁胤是自己人,其他都有独立的意思。   让孙策过去,就是想让他与严白虎、王朗他们几个狗咬狗,最后自己从中渔利,一网成擒,没曾想变成了这个样子。   袁术疲累的侧靠在龙椅上,右手捏着眉心,乱糟糟的。   这时,舒邵站了出来,作揖道:   “陛下,外头战事固然不顺,可眼下我们的地界上也有麻烦,微臣建议先平息内乱。”   “什么内乱?”袁术不耐烦的问道。   舒邵叹了口气,惆怅摇头,“去岁庐江、安丰两地发生了多起江水改道与决堤,再加上山匪四起,如今都闹了饥荒,百姓齐聚府衙求粮,颇有民变之势,微臣恳请陛下开仓赈粮!”   闻言,袁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作为从小生活在汉末最强世家的袁术眼中,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谈不上说无视百姓死活,实在是救援的投入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百姓中,青壮年要么从军,要么入了世家豪强的做农奴,最差的就是落了草当起了山匪,剩下的大多为老弱病残,这些人,世家豪强不要,山匪都不收,自己救了顶什么用?   这种情况,不是扬州个案,在大汉一部十三州里,比比皆是。   “刁民!没粮,没粮他们不会把自家多余的铺子租出去收租吗,多余的马车牛车,可以到街上去给人拉货嘛。”   啊这……   袁术一句话让舒邵当场呆若木鸡,还想开口的时候直接被一挥手打断,“眼下城里确实有屯粮,但战端一开,耗损极大,顾不得他们了,此事不必再提!”   袁术深吸了一口气后,觉得脑子也稍稍缓了过来,便坐正了身子,中期十足道:“传旨,令纪灵率领所部三万军赶赴苦县前线驰援!”   “陛下,这……把上将军和部曲都调往了苦县,若是吕布发难,可如何是好?”一直没说话的阎象终于按耐不住了。   “吕布……”   袁术啧了一声,不悦道:“他不是在下邳意欲对广陵下手吗,怎会跑九江来。再说他才多少兵马。”   “陛下,有上将军在,吕布未敢擅动,可陛下将纪灵调走,那盱眙就是座空城了,让吕布如何不动心?”   阎象的话还是让袁术犹豫了,他扬了扬额,“那你可有计?”   “微臣建议,让大将军张勋领城中五万大军驰援,这寿春城有陛下亲自坐镇,乱不了的!”   寿春城里有五万大军,淮南精锐尽皆在此之中。   袁术不是傻子,称帝难免会生乱,他是知道的,这五万大军留着一是震慑地方豪强世家,二来他也需要震慑刘表。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想过要跟曹操决一死战,他太清楚全力一击过后,自己再想积攒兵马、钱粮、军械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曹操象征性的来打上几场,自己也能反击,有来有回折腾个一年半载双方罢兵就算了。   袁术冷静了下来,知道那都从前存在的美好憧憬而已,眼下广陵、丹阳甚至是内部都相继出事,这一仗,现在已经是不得不打,而且还必须获胜的一战。   当侥幸心理被抹去,袁术很快就有了决断。   “大将军即刻点兵三万,两日后,挥师北上,务必在苦县剪灭曹贼!”   他说着,走到张勋面前,将腰间佩剑横举,“朕同时会让苌奴领两万军从盱眙出发,与你在苦县汇合,举国兵马十二万,尽皆交付于你,望将军不负所托。”   天子剑,掌生杀,行专擅,如陛下亲临。   “臣就算肝脑涂地,也必让曹贼身死苦县!”身着仲氏皇朝官袍的张勋躬身后,双手恭敬的接过了天子剑。   退朝了。   百官从大殿鱼贯而出。   在人群中并不怎么显眼的鲁肃松了一口气。   两个月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知道,自己可以行动了。 第三十五章 天道镇压,皇朝动荡   鲁肃来到寿春还是比较受器重的。   原因无外乎有三,一,袁术需要通过重视鲁肃向天下士人传达一个讯息,来投奔我,我会重用你们;二,他带来了钱粮表了决心;三,鲁家有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即便是挂着待事掾的职位却被安排了三进院落,同时允许他从徐州带来的七百府兵只要不离开院子,允许佩刀,行护院职权。   张勋带兵离开的这天夜里,才刚刚宵禁,鲁府的后门就开始窜出了一批人。   他们身穿夜行衣,人皆负竹篓,腰间系着一个小布袋,出了后门便四散开来。   这些人显然对寿春城内夜巡将士的巡视范围、时间都极为了解,他们总能完美的绕过密集的夜巡军士。   三人一组的黑衣人来到了一处巷子,把腰间小布包里的粉末倒了出来。   这些是用硝石磨成粉混入了碳粉,遇明火即燃,但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猫着身子发出了一阵怪声。   刚刚睡下没多久的贱民赵四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嗷嗷’的叫声后爬了起来。   “当家的,怎么了?”   “好像,好像有狐狸的叫声,我起来瞅瞅。”   赵四推开木制的窗户后,只见漆黑的巷道深处,有几团淡绿色的火苗窜起。   这一幕,把赵四夫妇吓的赶忙关上窗躲进被子里去,瑟瑟发抖。   没办法,古人迷信,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必然是有妖孽降临,莫要伤及了无辜便好。   把这一切都做完后,三人小组才将背上的竹篓打开,几只白色的狐狸跑了出来,四窜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寿春城就开始风传一件事,昨天夜里闹了妖孽,很多人亲耳听到了狐狸叫声,又看到了妖火。   就算因为睡得沉没有听到狐狸叫声,他们第二天也有人真的看见了白色的狐狸。   谣言这玩意传起来是很快的,不知是有人推波助澜,又或者人们都喜欢夸大其实,这件事到了最后演变成了完整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昨天夜里,城东的千年樟树下突然出现一个洞,无数的白狐从洞里跑出来,它们在城里哀鸣,还伴随着阵阵妖火。   一向迷信的袁术对此兴致高涨,环视着金殿内的百官:“此应为上天预警,爱卿们谁可解读?”   “禀陛下,微臣以为怕是庐江、安丰等地饿殍遍野,上苍有感,特此授意陛下恩泽万民。”前些天苦劝袁术开仓赈粮的舒邵借题发挥。   袁术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从袁术称帝到百官上朝,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鲁肃终于开口了,“陛下,狐鸣篝火是为异象,逢此异象当为天地更新,正和陛下称帝开朝之举。”   “鲁爱卿此言倒是上合天意啊。”   袁术眼前一亮,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呀,旋即又疑惑道:“然则上天所授之意究竟为何呢?”   “微臣这两日也听了些风言,皆道陛下乃天命之子,故而上天降下异象。百姓们都称那些灵狐出自城东千年樟树下,如今洞口尚在。”   鲁肃挺直了腰杆,深吸口气后,中气十足道:“微臣大胆猜测,天意当在洞口,陛下何不亲临城东,面领天意呢?”   “竟有此事?”   袁术眼中异彩连连,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鲁肃说话好听,没想到自己在百姓中都有了天子口碑了,这是好事啊。   他站起身子,捋了捋自己的龙袍,“传令御林军将千年樟树围定,待朕前去查看!”   “遵旨!”   “陛下。”   趁着袁术没动身,鲁肃赶忙作揖道:“能得天意者皆圣贤明君,微臣等无不渴望一观奇景,不知可否同行?”   “请陛下恩准微臣同行!”   “臣请命与陛下同往。”   因为有了鲁肃的引导,百官们先入为主的觉得那里头肯定是对上天对袁术的恩赐。   传闻当年黄帝战胜蚩尤靠的就是九天玄女赐给他一本天书,凭借此书收复山河。   这等千年奇观谁会愿意错过?   更何况,鲁肃说的没错,非圣贤明君是不可能有天授异象的,也就是说,该抱大腿禀死忠之志了。   “好好好,既然爱卿们都有此念,朕准了!”袁术高兴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称帝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有一群持反对意见的人,其中就以阎象为代表。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收拢百官之心!   甚至是天下人心!   袁术带着百官风风火火的赶到城东千年樟树下,这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平日里是很惧怕御林军的,但猎奇心理让他们忘记了恐惧。   袁术也因为心情大好,过去让他觉得鄙夷的贱民,倒也没要求清扫出去。   毕竟圣明之君怎能欺民呢?   “这洞看起来挺深的。”袁术走到千年樟树下,蹲下身子打量着眼前的洞口。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里头会是什么呢,九天玄女赐的天书?又或者是可荡平乱世的神兵利器?   这些平日里讲究一举一动要合乎礼节的百官们都伸长了脖子,深怕漏了什么重要细节。   “动手,挖!”   袁术一声令下,御林军便挥舞锄头动了起来。   每一锹土的翻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百官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周遭,有不怕死的百姓甚至爬上了楼顶,匍匐着身子观望。   “陛下,有一方古碑!”   终于在挖了一段时间后,洞口深处露出了一截青石古碑身。   闻言,袁术激动的推开御林军,上前小心翼翼的扫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点,都给朕小心点,弄碎了定不轻饶!”   他再次退后让御林军开挖。   没多久,整块的石碑都被挖了出来,石碑上的青苔标记着它年代的久远。   上面有字,但因为被泥土覆盖根本看不出内容。   百官们看着袁术,袁术看着石碑,许久不动。   “众卿。”   袁术再次整理自己的衣冠,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天意在此,与朕一并观之。”   百官自然是露出了姨母笑,连连称是,“陛下放心,臣等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按照天意所指行事!”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缓缓的扫去上面的泥土。   古碑上的字体清晰了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袁术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呼吸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终于。   袁术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整个人也都僵住了。   急促的呼吸停止,这会,好像已经忘了需要呼吸。   原本此起彼伏的声浪消退,整个现场除了朔风呼啸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袁术上下嘴唇发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古碑上的内容,已经让他顾不得帝王的仪态了。   “仲氏朝,百日亡;袁天子,魂消散。”   十二个字。   只有十二个字。   可这十二个字,足够让仲氏皇朝的天子面如土色了。 第三十六章 箭斗术   上一息还在憧憬天降神兵奇书辅佐自己收拾破碎山河,下一息却看到一方古碑上写下覆灭谶言,原本养气功夫就不怎么好的袁术终于失控了。   他浑身抖若筛糠,嘶声怒吼:“不可能,假的,这是假的!”   袁术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像过去换来众臣附和,他们只是面面相觑,又看向仲氏皇帝,脸上不是震惊就是恐慌。   他踉踉跄跄的走上前一脚踢翻先前被视作珍宝的古碑,依旧不解恨的袁术又抽出一旁御林军的佩刀,朝着古碑狠狠地砍下,嘴里不断重复着:“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古碑被砍的四分五裂、石屑横飞,袁术却依旧不解恨,不停的挥砍,就连皇冠被甩落也不管不顾。   最后,古碑已经成为了一团碎石,他才喘着粗气转身,面目狰狞的扫视着被吓的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百官。   “你说!说这是妖言,快说!”袁术一把拽起一名年过五旬的官员,逼着他承认。   这位先前还口口声声喊着就算肝脑涂地也要依照天意行事的官员讷讷道:“妖言,是妖言……”   随着他充满杀意的目光挪向周边,那些大臣们也终于开始附和,“陛下,这石碑就是妖言,不足为信,不足为信啊……”   百官的众口一词,并没有让须发戟张的袁术冷静下来,反倒是让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看了看已成碎石的古碑,又看着被吓的瑟瑟发抖的百官,脑子里冒出无数的想法。   封锁消息?   怎么封锁呢,难道将百官灭口?   刚才还有一些百姓爬到房顶偷看,如今也跑了,难道要屠城?   可是,一旦这个消息传开了,就算满朝文武都说这是妖言也没用,天下人会信吗,前线的将士们会相信吗?   更何况,这些文武官员说是妖言,心里怎么想的都写在了脸上。   他就站在人群中,任由朔风灌顶,无动于衷,像个老人一样,沮丧了很久。   终于,他开口了,“回宫,回宫……”   袁术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   内侍想要搀扶也被他一把推开,那是作为帝王最后的尊严,不容亵渎。   跟在身后百官中的鲁肃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允文的天道镇压只是第一击几乎就要把伪帝给摧毁了,随着消息扩散开,第二击第三击会接踵而至。   伪帝完了,仲氏皇朝完了。   允文此计,堪称麒麟手腕啊。   ……   彭城,鲁家。   这里有类似校场一样的训练地,平日里府里养的兵马就是在这里集训的。   由于林府实在小了些,练箭不方便,林墨便带着照儿、徐盛和玲儿来了鲁家的训练场。   笮融也来了,不过他属于自己跟来的。   在众人的瞩目下,林墨举起了二石弓瞄准三十步外的靶子。   缓缓发力,弓弦满月。   嗖~   箭矢命中靶子,虽然没中红心,到底是挂在了靶身上。   “公子好棒,三十步命中!”照儿拍手为林墨叫好。   徐盛则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吕玲绮冷笑一声,不屑道:“看清楚点,你家公子射到隔壁靶子上去了。”   林墨也很无奈。   从前他总是听说五十步外射中靶子,总觉得应该没什么难度,真正自己上场的时候才知道这有多难。   把二石弓拉满就要耗尽力气了,还要手非常稳,才有可能不偏不倚,这怎么可能嘛。   吕布竟然能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方天画戟小枝,根本就是个妖孽!   “玲儿姑娘此言差矣,我观贤弟此箭殊不简单,乃是有意让箭矢转了弯。”笮融总是喜欢语出惊人。   玲儿可不像照儿和徐盛沉闷的性子,她冷哼一声,“我从小练箭,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会转弯的箭。”   就连林墨都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笮融脸不红心不跳,走上前煞有其事的分析道:“让箭矢转弯是有原理的,就是射手在箭矢离弦的一刹那,手腕急速地抖动,这种抖动给了箭矢一个倾斜力,从而形成了一个弧线,这就是箭斗术!”   噗~   正喝着水的徐盛被呛了一大口,连连咳嗽。   高冷的吕玲绮瞥了笮融一眼,满是鄙夷。   “笮大国相,我特么被你气笑了。”林墨有些欲哭无泪,你要是穿越去了现代,德云社肯定有一席之地的。   “还是气力问题。”   吕玲绮没搭理笮融,认真的说道:“射术与刀法不同,讲究力量的同时还需要稳,你每日要拉满二石弓保持一盏茶时间,过些日子就会稳了。”   “那可够呛,我尽量吧。”   林墨亲眼看见吕玲绮在五十步外连中三元,对于她的话,自然是相信的。   只是心里有些纳闷,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她跟前世体校那些女生又不同,没有因为长期锻炼失了女性阴柔美,只不过是走的飒女郎路线。   以后谁做了她的夫家也是幸运。   “我挺好奇的,你一个女孩怎么会做了游侠?又怎么会到了鲁家做护院?”   对于称呼这件事林墨挺尴尬的,虽然自家岳丈让他直呼玲儿,但她的身上好像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质,让男人望而却步,叫玲儿,有些叫不出口。   吕玲绮对此也不在意,她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随口道:“家里遭了变故,不得已为之。至于说来鲁家,是因为家父与他有旧。”   很朴实的道理,林墨点了点头后,试探着问道:“鲁家给你多少月俸?”   “干嘛?”   “没什么。”   林墨迟疑了一会,又认真道:“要不要考虑到我府上做护院,月俸只会比鲁家给的多。”   “这……”   吕玲绮美眉微蹙,她知道,若是吕布在这,肯定会欣然同意的,毕竟这样就可以日夜接触了。   可如果由她自己做决定,这个要求,还是有些唐突了,“我考虑考虑。”   林墨耸了耸肩,无非是看中了她的射术,想着如果去许昌,沿途多一个护卫是好事,实在不同意也不便勉强。   “贤弟,愚兄在淮南有一条盐道,昨天从寿春回来的下人告诉我那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见大家都是闲聊,笮融想着卖一个八卦新闻,好拉拢众人的注意力。   “寿春城里挖出了石碑,写着仲氏朝、百日亡,袁天子,魂消散。对吗?”林墨淡笑着问道。   这一问可把笮融吓的倒退了两步,“贤弟如何得知?这件事发生还不到十日,整个彭城应该只有我知道才对啊。”   “这件事,本就是我给献的计,算着日子,差不多也该到时候了。”林墨云淡风轻的说道。   但这句话,已经让笮融在内的四人都惊掉了下巴,就连一向高冷的吕玲绮都直勾勾的看着林墨,眼中透着不可置信。 第三十七章 林墨的大航海梦想   天道镇压这件事,真正知情的人并不多,除了吕布外,就只有陈宫、陈登、鲁肃和高顺了,就连吕玲绮都不知道,更别提是笮融。   刚才林墨说出淮南大事的时候,笮融只是惊讶于他的消息渠道比自己还出色,可听到这件事是他在背后谋划后,顿时就觉得认知被颠覆了。   从收到消息之时开始,他只觉得是袁术遭了天谴,所以做人做事啊,不能出了格。   谁曾想,这件事竟然是有人在主导,而主导之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这段日子跪舔的少年。   陈登只是告诉他,吕布非常器重自己这个女婿,有过一次献计破曹,还有几样惊世骇俗的发明,哪里会想到这种足以让一个王朝毁于一旦的事情,出自他手。   他怔怔看着林墨,内心的想法有了改变,过去的跪舔,那是不得已的保命,说句言不由衷也不过分。   但从今以后,他要真心实意的舔,可以预见,有这样的奇才辅佐,吕布不仅是可以坐稳徐州,甚至是图霸中原啊!   “贤弟,请收下愚兄的膝盖!”   笮融像变脸一样,表情丰富,“我……愚兄我……真的是,怎么也不敢相信,此等事情也可以用计,你就是借愚兄十个脑袋,也比不过贤弟的一根手指头啊。”   “至于吗你……”林墨无奈的笑着摇头。   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笮融的,这货舔人的时候,浮夸、不切实际,可偏偏一点不招人讨厌,林墨权当是听相声。   “这件事,真的是你用的计?”   淮南天降正义的事情让吕玲绮大为震惊,可内心是很高兴的。   她知道,这件事发生了,那吕布的进攻一定会变得非常顺畅,可她不敢相信,这件事竟是由眼前这个平日里嬉笑不正经的少年所部署。   “等我岳丈回来,你问他便知。”林墨似乎不愿解释,毕竟,这样的事情,靠自己去说确实挺难有信服力的。   吕玲绮没有再问,她想起了吕布先前对林墨的种种态度。   难怪父亲会说他是旷世奇才,难怪父亲会说自己需要他,吕家需要他;难怪父亲会说,他配的上我……   他竟然能身处一间二进小院内拨弄天下风云,弹指间便让一个新兴的王朝覆灭了。   吕玲绮第一次觉得,没正行的林墨竟然带给了她一丝莫名的压迫感。   “寿春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袁术是难逃一死了,只是苦了百姓要跟着遭殃。”   徐盛只觉得这事会让淮南军士气崩塌,那曹操肯定能顺利拿下九江了,到时候怕是免不了屠城。   反正,他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头,徐盛不怎么愿意提过去的事,但林墨知道他沦为护院八成是跟曹操屠城有关的。   但他的话,确实是没错。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颇有感触的林墨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看向笮融问道:“徐州临海,水陆两便,应该有船坞吧?”   笮融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怎么,贤弟想要弄几艘游船换换味吗?在徐州这一带游船还是很安全的,长江那一带不行,水匪多,最可恶的就是锦帆贼了,愚兄的货船都被劫走了几艘,真该死。”   锦帆贼甘宁?   林墨有些感慨,又一个江表十二虎臣,而且应该是十二虎臣里最凶的一个了吧。   可惜,这个时候还在当水匪。   “最大的船坞在什么地方?你认识家主吗?”林墨没有搭理锦帆贼这个茬。   “在海西。”   笮融颇为得意的笑道:“这家主嘛,不是别人,正是你的愚兄。”   啊这……   林墨颇为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你这么多商道?”   才听他说在淮南有盐道,这会又弄出了个徐州最大的船坞,牛逼啊,真是个有钱人,怪不得瞧不上吕布呢。   “混口饭吃嘛。”   笮融嘿嘿一笑,大方的摆手道:“游船比货船贵一些,不过贤弟喜欢,尽管划几艘玩去就是了。”   “是你的呀,那可好办了。”林墨露出一抹狡黠。   在徐州的这段日子里,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流民,也见过饿死在路边的百姓。   听陈登说,徐州这里算好的,豫州、青州那些地方被蛾贼祸害的更厉害,加上战火不断,饿死的现象更普遍。   这一切,说到底是归罪于世家的。   林墨没有这么大的理想把世家给铲除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未来真的被曹操奉为高郭嘉一等的军师也办不到,毕竟曹操自己也需要仰仗世家。   虽然也弄了求贤令想打破被世家垄断的局面,可惜作用不大。   到了曹丕、曹睿的手上,九品中正制落实,世家进一步做大,最后落了个三国归晋的局面。   不过他还是想做一些事情,如果可以,就让这个世界少一些被饿死的人吧。   “走吧我的好兄长,随我回林府去,有大事跟你商量呢。”林墨拉着笮融露出了姨母笑。   大航海是终极目标,这个过程,需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甚至是附加多少科技,谁也不知道。   甚至到最后可能付出了一切也只是惨淡收场。   不过,凡事总有一个开端。   那些被饿死的百姓他们可以置若罔闻,对于穿越者的林墨来说,还做不到熟视无睹。   所以,林墨希望可以尝试成为这个开端。   有些东西,是被刻进了骨子里的,不会随着眼前世界而改变。   ……   盱眙,是九江与下邳交界的地方。   一年前,刘备曾经和纪灵在这里大战过一场,还没打出胜负呢,徐州就被吕布给偷了家。   这一次再起战火,淮南方面还是纪灵为主角,而进攻者却换成了吕布。   再得到了寿春天谴事件的消息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吕布军朝着淮南快速推进,不可避免的要在九江门户重镇盱眙面对纪灵了。   “子敬来信说袁术把盱眙城里的两万大军调往了前线,那城里应该就只剩下一万人,你们说说吧,是否强攻?”   城关下,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戟的男子沉声问道。   陈登看了一眼陈宫,自从投曹事件曝光后,他的地位就低了一大档,这个时候并不敢抢在陈宫前头开口。   “天谴发生后,淮南军兵无斗志,温侯强攻也不会太难。”   陈宫打眼望着城关上因为紧张而乱了秩序的淮南军,摇头道:“不过消息传到苦县后,曹军应该也会势如破竹,现在是在比快。   在下建议温侯留下几千人马留守此地,亲率大军绕过盱眙直奔寿春,只要寿春城破,九江余县会望风归降,到时候区区盱眙,不攻自破。”   吕布看了一眼陈登,见他也点头后,便喝道:“侯成、曹性率本部三千人在大营留守,但见纪灵出城迎头痛击!”   “喏!”骑在马上的二人拱手作揖。   “其余人,随我直捣寿春!”   吕布一挥戟后,调转马头带着一干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城关走马道上,看到吕布军兵分两路的纪灵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自觉是受了袁术知遇之恩的纪灵想做点什么,出城缠着吕布,能拖多久是多久,能杀多少是多少,哪怕是死也无惧。   可是,周边这些因为天谴事件而被吓的毫无斗志的军士现在根本无力一战。   勉强拉出去,跟羊入虎口是没有区别的。   紧攥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城郭上,终究是只能无能狂怒罢了。   “但愿寿春有陛下坐镇,两万大军能齐心,否则……” 第三十八章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话啊。”坐在龙椅上的袁术有气无力的看着满朝文武,近乎哀求的询问着。   天谴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收到的奏报一个比一个糟糕。   将士出逃、百姓迁徙、败报如山……   如今龙椅上的那位皇帝,不复称帝时的意气风发,满面愁容、双目无助,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唯一能让他还有几分安全感的,就是此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传国玉玺。   “陛下!”   关键时候,还是阎象站了出来,“寿春城高五丈,固若金汤,更有两万精锐驻守,而吕布兵不足三万,根本不足为惧。   更何况,城内屯粮充足,反观吕布轻装简行,所携粮草必然不多,我军只需固守,半月内吕布只能无功而返,说到底,他不过是想趁着这次妖言事件掠夺罢了。”   简单的分析就让袁术空洞的双眼有了几分精神,他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是朕忘了,固守,传令坚守不战。”   “而今真正令人忧心的是前线,大将军连败十二阵,损兵折将,若是中军被冲破,我等万劫不复。”阎象眉宇间透着不安。   “爱卿有何计?”袁术咽了咽口水,期盼被视为镇国柱石的阎象能力挽狂澜。   “为今之计……”   阎象看了一眼袁术,沉吟须臾,最后还是无奈道:“将帝位让与袁绍,陛下自愿为其附属,请求他发兵攻打许昌,如此一来曹操首尾难顾,必将大败。”   “让位?你疯了!”   阎象的一句话,让整个金殿炸开了锅。袁术被气的颊肉颤抖,大气连连。   “陛下,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袁术一怔,再次扫视着整个金殿内的文武百官,他们一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是啊,除了让位求得袁绍发兵,自己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袁术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抚摸着怀里的玉玺,那句话,始终也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年迈一些的大臣甚至都因为站太久腿发麻而跌倒在地上了,袁术才哀声道:“准阎卿所奏……”   ……   “今夜子时一到,立刻攻城!”寿春城外的营寨中军帐处,吕布终于下令了。   从下邳一路风雨兼程来到了寿春城下,将士们是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可却在城下待了足足三天。   好不容易等来了攻城的军令,却是在子时,这让众将完全不能理解。   “温侯,寿春城里的将士毫无斗志可言,末将有信心,最多三日便可攻入城内,为何要等到入夜啊,入夜后攻城军目受阻,岂非平添伤亡?”一直嚷嚷着要打进去的魏越非常疑惑。   “那寿春城,城池被修高到了五丈,都快赶上洛阳了,强攻伤亡太大了。”吕布摆了摆手。   “子时攻城,伤亡岂非更大?”张辽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攻城,可没说登城。”   吕布揉捏着手指笑道,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看着众人面面相觑,他也只是淡然道:“入夜后公台、元龙率三千人到东城挑战做攻城声势,其余人随我去西城便是。”   “喏。”   声东击西吗?   好是好,可那般高的城池,淮南军依旧是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啊。   只是见吕布心意已决,他们也没再多说,反正都是要攻城的,不妨一试。   当天夜里,陈宫、陈登带着三千人举着火把、扛着云梯来到东城的城关下。   但他们似乎没有领悟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叫嚣着再不开城就强攻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遭了天谴事件的淮南军本就人心惶惶,又被围城三日,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现在见了这般声势,不疑有他,当即调动了军队上城关。   走马道上的淮南军慌忙搬运着檑木、滚石和箭矢,守城的桐油也被引燃。   甚至,袁术都亲自到了城关下督战打气,一切蓄势待发,就等待着站端开启。   快到子时的时候,鲁府内,七百人身着重甲、头戴铁盔,手里握着明晃晃的环首刀。   “弟兄们,苦等两个多月,今日便是与温侯约定的动手日期,随我一并杀出去,打开西门策应温侯!”站在七百人面前的高顺高举长枪呼喝一声。   当初随同鲁肃押运粮草、军械来投奔袁术的七百护院,面容冷凝,对于即将开展的一场生死厮杀毫无波澜,似乎对于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了。   “杀!”   “杀啊!”   高顺领着七百人冲出鲁府,他们在街道上迅速列阵后朝着西门快速奔走。   或许是因为城中军士都被调往东门待命,街上并不见巡夜的将士。   一直来到西门的时候,才看到了淮南军的身影。   “冲过去,打开城门!”高顺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   身后七百人,行动有序,步伐稳健,紧随其后。   “什么人?口令!”   守城校尉听到远处的动静后立刻开声,见来人众多又没口令回复,当即抽出腰间长剑,喝道:“弟兄们,是贼子,给我杀光他们!”   尽管东城吸引了足够多的淮南军,但西城这头仅仅是城门口就有一千人驻守,城关上的军士闻言也匆匆跑了下来。   两军刚刚接触,淮南军就被这支不知名的队伍打懵了。   七百护院手中二十多斤重的环首刀运用自如,刀锋精准落在淮南军的脖颈处后迅速抽离,每一刀落下都能夺走一名淮南军的性命。   淮南军偶尔的抢先发刀,却又能被他们巧妙躲避后立刻反杀。   这批被袁术视为精锐的淮南军,在七百护院的面前,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似乎是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在两军彻底陷入混战后,七百护院喊出了他们的口号,不仅可以提升士气,也能区分敌我。   “陷阵……营……”嘴里涎着鲜血的百夫长倒下前,不甘的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杀戮者,他无法想象吕布麾下最精锐,或许也是当今天下最精锐的步卒,是怎么进入到寿春城里的。   但他们都清楚,这支部队是吕布的仰仗,当年的濮阳之战里,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吕布未必能有机会逃到徐州去。   “快!开城!”   尽管淮南军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可是在碾压性实力面前,这点优势是可以被无视的,高顺带着陷阵营,片刻功夫就杀到了城门口。   伴随着‘吱呀’一声闷响,城门被打开了。   “杀进去,下寿春,灭袁术!”吕布一勒缰绳,赤兔马高高扬起前蹄,落地瞬间如离弦之箭冲出。   “杀啊!”   身后,是张辽、魏越等人率领的铁骑和两万步卒。   固若金汤的寿春,以如此荒诞的方式被洞开了城门,迎接当世最强武将的杀戮。 第三十九章 实力暴涨   “父皇!父皇!大事不好了,吕布率军从西门进城了!”袁术的女婿黄猗骑着快马远远就在吆喝,来到袁术面前飞身下马便想拉着他逃跑。   这一声吆喝直接让忙碌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们翁婿。   “你胡说什么!吕布就算攻城,也不可能这么快!”袁术一把甩开他的手阴狠的瞪着黄猗。   “父皇,该死的鲁肃,原来跟着他一并押送粮草而来的护卫全部都是吕布的人,他们打开了西门,放吕布进城了!”   黄猗急切的解释却没能让袁术醒悟,他一把攥着黄猗的衣襟,嘶声道:“西门三千将士,三千精锐啊!还挡不住几百护院,他们干什么吃的?”   “交战之时我们的人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护院,是高顺统领的陷阵营,他们各个武艺精良,以一当百,而且是突然发难,我军……不能敌!”黄猗也是被气的直拍大腿。   “你说什么……”   袁术呆住了,痴痴道:“陷阵营,怎么会是陷阵营……”   黄猗说鲁肃的府兵冲城他信的,天谴事件后有的是人生了叛变之心,更何况是刚刚投奔没多久的鲁肃。   可要说是陷阵营,袁术觉得不能接受了。   也就是说,鲁肃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所谓的投奔压根就是诈降!   也不对啊,他又如何知道寿春会有今日之难,须知今日一切都是拜那块石碑所赐。   难道说……   袁术瞳孔骤然一聚,这一刻,一切前因后果他都清楚了,那块所谓的石碑根本就是鲁肃事先埋好的,等的就是这一天!   “不可能!三姓家奴怎么可能有这种设计,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术!不可能的!”袁术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甚至想去找吕布问个清楚。   “父皇,快撤吧,吕布已经杀进城了,再晚就来不及了!”黄猗和周遭的亲信在苦劝。   已经崩溃的袁术压根听不进去,依旧在无能狂怒,无奈下,他们只能动蛮力架走了这位九五之尊。   这一夜,寿春城内厮杀声、哀嚎声、马蹄声、乞降声此起彼伏,直到天大亮,战斗才结束。   昔日还算繁华的街道上,鲜血汇聚成了溪流,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处燃起的硝烟都在宣示着昨晚那一战的残酷。   十字街口处,吕布昂首而立,随手擦拭着脸颊上的血渍,看着将士们在打扫着凄惨的街道,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慨。   真没想到,我吕布竟然能有一日杀进寿春城来……   “报!禀温侯,城内淮南军已经肃清,俘敌众多,张辽将军正在清点归纳!”   “报!禀温侯,城南粮仓丝毫未损,经盘问,存粮共计八十万石!”   “报!禀温侯,校场处缴获战马两千五百余匹!”   “报!禀温侯,高顺将军派人回报,从伪宫内搜出大量金器,不下十万,还有各异宝物,不甚繁多,一时无法计清!”   “好!”   随着四名军士分别来报,吕布拳掌相击,欣喜之情跃然而现。   战俘、战马、粮草和金钱,这些收获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吕布的预想。   凭着这些战利品,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兵马扩充至原来的一倍,甚至更多。   “哈哈,恭喜温侯啊,此番大胜,我军实力倍增了!”   聚在身边的陈宫、陈登和鲁肃都在向吕布道贺。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亢奋的事,以如此微小的代价换来一个郡加这么多的战利品,放眼历史只怕也没几个案例可比拟。   吕布笑着朝他们颔首,算是回应了他们。   随后,他深吸了口气,看向徐州的方向,目光深沉。   允文,你真的应该在这里,与我一并分享这份喜悦,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想到自家女婿后,吕布眉头一蹙,疾言道:“玉玺!”   随后,他看向鲁肃,“带我去袁术的金殿!”   “喏!”   四人策马朝着皇宫金殿而去。   才到殿门,却发现这里被陷阵营严严实实的包围了。   吕布推门而入,发现高顺已经在里头,他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上来,低声道:“温侯,末将已令陷阵营清场。”   打开锦盒,里面摆放着的赫然是碧绿色的传国玉玺。   上一次见它,还是在董卓的手上。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着玉玺,“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高顺让陷阵营清场,也就是要封锁消息,再加上吕布此时的反应,谋士三人组对视一眼,脸上映照忧虑。   “温侯,袁术就是因为它而败亡,温侯切不可重蹈覆辙!”陈宫第一个开口了。   “公台所言甚是,温侯万不可以此生了异念!”鲁肃也跟着作揖。   陈登紧随作揖,“温侯,恕在下直言,玉玺说到底只是一块石头,非在天子之手,得之是祸害!”   吕布并没有应答他们,而是拿起了玉玺翻转,看着上面刻着的‘受兹明命、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只要是个正常人,很难不心动。   可片刻后,他便将玉玺放了回去,随后转身看着三人,淡笑了一声,旋即又朗声大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怕我会用它来称帝?”   面对吕布的疑问,三人讪笑着摇头,“在下不敢。”   “你们呐,都说错了,这玉玺不是祸害,反倒是我的稳局神器。”吕布漫不尽心的说道。   刚刚才落下的石头,再一次悬了起来,三人望着吕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玉玺分明就是祸害,孙坚、袁术都为它付出了惨重代价,温侯为何还想据为己有。   却见吕布大手一挥,从容道:“伯平,派一队快马将玉玺护送到苦县曹军大营,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   “喏!”   高顺走后,吕布又看向鲁肃,“立刻着人在九江和徐州各郡张贴榜文,就说朝廷上将军、温侯吕布攻破伪都寿春,追回传国玉玺,并献于朝廷。”   一连两道军令下来,谋士三人组再度陷入了懵逼状态。   这……   温侯这是为何?   “妙啊!温侯好手笔啊!”   陈宫最先反应了过来,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温侯是社稷之臣,忠心护国,并将玉玺还给了曹操,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安心的稳坐九江郡,曹操再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对我们下手了!”   “难怪温侯刚才如此紧张要找玉玺,莫非事前就已经做了打算?”陈登也被吓的够呛,从天道镇压到归还玉玺稳固九江,这一套连环拳堪称是环环相扣,令人拍案叫绝啊。   “曹操在苦县和淮南军血战,最后却是温侯渔翁得利,他怎能不气,可一旦归还了玉玺,他就是再生气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鲁肃也是咋舌不已,不由惊叹:“温侯有婿如允文,何愁大业不成啊。”   吕布嘴角得意的上扬,扯了扯身后的西川百花大红袍,淡笑道:“我很想知道曹操收到玉玺后是什么反应。”   随后,他又收起了傲娇情绪,或许是因为身不在彭城,总是担心林墨会突然离开了。   有了这个念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沉声道:“子敬速速去办文告之事,公台、元龙协助文远迅速分配好粮草、兵马和军械,我们还要收回广陵,还有……”   吕布眯着眼,沉吟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把这一切都敲定,我还要快些赶回彭城。”   他知道,自己的担心其实不是没来由的。   这么大的事,就算不在彭城发文告,允文肯定也会知晓的,希望他还没猜出我的身份。   若是我实力能提升到与曹操分庭抗礼,或许,他也会愿意放弃投曹的念头…… 第四十章 我等皆为棋子   苦县方面,曹、袁双方的兵马激战了两月有余了。   自从仲氏大将军张勋领兵抵达前线后,合兵一处不下十二万人,一时间确实形成了胶着的对峙状态。   论将领作战能力,曹营里堪称猛将如云,说碾压淮南军也不过分,可是这种十数万人的战斗里,个人的勇猛有些微不足道。   当然,整体的优势依旧是在兵力不如淮南军的曹操方面。   直到月前发生了天谴事件后,淮南军立时就像被泄了气,从将领到军士,一个个斗志不加,甚至终日惶恐,多有逃兵。   曹操用兵抓时机的水平堪称一流,当即展开多次冲击,一鼓作气连败淮南军十七阵,死伤不下五万人。   踌躇满志的曹操,眯着眼打量眼前的沙盘,计划着要开启最后一击,将淮南军逼入死地。   “报!”   一名斥候快步冲入中军帐处,单膝跪地作揖道:“司空,快马急报,吕布率军突然出现在寿春城下,已于三日前入夜后攻入城中,袁术带着两千多残兵逃往了安丰!”   整个中军帐处如同沸油里被淋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   曹操先是一怔,随后大笑了起来,目光如隼剜着斥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寿春城防坚实堪比洛阳,还有两万多精锐把守,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攻破!”   “禀司空……”   斥候被盯的害怕,低下头老实道:“我们的人抓获了寿春败兵,盘问下得知是数月前投奔袁术的鲁肃与吕布里应外合,趁夜打开了城门接应。”   曹操如遭雷击,连退了几步,还是在程昱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脚跟。   聪明如他,一时间也觉得脑子混乱的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吕布会突然放弃广陵直扑寿春,就算鲁肃真的弃暗投明,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与吕布取的联系吧。   “司空,这件事,从头到尾,很可能是一个局。”荀攸捻着发白的山羊胡说道。   “何意?”曹操眉心拧成一团看向了他。   荀攸深吸了口气,解析道:“如果在下猜测没错,鲁肃投奔袁术本来就是吕布的授意,他入寿春做两件事,第一安排那方所谓的天谴石碑,第二就是策应吕布攻城。”   荀攸的话让曹营内众人拨云见日。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只有这种可能才可以说明为什么吕布的动作如此迅速,并且顺利的拿下寿春城。   这步棋无论是荀攸还是郭嘉都赞为妙手,遑论是曹操了。   荒唐就荒唐在,这件事是由吕布主导的,这也是他们难以相信的地方。   可即便再荒唐,这也是唯一的解释,曹操只能接受。   “吕布没这个脑子,陈宫、陈登也办不到。”   曹操拨弄着短须,缓声道:“看来沛城外那一战奉孝猜测的没错,吕布的背后,还真是隐匿了一个当世奇才啊。”   说罢,曹操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戾气,嘶声道:“我军在苦县与十数万淮南军血战,损兵折将、耗粮费钱,却是在为吕布做嫁衣!”   他喘着粗气,脸上的殷红都蔓延到了脖颈处,如一头咆哮的猛虎低沉道:“解决了张勋后,必须连带着在淮南收拾了吕布,否则假以时日,他岂非要取代袁术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这……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阵惊骇。   程昱开口劝道:“吕布可是奉诏助战,击败袁术有功,若是司空此时下手……”   “按照斥候的消息来看,袁术逃往安丰应该是非常匆忙的,很可能什么也没准备。”   程昱话没说完,郭嘉直接打断,他知道曹操明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动吕布,说出那番话明显是要他们拿出个像样的主意来,“也就是说玉玺很可能还在寿春城内,司空可以此为由,称是吕布有不臣之心,收拾完张勋后,兵围九江!”   曹操嘴角微微上扬,总算是露出了轻松的笑,“立刻遣快马赶赴东郡,令夏侯惇率本部三万人急行军赶赴寿春!”   前线大军与张勋血战这么久,已成强弩之末,就算大胜也是亟需休整,要下寿春,必须调遣生力军。   还没等传令兵喊出‘喏’接令,一名军士便跑了进来,作揖道:“司空,寨外有一队骑兵声称是吕布使者,有礼物进献给司空。”   吕布的使者?   曹操蹙着眉头,沉吟片刻后挥手,“带进来。”   不多久,一名披甲都尉手捧锦盒入帐,行过参拜礼后朗声道:“禀司空,温侯奉朝廷诏令平定篡逆,下寿春后找到了这方传国玉玺,因温侯尚在九江各县清缴淮南叛军,不得亲身北上,特令末将奉还玉玺!   温侯还让末将传话,如今已在九江各县、徐州各郡张贴榜文,天下人皆知玉玺归朝的好消息,想来皆会赞司空护国柱梁的功劳。”   这名骑都尉的话,让整个军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曹操杵在原地,面无表情,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因为激动,身子都在发颤。   吕布骑都尉的话在他看来是挑衅,是炫耀,是张牙舞爪。   他闭上眼,努力的平复着内心杀人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笑了一声,只是声音中戾气充斥着整个军帐。   他上前接过玉玺后放在了台案上,背对着骑都尉极其轻蔑的说道:“传话回去,吕布下的一手好棋啊,告诉他,很快会有人再陪他对弈一局,希望到时候他别让我失望。”   “遵司空大人令。”说罢,骑都尉便转身离去了。   中军帐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内心都五味杂陈。   就连鬼才郭嘉和谋主荀攸都忍不住暗暗赞叹。   厉害啊,从袁术造势称帝开始,此人就在为吕布谋划大局。   先以鲁肃为引入寿春,再借天道之力镇压,最后还不忘把我们的屠刀挡下。   此人心术、谋略、城府,真堪是举世无双。   在袁术造势的时候,他们也在谋划着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称帝局面,倒是有不少手段,可谁也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   兵微将寡的吕布,在他的谋划里,竟然成为了整个称帝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人心入局,我等皆为棋子……   这是恣意洒脱的郭嘉第一次内心有了推崇的人。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竟然站在了对立面,司空说的没错,迟早是要与他对弈的。   想到这,郭嘉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但见曹操一直未发一言,郭嘉将内心的憧憬收拾好,道:   “司空,如今万不可再对吕布下手,袁术败逃后淮南军已不足为虑,我军当全面反击,之后迅速收复戈阳、安丰、南阳等郡避免吕布进一步扩充地盘。   待此事了结,大军休整过后,再对徐州下手,徐州乃吕布根基之地,若失必亡。”   这个道理曹操也明白。   毕竟袁术在淮南经营多年,吕布刚刚握在手里,想得心应手,还是需要时间的。   他只是气不过这些天鏖战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竟是沦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对于曹操而言,这件事本身就比失去一座寿春城更让人羞辱。   “吕布固然可恨,但他背后之人用计确实令人叹服,此人天纵之才,恨不为我所有!”   曹操想不明白,此人经天纬地之才,怎么就跑去辅佐吕布呢?难道我不比吕布强?   越想越难受的他颇为无奈的说道:“诸君该想想后面如何与他对弈了。” 第四十一章 怀疑人生的林墨   “这是什么东西?”   彭城,林府内,已经完成了早上的拉弓满月一炷香时间,大汗淋漓的林墨趟在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休息。   他将一块描绘了地图的帛布包裹着一个球状石头后,来回打量。   一旁的吕玲绮见状很是好奇。   “这东西叫地球仪,好像差不多是这样吧,我也只是凭记忆画出来的,完全精确肯定做不到。”林墨随口解释道。   “地球仪?是何物?”   吕玲绮又学到了一个新的词汇,主动靠过去想看的仔细一些。   她似乎对于男女授受不亲没什么概念,或许是在自小跟着吕布练武,颇有豪气,不拘小节,以至于都忘记靠的这么近林墨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   挺香的。   林墨当然不排斥,解释道:“也就是我们这方天地。”   “你是说我们活在这块圆球上面?”吕玲绮诧异的后仰。   林墨指着上面一个点道:“喏,大概是这个位置,就是徐州了。”   吕玲绮轻咦了一声,又靠了过去观察,嘴里喃喃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弄出个地球仪来当然不是为了好玩。   是为了最后实现自己的大航海梦想,其实也是拯救百姓梦想。   就算有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只能保证开荒效率提升,产量其实是没有改变的。   想要杜绝百姓们再次进入无钱纳税、卖田最后变为世家豪强的附属农奴的轮回,提升产量是必须的。   林墨自问不懂什么嫁接、杂交水稻的技术,但他清楚的记得,高产的番薯、土豆就是产自南美洲。   还有改善烹饪、提升食欲的辣椒等等。   大航海的梦想其实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东西。   但是,大航海不是一句空话,他跟笮融了解过,船坞里能造出的最大船,也不过是二十丈长,根本不足以远航。   所以需要提升造船技术,可以尝试用钢铁船身,但这种技术需要实践尝试。   其次,就是地图了。   拥有了地球仪,可以在自制的经纬度上进行定位,不至于太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林墨是有认真考量过这个问题的,从地球仪上来看,想去到南美洲有两个比较符合这个时代的办法。   第一是夏季从江东出发,沿曰本暖流,再借着北太平洋暖流,确实有可能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抵达大洋彼岸。   还有一个办法是冬季白令海峡会结冰,足以一直走陆路抵达美洲,就是需要绕个大圈,因纽特人就曾经完成过这个壮举,人家还是步行呢。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方法,当中的种种困难,只有实践了才知道。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办法,这个计划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是惊人的天文数字。   说实话,就算到时候投奔了曹操,被他奉若上宾,也需要在天下大定后,才有可能愿意开启这个计划。   而且,仅仅是有可能,毕竟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世界观的冲击还俩说。   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林墨也愿意去做。   人活着,是需要目标的。   这些日子来,大概是因为看多了流民的惨状,林墨总是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如果真的食物充裕,很多的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   甚至,让中原屹立于世界之巅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   这件事很难,很漫长,遥遥无期,可能到最后也只是一场空。   但林墨已经把它视作为穿越到这方世界的大目标,为百姓活的更容易一些,也为自己不至于迷失了人生目标而浑浑度日。   作为前期的准备,他愿意自己花一些钱在上面。   那赚钱这件事便又显得刻不容缓了。   对于穿越者来说,只要背后的靠山给力,赚钱其实真的不难得。   林墨已经列举了一份清单,是准备到了许昌后慢慢开启的赚钱计划,作为盐铁被管控的时代,无论是想提纯食盐廉价出售,还是想灌钢刷新时代科技,都需要有大人物撑腰才行。   再次一点的也有很多,弄点小说话本、肥皂、水泥、玻璃什么的也能薅一薅世家豪强的羊毛。   手段多的是。   所以,对于未来的大航海梦想,林墨还是有干劲的。   这样其实挺好,不至于在未来把先知福利吃完后无所事事。   “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许昌吧。”收拾好发散的思维后,林墨看着与自己距离近到足以看清楚对方脸上细微毛孔的吕玲绮说道。   吕玲绮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便拉开了距离,目光游离,问道:“其实你有钱,不怕找不到好手护卫的。”   “不一样。”   林墨放下了地球仪后,认真的说道:“跟你待一起,挺舒服的。”   吕玲绮美眸一亮,女为悦己者容,不管林墨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容颜,这话听来总归是让人舒服的。   看着冰山美人脸上表情微微变化,林墨赶紧补充道:“就像文向一样,跟他待一起,能给我安全感。”   闻言,冰山美人的脸就黑了下来,冷声道:“再说吧。”   闲聊中,屋外笮融跑了进来,一脸神秘的说道:“贤弟,可知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中谁家姑娘了吗?”林墨揶揄道。   “那不是。”   笮融连连摇头,“州府张榜了告文,寿春被攻破了,袁术带着两千残兵逃往安丰,淮南大定。”   “这么快?”林墨来了兴致直接坐了起来。   这是件好事啊,他还以为会打上半年时间呢,毕竟曹操要先正面攻破淮南军的屏障,就算有天道镇压加持,几个月是免不了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派了奇兵偷袭,想着自己计划是让许褚提前潜伏到寿春城里,所以小股的兵马打个出其不意,也是有可能把袁术赶跑的。   “是啊,温侯的动作可真快,他在下邳待了两月有余,就是等着这一刻。曹操在苦县与淮南军鏖战,温侯却成为了最大赢家。”   说着,笮融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感慨道:“想来这一趟后,元龙和子敬都能获得不少功勋,家族又可进一步壮大了。”   闻言,林墨整个人呆住了。   他艰难的扭头看向笮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谁?温侯?温侯吕布攻破了寿春城?”   “当然是温侯了,除了温侯还能有谁呢?”   笮融耸了耸肩,表示这才是合情合理的,继续道:“朝廷大军在苦县鏖战,总不能刘备那点兵马有能耐攻破寿春吧,更何况他现在跟着司空后面呢。”   这一刻,林墨脑海充斥着巨大的疑惑、不解和迷茫。   这一计不是献给了曹操吗?   怎么是吕布?   为什么会是吕布?   当初得知天道镇压顺利实行的时候,林墨就在为离开彭城进入许昌做准备了。   毕竟自己还献计让曹操顺带把吕布给收拾了,基本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现在笮融告诉他,不仅吕布没被收拾,还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林墨一时无法接受这种颠覆,整个人都麻了。 第四十二章 出逃计划   我被坑了,让岳丈张兴给坑惨了!   林墨紧锁眉头,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从马蹄铁开始,到后面的曲辕犁、龙骨水车,张兴说是为了博取吕布的信任,我信了,还是大意了。   其实当初林墨就有些怀疑,只不过张兴说自己是曹操派来监视陈家的,他也觉得这确实附和曹操多疑的性格。   再者说,以曹操和吕布的综合实力对比,作为拥有一定底蕴的世家应该是会毫不犹豫选择曹操才对,这也是林墨没有深究的原因。   可是现在,自己为曹操布的一盘局吕布成为了最大受益者,林墨已然清醒,张兴就是死忠于吕布了。   现在外面的榜文肯定不止是在彭城张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徐州各郡都有,不就是自己给张兴提出的曹操下手的借口。   他现在反其道行之,逼着曹操罢手。   为了套自己的话还不惜说是曹操对我大为赞赏。   这无间道,玩的挺溜啊。   呵……   林墨自嘲一笑,有种玩鹰多年却被鹰啄了眼的感觉。   可是细想,好像这一切又怪不得自己。   首先,以吕布的实力和名气,实在很难有世家会对他死忠,林墨没想到这凤毛麟角的一员里就包括了温县张兴。   再者,平心而论,自家岳丈对自己也确实不错,似乎受了那次徐盛恐吓的影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感受了无尽孤独的林墨对于亲情,其实是挺渴望的。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原谅张兴,毕竟,是自己坚定要选择曹操,张兴也问过自己意见,只是自己不听罢了。   这就是翁婿二人价值观的冲击。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坐了回去。   事已至此,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逃往许昌。   就算他对自己再好,林墨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扶持吕布成为诸侯争霸中的胜利者。   曹操吃了瘪后肯定会对吕布下狠手,郭嘉、荀攸和贾诩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当世天花板的谋士?   跟他们玩,林墨觉得打造副棺材更快一些。   就算是拥有了淮南地盘的吕布,林墨依旧不认为自己能辅佐他战胜曹操,既然注定是一艘破船,还是先离开吧。   若是去了许昌得了重用,到时候保他一命也容易些。   岳丈薅了我的羊毛,但对我也是实打实的好,如果不是他,我连今日手中的一切也不存在。   林墨想起了刚刚穿越那段日子,自己被张飞当成刺客赶走,又被陈家护院想拉去做农奴的经历,内心对张兴,其实还是很感激的。   得人恩果千年记啊。   去许昌,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救那一条道走到黑的岳丈。   现在的问题是,想逃离彭城,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自家岳丈要想继续薅羊毛,能轻易放自己离开吗?   “你怎么了?”吕玲绮明知故问,林墨看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玲儿应该就是岳丈张兴派来监视自己的吧。   嗯,出征前才安排她过来,应该没错了,难怪自己挖她过来做护院一直没下文,这特么就不是钱的问题。   “公子,喝点甜汤。”照儿端着还冒热气的糖水放到了林墨面前。   照儿是鲁肃那家伙带过来的,鲁家跟岳丈张兴关系匪浅,大概率那个时候就安排人在我身边了?   看着乖巧到令人心疼的照儿,林墨也给她贴上了眼线标签。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林墨觉得看谁都像岳丈张兴的眼线。   等等!   我还是有可以信任的人!   林墨目光落在了倚靠在梁柱上抚摸着自己爱刀的徐盛。   对,文向是我自己从无数护院里挑选出来的,这一点他们肯定没法提前安排。   林墨松了一口气,此去许昌,沿途天知道有多少黄巾余孽落草为寇了,没有猛将保护,怕是半路就给宰了。   没事,吕布就算拿下了九江,还需要很长时间来稳定当地的乱局,而且他很可能会顺势把广陵也给取下。   换句话说,短时间内大军不会返程,我有足够的时间做出逃的准备。   要出逃,第一件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出城。   林墨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需要先让他们放下戒备。   “文向,笮兄送我的战马我还没怎么骑呢,我想练练骑术,带我到城外转转。”   “我去牵马,公子到门口稍待。”   徐盛说完,吕玲绮就开口了,“城外不是很太平,我陪你一起吧。”   林墨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跟文向就好,而且有些事情要做,你女儿身跟着多有不便。”   笮融当即眼前一亮,笑眯眯问道:“贤弟,是要去城南的花摆楼吗?那儿我熟啊,我带你?”   “我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正经,你要去自己去!”林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大踏步离开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吕玲绮美眸微沉,心道这件事还是要告知父亲好一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战时的书信往来通常是极其重要的消息才可以进行传递,尤其是想用快马。   但吕布出征前是一再嘱咐,关于林墨的事情,允许当做重要军报动用快马加急,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准备先回去把这消息传递出去再想办法跟上。   “公子,速度提升来后,切记攥紧缰绳身体往后仰,别向前倾。”出了城后,徐盛与林墨策马并行,同时传授一些骑马的基本技巧。   虽然顺利的出了城,可林墨显然不可能今天就走,东西还没收拾呢,那些黄金必须带上的。   再者,此去许昌大几百里不是出游,要准备的东西还是比较多。   “文向,你说,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徐盛愣住了,他晃了会神后,认真的看着林墨,笃声道:“公子从来没有把我当护院看,我心里是明白的。   只要公子有吩咐,我徐盛愿意为你拼命。”   林墨欣慰的点了点头后,郑重道:“那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保密了,我要去许昌。”   啊?   去许昌这件事,好像不需要保密吧,很多人都知道呀,徐盛有些茫然。   “但,是秘密前往,不让任何人知道,只有我和你同行。”   “发生什么事了吗?”徐盛听来很是诧异。   “这个你别问,就说行不行吧。”林墨不愿多做解释。   “自然可以。”   会意后的徐盛也不再啰嗦,只是忧虑道:“但从彭城出发前往许昌走驿道的话是必经萧关的,会有问题吗?”   如果是步行,确实可以选择翻山越岭绕过一些关隘,可是骑马是不可能的,战马只能是走大路。   山路的话,就算钉了马蹄铁也办不到,除非有一些被刻意拓宽过的栈道和小路。   但这个时代是极少有这样的路了,林墨也没时间再去找一条这样的路。   “就走萧关!”林墨沉思片刻后,做出了选择。   走萧关问题也不会太大,自己又不是通缉犯,不至于都认识。   出关需要一份手书,如果是当地人就用州府发的户籍手牌就行了,林墨如果想瞒天过海用假名字可以找一个人。   笮融!   他是下邳国相,肯定有办法可以做到。   最主要的是,林墨还记得,当时自己为他求情的时候,岳丈张兴并不想救他,也就是说,他肯定不是张兴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让他出力,很安全。 第四十三章 该摊牌了   吕布的计划是这样的,以最快的速度稳定好九江乱局,随后马不停蹄的赶赴广陵,把徐州六郡的版图拼齐了。   当然了,去的路上还要顺手把盱眙城里的纪灵给收拾了,这货是个顽固派,到现在都没有投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事实却是寿春已经被攻下半月有余,吕布根本就没法离开。   最基本的,九江治下十一个县你得走一遭吧。   这种事名义上叫做抚民,实际是要把当地世家豪强都走全了,本就出身不强的吕布这次的行动被视为是偷了朝廷的胜利果实。   那些首鼠两端的世家豪强一面骂着已经逃跑了的袁术,声称是不得已而屈身事贼,一面对吕布并不感激,扬言心向朝廷。   这个局面跟当初的徐州是一样的,他需要拿出点诚意走动走动。   再者,拿下了九江后,田亩、税赋、百姓归册都不能按照仲氏王朝的政策,需要与徐州同轨,这也需要时间。   因为近期安丰和戈阳都闹了水患,百姓饿的没了活路,就有不少人涌入了九江这头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吕布没忘记林墨出征前对他说的话,开始着手把这部分人迁往三郡之地。   迁民又不是一刀切看你户籍不对就赶去三郡了事,这些都是饿的走不动道了的人,你得开仓吧?   最后再把他们集中起来,派一支部队送回三郡去。   盱眙那头,因为纪灵死磕不降,吕布是想强攻的,不过陈宫等人给出的建议就是围城。   围城后考验的不仅仅是盱眙的屯粮问题,还有长期被关闭在城里,兵戈在外,形成的高压态势下,城里人心浮动的问题。   总的来说,眼下的情况围城是上上之策。   这些破事都没解决,陈登又跑来告诉吕布,庐江太守刘勋的手上还有两万人马。   而刘勋本就是袁术的旧部,此时袁术去安丰,再加上盱眙的纪灵,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妥当,九江面临的问题就是来自北面曹操、西南两面的袁术,成为了夹缝中求存的困境。   “温侯,此时取庐江的意义远比取广陵更大。”   陈登再一次强调,想要说服吕布,“只要庐江到手,我们便可背靠长江,解除了腹背受敌的危机。”   “在下附议。”鲁肃也跟着强调。   吕布长叹了一声,拇指和中指捏着眉心惆怅,“真没想到,随着地盘的扩张,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随后,他习惯性的摆手道:“我想先回一趟彭城,此事可以等我回来再说。”   “温侯,九江这里公务堆积如山,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做决定的。”   陈宫站出来劝道,“温侯若实在担心允文会察觉有异而逃离,大可派人传信先看管他,等事情处理好了温侯亲自回去解释罢。”   取下寿春后,陈宫就已经知道了林墨的存在,这些天零零散散的旁敲侧击后,完全明白了他就是吕布背后的高人,所以现在吕布急着回去的心情他能理解。   问题是,吕布作为人主,很多事情必须是亲自出面解决的,刚刚到手的九江还处于很严重的动荡之中,如果处理不当,不仅不是地盘扩张,反而是多了个狼烟不止的后院。   吕布也第一次觉得分身乏术,九江公务多到他没时间喝酒,当地的世家豪强该见得见,该示好要示好,一个都不能漏了。   庐江、盱眙和广陵又等着他挥兵提戟。   他甚至有些怀念在徐州的日子,哪有这么多烦恼啊。   事实上忙得没时间睡觉的又不是他吕布一人,陈宫、陈登和鲁肃也在效仿现代的5+2、白加黑工作模式。   张辽、高顺要对寿春降卒进行筛选、重新编排,该分入其他营的分人,该选新的将官的也要进行。   就连臧霸、曹性、孙观他们都被派遣出去对周遭一些山贼进行清理。   所以,这个时候离开,确实有些不合适,下面的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想到这里,吕布只能无奈的继续听着三人小组对他进行嘴遁输出。   “那就先说说庐江吧,一郡之地,又有两万生力军驻守,强攻吗?”吕布耐着性子重新坐直了身子问道。   除了围城盱眙的军队外,吕布在寿春一战中也折损了近两千人,虽然收缴了八千多淮南军,但如今整兵工作还未完成,也不宜直接参战。   更何况,就算真的能够拉上战场,自己也不存在兵力上的碾压优势,这可是攻城,不是原野厮杀。   “在下觉得温侯可亲笔书信一封给刘勋,晓以利害,如今温侯新取寿春,声威正盛,反观刘勋必为惊弓之鸟,此信也可攻心。”陈宫此计让陈登、鲁肃都附议。   庐江当然要取,却实在不宜强攻。   “那就试一试吧。”   吕布提笔蘸墨,写了一半头也不抬问道:“若是他执意不降,该如何?”   三人对视一眼后,还是陈宫先开口,“对周边县城,围而不攻,再攻而不下,刘勋不来救,则其他县城都会纷纷献降,剩皖城一隅则回天乏力。”   吕布微微颔首。   确实,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如果他在城里死磕不降,最后会变成第二个纪灵,这倒是吕布乐于见到的。   一封信写罢,吕布便想拿过陈宫呈上来的公文批阅,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温侯,彭城急报!”   厅内四人目光唰唰朝着斥候看去,急报必是出了大事,曹操吗?没理由啊。又或者是袁绍?   吕布甚至没问是什么事,倏然起身快步走上前拿过竹简打开。   随着内容被解读,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温侯?”三人不安的问了一声。   吕布叹了口气,摆手道:“没事,允文那小子可能要跑。”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随后鲁肃说道:“可按公台所言,派人看管,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九江、庐江的事解决了。”   吕布缓步走回主位坐下,脸上映现些许愁容。   考虑了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必须回去一趟!”   “温侯……”   陈宫话没说完,吕布直接压了压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允文这小子鬼主意太多了,他若真想走,寻常人未必看的住他,总不好把他丢大牢里去吧。”   吕布捏了捏手腕上的衣袂,苦笑道:“他不知道我身份,有这种念头不怪他,这件事也确实是时候该跟他说清楚了。   我要回彭城,亲自问那小子。”   “温侯准备带多少人回去?”见他心意已决,陈宫只能转口。   “我一人回去就行,赤兔马日行千里,带人的话,速度太慢了。”   “这如何使得,八百多里啊,万一途中遭遇了曹军或是淮南军余寇,没点人在身边怎么行?”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陈宫表示很难理解。   吕布朗声大笑,直接略过陈宫走向厅外,“凭我手中方天画戟、胯下千里赤兔,这世上怕没人能拦得住吧。”   好像,也有道理呢。   吕布走后,三人对视一眼,对于这个丢下一大堆军务给他们的温侯很头疼。   “你二人都认识他,你们以为温侯会对他动蛮吗?”   陈登摇了摇头,“若要动蛮,温侯也没必要亲身回去。”   鲁肃双手掬在儒袍前,颔首道:“其实温侯说的对,允文太聪明了,要跑的话,肯定有手段,所以温侯此去,必须让他真心实意留下来,否则,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迟早都是会走的。”   陈宫感慨着摇头,“按子敬这么说,那允文的回答若是不能让温侯满意,很可能会……”   “不会!我相信温侯不会那样对他。”鲁肃很坚定的打断了他的话。   “那便,拭目以待吧,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旷世奇才。”陈宫说完,无奈的抱着那沓公文离开了。 第四十四章 曹操的战略目光   苦县的淮南军本来有十二万余众,粮草补给充足,辎重取之不尽,要说干翻曹操不好论,但张勋底气是很足的。   结果出了天谴事件,一连折了十七阵,兵马损失接近一半了。   祸不单行,寿春被偷家,袁术败逃到安丰的情报再传到前线,原本岌岌可危的军心轰然倒塌,逃兵每天都是按屯来计算。   然后曹操发动了全面总攻,当真如滚滚雷霆击朽木腐叶一般轻松,张勋带着残军也逃往了安丰去跟袁术会合。   这一战下来,曹操也俘虏了两万余淮南军,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照理说,也算大丰收了,至少把这次出征的损耗给补了七八成回来,但曹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九江便有股无名火。   或许是因为这股无名火,又或许是因为曹操多疑病又犯了,对于原本决定的追击袁术,尽快吞并安丰、戈阳和南阳三郡的计划有些举棋不定了。   “司空是想将计就计,留下袁术,让他与吕布在淮南一带形成僵持,方便日后取徐州之时分散吕布兵力吧。”   曹操昂首站在山岗处,身后是双手怀抱倚天剑的王越和手里提着红色酒葫芦的郭嘉。   “瞒不过你。”   曹操长叹一声,“眼下袁术已经是穷途末路,我若长途追击,担心他鱼死网破,最后就算获胜损伤也不小。   袁术自视甚高又气量狭小,断然会把此次大败归罪吕布,休整过后,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必对吕布下手。”   不得不说,曹操的战略眼光是非常长远的,这一点,郭嘉是心存钦佩的。   眼下袁术与吕布必然势成水火,留着袁术不杀,二人间大战在所难免,到时候再出手,极有可能将二人一网成擒的。   “你怎么看?”见郭嘉许久不说话,曹操忍不住问道。   “或可一试。”   沉吟片刻后,郭嘉将酒葫芦系回腰里,沉声道:“但南阳还是拿回来的,那里是荆襄门户,又是隔绝关中来犯的咽喉,必须握在司空手里。”   “这一点是自然。”   曹操打眼远眺着淮南方向,对于这次的无功而返耿耿于怀,“大好山河啊。”   过了好一会,曹操才开口道:“传令班师吧,另派快马奏禀天子,奋威将军吕布灭袁有功,特表为左将军。”   “喏。”不远处的执笔掾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了。   吕布爵位是温侯,但官职是奋威将军,只是个杂牌将军而已,如今一口气提到了左将军,堪称连升三级。   在四方将军里,左将军的地位仅次于前将军,排第二,接金印紫绶,位次上卿。   当然,曹操这么做,不过是希望让袁术彻底的迁怒于吕布而已。   曹军大营里,军士们都在忙碌的收拾行囊,作为粮草先行军在骑兵的保护下已经先行一步了。   刘备一个人跪坐在营帐内,目光失神,丝毫没有因为结束战事班师的心情。   其实就目前的态势来看还算是在刘备的预想路线。   他希望借着这次伐袁立下些功劳,取得曹操信任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带兵摆脱他的控制。   通过这次大战,可以说曹操对他的信任度确实上来了,代价就是他从沛国带来的一万兵马打的只剩下四千多人。   牺牲固然有,但值得,所以刘备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因为距离自己的扶汉大业跨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是得知了吕布破寿春、取九江实力大涨的消息后,他发现自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他一再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吕布终归是杀过国贼董卓的,是汉臣,曹操是汉贼,此消彼长,对于拯救汉室,是好苗头。   事实上,在沛国的时候他记恨吕布夺他徐州却仍旧愿意与之联手,看重的也是这一点,这人虽然反复无常,好歹不至于滥杀无辜,可以引为盟友对抗曹操。   所以刘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压抑。   也就是这个时代而已,刘备要是穿越到了两千年的世界,他就会知道这是一种普遍心态。   我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朋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啊。   更何况,刘备从内心深处,其实跟关羽张飞一样,瞧不上吕布的,现在人家不仅拥有了徐州,还把手伸到了淮南。   蓝瘦啊。   “大哥,你说曹操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袁术,反而在大胜之后选择班师。”跪坐在刘备对面的关羽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件事。   “曹操用兵经常出人意表,许是担心大军连战数月,其势已成强弩之末,想先行休整吧。”这是刘备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了。   “伪帝未除,何以言班师。”关羽捋着自己的二尺长须感叹。   张飞冷哼了一声,“那厮就没想杀贼,看三姓家奴把九江占了,袁术的钱粮都落了空,便觉没了念想。”   “三弟!”刘备立刻剜了他一眼提醒,张飞只好作罢,苦闷的喝着酒。   “那,大哥我们是回沛国还是跟曹操一起回许昌?”在这个地方,说话都要注意,关羽和张飞一样不喜欢这里,这么问,自然是想回沛国的。   其实这一次刘备功劳不小,除了首战大败李丰外,十七连胜里,刘备共参与了其中十二战,算得上是模范标兵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开了口,曹操多半会愿意放他回去,毕竟前线还需要有人为他挡吕布的锋芒。   可一想到自己劳碌了半年,结果什么都没得到还折了五千多兵马,怎么算都划不来。   最要紧的是,重回沛国自己将又一次陷入夹缝求存的处境,如此何日可中兴汉室。   “回许昌,等候时机。”许久,刘备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大哥,俺们何必跟着曹操屁股后面受气呢。”   “我自有所谋,三弟权且多些耐心。”   见刘备心意已决,关羽也开口安慰道:“大哥忍辱负重,我们兄弟当为大哥分忧,莫要再烦扰大哥了。”   “去呗,俺也没说不去。”张飞耸了耸肩。   刘备的谋略城府不如曹操,统帅御兵不如吕布,但心性的坚韧,只怕两人绑一起都未必能比的上他。   收拾后凌乱的心绪后,刘备站了起来,带着关羽张飞去了军营,帮着将士们一并收拾行囊。   这种时候,除了拉近与将士们的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了。 第四十五章 林允文、吕奉先   跟林墨猜测的一样,笮融确实不是张兴的人,关于假户籍的问题,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过笮融是下邳国相,在彭城这里,吕布没有接纳他之前可没人会买他的单,于是派了下人回下邳办这件事。   速度还算麻利,一来一回只用了六天时间。   这几天时间里林墨也不闲着,为了打消吕玲绮的疑虑,每天跟往常一样练习开弓、刀法,只不过多了一些时间出城练习骑术。   一开始吕玲绮确实挺谨慎的,次数多了后也就习以为常了。   同时也在处理手头上的黄金。   这些马蹄金很重,一金大约是后世的半斤,林墨这些日子从岳丈张兴和笮融身上得金一千八,也就是九百斤,带在身上自然不现实的。   后来还是找了笮融,把这些马蹄金封箱后当成货物,让他的商队拉往陈留,准备在那里接手。   没办法,这些马蹄金太重要了,去到许昌后没有人脉的林墨只能靠这些来打通关系,或许能换来一张拜帖。   要是没有拜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曹营,只会上演最初张飞和陈府护院那一幕。   这一日清晨,练习完开弓和刀法后,林墨像往常一样让徐盛准备战马。   要走了,林墨有些难舍的看着这座便宜老爹留给他的唯一财产,二进别苑。   目光掠过吕玲绮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玲儿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除了射技了得,人长的也好看,加上人间凶器的身材,林墨愿意给出95分。   可惜了,非我辈中人啊,这么好的段子要是带去许昌,给些日子或许能拿下的。   随后他走到了里屋,看着正在收拾的照儿有些为难。   怎么看这么乖巧的人都不像是鲁肃那家伙安插的眼线,可这种逃难的大事林墨不敢赌,一点险都不能冒。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切割好的金块,交到了照儿手上,“照儿,这是两金,十个月的月俸,你拿着吧。”   “公子这是为何?你要赶奴婢走吗?”照儿惶恐的看着林墨不敢接。   “没有。”   林墨深吸了口气,安慰道:“看你平日里做事挺合我心意的,多出的算是奖励吧。”   见照儿依旧不敢接他才说道:“文向也有的,他的我已经给了。”   闻言,照儿才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多谢公子,多出的钱还是当家用吧。”   “随你吧。”   林墨看了一眼屋外,确认吕玲绮听不到才低声道:“中午我若没回来你就打开我卧榻上的盒子,上面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照儿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美眸中闪烁着惊恐,带着几分哽咽问道:“公子要走吗?难道你不带照儿一起?”   毕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说没感情是假的,看着照儿楚楚可怜的模样,林墨有些许不忍,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瞎说什么。”   林墨笑着摆了摆手,“我要去一趟鲁府,兴许中午不回来而已。”   习惯了自家公子说什么都老实去做的照儿尽管心里异常不安,却也只能糯糯点头。   林墨转身走了,经过吕玲绮身旁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笑道:“出城练马了。”   背靠梁柱的吕玲绮颔动螓首,“早点回来。”   嗯了一声后,林墨再无言语,快步离开了林府。   与徐盛顺利的出了彭城,几度确认身后没有人跟来后,二人策马扬鞭、飞奔而去。   这几天来,林墨的马术练的也不错,至少懂得如何让战马狂奔时保持平衡,再加上这些战马都钉了马蹄铁,稳定性大大提升,骑着问题不大。   从彭城到萧关将近九十里路,由于林墨骑术问题,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走了足足三个时辰。   “难怪别人说人不累马也累了,跑了几十里路这马好像有些撑不住啊。”来到萧关的时候,林墨的战马就喘着粗气,有些跑不起来了。   “这算好的了,寻常的马匹要是这样跑,只怕已经口吐白沫、倒地暴毙了。”徐盛拍了拍自己坐骑的脖子,选择下马牵着走。   尽管林墨心里很焦急,可后面的路还得靠战马代步,只能选择在萧关稍作歇息。   等到下午时,喂过精饲料后,战马也恢复了不少,二人牵着马匹来到关口,把笮融给的户籍手牌递给了守关将士。   简单的例行询问后便放行了。   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啊,走出关口后,林墨回头看着上方镌刻着‘萧关’二字的城墙有些恍惚。   “再见了照儿,再见了子敬兄,再见了玲儿,再见了我那不当人子的岳丈。”   “公子快走吧,天黑前我们还要赶到鹿城才有驿馆。”   徐盛催促了一声后,林墨颔首上马。   还没来得及策马,身后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呼唤,“林允文!”   林墨心头一震,好熟悉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身看去,眼前一幕,让他彻底慌了神,双眸扩展,嘴巴张大到足以放入一个鸡蛋。   萧关内,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对方的速度奇快,堪称如箭矢一般眨眼便冲了过来。   随着对方的逼近,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剧到了极点。   来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胯下宝马通体发红,而且比寻常战马要大上一个号。   偏偏那张脸,是林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岳……岳……”林墨只觉喉咙堵了一股气,怎么也叫不出口。   他又不是傻子,对方的装束,武器,还有那份睥睨天下的霸道威压,都在诉说着来人身份,普天之下,除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谁有这份气魄啊。   对方歪着头看着自己,还没开口,身后的守关将士便蜂拥跑来,在他的马后单膝跪下,作揖道:“拜见温侯!”   是他……   没错,他就是温侯吕布……   林墨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如果不是徐盛帮他稳住身形,只怕要从马上跌落。   我特么的岳丈大人是温侯吕奉先!   这一刻,林墨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世上没有比穿越更狗血的事情了,如果有,那一定是误认吕布为岳父。   并且,实实在在的让林墨遇上了!   吕布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身后的守军便起身重新回到了萧关的城门口。   徐盛也麻了,前一息他还想说让林墨先走,自己来挡住他的岳父。   芜湖,结果来人是天下第一的吕奉先。   难怪那次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内心没来由的动荡,这种气势,那是手底下不知多少亡魂沉淀出来的啊。   这一刻,万籁俱寂,林墨与吕布就这么对视着,好似久别重逢,又似充满怨愤。   林墨第一次体会什么叫慌得一批,双腿好像不自觉的打颤,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威压吗?   最要命的是,我特么现在是去许昌投奔曹操,投奔曹操的投名状就是对付吕布,这些对方全部都知道……   再加上之前当着他的面把吕布骂的这么狠,林墨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很近,近到他都能感受到方天画戟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林墨咽了咽口水后,艰难的下了马,双手作揖,躬身道:“在下林墨,拜见温侯。” 第四十六章 吕布的故事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掠过。   吕布打了个哈欠,两天内不眠不休疾驰了九百里路来到萧关,就算是他的身体,也会感到疲乏。   对于林墨称呼上的变化,吕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甩了甩缰绳,赤兔马缓步向前。   经过林墨身边的时候,吕布目视前方沉声道:“上马,跟我来。”   吕布的话就像后世小说中儒家的言出法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林墨老老实实的重新上马,并且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里地,二里地,三里地……   走了许久,吕布不徐不疾,也不说话。   这种压抑的感觉让林墨觉得很难受,他壮着胆子唤了一声:“温侯,我们这是去哪?”   前方的吕布依旧默然而行。   无奈,林墨只能跟着。   “你走吧文向,去吴郡吧,接下来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又走了三四里地,吕布依旧不言,林墨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重活一世的他对于生命格外敬畏,可有些注定的事情,总归要坦然接受。   难道,跪在地上求他放过自己会死的好看一些吗?   但徐盛的末路不应该在这里。   “公子,盛听笮融说起过一句你的诗歌,其中一句很喜欢,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徐盛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真就是上路,我也愿陪公子一起。”   这家伙是个重情义的人,林墨劝了几声,他依旧无动于衷,索性也不吱声了。   大概走了有十里地,吕布终于跃身下了马。   “你在这等着。”   吕布瞥了一眼徐盛后看向林墨,“允文跟我来。”   说完,他便走进了驿道旁的林子里。   林墨扬了扬额,示意徐盛等着,便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时间后,眼前豁然开朗,在一处山岗上看去,一群百姓正在春耕开荒。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看到不少百姓的脸上都带着笑,颇有欣欣向荣的味道。   “这里距离萧关大概十里地,换作一年前他们是不可能跑这么远来开荒的,因为租牛远离外城需要支付担保金,费用太高百姓根本交不起,再加上这里远离萧关,容易在秋收时候被山贼给抢了先。”   吕布就像是个导游介绍着这里的情况,指着其中一块地说道:“那副龙骨水车就足以灌溉这周边几十亩地了,州府出的钱,百姓们只需要付租牛和曲辕犁的钱就够了。   而且我让宣高把这周围的山贼都给驱赶了,平日里也会有军士到这一带巡逻,安全没有问题。”   跟我说这些干嘛?   林墨一脸懵逼的时候,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他们都应该感谢你,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以为温侯会杀我……”林墨心虚的试探着吕布。   可他似乎没听到,只是感慨了一句:“要是你早生个几十年,可能我也不会从九原走到徐州了。”   一阵风吹来,舒缓着林墨紧张的心情,他没明白吕布感慨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坐。”   吕布指了指一旁的石块,当做凳子坐了上去后,从怀里拿出了两个酒囊,把其中一个丢向了林墨。   曾经的翁婿对视一眼后,揭开了酒塞,大口大口的畅饮。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林墨越发的弄不明白吕布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静静的看着这位横亘在天下武将面前不可逾越的巅峰,发现他眸子里的坚毅似乎在一寸寸土崩瓦解。   二十五年前,一处小村庄内,一对普通的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在自家的田地里耕种。   最小的孩子才一岁,老二有五岁了,他带着妹妹坐在田埂上,老大有十一岁,已经可以帮着爹娘一起开荒。   不帮忙也不行,二牛抬杠的耕种方式注定了需要三个人。   好在老大虽然年少,但有一身超出这个年纪应有的怪力,不仅可以帮忙,还大大的减轻了爹娘的压力。   穷是穷了点,老三和老二身上的衣服都有几处破的无法缝补的漏洞也没舍得丢了,一家人到底还是能苦中作乐。   只要今年天公作美,到了秋收的时候,缴纳了赋税,还是够钱给孩儿们置些布匹做新衣的,孩子娘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直到有一天……   “老吕头,郡里调整了税赋征收,这个月起,要多增人头税、安置税,今秋你们家共需缴纳两贯钱和三百斤粟。”   税吏的话让老吕头夫妇像塌了天一样惊慌,“军爷,怎么一下升这么多,租牛、起丁税、田亩税已经去了收成的一多半,再加下去,我们还怎么活啊。”   税吏咧着嘴嗤笑,“我给你条活路吧,城东黄家准备在外城新建府苑,恰好就在你们家地那附近,你把地卖给黄家,这钱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使不得啊军爷。”   老吕头像拜神一样躬身,哀求着:“把地卖了,我的娃儿可怎么活啊。”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到时候交不上来,后果自负!”丢下一句狠话后,税吏就离开了,只留下老吕头夫妇抱头痛哭。   可是,眼泪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嗷嗷待哺的孩子除了惊恐的看着他们外,什么也做不了。   夫妇二人为孩子做好饭后苦闷的坐在一起商量。   一番讨论下来还是觉得地是不能卖的,卖了以后肯定难逃做农奴的路子。   “辛苦一些,晚上我出去打猎,孩他娘你多织些布,要是运气好,也能熬的下去。”   “好,我明儿就去找张大娘。”   接下来的日子里,夫妇二人就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间,拼尽了所有力气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一切,都让十一岁的少年看在眼里。   为了分担爹娘的压力,他也会凭借着一身的怪力去给人做短工。   零零散散的加一起,看似好像还真能挨得下去。   当然,这是指如果那一年能够顺利秋收的话……   眼看就要收成了,老吕头家的地被野豕给祸害了,成片倒下的粟禾终于让这个苦苦支撑的家崩溃了。   前来收税的税吏拿不到钱粮直接一拳头把老吕头撂倒了,拳脚相加之下,这个苦命的老农没能挺过来。   孩他娘歇斯底里的痛哭过后,选择为孩子做了最后一顿饭,然后便上吊跟着老吕头去了。   做短工回来的少年永远也忘不了他拿着二十枚五铢钱兴高采烈的回家后看到的这一幕。   他才十一岁,却坚强的没有流一滴眼泪,脑子里两个声音在争吵,他的内心在呐喊,报仇!可是爹妈从小就告诉他,不能招惹官府和世家豪强,咱们百姓惹不起他们。   最后,看着趴在爹妈冰冷身体上哇哇大哭的弟弟妹妹,终于压下了这份冲动。   他拿着家里所剩不多的积蓄安葬了爹娘后,背负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   头两个月还好,可是,秋收过后,世家豪强都不需要短工了,少年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只能抄起父亲留下的弓箭上山打猎维持生计。   那一年的冬天,雪下的特别大,根本找不到猎物的少年无助的跪在山脚下大声痛哭。   父母的死也没能击穿少年,却被生活压的直不起腰,想着还在家饿着肚子的弟弟妹妹,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   他两手空空的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却起了大火,周边百姓都在救火,少年抽泣着加入救火的队伍。   等大火熄灭后,看着被烧成焦炭的弟弟和妹妹,他终于崩溃了,歇斯底里的怒吼,质问上苍为何如此不公。   “孩啊,把地卖了吧,这块地已经害的你们家死了四个人了,你不能再出事了,否则老吕头就绝户了呀。”一个善良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第四十七章 虓虎低头   “这件事,是黄家人做的。”   吕布的故事,让林墨产生了共情,可无法感同身受少年遭遇了多大的悲怆。   他一直都知道从汉朝开始,尤其是刘秀之后,世家崛起的高度达到了空前,权力的触手伸到了甚至比皇权还高的位置。   在一个郡县里,县令的话甚至都不一定能比世家豪强的管用。   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把一切都当做了理所当然,怎么可能允许区区一个贱民阻拦住自己想做的事呢?   呵……   人命如草芥,只不过是史书上的五个字而已,当你真正面对它的时候,才知道这五个字的力量有多大。   尤其对于林墨这样的穿越者。   他灌了一大口酒后,目视着前方,看着那些辛勤劳作的农夫,轻声道:“后来那少年怎么样了?”   “当天夜里,他在天亮前翻身进了黄府,怀揣着一柄短刀,把黄府上下满门五十七口人都给杀了。”吕布抬头看着天,可能是不想让猛虎展露出过于脆弱的一面吧。   十一岁的少年,竟然能怀揣一柄短刀,一夜间杀死五十七口人,匪夷所思。   林墨有些唏嘘,有些惆怅,雪崩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少年的弟弟妹妹不无辜吗?   他才十一岁,不无辜吗?   老吕头夫妇只是想留着自己的地,不无辜吗?   后世,原生家庭的问题能把一个人逼向极端做出令人咋舌的事情。   更何况是遭遇了这一系列变故的少年。   事实上,林墨清楚,故事里的悲剧在这个时代不是个例。   汉末人口统计说是只剩下六百万人口,这里头当然有很大一部分被世家豪强拉去做了农奴,可死在这个时代的悲剧里的百姓,也是不胜枚举的。   吕布将酒囊高高举起,浑浊的酒液落入口中后长长舒了口气,嘴角勾勒一抹戏谑:“你如此聪明,我想问你,你说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骂我三姓家奴?”   林墨望了吕布一眼,眼神复杂,想起刚才那个故事,低沉道:“或许是因为那个少年经历了人世间最黑暗的时光,早就恨透了那些权贵吧。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少年经历了什么。”   闻言,吕布大笑了起来,笑声似乎要穿透整个苍穹,林中鸟兽都为此惊走。   “你说错了!”   吕布转头看向林墨,略带几分不屑,“因为这些人都是下贱骨头,喜欢在无权无势的人身上挑毛病,喜欢在权势滔天的人身上找优点。   曹操杀了三郡之地几十万百姓啊,刘备这般仁义,怎么不去与他拼命?天下士人为何还要去投奔于他?   要论身上的肮脏谁又比谁干净?头上顶了朝廷栋梁的衔号,喊几句张嘴就来的废话就可以站在礼尊之上指责他人,我吕布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群人了!”   这话乍一听挺霸气,细细咀嚼又觉得很无奈,翻译过来就是:那天的阳光很刺眼,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指指点点。   林墨第一次被吕布驳斥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脑子有点乱,你不能说他做的事情是对的,似乎他也承认那些污点,但人性的丑陋,吕布却是看得很透彻。   “我脏?”   吕布哑然失笑,“对,我是抢了刘备的徐州,又待如何?他老祖宗高祖帝为了能在霸王面前保命做的那些事不脏?   这世道,真理不是在那群手捧圣贤书的士子嘴上挂着的,是要靠我的方天画戟杀出来的!”   “说的好!”这话林墨是极为赞同的,射程内皆为真理,这不是这个世道的硬道理,几千年后也同样适用。   这一刻,林墨对吕布颇为刮目相看。   他一直都以为吕布只是个反复无常,贪图小利的人,事实证明,他还真不是。   至少,方才那些话听来,他是自己想法的人。   山风吹来,拉动着吕布身后的西川百花大红袍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悲凉感。   那是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孤寂。   “我跟你说的这番话,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吕布站了起来,走到山岗前眺望,背对着林墨轻声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间很多的事很多的人,不一定是你听来的那样。   在彭城这几个月,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有数。   曾经有人问起,既然我如此喜欢你,为何不把你纳入麾下做谋士,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林墨静静看着吕布,摇了摇头。   未听得回答的吕布笑道:“我说你林允文只可以是我女婿,不可以是我的谋士。”   说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迎风映现几分悲戚,“自从爹娘、弟弟妹妹死后我就再没感受到一丝亲情了,直到后面遇上严氏,有了玲儿,我对自己发过誓,只要我活着,任何人都别想伤害我的家人。”   感受到了。   林墨真切的感受到一头猛虎以它特有的方式向自己低头。   他终于明白吕布的故事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做的那些事是情有可原的,也不是为了说明这世道的黑暗。   只是想告诉自己,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守护家人。   这份真挚,林墨知道,不管是去曹营还是跟刘备,都不可能感受的到。   他的内心动摇了。   可是啊……   真就是留下来,我能为了他们挡住历史的滚滚潮流吗?   林墨不得而知,但他确实没有这个自信。   对面可是郭嘉、贾诩和荀攸这等天纵之才,拥有着二十万兵马的曹操,裹挟着天下正统的大纛。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吕布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想问您一句话,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今天没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这个问题好像吕布早就预料到了,他脸上古井无波,从怀里拿出一份竹简递给了林墨,“你若心向曹操,我强留下你也没用,凭你的聪明才智,有的是手段瞒骗我。   可若要杀你,我终归是心有不忍,这些日子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是真拿你当女婿了。   更何况,就算曹营无你,我也不认为自己能抗衡曹操层出不穷的奸计,既然如此,还杀你作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走的很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   稍远一些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我在彭城等你,是去是留,你自决定。”   林墨打开竹简,是一份拜帖。   鲁文韬亲笔拜帖,以鲁家名义举荐了林墨,并且言明了一系列的发明出自其手,请曹司空斟酌使用。   有了这份拜帖,林墨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以鲁家的名望,再加上拜帖上的内容,曹操是一定会见自己的。   他竟然连这都准备好了,这是林墨没有想到的。 第四十八章 林墨的抉择   吕布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这一点林墨是可以真切感受到的。   他没说出口,可是那一脸风尘仆仆瞒不过林墨的眼睛,他应该是从九江狂奔回来的。   再看手中这份拜帖,有一种炽热的感觉。   林墨脑子很乱,还未能完全从自己默认了几个月的岳丈摇身一变成为天下无敌的温侯吕布这狗血剧情中反应过来,就要抉择去留。   这对林墨而言,显然有些困难。   去许昌,意味着从此以后大概率是会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凭借着先知技能和超越时代的发明,成为曹营里炙手可热的存在一点也不难。   留下来,就是面对一大堆烂摊子,别看吕布现在地盘得到了一定的扩张,可那些兵马杂糅、世家豪强不附,外加一个强劲到令人心悸的对手,怎么看都不明智。   这就好比让你放弃一条通往光明未来的康庄大道,选择一条崎岖难行还有很大可能尽头是湮灭于世的山路。   可是啊,刚才那一席话,手里的这份拜帖,都在述说着这头乱世虓虎是真的拿自己当亲人了。   去曹营,以自己的身份,曹操再是爱戴也有限。   弄不好,还会成为让曹操睡不着觉的人呢。   林墨揉着眉心,惆怅。   选择是很困难的,因为选择了一条路就意味着要放弃另外一条路。   两难的时候,徐盛走了过来,“他真的走了。”   林墨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徐盛又补充了一句,“此去许昌有几条官道、驿道,还有七条山路,一旦启程想追是不大可能了的。”   “我知道他不是在试探我。”林墨明白徐盛在暗示什么。   想用这些手段的话,其实他连萧关都走不到。   只不过,林墨现在还没能坚定的做出足以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时间缓缓流淌,徐盛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站在林墨的身后。   他可能也明白自家公子在做一个很重要的抉择。   “文向。”   日薄西山,林墨终于开口了,“你会愿意为了我放弃去吴郡吗?”   原本以为是很困难的选择,没想到徐盛想也不想就回答,“如果公子决定投曹,我会护送公子到许昌再转去吴郡。   若是公子留在徐州,那我就陪在公子身边。”   林墨诧异的扭头看向徐盛。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父母都是在徐州屠城的时候死在了曹军的刀下,但我不会在许昌刺杀他,我不想连累了公子。”徐盛一直沉寂的面容浮现出罕见的悲戚。   林墨只知道他是因为三郡屠城的事跑到了彭城做护院,并不知道有这些事情。   难怪问过他几次是否愿意留下,他都是含糊其辞。   原来他不愿去曹营。   “公子,我这人嘴笨,但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该被衡量得失的。”   徐盛一向话少,属于问一句答一句的类型,今日少有的主动开口,“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太少,遇上了就该好好把握,就像公子待我好,我心里明白,所以从未去衡量过去吴郡好,还是留在公子身边好。”   这番话让林墨浑浊的大脑如闻晨钟暮鼓,霎时间晴明了不少。   他咀嚼着当中深意,重新审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价值定位和人生抉择。   有些东西不该被衡量得失。   譬如心中的情义……   吕布对我是有情义的。   “而且,公子多番说起过你这位岳丈对你的帮助,我刚才也有想过一个问题。”   徐盛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公子固然是辅佐了温侯,这段时间来看,温侯又何尝不是造就了公子你呢。”   那些所谓的神器、所谓的靖乱之策,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吕布,也有一定概率被人赏识。   但就这个时代贱农身份的压制下,更大的概率是换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下场。   这个道理连徐盛都明白。   在徐州的时候,若非他的抬爱,鲁家陈家岂能对我高看一等?   就算是现在,作为傲视天下的九原虓虎,也放下前线一切军务跑到了这里来却并不是为了阻拦自己,而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如果说他给我的情义、恩情都可以被无视,那我还能追求些什么。   假如有一天真的战场相逢了,他问我,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了,还是不愿意留下来辅佐,难道要我说这一切不值得吗?   林墨自问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到了那般田地,吕布眼中的质问会比方天画戟还锋利。   且不说吕布,真就到了曹营里,只怕曹操也会瞧不上这样的自己。   文人有风骨、武人也有情义。   这世上,有些东西,确实不应该被衡量得失。   林墨缓缓闭上眼,静静感受,感受着内心原本纠结的两难,掀起了万丈波澜,最后被一把无形的刀划出界限。   这把无形的刀,叫情义。   每个人都应该有,关羽有了它才得以名垂千古,于禁弄丢了这把刀,最后落了个羞愧而亡的下场。   这一刻,林墨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想啊,我也该握紧这把刀才行,有了它,往后余生才不至于追悔莫及;有了它,我才能不惧郭嘉荀彧;有了它,我才能在这条崎岖难行的小路上披荆斩棘。”   “公子在说什么?”没来由的感慨让徐盛有些茫然。   他吐出一口浊气后,伸了个懒腰,随后昂首道:“走!随我回徐州!”   “公子决定留下了?”徐盛眼前一亮,显然,他也不希望林墨去许昌的。   “任他曹操千军万马,任他许昌前程显贵,这世上总有兵马无奈其何,富贵买不来的东西。”这一刻,林墨对自己的选择无比坚定。   哪怕,未来自己不敌郭嘉、荀攸、贾诩等人,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士为知己者死。   当你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就会理解,珍贵的不是赴死的大无畏,而是对知己者的渴求。   吕布是不是知己者林墨不确定,但他会是自己的家人,这一点,林墨是相信的。   二人穿过树林,骑上战马,调转马头后扬鞭疾驰。   放下了心里的枷锁,似乎连风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来到萧关城下的时候,吕布就站在城关下,红色披风在夕阳下显得很耀眼。   他看到林墨的那一刹那,眼中的光芒、脸上的欣然交织。   “温侯,我愿随你回徐州。”林墨跃身下马,对着迎面走来的吕布作揖。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吕布摇了摇头。   “可是玲儿……”知道吕布身份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所谓的护院玲儿就是吕玲绮了。   要不是先入为主的误认,其实这不难猜的。   “我了解玲儿,她性子要强,如果对你无感,是不可能派快马来知会我的。”   吕布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了。   林墨舒然一笑后,双手再次作揖,“小婿林墨,愿助岳丈大人一臂之力!”   “好!”   吕布上前一步,双手重重的压住林墨的肩头,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婿。”   “岳丈大人轻点……”这一手,差点没把林墨胳膊给卸了。   “跟我来,带你看样东西”,拉着林墨往萧关内走去,却不是进内城,而是顺着城梯上了城关上,来到走马道上后,他双手搀扶在城郭上,远眺前方。 第四十九章 霸气   “你知道吗允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很惧怕曹操来犯的,因为他兵马比我多,而且身后有很多世家豪强的支持,最主要的是他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公台也无奈其何。   直到遇见了你,我知道,我与曹操抗衡的机会来了。   收到玲儿的快报后,我两日间疾驰了九百里路,就是怕你小子会跑了。   刚才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我当时想啊,如果你真的走了,可能就是天亡我吕布。”   吕布一口气说完后,脸上尽显轻松,带着几分兴奋笑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好好看看吧,这里是萧关,曹军若来犯,必须要拿下萧关,因为这里扼守曹军粮道。”   说罢他把林墨拉到城郭前,指着远方问道:“知道为什么让你站在这里看吗?因为这萧关不仅是我的,也有你一份。   所以你要了解这里的一切,我运筹帷幄自是不如你,却也明白用兵者当知地利,好好了解这里的一切吧,它是属于我们翁婿的。”   吕布确实很兴奋,也不在乎林墨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自顾自的说着。   大概,这一刻,他真的是雄心万丈吧。   林墨叹了口气,愁容道:“岳丈大人,有些话,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些。”   “说。”   “你说你先前惧怕曹操,其实你是对的,曹军的强大远还没有展露出来,兵马且不论,他帐下谋士郭嘉、荀攸等人各个堪称当世奇才,我……很大可能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平心而论,没有了先知技能,林墨除了凭借前世对他们用兵习惯的了解,好像没有任何的优势。   真论玩脑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不是泼冷水,而是希望吕布能时刻保持清醒,不要把自己过于神话了。   毕竟,从今后,就是同进退、共荣辱的家人了。   有些性格上的缺陷,该纠正的时候,就得提出来。   林墨这算告诫,也算是一剂预防针。   留下来固然是好,唯独担心的是,吕布过于依仗自己,真就觉得自己是算无遗策的存在反而对曹操生出了小觑之心。   骄兵必败的道理。   吕布先是一笑,旋即缓缓闭上双眼,他看到了曹操统率千军万马朝萧关杀来,也看到了天下诸侯对自己的不屑。   在天下诸侯看来这是一场不存在悬念的战斗中,林墨在后方出谋划策,自己在前线驰骋杀戮,演绎出令诸侯们咋舌的结局。   有过多次交手的吕布当然明白曹操的强大,可是,只要林墨在他身边,他就会有这种莫名的信心。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思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啊这……   吕布嗓音颇为粗犷,唱的好像还挺好听。   “这歌我喜欢,后半截怎么唱来着?”   俄顷,见林墨好似没有要教学的意思,吕布的手搭在他的肩头,豪气道:“你能唱出这样的歌,就要有这一份霸气,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这歌词多好。”   随后,肃容道:“其实我从没小觑曹操,也不敢小觑他,是他瞧不上我罢了,你放心吧。”   听吕布这般说来,林墨确实放松了不少。   “对了岳丈大人,如今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小婿确实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包括未来我们的方向,还有不久将来要面对的曹操,还有不惧曹操的盟友……”   林墨没说完,吕布就摆了摆手,“不急,有的是时间,天快黑了,先随我回彭城。”   细想好像也是,从一个幕后之人一跃成为需要掌控数郡之地、部署对付强敌曹操的谋士,这些话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说的完。   三人骑着战马出了萧关,往彭城方向不急不缓的走着。   或许,三个人的心情,都较之先前放松了很多吧。   “对了,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清楚。”路上,吕布突然开口。   “岳丈大人请说。”   “当日进入林府被你误认这件事算是机缘巧合,也算是我的福缘。”   吕布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长戟,沉声道:“后来情况弄明白后我也派人去了温县替你打听过了。”   温县?   对呀,理论上,我是真的有一个岳丈的。   “情况如何?”林墨好奇道。   “当年你父亲救下之人不叫张兴,叫张汪,如今官至温县县令,与你指亲之人是其长女,但在去年其长女患了急病去世了。”   吕布有些纳闷的皱眉,“有不成文的规矩,这类报恩的指婚,长女亡故就该配次女,可他次女今年才八岁,再加上你父亲已故,想来便准备将此事作罢了。”   张汪?   用的假名字,这倒是不奇怪,时局动荡下,为了保命会用假名很正常。   人走茶凉,准备将婚事作罢,这也很正常。   “岳丈大人放心,我既已选择留在徐州,便不可能再去温县了。”林墨撇了撇嘴角。   “我告知你此事只是不想你心里留有羁绊而已。”吕布说完便没再吱声了。   林墨对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张兴也好,张汪也罢,都不重要。   因为不需要他为自己举孝廉入仕去投奔曹操了。   娶个八岁的女娃儿在这个时代还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指腹为婚多的是,但林墨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表示不能接受呀。   回到彭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这时候凭着手中的户籍手牌可进不去了,这也是为什么徐盛催着林墨一定要天黑前赶到鹿城的原因。   内城的宵禁时间会晚一些,外城的城门,天一黑就会被关上,别说是普通贱民,就算是军士没有军令也进不去。   不过跟着吕布这个问题自然不存在了,守城军士恭恭敬敬的迎进了三人。   这是林墨第一次觉得跟在大人物身边的光环确实好用啊。   进城后,吕布没有回府,而是选择送林墨回去。   在他的身份没有公开前,宵禁时分行走于街容易被巡夜的军士拿下,吕布很耐心的陪着他来到了林府门口。   “好了,我也乏了,这两天把我累的够呛。”   吕布扭动着发酸的脖子发出咔嚓关节响,“今夜好好休息,明日随我下扬州。”   “这么急?”林墨皱眉道。   吕布看了他一眼,露出疲倦的神情,“九江那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不能离开太久,而且……算了,明日路上再慢慢与你细说,你准备一下吧。”   “小婿恭送岳丈大人。”送别吕布,再回家的林墨竟是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如隔世……   林墨会心一笑,他明白这种感觉不是没来由的。   离开前,他还只是个想指望岳丈举荐到曹操麾下谋职的贱农。   再回来,他已经是温侯吕布的女婿了。   亦或者如他所言,这座城池的半个主人。   这样的念头使得林墨干劲十足,脑海里闪现出这个时期在野、又或者可能被拉拢的名将谋士。   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第五十章 盘点   刚刚进门就看到了两个人。   吕玲绮像白天一样倚靠在梁柱旁,照儿拿着一张帛布在抽泣。   见林墨回来,两人眼中都闪过光芒。   “公子!”   照儿快步跑了过来撞入林墨的怀里,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家,哭的梨花带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头一次感受乖巧性子的照儿情绪崩溃的林墨有些惊讶,随后安抚道:“我不过是去了一趟鲁府回来晚了而已。”   “我看到地契的时候,就知道公子要去许昌了。”照儿很聪明啊,拿起手中那张林府的地契还给了林墨。   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挺长时间的,委屈的哭诉道:“公子不是答应过照儿,要带着我一起去许昌的吗?为什么要丢下照儿?”   吕玲绮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为诧异。   在一个府苑里,家主就是家主,丫鬟就是丫鬟,是有着严格的尊卑界限的。   她挺好奇林墨是怎么让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妮子敢于在家主面前抱怨委屈。   想了想,又觉得不奇怪。   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但她还是看得出来林墨平常没什么架子,对护院和丫鬟就跟家人一样。   “好啦,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也不去许昌了。”   林墨像是哄小妹妹一样轻抚着她起伏的后背。   须臾,似乎意识到失态的照儿脸颊一红,低下头糯糯道:“我……我去给公子做饭。”   然后就快步跑开了。   林墨走到吕玲绮面前,知道了对方身份后,反倒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复杂。   这就是我未来老婆了呗,林墨再次打量吕玲绮的时候,已经不像从前是带着欣赏的心态,眼神中多了几分窃喜。   这个,真不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绝色佳人。   “公子,马练的可真辛苦啊。”吕玲绮冷冷的瞥着他。   “还行,去了一趟萧关,再回来就晚了。”林墨嘿嘿一笑,有种被扒了衣服的尴尬。   “那公子就早些休息吧,明儿还得接着练骑术吧。”   吕玲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自己也有些纳闷,本来想着吕布若是追回了他,就好好相处来着,但一回来见到就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尤其是回来后竟然是先搂着个丫鬟,就更不舒服了。   “那什么……一起用晚饭啊。”   “不必了公子。”   啊这……   怎么酸溜溜的,林墨耸了耸肩。   这虎娘们以后娶回家也是个危险分子呀。   这一晚的晚膳,三人吃的都很开心,徐盛不想去许昌,照儿不想被抛下,林墨嘛,摇身一变成了徐州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还多了个低头不见脚尖的佳人未婚妻,还是值得欢喜的。   夜凉如水,毫无睡意的林墨躺在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梳理着吕布的优势,可以利用的资源,还有,未来与曹操这场大战该如何应对。   赵云这个时期应该是因为兄长亡故的原因回到了常山,他是到了建安五年才正式跟随刘备的,也就是说还有三年时间可以想办法。   不过他与刘备的私交颇深,当年要走的时候刘备还流泪相送,要拉拢还得上点手段或者诚意。   锦帆贼甘宁在荆州黄祖麾下当骑都尉,不怎么受重用的他还是更喜欢跑出去劫掠商船,这家伙只要能见上,招揽的可能性就极高。   尽管吕布麾下猛将不算少,但顶尖战将太稀缺,这两人,一个陆战、一个水战;如果能都拉拢了,可以说在斗将方面不惧天下任何一路诸侯。   毕竟岳父大人再骁勇,每次陷入被群殴也不是个事。   另外,黄忠、魏延和文聘也在荆州,就不知道他们对于刘表有几分忠诚。   刘晔这个时期好像是在淮南,老岳父刚刚拿下九江,历史被打乱后不太确定他的动向,他也算是个奇才,这次南下要好好留意。   唔,谋士方面的话,普天之下除了颍川就属荆州了。   按年龄来算,徐庶、庞统也在拉拢的范围内。   简单的盘算下来,能够提升综合实力的选择还是很多的,林墨觉得未来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资源方面,该有的发明可以不必再等,虽说都是些高档品,百姓买不起,但销往天下世家豪强和一些富商的府上,这笔收益也是极其可观的,不过要等从九江回来后。   灌钢法也要提上日程了,轻便的同时杀伤力还能大大提升的武器,是战胜曹军的利器,而且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很大概率会把他们打蒙。   林墨尽量让自己的思维活跃起来,确保不要有什么遗漏,毕竟这些都是振兴霸业、抗衡曹操的本钱呢。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在脑海里从文臣武将到战略资源甚至是外在盟友都梳理了一遍。   除了这些还有吗?   通过阁楼木质窗台的方孔,林墨望着天空高挂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之中。   须臾,他瞳孔骤然一聚,从懒人椅上猛然坐直了起来,“对啊,我漏了一个人!或许,他能成为破曹的关键人物!”   这一刻,林墨觉得与曹操对抗的战争天秤上多出了一枚分量不轻的砝码,“不过是不是真的像历史记录的那样,还需要到时候跟岳丈大人确认才行。   但愿是真的才好,一个甘愿为岳丈大人赌上身家性命的人,一定可以成为一柄藏于暗处轻易不出鞘的宝剑。”   直到府外传来了一阵铜锣声,已经是三更天了。   林墨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休息,九江之行对体力是个考验。   翌日清晨,吕布一大早就来到林府,身后还跟着吕玲绮。   她还是披着那件英姿飒爽的红色皮甲,长发简单盘起,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手中也握着了一杆方天画戟。   看来,她是准备随行出征。   在古代,出征是不允许携带家眷的,身为一军统帅,自当表率,吕玲绮这样的装束,更像是个武将,自有几分合理了。   “拜见温侯。”一大早就跟林墨声泪俱下道别的笮融看到吕布后,立刻笑盈盈的作揖。   吕布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   林墨让徐盛同行,现在他还是护院,但用不了多久,这个身份也将随之改变了。   “我虽然很不喜欢这个人,但看你的份上,可以放他一马,以后你还是少些与他来往。”路上,吕布闷声说道,脸上的厌恶丝毫不掩饰。   “岳丈大人讨厌他是人之常情,不过曹操有句话我是颇为推崇的。”   林墨目光挪向吕布,微笑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他这种小人能有什么用?”吕布皱眉道。   “眼下还真是可能帮得上大忙。”   林墨迟疑了一会,不置可否,事情没办妥前,还是别先夸口,“且给他些时日,此事成了,是足以将功赎罪的。”   吕布眼中的戾气退散了几分,默然颔首。   如今林墨已然知道自己身份,自然也明白他的一言一行该如何自处,这种情况还是找上了笮融,想来他帮的忙,应该是旁人难以替代的。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吕布笑了笑,倒是想看看自家女婿怎么用这种卑劣小人了。 第五十一章 备战   在林墨的认知中,来到九江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认人。   好歹是左将军、温侯女婿了,这吕氏江山的重要助力,大家伙不认识怎么行?   但岳丈大人的脑回路显然与林墨不同,将他带到将军府与陈宫互相认识后直接开启了政务模式,先前那些需要他做主决定的事一大沓一大沓的摆在了林墨的面前。   “我本来还想去看看袁术的皇宫什么模样的,还有认识下军中将领。”林墨有些委屈的望着吕布。   可吕布已经不复先前在萧关的真情实意,趾高气扬的说道:“看什么看,这些都是需要我批阅加印才能落实的军政事务,你虽是聪慧无比,然经验尚欠,现在我是不得不揠苗助长了。”   我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薅了羊毛啊。   看着垒成一座小山的公文,林墨有些犯怵,“其实这些事情,岳丈大人完全可以交给公台、元龙他们的。”   “他们可以给我建议,但他们不能替我决定。”吕布翻阅着其中一份文书,头也不抬的回答。   “难道,连公台先生也不行?”   在林墨的印象中,这个迎他入兖州的儒士,应该是极受信任才对。   这个问题让吕布微微一怔,随后将公文放下,微微叹了口气,“公台样样的好,可有时候与军中将领走的太近了些,若是再把这些人事裁定的权力也放给他,容易出事的。”   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这特么是我的岳父吗,怎么感觉好像很聪明的亚子。   林墨试探着问道:“所以岳丈刚才不想带我去军营里认识那些将军?文武不能走的太近呗。”   吕布举起竹简作势要敲下,最后无奈放下,白了他一眼后,“军中定期会举办演武,觉得自己军职太低的大可上去挑战,那时候将军们都会回来,我再带你去军营里走一遭才不会漏了人。”   “说笑而已。”林墨撇了撇嘴,拿起竹简也开始批阅了起来。   都是一些关于水利、农作、税赋调整、人口造册还有人事裁定的政务。   这些事务确实是挺耗费精力的。   如吕布所说,下面的人只能是给出建议怎么做,但不可能让他们做出决定,否则时间长了,确实容易出问题。   “这是谁呈报上来的?收纳流民三万九千五百人,日开仓粮为一千八百二十三石,怎么可能呢,这些流民一天能吃这么多?”   吕布瞥了一眼,随口道:“许是饿极了的人,吃的多一些。”   “开仓粮是有标准的,每个人只能领取一日份口粮,跟他们吃的多不多根本没关系啊。”林墨强调道。   一千八百多石换算成粮食都二十多万斤了,救济粮标准可是每人每天一斤,中间差了十几万呢。   要知道,这只是一天啊。   一个月呢?   就吕布这点粮草,能救济多少百姓过三郡之地充实人口。   见林墨不像是在小题大做,便说道:“是杨弘上报的,先前袁术的长史,想着任用一些淮南俊杰也更容易得到士人支持。”   “要么是他中饱私囊了,还有一个可能是当地世家豪强放出了家中农奴混入流民队伍中来骗取救济粮。”   闻言,吕布深邃的眸子里陡然间便是杀机凌冽,手中的竹简在他微微发力下碎成了粉末,“这些混蛋,竟然从流民的口中去抠那些救济粮!”   说完后又露出一脸无奈又懊恼的表情,“你看看吧允文,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不用这些人难以立足,用了这批人,他们便一如既往的吸食百姓的骨血,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些世家豪强都给夷平了。”   “是啊,贱农在他们的眼中算不得人,跟牲口差不多吧。”林墨对此是深有感触的。   吕布是建议把杨弘给宰了,要从他家里把财产尽没,自己都这么穷了,你还来打秋风,实在可恨。   至于会不会得罪其他世家豪强,这个问题吕布并不过多去深思,他平日里敬重世家是一种态度,表达自己不是莽夫,还是懂礼节的,偶尔的退让也不是不行。   可你把我当傻子,那就不成了。   林墨很支持,他对于世家豪强的鄙夷丝毫不比吕布差,更何况这次确实是杨弘渎职在先,收拾他也是有证有据的。   不过这项工作还需要进行下去,林墨给吕布的意见是,接下来的救济粮要变成工粮了,想吃饭可以,先干活。   眼下正是春耕的时期,最初想法是能让这些涌入的流民全部到三郡之地利用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开荒的,只是没想到涌入的数量过于庞大了。   既然如此干脆先就地消化吧,九江这里也是需要开荒下种的,这样就算有些黑心世家把农奴拉来领救济粮也没事,打短工干活呗。   顺带着要在这群流民中筛选出匠人,接下来走的路线,怕是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而他们的境况,甚至还不如世家豪强圈养的农奴,士农工商四个字看着是并列的,其实真正的排法应该是,士!农工商。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是跟着吕布批阅公文,除此以外拉弓和练刀也没让他放下,感觉时间被压榨的很惨。   持续了八天的时间,终于迎来了军营演武的日子。   这次的演武要比之前每季一次的要盛大,因为是两支军队糅合后的第一次军演,而且这次的演武会筛选出参与进攻庐江的战斗。   这件事吕布问过林墨的意见,他也是极力赞同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庐江。   首先这是要解除后顾之忧,另外一个问题是太需要敲山震虎了,盱眙的纪灵和广陵的吴景,一个是对袁术翘首以盼,一个是对孙策暗怀归心,把庐江拿下,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辣么红。   还有顺带的好处,庐江是配合笮融行动的关键郡,不把庐江拿到手,笮融的行动将毫无意义。   “今天演武可是个重要日子,让他们记住你徐文向的威名!”   就算是有林墨推荐,在军营里这个军功为王的地方,他撑破天也就是从百夫长做起。   如果能借着这次演武露一手,情况会不太一样,至少在有狼性比拼演武的军营里,下面的人不敢不服。   “我会竭尽所能。”徐盛拿着连环刀,心里颇为激动。   或许是见怪不怪了,吕玲绮倒是表现的很平静。   但林墨做不到,他想去看一看逍遥津大放异彩的张八百,想去看看当世第一流的特种兵陷阵营,还有不知剩下几成精髓的并州狼骑。 第五十二章 性格弊端   寿春校场内,旌旗猎猎,长枪林立,聚众不下三千人。   军士们是按各自部曲站定于相对的位置,而司马以上的官职是站在点将台下,张辽、高顺等人则是在点将台上有专门的座位。   吕布带着林墨、吕玲绮进入校场的时候,场上原本肃静的将士们立刻开始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显然,温侯在部曲中的威望还是毋庸置疑的。   走上点将台的时候,张辽等人迎了上来作揖行礼。   “诸位,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此次赶回彭城就是为了这小子吧。”   吕布带着几分傲娇将身后的林墨推到面前,介绍道:“林墨,林允文,我家贤婿,败曹操、下寿春都是这小子在背后给我出的主意。”   颇为隆重的介绍也仅仅是让面前这些身经百战的虎将们微微颔首。   “张辽,张文远,典军校尉,你跟玲儿一样唤他张叔父。”   “张……张叔父?”林墨瞪大双眼。   好家伙,眼前的彪形大汉就是威震逍遥津的辽神吗,可他好像才大我十岁上下,叫叔父是不是有点太……   “慢慢来,叫张将军也行。”张辽似乎不怎么介意,随和的笑道。   “张叔父……”林墨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吕布的要求称呼。   “这位,魏续,别部司马,叫魏叔。”   跟随着吕布的引领,对着眼前法令纹深刻的男子作揖道:“魏叔。”   “好,一表人才,配玲儿是佳偶天成。”魏续表现的很亲和。   再之后才是高顺、成廉、臧霸、孙观等人的介绍。   让林墨有些诧异的是,吕布对他们的介绍都只是让林墨称呼将军,而且这个时期的高顺应该是麾下头号大将才对,位置甚至应该压张辽一头,却是第三个介绍的,也没让称一声叔父辈。   一通介绍后,吕布坐在了虚位以待的帅椅上,林墨和吕玲绮站在了他的身后。   随着他一摆手,呼道:“演武开始!”   下面的将士们闻声而动,一名骑都尉站在场中间,拿出名册高声道:“骁骑营陈进挑战屯长许文!”   声落,两名魁梧汉子上场,一人拿刀,一人拿矛,开始对攻。   拿刀的汉子应该是挑战者了,他进攻凶猛,虽有意克制不下杀手,不难看出真要是躲避不及怕是难逃缺胳膊少腿的结局。   拿矛的屯长显然技高一筹,打的游刃有余,没一会就压制住了他的进攻。   像这样的演武,林墨不太清楚是不是每个诸侯都会在军中开展,但不得不说是个不错制度。   军中以军功为王,可仗不是天天有的打,而人员更迭较为频繁的队伍中,用这样的制度可以更好的避免埋没人才。   “张叔父跟父亲一样都是出身并州,算是同乡;魏叔是父亲的表亲,我们这样称呼是没错的。”   校场上的比武显然不能勾起吕玲绮的兴趣,她靠过来低声说道,似乎是在解释刚才吕布的介绍顺序是事出有因的。   “记住了。”林墨点了点头,但心里随之一沉。   怪不得高顺的介绍竟然在魏续后面,岳父这种态度其实是明显在军中树立了远近亲疏,堪称领兵大忌。   被她这么一提醒,林墨模糊中想起好像在郝萌反叛后,陷阵营是归到了魏续麾下统领的,八成就是跟吕布用人的态度有关。   随后他又想起了刚到九江时候吕布对他说过的一番话,陈宫样样都好,就是跟军营里的将军走的太近了,那会其实林墨是听出来他有些忌惮和防备的。   现在看来,陈宫走近的将军里肯定不包括张辽和魏续,这就导致吕布有些芥蒂。   所以……   对于陈宫提出的建议,他经常会不采纳?   林墨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不能说吕布的防备是空穴来风,但因此而弃贤终归有些不智。   担心文武私下勾结,人主要做的是分化与平衡,而不是一昧的疏远。   这个性格弊端,其实挺致命的,想要真正图霸中原,这些毛病,都得一个一个给吕布矫正才行。   在林墨沉思的功夫里,校场上已经进行了三轮演武,好像没有一场是挑战成功的。   徐盛目前还未进入军营,理论上是没有演武资格的,不过找了吕布走后门,安排在了最后一场。   “陷阵营和并州狼骑在哪里?”林墨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所穿铠甲似乎都一样,看不出彼此区别。   吕玲绮蹙眉道:“并州狼骑?”   并州狼骑其实指的是丁原麾下吕布所率领的精锐骑兵,大概就跟董卓麾下西凉精骑一样,是指特定的一群人,而不是像陷阵营这样专门的番号。   恍惚了片刻,吕玲绮大概明白了林墨的意思,解释道:“你指的是父亲麾下从并州带出来的精锐骑兵吧,眼下只剩下一千五百人了,平日里不参与军演,归属父亲调配,其他人无权率从。   陷阵营是高将军的部曲,跟父亲麾下这支骑兵一样是精中之精,平日里也是不参与这类军演的。”   还挺讲究的呀,林墨点了点头。   这样安排倒是有一定的依据,这些精锐本就是王牌,不大可能让他们演武脱离原本队伍的。   反倒是面前这些人,有些演武只是为了加入这两支队伍。   演武从天亮开始,中间只是穿插了用膳的时间,便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   总算是轮到了徐盛登场。   徐盛手持铁索连环刀,是一柄长约四尺的近战刀,并不是骑乘杀敌用的大刀。   称为铁索连环刀是因为刀柄处的铁环用铁链链接绑在了右臂上,但林墨从未见过他如何使用那些铁索。   他的登场让原本观看了一天演武的军士们都略显失望,每次都是压轴大戏,这次怎么来了个新人上场。   在众人意兴阑珊的时候,骑都尉拿着竹简喊道:“徐盛挑战,典军校尉张辽!”   顿时就是一片哗然。   就连张辽本人都诧异的看向了吕布,后者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上场吧。   在吕布麾下,官职第一是高顺,中郎将。   而武艺第一,则是张辽张文远了。   在三千将士们看来,这无异议是石头碰鸡蛋啊,一上来就是地狱模式吗?   这下大家来了兴致,觉得这才配得上压轴大戏嘛。   一整日都没什么兴致的吕玲绮也在这一刻打量起徐盛。   对于徐盛她不陌生,教林墨刀法的护院,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有勇气挑战张辽。   莫非还真是看走眼了,吕玲绮心下嘀咕。   大概,只有林墨一人对他是有那么一点点信心的。   这种信心并不来源于实力的认证,仅仅是因为他跟徐盛有生死交情。   真要论实力,在辽神面前,除了老岳父,谁够看啊,逍遥津一战里,陈武战死、宋谦负伤、凌统身受重伤跳了水。   徐盛……   兵器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选择张辽为挑战对象完全是年轻气盛,因为林墨曾经对他说起过,去吴郡可以,但一定一定要小心一个叫张辽的人。   芜湖,现在不走了,他还不干了呢,非要跟张辽掰掰手腕。   对于这样的要求,林墨是劝过的,劝不住啊。   那就让这位年轻人遭受一下辽神的毒打吧。 第五十三章 徐盛vs张辽   年轻人身上最宝贵的是什么?   不就是傲视天下的那股子气势吗?   对此吕布是颇为欣赏的,要没这点血性,他还瞧不上呢。   拖着钩镰刀上场的张辽走到了徐盛的面前,打量起这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眼中满是好奇,回想起上一次被挑战好像还是在洛阳的时候呢,有几年了呀。   他扭动着脖子松展筋骨,须臾,朝着徐盛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先出招。   徐盛也不客气,面对成名已久的悍将挥刀便砍,看起来不像比武,有战场厮杀那味了。   铿!   双刀碰撞出一阵火花,徐盛立时就明白张辽是他习武后从未遇见过的高手,全力的一击他仅仅是提手上势就化解了,没有一丝后退的趋势。   收回连环刀的刹那,徐盛转动身形,双手攥紧刀柄横扫,每一击都是打在钩镰刀的刀杆上,火花四溅。   张辽被这一浪接一浪的连环斩逼退了几步,让校场的军士们纷纷瞪大双眼,深怕遗漏了某个精彩瞬间。   等到张辽后退的距离超过了连环刀的长度后,便要开始利用兵器长度的优势进行反击,不料想徐盛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再次转身横扫。   不同的是,长刀脱手,连带着手臂上的铁链也拉伸了出去,这一下把攻击距离拉到了如长刀一般。   张辽被突如其来的一击惊了瞬间,却也只是瞬间,他便挥刀将攻来的连环刀砍落在地。   随后以极快的速度纵身一跃将钩镰刀压向徐盛的肩头,后者右臂一拉,铁链挥动将大刀拉了回来进行防御。   几个回合下来就赢得了将士们的喝彩声。   就连吕布都忍不住颔首赞道:“允文啊,想不到你的护院竟有这般能耐,难怪当初他想拦我呢。”   啊这……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是应该说难怪你一个眼神就把他吓退了吗?   看着校场上双方打的有来有回,似是胜负难料,可吕布却安静的品着茶,点评道:“他的武器可贴身近战也能长距离进攻,有点意思。   不过步战尚可跟文远纠缠一番,真要是骑战,他估计十个回合都撑不过。”   这个时代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啊,大多数的人都是选择长兵器的。   刘备的双股剑在战场上、尤其是骑战是极为少见的,不过他双臂齐膝,这种异于常人的手臂长度可以弥补兵器上的不足。   “缺了点实战经验,假以时日或许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吕布捧着茶杯看着二人的缠斗,又道:“他要是上了战场,我猜会是第二个楚南,打起仗来不要命的。”   看起来岳丈大人对他的评价还是挺高的。   “允文,这样的人留给你做护院确实可惜了,不错,到了军中定有一番作为的。”吕布说完这句话便歪着头继续观摩了。   校场上,二人已经缠斗了五十多个来回,这种大刀对拼是极为损耗体力的,徐盛喘着粗气看着张辽,点头道:   “公子说张将军勇不可当,这回我信了。”   “嗨,区区小道,不足挂齿。”   张辽收回钩镰刀杵在石板上,随后小声道:“小兄弟,时候不早了,差不多就要用晚膳了。”   “何意?”   徐盛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的时候,张辽一个箭步向前,右脚猛然一蹬,身子凭空而起,翻转一圈后带动钩镰刀猛然落下。   这一击快的徐盛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双手握住刀柄格挡。   铿!   一声金鸣,铁索连环刀应声落地。   徐盛只觉双臂一阵撕裂的绞痛,还想以铁索拉起地上的连环刀时,钩镰刀已经落在了他的肩头。   “张将军神勇!”将士们振臂高呼,看的属实过瘾了。   徐盛环视着周遭为张辽喝彩的军士,又看着停在肩头上的大刀,沮丧道:“我输了。”张辽收回钩镰刀,猛然一杵,刀底在地板上带出一片蛛网裂痕,稳稳的立在了上面。   随后他上前将地上的连环刀捡起还给了徐盛,“坦诚的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如你。可毕竟戎马十载,多了几分经验,气力也练足了。”   辽神的战力其实是得到过二爷认可的,除吕布之外皆为匹夫的二爷跟张飞说,此人之勇不下你我。   水分肯定有,但能让二爷高看一眼的人,少得可怜啊,由此辽神之勇也是可见一斑的。   点将台上,对这样的结果吕布丝毫不感意外,扭头看向林墨问道:“就让他跟在文远麾下,做个百夫长如何?”   百夫长,差是差了些,可毕竟刚刚入营啊,在军功为王的行伍里,也算是平步青云的存在了。   “听凭岳丈大人安排。”   吕布点了点头,随后揶揄道:“他去了军营,你的身边可就没人教刀法了。”   “我又不上战场杀敌,练的差不多就行了。”林墨耸了耸肩,表示不在乎。   “乱世之下,情势瞬息万变的,本来你确实应该好好学学,以防万一也有自保的手段。”   吕布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林墨,摇头道:“可是吧,你这筋骨怎么练极限也是摆这的,二石弓到现在也只能发三箭。”   一旁的吕玲绮抿着嘴偷笑,她可以连发五箭不换气,三十箭方感吃力,自然有理由秀优越感的。   没等林墨吐槽他们父女的恶劣行径,吕布直接将腰间一把短刀从皮鞘里抽了出来,送到了林墨面前,“拿着吧,这玩意轻巧,有它在,可弥补你气力的缺陷,关键时候能保命。”   这啥玩意,也太短了吧?   大概就一个手腕长度,比匕首长一些。   不过卖相倒是不错,刀身上镶嵌着七颗璀璨的宝石,看起来挺值钱啊。   林墨拿在手里称了称手,倒是轻盈,关键这么短顶个鸡儿用啊,而且看上去像没开锋一样。   还没来得及吐槽,一旁的吕玲绮就蹙起柳眉咋舌道:“父亲好偏心,我求了你多次也不愿将它赠我!”   “这刀很厉害吗?喜欢的话你拿去便是。”毕竟周遭这么多人,林墨想立个胸襟广阔好丈夫的人设。   吕布笑着摇了摇头,“曹操当年刺杀董卓用的什么兵器知道吗?”   这下林墨呆住了,看着手中的短刀,抚摸着上面璀璨生辉的宝石,结巴道:“七……七星刀?”   我的老天,这就是传闻中碎石断金的七星刀?   林墨周遭观望了一下,走到兵镧处,举起了手中的七星刀对着一柄环首刀用力劈下。   哐当~   只见刀身被干脆的一分为二落了地,看着整齐的切口林墨倒吸了一口凉气。   夭寿了,这才是真正的削铁如泥啊。   吕玲绮走了过来右手一伸。   “干嘛?”   “你刚不是说喜欢的话就给我吗?”   林墨赶忙将七星刀收起,笑盈盈的解释道:“都是一家人,还是不要分这么清楚了吧。”   你开玩笑呢吧,这可是七星刀啊,虽是短了点,也是神兵好吧。   什么好丈夫人设,以后再说。   “小气。”吕玲绮冷哼一声,早知道刚才别这么惊讶了。   见状吕布只是朗声大笑,随后走上来安慰道:“允文毕竟没你身手好,给他防身比给你更有用。”   “多谢岳丈大人厚爱。”林墨恬不知耻的上前把七星刀配套的皮鞘也从吕布腰间解了下来。   这玩意还真得小心点,这么厚的环首刀轻松就切断了,别误伤了自己可丢人了。   “好了,你献出了护院,我呢也给了你七星刀,你不亏吧。”   吕布看着林墨笑的合不拢嘴,自己好像比他还高兴,“演武要持续七天,明儿我就不来了,要商议对付刘勋,记住,明日是你第一次议兵,别迟到了。”   “小婿遵命。”林墨将七星刀插入皮鞘后也系在了自己的腰上,颇有了几分游侠的味道。   今天的心情很不错,林墨大摇大摆的跟在吕布身后离开了演武场。   至于对付刘勋,暂时没想好,但作为第一次议兵,不想让千里南上追回女婿的佳话失了传承价值的林墨,还是决定要认认真真的盘算一番。   至少要让大家伙看看,温侯请回来的不是个草包吧。 第五十四章 议兵   翌日,寿春将军府议政厅内,阵容齐备。   陈宫、陈登和鲁肃在左,高顺、张辽、魏续、臧霸等人在右侧。   光看这阵容就知道吕布对这次议兵的重视了。   作为名声颇为显赫,功劳簿上却没有名字的林墨被挂了主簿一职,站在了鲁肃的身后。   今日议兵主题只有一个,打庐江。   但重点不是打不打,打是一定要打的了,这已经不在探讨范围。   议兵是要商量出怎么打来。   自从曹操撤军后,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把穷途末路的袁术圈养起来又大表吕布功劳,目的就是图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所以,打庐江能去多少人,若这个时间里袁术报复怎么办,两军对峙的时候,曹操出手又该怎么办。   高顺、魏续、臧霸等人战意最凶,声称一万五千人就能大破刘勋。   魏越表示不服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如今声威正盛,一万人都太多了呢。   将军们立功心切,这一点吕布是看在眼里的,他们也就是叫唤叫唤的气氛组,真正要做决定,还得看谋士组。   这些玩脑子的人,往往看的更深一些,知道打仗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行的。   陈宫是建议去三万人,以雷霆之势猛扑庐江治所皖县,只要皖县一破,庐江就是第二个九江。   这次寿春之战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淮南俘虏和原有的徐州军整合完毕,合计有四万五千人了。   留下一万五千兵马作为守城,就算袁术真的突然发难,撑到大军回援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登是建议去两万人就够了,主打一个围点打援,不进攻皖县,进入庐江后一个一个县来收拾,就看你刘勋救不救。   你若不救,其他的县城一旦被围,甚至不用攻城就会主动投降了。   若是刘勋率大军来援,以两万打两万,凭并州老底子,将领之勇猛,正面击溃当不在话下。   鲁肃赞了陈登的方略,九江新占,应该要留多点人。   毕竟,除了袁术,曹操也是极为危险的人物。   坐在帅椅的吕布侧着身子,右手杵着下巴沉思,两人所提皆有道理,陈宫是想快刀斩乱麻,不给袁术和曹操反应的时间。   陈登嘛,主打一个稳,而且他的方略确实找不到失败的可能,就是耗时会长一些。   拿不定主意的吕布将目光投向了林墨,“允文,不论是当初沛城破曹操,还是寿春败袁术,你的计策都堪称滴水不漏,这回何故沉默不言?”   好女婿啊,今天才是真正意义上让大家认识你的时候,别给我丢脸啊。   众人的目光也跟随着吕布落到了林墨的身上。   陈宫他们还好,将军组的武将们,免不了有些小觑心态,甚至内心带有一种看赘婿的眼光,也不晓得是不是吕布特意让他在军营里捞军功的。   那些所谓的奇谋妙计,自始至终是道听途中,从来相信眼见为实的他们,很难完全认同。   林墨先是抱拳作揖,随后据实道:“禀岳丈大人,先前两度皆是对方先漏了破绽,我不过是看出了其中要害,这回刘勋只是固守庐江,我们出手,不可相提并论。”   闻言,将军们不免面露些许嗤态,只不言明而已。   吕布心头一沉,不会在关键时候拉稀了吧。   实在不行你随便附议二陈之一也行啊。   吕布不想让自家女婿首次议兵太过难看了,甚至用眼神示意了下,“然则你也是赞同公台或是元龙的方略?”   “那倒不是。”   林墨不急不缓的说道:“小婿附议魏都尉的方略,以一万劲旅攻入庐江足矣。”   陈宫、陈登几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狐疑。   一万人,不管是攻城还是围点打援,都太单薄了一些。   魏越却是嘿嘿一笑,“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们前番大胜,刘勋早已胆寒,一万人就够打他们满地找牙了。”   吕布抿着嘴凝视林墨,他可不认同魏越的话。   寿春易主后他就写过信劝降刘勋了,可人家回信怎么说,要投咱也是投朝廷啊,干嘛投你?   这就是出身寒微的弊端了。   能跟朝廷抗衡的,也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   他刘勋怎么选也不会看的起吕布的。   自然,不存在所谓的胆寒。   “你是担心曹军有异动,故而留守三万余众?”吕布闷声道。   “去岁关中张济携十万军攻入荆襄,于穰城战死,之后其侄张绣接管了部曲,现屯兵宛城与刘表联盟,虎视许昌。   再加上袁术败逃后,南阳各地豪强山匪割据,曹操势必要借着这个机会南征。”   林墨的分析让陈宫等人连连颔首。   相比于淮南,南阳那头的情况曹操更着急要收拾好。   “既如此,为何只遣一万军。”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确保我们面对的是刘勋的两万军,不至于腾手对付他的援兵。”   林墨说罢,众人皆是一片咦声,甚至是小声嘀咕了起来。   庐江背靠长江,哪还来什么援军。   “说清楚点。”吕布耐着性子道。   “庐江除了刘勋的两万军外,还有林立的山匪豪强,巢湖一带,郑宝、张多和许乾等各自拥兵万众;天柱山上陈兰、雷簿带兵逾万,若是他们加入其中……”后面的话林墨已经没必要说下去。   众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些山匪也好,豪强也罢,在大战中其实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因为这些人除了干一些趁火打劫的事,基本不会愿意主动淌入浑水里去。   但林墨对这些家伙印象深刻,这种印象来源于前世的三国群英游戏,每次兵力差不多要险胜的时候一股山贼突然后面杀出……   芜湖,连主君都被俘虏了。   “这些人似乎不奉刘勋号令。”高顺皱着眉头道。   “山匪嘛,若是奉令就不是山匪了。”   林墨笑着解释道:“难保刘勋不会贿以财帛让他们助战。”   也对,穷疯了的人给点钱财粮食,还不用归顺麾下,估计他们想都不想就会带着兵马在一旁摇旗呐喊。   吕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我家这女婿想的周到,想起了先前臧霸在泰山一带也是这样。   “若是只去一万人,刘勋一来不屑贿赂山匪助战,二来这些山匪豪强也会觉得太守势弱,弄不好生出了异心。”陈宫捻着山羊胡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说完还不忘看向林墨,后者点头道:“公台先生高见。”   将军们也反应了过来,这要是只去一万人,刘勋估计都不好意思守着皖县不出城,因为他也会担心山匪们被自己贿赂。   念头通达后,不免朝着林墨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温侯这女婿,还是有点东西的。   同样是用兵,数量上的差距背后却足以牵动整个战局走向,若不是他点明,还真是完全不清楚里面有这么复杂的门道。   而且,对于庐江的情况似乎了解的挺透彻,从天柱山到巢湖,山匪到豪强,颇有知己知彼的味道。   魏越则是挠着头惆怅,原来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好像有亿点点差别。   见众人都没了异议,吕布嘴角上扬,不免有了几分得意,我这女婿果然没让我失望,今日议兵立威做的不错。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便领一万军南下庐江吧。”说这话的时候,吕布表现的很为难,颇有不得已为之的意思。   我真是太辛苦了,又要让女婿立威,还得敲打他,心累。   老岳父的不要脸林墨早就领教过了,司空见惯。   他知道吕布的用心,这些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将军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以谋士身份想驾驭他们,自己的路,其实还是挺长的。   不过内心紧绷的弦算是松下来了,昨晚的功课没白做呀。   接下来就看庐江一战能不能按照自己的预想进行了。   倒是备了份礼物给刘勋,他肯接纳的话,自己在军营里的声威应该是能一日千里的。 第五十五章 林墨的教育课   怎么打的方略定下来后,大家伙就各自散去了,该备粮草的备粮草,点兵点将也需要人安排。   林墨虽然还没与吕玲绮正式拜堂,也是跟吕布一起住在将军府里的,自然,议兵结束就留在府上了。   心情大好的吕布拉着林墨来到院内亭下要小酌几杯。   自己女婿今天的表现他颇为满意,没有花生米也要干饮。   “趁着岳丈大人心情好,请过目此信,若无问题,烦请岳丈大人照版抄写几份吧。”林墨拿出怀里备好的信放在了桌上。   吕布看了他一眼后便放下了酒杯,又玩什么花样。   起初他还以为是效仿曹操那一套离间计,结果是写给常山郡一个叫赵云的人。   上面多是一些夸赞的话语,简单说来就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有大才的人,老躲在家里可不是事,现在天下大乱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匡扶社稷,如果不是因为隔了太远,仇敌太多我都想上门请你了,望你来徐州跟我共襄大业吧。   “赵云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上心?”吕布觉得信上的内容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不屑的合了起来。   “一名猛将。”   “有多猛。”听到猛将二字,吕布下意识的露出了鄙夷,在我大奉先的面前,谁担的起猛这个字?   “不下关羽张飞。”用他们做尺度来衡量,岳父的理解应该会更深刻一些。   果然,听到这两人名字吕布便愣了会,随后将欲入嘴的酒杯放下,狐疑道:“此等猛将怎会待在山野林下?”   “若非岳父误认小婿,我这等人不也只能庸碌于阡陌之间吗?千里马也需要有伯乐赏识呀。”林墨不介意给岳父来顶高帽子戴着。   有点道理,吕布点了点头。   又想到了徐盛,一个这么能打的人跑去做了护院都让林墨给翻了出来,看来这小子为了投奔曹操是做足了功课啊。   可惜了,都便宜了我。   这么一想,吕布心情就更好了。   “真这么能打?”吕布再次问道。   关张这两人,论单挑吕布可以告诉他们花儿为什么辣么红,可这两人总是喜欢围攻自己。   曹贼也是,典韦、许褚、夏侯惇那几个,就是车轮战也不怵,偏偏喜欢不讲武德。   自己麾下要是来一员这等猛将,以后就有人分担压力了,所以他想认真的确认一次。   “岳丈大人姑且一试嘛,不就是几封信的事,若能换来一员猛将,如何不值?”   林墨笑着给吕布斟酒,“若是他真的来了,检验之下所言有虚,弃之不用便可。”   吕布想想,好像也有道理,当即一饮而尽了。   这件事,林墨是盘算了很多天的。   就算吕布现在挂了左将军的头衔,终究是掩盖不了出身太寒酸的事实,可以拉拢的人十分有限。   这样的信要是写到江东那头给陆逊或者四大家族,估计他们会以为吕布喝了假酒。   黄忠也不行,人家现在是中郎将呢,上司是跟刘备一样的汉皇后裔加一方刺史,实力声望都碾压吕布。   甚至是在刘勋麾下的刘晔也不行,他跟刘勋一样,都是想着就算投奔也得抱曹操的大腿。   锦帆贼更不行,这货现在更像一个打家劫舍的悍匪,在长江上干尽了劫掠勾当,不过笮融已经在收拾他的路上了,所以林墨没把他纳入其中。   思来想去想用书信就劝服对方的就是赵云有一点希望。   他带着族人去投奔公孙瓒,却只当了个百夫长,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有怀才不遇的感觉,才跟刘备眉来眼去了。   这样的人,如果有人告诉他,你是大才,我要委以重任,是很受用的。   而说这番话的人还是天下第一的猛将,赵云会更加受宠若惊。   当然了,也有可能说不动他,所以林墨准备让吕布多写几份,出征后隔一段时间来一封,主打就是一个诚意。   如果他还是不愿来,那就真没办法了,总不可能让吕布真的带人杀到常山去请他吧。   推杯换盏间,二人已经喝了不少,林墨沉吟片刻后,好奇的问道:“岳丈大人,当年董卓进京前何进是不是已经死了?”   吕布一怔,莫名的看着林墨,这话题怎么跳的太厉害了吧,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嗯,他死后袁绍等人带兵杀入皇宫,清缴那些宦官去了,当时逊帝带着如今的陛下逃出洛阳城正好遇上了救驾的董贼。”   “真是奇怪,堂堂的朝廷大将军,这么容易就死了。”林墨感慨着摇了摇头。   “外强中干罢了,放在军中充其量就是个都尉。”吕布嗤之以鼻。   “可是这么个外强中干的人,怎么就做上了朝廷的大将军啊?”   带着几分酒意的吕布微微一笑,便要教导下自家女婿,“还不是因为出身好,他妹妹是当时掌权摄政的何皇后,外戚你懂吧。”   林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了一声后,叹道:“要说外戚强大起来,还是从汉武帝那代开始的。”   “那你是知道的呀,还问我。”吕布咂了咂嘴,感觉林墨在没话找话。   “知道的不清楚嘛。”   林墨嘿嘿一笑后,又痛心疾首的叹道:“其实大汉的衰败祸根从那时候就埋下了,两百多年来外戚、宦官和世家的鼎立态势逐渐形成。   这样看来,曹操都比他们强,因为曹操深知不该用人唯亲,而要用人唯才。”   吕布默然点头,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话确实深刻。”   片刻后,喝着酒的吕布突然就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林墨,“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啊,我就跟岳丈大人闲聊而已,顺便感慨一下用人唯亲祸害太深,一个皇朝尚且因此而衰败,若是一方诸侯……”林墨一摆手,示意自己可没有要教育你的意思。   吕布有些不悦的看着林墨,闷了一口酒,却发觉酒也不香了。   他知道林墨是在说他,事实上他自己也清楚在军中不该把远近亲疏的氛围做的太浓了,只不过心底的障门总也把控不住。   转而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谁掌了权,天然就会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至亲,防备自己的部下。   可林墨方才简单的闲聊却让他不由的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吕布放下了酒杯,缓缓站起身来走道檐下。   一个皇朝都可能因此而衰败,遑论一方诸侯。   过去,自己一直算不得一方诸侯,大多数时候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就算入主了徐州,也从没觉得自己坐的稳当。   可现在不同了啊,徐州攥的很紧,连带着淮南都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家业大了。   所以这小子开始担心我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走向衰败。   被自己的女婿教育当然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他转身看了一眼林墨,心里又觉得挺舒畅。   这小子是真的聪明,他这样的暗示是给我留足了颜面,为父欣慰啊。   用人唯亲固然是错误的,可该怎么用人,随着地盘的扩张,还真是要好好学学才行了。   这件事,记下了。   吕布背对着林墨沉声道:“没几天就出征了,军旅生涯可不比在城里,会很辛苦,到时候你要好好适应。”   说完便要离开,没走出几步又倒回去将桌上的竹简拿起,这是写给赵云的信,不能漏了。   “小婿恭送岳丈。”   看着吕布的背影,林墨嘴角微微上扬。   态度傲娇没问题的,听得进去就行。   从善如流的老岳父,未来在闪闪发光啊,小婿为你感到自豪。 第五十六章 曹操的意难平   许昌城外的一垄荒田旁边,站着汉室朝廷的一干重臣。   郭嘉、荀攸、荀彧、程昱、典韦、许褚等人拥簇着身穿黑袍、双手插于腰带内的曹操。   所有人都注视着眼前一名军士驱赶着一头耕牛拉动着曲辕犁开荒。   耕牛毫无阻滞的行到了田埂的另一头,又灵活的转了个弯把第二排土也翻了起来。   仅仅是这么一个来回,他们就看出了曲辕犁和直辕犁效率上的差距,不由的瞠目结舌。   好一会,率先反应过来的荀彧不顾田地上的污泥,跳进去后用手探了探刚刚被翻起的泥土,顿时表情僵住了。   “令君,如何?”程昱好奇问道。   “一尺!吃土深度足足一尺!”   荀彧的话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曲辕犁效率高不说,吃土的深度也比直辕犁要多,真乃神器也。   “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荀彧拦住了耕牛后,打量着曲辕犁,啧啧称奇道:“这曲辕犁只需一人一牛,相比于过去的三人两牛效率高且不论,省下的耕牛和劳力又可开垦更多荒地。   相比从前,秋收或可提高五倍,十倍……甚至更多啊!”   作为汉侍中、守尚书令的荀彧是总管一切政务的,其中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农耕这一块,战火连天的光景,损耗是极大的,有了曲辕犁这样的神器,以后粮草问题就可大大缓解了呀。   “还有这龙骨水车!”   荀彧越说越激动,指着不远处正在运作的水车,咋舌道:“方才我粗略算过,一副水车便可引灌周遭数十亩地了,司空以后不必再为粮草头疼了呀。”   前面的话曹操听了个大概,只知道从徐州带回来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是好东西,但荀彧最后的话他可听的真切,这两样农具配合下,自己不用再为粮食头疼了。   对于曹操而言,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曾经拿自己与袁绍做过对比,拥有了天子在手后,许昌就代表着天下正统之地,家世底蕴上招揽人才的差距已经不复存在。   可粮草上的差距,却是无法逆转的。   除了因为袁绍占据了冀州等地外,袁家的家底也的确殷实。   现在好了,不用为此烦恼了。   他看向一旁的二十岁的壮硕青年,颇为欣慰的说道:“子脩,这次的事做的不错,带回来这两件神器,今年的春耕地会大大提升,秋收一到便不会再愁粮食了。”   “多谢父亲。”   身披着玄色铠甲的曹昂肤色黝黑,年纪不大脸上却有了善战将士的刚毅,他抱拳道:“此行徐州探子还带回来一个父亲感兴趣的消息。”   曹操眼前一亮,轻咦了一声,“什么消息?”   “这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是一个名叫林墨的少年发明的,据闻此人不仅擅于天工巧技,亦身怀经天纬地之才,沛城外伏击我军、吕布攻入寿春,皆出自此人之手。”   闻言,曹操如遭雷击,浑身一颤,随后双眸瞪大,跑到曹昂面前搭着他的肩头疾言道:“此人在哪,可有办法带回来见我!”   “他是……吕布的女婿。”   曹昂话音刚落,曹操原本满怀希望的眸子瞬间黯淡,双手也无力的落下,“早就猜到了吕布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却不想是个少年啊。”   他长叹了一声,摇头道:“天助吕布不助我,若非此人,我早已拿下九江。”   再看刚才令自己兴奋不已的神器,却觉得无比的失落。   如此天纵之才,怎么就会成了吕布的女婿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的,越想越气的曹操再次重重叹气,“恨不为我所有啊!”   “未必不能为父亲所有。”曹昂嘴角勾勒一抹狡黠。   “子脩何意,不可卖关子,快说!”曹操再次搭住他的肩膀,不同的是,这回隔着铠甲曹昂都感受到了自家父亲的力道。   “据悉,此人一心投奔父亲,是吕布误入了他的住宅,而林墨又误以为吕布是他岳丈,二人便就此熟络。   后来林墨得知了吕布身份后也曾出逃想要来许昌,他还没来得及跑出萧关,就被吕布从九江追来拦下了他,他们当时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当时林墨便跟着他回去了。”   曹昂皱着眉头,面露沉思,“孩儿猜测或许是林墨畏惧吕布武力才跟随他折返去了九江。”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此事在徐州城都传开了。”   原本激动的曹操此刻只觉得心口缺了一块,这叫什么事啊,林大贤一门心思要来投奔我,却被三姓家奴从九江赶到了千里外的萧关去阻拦!   该死的,如果他没有赤兔马就好了。   难过于与旷世雄才擦肩而过,竟然恨上了赤兔马。   只有失去过的人才能明白,遗憾占据心头的时候,你会去怪罪一切与之相关联但看起来又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务。   这就跟夙夜买醉的人会痛恨第一个酿酒的人一样。   最后,只觉浑身无力的曹操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   一旁的荀攸不解道:“方才公子说他误认吕布为岳父,如今怎么又说他是吕布的女婿?”   “我让探子细查过此事,林墨本是与温县张汪之女有婚姻,他一直以为吕布就是张汪,当时还想着借张汪之势投诚我们。”   曹昂的话让众人越发的疑惑,大概,只有郭嘉对此意兴阑珊,他摇了摇手中的红葫芦,听那声响沉闷,便满意的举头畅饮。   还是程昱忍不住了,插嘴问道:“从沛城埋伏到寿春攻陷,中间隔了数月之久,张汪难道一直没有出现吗?”   说到这,连曹昂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哑然失笑,“张汪是温县县令,只是为了报林父救命之恩便许了长女之亲,结果长女去岁病故了。   按礼他需要将次女许配给林墨的,可次女年仅八岁,张汪溺爱,又想林父已亡便准备作罢此事。”   原来中间还掺杂了这么多复杂的故事,众人不由感慨命运的造化。   这种情况下偏偏吕布出现了,非是命运又作何解释。   “立刻着人拿张汪到许昌见我!”原本无声的现场,曹操倏然起身面红耳赤的嘶声,吓了众人一跳。   “喏!”身后的许褚应了一声便快步跑开了。 第五十七章 林墨?林墨!   温县在河内郡以西,自从太守王匡死后陷入了混乱,豪强山匪各自称雄,但凭曹操现在的实力,要拿一个县令还是没难度的。   况且,他也反应过来了,吕布这个岳父是挂名的,真正的岳父是张汪,此人必须握在手里,才有一丝可能把林墨给招揽回来。   “司空,眼下各营人马都已整装,即将出征宛城,我们不可在此枯等张汪。”荀攸提醒道。   曹操惆怅的皱着眉头,宛城是要打的,可林墨也很重要啊。   “司空,着人拿回张汪后让他留在许昌自行想办法把林墨带回来便是,至于我们,还是按期出征吧。”   郭嘉终于开口了,战局大事,他没法置若罔闻,却也不忘提醒道:“刚才公子说起过,林墨一直是想投奔司空的,何不书信一封或可感他来投?”   这倒是个办法,曹操点了点头,沉声道:“笔墨!”   身后待命的文书掾立刻拿着笔墨跑了上来,他弓着腰让曹操在其背上书写。   摊开帛布后拿着笔的曹操却陷入了沉思中,说点什么呢,我与君常在梦中神交?我在许昌等你?   几度欲落笔都作罢。   写些什么也难书心中苦闷,更何况他也担心林墨的安全。   试想,拉拢的信笺要是落在了吕布的手上,这没脑子的莽夫万一斩了林墨可如何是好。   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下了笔。   “怎么了父亲?”曹昂不解道。   “罢了,书短难尽言。”   曹操难解胸中郁结,双手负背,转身离去,边走边感叹:“我需送他一物,既能让他知我心意,又不可让他陷入险境,只盼他能体恤我的苦心,踏上千里归途。”   “是何物啊父亲?”曹昂小跑着跟了上去。   曹操却头也不回,只是闷声道:“自己猜,别什么都要我教你。”   被寄予了未来大业继承人的曹昂一脸茫然,这就有点难猜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父亲想把小妹送出去?   小妹倒是有十四岁了可以婚配,但这种办法有点丢人啊,曹昂自我脑补一番后赶忙摇头否了。   ……   许昌城内,刘备被曹操赏了一套三进的宅院,好歹也是皇叔之尊了,在内城住一套三进院落不算过分。   此刻,他像往常一样一个人跪坐在榻上,满面愁容。   任凭屋外脚步声嘈杂,他自巍然不动,充耳不闻,一双眸子似藏有万千苦闷。   “大哥。”   推门而入的关羽直接跪坐到了刘备对面,先了喝了杯茶解渴,才朗声道:“安排的差不多了,曹操给我们新增了六千军士,加上我们原本的部曲,也够一军人马了,现在三弟正在点验。   粮草我都检查过,没问题,这次作为夏侯惇的先锋副将出征,证明曹操足够信任大哥了。”   在关羽看来,距离刘备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可刘备只是漠然点头,有气无力道:“辛苦二弟了。”   “大哥为何闷闷不乐?”关羽不解道。   刘备下意识看了下已经关好的门,才扭头望着关羽,叹了口气,摇头道:“其实我不想去宛城,这一战,又不知有多少弟兄会死。”   “那大哥今日在殿前为何屡屡请战?”关羽越发的弄不明白了。   刘备无奈一笑,“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留在许昌,待曹操出城,我便可救圣驾出水火了。”   他拿起茶壶为关羽加水,解释道:“可曹操心性多疑,我若不请战,他必疑我有异心,我请战的越是热忱,他才会越放心。”   关羽恍然点头,没想到大哥的心竟是这般苦楚,不由升起一股敬意,“曹操心思难断,确该如此。”   “还有,你以为他真的相信我了吗?”   刘备双手掬在前,跪坐的笔直,“那六千兵勇的将领名单我都看过,都尉以上全是曹操心腹,关键时候想调动他们,还得靠夏侯惇下令。”   闻言关羽身躯一颤,早就知道曹操心机深沉,没料想老谋深算到了这个程度。   他这哪里是给自己增兵啊,明明是派人监视。   同时对外还留下了一个用人不疑的好名声。   这样看来,宛城之战比之苦县一战还要被动。   “如此说来,要靠还得靠我们四千老弟兄了。”   过了一会,关羽怅然问道:“那到时候若有战,可否遣他们的部曲先上?”   刘备缓缓摇头,“我们的一举一动,曹操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是想用我,却时时刻刻防着我,此人城府心计之深,令人胆寒啊。”   一通分析下来,关羽的红脸都缓缓变黑了,打仗的时候自己部曲要冲前面,用人的时候却防着自己,终有一天自己的人会打完的,到那时候,就算逃出生天不也成了光杆。   曹贼,用心险恶!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刘备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万遍,也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听说吕布近来得了一个女婿,有经天纬地之才,就是靠着他,吕布才一步步壮大到了今天。”   刘备是想说,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经天纬地之才辅佐就好了,他一定会给自己答案的。   “难怪吕布最近行事越发高明了,原来是有高人相助,此人是谁,鲁家、陈家、张家又或者是诸葛家的世家子吗?”关羽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人了。   “都不是。”   刘备摇了摇头,“说是一个农籍出身之人,叫林墨。”   “林墨?林墨……”关羽蹙眉呢喃着重复这个名字。   “怎么了二弟?”   恍惚了一会,关羽一脸最终只是狐疑的回答,“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会听过?”刘备有些纳闷。   “我也记不起来了,许是我记错了。”关羽想了一会想不起来,也就不去深究了。   对此,刘备并没有太在意,思绪回到了最初。   他抬头看着木制的穹顶,眼神中尽是迷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声道:“眼下还是以取得曹操信任为主,若真的把部曲都打光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手刃曹贼。”   关羽听出来了,这是下策刺杀。   “若是能保住手头的兵力,我们就该尽快设法逃出虎口,取一立足之所谋求大业,方行救主之图。”   刘备说完,关羽点了点头,安慰道:“大哥不必过于忧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我们兄弟三人齐心,天大的难关也是可以去闯的。”   刘备算是露出了难得的会心笑容。   是啊,有兄弟情义在,刀山火海也不过是等闲视之。   这一点,是刘备引以为豪的,好像不管多难的境况,只要有关羽和张飞在身边,他总能心安。   或许,这种心安,只有他们能给。 第五十八章 我跟他们不一样   寿春城的校场里,将士们都在为出征忙碌,搬运军械铠甲,点验粮草辎重,确认军士名单,算是热火朝天了。   高顺却无心帮忙,他靠在校场木桩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沉思。   事实上,以他的身份,确实也不需要动手做这些事。   如果遭遇士气低迷的时候,将领会参与进来,目的是为了告诉军士们,我与你们同在。   眼下,显然是不需要的。   不远处,张辽和魏越并步走向了高顺。   “伯平,在这发什么呆啊?”   高顺看了一眼二人,闷声道:“刚跟允文一起点验粮草辎重,他回去了,我留下来再看看。”   “看不出来这小子倒是少年老成,还知道不能假手于人。”   被林墨称呼一声叔父的张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随后好奇道:“刚才路过辎重营看到外面堆放了很多粗麻布袋,干嘛用的?”   高顺摇了摇头,“不知道,允文让带的。”   林墨是主簿,负责军队后勤,这些事高顺也不过问。   之所以要跟着他一起去点验主要是他人头还不熟,现在军营上下都知道吕布有个奇才女婿,可谁也没见过,还是需要他开路的。   张辽也没在意,转而说道:“是这样,这次出征温侯令我留守,自然就不能跟你们一起杀敌了,临别总要为弟兄们饯别一番的,城东的红香馆来了一批新的歌姬,今儿请弟兄们消遣消遣去,走吧?”   临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这一仗说不准打多久呢。”   高顺的脸上不见丝毫男人该有的雀跃,依旧仰着头望向远处,叹了口气后问道:“文远,你说我们这一生该如何过,才能不后悔?”   “不知道啊。”张辽有些懵逼。   “我想,应该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吧。”高顺显得很深沉,颇有几分探讨理学的味道。   张辽皱了皱眉后便拉着魏越走了。   “怎么了,他不去吗?”魏越还在频频回头,去这种地方,人越多越热闹的。   “他去过了。”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他冷静的可怕吗?”   魏越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随后啐了口吐沫,竟然背着我们去了,下次不叫他了。   大军终于启程南下庐江了。   张辽没去,留守寿春,连带着一起的还有魏续和成廉。   对此林墨是赞成的。   抛开他与吕布的私人感情,整个军营里不会有人比张辽更合适了。   张辽有帅才,能独当一面,寿春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一个能拿主意、心智沉稳同时威望足够的人,只有他能胜任。   当然了,也把陈登和陈宫留给了他,以策万全。   毕竟现在的寿春可是吕布的后背,万不可出问题的。   徐盛被编入了张辽部曲的百夫长,理论上是要跟着留守的,不过在林墨的提议下,吕布还是给了他实战锻炼的机会,跟随大军一并南下。   从寿春南下庐江有两条大路可行,一条是先往西经阳泉下博县,还有一条是直下合肥再转向皖县。   从路程上看都是差不多的,吕布是决定走阳泉驿道,鲁肃也赞同,不过林墨是建议走合肥。   两条路不同之处在于,走阳泉驿道是一直坦途,而走合肥的话往皖县只能沿着皖水南下。   这一次的主力军是骑兵,骑兵要想发挥威力自然是追求旷野驰骋的,走合肥会导致一路靠河岸行走,骑兵行动起来非常受阻。   林墨的理由只有一个,走合肥近巢湖,可监视郑宝那群山匪的动向,不至于陷入被合围的境地。   很牵强的理由,可吕布想着这毕竟是林墨的首战,让他做一次主吧。   再者有自己亲率最强骑兵,应该也是出不了大问题,便就随了他。   ……   皖县这头,身披宽袖束腰黑色太守服的刘勋在最开始听到吕布要讨伐自己的时候有一点慌,因为新取九江的左将军声威太盛了。   甚至曾和刘晔讨论过要不要贿赂些钱财让郑宝他们来帮忙撑撑场子。   可是当知道吕布来人只有一万的时候,瞬间就有底气了。   吕布是很强,可从来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不可战胜的,这一点,死在他戟下的无数武将可以证明。   或许他们都抱着只要斩杀了吕布,自己就能一战成名的心态,但究其原因是这些人都坚信一个理念,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我跟他们不一样。   那些败给吕布的人都是渣渣,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所以,一拨接一拨的人前赴后继的倒在了吕布的戟下。   眼前的刘勋就有这个苗头,准备要带领城里的两万大军挥师北上迎敌,他要做的不仅是不让吕布攻城,掠地也不行。   “府君,吕布来势汹汹,且麾下兵马多善战,我等应避其锋芒。”   刘晔戴着儒冠、穿着衣袂洗的发白的儒袍,劝道:“眼下或可遣人知会曹公,吕布离开寿春,趁机南下;又或将此事报与袁公路,他视吕布为死敌,当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府君只需镇守城关即可。”   刘晔跟刘勋都姓刘,不过刘勋是豪强出身,而刘晔却是汉皇后裔。   跟刘备的汉皇后裔这种注水猪肉不同,刘晔的牌子是实打实的一脉有承,祖上可是大魔法师、位面之子刘秀。   可能也是因为这层身份,他去了曹营后,处境很尴尬,给出的建议曹老板总是会斟酌,不能像信任荀攸他们一样。   在曹丕上位后,他的处境更艰难了,夷陵之战的时候他曾主张举全国之力攻东吴,若是曹丕从之,三国很可能在此就要写下终章了。   可惜啊,曹老二总觉得刘家人都是没安好心的,眼睁睁的错过了平定江东的机会。   以至于好像除了在官渡之战改良过投石车这件事外,刘晔没有太大的建树了。   “贼人万众,我若避之不战,只怕就连郑宝、张多那群匪人都会瞧不起!”   刘勋横眉冷对,对于刘晔的警醒不屑一顾,“吕布能不能战,打过才知道。”   刘勋的内心独白是:我跟他们不一样的。   “更何况吕布取道合肥,沿皖水而下,骑兵行动受阻,犯此兵家大忌,焉能不败?”   “府君……”   “不必多言!”刘勋当即摆手拒绝了刘晔的劝谏。   不就是一个吕布嘛,办他!   边陲流民跑到中原撒野,不给他一点颜色,他都不知道水里除了大鳖还有蛟龙。 第五十九章 首战   吕布没有骗林墨,军旅生涯是很辛苦的。   从寿春出发,先至合肥,沿皖水直下到皖县,足八百多里的路程,而大军日行不过六十里,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四月时节的太阳不算毒辣,可因这里水气充沛,太阳久晒后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让人很不舒服,就像置身于一个大蒸笼里。   才到合肥,林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让他诧异的是,那些步兵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有些还扛着军旗、拉着辎重,体质是个硬伤。   要不是这段时间徐盛和吕玲绮都有对他的体能进行锻炼,怕是来到合肥就走不动道了。   “试试吧,你会舒服点。”午后,刚刚用过膳的林墨脸色有些不好,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吕玲绮递过来一个水囊。   林墨看了她一眼,只是点头致谢,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拔下木塞后刚刚入口林墨的脸便扭曲了,接着噗的吐了出来,“这什么鬼东西?”   “青橘、柰和梅子熬煮的汤水,能提神。”吕玲绮坐到了林墨的身旁,她比林墨好很多,虽然也有些疲态,可整个人的精气神是好的。   因为闷热而蒸起的汗渍粘着她的青丝,微红的脸庞白里透红。   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她将高马尾下被吹乱的发丝挽过耳廓,这个动作让这位彪悍的女将军终于也有了这个年纪的青涩感。   林墨再次喝下一口,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苦涩感咽了下去。   他将水囊放下,二人就这么靠在树下,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林墨觉得确实没这么难受了,振作了不少。   “谢谢。”林墨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很客气的,大概因为虎父无犬女吧,她的身上也有一阵让寻常男人怯步的气场。   “再坚持一下,刘勋跟你预料的一样已经出兵了,我估计再有三天就能下寨。”这件事林墨早就知道了,吕玲绮再次强调也算是一种心理暗示了。   大军再度开拔南下。   接下来的路是顺着皖水而下,靠在大河边行军,江风很大,也很凉爽,让这支带了些许疲态的军队为之一振,连行军速度都提升了几分。   终于,在第二天的黄昏接到了快马回报,吕布与刘勋的两万大军相距只有百里了。   吕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就此下寨,毕竟大军已经连着赶路十来天,是需要休整的。   皖水旁固然是清凉无比,可考虑到骑兵驰骋的问题,吕布将下寨的位置挪到了距离皖水十里外的一处平原。   安排好巡视的哨骑和两部人马防备偷袭,其余人总算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刘勋这头,大军推进到距离吕布营寨三十里左右下寨。   与吕布不同的是,刘勋的营寨就下在了皖水边上,最大的考量就是地利问题,要把吕布最得意的并州骑兵的冲锋优势磨灭于皖水之上。   除此外,也有清爽舒适、取水方便的好处。   “府君,此处地势如此低洼,时下正值雨季,经常是一夜暴雨就可水涨数尺,皖水随时可能威胁我军营寨啊。”刘晔看着眼前的地形莫名不安。   刘勋却是摇了摇头,“不然,此地虽靠近皖水,高下却有两丈,非数日大雨不可起浮至此。”   真要是这么大的雨,到时候再想办法挪营就是了,刘勋如是想到。   随后,他又补充道:“况且,若是如吕布那般远离皖水下寨,如何应对他的骑兵。”   斥候看的真切,吕布此行的骑兵不下三千骑,刘勋可没这么阔绰,他的麾下就那么五百骑兵,而且战力怕是远不如对方。   他主动出击本就是要借皖水之地利正面击溃吕布,不管刘晔怎么说也是没用的。   刘勋的大军开始在距离皖水十丈距离搭建营寨,容纳两万人的营寨,至少需要五千军士投入赶工。   这种天赐偷袭的机会,吕布当然不会愿意白白浪费,派出了高顺带着一千骑兵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赚点便宜。   “列阵,准备迎敌!”刘勋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丝毫不慌。   再听来人只有一千,甚至生出了一丝不屑,吕布就这么点胆量吗?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刘勋的部曲分为了三个部分,该扎营的一刻也没停下,周遭留了一万两千人拱卫防止偷袭,他则亲率三千人陈兵列阵在前线。   “这也要冲吗?”见高顺并没打算停下,第一次出征的徐盛有些困惑。   “此战志不在斩获,而是要探查出刘勋部曲的战力、优劣和变阵应对的能力。”高顺给徐盛上了一课。   伴随着高顺的长枪一指,他当先而行,身后千骑紧随,对着严阵以待的刘勋军队发起了冲锋。   “放箭!”   刘勋的方阵是将对付骑兵的长枪壮士置于前,弓弩手居中,刀斧手押后。   一声令下,居中的弓弩手将硬弓朝上扬起斜角后放箭,数百枚箭矢宛若白练袭来。   在前开路的高顺和徐盛提起手中兵刃打下即将飞向自己的箭矢,身后这批骑兵也是习惯了冲锋,对此并不陌生,纷纷提枪格挡。   这几百箭矢最终的收效仅仅十二骑。   骑兵冲锋之势已起,速度上来后弓弩手是没有了第二次再射的机会。   兵线碰撞前,前排的长枪壮士紧紧攥稳手中兵器,如是一片死亡森林。   距离两丈,高顺一勒缰绳,战马跃起后直接跳入了人群中,长枪狠狠地扎入一名长枪兵的胸膛,然后将他挑起甩向一旁砸出一片空地。   初次上战场的徐盛像头刚刚出笼的猛虎,手中连环刀将刺来的长枪打歪后,左砍右劈,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口子。   二人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身后骑兵更好的冲乱对方的阵型。   大小数十战养成的默契,让他们的行动有高度的统一性,因为躲避箭雨显得有些凌乱的骑兵队伍此刻却同时朝着缺口处汇聚,形如倒锥。   随着骑兵如风而至,原本狭小的口子生生被他们撕裂,只听的一声声的惨叫,鲜血泼墨般四溅,三千人的方阵被他们杀穿了,只留下一条鲜红色的血路。   “快补上缺口!长枪列前,长枪速速列前啊!”刘勋狰狞嘶声。   仅仅这一轮冲阵下来,刘军就倒下三百多人,看的他心惊肉跳。   这就是吕布的并州骑兵吗,确实不凡,破阵的能力、骑兵的默契是从未见过的强。   高顺在第一轮冲锋后心里对刘勋也有了判断,比想象中要弱。   明明是严阵以待,却像被人偷袭一样,面对骑兵冲上来犹豫不前,一看就知道战斗经验不足。   徐盛还不懂得冲杀是为了分析的道理,整个人很亢奋,刚才那种交织着生死一线的刺激感,让他此刻极为热血。   不过,因为骑兵速度太快,战斗也过于投入,杀穿方阵后才发现这后面是一条大河。   “吁~”高顺连忙勒马,好不容易才算是在河边停了下来。   可身后的骑兵却有不少因为冲的太快直接冲到了皖水里去了。   落水后的他们显得极为慌张,拉着缰绳乱拽。   “不要急!不要慌!落了水的兄弟直接渡河北上,寻找浅滩再回转!其余人随我先脱离战场!”打过的仗不算特别多,但基本都是恶战的高顺早就有了处变不惊的稳重,他很快就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将士们闻令而动,落了水的骑兵很快就发现这里其实也并不算太深,加上战马本身就会游水,只不过游走的很慢而已,顿时就不慌了。   “哈哈哈,快,快上去,把河里的骑兵射翻!射骑兵,别射马!”这一幕验证了刘勋的猜测,地利发挥了作用,上一秒还因为被破阵而恼怒的他,这一刻便兴奋大叫起来。   刚刚被杀穿的军士显然还没从并州狼骑的杀戮中反应过来,都在内心庆幸劫后余生,哪里还来得及去追杀令他们陷入死亡困境的骑兵啊。   等刘勋策马上前大喊着稳住了这群军士后,高顺早就带人跑没影了,就连落水的骑兵都已爬上对岸,沿皖水而上。   “好险,刚才差点吃了亏。”徐盛有些郁闷,刚才还以为可以多杀几个来回,军功蹭蹭往上涨。   “这事需得禀报温侯。”高顺一如既往的面瘫,只是眸子多了几分懊恼。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林墨非要走这条路,刚才如果不是被皖水所阻,肯定能赚不少便宜,斩首绝对八百人起步。   年轻人,好大喜功,立了些功劳便目空一切,是会祸及三军的……高顺叹了口气。 第六十章 断流   象征性的接触战,折损了三十一名骑兵,其中十二人死于乱箭之下,十五人死于破阵冲锋,还有四人因为落水后过于惊慌被皖水吞没。   不过刘勋的部下整体战力较为羸弱,撑破天是二流水平,弓弩手还行,精准度和穿透力都不差。   同时有怯战情绪,经验不足,破阵后的应对很生硬。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吕布等人围坐在篝火前炙烤着羊腿,高顺先是把战损汇报清楚,之后才是对刘勋部曲的分析。   把这一切的程序走完,高顺才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林墨,略带几分不悦,道:“此战若非皖水所阻,今日必可冲破刘勋前部,以撄其芒。”   林墨只是抬眼望了望高顺,并没说什么,但在场之人都是听得出来高顺对这条行军路线颇有微词的。   “伯平将军,其实允文选这条路还是有道理的,皖水阻我骑兵,刘勋肯定也是知晓的,所以才敢弃城而出与我军陈兵于野,这应该也是允文的计划之一。”鲁肃将一根枯柴丢入篝火中,解释道。   “按公台的行军方略,走阳泉围点打援,刘勋也未必能忍得住。”高顺对这个解释不满意,看着跳跃的火星陷入苦闷。   都到这里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了?吕布当即有些不满想要斥责几句,毕竟下令的是自己,他到底是对自己女婿不满,还是对自己不满?   还没开口,便迎上了林墨的眼神,后者微微摇头,吕布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随后想起了那堂教育课。   他拿起面前烤的滋滋作响的羊腿递到了高顺面前,“伯平辛苦了。”   高顺有些错愕,以他对吕布性格的了解,不是应该要骂上几句吗?   等他接过羊腿后,吕布才沉声道:“我有赤兔马,跨江渡河如履平地,休整后我亲自领兵冲阵,让他刘勋知道方天画戟的锋利。”   “温侯神勇,岂是刘勋小儿能撄。”高顺说完就安静的撕咬着手中的羊腿,不再多嘴。   这时林墨才终于开口了,“那倒不必岳丈轻出,小婿已有准备。”   “噢?什么准备?”吕布饶有兴致的看向他。   “此行特意携带了数千粗麻布袋,明日可遣军士带到上游装入沙石后拦阻皖水,如此应该可以减轻对骑兵带来的影响了。”   “好!好!好啊!”   吕布一连说了三个好,剑眉上挑,颇为得意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无缘无故选择走皖水的,原来早有准备。”   “昨日怎么不拿出来?”想到今天折了三十多骑才冲了一次阵,高顺实在气不过。   “没完了?”吕布这回忍不住了,扭头瞪着高顺。   就算是无惧战场生死的高顺,也受不了这种尸山血海沉淀出来的压迫感,当即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啃羊腿。   林墨一头黑线,岳丈啊,你这护犊子护的有点过呀。   刚说完吕布又觉得自己不够冷静了,不是说好了要一碗水端平的嘛,当即站起来踢了高顺一脚,“走,带我去营里看看受伤的弟兄们。”   二人走后篝火旁就剩下林墨、吕玲绮和鲁肃,鲁肃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便着急忙慌的也跟了上去。   “高将军性格直爽,为人刚正不阿,是藏不住话的人,但他没什么坏心肠的。”吕玲绮看着篝火上跳跃的火星,是解释,也算安慰。   “他不仅为人刚正,也是岳丈麾下忠心耿耿的悍将,我怎么会与他计较。”林墨无所谓的笑了笑。   要知道,他可是麾下悍将中唯一一个宁愿跟着吕布赴死也不投降的人,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何至于为此而计较。   更何况,林墨心里很清楚,高顺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针对自己。   想要在军营里树立不容置喙的威望,不是凭着温侯贤婿就够了的,要么像吕布这样靠着戟下尸骨累累堆积出来,要么如韩信用兵决胜千里之外。   林墨知道,这路,还长着呢。   “其实我也想问你,既然早就准备好了砂石堵水为何昨日不拿出来?”吕玲绮歪着脑袋看向林墨。   “因为昨天还不能拿出来啊……”林墨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昨天跟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还真不一样。”   林墨伸了个懒腰,随口道:“相信我的话,就耐心等等。”   “父亲很相信你。”   所以,你不相信我?林墨微微皱眉,看向被篝火映照出微红肤色的吕玲绮。   她也不解释,只是继续道:“况且,鲁先生不是说了吗,你选这条路本就是引诱刘勋出城的。”   “其实,子敬只说对了一半。”   林墨拿起一块炙烤的差不多了的羊肉递给了吕玲绮,“以岳丈如今的声威,这一仗是怎么打也不至于会输的。   不过……我们跟曹操兵力悬殊太大,这一仗我是希望尽量减少伤亡,为将来与曹操对垒多一分底气。”   眼前的战斗还没结束,他竟然在为未来做规划,心思确是通透深远,吕玲绮越发觉得自己琢磨不透眼前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听你意思,在这里决战伤亡会少?”   林墨颔首不语,他抬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穹,许久,才喃喃道:“希望别让我等太久了。”   然后便不再说话,沉闷的啃着烤羊肉。   没有辣椒和孜然,香味少一半。   每次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大航海梦想,辣椒啊,烤地瓜啊,烤土豆啊……   翌日,按照林墨的部署,三千军士带着粗麻布袋到了上游开始断流。   想要完全把皖水干涸了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随着水位的下降,刘勋营寨旁的河段已经只是齐膝了,地势高一些的位置甚至露出了河床和鹅卵石。   “定是吕布那斯在上游截流了!看来这匹夫还有些脑子,想借此消磨了地利。”刘勋蹲在皖水边有些气急,多好的地利优势啊,就这么没了吗?   听闻他有个女婿,颇为有才,此事八成是他出的主意,刘晔心里如是想到。   “报!”   一名斥候快步跑到了刘勋面前,“十五里外发现吕布军骑兵,不下千骑,正朝我军而来!”   截流皖水不就是为了消磨地利吗,这些骑兵的到来刘勋丝毫不觉得意外,当即喝道:“点三千军,迎敌!”   对方来人这么少,刘勋不出战的话太打脸,事实上他还想赚回些许颜面。   况且就算皖水现在不能淹死人了,骑兵在这里也无法形成冲锋,地利优势被拉低,可依旧存在,自然是信心满满。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领略了并州骑兵的骁勇,知道刀斧手作用不足,这回的三千兵马组成是一千五百长枪壮士,一千弓弩手和五百盾牌兵。   “杀一骑赏十金!什长以上加倍!”刘勋亲自披甲督战,并发出了悬赏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将士们听了赏金的额度,一个个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第六十一章 焦躁的将军们   三千人枕戈待旦,精神高度集中,目视着前方逐渐变粗的兵线。   很快,高顺带领着千骑再次杀到,看着刘勋军队的阵型,面瘫的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刘勋不知兵吗?”   刘勋的阵容看似十分严谨,他们将盾牌列在最前面,长枪放入盾牌中间的凹槽处,形成攻防皆备的模样。   就这阵势,哪怕是最精锐的并州狼骑也是冲不破的。   问题就在于,他不懂骑兵啊。   骑兵的优势在于快如疾风,聚散无形,利用速度优势破阵,斩杀落单或是溃逃的军士,同时在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后又能快速脱离战场。   这也是为什么骑兵价格如此高昂,各路诸侯却要不惜代价的打造。   上次要不是高顺看出了他列阵的破绽,也不会做出那样冒失的举动。   事实上,如果遇上一直重甲步兵,骑兵这样的冲锋跟送死没有太大差别。   “是不是跟上回一样的打法?”徐盛凑了过来兴奋的问道。   “当然不是。”   高顺摇了摇头,扫视着战场,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稍后你我各带一队骑兵,行诱阵之法,再绕侧翼。”   “哦……”徐盛挠了挠头盔。   发现他一脸茫然后,高顺才想起这是个新人,便转身对着身后曲长说道:“你领本曲行诱阵,再绕左翼。”   “喏!”曲长抱拳道。   “你……跟着我就行了,切记与大军速度保持一致。”高顺看着徐盛嘱咐,后者连忙点头,深怕自己成为了累赘。   诱阵之法,绕侧翼……徐盛心里记下了这些看起来很专业的用语。   随后,千骑兵分两路逼近,目测距离差不多时,也不管并没有看到对方放箭,便朝着中间汇聚。   预判型的蛇皮走位导致弓弩手第一轮箭雨直接放空,再次汇聚在一起的骑兵像第一次那样正面冲了上去。   不同的是,这回的速度似乎要慢了一些。   来吧,快来吧,这回必要雪恨!看着逐渐逼近的骑兵,刘勋莫名的兴奋。   眼看只三十步距离时,他右臂一挥喝道:“变阵!”   两侧的甲士举起盾牌开始推进,如同一把扇子意欲合围。   刘勋的想法是,等高顺打开缺口,骑兵再次集中涌入,后方长枪壮士立刻堵上去,盾牌兵则挡住他们的退路,只要骑兵没了速度,那就是网中之鱼了。   想法是美好的,却往往事与愿违。   剩二十步距离的时候,如长蛇推进的骑兵突然一分为二,一队调转马头向左侧冲去,一队向右侧。   “跟紧啊!”高顺嘶声呐喊,跑过头的徐盛与盾牌兵相距不足两丈才算勉强折走于右追了上去。   盾牌兵就这么看着骑兵擦身而过,好像很近,偏偏触不可及。   等他们跑到边缘后,后面的长枪壮士和弓弩手已经完全的暴露在了眼皮底下。   这个时候,骑兵速度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他们可以肆意沿边斩杀,速度固然没有爆发到极致,可也不是盾牌兵的反应能跟得上的。   徐盛第一次领悟,原来打仗还可以这样打,骑兵真是好用啊。   随即,他便沿着边路疾驰,连环刀时而打歪刺来的长枪,时而脱手而出,取敌首级后被他抽回,杀的好不痛快。   看着两队骑兵像一把剃刀刮过,将长枪兵和弓弩手收割,刘勋被吓的脸色惨白,很想做些什么,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了一轮后,冲过了方阵。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阵型,又一次大乱了,此时他们若是调头反击,必然大败。   庆幸的是,皖水再次救了他们。   冲过方阵后,由于距离太近,还是有不少骑兵像上次一样冲入了皖水里。   不过因为上游被断流了,即便冲下去也没有大碍。   而且战马都配钉了马蹄铁,踩在这些鹅卵石上不会出现失蹄的情况。   但等高顺将队伍调整好后,对面也稳住了混乱的军士。   加上距离如此的近,骑兵速度起不来了,也担心对面吃了亏后有所防备,高顺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继续冲杀的想法,再次撤走了。   目送并州骑兵离开后,刘勋才仓惶的带着人重新跑回了大寨里。   清点了一番,折损不算太大,阵亡了一百多人,比上回少。   可斩获也少的可怜,仅仅刺翻了十三匹战马。   “早就听闻吕布麾下骑兵善战,今见果然不假。”他开始后悔没听刘晔的话跑出来跟吕布硬碰硬,再没有‘我跟他们不一样’的念头。   要知道,吕布还没有出现呢,天知道那种令天下诸侯胆寒的家伙有多厉害。   同时他又庆幸自己选择了一处好的位置与吕布军周旋,只要这条河在这,吕布的骑兵就很难有大作为。   不过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他赶紧走到沙盘处进行模拟演练,想着下次再遇上这样的打法该如何破解。   “骑兵打法多变,吕布自并州起就开始带领骑兵了,府君就是再钻研也不可能比他还精通。”刘晔的意思很明显了,你能研究这一种打法,可你知道吕布还有多少种骑兵的打法吗?   弄不好人家每次都能用不同的战法。   “若是我也有一支骑兵就好了。”   刘勋突然就羡慕起了自己看不起的边陲流民,“如今当作何应对?”   “退不能退,战不能战……”   刘晔仰头长叹一声,好一会过去才闷声道:“为今之计只有坚守不出,同时加固营寨防止骑兵夜袭。”   “好是好,可不能总这么耗着吧?”刘勋惆怅道。   “吕布远道而来,粮草转运不便,府君可遣使往巢湖找郑宝贿以重金,让他劫掠吕布的粮草。”   刘晔眯着眼沉吟道:“只要粮草一断,吕布军必乱。”   刘勋眼前一亮,当即拍手道:“妙极妙极!”   他已经顾不上巢湖的郑宝也是自己最瞧不上的山匪了,立刻写下书信、落下大印后让人快马带回了皖县。   同时,也按照刘晔的计划,派人在周围砍伐了大量木材,增加营寨的防御。   容纳两万人的营寨是极大的,想要全部包裹起来显然不现实,但缺口越少,防备的兵力也就越集中,被偷袭的可能就越小。   之后的几天里,高顺、臧霸、魏越等人连番带人挑战,刘勋就是不出来,他也顾不得军心会怎么样了,想着只要拖下去吕布必败,自己笑到最后就行了。   “王八羔子就是不出来,为之奈何!”魏越气的大骂刘勋。   “莫不如试试夜袭?”臧霸提议道。   营帐内,吕布背靠在帅椅望着穹顶,摇了摇头,“未可轻动。”   夜袭敌营是只有骑兵才可以完成的任务,在不清楚里面什么情况,兵马部署、巡哨几何的情况下,是非常冒险的。   像甘兴霸百骑劫魏营、功震天下英的故事当然很传奇,值得传颂,却没人知道他们出发前就已经抱着有去无回的极端想法了。   别看吕布各地兵力加一起突破五万了,可骑兵就这么几千人,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想走这样的险招。   “允文怎么看?”吕布看向了帐内的林墨。   “不必急于剑走偏锋,刘勋避而不战,那我们就再等等。”林墨从容道。   “等什么?”   这几天天气越发的沉闷,使得人也变得急躁了些,魏越有些不耐烦道:“等刘勋自己投降不成。”   给你们脸了是吧,我女婿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   事实上,因为选择这条路线而导致战斗进展不顺利,对林墨颇有微词的不止是高顺和魏越。甚至是后面投奔过来的臧霸都私下跟孙观说起这林墨似乎名气大过能耐了。   吕布想着正好今天都在,一并敲打下你们才行。   没等他开口,帐外传来一声惊雷之声,轰隆隆~   林墨古井无波的眸子忽然一亮,总算等到了,他扭头看向帐外,松了口气,喃喃道:“终于来了,刘勋回天无力了。” 第六十二章 一切都在计划中   “这下好了,看这情况要暴雨倾盆了,淮南一带水汽足,还不知道会下多久,到时候大地被浸泡,战马随时可能陷蹄,我军最大的仰仗将失去作用。”   “麻烦还不止于此,我军粮道数百里,大雨下多有不便,只希望这雨别下的太久了。”   “想什么呢,如今是雨季!明儿停了后日也可能会下,唉,可惜了两度冲阵的大好时机。”   ……   林墨的胜利宣言被淹没在了一片口诛笔伐之中,只不过碍于吕布的威仪,没人敢当面指责罢了。   最后,众人的嘈杂声湮灭于吕布令人不敢直视的目光之中。   “都散了吧!”一声嘶吼下将军们一个个都低着头走了出去。   众将离开后,吕布蕴含着煞气的脸庞才缓和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林墨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的,小事而已,有岳丈在,天大的麻烦我给你撑着!”   林墨有些诧异,确实没想到吕布对自己有这般耐性,苦笑着问道:“岳丈大人真就不责怪我贻误了战机吗?”   这回,吕布的手直接搭在了林墨的肩头,靠过去低声道:“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同进退的,明白吗?   况且我军又无折损,就是费些粮草而已,好了,别多心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鲁肃,朗声问道:“子敬觉得眼下该如何自处?”   鲁肃看了一眼林墨,既算是试探他有没有预备方案,也算是提醒,老弟你这次没想好那就老哥来了,你别介意啊。   “其实伯平将军刚才说的不无道理,大雨下我军不便作战,而且粮道冗长,变数极大。如今莫不如遣人送些财帛与巢湖郑宝、张多等人,请他们出兵攻占皖县,并表示事成后再许粮草,表奏朝廷嘉奖,二匪贪利,必为所动。”   吕布细细咀嚼了一番,皖县是刘勋的老巢,只要皖县一丢,前线兵马必然军心动荡,到那时候,收拾刘勋不过是易如反掌。   “我倒是把这几个山匪给忘了!”吕布大笑了起来。   “也是出征前允文提醒过,否则我也不会将这几人想起。”鲁肃脑子还是很活的,一句话把吕布和林墨都给哄到了。   “甚好甚好,你二人皆有功劳,首功还是当归子敬的。”吕布转身回到帅案上提笔要写下一封信给郑宝他们的时候,林墨终于开口了。   “不必了岳丈大人。”   在吕布和鲁肃狐疑的目光中,林墨从容道:“大战前夕我曾认真探查过刘勋的营寨,距离皖水高度只有两丈。”   随后他走到大帐口探手接着从天而降豆大的雨滴,点头道:“如此大雨,若是连下数日,上游必将水位暴涨,可因为我们堵住了皖水,处于刘勋的位置是无法判断水位的。   待时机合适,取出沙袋,洪水会将刘勋营寨灌成汪洋大海,也会将两万军变成水中鱼虾,岳丈大人可率军尽俘。”   吕布先是一愣,神色茫然,似乎没完全明白林墨话里的意思。   少顷,手中笔啪嗒落在了帅案上,整张脸肉眼可见由迷茫转而惊讶与震撼。   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走皖水这条路的原因?   也就是说,你在寿春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么干?   越想越觉得林墨过于妖孽了一些,你是怎么把这一切都算计的如此精准……   “可是……可是万一,这几日刘勋挪营了怎么办?”   如果林墨不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吕布根本没有想的如此深远,他相信刘勋也一样是蒙在鼓里的。   可是知道了这件事后,难免会去探究整个计划存在的破绽,他更愿意听林墨说出一些应对之策,彰显出他超凡脱俗的布局。   “不会。”   说话的是鲁肃,刚才脸上的自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钦佩,“允文这次的布局,应该是在伯平第一次冲阵就开始了吧。   两次的冲阵让刘勋见识到了我军骑兵的强悍,同时让他意识到皖水对骑兵的遏制,所以你是希望等雨的这段时间里,刘勋会越发依赖地利而不敢离开皖水旁,最后借着上天之水一击而溃!”   当中每一步看似并不关联,其实都是为了让棋盘上的棋子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去落下。   当真是对弈的高手。   鲁肃先前是见过林墨手段,可这一回还是止不住的被他细腻心思所折服。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跟将军们想一块去了,毕竟他先前的每一步都具有迷惑性。   取道皖水的时候,以为他只是为了诱出刘勋;布袋阻河的时候,又以为他只是为了让战马可以不受皖水影响,至此,才终于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计划里的一环而已。   好手段,好算计,好谋略,好布局啊……   “为何他们几番出言讥讽你不挑明呢?”听完鲁肃的分析,吕布已经不再担心刘勋挪营的问题了,再度走到林墨身边问道。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林墨的回答只有八个字,却让吕布眼中异彩连连。   不愧是我女婿啊,这格局,这胸襟,怎么看怎么喜欢,好想揍伯平一顿庆祝一下,还有楚南,就打断一条腿吧。   事实上,林墨一直没有揭开只是因为自己在军中威信不足而已。   这样的计划,听来似乎天衣无缝,可中间不是没有出错的可能,譬如行军途中就已经大雨,又譬如刘勋胆小如鼠不敢出战。   只是这个方略即便失败了,也不至于带来太大的损失他才会放手一搏。   况且,这些悍将们不服他总能挑出刺来,与其每一步都跟他们杠,不如最后让他们见证结果来的简单粗暴。   相信此役过后,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应该足以让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不再是像看吕家赘婿。   “允文,起初我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军旅生涯让你不适应了,你这次出来好像没有了当初在彭城的那股锐气。”   吕布高兴了,袒露心扉,笑道:“我还想着要给你一些时间慢慢磨合呢,看来啊,你还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林允文。”   “岳丈大人言重了,其实此战怎么打相信我们都是不会败的。”   林墨面露沉着之色,轻声道:“我只是希望伤亡少一些,毕竟,用不了多久,我们跟曹操就会有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不仅要保存自身的力量,也要吸纳他人。”   真正让人头疼的对手还没有出现呢,这一点,林墨从来都是清清楚楚的。   对方拥有碾压己方的军队、粮草和名望,再加上谋臣武将,等真正有实力跟曹操分庭抗礼了,才有资格放松下来。   庐江、广陵再算上盱眙,这些郡县只要处理得当都是可以增加己方实力的。   反观曹操那头,吕布大军出征后也收到了许昌方面的信息,曹操发兵十五万兵分三路进攻宛城。   林墨清楚的记得这段历史,接下来的走向是张绣在贾诩的建议下直接投降了。   可人妻曹因为一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床共枕否,直接把曹昂、典韦和上万精锐都给搭进去了。   这么一算,也是此消彼长了。   唯一让林墨有些担心的是,历史已经因为自己的介入发生了改变,那么,宛城之战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他不得而知。   “惭愧,我一直沉浸在如何挫败刘勋的这件事上,允文老弟已经在为将来的大战做筹备,令人惭愧。”鲁肃掬着手低头自嘲一笑。   吕布对此并不在意,他直接走出了军帐,暴露在暴雨之下,任雨水拍打着刚毅的脸庞。   打了这么多年仗,好像一直都不喜欢行军途中遭遇大雨。   只有这一回,他是希望雨下的更大一些,更久一些。   这雨,帮了自己,也让自家女婿在军中声望一日千里。   此时冲刷在脸上的雨水仿佛有一种亲切感,吕布觉得,这不是雨水,而是他女婿请来的援军。 第六十三章 降了吧   江夏,夏口县,校场军营。   一名身形魁梧,剑眉星目,肤色黝黑,面颊上一道刀疤异常显眼的男子在帐内喝着闷酒。   军营里是不让喝酒的,可校尉指责男子的时候,男子全然当没听到,动了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最后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兴霸,你怎么又喝上了。”帐外一名男子走了进来后,不客气的坐到了甘宁身旁,陪着一起喝。   “这些日子我怎么老看你往外面跑,你是不是又出去剪径了。”甘宁随口问道。   “想,但没敢去。”   与甘宁一起从益州逃到荆州的沈弥无奈道:“这不比蜀地,江上行事无人敢阻,孙家的战船经常会越境,这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了,自己怕是都要被剪了。”   江夏是黄祖的地盘,而黄祖在六年前射杀了孙家基业创始人孙坚,双方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前些年还好,孙策一直蛰伏在袁术麾下,只是有机会的时候会公报私仇,但机会很少。   现在跑到了江东那头就不行了,除了跟严白虎、王朗他们死磕外,找着机会就跑过江夏来闹事。   就算自己没空,也让孙权带队,多了不强求,碰上了江夏军队就一个字,揍。   导致同为锦帆贼的沈弥特别尴尬,自己根本与孙家无冤无仇,却被连累的业务都没法开展。   “兴霸,我们毕竟不是荆襄人,无有人脉,黄祖瞧不上我们,还不如多弄些钱财到时候奔个好去处,怎么样,再带兄弟们出去干一票大的?”沈弥在诱惑甘宁。   “你不是荆州人,我可是,我祖籍是南阳的你不知道吗?”甘宁讷讷的回了一句。   “他不照样冷着你。”   见甘宁依旧无动于衷,他便转了个方向,“我查到了一处好地方,笮融的商队每隔一个月就会走水路运几船盐到庐江去,庐江水域嘛,也不算太远,那盐简直就是白送啊。”   盐在这个时代虽然被官府管控,世家也有伸手,但私盐买卖还是盛行的,很多地方甚至可以用食盐当成硬通货使用。   “我们刚到江夏那段日子不是抢过他吗,说后来被抢怕了就走了陆路,怎么又走水路了?”甘宁终于来了兴趣。   笮融在锦帆贼的眼里就是VIP客户,每次抢他的商队都是收获满满的,而且随行的护卫都弱的不像话,沈弥说的对,抢他跟白送没区别。   “听说是前些日子吕布招揽他却被他骂成了边陲流民,两人因此结怨,现在吕布得势了,连商道都不让他走,他只能从广陵走水路了。”   听沈弥这么一说,甘宁连手中的酒壶都放了下来,皱着眉头沉思。   抢笮融是信手拈来的小事而已,孙家他也丝毫不惧,孙策有小霸王的称号那是没遇上我甘兴霸而已。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黄祖,毕竟他是严令禁止劫掠的。   “别想了兴霸,用咱们自己的船,我都安排好了,弟兄们也不用去太多,两艘船百人就足够了。”   沈弥很兴奋是因为他知道几船盐值多少钱。   甘宁喜欢华衣锦服,但他本身不是贪财之人,纯粹是看不得这群跟着自己从益州跑到荆州的老伙计们憋的难受。   过去自己不想去,他们也不勉强。   现在不同了,长江上有孙家兵,自己不去,手底下这群人底气就不足了。   甘宁双手搀扶着台案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兵镧前抚摸着交叉摆放着的双戟,这双铁戟的末端用铁链连着,浑然一体。   “什么时候。”   “前两次都是在二十七八,如今已是月中,从江夏顺流到庐江却也快,两天就够了,我们还有时间准备。”沈弥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老规矩,用我们自己的船,让弟兄们分别离营。”甘宁闷声说完沈弥就兴冲冲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这样的行动还是需要时间准备的,用的私船放在了商贾的渡口上,还要挑选出军士慢慢脱离营房。   不过沈弥已经有经验了,大问题出不了,就是费些时间。   ……   刘勋披着一件袍子,盘膝坐在榻上,双手摩擦驱散着因为连日暴雨带来的寒意。   这雨这么大,这么急,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此时的他亦如吕布,对这场暴雨充满了感激。   大地已经被浸泡成一片淤泥,不少地方甚至是出现了似沼泽的深坑。   这样的情况,别说骑兵没法出击,就算是步兵也不能。   换句话说,现在自己得到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他是需要时间的。   需要时间让郑宝劫掠吕布的粮道,需要时间整顿被骑兵支配恐惧下的淮南军。   “我要有一支骑兵就好了。”他再次感慨道。   刘勋觉得自己距离这个目标可能不远了,若是吕布粮道一断,到时候兵无斗志,等路面被风干后,自己大军压上,应该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唔?   发生什么事了?   入神的他感觉到床榻有些震动,下意识的便跳了起来,才发现震动的不是床榻,好像是这片大地啊。   作甚作甚,土龙翻身吗?   没等刘勋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帐外传来一阵阵惊悚的叫声,“洪潦!洪潦来了!”   洪潦来了?   是皖水漫上来了吗?那可麻烦了……   他刚想出去看看,却发现自己的大帐内都漫进水来了,而且速度之快就好像倾泻,片刻已至膝盖。   刘晔淌水入帐,哭丧着脸说道:“府君,吕军掘开上游堤坝,洪潦灌进来了。”   “挪营!速速挪营啊!”雨虽然小了很多,但地面一片淤泥,吕布没办法偷袭,还有机会挪营。   “府君,营地做了散水,尚且人不能行,遑论出了营地啊。”他觉得刘勋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怎么办?”   刘勋淌水走到刘晔面前,激动道:“子扬,子扬,存亡之际,可有良策?”   刘晔除了讷讷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军营里漫进来的水不会淹死人,最低处也就是淹到大腿处,但将士们不可能长期待在水里,否则人都会泡烂。   挪营也不现实啊,他刚才特意去外面走了走,随便一脚下去都可能陷到脚踝处,行走都困难,别说挪营了。   “降了吧府君……”   “不!也许,也许吕布那头情况比我们还糟糕呢!”半碗茶的时间前,他还在憧憬要把吕布的骑兵给收缴了,现在就让他投降,刘勋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他淌水而出,亲自到将士中去,参与收拾军械,转移粮草,一直到清晨,雨停了,却发现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营地外没有做散水,所以到处都是水坑、泥陷。   营寨内,已经是一片汪洋,水位没有继续上涨,但人被泡了一夜累的不行也没地方给你休息,好些军士只能杵着长枪勉强缓缓劲。   远处,吕布的大纛出现了,来人不知多少,全是步兵,但他们并没有急着靠近,只是在远处摇旗呐喊。   刘勋知道,这是在暗示自己呢,他们没事,遭殃的仅仅是自己。   看着周遭将士,有些眼睛都睁不开了,上半身抱着马车,下半身泡在水里眯着;也有三三俩俩背靠背休息的。   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逃离两个字。   回天无力了……   可是,他怎么也下不了投降的决定,这次数万人的战斗只持续了一个月,两度交战,双方加一起阵亡的人数还不过千人,吕布甚至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就这么输了?   刘勋觉得,以这种荒唐的方式投降,比杀了他还羞辱人。   不愿归不愿,大势却不会因为他的个人意愿有一丁点的改变,将士们眼中的空洞疲乏告诉他,现在哪怕面对一千骑,他们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缴械。   刘勋艰难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刘晔,用低沉的声音呢喃,“降了吧……” 第六十四章 执牛耳者   接下来的工作就变得很简单了,等雨过天晴直接去接收俘虏就好。   胜负已分的情况下,吕布甚至没等到刘勋的降书就直接摆庆功宴了。   庆功宴的规模一般是有讲究的,胜仗过后,校尉以上和直接参与作战的部曲是一等宴,都尉下、屯长摆二等宴,其余人视军功贡献程度参与三等宴。   这一回,因为林墨的设计,破敌两万的战斗真正参战的仅千人骑兵而已,堪称是有史以来的庆功宴里最少人参加的。   不过吕布很大度,声称因林墨之计,将士们憋了劲也没机会使,这规格要变上一变,一等宴规格不动,其余人皆按二等宴进行庆功,这是变相的让他们都记林墨的好。   “允文,直到昨日掘开河堤大水把刘勋营寨冲了我才反应过来,干的漂亮啊,先前是我愚昧了,这杯就算向你赔罪了!”   中军大帐的宴席上,魏越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酒碗来到了林墨面前,大咧咧笑道:“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打仗还可以这么算计人心,不愧是温侯佳婿啊。”   林墨端起酒碗站了起来,没等他开口,臧霸和孙观几人也涌了过来,“姑爷好本领,深通兵法,令我等大开眼界啊,今日借着你的庆功酒,敬你一杯,往后但有军令,我等不敢有疑!”   我还年轻,以后还要靠你们多多指导,这是谦虚的说法。   林墨当然没想着要在他们面前掷地有声的大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话,但今日确实是个敲打立威的机会。   随着地盘的扩张,自己以后是迟早要独当一面的,没点手腕还真是未必压制的下这群人。   要论装逼,亮子的逼格还是挺高的,当即决定学上一番:“深通兵法不敢言,可兵者有可见之兵,亦有不可见之兵。   可见之兵者,荷戟之戈、肉身之士;不可见之兵者,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之灵气,万物万象均可为兵。   此番借这不可见之兵以破刘勋,却还谈不上深通二字。”   可见之兵,这是他们所能理解的。   而这不可见之兵,却是初次听闻,日月星辰,风云水火……   这番言论闻所未闻,细品之下又觉得这不就是林墨所运用的呀。   当真是高深莫测啊。   几人面带肃色,眼神中流露出敬仰、钦佩。   想不到温侯武艺天下无双,找了个女婿偏偏是谋略惊人,如此一文一武,当真难逢敌手。   人呐,就是这样,当你成功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几人一饮而尽后,吕布从帅椅上站起,走了过来,一手压着林墨的肩头,郑重其事道:   “允文于我非今日之功,若无他辅佐,我退不得曹军,进不了寿春,同时他还是玲儿的如意郎君,我的乘龙快婿,今后我军执牛耳者,还望你们记住我的话。”   “末将等自当遵从。”   俯瞰大局、算计人心,吕布或许是个外行,可论在这军营里怎么给林墨立威,他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   几人回座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高顺终于缓步迎了上来,他拿着的是茶杯,举在林墨面前,“允文,我生平仅服一人,便是在战场上出入万军丛中来去自如的温侯;现在看来,你算是第二个,以茶代酒,敬你。”   高顺一直不服林墨的点就在于两次冲阵折损了骑兵却没能将收益最大化,那些骑兵死的太不值得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一切的布局,让整个军队少死了多少人?   他刘勋再弱也是两万军啊,想突破不死个两三千人办得到?   可以说,林墨一计救了几千弟兄的命,冲这一点,他就服气了。   吕布笑着点头,补充道:“这话是真的,他连文远都不服。”   高顺一直是林墨穿越前最喜欢的武将之一。   忠心,会带兵,不喝酒,军纪严明,这任何的一条都足够让一名武将深受人主喜爱了,更何况他一人兼四样。   他也收起刚才的嬉戏,肃色道:“岳丈大人时常跟我说起,高将军带兵有方,为大军陷阵断后,濮阳大战的时候,若非将军拼死挡住追兵,只恐大军危矣。”   面瘫的高顺少见的嘴角上扬,点了点头,眼神中对林墨的欣赏丝毫不掩饰,旋即将茶杯一饮而尽。   这一夜,中军帐处,除了高顺,都是被抬着回去的。   林墨醉的一塌糊涂。   两日后,终于收到了刘勋的降书。   在林墨的提醒下,吕布在刘勋的面前并没有显得趾高气扬,反倒是拿出了一副相逢恨晚的态度拉着他进帐喝酒。   甚至还毕恭毕敬的表示,打你真不是我个人的想法,没法子啊,朝廷有圣旨说你附和袁术称帝,是逆党,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刘太守是个仁德君子呢。   这倒是把刘勋给整懵了,不都说边陲流民不懂礼节吗,怎么打了胜仗像是在求和一样,当即也很上道的表示早就想亲眼一度威震十八路诸侯的人中吕布了。   二人喝到了深夜才让人搀扶着刘勋下去休息。   “用得着这样对他吗?”吕布觉得刚才说的话还是太肉麻了,想想觉得不舒服。   “岳丈大人不是一直都好奇为什么别人更愿意投奔曹操和刘备吗?”   林墨笑着说道:“除了他们的名声显赫外,面上功夫也是一流的。你今日如此厚待于刘勋,他麾下的两万军就会想啊,温侯能这般善待刘太守就能这般善待我们,值得我们拼命。”   吕布挑了挑眉,这倒是自己没想到的。   过去招降俘虏的时候,有时候会担心降而不服,只能弃之不用,用刘勋来做戏给他们看,高明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要给刘晔看,给天下人看。”   “刘晔……”   吕布目光凝聚看着他:“刘勋的幕僚?”   他可不是幕僚这么简单呀,林墨干笑了两声,道:“刘备自诩中山靖王之后,当今圣上皇叔,就令天下士人侧目。岳丈大人可知刘晔是何人,他可是光武帝之后,论起地位比刘备尊贵多了。”   还有这种事,吕布挑了挑剑眉,顿时就来了兴致。   各路诸侯招揽士人的时候,能做到哪个程度主要看两个方面,第一是影响力,比如荀彧在颍川就算是颇有影响力的人物;第二是才华,这一点大多是听说回来的。   刘晔拥有着光武之后的金字招牌,那是很吃香的,吕布清楚,把他握在手里,就等同于为吕字大纛镀上了金边。   得他一人,相当于得了朝廷的金牌令箭。   “那我陪刘勋作甚,应该去陪刘晔啊。”吕布有些焦躁。   “那倒不必,子敬已经去了。”   林墨抬手挡住了要出帐的吕布,从容道:“他与刘晔是故友,把握会更大一些的。”   闻言,吕布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自己今晚陪刘勋其实有一半是为了拉拢刘晔了,直接去见他,反而给人一种目的性太强的观感。   允文的安排还是妥当的。   “若是子敬不成,我就算是亲自上门去请,也要把他请出山来。”   吕布流露出事不成不罢休的坚定,“今九江在手,庐江亦得,可袁术未亡,扬州世家豪族都在观望,太需要一个可以凝聚人心的人站出来了。”   林墨很赞同吕布的看法。   得刘晔一人,就等同于等到了半数淮南地域的世家子弟的支持。   当然,他也算是颇有谋略之人,但跟郭嘉、荀攸、徐庶这些级别的比,还是有点差距的。   至少,相比于他的才华而言,林墨确实也更看重他光武之后的影响力。   吕布麾下,太缺一个像他这样可以扛纛的人。 第六十五章 刘晔入伙   吕布总算是如愿的进入了皖县,由于战败刘勋这一战堪称是碾压级别,各县基本是很听话的前来治所行了奉主程序。   经过魏越等人的统计,这一次的庐江之行算是拿下九江后的又一次实力大涨。   得粮草二十万石,两万俘虏裁去老弱病残,也得一万两千精兵,再加上皖县府库存金高达三万,让吕布笑的合不拢嘴。   要知道此行只不过是消耗了一万石军粮,外加四十余骑兵,是史无前例的大胜。   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刘晔的招揽比吕布想象中要顺利太多了,鲁肃找过他三次,然后见他动摇了,吕布再亲自上门,基本就属于一次到位了。   林墨倒没觉得意外,他是皇族不假,都沦落到跟刘勋为伍了,吕布再用如此推心置腹的态度,很难不心动的。   吕布也很识趣,当着刘晔的面就写下了一份奏报,以徐州牧的身份表奏刘晔为扬州参事。   这个时候,朝廷的作用其实不大了,吕布就是走个程序而已,你要是同意吧,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扬州参事,不同意就行参事职呗。   多的是人自领官职,如吕布的徐州牧,袁术的扬州牧,都是自领的。   刘繇倒是朝廷亲封的扬州牧,结果不敢去九江,怕被袁术给宰了,跑到江东去了,却又没躲过小霸王的长枪。   所以,官职这玩意,地盘在谁手上,才是谁说了算的。   不过对刘晔来说,却很受用。   他带着一票人投奔了刘勋,也只是个皖县县丞的职务,现在作为降臣,刚一见面人吕布就给你请了扬州参事,论职务级别还压太守一头呢,哪能不感动啊,当即要有所表示。   “请问温侯,准备如何解决巢湖匪患?”   “我知道他们人数不少,但山匪终究是山匪,让宣高去就行了,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让山匪出身的臧霸去对付郑宝他们,主打一个知己知彼。   在九江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吕布现在几乎是形成了一个习惯,得一地后,于内拉拢世家豪强,于外铲除山贼匪患,一方面稳固自身,一方面是凝聚民心。   刘晔却摇了摇头,“温侯,庐江此地除了巢湖郑宝,还有天柱山陈兰、雷簿,各山头匪患不下数十路人马十几万人,若是采取强硬手段,只怕会适得其反。   在下建议,莫不如怀柔劝降。”   适得其反?人马众多?你不知道我要捶就捶最凶最大的那个吗?吕布心里腹诽,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如何劝降?”   “温侯虎威非刘勋可比,郑宝、张多这些山贼自是不敢撄芒,可他们手头上毕竟都有上万山匪,又盘踞巢湖多年,强攻免不了会有伤亡。”   吕布的名声都是真刀真枪打回来的,别说山匪,各路诸侯都忌惮几分,“若是温侯修书一封以大义示之,在下愿亲自前往巢湖面见郑宝,晓以利害,劝其来降。”   孤身入贼窝?   吕布本能想拒绝,盗亦有道是少数,更多数的山匪行事全凭自己好恶,要是刘晔有个三长两短,太不值当了,他下意识看向林墨。   “子扬兄但请命前往,必是有十足把握,我们就静待佳音吧。”   “你要亲赴巢湖,我不反对,不过还是让楚南陪你一起去吧,有他在,我放心。”当年魏越可是跟着自己以几十骑破张燕数万人的悍将,区区郑宝,不足挂齿。   “多谢温侯。”刘晔扫了扫衣袂,拱手作揖,以表谢意。   “我等你回来,为你庆功。”吕布颔首,眼中尽是坚定。   林墨时刻也没敢忘记过劲敌曹操,吕布也开始不再计较自己城池粮草的得失,转而关注优势兵力的保存问题。   能让数万山匪不战而降,不仅可以快速解决庐江匪患林立的局面,说不定还能得上一批精兵。   当然啦,兵马数量其实更多时候是受粮草限制的,并不是投降多少就要多少。   尤其是现在的吕布,除了四五万人外,要养五千战马,压力山大。   刘晔走后,吕布才想起一件事,有些踌躇,“庐江还没来得及抚民,若是子扬带着,会顺利很多吧。”   “确实,子扬兄在扬州一带名望颇高,有他在,事半功倍。”   林墨转而道:“不过这事也不能拖,就先从皖县开始吧。”   “也行,听子敬说,乔家的乔公在皖县士人中极有威望,就先去乔家如何吧。”   “乔家?”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乔家?   林墨似乎这会才想起来,这二乔就是皖县人。   按照历史的进程,孙策周瑜娶二乔是在偷袭庐江之后,那是198年。   也就是说,这会二乔确实是在皖县的。   男人嘛,要说听了美女没点反应,显然是不太正常,遑论是名动三国的一流美女。   就在林墨表示要随行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温侯,府外有一人自称是笮融家丁,要见主簿大人。”   吕布看向了林墨,有些不解,“你这么高兴干嘛?”   “说不定是好事到了。”   林墨面露兴奋,直接道:“带进来。”   军士见吕布也颔首了,才转身离开。   不多时,一名穿着灰布衣的中年走了进来,对着吕布拱手行礼后,道:“小人见过温侯,我家主命小人过来报与主簿大人,大人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请大人在本月二十八赶到皖口。”   “办的不错,回去告诉他,这件事办妥了,温侯自有嘉奖。”   林墨挥了挥手,那名家丁便连连道谢离开了。   “到底什么事?”吕布蹙眉问道。   “我让笮融恢复了水路的生意,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锦帆贼甘宁给钓上来,没想到还真成了。”林墨激动的来回踱步。   继徐盛后又挖一次孙家墙角,十二虎臣已不复存在。   而且,甘兴霸绝对是十二虎臣里最彪悍的一个,最难得的是,他的水战功夫当世无双,在林墨规划的发展路线上,是极为重要的一枚棋子。   “甘宁,一个水匪也能称得上让笮融立功赎罪吗?”锦帆贼的名字吕布听过,不过他不认为这里头能有什么大鱼。   “岳丈大人有所不知啊,此人可不一般,是我军急缺的人才。”   林墨算了算日子,已经是二十六了,去皖口不远,一天路程就够了,不过需要点上一队骑兵,这样算时间就有些紧凑了,当即抱拳道:   “此人情况我路上再与岳丈大人详细说明,现在时间紧迫,请岳丈大人带一队骑兵与我同去皖口,拿下甘宁。”   “一个水匪而已,伯平去就行了吧?”吕布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要先抚民,否则态度就不够诚恳了。   “高将军啊,还真是不行呢。”就算是陆战,高伯平也打不过甘兴霸呀。   这种性格张扬、行事由心的人,想要招揽可不能光靠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服他。   “我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林墨的回答很肯定。   见状,吕布也不跟他拗了,这小子做事有时候想起一出是一出,可往往到最后又能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   “也罢,就随你胡闹吧,至于一队骑兵就免了,现在大家都忙着呢,带上十骑足矣。”你岳丈我这杆方天画戟就能顶一队骑兵了。 第六十六章 甘兴霸的双戟   长江就像天地间的一条鸿沟,将庐江、豫章和丹阳三郡清晰的分割开。   皖口就是庐江郡其中一处长江渡头,商船、水运很多都是由这里开始的。   这一日,皖口的渡头上停泊着五艘商船,甲板上竖着一杆‘笮’字商号,民夫正不断地将船上的货卸下来。   “国相,锦帆贼的船快到了,我们还是先躲起来吧。”笮融身边的家丁探头张望着上游,深怕锦帆贼突然杀到。   “蠢货,我为布此局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钱财,就为了今日在温侯面前表忠心。”   笮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站稳一点,别哆嗦!”   “是……是,不受控制。”家丁唯唯诺诺。   没多久,远处驶来两艘船,尽管船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如是普通的水运一般,却让在场知情人士都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两艘船靠岸,一名汉子从丈余高的甲板上跳了下来,落地瞬间一阵他身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令所有人都怔住了。   来人扛着双戟,身上系满铃铛,一条朱红色的鸟羽插在褐色头佩上。   下一息……   “锦帆贼来了!快跑,快跑!”   甘宁甚至都不需要喊上一句口号,渡口上所有的民夫、护卫都跑光了。   眨眼功夫,整个渡口就只剩下笮融一个了。   “好胆,有些年没有遇到临危不乱的好汉了。”甘宁将一把铁戟架在了笮融的脖子上。   笮融双腿哆嗦,牙齿打颤,是我不想跑吗,是腿不听话好吗?   “听闻甘兴霸少年风华,一双铁戟所向披靡,在下一直缘悭一面、引以为憾,方才听得铃铛响,当下决定便是豁了这条命也要一睹将军风采!   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我对将军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笮融就用出了大招,胡说八道。   “现在看到了,安心上路吧。”事实证明,不是谁都喜欢听那些谄媚之话的。   “等等!”   笮融瞬间慌了,举起双手虚挡,“你记得吗,我还请你吃过饭。”   甘宁的铁戟不带任何犹豫的落下,却在咽喉三寸之外停了下来。   他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住了。   扭头望去,十余匹骏马映入眼帘。   不错不错,都是好马啊,尤其是居中那匹赤红色的战马,比寻常战马要大上一号,神骏非凡。   “甘贼!你为祸长江,兴风作浪,沿江讨生活之人无不想生啖你肉,今日我笮融就是拼了命也要除了你这祸害!”就在甘宁走神的时间,笮融已经跑到了吕布的赤兔马前,义正言辞的对甘宁指指点点。   “我今日心情不错,把马留下,就放尔等狗命。”船上搬运货物的水匪们纷纷拿起刀枪冲到了甘宁身旁,蓄势待发。   过了一会,见对方不下马,甚至没人应答他,他才开始注意到骑马之人装束,紫金冠、兽面铠、红色披风和一杆长戟……   “你……是温侯吕布?”吕布的装束识别度非常高,没见过也听说过。   见对方并不否认后,甘宁兴奋的朝着吕布挥了挥手,“来来来,听说你武艺天下无双,今日某倒想领教领教!你若输了,把马乖乖留下。”   吕布歪着头打量着甘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甘宁觉得很不舒服,那种笑容不是不屑,不是嘲讽,而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泊,就好像一个正常人盯着蝼蚁一般。   “文向,可敢与他一战?”   “如何不敢?”徐盛纵身跳下战马拖着连环刀逼近甘宁。   林墨饶有兴致的抱胸,准备一睹这场大战,以便验证心中的猜测。   三国二十四名将里,徐盛并未上榜,而甘宁是名列十七。   这种排行的水分估计不小,因为不同时期、不同状态下的武将表现出来的武力差异也很大。   徐盛的速度缓缓加快,连环刀的刀尖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痕,随后带起一捧尘土高高举起又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声金鸣,长刀与双戟碰撞在了一起,甘宁右脚犁在地面不退半分,而兵器交锋后的巨大反震之力却让徐盛觉得虎口发麻。   甘宁借着契机奋力向前一压,正欲逼退徐盛,后者已经提前退走,同时将连环刀甩了出去。   只一击,徐盛就知道眼前的男人绝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   面对从右侧袭来的大刀,甘宁挥动左戟打落,箭步上前,双戟连劈带砍,或撩或刺,演绎出七八种不同的攻击方式,打的徐盛有些应接不暇。   战场上,除了金鸣碰撞声,便是甘宁身上的铃铛声不曾停歇了。   身后,上百锦帆贼纷纷拍手叫好,这不是助威,纯粹是折服于甘宁精湛的武艺,锦帆贼的首领是不需要助威的,从益州到荆州,论单打独斗,他还没败过。   “文向不是他的对手,但你说伯平也打不过他,这不好说。”   吕布看着徐盛被甘宁压制的节节败退,皱着眉头道:“伯平善马战,这斯马上功夫我现在也瞧不出来,不好做判断。”   “他更擅长水战。”   林墨强调着甘宁也没有体现出真正的战力,随后又道:“岳丈,不会出事吧?”   “放心,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吕布摆了摆手。   二人缠斗在一起已不知多久,徐盛被打的大气连连、面红耳赤,他紧了紧握刀的双手,消除着那阵麻痹感。   甘宁抖了抖手,右戟扛在肩头,左戟指着徐盛,得意道:“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了,你可以跟着我!”   “狂徒!”在徐盛看来这简直是在侮辱人,提刀便砍,也不管打不打的过,死在他戟下不丢脸,不敢上才丢人呢。   “我就说嘛,文向打起仗来肯定是跟楚南一样不要命。”吕布越发的喜欢徐盛了。   顺风局谁都会玩,逆风局的时候,徐盛这种性格,不仅容易莽出一片新天地,而且麾下将士也会受影响,士气大振。   “不识好歹,给某死去!”甘宁咬着牙,左戟压制着连环刀后,右戟当头劈下。   眼看戟尖滑落,力竭的徐盛却无法抽回大刀,只能死死看着夺命杀招,远处观战的林墨,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铁戟被一股力道撞歪,顺着徐盛的颊门滑过。   再看远处,吕布一手握着龙舌弓,脸上却是古井无波。   任谁都知道刚才那一箭要精准射中铁戟难度有多大,而且时机的把握也无比精确,但他平静的神情就好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贼将休放冷箭!”甘宁立刻退后,双戟一前一后做防守姿态。   “多谢温侯。”徐盛退了回去,低着头有些没脸见人。   “不怨你,这小子,确实有点门道。”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徐盛回列,随后轻轻一夹马肚,赤兔马缓缓上前,依旧是平静的看着甘宁,“这不是冷箭,我要救他而已,真要是放冷箭,你刚才已经死了。”   甘宁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他也懂箭术,而且技艺高超,哪怕是在风急浪高的长江上,都能箭无虚发。   可他自问做不出刚才吕布那一套操作,太逆天了。   “你待如何?”甘宁目光警惕,不敢再有半分小觑之心。 第六十七章 令人震撼的方天画戟   吕布一手横握方天画戟,一手勒着缰绳,赤兔马徐徐往前。   身后,林墨注视着吕布,满是期待。   天下无敌的温侯,他的岳丈,却是第一次见他出手,对于未能亲眼目睹当年如何威震十八路诸侯的遗憾,算是一种弥补。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甘宁却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子,原本因为交战而发烫的身子,陡然生出一股凉意来。   这就是吕布,在战场上,他永远都是这样,一人一戟昂首向前,却如身后万军追随般从容自若。   伴随着吕布的逼近,一阵乌云压了过来,让渡口上的锦帆贼感到异常的压抑,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吕布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抚摸着赤兔马的鬃毛,轻声笑道:“你不是喜欢它吗?这么着,跟你打个赌。”   “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甘宁咽了咽口水。   “赢了,马归你,我走;输了,你以后就跟着我。”   吕布看向甘宁,微微一笑,“不算欺负你吧?”   自从得到赤兔马后,吕布已经很多年没有试过步战了。   事实上,在得到赤兔马前也鲜有步战的时候,因为方天画戟本就较寻常兵器要长,步战时候不仅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气力不足的时候甚至会影响使用者身法。   甘宁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百人队伍,又看了看吕布,昂首道:“吕布,我何惧你,战便战。”   “你方才与文向缠斗了几十合,我不占你便宜。”   吕布拍了拍赤兔马,走到甘宁一丈之地横戟而立,“你只要接我十戟还能站立,便算我输。”   “狂悖之徒!”甘宁自觉受了奇耻大辱,管你什么人中吕布,我若十戟都接你不住,你岂非成了妖孽。   徐盛更是眉头拧成了一团看向林墨,你岳丈吹牛吧。   林墨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只是听说他很强,究竟有多强,也没见过啊。   事实上,至今林墨见过最强大的武将出手,只是张辽,名将排行榜前十是一个也没见过,有趣。   吕布抬起左手,朝着甘宁挥了挥,示意让他先动手。   甘宁瞠目欲裂,大踏步冲上前,面对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吕布直接平地起跳,双戟狠狠压下。   吕布信手而提,以戟身抵挡,两道金鸣同时响起后,甘宁只觉得这一击是打在了石山上,方天画戟位置不曾变动半分。   果然气力惊人!   甘宁心头一沉,当即决定以巧胜力,箭步向前的同时,右戟劈头而来,左戟却斜刺肋下,他的双戟合则力大无穷,分则如同两人,寻常人莫说应对,就算是以肉眼捕抓这些招式就够辛苦的了。   方才的徐盛就是因为这样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可,吕布不是徐盛啊。   他站定不动,戟尖荡开当头戟,戟身拨开刺来的左戟,尽显轻松。   他跟先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这就是人中吕布吗?   甘宁连着祭出撩、拨、刺、劈、翻等招式,双戟各有不同,却无法撼动吕布半分,不由心里发怵,他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   “我可一戟都没出呢。”看着甘宁眼神中先是愤恨,随后是沮丧,再到眼前的绝望。   话是这么说,吕布心里对甘宁其实已有很大改观了,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典韦的影子。   最难得的是,林墨说过,此人极擅水战,也就是说,此时的他,并没有办法火力全开,这么一算,自己倒是沾了他便宜。   看着甘宁不甘的眼神,吕布摇了摇头,“到我了。”   吕布表情忽的一冷,下一息,方天画戟电光火石般当头劈下。   甘宁心头大惊,连忙将双戟交叉格挡。   铿!   一声巨响后,双戟传来的反震力让甘宁觉得臂膀如同被撕裂般,接踵而至的反作用力逼的他连退了三步。   这力量,太妖孽了!   没等他调整好身形,眼前一片虚化,方天画戟裹挟着凌冽横劈而来。   甘宁将短戟贴着手臂,双手向右侧举着,便是这种注入了全身力气的格挡,还是架不住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踉跄着倒退出去。   吕布似乎就没打算给他喘息调整的机会,一戟接一戟的压着甘宁打。   这一幕把随行的锦帆贼都给看傻眼了,尤其是沈弥,多少年来,他一度觉得甘兴霸是无敌的啊,今日却被人压制的没有还手之力。   就连武艺蹩脚的林墨都看的出来,吕布这几戟打的中正平和,纯粹是在以力量压制,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吕布也没有用全力啊。   这一刻,林墨的内心大概就像当初在彭城用出先知技能时候,吕布的内心那般震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煌煌之威,每一击带来的冲击力都让甘宁叫苦不迭。   第五戟、第六戟、第七戟……   甘宁心中默数着吕布出了多少戟。   至于最开始时候想要战胜他抢走赤兔马的想法,甘宁在内心问自己,我是傻子吗?   连着硬扛了吕布九戟后,甘宁的内心开始有了几分雀跃。   他很强,强到足以碾压我,这样的攻击,二十击内我却也可以承受。   正自得意的时候,吕布第十戟刺来,甘宁用尽全力的抵挡,对方的方天画戟却诡异的突然下沉,旋即似羚羊挂角般刺向咽喉。   突如其来的变招让甘宁防不胜防,他甚至有了死的觉悟。   最终,方天画戟精准的扎入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铁链上的圆环内,向上一挑,整条铁链连带着双戟都被挑飞了出去。   “你输了。”再睁开眼的时候,方天画戟落在了甘宁的肩头。   十戟,一招也没多。   渡口边,万籁俱寂,金鸣声、铃铛声、喝彩声都消失了,只有一双双目瞪口呆的眼睛盯着那杆长戟。   这就是威震十八路诸侯的吕布吗?   最后那一击,在林墨看来简直是违背了力学原理,他是怎么做到如此高速刺进的时候还能改变方天画戟的运行轨迹。   妖孽……   林墨的心里,跟甘宁一样的想法了。   不,是在场所有人,都带着这样的想法。   “要杀便杀,某技不如人,死而无怨。”甘宁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长戟架在脖子上也不皱一下眉。   “我若要杀你,你头颅掉了都不知道疼。”   吕布收回长戟,看着甘宁,肃色道:“我敬你是条汉子,还望你言而有信,输了就得投我麾下。”   甘宁终于想起了刚才的赌约,顿时长叹了一口气。   像是落下了悬着的石头,又像是充满了无奈。   他再次扭头看向那群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弟兄们,一个个都朝着他点头示意。   其实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投靠吕布,一开始去荆州投刘表就是迫不得已,后面到了黄祖麾下也是郁郁不得志。   他想过去江东,跟孙策一起打天下,因为听江夏兵经常议论起孙家兵怎么悍不畏死,他觉得,这样的主公才配让他效命。   可是吕布……   这么多年来,以武为傲的甘宁第一次败阵,而且败的毫无悬念。   却也当得我主……   “温侯,我有一事想求,还望答应。”甘宁深吸了一口气。   “说吧。”   吕布上前一步,一手握戟,一手搭在甘宁肩头,“能办的,我尽量都给你办了。”   就刚才的表现来看,吕布承认甘宁是一员猛将,尽管还远远没到一路上林墨所说的那般强悍,却应该是可以跟张辽角斗一二。   对这样的人,吕布向来宽容。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林墨是不会错的,值得他林允文这般费尽心思弄到手的人物,想必未来会有大用。   礼贤下士的态度,总是不会错。 第六十八章 伯乐林墨,千里马甘宁   “想请温侯准我先行回一趟江夏,若温侯不疑,一月后我自到皖县面见。”   说完,甘宁拱手抱拳,却是别过脸去没敢直视吕布。   他心里清楚,初次相见别人怎会如此轻信自己,更何况,是一个头上顶着水匪名声的人。   就连沈弥等人都低下头,觉着以吕布目前胜利者的姿态压根没必要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不料想吕布却是仰头大笑了起来,“是为了剩下七百弟兄吗?”   “温侯怎知此事?”甘宁眸子里透着惊讶。   吕布却不回答,朝着林墨招了招手,后者上前他才郑重道:“介绍一下,我女婿,林墨林允文,你我今日能在此地相遇,全是他的安排,自然也了解你的底细。”   林墨只是颔首微笑,甘宁却如遭雷击一般倒退了两步。   我说如此巧合,小小的皖口渡头上竟然能遇上名闻天下的温侯吕布,原是此人安排。   所以,所谓的笮融恢复了水运航线,所谓的一整船的走私盐,全部都是鱼饵……   花了这么多心思,仅仅是为了引我前来,“我只是一个骑都尉,世人甚至更愿意记得我锦帆贼的身份,为何……”   “世人不知甘将军的大才,在下愚昧,却也愿意当一回伯乐。”林墨言语中的肯定,似乎比甘宁自己都更愿意相信自身的才华。   再看吕布,也是颔首赞同。   霎时间,甘宁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年,从益州到荆州,从刘焉到刘表,再到黄祖,他一直都有怀才不遇、明珠暗投的感慨。   而如今,就在这里,天下第一的吕奉先,竟然会愿意为了他,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仅仅为了拉拢他,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一定不会再像过去被投闲置散。   千里马不遇伯乐,终将碌碌余生。   只不想,我的伯乐,却会是吕家翁婿。   他单膝跪下,拱手抱拳道:“末将甘宁,从今往后愿为温侯效犬马之劳!”   “快快起来。”   吕布赶忙将他拉起,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今日起,又多一悍将!”   “惭愧。”   甘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随后沉声道:“温侯,末将此去江夏是为召回昔日旧部,当初八百多弟兄不计生死从益州跟随我来到荆州,我曾答应他们,无论生死富贵,绝不抛下他们。”   “有情有义,这样的人,就算生死大战,也是值得我把后背交给你的。”吕布相信,他今日能不负昔日弟兄,未来也不会负了自己。   “多谢温侯不疑,一月后,皖县相会。”   “我等你。”   甘宁并不啰嗦,很快就带着上百弟兄重新上船,逆流而上。   看着远去的甲板上站着的甘宁,林墨喃喃自语:“天下最悍勇的水师将领算是到手了,接下来,只希望赵云别让我失望才好。”   若是能集齐赵云、甘宁,算上张辽、高顺,便可不惧天下任何一路诸侯斗将了,甚至,打造吕家五虎将也不是不可能。   “已经四封信了,赵云一直没有回复。”吕布略显失望,他相信能让林墨兴奋的将领,肯定不会差,眼前的甘宁就是一个例子。   “尽人事、顺天意吧。”林墨以手拂面,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   一流的悍将可能被拉拢的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该是稍次的人才,魏延、陈到这两个人有在野的可能。   尤其是陈到,号称跟高顺掰手腕的练兵人才,不过他是在豫州一带,想搜寻,确实要费一些力气。   “在温侯来之前,甘宁突然出现,当时护卫和民夫都被吓跑了,锦帆贼想夺船离开,我一看,这岂不是要误了温侯的大事,当即跳出来痛骂他为祸百姓,即便被他以武相逼,我也不曾退让半分。”   笮融终于等到了刷存在感的机会,缓缓走到了吕布、林墨身后,诉苦道:“即便我这些日子赔了不少钱,即便打探锦帆贼的动向动用了许多人脉,甚至方才差点身死,但这一切都值得,因为温侯的目的达到了。”   这是我女婿的布局,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吕布冷嗤了一声,压根不想搭理他。   林墨贴近低声道:“岳丈大人,我留他还有大用的。”   这么个玩意你留着能干嘛用啊……吕布无语的摇头。   不过林墨开了口,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冷声道:“回徐州后会发布告,拜你为下邳郡丞。”   徐州牧有权提拔一个郡丞的,虽然吕布的徐州牧是自提的。   从下邳国相到下邳郡丞,实际只是进了一小步而已,但这一次的松口意味着吕布彻底的放弃收拾他了,笮融当即作揖拱手行礼,大声喊道:“多谢温侯提携!”   随后他又扭身昂首道:“你们用心干啊,温侯是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就比如我!”   丢……   吕布满脸嫌弃的上了赤兔马,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笮融也不介意,反正他要抱的大腿,从来也不是吕布啊,当即笑盈盈道:“贤弟啊,我没给你丢脸吧。”   “行啦,这条水路以后不会有锦帆贼了,你要想办法把商运开到荆州腹地,甚至是沿江到益州,途中水匪到时候兴霸会帮你处理好。”   林墨提醒道:“别误事,买卖是赚是赔不重要,关键得把商道稳固下来。”   “得嘞,贤弟你就放心吧,愚兄一准给你办妥当了。”   看着吕布一行十余骑扬尘而去,笮融嘴角露出一抹狡黠。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女婿喜欢我不就行了,他有一种大号练废了就练小号的感觉。   “先回皖县去拜会乔家吧,抚民的进度要快一些才行,盱眙和广陵还没稳下来。”吕布显得有些焦急。   “我听公台说刚拿下九江的时候,岳丈大人还抱怨事情太多了,今日干劲看来,可不像他所言啊。”林墨打趣道。   “因为我发现你小子在我身边的时候,每下一城收获都比过去大太多了。”   吕布嘿嘿一笑,迎风感受着豪迈,快意道:“过去,我只看重城中有多少粮草、军械和金。   现在不同了,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要人才有人才,要名声有名声,要将领有将领,就算我想停下来,也会感觉有一只手在推着我向前。”   林墨倒是露出一脸的疲倦,“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止是盱眙和广陵,还有很多……”   灌钢法要提上日程,少不了铁矿的支撑,但大汉铁矿在采的一共就八个点,巴东、东郡、南郡、鄱阳、汝南、太原、涿郡和广平。   吕布现在算是占据了徐州和扬州部分,但都没有铁矿开采点。   而且,铁跟盐一样,属于被管控的资源,买可以,想大量采购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一点,林墨暂时只能寄希望于商道了。   以商养商,最后转化为战略资源,是林墨的大体布局,最后走成什么样子,还得试着踏出这一步,笮融充其量算是先锋吧,后面的大手笔依旧在酝酿之中。   想到这些,林墨还是有些头疼的,他深吸了口气,望向西北方向,眸子里有一些道不明的复杂。   不知道宛城那头,战斗是不是打响了呢。   这一战,是前世林墨最意难平的一战,曹家江山都在这一战被改写了。   可如今作为敌对方,他还是希望,历史车轮的轨迹,不要偏离了才好。   无论是典韦还是曹昂,这些人出现在战场上,对于己方,都不是好消息。   应该……不会吧。   除了沛城外的遭遇战和寿春之变,我并没有直接插手过曹操那头。   这些细微的事情,想是无法改变如此大战役的结果。   要改变历史,总该有一些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了这场战斗中才有可能发挥出蝴蝶效应来。   林墨想了一会,没想到有不该出现的人。   也有可能战报不齐全,上一回收到的情报还是关于夏侯惇为先锋,连副先锋是谁都不清楚。   吐出一口浊气后,林墨便收回了思绪,瞎想也没结果,等着前线战报回来吧。 第六十九章 变数,不该出现的人   曹操的中军还没抵达淯水,仅仅是先锋夏侯惇突破了宛城外围的两个隘口,张绣就听从了贾诩的意见,很干脆的送来了降书。   大喜的曹操直接把大军驻扎在了淯水旁,摆下庆功宴大肆庆贺,苦县大战却一无所获的懊恼也被一扫而光。   喝的七荤八素时,拉着典韦贱兮兮问道:“城中可有妓女?”   典韦眉头一皱,却也是据实禀报,“昨夜于馆舍之侧窥见一妇女,生的十分美丽,问之乃张济之妻。”   “生的十分美丽?”   曹操听出了重点,当即摆手道:“领五十甲士与我取来。”   “然,张济乃张绣之叔……”   醉意熏熏的曹操一把推开典韦,不屑道:“败军之将,也配发怒?速去取来!”   典韦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作揖退去。   这样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曹操喝了个伶仃大醉精虫上脑,主要是不战而胜后飘上了九天之外。   要知道,张济从关中来到荆州可是带着十万人众的,当然,这十万人就跟曹操俘虏的三十万青州黄巾一样,并不全是军士,而是携老扶幼加一起了。   但这几日清点下来,可战之兵也有两万八千人,最难能可贵的是,当中还有两千五百骑兵。   这些可都是西凉骁骑,凉州人自幼就弓马娴熟,号称马背上长大,战斗力极为彪悍。   一弹未发便收取了如此多的精锐兵马,很难不飘啊。   没多久,典韦就押着一个少妇来到了曹操面前,仅一眼,就把曹操给看硬了。   她的眼睛如同湖泊般纯净,樱桃小嘴饱满而红润,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亲上一口,黄色轻纱下傲人的凶器咄咄逼人。   曹操上前就是一个湿哒哒的建议,“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邹氏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楚,反正也不重要了,有典护卫庇佑,不行曹贼之事,更待何时?   没多久,帐内就传来了有节奏的咯吱声,配合默契的哼哼唧唧,演奏成了千古绝唱:曹贼的快乐。   叔父新死,婶婶就被人睡了,这种事换成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也得拿刀去拼命啊。   更何况还是自小习武、血气方刚的北地枪王?   他抄起虎头金枪就要去找曹操算账的时候,一身青色儒服,须发带着几分雪白的贾诩拦住了他,“将军不可妄动啊!”   “有人淫汝婶娘,汝可能忍呼?”张绣面目狰狞,好像要吃人。   贾诩眉头一皱,无奈道:“至少要谋划一番。”   “计将安出?”张绣虎目圆瞪。   贾诩捻着发白的山羊胡沉吟着来回踱步,须臾,沉声道:“现下曹军必有防备,莫不如静待数日,曹操以为将军愿受此辱,再以夜袭发难,定叫他防不胜防。”   先稳住曹操,再伺机动手攻其不备……   张绣咬牙切齿,拳头攥的咔咔作响,虽然不甘,却也明白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   反正都是要翻脸,好歹找个胜算更大的机会。   “便依你所言……”   接下来的几天,张绣照常去面见曹操,并将宛城一应军务汇报,对于婶娘被睡之事全然当是没发生。   曹操也觉得张绣应该是默认了这件事,便彻底放松了下来,白天处理军机,晚上处理邹氏,好不快乐。   这一夜,驻扎在曹营内部的西凉军在张绣的带领下突然发难,连着攻破了夏侯惇、曹洪的营寨。   由于事发突然,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叛兵有多少,只听得四面八方都是厮杀声,吓都吓跑了一大堆人。   乐进、李典等人拼命喊着自己的名字来稳定部曲也无济于事。   整座军营里,唯一没有产生骚乱的就是于禁的部将,他拿起长枪,直接斩杀了八名因为慌乱而逃跑的军士后,立刻就稳住了阵脚。   可营中不是叛军就是逃兵,不乏有误认而对着自己人痛下杀手的情况,冷静下来的他猜想,现在就算去曹操大营也有可能被当成叛军的,既然如此,不如先退出大寨,再伺机寻找张绣。   他们的目标或许不是很明确,但张绣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按照贾诩的部署,他将自己现在还能调动的一万五千人分作两部,一部是一万人,进入营寨见人就杀制造混乱,另外一路是他亲率五千军直冲中军帐斩杀曹操。   “随我冲进去,杀!”北地枪王挥舞着虎头金枪,寒光闪现,枪头划过三名曹军的咽喉处,当即血雾弥漫。   他单枪匹马冲在前,大有锐不可当的气势。   身后五千人,手持环首刀、长枪紧随,不让张绣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   片刻的功夫就杀到了辕门下,此时,一名魁梧的汉子手持双戟,立于辕门,凡有靠近着无不血溅三尺。   他一人双戟挡于辕门,蚁聚而来的西凉军竟不能近身。   “给某死去!”张绣策马而上,借着战马高高扬起之势,虎头金枪奋力刺下。   势大力沉的一击,典韦却是单戟一拍便将虎头金枪打歪,左手再挥出一戟,惊的张绣坐骑后退。   借着这个机会,西凉兵也涌了上去,面对同时刺来的七八杆长矛,他随手一挥,便将矛头纷纷打断,随后又是一戟,鲜血如泼墨,惨叫连连。   “接着上,谁能斩杀此獠,赏千金!”张绣一点也不吝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在西凉军中尤为管用,一个个不要命的向前冲。   典韦确然是勇猛非凡,精通枪法的张绣就算骑着马也自问不是他的对手,可身后有五千精兵,耗也能把他给耗死!   “父亲,快,快撤!”中军处,看着典韦以一己之力将黑压压的西凉军挡于辕门之外,曹昂扶着曹操上了绝影,催促着他快跑。   “典韦将军,典韦将军!”生死之间,曹操心系典韦,他想让典韦跟他一起跑。   “司空速走,我自断后!”典韦头也不回,奋力拼杀。   曹操刚要策马离开,一枚冷箭飞了过来,亏的只是射在了绝影的脖颈,远处的张绣懊恼的一拍大腿,“这厮命真大!”   随着绝影的倒地,曹操也滚落了下来,曹昂大惊之下赶忙扶起曹操,曹安民更是以血肉之躯挡在曹操面前。   “快,父亲,上马!”曹昂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曹操。   这一刻,曹操是真的后悔了。   因为自己的好色,大军乱作一片,典韦陷于险境,连自己儿子都要让战马以求存。   “一起上马!”   上马后的曹操伸手要拉曹昂,却被他摆手拒绝,“父亲先走,我与典韦将军一并断后!”   说完,不等曹操发话,朝着马臀狠狠一拍,战马架着曹操疾驰而去。   没了后顾之忧的曹昂横臂举剑,看着辕门处杀的血肉横飞不露一丝怯色,缓步向前。   最后,辕门下,典韦、曹昂、曹安民三人并肩而立。   面对着同样不畏死的西凉精锐,他们没有想过怎么撤离,甚至没有想过能不能活下来。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自己在这拖延多一刻,曹操就多一分生机。   “任凭你们千军万马,我曹昂何惧,杀!”曹昂挥着滴血的宝剑指着张绣发出雷霆之喝。   拥有了曹昂和曹安民在旁策应,典韦的压力确实小了一些。   可是,三人面对五千精兵,纵然神勇无敌,终究好虎架不住群狼。   辕门之下尸体堆积成山又被后方的西凉兵清理开继续厮杀,鲜血把龟裂的泥土都泡成了淤泥,这个过程中,典韦已身中一刀两枪。   曹昂更是被砍了十二刀,铠甲破裂。   曹安民杀的宝剑都豁了口,不知身上几处刀伤,却是死战不退。   “上,继续上,他们快不行了!”   张绣很清楚,最多再有一盏茶的功夫,辕门肯定会被冲破,从典韦挥戟的速度可以看的出来,他已经力竭了。   此时,不远处,有人正打量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历史上,本不该出现在这场战斗中的人看到了辕门下的这一幕,眸子眯成了一条线。 第七十章 历史,已经被改变   “大哥,不见曹操!”张飞带着一队人从远处策马而来。   另外一头,关羽从右侧也赶了过来,手中青龙偃月刀还滴着血,“大哥,方才有人看见曹操从北门逃走了,我们是不是赶快追上去!”   双手持雌雄宝剑的刘备紧锁眉头,一时拿不定主意。   四周,不断有叛军和慌乱的曹军靠近,无不被关张斩杀,被大军簇拥在中间的刘备对此并不关心,他现在需要冷静,因为接下来的这个决定,关乎自己的未来,甚至是大汉江山的未来。   兵变刚刚开始,各营就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厮杀声。   作为此次西征的先锋副将刘备麾下有一万兵马,其中六千是曹操的人,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刘备压根不管他们,带着张飞和关羽要先稳住自己的四千多老弟兄。   这四千人里,有一多半都是当年陶谦留给他的丹阳精兵,战力不俗,而且心境沉稳,他们没花太多的时间便稳住了部曲。   面对着四面八方的厮杀混乱,刘备下意识就想带着自己人脱离战圈,毕竟,他没这么大本钱折腾。   四千多弟兄,打完,就真的没了。   直到他听到有人跑过来求救,声称张绣带兵杀到了主寨要取曹操首级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带着关张,领着四千多人一路将叛军、逃兵斩杀开路,终于来到了主寨,却得闻曹操早就跑了,心下是想追击的。   可当他看到辕门下的一幕,便犹豫不决了。   摆在面前无非是三条路,第一,带兵追杀曹操,现在他的身边肯定不会有太多人保护;第二,明哲保身,带着四千多人逃离战圈;第三,救下曹昂、曹安民和典韦。   刘备打眼看着北门方向,凝神暗想:逃出营寨后他肯定是往东狂奔,渡过淯水就有七八条路可走,我如何追的上他……   若此时坐视不理,固然没有损失,却白白错失一个送上门的良机。   “大哥!四面皆敌,此地不宜久留,还需从速定夺!”关羽挥刀砍翻逼近的四名西凉兵后喊道。   借助着四散的篝火,刘备的眸光再次落在了辕门下厮杀的浑身是血的曹军三人组身上。   他是曹操的长子,典韦又是曹操最喜爱的护卫,我若在此时救他们,就等于为曹操立下泼天之功,日后必不相疑,再谋事则胜算极大。   如此算计,这第三条路,于我最为有利。   “二弟三弟,随我杀向辕门!”思忖一番,刘备终于下定决心,不管是将来刺杀曹操,还是带兵脱离自立,打消曹操心中的疑虑都是一定要过的一关,救三人而换一个未来,值!   “三弟,快快跟上大哥!”关羽也不知刘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冲向叛军只得紧跟了上去。   原本来杀曹操的刘关张兄弟,变成了救人小分队。   后发先至的关羽挥动青龙偃月刀,借助着战马的冲锋之势,将辕门外围的八名西凉兵打飞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张飞将手中丈八蛇矛直挺挺的刺了出去,扎入一名西凉兵的胸口后挑起朝着人群狠狠一砸,当即被砸倒六人。   接踵而来的刘备左右两侧都是丹阳精兵压阵,像一把尖刀刺入西凉军的阵容。   顷刻的功夫,包括张绣在内的西凉军无不心悸。   行军打仗、尤其是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最害怕就是被偷袭,先不论关张两人万夫莫敌的勇猛,曹军三人组消耗以身受重伤的代价已经是把西凉军的锐气磨损过半了,突如其来的侧击,足以让原本有些摇曳的军心轰然倒塌。   关羽张飞携势各自策马窜入乱军之中,手中长兵或是势大力沉,开山碎石,或是矫若游龙,诡异莫测,西凉军被杀的丢盔弃甲,连连后退,哪里还顾得上典韦他们。   看着面前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军士,张绣气的满脸通红,他提枪便要去跟杀的最凶的关羽缠斗,却被一旁的副将拦下,嘶声道:“将军,不可再战了,否则弟兄们都要埋骨在此了!”   关中地区自董卓之后,各部割地称雄,山贼四起,硝烟没有一天停下来过,张绣跟着张济在那种地方呆了整整四年,算的上是身经百战了。   过去积累的经验告诉他,对方没有骑兵,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晚,就真的要把兄弟们都葬送在这里了。   他不甘的看着刘关张在乱军中把自己的袍泽砍瓜切菜般蹂躏,咬牙切齿道:“大耳贼,我给你记下了,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随后大喝道:“弟兄们,撤!”   大军开始脱离,仓皇而逃,所幸刘备也并没有要痛下杀手的意思,把张绣驱赶离开后,他便让人守护在辕门周围,一副前来救主的做派。   他大概不知道,历史的车轮,被他牵引着发生了改变。   他只是坚信,今夜的行为,应该足以赚得曹操信任,甚至在内心已经谋划着如何脱离许昌,又该取何处立足。   张绣带人撤离后,各营的骚乱却并没有戛然而止,刘备也不去管他们,除非是靠近的乱军,否则他们不会动手。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营中的厮杀声才终于伴随长夜的最后一丝黑暗消散了。   淯水旁再次恢复了宁静,满地的尸体和狼藉的大营却汹涌的标记着昨夜那场兵变有多凶残。   天彻底大亮后,各部开始陆续归营。   其实,无论是被吓跑的,还是避难离营的军士,最终还是得回归到大军中去,否则只能饿死于荒野。   淯水旁,曹操倚靠在一棵枯木旁,看着滚滚淯水,双目无神,沮丧的像个老人。   不断有将士跑到他面前禀报各营情况,夏侯惇、曹洪、乐进和徐晃等各部都已重新整备部曲,虽有损失,精华尚在。   可曹操似乎对此漠不关心,每次有军士来都会问一句:“找到典韦将军了吗?”   最终的答案却又让他无比失望。   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曹昂和曹安民啊。   曹操搀扶着那棵如同他此刻内心一般的枯木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汹涌的淯水嘶声呐喊:“典韦将军何在!典韦将军何在啊!”   回答他的,却只是淯水冲击渡口的声音而已。   这一刻,曹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司空,司空!”   一名斥候策马而来,飞身下马后单膝跪在地上,“禀司空,找到大公子了。”   曹操踉跄着上前,一把攥起斥候,急切道:“典韦将军呢?”   “与大公子、安民公子一并在刘皇叔的营帐内,三人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军医已在救治!”   闻言,曹操只觉得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原本堵在心头上的石头似乎终于被挪走了。   他骑上曹昂的战马后,挥了挥马鞭,“前面带路!”   “喏!” 第七十一章 良人,当归   穿过尸横遍野、旌旗四翻的营地,曹操进入了军帐内,只见曹昂、曹安民和典韦分别躺在三张榻上。   曹操却是径直的看到了典韦面前,看着他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内心如刀绞般疼痛,“他怎么样了?”   须发皆白的老军医小声道:“典韦将军身受七刀十二枪创,不过他底子好,敷了药气息已渐渐在恢复,休养数月便无大碍了。”   听到军医这么说,曹操总算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然后才走到曹昂的面前,凝重道:“子脩和安民呢?”   “他们伤的比典韦将军要重,尤其是大公子,血都快流干了啊。”   老军医说到这里,脸上是浮现钦佩神色,点头道:“不过都未伤及要害,好生调养,半年时间应该就无恙了。”   至此,曹操算是再无负担,他拉扯着曹昂的被褥,小心翼翼的往上提了提,随后才转身离开了军帐。   “让刘备到中军帐。”   “喏。”   传令兵离开后,曹操捋了捋凌乱的衣襟,朝廷司空的威仪不能丢了。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将士们都耷拉着脑袋,或是抬着尸体丢到寨外挖的深坑,或是搀扶着断手断脚的袍泽找军医,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颓丧,可曹操,却觉得这一刻无比轻松。   他甚至连这一次张绣叛乱己方折损了多少兵马都还不清楚,可他并不在意。   来到中军帐后,没多久,刘备也赶了过来。   “刘备拜见曹司空。”铠甲上的淤红在无声的诉说着昨夜刘备彪炳的战绩。   曹操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围着刘备转了一个圈后,又上下的打量着他。   这一番操作,把刘备都看懵了,尤其是对方眼神中的炽热,让他菊部地区为之一紧。   须臾,曹操退后了两步,双手拍了拍左右衣袂后,朝着刘备恭敬的作了个揖。   “司空,这……”   刘备茫然的了一会,赶忙上前搀扶,“这是为何?”   “玄德啊。”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救了典韦,救了子脩,救了安民,就等于是救了我。”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示意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回到许昌后,我会表奏天子拜你为右将军。”   “多谢司空,备不过是恪尽职守而已,不敢居功。”刘备当即回了个礼。   曹操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眼神变得比从前要清澈了。   过去,他看刘备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猜疑。   一来,刘备姓刘,打着扶汉靖乱的旗帜周旋于各路诸侯;   其次,他觉得刘备身上有股被隐匿起来的宏图大志。   所以,他对刘备是用之,也防之。   用,是给天下人看;防,是遵循于自己的内心。   经过这次的事情后,他觉得,对于刘备,已经没有过多的必要防之若虎了。   “坐。”   曹操拍了拍刘备的臂膀后,自己也坐回了帅位,许是为了表示亲近,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刘备军机上的事情,“据报张绣率残部去了穰城投靠刘表去了,玄德以为我们该怎么做。”   刘备沉吟片刻,坦然道:“司空,宛城已下,西面屏障在手,此行的目标已经达到,在下以为没必要对强弩之末的张绣赶尽杀绝了。   况且,此役过后,我军也元气受创,亟需休整,莫不如先行班师。”   言辞诚恳,态度恭敬,一副老板我真的为你着想啊。   曹操听来只是干笑了几声,怎么做,他心里是有数的,探讨一番是想暗示刘备,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   心术这玩意,曹操玩的还算溜。   “玄德所言在理,好,便依你所言,大军整备过后,择日东归。”   “司空明鉴。”   干巴巴的交流后,刘备就退走了。   曹操一个人坐在帐内,心情又从轻松变得沉重了。   独处,总能让一个人更清醒的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他在总结,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太飘了,应该是实力暴涨的机会。   规划的蓝图里,应该是携大胜之师归都,厉兵秣马后一举拿下徐州,之后北上迎战袁绍。   “大意了,大意了……”曹操喃喃自语,是懊恼,也是自省。   这个跟头摔的有点惨,要铭记今日之教训。   在他自我反省的时候,程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竹简,表情有些凝重。   曹操甚至都懒得开口询问了,直接从他手里夺过竹简后查看。   须臾,他的眸子里弥漫着诧异、震撼。   “好手段,好设计,好生了得的林允文,竟是只用了几十匹马就把刘勋的两万大军正面击溃,此子之才,雄视古今啊。”   也对,连袁术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区区刘勋又怎会是对手。   可你也不能败的这么快吧。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曹操心情五味杂陈,自己刚刚遭遇大败,吕布却在林墨的辅佐下一步步变强。   这样下去,这头穷途末路的老虎,迟早是要成为翻江倒海的蛟龙。   若是允文在我身边,只怕我也不会有今日惨败,曹操没来由的感慨。   他望着东南方发呆,心里想着,良人何时归来。   良人,当归……   ……   皖县,将军府外,林墨双手抱胸,看着民夫将一捆捆的甘蔗搬进府苑里。   一旁的吕玲绮不解道:“这么多诸柘你吃的完吗?”   “吃不完的还可以用嘛。”林墨抄起一根甘蔗,直接撕咬开那层皮后便嚼了起来。   还行,挺甘甜的。   “用?”   吕玲绮拿着一根甘蔗上下打量,“怎么用?”   “回头我再教你。”   林墨卖了个关子,然后笑道:“你也试试吧,男人就跟甘蔗是一样的。”   吕玲绮美眸微蹙,拿起一根也吃了起来,却不明就里,“怎么一样了。”   林墨一边嚼着,道:“一开始挺甜,随着水分流失,到最后却只是一口的渣滓。”   接触时间不算短了,她知道林墨时不时会跳出几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但这句话她还是听明白了的,旋即冷笑道:“你要是这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剩下渣。”   林墨虎躯一震,这彪悍娘们真吓人,惹不起,惹不起。   觉得索然无味的吕玲绮直接进去了,她想去看看家里到底存放了多少甘蔗,依稀记得这已经是第五车了,她不明白林墨弄这么多甘蔗干嘛。   看着全部卸完,林墨也将甘蔗的最后一截吃完了,拍了拍身上的渣滓沫也准备进去的时候,车夫却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将一个锦囊塞到了林墨的手上。   “司空大人说,他的心意都在里面,他永远在许昌等你。”   曹操的人?   林墨的第一反应不是打开锦囊,而是被曹操无孔不入的细作给震撼到了。   这种送信的活一般都得是亲信才能干,谁能想到,眼前人畜无害的车夫却是曹操的内线。   林墨不由自主的扫视着周围的民夫,甚至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好似每个人都有卧底的既视感,背后顿时一阵寒意。   他打了个冷颤后,麻溜的跑了进去,顺带看看,他能给自己什么礼物。 第七十二章 搞钱,搞钱   林墨打开锦囊后,有些恍惚。   原以为这里面应该是一封信,上面写着曹操求才若渴的态度。   又或者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之类的,以财帛动人心。   结果,都不是。   里面只有几片药材,林墨拿起嗅了嗅,喃喃道:“当归?”   当归……   林墨会心一笑,“我今天还享受了一把太史慈的待遇呢。”   他看着那几片当归,也明白了曹操的心意。   不送信,是怕出岔子,万一落在了吕布手上,或者其他居心叵测之人得了,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不送钱财,应该是觉得我格局没这么小吧。   有心了。   只可惜啊……   林墨没来由的想起一句古诗词: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随后又连连摇头,好像用词不准。   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有一些感动的,要是当初在彭城能收到这些当归,估计早就到许昌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自从萧关那场对话后,他就已经把自己跟吕布绑在了一起,现在断无再去许昌的可能了。   总有些东西,是千金买不来,刀剑撼不动的。   不过刚才这件事也让林墨觉得有一丝后怕。   人曹操是想拉拢自己,所以只是送了当归,若是对方想要人命,派来的是死士,刚才自己可就危险了呀。   往后的日子不能偷懒,还得勤奋练习刀法,不说上阵杀敌,总是要学会自保的。   叹了口气后,他将锦囊放入怀里后,便径直的走向了灶房。   送过来的甘蔗被整整齐齐的垒在了灶房旁边,跟柴火堆放在一起。   许是闲来无聊,吕玲绮竟然在那清点甘蔗的数量。   “你弄来这么多诸柘到底干嘛用的呀。”   “来,我给你变个戏法。”   林墨抽出几根甘蔗后,进了灶房,吕玲绮眨巴了几下如水的眼睛,也跟了进去。   今天主打一个新发明,制糖。   其实,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糖,是蔗糖,汉武帝打通丝绸之路后在阿三那学会的。   不过因为工艺粗糙,加上装备简陋,口感实在不咋滴。   林墨将甘蔗剥皮后放入石磨上碾压,带着几分青绿的蔗汁顺着小孔流入了一个盆里。   随着五六根甘蔗都被碾压成了渣滓,铜盆里也装满了青绿色的蔗汁。   接下来便是将已经研磨成小块的活性炭倒入,搅拌片刻后用几层纱布过滤。   为了追求色泽,这个过程比较啰嗦,需要静止再过滤,反复几次,确保色素都被吸附。   最后就是煮糖了,原理是把蔗汁蒸干,留下其中的糖分。   不过不能用明火直接烘烤,因为糖受热过度会变焦,林墨是用一个大号的铜盆装满清水后放在了火上炙烤,再把装有蔗汁的小铜盆放在清水上任由它煮沸。   这种方法慢了一些,但炼出来的糖会很可口。   “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吕玲绮跪坐在一旁的台案边,双手杵着下巴,意兴阑珊的问道。   “想在徐州修建一个兵工厂,专门用灌钢法锻造锋利又轻盈的武器。”做完这一切的林墨也跪坐到了吕玲绮的身旁,现在只能安静的等待。   “你是说这些诸柘可以炼成兵器?怎么可能!”吕玲绮美眸睁大,好似听了天方夜谭。   林墨扭头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不凶的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随后笑着解释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将这些诸柘变成武器呢。但要锻造武器,需要大量的精铁,别看岳丈大人现在地盘一步步扩张,可穷的很,根本支撑不起这样一间工坊。”   吕布是很穷的。   拿下了九江和庐江,确实得到了不少钱财和粮草,可兵力也在扩张,光是战马饲养的支出就很惊人了,加上要把淮南一带的流民转运至三郡之地而开仓的投入,也是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可林墨清楚,灌钢锻造兵器这件事是不能再拖了,与曹操的大战已经是日趋逼近,双方实力的悬殊不会因为吕布得了两个郡而大幅缩短。   这就如同两端原本就不对称的天平,想要让它尽量平衡,只能不断地往高高翘起的一端加砝码。   兵马城池、粮草军械、甘宁刘晔都是砝码,但不够,还需要再加,问题是外在的砝码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还想再加,就得从内里改变了。   革新部队的装备就是一个选择,所以灌钢锻造兵器这件事不能再拖,没钱就得自己赚。   “你懂得可真多……”   前因后果叙述下来,吕玲绮觉得光是听都好累了,漫长的熬糖过程更是让她哈欠连连,她伸了个懒腰,将傲人的凶器展示出来,随后直接靠在台案上,让这份沉甸甸的爱可以有个支撑。   这份风光,看得林墨口干舌燥的,成天管吕布叫岳父,这洞房之日就没提上日程呢,避免自己看的入了神,只能挪开视线随口道:“要不岳丈大人追我到萧关呢。”   趴在台案上的吕玲绮黑白分明的眸子瞥向林墨,红润的小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墨则是歪着脑袋看着炉火,脑子一刻也没停下。   白砂糖这种受众极广的发明肯定是能带来不菲的收入,却也不知道能不能填满兵工厂这种无底洞。   不过他还有预备方案,回到徐州后,再开设一个琉璃厂,制造一些琉璃制品,这种高端器物当然是面向世家豪强了。   反正这些家伙有的是钱,不薅他们的羊毛简直是对不起他们。   一个半的时辰过去,铜盆里终于被熬的只剩下白色的结晶体了。   林墨小心翼翼的取出铜盆后,用勺子将晶体全部都刮了下来。   看起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是你口中的白砂糖?”吕玲绮打了个哈欠,困顿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光芒。   “尝尝。”林墨用勺子舀了一点放到吕玲绮的面前。   她本能的退后,看着林墨眼神中的坚定,她微微蹙眉,红唇微张,抿了一点。   当白糖在她口腔化开,甜味扩散,她整张脸便由嫌弃变为震撼,最后抿着嘴笑道:“好甜啊!”   林墨也尝了一口,微微颔首道:“嗯,是这个味儿了。”   确认过这样的工序能产出白糖,并且味道也对后,便要开始准备批量生产的问题了。   没有工厂,没有机械,只能是人工开办。   可这种手艺并没有什么技术壁垒,很容易就会被人学去,所以选人这里是极为关键的。   过去在徐州的时候,无论是曲辕犁还是马蹄铁,他不在乎被人学去是考虑着自己的名声会随着这些东西打响,投曹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现在位置不同了,自然要考虑的东西也就多了。   找民夫是不靠谱的,除非你用武力把这些人关起来,并且一辈子都不让他们离开,成为流水线上的工具人。   “刚才我怎么炼出这些糖来的记下了吗?”林墨抬眼问道。   “当然。”   吕玲绮傲娇的一挺胸,“也不难啊。”   “那你到军营里找一些绝对信得过的军士,教会他们,之后就在营中熬糖吧。”林墨觉得,保密工作要想安全,还得这群刀口舔血的人。   老岳父治军多年,麾下肯定是有一批死忠的部下。   “绝对信得过……”   吕玲绮抿着嘴凝神道:“那就只能找高将军了。”   陷阵营吗?   当世一流的军团被安排去熬白糖……林墨觉得这有点过分了呀。   “要论绝对信得过,除了张叔麾下有几百亲卫,就属高将军的陷阵营了。父亲亲率的并州骑兵也没问题,但他们都有军务。”   见林墨面露狐疑,吕玲绮解释道。   “你看着安排吧。”林墨耸了耸肩,现在先过渡吧,回头再从军营里挑选一些信得过的人,毕竟这是长线生意。 第七十三章 苟富贵、勿相忘   一直听说陷阵营,可林墨却并没有见过,所以准备跟着吕玲绮一起去看看传说中八百人就把关羽张飞都给困住的超一流军团是怎么样子的。   结果刚走出将军府就看到吕布气冲冲的回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父亲、岳丈大人。”林墨、吕玲绮连忙问好。   吕布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嗯了一声就直接进府了。   奇怪,谁得罪他了,名义夫妻对视一眼。   “要不,你先去军营安排,我进去看看?”   吕玲绮点了点头,赞同了林墨的提议。   转身折返进去后,隔着一段距离,林墨都听到了吕布的谩骂声。   “老东西,竟然敢小觑于我,要不是现在庐江人心浮动,我非敲碎了他的狗头不可!”   吕布在院内的凉亭下来回踱步,恨的牙痒痒。   老东西?   林墨有些纳闷的走了过去,“谁惹着岳丈大人了。”   吕布像是找着了宣泄对象,指着空气就骂道:“乔家那个老夫子,他当我是去巴结他呢,我是去抬举他的,不识好歹!”   啊这……   你已经去了乔家了,怎么不带我!   林墨觉得错失了看美女的机会呀。   吕布没注意到林墨脸上的失落,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不就是多看了他两个女儿一眼吗,立刻就跟我说什么君子之礼,怎的,暗示我不懂礼数?   还是说他想跟笮融一样骂我是边陲流民,他敢吗他!”   原来是偷看人家女儿被嫌弃了。   果然啊,就算拿下了庐江,这些世家子们也是没高看吕布一眼,这个年代的人尤为重视门当户对。   而门当户对要求的并不单单是你现在的身份,连着祖上都要数过去的。   所以,出身九原贱籍的事让这些人可以理所应当的在吕布面前秀优越感。   不过……我的好岳父你应该不只是多看了一眼的问题吧,林墨好奇道:“他那两个女儿漂亮吗?”   讨论美女永远是男人共同的爱好。   吕布果然就忘记了被乔公瞧不起的事,一脸认真的说道:“她们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们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眼睛像绿豆……”   唔……   吕布觉得这种事可以跟张辽讨论,可以跟魏续讨论,甚至都可以跟高顺讨论,唯独不应该跟自己的女婿讨论啊,我威严岳父的人设不要了?当即摆手道:“我也没认真看。”   林墨看着他,想笑,但是不敢,怕挨揍。   噗~   最后还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吕布冷冷的看着林墨。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林墨被盯的有些发毛了,憋红了脸也得忍住,润了润嗓子后赶忙岔开话题,“那岳丈大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等子扬回来吗?”   吕布冷哼一声,“就算子扬回来我也不去乔家了,老东西,等着吧,我让他两个女儿嫁不出去。”   “岳丈大人想干嘛,不让别人娶亲吗?这事传出去可就难听了。”   “我没这么傻。”   吕布嘴角浮现一抹坏笑,“等乔家办好事的时候,让手底下的弟兄扮做山匪给她们抢了!”   库库鲁~   这回真没忍住,林墨笑的前仰后合。   难怪陈宫总是说每次吕布被气糊涂了就会像个小孩子,这种主意也能想的到。   而且,林墨也不怀疑他真的敢这么做。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吕布怒目而视。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糟糕,竟然被他看穿了。   林墨正想解释点什么,鲁肃拿着一张帛布跑了进来。   “温侯,东西都备好了,这是礼单,请过目。”吕布这才收起怒火,白了林墨一眼,认真的查看礼单。   须臾,便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墨瞥了一眼那份礼单,当即眼都看直了。   金一万,丝绸一千匹,米粟三万石,盐两千石,玉器八百件……   嚯,好家伙,这哪是礼单啊,都快赶上附属小国上贡了吧。   “岳丈大人这么大的手笔这是给谁准备的?”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有多穷了,林墨有些郁闷,自己为了兵工厂的事情还要大费周章去搞钱,你怎么搁这败家呢。   “给稚叔的,当年我们说好,苟富贵、勿相忘。现在我好歹也是坐拥徐州、淮南了,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稚叔……   张扬,张稚叔?   “怎么,河内也算富裕之地,他这么穷吗?”   “跟这无关,是我主动要给他的。”   吕布摇了摇头,望着北方叹了口气,眸子里翻涌着不堪的回忆。   “稚叔是我过命的兄弟,如无他,我可能已经死过几回了。   初平四年,李傕郭汜二贼驱我入死地,当时欲投袁术又不得纳,当真是山穷水尽了,幸得稚叔伸出援手救下我;   兴平元年,袁绍与张燕在太行山一带起了战火,邀我入营助战,我去了,带着楚南、文远他们杀的黑山贼是片甲不留,结果袁绍过河拆桥,拨个小城给我驻军也不答应,还派兵追杀于我。   又是稚叔救了我……”   吕布望着林墨,沉声问道:“你不是常常都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吗,稚叔这般待我,我现在送他点钱财粮帛,又算的了什么呢?”   林墨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啊。   张扬不过是一个河内太守而已,一郡之地为了吕布公然得罪袁家兄弟和李傕郭汜,就地理位置而言,可谓是把东南西北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历史上的他,还不止是救了吕布两次,曹操兵围徐州的时候,他还想救第三次啊,却因此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张扬对吕布,说一句有情有义绝不为过。   就冲这一点,也不能让历史的洪流把他给淹没了。   更何况,与曹操对抗的博弈中,张扬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不仅要救,还得趁着这个机会做好后续的安排。   “岳丈大人心系故友无可厚非,不过这些礼品真的进了河内,很可能会为张太守带来杀身之祸。”   闻言,吕布眸子骤然一聚,一股凌冽杀机瞬间弥漫,“说清楚!”   “苦县一战,曹操损兵折将、徒耗粮草,得益的却是岳丈大人。”   林墨眯着眼,抽丝剥茧的分析,“随着庐江到手,岳丈大人的声势已经开始可以与曹操角力了,这个时候他肯定也憋着劲要对我们下手,只是需要等合适的机会而已。”   吕布缓缓点头,这些事情他知道,林墨和鲁肃也一直都有提醒他。   旋即,林墨话锋一转,问道:“若这些礼物进了河内,曹操得知了后会怎么样?为了能够安心对付我们,势必会先把张太守这个后顾之忧给解决了。”   有道理……   吕布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早年间的那些事曹操未必都记得,可我这礼物送过去,岂非是提醒了曹操。   “而且,张太守的身边,有曹操的人,若不除之,必受其累。”   “谁?”   林墨是想说杨丑的,历史上的张扬就是兵出东市的时候被杨丑给杀了,最后都投奔了曹操。   可转而一想,谁又能保证张扬的身边只有一个杨丑呢?   得想个办法把这批人都给揪出来才行。   “允文?”见林墨不应,吕布便喊了一声。   林墨沉吟片刻,点头道:“我为岳丈大人提笔,书信一封给张太守,助他平了身边奸佞。”   吕布当即挥手,让下人拿来文房四宝。   奋笔疾书后,吕布端倪其中。   先前吕布还满脑子的疑惑,他想知道林墨所说的奸佞是谁,他又是如何知道此人身份,万一弄错了怎么办,会让稚叔陷入麻烦的。   看过这封信后,他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这种手段在彭城的时候已经用过,把陈家给清理出来了。   确实好用。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帛布放入衣袂下,双手负背长叹道:“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和稚叔把酒言欢啊。” 第七十四章 记仇的吕布   吕布被乔公怼过一顿后气的不再走访庐江世家豪强了。   林墨是赞同的,现在这种情况不去也好,乔公在庐江士人中受人敬重,没搞定他,其他的大世家多半也是会演绎貌合神离的。   这种矛盾挺好调和的,等刘晔回来就能解决了。   士族们在当地兼并土地、拒不纳税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他们看不上代表着贱籍的吕布太正常不过,因为这两者本就是利益对立面了。   但他们不敢连刘晔的账都不买。   除了刘晔在扬州颇有威望外,刘晔姓刘太关键了,他是刘秀之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权,再加上扬州参事的身份,让士族配合,该出钱出钱,该给粮给粮。   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皇权镇压,士族一边附和,一边尝试摆脱的情况。   比如益州刘璋和荆州刘表,典型的被士族傀儡化了。   不过这个问题在吕布这里并不存在,刘晔被推到这个位置本就是林墨的主意,单纯从平衡士族这个层面上讲,他也不过是吕布手中的‘傀儡皇权’。   当然,林墨很清楚,刘晔首先是个谋士,其次才是个工具人,这倒不能搞反了。   吕布也不是闲等,庐江这里水患特别严重,听当地人说从去年开始雨水过多导致长水、皖水等河流多处决堤,沿途的很多村庄都被波及。   在皖县附近,他甚至还亲自带了人去修筑堤坝,当地的村民拿着为数不多的鸡蛋也要感谢吕布。   没有见过刘勋的百姓甚至敢当面就说‘温侯比刘太守强太多了’的话,弄的一旁的刘勋心里骂骂咧咧。   吕布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百姓,世家豪强为代表的官员哪里会顾他们的死活。   否则,自己也不至于会拼了命的从九原走到了这里。   不过损毁的河段太多了,这个问题让吕布很头疼,他想都修好,可没这么多钱,也没这么多的人。   这个时候恰好刘晔就回来了。   “温侯,在下不负所托已说服了郑宝和张多二人率部投诚,二人手中山匪合计一万五千众。”   嘶……   吕布嘴上笑嘻嘻,心里却在骂娘。   兵马这玩意,不是越多越好的,如果你有钱有粮,随时都可以快速扩张军队,问题就出在一个穷字上面。   张济为什么会从关中跑到南阳去跟刘表死磕,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不就是因为没钱没粮了想去掠夺。   每多出一队人马,不是简单的喂饱他们就可以了,他们的装备需要定时更新,他们的俸禄你不能少了,要是伤了死了,还得给抚恤金。   在吕布的预期里,他们应该就地解散,然后郑宝、张多带上一点亲信过来,那没问题,这一来就是一万五千人,很难让人不慌。   吕布现在穷的连修河堤的钱都拿不出来,哪来这么多钱安顿这些山匪。   所以两军交战,胜利一方不时会出现坑杀降卒的情况,除了担心这些人叛变,安顿他们是需要很大开支的,远远不如挥刀这么干脆。   早知道我就让臧霸去了,吕布心里嘀咕。   “甚好甚好,再过几个月就要秋收了,今年徐州收成,怎么算也不会低过百万石吧。”看着一脸惆怅的吕布,林墨适时提醒。   忘记了,曲辕犁的投入使得开荒面积增大,收成肯定是要翻几倍的。   吕布眉宇间的阴郁瞬间消散,今日看允文怎么格外的亲近。   “温侯,郑宝、张让他们率部三日后会抵达,他们一旦投诚,周遭山匪就不足为患了。不过天柱山还有陈兰和雷簿,在下愿……”   “不必辛苦子扬了。”   不等刘晔说完,吕布连连摆手,你再去一次我就要跑路了,“那什么,楚南已经点兵了,准备荡平天柱山。”   魏越最近杀心很重,不管是打寿春还是打刘勋,他都没机会出手,憋了一身的劲,正好找陈兰雷簿发泄一下。   荡平一个山寨是有好处的,你就算投降,也是我说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还能把你这些年积攒的钱粮一口气给抢了。   郑宝和张多的手上肯定有不少钱,可人家投诚了,你不能生抢。   刘晔还想再劝一下就被吕布以有更重要的任务交付敷衍过去了。   也不能算是敷衍,毕竟搞定乔家为首的这些士族确实需要刘晔出面。   “在下身为扬州参事,此事义不容辞。”刘晔答应的很爽快,庐江这里他人头很熟了,有这个信心。   刘晔走后,吕布揉着眉心有气无力道:“宣高,郑宝和张多的人交给你和仲台处理,该裁减的不用客气。   另外让他们守好军中规矩。”   “喏!”臧霸抱拳作揖。   臧霸和孙观都是泰山贼出身,最清楚山匪心性了,让他们来调教合适不过了。   末了,林墨才补充道:“臧将军去找一下子敬,他手上有河堤损毁的图纸,到时候带着这群山匪把这附近的先修缮好。”   “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吕布嘿嘿一笑,拍手道:“就这么办了。”   免费的劳动力啊,不用白不用。   谁要吃不了这份苦,好走不送,要想再落草为寇,下次见面就是刀兵相向了。   “报!”   一名斥候手捧竹简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温侯,南阳快马来报。”   吕布站起身来接过竹简,上面的内容让吕布先是皱眉,随后便是一阵快意的大笑。   宛城之战的消息!   林墨知道肯定是这件事,赶忙也凑了过去。   不过,上面的内容却让林墨表情凝重。   怎么会这样,典韦没死,曹昂也没死吗……   这可麻烦了,典韦可是一员彪悍的猛将,这样的人在战场上,绝对是大纛级别的武将。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这是后世评出的三国二十四猛将里的其中一段,真假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典韦,确实很强啊。   林墨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除了典韦是员超一流的悍将外,历史的车轮发生了改变,这似乎是告诉林墨,你的先知技能,将彻底失效了。   林墨长叹了一口气,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吕布却还在大笑。   “张绣这个匹夫,当年在董贼麾下的时候,跟他叔叔张济一个样,瞧不上我,与胡轸、李傕这些西凉人一个鼻孔出气,麾下的并州弟兄经常受他们排挤。   哎呀,想不到呀,如今却是落了这步田地……”   这是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他的脸上好像写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豪迈。   他甚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小人嘴脸,啧啧道:“该,该的他被追杀百里!”   岳丈大人还挺记仇的……   林墨挠了挠头,那应该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吧,还没释怀呢。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林墨,“岳丈大人与张绣认识,何不在其山穷水尽之时尝试收为己用?” 第七十五章 囊尽天下英才   张绣有北地枪王的名头,在三国二十四名将里排行第二十,枪法上的造诣定是不弱的。   能从关中杀到南阳,还把曹操折腾的人仰马翻,战斗素养和统兵经验也是没的说。   自古西凉出敢战之士,他麾下现在只有几千残兵,可这几千人的战力却不容小觑。   当然了,相比于藏在张绣背后的人,这些都是次要的。   作为三国谋士天花板级别的毒士,堪称是把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如果有贾诩加盟,吕布的硬实力绝对可以提升一个档次。   此消彼长,同时也是把曹操的力量给削弱了。   这是林墨的想法。   对于这笔怎么算都不亏的买卖,并不清楚张绣的未来如果不被干涉还会重投曹操的吕布,只是嗤声道,“我这庙小,可容不下西凉大将军啊。”   林墨一头黑线,没等开口,吕布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冷哼一声:“不止是张绣这厮,还有贾诩这个老匹夫!   当年就是他给李傕郭汜献计反攻长安,把我赶出京畿,亡命天涯,再见面我很难保证能忍住不剁了他。”   我的岳丈大人呀,你是真不反思自己的问题。   林墨摇了摇头,叹声道:“岳丈大人为何不反过来想想,李傕郭汜这样的匹夫在得到了贾诩点拨后就能占据了京畿重地,由此可见贾文和之才何其了得?”   这……吕布侧目看向林墨,我好像没这么考虑过问题。   细细思忖,又好像没错。   吕布不喜欢贾诩,虽然过去在董卓麾下共事的时候,他并没有怎么为难过自己和并州弟兄,但他也是凉州人,就这一点已经让吕布的心里把他与李傕郭汜划上了等号。   不过林墨的话,也确实让他动摇了几分。   这家伙,的确有点东西的,否则李儒那种眼睛长头顶的人也不会这么敬重他了。   “岳丈大人,随着我们基业的壮大,更需囊括天下英才辅佐,否则如何稳住脚下这片土地啊。”   林墨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今天势必要说服吕布的,“莫说过去张绣只是得罪过岳丈大人,就算是追杀过岳丈大人的李傕郭汜,如果有必要,都可以拉拢!   齐桓公面对险些杀死自己的管仲,尚且拜为国相,最后得以强齐图霸,九合诸侯。   岳丈大人这点耻辱与齐桓公比,可差太远了。”   林墨的声音掷地有声,发人深省。   尤其是以齐桓公为比,更是直击吕布的心弦,让一旁面瘫的高顺都忍不住赞道:“好气魄,好胸襟!请温侯纳允文之言!”   吕布吐出一口浊气,靠在帅椅上望着木制穹顶。   其实吕布一直都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或者说不敢有。   这些年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先后被李傕郭汜、袁术袁绍和曹操追杀,如果说有什么远大抱负,那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踩在这些人的头上趾高气扬的问一句:当初您不是很牛逼吗?   但,这终归是泄愤,而不是想要纵横捭阖,独霸中原。   可是,方才林墨的话,让他渐渐意识到,自己不该沉溺于复仇小道,而是要有囊括天下英才的宏伟蓝图。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允文这小子年纪轻轻,论胸襟格局,却要胜我许多。   连陈登这种出卖过自己的人尚且用之,确实没必要因为陈年破事纠缠不清。   吕布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了起来,随后看向林墨,“我与张绣昔日有嫌隙,就算我可不计前嫌,他也未必会相信我吧。”   知道吕布心动了,林墨微微一笑,“那就要看怎么说了,岳丈大人需要写两封信……”   对于张绣来说,要拉拢很简单的,同仇敌忾就行了,为此不妨在他伤口撒点盐,曹操睡了你婶娘呐,简直是奇耻大辱,这怎么能忍?   这么巧我跟曹操也有仇啊,昔日我们都是一个营里的兄弟,这个时候不团结怎么行?   这番说辞就足够了,刘表是个羸弱之主,被士族给架空了,张绣自己也应该看的出来,现在投靠他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容身之所而已,心里肯定明白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这第二封信就得给贾诩了。   其实张绣是很听贾诩话的人,无论是第一次投降曹操,之后反攻,还是第二次再投曹操,基本都是按照毒士给的剧本在走。   不把他说服了,基本很难让张绣过来。   写给他的信主打一个真诚和崇拜。   当年我们一起在董卓麾下的时候我就对先生十分推崇,先生无论是在董卓、李傕郭汜还是段煨的帐下都是很有建树的,只不过他们不识得先生之才故而或败亡或碌碌无为……   写到这里的时候,吕布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嚯,好家伙,贾诩辅佐了这么多人呢。   “派快马送去穰城。”吕布将写好的信交给高顺。   “少了。”   吕布皱眉看向林墨,“什么少了?”   “岳丈大人,张绣现在好歹也算一镇诸侯,只送区区两封信彰显不出我们的诚意。”   “还要如何?”   林墨沉吟了片刻,“送信需派一员地位不低的心腹之人,其次,还得送上三万石粮草。”   听到三万石这个单位的时候吕布的剑眉已经挑了起来,林墨抢在他开口前解释道:“这么远路赶过来,路上总要吃喝吧?”   吕布杵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赌性有点大,三万石粮草要是打了水漂那是够肉疼的,不过允文这小子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好吧,听你的就是了。”   林墨松了口气。   他也不敢确定张绣和贾诩会不会过来,但概率不小。   历史上他们重投曹操其实是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而现在不同,跟吕布的交情不好也总比选择曹操强,更何况如今的温侯,脚踏两州之地,声威大震的时候,足够让他们一改往日看法了。   如果有贾诩助阵,就有了跟郭嘉荀攸掰手腕的资本。   毒士对上鬼才?   很有趣的说啊,林墨甚至忍不住有些期待了。 第七十六章 躺平了   安丰郡,安丰县。   在袁术到来之前,县内的将军府是驻军的乔蕤在住着的。   后来苦县大战开启,乔蕤去了前线,寿春被偷家,袁术就被城里的两千多御林军保护着逃到了安丰。   来到安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乔蕤住的将军府好好改造一下。   就算是临时落脚点,好歹是天子呀,不得奢华一些?   亭台楼阁、水榭假山要安排上。   为此,将军府被扩建了整整两倍,周边民房该拆给拆了,这个时代没有拆迁户,穷凶极恶的袁术把他们都给赶跑连安置费都不想给。   至于你是死是活就与我无关了,总不至于没有瓦片遮头还能活不下啊,能吃苦的人就该以天为被地为席。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吃点苦头怎么了,朕还指着这句话支撑着呢。   然后就是安排上各地搜刮来的美女,培训一段时间后,少女们穿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在厅内闻歌起舞。   自古江南水乡出美女。   除了这个时代的代表大小乔外,后世的瘦马是贬义词,却冠以了扬州之名,由此可见一斑。   鼓瑟旋音下,曼妙的舞姿、婀娜的身段和我见犹怜的模样,可以让人忘记很多的烦恼。   如果再配合蜜水,那感觉,什么曹操吕布,你们在外面打吧,我自巍然不动。   阎象、袁焕这批忠于袁术的人,苦苦相劝,一开始还能听上几句,就算敷衍也会做做样子,后面干脆就懒得搭理了。   再后来,苦县一败涂地,大将军张勋带着五万多残军退回到安丰后,袁术并不是反思如何利用这些兵马东山再起,反而觉得这下更稳了。   要兵有兵,要将有将,不指着你们称霸中原,守住这一亩三分地总该不算为难你们吧。   安丰郡是扬州的前沿,在兵败之前这里一度是袁术作为战略仓库的地方,所以屯粮还有五十万石,钱财也足够用度。   所以,袁术是打算好好享受享受生活就算了。   直到吕布发兵攻打庐江,这绝对算的上是千载难逢的反扑机会,可袁术竟然熟视无睹,终于袁焕忍不了了,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就指着袁术骂道:   “如此败亡之日不远矣!”   “左右,叉出去!”袁术对袁焕也失去了耐心,很粗暴的让人给赶了出去。   “陛下,纪灵还在盱眙,这么久了,他也没想过开城投降,为的就是等待陛下振作发兵救援啊!”阎象也站出来激动的嘶声。   终于,袁术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盱眙已成死局朕已无能为力……爱卿,你们别再逼朕了好吗?都退了吧。”   袁术穿着龙袍,戴着九珠皇冠,可脸上的沧桑与疲倦,沮丧与失落,让他没有一丝帝王威仪,甚至不像一方诸侯。   他眼神中的哀求,让人觉得这是个被命运压弯了腰的颓然老人。   袁焕走了,阎象也走了。   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们留下来的理由。   他们不是第一个离开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对此,袁术没有心疼,没有惋惜,没来由的觉得是解脱。   他的内心甚至有些想笑。   非是朕耽于享乐,实在是人力终究抗衡不过天道。   他回想起从前,鼎盛时期的自己,疆域纵横四州十三郡,兵马不下二十五万,粮草钱财、军械辎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刘表、陶谦是附属盟友,吕布不过是想投奔自己的丧家之犬,曹操?袁绍的小弟而已。   放眼天下,他说自己的实力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可如今呢?   沦落到被吕布、曹操夹击的地步,连织席贩履之徒都敢来捋虎须了,真是人心不古。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斑驳历史上的所有王者一样,以他们的所向披靡作为登场,又以令人唏嘘的颓然倒下作为落幕。   一代霸王项羽是这样,辉煌的王朝秦汉也是这样。   自己是这样,怎么就不被允许了?   大起大落后的袁术选择了摆烂躺平,这是他理解的大彻大悟,做皇帝不也就是为了享受,本质上是一样的。   接着奏乐接着舞吧。   袁术背靠着龙椅,一手杵着下巴,一手端着蜜水,欣赏着舞姬摄人心魄的魅惑,感叹应该及时行乐。   等到所有文臣武将都退去了,甚至袁术自己都看腻了跳舞准备歇息的时候,才发现厅内竟然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大将军有话要说?”袁术看着张勋。   张勋不比于阎象和袁焕,他本就是仲氏王朝的大将军,最高军官。   同时也是自己现在唯一可以仰仗的猛将。   这些文人可以走,张勋可不能走。   自然,袁术对他的耐心会多几分。   “陛下,长此以往如何在乱世图存,难道陛下真的没有任何的打算,要终日与歌姬为伴吗?”张勋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闲聊。   这样的问题,袁术觉得自己都说腻了。   他不相信张勋就没听到过自己的回答吗?   只是因为自己的回答不合你们心意所以每日都要来问上几次,直到按你们的想法回答才肯罢休?   袁术看了眼张勋,在他的眸子里,也读取到了刚才阎象他们身上的决然。   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只能低沉着嗓音,闷声道:“将士们自苦县大败后,锐气堕尽,无论是面对曹操还是吕布,都已无力一战……”   张勋缓缓低下了头,他知道袁术说的是事实,身为朝廷大将军的他没能让军士恢复士气是他的失职。   “为今之计,只有北联袁绍,借其势以图后起。”   袁术走到张勋面前,看着他,近乎哀求的说道:“相信朕,给朕些时日,朕一定能重整旗鼓,收拾旧山河。”   “陛下!是臣无能!”这一刻,张勋觉得袁术是在卧薪尝胆的。   或许,这一切的表象都是做给曹操和吕布看的,为的就是留的有用之躯。   “起来。”   袁术将张勋扶起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吧……”   “臣……告退!”   张勋走后,整个大厅都空荡荡的,如是此刻袁术的心。   他转身缓步走向龙椅,浑身的力气好像也随着每一步脚印在消散,最后在玉阶前,甚至都不想抬脚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   其实他也没完全撒谎,他确实已经联络袁绍了。   不过是表示要将帝位让给袁绍,自己愿为臣子辅佐,助他扫平乱世。   在袁家这一脉里,袁术是嫡子,而袁绍只不过是小妾生的庶子,所以从小袁术就瞧不上他。   现在要他对庶子低头,还是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   当然,最后都想明白了。   人啊,活着才有希望。   或许几天,几个月,几年之后,自己就能恢复昔日的雄心壮志。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只想求一线生机便可。   希望,袁绍的回信不会让朕等太久。   也希望,他的回信,别让朕失望…… 第七十七章 故事的主角   庐江的秩序在慢慢恢复当中。   臧霸带着郑宝、张多的一万多山匪跟着鲁肃去修葺损毁的堤坝,自在惯了的山贼突然变成了民夫,还是有不少人吃不了苦头当了逃兵。   对此臧霸和孙观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是成群结队的逃是无所谓的。   偶尔遇上几十号人一并逃跑的,他们也不手软,追上去先把带头的给宰了,剩下的问上一句,想死不拦着,想活就老实点。   怎么管理好毫无军纪可言的山贼,他们俩人最清楚不过。   郑宝和张多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可以不用做事,但降将就要有降将的觉悟,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是多嘴,臧霸的性子可不会惯着他们。   世家豪强们也确实很买刘晔的面子,顶着扬州参事的身份,甚至都不需要一家一家的去拜访,发个帖子就能把人给聚个七七八八了。   一番大义游说之下,他们很痛快的开始均摊修建堤坝的钱。   要说最让吕布高兴的,还是魏越。   带着三千人把陈兰雷簿的八千多人打的满地找牙,五天就把天柱山给挑了,运回来的五千金,三亿多钱,还有两万多石粮草,布匹玉器那些奇珍异宝都没统计。   同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让他带兵去挑了巢湖,郑宝和张多可比陈兰雷簿富裕多了。   刘晔可能先前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一展才华,在吕布麾下几次提的意见都被采纳后就像出笼的猛虎,一天一个主意,根本闲不下来。   这天,他又拉上吕布要去一趟校场。   “温侯,纪灵死守盱眙已经有半年了,依在下对其部的了解,城内屯粮只怕再撑个一年也不成问题。   在下近日思得一法,或可助温侯轻取盱眙。”刘晔满面春风,非常兴奋。   “噢?”   吕布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温侯稍后便知。”刘晔得意的卖着关子。   来到校场的时候,空旷的演武场上摆放着一台硕大的‘怪物’。   底座是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装着一个机枢,一头是个较大的竹篓,另外一头被绳索牵引。   “这是何物?”吕布好奇的打量着。   “温侯一看便知。”刘晔一挥手,几名士卒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们将一块几十斤重的大石头抬上竹篓,然后几人牵引着绳索压下,最后吆喝着整齐的口号,同时松手。   吱呀~轰隆!   ‘怪物’发射的声音很大,如同霹雳之音。   竹篓上的大石头被弹射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飞出了几十丈外。   吕布直接就看傻了,石头被抛飞的最高处至少有五六丈,很明显,这玩意就是用来攻城的啊。   试想,一块这么大的石头飞上城关,不管是打人,还是破坏对方的阵型,甚至是损毁城墙,效果都可预见。   “真乃攻城之利器啊!”吕布走上前,围着转了两圈。   刘晔捻着短须,傲娇的介绍道:“温侯,此物名唤霹雳车,正如温侯所言,乃攻城之利器,不仅可以投掷巨石,还可以投掷火油和其他重量差不多的器物。   以此攻盱眙,必可大获全胜啊!”   刚才的效果吕布是亲眼目睹的,虽然不是正式攻城,但实际中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此物真是巧夺天工,子扬亦是精于奇巧之技,以后就不怕那些抵死不开城门的人了。”   吕布笑的合不拢嘴,这个发明,在他心里不输于林墨的马蹄铁,有时候遇上像纪灵这种宁死不投降的人是非常头疼的。   强攻也不是不行,伤亡太大了,吕布不舍得。   对于这种情况,通常的选择就是围城,饿死他们,可耗时经常是半年起步,非常被动。   有了这霹雳车,攻城拔寨必势如破竹!   试想,弄上一排霹雳车,连番的轰炸下,不砸死也被吓死了。   刘晔也笑的如沐春风,像他这样的人,比之于财富、官位远不如完成一件事情获得的成就感来的满足。   尤其是你做成的这件事让别人为之亢奋,忘乎所以,精神层面会得到莫大的鼓舞。   就算是在庐江,他也听到过关于林墨和吕布的佳话。   穷途末路的九原虓虎无意间误认了名不见经传的旷世奇才,从此拥有了抗衡曹操、袁术的实力,纵横两州,无往不利。   这种故事最近拥有极高的传唱度,除了汉末百姓精神文化的匮乏缺少谈资外,这个故事里让人看到了贱籍出身的人也是可以逆天改命的。   正如我们每个人都希望的那样,成为故事里的主角,就连汉皇后裔的刘晔也不例外。   他没有像刘备那样抱着匡扶汉室再次走上鼎盛的宏伟理想,他只是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能让这个天下,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作为让吕布军团占据九江这么久一直都没能啃下的硬骨头,随着霹雳车的问世而轻取之,想来足够一鸣惊人了。   也许,吕布会有第二段佳话传唱。   不同的是,这一回的主角,是他刘晔。   “温侯,捷报,有捷报传来!”   二人一个想着霹雳车攻城时的宏伟场面,一个想着名扬海内成为故事中的主角时,鲁肃举着一捆竹简,兴奋的跑了过来。   捷报?   二人对视一眼,觉得应该是魏越又大杀四方捣了某个山寨吧。   结果打开竹简一看,二人都傻眼了。   盱眙城已破!   这怎么可能,纪灵顽固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带着一万人死守盱眙,想破城没两万人猛攻也做不到啊。   再看信上内容,两人脸色都是从无比震撼中转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又是一阵咋舌。   这一切,都是陈宫的攻心计。   陈宫让魏续和侯成带了三千兵马兵临城下后,借着夜色射入了无数绑着赏格的箭。   上面写着温侯如何轻取庐江,袁术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连象征性的出兵都没有。   现在,温侯正带领大军准备强攻盱眙了,等他一到,盱眙城立刻会玉石俱焚,不想死的就拿着赏格投降,不仅不用死,还能得到封赏。   他们不知道庐江已经易主,但不怀疑信上内容的真实性,原因只有一个,袁术确确实实一直都没有动静。   盱眙被围已有半年时间了,早就军心动荡,是纪灵一直在死撑着,他告诉众将,陛下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将士们等啊等,这一等就是半年,杳无音信,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袁术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这样的内容,这样的赏格足以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彻底摧毁了。   当天晚上盱眙城里就起了兵变内讧,叛军甚至杀上了城关上。   天亮后,有人打开城门,纪灵带着几百人刚刚跑出来就被魏续和侯成联手拿下。   至此,困扰了吕布半年时间的盱眙城正式被接管。   “好啊!公台真乃心术过人,仅凭几份赏格就攻陷了盱眙,好大手笔!”吕布的笑声在演武场上回荡着。   这本该是个让人高兴的事,但刘晔有些失落。   盱眙城是让霹雳车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好地方,怎么就……   “温侯!”   远处,又是一个声音传来。   甘兴霸进城了,林墨带着他一路快步走来。   甘宁刚想行军礼,吕布直接扶着他,好事成双,“兴霸,你总算来了!”   定好了是一个月的,今天已经是第三十四天了,他甚至都以为自己被甘宁给忽悠了。   “温侯恕罪,末将在十天前就已经抵达了皖口,不过沿江而下发生了一件怪事,末将为防有人对温侯不利,亲身前往探查,故而耽误了时间!”   原来如此……   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看着风尘仆仆的甘宁,吕布知道,对方肯定是一路紧赶慢赶了。   不过他挺好奇什么样的怪事竟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放弃了立刻带甘宁去吃接风宴的打算,挑眉道:“什么怪事。” 第七十八章 广陵之战   甘宁酝酿了一会,为了更好的说清楚自己了解的情况,他直接捡起一旁的根树枝,然后在演武场的地上画了个临时地图。   以一条蜿蜒的曲线作为长江,标记出江夏和豫章的位置,“过去,因为黄祖射杀孙坚的这笔账,孙家经常会与黄祖在长江一带交战,所以孙策在豫章驻扎了不少兵马的。   此次末将顺江而下来与温侯会合遇见了孙家的战船,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怪就怪在他们似乎急着赶往下游,而且前后遭遇了五批人。”   这么多?   在场之人除了林墨无不皱眉诧异。   甘宁继续用树枝画出了庐江皖口的位置后说道:“末将起初担心他们想对温侯不利,便在皖口渡头停留了两天,发现他们并不是要对庐江下手,只是继续往下游赶去,末将便乘快船也顺流而下,结果发现……”   甘宁停顿了一会,在下游位置画出了广陵渡口,“吴景的人与孙策的人在渡口会合了。”   “孙策想取广陵!”吕布脱口而出。   “岳丈大人说的不错,吴景是孙策的舅舅,袁术称帝后广陵就不奉其号,这个时候八成是要将广陵让与孙策了。”林墨跟来就是冲着这件事的。   广陵,本就是徐州六郡之一,只是因为袁术早年从刘备的手上夺走了才分割出来。   从战略位置上来说,广陵北望下邳,西顾九江,背靠长江,如果不是在吕布的手上,那就等同于让人在自己的枕头边放了把刀。   自然,吕布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广陵落入孙策的手里。   “温侯,末将愿为先锋,击退孙策!”甘宁从吕布的眸子里读出了战意,当即请命。   吕布说过,林墨花了很多的心思就是为了把他请到自己的麾下。   有了知遇之恩的甘宁,当然需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是要告诉所有人,温侯请回来的人,值得这份心思。   吕布下意识的看向林墨,见他颔首便痛快的答应道:“若非兴霸你探明了此事,等我知道只怕已经是一月以后了,到那时孙策可能已经部署妥当,此战非你莫属。   兴霸啊,这是你的首战,务必要让孙策见识到你的勇猛。”   “如不胜,甘当军法!”甘宁信心满满的抱拳作揖。   “在下请命同行。”因为被陈宫截胡了,刘晔心里还是很失落的,刚好你孙策要抢广陵,机会不就来了嘛。   “可是庐江这头……”毕竟刘晔人头熟,名望高,吕布还是更希望他能留在庐江把这里的秩序彻底恢复了再走。   刘晔先摆平了巢湖山匪,又安抚住了庐江世家,其实已经算是展露出了他的价值。   可霹雳车就像他的心病,他觉得自己不亲眼见证它的第一场战斗,估计会睡不着觉的。   “庐江事宜大体已定,倘若孙策坚守不出,即时在下便可以霹雳车助战!”这个理由让吕布无法拒绝。   毕竟,他是亲眼看到了霹雳车的威力。   思忖片刻后就点头同意了。   庐江这头的善后工作就交给鲁肃吧,反正他也挺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发兵。”吕布环视着众人问道。   大家都明白吕布说的是出师之名。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名正言顺,名不正言不顺意味着无法度,众人不附,尤其是世家豪强。   在袁术称帝的时候,吴景就主动与他划清界限了,孙策更是把拥护袁术的袁胤赶出了丹阳,你别管他们是不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道义上他们就是为朝廷出了力。   吕布自己就是打着为大汉平定篡逆的旗号才顺利的占据了九江、庐江,既然大家都是朝廷栋梁,你没事打我干嘛?   “让陈元龙一起去吧,他会为岳丈大人解决这个问题。”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林墨才终于开口了。   “元龙如何为我解决这个问题?”吕布不解道。   “吴景这个广陵太守的职位是袁术提领给他的,朝廷任命的广陵太守是陈瑀,即时只要打着迎陈瑀掌控广陵的旗号,便可名正言顺的对孙策动手了。”   想起来了,吕布嘴角上扬,陈瑀被袁术逼到了海西县,虽然一直也是在广陵,挂着郡守的官职做着县令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配合,毕竟,他手头上也是有七八千人的,性子还挺傲。   然后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眼前闪过光芒,笑道:“我都忘了陈瑀是陈元龙的叔父呢,他若开了口,想必这事不难。”   一切的问题似乎都有了应对的办法,吕布拍了拍手,道:“走,回府,为兴霸摆接风宴,也算是为你们二人首战出师宴!”   “多谢温侯!”   今晚的宴席上,吕布在众人面前隆重的介绍新人甘宁,除了还在打山贼的魏越外,其余人都混了个脸熟。   同时也顺带的做了一下简单的战前动员,算是给大家一个准备时间。   总体来说,考虑到夏种、修建河堤和地方稳定的问题,吕布还是准备只带一万人东征。   其中三千为前锋,由高顺为先锋、甘宁为副将、刘晔为参军,吕布则自提七千人随后压阵。   尽管吕布试探过甘宁的身手,但行军打仗不是全靠个人勇猛的,更何况林墨也说过甘兴霸擅水战,这一次的攻城战先担任个副将已经是很抬爱了。   要知道,当初臧霸他们带着几千人加入都没有这个待遇。   广陵是徐州的,徐州是吕布的,所以不能让孙策占据,当然要打,这是上下一心的。   不过众人对于吕布这次的出兵计划内心里觉得有些儿戏了,甚至可以说是荒唐。   按正常情况,要进攻一个地方,你得了解对方有多少兵马吧,然后再判定自己需要带多少兵马,可这一次吕布直接跳过了这个重要环节选择兵贵神速。   因为庐江一战加上近期也参与了天柱山剿匪得以建功提拔为军侯的徐盛破天荒的站起来拱手道:“温侯,笮融在海西有船坞,在广陵也有些势力,莫不如先让他了解清楚孙策的兵力、部署和各方反应,再权衡出兵?”   “笮融?”   端着酒杯在颌下缓缓摇晃的吕布,脸上划过一抹不屑,这是一个让他听了就反感的名字,他当然也知道笮融在下邳和广陵确实有些影响力的,否则当初就不会主动向他示好,不过吕布依旧不打算用他,摇头道:   “不必他掺和。” 第七十九章 曹操的压力   吕布对于边陲流民的骂名是非常反感的,比的上张飞给他取的三姓家奴了。   不过在林墨告诉他应该学齐桓公一样的胸襟格局后,他已经在慢慢练自己的养气术了,自然不是因为内心对笮融的鄙夷而放弃先探明广陵情况的打算。   真实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打孙策一个措手不及。   从甘宁带回来的情报看,孙策应该是刚刚才和吴景交接,这个时候正在紧锣密鼓的布防、抚民和安稳世家豪强。   孙策把豫章的水师调往广陵,一是彰显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是防止自己突然发难。   所以,趁着这个人心不稳的时间对广陵下手是最合适的,越晚只会越棘手。   当然了,他不认为孙策拥有与自己抗衡的实力是关键。   谁都知道,江东那头不是没有骑兵,但真的少的可怜,有传闻屯长级别的将官都不是人人有战马,可想而知有多凄惨了。   盘算下来吕布觉得自己一万大军里有三千骑兵,足以打孙策一个猝不及防了。   将军们听来也觉得确实有道理,当即附和,就连鲁肃、刘晔都认为吕布对于战局的判断是非常精准的。   没有详细的部署作战计划,接风宴上简单的分出了前锋、中军,敲定了统兵将领和留守人员,这件事就算落定了。   众人准备的时间不多,出发时间定在了五日后,算是非常赶的了,不过鲁肃的调配能力确实很强,粮草的准备、行军路线的规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用了四天就完成了。   一次看似仓惶的东征,就此拉开帷幕。   通常先锋部队会提前两三天出发,一来是需要时间在前线扎营,二来他们要视情况进行斩获,等大军到来后将地方情况进行汇报。   所以高顺他们出发后的第三天,吕布才提着七千人,带上辎重、军械开始行进。   相比于攻打庐江时候的惴惴不安,吕布这回精神头非常足。   庐江一战中他已经肯定了袁术成了没爪牙的老虎,根本不敢动,然后盱眙的问题也解决了,基本上不会有后顾之忧。   等把广陵拿到手后,他就是真正意义的拥有了徐州六郡,算上九江、庐江,已经是八郡之主了。   而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恍若一场梦。   “怎么了,一路上都不说话,想什么呢?”吕布精力充沛,主动挑话。   林墨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在想这一仗会打多久……”   林墨的内心有些忐忑。   袁术的问题,他从来就没考虑过,他担心的是曹操。   这次不同于先前攻打庐江,曹操也需要解决南阳方面的问题,打退了张绣后,他可就腾出手来了,一旦与孙策的战斗陷入胶着态势,曹操势必会对徐州下手。   小霸王孙策刚正面的话当然不是吕布的对手,正如吕布担心甘宁那样,战场之上,个人力量并不那么的关键,孙家子弟兵少骑乘,但骁勇却是出了名的。   更何况,孙策的背后,还有个千古风流人物周公瑾。   不过单纯论这一战的必要性,林墨也是赞同吕布开打的,必须要把孙策赶回长江以南,否则未来与曹操陷入对峙态势,他肯定会对徐州或淮南有想法。   不可以让孙家在江北有前沿的战略缓冲区,这是底线。   林墨长舒了一口气,有时候打仗也是需要运气的,只希望能有别的事缠住曹操吧,要不然,这一仗会很危险。   当然了,如果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赶走孙策,这个问题也能完美解决。   ……   许昌城司空府内,在凉亭下躲避酷暑的曹操,慵懒的倚靠在木质长廊条凳上,不屑的叹道:“袁术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吕布都不在寿春,也特意让张勋带回去了四五万人,就这你还不敢动手,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看来这算盘,打错了。   “孙策渡江了,吕布的反应很快,刚刚拿下庐江就马不停蹄的赶赴广陵,这于司空是个不错的机会。”长廊下,站着的程昱轻声说道。   “除非孙坚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否则孙策怎么可能是吕布的对手。”在曹操看来,孙家的威名都是靠孙坚杀出来的,五年前的虎牢关下,他亲眼见证。   事实上,孙策带着千余人渡江后能打下这么大片的江东地盘,当然有周瑜他们这些人的财力支持的原因,可很大程度上确实是仰仗了孙坚的名号才吸引了不少人投奔。   “所以,司空不打算趁此机会拿下徐州?”程昱有些好奇。   曹操扭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郭嘉,问道:“奉孝知我心否。”   “孙策立足未稳,断难将战局拉入僵持状态,所以我们能动手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其次,近一年来,我军先于苦县大战,又在宛城受损,军中人困马乏,亟需休整。   其三,夏种亦需军士投入,这段时间文若让考工部赶制了大量曲辕犁,开荒需要的人手众多。”   郭嘉说完,将腰间酒葫芦取了下来,闷了一口后,才侃侃道:“在下以为司空所虑在理,还是休整数月,厉兵秣马,待秋收后,再一鼓作气挥兵攻克徐州吧。”   如今已是六月,再等一季便可。   就算吕布收复了广陵,也是需要时间重整秩序的,一季,他做不了什么,不若让孙策消耗他的锐气。   “为什么是徐州,不能是淮南?”曹操的手在长廊扶手上轻叩,也不看郭嘉。   “徐州才是吕布的根基所在。”   郭嘉停顿了一下,曹操再度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问道:“奉孝可是有了攻克徐州之计?”   “谈不上,不过确实想了几个法子,或可一试。毕竟司空如此看重林允文,吕布又常以奇才夸赞,不敢不提前做些准备。”   郭嘉的谦虚在程昱看来是凡尔赛,而且好像有一点酸味,他是想跟林墨正面叫板吧。   曹操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文若和公达也是这个意思,拿彭城祭旗最合适不过。”   说罢,他又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与郭嘉并立后目视前方,沉声道:“区区吕布不过是匹夫之勇,在林墨的辅佐下却能纵横两州之地,奉孝不可轻视。”   说完他将郭嘉的酒葫芦拿了过来,盖上皮塞后重新系回了腰间,继续道:“公孙瓒已经被袁绍逼到了易京,成为困兽,大汉一部十三州,他一人就独占了青幽并冀四个,等他把公孙瓒收拾了,下一步必然是想一统中原。”   曹操拍了拍郭嘉的肩头,目光深沉,语重心长道:“秋收后攻克徐州,只许胜不许败,不能兼并兖、豫、徐三州,我必为袁绍所吞。”   说完这一切后,曹操双手负背缓步离开。   过了一会,郭嘉才对着长廊下曹操的背影作揖,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呢喃道:“司空放心,嘉不敢让你失望……” 第八十章 百骑劫营   “三千人为前锋,吕布这是在羞辱我呢。”广陵郡、广陵县的议政厅内,二十出头的披甲青年嗤声笑道:“待我今夜劫营,先折他先锋!”   青年头戴乌金盔冠,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面庞刚毅,正是打下江东基业的青年才俊小霸王孙伯符。   他从豫章带着五千江东兵渡江进入广陵,再加上吴景手头上原有的八千人马,合计不下一万三千众。   打刘繇、严白虎、王朗的时候,都是对方兵马多于自己,尚且不惧,更何况眼下兵力呈现碾压态势。   “此次敌军先锋是高顺,吕布麾下第二号猛将,听闻其不仅骁勇善战,亲卫八百陷阵营更是攻无不克,主公未可大意。”面如美玉,唇若点朱,同样披甲系剑的周瑜要冷静不少。   “此时不动手,待吕布大军前来,恐错失良机。”   孙策双手扶着台案的边沿,目光中跳跃着无奈,沉声道:“避而不战,士气必将低迷,世家豪强们也会低看一眼。”   其实孙策不算是完全的莽夫,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现在是想接管广陵,就该拿出自己能稳住广陵的实力来。   要知道,吴景手头下的八千人本是袁术的淮南兵,而淮南两郡之地都落入了吕布手中,面对这头九原虓虎,这些人难免会心生怯意。   再一个,震慑世家豪强。   在江东那头,顾陆朱张四大家族就没给他好脸色,为此也起过一些冲突,孙策的性子属于不服就干,四大家族尚且不惯着,其余实力稍弱一些的世家都被他打压的很惨,手上也没少沾血。   这一次渡江而来吸纳世家豪强肯定要比在江东容易一些,因为后续张昭和诸葛瑾会赶过来,这两人都是徐州当地人,颇有名望,人头也熟,有他们开口会容易很多。   前提是,你得能在广陵站稳脚跟。   所以,这一仗,他不可能避而不战的。   “主公身负重任怎可轻出,末将愿夜劫敌营,撄其兵锋!”武将序列里背负双戟、魁梧壮硕的太史慈站了出来,作揖请令。   孙策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太史慈是他麾下最强战将,神亭岭一战,二人算是平分秋色了,所以对于他的能力,孙策是绝对信任的。   “好!”   孙策一拍台案,走到太史慈面前,“子义,高顺劳师以远且刚刚下寨,必是人困马乏,今夜劫营,必成!   不知子义此去需点多少人马?”   “百骑足矣!”太史慈铿锵有力的回答。   江东缺骑兵,缺的厉害,除了不产战马,采购困难以外,因为得不到世家豪强的竭力支持,穷的粮草都难凑,更别说买战马了。   最困难的时候,还是孙策带人一路将吴郡、丹阳周遭的山越给捣了,靠着他们的钱粮来维系。   现在的广陵城里也只有五百骑兵,还都是吴景的,所以太史慈得省着点喊话,一百骑,不少了。   “末将愿同行!”浑身腱子肉的周泰也站了出来,他长的就有够凶神恶煞了,一条从眉心处直达鼻梁的刀疤,更让人觉得不敢直视。   “准!”孙策痛快的答应。   二人便要转身出去点兵的时候,周瑜走了过来,叮嘱道:“二位将军切记,劫营不可恋战,吕布所仰仗是其麾下骑兵,此亦为我军之忌惮。   故而今夜劫营,是以毁其马厩,寒其军心为主,不可逼近中军帐。”   太史慈与周泰对视一眼后,同时点头,“公瑾无忧!”   劫营是一件风险系数极高的事情,可周瑜一时半会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放手一搏。   若是成了,敌军胆寒,翌日就可直接出城挑战,在吕布到来之前给予其前锋致命一击。   ……   广陵城外三十里,一处山涧与洼地的要道口处新立了一座营寨,中军大纛处飘荡着‘吕’字,而前军处则是‘高’字旌旗。   军营里共有三千军,这三千人的组成还是颇为有趣的。   一千五百骑兵是在攻占了寿春后新练出来的,剩下的步卒是两部,一部是甘宁从江夏带来的八百老弟兄,还有一部,是高顺的八百陷阵营。   高顺让其中的三百骑作为外围巡营,营内的巡夜则是从甘宁所部挑选了两百人出来。   对此甘宁很不爽,“为何我的人就要巡营,将军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   高顺面瘫心也静,不跟他计较,只是简单的说明:“陷阵营自成立起从不参与巡营。”   “怎么,我的人后娘养的啊?”   高顺嘴角抽了抽,走到甘宁面前,盯着他冷声道:“我再说一次,陷阵营不会巡夜,他们只会杀人,听明白了吗?”   甘宁恣意洒脱惯了,连吕布都敢硬刚,又怎么会怕高顺,当即就要斗鸡,刘晔赶忙挡在两人中间,“怎么回事,还没开战呢,自己人就打起来了?”   随后把甘宁拉到一旁,“温侯再有三天就到了,你实在不喜欢,到时候我去跟温侯请个令就行了。”   甘宁冷哼一声扭头走出了中军帐,高顺不爽的瞥了他一眼,水匪就是水匪,一点规矩都不懂。   劝住二人后刘晔便跑去找来工匠,要求他们连夜开工赶制霹雳车。   “此物倒不算复杂,可需要的物件不少。”工匠们都凑在一起研究刘晔递过来的霹雳车图纸嘀咕。   “无妨,所有配件出征前我就让将士们带来了,眼下都放在了粮仓那边,你们过去随手可取。”刘晔自信满满,工匠们也不含糊,点头开工。   刘晔计算过的,所有人一起开工,制作一台霹雳车只需要两天。   不过攻克广陵一台霹雳车可不行,连夜赶工的话,应该可以在吕布到来前做出四五台,算上休整时间,大战起时,八到十台是有的。   多了也没用,毕竟可投掷的巨石、桐油都是有限的。   因为是第一次制作,刘晔深怕他们弄错了某个环节,所以也是一整夜都不睡,盯着这群工匠。   寅时初刻,营外的密林处,一名骑兵飞奔入林。   “将军,摸清楚了,敌营哨骑巡视一圈约莫在一盏茶左右,另外西面营寨的拒马最少,从那杀入一定可以得手!”   太史慈挥了挥手,“准备出发!”   随后,百骑自密林而出,他们人衔枚、马裹蹄,在夜色的掩护下逼近高顺的大营。   在斥候的领路下,来到了大营西寨后周泰看向太史慈,“动手吧!”   太史慈抽出背后双戟,低沉嘶声,“将士们切记,跟着我自西营攻入,东营杀出,乱其军阵即可!”   “喏!”   “杀!”   百人骑兵化作一枚箭矢,朝着高顺大营飞奔。 第八十一章 陷阵营   寅时二刻,也就是后世的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是生理上人最困乏的时候,也是睡眠最深的时候。   太史慈选择在这种时候动手,显然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他双手持戟,双腿夹稳马肚,战马在疾驰中跃过了营寨的护栏,但他并不急着动手,要等敌军反应过来前,让足够多的骑兵都跳进来。   尽管是裹了马蹄,但百骑奔腾的动静着实不小,一名军士揉拭着惺惺睡眼,有些不耐烦的掀开帷帐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才探出一个头就被铁戟划破了咽喉。   “动手!”太史慈爆喝一声后将一盆篝火打向了一旁的军帐,火星飞溅下,为了防虫而浸泡过煤油的帐篷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帐篷里的军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更别提披甲了,拿着环首刀就冲了出来,便见一群骑兵不断地将篝火引燃帐篷,再将从帐篷里跑出来的军士斩杀。   “敌袭!敌袭!敌……”还没喊出第三声,就被周泰的长槊封喉。   一片混乱中,甘宁策马而出,冲入骑兵的冗长队伍中连番舞动双戟,不时也会像徐盛那般将铁戟投出再以铁索收回,眨眼功夫放倒三骑。   可是己方军士已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狂奔,甘宁一边将从身边冲过的骑兵砍杀,一边大喊着:“甘兴霸!甘兴霸!甘兴霸!”   乱战中喊自己的名字是为了让将士们稳住阵脚,不要慌乱,你们的主将还在。   有作用,但不大,乱窜的军士听到他的咆哮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往声源处靠过去。   可太史慈和周泰并不是来厮杀的,他们一路掠阵,看到篝火就打翻,看到军士就连带斩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却又不做停留。   百骑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留下几十具尸体和十几处起火的帐篷。   就算是骑兵已经走远,这些将士也就是惶恐的靠在一起,手里握着环首刀,紧张的望着营寨的深处,怕他们会去而复返。   “混账!”   看着手头下这群弟兄被骑兵偷袭支配的恐惧和地上躺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将士,甘宁气的咬牙切齿,喝道:“走水了,别愣着,动起来!”   这时候将士们才反应过来,赶忙提桶救火。   甘宁没有怪这群老伙计,他们都是从益州就跟着自己的。   半辈子都是在水上讨生活,骑兵都少见,被一群骑兵突袭,慌了阵脚太正常不过,他只恨自己无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杀人放火大摇大摆的离开。   越想越气的他策马追了上去,势要为弟兄们报仇!   中军帐处的高顺听到敌袭的号角声后对着两名都尉十分冷静的说道:“你二人去马厩,带人列阵,万不可让他们冲进去了。”   他则是拿起一旁兵镧上的长枪快步而出,跳上战马后,朝着厮杀声最重的方向冲去。   “哈哈哈,都说吕布麾下兵马能征善战,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啊!”周泰兴奋的舔着嘴角为同行的袍泽打气。   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的位置正处于营寨中间,目标是东寨,按照太史慈的预定计划就是从西寨攻入东寨杀出,把敌营杀个贯穿。   开始时候,百骑确实有不安,甚至有怯战,从西寨杀了出来后,他们从内心深处蔑视着这支曾经令天下诸侯胆寒的军队。   并州骑兵?陷阵营?   不过如此罢了……   今天就算是吕布守着这座大营也无能为力,我周泰说的!   太史慈和周泰双骑并驾齐驱在前开路,冲进了东寨,身后骑兵还有九十余,如风似电。   来到东寨后,二人照例开始挑翻篝火燃烧帐篷,伴随着火光冲天,可见度也越来越高。   太史慈赫然发现,前方的道路被两排拒马堵住了。   四面八方开始有步兵涌上来,他们的动作并不快,可是极为默契,五人一组,皆身披重甲,一手持刀或枪,一手握盾,在前方等候着他们到来。   这些人,跟刚才的不一样……太史慈本能的觉得眼前步兵并不简单,他们不会因为看到骑兵而惊慌,甚至是那些燃烧着的帐篷也没能让他们多看一眼。   自始至终,他们的目光都锁定在这些骑兵的身上,而且,他们的眼神,很冷漠,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毫无波澜。   “冲过去!”太史慈也不愿多想,当务之急是要冲出东寨。   策马冲上前的太史慈挥动双戟要撕开一个口子,面前五人迅速将盾牌立在地上,俯身躲于盾牌之后。   哐哐哐~   铁戟掠过盾牌,擦出一阵火星,没来得及收势,一杆长枪从盾牌的缝隙里捅了出来。   太史慈大惊之下一勒缰绳,战马高高跃起才躲过了这一击。   这是谁的部曲,太史慈从未见过如此善战的步卒,他们的配合堪称是天衣无缝,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抬眼四顾,才发现不少骑兵被这一招杀的纷纷落了马。   周泰仗着一身的腱子肉,猛冲之下长槊奋力刺向铁盾。   铿的一声后,铁盾被击飞了出去,没等他来得及把口子撕开,左右一刀一枪已经袭来,勉强的左突右挡才化解了攻击。   该死,这些人怎么回事!   “幼平,这些部曲不简单,不可力战,快,调转马头,我们从西寨杀出去!”太史慈当机立断,总不能让这百骑全部葬身于此。   陷阵营的速度是缺点,自然跟不上骑兵的,他们还没完全脱离接触,就发现迎面有一群人挡着。   高顺横枪漠视,冷声道:“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场上,几百人同时喊着响彻九霄的口号。   陷阵营,这就是陷阵营……   周泰在为刚才自己的无知感到可悲,太史慈也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咋舌的不止是他们,还有甘宁。   如风似电的劫营骑兵竟然被一群步兵正面给打退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回想刚才自己麾下的人被杀的方寸大乱如同待宰的羔羊,再看陷阵营,他由衷的感慨,这样的部队,确实没必要去巡夜啊……   陷阵营的口号越来越近了,刚刚还在兴奋于要立劫营之功的骑兵们感受到内心深处绝望在升起,那口号,如同催命的符咒。   “弟兄们,鱼死网破,跟着我,和他们拼了!”太史慈感受到了周围的不安,他要在军心轰然倒塌前,冲出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八十二章 回不来了   事实证明,这种振奋人心的动员并不能逆转双方悬殊的实力。   被前后夹击的骑兵连冲锋之势都无法起来,随着包围圈的缩小,他们像是被挤压的羊羔。   骑兵劫营讲究的是一个快字,来去如风,势若奔马。   一旦陷入了眼前这种被动局面,骑兵还不如步兵好用,更何况在他们面前的是天下战力首屈一指的步兵。   或许是想找回场子,或许是为了泄愤,甘宁匹马跳入骑兵之中挥动双戟,如狼入羊群,杀的鲜血四溅,无人敢撄,原本就失了方寸的骑兵再无任何阵型可言,四散逃窜。   “不要乱!不要乱!”任凭太史慈怎么喊叫也没用。   “子义,顾不得其他了,你我合力冲出去!”周泰嘶吼着瞄准一个方向奋力猛扑。   他们不知道,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这支部队包围下,就连关羽张飞都无奈其何,更何况是他们。   连番的冲撞下,陷阵营的防御固若金汤,丝毫不为所动,而身边的骑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跌落下马,已是不足三十之数了。   周泰情急之下,直接跳入了陷阵营的战圈,以一己之力扛住二十余名陷阵营军士的围攻,“子义,别管我,快冲出去!”   他用这样的方式,把陷阵营吸引过来,好让包围圈中出现了一条活路。   “幼平!”   太史慈想上前搭救,却被周泰喝住,“你想让弟兄们都死在这里吗?快撤,我撑不了多久了,快!”   周泰分神之际,两把环首刀左右袭来,将马腿砍断。   踉跄失重中,周泰滚落在地,刚刚起身胸口处就挨了一刀,他咬着牙,怡然不惧,抄起马槊便猛刺了过去。   这一击直接贯穿了陷阵营的重型铠甲。   绝境下被激发潜能的周泰挑起这名军士往侧翼砸了过去,当即撞倒了三名陷阵营军士,他口中涎着鲜血,却死战不退,一时间就连陷阵营也拿他不下。   “撤!”太史慈眼眶湿润,心如刀割,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从周泰为他们打开的逃生通道里鱼贯而出。   谁想冲过去阻拦,都被周泰视为目标发动进攻。   看着最后一名骑兵也突围了,整个大营只剩下他一人,周泰没有被遗弃的感觉,反而是大笑了起来,“来啊,今天爷要杀个够本!”   不远处,甘宁从马鞍下取出弓箭,瞄准在人群中拼命挥舞着马槊的周泰。   嗖~   一枚箭矢插入了周泰的胸口使得他的动作为之一滞,却也只是一滞,他强撑着继续周旋。   第二箭,第三箭,终于,周泰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身上扎着三枚箭矢,胸口,肩膀和大腿,其余刀创枪伤不知几何。   高顺走上前,看了他一眼,呢喃道:“倒是条汉子。”   随后吩咐众人立刻去救火,同时重新部署防备。   甘宁有些恍惚,他并没有因为射杀了周泰而有立功的感觉,他清楚,今晚的主角是陷阵营。   回想起自己那群被打的溃不成军的弟兄,一时间不晓得吕布来了后该如何交代。   唉,以后要好好练练那群老伙计才行……   ……   广陵城内,百骑去,七骑归的太史慈失魂落魄的走到等待着他们凯旋而归的孙策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幼平……幼平回不来了……”   孙策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子义,究竟发生何事?”看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孙策,程普大惊失色的扶起了太史慈,要问个清楚。   太史慈像被抽了脊梁一样整个人是被程普给拽起来的,他哽咽着,将整夜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厅内未眠的将军们听着太史慈的话,无不是从悲怆转为震撼。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部曲,临危不乱,默契无缝,而且,这些人竟然是在高顺不在场的时候自发的进行了反击,这已经不是用可怕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如果不是因为见过了太史慈的悍勇,知道周泰的刚猛,他们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陷阵营……   陷阵营……   竟是如此的强大。   百骑劫营七骑归,还把悍将周泰给搭上了,这无疑是奇耻大辱。   可从太史慈口中听来的陷阵营,这般滴水不漏,任谁去也难逃战败的命运。   “伯符,你要干什么?”见孙策站了起来大踏步要出去,黄盖赶忙拉住了他。   “黄叔放手,我要带幼平回家……”孙策的声音很低沉,谁都听得出来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他看来,今夜劫营本是准备自己去的,周泰,算是为自己而死,怎么可以让他埋骨他乡?   “不可啊主公!今夜劫营后,敌营必有防备,如今再去,必为所挫!”周瑜也站了出来,挡在了孙策的面前。   程普也站了过去,甚至悲怆的无声哭泣的太史慈也拦在了孙策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众人,孙策牙咬的颌骨凸起,最后,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抽动的身子却在诉说着小霸王心中的悲怆。   因为营寨被烧毁了不少地方,接下来的三天里,高顺并没有带人去广陵城下挑战,而是默不作声的修葺和扩建营寨。   而孙策这头,因为劫营折损了猛将周泰,首战溃败对于士气的打击是很大的,所以他也是沉默的走在各营盘之间,用这种方式去鼓舞士气。   而第四天的清晨,吕布终于也率领了七千人马赶到了广陵前线。   才刚刚进营,甘宁就红着脸来告罪了。   劫营的事情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高顺并没有加急报给吕布,他听后只是皱了皱眉头。   但终究没有像甘宁以为的那样训斥,连问都没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好好学学伯平练兵吧,除非你以后还想再亲眼看着这些跟着你的手足兄弟死在你面前。”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甘宁的心头一紧,五味杂陈。   在黄祖麾下的时候,他也有参战的机会,但不多,而且都是一些接应或者支援的事情。   因为性格问题,在军中又跟荆州嫡系混不到一起去,逐渐被边缘化,导致偶有小错便被黄祖趾高气扬的训斥。   而吕布,自己首战受挫,没有在这方面责怪自己,反倒是以此告诫保护好手下这批人,高下立见。   温侯……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仅此一次,他日必以功相赎!   甘宁才刚刚燃起了新的斗志,跟在吕布身旁的林墨却开口道:“岳丈大人,小婿有异议。”   “什么?”吕布停下脚步,狐疑的盯着林墨。   “甘宁此次挂为先锋副将,寸功未立还让江东百骑劫营,御下不严险些铸成大错,若就此抹过,将士们如何信服岳丈大人的处置?”   甘宁依旧单膝跪拜在地,眸子却忍不住扫向林墨,先生是要敲打我?   吕布扫视了一眼周围异样的目光后,走近林墨身边,低声道:“谁能料到江东那点骑兵敢跑来劫营,这种事情就算是其他人也未必挡得住,你以为军中人人都是陷阵营吗,更何况他的人本就是水匪出身,战力还有待磨练。”   “小婿只知道治军当赏必行、罚必信,军心就是要靠铁一样的军纪来凝聚的。”林墨的态度很反常,似乎并不打算退让。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等同于是摆上台下不去了,吕布拧着眉头看了看甘宁,又看了看周遭的目光,最后无奈道:“甘宁治军不严以致大营受损,军杖四十!”   “末将甘愿受罚!”甘宁也是个硬骨头,喊的尤为大声,听来好像有些怨气。 第八十三章 抗曹,从未停下脚步   进入军帐后,高顺简单的将前线情况进行说明,大体都是从夜袭的伤兵俘虏里问出的情报,比如广陵城里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孙策带了多少将领过来。   这些情报对吕布还是很重要的,他颔首道:“这事做的不错,把将士们的功劳都记上功劳簿,战后领赏。”   “喏。”   高顺退下后,一旁心痒难耐的刘晔就笑呵呵的站了出来,“温侯,在下连夜赶制了八台霹雳车,随时可以助战。”   “好!”   吕布眸子一亮,拉上一旁的林墨,挑眉道:“走,瞧瞧去。”   众人跟随刘晔的脚步到了后营,那里已经摆放着两列高大的霹雳车。   不同于在庐江的时候,这一回,刘晔在霹雳车下安装了转轮,方便推往战场。   “子扬,下广陵可就要仰仗你的霹雳车了。”   吕布抱胸看着这一台台霹雳车,眼神中难掩急切,“让将士们休整两日,两日后开赴广陵城下!”   “喏!”一旁的徐盛作揖。   “让人把这些霹雳车推到前营去。”吕布说完,刘晔就招呼了将士们行动起来。   这些霹雳车,每台都重达千斤,围上二十余人开始往前推动。   八台霹雳车同时动起来,场面还是颇为壮观的。   轰隆~   尴尬的一幕出现了,由于营寨内的草地有几处凹陷,车轮陷下去后就动弹不得了。   其实那些凹坑并不深,只是因为霹雳车太重了,一旦陷入就被卡住。   刘晔有些窘迫的看了眼吕布,讪笑着挥手,“再来一队人,快推!”   一辆霹雳车,围上了五十多号人,在一阵阵口号中,却半天也没能推出来,吕布干笑了一声,“这霹雳车,还是过于笨重了。”   像这样的霹雳车投入不小,却只能在平地上行走,稍遇复杂地形就会影响大军行进的速度,甚至延误了战机,这个缺陷还是有点大。   林墨蹲下身子,扫视着霹雳车的底部结构,很快有了结论。   这种情况就是轴承问题,在战车的底部加上弹簧应该是可以减少类似情况的发生。   反正老丈人也说了还要等上两天,弄几根弹簧还是很容易的。   “有办法解决?”捕抓到了林墨表情的变化,吕布凑了过来问道。   刘晔也靠了过来,他是听说过林墨精于奇巧之术的,想听听他的高论。   “要给战车的底部做一下改良,一会我去找几个工匠就可以了。”   “这么容易吗?”   见林墨说的如此轻巧,刘晔有些怀疑人生了,嘀咕道:“我也要去看看。”   “战车关乎攻城,看你的了。”对于林墨,吕布当然是很有信心的,也没有好奇的跟上去要瞧瞧,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林墨和刘晔去找工匠,吕布带着徐盛他们几个策马前往广陵城勘察地形和城防。   知己知彼,了解地利,这是每次大战前夕的必备功课。   此时的广陵城已经是吊起了浮桥,紧闭大门,俨然是一副要死守的态势。   环绕着城池走了一圈,吕布有了大概的,城高四丈,有护城河,城防坚实程度不下彭城,一万三千人驻扎,要想强攻,非三到五万人不可。   不过城外地形开阔,也没有江水支流纵横交错,非常适宜骑兵作战。   这一仗,还真是要靠霹雳车表演了。   “温侯,听闻孙策自恃勇武,每战必身先士卒以壮军心,可尝试遣人于城关下叫阵。”吕布看了一眼徐盛,淡笑不语。   关前叫阵是攻城时候经常会用的套路,没什么新鲜的,在城关下各种辱骂,一定程度上能让敌军军心摇曳。   每次有人提及,吕布总是会想到当年自己长戟匹马立于十八路诸侯联军阵前叫嚣的画面,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由于要绘制地图,便于作战,吕布在绕城两圈后,又把周遭十里范围都走了个遍,什么地方有洼地、有密林、有水系,也算了若指掌了。   做完这一切,回到军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也不急着用膳,想去看看甘宁的情况,为此还把林墨给拉上。   “允文,论纵横捭阖、谋兵断计,我自是不如你的,可治军带将不能这样。今日你当着众将的面要严惩兴霸此事实为不妥。   你花了这么大心机把他给招揽了,他在心里也记你的知遇之恩,可今日之事颇有羞辱的味道。   他的人都是水匪出身,不擅陆战,这也是你自己说的,况且还是初次征战,面对骑兵劫营难免会乱了方寸。   今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你至少应该是私下与我商议,一旦众人直视,我就不能有所偏颇。”   路上,吕布像个苦口婆心的严父教导着林墨。   在他看来,林墨应该是有些急切的想在军中立威,所以拿甘宁来开刀。   想法是好的,可做法不对。   林墨也不解释,只是点头附和。   来到甘宁的军帐,他整个人趴在榻上,露出血肉鲜红的后背,有些渗人。   “温侯,先生……”   甘宁搀扶着想起身行礼,被吕布按了下去,“行了别逞能了,今天的事我已经责备过允文了,你莫要耿耿于怀。”   “温侯哪里话,出征前末将曾说过,如不胜甘当军法,四十军棍该受的。”甘宁伤的不轻,说话都显得有些吃力。   “兴霸,多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今日这事在军中人尽皆知了,以后知道的人会更多,所以啊,我觉得你应该是要心生嫉恨的。”林墨坐到甘宁旁边,以手拂风好让他的后背舒服一些。   “先生此话何意?”甘宁看了一眼吕布,有些不解。   “没什么,你这四十军棍不会白受的,我自会送你一份军功。”   这话让甘宁和吕布都越发的狐疑,甘宁甚至想爬起来,又因为后背传来撕心的痛重新趴下,“先生……先生莫不是要末将吃苦肉计诈降?”   甘宁的话让吕布眼前一亮,诈降是个好办法啊,还是有可能把孙策给钓出来的。   “区区孙策,何至于需要将军身受锥心之痛。”   林墨眸子微沉,沉声道:“对付曹操这样的老狐狸,战前行事太容易被识破了,不得不提前布局。”   闻言,二人俱是瞳孔骤然一聚,要对付曹操?   身在广陵,孙策未退,你竟然已经在考虑下一场战争了,两人的心底都升起一股骇意。   难怪今日你如此反常,非要在众人面前刁难甘兴霸,还道是想做给众人看立威,原来你是要做给曹操看的啊。   我这女婿八百个心眼子,真叫人喜欢。   “兴霸,军中将领只有你能担此重任,接下来的日子,只怕还有屈辱,望你多多包涵。”   没有人会比甘兴霸更适合做这件事。   他是水匪出身,行事恣意妄为,因未能遣部阻拦劫营而受了军法,这样的人生出卖主的念头,怎么看都很正常。   “先生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在此之前,甘宁对于林墨确实是有些不服气,他也觉得林墨在拿自己立威。   现在,明白了对方的用心后,顿时觉得背后这四十军棍吃的太值当了。   对手可是曹操啊,要是能以此破敌,泼天的功勋不提,身为被赏识的千里马,也算报答了吕布翁婿二人的知遇之恩了。   “兴霸,你安心养着身子,劫营之仇我自会替你报了。”   知道自家女婿一直都在运筹抗曹,吕布觉得,这点小事就不能再让他分神了,沉声道:“他不是被称为江东小霸王吗,那就让他的霸王枪认识认识我手中这杆方天画戟!” 第八十四章 镇压广陵,林墨的后手   吕布的营寨里,工匠们紧锣密鼓的锻造战车弹簧,吕布也不想就这么干等着,会让人到城关下去叫阵。   有时候是高顺,有时候是成廉,就连徐盛都会带人跑过去骂街,“你出来呀!”   也没指着孙策真的会恼羞成怒的跑出来,打个措手不及,因为每次同行的都有一千多骑兵。   一千多骑兵啊,整齐排列开也是一个小方阵了,对于骑兵极少的江东而言,这种侮辱人的方式有点像后世的炫富。   这一幕,把城关上的武将看的口水直流,他们很清楚,在江东那头,以他们的勇猛,孙策的长枪,足以叱咤风云。   可要是想入主中原,没有一支骑兵是绝对办不到的。   “城关上的鼠辈给爷滚下来!”   “听说你们的主公孙策枪法不错,敢下来与小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吗?”   “我让你双脚也行啊!”   “鼠辈,鼠辈,江东皆鼠辈!”   城关下的骑兵非常嚣张,骂完后又自顾自的觉得这些泼皮话还挺搞笑,前仰后合的直不起腰。   “我非宰了这群畜生不可!”走马道上,孙策的拳头攥的咔咔作响,额上青筋暴起,便要带兵冲出去。   “主公冷静,千万冷静!贼军就是想以言语相激,诱使我军出城啊!”周瑜赶忙挡在孙策面前。   “大丈夫宁死不受此辱,我跨江而来,难道就是为了日日听这些贼子谩骂吗!”前些年在袁术手下的时候,孙策也是有点耐性的。   渡江后,接连收拾了刘繇、严白虎和王朗等人,大小战二十余场未尝一败,性子难免有些躁动。   而且,无论是战场之上,还是招揽世家豪强,他历来主张就是一个字,莽,莽出个未来!   “主公,吕布军骑兵众多而城外皆平原,贸然出击我们的人会像羊群一样被这些骑兵啃食殆尽的啊!”   周瑜双手压着孙策,耐心道:“请主公再等等,等我们的援军一到,吕布必败!”   “哪来的援军?”孙策强压着怒火,闷声问道。   “曹操,曹操就是我们的援军!”   周瑜死死拽着蠢蠢欲动的孙策,急切解释,“眼下曹操不动手,只是觉得我们无力与吕布抗衡罢了,最多三个月,只要我们死守城关把吕布拖在广陵城下,曹操肯定会忍不住的。”   孙策眸子半眯,右拳重重的砸在城郭上,激起一片尘埃,他看着城关下那群骑兵嬉皮笑脸的模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周瑜轻叹了一声,语气也变得柔和了,道:“伯符,成大事者受区区谩骂之辱又有何干,只要笑到最后的人是我们就足矣,请相信我,坚守不战就是取胜之道。”   二人从小便认识,名为主臣,实际却是挚友知己。   私下时候,也经常会称呼表字以示亲近,眼下为了让他冷静,甚至都顾不得周遭还有将士们在。   大多数的时候,周瑜的话,孙策都是听的进去的。   他眸子如锋,剜了城下那群骑兵一眼后,甩袍而去。   既然不能出城,那就选择眼不见为净吧。   ……   轰隆隆~   吕布的大营前,八台霹雳车同时推动起来,那动静不可谓不大。   在每台霹雳车配备了弹簧以后,稳定性就提升了很多。   弹簧当然不能完全的避免陷坑的问题,不过有了弹簧,落坑后会形成一个反作用力,小的坑洼几乎都是可以被横推过去了。   “温侯常赞允文贤弟精于奇巧之术,今日看来,当真不假,加了小巧的弹簧就能完美的解决霹雳车陷坑的问题。”坐在战马上的刘晔捻着短须颇为得意。   他对林墨没有嫉妒,反而是感激。   任谁不知道这霹雳车是他刘子扬的杰作呢,可要是常常陷坑,难免落了个美中不足的印象。   现在这个问题被解决了,他只会高兴。   就算是加入了林墨发明的弹簧,也是他刘子扬的霹雳车,这一点,终归是不会变的。   “不及子扬的手段。”林墨谦厚笑道。   吕布看了一眼二人,笑而不语。   都说自古文人相轻,我家女婿就没有这种问题,不管是陈元龙还是鲁子敬,对他颇为推崇,连汉皇后裔的刘子扬都赞不绝口,玲儿应该感谢我为她找了个好夫婿。   三十里的路程,由于加入了霹雳车的缘故,生生走了四个时辰。   刘晔大概是知道霹雳车的速度,所以建议吕布天没亮就出发,来到广陵城下的时候正值艳阳高照。   热是热,但打仗啊,生死只在一瞬间就能决定,还能由你挑选气候不成。   骑着赤兔马的吕布挥了挥手,一名手持令旗的骑兵会意的策马跑到护城河边大吼道:   “温侯有言,尔等速速开城投降,给尔等半个时辰考虑,时辰一到,玉石俱焚!”   这就算是先礼后兵了。   给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来是让对方有个考虑的时间,二来霹雳车的准备也是需要时间的。   城关上的守军盯着那八台一丈多高的霹雳车面面相觑,也有窃窃私语的。   不像攻城的云梯车,也不是楼车,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不清楚霹雳车是什么样的存在,但肯定这应该是一种新型的攻城器械,否则吕布不会大老远花如此大的人力推过来。   孙策、周瑜等人的目光,也是一直都聚焦在霹雳车上。   对方来人目测应该在五六千上下,显然不可能真的要强攻广陵城。   所以……他们的仰仗是那些‘怪车’吗?   他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着对方出手。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就好比别人已经剑拔弩张,你都不知道他下一秒要从哪个位置砍过来。   “温侯,时辰已到!”   负责计时的军士跑过来禀报后,吕布缓缓闭上双眼,冷声道,“动手吧。”   “喏!”   随着传令兵挥舞着旗帜在前军飞奔而过,城关下,一字排开的霹雳车动了起来。   将士们跳起将牵引的绳索拉下,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块放进发射的竹篓里,然后便是七八个人开始用力的牵引绳索。   吱呀吱呀……   韧性极强的投掷杆发出一阵阵因扭曲而产生的响动。   “放!”   随着一声令下,八台霹雳车同时发射。   轰隆轰隆~   雷霆霹雳之声下,八块石头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飞向了城关。   “这是什么!”面对飞来的巨石,守军本能的想要躲闪,或是匍匐在城郭下,或是一阵乱跑。   轰轰轰~   巨石砸在城关上卷起一阵沙尘,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砸中了,当场就是吐血而亡,就连助威用的战鼓都被砸散架了。   “好!”看着城关上乱作一团,吕布等人大声喝彩,这可比人力强攻要方便太多了。   刘晔也捏着短须傲娇的扬起嘴角,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不过准头差了一些,八块巨石,真正落在城关上的只有三块,两块投过头飞进了城里,还有三块则是砸在城墙上。   中原一带的城池,有很多都是夯土垒起来的,如果是战略重镇或者像广陵这样的治所,就会在夯土表面砌砖以增加防御力。   所以,砸在上面的巨石并没有形成太大的破坏。   不过没关系,石头又不用钱,直接给他火力覆盖就是了。   “这些混蛋!”孙策拂打着面前的尘埃,看着三块石头就把城关弄的混乱不堪,气的满脸通红,没等他骂出第二句就听到有人在喊,“又来了!快躲起来!”   接下来就是一阵又一阵的飞石投上城关。   有时候运气好,能砸上去五六块,运气不好的时候,只有一两块投上去了。   不过每次总能让城关上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和谩骂声。   将士们在城关下看着,异常享受。   这样砸下去,到时候就算强攻,作为先登的机会也会大很多的。   吕布双手抱胸,戏谑的看着他们在走马道上狼狈逃窜,不时把重伤的人抬走,还从来没有试过原来攻城可以这么简单呢。   但很快周瑜就看出了问题,立刻喝道:“不要乱跑,躲于城郭之后便可,此郭有青砖,砸不透的!”   将士们闻令而动,全部都蹲下了身子,任由那些石头飞到走马道上,最多就是打翻煮沸的金汁或者是堆放武器和箭矢的兵镧,并没有太大的破坏力了。   吕布的眉头缓缓皱起,这样下去把石头都砸完也砸不过广陵的城防。   没等他开口,刘晔已经抬手喊道:“换桐油!”   这种情况,刘晔早就预料到了,当即用出了预备方案。   将士们把一个个坛子放入竹篓后点燃,随即发射。   城关上的守军才刚刚松了一口气,有人探出个脑袋想要看看情况,迎面正中飞来的桐油火坛。   砰的一声后,油坛碎裂,燃烧的桐油瞬间吞噬了这名守军。   “啊~”渗人的惨叫仿佛要撕裂守军们最后的心理防线,火人四处乱窜,想需求活下去的机会,可,一切都是徒劳。   旁边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神中弥漫着恐惧,却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桐油坛被投上城关,火舌此起彼伏,惨叫声声不绝,有人吃痛受不了直接从四丈多高的城关上纵身跳下,摔成了肉泥。   摔下来的江东军身上的火苗并未熄灭,因为站在了上风口,一阵风吹来,令人作呕的焦肉味差点让林墨胃酸翻涌,差点没丢人的吐了出来。   这就是战争,人命在战场上脆弱的跟蝼蚁没区别。   打寿春的时候,林墨没在场,打庐江又顺利的堪称兵不血刃,所以眼前算是林墨真正意义的见到了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必胜!必胜!必胜!”林墨有些狼狈,可将士们情绪高涨。   这几千人都是吕布麾下的老兵,早就见惯了生死,在他们的面前,一切的生死都能从容面对。   可林墨还做不到,他只是一个穿越者,只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残酷的战争,尽管还没有开始最血腥的强攻城池。   “你没事吧?”一旁的吕玲绮轻声问道。   林墨摆了摆手,脸色不是太好,沉声道:“慢慢适应吧。”   城关上的惨状并没有结束,林墨强迫自己盯着,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战争,以后会有比这残酷百倍千倍的事情发生,想真正意义的独当一面,这个过程一定要经历!   单方面的表演一直到黄昏才结束,因为桐油已经用完了,吕布志得意满的带着人返回大寨,临走前还不忘放下狠话,明天继续。   笨重的霹雳车没有被带走,只是推到了不远处的山坳里,留下一队人看护。   也不用担心江东兵敢来偷袭,周遭立满了旌旗,不时有骑兵巡哨,形成的震慑力足以让对方望而生畏了。   城关上,孙策黑着脸,默不作声的和将士们一并收拾狼狈不堪的走马道。   这一战,其实真正阵亡的人并不算多,可能只在两百左右,可霹雳车已经让他们心生怯意。   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发动总攻。   周瑜也很难受,他像其他将领那样搀扶着伤兵下城,一言不发。   霹雳车的突然出现是他没有预料的,不过他心里明白,坚守下去绝对是可以致吕布于死地,这个信念从来都没有改变。   回到营寨后,军中上下士气高涨,目睹了霹雳车强大冲击力的军士往那一坐,留守营地的人就凑了过来,听他们说的自己也是热血沸腾。   刘晔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将军,走到哪里都被人投来敬佩的目光,所以腰杆子就挺的更直了。   “好些没有?”   林墨回营后就躺在了榻上,吃不下饭,就是喝了点水,吕玲绮进帐后把提来的篮子放在一旁,从里面拿出了备着的糕点,“喏,你平日里喜欢吃的桂花糕和杏仁酥都带来了,换换味吧。”   林墨苦涩一笑,“我还以为你又打算来嘲讽我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   吕玲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爱吃不吃。”   “等等。”   见吕玲绮要走,林墨叫住了她,“这样下去也是破不开广陵城防的,还是要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要打多久。”   吕玲绮重新坐了下来,脸上浮现一抹狐疑,“霹雳车这般神威,足以令敌军心惊肉跳,将士们都说可能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不战而降了,你怎么会……”   “没这么玄乎。”   林墨无奈的摇了摇头,霹雳车刚刚问世,初登战场才可以打江东一个措不及防,过个几天他们就会慢慢适应了。   不过这会林墨并不想过多解释,而是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信交给了吕玲绮,“笮融现在在海西,派人把这信送给他。”   “又是笮融,你怎么这么喜欢他。”吕玲绮受了吕布的影响,也对这个和尚充满了鄙夷。   “别小瞧了这家伙,还是能派些用场的。”   林墨努了努嘴,“去吧,记住,要派快马。”   “知道了。”见林墨没有要补充的了,吕玲绮便拿着信离去。   呼~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靠在榻枕上望着穹顶,这样做,应该是可以把他们给钓出来的。 第八十五章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穰城,一座二进的府苑内,身材略显臃肿,穿着素儒袍的贾诩,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正审视着手中的信。   许久,他才缓缓放下帛布,嗤笑了一声,“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报,推车负重命里的使然。万般从命来,终究逃不走也躲不开啊。   谁能想到昔日董卓麾下的武夫,被诸侯们唾骂的吕奉先,今日会脚踏两州,坐拥七郡呢。”   都说五十知天命,随着年岁的增长,贾诩越发的认同命运使然下人力想逆天改命显得无比徒劳。   曹操也好,刘备也罢,可能都会觉得吕布找了个好女婿,让他绝地逢生了。   可贾诩看来,这就是他吕家人命中该有的显贵。   今日这般,已经是比曾经风光无两的董卓实力还要强一头。   他从榻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窗台边,看着窗外随风飘摆的柳叶陷入了沉思,“吕布,吕奉先啊,这盘棋来看倒是差了曹孟德一些。”   刘表此人徒有虚名罢了,在荆州这里已经被四大家族给架空了,穰城不是可以长待的地方,总不能做一辈子的看门狗。   局势上看,贾诩已经是偏向于曹操了的,不过宛城之辱时隔不久,是想着等张绣在荆州吃了瘪再给他建议投曹,自己也算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现在看来,这事可能得另做他想了。   于私,跟吕布还是有些交情的,他也认识曹操,不过交情显然不如吕布的。   于公,去曹营头上就得顶着降臣的帽子,去吕营……是他请我去的,区别可不小。   两家大战在即,隔着八百多里都能嗅到狼烟味。   不过就算吕布真的败了,终归不至于殉葬的。   “先生,先生!”   一名军士跑了进来,作揖道:“主公有请先生到校场!”   “知道了。”贾诩挥了挥手后,将帛布放入了衣袂之下。   贾府距离张绣住的将军府不远,隔了一条街而已,不过要去校场就得骑马更快些了。   来到校场的时候,将士们正从马车上把一袋袋的粮包扛进了营里。   “将军,看来这一季的粮草刘表没想拖沓了,份量好像还不少。”下马后,贾诩走到了张绣的身旁。   “吕布送来的,足足三万石。他写信给我,称念昔日交情,不忍我寄人篱下受冷眼,送来这些粮草,若是愿意,也可到徐州与他共谋大业。”   张绣轻叹了口气,有些惭愧的说道:“当初在洛阳的时候,实不该欺他敌将身份啊。”   关中狼烟多年,民生凋敝,弟兄们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到荆州来掠夺。   刘表上回送来的粮草只有五千石,哪里够弟兄们一季用度呢。   这个时候,吕布送来的三万石粮草于张绣而言就像是雪中送炭,很难不心生感激。   贾诩眯着眼捻着花白的寸须,两边同时下手,看来吕布真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啊。   “将军怎么看?”贾诩主动揭开话题。   “尽管昔日与他有些间隙,可如今他主动送粮,分明是想冰释前嫌。”   张绣脸上浮现赞赏的神色,随后眸子一沉,“而且他说的对,我跟他都有共同的死敌,就是曹操,若不携手,早晚必被曹操吞并。”   说完,他就看向贾诩,显然是在征求意见。   贾诩双手掬在前面,并没有立刻回答,思忖了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将军所言在理啊,在荆州刘表甚至都不愿拨付粮草,若是曹军来犯,我等必是首当其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早些脱离是明智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荆州这里日子不好过这是事实,至于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不反对就是了。   张绣细细思量,荆州确实不值得逗留,去找吕布吧,我手下只剩下七八千人,他也没看不起我,还以兄弟相称,比刘表强太多了。   心意不说,三万石粮草总归没有参假啊。   有这样的胸襟和格局,末路相投,不会错的。   “走戈阳、安丰吧,听说袁术一直在那纵情声乐、骄奢淫逸,部下已经发生了几起兵变了,他自顾不暇,我们从那借道应该是不会受到刁难的。”   “甚好甚好。”贾诩依旧是掬着手,点头附和。   “好,那就回信吧,择日向东。”张绣心情很好,早就不想在这里看人脸色了,去了徐州,就算要奉吕布为主,这家伙也不会像曹操那样羞辱自己。   而且,弟兄们也不用再饿肚子了。   怎么算,这笔买卖都不亏。   ……   广陵城内,孙策带着程普、黄盖、太史慈等人,一夜都不曾合眼,就在校场里跟将士们待在一起。   受伤的帮忙包扎一下,心有余悸的安抚一下,怯战发抖的鼓励一下,总之就是让将士们稳住军心。   同时,周瑜则是召集明日要登城防守的军士们做战前动员。   “霹雳车确实厉害,但远远没有到可以摧毁广陵城防的地步,他们投巨石的时候,我们可以躲在城郭后,也就是桐油会比较麻烦。   但是桐油不是石头随处可取,像今日这般进攻,贼军中的桐油绝对撑不过两天用度。”   这个年代,桐油作为军民两用的重要物资,产量却不算高到随处可买,加上这些年战火连连,各方采购的就更加紧实了,就算吕布是有备而来,也经不起八台霹雳车这么造。   将士们听后都觉得很有道理,顿时心底也没这么慌了。   “还有一件事,本不想透露,不过想想都是共命的兄弟,说说也无妨,前线军报,曹操已经在调兵遣将、筹备粮草了,很快就会对彭城用兵,到时候吕布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有时候,为了安抚军士,鼓舞士气,扯谎是很正常的手段。   不是很道德,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很管用。   将士们一听曹操要背刺吕布了,原本从畏战情绪中安定些许的内心,直接就亢奋了起来。   好事啊,只要曹军一到,吕布肯定是要回援的,到时候就算不去追杀,守住城池的这份功劳,也能换些钱了。   周瑜长吁了一口气,谎话自然是谎话,但他相信,只要撑到吕布军用完了桐油,他们除了在城关下骂骂咧咧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强攻?   这广陵城四丈多高的城墙不说,门口的护城河也不是摆设啊。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吕布就带着人开始出发了,今日的士气明显比昨日高涨,很多留守营寨的军士都想一睹霹雳车的神威。   将士们似乎也很愿意相信,凭着八台霹雳车就能攻进广陵城了。   休整了一夜的林墨状态恢复了不少,准备继续攻克自己的心理极限。   来到前线的时候,将士们已经把霹雳车都推到了城关下。   老规矩,传令兵拿着旗帜跑到城关下先叫嚣一番,半个时辰考虑,不开城,就揍你们。   还是昨天的老套路,先用巨石招呼上。   不过今天,城关上的守军明显有了防备,看霹雳车装入巨石就立刻靠到了城郭下,就连兵镧和战鼓都放到了内侧,确保没这么容易被砸到。   七八轮巨石飞上去,倒也把一些城郭的边沿砸出了豁口,卷起了不小的尘埃,可除此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收获了。   “用桐油,用桐油烧!”吕布有些不耐烦的喊道。   然后,就开始了桐油火烧的路子。   这种办法确实很管用,只要是投上了城关的桐油坛,一旦爆开总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时还能看到有人从城关上跳下。   不过对方似乎也有了应对的办法,一旦被油溅到身上,周边守军就会把准备好的沙土覆盖到着火者身上,只要能忍住不乱动的,很快就会因为空气被隔绝而熄灭。   当然,重伤是免不了的。   在这个医疗条件根本不达标的年代,哪有什么无菌概念,被烧的皮开肉绽的人当场不死也会被感染难逃厄运。   轻微烧伤的还好,有机会捡回一条命来。   不管怎么说,用了沙土灭火,终归看上去像是有了应对之策,将士们也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慌不择路。   没多久,原本投掷桐油坛的霹雳车又改投了巨石。   “怎么回事,用桐油啊!”吕布大吼道。   “温侯,这……桐油有限,已经所剩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刘晔有些尴尬的咽着口水,随后又挑眉道:“不过温侯放心,在下还有后手。”   然后,刘晔的后手就让吕布一头黑线了。   只见霹雳车再次投掷八个坛子,这一次在城关上砸开后并没有窜起火舌,而是四溅了粘稠之物。   一名被溅了一身的将士抓起一把闻了闻顿时一脸痛苦。   “是什么?”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金汁。”   “他娘的,这群混蛋!”   就连一旁督战的程普都被溅了半个身子,气的他骂骂咧咧。   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吕玲绮摇了摇头,看向林墨,“你说的对,看来这霹雳车,没我想的厉害。”   林墨嗤笑着叹道:“我倒是希望自己猜错,可对面的江东子弟兵韧性极强,霹雳车能吓住他们一时,却不可能因此让他们投降的。”   刘晔似乎没去深究作用大不大,乐此不疲的吆喝着让人继续投金汁上去,吕布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有点上不得台面,无奈的调转马头走远一些。   这个汉皇后裔做起事来也是有点不讲脸面。   到了午后,就连金汁都用完了,刘晔又派人去搜集石块,反正来了就不能什么也不干。   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被布包裹住的马蜂窝。   当马蜂窝被抛到城关上后,便传来了一阵惨叫声,引的众人一阵嘲讽大笑。   金汁最多就是侮辱人,但马蜂是真的能杀人的,可惜数量有限,只找到三个,不过已经造成了城关上一阵骚乱了。   等到黄昏退军的时候,城关上的守军一个个都被叮的鼻青脸肿。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死守不出,桐油又用完了,如何是好?”中军帐处,吕布来回踱步,焦躁的情绪跃然于脸上。   来的时候想着靠霹雳车洞穿广陵城防,所以带来的人并不多,想强攻是没戏的。   这样拖下去终归不是办法,耗不起这么多人的粮草用度,万一孙策跟纪灵一样,待个半年不出来,自己是不可能在这等半年吧。   “不若再让末将引兵挑战,试着诱出孙策!”徐盛急着立功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有那么点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吕布看了他一眼,都没搭理。   他们要是肯出来早就出来了,何必等到今天。   刘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拾起白天的嬉笑之态认真思考。   须臾,他才凝神道:“为今之计只能寻找一处损坏较为严重的城墙,集中八台霹雳车猛砸,或可砸出空缺,让大军进出自由。”   闻言,吕布不再踱步,低头思忖了起来,觉得这个办法也值得一试。   虽然广陵城的城墙是在夯土的表面堆砌了青砖,可风吹日晒雨淋这么些年,总会有薄弱点的。   “允文怎么说?”到了关键时候,吕布总是下意识的会看向林墨。   就算所有人都没了主意,他也相信自己的女婿会指出一条明路来的。   “子扬的办法可以试试,实在不成,我再设法引诱出孙策,只要有一路成功,广陵可下。”   吕布微微一怔,随后有些失落的叹道:“霹雳车这般猛攻他们都不愿出城,想引诱他们出来,只怕是不太可能。”   “那就要看怎么引了。”林墨从容的笑道。   “你已经有法子了?”吕布剑眉挑起,还以为刚才的话是无奈的感慨,原来是有的放矢啊,“快快说来,如何诱敌!”   吕布兴奋的摩拳擦掌,高顺、徐盛等人也是满脸期待看向林墨。   这要是能让他们出来,保准就不会再给他们回去的机会了。   刘晔微微侧着脑袋盯着林墨,他没想到用什么办法可以钓出城里的人。   诱敌出城的手段大体都差不多,比如故意暴露出破绽,扮做援军,又或者是以粮草为引,但这些估计都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此事小婿已于昨日部署,只等笮融从海西赶到,孙策应该就会忍不住出城了。”   林墨说完吕布的眼角抽动了两下,又是笮融……这是个令我作呕的名字。   “兹事体大,不许卖关子,笮融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吕布有些急躁了,林墨也不遮掩,当即将计划和盘托出。   听完林墨的部署,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都不由哑然失笑。   吕布干笑了两声后,舔了舔嘴角,“行,允文啊,论算计人心,还得是你呀。只要他孙策敢出城,必让他去跟孙坚团聚!”   果然,去哪里都得带着我家女婿啊,眼看着就要陷入僵局,转瞬间你就能利用我们的缺点反过来引诱孙策。   认真想一想,好像除了这个办法,还真没有任何的手段能破城了。   唉,子扬的霹雳车虽然威力无比,终究还是要允文扛下了这份重担呀。   “妙极妙极!允文此计不输当日庐江水淹之法,釜底抽薪,好手段,好算计。   更难能可贵的是允文早已洞悉今日窘境提前部署,在下佩服。”刘晔呵呵直笑。   他不是个会嫉妒他人之才的人,而且林墨的办法,说到底还是仰仗了他的霹雳车,这么想来,感觉就特别舒服了。   因为事情传开后,人们肯定会说,是刘晔与林墨联手破了孙策,嘿嘿,所以我的霹雳车,还是能名传天下的。   “哪里,若无子扬的霹雳车,这攻心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还是子扬功劳大一些。”   “允文谦虚了。”刘晔笑的更开心了。   吕布也很满意,嗯,应该要这样的,就怕你们之间抢功,允文这番话为父就欣慰,明白自己是吕家人的身份,而不是谋臣的角色。   不错不错,已经慢慢在接手了。   至于接下来,就看为父的方天画戟教他孙策做人吧。 第八十六章 鱼入大海,龙出升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八台霹雳车调整好位置,瞄准一处城郭猛砸。   不过收效并不是很明显,青砖堆砌的城墙凭着这点撞击想洞穿还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狠砸了两天,也只是砸出了一片夯土层,终究无法砸塌一道缺口。   而且,就算是石头也不是无限的资源,算上最开始那两天,霹雳车已经耗损了上千块巨石了。   这些都是不可回收的,周边地方大小合适的早就被军士给挖过来了,一时间霹雳车成了摆设。   “砸啊!你们怎么不砸了!要不要小爷我再给你送点石头!”   “城里有用不完的桐油,不怕死的就进来取!”   憋屈了几天后,知道吕布军已经黔驴技穷的守军顿觉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开始大大方方的回骂他们。   “还是公瑾说的对啊,只要熬过了这几日,吕布的桐油就跟不上了,眼下就连石块都没了,看他们怎么攻城。”黄盖按着腰间宝剑,冷冷的看着那些在城关下只能瞎叫唤的军士。   “这一仗打的虽然窝囊,但吕布已无计可施,退军不过是时间问题。”   程普满意的颔首,环视着那几台霹雳车,想着等他们退军的时候也去抢回来几台。   没能将满腔的怒火宣泄在刀兵上,武将们难免心中有些郁结,不过想着这一仗终究是己方笑到了最后,心气也就平了不少。   将士们在欢呼,在嘲讽,也在发泄,只有孙策一人扶着城郭一言不发。   这几日面对霹雳车的狂轰乱炸,其实真正折损的也就三百多军士,当然,伤兵还有两百多号人,以这样的代价守住了一个郡,本该是值得庆祝的。   可孙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主公,还在为幼平的事难过吗?”周瑜叹声问道。   孙策低着头,心头的悲怆在肆虐,“我不是曹操吕布,麾下猛将如云,死上几人也不觉心疼,江东的兄弟跟着我不容易,死一个我就觉得很多了。   你还记得吗,打吴郡的时候,严白虎偷袭我军侧翼,当时我还来不及赶回救援,幼平带着三百人挡住了他两千兵马足足三个时辰的猛攻。   如无幼平,吴郡岂会这般顺利到手,可是我……”   孙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不想让眼中的炙热流淌,“我连他的尸骸都未能找回……”   队伍在一天天的壮大,可是身边信得过的人就这么几个,除了当初跟着孙坚的老将,也就是周泰、蒋钦、陈武他们这些人。   四大家族施压的时候,内部的压力只能转为战争的掠夺,打压山越就是这个道理,这些弟兄在这方面分担了孙策太多的压力。   从孙坚开始,孙家人的作风一向是以主臣身份称呼却不以主臣身份相处,他们这些人便像是家将一样的存在。   于公于私,孙策对于周泰的死,都还没办法接受。   “主公……”   周瑜轻叹了口气,扶着城郭与孙策并立,“无论是王朝更迭还是狼烟止戈,从来都是用人命堆填出来的。   主公欲成大业,流血阵亡不可避免,今天是这样,他日亦然,自古便是高处独寒,王者之路不是只有披荆斩棘,还有无尽的孤独……”   无尽的孤独……   孙策被这句话刺痛了。   他明白周瑜的意思,周泰不是第一个离开自己的兄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要在乱世图霸,不是只凭手中霸王枪便可以了,还要无数人的性命。   这条路,注定孤独。   五天过去,笮融终于从海西赶到了广陵前线,随行的还有三十多辆马车。   “下官下邳郡丞笮融,拜见温侯!”笮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参拜礼,而且属于刚一见面就玩起了心眼子。   当初在庐江的时候吕布可是亲口说过会擢升自己为郡丞,但他回到海西后就一直没有等到下文,这算是提醒吕布了。   吕布现在还有这份心思,蹙眉问道:“允文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敢耽误温侯的大事,东西已经全部带来了,现下已屯放在辎重营。”笮融一本正经的说道。   闻言,吕布松了口气,“想不到关键时候还是你帮了大忙,这事我会记住的。”   你要真的记住才好啊,诚信方面你就不如允文贤弟了,笮融露出感激的笑,连连点头道:“在下其实也很向往温侯麾下将军能为主沙场建功,可惜在下文武不济,只能做些后勤补给,幸得允文贤弟赏识,倒也勉强为温侯尽了绵薄之力。   不得不说允文贤弟真是人尽其才。”   “这倒是,就算是擦屁股用的竹篾也有它本身的用途,允文总能用的恰到好处。”吕布就听不到他胡说八道。   “温侯这个比喻真是一流。”笮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了,你远道而来先下去休息吧。”   吕布挥了挥手,有种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既视感,“各部回去整顿兵马,明日再战广陵!”   “喏!”   众人退走的时候,笮融频频向林墨使眼色。   知道了知道了,是要讨几句好话吗,林墨跟了过去。   “贤弟啊,庐江一别已是两月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愚兄在海西按照你的部署打通了荆州商道,益州那头也在活动之中。   尽管忙的睡觉都时间都没有,却还是时刻牵挂贤弟,如今见贤弟安康,一路风尘驱散,顿觉神清气爽。”   每次听他说话,林墨总有种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他是怎么把如此不要脸的话说的一本正经的,你比多隆还多隆。   “行了,咱们之间客套话就免了吧,有事啊?”盛夏的太阳很生猛,林墨只想回营帐去躺着。   “有的有的,彭城那边您要的工匠都准备好了,绝对信得过,他们的家小都在我府上养着,人肯定跑不了,另外你要的海沙也都运过去了。”   笮融侃侃而谈,尽量精简,“不过铁的采购实在太难了,从荆州运了两船后就买不动了,希望益州那头能多一些吧。”   盐铁都是战略物资,除了朝廷管控,各地诸侯对于这些资源也是控制的非常厉害。   每年的产量有限,而打造军械、农具又损耗极大,私下采购的数量确实不可能太大。   “行了,辛苦你了。”   说着林墨在笮融的胸口捶了一拳,“我回去跟岳丈大人商议商议,琅琊太守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的。”   “嘿,这话怎么说的,弄的好像愚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官位似得,就算到头来一无所获,凭咱们兄弟间的感情,那也是不会耽误事的。”笮融笑的合不拢嘴。   林墨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主簿,可他岳父是徐州之主啊,随口一句足以让笮融口水直流。   毕竟,太守拥有着主宰一郡生死的最高权力,只要有能力,从太守之位足以称雄一方。   别说严白虎、吴景、王朗这些人,就连坐拥四州的袁绍都是从渤海太守开始的。   不过贤弟说的有些含糊其辞了,什么叫事情办妥呢,他的事情,好像从来就没停下来过……   感觉有点像画饼。   “对了还有个事。”   见林墨准备离开,笮融赶忙拉住他,“你让我查的事情查清楚了,那个叫照儿的丫鬟还真不是鲁家给你安排的,确确实实是子敬随手买来的。   她父亲是早年间的南阳太守郭永,在荆州世家争权中被陷害身死,然后她就跟随着流民一路逃难,跑到了徐州。   其他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了。”   郭永……   姓郭,郭照?   这名字有些耳熟。   郭女王!   林墨眸子一亮,突然想了起来,郭照不就是郭女王,曹丕的皇后啊,难怪长的还挺好看的。   啊这,这也能截胡。   本来让笮融去查一查她,是担心鲁肃给自己身边下眼线来着,看来还真是多心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父母双亡后又一路的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导致她内心颇为敏感,毕竟在流民堆里活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头。   当初跟徐盛准备出逃的时候,她见自己去而复返后楚楚动人的哭泣模样,只是因为不想再被遗弃了。   想明白后,林墨点了点头,“那看来,这丫头,不用换了。”   “不用不用,没问题的,贤弟可以安心享用。”笮融笑的贱兮兮的。   林墨白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你当我是什么人,老子读春秋的!   ……   秋收后就要进攻徐州,加上夏种的农忙,曹氏自上而下就没一个人能闲着的。   将士们推着曲辕犁大面积的开荒,效率高的离谱,只恨耕牛不足。   屯田制的实行也提高了他们的积极性,毕竟收成就是业绩,不仅算上一份军功,还能拿到相对于的补助。   相比于这些体力劳动者,谋士文臣并不比他们轻松。   打仗是很烧钱的,粮草、军械、辎重和军费,每一项都朝着曹操张开了饕餮大口要吞金。   所以,世家豪强们就该出力了。   荀彧、荀攸、陈群、钟繇、杜袭这些占据着朝廷中枢之位的人全部回到故里去当说客,让各大世家豪强在钱粮方面给与支持。   就连夏侯兄弟这种武将都被派了出去。   通常这种时候,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发动的战争赢面超过了七成,他们还是比较爽快的,这就是一种投资。   就眼前的情况来看,曹操和吕布两方,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认为曹操能输给吕布,所以他们掏起腰包就很痛快了。   这一日的早朝,十六岁的刘协身披黑色蟒袍,头戴九珠皇冠,坐在象征天下权力巅峰的龙椅上,整个人却不见半分帝王威严,一双眸子闪烁不安。   内侍喊完百官上朝,八百石以上的官员齐步走上玉阶,在殿门口处开始脱鞋解剑,只有曹操是大步向前,一刻也没有停留。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当朝司空享受着萧何的待遇。   行过朝会大礼后文武大臣开始奏报着朝会内容。   这也是有规矩的,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通常是先说军事,比如袁绍把幽州的公孙瓒打的现在出不了门了,比如吕布跟孙策还在广陵死磕,袁术部下这个月发生了四起兵变。   再然后是收益问题,各方税赋,还有世家豪强给与的支持。   最后,才是要解决的问题,哪里闹山匪了,哪里出水患了,哪里有蝗灾之类的。   在这个过程中,刘协显得唯唯诺诺,每次大臣奏报完内容,就小心翼翼的看向曹操,来上一句:“司空以为如何?”   朝廷栋梁嘛,当然是比较累的了。   比天子都累。   百官正在奏报的间隙,一名军士持‘急’字令旗,远远就喊着“三百里加急!”   汉军制,加急分三档,八百里、六百里和三百里。   除了边关告急会用到八百里外,内城这边发生战事通常是六百里,这两种军报使用的基础条件就是战火烧过来了。   三百里的加急则是属于重要军报传递,不一定是战火,也可能是迫切需要朝廷做出指令应对的外部情况。   但,无论是哪一种加急,都是可以直入金殿不受阻挠的。   军士快步跑入金殿后,单膝跪在了曹操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迎上了曹操如鹰隼般的目光。   怔了一会,传令兵才反应过来,赶忙对着刘协跪拜,“禀陛下,袁术在安丰城内骄奢淫逸使得部下纷纷兵变,城内日日兵戈,如今袁术在张勋的保护下,带着八千多残军逃出了安丰。   据被俘淮南军称,袁术准备从荆州借道北上投奔袁绍!”   袁术,也算的上是一代枭雄了,竟是落的了这般田地,一时间金殿内感慨万千。   跪坐着的刘备站了起来,走到金殿中间,作揖道:“陛下,袁术篡逆作乱,若是放任其离开有损皇家天威,臣意不可使袁术北上。   从安丰北上并州,必经南阳一带,先前臣随司空征讨张绣曾到过那一带,对那里颇有了解,臣愿领兵截杀袁术!”   一整日都是惶恐不安的刘协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窃喜。   刘备是自家人,他能带一支部曲离开,自己也就有了外援。   窃喜归窃喜,可他做不了主,只能赞上一句,“爱卿壮志可嘉,不知司空何意啊。”   曹操眯着眼,拨弄着短须一直审视着刘备。   袁术肯定是要杀的,让他从自己眼皮子低下溜走而置之不理,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问题是,能不能让刘备去,这一点曹操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犹豫不决的时候,曹操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班底,为首的荀彧很果断的摇头示意拒绝,程昱同样是在摇头,荀攸和郭嘉都是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要么是没想好,要么是赞同的意思。   其他人不说,荀彧的意见曹操天然就会有倾斜,可一想到宛城那一战,刘备救下了曹昂、典韦,曹操又觉得他的忠心应该是没问题的。   如果提防的过于厉害,容易让暗怀归心的人望而却步。   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   一个愿意冒险救下自己儿子和最喜爱的护卫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玄德需要多少人马?”曹操凝神问道。   “我只需本部四千人便可。”   曹操嘴角微微勾勒,“袁术已经是穷途末路,恐狗急跳墙,我再助你六千人,凑够一军之数吧。”   “多谢司空!”还是老套路,兵权不在自己手中,名为助战实为监视。   刘备脸上古井无波,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同样的路子却不是同样的境况,这一次随军,可没有夏侯惇在旁边。   刘备强忍内心激动,宛城那一战,看来是赌对了。   这一回,我要鱼入大海、龙出升天了…… 第八十七章 区区沙砾,不及我半分   广陵城上望去,远处一杆杆旌旗缓缓升起。   接踵而至的是越来越粗的兵线。   吕布再次带兵前来了,不同的是,远远看去,这次来人要比先前都多,显然是倾巢而出了。   而城关上的众人,却是前所未有的从容。   已经摸清楚了吕布军套路的他们,自信是可以稳稳守住广陵城的。   对方最大的仰仗,无非是霹雳车罢了,而霹雳车投来的石块,可以借助城郭躲避。   桐油是最可怕的,每次投掷都能造成一整片的火线,问题是,吕布已经用完了。   剩下的,也就是磨嘴皮子了,听了这么多天,早就习以为常了。   随着大军兵临城下,城关上的江东将领们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不仅是人多了,这次他们似乎真的准备攻城,云梯、搭建浮桥的巨木都准备好了。   “让将士们把箭矢、檑木、滚石都准备好!”孙策冷冷的看着下面忙碌的吕布军,毫无波澜。   他巴不得对方强攻呢,就这么丁点人,箭雨加上这些滚石巨木能给他带走一半。   江东兵的士气也非常高昂,没有丝毫的怯战,开始把守城的军械归置到指定地方,便于随手可取。   但是,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开始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最初的不安、甚至是惊恐。   只见城关下,三十多辆马车在霹雳车旁排队,吕军将士正源源不断的从马车上将一个个坛子摆放到霹雳车下。   这……吕布在这几天时间里,竟然采购到了这么多的桐油?   城关下的吕布军似乎并不急着攻城,而是安静的搬运着坛子。   三十多辆马车卸完后,坛子垒了足足八个小山,粗略估计不下两千个桐油坛子。   几十个桐油坛子投上来,就足以让城关陷入一片混乱,这两千多桐油坛全部投上来,那还怎么打?   被火焰吞噬的将士一边乱窜一边哀嚎的惨景浮现在众人的脑海,让人忍不住背脊发寒、毛骨悚然。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蔓延。   见识过了霹雳车投掷桐油坛的威力,就算是江东子弟兵也难压内心的恐慌。   就连一向刀架脖子上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太史慈都咽着口水问道:“主公……这……这如何是好。”   “难怪他们把云梯和巨木都带来了,看来是真的准备要强攻!”程普眉头拧成一团,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可以预料吕布的打算,一定是想以凶猛的火力压制,然后将士搭建浮桥,把云梯运过来后直接强攻。   尽管对方人数只在一万上下,可是拥有这么多的桐油坛开路,谁能挡得住他们登城啊。   孙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本想向周瑜讨个办法,扭头看去却发现他也怔住了,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买来这么多的桐油,难道……难道他们早就开始从徐州各郡采购……”   在霹雳车的面前,任凭你个人武艺再高也是徒劳。   而且,不仅是攻城利器,这玩意摧毁军心也是一流啊。   “唯有出城一战!”孙策拔出宝剑,准备跟吕布鱼死网破。   黄盖摇了摇头,指着城关下的那群骑兵,沉声道:“伯符,千万冷静,你看吕布军的骑兵只怕不下三千众,城里只有四百骑兵,如何能战的过他们。”   “黄叔难道想让我弃城而逃?”孙策不甘的问道。   眼下的局面让人无所适从,出去是死,守城也是死,明明在一刻钟前还是踌躇满志的,怎么眨眼功夫这广陵城就成了死局?   多智如周瑜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算是逃,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腿呢。   难道,真的是天亡我等于此地……   江东,此时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城关下,吕军正在把霹雳车的牵引绳拉下,将一个个桐油坛子放入竹篓,只需要把火点燃,下一个呼吸,城关上将是一片火海。   绝望,肆无忌惮的席卷在城关上所有人的心头。   “岳丈大人,该你出马了。”林墨做了个请的手势,攻心计已成,接下来就是让对方看到最后的一线生机。   吕布扭头看了林墨一眼,笑着将方天画戟旋舞一圈横握在手。   随后,他一夹马肚,赤兔马缓缓向前走到了吊桥下、护城河旁。   河风将吕布的披风拉的猎猎作响,他打眼看着城关,开始喊话。   “孙策何在!”   孙策凝神看着单枪匹马上前的吕布,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迟疑片刻后,回话道:“若要劝降便免了吧,我江东儿郎不惧死,有胆便攻城!”   好个江东儿郎不惧死,有几分血性。   吕布继续喊话,“此时此刻我只需一挥长戟,尔等便要灰飞烟灭,不过我听闻江东孙伯符手中长枪凌厉霸道,有小霸王之称,请足下出城一战,我倒要看看如今天下都是些什么货色。   足下可在我戟下撑下百合不败,我便退去三军,并发誓有生之年绝不踏入广陵。”   霸气!   吕布的话听来令人心潮澎湃,连林墨这样的弱鸡都觉得热血沸腾,想把一旁的笮融暴打一顿。   此番言辞狂妄无边,却又说的云淡风轻,这普天之下,除了他吕奉先,怕是也没人有这样的底气了。   当然了,如果关羽在这,大概率会说江东鼠辈,杀你简直侮辱我的青龙偃月刀。   “匹夫!辱我太甚!”孙策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提着霸王枪就要冲出去。   其实孙策这么想也没错,横扫江东四郡,除了在神亭岭与太史慈打了个平手,驰骋二十余战未尝一败。   吴郡大战的时候,严白虎麾下两元猛将攻来,三个回合,夹死一人吼死一人,他才二十二岁啊,这样彪炳的战绩,自恃勇武,自然不惧任何人。   可是亲眼见过吕布独挑十八路诸侯的程普和黄盖不敢这么想,双双挡在了孙策面前。   “伯符,吕布骁勇,天下难有敌手,当年在虎牢关下,刘关张三人战他,尚且拿他不下,不可中计轻出啊!”   “濮阳大战的时候,曹操麾下典韦、许褚、夏侯惇、夏侯渊、李典和于禁六人联手也只是逼退了吕布而已,此人勇猛非凡,绝非一人可敌之啊!”   孙策知道程普黄盖是善意,他苦笑了一声,随后看向八台霹雳车,问道:“黄叔、程叔,我……还有的选吗?”   二人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眼下吕布挑出斗将,已经是江东子弟绝境下的唯一生路了。   “更何况,吕布有戟,我有长枪,何惧他。”孙策干脆的从二人身边穿过。   没走两步,周瑜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那好,给我一盏茶时间。”   “何意?”孙策蹙眉道。   周瑜看了眼城关下的吕布,苦笑道:“只要你拖住他一盏茶时间便可,其他的事情,我会办妥。”   “这有何难。”孙策快意一笑,在他的想象中,吕布如此猛将,至少也得酣战个一两百回合才有可能将其斩杀,那不得半个时辰了吗?   “我的意思是,一盏茶后,你再出城。”   “到底何意?”孙策再次问道。   “存亡之际,来不及解释了,为了江东的儿郎,你就忍上这一盏茶的功夫吧。”周瑜的脸上浮现鲜有的严肃。   “好,我答应你。”   “请黄将军、程将军跟我来。”   周瑜又看向了太史慈,“子义也来。”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狐疑,可周瑜作为智囊担当,如今危在旦夕,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一行四人快步下了城关,孙策才调过头重新走到了城郭边上喊道:“温侯所言可当真?”   吕布微微一笑,喊道:“苍天在上、三军在侧。”   随后右腿轻轻一撩,马鞍下的箭壶里一枚金翎箭飞了出来,他以食指、中指夹住举过头顶,继续道:“有违此言,身如此箭!”   言毕,双指发力下金翎箭断成了两截。   “好,请温侯稍待!”说完,孙策就退了回去,没再说话了。   广陵城,陷入了寂静之中。   这样的寂静是充满压迫感的。   时间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吕玲绮有些忍不住的问道:“他们是不是发现了那些都是空坛子?”   “不可能的,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绝不像是有所察觉。”   林墨凝神打量着城关上的守军,他们惊恐的表情是装不出来也没必要伪装的。   也不可能是想趁机从其他门溜走,周边都安排了哨骑,真要是有异样他们不会察觉不到。   “文向,喊话去!”林墨觉得可能还需要继续施压,便让徐盛上前放狠话。   没等他策马上前,只听的咯吱一声闷响,城门洞开了。   孙策匹马冲出,身后程普、太史慈和周瑜紧随,一并出城的,还有二十多骑。   江东子弟兵在孙策的身后一字排开,目送着他上前。   随后,在那些骑兵的拉动下,浮桥缓缓落了下来,吕布夹了夹马肚,赤兔马踢踏踢踏走在浮桥上。   伴随着吕布慢慢逼近,当空的骄阳被一团乌云挡住。   一股席卷了沙尘的劲风吹来,拍打的让人睁不开眼。   疾风马嘶鸣着左右摇晃,孙策只能拍打着它的脖子安抚疾风马焦躁的情绪。   这种焦躁似乎让孙策也觉得很不自在,他猛然间提起长枪指着吕布喝道:“人人皆赞你天下无敌,希望你还没老到让我失望!”   生死大战的时候,通常武将都喜欢吼上一嗓子,除了让自己亢奋起来,更多的是营造一种气势。   可吕布自始至终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脸上古井无波,眸子淡然如水,好似立刻上演的生死之战在他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让孙策很生气,一夹马肚率先发动了攻击。   相距不足一丈的时候,霸王枪猛然刺向吕布的面门。   吕布后发先至的单手抬戟打向刺来的长枪。   铿的一声,双臂发力的霸王枪被吕布轻松的打歪了。   错马瞬间,孙策身子一扭,压着霸王枪回头一刺,标准的回马枪。   可吕布如同背后长眼,还没回头看长戟已经扑棱棱的回拍。   速度好快!   调转马头的孙策再看吕布,面色深沉,自己全力的两击,他竟如此轻松的化解,整个人都不曾动弹半分。   吕布朝着他伸出左手招了招,挑衅般歪着头笑道:“我好久没出手了,看来今天可以热热身子。”   “狂妄!”孙策双腿一夹,冲向吕布,提枪便刺。   吕布照旧是横拍打落对方的长枪,不同的是,这次孙策没有选择错马,停留在他面前,霸王枪一通猛刺,速度之快正面看去就像同时飞来五六枚箭矢。   哪怕是孙策把霸王枪舞出了残影,虚虚实实各种变幻着进攻的方式,吕布皆是一戟破之。   斗了二十多个回合,看似打了个平分秋色,就连武艺蹩脚的林墨都明白自己的岳丈还没有出全力,不由感慨道:“小霸王虽勇,但在岳丈面前,也不足一提啊。”   “那当然,论单打独斗,天下无人是父亲的对手。”吕玲绮一脸的骄傲。   林墨当然知道这是真话,穿越前他就知道这个真相。   只不过从书中看来和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感岂能相提并论。   “马忠,准备好,万不可让主公受伤。”周瑜看向一旁的年轻人,对方左手持弓,右手提箭,虽未搭弓上弦,显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周将军放心。”作为军中公认的神射手,这一次被周瑜带出城来,就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战场上,孙策和吕布已经缠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一方是越打越放松,吕布很清楚孙策确实是骁勇,但只要自己拿出实力,二十个回合应该足够拿下他了。   而孙策则是生出了一股无力感,不管他怎么进攻,吕布总能轻松的化解,就是在进行猫玩耗子的游戏,战场上从来都是主角的他,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叫戏耍。   气急的孙策,将霸王枪舞成了刺猬,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信手便刺,完全不讲防守,只想刺杀对方。   旁人看来是眼花缭乱的进攻,眼睛都未必能跟得上霸王枪的残影,可吕布静若处子,稳若泰山,再是诡异的进攻,他自一戟化解,游刃有余。   眼看无法攻破吕布的防御,孙策突然变招,霸王枪扎在地上,借力一跳,撑着长枪双脚踢向吕布。   这一击太过突然,众人无不瞪大双眼,就连见过吕布骁勇的高顺都不由紧张起来。   吕布提戟格挡,强大的冲击力逼的赤兔马都倒退了几步,脚下沙尘飞到吕布铠甲上。   “必胜!必胜!必胜!”眼看着孙策占了上风,城关上的军士们兴奋的大叫了起来,战鼓更是擂的震天响。   孙策喘着大气看向吕布,脸上浮现一抹得意,还真以为你是无敌的。   吕布扭头看了一眼城关上的江东子弟兵,又看向孙策,嗤笑了两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区区沙砾,不及我半分。”   他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关节声响,这种漠视的举动分明在说他准备要认真了。   随后,眸子一冷,左手一勒缰绳,赤兔马高高跃起,落地瞬间如离弦之箭冲向了孙策。   二人再次策马对冲的时候,霸王枪与方天画戟一左一右撞在了一起。   铿!   震耳欲聋的金鸣声响彻全场,枪身传来的剧烈震动使得孙策的双手一阵麻痹酸痛,好强大的力量!   没等他诧异完,吕布一改先前的防守姿态,或拍、或撩、或刺、或抵,沉重的方天画戟在他的手中如臂使指般轻松。   面对吕布快若闪电的进攻,孙策的速度倒也勉强追的上,可每一次碰撞到来的疼痛感让他非常难受,脸上因痛苦而狰狞。   局势直转急下,孙策正面看去,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好似一化为二,刚猛如苍龙,迅捷如脱兔,打的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这家伙还是个正常人吗,每一击速度奇快却又能蕴含如此巨力!孙策心中叫苦不迭,终于明白人中吕布这四个字不是叫着好听的啊。   观战的徐盛直接就人麻了,这就是温侯的实力吗,莫说与他阵前相斗,便是今日观战,也得留下阴影啊。   斗至十九合,孙策速度便见慢上几分,吕布看准时机,以戟尖杵在地上,学着刚才孙策的动作飞身踹了过去。   孙策反应确实极快,调整身形后便提枪格挡,但吕布这一踹的冲击力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感觉自己被冲城锤正面撞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倒地后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的身躯在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第八十八章 壮士一去不复返   “马忠放箭!快放箭!”周瑜大喊。   “伯符快回来!”程普和黄盖策马上前,同时大吼。   “休伤我主公!”太史慈扬戟拍马而上。   江东小霸王被踹下了战马,于江东子弟兵而言就好像中军大纛被人砍下,信仰在眼前支离破碎,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周瑜他们好似有所预料,反应的极快。   吕布并不留情,方天画戟朝着地上还没能起身的孙策刺了过去。   几乎同时,马忠在周瑜的大声提醒下,搭弓上弦朝着吕布发出一箭,嗖~   或许是周瑜那一声‘马忠放箭’提醒了吕布,又或许是对弓箭搭弓上弦的声音太过熟悉了,他几乎没朝马忠的方向看去,下意识的就选择了收回长戟,整个人匍匐在了赤兔马背上,箭矢在头上掠了过去。   尽管动作有些狼狈,好歹也是避过了此箭。   借着这个空档,程普、黄盖和太史慈已经挡在了面前,周瑜搀扶着孙策赶紧上马。   “温侯小心啊!”   “贼将休放冷箭!”   “杀将进去!”   与此同时,高顺、成廉、徐盛等人同时大呼,也顾不得什么阵型,朝着浮桥便蜂拥而去,场面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但马忠似乎很坚定的相信自己的箭术足以在混乱之中射杀吕布,继续搭弓上弦,又发两箭。   这回有了防备,尽管距离很近,都被方天画戟挡了下来。   不过,他已经为孙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一行人上马后朝着城内狂奔。   没有因为跟孙策的战斗而气息紊乱的吕布,却因为被马忠连着射了三箭,脸庞发烫,怒目圆瞪,“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孙策死不死先不说,你这货肯定活不过今天了!   吕布当即将方天画戟狠狠扎在地上,左手抄起鞍下宝雕弓,右脚撩起一枚金翎箭,朝着马忠瞄准。   是时,孙策一行已经入了城,几十骑混在了一起,加上疾驰扬起的尘土,射击难度不可谓不大。   可吕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连最难的瞄准放箭,也不过是两息之间。   金翎箭化作一道白练,在混乱的人群中精准的找到了马忠,穿喉而过。   看着马忠滚落在地,吕布才傲娇的冷哼了一声,“让你射我!”   随后拔起方天画戟跟随大军一并冲城。   眼看着吕布大军涌上浮桥,城关上的守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朝着下方拼命放箭,距离近了就拿起滚石檑木往下砸。   “霹雳车!快,动起来!”刘晔精通君子六艺,骑马、射箭和剑术都不差,不过冲锋陷阵显然不是他的强项,当即跳着脚让自己人也要反击。   吱呀~轰隆!   霹雳车竹筐内的坛子朝着城关飞去。   砰砰砰~   坛子碎了一地,江东子弟条件反射的避开,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可让他们傻眼的是,这些坛子全部都是空的,根本没有桐油在里面。   芜湖,上当了。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家主公是被对面的人给骗下去的啊。   贼子可恶,其心可诛啊。   如果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何必要开城的,只要守住城门,吕布这一万人根本没机会进攻,可眼下……   来不及多思量,将士们赶忙调整阵型,开始继续放箭。   可是,冲进城关的吕军将士已经开始涌上城关了,走马道上,厮杀声开始碰撞。   真是小母牛不生崽,牛逼坏了啊!目睹了吕布碾压孙策的斗将,林墨心生感慨,尤其是最后一击,分明就是带着侮辱性质,你不是喜欢飞踢吗,我就用你的路子来终结你。   岳丈大人也很狂,但是他的狂似乎跟关羽的又不一样。   这大概跟后世学神鄙视学霸差不多吧,你考九十九分是因为你只有九十九分的实力,我考一百分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不代表你跟我差距只有那一分。   可是吕布最后的做法却让林墨一头黑线,以他辕门射戟的箭法,绝对是可以在乱军中射杀了孙策才对,怎么会瞄准了个不起眼的弓箭手啊。   果然岳丈大人的养气术还是差了些,林墨无奈道:“哪来的弓箭手,放一枚冷箭就算了,你还上瘾了,惹我岳丈大人,不是嫌命长吗?”   大军已经冲进了广陵城内,以己方陆战的实力,说是碾压江东一点也不夸张,就凭那三千骑兵,就足以把孙策一万多人杀的溃不成军了。   看来,大势已定……   “此处兵荒马乱,我们靠上中军大纛处。”吕玲绮这么一说,林墨才反应过来,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就连霹雳车上负责投掷的军士都提刀冲上去了。   军功制的年代,想要逆天改命,只能靠战场杀敌,像今日这般大优,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不过中军处的大纛是会有专门看护的,不多,也有个一两百号人。   这是信仰,只要大纛不倒,将士们就知道中军仍在,还可死战。   所以经常会出现斩将夺旗砍下大纛以寒军心的壮举发生。   “你上过战场杀敌吗?”林墨打眼望着城关上的厮杀惨状,心里上已经没有最初那种胃酸翻涌的感觉了,不过还不足以登城杀敌。   “没有。”   吕玲绮略显失落的摇了摇头,“父亲从不让我上战场,濮阳大战的时候,兵力危殆,父亲也只是让我保护娘亲和小娘她们撤退。   好像……我练武就是为了保护家人。   其实每次父亲上战场,我都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看的出来,吕玲绮有一颗做将军的心。   或许,她只是想作为一个女儿为父亲分忧。   “要不然,你现在杀进去?”林墨扭头看向她。   吕玲绮依旧是摇头,“父亲说了,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有一天你的身边不需要我保护了,那我也会杀上战场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被包养的感觉。   林墨苦涩一笑,“其实,我每天都有练习刀法还有射技。”   这是实话,在彭城的时候,林墨算是比较认真的对待这件事,后来,曹操的信使上门,对他的冲击非常大。   当时对方如果真的想下杀手,怕是已经命丧九泉了。   所以自从那天起,林墨对于练武这件事就从认真转为了刻苦,至于有没有效果,没法验证。   二人都没在说话,认真的注视着城关,期待着这场战斗快点结束。   进城以后,吕布带着骑兵朝着城内猛冲。   在这个过程中,两旁的民房上,不断有江东兵窜出来朝他们放箭。   从数量上看,显然不是埋伏,否则应该还要配备对应的长枪兵。   癞蛤蟆不咬人他恶心你,弓弩手数量不多,可是冗长的街道上,几乎都有弓弩手在民房上放箭,兵锋不断受挫,速度也慢了下来。   只能让身后的步兵不断爬上去清理。   “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难道要我弃城而逃吗?”一路从西门跑到东门后,孙策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忙停了下来。   “主公,方才你与吕布交战的时候,我已让大军从东门撤走,如今留在城里死战的,皆是我们从豫章带来的子弟兵,或非独子、或父母在则有兄弟、或家中无妻儿!”   迎上孙策择人而噬的目光后,周瑜无奈的摇头道:“没有选择了,吕布有数千骑兵,将士们两条腿是跑不过他们的,除非主公想让所有人都葬身在广陵城内!”   “你为何要私下用兵!”   孙策须发戟张,一双眸子因为愤怒而充血,恶狠狠的盯着周瑜,“就算是让他们先走一段,吕布的骑兵依旧是可以追的上来你知不知道!”   “伯符,此事我与公瑾商议过,我同意他的做法,而且他已做部署,只要我们冲出城去,吕布是追不上来了的!”程普疾言吼道。   “程叔!”   孙策像是一头咆哮的猛虎,大声质问道:“荥阳城外父亲被徐荣率军包围,他可曾抛下过一个兄弟!”   孙策这一生,以父亲为榜样,以霸王为目标,他自信也是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江东四郡之地。   要让他抛下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子弟兵,那不如直接杀了他更痛快。   “死则死矣,有何惧哉!要我抛下将士们逃命,办不到!!”因摔下马而头盔掉落的孙策披头散发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   程普在孙策的身上看到了孙坚的影子,一瞬间,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周瑜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主公啊,你是要逞一时意气让弟兄们都回不了故土还是忍辱负重,带着江东子弟渡江,自决吧,末将都必奉从主公军令……”   孙策恍惚了片刻,通过凌乱的头发举目四顾,这些将士,怎能殒身于此,江东还有家业。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你们走,我断后!”   “呵……”   太史慈笑了一声,摇头道:“这世上岂有主公为部将断后的道理,大丈夫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皱眉,今日末将便与主公死战此城!”   “誓与主公共生死!”   “誓与主公共生死!”   “誓与主公共生死!”   ……   周遭,江东子弟兵纷纷举起手中环首刀,粗着脖子呐喊。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决绝。   可是……孙策的眼前却缓缓的模糊了起来。   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兵,是我无能,带你们走入了死地。   伯符啊,身为人主可不惧死,却不可轻言生死。   孙策一直以为父亲临死前攥着他手说出来的话是告诉他,战场上不可逞匹夫之勇。   今日,他明白了,江东子弟视死如归,可身为人主,却应该让他们活下去。   他调转马头,右手拔出腰间宝剑,左手握住剑身,奋力抽出后,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我孙策今日以血铭誓,他日必报此仇!”   言毕,他拳头紧攥,缓缓踏马而出。   身后,数百人默然跟随。   城关上,目送着孙策等人离开的守军,心中有悲壮,也有不舍,更多的却是高兴,他们相视一笑,泪眼婆娑。   “黄叔呢?为何不见黄叔?”伴随着身后城门被关上,孙策才反应过来。   “老将军去了南门,此时多半已出城,我们相约渡口集合。”这话周瑜说的很从容,可程普和太史慈却知道他的心应该在被一寸寸的撕裂吧。   黄公覆,已经回不来了。   这就是代价。   一场兵败的代价。   很快,吕布便带着一队骑兵冲到了西门的城门口,眼前一幕让他眉头发紧。   只见城门紧闭,而门口站满了手持环首刀的江东兵。   怎么回事,城已破,他们应该逃命才对。   很快吕布心里有了判断,我是顺着孙策逃跑的路线追到这里,他一定是从西门跑的这点不会错,那么,眼前这些应该是孙家死士,留下来断后的。   他甚至都懒得喊招降的话了,一挥手,喊道:“弓弩手!”   身后,一拍手持硬弓的军士列阵。   没等他们放箭,城关上突然窜起几十号人,将准备好的、燃烧中的桐油坛子投了下来,顿时他们的面前就是一片火海。   十几名弓弩手因没能及时躲开直接被烧成了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灼热的气浪逼着战马不断后退。   逃亡时候安排伏兵断后,这都是惯用的伎俩,吕布不仅不怒,心中还有几分高兴,这证明这条路走对了。   江东兵多是步兵,只有几百淮南军的骑兵,让你们先跑上一个时辰我再追也来得及啊。   “伯平!”   吕布吼了一嗓子吼,高顺便会意的带着陷阵营从巷道绕过火线冲上了城关。   “推!”城关上的守军将准备好的滚石和檑木顺着阶梯推了下去,亏的是陷阵营这种重甲步兵,且有着高度的默契性,他们立刻成排,将铁盾奋力推在前,凭着人数优势倒是扛住了第一波滚石。   随着滚石不断推下,就算是陷阵营也不得不退走,这种方式,显然是不打算活着离开了。   见状,吕布勒动缰绳,赤兔马狂奔了起来,跳过比人还高的火舌后直接杀到城门口挥动方天画戟,想凭一己之力杀穿城门。   城门口不算窄,足有两丈宽度,吕布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寒光闪烁间,血雾弥漫,很多人甚至没来得及举起环首刀抵抗,咽喉处便裂开,鲜血如注。   狭小的地形里,赤兔马无法驰骋发挥出它的优势,但跟随吕布征战多年已是颇有灵性,身后有人靠近,不需吕布挥戟,后踢直接踢踹,加上钉了马蹄铁,中踢之人胸口凹陷,直接倒地吐血。   “别再挡我!”吕布不是嗜杀之人,城门口这百十号人根本经不起他方天画戟的收割。   这些子弟兵却是铁了心死战,前赴后继。   终于杀至不足二十余人,他们抱起城门旁备好的桐油坛砸向吕布,赤兔马灵性躲闪,再次被火舌逼退。   承受着几十度的热浪,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咬着牙把最后的十个桐油坛砸向了身后的城门。   大火中,二十人手拉着手,齐声吟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这一幕,就算是吕布也为之愕然,江东军,令人钦佩啊。   在地上的火线只待桐油燃尽自然会熄灭,可是城门皆是百十年的樟木所制,浇上桐油足足可以燃烧几天的时间,眼下也来不及去灭火了。   “伯平,你带一队骑兵从南门追出去,我自领一队向北门杀去,他们多为步卒,跑不远的!”   “喏!” 第八十九章 断臂求生   吕布带着骑兵奔驰在街道上,所见之人并不多,百姓不敢出门,所见皆己方人马,当即心下一沉,知情况可能不妙。   按理说,城内足有一万多的守军,跑了一部分也不至于空旷到这种程度吧,明明自己杀的这般快了。   很快,他就有了思路,难怪刚才孙策让自己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肯定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在布局逃跑。   在自己与孙策交手的时间,东门处应该就逃出了不少人,尽管自己在其余三门都安排了哨骑,可是绕城跑来时间太久,根本来不及禀报。   早知道就不该跟他磨蹭这么久了,吕布心生悔意。   而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如果他们是做足了逃跑的准备,此去北门,多半也是白跑一趟。   果不其然,到北门的时候,两丈多宽,三丈纵深的城门堆满了守城用的滚石和檑木,同时也堆放了十几个桐油坛子,二十多名江东子弟兵举着火把,目光中带着悲凉。   吕布甚至都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留下一百骑后立刻就朝着西门杀了回去。   大军就是从西门杀进来的,眼下也只有从西门才可能冲出去了,不过在城里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可只要出去了,以骑兵的速度,依旧是可以追上他们的。   西门处,最开始冲进城的地方,在肃清了城关上的守军后,成廉和徐盛只安排了一百多人看护便带人杀进城去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冲进内城,将敌军或杀或俘,毕竟军功制是以首级或俘虏为功勋,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谁不想多赚点军功晋升呢?   徐盛和成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刚走没多久,两侧的民房内竟然会涌出两百多江东兵。   手持铁鞭的黄盖带着江东子弟兵突然杀出,目标明确,就是要抢回城门的控制权。   等吕布带人回来的时候,这里的城门也被黄盖堵住了,他的脸上溅满血渍,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的尸体,有江东子弟的,也有吕布军的。   眼见吕布杀了回来,黄盖不仅不惧,反倒是大笑了起来,“来不及了,我主已走远!”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的吕布眸子闪过一抹凌厉,策马便冲了上去。   黄盖徒步拿的短兵器如何能与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抗衡?仅一击,百战经验的黄盖就被震的踉跄后退。   要不是周围有悍不畏死的江东子弟兵拼命,他都没机会调整好身形就该被斩杀了。   吕布长戟左突右刺,不时横扫千军,可即便是杀人如割草般轻松的吕奉先,面对着这些只想拖时间的江东将士,也是无法一时尽歼。   身后骑兵也干脆跳下战马,提着长枪过来助战,只是为了快点打开城门追击啊。   城门口,尸体多到甚至无法落脚,江东依旧死战不退。   最后,只剩下黄盖一人,连铁鞭都被方天画戟挑飞了出去,他便转身贴着城门,双手环抱住门栓,身中数枪口吐鲜血依旧不放手。   意念模糊,眼神涣散,恍惚间,黄盖看到了昔日追随孙坚斩将杀敌的一幕幕。   自己前方有让兄弟们永远信仰的江东猛虎,自己的后背有可以绝对放心的袍泽,虽轻重伤无数,却有说不完的欢声笑语。   鎏金岁月,铁马金戈,故人入梦……   口中涎着鲜血的黄盖嘴角艰难的上扬,“主公,盖来会你了……”   等到终于打开城门的时候,高顺也赶到了,不过距离从东门厮杀至此,时间过去只怕不止一个时辰了。   吕布依旧不想罢手,喝道:“给我冲出去,追杀孙策!”   对于孙策,吕布没有任何的偏激看法,如果换一个人,拖了这么久他甚至都不想再去追了,可偏偏是这些江东子弟兵的死战让他下定决心不让孙策活着离开。   这样的人,这样的兵,今日的仇,如果不能斩草除根,日后必成大患。   看到城门口处黄盖冲出来的时候,一直在中军处的林墨就猜出了他们的想法,可惜身边只剩下吕玲绮和百十号看护大纛的军士。   加之黄盖动作极快,转瞬间便把城门给关上了,根本就没给林墨反应的时间,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心中感慨,这一切的计划,应该都是他们在吕布喊话斗将那一段时间安排的,周瑜还是玩脑子的人,这么短暂的时间就做出了预判并选择了壮士断臂以求生的部署,到底是赢下赤壁之战的男人。   “大局已定,走吧,回营。”林墨不想再待下去了。   广陵城已经到手,但在他们没有彻底肃清城内江东兵马前,林墨不会贸然入城的。   事实上,每攻克一座城池,都会有个几天的时间让己方人马彻查城内敌方势力,避免出现死士埋伏的情况。   再加上吕布还带着骑兵去追杀了,等他们凯旋怕是要到深夜。   回到营寨躺在榻上的林墨却怎么也放松不起来,盯着穹顶发呆。   无论是收刘勋还是破孙策,这些都是阶段性的小目的,眼前看确实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可是,林墨心里清楚,这些小目标的达成说到底是为了与曹操的关键一战这个大目标。   尽管许昌方面还没有收到动兵的情报,可他知道,这一战,应该很快就会打响。   原本还有些倦意的他想到这些问题便越发的清醒,干脆就爬了起来准备到中军帐去做个阶段性总结。   中军帐有一面鲁肃画的羊皮地图,是徐、扬两州的。   林墨看着羊皮地图陷入沉思,就疆域而言,岳丈大人已经足以跟曹操抗衡,徐州六郡之地,豫州沛国,外加庐江和九江,九个郡了。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并没有真正的为己方带来收益,甚至因为刚刚到手还得投入不少钱。   比如庐江的水患,比如琅琊、东莞三郡的修复计划,都投入了大量的钱财和人力。   兵力上,风闻曹操是有二十万大军的,不过真正的精锐应该不会太多,从宛城之战他的出兵路线来看,确实有能力短期内召集十五万大军。   吕布这头,九江驻扎了两万五千兵,庐江刘勋的降卒加郑宝、张多的山贼,称算是三万人,彭城、沛国还驻扎了差不多两万的屯田军,再算上广陵的这一万人,勉强凑够八万之数吧。   换句话说,曹操的兵力至少是己方的一倍。   一倍啊……林墨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这不是两个人打一个人的问题,数量的悬殊突破了上限,很容易形成单方面的碾压。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少,前置条件都是对手飘的太厉害或者脑袋被临时抽走了。   林墨可不认为这个时期拥有着三国最华丽谋士阵容的曹操会犯太过低级的错误。   “如果贾诩能来就好了。”林墨心虚的憧憬了一下。   唯一的指望,就是外援袁绍了。   如果能拖到他整顿好四州政务饮马黄河,曹操应该知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   不过一味的防守肯定也不是上策,就如同这次的江东也是抱着曹操围魏救赵的念想,指不定人家袁绍还盼着吕布跟曹操死磕,最后他出奇兵一鼓作气拿下中原呢。   林墨出神的盘点着局势,甘宁佝偻着身子艰难的走了进来,“先生。”   “你怎么过来了?”林墨赶忙搀扶着他坐下。   “听说先生回来,特来问一问今日前线的情况。”甘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也对,今日毕竟是夺城之战,单方面的碾压从来就是战功收割的大好时机,让一个本就郁郁不得志的猛将只能躺在营寨里,没有比这更让人揪心的事了。   索性也是闲着,林墨便将今日种种娓娓道来。   甘宁的表情很有趣,听到以两千多个空坛子骗出孙策的时候,大赞林墨心术惊人;听到吕布战孙策的时候,却是满脸遗憾,也想要跟小霸王过过招;最后听到江东这么短时间内布下断臂求生局又大为钦佩子弟兵的视死如归。   “听先生说来,这一战可是比末将在江夏这几年打的仗加一起都精彩。”甘宁长叹着感慨。   “放心吧,我说过的,一定会送你一份军功,再忍忍吧,说不定破曹的关键就是你甘兴霸呢。”   其实林墨并没有想好诈降计怎么用,当初也只是灵机一动顺势而为,算是先埋下一条隐线。   “多谢先生。”广陵一战听的他热血沸腾,再听林墨这么说更是蠢蠢欲动了,迫切想要曹操赶紧打过来好了,单纯的武人思想。   大军还未归营,两人就这样坐在中军帐处闲聊,林墨讲述着自己怎么误认吕布为岳父,怎么无意间辅佐岳丈取下九江;甘宁则是追忆着益州、荆州的峥嵘岁月。   敞开心扉的畅聊也让二人间还存有的距离感慢慢消除。   不知不觉天也暗淡了下来,刚刚点起油灯,便听得营寨外马蹄声狂乱。   岳丈大人回来了!   吕布走进中军帐的时候披风都被带着飘动起来,铠甲上的暗红斑点宣示着主人的战绩,他一屁股坐在帅椅后右拳懊恼的捶在了帅案上,“可恨!被这小子耍了!”   “孙策跑了?”林墨看向跟着吕布一起进来的高顺问道。   高顺点了点头,“我与温侯各引一队骑兵两线追击,一路上倒是截杀了不少落队的军士,不过始终不见孙策等人。”   吕布黑着脸,丝毫没有夺城成功的喜悦,他总觉得今天放走了孙策是件会带给自己无尽的后患。   这么想也没错,当年的孙坚打响了江东子弟兵的名头,孙策这般年轻,麾下将士却愿意为他甘愿赴死,两代人的底蕴,着实不能轻视。   “现下成廉和徐盛在肃清城内隐患,我准备明日再带人进城,今夜的庆功宴可安排妥当了?”心情不是太好,但将士们的庆功宴可不能省了。   “已做好安排。”   身为主簿的林墨,安排庆功宴是分内之事,随后转身对着帐外军士道:“传令上宴。”   “喏。”   没多久,烧鸡、烤肉和黄酒都给安排上了,校尉也都纷纷进入中军帐与吕布共宴。   疲累了一整日,大家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宣泄着心中的快意。   不过这气氛,似乎因为吕布的压抑始终有些打不开。   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帅,吕布也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当即收敛起心中不悦,准备把气氛热起来。   “允文,如无你的妙计,我军进不得广陵城,来,我敬你一杯。”吕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岳丈大人言重了。”   林墨也喝下杯中酒后,才笑道:“其实若无子扬的霹雳车,我也无计可施。”   “这是自然。”   吕布再次端起酒杯,却是看向林墨,“所以,这第一杯酒,是我们翁婿敬子扬。”   这么一说,林墨倒觉得自己的提醒有些多余了,老岳父心里可是有数的,这是吕家人向部下致谢,也是再一次让将士们铭记这重身份。   “在下绵薄之力,不敢居功。”刘晔笑呵呵的喝着酒。   林墨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自从刘晔跟了老岳父后,好像比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爱笑了。   “这第三杯,我们翁婿敬今日血战的弟兄们!”   吕布再次举杯,环敬众人后一饮而尽,林墨则是站了起来,环敬众人,这也算分个尊卑吧。   “多谢温侯、多谢主簿大人!”   几名校尉大笑着回敬。   不错,没再叫自己姑爷,而是主簿大人,那证明他们心里是愈发的认可自己了。   几杯黄汤下肚,加上吕布的暖场,很快他们就进入状态开启了商业互吹的模式,各自说着今天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俘虏,怎么个生猛法。   整个中军帐,好像只有面瘫的高顺对此漠不关心,他只是安静的吃着肉。   “报!”   觥筹交错间,一名斥候跑了进来,将手中竹简恭敬的呈在吕布面前,“温侯,九江来信。”   九江?   莫不是张辽遇急?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封竹简吸引,吕布赶忙打开信查看。   片刻后,轻笑了起来,“看来这三万石粮草没浪费。”   众人不明就里的时候,林墨瞳孔骤然一聚,连忙问道:“张绣答应来投?”   吕布点了点头,“这是张绣的信,他带着麾下七千多人准备从南阳下戈阳,经安丰入九江。”   说完又看了一眼落款的日期,“按信上的日子算,这会应该已经进入安丰了。”   “贾诩也来?”   “对。”   “好哇!”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林墨右拳重重击打在左掌。   毒士贾诩来了,己方阵营里总算有了天花板级别的谋士,林墨对于未来的一战信心大增。   吕布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贾诩是个主意很多的人,可在他的心里,天底下的谋士就没人比的过自家的女婿。   “按着日子算,我在九江留下的信只剩下三封了,常山方面至今没有回复。”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八个月。   “无妨,送完了,大不了岳丈大人再写它十封八封的,写信又不费事。”林墨笑着耸了耸肩。   赵云能来当然好,可他又不是张绣,好像没什么能用来吸引的,这种事,只能靠缘分了。   贾诩能来,这对于林墨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人不能追求过多掌控之外的事。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让林墨倍受鼓舞,顿时也有了十足的干劲。   广陵城已下,接下来应该会有一两个月的收尾工作,整顿兵马、调整税赋、管理户籍和安抚世家豪强。   显然自己不可能在这里耗这么久,必须要立刻赶回彭城为接下来的大战做筹备。   除了这些,还得做件让吕布赚足声誉的事情,也得回彭城。 第九十章 釜底抽薪   一字千金这个成语出自吕不韦列传,说是谁能改动吕氏春秋一字便赏千金。   这是个政治游戏,不过侧面反应出知识载体在这个时代的无价。   即便到了汉代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通常一些较为深奥或者有研学价值的书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这就导致有些泥腿子出身的诸侯或是势力较大的山匪免不了会出现攻占城池后也将府库里的藏书纳为了财政的收入,关键时候可以拿去卖钱。   不过在卖出之前,通常会被世家们先过一轮。   比如在攻占寿春之后,陈登、鲁肃和陈宫等人都曾先后跑去府库藏书阁里把一些珍贵的书籍带走了。   可千万别小看这几本书,大世家号称门生故吏满天下不可能都是同族之人,靠的就是这些珍贵书籍吸引了不少寒门学子拜入门下,考察过他们的忠诚度后,就开始推到各地去当官。   久而久之,就会出现像袁家、杨家这类四世三公在庙堂的各个角落都安排了自己人的局面。   世家的根深蒂固也由此慢慢形成了。   要说把拥有了几十上百年底蕴的世家连根拔起,这可不是动动刀兵就做得到,需要的是钝刀子割肉,一步一步的瓦解。   不想永远的受制于世家,首先就要从知识影响力这里着手。   比如眼前的广陵,林墨是让吕布下了令,府库的藏书一律被封禁,谁也不可擅动,清点出数量和名录后,再选择性的搬走一部分吧。   而这项工作,林墨打算亲自动手。   要不然一般人估计也拦不住同行的陈元龙和刘子扬,更别提还有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背后拥护的世家。   不过有吕玲绮带着陷阵营帮忙,具体的落实工作倒不用林墨自己动手,只是需要在目录分类上进行甄别哪些需要留下哪些需要带走。   这项工作耽搁了林墨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毕竟,除了挑书还要挡住陈元龙和刘子扬这两个家伙美其名来借阅的说辞。   再算上最初的肃清工作,打算尽快赶回彭城的林墨生生是多待了二十天的时间。   “幸亏你还没走。”正在将书册装入马车,准备出发的时候,吕布跑了过来。   “岳丈大人。”   林墨还没行完礼就被吕布拖拽着进了里屋,“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这么急,怎么没把元龙和子扬也叫过来?”林墨还在频频回顾。   “就是这些家伙在给我找麻烦。”   关上门后,吕布一脸惆怅的拿出几卷竹简,努了努嘴,“看看吧,广陵的安置还没做完,鲁文韬、陈珪、刘勋他们纷纷来信了,这些是他们提议各县任职官员的名单。”   原来是在争位,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现在广陵到了吕布手上,这些过去有点功劳的人就开始纷纷把手伸了过来。   别小看都是一些县令、县丞、参事、督办和郡府主事,世家豪强的影响力就是这样形成的。   吕布撑破天就是让手底下信得过的人挂上一郡太守的职务,可真正处理政务,还是要靠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这才是釜底抽薪的高招。   难怪岳丈大人非拉着我,这种事情,还真不能跟陈登他们讨论。   没等林墨开口,吕布无力的撑着台案,“还有一些没带来呢,琅琊诸葛家、彭城张家就连笮融都递交了名册。   这还不是最让人恼火的,知道吗,曹操竟然派了天使来,把庐江、九江和广陵的三司要员一并做了任命!”   “我猜他任命的名单大多来自北国和荆州吧。”林墨干笑了两声。   “还有江东四大家族的人!”   吕布眼角抽动,愤恨道:“曹贼分明是想挑拨我与三地世家的关系,而且这些要员都是明面支持袁绍、刘表和孙策的人,居心叵测!”   这就是曹操了,挟天子令诸侯可不是朗朗上口的一句话,真正用起来,往往是杀人不见血的。   你要不答应他吧,不仅可以对外昭示你有自立之心,连带着把这些被任命的世家也给绑在了一起。   “岳丈大人何意?”林墨倒了一杯茶给吕布。   长叹了一口气后,吕布无奈道:“老规矩呗,按照功劳大小把这些位置给他们分一分,也算是激励。   不过曹操的任命我不打算搭理。”   林墨点了点头,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均分职位我没意见,但朝廷的任命还是要奉诏的。”   “那他们真的来了怎么办?难不成我们的人还要让着,那我岂非白白损兵折将了。”吕布不以为然的后仰。   “不会的,刘繇为什么不敢去寿春赴任而是选择跑去了江东,道理都一样。”   林墨缓缓喝了口茶,分析道:“真就是来了,当地的这些世家豪强也会告诉他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一节岳丈大人不必为他们去头疼。”   吕布右手杵着台案撑着脑袋,思忖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也对啊,这些要员面对的是底下的官员,各大世家哪个是省油的灯呢,自己要的就是一郡风调雨顺,该给的税赋你一钱别少,内斗,就让他们自己玩吧。   要是自己想对这些要员发难,也完全可以通过世家安排的官员,倒是省了不少事,吕布嘿嘿一笑,“这是不是算平衡之术?”   笑完之后,吕布又皱起了眉头,“允文啊,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如今名义上我是拥有了九郡之地,可真正掌控这些郡县的,都是背后的这些世家子弟,我岂不是给他们打江山。”   感觉自己被薅了羊毛的吕布非常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不仅是他自己,就是手底下那群将士也只是懂得战场厮杀,可每个地方总是需要有人去主持政务,不靠世家靠谁呢?   派几个百夫长过去吗?   “所以,接下来,我们不仅要对外抗衡曹操,对内也得培养自己的力量了。”   对于林墨一脸深沉,吕布显然没太弄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林墨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后站了起来,走到被搬空的书架前,“我准备集各郡府库的书籍到彭城开办一个书院,以此吸纳天下寒门学子。”   开办书院,吸纳寒门学子……   这些事情,跟对抗世家有什么关系吗?吕布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墨叩了叩书架,扭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培养我们自己的人入仕,以后便不再受制于他们,甚至可以反过来把控他们……”   没等林墨把话说完,吕布剑眉上挑,倏然起身道:“对啊,今时今日我坐拥九郡之地,官拜左将军,爵温侯,又是朝廷讨逆的功臣,以此为名足以吸纳周边郡县的寒门学子了!”   吕布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兴奋的摩拳擦掌,不断的呢喃:“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嘿嘿……”   就算是泥腿子出身,政治点无下限的吕布都清楚这是一手釜底抽薪的路子。   寒门学子拜入各地豪强世家的本质是想抱大腿,大腿为分两条,第一条是从朝廷到各州郡都被大世家的人把控了,他们想入仕施展抱负就必须走察举制。   第二条是学业未成的寒门学子没有渠道获得足够多的知识来源,需要到世家藏书阁进修。   坐拥九郡之地的吕布,治下有了足够多的职位,朝廷要是愿意就封吧,算是走了正道,真不愿意就走行职路线。   比如广陵城内的吴景,就是袁术拜的太守,行郡守职权,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也没关系,时间一长也是正儿八经的入仕。   等书院吸纳到了足够多的寒门学子,各地要员就可以试着安插这些人入职。   养士之风在战国就形成了,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能养士的人并不多。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同时掌控了这两条命脉,吕布咧嘴偷笑,他压根没想过作为九原贱籍出身的自己能有养士的一天,随后又冷哼一声:“定叫那张纮后悔!”   “张纮?”林墨有些茫然,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人。   “张纮跟乔家的老东西一样,在广陵的士子中颇有名望,我连着找了他三次,够诚意了吧?他竟然还离家远游去了,不识好歹的老匹夫!”   张纮跟张昭被称为徐州双张,是有些见识的人,加上在士人中的影响力,这样的人拉拢的话确实有不小的助益。   可惜啊……   林墨心中泛起一丝失落,也只是一丝而已。   人难免都会这样,感怀雪中送炭恩,难记锦上添花情。   今时今日的实力,张纮肯来当然好,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吕布重新坐了下来,期期艾艾道:“我知道,这老匹夫跟乔家的老东西一样,瞧不上我。”   吕布总也想不通,按理说自己也杀了篡国的董卓,又赶走了自立称帝的袁术,对文人儒客也是极为尊重,怎么这些士人还是瞧不上自己。   多半,还是因为出身问题吧,吕布最后的总结是阶层观念根深蒂固。   “人们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林墨的感叹让吕布心头一颤,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他突然看向林墨,眼神坚定,道:“允文,你等着瞧,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全部都跪在我面前。”   有雄心是好事,有了这样的格局,考虑问题的时候,才会有远见。   林墨还没来得及赞叹一句岳丈大人必定美梦成真,吕布又纠正道:“我说错了,是让他们跪在我们翁婿面前!”   “会有那一天的。”林墨会心一笑,然后坚定的回答。   不过,这一天很遥远,远到林墨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世家啊,豪强啊,要推翻这两座大山,是何其困难。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运行规则,没有一路诸侯可以不仰仗世家。   “我认真想了想,再派一千骑兵送你回彭城。”   “没这必要了吧,有伯平的陷阵营……”   吕布摆了摆手,解释道:“路上照应是一回事,带上点骑兵若是彭城有什么突发情况,总归有人护着你。”   有骑兵在,确实会让人更安心一些,吕布继续道:“等这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张绣估计也就差不多到了,即时我会带着他们一起回彭城。”   “那小婿便在彭城等候岳丈大人。”   吕布微微点头,准备起身的时候,又重新坐定,“如今我顶着左将军、温侯爵位,古来有礼,侯爵成亲三书六聘半年期,你和玲儿的婚期可能还需要缓缓。”   “全凭岳丈大人安排。”林墨也不着急,现在除了没有洞房,也算是日夜都待一起。   “这样也好,我刚好借着这次安排三郡要员的事向曹操讨个爵位,也给你抬一抬身份。”   出身贱籍的吕布自然没有太深的门户之见,不过婚宴的规模都是有严格章程的,他觉得自家女儿跟林墨的婚宴,还得是侯爵档次才撑得住场面。 第九十一章 求援   刘备本来是想南下主动去截击袁术的,这样一来事成以后就可以直接逃的远远的,顺势也可以在戈阳或者安丰立足。   结果同行的朱灵并不同意,尽管名义上是刘备把控这支军队,可兵符却是在朱灵的手上。   无奈,刘备只能听从朱灵的吩咐,在界山等着袁术自投罗网。   界山是南阳入河内上并州的必经之路,在这里等,是不会错的。   袁术的速度慢的出奇,按照先前斥候的军报,他们应该早就到界山了,生生多等了六天,才等到了袁术的军队。   说是军队都抬举都抬举袁术了,最初在许昌的时候收到的战报是张勋领八千多兵马北上,结果等刘备三兄弟带着先头部队一看,好家伙怎么数也不超过千人啊。   而且他们连大纛都没有,甲胄多有破碎,不少军士连缨盔也没戴,这哪是军队,分明是逃兵嘛。   与刘备的三千先锋遭遇,他们非常默契的一起放下了手中兵器,抱头蹲下,接受招降。   就连张勋也只是站定不动,不打算反抗了。   “公路将军别来无恙。”   刘备还是很有涵养的,策马来到袁术面前,拱手作揖:“我听说你逃离安丰的时候身边跟了八千多人,为何只剩这么点了?”   整支队伍里唯一还骑着马的就是袁术了,他头发凌乱,须发有几分斑白,眉宇间透着深深的压抑,与昔日酸枣的意气风发相比,眼前之人更像是个遭了兵祸风烛残年的老叟。   也就是身上那袭蟒袍还倔强的宣示着主人的身份,不过也是肉眼可见有七八处破洞。   袁术眸子浑浊,嘴唇皲裂,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异常艰难,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朕渴……”   一旁的张勋低着头哽咽道:“我护着陛下逃出安丰,可时间仓促没带多少粮食,才过戈阳便已断粮,这一路走来……”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发生了什么事,你没钱没粮,人怎么可能还愿意跟着你,肯定是一路都有逃兵。   八千多人,来到界山这就只剩下这一千来人了。   刘备看了一眼关羽,叹了口气,一代枭雄也落得这样的惨状,时也命也。   不过一旁的张飞可没这么好修养,当即瞪大环眼,脱口而出:“俺的老天呀,你说说你,祖上四世三公,一年前还拥兵不下二十万,称帝称的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还好意思投奔袁绍。   就你们袁家人的尿性,你去那也是被他瞧不起的……”   袁术本就只是吊着一口气在死撑,希望到了并州图个安享晚年也好,被张飞这一顿羞辱,当即道心崩塌,连马都坐不稳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要不是张勋扶着,估计陛下就要殡天了啊。   “三弟!”   刘备瞥了他一眼,“他已沦落至此,何必落井下石。”   张飞嗤了一声,不屑道:“当初在虎牢关断俺们粮草的时候他可威风了,后来大哥得了徐州,这厮又派纪灵来抢广陵,合该他有此下场。”   迎上刘备严厉的目光后,他才不甘的闭嘴了。   刘备纵身下马后来到袁术面前,沉声道:“我是奉命带你回许昌的,可你若去了许昌多半也是受人羞辱,何去何从,君自裁决。”   说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袁术。   这样的暗示已经够清楚了,袁术深吸了一口气,在张勋的搀扶下艰难的站了起来,随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悬在脖颈处。   凌冽的剑锋寒光倒影出称帝时的景象,听到了,他听到了,有人的喊着“陛下万年无期”,声音浩大,令人心神荡漾。   在一声声的陛下万年无期中,剑锋划过,袁术倒了下去,周边死忠部下齐刷刷的跪下,有人哽咽擦泪,有人痛哭流涕。   “大哥,这该死的袁术,一点粮草也没带,这可如何是好?”人都死了,张飞依旧不忿。   关键是他们期待能在袁术的身上打点秋风,结果发现他比自己都穷,难免有些气不过。   刘备看了一眼东方,又望向南面,最后摇了摇头,“先回营。”   让人安葬了袁术后,刘备再次回到了军营将这件事禀报给了朱灵,还不忘夸上一句幸赖将军运筹帷幄,此为将军之功。   朱灵得意的大笑,免不了要摆上庆功宴的了。   当天晚上,刘关张与朱灵和营中校尉一并在中军帐敞开了豪饮,待到子时左右,多半的人都已经喝的站不稳身子。   趁着这个机会,关羽张飞齐齐看向外面,确认帐外值守的军士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于是对视一眼,突然发难。   二人抽出腰间宝剑开启屠杀模式,本就不是关张对手的曹营武将,醉酒状态下甚至都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就已经饮恨。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天亮前又把营中的八大都尉也给清理了,剩下的军司马问题不大,已经扑腾不起什么浪花。   天亮后,刘备便召集了军队,同时拿出了朱灵的兵符,声称司空令他秘密南下占据安丰。   没有了主心骨的军士面面相觑,心里虽有狐疑,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服从。   其实,界山是在南阳的范围,无论是距离还是富庶程度,安丰跟南阳都有云泥之别,可刘备不敢待在南阳。   张绣是前车之鉴,留在南阳距离太近了,这一点人,曹操要想反扑不要太容易。   刘表和自己都是皇室后裔,但张绣这件事来看,刘表太弱了,手头上十几万人竟然任由对方在自己家门口乱来而没有一点动作,显然靠攀亲戚寻求庇护这招是行不通的。   思来想去,还是安丰远离许昌,曹操发兵代价不小,目下他正整军备战攻克徐州,或许不会愿意分心。   再者,安丰毗邻于九江,而九江是吕布的地头,曹操率大军前来,吕布大概率不会无动于衷,除非他想自家后院埋伏一支劲旅。   刘备才离开南阳郡进入戈阳疆域,一名三百里加急的斥候便急匆匆的跑入了许昌的皇宫,也顾不得此时正在早朝。   这个消息就如同一瓢冷水泼入了滚油中,瞬间便让朝堂之上的百官炸开了锅,有谩骂刘备乱臣贼子的,有骂他辜负司空信任的,也有窃窃私语,不知讨论什么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双手一摆,笑道:“朱灵的手上有六千兵马,六千啊!刘备总不能兵不血刃的全歼了吧!”   朝堂之上,并没有人回应曹操失态的质问。   三百里加急是需要郡治所或驻军关隘才能发出的,若不是调查的清清楚楚,谁敢没事发三百里加急给司空大人说笑话呢。   金殿内,针落可闻,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大概只有刘协在内心窃喜吧。   现如今的他,能够仰仗,能够寄托希望的,只有刘备了。   希望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在最绝望最困苦的时候,支撑你继续前行。   刘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   “陛下以为如何是好?”曹操强忍着内心的怒火。   “朕……想听一听诸位爱卿的意见。”浸润了这些日子,刘协也开始学会打太极了。   曹操冷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百官。   没说话,可任谁都知道他是在征集意见。   “禀陛下,刘备不过带走区区一万人马,即便南下逃亡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成事,在下以为如今备战数月就是为了一举拿下徐州六郡,若此时分心,唯恐错失剪灭吕布的机会。”说话的是国舅董承,打着为曹操着想的旗帜保护刘备。   可曹操直接略过了他,都没停留片刻,直接走到了荀彧等人面前。   “微臣以为国舅所言在理。”荀攸开口了,看来他的意见也是要坚定的攻克徐州。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陈群、程昱等人纷纷表态。   没开口的人就只剩下郭嘉和荀彧二人。   依照曹操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不说话只能是持的相反意见,只不过是碍于颍川士族的同气连枝,一般都不会在朝堂上唱反调。   尤其是这种一致对外的时候。   曹操看了一眼郭嘉和荀彧,行,你们俩都支持,就够了。   他转身看着龙椅上的刘协,才不管什么仰面视君视为刺王杀驾,中期十足的说道:“臣建议,派兵追杀刘备!而且是派出劲旅,以雷霆之势灭之!”   铿锵有力的话听的刘协胆战心惊,微微发颤。   曹操走到董承的身旁时刻意停下,随后玩味的看着他,“不为别的,只为告诉天下人,谁敢叛君,必将引火自焚。”   曹操开口了,朝堂之上一般就不会有第二种声音,先前劝说弃刘备攻吕布的人也不再吱声。   “一切就按司空的意见办吧……”刘协有气无力的说道。   “谢陛下!”   退朝之后,曹操便让人传话给荀彧、郭嘉到司空府商议军机。   倒不是谈怎么打,只是要听这两个一直没开口的人说说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司空,在下赞同追杀刘备,他手上有司空的兵符,按理说进驻南阳是最便捷的,可他选择了南下,显然是准备取戈阳或安丰立足,若坐视不理,他必与吕布纠缠在一起,万不可让此二人再联合重演徐州旧事!”   荀彧的话正合曹操的心意,从大局上来看,吕布是极有可能收拢他来增加接下来对抗自己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袁术在淮南这些日子骄奢淫逸,部下各自叛逃,各县割据,刘备就算到了戈阳安丰,也来不及立足,此时迅猛击之,必胜!”   郭嘉补充完,曹操便再没了后顾之忧,当即朝着一旁的传令兵道:“着夏侯惇前来。”   “喏!”   曹操当天就完成了点兵和点将两项工作。   刘备只带走了一万众上下,要追杀他,两万人足矣。   考虑到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比如吕布或者刘表横插一手,曹操还是派出了三万人。   而且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三万军,其中包括曹纯最新练就的虎豹骑。   武将方面,除了养伤的典韦,许褚、徐晃、于禁、乐进和夏侯兄弟,堪称是麾下最能打的都去了。   因为许昌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如今要调拨走三万人,启动时间只用了不到三天,堪称神速。   一如郭嘉所预料的那样,进入安丰后,刘备整个人都傻了。   这里是淮南?   你说这里是西凉我也信啊。   只见安丰郡的治所安丰县内,到处都是残檐断壁,还有被焚毁的民房,街上鲜有行人,见了军队后无不仓惶逃走。   完了,这下完犊子了,这种地方如何驻扎,如何抗曹,刘备的心凉了一大截。   最后还是带着三千人去探查的关羽回来禀报说安丰往东三十里外的安庆县保存的还算不错,县令听闻刘备的名字也表示愿意接纳,这才让刘备心里重新升起了希望。   进入安庆县后,刘备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这只是个百里小郭,城高还不到三丈,尽为夯土且多有损毁,骑兵甚至能直入其中。   而且这安庆也不富饶,应该是有被劫掠过的,只是被县令带人给击退了。   最严重的一个问题,粮草不够啊,根本养不活一万大军。   “大哥别急,俺刚才听那县令说这周围不少山匪,俺带人去挑他几个,粮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张飞的提议不错,这确实是最快来钱来粮的法子,就连关羽的点头附和,“大哥,三弟说的在理,你且在城里与县令熟络,我与三弟兵分两路,每日挑他几个山寨不在话下。”   刘备坐在简陋的校场演武台阶梯上,脸上苦涩一笑,“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须臾,他拧着眉头,不安道:“而且,我怀疑曹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就是没钱没人的弊端啊,没有钱养情报组织,你连对方的行动都不清楚。   关羽和张飞也不再说话,过去被人收留,不存在这些问题,现在出来单飞了,问题是一个接一个,才知道打江山不容易啊。   过了一会,刘备撑着双膝站了起来,“为今之计,只有向吕布和刘表求援。”   听到吕布的名字,张飞面露不屑,小声嘀咕了一句三姓家奴。   关羽则是沉声道:“吕布如今财大气粗,与我们又有间隙,只怕未必会有这么大度。”   他没提刘表,因为都知道,刘表在襄阳啊,书信一来一往那就得十多天了,人家也不是立刻就能答复,总得考虑考虑吧?   这样想来,眼前的情况,只有吕布能救自己了。   当然,还有一条路,南渡长江,直奔交州苍梧,太守吴巨是他的至交好友,去那里,不仅可以保存力量,而且粮草问题也能解决。   弊端也很明显,一旦渡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中原了。   显然,刚刚逃离许昌,怀揣着天子血书的刘备不想这么干。   “我亲自书信一封给吕布,只希望他能记得当日收留之恩。”刘备走向一旁的军帐,取下竹简奋笔疾书,特意嘱咐要快马加鞭送到九江。   他知道现在吕布是在广陵的,而张辽在九江,想要最快速度知会到吕布,只有张辽能办到。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吕布的决定…… 第九十二章 征途,从这里开始   终于回到彭城了,站在林府的门口,林墨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还得是自己的狗窝让人安心。   “是回家住呢,还是在我府上住呀?”   大半年的相处时间,让林墨胆子肥了起来,带着几分暧昧低声道:“院内还有空房。”   把林墨送到门口后,吕玲绮骑着枣红马毫不留恋的离开,还不忘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必了公子。”   啊这……   林墨幽幽的看着吕玲绮离去的背影,怨念够深的啊,这么久了还记着呢。   推门而入,还是熟悉的摆设,院内那株桂花盛开,浓郁的香味让林墨觉得很放松。   “公子终于回来了。”   已有大半年未见了,郭女王身披浅色流纱裙,踩着绣花鞋款款走到林墨面前,低头躬身做福。   哟,相比于最初入府时候一副楚楚可怜的流民模样,现下是面色含春,自带几分神韵,一双美眸中流光婉转。   林墨走上前特意做了个对比,点头笑道:“高了。”   然后目光下移,“也长大了。”   相比于最初的旺仔馒头,如今也是山包隆起,再过几年,估计就真有女王的模样了。   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吃的好睡的好,发育起来倒也不奇怪。   不明所以的郭照羞涩一笑,“是公子太久没回来了,公子快用膳,奴婢是掐着时间准备的,还热着呢。”   在郭女王的引领下来到厅内,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六七个菜,菜式各异,不说色香味俱全也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坐吧。”   林墨坐下后看着站到一旁的郭女王努了努嘴,她才嬉笑着坐了下来,“你这半年多学了不少新的菜式啊,味道还不错。”   “公子离开后,奴婢在家待着也无趣,便去了巧翠阁学着一些手艺。”   巧翠阁是类似于后世的培训学院,被家里卖了的女孩或者流民在那学习各种技艺,次一等的就是丫鬟手艺,怎么照顾人,怎么烹调;有点姿色的,会被培训成舞姬甚至是花魁。   当然,也有像照儿这种主动花钱报名的。   除了这一手好菜,她的自称也变成了奴婢,不过林墨也没想纠正,随她去吧。   然后就是吃着饭讲着半年多来发生的一些事,大多是林墨在说,照儿只是认真的听着。   古代礼仪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林墨不问,她一般也不主动开口。   直到结束用膳,消食过后林墨重新躺在了那张他自制的懒人椅上,闻着桂花香,别提多安逸了。   收拾了饭桌后,照儿站到了林墨身旁,这会话就多了起来,讲着她这半年来发生的一些趣事。   唔,说是趣事,其实挺无趣的。   至少,对于一个十四五岁青春年华的少女而言,林墨觉得这些事应该不是她喜欢的才对。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看见林墨打了个哈欠,照儿才立刻会意的说:“我去给公子烧水沐浴。”   林墨点了点头,这就比军营里舒服多了,有人细心照顾,连洗澡水都给你放好,不至于像在军营那样,洗个澡都左右为男。   过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墨便起身走向沐浴房,照儿已经放好了水,还在大桶里放满了桂花。   不知是因为水太热,还是太久不见,烛光下的照儿脸颊发红,朝着林墨走来。   下一息,开始主动为他宽衣解带。   啊这……从前不都是放完水就离开的吗?   有些无所适从的林墨想说这没必要了,又本能的不想拒绝,只能尴尬道:“这也是巧翠阁学的?”   照儿小声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伴随着衣服解下,展示出林墨蕴含力量的肌肉,散发着男人的阳刚之气,看的她眼神迷离。   这是大半年的强化训练换来的盛果。   当林墨只剩下最后一条里裤的时候,照儿似乎还没打算停下,“啊这就不用了。”   林墨直接窜入了桶里,双手搭在桶沿,仰着头闭目享受。   嗯?   本以为做完这一切照儿就该离开了,结果背后一双冰凉的小手已经开始揉捏林墨发酸的肩膀。   你是去的巧翠阁呢,还是教坊司啊。   玉兰柔夷在林墨发烫的身躯游走,让他不觉中口干舌燥。   林墨尽量让自己放轻松,就像前世明明初次去会所非要装成老司机的模样,要维护住男人最后的尊严。   最后,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发展下去,看来照儿去的确实是巧翠阁,而不是教坊司,林墨对此表示有些失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笮融如约而至,吕玲绮也准时到达。   书院的前期筹备工作一直都是笮融在做的,在他的来领下,林墨和吕玲绮来到了一处三进的府苑,标准的开窗式院落,中间的池塘栽种了象征君子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笮融开始带着林墨一间间房的逛着,每一间房都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书架。   “贤弟,按照天文、地理、农业、水利、兵法等等归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很庞大的布局,不过每一间房里的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并不算多,就算是已经把九江、庐江和广陵三郡府库的书都搬了过来,加上彭城府库里的书,也远远无法填充满这些书架。   毕竟,不是什么书都能往上面摆的,四书五经那些最多算是启蒙类,能被招揽过来的都是学子,出身寒门但肯定也是有些才华的,所以要秉持进修的原则摆放。   “看着有些单薄。”   林墨走到一处书架,取出一卷书册随手翻阅,喃喃道:“不过没关系,未来藏书会越来越多的。”   这里,不仅仅是培植己方势力的地方,未来,如果老岳父真的走向了鼎盛,这里也会是分化世家的地方。   “是也是也。”   笮融在一旁附和道:“有贤弟辅佐,用不了多久温侯便可问鼎中原,到时候这书院,还得扩建呢。”   笮融说话永远都是这么动听的。   “对了贤弟,书院尚未起名呢,要想推广,还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字,贤弟觉得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林墨低头沉思了一会,“就叫……紫阳书院。”   紫色被赋予代表皇家权柄是从唐朝开始的,所以不用担心犯忌的问题。   笮融重复了几遍后,露出满口黄牙笑道:“紫阳书院好名字,朗朗上口。”   林墨走出了房间,来到院内,举目四顾,“后续的事情,还得靠你帮忙。”   “这一点贤弟可以放心,已经有安排了。”笮融露出你懂得笑容。   紫阳书院的创办是为了吸纳天下的寒门学子,以便打造自己的士人力量填充到各郡县里去,所以,宣传很重要。   好在这些寒门学子或者有学士的闲散游侠都有各自聚集的方式。   比如,世家拉拢寒门学子的时候,最惯用的手段就是每季甚至是每月在指定的地方开办论政宴,以此来吸引士人们到访,再想办法收为己用。   也有像亮子他们那种三五成群躲在山野林下,隔三差五聚在一起卖弄才华为自己打广告的。   紫阳书院的后面是吕布,可依旧是需要去做宣传才能把这些人给吸引过来。   把这些都敲定后,笮融才从衣袂下取出一块帛布递给了林墨,“贤弟,白糖出售已有一季,这是收支,你过目一下。”   事情多到把这都给忘了,林墨看了一眼,好家伙,一个季度销售额高达两万金,刨去成本、运输费用,纯利润也有一万五千多金,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要知道攻克了寿春也才从皇宫里搬运出了两万金来。   没等林墨高兴,笮融又递上一张帛布,“这是铁的采购清单和花费。”   嘶~   林墨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多,你不说只采购到了两船吗,要一万两千金?”   笮融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我的贤弟呐,咱们这些铁可都是从私坊采购的,那肯定是要比朝廷兜售的贵啊。”   倒也是……   难怪人家说军队难养啊。   光是一项铁的开支就这么高了,两船铁全部投入到兵器铠甲上,都造不出两千人的用量,这还不算他们的月俸,抚恤金之类的。   养军队啊,真是个无底洞。   帛布的最后面是海沙及工坊花费了三千金,一旁的吕玲绮瞥了一眼后,嘀咕道:“海沙不是免费的吗,从海西那边运过来也用不着这么贵吧。”   笮融欲哭无泪,哭丧着脸道:“小姐有所不知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出来后,耕种的人多了,跑运输的人出奇的少,所以费用也随之水涨船高。   还有,按贤弟要求的高温作坊是需要各类鼓风设备和熔炉,规格都赶上彭城的考军处了,再加上那些匠人,三千金……我可真没中饱私囊啊。”   “瞧瞧去。”林墨笑了笑,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书院是在议政厅的旁边,靠近一个郡的行政中心,也算是标注它的身份吧。   而新造的工坊因为占地较大,是在地价最便宜的城西。   笮融没撒谎,这的工坊确确实实可以跟彭城的考军处相提并论了,高温炼制的装备、熔炉一应俱全,甚至是吹制模型用的铁管也按着林墨的要求打造好了。   这工坊占地约莫半亩,四周砌了高墙,除了制造玻璃的熔炉,旁边还有专门堆放原料的仓库和备用间。   “烧锅吧。”   林墨逛了一圈后,随口下令,等在原地的三十多名匠人闻令而动。   等了小半个时辰就有匠人冒着大汗跑了出来,“大人,已经烧热了!”   熔炉间的温度很高,林墨简单的说了下制造的流程。   制造玻璃确实不算很难,无非是把这些海沙用高温炼成液态,之后倒入模具之中,等温度差不多了用铁管吹制出形状。   如果需要上色要用上金属元素,比如氧化铁、铜之类的,林墨知道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先让他们做出玻璃来再说吧。   这些匠人虽然听的一愣一愣,但毕竟有手艺在,完全按照林墨的要求,在一个时辰后,这个时代的第一批玻璃就问世了。   “珍宝!绝世的珍宝啊!”笮融抱着一个杯状的玻璃,眼睛里泛着金光,仿佛恨不得把它吞了。   “此物如此光滑,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竟然是用一堆海沙造出来的。”吕玲绮也觉得很诧异,啧啧称奇。   林墨拿起其中一个,端详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玩意要是在后世,品相比高压电上的玻璃圈还差,成色浑浊不说,均匀度也没把控好,辣鸡……   不过在这个时代,从笮融的眼神就可以看的出来,丢到那些世家豪强面前,应该会被疯抢的。   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把成品弄的精致一些,林墨拿起一根铁管把这些成品全部敲碎了。   这一幕看的笮融心都碎了,赶忙抱着林墨,“我的贤弟啊,可不能这么造啊,愚兄的心都要被你敲碎了。”   “瞧你这点出息。”   林墨哑然失笑,随后跟匠人们大概说了一些细节和自己想要的效果,便让他们自由发挥吧。   其实这玩意林墨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不是专业人士,估计也还缺少了一些添加的原料,但想来赚钱的速度绝对是会碾压白糖吧。   最后,就是营销问题。   林墨想起了后世的钻石,被炒到天价是因为绑定了爱情,得想个办法把这些玻璃也给炒作一番才行。   沉思了片刻,林墨打算还是要利用笮融的船坞。   “笮大郡丞,记住了,这件事千万保密,等真正可以出售的成品出来了后,你也不能大量的卖给世家豪强们。”   “奇货可居吗?”笮融问道。   林墨摇了摇头,“你可以每次带上几件,就说是你用海西船坞的船出海寻访仙山遇上了仙人,乃仙人所赐,得之可延年益寿。”   很荒诞的说辞,但林墨不担心他们的质疑,钻石等于爱情这种扯犊子的话都有人相信,玻璃跟仙人挂钩有什么奇怪呢,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的人认知的局限性。   “贤弟真是……真是手腕惊人,难怪要愚兄控制好这批匠人。”   笮融看着林墨,眼神幽幽,好像在说你这个奸商。   琉璃厂,再加上紫阳书院,彭城啊彭城,征途,就从这里开始了,林墨可以预见,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九十三章 贾诩出手,艳惊四座   灌钢法炼刀的事情估计还得押后了,从笮融采购铁的数量来看,自家用度都很勉强,根本不足以支撑林墨去进行实验。   而且,资金上也坚持不住。   不过等笮融把琉璃推给那些世家豪强后,应该就能收回大量的钱,经济压力大大降低。   “喏,送给你。”   回去的路上,林墨从怀里拿出一块琉璃,是一个小人的模样,手掌大小,不太精致。   “你不是都敲碎了吗?”吕玲绮颇为惊喜的接了过来,在手心抚摸着,看的出来是真的喜欢。   “方才闲着无聊的时候用黏土倒了模,勉强也算是出自我的手,一番心意。”小物件什么的最容易拿捏女人心。   果然吕玲绮脸颊一红,低声道:“谢谢。”   如果她涉世未深,你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吕玲绮这种马背上长大的女孩,脸上永远写着生人勿近,估摸着不会有男人敢送她礼物,算是拿下一血?   不过这种女人以后肯定是池塘里的鲨鱼,其他的小鱼存活率有点低啊。   “刚才我估算了一下,那些匠人的月俸,工坊再加上那些海沙的运输成本,也要不了三千金。”   吕玲绮歪头看向林墨,好奇道:“之前的白糖生意我怀疑他就有贪墨,现在这么大一笔生意,你就全权交给他,不担心……”   林墨会心一笑,摇了摇头,“不聋不瞎,不配当家。你不懂,猪肉过手,总会留油,这种事情你让谁做能确保不贪墨呢。”   吕玲绮不置可否的皱了皱眉,随后道:“那为什么是他?”   林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笮融并没有跟来才放心说道:“因为他在徐州的世家豪强中实力最弱,名声最差。”   见吕玲绮依旧是一头雾水,林墨便继续道:“你手上拿着的叫琉璃,你也看到了,用一堆海沙就能做出来,可笮融接下来却要对外宣称这是海外仙山带回来的,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琉璃厂的事情会被世人所知。”   “我懂了!”   吕玲绮一脸我悟了的表情,点头道:“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也是冲他而来,断不会牵扯到我们,对吧。”   “这是一点。”   林墨点了点头,“还有一点,生意都有账本,只要他不过火就由着他去吧,他贪一些对我们也有好处,未来,如果他一直这么听话,这些就当是福利了。   可如果有一天,他想借着这些起势,他贪墨的钱就会成为要他命的刀。”   这会吕玲绮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笮融喜欢阿谀奉承所以深得林墨的心,原来这里头有这么多门道。   要是按着这种看法,确实在徐州没有人能比笮融更合适了,给他甜头,同时又能随时了结,一切都是在掌控之中的。   她抚摸着手中的琉璃小人偶,第一次觉得,林墨的城府,有些令人心悸。   “明儿陪我去一趟萧关吧,顺带再去一趟沛城。”   “作甚?”吕玲绮将玻璃小人偶收入怀中。   “我认真想过了,徐州是我们的根基,曹操要下手肯定不会从淮南开始,萧关是曹军的粮草咽喉,而沛城是徐州门户,大战应该会在这几处打响,我需要去熟悉一下地形。”   吕玲绮看着一脸认真的林墨,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陪你去。”   或许是这一刻吕玲绮才终于明白吕布为什么说林墨只能是吕家女婿,不能是谋士。   哪个谋士能这么卖命啊,堪称是马不停蹄,一刻不停。   她觉得,跟在林墨的身边,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   原来,就算不上战场,不当游侠,也是可以这么充实的。   ……   广陵城内,正在大摆宴席为张绣接风。   坐在主位的吕布扬起酒杯看向左侧第一位、身披甲胄的张绣,笑道:“子文,长安一别,至今三四年了吧?想不到还能与故人相聚,实乃上天垂怜。”   “足有四年了,说来惭愧,温侯离开长安后如今是大展宏图,可我……”张绣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随后举起酒杯,隔空相敬,“今后便赖温侯庇护了!”   一杯下肚后,吕布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见外。”   吕布是笑的很开心,言行举止也算对张绣格外的尊重了,至少相比于曹操让他牵马坠蹬,算是拿他当个人物了。   但张绣的内心,总好像有些放不开。   来投吕布是他真心实意的,面对昔日平起平坐……不,甚至是被西凉军打压的对象,如今高坐帅位,成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内心一时半会还是缓不过劲来。   事实上,这是人之常情,不只是他,林墨临走前一再嘱咐吕布要拿出礼贤下士的态度对待张绣的,可真正坐在不同的位置,内心也会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今日算是应了当年离开长安时的雄心壮志之言,出人头地呀。   “文和,你我也是老交情了,这杯酒,敬过去,也敬将来。”吕布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和善可亲。   “多谢温侯不计前嫌,日后当尽绵薄之力。”贾诩跟高顺一样,不太爱笑,而且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着吕布。   嗯,看来跟当年确实不一样了……贾诩内心如是想到。   接着就是成廉、陈登、刘晔他们纷纷向二人敬酒,气氛开始热了起来。   看着众人觥筹交错,吕布想着,要是有一天能把昔日看不起自己的人全部给招呼过来,那感觉应该会很爽吧。   正喝的高兴,一名斥候跑了进来,单膝跪在堂内,“温侯,九江张将军三百里急报!”   “拿来!”三百里加急,吕布立刻放下酒杯,厅内众人也是停止了喧闹,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打开竹简后,里面还有一张帛布,不过吕布还是选择了先看急报内容。   信上的内容让吕布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刘备在求援,这个张文远,屁大点事用得着三百里加急吗?   继续看下去,才发现原来斥候侦查到曹操率军出了许昌,而且是朝着安丰方向而来。   那这样看,还是值得用急报的,吕布将竹简合起放下,拿起那张帛布。   是天子的血诏,召集天下诸侯勤王,上面有刘备、刘表、袁绍甚至是公孙瓒的名字,当然也有左将军吕布了。   吕布心中冷笑,就凭这玩意就想让我出兵?笑话。   “温侯,何事?”陈登忍不住问道。   “刘备借剿灭袁术之名领兵出征,随后脱离曹操逃至安丰,现在曹操率领三万军意欲围剿,刘备发来了求援信。”   吕布说完,陈登的目光却还停留在那张帛布上。   “噢……这是天子血诏,召集天下诸侯勤王,也有我的名字。”   静坐在张绣下位的贾诩面无表情,内心却掀起了波澜,怎么回事,他难道不知道这血诏是何物吗,还能如此从容。   “温侯,曹贼志大,必然不会甘心只追杀刘备,此来说不定是假道伐虢,其意在九江啊,请温侯出兵,我愿为先锋!”听到曹操要来,酒劲上来的张绣便面目狰狞起来。   吕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陈登和刘晔。   被无视的贾诩内心淡定,他的性格一向是你问了我也不一定会说,更何况你不问。   “温侯,在下以为张将军所言在理,应当率兵回援。眼下我们与曹军必有一场大战,刘备兵虽少却有猛将关张,若能为我所用,与曹军之战也能多几分胜算。”   陈登站起身来作揖道:“再不济,也要让他们消耗曹军一番,若是置之不理,只恐会助长了曹操的嚣张气焰,说不定会平白对九江生出异心。”   接着是刘晔,“温侯一向是以扶助汉室之名平乱,如今天子血诏在手,不可不虑。而且,有了此诏,今后曹操再向以天子之名诏令便束缚不得温侯了。”   贾诩抬眼看向刘晔,看来是有识货的人,这血诏可是好东西,比袁术抱着的玉玺好太多了。   至此,张绣、陈登和刘晔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而且是完全的统一,就是要去救刘备。   吕布皱着眉头不说话,拿起酒杯缓缓的喝了一口。   张绣想打曹操是因为私人恩怨,刘晔他是汉皇后裔,支持也正常,陈登,是不是在考虑陈家的利益啊……   吕布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主要是他并不想为了一个刘备去跟曹操短兵相接,大动干戈是要花钱的,到最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况且,人家是有备而来,自己仓皇应战太吃亏了,怎么算都觉得划不来   “温侯,时不我待啊。”刘晔再次提醒。   吕布压了压手,深吸了口气后,沉声道:“可此时伯平带着陷阵营回了彭城,曹操又已经在进军的路上了,我若调他前来,只恐时间来不及……”   任谁也听得出来这是托词。   看来吕布还是当初的那个吕布,怪了,怎么就拿下了这么大的疆域,真的是全赖他背后的女婿?   那他也算了得了,能辅佐这般迟疑不定的人成事。   贾诩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心中腹诽。   被众人怪异的目光盯着吕布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觉得有些苦恼。   看来还是不能让允文离开自己,要是他在就好了,一定能为我出谋划策。   其实到了今天,吕布自己也很清楚,有时候这些人说的话不是没道理,偏偏有些事情成了习惯后,就很难改变。   比如,今天如果是林墨在场说要救援,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兵向西。   “温侯,从许昌发兵至安丰,三万大军至少需要十二日的时间才可抵达。斥候将消息传递回九江需要三到四天,三百里加急至此又需要两天,也就是说曹操最多再有七天时间就能抵达安丰。”   刘晔长叹了一声,“已经来不及回彭城去调兵了啊。”   这次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等你回彭城去找你女婿商议出了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张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清楚自己说话他八成是听不进去的,只能无奈的看向贾诩,暗示他开口。   沉吟片刻后,贾诩最终还是选择站了起来,拱手作揖道:“温侯,若安丰落入曹操手中,未来与温侯大战的时候,曹操便可三路出军。”   贾诩一开口,立刻就吸引了吕布的目光,他面露狐疑:“三路?”   “第一路,自安丰虎视九江;第二路自梁国攻沛国;第三路,自谯郡入萧关。温侯固然是天下无敌,可三路大军齐发,只怕会陷入首尾难顾的局面。”   贾诩太明白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了,他不跟吕布说什么天下大义,也不跟他聊什么用刘备来抗衡曹操,一句话说到底,你今天不管,后面你就等着挨揍吧。   高瞻远瞩的分析,不仅是让吕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连陈登和刘晔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此人如此才华,怎么还是让张绣给曹操捶成这个样子。   啪!   彻底想明白了的吕布一拍台案,倏然起身,怒目道:“我绝不可让曹操得逞!”   随后他看向成廉,“点上城内骑兵,明日天亮后大军赶赴九江!”   “喏!”   成廉走后,吕布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速速回去准备,明日一早跟随成廉一并赶赴九江。”   几人面面相觑,几个意思,我们去九江,你不去吗?   陈登作揖道:“温侯还有其他要务耽误行程?”   吕布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回一趟彭城。”   不等几人开口质疑,他直接道:“放心,我有赤兔马,可日行千里,说不定比你们还早一步到九江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不便多说,可大家心里头都明镜似的清楚,如果吕布回到彭城,林墨提出的意见是反对的,大概率他们就是白跑一趟了。   不过他们几个心里对此倒是算比较放心的,陈登和刘晔觉得,以林墨的性格,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把他找到,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贾诩内心也清楚,能把吕布推到今天这般成就的人,不会不知道任由曹操乱来是什么后果。   倒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他对林墨越发的感兴趣了。   有意思啊……   借着这次机会,刚好也看看这位小友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第九十四章 千里之外计破曹军   琉璃厂外,笮融拿着一樽刚刚出品的鼎状琉璃,得意的抚摸着。   只是加入了微量的铜铁,就可以添加上不同的色彩,尽管不太均匀,可比最初时候的那一批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这下说它们是仙山来的,怕是没人会怀疑了吧。   “想什么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笮融立刻抱着这方琉璃鼎想向林墨邀功,后者直接摆了摆手,把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   “有摸宝贼队伍吗?”   “摸宝贼?”   曹操麾下有一支专门从事这个行当的队伍,唤做摸金校尉,但普遍的叫法是摸宝贼,笮融不解道:“难道温侯的军费紧张到这个程度了?”   “你就说有没有吧?”林墨也不解释。   “我府上倒是有十几号人以前专门干这个的。”   笮融一脸为难的说道:“可是,徐州不比豫州、关中一带,有皇陵或是侯陵,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沦落到我府上做了农奴啊。”   “有就行了。”   林墨嘿嘿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我前些日子去了沛城和萧关,沛城的话应该没太大问题,宋宪和侯成把城防垒的很结实。   但萧关差了一些,这是受地形所限,无可奈何的事,所以我准备做一点改造。”   笮融接过帛布认真的查看了起来,很快就面露难色,“这足有七八里地了吧,而且是通往萧关西面的山体,光靠这区区十几人,几十年也做不完啊。”   “没事,我走前跟郝萌交代过,到时候他们负责指导,郝将军会派亲卫帮忙的。”   林墨说完,笮融才松了口气,随后神色凝重道:“这耗费可不小,贤弟你要心里有个数才行。”   “这我知道,彭城的府库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了呀……”林墨直勾勾的看着笮融。   “贤弟你千万别看我,我自己也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从林墨暧昧的眼神中,笮融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给你打借条还不行嘛,你也知道这批琉璃出手后肯定收益不菲的。”   林墨打着哈哈搂着笮融,笑道:“糜家走后,谁不知道你笮大郡丞是徐州首富啊,这么点钱难不倒你的。”   “好吧,也就是贤弟你开口,我豁出去了。”   笮融做了个违背内心的决定,凝神问道:“要借多少。”   “我估计,得五万金。”   “贤弟,我记起家里还熬着汤忘记闭火,就少陪了,有空一起喝茶啊。”   笮融刚想脚底抹油就被林墨拽了回来,来一招强人锁男。   没等林墨开口,笮融便嚷嚷了起来,“你也太没谱了,开口就是五万金,你看愚兄身上哪值钱你割了去卖吧!”   这个反应在情理之中。   五万金,不至于把笮融给掏空,元气大伤肯定免不了。   “都说了是欠,欠还不行嘛,我这琉璃会赚不来几万金?”   林墨勒住笮融,让他无法动弹,可视财如命的笮融威武不能屈,生扛着要断气了也没松口。   这批琉璃确实是能卖出天价,但玩奇货可居这一套走的就是长线生意,赚钱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太快,笮融对金钱的敏感度让他本能的想拒绝林墨。   钱这玩意,只有在自己口袋里才叫钱,在别人口袋里,都是个数字而已。   “回彭城前岳丈大人曾跟我说起准备让刘子扬出任琅琊太守,我当时说的是希望让你出任,岳丈大人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既然笮大郡丞不信任我,那算了吧。”   林墨放开了手,一副被辜负的模样,摇头晃脑,双手负背离去。   琅琊太守温侯答应给我了?   笮融精神为之一振,挡在了林墨身前,随后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贤弟,你把愚兄当什么人了,拿琅琊太守的位置引诱我?就算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不过……”   没等林墨反应过来,笮融大义凛然道:“温侯时常教育部下,天大的困难都要想办法,只要坚持,办法总比困难多。   虽然世人皆知我清贫如水、两袖清风,可我愿意为了贤弟去借。   事先说好啊,我可不是为了琅琊太守的位置,我看重的是我们兄弟肝胆相照的义气。”   丢……   林墨嫌弃的推了笮融一把,保持一尺距离,现在他有点明白为什么灵帝、桓帝都喜欢卖官鬻爵了,来钱快啊。   随后双手抱胸鄙夷着笮融,嗤声道:“快些把钱拿出来,别误了事。”   “行行行,我这就回去安排,不过……萧关的改造也用不了五万金啊。”   林墨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无力道:“当然用不了,因为其中的三万金是要给彭城增设排水的。”   历史已经完全的改变了,水淹徐州的事件可能不会上演。   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曹军势力的庞大,终究不是这个阶段的老岳父能正面抗衡的,万一萧关和沛城丢了,彭城就是最后的堡垒,不容有失。   穷是穷了点,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不过这个时代的排水系统已经算是比较发达了,林墨只需要想法子弄点钱去实施就行,否则真让他来想办法,够呛。   两人正在商议细节的时候,吕玲绮闯了进来,“父亲回来了,让你速速回将军府!”   林墨眉头一皱,肯定是有急事,“走!”   回到府里,听完吕布说明后,林墨首先是松了口气,毕竟不是自家有麻烦,终归是好事。   随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前线军情万急,身为九郡之主,竟然跑回来问计,这事就有点离谱了。   老岳父诚不欺我,果然是只相信自己家人啊。   吕布是个好岳父,却不是个好主公,这个习惯不给他纠正过来,早晚会落个惨淡收场。   不过眼下还不是跟老岳父上政治课的时候,得先把军务给平了。   林墨走到帅案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张羊皮图纸,是安丰的地形图,开始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按照刚才老岳父所说,曹军这会多半已经过了汝南了,从时间上推算,还有五六天的时间会抵达安丰前线。   不过安丰跟庐江一样,水脉众多,行军必然会受滞,或可争取多个一两天的时间。   可这说的是曹操大军的行军时间,三万人的队伍,先锋必不少于五千人,这些人要比中军快上一两天。   所以,刘备遭遇曹军进攻的时间,只可认准为四五日后。   “看你这样子,也觉得刘备当救?”吕布试探道。   “当然要救!”   林墨的目光没有从地图上挪开,沉声道:“贾诩说的对,一旦让曹军在安丰驻扎,我们会陷入首尾难顾的被动局面。   我也不喜欢刘备,但他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对我们造不成威胁,保住他反而能加强侧翼的防御。”   得到了确认的答案后,吕布长吁了一口气,“我已让伯平去点兵了,明日一早便可出发,应该能赶在曹军到达前赶赴救援。”   城内还有护送林墨回来的一千骑兵,肯定是要带往前线的,所幸人数不多,只要携带好口粮就能立刻出发,不至于耽误了时间。   唯一麻烦的是陷阵营,他们是重甲步兵,就算不穿铠甲也是需要随军运抵,他们肯定没法参战了。   吕布扭动着手腕,一副战意滔滔的模样,等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再跟曹军一较高低了。   林墨就没他这么轻松了,整个人神色凝重。   从地图上看,不存在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形,当然,也可能有地图以外的地形没被发现,但林墨目前是一无所获的。   如果只是这样匆匆忙忙的赶赴前线,且不说刘备是不是已经被曹操敲碎了脑袋,这仓皇应战也是必败无疑的。   曹操只动用了三万军力,是为了追求机动性,自然,这三万人应该也是他最精锐的部队,就算是全力应战也未必有胜算,更何况是这般临急临忙的。   林墨杵着下巴,目光中透着疲倦,这盘棋,好像真的救不活了。   己方最精锐的部队都不在前线,让辽神带兵去扛住曹操的先锋?有点不切实际了。   其实,刘备死不死可以说无关大局,可安丰一旦被曹操驻扎,战略上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曹操的势力会像一把钳子东南两线钳击而来,同时,兵力优势也会发挥到极致。   怎么救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了晚上,林墨也想不通。   他躺在懒人椅上,右手挡在眼前,做假寐态。   认真想来,只要有办法扛住曹军的先锋部队,兵锋受挫后,己方这头多出的几天时间也就足以做好准备了。   然后与刘备形成掎角之势,或可遏制住曹军。   他们这般速度行军,所带粮草肯定不多,只要拖上他们一两个月,便只能退兵了。   问题就在于怎么挡住曹军的先锋。   九江有辽神率领两万军驻扎,可这两万人大多是袁术的旧部,战斗力怕是远不及曹军精锐。   而且,还没有骑兵……   不对,有骑兵的,张绣的八千西凉兵里还有一千多骑兵……   把这些全部拿去拼了?   真就是拼了,打不打的过曹军先锋先不说,后续的精锐大军谁去应对,别让他凭空生出顺势取九江的念头了。   最好是能让刘备自己扛住曹军的先锋……   林墨的大脑在急速的运转,肾上腺素也在疯狂的分泌,不知不觉中,林墨甚至将自己代入到了刘备阵营,古今中外无数战役在这一刻复盘出来。   安丰,破败的治所,羸弱的战力,不可借用的天时地利。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墨的身子陡然一颤,如同半睡半醒间身体的自然提醒反应,疲倦的双眼中却透着兴奋。   “这招偷师,刚好安丰如今也是座废墟,应该行的通吧……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墨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台案开始奋笔疾书。   把这一切都做完,林墨才伸了个懒腰。   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刘皇叔自己的运势了。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吕布就带着高顺领着一千骑兵在东城门口等着了。   林墨过来后开门见山道:“岳丈大人怕是要先行一步。”   “为何?曹军不是还要四天后才到吗,我们此行正常速度应该是可以赶上的。”   吕布似乎没有时间紧迫感,这也正常,说到底火毕竟没烧到自己家来。   “能够赶上,可却来不及部署了。”   林墨只能将自己预估的战斗打响时间和情况一一道来,并将准备好的竹简交给了吕布,“等我们抵达前线,首战八成已经打响,只有岳丈大人的赤兔马先一步抵达,才有可能保住刘备。”   吕布握着竹简,点了点头,笑道:“你这可算是千里之外计破曹军了啊,空前盛举,当留美名。   我就知道回来找你准没错的!”   随后看向高顺,“伯平,保护好允文!”   “喏!”   他便要策马而去的时候,林墨再次叫住了他,刚才的话说来无心却提醒了林墨。   尊卑有别,身为女婿当然不能对岳丈耳提面命,可有些提醒,不得不说。   “岳丈大人,你此次的举动容易寒了手下人的心,别让他们以为我们的阵营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否则迟早会让他们觉得有志难舒,最后甚至郁郁离去。”   吕布压着眉眼,明白林墨话里的意思,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刘晔和陈登脸上失落的表情,这种天然的偏袒,一时半会确实难以改过来。   “随着我们地盘的扩大,小婿早晚会像文远叔父那样独当一面,总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岳丈大人身边。   若是每有不决便着人来问,下面的人会觉得他们的存在根本没有意义。   其实,如果是像这次众人一致赞同的情况下,岳丈大人也该坚定的相信他们。”   “若是他们意见不一呢?”吕布干笑着问道。   林墨下意识想说贾诩能力最为突出,可细想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也不合适,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就像广陵任职那般,权衡采用,一来是下面的人摸不透岳丈大人的心思;二来,也可以雨露均沾,不至于冷落了任何一方。”   这种平衡术其实是中庸之道,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也只有这样的中庸之道才能让他更好的驾驭那群谋士。   吕布微微颔首,拍了拍林墨的臂膀,“知道了,放心吧,慢慢习惯。”   随后他纵身上了赤兔马,回眸看了二人一眼,“我在九江等你们!”   言毕,扬长而去…… 第九十五章 绝境逢生   安庆县内,刘备在校场上来回踱步,焦躁的神色弥漫在眉宇之间。   粮草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关羽和张飞这段时间连着捣了十二个山寨,带回来两万多石粮草,还有不少金和钱。   可时至今日吕布依旧没有消息,九江也不见动兵的痕迹,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寄望多半是没戏了。   而糟糕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曹军先锋夏侯惇的兵马距此已不足一百二十里,正常情况在后日正午就会杀到了。   先锋军不算多,根据派出斥候的回报,应该是五千人的规模,可怕就可怕在夏侯惇的五千先锋军里竟然有两千骑兵,可见这必定是曹军精锐。   “大哥,三姓家奴不来便罢,夏侯匹夫不过五千人马,俺们有一万军,何惧之有!”张飞冷哼一声,瞪大环眼,战意昂然。   刘备眉心紧蹙,心烦意乱的他甚至没有回答一声。   一万对五千,听来数量上是成倍的对比,可己方这边有六千人都是曹军旧部,他们会不会临阵反戈先不提,眼下看来他们丝毫没有战意。   所以,刘备能够信任与仰仗的,还得是自己从沛城带出来的四千老兵。   唯一有利的消息是,自己的部队里还有一千三百多骑兵,这些都是当初苦县大战的时候击败梁纲时缴获的战马。   可真要凭这点人马跟夏侯惇的精锐硬碰硬,刘备估计会出现被碾压的情况。   “大哥,曹军远道而来,若我们主动北上给他们迎头痛击,未必不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啊。”关羽捋着长须,他这次也赞同跟曹军正面刚。   刘备终于不再踱步,停了下来看着两位弟弟,苦笑了一阵,“击败夏侯惇后呢?”   关张对视一眼,哑然不语。   是啊,斥候虽然没有勘查到曹操的大军所在,可按照他一向来的用兵习惯,夏侯惇就是充当先锋,他自提大军压阵。   天知道曹操这次带来了多少人。   “不若由我和三弟率领骑兵阻击夏侯惇,大哥先带步卒南下,只要渡江后,曹军便只能退兵了。”思来想去,关羽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最靠谱了。   “好哇,俺这次非捅了夏侯匹夫不可!”张飞兴奋的甩动丈八蛇矛。   刘备长叹了一声,肩膀耷拉下来,“我若走了,安庆该如何是好?”   关张二人不明所以,刘备便继续道:“曹操若来犯,只怕要重演徐州惨案,他若屠城,安庆这数万百姓就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是啊,兄弟二人恍然大悟,都忘了曹操会屠城了。   自己都朝不保夕了,还能想着百姓,大哥当真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   “我去劝一劝县令,让他张贴布告,我愿带领步卒携百姓南下,就算身死,也将为他们尽绵薄之力。”   “大哥,我与你同去!”当初与曹操青梅煮酒的是刘备,若是关羽,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天下英雄仅我大哥一人而已。   “俺也去!”   三人还没走出校场,孙乾就兴匆匆的跑了过来,“主公,来了来了!张辽来了!”   终于来了吗!   刘关张三人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表情,“他带来多少兵马?”   “两千。”   “两千?”   三人皆是战术后仰,两千你是来救援的还是来看戏的?   “前面带路。”刘备刚刚才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他不明白吕布在想什么,派来两千人,莫不是因为血诏而敷衍我?   一行四人匆匆来到议政厅的时候,张辽已经等在那了。   “刘皇叔,云长,张将军。”张辽抱拳行礼。   三兄弟中,就张辽唯独与关羽投缘,除了都是山西同乡的缘故,二人也惺惺相惜彼此身上的英雄气,故而他对关羽是称呼表字。   “文远将军,温侯是否同意援助,为何只派来两千人?”刘备急的甚至没有请茶,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刘皇叔,温侯确实已经同意救援,可他也是前日才抵达九江,大军尚未来得及整顿备战,故而只能令我先率两千人押运军需前来。”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关羽直接开口,“文远,我亲手把大哥的书信交给你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我当即整军备战吗,今日缘何以此为借口?”   张辽面露难色,叹了口气,摇头道:“实不相瞒,九江兵马皆是袁术旧部,战力孱弱,我军精锐皆在广陵无法及时回援。   温侯也的确让人率领并州骑兵赶到了,可数百里的急行军,人不累马也累,还需休整啊。”   这话听来更加不靠谱了。   既然能从广陵赶来,那就证明你是有心想掺和进来的,两万淮南军战力再弱也被你张文远训练了大半年,总不至于能比蛾贼还差劲吧?   想来不过是要趁着曹军与自己大战的时候,看情况分上一杯羹。   呵……倒是他吕奉先的做派。   刘备心里不齿。   “贼军都杀到门口了,不带兵马却送军需,顶个甚用啊!”张飞直接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张将军不必心急。”   张辽笑着解释道:“这些军需可并非寻常之物,或可助你们破曹。”   张飞冷嗤了声不愿意听,关羽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有刘备还有些许耐心,问道:“文远将军何意?”   张辽笑着将竹简递了出来,“我那允文贤侄给你的信,皇叔且看看。”   将信将疑的接过信后,刘备迟疑了一会才打开。   然后,刘备的表情就变得颇为有趣了,先是一怔,随后眉头紧蹙,最后又是一阵茅塞顿开。   张辽对此见怪不怪了,因为当吕布在阳渊(安丰与九江交界的县城)拿出这封信来的时候,堂上众人的表情,也如刘备这般。   “妙极妙极,这只怕是唯一可能挫败夏侯惇的办法了!”   刘备谨小慎微的将竹简收起,凝神道:“方才你所说的允文贤侄,可是温侯佳婿林允文?”   “就是那小子。”张辽脸上露出几分傲娇的神情,连称呼都从贤侄变成了小子。   “温侯有此人辅佐,难怪能在纵横两州之地,实乃大才也。”刘备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羡慕神色,很不为我所有。   “皇叔,温侯另有话让我带到。”   大概是实在渴了,张辽也不顾刘备没开口,走到一旁的台案上端起茶壶灌了一大口,弄的刘备脸上一阵面红。   “温侯说了,请皇叔依照信上所言行事,待退去曹军先锋,我们的人必然也已经抵达前线立寨,不会让皇叔独挡曹操的。”   “好好好。”   刘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点头道:“请你回告温侯,我必按此方略行事,搭救之恩容退曹之后当面致谢。”   “一定!”   张辽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对了,军需全部都屯放在了西城门口,请皇叔早些赶往安丰县部署吧,我要先回阳渊了。”   “辛苦文远将军,我送你出城。”刘备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张辽往外走。   送别了张辽,刘备看着满满五大马车的军需,下达了前往安丰的军令。   看着刘备大军鱼贯而出,安庆县令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终于走了啊。   “大哥,你真的相信这黄口小儿的信口胡诌?”路上,张飞有些不满的吐槽。   他觉得自己要听令于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孩,这事实在荒唐。   “眼下我们也别无他法了。”   刘备眼神坚定,似乎对林墨颇有信心,转而看向张飞,“三弟,就是这黄口小儿助吕布稳住徐州,夺下九江、庐江和广陵三郡,你还觉得他是在信口胡诌吗?”   “若是有用,俺当面向他道歉又如何,要是坏了大哥的大事,哼,可别怪俺的丈八蛇矛欺负他年少!”   刘备关羽相视一笑,人家可是吕布的女婿,哪是你说捅就能捅的。   ……   安丰城外三十里处,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在向南推进。   他们的行军方式颇为诡异,三千步卒列成三个方阵,两千骑兵游走于方阵之后,时而略显零散,时而又能凝聚,颇有形散神不散的味道。   “子和,穿过前面的山洼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候便可直捣安丰了。”夏侯惇扬鞭指着前方的谷口说道。   “大兄,斥候称刘备前几日突然从安庆转回到了安丰,这事颇为奇怪。”曹纯颇为狐疑的说道。   “他刚到安庆,那县令只当他是皇叔招待,可得知我们兵锋后,不能相容也是可以理解的。”夏侯惇的分析也算是剖析人性了,曹纯深以为然。   行不多久,眼看便要出了谷口的时候,一侧的山岗上突然射来一阵箭雨,当即射翻了上百人。   有埋伏!   “盾牌兵掩护,左退!”夏侯惇吼了一声,方阵内的步兵开始动了起来,一排军士举着盾牌挡在前头,后面的军队开始向左侧的溪涧退去,很快就退出了箭矢的有效杀伤范围。   曹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奇怪,这里虽是有山岗,可又不是一线天的地形,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埋伏,刘备怎么会选择在这里设伏。   没等他诧异完,山岗上竖起了一面面的旌旗,一杆‘吕’字大纛尤为显眼,并且伴着一阵阵厮杀声此起彼伏。   是吕布!   夏侯惇与曹纯互看一眼后,纷纷扬起手中兵刃,大喝道:“弟兄们,迎敌!”   一声令下,全军将士急速变阵,步兵形成一个大方阵,骑兵则是退到了两翼之间,就等着他们从山上冲下来。   杀声是喊的震天响,就是不见有人冲出来,夏侯惇阴恻恻的眸子转了转,疑兵之计?   他挥了挥手,喝道:“蔡阳,带人冲上山岗!”   “喏!”   身材虚胖的蔡阳攥着大刀带领三百人朝着山岗冲了过去。   才爬了一小段,山上便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蔡阳也是沙场老将了,当即明白发生什么事,喝道:“有滚石,找掩体!”   三百人不见慌乱,动作奇快,或是躲于树后,或是藏于沟壑,或是以山石做掩护。   一阵滚石和檑木冲刷,只放倒了二十多个没能来得及找到掩体的曹军。   蔡阳又继续往上攀爬,这一回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担心随时有可能落下的滚石和檑木。   等他好不容易带人爬上山岗后,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只有插着的旗帜。   混账!   蔡阳骂骂咧咧的跑了下去,夏侯惇听完也是一头雾水,这是闹哪样?   试探吗?   顾不得太多的夏侯惇只能下令继续前行。   终于,大军出了谷口,至此就是一马平川了,虽然耽误了些时间,总体并没有太大影响。   行不多久,起伏的草地忽见远方有骑兵冲来,看样子来人不多,也就六七百骑这样。   随着对方骑兵的逼近,不见旗帜,可是领兵之人夏侯惇再熟悉不过,赤面长须的关云长。   “列阵!”   大军再次动了起来,前排盾牌立定,长枪如死亡森林,后排弓弩手搭弓上弦,虎豹骑守护两翼。   这样的阵型,莫说是他区区六七百人,就算六七千骑冲上来也是送死。   可关羽冲至一箭之地后,突然就停了下来,扬起青龙偃月刀指着夏侯惇,“匹夫,可敢与我阵前一战!”   夏侯惇冷嗤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曹纯,后者会意的带了一队骑兵直接冲向了关羽。   关羽倒是撤走的及时,可虎豹骑尽皆良驹,快若疾风,很快便将速度稍慢的刘军骑兵一个个挑落。   不过四五里地便斩杀了七八十骑兵了。   担心对方有埋伏,曹纯也没有继续追击,等他调转马头回军一半,又遭遇了张飞带着六七百骑兵在试探性的逼近。   曹纯怡然不惧,又是一阵追击。   等在原地的夏侯惇迟迟不见曹纯回来,心下一沉,对着一旁的李典,“曼成,你领剩下虎豹骑上去看看,发生何事。”   “喏!”   李典带着剩下骑兵朝着曹纯追击的方向追了过去,夏侯惇则是继续严阵以待。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曹纯和李典回来了,而且他们的建制完整,显然没有遭遇伏击。   “怎么去了这么久?”夏侯惇带着几分不耐烦。   “大兄勿怪,追杀关羽时,又遇张飞领数百骑杀出,周旋之下我担心腹背受敌,故而分列军阵,耗费了些许时间。”   “他们没与你正面厮杀?”   “没有,只是远远缠着我!”曹纯憋了一肚子气没能发泄。   夏侯惇思忖片刻,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霎时间瞪大双眼,“可恶,先前在伏击和这两贼子的纠缠耽搁了我们两个多时辰,八成是大耳贼要跑,令他们牵制!   别管这些了,朝安丰县急行军!”   “喏!”   一路上,关羽和张飞几次带骑兵佯装冲锋,可夏侯惇根本不搭理,只是让虎豹骑守在侧翼保证不会出乱子即可。   来到安丰城下的时候,已经是过了申时,天虽然还是大亮,可已经近黄昏。   面对着偌大的空城,夏侯惇心知中计了,本欲继续追击,可是看着身后的将士,几度进入作战状态,又一路的急行军,就是精锐,此刻也藏不住疲态。   “进城,埋锅造饭,小憩片刻后,连夜追击!”夏侯惇是铁了心要追杀刘备的。   反正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步卒,大不了今晚的追击自己带虎豹骑先行一步,让李典带步卒后面跟着就是。   远处,看着曹军陆续进城的关羽和张飞对视了一眼。   “嘿,那小子说的还挺准,真就进城了。”张飞咧嘴一笑,看来不用捅林墨了。   “曹军这支骑兵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战力之强竟是要压吕布的并州骑兵一头。”   关羽颇为心疼的叹道,“方才纠缠他们短短时间,就折损了上百骑。”   张飞这才想起来,也点头道:“俺不过是接应而已,竟也被他们斩杀了五十多骑,方才俺忍不住了单枪匹马回冲了一次,差点就被他们给围住了。”   “这支骑兵,殊不简单。”关羽眯着丹凤眼,依旧在盯着守护侧翼的虎豹骑。   “管他呢,把他们骗进城了,这一百多骑也算值当!”   张飞不愿多想,大咧咧道:“走吧二哥,大哥还等着呢。” 第九十六章 以弱胜强   安丰县城内,曹军将士们将手中的刀枪放在一旁,三三俩俩的靠在房前屋后休整。   这一路从许昌风风火火的赶到安丰郡,今天又在山谷和城外相继被刘家埋伏导致精神高度紧张,这一刻,他们尽显疲态。   日薄西山,终于吃上一口热乎饭了,将士们一个个都狼吞虎咽了起来。   风卷残云一番,吃饱的将士们又重新靠回了房前屋后,感觉整个人都很放松。   夜幕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城外,刘备带着一群弓弩手缓缓靠近安丰城。   至城下,一名军士将桐油坛的盖子揭开后,沿着军阵倾泻而过。   随后将两块火石不断地撞击,不多时,一条火舌就在窜了起来,弓弩手将手中弓箭放在火上,引燃箭头上的火绒后,纷纷朝着城内仰射了进去。   其实,弓弩手的火箭正常是射不上城关的,可安丰在袁术盘踞期间,几经战乱,早已是残檐断壁,城墙多处被毁,最低处还不足三丈高度,根本挡不住火箭。   这样的火箭,不只是刘备这头,关羽、张飞和糜竺各领了一队人在四门放箭。   火箭飞入城内后,不少都落在了破败的民房上,这些民房的檐栏屋顶已经被刘备军提前埋了硝石、木炭和硫磺,遇火箭后,迅速蔓延。   “将军,城外有人射入火箭,那些民房应该都买埋入了引火之物,如今四门皆已起火!”   安丰县毕竟是郡治所,辉煌的时候这里住了十来万人的,这种规模的城池刘备当然不可能凭着几只火箭就能烧尽。   所以,当军士跑到夏侯惇面前禀报的时候,其实火势才刚刚起来。   不过这个时代的民房都挨着建的,不管不顾的话,迟早也会蔓延进来。   夏侯惇打眼望着四周,终于醒悟过来,原来刘备白天闹的那一出出装模作样拖延时间的举动,其实都是为了把自己骗到安丰城内来。   用心歹毒啊。   可惜啊,有脑子,但不多。   仅凭这点火能把整座城池都烧了不成。   夏侯惇当即召集将士们撤离,为了防止逃离时人数众多出现拥挤,他将部曲分为两部,自己和曹纯各带一部人。   “将军,粮草和辎重怎么办?”不是蔡阳无脑,实在是粮草作为一军命脉,若丢失,能找到大部队汇合就好,找不到的话,很可能会被对方纠缠之后,饿死在战场上的。   “顾不得这么多了,冲出城后找到司空汇合便可!”夏侯惇当机立断的下令。   随后便开始了撤离。   前半段还好,只是远远的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等跑到外城处,已经是一片火海,他们从两侧民房中间的街道狂奔而过。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阵风吹来,直接倒下了一片人。   “不好!有毒雾!”夏侯惇当下心知不妙,定是刘备在引火物中混入了毒物,难怪方才的气味会如此的刺鼻。   他带头捂着口鼻,策马狂奔而出。   身后将士纷纷效仿,却依旧有不少人倒在了逃离的路上。   就连最精锐的虎豹骑也没能躲过一劫。   等他们冲到城门口处时,人数少了接近半数,让夏侯惇心痛不已的是虎豹骑啊,折了三分之一。   该死的大耳贼,原来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烧城,而是逼着我们出城的时候以毒雾熏晕众人,倒在城里的人,只能是葬身火海了。   回头看着被烧成焦炭却无动于衷的军士和在火海中四处乱撞的战马,夏侯惇油然而生一种羞辱感。   身为曹氏军团的勋贵,先锋大纛的存在,今日,竟然被穷途末路的刘备逼到了如此田地。   耻辱啊,奇耻大辱啊!   “放箭!快放箭!”   嗖嗖嗖~   没等夏侯惇心中咒骂刘备结束,一阵箭雨直射,冲在最前的军士倒下了一片,就连他自己的坐骑都被射翻了。   “盾牌兵,列阵!”   赶忙起身的夏侯惇抓起长枪爆喝,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耻辱不耻辱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着冲出去的问题。   尽管随行皆为精锐,可他们本就疲乏不堪的时候先遭了火攻、毒袭,如今又面对刘家堵住唯一的出口,免不了军心摇曳。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自古从来就是值得被留书扬名的典型,身为统兵之将,无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   夏侯惇也一样。   只是想不到,这样的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却成为了反面教材。   “弟兄们,身后已无退路,鱼死网破,与我杀出去!”   悲愤到达了极点,夏侯惇已然不顾什么保存有生力量,什么名师大将,活下去才是最高明的选择。   他左手抄起一块盾牌挡在前面,右手握紧长枪,一面喊着‘夏侯元让’的大名,一面奋不顾身的往外冲。   这一刻,绝境下的求生意志、主将的悍不畏死,都让他们热血沸腾,一声声的呐喊从内心深处发出,迅速的跟上了夏侯惇的脚步。   密集的箭雨撞在盾牌上,发出咚咚闷响,身后的弓弩手也在奋力的反击。   终于,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贴上了弓弩手,可迎接他们的,却是张飞带领的骑兵冲杀。   “虎豹骑!!!”   在夏侯惇的怒吼中,虎豹骑策马狂奔而出,面对埋伏在外的张飞怡然不惧,默契的分兵,部分赶杀弓弩手,一部分与张飞带领的骑兵纠缠,以生命为代价给夏侯惇带着步卒逃离争取时间。   眼看着这些网中之鱼逃离,张飞气的哇哇大叫,挥动着丈八蛇矛直愣愣的刺了出去。   刚猛的劲力轻易便贯穿了一名虎豹骑的身躯,中招之人口涎鲜血,却死死攥着长矛不松手,左右两名骑兵趁势朝着张飞刺来长枪。   凭着惊人的巨力,张飞将这名骑兵整个挑起,甩飞向一旁,又砸翻了另外一名骑兵,才勉强收回长矛格挡。   悍不畏死的虎豹骑被打开的缺口立刻就会有人补充上来。   饶是张飞这种猛将,一时间也无法冲破虎豹骑的包围。   万人敌尚且如此,遑论同行的骑兵,他们明明是来埋伏的,却被从火海中冲出的虎豹骑正面给冲的七零八落,根本没办法形成有效的进攻。   直到己方步卒彻底的走远,他们才快速的脱离了接触,凭借着战马的高机动性迅速离开了安丰县。   张飞环视四周,站着的弓弩手已经不多了,骑兵也折了一百多骑。   该死的,张飞环眼瞪大,气的须发戟张。   大致的清点了下,只杀死了一百多名虎豹骑,听来是一换一的比例,可他们是来伏击的啊,他们是在对方遭遇了火攻、毒攻和箭雨之后才动的手,竟然只是打了个五五开,属实让人无法接受。   要不是城内的这把火,把他们的坐骑给惊了,张飞真的不怀疑对面能把他带来的人都给吃了。   张飞不甘的啐了口吐沫,不管怎么说,终归也是完成了任务,只是想到接下来如果再次战场相逢,实在为弟兄们捏把冷汗。   张飞带人找到刘备的时候,关羽手里正拿着蔡阳的人头丢了过来,“让曹纯跑了,他带来的骑兵殊不简单,不仅武艺高强,还死战不退,我两次冲向曹纯都被他们给挡了下来。”   “可不是,俺也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张飞深以为然。   二人正在讨论着虎豹骑似乎要比当初在虎牢关下见到的董卓的飞熊军还强,压吕布的并州骑兵一头,可刘备却魂不守舍,整个人直直看着东面,眼神也有些空洞。   “大哥,怎么了?”   关羽的话让刘备回过了神来,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此人身在彭城,却能让我们以羸弱之师击溃曹军最精锐的先锋部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不过如此吧。”   感慨了一句后,刘备只觉心中抑郁难平,好似堵了一口气,逼着他不得不呐喊出来:“真乃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关于林墨的事迹,在许昌就听曹操说起过,当时心里倒也是极为佩服,总归是没有亲眼所见,是一种推崇的敬仰罢了。   可如今,在他的智计下,自己竟然能够正面击退夏侯惇的部队,这种身在其中并直接受益的冲击感,让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再难平复。   这样的妖孽少年辅佐,吕布脚踏两州、轻取三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所以,张辽能只送来一堆的军需就放心的离开,有此一人在,足可挡十万大军了吧。   可是……   可是……   为什么这样的奇才会成了吕布的女婿!   黄巾之乱大破蛾贼只得了个县令,他没抱怨;吕布偷袭了他的徐州,致使自己流离失所,他没抱怨;曹操明明是国贼却顶着朝廷栋梁的头衔指挥自己,他也没抱怨。   可是今天,心中却是没来由的觉得不甘。   如此奇才,若是辅佐于我,何至于有今日之狼狈。   “大哥……”   关羽和张飞站在刘备的身旁,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们都明白,刘备的呐喊是对未来的无力感。   毕竟,林墨是吕布的女婿,今日的献计,很大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出手相帮,安能让人不遗憾。   许久,刘备才挥了挥手,闷声道:“按照允文的吩咐,后退至四十里外的安口县驻扎。”   允文?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刘备称呼上的改变,他们都听出了那份可望而不可即。   是啊,这样的人,谁不渴望得到。   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更愿意相信林墨只不过是被神话了而已,今天,他们的斩获,他们碾压级别的胜利,都印证了一个事实。   林墨,没有被神话,他就站在人群中,发光、发热,那么的耀眼。   明明没有见过,却好似久别重逢。   遗憾的是,他的光,他的热和他的故事,都只是属于吕布,而不属于我们三兄弟。 第九十七章 接招吧,林允文   夏侯惇收拢起败兵一路北撤,再遇上曹操的中军时,已经是翌日的黄昏。   他与曹纯皆是脸庞熏黑,颓然失落,走入中军帐后,直接下跪请罪。   “元让,折了多少兵马。”坐在帅椅上的曹操处变不惊,只是冷静的看着夏侯惇,甚至都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步兵两千一百百众,虎豹骑八百二十七,粮草辎重尽毁……”   五千先锋军,折损了一大半,而且,还没算伤兵,这种程度的伤亡已经可以视作为溃败了,曹操倏然起身,这下再也冷静不了。   交给他的可是曹营最精锐的部队,堪称枪头级别的开路军,尤其是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这可不是随便就能组建的。   不客气的说,从虎豹骑里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那都是屯长级别以上,一口气折了八百多,曹操的心都在滴血。   “到底怎么回事……”曹操眯着眸子,声音低沉却透着压迫感,让夏侯惇不敢直视。   曹纯低着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这让军帐内的众人听的无不咋舌,面面相觑。   这怎么可能呢。   他刘备有这样的手段,何至于被收拾成今日模样。   当初在徐州的时候,刘备属于勉强求存于吕布与袁术之间。   这样的人,能布下如此精妙的局,没人愿意相信。   “莫不是刘备在淮南觅得高人,得其辅佐?”   程昱只是浅浅的感慨了一句,就被曹操冷了一声,“什么高人辅佐,就是他林墨在背后发力!”   “司空何以如此肯定?”须发有些花白的董昭问道。   “就算刘备的背后有高人,如何解释那些硝石、木炭和毒物的存在,能埋于如此多的民房之上,其量不小,非是吕布让人转运他刘备根本凑不出来。”这回是郭嘉解释的。   这么一番分析下来,众人就明白了。   随后众人心里不免有些腹诽,吕布的女婿确实够鸡贼,大军如疾风之势而来就是想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前把刘备给收拾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不出兵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帮着刘备化解了先锋军的追杀。   当真了得。   “起来吧!”曹操挥了挥手,示意夏侯惇和曹纯起身。   他也明白,这件事确实不能完全怪他们两个,那种情况,正常人的想法,都是会选择入城休息再行追杀。   可这样一来,就等于给足了吕布整顿军务的时间,想必自己再对刘备用兵的话,他们大多是可以随时出兵了。   没等曹操缓下气来,就见两名斥候跑了进来。   “报!刘备率残军退至安口县驻扎!”   “报!吕布率军万余出阳渊,其先锋大将魏越率五千人已至安丰县东北方三十里处的磐溪坳扎营!”   曹操侧着身子冷哼了一声,预料之中的事情。   一个在安口,一个在原野外驻扎,这是要成掎角之势共同对抗自己了。   他重新坐下,从帅案的一角竹简堆里翻出这一带的地形图,认真的查看,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对方的实力。   安口不过是百里小郭,来之前就在这做了标记,虽然没遭遇兵祸,城池保存的较为完整,可城防不会强大到难以洞穿,至少,全力进攻的话,有信心两天内攻破。   真正让人不安的是吕布率领的两万大军,曹操知道,吕布最精锐的步卒应该是在广陵,撑破天是把骑兵调了过来,可这些人都是生力军,加上己方大败后他们士气也会随之高涨,外加一个妖孽少年……   而且,现在是陷入了困境之中,他们形成了犄角之势后,无论自己对谁动手,都将承受来自另外一方背后偷袭的危机。   这一仗,不好打啊……   “司空,末将请命带一万军攻克安口,如不胜,甘当军法!”   像堵城墙一样的许褚有些憋不住了,直接站出来请令。   曹操只是瞥了他一眼,干笑了一声,并未表态。   在曹营众多武将里,曹操最爱典韦和许褚二人,除了他们的忠心外,性格直爽,藏不住事也是他所看重的。   这样的人,可以绝对的信任。   不过他的建议,只可视作为发泄怒火的一种方式而已。   算了,先锋军被刘备的羸弱之师打了个大败,对军心的影响可不小,加上赶了几百里的路,劳师以远,怎么看眼下都是休整为好。   曹操缓缓闭上眼,心中遗憾,本来是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刘备的,兵锋一旦受挫,各种弊端都会暴露出来。   这先锋军的溃败,对大军作战部署的影响,实在太大。   “司空,还是先考虑挪营问题吧。”   程昱提醒了一句,曹操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后,指着地图上一处平原道:“就在此地驻扎吧。”   曹操所指的位置没有标注地名,不过这里距离吕布军大营四十里,距离安口县也是四十多里,属于中线位置。   从战略上看固然是出于被动的位置,但对于未来出兵战术,这里驻扎是最灵活的。   定下了明日挪营点,一旦起寨,意味着这个三角区域将成为决定最后胜利的战场。   夜,已深。   曹营内,很缄默。   一场惊天之火,把曹军引以为傲的先锋军挫败了,把他们斩杀的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回来,对于这支被赋予了战无不胜属性的队伍的惨败,让整个曹营的军士都有些惶恐不安。   淮南的夜,凉意颇深,穿梭在错落的军帐间,曹操忍不住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锦袍,也不知是夜凉袭人,还是这样的军容让他失落了。   毫无睡意的曹操,在许褚的随行保护下,走在将士们中间,希望能振奋他们的士气。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郭嘉的军帐处。   奉孝竟然还没睡……   见他帐内烛光摇曳,原本心中郁结的曹操,忍不住踏步走了进去。   帐内,郭嘉正跪坐在台案前,台案上摆放着十几枚竹片和小旗帜。   很显然,他在做战术推演。   见曹操进帐赶忙起身,前者只是压了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看了一眼台案上的推演,曹操面无表情,坐到了一旁。   他拿起台案上的深红色酒葫芦,摇了摇,没有喝,也没有说话。   战时军中忌酒,可郭奉孝似乎不太守规矩,一直以来,曹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着酒液碰撞葫芦内壁的回响,曹操开始喃喃自语。   “吕布来了,这一仗不好打了,林允文这小子这一年多来可太耀眼了,所以他敢肆无忌惮的跟我正面抗衡。”   回想在一年前,他吕布算什么,自己还没动兵,发出剿贼圣旨,就足以让徐州军民胆寒了。   可如今啊,他都敢为了一个刘备,从广陵赶到安丰来了。   曹操苦笑了几声。   “目前的情况,我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二者就算是不玩心计正面冲阵,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曹操将酒葫芦左右手抛甩着,继续道:“安口是弹丸小城不假,刘备也不过区区几千弱旅,可安丰这一战给我们迎头痛击,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真就像仲康所说,一万劲旅猛攻,余者防备吕布偷袭,只怕也未必行得通了。   天知道林允文有没有给刘备准备第二个妙计,不可小觑啊。”   曹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老友述说苦楚,自顾自的说着,“刚才去了一趟元让的营盘,知道吗,我们的人回来不足两千,其中伤兵就占了一千众,只有八百多人是完好无损的回来。   虎豹骑或是战骑受伤,或是骑兵中箭,也有中毒之人昏迷不醒……   好厉害的林允文啊。”   看着曹操如此惆怅,一旁的许褚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替司空分忧。   曹操打开了葫芦的盖子,高高举起后,发黄的酒液如注落入口中。   似乎,这种时候,什么军纪军规,都可以先放一放了。   郭嘉终于站起来了,他面无表情,左右手各拿着一块竹片走到了曹操面前,微微一笑,“请司空选一块。”   曹操面露狐疑,抬眼看向郭嘉,“奉孝何意?”   郭嘉依旧是举着两块竹片,坚定道:“司空选一块便知。”   曹操迟疑了片刻,看着他手中的两块竹片,不明所以,最后随手拿起了一块。   翻转过来后,上书一个‘吕’字。   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另外一块竹片写着‘刘’吗?   在曹操疑惑的目光中,郭嘉接过了他手中的竹片,走回台案面前,直接放在了油灯上炙烤,从容道:“司空不总说他林允文是旷世奇才吗,吕布不是仗着这位佳婿横行无忌吗,好,就拿他林允文开刀。”   用最柔和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这句话若是换了旁人说,曹操甚至会觉得他在大放厥词。   可是他从来都是相信,郭奉孝不输林允文的。   只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曹操凌乱的内心好似瞬间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郭嘉,“你想做什么?”   “将吕布的人引出大营,在旷野之上,聚歼。”   围点打援吗?   曹操下意识的想到是派一支兵马朝安口杀去,做围攻声势,这个消息传到吕布的阵营后,肯定是会出兵救援的,之后再半道截杀。   思忖了片刻,曹操也觉得这个方案确实行得通。   不过,自己兵马就这么一点,如果都派出去截杀了,那肯定大营会空虚。   而大营是绝不容丢的,一旦辎重粮草被毁,就算打赢了吕布和刘备,这两万多人也会陷入断粮危机,最后甚至会被他们的残军反过来蚕食。   “具体怎么做?”曹操凝神问道。   “请司空率一万人前往安口县,视阵前情况定夺是否攻城,在下请命领一支兵埋伏于东林口,截杀吕布援军。”   东林口是吕军大营奔赴安口县必经的一条小路,西面是密林,东面是山洼,两面皆可伏兵,所以曹操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东林口固然是比不得一线天那种天然的伏击点,可这样的地形埋伏个几千上万人,都是可以不留痕迹的。   曹操缓缓的点着头,脸上却没有兴奋的神色,“奉孝,此一举,大营可就空虚了,若是吕布集中兵力猛攻大营,我们将陷入绝境。”   郭嘉站起身,抱拳作揖道:“请司空相信在下,他们一定会前往救援刘备,在下有十足的把握。”   说实话,如果对面是自己,以郭嘉这种极端冒险的打发只怕是行不通的,不管你玩的什么花样,肯定猛攻你大营。   最关键的问题是,围点打援算不上什么高明手段,这种办法,真的是奉孝拿来用林墨开刀的?是不是儿戏了一点,又或者另有乾坤我未能悟透。   曹操陷入迟疑不定的时候,郭嘉再次作揖,带着几分疑问,道:“用兵就是用险,无险何来奇兵。莫非司空不信任在下吗?”   闻言,曹操先是一怔,是啊,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小败了一场,如何会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   随后他朗声大笑了起来,“从沛城外的伏击战开始算,吕布在林墨的辅佐下,纵横两州,五战不败,我当然相信奉孝你就是结束林墨连胜之人。”   他的大手搭在郭嘉的肩头,眼神决然,“一切就按你的计划行事,这次,你要让世人知道,林墨并非不败,这天下还有你郭奉孝呢!”   “请司空放心!”   “若是以东林口为主战场,那么,就让你先点将吧。”   曹操重新坐下,他从来不认为刘备身边的关羽张飞能成为战场上力挽狂澜的存在。   万人敌的勇猛不假,那也得看谁用啊。   反倒是吕布这厮,彪悍的很,无论是虎牢关下三英围殴还是濮阳大战时六将齐发,都在证明他天下无敌的头衔可不是吹出来的。   “在下要许褚、乐进和曹纯三人便可,不过……”   郭嘉顿了顿,曹操笑着摆手道:“但说无妨。”   “我要剩下的虎豹骑都参与此战。”   虎豹骑的训练,是从收拢青州黄巾的时候就开始了,一共就训练出三千骑。   而安丰一战,阵亡八百,伤六百有余,一次就折了一半,再次提及,曹操依旧是忍不住觉得心痛。   他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军中剩下一千五百虎豹骑,皆由你调配!”   曹操这次是下了血本,铁了心要扳倒吕布,终结他林允文不败的传说。   “多谢司空成全,在下万死不敢让司空失望!”   曹操快意一笑,随后起身将酒葫芦丢回给了郭嘉,“少喝点。”   象征性的警告了一句,便带着许褚离开了。   郭嘉看着油灯上还在灼烧的吕字竹片,眼神有些迷离,接招吧,林允文。 第九十八章 痛苦的辽神   从彭城到九江,急行军状态下,需要三天的时间。   这句话是吕布告诉他的。   所以在林墨的预估时间里,曹操南下至安丰前线需要五天左右,而自己赶到九江需要三天,再花一天时间到安丰前线,也能比曹军提前一天到达。   而事实却是,老岳父似乎太心急了,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算的三天时间,是从彭城赶到九江治所寿春的用时,并不是抵达九江毗邻安丰边境的时间。   并且,赶到寿春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得不休整一天的地步。   急行军对于军士的体力、耐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对于战马就更别提了。   发三百里加急的时候,军士都需要每天在不同的驿站换马才可以连续的狂奔。   而林墨带着的这一千骑兵可无从换马,全赖马的耐力奔跑。   所幸这些本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倒没有出现徐盛说的窜稀而亡的情况。   不过行至寿春的时候,高顺就看出来这些战马已经到达极限了,必须原地休整。   逗留了一天后,又开始披星戴月的往西疾驰。   终于在第五天的黄昏赶到了阳渊,从留守的张辽处得知老岳父已经在一天前就带兵前往了磐溪坳驻扎。   老岳父带去的两万人,其中一万是淮南旧部,还有一万是张绣的西凉兵加上他从广陵带过去的骑兵。   这么算计下来,前线中的骑兵足有三千众,再加上自己带来的一千骑兵,过了四千数。   这一次,也就是并州老卒和陷阵营没到,骑兵方面算是梭哈了。   夜里,林墨趴在榻上,一脸生无可恋。   要不是他这大半年的苦练,这种强度的急行军,早就把他的身子骨给压垮了。   饶是如此,这会屁股也是酸痛的不行,躺着都觉得痛,有一种菊部地区暴雨的感觉。   “唉,要是照儿在身边就好了,能给我按摩按摩,玲妹妹太彪悍了,也不懂这手艺。”   可惜的是照儿身子太弱不能随时在身边,归根结底还是鱼塘里的鱼太少了。   不说像曹操那样十几房妻妾,每州一个应该是标配才对,好歹也是穿越者大军嘛。   正在感慨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张辽手持一个竹简走了进来。   “张叔父。”对着一个只比自己大十岁的人叫叔父,总是觉得很别扭,林墨还在习惯中。   “连日的急行军,累坏了吧,不必起来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张辽嘴上这么说,林墨哪里真的能在这个尊卑有着强烈界限的年代趴着跟长辈说话呢,他艰难的爬了起来后,选择了跪坐在榻前。   “叔父可是有什么军报?”看着他手中的竹简,林墨蹙眉问道。   张辽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允文啊,不必紧张,只是一卷兵书而已。”   “兵书?”   林墨尴尬的笑了笑,“叔父苦读兵书,不敢荒废时日,小侄钦佩。”   一般这种听上去就像奉承的话,正常人回答就是,你太过奖了,我就是太笨了所以要多学习嘛。   情商高一点的呢,就会说,跟允文你战无不胜的功绩相比,我可差远了。   但张辽的脑回路,似乎不同,他谦厚一笑,点头道:“是啊,我一直都是这么勤快的。”   林墨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唉,允文啊,你先后五次为温侯献计,我却只在寿春城里勉强出了一次手,而且一点也不过瘾。   这次呢,又被留守阳渊了,快把我憋坏了。”   张辽没来由的就吐槽了起来,林墨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了,还是安慰道:“叔父是岳丈大人最信任的手足兄弟,而阳渊又是九江门户,不容有失,只能交给叔父把守才安心。”   张辽嘿嘿一笑,有些傲娇的挺起了胸膛,脸上写着这是当然了,除了我谁还能担此重任?   随后,他翻开了手中的兵书,一本正经的说道:“允文,你数次用兵我都没能在场,这次难得有机会我们叔侄坐一起了,还是想向你讨教一番。   这本混元一气阵我拜读了数月,依旧有许多地方不懂,比如兵书上写着阵眼处需骑兵执旗环绕以为疑兵,这样一来岂不是虚掩,对方若是强攻阵眼当如何应对?”   啊这……   林墨一脸懵逼的看着张辽,你在说什么……   “叔父,我没读过混元一气阵。”   张辽眼神一定,诧异的看着林墨,“你如此精于兵法韬略,竟没读过混元一气阵?那金锁阵呢?”   林墨摇了摇头。   “八门阵?”   林墨依旧摇头。   “回雁阵,长蛇阵,七星阵总该读过吧?”   林墨无力的继续摇头,“叔父,实不相瞒,我一本都没读过。”   张辽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神情复杂,林墨猜想他下一句应该是‘没想到你不读兵法却深通用兵之道,真乃旷世奇才也’。   不料他却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年轻人不能只知道投机取巧,要脚踏实地,否则未来如何辅佐温侯戡乱大局啊!   现在的年轻人啊,轻佻浮躁,我个人认为还是踏实一点比较好,比如学我这样多看兵书。”   我丢,辽神的脑回路,果然不能常理度之。   连番大胜在军中谁不称一句奇才,到你这怎么成了投机取巧了。   玲儿说的对,张叔父的性格荒诞不羁,当时林墨还多问了一句,怎么个荒诞不羁法,吕玲绮冷笑着说道:“跟你一样,都有点不正常。”   可以感觉的出来,辽神似乎挺喜欢装逼的,就是格调不高。   一向在军中秉持低调做人原则的林墨觉得应该要给他上一课,免得他耳提面命,说教不停。   林墨干咳了两声后,神色肃然,沉声道:“张叔父,凡兵法韬略,说透了,不在术,而在道!在于阴阳变化,虚实奇正。术是表,道才是根本。你若是悟透了,比学会上千种阵法都管用。”   嘶~   张辽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的看着林墨,他隐约的觉得,这席话里藏有令常人无法简单明悟的玄机。   阴阳变化、虚实奇正……   术是表,道才是根本……   细细想来,允文这小子多次用兵未尝一败又偏偏是没有读过兵书?   这怎么可能呢。   原来是他读兵书却不拘泥于兵书,超然于物外,从上千本兵书里领悟出了阴阳变化、虚实奇正八个字。   妙啊,这简直太妙了!   我以为这小子在第一层,我在第二层,没想到他竟然是在第五层,大意了……   张辽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兵法至高法的门槛,赶忙问道:“那你是如何理解阴阳变化、虚实奇正这八个字的?”   林墨沉吟片刻,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台,双手负背,淡淡道:“关键就在于这个奇字,让你的对手猜不到你想干什么。简单的理解,你要做到出其不意,甚至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方为奇!”   明明是口嗨的嘴遁输出,可是窗外月光照在林墨的身上,那张俊朗的脸庞的侧写,加上听来无比玄妙的解读,这一刻,年轻人的身影在张辽的心中变得无比高大。   我悟了啊!   他如王明阳龙场悟道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亢奋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的压制住内心的狂喜,谆谆道:“允文,今日这番话切不可轻易对外人说起。”   “放心吧,小侄只在叔父面前才会提及。”林墨转身做了个揖,无比恭敬。   “好,你且歇着吧。”张辽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刚出了大门就顾不得高光伟岸的形象,狂奔了起来。   他跑回自己的房间,将刚才林墨的话奋笔疾书记下来,还不断地回忆,深怕遗漏了重要的细节。   然后,就开始认真的揣摩个中深意。   他有种预感,只要领悟了其中奥妙,自己势必也能成为跟林墨一样用兵所向披靡的存在。   直到深夜,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帛布,抬眼看向天边的明月,长舒了一口气。   这回,真的悟了。   胸中激荡的意气让他再也无法入睡,他走出了房间。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高顺打着哈欠起身开门,见来人是张辽,当即醒了一大半,“文远,发生何事?”   “我们是兄弟吗?”张辽认真的问道。   高顺眼神中明显带着怒火了,大半夜叫醒我还以为是有紧急军务,多年的感情还是让他压制了脾气,“你是不是要借钱?没有!”   “胡说什么,我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张辽一手压住对方想关上的门。   “说吧。”高顺没好气的回了句。   “你最近有读兵书吗?”   高顺不语,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张辽便继续道:“我告诉你吧,我最近明悟了一个道理,你若是懂了,比读上千本兵书都管用。”   虽然高顺没有给出他希望的震惊表情,张辽还是自顾自的说道:“凡兵法韬略,说透了,不在术,而在道!在于阴阳变化,虚实奇正……”   砰!   话没说完,高顺就关上了门。   “伯平!伯平啊!你听我说完啊……”   “滚,老子明天还要赶路,再吵我揍你信不信!”   张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冷嗤了一声,“不悟透兵法,一辈子只能做个偏将。”   虽然不满,但不敢敲门了,因为高顺真的会动手的,“有了,魏续肯定没睡,我找他去!” 第九十九章 毒士贾诩vs鬼才郭嘉   吕布终于等到了阳渊城里的驿使,知道林墨带兵已于昨夜抵达,比预期的晚了两天,这让吕布有些无所适从。   所幸凭借着火烧安丰的妙计溃败了曹军先锋,加上对方是远道而来,这个时候肯定是会选择暂时休整。   吕布看着地图上阳渊的位置,距离磐溪坳还有个百余里,日夜兼程的话,明天天亮前就可以抵达了。   这样看,出不了什么大事。   “温侯,曹军新败,又劳师以远,如今刚下营寨,是否考虑急今夜劫营啊?”   中军帐内,只有吕布和张绣两个人。   他是主动跑过来的。   听到火烧安丰的事情后,高兴的他一整夜都没睡,只要是曹操败了,他就跟自己打了胜仗一样开心。   唯一遗憾的是,这一仗自己没能参与进去。   为了把胜利的雪球越滚越大,他主动的跑来请求吕布玩一出夜袭。   “我带来的西凉骑兵骁勇善战,必可一击得手!”张绣战意滔滔,补充说明。   吕布只是笑了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子文,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玄德送过来的信你也看到了,曹军此番带来的骑兵与往日不同,战力极为彪悍,加之新败,必然全军慎战,如今还是以静制动为好。”   虎豹骑的事情,吕布已经知道了,刘备在报喜的信上对他们进行了特别的强调,直接拿出了当年的飞熊军做对比,可想而知这不是夸大其实。   再一个,劫营始终是冒险的极端打法,而且成功率其实真的不高。   你去的人多了,还没到就被对方的斥候发现,只能是自投罗网;   去的人少了,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广陵城下太史慈百骑劫营就是最好的例子。   事实上,若非是处于绝对的被动,不得已而为之,劫营这种事情是极少有人愿意去做的。   更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博,投机取巧的博弈。   “子文放心。”   看着张绣一脸的失落,吕布又笑着解释道:“允文说的有道理,此行曹军一路披星戴月,粮草不会太多,只要我们牵制住曹军,不出一月,他必然退兵。   到了那时候,子文当领军追杀,不必顾虑。”   “多谢温侯指点。”原来是林大军师做出的安排,那没事了。   林墨这一出千里计破曹军算是为他赚足了声威,莫说是军营里人人称颂,就连刚刚拜入门下的张绣都无比推崇。   自然,他的话,张绣是愿意相信的。   “报!”   二人闲谈间,一名斥候跑了进来,“曹操亲率万余大军出寨,正朝着安口县而去!”   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各有不同。   一人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先锋五千人溃败不到两天时间,军心动荡的时候,不做调整还急着出军,曹操你会打仗吗?   一人觉得这是好事,只要他们一开战,我就率兵从后方杀出,直接捅了曹操。   “击鼓,传令文武帐内议兵!”   “喏!”   军中鼓声是有分几种鼓点的,敌袭、急召和整军各有不同。   当急召的鼓声响起,没多久,魏越、徐盛、陈宫、刘晔、贾诩等人就赶了过来。   除了留在广陵抚民的陈登和待在庐江治水的鲁肃外,能点上名号的谋士全部到齐。   当吕布将军情宣之于众的时候,文武官员也是愣住了神。   大概,都没有料到曹操会选择在这种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动手。   不过很快,大家心里就有了猜想。   曹操此来战力虽强,可风风火火的赶路,想来就是粮草补给跟不上,急着把刘备给收拾了,造成既定事实,也好以此逼我们退军。   “都别愣着了,说说吧。”吕布敲了敲台案,把神游的众人唤醒。   “末将请命,令五千人赶赴安口,待曹军攻城疲软之时,以雷霆之势猛击,必让其重蹈安丰覆辙!”   张绣是不好先开口的,但渴望建功的魏越似乎深怕被人抢了先,第一个就开口请战了。   有了他的带头,张绣就不用顾虑什么了,作揖道:“楚南将军好胆略,我愿与你同行!”   “算我一个!温侯,末将请战!”终于晋升为都尉的徐盛有了帐前议兵的资格,不甘寂寞的跟了上去。   安丰一战,曹军大败,将士们现在都觉得曹操好似柔善可欺一般,没人还记得眼前的敌人可是纵横中原、挟天子令诸侯的雄主。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是换了从前,吕布会毫不犹豫的一拍台案,喊上一句,好,点兵,点兵!   可是现在,吕布下意识的张了张嘴,他想问,允文到哪里了。   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彭城下临别之言声声在耳,现在这支部队已经不是从前的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几千人马了。   伴随着不同阶层力量的进驻,这里甚至不该再是自己的一言堂。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看向左侧,“公台、子扬、文和,你们三人缘何不说话。”   陈宫倒是还好,刘晔和贾诩皆是一怔,我们说话,管用吗?   终归这一问,还是让刘晔心里舒坦很多的,他沉吟道:“曹军急于攻破安口,想是粮草不足,温侯或可遣部佯攻曹军大营,行围魏救赵之计。”   吕布眼前一亮,微微颔首,这倒是不错的选择,既可以避免与曹操正面碰撞,又能助刘备退敌。   陈宫则是作揖道:“在下以为,刘备兵微将寡,安口又是百里小郭,断难抗衡曹军精兵,若是大战陷入胶着态势,即便我等佯攻,曹操也未必能及时退兵回援,即时刘备若是不敌,则断送良机。”   “所以,你也是赞成直接救援?”吕布摩挲着下巴看向陈宫,后者点了点头,补充道:“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救援刘备的必经之路东林口处或有曹军伏兵。”   贾诩眼珠子不由的瞥向陈宫,静待下文。   “围点打援吗?”   吕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当如何应对?”   陈宫捻着胡须,沉声道:“这只是可能而已,曹操已经调走万余人攻城,留守兵马不多了,应该分不出人再设伏。   即时让将士们小心些便可。”   显然,他有些迟疑不定,觉得有这个可能,又觉得不是太合理。   难不成曹操敢玩的这么大,留座空营?   那可是生存命脉啊,不可能的……   吕布的眸子转了转,心中固然是有犹疑,林墨的话却一遍一遍在耳旁回荡,这小子不可能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的……   须臾,他眼神一定,瞥向魏越,“楚南,子文,点五千兵,驰援安口!”   “喏!”   二人作揖后,兴奋的一甩袍转身出帐。   看着一脸殷切的徐盛,吕布才反应过来,笑着点头,“你也去。”   “多谢温侯!”   事情已经敲定,众人陆续离开,吕布却有些出神。   一直以来,像这样的战斗,他肯定都是会参与的,可是今天,在这里,与曹操的生死对决里,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身先士卒。   他只是想,真正的成为这支队伍的统帅。   辕门下,骑兵、步兵鱼贯而出,吕布目送着他们离去。   营寨里共有三千三百多骑兵,他从广陵带来了两千,剩下的都是张绣带过来的。   这次的行动,他们带走了一千八百众,吕布的一千五百并州狼骑没有参与,这是他的王牌,轻易是不会动的。   魏越一行带着五千人逐渐远去,最后,连步卒的身影也被林叶遮挡,吕布却依旧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出神。   不知道是因为林墨不在身边,还是因为自己没有亲自参战,吕布的心里,总是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没来由的。   对于这支在狼烟下百战而存的部队,对于这支部队的统帅,早就该习惯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所以,吕布在想,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允文告诉我,要采纳各方意见,所有人都发表了意见,我也是按着他说的,权衡采纳……   不对!   吕布陡然想起了一个人,贾诩还没有说话。   当时人多,意见又是一边倒,所以才忽略了他。   对于贾诩,吕布有一定的了解,好歹也能算是故人,他不止一次的听李儒说起过,贾诩的才华不在他之下,只是不爱开口而已。   林墨在收到张绣投奔的书信时异常的亢奋,而这种亢奋却不是因为张绣,不是因为他的部曲,只是因为贾诩。   他回身看向营帐,又看了看大军离去的方向,人都走了,还有必要问吗?   只是短暂的犹豫后,吕布就觉得应该是去跟他聊一聊的,当是叙旧也好,当是问计也罢,也可以是抒发一下心中的不安。   念想至此,他大踏步的朝着贾诩的营帐走去。   “温侯何以至此?”对于吕布的到来,贾诩颇为意外,赶忙请他坐下沏茶。   “你我昔日同僚,如今又携手共襄大业,来看看你不应该吗?”吕布笑着反问。   “该是在下拜访温侯的……”贾诩笑着解释。   一壶茶泡好,二人对坐品茗。   吕布不擅长弯弯绕,没几句就直奔主题了,“文和,我知你谋略过人,允文也赞你之才华犹在他之上,要知道允文可不常夸人啊,可为何方才在中军帐时却不开口,莫不是有所顾虑?”   贾诩闻言有些愕然。   他惊讶于吕布竟然能这般细心的发现了存在感不强的自己,更惊讶于少年得志、叱咤两州风云的奇才会这般赞誉自己。   对于前者,他是高兴的,因为吕布至少具备了成为人主的洞察力。   对于后者,他则是有些神思不属。   火烧安丰一战,他见识到了林墨的手段,立刻就明白招揽张绣只怕是林墨在背后出的主意,甚至那三万石粮草也是他提议的。   毕竟是吕布的女婿,而吕布又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温侯一如当年那般莽撞,有林墨在,这个阵营就值得他逗留。   长远来看,未必不能与曹操在中原掀起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   但这是林墨的能力,于自己而言,终归觉得,身份太过尴尬,并不适合在帐内提出与诸贤相左的意见。   “文和。”   见他迟迟不开口,吕布眉心发紧,沉声道:“既来相投,何故有所保留?”   “在下不敢,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万一在下言语冲撞,岂非祸乱了军心?”这番话要是在中军帐问,他可能会抛出一些观点,可是现在魏越都已经出兵了,说什么也无意义。   “此处只有你我,权当旧人谈心,说说吧,你心里的想法,我愿洗耳恭听。”吕布亲手为贾诩续了半杯茶,言辞颇为诚恳。   不敢相信,温侯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变化这般大。   眼前似乎跟广陵城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当年董相若愿听劝,何至于如今天下乱局。   感受到吕布目光中的灼热,贾诩觉得自己再藏着掖着就是不识抬举了,当即站起身来作揖,“温侯让在下说,在下不敢不说,可若是说的不中听了,还请温侯见谅。”   吕布压了压手,“你干什么呢,都说了我们这是故人谈心,不是议兵论政,坐下坐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诩觉得心里的话确实可以说出来了。   他重新坐下后定定的看着吕布,须臾,开声道:“在下有上中下三计可供温侯选择。”   上中下三策?   吕布后仰了几寸,你这混账东西,有这么多想法刚才在中军帐却一个字都不说。   他压住内心的不悦,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上策,后发制人。安口虽是弹丸小城、刘备兵马也不足万人,可他新败曹军先锋精锐,士气如虹,再加上我们送的粮草军械,足够他抗衡曹操两至三日吧?   待他们厮杀出结果,温侯再亲率一支劲旅突然杀出,曹军必败!”   妙啊……   吕布端着茶杯放在口中,却似乎忘记了入嘴,细细品味着贾诩的话。   这是完全不管不顾刘备的死活,用他来耗尽曹操的军力,最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说是上计还真不为过。   “中策如何?”吕布喝了口茶,看向贾诩。   “中策,攻其军寨。眼下如何也不是出军攻城的时候,可曹操却这么做了,只有一个解释,攻城是诱饵,他另有目的,在下思来想去,能对我军有威胁的,应该是如公台所说围点打援,在东林口设伏。   所以,我们不必管刘备的死活,也不必去东林口,直奔其军寨。   即时可先以数千军做佯攻,若其未设伏,大军发动总攻;若其是设计引我军偷袭,至少也可将军情传于曹操,起阻吓作用,缓其攻城锋芒。”   吕布直直看着贾诩,眼神复杂,子扬也是这么说的,可似乎并没有贾诩想的这般周到啊。   不过这种做法也是有弊端的,自己率大军离开,己方营寨不就空虚了吗。   那我岂不是为了刘备赌上了三军性命。   “下策呢。”吕布挪了挪屁股,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贾诩。   贾诩长叹了一口气,加重了几分声调,“下策就是,请温侯速速带兵赶赴东林口,那里是唯一可能设伏的地方,如此即便魏将军中伏,曹军也断然想不到我们背后还有一支驰援的人马。”   “赶赴东林口……”   吕布重重的重复着对方说过的话,怎么也觉得是危言耸听了,“有这么严重吗?”   贾诩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摇头道:“在下可以断定曹军必有设伏,可也无法肯定的判断出伏击点是在大营还是在东林口,不过稳妥起见,温侯应该带兵去看看的,若然太平,也可心安啊。”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贾诩的上策过于歹毒,不讲武德,不过对己方却是极为有利。   中策,赌性太大,稍有不慎,要么被对方打的溃败,要么就是后方大营都被人给偷了。   当然啦,这些都是一些存在于脑海中的设想罢了,魏越已经率兵出征了,不可能再变换成贾诩的上策或者中策,军令如山,岂可朝令夕改?   不过这第三策……   吕布缓缓起身,杵着下巴思忖。   先前一直隐隐的不安,难道真的是来自于东林口?   他说的也对,过去看一眼,真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出手,假若无事,再回来也无碍,权当出去巡视地形了。   “好!文和,我去点兵,前往东林口!”终于拿定主意的吕布,内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多谢温侯信任。”   贾诩知道,没有林墨就没有吕布的今天,尽管谈不上像曹操、袁绍等人帐下谋士如云。   可除了他林允文,还有陈宫、刘晔、鲁肃等人,论功劳、论感情,那都是在自己之上的,吕布还是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想是真的需要勇气和一颗坚定的心。   吕布走了,那一袭西川百花大红袍一如当年那般刺眼,贾诩举目四顾,喃喃道:“有一点味道了……”   贾诩一直都明白,一位注定可以在乱世大展宏图的霸主,不仅仅是靠着某一个人的辅佐,靠的本来就是他自身的才华。   没有齐桓公,管仲满腔才华也不尽然能留名。   没有高祖帝,韩信可能一直都只能是执戟郎。   他也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让他停下脚步的人。   吕布……   有一点味了。 第一百章 温侯,活下去的希望   东林口的东面是一座矮山,下有水泽,西面是原始丛林,荆棘丛生,多处不能行人,仅有中间一条通道。   而通道又宛若一个葫芦口,中间是一片空旷,继续纵深就口子会慢慢变窄,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五六人并行。   张绣领着西凉骑兵当先开路,魏越坐镇中军,徐盛则是末位压阵。   五千人的队伍,在东林口的通道里绵延两三里地。   “将士们,前方栈道变窄,不利大军行动,加速通过!”   “喏!”   从并州跟着吕布打到了关中,又在冀州溃败黑山贼,辗转兖州和徐州,现在来到了扬州,魏越一身彪炳的战绩可不是挂着好看的。   百战经验沉淀出的敏锐洞察力让他对这样的地形极为谨慎,如果时间允许,他甚至会派出小股力量在前方慢慢排查,确认安全再通过。   当然,他没有这么富裕的时间,如果有,大可以不走东林口,花多一天的时间绕山而行。   随着栈道慢慢变窄,前方的张绣也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虎头金枪,没有将领会喜欢这样的地形。   嗖嗖嗖~   行至一半,从东侧的山林里倾泻而来一波密集的箭雨,一瞬间便放倒了三十多名西凉骑兵。   张绣急速挥动虎头金枪,将射来的箭矢打落,同时爆喝道:“敌袭!敌袭!盾牌兵快上来!”   这道军令脱口而出的同时,阵容却显得很凌乱。   因为地形太过狭小,平日里最简单的换防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的困难,后面的盾牌兵要上来,前面的骑兵要退后,甚至都有人马碰撞在一起了。   与此同时,山洼内涌出了黑压压的曹军,他们跟在乐进身后,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在箭雨的掩护下直接冲向西凉骑兵。   目的只有一个,不能让这群骑兵冲锋,只要骑兵没有速度,跟步兵贴身肉搏,他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退!快退!退到开阔处!”看出了问题后,张绣拼命大喊,整支队伍也都在喊着同样的军令,希望后面的人不要再挤上来了。   他们是想退,却发现后路似乎被堵住了,魏越甚至急的大骂:“徐盛是干什么吃的!”   直到听到后方传来的厮杀声才判断出后路也被曹军给堵住了,徐盛在跟曹军血战。   当即心下一沉,顿感大事不妙。   难怪对方的弓弩手不是在大军行至一半才动手,原来是打算把五千人的队伍都吃下,胃口可不小啊。   魏越很清楚,在这样的地形里被包围,兵多根本无益,能同时参战的,不会超过百人,必须要赶快拿定主意,否则迟早被对方蚕食殆尽。   他举目前后张望,此时陷入被动,再去安口也无力一战,还是先撤走为妙。   拿定主意后,魏越高举长枪喝道:“中军将士莫要慌乱,原地待命,我且为尔等撕开口子!”   言毕,有些骚乱的军队便定了下来,魏越朝着后方策马狂奔,将士们默契的让路,此时他无暇顾及前方的张绣怎么样,如果不能快点撕开逃生口子,所有人都得埋骨于此。   后方的栈道稍大一些,可容纳十数人并列,徐盛带着西凉步卒正在和曹军血战。   曹军所来战力不弱,可西凉尚武成风,全民皆兵,加上他们在关中酣战多年,勇猛彪悍也是让人侧目。   “挡我者死!”魏越奔至兵线前,踩着马背纵身一跳,直接落入曹军包围圈里,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手中长枪,只听得皮肤被撕裂的撕拉声异常刺耳。   能以几十骑打的张燕几万黑山贼满地找牙,除了不俗的武艺,悍不畏死的精神是必不可少的。   此时此刻,魏越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是这支部队的主帅,如同一头猛兽冲入了羊群,银枪舞的残影四现,杀的曹军血雾弥漫,很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   魏越这种拼命三郎的打法极大的刺激了西凉军,一向以冲锋陷阵不要命自居的徐盛更是觉得热血沸腾,怒吼着将手中铁索连环刀一顿乱劈,砍瓜切菜般向前推进。   西凉军见缝插针,曹军退让一步他们便抢占一步,大有要打破桎梏的意思。   一时间,被包围的吕军占据了上风,大有压着曹军打的意思。   “此人是谁?”站在山腰上观战的郭嘉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身后的夏侯兰探头看了一眼,“魏越,吕布麾下的猛将。”   “原来是他。”   郭嘉听过一些关于魏越的事迹,跟着吕布出生入死的悍将,曾经一人在三百黑山军的包围下,竟然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今日之勇,不输当年阳县破黑山贼啊。”   “可惜啊,今日都要葬身于这东林口了。”   夏侯兰嗤笑了一声,随后问道:“先生何以如此肯定林墨不会攻取我们的大寨,想到大寨里如今只剩下三两千人,末将心有余悸。”   “猜的。”   郭嘉只是淡淡一笑,“安丰县刚刚起了一场大火,他未必不担心我如法炮制于大营内设火攻,所以在这里动手,应该是最合适的。”   “先生洞若观火,末将佩服。”夏侯兰钦佩的做了个揖。   下方,随着魏越和徐盛两头猛虎的配合,由于曹军无悍将助战,导致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下。   快了,马上就到了!   眼看就要到葫芦口,二人越杀越猛,只要杀通了这条路,这片旷野就可容纳数千人战斗,己方的战力可以展露无余。   终于,二人带着西凉兵杀到了葫芦口处,可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心头一紧。   曹纯骑着战马带着数不尽的曹军占据了大半个葫芦口,就等着他们杀出来。   魏越和徐盛对视一眼,二人怡然不惧,喝道:“继续杀!”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葫芦口打通后,吕军如同泄洪一般涌了出来,这一回,则是跟曹纯率领的曹军贴身肉搏了。   魏越愈战愈勇,已经被鲜血淋透全身的他虎步冲上前,朝着一名曹军猛刺一枪,长枪穿透铠甲,鲜血顺着枪头滴落。   没等他抽出,两名曹军已经挥刀砍来,本能反应驱使他连退数步,勉强单手拉回了长枪,没来得及调整好身形,曹军步卒再次挥刀看来。   很明显,这些人跟刚刚那些不一样,战力不可类比。   更糟糕的是,他们明显是做足了准备,前面的将士拼命厮杀,后排的弓弩手不断放箭。   刚刚从葫芦口里冲出的弟兄,在一阵阵的箭雨中成片倒下。   魏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曹军的算计。   他们是先让自己的人困在狭小的通道里,让他们不安、惶恐,等到口子被打开,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着他们会拼命的往外冲,这样一来,曹军的箭雨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射杀了!   噗呲~   只是一个分神瞬间,一枚金翎箭便射在了魏越的臂膀上,钻心的痛让他面目狰狞,循着轨迹望去,坐在马上的曹纯手中还拿着强弓,睥睨着自己。   “楚南!”徐盛大吼。   “别管我,冲出去!”魏越是真的生猛,左臂中箭的情况下,右臂夹着长枪依旧死战不退。   后面被射翻的军士都快堆成小山包了,他们终于等来了盾牌兵开路。   可曹军对这一切似乎都早就料准了,曹纯直接纵身下马,双手抱起一个桐油坛子冲出数步后借势投了出去。   砰的一声,刺鼻的桐油洒落满地。   接着,便是一阵一阵的陶器破碎声,曹军将备好的几十个桐油坛子抛飞过兵线。   “别再出来了,退回去!!!”徐盛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知道下一刻要发生什么事情啊。   话音刚落,一个火把在空中抛出一道华丽的弧线,落地后,轰的一声,火舌高高窜起,火势顺着桐油极速扩散。   接踵而至的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齐人高的火舌将一个又一个的西凉军吞噬,也让后面的吕军望而却步,胆战心惊。   远处的曹纯冷哼了一声,“安丰县里烧我们的时候不是很过瘾吗?”   看着吕军在火海中奔逃,嗅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曹纯只觉得心中莫名的痛快,安丰县里葬身的弟兄们,你们可以瞑目了。   “文向,带人杀回去,这里已经冲不出去了!”身上除了扎着的箭矢,魏越还中了两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希望徐盛能打回去,带回多少人算多少吧。   “放屁!”   徐盛的情况也不见好,吃了一刀,腰部鲜血淋漓,一面砍翻冲上来的曹军,一边吼道:“死则死矣,皱一下眉头便不是男人!”   这小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魏越看了他一眼,苦笑着喊道:“好,今天咱们弟兄就死战此地,多杀几个,路上也不寂寞!”   两人已经有了死的觉悟,曹纯也不认为今天他们还能有命逃出去。   令人绝望的窒息,席卷着所有吕军将士的心头……   正当时,曹纯的身后却传来一阵踏踏踏的马蹄声,他转身望去,一名军士轰飞了。   认真看的话,甚至可以发现这名抛飞出去的军士胸口处凹陷了一块,显然是被重物撞击出来的。   下一息,滚滚沙尘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来人骑着嘶风赤兔马,紫金盔下百花袍猎猎作响,横握的方天画戟在阳光下生出一道光晕。“温侯……是温侯!”   “温侯来了!”   “弟兄们,温侯来了!”   “哈哈哈,温侯来救我们了,杀出去,杀出去与温侯汇合!”   原本绝望的将士,摇摇欲坠的军心,在这一刻,都宛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开始奋起反击。 第一百零一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些人,生来就是大纛级别的存在,往人群中一站,不用说一句话,便可以让跌落谷底的军心在一瞬间便整肃起来。   身后,并州狼骑无需指挥,冲锋之势已起,在葫芦肚的开阔处,他们可以自由冲杀。   尽管这个片开阔地纵深不足三里,宽不足一里,并州狼骑无法一马平川那样将战力最大化。   但毕竟是从身后突发杀出,作为吕布的王牌,他们在这一刻,展露出了自己最彪悍的一面。   吕布横握长戟,环视一圈,看着满地躺着尸体的铠甲,看着血流不止的徐盛,看着臂膀上扎着箭矢还在厮杀的魏越,他只觉的胸中憋着一团火,就连赤兔马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前蹄不断地刨着地。   猛虎正要亮出他的爪牙,乱战中三名曹军手持长枪突然冲出,同时刺向了吕布。   吕布目视骑着马的曹纯,根本不看眼前,方天画戟随手横挥而出,宽大的戟面扑棱棱一掠,只听得咔嚓一声铠甲碎裂声。   最右边的一名军士被正面击中,顿时七窍流血,飞身而出的同时撞倒了另外两名曹军,倒犁出数丈。   吕布一来,战局便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原本被包围后又遭遇箭雨、火烧的军团静若寒蝉,忽见他来,士气轰然炸裂,将士们各个奋勇不已,拼死力战,正面扛住了曹军逐渐缩小的包围圈。   再加上并州狼骑在后面冲阵,一时间,谷内陷入一片乱战。   而吕布,目光锁定了曹纯,周边冲来的曹军不能撄其芒,无一不被他击飞出去。   他在逼近曹纯,可山腰上的夏侯兰却异常的兴奋,惊呼道:“来了,真的来了,竟然是吕布!”   随后他转身看向郭嘉,眼神中满是崇拜,“先生真乃神人也,还真是有另外一股援军,只是末将没想到来人是吕布。   若是此战能斩杀吕布,我军收复徐、扬二州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了啊!”   很显然,这一切,似乎都是在郭嘉的计划之中,所以夏侯兰不仅没有因为谷内越发不利的态势而担忧,反倒是兴奋了起来。   郭嘉半眯着眸子打量着战场上无一合之敌的吕布,淡然道:“林墨作为吕布军中的扛纛人,岂是寻常的围点打援可以对付。”   郭嘉当然不认为自己是神人,他清楚的知道,不过是一场心理博弈而已。   林墨不大可能猜不出东林口有埋伏,可是他应该会顾及自己在大营里也留了后手,譬如火烧、毒攻之类的,那么,投入到东林口的兵马不会太多。   所以,前面的魏越,只是诱饵,真正的伏兵是吕布。   可惜啊,他没猜到自己敢玩的这么大,真就倾巢而出了。   郭嘉思维发散的时候,栈道深处,尘土飞扬,为首之人倒拖着一柄镔铁砍刀,凝视吕布,身后虎豹骑快若疾风,朝着谷内冲去。   吕布目光冰冷,在四下皆敌的包围中,方天画戟劈波斩浪般开道,赤兔马亦是不断踢踹着靠近之人,眼看就要逼近曹纯,后者眼神中的慌乱都能清晰的映照在吕布的眸子里,身后却传来一声虎啸。   “吕布,你今日死期已至!”许褚撩拨着镔铁刀砍翻两名并州狼骑。   身后,虎豹骑如疾风般袭来,长枪推刺,无人可撄其芒。   伏击与被伏击的战斗,在上演着。   看着后方的通道被黑压压的曹军封锁,吕布面容陡然一沉。   糟糕……原以为自己带兵出现在这里,必可打曹军一个猝不及防,他们竟还有埋伏,而且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整个东林口宛若一个葫芦,只有中间这里最为开阔,吕军从前面源源不断的冲出来,曹军则是在后方好似永无尽头的涌来,所有人都汇聚在了这片山谷。   许褚虽然喊着吕布死期已至,可乱战中,早已无法找到吕布的身影,只能冲向并州狼骑,尽量斩杀有生力量。   同时,随着谷口汇聚的人越来越多,骑兵一旦无法起速,不见得能比步兵强几分,这一刻,吕布有些后悔带的人少了。   他是急着来看看情况的,所以只带来了自己的一千五百并州班底。   兵力上本就不如曹军,又遭多番算计,眼下战局已经是出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若是伯平的陷阵营在此,定可力挽狂澜啊!   这种狭隘的地形,正是陷阵营最喜欢的。   可是,陷阵营还在彭城,妄想亦是徒劳,吕布一面将方天画戟舞的呼呼作响,一面急速思考当下应对之策。   看着远处还在鱼贯而来的曹军,吕布心知原路折返断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冲出东林口,绕道回大营。   “子文,楚南,带人往前冲,我自断后!”吕布一拍方天画戟,带起阵阵土雾,重戟着被撞飞数丈,弓成了虾米。   “不行啊温侯,前方有悍将领兵挡路,不得已退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绣也从前军汇入到了谷口内。   吕布在赤兔马背上一挺身子,看着后方的曹军还再冲来,可前方自己人已经断流,且不见有曹军进入,显然是想守住出口,让后方增援把自己人困死在这里。   情报上说,曹军此来三万,安丰一战折了曹操三四千人,他去安口又带走万余人,今天就算把剩下人都投入到东林口来,撑破天就是一万。   这么一想,吕布断定堵在前方路口的军士,当不超过两千人。   唯一头疼的就是地形问题。   论谋略、大局,吕布在众多诸侯里肯定是排末位的。   可要论领兵征战、战场之上的把控,没有人比他强。   当即便喊道:“没得选了,否则都要死在这,快,前方开路,我自断后,快!”   乐进也是以作战彪悍而闻名,张绣被他打的措手不及,可现在吕布一再下令,他们只能执行。   很快,张绣他们便开始脱离战斗,带着骑兵在只能容纳六七人并行的通道上狂奔,任凭前方刀山火海也只能硬闯了,不撕开口子,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大军泄洪般出来,又如蜂群归巢般进入通道。   吕布领着百骑将死死挡住试图追击的曹军。   这些并州老班底,战斗力强悍,经验丰富,最强大的是他们的心理,仅以百人断后,面对数也数不尽的曹军却是怡然不惧。   最后,通道被吕布和百骑封锁,这条极佳的伏杀通道,被吕布反过来利用了。   “放箭,快放箭,射翻他们!”由于许褚的及时出现而在吕布戟下逃生的曹纯嚣张的大喊着。   箭雨倾泻而下,百战精骑也架不住这种密如蝗虫的箭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吕布无暇心疼,将方天画戟舞成密不透风的圆,箭矢飞来便像撞上了无形的墙。   随着并州狼骑不断减少,这道守护着通道的包围圈也在变小,吕布不得已边战边退。   在最后一名并州狼骑倒下后,他索性转身朝着通道狂奔了。   追上来的曹军都以为吕布要逃,毕竟他现在是只身一人啊,再是骁勇,也只能是称作万人敌,不代表你真的能以一敌万。   可下一息,吕布做了个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举动。   只见行至一段后,吕布赫然勒马,调转马头后,将方天画戟横握,眸子阴冷的盯着他们。   他想凭一己之力挡住身后这数千追兵?   “司空有赏格,斩杀吕布者,犒千金,封万户!”伴随着曹纯喊出令人兴奋的话,曹军将士再不犹疑,不要命的涌向吕布。   狭长的通道里,数不尽的曹军挥刀砍来,也有人远远放箭的,看似摧枯拉朽的攻击,在吕布方天画戟面前尽数被挡下。   靠近后,方天画戟在吕布手中如臂使指的灵动,只听的唰唰声,甚至看不清楚方天画戟到底在哪里,前排将士便是无声倒下。   一拨接一拨的曹军冲上来,又一片一片的倒在了方天画戟下,自始至终吕布的活动范围只在一丈左右,一人一马却是浑然一体,杀的曹军堆尸如山,最后这座尸山甚至挡住了后面的人前进。   “尔等随我上!”眼看将士们被杀的军心摇曳,许褚不能再忍,拖着镔铁刀冲了上去。   他与吕布有过交手记录,深知对方逆天的战力,不敢有丝毫怠慢,带着十几名武将策马而上。   早就习惯了以寡敌众的吕布脸上古井无波,有意的退让了一些距离,好让对方能够尽数围上来。   当先而行的许褚朝着吕布挥砍镔铁刀,势大力沉的一击被戟身格挡,不等他反应,方天画戟闪电般从左侧扑棱棱的打了过来。   许褚双手握刀格挡,强大的冲击力撞的他臂膀发麻,连坐骑都被带的退走几步。   身后六名武将穿过许褚,同时袭向吕布,后者仰身躲过双枪的横扫,方天画戟朝前一刺,来将以枪身卡主戟面,赤兔马灵性的向前一带,便将那人撞翻下马。   没等他从尘土中爬起,便觉胸膛处一阵剧痛,赤兔马踩踏而过,再没了生机。   待吕布抬眼,又是五将冲来,他从容不迫,单臂握住戟座横扫,隔着一丈距离曹将战马受惊高高扬起。   待到他们战马重新落地,眼前已不见吕布身影,是时才赫然发现,左边的副将不知何时竟然被吕布以戟贯穿了身子,拖在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面对十三人的围攻,吕布游刃有余,方天画戟游走在诸将之间,除了许褚能正面扛住不退,余者皆不过三合,或是手臂发酸退走,或是咽喉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跌落下马。   在这东林口的通道内,吕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是许褚带领的武将团也近不了身。   五十多个回合下来,许褚的身旁十二名武将仅余二者,也是手臂酸胀,再难有所作为。   许褚喘着大气不甘的盯着吕布,心中又惊又骇,这厮非人哉,先在谷口大战,又斩杀两百多追兵,现在跟自己带着的十多元武将周旋,呼吸竟然依旧平稳。   除非典韦在此,与我联手,否则缠他不住。   吕布身上的铠甲滴着血,身后的百花袍因为被鲜血浸透迎风也无法飘摆,他将方天画戟重重杵在地上,掀起一阵沙尘。   看着周边尸体,看着曹军恐惧的目光,心中意气激荡,发出一声惊天虎啸,“杀!”   原本狭窄的通道,这一声惊咤如同雷霆万钧不断回荡。   连徐盛在看过吕布出手后都觉得自己以后会对用戟之人有阴影,更何况是眼前这些身为对手的人。   在他们眼中,东林道口里的吕布,跟收割头颅的黑白无常没有任何区别。   再被这一声惊啸,前排三人噗的一声,口中吐出了深绿色的粘稠液,那是被吓破了的肝胆。   余者纷纷退后,目光死死盯着吕布,深怕他在下一息突然发难。   “哈哈哈……”   吕布拔起方天画戟,睥睨着眼前众生,“再有近者,血溅当场!”   留下这句嚣张的宣言后,一勒缰绳,赤兔马高高跃起后似离弦之箭,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通道的深处,只剩下心有余悸的曹军咽着口水,依旧不敢上前。   “真堪霸王之勇……”   虽然知道吕布今日彪炳的战绩完全是仰仗了地形优势,真要是陷入重重包围,四面八方的乱箭也足够射死他了,可郭嘉还是忍不住的咋舌。   这属实是超乎了他的想象,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挡住士气如虹的大军追击。   战场上,从来就是诞生传奇的地方,吕布今日确实很耀眼。   可是,耀眼的只是他一人而已。   东林口四五里长的通道内,葫芦口的山谷内,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在清晰的标记着一件事,今日这一仗,吕军惨败,曹军大胜。   这场胜利,在这样的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吕军扛纛的不败神话破灭了,曹军先锋折戟而导致的士气低迷可以逆转了。   当这一切结合在一起,意味着休整过后,即便堂而皇之的强攻安口,吕布军也扑腾不起来了。   所以,今日之后,林墨,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一百零二章 新的扛纛人,林墨   冲出了东林口后,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安口县了。   无奈只能选择绕了一个大圈,天色已暗淡,才重新回了大寨。   这一战,吕布本是意气激荡,感觉昔日的那股热血再次沸腾了起来。   尤其是把数千曹军吓的不敢追击,这对于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只是,等回营后将士们把伤亡情况清点出来后,吕布整个人都呆住了。   魏越带去的五千人只活下来一千三百多,自己带去的并州狼骑,最精锐的王牌班底,也折损了四百多人,此次领兵出征的张绣、魏越和徐盛分别负伤。   张绣和徐盛还好,虽然身上刀创枪痕加一起有六七处,可不算太严重,至少人是清醒的。   而魏越,手臂中箭,刀创十三,又一直战斗在最前线,还没回到大寨就昏厥过去了,是将士们把他抬回去的,军医看过后也是直摇头,表示只能是尽量救治了。   吕布坐在中军帐处苦涩的喝着闷酒,再没有了冲出东林口时的意气风发。   他知道这一仗自己会中了埋伏,会有折损,可怎么也想不到伤亡竟是这般惨重。   只怕要比夏侯惇在安丰县内被火烧毒攻还狼狈。   其实,要是在一年多以前,这样的败仗,吕布当然也会很难受,但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就好像,对一切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包括一切的军规军纪。   明明是他下了严令禁酒,偏偏却不是在自己帐内喝,还跑到了中军帐处肆无忌惮的喝了起来。   也不是第一次打败仗了,今日我是怎么了……   吕布也在内心里反问自己。   这酒,越喝越清醒,烦恼不减反增。   终于,他好像明白了今日这般是为何。   一年多了,从小沛城外的埋伏战开始,足足一年多了。   自从林墨辅佐以来,纵横两州,收复三郡,无往不利,未尝一败,有哪次不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功呢。   吕布自己也一度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对手了,什么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四世三公雄踞北国四州的袁绍,单骑入荆州手握十八万大军的刘表,都等着我一个个去收拾吧。   遑论在关中苟延残喘的李傕郭汜等各部,江东区区孙策,羌胡混乱的西凉。   今日一败啊,折损的不仅仅是这几千兵马,更是让吕布迎面挨了一闷棍,把所有的憧憬都敲的支离破碎。   他看着帅案上的地图发呆。   呵……   曹操的后方还有十几万人马,前线不过是区区三万而已,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   若是他心一横,直接大军压境,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吕布可没有曹操的底蕴,他的身后虽然也有九郡之地,也有世家豪强支持,可相比于曹操的底蕴,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如果是以这样的战损进行交换,最后败的一定是自己。   逐渐的冷静,深刻的分析,不仅没有让吕布心慌,反倒是让一开始萦绕在心头的无力感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太顺利了,这一年多来,无论是人才的收拢,军队的增长,地盘的扩张都太顺利了,以至于让人生出了骄怠。   这种骄怠,不仅仅是在自己的身上,更主要的是,它已经蔓延在了整支军队里,魏越、张绣、徐盛他们,再到下面的校尉、都尉,甚至是最底层的军士。   他们好像都忘记了,自己面对的可是当世最强大的对手,可以雄踞中原,纵横南北的对手。   所以,当战败的消息传遍大寨的时候,军营里的士气直接跌落了谷底。   打败仗后,士气低迷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方才去看望魏越他们的时候,吕布从将士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那是不应该有的低迷。   就如同最开始的自己,不是因为这场败仗而难受,是内心生出了强烈的无力感。   吕布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觉得这一败,败的还是很有价值的。   不过,只有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可不行,他需要让所有人都领悟其中奥妙。   想到就要去做,吕布站起身来便准备出去召集所有屯长以上的武将训话。   军营里还有一万多人呢,总不可能都聚集起来上政治课的,当然是一级传一级了。   他才刚刚走出军帐,一名军士便兴匆匆的跑了过来,“温侯,林主簿和高将军到了,如今刚刚进营!”   有意思的是,军中报禀,是按官职大小来排序的,军士先报的是林主簿,然后才是高将军,吕布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站在他的角度,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可他似乎也没察觉到,自家女婿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就盖过了高顺。   “允文终于来了!”   吕布当即喜上心头,有他在,总能让人心安,“走,迎他们去。”   辕门处,陈宫、刘晔和贾诩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吕布走来,林墨、吕玲绮和高顺三人迎面走来,“岳丈大人、父亲、温侯……”   三人分别行礼,吕布先是环视了三人,随后大手压在林墨的肩头,感慨道:“你总算到了!”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千骑兵,至此,所有的骑兵都集结到位了。   “岳丈大人,刚才他们已经与我说明了情况。”   林墨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谁也想不到曹操竟然敢这样用兵,把仅有的兵马都调去了东林口,而且是有意的设了两道埋伏线,此败,怨不得任何人。”   陈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他也是主张去救援的,说起来是有责任的。   所以,林墨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陈宫看着他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感激。   “所幸文和最后提醒了我,总归没有让他们全军覆没。”   “听将士们说,温侯是以一己之力阻断了曹军的追击,此战全赖温侯神勇,在下不敢居功。”   贾诩一直都是这么低调,不过吕布的话,显然也是有意拔高他在军营里的地位,这一点,贾诩心里是明白的。   事实上,在他愿意采纳第三计补救措施的时候,贾诩就知道,以后在这吕营里,自己是有一席之地的。   林墨与贾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点头示好。   他就是名动三国的毒士贾诩啊,果然没有辜负盛名。   贾诩的上中下三策林墨还不清楚,只是在辕门守卫处了解了今日的败仗,不过吕布刚才的话听来,明显是贾诩立了大功了。   “岳丈大人,我想先去看看他们。”现在显然不是熟络彼此的时候,林墨想去看看徐盛。   “走吧。”   吕布在前头开路。   行了一段,还没到伤兵营帐,林墨看着周遭,忍不住感慨,“岳丈大人真是治兵有方,寻常军队吃了这么大个败仗,必然是士气低迷,军心不振。   可我军军容严整,丝毫不像打了败仗的样子。”   咋听吕布还以为林墨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却看他一脸敬佩的模样,不像挖苦。   他举目四顾打量,赫然才发现,无论是巡夜的军士,还是站岗的哨骑,无不是执戟荷戈,昂首挺胸,眼神沉着。   啊这……   不对吧。   入夜时分,这些家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眼神迷茫,还有带着几分恐惧的,所以自己才会想着召集屯长以上武将训话来着。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像打了胜仗这般雄赳赳气昂昂了。   莫不是在自己喝酒领悟骄兵必败的时间里,他们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么有默契了吗……   吕布纳闷的挠了挠头,想上前问几句时,眼角余光瞥见了陈宫、贾诩几人尴尬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内里乾坤。   这哪里是什么领悟到了是时候吃个败仗了,分明就是因为林墨的到来,振奋了整支队伍的军心啊。   他林墨,不仅仅是我的女婿,不仅仅是我的仰仗,这一年多来的连胜,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军中树立了不败神话的口碑。   所以他一来,将士们立刻变换了个心态。   恍惚间,今日东林口战场上因为自己的出现,将士们忽的奋起杀敌的画面浮现,道理都是一样的啊。   难怪这几个家伙这样看着我,怎么滴,你们是觉得我会嫉妒我女婿?   笑话!他可是我女婿,吕家基业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吕布大大方方的承认,“允文啊,实不相瞒,你没来之前,他们可是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这副军容,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在军中的威望,怕是不在我之下咯。”   林墨愕然的看着周遭,有些不敢相信,我有这么厉害?   瞥见陈宫肯定的眼神后,林墨才讪讪一笑道:“都是岳丈大人教导有方啊。”   吕布原本有些骄傲的眼神有了几分幽怨,我怎么听来像是在揶揄我?   吕玲绮本来是心情很凝重的,她不打仗也知道这样的惨败对于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可是当她也明白了林墨在军中成为了可以扛纛的人后,心里不由就有了几分傲娇。   这才能配做我的男人,不说像父亲这般天下无敌,但是在军中的威望也要无人能及才行。   穿过伤兵营,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周遭都是痛苦的呻吟,不时还能听到突然发出的惨叫,然后就是一股焦肉味。   这个时代治愈手段是非常粗暴的,对于一些严重的刀创,会选择烙铁直接压上去消毒止血,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缘分了。   漫长的过道让人很压抑。   走到最里面,是魏越养伤的地方。   此时,魏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脸色发白。   旁边是用粗布挂着臂膀的张绣和趴在榻上的徐盛。   张绣还好,除了挂彩外,就是有些神情恍惚。   可徐盛,趴在榻上,整个人都像丢了魂,眼眶湿润,明显是哭过,不时还会像梦魇一样突然抽动一下。   对此吕布、张绣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没经过像样战斗的人,忽遭遇绝境般的恶战,都会有这种战后惊吓的反应。   广陵城的那一战,说到底还是打的太轻松了。   东林口这一战,真正让徐盛第一次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   众人入内后,由于张绣并没见过林墨,只是站起身来对着吕布行礼,可徐盛却激动的要爬起来,哽咽的喊了声:“公子……”   “别起来了,趴着吧。”   军中最忌讳就是有远近亲疏,林墨也一直是这样要求吕布不要对于张辽和魏续有过于明显的偏袒。   可人呢,毕竟是感性的动物,徐盛对于林墨而言,终归是与其他人不同。   他坐到了徐盛身旁,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足足七道啊,触目惊心。   “我没事,死不了,可是手底下的那帮兄弟……”   看到林墨后,徐盛有种见到家人的亲切感,万般委屈都涌了出来,直接痛哭了起来,“他们就死在我的面前,一个一个的倒下,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林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他只是从辕门护卫处得知了战场伤亡的大概数字,当然没有办法像徐盛这种身临其境之人那种冲击感。   想来也是。   广陵城下,自己只是看着百十号人被烧死砸死就出现了不适的反应,徐盛身边倒下的,可是三四千人啊。   他只能像安抚孩子一样,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咳咳……”   过了一会,吕布才干咳了两声,随后对着一脸懵逼的张绣介绍道:“子文,他就是我女婿,林墨林允文。允文,这位便是西凉张绣张子文。”   简单的介绍后,林墨便会意吕布的提醒了,立刻起身看向张绣,笑道:“北地枪王的大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绣本来因为终于见到了林墨而有几分高兴的,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跟刚才的吕布一样有些幽怨了,他摇了摇被布条挂在脖子上的受伤手臂,讪笑道:“惭愧,惭愧……”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墨赶忙转移了话题,“听闻将军的百鸟朝凤枪法凌厉无比,刚柔并济,希望有机会能一睹北地枪王的风采。”   林墨也不是随意的岔开话题,他这么说是想试探下张绣的反应。   都说贝蒂小熊张绣师承枪王童渊,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没等张绣说话,帐外就传来一阵阵的呼声。   “林主簿来了!”   “林主簿在将军的营帐里!”   “可是温侯的女婿林主簿?”   “咱们军中还有另外的主簿?”   “快,扶我去看看!”   ……   嚯,好家伙,不多一会帐外就站满了人,他们中,有人如张绣这般用布带挂着臂膀,有人整条腿都变了形靠袍泽搀扶,也有人头上缠满了纱布,还映着血红。   可是,在看到了林墨后,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透着雀跃的。   这一幕,让林墨鼻头有些发酸。   从来他都觉得军中只有袍泽情义可以让他们坚定心中的信仰,所以吕布站在人群中,将士们会心志坚定。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连军营里很多都尉都还认不全的情况下,就有了这样的威望。   自然而然的,林墨也有了这支队伍主人翁的代入感。   以至于,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心里就会五味杂陈。   “这个时候,你应该去说几句话的。”   吕布凑过来低声提醒,然后又补充道:“一定要提气的。”   林墨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因为自己而从落寞心态变得满怀希望的伤兵,心中有感。   他踏步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军帐外早就围满了人,众人很自觉的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身后,吕布等众人就跟在他一步以内,就连徐盛都站了起来跟上。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期待。   林墨虽然心潮澎湃,毕竟没有这种训话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吕布只能频频打眼色。   提气的,鼓劲的……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放声喊道:“弟兄们,从来就没有百战百胜的军队,只有败而不退,越战越勇的人,并且,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他们!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   最后,我想告诉你们,我,林墨,林允文来了,我军之败由此结束,曹军之败由此开始,诸位睁大眼睛看好,我是如何收拾曹操的!”   林墨的话如同晨钟暮鼓,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所有人的心头上猛烈的撞击着。   有人目光惊诧,有人如闻天籁,也有人泪流满面……   我军之败由此结束,曹军之败,由此开始,且看我如何收拾曹操……   这般狂妄的宣言,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   换一个人,他们是不信的。   可林墨这么说,他们相信!   寂静了片刻后,将士们齐声呐喊着:“必胜!必胜!必胜!”   一声声的咆哮,在军营里回荡,在九天之上盘旋,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怒吼。   说是鼓劲,可眼前看来,这支队伍就好似出征前誓师一般嗷嗷叫。   干的漂亮啊允文!   吕布的心里乐开了花,因为他也跟军士们一样,对林墨是坚信不疑的啊。 第一百零三章 喏,这个就叫专业了   狠话呢,是放完了。   将士们的心灵似乎也得到了莫大的精神满足,就连伤兵营里的痛苦呻吟声也小了很多。   但,狠话终究只能是狠话啊,人曹军不是纸糊的,郭嘉他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哪能真的轻易给收拾了。   更何况,对方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士气如虹呢,眼下大概率只能等着对方先出手,再看看有没有破绽了。   不过,有了这场惨败,倒算是提醒了林墨可以做点事,制造医用酒精。   刚才巡视了一圈伤兵营,林墨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粗暴医疗手段,轻微的箭伤刀创,直接用纱布一包,军医配药,该外敷外敷,该内服内服。   严重一点的,烈酒一浇,疼的嗷嗷叫不说,杀菌效果也很一般。   再严重一些的,那就是烧红的烙铁往伤口上狠狠地烫下去,泛着焦肉味的白烟滋滋的冒起,看的人毛骨悚然。   这些粗暴的医疗手段导致伤兵的死亡率高的离谱,达到重伤级别的,十个能活一个就算他运气不错了。   比如现在昏迷不醒的魏越,军医直接表示靠他自身体格熬过去了。   所以,研发出医用酒精是非常有必要性的。   这个不算太难,对设备的要求也很低,林墨还是很有信心的。   要准备的就是一套蒸馏装置而已。   林墨找来军中匠人,让他们立刻用中空的竹子做出两端弯曲的蒸馏管。   自己则是用准备好的酒坛做好密封,只留下一个竹口的通道。   等匠人把蒸馏管做好,插入后再用湿巾包裹几层,然后就可以进行水浴加热进行蒸馏提纯了。   这个过程比较麻烦的就是,蒸馏管必须不断地用水冲洗降温,以达到可以冷切液化的温度,最后就是看着液化的蒸馏酒滴入到另外一端的水坛内。   时间会很漫长,而且,蒸馏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要得到纯度极高的酒精,至少要进行四轮这样的蒸馏,每一次都需要耗费三四个时辰。   等最后蒸馏出来的,应该就是95%左右的酒精了,由于没有生石灰和纯碱,100%纯度的酒精肯定是得不到了,不过医用酒精的浓度也是75%而已,所以最后的目标就是以75%浓度为参数。   当然林墨没有办法完全的把控精确度,他的想法是经过四轮提纯后,再按3:1的比例混入蒸馏水,勉强接近这个数值就可以了。   尽管把细节都教给了匠人,可林墨也不敢离去,他必须全程参与,确认工序上不能出错。   这玩意只要第一次弄好了,后面就可以不管不顾让他们去做工具人了。   可是啊,这么枯燥的过程干等着可不是事,张绣还有伤,请他过来聊聊认不认识赵云这种事情显然不急于一时。   正想着的时候,贾诩却突然走进了匠人营帐,看到林墨后笑呵呵的点头,“林主簿,听说你来了此地,老朽一直都风闻林主簿身怀天工奇巧之技,特来见识,不知方便与否?”   噢,老阴货贾诩竟然主动上门了,来的可太是时候了,林墨抱拳道:“贾先生唤我允文便好,当然方便,此地闷热,我们外面坐。”   不是说方便吗,担心我偷师?贾诩也不介意,跟了出去。   二人来到帐外,空气既凉爽又清新,来人端来一壶茶后,便是对坐品茗。   “不知允文这次是什么大手笔,可是破敌的神器?”贾诩捻着有些花白的胡须问道。   林墨摇了摇头,“医用酒精而已,只是希望能少死些人。”   除了一些死在破伤风、血肉溃烂上面,大多数的伤兵,如果可以进行伤口杀菌,活下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何谓医用酒精?”对于第一次听到的词汇,贾诩来了兴致。   关于酒精的作用,伤兵的救治还有无菌概念本来是很繁杂的解释,要是平日里,林墨可能会敷衍带过了,反正现下也无聊,便与贾诩详细的解释一番,直听的他连呼奇妙。   “倘若如此,那允文的医用酒精或可挽救生灵无数啊。”作为古代人的贾诩理解能力极为上乘,只是听了林墨解释一遍大概就明白意思了,这让林墨都有些诧异。   但他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商业互吹这种事情做多了也是发腻的。   不过按照书上所说贾诩那种老阴货性格,自己刚好可以问一问他对当前形势的分析,顺带看看有没有破敌之策。   老岳父刚才已经把贾诩所说的上中下三策都告诉林墨了,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大能级别的人物。   “贾先生,方才岳丈大人说起此次大败一直在感慨,悔不听先生之言,看的出来他对先生是极为推崇的,不知先生觉得眼下我军当如何自处?”   贾诩脸上依旧挂着笑,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品茶,也品心态。   少年郎登高,难免见不得锋芒,我……还是少说点为妙。   “允文你这可折煞我了,军中谁人不知你智计无双,为当世的天纵之才,区区在下断不敢班门弄斧。”   贾诩放下茶杯,依旧是笑呵呵的,“此来啊,只是为了一睹允文巧夺天工的技艺罢了。”   广陵城内的吕布,回了一趟彭城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这一点他是看在眼里的。   很显然这一切跟林墨有关系。   再加上他奇才之名,贾诩来探一探他的成色,是目的,也是兴趣。   但,也仅此而已,断难在他的面前献计。   “其实,贾先生在关中之时,在下年不过总角,但对先生的大名却已是如雷贯耳了。   就连岳丈大人在徐州时也常常提起先生,原以为可以跟先生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交,奈何先生忧虑我妒才忌能,不能相容吗?”   林墨言辞恳切,哪里是同僚间的对话,俨然就是一军之主在拉近与臣子间的关系啊。   贾诩眉上沟壑一紧,旋即好像又反应了过来。   也对啊,他林允文刚刚的姿态,哪里是一个主簿,在这军中,早就是可以与温侯并肩的扛纛人了。   想来不仅是谋略过人,心术方面也能轻松驾驭温侯,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   想法归想法,贾诩警惕心太强,还不至于被这一番套话就来个相逢恨晚,当即摇头道:“允文言重了,都是为温侯效力,岂敢有所隐瞒,可此时我确实心乱如麻,并无破敌之计。”   随后,他主动为林墨斟了茶水,悠悠道:“方才允文在三军面前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当是有了办法,还望不吝赐教啊。”   这个老阴货……林墨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家伙要是在后世至少也是个高管,这么会踢皮球。   为了示诚,林墨只能是先摆姿态了。   “我以为如今虽然我们与曹操各折一阵,可整体的实力还是弱于曹军,不过他们的目标终归只是刘备,曹操是要把他拿回许昌,以此震慑朝纲。”   林墨抿着嘴做沉思状,须臾,沉声道:“还是等他对安口县动手,我们再伺机后发制人吧。”   “高见,高见……”贾诩连连点头。   林墨这回不乐意了,幽幽看着他,“该你说了吧?要继续这么藏着掖着,那便让岳丈大人来问计吧,反正,贾先生也不信任在下。”   贾诩一脸比窦娥还冤的表情,连连摆手,“允文千万别这么想,我是真心这般觉得呀。”   迎上林墨幽怨的目光后,他才懒得做样子了,心知不拿点干货出来,今天是蒙混不过去了。   凝神片刻后,他放下了茶杯,“坦诚的话,我与你看法一致,现下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而且我们不应该忘了此行的目的。”   “此行目的?”   林墨皱了皱眉,一时半会竟也是反应不过来。   “此行目的是为了防止曹操驻军安丰,并非是要救刘备。所以,我觉得大可让曹军攻城,待其破城后,刘备拼尽最后一丝兵力,我们再出手不迟,毕竟他刘备不是温侯的人。   允文试想,如今曹操臂挟天子、口衔天宪,刘备尚不愿屈居他檐下,可见其是有大志之人。   既然如此,不若让曹操将其剿灭,我们最后出手不仅可以收回安丰,还可重创曹操、拔了刘备的后患,此为一石三鸟。”   人间清醒贾文和啊。   说实在的,林墨一直想着的,也只是把曹操赶走,并没有想着顺带收拾了刘备。   刘备当然是要解决的,可是毕竟顶了皇叔的帽子,要收拾他,还是要注意些手段的。   在林墨最初的设想里,是击退曹操,保住安丰,刘备也是要收拾,但那是后话。   可贾诩是选择,一次性都解决了,而且还不用担心名声问题……   喏,这个就叫专业了。   “先生的话,让我醍醐灌顶……”   林墨杵着下巴也在沉思,接下来的走向可能真的需要变一变。   要么,像贾诩说的,等曹操攻下安口后,自己人再出来痛击曹军。   如果说要出手,那就必须确保可以一次性把这两股力量都给挫败了。   借曹操的手杀了刘备,再驱追杀曹军……   思维发散下,林墨陡然间嗤笑了一声。   “允文何故发笑?”   我不笑别人,单笑那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林墨看着贾诩,凝神道:“贾先生的话,确实让我茅塞顿开,还真就想了个法子把两边一块都给收拾了,就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了。”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惊喜   “吕布因我而在东林口惨败,六七千人折损大半,连他的并州骑兵也搭进去不少,这一年多来,他可从来没有败过,这次却败的这么惨淡……”   安口县城关,走马道上,刘备扶着城郭,眉心紧蹙。   昨日白天时分,曹操带着万余人大军压境,全军上下都提心吊胆。   所幸,曹操只是一直围绕着城池游走,并没有攻城,似乎是想查看安口县的城防,选择合适的地方下手。   紧张的氛围弥漫在安口县周边,可最后,黄昏时分曹操便退走了。   这让刘备很是纳闷,如果只是为了查看城防,带上一队骑兵就可以了,哪有带上大部队来,连吆喝都没一声,只是欣赏自家城防,然后就走了?   这可不像曹操一贯的用兵风格。   直到晚上,收到了斥候回报,才知道吕布得知自己被围城后就带兵来救,结果中了曹操围点打援之计,而且是双重包围。   这一仗,死伤惨重。   一时间对于吕布,刘备的心里是有愧疚也有感激,昔日夺城之恨竟是荡然无存了。   “这三姓家奴算是做了个件能见人的事,还知道来营救大哥,就是笨了些,怎么会中了埋伏呢。”   张飞大咧咧的说道,随后又想到了林墨,继续吐槽:“他那个女婿不是说旷世奇才吗,怎么没帮着吕布破计啊。”   刘备心里可能不记恨吕布偷袭的事了,可张飞是记的真切,一口一个三姓家奴。   “曹操诡计多端,深通兵法,着了他的道也不足为奇。”关羽捋着自己的长须感慨。   刘备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两个弟弟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吕布是来救援自己的啊,人家现在元气大伤,怕是自顾不暇了。   换句话说,曹操接下来真的攻城,吕布也未必还能来救,还敢来救。   而自己这点人马,军需补给后勤等等,任何一样都被对方碾压,如何能挡得住这支虎狼之旅的猛攻。   跳出如今安丰郡里的三足鼎立态势,刘备确实愿意看到吕布折上这么一阵的,昔日寄存在自己篱下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两州雄主,对于一直心怀大志却有志难舒的刘备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就眼前的态势而言,他是真的不希望吕布败。   除了吕布可能无法发兵救援外,刘备的心里还有件更担心的事,那就是对方不仅发不出兵来,甚至直接撤回九江去。   要知道,关羽和张飞荡平山寨得来的粮草早就用完了,如今城里的这点粮草军械都是吕布派人送来的。   他一走,自己不仅孤立无援,还断粮断后勤……   念想至此,刘备甚至生出了一丝渡江投奔吴巨的想法。   当然,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罢了。   如今三方已成胶着态势,自己又是曹操的目标,一旦离开安口县,对方的骑兵立刻就会冲上来。   刘备缓缓仰起头看着天,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好似希望能得到上天的指引。   恰在此时,简雍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竹简,“主公,主公,吕布差快马送来书信一封。”   闻言,刘备接过简雍手里的竹简,快速打开。   他希望,这里面跟前些日子收到的信一样,又是林墨的奇谋妙计,再败曹操一场。   若是安丰县那一场火能再次上演,那曹操就不可能再集结力量攻城了。   “怎么样大哥,是不是姓林那小子又有什么主意?”看着刘备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眸子却愈发的疑惑,就连张飞也忍不住好奇的追问了起来。   “有是有。”   刘备点了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就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莫不是也要学曹操围点打援?”   看着关羽充满期待的眼神,刘备干脆就把竹简递了过去。   后者看完后,倒没刘备这般狐疑,反而是眼前一亮,眯着眼用鼻音低哼了一声,笑道:   “这小子有些门道,用粮草来吸引曹操,而且这些粮草关乎我军生死,曹操必定会来劫粮,然后他再提前埋伏好人偷袭,倒也算是有些手段。”   一旁伸长脖子的张飞则是嗤了一声,不屑道:“二哥,这小子这回的计策有些太过轻浮了,周遭一带多是平原,除了一个东林口可以伏兵,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埋伏几千人不被发现。   我要是曹操,就算劫粮也不去东林口劫啊。”   张飞这是话糙理不糙,连刘备都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确实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会不会是里面藏着我们看不透的玄机呢。   “那大哥以为该如何?”关羽看向刘备。   “这毕竟是吕布的亲笔信,况且又无需我们出兵出粮,无非是写几封信而已。”   刘备迟疑了一会,略显心疼的说道:“就是可惜要搭上几名斥候的性命。”   说完他看向关羽,“就按他说的办吧,云长,你亲自去挑选五人,我书信好后,由他们分批带去吕营。”   “这事好办。”关羽点点头,便转身下了城关。   刘备吐出一口浊气,旋即远眺着曹营的方向有些出神。   这种办法平日里或许行得通,可人家才刚刚来了围点打援,你又要效仿,岂非连黄口小儿都骗不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可刘备还是期望林墨能够成功的。   只有他得手了,自己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   曹营这头,正在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准备再次出兵的时候,要一鼓作气吃下安口县,斩杀刘备,告诉天下人,背叛朝廷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在营中操练的乐进此时却急匆匆的跑到了中军帐处。   “文谦,何事至此?”看着神情有些异样的乐进,曹操忍不住问道。   “司空,营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不等曹操问话,乐进直接拿了一个马蹄铁放在了帅案上,“这块铁是在一匹战马的马蹄上取下来的。”   曹操拿起那块满是泥垢的马蹄铁来回翻看,皱着眉头道:“这形状看上去似乎与马蹄刚刚相应,莫不是专门对付战马所用?”   “起初末将也以为是铁蒺藜改良过来针对战马的陷阱,可是后来查看才发现,从东林口缴获回来的吕军战马,全部都钉有此物,显然是有意为之啊。”   闻言,曹操瞳孔骤然一聚,所有战马都配备了?“领我瞧瞧去。”   这还真是件怪事。   来到乐进的营地后,将士们已经把吕军战马都驱赶至一处,将士们把被固定的战马蹄子给抬了起来,好让曹操可以看的真切。   一连看了二十几匹马,全部都被钉上了马蹄铁,曹操这才相信乐进所说,真是有意为之的。   “这些铁器有什么作用呢,钉上此物,战马岂不是会显得笨拙?”曹操再次打量起手中的马蹄铁喃喃自语。   一旁的乐进解释道:“不然,司空,方才末将亲自试骑了这些战马,与寻常战马无异。”   曹操看了他一眼,要说无异肯定不可能,吕布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用的话钉上这些铁器作甚,要钱的啊。   应该是有用的,只是现在还不太明白它的用途。   “此物定是出自林允文之手。”   先是曲辕犁、龙骨水车,甚至刘晔发明的霹雳车都被曹操认作肯定是因为有林墨在旁边帮忙才给设计出来的。   这种怪才,发明一块自己不知道作用的铁一点也不奇怪。   但本能的,曹操觉得这块铁器的作用很大,否则吕布不会不遗余力的给所有的战马都给装上。   “林允文此人,还真是个天下奇才。”   曹操丝毫不吝惜对林墨的夸赞,甚至眼神中也不掩饰对他的喜爱。   即便是他败给了郭嘉,也没有因此而降低半分地位。   毕竟那可是郭嘉啊,在曹操心目中,兵法造诣上的当世第一人,败给他,不丢人的好吧。   而且林墨除了谋略过人,还懂这么多天工奇巧之技,爱才的曹操对他倾心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恨就可恨在张汪的身上,竟然没能把林墨给我带回来。   “司空如此喜爱此人,待到破吕布后,其人自会到麾下效力。”东林口大胜后,乐进信心十足了。   曹操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的对!”   然后抛了抛手中的马蹄铁,告诉乐进,“此事务必保密,待回到许昌我们也打造一些让战马给钉上。”   “喏!”   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用途,但吕布用了,自己也得用。   用途嘛,慢慢会弄明白的。   这可真算是个意外的惊喜。   便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于禁快步跑了过来,手里握着一卷竹简,拱手道:“司空,方才末将带人去勘察地形,发现安口县内跑出一斥候,便让快马追上后将其射翻,从他身上搜得此信。”   曹操立刻接过,信上的内容让他表情凝重起来。   须臾,咔嚓一声快速的将竹简合拢,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事八成是真的。   刘备是临时起意逃跑的,没有军粮,没有军需,也没有辎重补给,之所以能在安县布下火烧毒攻之计明显是吕布在背后给与了支持。   所以,眼下断粮请求对方发粮也是合情合理的。   “传令文武,中军帐议兵!”   “喏!” 第一百零五章 林墨的连环计   众人被曹操召集到中军帐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大概都觉得是时候对安口县下手了吧。   毕竟刚刚把吕布打的抱头鼠窜,当携大胜之势一鼓作气当为用兵之道。   曹操双手负背,从帐外走向帅椅,转身后还没坐下便朝着于禁努了努嘴,“文则,将今日之事报与众人听。”   “喏!”   于禁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将带着人去勘察地形抓到斥候的事情娓娓道来,这个不算惊人的消息却也让帐内众人闻到了一丝战火硝烟的味道。   “司空,末将愿带人去将吕布送与刘备的粮草劫走,如此一来刘军断粮,或可不攻自破!”东林口一战,被吕布正面刚退看着对方大摇大摆的离开,许褚觉得很是耻辱,找着机会就想出口恶气。   “仲康将军乃我军上将,此等小事何劳亲自出马,不若由末将带上千骑前往劫粮!”说话之人是李通。   他说许褚是上将那是给脸了,许褚现在只是个护卫将军,而他李通可是朝廷拜的振威中郎将,实打实的两千石要员。   不过他去年才来到曹营,一直没什么机会建功,逮着这种轻松加愉快的活,当然不想放过。   也有不屑一顾的,如于禁、乐进、曹纯他们,对于这样的功劳都懒得跑这一趟。   曹操却是不语,看向程昱、郭嘉、杜袭几人,“你们怎么说。”   程昱第一个站出来作揖,“司空,刘备长途逃奔于此,粮草应该并无补给,所以在下觉得此信确实不虚。”   杜袭也跟着说道:“在下附议。”   这里不是徐州,安丰也没有第二个糜家,袁术之后这里大多数的地方都成了废墟,还能保存完好的县城大多也被世家豪强割据,刘备确实不大可能筹粮。   这样看,信应该是真的。   那么,就是第二个担心了。   曹操和郭嘉除了主臣这层关系,更多时候像是忘年交,一个眼神后者就会意了。   他眸子转了转,开口分析道:“在下细想过,应该不假。第一,磐石坳到安口,若走大道只有一处设伏点,就是东林口,若是背山绕道,则完全没有伏兵之地,故而不大可能是诱敌之计;   其二,信上说的是请求五千石粮草,区区五千石粮草,随行兵马五百足矣,难以行反击之力。”   曹操抚摸着自己的短须,压着眸子沉思。   无论是从地形还是从战局情况分析,这确实不像是藏有什么阴谋诡计。   “好,这安口县虽是弹丸小城,可强攻还是免不了伤亡,若是能断其粮草,即时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拔出刘备这枚肉中刺。”   曹操重新端坐好,大手一会,下令道:“派出多路斥候严密盯防吕军大营,运粮队多半是夜里出营,定要让他们给我看紧了!”   “喏!”   通常人数多过了五万众的情况下,军寨和粮草大营是分立的,这是因为粮草数量庞大会影响大营内军士的活动,大营里一般只是留着五到十天的口粮即可。   可像目前这种两三万人的情况,多数选择把营地拓宽一些,粮草就堆积在指定位置。   所以,只要盯紧了大营,粮车出来肯定躲不过斥候的眼睛。   曹操也不担心于禁射翻了刘备斥候而让吕布收不到求援粮草的书信,一般重要的情况,都是会派出三到五名斥候先后出发,这样就算中途出了什么事,也总会有一路人马抵达。   ……   磐石坳大营,经过了两天的蒸馏,已经得到了上百斤的医用酒精。   代价就是,把营寨里庆功用的酒全部都霍霍干净了,就连吕布看了都直摇头,忍不住骂了一句败家子。   在这个物资困乏的年代,酒本来就是奢侈品了,毕竟这是需要用粮食酿造出来的。   而整个军营的酒就提炼出这么一丁点的酒精,实在很难让人不心疼。   不过医用酒精的实用性还是非常高的,虽然耗损些粮食,却也值得。   至少,在这些伤员的身上,酒精就发挥了极高的作用。   尤其是重伤员,要知道,这个年代因为没有杀菌条件而导致伤口感染发炎夺走的性命,堪比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人数。   而且,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至少涂抹过医用酒精的军士,很少出现有发烧的情况。   因为发烧就是伤口感染发炎的症状之一,所以这种情况的减少,意味着能活下来的人会更多,军医忍不住赞道:“林主簿真是着手成春啊,令下官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一时间,林墨在伤兵营里再度被神化。   于林墨而言只是从黄酒里提炼出了酒精,可是对那些伤兵而言,却是恩同再造,这可是跪拜之恩。   然后,林墨身上的众多标签又加了一条:医术神通。   “这算什么医术神通啊,要是能把青霉素给提炼出来,那才叫真正的医术神通。”林墨笑着耸了耸肩。   “青霉素又是何物?”见证了医用酒精从提炼、使用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老阴货贾诩对于林墨的观感直线上升。   尤其是这两天的接触下来,他发现林墨跟自己想象中年少得志、语无伦次的人完全不同。   不到弱冠之年便是一身耀眼到足以令世人侧目的成就,却丝毫没有自视甚高,甚至都没有年轻人身上的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头,颇有那么几分少年老成的味。   就是有时候比较猾,还挺鸡贼。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普通人,而不至于有超脱于尘世、难以靠近的感觉。   这一点,跟他那单纯的老岳父可真是背道而驰。   贾诩觉得,做朋友嘛,林墨是一流的;作为新一代的吕军扛纛人,又能让吕布对他言听计从,这支队伍的未来,确实可期。   可能贾诩自己都没意识到,广陵城里生出的逃离念头,已经在这几天跟林墨的相处时间里,不知不觉被淡化遗忘了。   “一种比医用酒精还厉害的神器,可惜啊,我现在也造不出来。”青霉素的提取不算太难,只要让哈密瓜发霉,从霉菌里取下便可。   但是分离是需要精密的仪器,这个年代,根本办不到。   再去伤兵营里的时候,魏越依旧昏迷不醒,并且还伴随着发热的症状,不过军医说,只要汤药还能入口就不算药石无灵,勉强算一口气吊着。   虽然没有位列八健将之一,可真正论起彪悍,八健将里除了张辽压他一头,臧霸能跟他掰手腕,其他人,还比他不过呢。   这样的悍将,林墨当然是希望他能活下来的。   张绣和徐盛倒是气色好了不少,或许是医用酒精在他们的伤口处起了作用,也或许是他们本身的体质就异于常人,总之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了。   所以,林墨觉得,现在算是可以跟他聊一聊了。   “张将军,听闻你的枪法师承枪神童渊,可有此事?”林墨坐在徐盛趴着的榻上,看向一旁的张绣问道。   后者默然点头,脸上却是露出了狐疑之色,“允文年纪轻轻,何以知道这桩秘事。”   战场不是武林,没人会问你师承何门何派,那都是兵器上见真章,看谁能活下来的地方。   所以,这个问题平日里极少有人提起,张绣也不会主动去说,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偶然间听坊间有人说遇见过令师,从他口中得知,我嘛,也就是好奇,所以多问了一句。”   林墨的话张绣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师傅童渊的大名还是很响亮的。   与朝廷的虎贲将军王越齐名,枪剑双绝。   倒是站在魏越面前的吕布忍不住扭头看向林墨,这女婿是不是有自己的密探啊,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那,张将军可有听过赵云的名字?”   “子龙?”   张绣皱了皱眉头,“他是我师弟,允文何以会认识子龙?”   闻言,林墨眼前闪过一抹精芒,连吕布都忍不住从魏越榻前挪开身子,走到了张绣面前。   “也只是听说而已,闻听此人与张将军一样枪法超群,岳丈大人多次派人去常山送信,可他却不见回复。”   林墨随后挪了挪屁股,笑道:“既然张将军与那赵云有同门之谊,何不遣人书信一封劝其来投。   如此一来,将军可与赵云同门相聚,且共同为岳丈大人效力,也是一桩美谈啊!”   “是极是极,我确实颇为想见一见他了。”吕布附和道。   一开始时候,吕布对于赵云有些不屑一顾,仅仅是因为林墨开了口,才尝试写信的。   后来发现,自己十几封信过去对方竟然无动于衷,才有了些许兴趣。   毕竟这一年多来,自己实力的暴涨,连曹操都不得不忌惮,这赵云竟然能忍得住,应该是有些能耐吧。   见这对翁婿兴致高昂,张绣却是讪笑了一声,“我在师傅门下苦练枪法八年,后接到叔父书信才出山相助,而子龙是在我出山前半年才入得师门,那会他才束发,如今一晃都十多年了,不知……”   明白,言外之意就是我跟他感情也就是半年的同门而已,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再加上多年未见,能不能记得我这号人物都俩说。   吕布眸子闪过一丝失落。   人呐,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请张将军一试,成与否不论。”林墨却依旧信心满满。   “这简单,写信又不费事。”   张绣抿了抿嘴,为难道:“这么些年我只在关中偶遇过一次师傅,他曾言及子龙投效公孙瓒去了,如今幽州全境都落入了袁绍的手里,也不知子龙情况如何了,甚至,他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如何通信?”   吕布这时心里又忍不住嘀咕,人家师兄弟都不知道赵云身在何方,我这女婿咋啥都知道。   “常山,真定,赵家村。”   看着张绣一脸诧异,林墨赶忙解释,“派人打听的。”   张绣这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点头道:“既如此,我这边去书信一封。”   赵云,在张绣脑海里的印象,还是当年那个十五岁孩子的模样。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位只有半年同门之谊的师弟,枪法早就盖了他一头,要不然在宛城的时候早就动心了。   当然,既然林墨开口了,他不在乎写上一封信的。   张绣出去没多久,翁婿两人便准备出去巡视军营的时候,高顺跑了进来,先是做了个揖,随后道:   “三天了,只收到刘备四封信,看来的确有一封是落入了曹操的手里。”   翁婿二人对视了一眼,都默契露出了狡黠的笑。   一旁的贾诩笑着道:“安丰一带随是山贼四起,不过三方大军在此对垒后,周边山匪早就闻风而逃了,应该是被曹军的人劫了去不假。”   “这批粮草关乎刘备存亡,而且沿途也没有可以埋伏的地方了,曹操必定会派人劫粮!”吕布很是兴奋,侃侃而谈的分析了起来。   “那这事,就算成了一小半了。”   林墨松了口气,也认为曹操没理由不动手的,“接下来,就等粮草进入曹营,那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一多半。”   “准备何时派出粮车?”吕布凝神问道。   “事不宜迟,最好今夜就派出粮车。”   林墨摸索着下巴,思忖片刻,继续道:“不过随军将士必须把戏做足了。”   一旁的面瘫高顺直接接过话,“这一点允文可以放心,三日前你下令的时候我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林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   保险起见,还是看向了贾诩,“贾先生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   贾诩笑着捋动黑白相间的胡子,点头道:“允文此计滴水不漏,环环相扣,在下以为曹操帐下固然是谋士如云,也是决计挡不住的。”   这一出连环计算不得阳谋,贾诩也是知道的,可毕竟城府太深,算计长远,郭嘉等人就算能猜到第二层,也绝断不出林墨第三层。   也是听了这番计策,贾诩心里才肯定的坚信,留在吕布身边啊……明智之举! 第一百零六章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深夜的旷野,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让往南行进的二十辆粮车不至于摸瞎。   夹杂着凉意的晚风吹动,摇曳着林间枝叶在月光下形成的倒影张牙舞爪,不时传来的夜枭哀鸣让这支五百人的护粮队心情更觉沉重。   今晚的任务啊,那就不是冲着军功来的。   远处,一双眸子正审视着这支行进的粮队,在他们进入了一个岔路口,确定了路线他才转身上了马,飞奔而去。   行出五里地,他来到一处密林纵身下马,“禀将军,吕军走了安林道,后方十里属下都已排查,确认没有埋伏!”   坐在一块凸起石块上的李通双手杵着柱地宝剑,闭着双眼,看上去像睡着了。   过了一会才挥手道:“再探!”   “喏!”   斥候走后,一旁的副将不解的问道:“将军,既无伏兵,何不当机立断,恐迟则生变。”   李通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像是一尊雕像。   作为加入曹营后的首次出战,就算是劫粮,就算对面只有五百人,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安林道沿途有两处密林,密林是可以伏兵的。   他要等,等到对方走出旷野,确认周边不存在任何风险了,再动手,反正又不赶时间。   况且自己带了八百骑兵,粮草的行进速度,只要他愿意,睡一觉再追也追的上。   七月流火,夜间的旷野已是有了几分袭人的凉意,可密林处的蚊子却不见少,伏兵于此的曹军被折腾的不厌其烦。   终于,在一个半时辰后,斥候再度回来。   “将军,吕军出了安林道,进入浅河湾。”   闻言,李通眸子终于睁开。   浅河湾那里一马平川,四周皆无遮蔽,八百骑兵可以在片刻将他们斩尽杀绝。   而且,不用担心伏兵问题。   “将士们听令!”   “属下在!”   “随我杀赴浅河湾!”   “喏!”   明明对方只有五百人,明明只是劫个粮而已,让你整的热血沸腾,不至于啊,骑兵的百夫长心中如是想道。   一行八百骑,人衔枚、马裹蹄朝着浅河湾的方向杀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旷野的夜实在太宁静,就算包裹了粗布也能清晰听到马蹄声;又或许是这天晚上的月亮过于皎洁,能看到几里开外。   总之,李通带人距离粮车还有两三里地呢,运粮队的人就开始仓惶大喊了起来,“敌袭!有骑兵敌袭!快跑!”   只是一声呼喝,五百人就丢下粮车不管不顾的四散而逃,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反方向,希望对方有所顾忌而放弃追杀。   “别再追了!恐防有诈!”冲到粮车前,吕军已经跑了。   要追当然追的上,可李通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劫粮,不是杀人。   他翻身下马,抽出腰间宝剑朝着粮车上一个粗麻袋一扎,拔出后里面的麦子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撤!”确认无误便带着粮车调转方向。   浅河湾这里距离曹军大营的位置不算近,足有四十多里的路,加上沿途还有几条水脉穿过,要寻找浅滩涉水,八百骑兵只能慢悠悠的押着粮车。   以至于,粮草被劫让刘备的斥候发现将消息传递回了安口,他们也还没回到大营。   “什么?二十辆粮车全部都被劫了?”   穿着里衣披了件缎袍的刘备甚至都没穿鞋,听到这个消息就从房里跑了出来。   关羽和张飞站在门口,脸色都不太好。   “我们的人追出了十里地也没见吕军有人追击,此事想来粮草已经都进了曹营了!”关羽一脸的不甘。   五千石,那可是五千石粮草啊,够安口县里的人一月用度了,就这么白白送给了曹操。   对于吕布而言,只是少了五千石粮草,可是对于蛰伏在安口的三兄弟,这就是命脉。   张飞被气的须发戟张,龇牙咧嘴道:“这个林小子,还道他有什么高明手段,竟然就这么将粮草给挥霍了,真要不行,把粮草给我们,还能让弟兄们吃饱了杀敌!”   心乱如麻的刘备甚至都没心情安抚两个弟弟。   这件事,可大可小,让他再无半分睡衣,直接走出了外间,也不顾夜凉如水,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表情凝重。   五千石粮草,那可是五千石,他吕布又不是阔的没边了,这五千石粮草用了却什么都没干成,那接下来自己真的需要用粮草的时候,他还肯不肯给呢?   他一直都认为,林墨是个旷世奇才,让他写信有意被曹操劫去,这件事就已经有些不合理了,毕竟沿途确实没有能打伏击的地方。   可他还是愿意听从吩咐,因为他也相信林墨啊。   结果,五千石粮草全部落入曹营,己方什么也没得到……   “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显然,刘备也是越想越气的啊。   “昏招。”   关羽眯着丹凤眼,站在刘备的面前,嗤声道:“年轻人经不起挫折,被曹操折了一阵便开始出昏招了。”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多久,刘备终于抬眼看向关羽,眸子里尽显疲惫,“荆州方面还没有回信吗?”   隐约的感觉,自己该留条后路了。   他跟吕布不能比,前线败了还能撤回九江,对于刘备而言,这里败了,就无地可去了。   关羽叹了口气,虽未说话,可是答案已经写在了脸上。   就在刘备失落的低下头时,关羽却补充道:“不过刘表的公子刘琦竟是派了人过来。”   “使者何在?可有书信?”刘备倏然站起。   关羽摇了摇头,“只是口述,公子刘琦称其父有意纳我们,可蔡家一直从中阻挠,公子希望我们可以直接赶赴荆州,只要我们人到了,他再从中斡旋,必能说服刘表。”   这话让刘备听来觉得很是诧异。   荆州地界的政务大多由黄、蔡、庞、蒯四大家族把控,这一点不假,可刘表还不至于接纳自己这种小事都做不了主,显然他自己也是摇摆不定,才会顺了蔡家的意。   而刘琦身为长公子,荆州家业的继承人,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来违逆自己的父亲。   这里头,怕是大有文章……   若是刘表邀自己入荆州,刘备当然不会犹豫,可来人是刘琦的信使,这事就得斟酌了。   况且,眼下战局进入了胶着态势,也不是想走就能全身而退的。   说到底,刘备只是想先找好后路罢了。   刘备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思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权且先看看吕布有没有后手吧。”   从东林口一败再到今日的昏招,刘备对于林墨的信任度直线下滑。   这也可以理解,年轻人,有了些功勋难免飘飘然。   可是啊,真正的王者,从来都是历经磨难最后凤凰涅槃的。   他经了些挫折便方寸大乱,终究难成大器。   ……   曹营里,看着一辆辆的粮车推入辕门,曹操并没有将吵醒他的程昱给杀了,显然就不会梦中杀人嘛。   他拍了拍其中一辆粮车,满意的点着头。   五千石粮草,对于这个战祸不断的年代,绝对算的上是一笔巨额财富。   尽管对于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他只能撑个十天半个月,可劫走这批粮草最大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喂饱手下人,而是要断了刘备的补给,让他不战自乱。   目的达成,比什么都重要。   “可有伤亡?”曹操双手负背看向李通。   李通傲娇的嘿嘿一笑,抱拳作揖,“禀司空,我军才冲向粮车,吕布的人就仓惶而逃了,未损一兵一卒!”   零伤亡,这从来就是作为传奇的谈资。   可曹操一听,脸上笑容僵住,旋即发生微妙的转化,眸子有些闪烁。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李通,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说,你还未杀到阵前,刚刚出现,对方就跑了?”   “司空,有什么问题吗?”   被他这么一问,李通也有些不自信了,连忙解释:“末将可是一路让人盯了他们十多里路才下的手啊。”   曹操闷然摇头,轻声问道:“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顺利,不好吗?”显然李通没有过多的想法。   曹操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鄙夷丝毫不掩饰,“五千石的粮草,怎么着也有五百护卫队吧?你不过区区八百骑兵,怎么可能让他们尚未交战便直接弃粮而逃呢。”   “可……可末将带去的八百骑兵冲锋之势已起,区区五百步卒,如何应对?”李通显然不服气啊。   曹操嗤了一声,“我来问你,运粮队丢失粮草,以军法该如何论处?”   李通昂首道:“运粮官当斩,士卒受军棍四十,若是弃粮而逃当斩……”   还没说完呢,李通自己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对啊,要是就这么跑了,岂非是自寻死路?   左右都是死,那肯定是一战之下还有一线生机。   倘若带着上万骑兵冲过去,对方跑了也就罢了,自己不过区区八百骑,阵仗再大也是有限的,没理由这般落荒而逃才对。   李通思忖清楚后,纳闷道:“这是为何啊。”   曹操不想再搭理这个蠢货,直接朗声道:“验粮!”   一声令下,李通再蠢也反应过来了,这些粮草,怕是有毒啊!   于是赶忙追了上去,将粮车全部调出粮仓,放置在另外一头。   然后每辆车上取下一袋粮包,然后取粮,分别喂给鸡舍里的活鸡。   这是最简单的验毒方式了。   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结果,曹操也觉得没了兴致,索性就回去继续睡觉。   可李通却怎么也睡不着,势必要看到结果才罢休。   这要是自己劫回来一堆有毒的粮草,而又没有警觉性去验粮,那别说什么功劳了,不被追责就不错了。   可惜啊,急是急不来的,鸡这种动物晚上又不进食,只能干等着。   直到天亮后,这些鸡才开始啄食。   又一个时辰后,啄食的鸡全部都躺在了地上,双腿挺直。   “娘的,真的有毒!”眼看功劳是捞不着了,李通一顿嘴炮输出,大骂吕布是个艰险小人,竟然敢在军粮里下毒,我今天要是不去劫粮,刘备就要被你毒死了!   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去禀报司空。   曹操听来倒也没责怪李通,有些得意的嗤笑,“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随后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退下休息。   末了,又补了一句:“让奉孝过来。”   “喏。” 第一百零七章 计成,一石二鸟   历史上,行军打仗的投毒事件也算是屡见不鲜的。   公元1140年,在南宋与金爆发的顺昌之战中,名将刘锜就曾在颍水上游下毒,导致金军人马中毒,战力被削弱,致使一波偷袭后最大的王牌铁浮图和拐子马折损殆尽,大宋全线反扑。   当然了,这段历史曹操肯定不知道,但是……   在此之前也是有足够的战例供后人引以为戒的,比如公元前559年,晋国率军攻秦,秦人在晋军驻地附近的水源下毒,结果导致了晋军的大量死伤,秦军不费吹灰之力击溃晋国。   不过,像林墨这种投毒的方式,却是头一次见,在粮草中下毒,然后让自己劫走粮草,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回想最初于禁带回来的刘备求援信,从那个时候这个局就布下了吧。   曹操斜坐在帅椅上,右手手肘抵着扶手,拨弄着短须,一双眸子阴恻恻的,透着凶光。   “想不到林墨会用出这样的手段……”   郭嘉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几分鄙夷。   虽说兵不厌诈,可投毒这种事,到底不光彩,历来就是被鄙视的存在,郭嘉瞧不上,就连曹操都觉得林墨在自己心中黯淡了下来,再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了。   “奉孝,你说,我是该等刘备断粮后再动手,亦或者直接强攻安口县。”被这么一闹,曹操依旧没有了耐性,决定尽快让战局定调出个结果来。   眼下谁也不知道安口县内到底有多少粮草,等刘备断粮肯定是下策,郭嘉心里直接就把这个选项给否了。   强攻……   胜算很大。   从林墨用投毒这种手段来看,吕布的军力应该也是在东林口一战中损耗极大。   原本吕布此来就只有两万人,一战折了他四千人,而且是最精锐的四千人,剩下的人根本不可能跟己方人马抗衡了。   甚至,只要愿意,派出一万人攻城,剩下的人盯着吕布都不在话下,凭他现在的军力任凭他是原野作战,还是偷袭大营,都可轻松化解。   “其实,撇开投毒这件事,从整个计划来看,林墨这一手还是挺妙的,司空以为呢?”   曹操本来是目光呆滞的盯着台案上的地图,等着郭嘉给自己答案。   结果,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应,眼神古怪的看向了郭嘉,不悦道:“对,他是有些手段,但我现在不喜欢这个人,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闻言,郭嘉干笑了起来,“在下是觉得啊,林墨花了这么多心思,布下这么精妙的局,我们要是不上当,是不是彰显不出他的手段呢?”   何意?   曹操眼珠子转溜了两圈,随后双目圆瞪,整个人忽的就坐的笔挺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郭嘉,“将计就计!”   “然也!”郭嘉会心一笑。   将计就计,这一手很妙啊。   林墨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布下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人给毒倒了,最后可以轻取大营嘛。   若是自己的人全部都病倒了,对方必定是要来劫营偷袭的,适时,再在大营里设下埋伏,便可将吕布一网成擒!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吕布和刘备一起来,不过问题不大。   现在刘备手头上兵马撑破天就是八千至九千,吕布呢,一万四五上下,加一起也只是堪堪和自己持平,但战力却不在一个档次。   再加上自己是以逸待劳,伏击对方,怎么输?   我想知道,怎么输?   念想至此,曹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被林墨投毒的那一点不愉快早就一扫而空了。   “好好好!”   曹操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左右手重重拍打在一起,又揉搓起来,“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啊!”   将计就计这种办法,谈不上是什么奇谋吧,可能起到多大作用,却是要视情况而定的。   眼下这种局面,一招顺水推舟的将计就计便是显得无比高明。   因为林墨设下的粮草送毒的计划本就算是滴水不漏了,断然猜不到自己已经跳了出来,进行反伏击。   你以为你在第二层,我在第一层。   不,你错了。   其实我在第三层!   曹操信步走到中军帐口,双手插在了腰带里,深吸了口气,凝视着东南方向,那里是磐石坳,吕布大营的位置。   “从粮草进入我们营寨的那一刻起,想来吕布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吧。   世事如棋,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吕布啊,你跟刘备一样,都是我的池中之鱼,跑不了了。”   曹操感慨万千,胸中意气激荡。   这次的部署是要行一石二鸟之效,一者是收拾吕布和刘备,而二者,则是在安丰这里便可以奠定徐州战局的胜负。   自己后方还有十数万兵马,退一万步说,真就是把前线的这点人都折腾光了,实力依旧是碾压吕布。   吕布呢?   他不行。   这一年多来实力增长,地盘扩张确实是快到让人咋舌。   可这一切却像是空中楼阁一般,基础不牢。   只要这一仗把他部队打光了,他就无力组织起第二轮这种规模的军队。   因为你可以短时间内凭借世家豪强资助的粮草招募一些壮士,却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打造一支骑兵出来。   吕布军中有多少骑兵,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曹操一直都有派人打探。   不说绝对精确,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仗,吕布把骑兵都调了过来。   而一支没有骑兵的军队,是不可能在中原地区与自己角力的。   没想到原本是打算把叛徒刘备给收拾了的,竟然会在安丰这里,把徐州都给平定下来了。   人呐,不管你怎么精心策划,有时候,都抵不过一场命中注定的安排……   ……   磐石坳,吕布军营内。   林墨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足有数百人,外围一些实在挤不进去了,就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不时还会喊道:“不要吵,安静一些,都听不到了!”   人群中的林墨举起水囊喝了一口,冒烟的喉咙涌起一股清凉感,沉吟了片刻后,继续说话。   “当是时,军营百夫长的儿子因为欺凌叶天的未婚妻被叶天打断了腿,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百夫长带着手下百人找上了门。   结果叶天只是歪嘴一笑,然后枪出如龙,以一当百,无人能近他身,仅仅是片刻的功夫,陈家大院门口就躺满了尸体。   见状,百夫长立刻仓皇而逃。”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将士们在线催更。   林墨刻意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   “不料想这百夫长竟然与当朝大将军是结义兄弟,在军营里本就是历练一番而已,大将军得知此消息后,带着数万大军全部都涌进了城里。   陈家人在县里本也是树大根深,当年他们的先祖陈端率部攻下成县,威震华夏,无人不知,可是到了这一代不行了,家主赶紧推开叶天,并骂道:你区区一个赘婿,竟敢得罪当朝大将军,我们陈家与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听到这里,将士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也有谩骂的。   这陈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了,明明是他女儿被人调戏了,叶天才出手的啊。   代入感这一块,显然被拿捏的死死的。   “快说快说,然后怎么样了?”老岳父开口了,那就是白银盟主级别的存在,他一催更,林墨不敢耽搁,继续道:   “那百夫长趾高气扬的指着叶天骂道,就凭你也敢得罪我,今天,这里有几万人,你杀的完吗,赶紧跪下给我磕头,我还可以考虑留你全尸,否则……   百夫长回头看向大将军,赫然发现大将军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叶天面前,哽咽哀求道:龙王,属下参见龙王!   百夫长闻言吓的尿了一裤子,指着叶天,声调发颤道:你……你就是华夏龙王叶天?   话音刚落,只见叶天歪嘴一笑,大将军立刻会意起身抽出腰间宝剑将百夫长的手给砍了下来,龙王大名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直呼的?   瞬间,数万名将士齐刷刷的跪下,大喊着:参见华夏龙王!”   “好!”   “简直是太爽了!”   将士们纷纷鼓掌,脸上都挂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整个故事听完了,大家都知道,只要龙王一歪嘴,下一息肯定会伴随着尸山血海。   所以……   现场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很多人的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   就连面瘫的高顺,竟也歪了嘴,一旁的吕玲绮笑的合不拢嘴,前仰后合。   这些日子以来,林墨待在军营里实在无聊,便跟着吕玲绮练起了戟法。   谁料想练了几天这丫头竟然嫌弃林墨悟性太低,不肯教了,去问吕布吧,他表示林墨确实不适合。   戟者,集刀、枪、棍、棒诸多兵器优势于一身,自然,对于这些兵器的用法你得熟悉吧,不然如何领悟方天画戟的奥妙?   可吕布越是这么说,林墨是越感兴趣的,只能把后世的歪嘴龙王小故事拿来哄吕玲绮。   关键时候,还不忘断章,憋死她。   慢慢的,来听故事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连老岳父都来了兴致。   该说不说,这几天的故事会,倒是让军营里的气氛变的放松了很多。   “报!”   正当吕布要求林墨继续更新下去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过来,“温侯,斥候有回报!”   闻言,吕布倏然起身,拍了拍手,“好了,诸位且散,今日到此为止!”   随后挥了挥手,让军士到其面前汇报。   “温侯,斥候发现曹营上下病倒不少人,外围巡哨的三班骑兵今日只见一班,辕门下的守卫也是面色发白,无精打采!”   “知道了!”   军士走后,吕布看向林墨,“这么看来,曹军是真的中毒了,你这一计当真是精妙无比,曹操如何也料想不到我们给刘备的粮草里竟然会有毒!”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哪能那么简单。”   “此话何意?”   吕布皱着眉头,眸子转了转,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是怀疑曹军在诈病赚我们去劫营吧?”   不等林墨回答,吕布便语重心长道:“允文啊,有时候想法也不能太多,否则,会显得处处都缚手缚脚的。”   在吕布看来,曹军肯定是吃了毒粮草中毒了啊。   毕竟林墨这种瞒天过海的方式,任谁也猜不透用心。   要是这种时候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不仅会错失良机,更重要的是,军心会受到影响。   东林口一败后,将士们因为林墨的到来早就铆足了劲要大干一场。   这种时候如果不让他们出战,闹不好会出现抗拒情绪的。   林墨连连摆手,“岳丈大人莫要心急,其实曹军是不是真的中毒,一点也不重要,方才我说没那么容易,也不过是随口的感慨而已。”   “一点也不重要?”   吕布心里犯嘀咕,双手抱胸皱眉道:“允文,你设此计,不就是想让曹军中毒,如今却说一点也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他看上去像中毒了,这一点很重要。”   林墨望了眼周边,确认刘晔没在,才压低声音道:“只要他看上去像中毒了,我们盟友才可以放心进攻啊。”   盟友?   吕布猛然醒悟过来。   对啊,还有刘备啊!   这货可是这次曹操南征的主角,可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出过力,还害的自己人折了几千,说到底,他才最应该出兵,最应该动起来的。   可是转而一想,也不对啊。   刚才他说的是,是否中毒不重要,看上去像中毒就行了……   陡然间,吕布双眸猛然瞪起,“你……你想让刘备带兵冲击曹营,我们坐山观虎斗,最后等曹军力竭,我们再忽然杀出……”   “岳丈大人高明。”   林墨收起先前的随意,眼神中带着一丝阴沉,“说到底,刘备我们迟早也是要收拾的,既然如此,不如一并……”   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这一刻,吕布第一次在林墨的身上,感受到冰冷的气息。   了不得,前面所有的把戏,都是为了让曹操相信,自己是真的想投毒。   这样一来不管对方是将计就计还是真的吃了那些食物,都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中毒的现象。   而这个现象,就是为了让刘备看到,让他相信曹军真的中毒了。   只有这样,他才敢带着那一丁点的兵马冲出安口县杀向曹营。   整个计划最精妙的地方就在于,如果曹操是将计就计,那等曹军埋伏完刘备,自己再带兵杀出,有了前番鏖战,再下手,必定能成功。   若曹军是真的病倒了,那刘备自然是会胜出,到时候自己趁乱杀出,管你是谁的兵马,一通乱杀,要是这样刘备都不死,大不了就说认错人了呗。   妙啊……   此番城府,堪称令人心悸……   “亏得你是我女婿,你要是我帐下的谋士……”   吕布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摇头道:“怕是不能相容了。”   林墨只是笑而不语。   那当然了,我也是把这军营当成了自己的家业,否则谁有这功夫给你想这么多呀。   林墨表示,这一波,刘备、曹操,皆为棋子,我在大气层。   “不过岳丈大人还需谨慎,曹军此来皆精锐,而我军在东林口一战后,骑兵折损太多,连并州班底都……”   吕布会意的点了点头,“行了,允文,你已经把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若再败,怕是也没必要再带兵了。”   林墨耸了耸肩,好像也是。   没必要太过于谨小慎微,岳丈大人可是天下第一的吕奉先,这要打不过,那真是有点瞧不起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 鱼儿咬钩了   刘备最近一直是忧心忡忡的。   情况越发的不利,他总感觉眼前三足鼎立的局面应该很快就会被打破了。   事实上,稍懂兵法的人也明白,曹操是因为安丰县和东林口两战后需要休整,等他休整过来就会对三方势力最弱的刘备下手了。   可退路的事情,至今还没有想好。   刘琦确实表示了愿意收留,但这件事的背后明显另有乾坤,在这个孝字当头的年代里,极少会有子嗣敢越过父亲做决定。   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对荆州错综复杂的势力并不了解的刘备只是将刘琦作为最后不得已的选择。   真要说起来,去苍梧也比去荆州强。   毕竟去了苍梧总归有栖身之所,去荆州,那是要冒着被人拒之门外、身后又有曹操追杀的风险。   刘备正坐在简单修葺了一番依旧显得很破败的议政厅内,一旁的关羽跪坐在坐榻上,一手捋着长须,一手捧着一本春秋看的入神。   “大哥!大哥!”   是时,张飞快步的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   刘备苦笑了一声,“今日杀了几个斥候让你这般开心。”   这些日子,仗没得打,练兵嘛,练来练去就这么回事了,实在憋的无趣了,张飞就带着一什人出去抓斥候。   斥候的行动往往是单人或者双人,以打探军情、监视行动为主要目的。   斥候的数量,取决于诸侯的实力。   有钱有人有战马的,斥候数量比较多,军情的及时性自然也高很多。   像刘备现在的情况,一天也调不出几拨斥候,而且考虑战马耐性问题,只能在周边游走。   曹操这样的大户人家就不同了,斥候当然不少,于是张飞就当成狩猎一般,每日跑出去抓斥候。   逮着了,免不了严刑逼供,给出的消息有用呢,考虑放他一马,嘴硬的直接就被敲碎了骨头。   “最近几日,曹军斥候的数量越发的少了。”   “那你还这般高兴?”一旁的关羽依旧看着春秋,随口问了一句。   “二哥有所不知啊,今日俺一路找出了二十多里也不见一名曹军斥候,俺寻思都到这了,顺带就去看看曹营的情况,这不看不知道啊……”   张飞停顿的功夫,刘备敏锐的察觉出三弟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就连关羽都放下了手中的春秋,目光游走过来。   “俺发现,曹营里将士们一个个的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就连当值的护卫都靠在辕门,好像病倒了。”   说到这里,张飞面露得意神色,继续道:“俺还有意带人贴近曹营,曹操的骑兵追出来后,只是驱赶我们,并未像先前那样穷追猛打!”   闻言,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皆是面露狐疑神色。   这可不像曹操的用兵习惯。   “莫不是曹营的人受不得安丰一带的水土?”关羽呢喃道。   刘备却是摇了摇头,“我们的沛国将士尚且没出现此种情况,更何况曹操的兵马多为青州人,那里的水气一样充沛,应该不会。”   “诶,管他是水土不服还是病倒了,看那样子连兵器都拿不动了,俺觉得啊,不若今夜带人杀过去,必能大破曹军啊!”说到激动处,张飞是振臂一挥。   诱敌之计?   刘备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三弟不可唐突,曹操极善用兵,此或为诱敌之计,不可妄动。”   对于曹操,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至少在这个阶段,刘备本能的有些怯战。   不管是安丰县的火烧毒攻,还是东林口的双重埋伏,曹操与吕布都能承受,因为他们现在都算是家大业大了。   可刘备不行,他就这么丁点人马,经不起折腾的。   想让他放手一搏,除非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要不然他宁愿像现在这样守在安口县,就算曹操强攻,吕布大概率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三人正讨论的时候,孙乾跑了进来,“主公,吕布差快马送信来了!”   刘备眉头一扬,立刻接过竹简。   上面的内容瞬间让刘备头皮发麻,眼睛都看直了。   “大哥,何事?”急性子的张飞忍不住问道。   刘备顿了片刻,将竹简猛然合上,眼神从最初的不安变为钦佩,最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初以为,林墨是被曹操打的乱了方寸,故而才出昏招,没曾想……”   刘备缓缓闭上双眼,吸了一口气后,感叹道:“真乃旷世雄才!”   “大哥,究竟何事啊?”连关羽都显得有些急促了,大哥,你别断章好吗。   “三弟刚刚不是一直怀疑曹军是病倒了吗,现在看来,此事不假。”   刘备将手中竹简扬了扬,继续道:“还记得先前被曹军劫走的五千石粮草吗,林墨在上面投了毒。”   嘶……   关羽、张飞和孙乾都忍不住后仰,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众人脸上都浮现出茅塞顿开的神情。   明白了,怪不得他会让我们派出多路信使,怪不得他不担心粮草被劫,原来这些粮草本就是为曹操准备的!   此子心术城府,当真不简单啊。   “战场投毒固然不光彩。”   刘备缓缓的站起身来,右手握着竹简敲打在左掌上,怡然道:“为了四百年的大汉基业,有时候总是会用些非常手段。   二弟三弟!”   “在!”关羽张飞停止胸膛作揖。   “整军备战,按照吕布信上所说,明天夜里子时他从东寨攻入曹营,我们从西寨下手,两线包夹,聚歼曹操!”   刘备眸子凌冽,右手发力下,逐渐咔咔作响,“这一回,一定要斩杀了曹操!”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皆是战意汹汹,豪声道:“遵命!”   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扶保汉室,为国除贼,只在明夜!   先前刘备纵然是再多的顾虑,不敢轻易出兵,可有了林墨这样的布局,他不打算留任何后手,大战只有一击,这一击,他选择全军压上,全力一击!   在这样的情形下,尽管吕布精锐折损大半,自己人的战力也一般,但赢面肯定不在话下,关键问题能不能斩杀曹操。   便是不能,刘备也不慌。   吕布的信上已经说好了,曹操的粮草给他,曹军的骑兵也给他,有了这些资源,自己就可以站稳脚跟,并且重新发展安丰郡。   安丰十二县里,七县已经破败,仅余五县秩序仍旧,那是因为有世家豪强的坞堡。   可只要自己有兵马,有粮草,顶上皇叔之名,相信很多人愿意追随的。   安丰……   刘备忍不住环视四周,看着有些残破的议政厅,感慨万千,终究也算有了自己安身立命之地了……   ……   魏越底子是好,已经开始慢慢有了意识,能吃的下粥水了。   当然,动还是动不了的。   所以,这次的行动,他甚至都不知情。   但张绣和徐盛不同,受的伤较轻,是没有完全恢复,可早就能行动自如了。   得知了行动计划后嗷嗷叫的请战。   “温侯,曹贼辱我太甚,若不能斩杀他,末将不甘!”   “温侯,东林口一战,末将蒙羞,些许小伤不足挂齿,请温侯准许末将出战!”   中军帐处,吕布的食指在人中处摩挲,目光中带着犹豫。   曹军真要是中毒了,那这一仗就是轻松加愉快,带上他们也不碍事。   可若是请君入瓮,那这事就得慎重了。   要知道,曹军的战力可是碾压刘备的,就算刘备拼光了部队,最多也就是把曹军拖入军阵混乱、稍显疲乏的状态,自己还不至于能单方面的碾压曹军。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参战,风险是极高的。   作为主帅,不单单是要考虑将领的安全问题,军心士气也是不可忽略的。   将为兵胆,若是战场上他们被斩杀,很可能让部下陷入恐慌。   见吕布犹豫不决,张绣直接就看向了林墨……   现在林墨军中第二扛纛人的身份是坐实了的,他估计,也只有林墨的话吕布能听得进去。   林墨赶忙挪开视线,好家伙,亏得是我岳父啊,你是想让他指着我说,看他做什么,我才是徐州之主吗?   做人啊,有时候也要拿捏分寸,不然会死的很惨。   “允文,文向是你推荐入军营的,你怎么说。”吕布似乎没在意刚才张绣的动作,直接问道。   老岳父问了,林墨才好开口,“岳丈大人,这几日我看他与张将军恢复的都不错,该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吕布长长的嗯了一声,缓缓点头道:“好吧,既然允文都开口了,那便让你二人参战。”   其实内心里,吕布也是想让他们参战的。   如今军营里堪用的大将不多,张辽、魏续不在,郝萌、侯成他们又在后方,甘宁在广陵,臧霸、孙观在庐江,加上重伤的魏越,也就是高顺了。   若是不用他们二人,还真是不知道派谁领兵。   “多谢温侯,如若不胜,末将甘当军法!”二人很有默契的作揖。   “各部回营整顿兵马,今夜随我前往曹营建功!”   “喏!”   吕布一声令下,众将甩动披风,信步而出。   众人走后,吕布也准备起身离去了,眼角余光扫到林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允文,伏兵方面都按你所说的部署好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也没有。”   林墨习惯性的咬着下唇,“曹操这头的伏兵确实安排好了,可是……刘备……”   曹操此来皆精锐,猛将也不少,击败他容易,斩杀他可难了。   倒是刘备,林墨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的人头留在安丰。   “怕是难,腾不出多余的人手了。”   吕布走到了林墨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啊,也不用想的太多。”   自从东林口一战后,贾诩在军中的地位……严格的说是在吕布心中的地位直线飙升。   这段时间,除了听林墨讲歪嘴战神的故事外,也会不时去找贾诩秉烛夜谈的。   接触多了后,吕布也开始觉得有些事情啊,真的是天命注定,人呢,只能追求,不能强求。   林墨淡然一笑,随口道:“我这人啊,一贯是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   这话倒是让吕布大笑了起来。   “说的好哇,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什么天道命格,我自一戟破之!”   说到这,吕布又伤感了起来,叹道:“可能,我真的老了,骨子里早没了当年那股狠劲。”   “岳丈大人当打之年何言年迈?”   吕布嘿嘿一笑道:“就你会说话,走吧,别想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完了,我们中计了!   秋夜的风,已经裹挟了丝丝寒意。   骑着曹操送给自己的的卢马,刘备神色从容,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除贼之日,崛起之时。   很快,来到了曹营外,隔着几里地也能透过营寨里的篝火看见那些将士东倒西歪,或是靠在辕门、杵着长枪打瞌睡,或是干脆的背靠背眯着了。   看来,曹军确实是中毒已深。   刘备凝神打量片刻后,下令道:“云长翼德,稍后攻入营寨后,不必管其他人,直扑中军帐,只要将曹操斩杀,曹军必乱!”   “喏!”   二人应声后对视一笑,带着一队骑兵快速的摸了上去。   两人当先而行,在一箭之地射翻在了辕门处的守卫后,纷纷扬起手中兵器开始冲锋。   身后的刘备抽出双股剑紧跟其后。   直到大军都冲了进去,刘备才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就算曹营病的再厉害,也不至于大军都冲进来还没人迎敌啊。   可是冲锋之势已起,不容后退,只能朝着纵深杀去。   过程中,开路的关羽张飞不断挑飞着篝火,把一座座帐篷引燃。   行入一段,关羽最先停下,转身喊道:“大哥,这些军帐里空无一人!”   不好!   中计了!   刘备心下一沉,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中计了,再是中毒也不至于帐篷烧了也无动于衷。   他便要喊撤退的时候,后方传来一阵惨叫声。   扭头看去,只见漫天火雨落在了队伍的后头,不仅射翻了上百步卒,更是把光线不太亮的营地映照的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辕门处一队人马冲了出来,是乐进和李典带的人。   这下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刘备当机立断,喝道:“杀到中军帐,与吕布汇合!”   幸亏自己还有援军,否则真要是孤军落入此地,断无撤退的可能了。   只是没想到林墨设下此等瞒天过海之计,依旧是赚不到曹操,刘备一时更叹曹操的强大。   关羽张飞带着骑兵一路开道,不时有曹军靠近皆被斩杀,不多时就冲到了中军帐处。   “吕布何在!”张飞雷霆般的嗓门怒吼。   回应他的是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曹军,于禁举着长枪喊着:“诛杀大耳贼,赏格千金啊!”   曹军将士便是一声声的重复着赏格,激励旁人,也是激励自己。   刘备茫然四望,一声声的诛杀大耳贼回荡在耳旁,冲击着他的神经,眼中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吕布呢,吕布去哪里了?   “大哥先撤,我与三弟断后!”关羽挥动青龙偃月刀,一计贴地斩砍翻冲来的骑兵。   “大哥快撤!”张飞贯穿了一名曹军什长,将他狠狠砸向了曹军人群。   撤……   往哪里撤?   到处都是人啊!   刘备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挥砍雌雄双股剑将靠近的曹军斩杀,但一直没有真正撤退。   不是不想撤,而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撤,如同一叶迷失了航向的扁舟。   “大哥!东门!”   在关羽的提醒下,刘备才猛然反应过来,对啊,约定他是从东门杀入的,说不定此时他被曹军缠在了东门,只要两军汇合,必有活路。   “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刘备一勒的卢马,朝着东寨方向冲去,“二弟三弟!莫要恋战,快快撤走!”   一路的狂奔,身后冗长的队伍不断有人被左右冲出的曹军缠住、斩杀。   队伍自是越杀越少了,可眼看便要来到东寨,迎面却是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一马当先的许褚将镔铁刀高高举起,吼道:“大耳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了!”   刘备连忙勒马,方才停稳,镔铁刀已然迎面砍来。   见状刘备连忙将双股剑交叉格挡,以气力见长的许褚一击之下有开山碎石之力,清脆的金鸣声后,刘备身形不稳,左手剑直接被打落,仅余右手剑还勉强握住。   论及个人武艺,刘备自是不如许褚,可剑法造诣也算出类拔萃,加之厮杀多年,当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的,奈何许褚来的太快,挥刀劲力又极是充沛,方才一击之下把刘备打的武器掉落。   “大耳贼授首!”许褚旋转镔铁刀,顺势一割,刀锋于咽喉三寸之地被一股同样霸道的力量打开,溅起的火花甚至都拍打在了刘备的脖颈处。   “三弟,带大哥冲出去,我自断后!”关羽横刀立马挡在许褚面前,任凭虎豹骑掠过两人如恶狼一般扑向身后军士也不管不顾。   刘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力牵引,张飞腋下夹着丈八蛇矛轻松穿破虎豹骑的铠甲后,拉着的卢马的缰绳一扯,整匹马就调转了方向。   “大哥,走!”   “云长速来!”   刘备的呼声越来越远。   原本就处于一面倒的局势,再被虎豹骑这么一冲,刘备这点人马顿时就七零八落,被曹军默契的逐个击破。   关羽不屑的眯着眼看着许褚。   在许昌的时候,许褚就很觉得这双丹凤眼尤为不讨喜,私下甚至跟典韦说过想剃了关羽的胡须,今日算是可以如愿了。   许褚挥刀便砍向关羽,二人缠斗一处,两柄大刀砍的铿铿作响,火光四溅,在混乱的战场上,寻常将士根本不能近身,二人走马灯一般鏖战。   单论武艺,这个阶段的关羽怕是要稍强于许褚的,可要说一百回合内分出胜负,怕也是痴人说梦。   见得刘军被己方军士压着打,虎豹骑的百夫长吆喝了一声:“将军莫慌,我等来助你!”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宛若初始平衡的天秤,一只蚂蚁都可能让天秤发生倾斜。   显然,虎豹骑可不是蚂蚁,他们是恶狼。   早在安丰县大战前,关羽就见识过了虎豹骑的凶狠,心知若是被许褚和虎豹骑合围,那与大哥三弟必是天人永隔了。   他架开许褚的镔铁刀后,一计回身横扫,势大力沉的一击理所应当可以扫下一片虎豹骑的,不料想对方默契程度高到令关羽骇然。   三骑一组,同时举枪,主动挡了上去,硬生生的化解了这一击。   待的他回头,许褚双手紧攥镔铁刀横扫千军,意识到这一击格挡是来不及了,关羽身形连忙后仰。   咽喉处都能明显感受到一股阴寒。   高手过招,那是半点分心不得,快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傲视天下的关羽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挡住许褚和虎豹骑,趁着进攻空隙,拽马而逃。   想从虎豹骑把守的寨门逃出去,关羽深知那是万般艰难,于是调转马头,也顾不得刘备是从哪条路跑的,选了一条兵力稍弱的方向疾驰而去,不忘大喊一声:“快撤!”   事实上,这句话,也就是喊来给自己听罢了,曹营里已经杀的血流成河,一面倒的局势想不死最靠谱的方式就是放下武器。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的骑兵在错落的帐篷里一顿乱跑,来到了营寨边沿,跳出横栏后,扬长而去的。   比如刘备。   在张飞的保护下,带着一百多骑兵,生生是凿出了一条血路,的卢马狂奔之下,高高跃起飞过了丈余高的护栏。   冲出营寨后,依旧不敢停留,因为后面还骑兵在追来。   张飞是一面顾着刘备,一面将靠近的追兵斩杀。   不知跑出多远距离,终于身后不见追兵了,可是,此时还跟着刘备的,除了张飞,就剩下六骑了。   刘备大气连连,从马上跳下后直接踉跄着要摔倒,张飞赶忙将他扶稳。   一把推开张飞后,刘备举目四望,却是漆黑一片,除了大口的喘气声,便只听得风声了。   “云长!!!”刘备忽的大喊了一声,回应他的是空荡荡的回声。   半个时辰前,还在憧憬的美好,扶保大汉,剪灭国贼……   可如今,上万大军仅余六骑,连关羽都不知生死。   兵败之痛,理想破灭,手足失散……   呼啸的夜风扑面而来,刘备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就连两把佩剑都先后的丢失了。   顿时间,只觉得一股悲凉在心底涌出,顿时神情恍惚,猩红的血液沿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张飞心急如焚,深怕刘备是不是受了内伤,上下检查。   刘备缓缓抬起右手搭在张飞的肩头,“翼德……走,找云长去……”   在这个世上,关羽和张飞,是值得刘备去拼命的人。   哪怕此刻曹营里有千军万马,他也义无反顾。   “走!大哥,俺扶你上马!”   张飞噙着泪水,将刘备重新搀扶上了的卢马后,自己也跳上了乌骓马。   一路朝着曹营方向疾驰。   途中,遇得几名狼狈的连武器都丢失的军士,张飞立刻上前挡住。   “三将军,主公……”   看到刘备和张飞,几人如释重负,一口气松下来后便再跑不动了,席地便躺,大口大口的喘气。   “呔!你们可有见到俺二哥!”   “关……关将军,朝……朝南撤走……”   “哈哈哈!”   一听关羽没事,张飞便不觉兵败屈辱,大笑道:“大哥,二哥没事!”   刘备也松了一口气,桃园结义,三人性命已经绑在了一起,他跟张飞一样的想法,只要关羽无碍,败,便败了吧。   有兄弟在,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就有卷土重来的信心。   “大哥,二哥逃出后肯定会去九江,俺们去找吕布,顺便问问这厮为何不按约定前来!”张飞愤慨不已,打算兴师问罪。   “去荆州吧翼德。”   刘备的气色显然缓和了不少,看着一脸不解的张飞,他叹道:“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吕布的设计吗?”   闻言,张飞猛然间就停了下来,环眼瞪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问道:“大哥,你是说,是吕布故意引诱我们去劫营,他想害死我们?”   “方才曹营里四面八方都是人,所有的大将都出现了,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另外有伏兵而耽搁了劫营的时辰。”   跟一流的谋士相比,刘备当然是手指头都够不到,可他不是傻子,到了这会已然都明白了过来,“我猜他是想让我们先消耗曹操一阵,他再率兵杀出,坐收渔翁之利。”   “三姓家奴!”   张飞抄起丈八蛇矛,咬牙切齿,“大哥,俺非去捅了这厮不可!”   “翼德!找云长要紧!”   没有兵马,你连对话的资本都没有,刘备是知道这个道理的,随口道:“出征前我曾跟云长说过,万不得已,便去荆州找刘琦公子,想来他也会去荆州寻我们的。”   报仇当然没有找二哥要紧,张飞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贼吕布,三姓家奴!”   曹营内,杀戮并没有停止,不过声浪已经很低了,显然是在肃清残余力量而已。   远处的高地上,曹操双手负背审视着战场。   总算是把刘备给收拾了,曹操有种终于出了口恶气、酣畅淋漓的痛快感。   他要用行动告诉朝廷里的文武大臣,谁要是背叛我曹操,下场就是这样。   曹操在内心暗爽,一旁的郭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跑了过来,脸色大惊,“司空,在下……在下怀疑,我们中计了。”   “中计?”   曹操扭头狐疑的盯着他,“中什么计?”   想来恣意洒脱的郭嘉,眸子里永远都是古井无波的,今日却是头一次弥漫着一股骇然,“在下怀疑……毒粮草并不是送给我们的,而是做给刘备看的,这一切,全部都是林墨的算计……”   “说清楚点。”   正在曹操心存不安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漆黑的夜里,看不清楚领衔之人,可是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在月光下寒光闪现,似乎宣告着主人的身份。   “不好!!!”曹操大惊之下,脱口而出。   寨内军士刚刚经过了一场围剿战,算不得血战一场,气力也是损耗大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支刚刚作战结束的部队,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况且,此时大军都在寨内想着多杀几个残余力量赚些功勋,这个时候吕布突然带兵杀到,自己的人会像羊群一样被啃食殆尽的。 第一百一十章 破敌如摧枯拉朽   曹军营寨内,此刻所有的军士都分散开了。   有救火的,有抓俘虏的,也有把宁死不降给砍翻在地的,但更多的是在打扫战场的。   所谓的打扫战场,跟后世吃鸡的舔包差不多,抢刘军的战马、捡地上的辎重,不那么讲究的甚至上手的摸索一番有没有钱在身上。   军营里有军营里的规矩,这些收获,只要不是重要战略资源,基本就是谁拿到手就归谁,算是一种激励手段。   以至于马蹄声从远而近也没人当回事。   直到手持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的吕布冲进了辕门,才终于有人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身披战甲、手持画戟,再加上先前尸骨累累堆积起来的战绩,让人中吕布在战场上的识别度异常高。   “吕布,是吕布!”   一名摸尸的曹军抬起头,才喊了一句,方天画戟已经贯穿了他的尸体。   转瞬间,吕布驾驭着赤兔马一个跳步直接落入了人群中,方天画戟左右横扫,月光下,寒芒跳动,虚幻间,重重戟影掠来,只听的撕拉撕拉声响,皮肉绽开后,血雾弥漫。   紧随吕布而来的并州狼骑不需要去叫喊壮胆的口令,他们从来就只知道厮杀,只要战场上能看到吕布的身影,这支队伍就是冷漠的杀戮者,摧枯拉朽般碾压而过。   本就毫无阵型可言的曹军,被吕布带领的并州狼骑这么一轮冲刺下来,被杀的七荤八素。   “吕布来了,吕布来了,快,御敌,列阵……”一名百夫长话还没说完,咽喉处被虎头金枪扎了进去,张绣的快马直接掠过他,从后脊梁骨处顺势取出长枪,继续杀入纵深。   此次曹操带来的兵马都是精锐不假,甚至是在吕布带着骑兵冲入后,短暂的惊愕就立刻做出了反应。   可毕竟先战了一轮,加上吕布来的太过突然,根本没人会料到,他们几番列阵,都在刚刚形成规模就被并州狼骑冲的七零八落。   周遭,确实也有悍不畏死的曹军组织好队伍便冲上来,可由于无领兵将领,这些阵列跟破砖烂瓦一样,大军一冲就溃散了。   便是有并州狼骑顾及不到的,也被吕布一人一马冲上来,如饿虎扑食一般,方天画戟舞出一朵朵血红的梨花。   他们以辕门内二十丈纵深为中心,守住口子,好让后方的步卒能够畅通无阻,而前来救援的曹军,根本没能贴近就被吕布、张绣和并州狼骑给斩杀。   这样的态势,这样的阵型,曹军打成了添油战术,来多少都是徒劳。   “许褚将军何在!夏侯将军何在!速来挡住这厮!”曹军屯长很清楚,要是没人撄住前军锋芒,打扫战场的角色立刻就会发生变换了。   整个曹营里,目下能够跟吕布硬扛的,除了许褚也就是一个夏侯惇了,他本能的叫喊着这两个名字。   足以容纳三万人的营寨这般庞大,消息的传递可没那么快捷。   终于,曹军来了一员悍将,李通。   本就在不远处的他,听的厮杀声有所异常,当即提枪策马而往。   刚到现场便见吕布如同一团火焰,一人一马在外沿游走,所到之处,寒光闪现,曹军将士或断做两截,或人头抛飞,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技,快且狠,仿佛笼罩了死亡的幽灵,无人可挡。   没亲眼见过对方动手的人,纵然是听了不少对方的战绩,普遍都有个心态,那是对手太菜了,我去就不一样了。   但……李通刚刚过来就切切实实的看见了吕布杀人的模样,这那是打仗,简直是在收割人头,任谁也不能不心生畏惧,甚至本能的想要逃离。   “李将军来了!请李将军挡住这厮,让他再这般杀下去,军心就要散了啊!”   “李将军来了!”   “李文达!李文达!李文达!”   眼看便要坍塌的军心,因为李通的出现,似乎有那么一丝起死回生的感觉了。   李通看着周遭,咽了咽口水,这若是跑了,今后再无立足之地,不只是曹营啊。   当即心一横,青筋暴出的想要怒吼出口号壮胆稳军心,却见彼时吕布背对着自己,强行咽下了到嘴的话,深怕惊扰了对方。   背后偷袭不讲武德又如何,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才是最高明的选择。   双手握戟的吕布驾驭着赤兔马翻飞腾挪,每有超过二十人的队伍出现,他便策马上前,眨眼功夫,便是一地的尸体,无人可令其迟滞。   唰!   背后一杆长枪朝着吕布刺来,许是十几年战场厮杀沉淀出来的洞察力,许是他早就发现了有偷袭念头的李通,吕布彷如背后长眼,鬼使神差便是一计回马枪。   这一击,来的极为突然,动作甚是诡异,李通的长枪被画戟打歪,不等他调整,吕布已经劈头盖脸又是一戟。   铿!   一声清脆,李通的长枪被打飞了出去,惊骇之余,双腿一夹马肚便要逃跑。   眼下不是歼敌战,吕布要做的是以最快速度击溃对方的军心,冷笑一声便打算放李通一条命。   念头刚起,一杆头部金黄的长枪从另外一个方向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扎在了李通的胸膛。   他直挺挺的落了马后,张绣便抽出了长枪,朝着吕布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明显是在说,就算有伤在身,他也跑不了!   能够以长枪投掷而出,贯穿将军的铠甲,这股力量不得不说是令人咋舌。   伴随着李通的阵亡,曹军将士刚刚见好的军心,再无战斗信念,开始朝着营寨纵深跑去。   只不过一边跑还会一边喊着:“退至中军处,与夏侯将军汇合!”   先前的一顿厮杀,听来好似打了半天,可真正从吕布杀入到曹军溃逃,整个过程还不到三分之一刻。   以至于领着步兵的高顺和徐盛才冲进来,便见得满地尸体,有些不知所措。   这……也太快了吧?   “发什么呆,都随我冲向中军帐,砍翻帅旗,寒其军心!”吕布将手中方天画戟一个旋舞,策马便冲向了纵深。   让一座如此庞大的军寨最快速度军心崩塌,那一定是斩将夺旗、烧毁中军帐,吕布正是要做此抉择。   军寨外,原本欣赏着一场戡乱之胜的曹操,此刻呆呆的看着整座营寨,一动不动。   他所站的位置是个高地,可也无法一览整个军寨的情况。   索性,也不看了,缓缓闭上双眼,彷如置身寨中。   看见了……   他看见了吕布策马扬戟,所向披靡,一人开路便杀的己方人仰马翻,如是一枚离弦之箭穿过夏侯惇带领的五百人队伍来到了中军帐前。   偌大的‘曹’字大纛被他一戟砍翻,随后将周遭三个火盆挑飞,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中军帐。   这一幕,让吕军将士越杀越欢,让己方将士再无战意……   他猛然睁开眼,喝道:“快!令快马传令,速速退军,速速退往汝南方向!”   下达了指令后,曹操没有半点犹疑,纵身就跳上了爪黄飞电,指挥着中人朝着北方撤去。   所幸,他的身边除了郭嘉还有王越和带领了五百虎豹骑的曹纯,身处战火之后,逃跑问题不大。   可寨子里就没这么幸运了,任凭夏侯惇、许褚、于禁和乐进都带人杀了过来,依旧是挡不住吕军的冲锋。   见吕布一人便将己方大军杀的人心惶惶,兵无斗志,四人极为默契的冲上前将其围定,诸般兵器战到一处。   “不必管我,且带人继续冲杀!”虎牢关开始,到濮阳大战,从来就是默认被围殴的吕布早就习惯了以寡敌众,令得高顺、张绣和徐盛冲阵,自己与四人纠缠。   方天画戟如臂使指,刚猛如下山虎,迅捷如游海龙,饶是曹军四将齐上,竟也只是打了个堪堪平手。   五人走马灯一样游走,任凭四周刀枪快若闪电,常人肉眼捕抓已是万难,吕布却能一戟应敌,游刃有余。   四人中,以许褚武力最强,他也看的出来,真要是寻常战场的四打一,吕布肯定难以招架,不说拿下对方,五十回合必能打跑他。   可现下,对方士气如虹,吕布又是一番杀戮势头正猛,己方的几员大将纵是能敌,也无法对身边阵阵惨叫充耳不闻。   正是头疼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响起。   从敲击的节点来看,是撤退,而且是可以放弃一切的撤走。   “将士们快撤!我等断后!”许褚一声虎喝,终于让本就抱着逃跑心态却因担心被以逃兵论处的曹军将士开始肆无忌惮的奔逃。   不需要谁的引领,不需要口令的号召,他们都知道,该往北逃。   只要进入了汝南就安全了,那里是有驻军的。   两番激战下来,曹营的火势愈发的凶猛,火海中曹军将士们为了跑的更快一些,不少人甚至直接丢盔弃甲,连扛纛兵都顾不得军心了,丢下沉重的将旗不要命的奔跑。   吕布被四将架开后,没有立时追杀,他环视四周,脑子在飞速的运转。   不消几息,他便拿定了主意,“文向,带着步卒救火,快快救火,这里的粮草、战马、军械都是我们的,我们的!”   “喏!”徐盛应了一声后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吕布很清楚,面对敌人丢盔弃甲的逃跑,除了骑兵,步兵的追杀效果实在太一般。   既然如此,那不如救回这座营寨。   他很清楚,曹操的粮草、辎重和战马对于在这一战中损耗巨大的自己是莫大的助益,若是为了几个逃兵让这一切全部付之一炬,总归是得不偿失的。   尤其是战马。   东林口一战,自己的折损太大了,大到让吕布心疼了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此时不补,更待何时?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麾下除了一千并州狼骑,还有林墨带来的一千骑兵和五百多淮南骑兵,加一起两千多人,追杀,足够了。   并州狼骑是自主意识的跟在了吕布身后,其余的骑兵皆被高顺和张绣领衔,朝着北方狂奔。   尽管曹军已经是丢盔弃甲,把辎重和会迟缓自己速度的东西都丢光了,两条腿总归没有四条腿快。   冲出营寨后,吕军的骑兵像恶狼啃食羊群,将一个个落单的曹军斩杀。   钉入了马蹄铁的马蹄踩踏在一些曹军‘尸体’上,不时会有吐血惨叫的情况。   确实会有一些人在面对骑兵追击的时候选择诈死,却没能躲过战马的蹄铁,他们也不会一个个去补刀,贯彻的方针是尽可能的斩杀有生力量。   行至十里,倒在骑兵长枪下的曹军已不下千人,按照这种进度追杀,曹军除了骑兵的,都得死。   显然,对于这个情况,曹操也是有所预料的,所以,他是有留人断后的。   曹纯带着五百虎豹骑伫立在一片高地,不时还在喊着:“快!快些跑,司空在前面等你们!”   待到吕布带人冲到,曹纯提起长枪,阴寒的眸子一凌,挥手道:“上!”   逃跑的时候,有骑兵断后,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对于他们的出现,吕布并没有丝毫意外。   他也知道,曹操的麾下有一支战力极强的骑兵,想要护着更多的人逃出生天,这批骑兵非上不可了。   只是对方的阵型让吕布吃了一惊。   只见虎豹骑冲来,分作十组,从规模上来,应该是每组五十骑。   按军制,五人为一伍,主官是伍长;两伍为一什,主官是什长;五什为一队,主官是队率。   很明显,是分了十个队率,领十队骑兵。   可这样一来,岂非是化整为零,战斗力大幅下降了?   在吕布诧异的同时,却见对方阵型大开,十队人马各从不同方向掠来,一时间连他都不知道该取哪里为目标。   你还不能原地不动,毕竟骑兵就是要有了速度才能发挥出威力。   “杀过去!”   吕布以不变应万变,当先策马而行,身后千骑跟随。   一阵交锋下来,正面碰撞的虎豹骑对上吕布亲率的并州狼骑,被杀的人仰马翻,一队所剩仅十二骑。   可其他队伍情况就要好很多,他们肆意的穿插,打乱后方阵型,一阵交锋下来,竟是斩获更胜一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笑那林墨无谋   交锋下来,吕布带领的并州狼骑尚好,算是正面冲散了对方五十骑的小股队伍。   可高顺、张绣他们带的骑兵好像被打的有些措不及防,阵型大乱。   吕布凝神看着虎豹骑,不错,战力极强,马匹负重下速度不减,果是精锐。   精锐是不假,但想凭着这五百人挡住自己,曹操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了。   “冲!”   吕布一声令下,骑兵再次发起冲锋。   不同的是,这次虎豹骑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狂奔了起来。   他们的战马本就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都压寻常战马一头,除了并州狼骑,其余战马根本没法追击。   一个瞬间吕布就明白对方根本不是想厮杀,无非是想牵制住自己而已。   “伯平!子文!带上你们的人,继续追杀曹贼,我拦住他们!”   “喏!”   吕布带着并州狼骑在后面追,曹纯带着虎豹骑在前面逃,双方的速度大差不差,想要砍翻他们显然不可能。   这个时候,吕布就有点怀念并州狼骑的前身了。   这支骑兵组建之初跟白马义从是一样的,清一色的骑射。   因为对付边疆胡人,不用骑射总是容易被对方凭借速度优势带着绕弯。   可是后来到了中原,骑射的作用就不如近战大了。   尤其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骑兵冲阵、掠杀和断后,都是长枪优过弓箭的。   对于高顺、张绣带着骑兵继续追击,曹纯心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他们的战骑耐力远不如吕布亲率的并州狼骑,追击的距离有限。   只要拖住了吕布的骑兵,就已经很不错了,并且,曹操给他的军令也确实是拖住吕布的并州骑兵。   他在空旷的草地上跟吕布玩着猫抓耗子的游戏,心里颇为得意。   虎豹骑的速度,寻常人追不上,真的追得上,又未必敢单枪匹马杀过来,以虎豹骑的精锐程度,就算是关羽和张飞这等绝世猛将,一旦被包围,也有殒命的危险。   正是因为这样的配置,虎豹骑的战术才变得灵活多样。   可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吕布骑着的是赤兔马,只要愿意,片刻就可追上。   而吕布这种习惯于被群殴的悍将,最不怕的就是被包围。   吕布扭头对着并州狼骑的司马喊道:“你带人继续追!”   丢下这句话后,他策马跑到边沿,凭借着赤兔马的速度,硬生生跑到了虎豹骑的前面,方天画戟向后一扫。   曹纯被突如其来的戟影吓的够呛,连忙提枪格挡。   铿的一声碰撞,兵器错开后,他手中的长枪依旧在嗡嗡暗鸣,好似握都握不稳了,低头一看,却是虎口已经裂开,鲜血汩汩而出。   不由他下令围攻,方天画戟横扫而来,曹纯几乎是本能的身体后仰,一招铁板桥平躺在马背,寒光掠过。   身后两名队率左右开弓,朝着吕布迎面直通,却是一招苍龙大鹏抟风,双枪都被打歪。   紧接着,方天画戟并未收势,被吕布单手握着扑棱棱的转了一个圈,正好扫过从马背上挺起身子的曹纯。   一颗大好头颅抛飞出去,如柱的鲜血从坐在马背上的半截躯体断口出喷溅而出。   吕布顺势握稳方天画戟便要和并州狼骑形成包围。   虎豹骑如同一湾急水,自曹纯的尸体处一分为二流走四周。   曹纯的死让他们速度一滞,吕布便亲身追击的时候,一名队率喊道:“按将军生前所言行事!”   显然,曹纯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有了预见,做了身后事的交代,这些虎豹骑并没有因为阵前主帅的死亡而改变方略,依旧是走着袭扰战术。   吕布带着并州狼骑追,他们就跑,等吕布想去与高顺他们汇合的时候,虎豹骑又追了上来。   尽管凭借速度优势,吕布确实能放倒一些虎豹骑,可于五百人的大军,总归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   终于在几番袭扰后,吕布彻底的失去了耐性,大喝道:“给我斩了这群畜生!”   便是再也顾不得曹操,非要杀了这群虎豹骑方能泄愤。   经过了一夜的追击,正如曹操预料的那样,天亮前,高顺和张绣的追杀就戛然而止。   他们的战马是经不起整夜不停歇的奔跑。   不过这一夜过去,曹操身边所剩已经不足三千人了。   跑至一林地,将士们终于忍不住,东倒西歪的躺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气,也有人因为狂奔直接呕吐了起来。   最可怜的是战马,除了守护在曹操身边的虎豹骑算是撑得住,普通骑兵的战马,已有不少直接倒地,口吐白沫毙命。   “司空,先歇一会吧,别说人了,马都撑不住了呀。”夏侯惇气喘吁吁的请求道。   曹操环视了一圈,无奈点了点头,“稍息片刻吧。”   毕竟军中不是人手一匹爪黄飞电,曹操不得已,只能让大家先休整。   一旁的程昱拿着水囊过来,曹操也顾不得司空的架子,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好你个林墨,真有你的。”   曹操喝下一大口水,长舒了口气,竟也还能笑的出来,苦涩的勾勒嘴角,继续道:“这小子,这小子行事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一旁的郭嘉也是不顾形象的平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回应曹操了。   倒是程昱忍不住叹息道:“是啊,他昨夜的做法,等于是把刘备架在火烧烤,这事要传出去,日后谁还敢与吕布为盟。”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搭在程昱的肩头说道:“短见了吧,这小子清醒着呢,送那毒粮草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的。   日后他就可以说,真想害你刘备,当初就不会帮着你在安丰县火烧曹军了啊,我们来晚了那是因为出兵前遇了事,什么战马发了狂,什么营帐失了火。   我们怎么会知道曹操有埋伏呢。   所以啊,等我们赶到为了你刘备报仇就连夜追杀曹操了……”   程昱压着眸子点了点头,是啊,有了先前助他火烧的情况,后面怎么说,也不过是各执一词。   这小子,算计的可真是深远。   “走吧!”   片刻,曹操重新上马,吆喝着众人起行。   重新启程后,速度就没这么急促了。   大家伙慢悠悠的走着,想来前方也不会有什么危机了。   毕竟,他吕布就这么丁点人马,拦住了骑兵便是化解了追杀的危机。   只是……   坐在爪黄飞电上的曹操想起迟迟没有回来的曹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去挡吕布啊,那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的……   眼下也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只能平复着心情让自己不去乱想。   只要回到了许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哈哈哈哈……”   走到一半,曹操突然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将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跟在身后的程昱与郭嘉对视一眼后,纳闷道:“司空为何发笑?”   曹操握着马鞭举着周遭,嗤笑道:“我不笑其他,单笑那林墨无谋,你们且看此地,两侧山岭崇高,若是我用兵,必在此先埋伏一队人马,你们说会如何呢?”   众人茅塞顿开,皆是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连连点头。   没等他们拍上一记马屁,两侧山岗‘嗖嗖嗖’便是一阵箭雨倾斜而来,当即射翻了上百人。   “哈哈哈!曹贼,我乃温侯麾下大将魏续,允文贤侄让我在此等你很久了,杀啊!”   魏续拖着大刀便从山下冲来,两侧山岗的吕军将士如山洪一般冲下。   “仲康护着司空快跑!”   夏侯惇虎喝一声后,提枪冲向魏续。   这种时候,他当然没想着能斩杀魏续,能拖住就不错了。   曹操领着残兵从中间通道一路狂奔,幸得这里驿道够宽,虽也勉强称作是一线天地形,但前方并无障碍,吕军阻挡不了。   亏得所有骑兵都被调往了前线,他们这群人又是临时收到林墨的信,所以徒步跑到此地埋伏也算损耗了不小的气力。   在遭遇了夏侯惇带领的五百虎豹骑几轮冲击,也不敢贸然追的太凶,只能是远远放箭。   即便如此,埋伏加追杀,也留下了上千曹军的性命。   对魏续而言,心满意足了。   本来就是驻守阳渊的任务,白白赚了这些功勋,如何不高兴呢。   终于摆脱了魏续的追杀,曹军众人已经是被颠的脸红如血,上气不接下气。   有人甚至选择躺平,宁愿被杀死也不想这样累死。   “起来!”   曹操见状想骂,又觉得无可厚非,最后喊道:“过了前面的山洼就到汝南境地了,我已令快马传信,让他们准备好酒肉,快,赶过去!”   打张绣的时候就用了这招了,望梅止渴。   饼这玩意,有时候还是得画。   一听到有酒肉,又累又渴的曹军将士,强撑着一口气,又跟了上去。   “哈哈哈哈……”   曹操发出了第二阵笑声。   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的程昱有些无语,“司空,你又笑什么?”   曹操得意的扬起头,不屑道:“我独笑林墨无智,你们看,此地是一处山洼,东面是山岗,西面是水流,若是在地埋伏一支兵马……”   “嗯?”曹操不忘环视众人,似有挑衅味道的挑了挑眉。   “曹操!”   正当曹操暗自得意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山岗上传来,“我若是你就不走驿道,走小路,所谓兵法,便是虚实奇正,永远不能让对手猜到你在想什么……   快放箭!快放箭!”   张辽发现自己训话都没结束,对方竟然要跑,这还得了。   山岗上箭如雨下,正欲冲过要道的曹军连连被射翻。   张辽领着八百亲卫冲了下来,在当道口上列阵。   这八百人,看起来只是寻常步兵,至少装束上是一样的。   他们跟着张辽朝着曹操冲了过去。   “末将来开路!”于禁喝了一声,提刀上前。   “文则,我与你同往!”乐进也是提枪冲了上去。   张辽挥舞着钩镰刀,朝着二人劈头盖脸便是一计翻云斩。   于禁和乐进刀枪架在一起,挡在了张辽面前,想是要拼一拼力气。   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这三人可都是曹操的五子良将,此时以一敌二,本是该占据上风的。   可在大营跟吕布血战过后,又是一夜狂奔,哪里还有几分力气保留,竟是被张辽硬生生的将两人兵器都压到了地上。   “快,冲过去!”见状,曹操当即下令让虎豹骑开路,欲正面突破。   或许是距离太近,或许是狂奔了一夜,连虎豹骑也累了,他们的速度已经不如最初那般迅捷如风。   从三将身旁冲过后,直指那八百亲卫。   八百步卒极为默契,先是退让格挡虎豹骑的长枪,待得时机合适,他们会三人一组,一人踩在两人的膝盖,飞身一跳,抱住虎豹骑便翻在了地上打滚,负责接应的人当即快刀将其砍翻。   一轮冲锋下来,有三十多名骑兵被这种方式给砍翻了。   “司空,虎豹骑的气力跟不上了,我带你突破,顾不得其他了!”许褚拽着爪黄飞电的缰绳便向前冲。   八百亲卫便欲阻拦,靠得前进五人,皆被镔铁刀横扫,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撞飞了出去。   撕开一道口子后,曹操大喝:“快撤快撤!”便是要叫住虎豹骑不可继续冲阵。   眼下能跑几人算几人,谁要是跑不出来,怨得他命不好。   本就被箭雨冲刷了几轮,又遭得张辽带人挡路,很多人都倒在了这轮冲锋之上。   张辽胃口不小,对周遭逃跑的军士不感兴趣,几次想对曹操下手,却被于禁和乐进给死死拦住。   气恼之下,索性不管不顾的喝道:“拿下这两贼子!”   一众亲卫闻声而动要合围上来,见状乐进大喝:“文则快走,我来挡住此獠!”   但见曹操一众已经是跑的没影,也看到了这些亲卫的战力,多年的袍泽情义,让一向生死无惧的乐进想凭一己之力,保下于禁。   “多谢了兄弟!”   在感觉被抛弃的时候,乐进这番话,让于禁心里有了要护他一程的念头,长刀架开钩镰刀后,趁着一众亲卫合围之际,朝着乐进的战马狠狠一脚。   受惊的战马狂奔而去。   “文则!”   “不要管我!”于禁怡然不惧,哪怕疲累的已经是肌肉撕裂般疼痛,依旧死死缠住张辽。   终于,乐进频频回顾,还是消失在了林叶之间。   偌大的山谷里,除了满地的尸体,就只能下于禁一人在负隅顽抗。   这一刻,他觉得再没了气力,长刀与钩镰刀碰撞之下被打飞。   “押回去!”张辽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本是想着拿下曹操的,结果只拿了个将军。   也不知道魏续那头有没什么战功,别是我落了个最后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危机,依旧   吕布回到磐石坳大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飞身下马后,将方天画戟拄在地上,双臂展开,“卸甲!”   一旁的将士立刻上前将他的披风、铠甲一一卸下。   饶是像永动机一样的吕奉先,经过了这么一夜折腾,也是累的够呛,随着三十多斤重的吞头兽面铠脱下,长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一旁的水缸前,捧起水不讲究的拍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擦拭着已经凝固成血痂的印记。   穿着铠甲时不大看的出来,这会的吕布,身上肌肉虬结,充斥着令人忌惮的力量。   “温侯!”徐盛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样?”吕布依旧在清洗着身上的血渍,消除着周身的疲倦,只是瞥了一眼徐盛,看他笑的合不拢嘴,想来是收获不成。   “曹营粮草也遭了火,不过救回来两万两千多石,战马一千零八十一匹,辎重铠甲军械多的清点不过来。”   不错不错,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温侯,高将军点验过那些战马,挑出了一百五十七匹,说是上品的良驹,应该是曹操麾下那支精骑的战马。”   吕布愣了愣神,有一百多匹,加上自己追击虎豹骑斩杀得到的上品良驹,接近四百匹了,这样也可充实进并州老班底里去,算是补充东林口一战的折损。   “做的好,把那一百多匹马牵到并州骑的马厩里去。”   “喏!”   吕布清洗完身上的血渍,赤着上身,也不讲究的便走进了中军帐。   本想休息一番,却是张辽快步跑了进来。   “温侯!”   “文远来了,坐吧。”对张辽,吕布还是很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张辽并没有坐下,笑呵呵的抱拳,“温侯,魏续已经领着兵马先一步回阳渊了,末将特来报禀今日斩获,此战,我与魏续斩杀曹军一千八百余众,伏敌四百有余,曹操的上将于禁也被末将擒获,现押回阳渊了。”   中规中矩的战绩,吕布只是默然颔首,随口说了句:“这些斥候已经报给我了,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多年的习惯了,见吕布这般冷静,心知大营这头的斩获必然极为丰厚,所以这些收获无法让吕布兴奋起来,但无所谓,他这么远跑来,本就不是为了报战绩。   “温侯,这是下一季末将所部的军费,请温侯过目。”张辽双手捧着竹简递了上去。   吕布有些诧异的瞥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说什么军费,便是将竹简丢到了一旁,“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情了,有什么可看的,就跟上一季一样,不少你的。”   “要不,温侯还是看看?”张辽脸上堆着笑把竹简又递到了吕布面前。   吕布意兴阑珊的推开竹简,随意瞥了一眼,顿时双目圆瞪,惊呼道:“两万金?你怎么不去抢啊!”   “温侯,话不能这么说啊,九江这头军费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可我那八百多老弟兄从雁门就跟着我了,伯平还打造了陷阵营,我这些弟兄论得刀箭、忠心、勇猛,绝不输给陷阵营。   这一年多来,我们的地盘扩张了这么多,该拿出一点钱来武装他们了,我对下面也有个交代啊。”   为将者,想打造一支独属于自己的中坚力量,精锐之师,这无可厚非,尤其是像这样的老班底,大家都不愿意亏待的。   可吕布只是长叹了一声,摇头道:“文远,真没钱了,你看着盘子不小,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一仗把我半年多的积蓄下来的军械、粮草都打了个七成。   再加上,安丰郡一十二县有七县成了无主之城、残檐断壁,要想修复,秋收后的税赋怕是要投下一多半了。”   听得吕布苦口婆心,张辽也没气馁,毕竟两万金确实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退而求其次道:“那,末将和魏续埋伏曹操斩获了战马八十多匹,我看了,都是精骑,充实到末将所部,这总该不过分吧。”   少是少了点,积少成多嘛。   那八十多匹战马都是上品,好好打造,不久将来或许能组建一支像样的骑兵。   不料吕布直接一挥手,拒绝道:“不行,我知道你说的那批马,是曹操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必须纳入到并州骑兵营里。”   “又不行?”   张辽有些不爽了,幽幽道:“八十多匹战马而已,温侯,这些战马大多是我那八百亲卫缴获的,按战场规矩,谁得归谁吧?”   这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吕布直接就上脸了,可对方是张辽,张文远啊,与旁人,到底不同。   辽神跟吕布,除了同是并州老乡外,当初丁原死后,也是靠着他和张扬两人撑着乱局,才没有造成内部的兵变。   再加上,一路上从关中到濮阳,再到徐州,辽神是战功赫赫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不是有张辽从关中就开始扶持自己,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论起功劳来,他是首功。   所以,对于他,吕布的宽容也会更大一些。   他站起身来,走到张辽的面前,皱着眉头苦涩道:“文远,你知不知道东林口一战并州那群老弟兄死了四百多人,眼下并州骑兵营迫切需要补充战马,寻常战马根本入不得营,只能是曹操的这批上品精骑尚可。”   吕布拍了拍张辽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再容我些时间,我答应你,最晚明年秋收,给你筹两万金武装你的人,这总可以了吧?”   “既如此,那便遵照温侯之意吧……”   其实,身为这支部队的主帅,吕布当然希望可以练就一些像陷阵营这样的精锐,可耗资太过庞大了呀,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折腾的出来。   两人闲谈间,帐外走入一人。   “在下拜见温侯。”   吕布扫了来人一眼,便重新坐回了帅椅,“你不在下邳待着,跑这作甚?”   “回禀温侯,允文贤弟令得在下于彭城建造的琉璃厂,如今一季结束,特把收益和账簿带过来请他验收的。”笮融一脸自豪。   “有多少钱。”这事吕布知道一点,不是很清楚。   “不多不多,两万八千金。”   笮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让吕布和张辽目瞪口呆。   我的个老天,你这是去打劫了吗,这么多钱?   两万多金啊,整个彭城的秋收税赋也不过才两万五千金,你一个季度下来就赚了这么多钱。   “这都是允文贤弟的功劳,区区在下嘛,就是跑个腿而已。”笮融明显是来刷存在感的。   吕布和张辽对视一眼后,当即计上心头。   “你刚才说什么?”   “噢,在下跑腿……”   “不是这句,一进来的时候那句话。”吕布笑盈盈的问道。   笮融愣了会神,才反应过来,“琉璃厂第一季收益和账本都带过来了,想找允文贤弟验收。”   “噢……”   吕布长长的噢了一声后,点头道:“你不知道啊,这件事允文已经全权交办给了文远,文远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嘿嘿,哎呀,我那贤侄也太为难我了,行了行了,就把钱先放我那吧。”张辽摩拳擦掌的走向笮融,拉着就往帐外走。   守着吕布他是不敢说话的,等出了中军帐笮融才哭丧着脸说道:“张将军啊,这可万万使不得,这些钱你都拿走了,允文贤弟那里我可如何交差啊?”   我真该死啊,为什么要跑来温侯面前吹嘘呢,这下好了,要完蛋了。   这些钱,林墨可是答应过一半用来还给笮融的,现在张辽要是都拿走了,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林墨。   “废什么话!”   张辽居高临下,眼神睥睨,幽幽道:“我是他叔父,他敢不给我,腿给他打折了。”   随后又觉得笮融确实有些难交代,便低声道:“至于交代……我教你怎么说,你就说,你就说啊,虚实奇正,永远不要让你的对手猜到你在想什么,他肯定想不到我会拿走他的钱,对吧?   这就是所谓的出其不意,拿来吧你。”   说完,张辽自己就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一趟跑的太值当了呀。   接着便是不由分说的拉着笮融去拿钱,他也不多要,两万金论起重量可是万斤了,那都得几台马车来拉。   于是,这些钱就这么被张辽给拉走了。   看着一辆辆马车被拉走,笮融的心在淌血,在哭泣,在呐喊,混账玩意,有能耐自己去赚啊,抢我们的钱算什么能耐,蛮横东西,边陲流民……   允文……允文贤弟,我去找允文贤弟。   趁着张辽还没走远,笮融终于反应过来了。   林墨的军帐内,贾诩和刘晔二人跪坐在他对面,三人煮着茶,算是闲聊,也算是议兵。   “曹操此行大败,元气大伤,你们觉得接下来的局势会是如何?”林墨抛出了话题。   如今安丰大战落下帷幕,并不意味着可以长治久安了。   相反的,要趁热打铁,才能稳固住脚下的地盘。   毕竟,曹操在许昌可是还屯了十几万兵马。   刘晔看了一眼贾诩,老阴货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其实,他来到吕营的时间不算长,但大体摸清楚了这里面的三股力量,除了跟那群武将走的比较近的陈宫以外,就是以陈登、鲁肃为首的徐州世家和以刘晔为主的淮南士人了。   在这三股力量面前,他的选择,就是三缄其口,少说为好。   刘晔擤了擤人中,分析了起来。   “此战曹操精锐堕尽,悍将曹纯、李通被斩,于禁被俘,三万精锐只带回去数百人,不过我军亦是军力危殆,按说,回到许昌后,他应该会进入较长时间的休整。   不过,从北国回来的探子称,公孙瓒连折七阵,幽州易主之日不远矣,那时节,袁绍一人便坐拥了青幽并冀四州,成为大汉天下最强大的诸侯,势必要饮马黄河的。   所以,曹操回许昌后,要么厉兵秣马,与温侯结盟,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中原大战;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徐州,妄图吞并两州后全力抵抗袁绍。   我个人觉得,曹操应该会倾向第二个选择。”   林墨与贾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读到了赞同的意向。   刘晔的分析很精准,可以确定,林墨和贾诩也是认同的。   “说实话,他若倾巢而出,兵马不下十二三万,我军合兵一处,不过六七万人,兵力悬殊差不多两倍了,真要是打起来,我军依旧是劣势。”   林墨没把话说透,可刘晔和贾诩都明白,曹操如果强攻,最大可能就是打个两败俱伤,然后双双被袁绍吞并。   当然了,这得看公孙瓒能坚守到什么时候,只要幽州一日还未全境落入袁绍的手里,他应该不会考虑南下的。   就算真的击败了公孙瓒,收拾幽州乱局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从这个角度看,曹操强攻徐州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我也觉得他还会再来,如果是三军齐发,那我们不仅正面岌岌可危,最麻烦的人,只怕还在隐忍不动而已。”   终于,贾诩开口了。   今天这不算议兵,所以他选择两人说完后才进行补充。   刘晔皱着眉头微微颔首,“若是我们与曹操在徐州陷入胶着态势,江东的孙策必定会发难。”   提到孙策,三人皆是一阵惆怅。   是啊,江东小霸王,在广陵城内损兵折将,岂能甘受大辱。   这就很头疼了。   上回他是只来了几千人,不是他只有几千人,他要是真的下了决心,三四万人还是可以召集的起来。   三四万人啊,突然从背后下手,如何能防的住。   由于历史已经被弄乱的一塌糊涂,林墨也不敢寄望他还能像历史上一样被许贡的门客给杀了。   所以,接下来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应对曹操的反扑,还有孙策的偷袭。   原本兵马就不多,再分兵,前线就更艰难了。   “刘表一直对扬州也是有想法的。”   贾诩突然提了一嘴,大概意思应该是说这也是一路隐患。   刘晔却摇了摇头,“虽说刘景升和我都是汉皇后裔,可他内患重重,自己未必能完全做主,加上越发的年老,雄心不复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孙策。”   林墨抬眼瞥向刘晔,笑着说道:“那子扬觉得,孙策动手是从庐江还是广陵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墨再布局   “理论上该是广陵的。”   刘晔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吴景作为广陵太守,如今跟着孙策去了丹阳,他若举兵,便可以助吴景夺回失地为名。”   刘晔迟疑了一会,余光瞄了一眼林墨,继续道:“庐江也是有可能的,近日庐江境内谣言四起,都说温侯不准乔家双女出嫁,此事非同小可,任其发展之下,说不定真有人会与孙策勾结上。”   “哈哈哈……”   林墨大笑了起来,“你啊,终于绕到了主题上了吧。我实话跟你说,这事我不觉得岳丈大人做错了。”   这事说来,林墨是要佩服孙策的胆子,广陵大败后,竟然还敢进入庐江,去了皖县,见了大小乔。   可惜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正值曹操来犯的时候,而且他们行动也挺隐秘,事后才有人来通报的。   没多久,孙策就让人带着聘礼去了乔府。   不过那些聘礼才刚刚过江,就被山匪给劫了,谁不知道老岳父在庐江让臧霸、孙观大肆清扫山匪,怎么可能还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聘礼,很自然乔家就认定了是老岳父让人干的。   这事也不能全怪别人多想,当初老岳父在乔家做了冷板凳曾经放过话,要让乔公的女儿嫁不出去,然后就发生了这事,任谁也不能不多想。   事实上,这件事也确实是吕布安排的,不过从大局上考虑,当然是不可以让孙策与庐江的世家豪门结上亲的,这等于在己方地盘落了一枚棋子。   当然,刘晔说的也不无道理,乔家在庐江的影响力是真的不容小觑的,要是传开了老岳父以这种手段阻挠乔家嫁女,不仅没格调,而且也容易造成人心离散。   “允文,我确实是受了乔家之托,可此事可大可小,还是上点心稳妥。”被拆穿的刘晔也不觉得臊得慌。   “那你想怎么做?”   刘晔思忖片刻,认真道:“温侯如今不是打算恢复安丰秩序吗,左右都是要用人的,就趁着这个机会多用庐江士人,稍稍偏向于乔家门生,这样于情于理也算给了乔家台阶。   当然了,我自会向乔公说明利害关系,不可与孙家结亲。”   这群人啊……   林墨算是弄明白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还是在要把手伸到府衙里来。   每一个被推到幕前得以流芳百世的三国名人,尤其是谋主、谋士,绝大多数背后都是世家在支撑,典型的世家利益体,做起事来,便是以世家为先。   刘晔也不例外。   安丰如果重建,要投入大量的钱财,自然是少不得任命各级官员的,按照吕布和林墨先前定下的,在紫阳书院培育出人才前,徐州、扬州倾斜使用呗。   可如今,刘晔显然是想借着乔家嫁女这件事,把庐江士人都给安插进去。   没等林墨开口,笮融就跑了进来,眼眶湿润,应该是刚刚哭过。   “贤弟……”他委屈的叫了一声。   “你这是……闹哪出啊?”林墨有些茫然的问道。   笮融也不拖沓,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转述了出来。   很明显,他想争取时间让林墨快点去追张辽啊。   “把我当什么人了?”   在刘晔和贾诩异样目光下,林墨冷笑了一声,眼神凌冽,站起身来,“张辽便可目无法纪吗,前面带路!”   “得嘞!”笮融嘴咧的跟荷花似的,心里腹诽这回你张辽还不把钱吐出来。   刘晔与贾诩对视一眼,不由都是眉头一紧,果然,允文的身上已经越发的有霸气了,不愧是在战火中得到了洗礼,距离接替温侯手中的大纛,不远了……   “贤弟,你怎么停了?”   刚刚走出军帐没多久,林墨就停了下来,随后有气无力道:“要不算了吧,万一他真的打断我的腿怎么办?”   笮融战术后仰,贤弟你不是吧,刚才的霸气呢?   林墨白了他一眼,蠢货,老子不要面子吗,在刘晔和贾诩面前,架子总得端着,可真让他去找张辽要回钱,那压根不可能好吧,明显是得到了老岳父的默认。   况且,这一声叔父你当是叫着好玩啊。   唉,土匪,真是土匪。   “那钱怎么办?”   “能怎么办,认栽呗。”   林墨没好气的骂道:“你也是闲的,没事跑去中军帐干嘛?显你能了?”   事到如今,恨也无用,看来炼钢这件事又得继续押后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帐,想起了刚才刘晔的套路。   他想让淮南士子占了安丰?别说吕布不答应,林墨也不能接受。   别看现在地头是越来越大了,可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断是不可能让哪一方过于做大的。   “紫阳书院怎么样了?”林墨寄希望于紫阳书院能快点招揽些寒门世子投入使用。   “这个……”   笮融尴尬的挠了挠头,“半个月前离开彭城的时候,只来了八个人……”   “你说什么?”   林墨满脸愕然,我的紫阳书院藏书五千多卷,怎会如此的不堪!   “没办法啊贤弟。”   笮融双手一摊,无奈道:“一来消息传递太慢了,二来天下寒门都更愿意就近原则,这紫阳书院现在还无法让他们心动到跋山涉水而来。”   林墨沉吟了一会就知道,这都是托词。   说到底啊,在没有战胜曹操彻底站稳脚跟前,大家对于老岳父的信心严重不足,还不愿意拜码头呢。   “得想个法子啊……”林墨杵着下巴,眉头紧锁。   这就是为自家打天下的头疼之处,一场胜仗后,将士们都在喝庆功宴,士人们也在为自己的投资盘算,可林墨就没这么舒服了。   对外,他要防着曹操、孙策甚至是袁绍,要提前部署,要审时度势的整顿兵马,甚至是各方资源的调动,没有一样省心的。   对内,又得平衡着几个谋士和背后的世家,你不能不用,又不能都用。   加上乔家的事情也确实需要解决,林墨忍不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舒缓。   “要不,我们也学着颍川一脉的作风,弄几场诗会、论政什么的,或可吸引不少人来。”   笮融的提议让林墨眼前一亮,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最难能可贵的是,还能顺带着把乔家的矛盾也给解决一下。   漂亮,漂亮呀。   “可以,按你说的办,下个月选个日子,在紫阳书院办个诗会,你就说,还有淮南二乔助乐。”   这个时代作诗多是会顺着乐曲,最上乘的作品便是诗歌的演绎方式。   再加上二乔美名远扬,让她们出场演奏,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来观看的。   “当真?”听到二乔的名字,笮融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速去着手便是。”   “行行行,愚兄休息一日便出发。”笮融也干劲十足了。   当然,二乔作为尚未出阁的美女,抛头露面怕是不合适,到时候还得刘晔去游说了。   作为报酬,肯定是要在安丰这里预留一些位置给庐江士人的。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一切的赠与,都是需要在暗中标好价格的。   长远来看,能促成紫阳书院的兴起,那便值当。   打发了笮融后,林墨便径直去了中军帐。   “我就知道你会来。”   看见林墨进帐,吕布干笑了起来,“两万金是这一季九江各处军士的军费,当然,余下的部分是给你张叔父打造精甲武装他那八百亲卫的。   这事吧我早就答应过他了,你现在也该慢慢清楚自己的位置,吕家人的位置,所以不要在这些方面过于斤斤计较了。   更何况,他还是你叔父。”   没等林墨开口,吕布就炮语连珠的哄了出来。   林墨眸子微沉,武装八百亲卫,要打造第二支陷阵营吗?“他那些亲卫战力如何?”   吕布点了点头,“不错的,都是跟着文远从雁门就开始上战场的人了。”   能让老岳父赞赏的人可不多,应该是有些能耐。   如果能多几支精锐那当然是好事,林墨揭过这一页,说道:   “岳丈大人,我与贾先生、子扬都谈过,觉得曹操应该会在北国战事结束前卷土再来,所以我们要重新部署兵力了。”   “如此大胜之后,将士们都乐疯了,你却早早要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吕布看着林墨,愣是越看越喜欢,“行,说吧,要怎么做。”   林墨将徐扬两州的地图在中军帐里铺开,开始讲述自己的部署。   大体的安排其实也很简单,大军全部回调彭城,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但孙策也必须要防,只要紫阳书院的诗会能顺利举办,乔家和庐江的士人肯定能得到稳妥的安抚,再加上出师之名的考虑,林墨是选择把兵力部署在广陵。   “让文远带六千人过去吧。”吕布凝神看着地图,过了好一会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六千……   如果是固守城关,看似也差不多,问题是,如果孙策选择围而不攻,去取其他县城,那局面就会瞬间被动起来。   可是啊,六千已经是极限了,曹操才是最大的威胁呀。   这次毕竟不是为了抓拿刘备,急匆匆的出兵,秉持着想兼并两州的信念,肯定是会做足准备的,不可与此次作战规模相提并论了。   “那就,六千吧,再把文向和宣高他们都交给他,够了。”   徐盛加臧霸,也算是能有了左膀右臂,辽神应该能撑得住了。   吕布却是摇了摇头,“如你所言,大战在彭城一带,那宣高必须随我们回去,他对那里的地形比其他人熟悉,兴霸留给文远吧。”   “此战,兴霸必须跟着我们。”甘宁身上还有苦肉计,关键时候可能会主导战局走向,必须到前线。   吕布有些为难了,魏越受伤太严重了,死不了,也得养个小半年。   张绣也挺猛的,可他肯定也希望能正面跟曹操交兵。   一时间,点将的问题倒是成了麻烦事。   说真的,侯成、成廉、魏续、郝萌、曹性这些,都缺了些火候,这些人的身上,没有徐盛、魏越那种拼命三郎的精神,又不具备张辽的统兵之才,显得很鸡肋。   广陵这里是要害,一旦前方与曹军陷入对峙状态,孙策必定下手,那时候随征将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想起来了。”   林墨眸子一亮,“于禁不是在阳渊吧?”   于禁是个人才,五子良将之首,无论是战力还是统御,碾压侯成他们那群人。   当然了,投降关羽这件事成了一生的污点,先是在关羽面前受辱,后来吕蒙白衣渡江,荆州易主,他又去了东吴。   但是这种事情,就是到了东吴也被人看不起啊,让虞翻屡次当众羞辱。   好不容易熬到了曹丕上位,于禁被孙权遣返回国,这个时候的于禁已经是须发皆白了。   可依旧没有得到好收场,精于心术的曹丕一面安抚于禁,官复原职,在百官面前表现出自己大度的样子,一面又让于禁去拜祭曹操。   等于禁去到曹操陵墓前,就看见了曹丕早早为他准备的礼物,墙壁上画满了关羽战克、庞德发怒和他于禁俯首的模样。   这是个正常人看了也受不了啊,更何况于禁这些年一直被关羽和虞翻折辱,好不容易胡子都白了才回了国,又被这样对待,一病之下撒手人寰了。   五子良将之首啊,就落了个令人无限唏嘘的结果。   吕布叹了口气,“他倒算是员猛将,可文远说他并不愿降。”   “啊?”   林墨有些诧异,“他竟然不肯投降?”   这还是我认识的于禁吗?   吕布微微一笑,“允文啊,战场上他们都是在千枪万刃之中打滚的人,死有何惧啊,尤其像他这样的猛将,非刀刃可胁迫。”   历史可以改变,可人物的性格不应该扭曲的过于厉害了才对,林墨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过来。   于禁被关羽生擒的时候,已经在西凉种了几年的田,早就不复沙场热血。   再加上,当时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万人,也是有这个可能为了这些手下人做出了屈辱的举动。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于禁跟了曹操三十年,早就从一个麾下偏将擢升为了独当一面的统帅,因此有了很多凡人不愿割舍的东西。   而眼前这个年纪的于禁,血气方刚,直面生死,倒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回彭城总是要经过阳渊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瞧瞧,最好还是能把他给说服了。”   招降于禁,让他去广陵,这样的安排不仅可以避免战场尴尬,而且有他在,林墨也觉得会更有把握。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归降。   毕竟,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想法、做法都不一样,谁又能清楚这个年龄的于禁,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也成,那便试试吧。”吕布点了点头。   “对了岳丈大人,刘备怎么样了?”这个问题,林墨很关心。   “应该没死。”   吕布摇了摇头,“我让文向带人在曹营周遭十里都搜过,尸体不少,不见刘关张的,不知道他去往何方。”   “如此,那接下来往荆州多派些探子吧。”   “你怀疑他去了荆州?”   “有这个可能。”这不是历史的自我修正,而是大局洪流下为数不多的选择。   “其实,刘备已成丧家之犬,我们没必要穷追猛打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吕布心里明显是很得意的,眸子里的快意肆意弥漫。   你刘皇叔不是看不起我吗,可惜啊,最终你也不过沦为了我女婿的掌中玩物,还助了我一臂之力。   时至如今,吕布不仅觉得出了口恶气,也开始鄙夷的看不上刘备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啊。”   林墨郑重其事的说道:“岳丈大人,经此一战后,我们与刘备就算是死敌了,他若有一口气在,对我们始终是个威胁,最好还是……小心些为好。”   吕布思忖了一番,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也罢,左右不过是多派些暗子,小问题。”   如今有钱了,养了不少斥候、暗子和刺客,说起话来底气也是很足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子良将于禁,拜上!   大军在磐石坳摆了两天的庆功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开始拔营。   刘晔去了庐江,老岳父确实有意要刁难乔家,想法就是,不管是谁向乔家提亲,他吕奉先一定帮帮场子。   不过在听了林墨的想法后,还是决定松个口子吧。   随着淮南和徐州士子冲突越发明显,他也感受到了紫阳书院的必要性。   再之后,刘晔还得回到安丰,这里需要重建,吕布会给一笔钱,然后是庐江那群准备占位置的世家也得出钱,外加安丰保存完整的五个县都是世家林立,也需要刘晔去安抚、招揽,所以,他大概率是不会有机会参与到未来有可能跟曹操发生的徐州大战了。   张辽要带六千兵马过广陵,但这个安排是要抵达了阳渊之后才能传达,现在陈登也在广陵,他也不能动。   一旦孙策有什么念想,需要陈登这种本土大世家坐镇,同时辽神的身边也不能没有谋士。   单从临场急智方面,陈登还是显得弱了一些,至少对比周瑜是有点差距的,所以,鲁肃也得从庐江调往广陵。   至于剩下的人,可以全部会师彭城,准备接下来的大战了。   初步的盘点下来,原本留守彭城、萧关和沛国的部曲有两万人,吕布率领在前线的有一万五千众,再算上庐江臧霸、孙观他们手头上的人和张多的山匪,合兵一处有六万五千众。   唯独有些麻烦的是骑兵,安丰这一战,骑兵折损的最厉害。   东林口一战,最精锐的并州狼骑都折了三分之一,遑论是后面组建的骑兵了,他们只剩下了六百多骑。   张绣带领的西凉骑兵很精锐,东林口一战由于处在的位置较为有利,只折了两百多,还是保存了八百多骑兵。   所幸最后一战中,缴获了一千多的战马,西凉兵又各个都善骑善射,不需要再练骑兵。   这样合计下来,骑兵数量大概在三千四百上下。   其实,相对于曹军骑兵的折损,这样的交换率是碾压级别了。   只不过因为一直以来,每战过后,骑兵数量都会得到提升,而这一回,明明大胜,不仅未增,还少了六百来骑,吕布才觉得这很不对劲。   事实上,对于骑兵这一块,林墨自己也表示不乐观。   徐州和扬州要补充战马太困难了,而曹操无论是向并州还是关中伸手,只要有钱,买战马并不是什么难事。   天知道徐州大战的时候,曹操会有多少骑兵下场。   平原大战啊,骑兵作为矛头,其战略意义,实在难以估量。   回到阳渊后,张辽得知了林墨的部署,没有二话便开始着手准备。   他拿走了两万金可以为自己的亲卫打造最精锐的装备,心里乐开了花,所以对于这次又是充当守护后院职责并没什么异议。   而林墨则是拉着吕布来到了阳渊的大牢。   在大牢门口的时候,林墨停下了脚步,笑盈盈的看着吕布,“岳丈大人,都记熟了吧,可别忘词了。”   吕布一脸嫌弃的抖了抖身子,“能记住,不过也太令人作呕了,他于禁值得我这么做吗?”   “岳丈大人,此人之才不下张叔父。”   林墨也知道,让吕布说出那样的话,实在太为难他了,便劝道:“况且我们当下是用人之际,他若归于岳丈大人麾下,不仅是如虎添翼,更让我们的后方稳固多了一分保障啊。”   吕布嗤之以鼻,摇头道:“我堂堂朝廷左将军,脚踏两州之地,麾下何止千军万马,一杆方天画戟在战场之上谁人不色变,他……”   迎上林墨幽幽的目光后,吕布才按下心中的不悦,摆手道:“随你随你,我忍住不发作便是,不过话给你说清楚了,他若还是不从,是绝不走出这座大牢的。”   今天这番恶心的话,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尽管林墨认为这是心术,这是礼贤下士,可吕布不以为然。   二人进入大牢,光线为之暗淡,阴暗潮湿的通道里,只有几束光透过方形墙孔照射进来,糜尘浮动,腐烂的气味充斥着鼻腔,让人胃酸翻涌。   每一间牢房里都有几个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人无力的倚靠在栅栏上,一双眸子空洞无神。   这样的环境下,没有希望,没有时间观念,对人的精神折磨可以到达极致。   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终于看到了于禁。   他被脱去了铠甲,穿着印有囚字的粗布里衣,头发四散的坐在墙边,双臂都被枷锁锁定,双脚则是被麻绳捆住。   这是猛将的待遇。   听的脚步声靠近,于禁也没什么反应,显然在此之前张辽已经安排了几拨人来游说了,效果不大。   当吕布行至栅栏中间,那一袭披风飘荡终于被于禁眼角余光捕抓到了,他缓缓抬头,发现来人是吕布的时候,双眸顿时聚焦,整张脸因为错愕而显得呆滞。   吕布……竟然会到大牢来,战场之上,睥睨天下的人,会为了自己来大牢?   顿时心底升起一股骄傲和对吕布的好感。   于禁是千里马,他对自己有认知,鲍信是他的伯乐,王朗是他的伯乐,当然,曹操更是。   可要说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的吕布,因为看重自己而屈尊前来当伯乐,终归有些不太真实。   很快,那一丝骄傲和好感就被理智压下,想必是我统帅一军,要来探听司空兵马及许昌布防。   于禁宁愿相信这个理由,也不会相信吕布会为了自己来大牢。   吕布推开栅栏后,看着地上的于禁眉头紧皱,随后冷哼了一声,走上前,信手一拍,便将束缚住于禁的枷锁给拍成了碎片,木屑四溅。   然后,在于禁惊讶的目光中,将捆绑他双腿的麻绳给扯断了。   做完这一切后,吕布又将于禁扶了起来,在他不知所措中,四目相对。   林墨靠在门口的栅栏处,心中感慨,真诚固然是必杀技,可不是谁都能用,比如自己就不行,万一于禁突然发难,寻常人估计就得身首异处了。   “于禁,于文则。”   吕布笑了一声,随后缓缓说道:“初平三年的时候,你就跟着曹操去了酸枣,虎牢关下我们算是缘悭一面。   兴平元年,濮阳大战的时候,你带兵连冲我两座军寨,还把我的部将高雅给斩杀了,没说错吧?”   于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吕布的到来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还帮着把自己给解了束缚,更让他好奇的是,吕布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接着吕布继续道:“我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是兴平二年吧,濮阳城下,你,还有许褚、典韦、夏侯惇、夏侯渊、李典,六人围攻我,那一战可把我缠的够苦啊。”   看着老岳父脸上波澜不惊,好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林墨就知道,这还真不是他在凡尔赛呀。   当今天下,不……前后三百年,也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可以正面接住这六人的围攻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于文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曹操攻打宛城的时候,张绣降而复叛,杀的曹营是措不及防,丢盔弃甲。   我听说,只有你的部曲是没有发生混乱,还挖了沟壑反攻张绣,了不起。   不瞒你说啊,就算是我的麾下,能做到这一步的,怕是只有张文远了。”   这下,于禁更懵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呀,又不想是要套取消息,难不成真的是想招降我?   能让吕布亲自前往大牢,还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如此高的赞誉,于禁觉得这已经是殊荣了。   就算是身为了阶下囚,也会有投桃报李的念头,人家夸了这么大一通,不给点回应也太没礼貌了吧。   “温侯谬赞了,败军之将,不足挂齿。”   “虽败犹荣,虽败犹荣啊。”吕布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于禁心里是挺感动的,尤其对吕布能将自己的事迹如数家珍一般道来,他有了一种被人抬爱的感觉。   这种感觉,作用在一名阶下囚的身上是异常强烈的。   都说吕布匹夫,喜怒无常,看来道听途说,真就不足为信啊,于禁甚至在内心谴责自己过去有些看走眼了。   他对着吕布做了个揖,带着几分伤感,沉声道:“想不到区区在下能让天下武将谈之色变的温侯如此垂青,本不该不识好歹拒绝温侯好意,可是……”   停顿了一会,于禁案首挺胸继续道:“司空待我有知遇之恩,我是不可能背反他的。况且,若是我就此改弦易撤,只怕温侯也会看不起我吧?”   原本以为吕布会动怒,作为横亘在天下武将面前不可逾越的高峰,如此屈尊降贵,却换了个油盐不进,应该是要生气才对。   不曾想吕布只是朗声大笑了起来,捶了捶于禁的胸膛,“文则,我爱惜你才,也希望你能与我共襄大业,奈何相逢太晚,只作是命运的不公。   还在磐石坳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你若能辅佐我,当然是再好不过,可你若不愿,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大牢外战马都为你准备好了。”   对于这样的说辞,吕布的内心是作呕的,什么玩意,你敢出去战马没有,乱箭倒是给你准备了,你去吧。   要不是我那女婿,哼……   可是对于于禁而言,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说辞,足以摧毁他的内心防线了。   我何德何能啊,能让温侯如此抬爱……   他在战场之上是那么的耀眼,宛若皓月当空,而我,不过是夜空中的黯淡无光的星辰,怎配得上他这般对待。   想那关羽,不过是寄人篱下,尚且喜欢用鼻孔看人,为何明明天下无敌的温侯会这般礼贤下士。   一时间,于禁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可是……   可是啊。   曹操毕竟待他不薄,还不至于因为这三言两语,真就留下来。   尽管,他的内心也确实想留下。   事实上,无数人都梦想过成为人中吕布麾下战将的,毕竟,武夫的认知就是跟着强者走。   吕布不是强者,这天下怕也没人能当得强者二字了。   尤其是近两年时间,文韬武略皆备,更让人侧目。   “多谢……温侯。”许久,于禁弓腰作揖,缓步转身而去。   他的步子很慢,像是灌了铅。   吕布无动于衷,看着他离开。   走出栅栏牢门的时候,林墨终于开口了。   “岳丈大人,于将军此去许昌,就算不死,从此以后也只能被投闲置散了。”   于禁停了下来,背对着这对玩着花花肠子的翁婿。   “允文何意?”   允文?林允文?他就是司空口中的旷世奇才?   没想到连他都来了,可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世人皆知曹操多疑,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还会梦中杀人,为何啊?还不是因为当初刺董,害怕以后有人效仿呗。   我听说刘备在许昌的时候,曹操待他可不薄,堪称是衣食住行皆关心啊,最后刘备却背他而去,这件事对曹操的刺激使得他疑心更重了。”   林墨靠着栅栏,双手抱胸,随口道:“请岳丈大人试想,为何李通、曹纯皆死在了你的戟下,可他于禁就能从大牢里安然无恙的回到许昌?   难道是戟下亡魂无数的岳丈大人突发善心,要放于将军一马,又或者是岳丈大人爱才如命,宁愿日后多一员劲敌,也要网开一面?   都不是!   他会觉得,是于将军与岳丈大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比方说于将军深感岳丈大人厚恩,要以内应的身份回到他的身边。”   林墨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的撞击在了于禁的心房。   是啊,司空如此多疑,我就这么回去,他岂能相信?   要说好,司空待刘备只怕要比待自己还好,最后换了这么个结果,甚至在安丰折损了三万精锐……   反应过来的于禁才明白,从被张辽俘虏的那一刻起,自己就陷入了死局之中,要么死在大牢里,要么回许昌死在猜疑中。   念想至此,万念俱灰……   “混账!”   吕布一掌拍在牢壁上,激荡起一阵烟尘,厉声喝道:“我待文则乃真情实意,何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墨唉了一声,幽幽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啊。”   闻言,于禁如遭电击,身子一疆。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曹操的名言在这一刻,让他全身无力,再迈不出一步了。   过了一会,吕布才走到了于禁身后,右手搭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文则,他说的不无道理,林允文的大名想必你也是听过的,这小子识人断物还从没看错过。   他说你回到许昌会遭大难,那肯定怕是要惨淡收场。   既如此,我不能让你走。”   说完,他走到于禁的面前,双手压着他的肩,凝神道:“别走了,文则,留下来,我们一起打江山,跟着我,不会委屈了你。”   玩弄人心的手段,便是聪慧如陈登、刘晔,也不过是林墨的戏耍对象,更何况是于禁。   一面是断了他回许昌的后路,一面树立吕布礼贤下士、青睐有加的形象,武夫心态的于禁如何能招架的了。   从他眼神中,吕布已经看到了动摇,只不过还需要一个台阶。   最后的杀手锏可以出来了,吕布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我知道曹营里多有你的袍泽,我不会让你参与到与曹军的战争中去。   你去广陵吧,权当是休养。   待得我与曹操分出胜负,你再做决定不迟。   即时,曹操胜,你便归于他麾下,我不怪你。   若是我胜了,你也可安心辅佐于我。”   吕布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于禁心里积压的情感波涛汹涌的袭来,再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明显是把最好的路都留给了自己,还要考虑的话,只能是一心赴死了。   于禁直接单膝下跪,作揖道:“拜谢温侯!只要不是对昔日袍泽动手,温侯军令,末将无有不从!”   吕布与林墨对视了一眼,翁婿二人默契的勾勒嘴角,喏,就这么动动嘴皮子的事,就拿捏住他了。   要我说,文远就是个呆子,还得是我女婿。   吕布搀扶起于禁,开怀大笑了起来,虽是浪费了些口水,得一猛将,倒是万般值得。   于禁也跟着笑了起来,断然没有想到,自己能得到人中吕布这般特殊的照看,人生值得呀。   “走,文则,出去喝酒,我要为你洗尘,过几日,你跟着文远一起去广陵,那里很太平,不会有仗打,你尽管休养就是了。”   “多谢温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兰陵侯,林墨   许昌,郭府。   郭嘉躺在榻上,脸色发白,不省人事。   事实上,还没到许昌,才进入颍川地界,他就已经昏死了过去,是在颍阴派了马车日赶夜赶把他给送回来的。   安丰一战,曹军大败,那一路的奔逃之下,就算是身强体健的精锐将士,都有人呕血了,更何况是常年酗酒又放纵无度的郭奉孝。   皇宫里的医官号着脉,脸色凝重。   身后的曹操双手负背,眸子如隼。   许久,医官收回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司空,屋外说话。”   曹操跟出来后,医官才语气沉重道:“司空,郭祭酒本就身体孱弱,连日狂奔又遭了风寒,如今气若游丝,脉搏微弱,命悬一线啊。”   闻言,曹操脸色铁青,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攥的发白,指甲都快扎进肉里去了。   郭嘉是什么人,是他的智囊,是他破敌的仰仗,是他周旋于吕布甚至是袁绍的底气,甚至是将来曹昂上位后的辅政人。   谁死都可以,他不行!   曹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救活奉孝。”   “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尽管曹操声音很轻,可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还是让这位须发皆白的医官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是竭尽所能,是救活奉孝。”   曹操猛然间看向医官,一字一句道:“他若活不了,你就给他陪葬,听明白了吗?”   医官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下官一定救活郭祭酒!”   回身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郭嘉,曹操心痛如绞,最后还是挥袖而去。   他回到司空府便立刻让人传荀彧来见。   “司空。”不多久,荀彧就过来了,短发都粘在了额头上,显然是一路小跑累出了汗。   “我要打徐州,不是以后,不是明年,是现在,是立刻,是马上。”曹操是坐在议政厅门口的石阶上,双手搀着膝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荀彧在曹营的身份就是后勤总管,曹操要发动战争,可以少了武将,少了谋士,但绝不能少了荀彧。   很多时候,缺兵少粮,军械不足,全靠他在世家间斡旋,凭着荀氏的号召力,为曹操解决这些难题。   荀彧抬眼瞥向曹操,脸上的决绝告诉他,劝和的话没必要说,他要的是答案,而且是肯定,支持的答案。   可是啊……   他是荀彧,心系大局的荀彧,谋主荀彧。   不管曹操愿意不愿意听,有些话,他都要摆出来,这是他的态度。   “司空,安丰一战,我军大败,精锐堕尽,加之曹纯、李通被斩,于禁被俘,三军撼动啊,此时非用兵之机。”   “府库里的钱能从关中采购多少战马?”曹操根本不接荀彧的话,反倒是要把话题进一步升华,不再是问你打不打,而是要怎么准备了。   荀彧叹了口气,解释道:“宛城之战前夕,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打造已经把府库耗了七成,此次安丰大战如此仓促,余下都用上了,如今的府库就是个空壳子了。”   “我需要战马。”曹操毅然的看着荀彧,他不要听苦水。   荀彧捻着短须,表情惆怅,最后还是松了口,“在下回一趟颍阴,让钟繇、杜袭、陈群他们都各自回去发动家族的力量吧。   不过在下估计,众人合力下来,最多也只能采购一千五百匹战马。   安丰一战,虎豹骑折损……”   “一千五就够了!”   曹操大手一挥,凌声道:“安丰一战确实折损严重,不过豹骑依旧有八百,虎骑纹丝未动,何惧有之!”   虎豹骑不是一支部队,其实是两支。   其疾如风、快若闪电的豹骑。   动则如山、势如破竹的虎骑。   只不过是因为这次南下安丰主打要快,所以虎骑并没有被调往前线。   这也是曹操还敢发动徐州大战的重要底气。   “粮草、军械方面怎么样?”结束了战马问题,曹操转而问起了资源。   “因为有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夏种的收成在下估计至少在八十万石,刨去承诺归还的三十万石粮草,余五十万石。”   显然,粮草是不成问题了,荀彧皱着眉头继续道:“不过军械跟不上,有三万军的铠甲和刀枪都需要置换了,箭矢也严重不足,若是司空想三军齐发,至少还缺五万枚箭矢。”   曹操脸上的坚毅终于有些后劲不足了。   这可太头疼了。   如此大的缺口,可不是靠找世家借就能度过的。   况且,借是要还的啊。   比如说,夏种凭着曲辕犁确实提升了产量,达到了收成八十万石的惊人数字,可还给世家帮忙制作曲辕犁的投入,就得削去三十万石。   曹操揉着太阳穴,也感觉到了荀彧的不容易啊。   “文若,替我想想办法。”   显然,这有点强人所难了,以至于荀彧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军械的缺口太大,而且这些装备都需要铁,采购起来难度大不说,烧钱的夸张程度超乎想象。   曹操搀扶着石阶站了起来,走到荀彧的面前,带着恳切的态度,道:   “文若,你知道吗,公孙瓒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斥候来报,袁绍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包围易京,又是挖沟壑,又是堆高墙,我估计,最多再有一年,北国四州都会落入袁绍的手里,我与他必有一场旷世之战。”   曹操吐出一口浊气,捻着手指,苦涩道:“换句话说,我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如果不能铲除吕布,兼并徐、扬,势必会被北国大军所吞。”   其实,这样的大势荀彧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不过曹操的态度让他觉得,此时此刻,已经被仇恨所蒙蔽,怕是不够理智,在战场上容易吃大亏。   见他还能冷静的看清楚局势,荀彧似乎也多了几分信心,点了点头,坚定道:“司空放心,在下必定竭力促成此事。   此番东征不可久战,既如此,粮草也耗不得五十万,从中置换部分,再把半年的月俸挪出一部分,勉强可以解决军械的燃眉之急。   箭矢少一些,力保再加三万枚吧。”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臂,“辛苦你了文若,如无你的辅佐,只怕难有今日盛果。”   “司空言重了。”   见曹操心情好了不少,荀彧顺势便将话题转了,“近日彭城有件盛事,不知司空有无听闻。”   “何事?”曹操噢了一声,便朝着议政厅里面走去。   里面的佣人早就备好了茶水,为两人斟上后,便快速退下。   曹操坐在帅椅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道:“我这几日一直忧心奉孝,没怎么走动各府,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荀彧也坐了下来,一手握着茶杯,笑道:“林墨在彭城办了个紫阳书院,以此为地召天下士人前往诗会,即时还有庐江二乔弹奏,夺魁者可得一对笮融出海访仙时得到的、可延年益寿的琉璃珍宝。”   曹操先是嗤笑了一声,不由心头感慨,聪明是聪明,懂得用庐江二乔的美名吸引人,还有什么琉璃珍宝,此举怕是会吸引到足够多的人。   可惜啊,心太急了,靠着这等手段便想平衡徐、扬两州的士人,哪是这般容易。   论得权谋心术,曹操也是老狐狸了,林墨的玩法他一眼就看的出来目的所在。   不过此举他还是很欣赏的,作为能够出求贤令的雄主,其实他也一直都希望可以摆脱世家的桎梏。   可是,一方诸侯的崛起,早就与世家形成了共生关系,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   倒是林墨的这个举动,让他越发的觉得,他应该跟自己才是一路人,为什么要去跟吕布啊。   他那女儿就这么漂亮?   “这事你怎么看?”曹操斜靠着帅椅,右手抵着下巴问道。   “此举其实是在向徐、扬的士子施压,不过也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在下以为,不能让他太顺利了。”   荀彧抿了口茶,曹操便笑了起来,“论及诗词歌赋,天下群英荟萃之地当属颍川、荆襄,想来你们这边也会派人参与进去吧。”   曹操当然知道,他们去的目的不是单纯为了搅黄了林墨这桩好事。   他把规模办的这么大,就不能让好处都给吃尽了。   各大世家肯定会派人蜂拥而至,彰显出底蕴,很可能会出现林墨搭台,旁人唱戏的局面。   世家们私心当然重,不过能打击一下吕布,曹操还是乐见其成的。   荀彧点了点头,“各大家族都有派出青年才俊,听说连弘农杨家都派了人去,荆州那头暂不知动向。”   “去吧,去吧……”   曹操伸了个懒腰,“谁夺魁都行,别让林墨得逞便可。”   这件事,曹操有些弄不明白林墨到底怎么想的,你想用这种手段撬动徐、扬士子,那夺魁之人总得是你们自己人啊。   吕布那泥腿子,跑去作诗,那不丢人现眼吗?   林墨……奇谋妙计不得不服,但了解了他的底细后也知道,就是个贱籍。   其他也没别人了。   而且这事还有很大的风险,一旦诗魁是陈家、鲁家,或者是刘晔那伙人,徐、扬士人勉强平衡的局面立刻就会被打破,反倒不利于稳定。   他这般聪明的人,不应该看不透才对啊。   曹操思来想去,最后觉得,一定是林墨飘了,以为诗词歌赋也跟行军打仗的奇谋妙计可以信手拈来。   “有些日子没去朝会,可有什么大事。”曹操随口问道。   “其他没什么,不过司空出征后陛下收到了吕布的上表,为林墨请功,想是讨个侯爵,也好抬一抬他女儿的身段罢了。”荀彧眼角余光打量着曹操,也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曹操举到嘴边的茶杯停了下来,复而放下。   要给林墨封个侯,这事本能的就想拒绝。   安丰一战,吃了多大的苦头啊。   尽管封个侯对曹操自己是无关痛痒的,尽管自己不封,最后吕布肯定也会让林墨领个太守来抬身份,自己不过是顺水人情。   可偏偏曹操就是不想给他这个顺水人情,拜他所赐,曹纯、李通死了,于禁不知去向,郭嘉更是奄奄一息……   “驳了。”曹操眼神中充满厌恶。   “还是准了吧。”   荀彧的话让曹操有些诧异,“为何?”   “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不可辱之以言。司空接下来就要攻伐徐州,若是吕布兵败,即时招揽林墨,也更有把握。”   透彻……   曹操觉得还是荀彧看的透彻。   一个侯爵而已,完全就是个空衔,给了也就给了,还能展示自己的度量。   “依你,就……封地兰陵,食户三千吧。”曹操随口而出。   汉代的侯爵制度大体是分三类,王、公、侯,王和公是给皇子的,刘邦在创建大汉之初,白马盟誓异性不得封王,所以曹操晋位为公的时候,出了不小的乱子。   侯跟王、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王和公可以在自己的地盘领军、封官,甚至是拥有三公九卿,等同于一个国中之国,而侯只是享受了封地里的食租。   曹操说的是食户三千,而不是食邑三千,这便代表林墨封的是关内侯,而不是列侯,这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列侯是可以传递给子女的,关内侯不行,死了就没有了。   而且,封地也有一定的讲究,兰陵是一个县,属彭城治下,是个小县而已。   当然,在曹操看来,这已经是给了林墨莫大的恩赐了。   他有狗屁的功勋啊,除了打袁术以外,剩下的功勋都是在曹操身上刷的。   “对了司空,既然要大战,士气就不得不考虑,近日还需在此事上费点心机才行。”   提升士气的办法有很多,发钱,赏格,又或者共情,都行。   而这些方面,荀彧其实是外行的,不过安丰败报传开后,城里的士气太过低迷了,他不得不提醒曹操。   “典韦怎么样了?我回来也没见他过来。”显然,曹操是准备把悍将拉拢,一起游走军营,算是共情的一种。   “好很多了,闲不住,司空回来前我便让他去了东郡巡视换防兵卒,应该在这两天能回来了。”   “好。”   曹操点了点头,“有典韦在,我无忧矣。”   典韦加许褚,必能战胜吕布!   安丰一战里也是吃了吕布勇猛过人的亏,可恨典韦不在,否则局面应该会好很多的。   比如偷袭大寨那一晚,就是因为李通被快速的斩杀,导致摇曳的军心轰然倒塌。   比如东林口一战,许褚一人就缠不住吕布,而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若是典韦在,他吕布何至于狂到这种地步?   在曹操的心中,典韦是曹营第一悍将,勇猛程度是绝不输于吕布的。   荥阳大战的时候,典韦就正面捶过吕布,倒是有战绩可寻,不是无脑的我觉得。   等着吧,徐州。   等着吧,吕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常山赵子龙   常山郡,真定县,赵家村村口。   一个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英俊潇洒,白脸无须,阔面重颐的青年男子站在村口朝南眺望。   眼神中,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淡。   从第一封信算起,已经收到了吕布十三封信了,有时候一个多月一封,有时候半个多月一封,风雨无阻、寒暑不辍。   要说一点也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赵云就是想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不过是一介军侯,统兵五百……   不,三年前才是军侯,现在已经不是了。   赵云兄长过世后,他便请辞归乡,一呆就是三年啊。   三年的时间,连公孙瓒都从未派人请过他,为什么吕布会不断的给自己写信。   要知道他可是吕布啊,当年虎牢关下威震十八路诸侯,公认的天下无敌,万夫莫当之勇,更是提领了徐州,怎么就会这么锲而不舍的邀请自己呢。   如果可以,他想去徐州,想见吕布,想问一问他,为什么对默默无闻的自己这般上心。   当然,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传说般天下无敌。   在北国,有传闻,颜良文丑皆勇冠三军,不下吕布,颜良他不知道,没打过,但是文丑他是较量过的。   界桥大战的时候,公孙瓒七个回合就被文丑打的兵器掉落,狼狈狂奔,麾下四将来救,一招就被文丑刺翻当先者,余众见状无不仓皇而逃。   便是如此,文丑依旧是死追不放,公孙瓒甚至都没敢直接跑回大营,往山谷里逃命,一路上是弓箭尽失,缨盔甩落,披头散发,根本没有半分白马将军的威名。   终于,公孙瓒马失前蹄,摔落在地,文丑提枪便刺,千钧一发之计,常山赵子龙杀出,救主于危难之间。   那一战,他与文丑连碰六十三回合,堪堪平手而已。   但赵云觉得,自己如果摆开架势的跟文丑打,一百合内是可以打赢他的,毕竟当时自己是仓促迎战,又要护着公孙瓒,而对方是火力全开,杀气腾腾,终归有点不公。   所以啊,如果,传言是真的,颜良文丑有吕布之勇,那赵云不认为他能扛得住自己的百鸟朝凤枪。   赵云觉得,当年在虎牢关下,袁绍是亲眼目睹了吕布如何杀出无敌之名的,还能夸口颜良文丑不输吕布,那看来,水分并不大。   这是身为武夫心底的一份桀骜,他想跟吕布较量。   从施展拳脚,了却抱负的角度,他也想去找吕布,因为吕布对他的态度,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的伯乐啊。   有了在公孙瓒麾下的怀才不遇,吕布对他的执着才更能显出诚意。   可是不行。   想去,也只能是想而已。   吕布的徐州是抢占玄德公的,此时玄德公应该还在小沛吧,云长翼德应该在想办法帮着玄德公夺回徐州。   这个时候自己去吕布的营帐,怎么面对刘备,怎么面对关羽张飞这些昔日的好友。   两难交际,在他心里掀起的涟漪,一刻也不能平息。   如果真的可以选,他还是想去小沛找刘备的,可惜啊,村中消息闭塞,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一年多来都没去过真定县了,也不晓得外面世界如何了。   还是,再缓一缓吧。   “赵子龙,你的信。”一名穿着粗布衣的汉子喘着粗气来到了赵云的面前,递给他两张封存好的帛布。   “多谢。”赵云有些狐疑。   先前一直都是竹简来着,怎么现在换成帛布了,而且是两张帛布,看来内容应该很长。   刚刚打开封存的印漆,赵云就呆住了。   “师兄?”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初见张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会自己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呢。   他怎么会写信给我?   看下去,后面的内容让他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原来,刘备后面去了许昌,小沛也已被吕布收回,安丰大战后,刘关张兄弟三人就生死不明了。   也大概说了下他是怎么到的中原,怎么跟的吕布。   最后,是希望赵云以同门为念,到徐州相聚。   “玄德公生死不明……”   赵云感叹了一声,随后看向一旁立着的龙胆亮银枪,初冬的暖阳照在枪尖上形成一道光晕,映照出自己与吕布交手的场景。   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再加上张绣这么一劝,赵云再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喃喃道:“三年了,我也该出去看看了,顺带见识一下方天画戟是否当真如传言般厉害。”   他拔起银枪,朝着村子里走去,脚步坚定而从容。   ……   徐州,彭城。   刚刚从安丰回来的林墨并没有那么的舒服,首先就跑了一趟外围。   他太清楚自己这一回把曹操折腾的够呛,他肯定会趁着北国未定之计发难的,尽管先前已经检查过一轮沛城和萧关的城防,还是没忍住再跑这么一趟。   熟悉下地形,周边该有的密林、山川、河流、洼地,这些地图上都有标注,可是只有亲眼目睹并且牢记下来,才可以确保大战之际能够灵活的运用起来。   结束后,再回沛城,才顺道着把自己投入了三万金的排水改造。   有钱就是好,效果是肉眼可见的。   城墙边上的排水沟挖深到了三尺,宽度达五尺,从前一尺宽的陶质排水管也换成了两尺三寸,能不能挡得住可能存在的泗河决堤不敢说,但寻常的暴雨是不可能形成内涝了的。   最好当然是把曹军拦在萧关外,毕竟一旦入了腹地,免不了被掠地,造成的损失不可谓不大,短期内恢复都成问题。   正蹲着身子查看陶质排水管质量的林墨被远处一个声音唤回了神,笮融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拧眉道:“我的贤弟啊,你还有闲工夫看这呢,快点,回府去,天使到啦!”   天使?   林墨跟上笮融,边走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是朝廷要封他为兰陵侯。   嚯,好家伙,曹操气量不错嘛,吃了这么大的亏,还肯同意封侯。   不得不说,曹操这气量还是值得人学习的呀。   吕布脚踏两州之地,他愿意的话,可以让林墨领太守、刺史甚至是州牧,当然那是不被朝廷认可的。   但是封侯,只能是朝廷下旨,吕布可办不到。   所以,这算是一份厚恩了。   “彭城林墨接旨!”   林府内,皇宫内侍捧着圣旨捏着嗓子喊了一声,林墨便作揖躬身,“林墨接旨!”   “受兹明命、既寿永昌。彭城林墨,在逆贼袁术僭越后,每有奇谋,智破寿春,功在社稷,实乃忠心爱国、保境安民之典范,朕心甚慰,特封林墨为兰陵侯,食户三千,以兹嘉奖!”   “臣林墨,拜谢陛下天恩。”林墨再鞠一躬。   内侍将圣旨恭敬的递给了林墨后,笑嘻嘻道:“兰陵侯,自高祖帝建汉以来,国祚四百,如侯爷这般年轻便拜将封侯的,除了冠军侯霍去病,绝无第二人啊。”   “谬赞了。”   很懂官场规矩的笮融,直接从衣袂下取出一块十金的金饼塞给了内侍,“一路辛苦。”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待得内侍走后,林墨瞥了一眼手中的圣旨,平平无奇,没什么感觉。   从来务实不务虚的林墨,早就将徐扬两州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等空头衔他给或不给,也没啥区别。   兰陵侯……   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我岳丈可知此事。”林墨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吕布知道的。   “天使才到驿馆温侯就知道了,还令人赶制银印青绶呢,不过那会贤弟你在萧关,没知会你罢了。”笮融笑呵呵的说道。   银印青绶,朝廷两千石以上官员的身份象征和用印,官职包括州牧、刺史、太守、侍郎、侍中等等。   吕布是让自己挂了彭城太守,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这银印青绶还得自己赶制,多少有些掉价啊。   老岳父应该是想着来一波好事成双吧。   “恭喜贤弟封了兰陵侯,这事得吆喝上徐州六百石以上官员贺一贺吧?”   笮融的提议林墨压根不感兴趣,甚至将圣旨丢给了他,打了个哈欠,“不去,太累。”   说完就躺在了自己的懒人椅上,让郭照给自己捶腿。   ……   将军府内,吕布拿着刚刚做好的银印青绶端详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吕玲绮道:“按礼,天子大婚,聘期一年,侯爵半年,大夫一季,庶人一月。三个月前他就下了三书六聘,照着侯爵之礼,三个月后你们就当成亲了。”   一向高冷的吕玲绮少有脸颊一红,轻声嗯了一句,心里竟是忐忑了起来。   初识那少年,武艺蹩脚,不免是低看一等的。   见识过他的手段,心里开始改观。   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潜移默化之间,她也慢慢意识到这个少年的不凡,不知不觉中的倾心。   只不过是她一直不知道,或者说不承认。   要说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肯定是在她自己终于意识到战场杀敌再是勇猛有什么用,以大势为棋盘,对战为黑白,拨弄风云,那才叫惊为天人。   谁家少女不怀春啊。   吕玲绮终于也意识到,哪里是什么万夫莫敌的猛将才能配的上自己,只是合适的人一直没有出现罢了。   她还记得,有一次跟貂蝉闲聊起,到底怎样才算自己的天命之子,她想进一步确定这种感觉。   貂蝉回答她,有一天,出现一个男人,把你从前对心仪之人界定的一切标准都给颠覆了,这个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   不过更多的时候,林墨都在忙碌着开疆拓土,又或者是平衡内部,而高冷气质的吕玲绮不善表达,所以一年多来,两人多是相敬如宾的。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种相处模式,似乎并不像有了婚聘的新人。   “走吧,别愣着了,随我去看看那小子,这会肯定乐坏了吧。”   “等等。”   穿着淡红宽袖衣裙的美妇人款款而来,一颦一笑,令人神往,加上步步颠簸的身材,是那种男人看到就会有冲上去把她给扒了的冲动的女人。   她走到吕玲绮面前打量了一番后摇了摇头。   “小娘?”   “怎么了?”吕布也问道。   “玲儿,你不能总是这番打扮。”   “有什么不妥吗?”神经大条的吕布看了一眼自己女儿,没看出问题。   “平日里可以,现在不行了。”   貂蝉美眸眨了眨,媚眼如丝,“诗会在即,妾身听闻那庐江大小乔有倾国倾城之貌,玲绮啊,你也该梳妆打扮一番了,别整天穿的跟个将军一样。”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看允文喜欢的紧。”吕布双手抱着后脑勺,无所谓的说道。   “夫君哪里懂这些。”   貂蝉娇嗔了一声后,窃声道:“跟小娘来,保准他看了你会把持不住。”   关于二人相处一年来林墨竟然没有抱过吕玲绮这件事,貂蝉一开始也是无所谓的,想着成亲了就好。   可二乔要来了,同为女人,还是曾经凭借自己美貌令得董卓都丢了命的女人,太了解男人这玩意了……   蒂大物勃,鳝饿有鲍,才能真正的拥有并且把握住男人。   吕玲绮本能的有些排斥像貂蝉这样的妆容,她是习惯了像个戍边将军一样英姿飒爽的。   不过听得小娘说那二乔这般有威胁,便是忍住内心的不悦,跟了上去。   吕布无奈的重新坐下,嗤了一声,喃喃道:“男人你还指望他这辈子只娶玲绮一个啊,是正妻就行了嘛。”   这不是吕布太开明了,是这个时代的局限让他对于未来有着清晰的认知。   莫要说是像林墨这种名动一时的俊杰,如今还封了兰陵侯,就是民间庶人,也多的是娶妾延续香火的呀。   对于吕布而言,底线就两条,第一,正妻必须是吕玲绮,第二,下一个接班人必须是他们的孩子。   其他……其他就别扯淡了。   严氏待他这般好,还不是要娶了貂蝉。   懂的都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徐元直、庞士元   林府,林墨躺在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眯着眼享受着郭照的柔夷按摩,不时会打趣几句,“上一点,再上一点。”   “公子,再上……再上就是教坊司的手法了。”郭照糯糯的说道。   “没事,公子我愿为你除膜慰道。”林墨悠悠然。   “公子真是古道热肠。”听不到话里玄机的郭照只是明白,林墨一定是为她好就对了。   “哟,想不到目不识丁的照儿还懂得古道热肠呢。”林墨继续打趣。   “公子你忘了,我识字的。”   没忘,你识字,不识丁。   唉,古代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林墨表示,不打仗,不搞发明赚钱的日子,还是挺舒服的嘛。   伴随着门咯吱一声被打开,老岳父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银印青绶丢给了林墨,“喏,这玩意可要随身带,让人拿去了,是可以直接行彭城太守之权的。”   “多谢岳丈大……”   林墨话没说完,眼睛就直了。   只见吕布身后跟着一少女,身披粉红色衣裙,肤色因为胭脂的缘故如是含春,晶莹的红唇娇艳欲滴,让人有种想恶狠狠的啃上一口的冲动,青丝盘旋被一枚碧玉发簪锁住,鬓角垂下两段秀发,加上那动感十足、凹凸有致的身段,美的足以惊艳到看过后世无数经过女网红的林墨。   这小子,竟然还咽口水。   看着林墨喉结上下滑动,吕布忍不住心里偷笑,看来貂蝉这一手还真是管用啊,这臭小子的眼神恨不得把玲儿给吞了。   “你……你看什么。”吕玲绮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别过了脸去,其实心里也是开心的如小鹿乱撞。   女为悦己者容嘛。   能把自己的夫君迷成这样,她心里是很得意的。   要知道,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看着自己。   “没……没什么,玲儿今日,好漂亮。”   林墨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要是给她换上不知火舞的衣服,啧啧,那叫一个带劲啊。   不说那沉甸甸的山峦,光是这对大长腿,那也是腿玩年的存在啊。   “油嘴滑舌。”吕玲绮娇瞥了一眼后,得意的扬起头来,露出雪白的脖颈。   “你喜欢的话,巧舌如簧也是可以的。”林墨嘿嘿一笑。   “你们说什么呢。”吕布听来像是打情骂俏,又觉得听不太懂。   “噢,岳丈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远送了。”林墨自始至终就没看吕布一眼。   没办法,一年多啊,足足一年多的时间,吕玲绮好像就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是紫色的皮甲,还有一套就是暗红色的皮甲。   加上永远把方天画戟握在手上,固然是英姿飒爽,但是搭配上高冷的气质,总归是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人都是保持着一个距离,理性的距离。   林墨忍不住心里吐槽,你要早这么打扮,娃都有了啊。   “你……你这是嫌我碍事?”   吕布先是一愣,我进来什么话都没说你竟然急着恕不远送?   这也就是我女儿,要不然……吕布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指着林墨点了点手指,冷声道:“我……我回头再来教训你这臭小子。”   “父亲去哪?”吕玲绮叫道。   “我?”   吕布冷笑了一声,“现在你们俩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说完就大踏步的离开了,吕玲绮象征性的唤了几声,当然也没有真的追出去。   然后,照儿也很识趣的悄悄离开了,整个大院就剩下林墨和吕玲绮。   两个人独处也不是头一回了,事实上,次数还不少。   可是,她从未看过林墨如此炙热的目光,好似有一只蚂蚁在身上爬。   林墨的心理戏也是很足,看着自己的老婆竟是如斯尤物,不由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我……对了,诗会在即,你觉得,哪家会胜出?”觉得现场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吕玲绮只能主动找话题打破局面。   “你还关心这事呢?”林墨有些意外。   “那日,公台先生跟父亲说,此次诗会夺魁的家族必然会一举名动大汉十三州,即时无数寒门学子投奔,甚至可能引发世家间的斗争。”吕玲绮煞有其事的分析了起来。   见吕玲绮还真是有几分兴致,林墨便道:“走,到那边坐下说。”   这会他可就没有从前老实了,直接牵起了吕玲绮的柔夷,冰凉的触感传来,还能明显感受到玉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那你觉得哪家会胜出?”虽然坐下了,林墨却没有放开吕玲绮的手,看着她脸颊绯红,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让他嗅到了前世恋爱的酸臭味。   “不知道。”   吕玲绮呼吸有些急促,随后补充道:“但公台先生说,你此举不智,不管诗魁花落谁家,对于我们都有害无益。”   陈宫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明面上来看,这样的诗会确实是在为世家们服务,所以陈登、鲁肃和刘晔是极力支持的。   因为他们都希望自己背后势力的世家能夺魁,这样便可一举压垮对方。   甚至,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是他们,由于诗魁的彩头算是极为丰厚,加上背后的政治影响,很多颍川、荆州的世家都派了人来。   但这恰恰就是林墨要的效果。   他淡然一笑,问道:“若是我夺魁了,玲儿觉得这还是有害无益吗?”   “你?”   吕玲绮瞪大美眸,脸上写着不相信三个字,“你虽是智谋过人,可诗词歌赋不比用运筹帷幄,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懂诗词。”   难道,我学过如来神掌也要告诉你吗?林墨嘿嘿一笑,“雕章琢句算什么,放心吧,你夫君我早有后手安排。”   林墨开始不要脸了,称呼都变得无比暧昧。   这要是旁人这么说,吕玲绮肯定会觉得对方大言不惭,可是见识过无数次林墨从容自若的开始,麦穗两歧的收尾后,她又觉得,他一定是有把握的,便打趣道:   “你可否即兴来一段?”   “可以,你出题吧。”   文抄公嘛,谁不会啊,穿越者必备好吧。   吕玲绮低头思忖了一会,一双眸子突然就光芒四溢了,坏笑道:“近日坊间兴起了对联,不知你能否即兴做出一副对联来。”   对联?   额,玲儿你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呀。   不过,还是难不倒我的,林墨润了润嗓子,昂首道:“龙骨一根生精解渴,鲍鱼两片深耕泻火,横批,一日见效。”   说完,林墨挑了挑眉,贱兮兮道:“怎么样啊玲儿。”   吕玲绮跟吕布不同,吕布是去了丁原麾下,才开始识文断字的,但吕玲绮是从小就有先生教授,不说是文采斐然,还是懂一些诗词歌赋的。   但对联这玩意才刚刚兴起,吕玲绮并不了解,甚至只是知道它是一对加横批的格式,自然就不懂得如何去欣赏了。   突然提起,纯粹是想看林墨出丑,免得他今天过于肆无忌惮了。   结果他还真就对出来了。   听不懂,委实是听不懂,反正挺工整就是了。   不过,龙骨应该是指龙骨水车吧,他这是以自己的发明为内容,自然是即兴之作,顿时吕玲绮便对林墨有了莫大的信心。   “那你若是夺了诗魁,紫阳书院不就能迎来大批的寒门学子,以后父亲就不会再为用人履职方面头疼不已了!”吕玲绮兴奋之下,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林墨。   “那是,你夫君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在外面低调、谦逊恨不得把自己打造成厚德载物的谦谦君子,一旦撩妹了,嚯,那人设立刻就成文武双全了。   对于林墨的自诩,吕玲绮并不反驳,内心也是认可的,她喜欢看到自信阳光的林墨,男人嘛,永远不能说不行。   “好些天没练箭了,玲儿今日刚好教教我吧。”结束了这个话题,林墨主动提议。   “可是我今日穿成这样如何教你?”   你要不穿成这样我练什么箭?林墨摆手道:“无妨无妨,你我大婚在即,何必拘泥于细节,来来来。”   不管她答应不答应,林墨拉着她便走到了一旁。   林墨搭弓上弦,动作有些别扭,明显是不标准的姿势,看的吕玲绮直摇头,“看来你是太久不练了。”   于是她走上前,纠正着林墨的动作,在林墨的引导下,不知不觉便贴近了。   距离近到,林墨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吕玲绮的幽兰气息和傲人山锋的顶撞。   要不是这个年代太看重礼节,没有成亲前绝不破瓜,林墨估计会霸王硬上弓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诗会在即,各方世家、天下寒门学子开始荟聚在彭城,一时间,彭城里是人头攒动,连客栈的生意都爆满,掌柜的高兴的合不拢嘴,真希望每天都是诗会呀。   至于酒肆和风月场所适合那些酸臭文人吟诗作对的地方,更是人满为患了。   调查了一番后,林墨甚至有些担心在紫阳书院办的诗会根本挤不下这些人。   光是大世家的来人就夸张到令人震撼了,江东四大家族,荆州四大家族,颍川派系,温县司马家,弘农杨家,还有北国士子。   好像除了交州、凉州、益州和幽州外,其余州的大世家都有派人过来。   林墨知道,不是这五个州不想来人,实在是路程太远了。   来了这么多人,光是世家子们的安排就已经够把紫阳书院给塞满的了,根本容纳不了寒门学子了。   而且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也不能换成去校场吧,那里倒是可以容纳所有人,但丢不起这个脸,这事,还得想想法子才行。   二乔也到了,被乔家的人护送到了驿馆后就闭门不出,林墨很想一睹美颜,可惜啊,身份尴尬,她们也不可能私下相见的。   进城那天,这两姐妹花可是出尽了风头,不仅引得一条街都堵塞了,连一些大世家的公子哥都忍不住去围观。   其实啥也看不到,她们自始至终就坐在马车里没下来。   不过庐江二乔的美名有多大吸引力,也可见一斑了。   把她们给绑上,确实是明智的。   东城,墨客酒肆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葛巾布袍,皂绦乌履,穿着被洗的发白的儒袍,他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坐在酒肆一角静静喝着酒,听着周遭的议论声。   基本都是对这次诗会的看法,也有一些大放厥词的公子哥表示夺魁十拿九稳。   待了一会,他便有些腻了,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对面忽的坐下一人。   那人穿着褐色儒袍,年方十九,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样子不是一般的丑,笑嘻嘻的看着他,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道:“元直啊,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啊。”   徐庶也是一愣,喜上眉梢,惊喜道:“士元!哈哈哈,还真是有缘啊,你也来凑个热闹?”   徐庶,徐元直。   庞统,庞士元。   一个是颍川一脉的寒门,早年为人报仇而闹市杀人,随后为了不连累老母便从徐福改名为徐庶,并当起了游侠,兜兜转转去了荆州,跟诸葛亮、司马徽、崔州平等人来往密切。   一个是荆州四大家族之一的庞家,背景之大、底蕴之厚就不用说了,最近刚刚得到司马徽的评语,称南州士子没有人可以与庞统相比,名气正盛呢。   两人,便是在荆州相识的。   感情谈不上多深,毕竟相识时日尚短,不过这群腐儒,向来都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所以也就算是个交浅言深的相处模式了。   “怎么,元直是想来拔个诗魁呢,还是想趁机入幕吕布府上,好施展你那满腔才华呀。”庞统打趣的问道。   徐庶笑了笑,反问道:“不知士元此来,又是为了诗魁,还是为了成为吕布的军师上宾呢?”   闻言,庞统不屑的大笑了起来,也就是因为酒肆里人多议论声也大,这阵笑声才没引的人注意,他嗤了一声,“吕布,他能不能守住徐州还两说,我若展翼,可比九天之凤,他那气量,怕未必能容得下我。”   其实,前几年的时候,庞统只是自诩有才,自视甚高,名气还是靠着背后的庞家在支撑。   等司马徽给出了对他的褒奖,又得了庞德公给的凤雏称号,他就开始飘了,说起话来爱以凤凰自居。   庞统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诗魁呢,我也没什么兴趣,就是想来看看,被称作是旷世雄才的林允文,为什么会做起了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徐庶笑着摇了摇头,“士元啊,你还是这么心直口快。我也不是奔着什么诗魁来的,不过兰陵侯此举像是为天下寒门子弟打开了一扇门,这一点我与你一样,也是想来瞧瞧他是何等样人。   坊间传闻,吕布从穷途末路到今日脚踏两州,兵强马壮,粮草富足,可都是拜他所赐,吕布对外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   不瞒你说,我对他是颇有好感的。”   庞统却是冷笑了一声,“世上欺世盗名的人实在太多,便是要看看这诗会的背后,到底埋了什么样的阴谋。”   经天纬地?我凤雏才配得上好吧!   其实,庞统是有一些狂妄,性格使然,但他这种态度又无可厚非。   武将尚且对于早已名动天下、不可攀爬的高峰吕布抱有虚有其名的想法,更何况是文人相轻的士子们?   接触的人多了,他们就很清楚,大多数时候,口口相传的故事,都是被注入了个人色彩的神话。   真正的惊世奇才,哪能是满大街跑的?   还这么巧就让你误打误撞认了个女婿?   偏偏还出身是个贱籍?   不信,坚决不信!   其他不说,光是这个诗会就显得他很呆,蠢货。   “这么说来,你是想投奔吕布?”庞统问道。   “谈不上。”   徐庶依旧是在笑,“且看看他们翁婿的成色吧。”   庞统点了点头,他反正不打算投吕布的,瞧不上。   至于徐庶,猜想对吕布的好感应该是来自这场诗会吧。   毕竟出身寒门,倒也可以理解。   碰上了熟人,加上这次的诗会,规模大大超出了庞统的想象,倒是越发的让他期待了。   “孔明来了吗?”徐庶转而问道。   庞统摇了摇头,“他是徐州琅琊人,可能是担心一旦过来了,会被吕布给强留下吧,我看他是想太多了。”   徐庶笑而不语,他知道,庞统瞧不上的不是诸葛亮,而是吕布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林墨的惊天手段   十月初六,诗会择定之日。   尽管此前吕布、陈宫等人都知道林墨搞的诗会有美人助阵,有琉璃宝器作为头彩,肯定会很叫座,可规模的宏大还是远超了他们的想象,能想到的词只有一个,空前。   在察举制入仕的大背景下,朝廷没有科举,也不需要搞什么论政诗会,但各地的世家是会不定期举办的,最夸张的当属袁家,曾经开创过吸纳三州士子,云集上千士人的盛举。   而林墨这次的诗会,涵盖大汉九州之人,各方世家豪强和寒门学子来者达五千众,甚至不乏地方官员。   这还只是士人学子,算上随行家丁什么的,彭城一下涌进了三万多人。   显然,紫阳书院根本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打脸不打脸,最后只能是定在了彭城校场举办这次的诗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所有的寒门学子都能入场。   即便如此,吕布还是下了令,入场者只能是士子,不可携带家丁,这是为了保证现场的绝对稳定。   几千人啊,喊话都不一定能确保所有人都听到。   同时,考虑到人数众多的原因,诗会也由一开始定的两天,改为了三天,这是为了让考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审阅批分。   为了确保绝对的公平,这次诗会评选魁首采用的是林墨的办法,二合一制。   士人们做的诗词歌赋交由邀请到的十位大儒进行打分,最后分高者胜出。   如管仲的后人管宁,颍川大贤钟迪等等,而且十位大贤几乎都是来自不同的州郡,不至于失了偏颇,让他们玩地域文化。   对于他们的到来,吕布是带着鲁文韬、陈珪等徐州老一辈的名士接待的,毕竟逼格太高啊。   甚至鲁文韬还表示完全想不到林墨竟然有办法请来这些名动一方的大儒。   事实上,这些人要么专心文学不搞政治,要么是因为党锢之祸后不仕的,所以他们对这种级别的诗会还是有兴趣的。   随着人员陆续入场,现场的吵杂声也开始变得沸腾起来。   没办法,云集了各大世家、各方游侠士子的聚会,相熟的人可不只是庞统和徐庶,有的是同窗,有的是旧友,甚至也有慕名者。   “德祖啊,此次诗会的宏大可是远超两年前袁绍举办的诗会,你可要拿出你的才华来,务必夺得头魁。”一名年过四旬的儒袍男子不苟言笑的对着身旁年轻人叮嘱。   杨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叔父放心,孩儿知道此次诗会头魁对于杨家的意义,当不会重蹈昔日邺城覆辙。”   两年前,袁家举办的诗会,是让陈琳给拿了头魁,这一点,杨修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不过那只是在文学上的不服罢了,这次跟当年可不一样。   云集了天下九州士人的诗会,一旦夺魁,不仅可以让原本就顶着四世三公头衔的杨家声势更甚,还会引得天下寒门学子纷纷来投。   林墨花了这么大的心思为我们做嫁,怎么好意思让他失望呢。   对于这次诗会夺魁,一开始他是有些压力的,后来听说,诗词歌赋皆可,题材内容不限,他便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全因先前输给陈琳回到杨家后,整日宿醉,一日观园有感,诗兴大发,灵感涌现,便做出了一首《节游赋》。   对于这诗极为有信心的杨修并没有公之于众,而是选择引而不发,为的就是等二次袁家再办诗会时候,压陈琳一头,没想到今日用上了。   杨修还好,顶着的是弘农杨氏、四世三公的大名堂堂正正的来到了诗会现场,准备大展身手。   还有一些人,是碍于身份不能前来,但深刻明白诗会背后牵扯利益之重大,不得不来,于是假手于人。   比如曹操派了自己最信任的部下荀彧,遣其长子荀恽前来,带着的是自己近日有感而发的《观沧海》。   他不在乎此举夺魁后会让荀家的声望攀上巅峰,甚至不在乎最后青史留名的不是自己,只要最终的目的能够达成便可。   这一点,曹操一直都是务实不务虚的。   当然,也是无奈之举,如果可以,他会派自己儿子来最好了,不过有被沦为人质的危险,想想还是荀恽合适。   还有周瑜是请了自己的叔父周忠代表周家来了,背后的代表作是他在广陵大败后、渡江回江东时有感而发作下了《长河吟》。   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啊。   适时,身穿朝廷州牧服的吕布坐在了点将台的首席之位,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一直被骂做边陲流民的他,向来被各大世家所不齿的,想不到啊,今日我女婿一番部署,尔等却得云集彭城,皆在我目下安坐。   这也只能是心里暗爽一下,因为,大家能来彭城,不是因为他吕布,也不是因为那一对琉璃珍宝,而是看重了林墨请来的大贤,看重了这次夺魁之后会给世家带来的可能延续数十年的利益。   所以,吕布作为东道主,开场白都没机会说,还是十位大儒之一里资格最老的颍川大贤,钟繇的父亲钟迪,站在点将台上,喊了一声:“诗会开始。”   一声铜锣敲响,现场便安静了起来。   随后,两袭白衣,款款走向了演武场上。   大小乔身着一样、洁白如雪的纱裙,身段修长,举止落落大方,宛若天仙,可惜的是,二女的脸上皆是带着面纱,根本看不出模样。   便是如此,那双灵动的眸子也透着与炎炎浊世背道而驰的清凉,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现场不知有多少人是冲着大小乔的美名来的,所以,她们一登场当即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再加上二女时而高亢如激流,时而暗鸣如静水的古筝演奏曲,让人大呼过瘾。   尽管没能一睹二乔的容颜,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似乎更能彰显出那种神秘美。   场上士人或是吃着果品,或是喝着美酒,摇头晃脑,沉溺其中。   一曲罢,喝彩纷纷。   二乔福了福身子后,大方离去。   “比试开始!”随着钟迪苍老的声音响起,士人们终于从魂游太虚中反应了过来,意犹未尽的感慨。   随后,他们拿起台案上早就备好的毛笔,在帛布上开始奋笔疾书。   看这样子,显然大家都是做好了准备的呀。   点将台上的吕布看着众士子都在埋头写作,不由张望了起来,“允文呢,怎么不见他?”   “他,好像跟小姐一起出去骑马了。”   一旁的臧霸小声嘀咕了一句,“而且只骑了一匹马。”   这一听吕布的脸就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风花雪月呢,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谁还没年轻过呢,可你办这么大的诗会,自己又不来,图啥啊?   吕布还寻思他有什么高明的布局,现在看来啥也不是啊。   要知道这诗会的投入可都是从府库里出的钱,且不说这些名流的食宿安排,牺牲了安丰的职位给庐江士子,光是眼前这几千人吃的果品喝的酒那就是天文数字了。   还让我记住骄兵必败,永远不能自满,我看你现在就挺飘啊。   这事搁其他人身上,吕布很难控制不发火的,可对于林墨,他总能一次次的挑战自己的底线,最后觉得就当打了水漂吧。   不多时,开始有人把帛布送上点将台让十位大贤轮番审阅批分了。   由于十月的徐州,深秋微凉,秋高气爽,加上稍后还有大小乔的演奏,即便是都把作品提交了,也没有人离开,大家都安静的坐着,了不起就是小声的讨论下彼此的作品。   不消半个时辰,点将台上的帛布就堆成了几座小山,大儒们时而摇头撇嘴,时而缓缓点头,交头接耳的议论一番,品评着手中的作品。   不知不觉中,日薄西山,可是未批分的帛布还有一半呢,估计只能等第二天张榜结果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应该说,在三天时间内,只要谁有想法,依旧可以提交作品的。   这一夜,彭城成了不夜城,士人们都在为白天的作品高谈阔论。   徐庶有些不解的坐在习惯的角落里,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元直难道不知道他林墨跟吕布一样都是出身贱籍,识得几个字就不容易了,还指望他能跳出来比赋吗?”庞统喝着酒,嗤之以鼻。   “这我知道。”   徐庶托着腮沉吟道:“可他这般聪慧的人,能正面击败如日中天的曹操,以一块破石头便瓦解了袁术的基业,怎么可能连这点城府和心术都没有。   这不像他该做的事情。”   “小胜几场便忘了自己姓什么,以为弄个诗会就能号召天下士人,痴人说梦。”   没看出什么高明之处的庞统冷声道:“明日结果出来我便回荆州了,白跑一趟。你呢,是不是跟着我们庞家的车队?”   徐庶深吸了口气,有些惆怅。   他是有心来探探吕布的成色,如果真能成事,不介意就在他麾下辅佐。   他也清楚,看吕布的成色最关键的人不是吕布,而是林墨啊。   可林墨此举,真是昏招,不见半分雄才伟略,难道,真的白跑一趟了。   “我……可能还需要待上一段时间。”徐庶内心里还是认为今日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吕布运气得来,他林允文,不该是浪得虚名才对,一定有他的目的,只是我还看不透。   如果是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徐庶反而觉得应该要继续留下来考察。   若是他能布下一个局,连自己身在其中也久久反应不过来,那他的手段,可就足以令自己折服了。   “士元莫非是心向北国?”看似在转移话题,实则依旧是试探庞统有几分留下来的意思。   庞统叹了口气,百无聊赖,“曹操也好,袁绍也罢,眼下都在我的考量范围,也就是他们的实力底蕴,才值得我效力。”   “你啊,跟孔明一样,皆身怀大才,不知未来谁能得你二人眷顾。”   在徐庶看来,短时间内庞统是有可能择主的,但诸葛亮不会。   庞统的身后有四大家族的庞家做后盾,底蕴充足,在荆襄一言九鼎。   诸葛亮呢,诸葛家虽也是名流大家,可因为避祸四散后,失了底蕴,靠着他本身的才华自然也是可以大放异彩的,可是在初时于诸侯的作用必然远不如庞统。   当然,徐庶也知道,诸葛亮这几年一直在经营了,通过水镜先生司马徽立名声,近来又与黄家走近,似与黄月英有些对上眼的意思。   而黄家本就是除了四大家族外的第一世家,又与蔡家有亲,若是这事成了,诸葛亮在荆州的声望将攀上一个全新的高峰。   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真正可以算与庞统齐名,不只是才华,还有家世底蕴。   “我庞统生来一副好头颅,不急着做买卖,有的是时间去考量。”庞统很傲娇。   徐庶对此是深以为然的。   除了那满腔才华,谁得庞统,就相当于得到了荆襄庞家的支持,若要治理荆州,四大家族的支持是少不了的。   江东孙策现在为什么会玩命的打山越,不就是四大家族跟他貌合神离嘛。   这种状态下,免不了要将矛盾转移出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庞统的自傲在作为寒门出身的徐庶看来,是底气十足的。   翌日,一大早,士子们就跑到了校场上查看榜单。   经过一个十位大儒的连夜批分,结果已经出来了。   前三甲分别是,荀恽的《观沧海》,周忠的《长河吟》,信心爆棚的杨德祖带来的作品《节游赋》只是第三而已,这就不能接受了,竟然比之前袁家诗会的结果还差。   黑幕!一定有黑幕!   杨修眼角抽动,整张脸因为充血而殷红。   可是当他看完了《观沧海》和《长河吟》后,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的摇头。   荀恽的《观沧海》想象丰富,气势磅礴,苍凉悲壮,勾勒出的大海吞吐日月、包蕴万千的壮丽景象,既刻画了高山大海的壮阔,更表达了作者以景托志,胸怀天下的进取精神,好诗啊。   《长河吟》也不遑多让,从中可以深刻体会到一种人生态度,尽人事、顺天意、不强求、不妄为。   这两部作品,着实是压自己一头,输的不冤。   “想不到竟然是颍川荀家摘得头魁啊。”   “这有什么奇怪,荀氏八龙一时风光无俩,底蕴深厚,藏书不知几车。”   “话不能这么说,诗词歌赋讲究的是天赋,没有天赋,任你藏书再多又如何呢。”   “但不管怎么样,此次诗会的头魁算是出来了。”   “不一定,诗会一共三天,今天才第二天。”   “昨日士子们都已提交作品,这一时半会难不成有人能做出比观沧海更雄伟的作品?”   围在榜前的士人们议论纷纷,评头品足。   显然,对于《观沧海》摘得头魁没人有意见,也不认为这两天还能有人创作出比这更出彩的诗词歌赋,所以已经有很多人围着荀恽道喜了。   “还算是部上品佳作。”   昨夜酒气未散、早上又灌酒的庞统酒糟鼻都出来了,扁着嘴点头,“罢了罢了,回去准备一番,返程荆州吧。”   “好诗,气象万千,雄视古今,这可不像是寻常才子能做出来的,感觉作此诗的人应当是一个雄主甚至是霸主才对。”同样围在榜前的徐庶不由喃喃自语。   作诗当然要天赋,可也要经历,没有一定的阅历和底蕴,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点将台上的吕布双手抱胸,看着眼前点评的士人,心里波澜不惊,就好像,整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允文这个臭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士人是来了一大堆,寒门学子更是多不胜数,可紫阳书院的士子仅仅增加了二十几个,有什么用啊。   又送琉璃宝器,又花了这么多钱,真是个败家子,造吧,使劲造吧,造到最后我们翁婿就只能被人笑话!   大小乔松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任务,以后不必再被吕布束缚了,可以安心回家嫁人了。   十位大儒看现场无人对榜单有意见,也都准备回去了。   甚至有士人已经开始离场……   恰在此时,校场外一阵骚动传来。   只见一列军士搬着一座座屏风进来,众人大惑不解,面面相觑,就连吕布自己都蒙了,巡防营的将士怎么跑这来了。   伴随着一座座屏风围着演武场摆放落地,笮融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到十位大儒面前躬身作揖:“先生们请留步。”   随后右手一摆,朝着周遭指了一圈,道:“昨夜兰陵侯诗兴大发,一夜作诗九十九首,皆写于屏风之上,还请先生们点评!”   狂妄!怎么可能一夜作诗九十九!   呵,莫不是以为东拼西凑,随便敷衍也可称之为诗?   早就听闻他林墨贱籍出身,能认出几个字来,还学人作诗。   诚然,大家对于林墨一夜作诗九十九的壮举根本不屑一顾,只当他是哗众取宠。   杨修和庞统皆是面露鄙夷之色,徐庶也不由摇了摇头,作诗不是那么容易呀年轻人。   大小乔也对视了一眼,清凉的眸子浮现诧异。   “姐姐,你说这兰陵侯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啊,怎么可能一夜作诗,有没有可能是他请了帮手呢?”小乔凑到大乔身旁嘀咕道。   大乔摇了摇头,“不会的,天下谁人不惜名,真有这个本事,未必为他抓刀。”   小乔会意的撇了撇嘴,那他一定是在吹牛了。   别说他们了,饶是对林墨从来也是信心满满的吕布,这会也呆住了呀,女婿啊,你这玩的有点大了。   可是,十位大儒不能坐视不理,本就是来当考官的,有人提交作品,那就得批分,哪怕一塌糊涂,也得画上一个句号。   接着,在钟迪的带领下,十位大儒开始靠上了屏风。   仅仅是一眼,钟迪和身后九位大儒就呆住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好诗啊,尤其是开头这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堪称是激荡人心,年轻人的雄心万丈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仅仅是这一首诗,就不输给观沧海了,钟迪觉得,今天的榜首诗魁花落谁家,怕是要再商量了。   不……   不对!   还有九十八首!   已经年近七旬的钟迪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走向其他的屏风。   在场的士子不由有些狐疑起来,为什么看钟老的表情有些不对啊。   不止是钟老,其他大儒的神情也很古怪。   莫不是……   众人立刻靠了过去。   就连吕布都忍不住从点将台上跳了下来,找到一处屏风端详了起来。   小乔想去凑热闹,却被大乔的眼神拒绝了。   她们此来只是为了换得自由身,其他的事情,不必管太多,这是老父亲临别时特意交代过的。   “生当做豪杰,死亦为鬼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   一时间,整个校场之上,四处都是诗歌的朗读声,再听不得半点议论声了。   他们,好像忘了惊讶,忘了夸奖,忘了诗会,全副身心都投入到诗中所描绘的风光、感情和心绪中去了。   就连最狂傲的杨修和庞统都对此不能自拔。   那九十九面屏风,像是有魔力一样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   终于,在足足一个时辰后,钟迪引领的九位大儒,把所有屏风上的诗句都看完了。   他们表情凝重,不动声色,慢慢的朝着点将台走去。   十位大儒的身影,也牵动着在场士子的心。   尽管,他们都知道结果出来了,莫说是在场之人,就是天下士人绑一起,也不可能有人能动摇林墨头魁的位置了。   可是,他们还是更愿意听到钟迪喊出最终的结果。   “天下才华共一石,林允文独占八斗,世人共分两斗!”   当钟迪把话喊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不是喊出林墨是诗魁,而是给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盛誉,这就等同于把林墨推到了天下文人墨客的扛纛人位置。   可是……   他说错了吗?   好像也没有啊。   这九十九首诗,哪一首不是可以经久传唱、流芳百世的绝句?   什么叫诗?这才叫诗啊,昨天我们做的那些算什么,简直是班门弄斧的献丑……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林允文可是在一夜之间成诗九十九,惊才绝艳,千古第一人呐。   说是占了八斗之才,不过分,当真不过分。   杨修心里无能狂怒,不是说他是个不识字的贱民吗,怎么可能!   亲眼所见,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九十九首诗随便挑出一首都是碾压自己的存在。   徐庶抵着下巴抿着嘴,所以,这就是他林允文的最终目的?   把诗魁夺得手,再以此拉拢天下寒门,培养出自己的势力,甚至是让世家豪门侧目而动心。   确实高明,高明啊。   这才像我认知里的林允文。   徐庶心动了,他觉得,这样的人,这样的主,还是值得自己辅佐的。   “嘿嘿,我女婿,林允文是我女婿……”吕布笑的合不拢嘴啊,不断的跟那些士人们强调着林墨的身份。   是的,吕布很兴奋,比当攻下广陵和庐江还要高兴。   一直被人所诟病的边陲流民身份是他的郁结,好似难登大雅之堂一般。   可是,可是啊,我找了个女婿,竟然被大儒钟迪称之为独享天下八斗才华的人,光宗耀祖了,光宗耀祖啊!   吕布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他是真的很高兴,而这种高兴,不像是夺得城池的一时兴奋,像是把多年积压在心里的恶气,一口出了个尽。   允文这臭小子,跟玲儿去骑马为何不骑赤兔,万一摔伤了怎么好,不行,见到他要骂上几句。   “兰陵侯为何不到场?”   终于,有人问起了这个问题。   “是啊,他可是诗魁,才高八斗之人,听说还不到弱冠之年,请温侯让他出来,好让我们也见一见啊。”   “在下颍川陈进,请见兰陵侯。”   “请见兰陵侯!”   这一声声的吆喝下,吕布终于感觉到自己东道主的身份被众人记起来了,这些酸臭腐儒,前两日对我视而不见,这会就礼貌的不行了。   还得是我女婿呀。   “行行行,我这便派人去传他。”吕布很自豪的一挥手。   好似在这一刻,诗会的氛围才算真正的高涨了起来。   人们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钟迪说的不仅没有夸大,应该还低了一些。   因为,林墨他从来就不是以诗文见长,他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兵法奇才啊。   尤其是火烧安丰县一役,身在彭城,却能助刘备破敌,当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呀。   派去请人的军士还没来得及跑出校场,入口处便走来一人。   那人身一袭白色儒袍,湛青色的辔头尽显儒雅,腰间挂着一柄宝剑,身后披风猎猎作响,端的是一副周游天下的游侠装扮。   白袍少年行至演武场中间,朝着点将台上的诸位大儒抱拳拱手,“晚辈林墨林允文,见过各位先生!”   周遭是一张张呆滞的脸。   他就是林墨?   兰陵侯林墨?   当真是年少有为,无论是风度、才华,俱是当时一流。   远处的大乔也忍不住歪着脑袋打量着林墨,风度翩翩的少年,才高八斗的诗文,无往不利的战绩,堪为当世第一人啊。   本就清冷的大乔感觉到芳心摇曳了。   小乔也眨巴着眼睛,心里忍不住嘀咕,江南才子无论是才华、名气还是样貌,都远不及此人。   由于大小乔都本能的朝着林墨的位置走动了两步,这个举动被不少士子看在眼里,心里在呐喊。   可恶啊,要是站在台上的人是我该多好,不仅一举成名天下知,还能赢得美人芳心,必为千古佳话呀!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吕布,心里也在感慨,允文啊,你这臭小子今日可比我当年虎牢关一战还要威风八面。   “好,好,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英雄出少年啊。”钟迪点了点头。   “敢问先生,晚辈可算得上是此次诗会的诗魁?”林墨依旧抱拳,朗声喊道。   庞统心里冷嗤了一声,装上了是吧,还要再强调一次?   “当然!你一夜成诗九十九,每一首都足以传唱,诗魁,实至名归。”钟迪给出了回复。   “多谢先生,不过……”   众人凝神屏息,出神的看着林墨,“实际是作品一百,而非九十九,请允许晚辈将最后一部作品当众朗读,若是先生们觉得此篇也算佳作,这诗魁才算实至名归。”   “噢?”   这下,十位大儒又来了兴致了,“还有佳作?快快读来!”   方才的九十九首,已经是让大家觉得心中意气激荡,有年老者也生出万丈雄心。   这压箱底的最后一首,必然是要比先前那九十九首更为出彩,否则他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要求当众读初。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钟迪等十位大贤,就是在场的士人们也觉得肯定是如此,不由都伸长了脖子,咽着口水,静待林墨。   “不过,我这不是诗,而是一篇檄文。”   “檄文?”   众人没等来佳作,却只等来这么一句话,不免有些茫然。   要知道,檄文可是用于晓谕、征召、声讨等的文书,理论上来说,这种载体不可能出现比刚才那些诗句还出彩的地方才对。   可他是林允文啊,独享天下八斗才华的男人,士人们愿意相信,便是急促的催道:“说好了题材不限,诗词歌赋皆可,檄文也算了,请兰陵侯速速念读!”   好。   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林墨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猛然睁开,朗声呐喊: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这本是陈琳的讨贼檄文,被林墨一口气背诵完后,整个校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林墨,不知所措……   这这这……   这是在声讨曹操吗?   这是要攻打曹操吗?   不愧是才高八斗的林允文啊,檄文里把曹操骂的是狗血淋头,可偏偏整篇檄文又彰显一股霸气,必是可以传扬海内外的绝世精品啊。   徐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再看林墨的时候,眼神里不见方才的钦佩,俱是惊恐和畏惧。   此等权谋心术,此等城府算计,惊天手段,惊天手段啊!   他终于明白林墨到底想干什么了。   这诗会从头到尾就是个由头而已,他真正要做的,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念出这篇讨贼檄文。   先是用九十九首诗坐定诗魁的位置,最后的讨贼檄文就成为了压倒其他作品的首席。   试想,众人若是认准了他是诗魁,就代表着赞同他的檄文,自然而然是要遵照檄文里的内容一并声讨曹操。   这分明是逼着大家跟他一起讨逆曹操啊。   天呐,此人……徐庶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发颤,甚至想不到该用什么词汇去描述林墨。   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人,竟然用心如此之深。   终于明白为什么吕布能崛起如此之快了,谁得此人辅佐,必成千秋大业啊!   如果说,一开始的徐庶还有些犹豫,那么到这一刻开始,他是不会离开徐州了。   吕布,就是他要辅佐的人。   不因为吕布,只因为林墨。   无论是司马徽、诸葛亮还是庞统等人,包括他所熟知的颍川俊杰,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生出恐惧的心里。   这天下,不是归于他,还能归于谁。   “还走吗?”徐庶看向一旁的庞统,发现他也呆滞了,连酒从葫芦口倾斜而出也浑然不察。   “走……马上就走。”   庞统掉头便离开,然后折返回来小声道:“此人太过危险,用心歹毒,留在吕布营中,只恐迟早会……”   徐庶嘴角抽了抽,讪笑着问道:“那你就不怕将来在战场上遇见他?”   庞统呆立了一会,明显是有一阵心悸,随后不屑道:“战场之上,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况且,就算要投吕布,且看他能否战胜曹操,我再做权衡。”   庞统跟徐庶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需要考虑庞家的利益,如果搭上的是一艘沉船,那不仅是自己的才华被埋没,连带着家族也可能被其他三家吞并的。   谨慎,是永远不会错的。   徐庶没有这些担忧,亲眼见识到了林墨的手段,他已是心悦诚服。   不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自林墨的威胁   诗魁是林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也没人不服气。   可是在诗会结束后,世家公子里有些头脑的人都终于意识到被林墨给耍了的事实。   没办法啊,当时他一口气拿出九十九首诗,就已经坐实了诗魁之名,钟迪的盛誉更是现场就造出了一个成语:才高八斗。   在这种时候,林墨喊出了讨贼檄文,尽管当时没反应过来,可你也不能说他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是站在一个汉臣的角度,端着为国除贼的忠君爱国之心,谁说他不对,不就相当于附逆了?   但这些世家公子脑子里装的也不是稻草,终归是明白都被他给利用了的事实。   出奇的是,却很少有人骂林墨。   因为,意识到这些问题并没有带来愤怒,反而是让这些人更加惊骇于他的手段。   看似为他人做嫁的诗会,到最后,所有的好处都被他林墨一个人给捞了,成就了才高八斗之名,阻断了世家们支持曹操的路。   当然,还有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是他们没看到的,那就是紫阳书院在一天之内,得了两千多名寒门学子拜门。   这还只是暂时的,随着诗会上林墨的九十九首诗加那篇讨贼檄文传开后,只怕会源源不断的有人慕名拜入紫阳书院门下。   “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呀,这世人都成了允文的棋子。”陈宫忍不住的赞叹。   这样的手段,连徐庶都被吓的不轻,更何况是陈宫呢。   不过因为追随吕布后,东郡陈家也就随之解散,他不用像刘晔、鲁肃他们一样为了家族利益去,倒是没有手中捞月的遗憾。   一向听到有人夸奖女婿就与有荣焉的吕布这次只是干笑了两声,连附和都没一句。   这女婿,太妖孽了,一个诗会堪称名利双收,还顺带着把曹操给架在火上烤,连他都清楚,讨贼檄文一旦在四海传开,对曹操的后果有多严重。   很大可能他得放弃攻伐徐州,至少短期内能够迟缓他的兵锋,即便是强行用兵,后方也可能出现不稳定,而且士气必将低迷。   所以,贾诩得知了这件事后直呼:“允文的讨贼檄文,堪比十万大军!”   以至于吕布会经常出现细思极恐的状态,每每想到林墨的可怕,他都会安抚自己,幸亏是我女婿,幸亏他是我女婿啊,要不然就惨了。   诗会结束后,各大世家陆续离开了彭城,庞统也走了,走的很坚定。   他虽然狂傲,但内心里也是认可林墨的,尤其是这次的诗会,真是让他开了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着司马徽他们几个,多交流学习提升自己了。   至于投奔吕布,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为了庞家的利益考虑,要等他真正的在徐州站稳脚步,或者说,战胜了曹操再做决定。   风险从来就是和利益并存,可能在吕布战胜曹操后再去投奔,不如徐庶那般受到重视,可他要的是稳健。   不说确保吕布必得天下,至少要拥有了真正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的实力后,再下注吧。   徐庶留下了,同样很坚定。   不过他不是直接去的府衙,而是跟其他寒门学子一样拜入了紫阳书院的门下。   这么做不是为了玩扮猪吃老虎那一套,而是有着他的深思熟虑的。   第一,徐州不是荆州,他没有庞统的家世,也没有名流水镜先生、庞德公给他带光环,寒门出身的他,只能是从最底层爬起。   第二,与第一个理由刚好背道而驰,其实徐庶很明白,凭他的才华与能力,只要在府衙面前露一手就足以得到重视了,可现在他摸清楚了林墨大概的目的。   除了扬名天下和为对抗曹操造势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要打造紫阳书院作为人才基地,即便是拥有了独享天下八斗才华的头衔,这条路依旧很漫长。   他打算在这方面助林墨一臂之力,投身紫阳书院,然后再入仕,这样,世人就会认为紫阳书院果真是可以培养俊杰的。   并且,他相信自己身上挂了紫阳书院的招牌后,吕布也会有所偏颇的重用他。   总不能砸了自己女婿的招牌吧?   当然,这一切,林墨自己是不知情的,谁让徐州没有荆州名士和颍川俊杰呢。   这一日,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彭城的南门,然后忽然就停了下来。   车上白衣胜雪的大小乔对视一眼,透过摇摆不定的马车帘看到了一张俊朗的面孔后,小乔捂着嘴一脸惊讶。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大乔嗔怪她不该失了大家闺秀的礼节。   小乔纤纤玉指戳了戳外面,用唇语暗示,“他来了……”   “谁?”   “兰陵侯呀。”   闻言,大乔心头怦然,他怎么会来此地,可是为了送我们,亦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诗会那一天,林墨确实太耀眼了,像炙热的太阳一般,光是这几日听得现场情况就已经令彭城无数少女怀春,更何况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大乔,她如何能不对林墨有心动的感觉。   她在驿馆足足待了四天,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也没见到林墨慕名而来,彼此相识。   她猜想,如此天纵之才,眼光必然高出常人,瞧不上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向被无数江南才子所追捧的大乔心里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所以,今天他出现在城门口,挡住自己的马车,大乔心里很是不解。   “林墨请见乔家二位小姐。”   听得林墨的呼唤,从来就是心如止水的姐妹花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了一丝慌乱和紧张。   “走,下去看看,切记不可失了礼节。”面对大乔的嘱咐,小乔扁了扁嘴,还是乖乖点头。   林墨,还是那日的一袭白衣,也就是这个世界,要是在后世,三人穿的妥妥就是情侣装了。   “民女乔莹、乔婉,见过兰陵侯。”大小乔做福行礼。   大乔是精致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凝脂般的脸庞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透着清纯,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相比于大乔清纯高中生的范,小乔更像是邻家小女孩,一双眸子非常灵动,透着几分俏皮,一看就知道平常喜欢捣蛋,以后可能也喜欢捣蛋的类型。   我那岳父是不是瞎了,明明长得这么可爱,眼睛宛若夜空中的星辰,竟然说像绿豆。   江南大小乔、河北甄宓俏啊。   终于看清楚了大小乔的绝世容颜,林墨感觉心中的一段遗憾被弥补了。   他抱拳回了个礼后,彬彬有礼道:“二位小姐有礼了,先前孙策、周瑜给你们二人的聘礼被劫一事,我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发生。”   闻言,大乔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原来,他心里是认定了这件事吗?   “不过……”   林墨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庐江俊杰多不胜数,淮南、徐州也有青年才俊,二位小姐应该有很多选择。”   “此话何意?”大乔蹙着美眉问道。   “没什么。”   林墨昂首道:“孙策嘛,我是迟早要收拾的,毕竟你二人助我办成了此次诗会,也算是好言提醒下,莫要到时悔不当初。”   这话说是好言提醒,可怎么听都带着威胁的味道,小乔晶莹的小嘴一噘,“兰陵侯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婉儿。”大乔攥着小乔的手摇了摇,示意她不要冲动。   林墨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后玩味的看着小乔,双手负背,身子微微前倾,悠悠道:“这算威胁吗?我林墨要收拾他孙策,有的是手段,小姐莫不是有所怀疑?”   该死,明明是他无礼在先,为什么觉得这一刻的他好有英雄气概,被林墨盯的心头小鹿乱撞的小乔,不敢直视,却还是下意识回怼,“有周郎在。”   “周郎?”   林墨酸溜溜的啧了一声,“叫的还挺亲密的呀。”   “你别误会。”   小乔一双玉手搓着衣角,怯生生道:“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咦,这妮儿这么容易就脸红了。   只有十五岁的小乔,明显带着几分孩子气,林墨当然不能与她较真,笑道:“周瑜嘛……算了算了,懒得去提了,也就是良言相劝,是此是彼,二位小姐自行考虑吧。”   “多谢兰陵侯提醒,如无其他事,民女告退了。”大乔冷冰冰的转身。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等等。”   林墨叫住了二女,从衣袂下取出两个最新制成的琉璃小人,其实是照着自己的模样烧制出来的。   这段时间来,琉璃厂的匠人开始慢慢上手,无论是成色还是造型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林墨手上的这对琉璃小人就异常的光亮、清澈,在初冬的暖阳下熠熠生辉。   “二位小姐辛苦前来,我并无长物……”   其实是有的,希望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这对琉璃娃娃就送给你们吧,留作纪念。”   拿捏小乔这样的邻家小女孩呢,你就得是霸道总裁范。   而大乔这种初恋学生妹呢,你就得一个巴掌后立刻给颗糖。   深谙撩妹之道的林墨一番操作下,二乔的眸子里明显泛起了光芒。   看着林墨手中的琉璃小人精致非常,见所未见,心下便欢喜了起来。   “哇,好漂亮啊。”   小乔似乎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从林墨的手中抢了过来。   “婉儿!”大乔一蹙眉,小乔就乖乖的又还了回去。   “不打紧,不打紧。”   林墨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有一个可是你姐的,别都给拿走了。”   “谢谢兰陵侯。”小乔吐了吐舌头,把玩起了那对琉璃小人。   “多谢兰陵侯。”   十七岁的大乔比林墨还小两岁呢,却很有姐姐范,福下身子,抿着嘴道:“兰陵侯才高八斗,有机会请到皖县来,民女希望能再见到兰陵侯的诗才。”   噢,这算是约……   林墨保持着翩翩风度,点了点头,“好,一定,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便是我们再见之时。”   “民女必在府上静候佳音。”   “我也静候佳阴。”   二乔转身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马车上,小乔还在观赏着那对琉璃小人,显然是真的很喜欢。   大乔见状便笑着打趣道:“你是喜欢这对小人呢,还是喜欢送你小人的人。”   “都喜欢呀。”   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被戏弄的小乔做了个鬼脸,“我看姐姐你才是动了心,人家还说明年春暖花开去找你呢。”   大乔莞尔一笑,也不跟她打趣,探出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彭城,心里确实有些空荡荡的。   这一趟的彭城之行,要比想象中开心很多。   见识到了诸多诗文,也见识到了名动天下的兰陵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小乔手上的琉璃小人,陷入了迷茫。   ……   颍川,许昌城。   一队战马进了西门,来到了校场上。   穿着褐色官服的曹操双手负背,看着一匹匹骏马入了营,心里越发的激动。   快了,很快就可以用兵了。   现在就等着各大世家把钱和铁借出来,打造好军械,便可挥师向东。   典韦从营里跑了过来,“司空,我看了,都是好马啊,不乏可加入虎豹骑的宝驹呢!”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哇,看来李傕郭汜也是穷疯了,不敢作假,生怕断了生意。   自从吕布被李傕郭汜打跑后,关中就开始沦为了废墟,各部势力割据,一年到头是狼烟不断。   在这样的背景下,田都没人耕种了。   军费怎么办?挖呗,董卓带的好头啊,那就是挖掘皇陵,最后皇陵挖没了,就连侯爵的陵墓也不放过。   可陵墓总有挖完的一天啊,为了筹措军费,他们的选择是跑去荆州、益州掠夺,或者贩卖战马,做中间商赚取差价。   为了保证生意长久,卖给曹操的可都是好马。   “虎豹骑精锐的不止是战马,还有军士,还有他们的合击之术,岂是短时间内可以练就。”曹操苦笑了起来。   “司空不必担心,这回我与仲康同行,必在阵前斩杀吕布,为司空解忧!”典韦见不得曹操难过,他跟许褚一样,对曹操确实是忠心耿耿。   正要夸上典韦几句的时候,曹昂手里拿着一张帛布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父亲,麻烦来了。”   “你伤还没好透,别慌里慌张的。”   曹操压下眉头,自家儿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能让他这么紧张,肯定不是小事,但宛城一战后,他对曹昂的爱惜便更重了,免不了会先关心一句,“到底何事?”   “彭城诗会出结果了。”曹昂脸色发白,他伤的比典韦还重,又没典韦的体格,现在只能算是勉强下床,跑上几步就有些遭不住了。   “是谁把我的观沧海给比下去了?”曹操大概猜到了结果。   “林墨。”   “林墨?又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曹操便是心乱如麻,皱着眉头问道:“他还有诗才?”   “不仅有诗才,而且……”   曹昂停顿了一下,在想应该怎么去形容好呢,最后想起了一个人,苦笑道:“大儒钟迪称,天下才华一石,林墨一人八斗,天下人共二斗。”   “荒唐!”   曹操嘿嘿一笑,全然不信,“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这等赞誉?”   他承认林墨是个旷世奇才,但只是局限于兵法上的造诣,要说天下才华一石,林墨一人独占八斗,曹操是绝不相信的。   毕竟,他对自己的诗才也是很有自信的。   要说有多自信,赤壁大战时候,他横槊赋诗,写下了千古名篇短歌行,结果师勋说了一句不够工整,然后就被他捅死了。   能不自信吗?   曹昂当即将诗会当天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转述了出来,只听的曹操虎目圆瞪。   “怎么可能,一夜作诗九十九,每一首都足以流芳百世,简直是痴人说梦,取诗来我瞧瞧!”   曹操看向曹昂手中的帛布,猜想那上面应该是记录了林墨的诗文。   结果曹昂摇了摇头,“时间太急了,我们的快马拉不来这么多诗文,只是把他最后做的檄文给抄写了下来。”   对噢,他第一百篇作品是一篇檄文。   到底是什么样的檄文,能让快马加鞭给送回来。   曹操伸手去拿,曹昂却嘱咐了一句,“父亲无论看到什么,千万要冷静……”   感觉,有点不妙呀。   莫非,他是冲着我来的?   曹操并没说话,摊开帛布认真阅读了起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把曹操给看麻了。   光是前面的内容,就看的他颊肉颤抖,面红耳赤。   随着篇幅推进,曹操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尤其是檄文上痛骂曹操祖宗三代,看的他须发戟张,牙齿咯咯作响。   看到最后,曹操只觉得心口被一把无形的刀捅了进去,不断翻绞,体内气血逆流,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直挺挺的便向后摔倒。   要不是典韦和曹昂接的及时,这一下说不定就能把他给带走了。   “父亲、司空!”   二人被吓的脸色铁青,搂着他的手都能明显感觉到身子在抽搐,“父亲你没事吧?”   曹操双手捧着头,表情狰狞,“我头风犯了,头痛欲裂!!!”   “快!快传御医!”   曹昂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典韦则是一把背起曹操就往司空府跑去。 第一百二十章 精妙布局,偷袭!   曹操被林墨的讨贼檄文骂的头风发作,在校场昏厥,还是靠着典韦把他背回了司空府。   即便如此,依旧是人事不省,御医看后也是连连摇头,表示情况很不乐观。   这件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许昌城。   百姓们关起门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帝党一派的老臣连夜开了庆功宴,大肆庆祝,并且祝福曹操最好长眠不醒了,就连刘协都高兴的跪在太庙大哭了起来。   林墨,这个名字半日之内,在许昌城里成为了妖孽级别的存在,大家都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能以一篇檄文就将曹操骂的头风发作,人事不省,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是夜,司空府,曹操的寝室内,曹操躺在榻上,气若游丝,额头上还绑着辔头止疼,但效果似乎不大。   典韦站在门口护卫,寝室的外间则是站满了丫鬟和下人,他们不敢离去,深怕曹操醒来后需要招呼,这种时候,怠慢半分可能就人头不保了。   内间,原本就旧伤未愈的曹昂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曹操,心里五味杂陈。   十四岁就开始杀人的曹昂,就算是宛城那般绝境下,也从未有过一丝恐惧。   事实上,懂事来,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恐惧,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青年。   曹操最喜欢、最看重的品质也是这一点。   可是这一刻啊,他深刻的理解到什么叫做焦躁不安。   他害怕,害怕曹操真的会一病不起,这偌大的摊子可敢如何收拾。   从前,曹操也不是没有发过头风,可最多就是疼的哇哇大叫,脸色发青,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这一回不同,这一回,连御医都说很可能熬不过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篇檄文就能把自己的父亲骂成了病危啊。   若是,若是父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办。   外间蠢蠢欲动的强敌,城中暗流涌动的帝党,他都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要跟曹操学的还太多……   念想至此,他轻轻的握起曹操宽厚的手掌,红着眼哽咽道:“父亲,你会好起来的,你会没事的,曹家还需要你,弟弟妹妹需要你,孩儿也需要你……”   近乎哀求的哽咽并没有让曹操有半分气色,却是让本就身体有伤的曹昂破了防,“小时候,您对我要求严苛,可是孩儿怕您不高兴,所有苛责和委屈都只能跟母亲倾诉。   后来母亲走了,您的严苛就没有减少半分……   您要孩儿习武,孩儿就拼了命的练,刀枪剑戟,样样不敢落下;您要孩儿研读兵书,孩儿宁可挑灯夜读,也不想在您面前落了差等。   人人都说是孩儿懂事上进,可是他们不知道,孩儿这么努力,只是为了让父亲夸奖只言片语,感受到父亲的关心啊……   父亲……”   说着,曹昂已经泪流满面,昔日种种,旧日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涌入心头,曹家男儿的坚强,一寸一寸的分崩离析,最后轰然倒塌。   忽然,曹昂感受到曹操的手掌攥紧了他的手,“父亲?父亲?”   曹昂不知是自己的孝心感动了天地还是因为太过担心父亲而产生了幻觉。   叫了几声,不见曹操应答后,失落弥漫脸上,可是下一息,他再次清晰的感受到曹操连着两次发力握了握他的手。   曹昂眼前闪过一抹光芒,在第三次感受到曹操发力后,他眸子转了转,赶忙擦拭去眼眶里的晶莹,随后起身走到外间,“所有人都退下,不可惊扰了父亲。”   “遵命。”   曹昂转身回到里间榻前,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不是自己会错了意,沉声道:“父亲,屋内已无人,是否有话要跟孩儿说?”   终于,曹操缓缓的睁开了眼,瞥了一眼曹昂,眼神中明显带着不悦,骂了一句:“没出息,我是怎么教你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忍住内心的悲痛。”   “父亲您没事了?”曹昂又惊又喜,就连那句‘父亲教训的是’也给省了下来。   “我本来就没事。”   曹操一把扯下额头上绑着的辔头嫌弃的丢到地上,随后从榻上坐了起来,顾不得曹昂满脸的疑惑,问道:“什么时辰了?”   “二……二更天了。”曹昂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二更天,还来得及。   曹操正欲起身穿鞋的时候,曹昂终于忍不住满肚子的疑惑问道:“父亲,你刚才说本来就没事,可为何御医会说您……”   曹操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浓郁的失望叹道:“子脩,到了这一刻你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曹操没事,这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可听他的意思,这件事背后还有暗流?   曹昂低头沉思了一会,继而抬起头,失落道:“孩儿愚昧,此刻心乱如麻,确实想不透。”   曹家的江山继承人可不能这样子啊,这孩子的孝心自是极好,可心术城府,却差的有些远了,俨然是个武人心思。   时间很赶,可再赶他也要好好教导一下自己的痴儿。   曹操坐在榻上,身子前倾了几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了点曹昂的脑门,道:“你难道不好奇今日送来的急报明明只有你我看过,为何这个消息半日时间就传遍了整座许昌城?”   曹昂身子一抽,反应了过来。   这件事,他初听的时候确实是有些纳闷的,毕竟典韦是不可能主动把秘密泄露出去才对。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人泄露了秘密,那也不可能半日时间就传遍了许昌城的大街小巷吧?   只不过因为当时曹操病重,他根本没有去多想,现在曹操再提,混沌的脑子忽然就清明了起来,试探道:“难道……难道这是父亲安排的?”   曹操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安慰的笑,“不这样做,怎么让许昌城里的徐州暗子把消息带给吕布和林墨呢?”   曹昂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不由后仰几分,“父亲是想,诈病偷袭徐州?”   还不算太笨,曹操微微颔首,“严格说来是偷袭萧关。”   大军如要攻克徐州,萧关粮道是必须要打通的,而那里,西面靠山,东面有水系,不便用兵,只有南北两面可下手,如果强攻的话,伤亡大不说,对面增援或者解围都很容易。   可如果是吕布和林墨听说父亲病倒了,必定认为我们不会动兵了,这个时候,若是突然发难,确实得手的机会很大。   “不过,萧关距离彭城只有九十多里,骑兵增援一日就能抵达,即便算上求援信使,一天半的时间吕布就能率军赶到。”   曹昂神色凝重,惆怅道:“我军如要偷袭,必不可能携带攻城器械,这可怎么能做到一日半破城呢?”   能够看的如此细微之处,曹操越发的满意了,重重点头,随后淡笑道:“吕布是怎么攻破寿春的?”   曹昂陷入了回忆之中。   吕布攻破寿春是因为高顺带着陷阵营提前就进入了城里,等到吕布发难的时候,高顺在里面策应打开了城门,最终把淮南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是,这是有前提的。   首先,这些城关里都会对进出的人检查兵器,不会让你携带武器入城,高顺能进去是因为林墨几个月前就开始布局,借着鲁肃投诚之名,让陷阵营伪装成了护院。   可我们……   曹昂眸子骤然一聚,整个人想遭了电击一般,怔怔道:“是诗会!诗会云集了数千士子,家丁护院何止两三万人,父亲定是在那个时候就布了局,孩儿说的对否?”   “有长进了。”   曹操心里越发的满意,进一步解释道:“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吕布对于彭城的滞留人员必定是严加防范的,甚至可能会对参加诗会的人登记造册。   可萧关就不同了,这些士人只是带着护院经过,暂时歇息,每次进出少几个人,他们不会留意的。”   妙啊!太妙了!   原来这个局,早在诗会之初就布下了,父亲当真是谋略过人,绝是不输林墨的呀。   高人用兵往往都是提前布局,林墨能屡屡得胜也是如此。   现在,他终于明白,曹操并不是恼恨安丰大败意气用事而强行对徐州用兵,恰恰相反,这是一场布局深远、筹划已久的决定。   父亲的手段,真是惊为天人。   曹昂抱拳作揖,不是子对父行礼,纯粹是发自内心的钦佩,“父亲的才智,令孩儿万分敬佩,如此说来,父亲连林墨会夺得诗魁都算计到了!”   闻言,曹操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又不是神仙。”   “那……”   曹昂又迷茫了,“难道父亲是临时决定诈病,可从头到尾孩儿都没离开您,您是怎么给城里暗子下达了指令让他们散布谣言的?”   曹操蹲下身子要穿鞋,曹昂赶忙先一步蹲下了,为父亲穿好鞋子并将一旁的大氅披在了曹操身上。   “我昨天就已经收到了徐州的快报。”这就是答案,这就是曹操能提前布局的原因。   “还有快报,孩儿为何不知?”曹昂很懵啊,毕竟掌管各方线报的人是他呀,包括潜伏在各州的暗子、斥候,他都门清,怎么可能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给曹操送了情报。   曹操长吁了一口气,“其实,父亲的手上还有暗子,这些人骑乘的战马俱是上品良驹,自然是要比你那条线的要快一些。”   这就是曹操了,狠起来连儿子都给你防着。   不过曹昂对此丝毫不在意,反倒是觉得又学到了一样。   “子脩。”   曹操深深的看着曹昂,语重心长道:“以后,这些人都会交到你的手上,你,明白吗?”   这句话里的深意曹昂怎么会听不懂呢,心下一阵温暖。   父亲对我是有关爱的,只是,从来都这般默默无声罢了。   “可惜孩儿旧伤未愈,不能随父亲东征……”曹昂有些失落的感慨。   “那如果敌军来犯,你难道要去跟敌军说,我旧伤未愈,等我伤好了再来?”曹操忽的就严肃了起来。   啊这……   曹昂讪笑着挠了挠头,“那孩儿这便去准备。”   “不必了,你留在许昌,只有你该做的事。”   曹操双手负背走到窗前,背对着曹昂,闷声道:“我若病危,那群忠于陛下的贼子就该坐不住了,极有可能会趁机作乱,至少也会弄些动静出来,所以你要想好办法对付他们,父亲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教你的。”   这是来自老父亲的考验呀。   “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父亲厚望!”   曹昂凝神道:“父亲是否打算连夜带着典将军和许将军出城,领骑兵向东,昼伏夜行,伺机对萧关发难?”   曹操点了点头,并没有吱声。   这不难理解,他要造成一个自己病重的假象,自然不可能大白天的骑着马往东面赶去。   这样的行军速度固然是慢了一些,但本身消息的传递,加上麻痹对方的过程,都需要时间,算起来,赶到萧关的时候,最为合适。   目前夏侯渊领着三万军在谯郡相县,算是防备萧关吕军异动的兵马,战力比较一般。   不过只要骑兵杀到,里应外合,半日之内拿下萧关,这两万大军就可以进驻了。   到时候,吕布就算来了也只能望关兴叹。   当然,后续的大军也会陆陆续续的抵达,而萧关粮道已通,十数万大军就可以直接兵临彭城之下。   “奉孝……”   最后,曹操依旧是有一个让他放心不下的人,他叹了口气,叮嘱道:“一定要看护好他。”   “父亲放心,郭先生是我们曹家的智囊,孩儿不敢怠慢。”   你能这么想便好,曹操欣慰了,“希望我从徐州回来,奉孝便已康复吧。”   当天夜里,城里仅存的八百豹骑和三千骑兵朝着谯郡方向疾驰。   随行的武将不只是曹昂以为的那样典韦和许褚,还有乐进、徐晃、李典等,算是把最能打都拉上了。   这次的目的,主打一个攻其不备。   只要萧关一开,夏侯渊的大军压上,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后方的夏侯惇引领大军杀完前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常山赵子龙来也!   彭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赵云到了。   这个消息对于张绣而言算挺开心,同门师兄弟联手,在军营里,说话声音都可以大一点。   对吕布而言,了却了一桩心愿,他也不知道赵云是什么成色,但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也没能把他给请来,如今总算可以见面,内心消弭遗憾的感觉远远要比得一员猛将的感觉更为强烈。   要说最高兴的人,那肯定就是林墨了。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常山赵子龙的价值呀。   论武力,有一吕二赵三典韦的排名,尽管这样的排名是掺杂了个人喜好在里面的,可七进七出长坂坡的勇猛总归不是假的呀。   论带兵,能力也是出众,只不过表现的机会太少了,加上个人武力太过耀眼,容易让人忽略了他本身也是能带兵的,刘备平定西川的战斗里,赵云就带兵攻下了三座城池。   再加上他跟随公孙瓒和刘备都有过救主于危难之间的佳绩,这好像就成为了他的自带光环,总之是怎么看都让人满意的存在。   值得一说的是,林墨初见赵云的第一感觉是,嚯,这家伙真帅啊,身高八尺,英伟不凡,我要是个女的都想从了他。   而对于赵云来说,初到彭城,想着应该是师兄张绣来接待自己,然后等吕布有空了会接见一下,撑破天不就给上几句褒奖的话,结果却是……   吕布亲自为他摆下接风宴,林墨、陈宫、高顺这些军中威望极高、同时又是班底要员的人物陪同,绝对的上宾之礼啊。   要知道,当初他带着几百赵家村的弟兄去投奔公孙瓒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军中骑都尉接待而已。   现在,只身一人前来,却得了上宾待遇,要说没点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他为何对刘备好感度极高,除了刘备的个人魅力外,相处以来都是将赵云当做英雄来看的。   而吕布对他,不仅仅是人主对于部下那种礼贤下士的看重,还带了几分武人的随性,从来就很自信的赵云都被整的有点怀疑自我了。   “子龙,饮下这杯酒,今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我可是等了你一年有余啊。”吕布举起酒杯,快意大笑。   赵云有些不好意思的隔空碰杯,“俗事缠身,故而耽搁,还请温侯见谅。”   接着,便是徐州都事的陈宫,然后是以茶代酒的高顺,林墨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似乎也是有意把气氛热起来,好让赵云最快速度在彭城找到归宿感。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后,赵云终于隐忍不住了,将心中最困惑的问题问了出来,“末将未有任何传唱的战绩,温侯何以会知晓末将之名,还能不计寒暑书信十三,这个问题困扰了末将一年多,请温侯赐教!”   闻言,吕布干笑了两声,看向林墨努了努嘴,“喏,他告诉我的,甚至到了时候他就会提醒我给你写信,他对你啊,可算得上是用心良苦咯。”   “这不假。”   坐在赵云旁边的张绣也笑道:“就连我写给你的信,都是兰陵侯给的主意,指的地方,不然你我十余年不见,师兄如何知道你在故里。   子龙啊,你该敬兰陵侯一杯,他不仅是你的伯乐,更是在你身上花了很多心思,是你命中贵人。”   兰陵侯林墨……   酒席开始前,张绣就大概跟他聊了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听得林墨过去的奇谋妙计和各种发明,赵云听的眼中异彩连连。   当然,张绣不是为了吹捧林墨,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林墨在这彭城,在吕布营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莫要开罪了他。   现在,听到吕布和张绣这么说,赵云先是心头一暖,继而便更是不解了,这兰陵侯看上去还小我七八岁,他如何得知我名?   似乎看出了赵云的疑惑,林墨把准备了一年的台词直接搬了出来,“初平二年,界桥大战,子龙于危难之间从文丑手中救下公孙瓒,若无你,幽州早已被袁绍吞并;   初平三年,鲜卑轲比能率三千骑兵掠夺幽州,子龙带着五百骑便轻松击溃了这支异族,让百姓免于涂炭。   如此猛将,我既为岳丈大人效力,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这些事情……   就连公孙瓒事后也只是随口赞了两句,为何他会了然于胸,如数家珍。   林墨笑着补充道:“我同乡的堂兄也在公孙瓒麾下从军,返乡探亲时告诉我的,自那以后,我对子龙将军便是心中神往,常在梦中见到白马银枪赵子龙的赫赫神威。”   这话从林墨的嘴里说出来,就算是名动天下的悍将也会有几分虚荣心,毕竟他林允文现在两州之地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更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赵云呢。   “兰陵侯的大名才是真正如雷贯耳,末将进城就一直有听到沿街的商贩说起兰陵侯的壮举,区区末将,还当不得将军二字。”   赵云这话是谦虚,也是事实。   将军二字可不是随便就能叫的,譬如他在公孙瓒麾下就只是军侯,在一个军队中,至少是都尉以上军衔,才能勉强称一声将军。   而都尉军衔就算是他吕布也不能想封就封,如今这支队伍,早就不是从前几千人的自家班底了,不仅混杂了淮南军、徐州军,甚至还有张多他们的山匪。   想做到令行禁止、军令如山,靠的就是铁一样的军纪,公平是万万不能失了的。   所以,即便是林墨再喜欢他赵云,终归要靠军功堆砌才能晋升。   当然了,只要林墨愿意,想送他一些军功,还是很容易的。   从赵云的话里,林墨是听出了一丝怀才不遇的感慨,当即举起酒杯走到他面前,“子龙,你长我几岁,便像他们一样,唤我允文即可,日后,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了。”   “这……末将不敢僭越。”   从林墨的眼神里,赵云也能读出那份真情实意不是虚与委蛇,可对方毕竟是吕布女婿、彭城太守、兰陵侯啊,年少成名的大人物,刚一见面便以字相称,未免失了身份。   更何况,解开了心中困惑,林墨在他心里便如张绣所说,是伯乐,也是命中贵人,就算没有这些身份,他也是心怀敬重的。   林墨眉头一皱,刻意露出不悦的表情,“我岳丈大人常说军中袍泽向来是不拘小节、行事由心,子龙若是执意以爵位相称便是觉得我林允文做不得你赵子龙的兄弟了。”   “这……”   赵云有些愕然,随后看向吕布,后者笑着点头赞同。   旋即又看向张绣,张绣走了过来拍着赵云的肩头,大咧咧道:“你就听允文的话,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允文虽是年少成名,惊才绝艳,可跟弟兄们相待,从来就没有半分架子。”   吕布的授意加上张绣的表态,赵云自是不敢再推,拿起酒杯与林墨重重的撞在一起,“允文,末将敬你一杯……”   林墨一头黑线,你这称呼啊,怎么就拗不过来是吧。   连吕布、陈宫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林墨先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子龙慢慢适应吧。”   或许在他的心里确实拿我当成了伯乐和命中贵人,可是感情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先前那些事,眼前这番话,终归只能是让赵云对我有好感罢了。   林墨心里如是想到。   不过他既然来了彭城,肯定是跑不了了,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接触。   “子龙,军中演武昨日才结束,你且先待上一段日子,让允文带你到营中走动走动,熟悉下我军中的一些情况,待下月演武,你再登场,即时任职军衔且看你能耐了。”   吕布意思很明显,咱这可不开后门的啊,有能耐,想当将军,你得在演武场上去,凭自己的本事说话。   军营演武提拔职务这种模式赵云并不陌生,在营中经常能听到有人说起这种制度。   不过在幽州,公孙瓒的麾下,这一套并不管用,早年跟韩馥死磕,后面是跟袁绍,加上经常有鲜卑、乌桓掠夺,赚军功的机会太多了。   现在徐州嘛,战事没这么频繁,要想以新人的身份履职,自然是免不了要展露一番本领的,赵云很干脆的作揖,“温侯放心,末将必不会让兰陵侯……让允文和温侯失望!”   “好,别站着了,坐吧,继续吃酒。”吕布觉得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知道林墨这么看重赵云,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可要说想看一看他身手的念头,那还真没有。   他招揽部将从来不看对方能不能打,反正都没他能打。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墨带着赵云一个个营的走访,了解军营情况,认识各方部将。   说来算是很清闲了,毕竟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的不行。   比方说高顺和张绣,都在拼了命的练兵。   张多和郑宝带来的山匪,虽然经过了臧霸和孙观的调教,基本去除了身上那股懒散性子,有了几分军士模样,可战力堪称拉垮,不客气的说,用彭城留守的屯田军都能碾压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山匪掠夺一开始是靠着首领的勇猛,到了后期,主打一个人多势众,真正动手的机会太少了,导致这些人毫无实战经验。   曹操在关中采购战马、派出大臣游说世家资助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自然,大家都知道大战在即,练兵便是一日比一日拼。   甚至连张绣从西凉带来的人都亲身参与进来了,人数虽然不多,可在关中来的人,各个身经百战,骁勇无比,练兵嘛,不在话下。   至于效果,只能说一般。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西凉苦寒之地,尚武成风,基本是从小就弓马娴熟,好像是天生的战士。   这种东西,可没办法教,教了也学不会。   高顺、张绣、臧霸他们忙归忙,到底是充实。   甘宁对他们可是羡慕的打紧,广陵一战被太史慈百骑劫营,八百多老弟兄折损了两百多人,还吃了四十军棍,从那以后好像就投闲置散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有隐秘的任务在身,甘宁觉得现在的冷板凳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的闲着,自从那一夜看到了陷阵营杀敌后,好像落了阴影一样,拼了命的操练这群老伙计,搞的下面人怨声载道,表示还不如当水匪痛快呢。   这样的抱怨大多数时候都是换来甘宁的暴揍。   他们不会明白的,亲眼见到手足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冲击有多大,甘宁想把他们都练成陷阵营一样的勇士,不是为了自己建功,只是不想再让百骑劫营的惨案再发生了啊。   “温侯部下有三千多骑兵,却没有一支骑射,这倒是有些奇怪。”白马义从是骑射兵,见识过他们的骁勇和破阵速度后,赵云条件反射的就会认为,一支队伍里,还是要有骑射兵好一些。   哪怕,数量不多。   “骑射兵对比长枪铁骑,各有千秋,单论平原地带的冲阵能力,可能还是长枪铁骑更强一些,所以岳丈大人一直没有往骑射兵上去做想法。   当然了,这也与我们战马的数量一直没有冲上去有关,子龙知道,徐、扬二州想买马可不容易。”   赵云点了点头。   是啊,温侯戎马半生,什么地方该用什么兵,他才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量。   “我知道子龙应该惯于骑射兵团的驾驭。”   林墨突然在辕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赵云,认真道:“再等等吧,迟些时候,我会让你领一支骑射兵的。”   这不是对于赵云的偏爱,而是林墨也清楚,如果实力允许,一支强劲的队伍,一定是包罗万象、杂糅了不同兵种。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基础兵种必须打造好,因为这是立身之本,而其他只能是锦上添花。   “多谢允文了。”短短几天的接触,赵云跟林墨的关系便亲近了许多。   除了林墨对他确实是推心置腹外,本身就很有亲和力也是一个方面,正如当初那个闷罐子的徐盛,最后也是抵挡不住从护院交心为兄弟。   “允文!”   二人闲谈间,老岳父带着贾诩疾步走了过来。   “岳丈大人、温侯!”   林墨、赵云行礼后,吕布嘴角勾勒一抹得意,扬了扬手中的竹简,“曹操病危了,斥候来报,他在校场之上看完了你的讨贼檄文后,一口气别提上来,昏死了过去,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看来啊,我们可以松一口气咯。”   曹操病危了?   林墨有些诧异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份大礼   “我当然知道允文这篇讨贼檄文必定会传唱海内外,流芳上千年,可也万万没想到能把曹操给气的病危了呀。”   吕布高兴的像两百多斤的孩子,将手中竹简抛上接下,吹着口哨。   诗会结束后,陈宫就跟他分析过这次林墨的战略意义有多大,基本上会对支持曹操的世家形成枷锁,至少短期内他们肯定会劝住曹操放弃对徐州下手,这样一来就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谁都知道袁绍把幽州握在手里后,下一步就会南下,只要拖过这半年,那么曹操除了与自己联手抗袁,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除非他铁了心鱼死网破,最后一起被袁绍吞并。   显然,曹操没这么蠢。   所以,在吕布的认知里,这一次的诗会最大的收获,不是林墨拿下了诗魁,也不是紫阳书院得到了新生源的注入,而是迟缓了曹操进军的兵锋,这可是改变战局走向的关键所在啊。   结果呢?收到许昌斥候送来的情报后,吕布差点没笑的直不起腰来。   晓得你的讨贼檄文厉害,就是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   曹操啊,病危了,他要是一病不起下去找董卓聊天,那这事可就有趣咯。   以各大世家支撑起来的朝廷,会立刻失去内部平衡,为了争夺家族利益,在偌大的地盘上爆发各种冲突。   自己嘛,当然不能错过这种关键时期,冲上去狠狠地咬一口这块肥肉。   甚至吕布的心里都酝酿好了出兵计划,一路从泰山郡入兖州,一路从萧关打入谯郡进军豫州。   那次第,谁人能挡?谁人敢挡?   这是吕布内心的宏伟蓝图,但林墨没这么乐观。   说是曹操病危,他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吕蒙白衣渡江偷袭荆州。   历史上的曹操是因为正犯头风,然后被陈琳的讨贼檄文骂的气血逆流,当场就好了。   情况换一换,撑破天也就是把他骂的头风发作,怎么可能把他骂的病危啊。   曹操是什么人?   他的强大,不仅仅建树在军事、政治上,他也有着跟刘备一样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无论是宛城大败,还是赤壁折戟,每每大败后,跟寻常人的追悔懊恼不同,他会出奇的冷静,反思己过并立刻做出判断该如何应对。   这样强大的人,怎么会被骂的病危嘛。   难道,他跟吕蒙一样诈病偷袭?   这个念头终究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前提条件不满足。   吕蒙诈病是想迷惑关羽把留守的荆州军调往樊城增加曹魏的压力,可你再怎么诈病,萧关和沛城的兵马是不可能挪动的,本身现在对外就没有战事。   那是请君入瓮,诱使我们去攻打谯郡或者泰山郡吗?   还真不好说。   “怎么了,大好的消息,看你好像替曹操难过一样。”吕布有些茫然,明明该额手称庆的嘛。   林墨双手抱胸,看向贾诩。   该说不说,确实不知道曹操到底想干什么,老阴货应该有点头绪吧。   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呀。贾诩下意识低下头,然后便还感受到了来自吕布的审视。   “等什么呢贾先生?说说嘛。”林墨嘿嘿直笑。   “文和啊,你就这点不好,有什么老是藏心里,你乃当世大才,旁人不知道莫非我还不知道吗,快说快说,不然可别怪我把你调去萧关驻守。”吕布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贾诩连连摆手,“温侯谬赞,区区在下,愧不敢当。”   随后捋着黑白相间的胡须,凝神沉思,“在下以为,曹操应该是在诈病。”   “我也赞同,可不知他此举意欲何为。”林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听到两人都赞同曹操是诈病,吕布的心就凉了一截。   看来兼并豫、兖二州的梦想破灭了呀,该死的曹操,怎么就不能真的病危呢。   “诗会的事情传开后,曹操必然会面临两方的压力,于内军营里士气低迷,于外世家豪强都会有怯战情绪,这种情况下,曹操会处于进退两难之间。   怎么办呢,干脆病倒了,这样,对内对外都有个说法。”   就连吕布都听得明白贾诩话里的意思。   毕竟他购买战马肯定是想发动战争,而发动战争,免不了要世家豪强的支持,而诗会造成的影响会让世家豪强们退缩。   可要是真的就此放弃,那朝廷的颜面摆在什么地方?   恰好在这种时候,头风发作,一病不起,那作战计划就只能搁置,总归能让事情说的过去一些。   “还有一个可能,这是曹操的轻敌之计,以使温侯骄怠,甚至主动出击。”   贾诩继续说道:“所以,在下建议,沛城、萧关的防备不可有丝毫懈怠,兵马只能增不能减,各部练兵依旧,同时派出多路斥候,盯住谯郡、泰山郡两个方向的来兵。   只要等到了来年六月,曹操便是对徐州再有念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老阴货的分析堪称是纵观全局了,林墨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做了说明。   不管曹操是出于哪一种选择,他都是建议走最稳的路,那就是保证明年六月前不发生交战,过了这个节点,袁绍大概已经平定了幽州,成为了曹操的头号威胁。   那时,他就不得不放弃徐州了。   吕布算是彻底明悟了过来,但还是习惯性以求证的目光看向林墨,见后者肯定的点头,才开口道:“好,各部练兵依旧,萧关沛城的防御不动,再加大斥候的活动区域,以不变应万变吧。”   曹操明明病危了,还要如临大敌,吕布觉得老阴货有点过于谨小慎微了。   打仗有时候靠的还是莽。   毕竟林墨也点头了,尽管吕布很失落,还是勉为其难的照办了。   “岳丈大人,其实彼此休战,联合抗袁,对我们是最好的,有些事情,曹操能做,我们却未必能做啊。”看出了吕布的失落,林墨带着玩笑语调安慰。   “不管什么时候,允文都能清晰的判断出局势,老朽钦佩。”贾诩笑呵呵的拱手。   起初对林墨,是一种欣赏,东林口大败后,看清楚了林墨扛纛人的身份,便确认他就是吕布的接班人。   他日为人主,相比于精准的战局洞察力,是要比这一身谋略还重要的。   就比方先前林墨那一席话,贾诩便深以为然。   曹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动战争,是因为他折腾的起,真要是把徐州、淮南都打下来了,他也有能耐快速稳定局面,因为他的背后是朝廷。   可吕布不行,退一万步说,曹操真的死了,侥幸拿下了豫、兖二州,吕布也没有这个能耐在短时间内稳定住局面。   稳定徐州,靠的是陈家、鲁家在背后发力,稳定淮南,靠的是刘晔、乔家的影响力。   豫、兖二州,尤其是兖州,长期都被颍川一脉把控,吕布根本拿捏不住颍川俊杰,到头来不过是得了个狼烟不止的后院罢了。   更何况,在与曹操的对抗中,他可以失败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吕布不行啊,一次就能把他打垮了。   这就是底蕴,曹家和夏侯家的底蕴,颍川一脉的底蕴,甚至是傀儡皇帝刘协的底蕴。   这种底蕴不是凭借着奇谋妙计或那些发明,能一年半载就迎头赶上的。   这个道理,吕布不明白,可林墨明白,这便足够让贾诩心安了。   反正啊,你们翁婿,还得是以小的为主。   “抗袁……”   吕布恍惚了片刻,往昔回忆浮现,不由感慨一笑,“当年我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宰了他,可惜啊。”   他想起了那个敢于在朝堂之上抽出宝剑对权势滔天的董卓喊出:我剑也未尝不利的年轻人,转眼都过去九年了。   “岳丈大人万不可轻视袁绍,他可不是袁术,是实至名归当今天下第一诸侯。”   吕布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知道,中秋前夕北国暗子回禀,袁绍兵马不下三十万,光铁骑就超过两万人了,还有各式冲阵的战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草、军械,我可从来不敢轻视他。   方才只不过是一时感怀罢了。”   “这么多?”这回换林墨咋舌了。   兵力先不说,光是两万骑兵就够吓人的,还有战车……   说来尴尬,辅佐老岳父一年多了,连战车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要这么看,老袁同志是真的壕无人性啊,这还能败给曹操,也是尴尬。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从未与袁军交战过,不知他们战力如何。”贾诩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分析完曹操诈病也应该掀不起太大的浪潮后,众人讨论的话题已经变为了明年对抗袁绍上面了。   一直都没有机会说话的赵云终于开口了,“袁绍麾下有四员大将,号称河北四庭柱。三军大纛的颜良文丑,袁绍赞其二人之勇不下温侯。   末将与文丑有过一战,其枪法凌厉,极为勇猛。   还有两人是张郃、高览,据闻此二人也是勇冠三军,骁勇非凡。”   河北四庭柱……   吕布波澜不惊,他最不怕对方骁勇了,袁术还说纪灵之勇不在自己之下,实际的水分只有战场上见真章。   见吕布不为所动,赵云便继续道:“论及战力,袁绍麾下最精锐的是两支队伍,其一是先登营,先登营人数八百,尽皆持重弩,精准无比,例无虚发。   界桥大战之时,公孙将军率白马义从欲破袁绍,不料袁绍将先登营藏于队列之中,待得白马义从靠近时,队列散开,两千白马义未近敌五十步便已折损过半,最后只有寥寥百骑得以幸免。”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惨状,赵云忍不住心疼昔日袍泽,沉声道:“因为白马义从折损殆尽,公孙将军失了仰仗是一败再败,令人唏嘘。”   界桥大战的前后,林墨还是比较清楚的,可以说是掀起了公孙瓒走向败亡的开端。   但老岳父和贾诩对此并不太了解,表情凝重,“我只知道公孙瓒在界桥大败,却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看来这先登营,不容小觑。”   无论是安丰郡里曹操那支精锐无比的骑兵,还是自己麾下的一千多并州狼骑,都是其疾如风的存在。   可单论速度,只怕也不会比白马义从还出彩,连他们都难以幸免于难,这不得不说让吕布有几分担心。   毕竟,他跟公孙瓒一样,最大的仰仗就是麾下这支骑兵了。   “第二支呢?”贾诩忍不住问道。   赵云便继续说下去:“第二支是张郃统帅的大戟士,听闻袁绍在兼并了青、并、冀三州后,从二十余万军中挑选出一千精锐,他们不是部曲中的军侯、屯长,就是都尉、司马,悍不畏死,极为骁勇。   尽皆手执大戟和巨盾,身披重甲,动作虽不迅捷,可一旦贴身,人马俱裂。   袁绍组建这支大戟士是为了对付公孙将军的白马义从,不过界桥之后,白马义从不复,故而天下人对于大戟士之名听的不多。”   听得这番话,吕布已经开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了。   这么说来,袁绍是不止兵多,而且也有不输陷阵营的精锐。   这一仗,难啊。   怪不得文和跟允文都断定,只要熬过这半年,曹操必然不敢有任何想法了,袁绍才是最强大的敌手啊。   “幸亏子龙来了,倒是让我了解了不少袁绍的情况。”吕布朝赵云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温侯言重了。”赵云拱手作揖。   大体情况算是了解清楚了。   吕布并没有因为获悉了对方的情报而感觉到一丝轻松,反倒是倍感压抑。   “所幸,就算袁绍南下,也是曹操首当其冲,我们依旧是处于相对安全的境况,只不过若是战局出现了倾倒,温侯也需得助曹操一臂之力。”贾诩提醒道。   吕布干笑了一声,世事如棋啊,一天之内就可能出现惊天之变。   昨日还在为了抗衡住曹操呕心沥血,今天还得担心他不敌袁绍,要从中助力。   “想什么呢允文。”见林墨一言不发的沉思,吕布不由看向他。   “既然大敌从曹操转为袁绍了……”   回过神来的林墨,幽幽道:“那就,送他两份礼物吧,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林墨的危机,萧关!   “什么礼物?”初听林墨这句话的时候,吕布心里有些小纠结。   莫不是要在曹操和袁绍之间玩一出左右逢源,伺机而动?   这可就重演了当初的安丰局面了,不同的是,自己变成了第二个刘备,势力最弱的一方。   也正因为有了安丰一役的教训,吕布觉得这还不如跟曹操结盟来的实在,免得成为了他袁绍的枪头,最后自己沦为砧板上的肉。   “其实,诗会之前我是打算等曹军到来后,想法子跟曹操形成对峙的僵局,然后让张太守从河内起兵,猛扑许昌,如此一来,曹军必然陷入首尾难顾的局面。”   林墨随口的一句话,便是让吕布心头一怔。   对呀,还有稚叔呢,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这个计划本来老早就商定了的,只不过张扬身处河间,联络多有不便,而且吕布一直是将他视作为友,自然不可能像指挥自家部下那样算计周到。   要是真按着林墨的计划,就算没有诗会,也不惧曹操啊。   “你的意思,让张太守密信袁绍,言明归心?”贾诩反应极快,马上就明白了林墨的意思。   “距离袁绍南下,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取得他的信任了。”   林墨看向吕布,面带疑虑,“就不知张太守可愿意为岳丈大人深入虎穴否。”   林墨很清楚,两人是挚友,张扬又几番救助吕布,反过来要别人这般冒险,终归有些不仗义。   吕布杵着下巴迟疑了片刻,“稚叔与我是生死之交,我若书信,言明利害,想来他不会拒绝我。”   听来算是不错的诈降之计,贾诩的眸子却闪过一抹担忧,终归没有说出口。   “不过这个计划还需要再等上一段日子。”   “为何?”吕布不解道。   “张太守……需要帮手。”林墨显得很惆怅。   不过这句话,倒是让贾诩心底那一份担忧彻底消散。   他跟林墨其实想一块去了,张扬虽是太守,领了一两万的人马,可行事作风来看,就是个匹夫之勇。   这一点,林墨感触尤为深刻,若不是自己写了密信帮他拔除了杨丑等人,他甚至会死在自己部下的手上。   这样的人,如何能够肩负的起深入敌营卧底,关键时候力挽狂澜呢?   他的身边必须要有一位能力上乘的谋士辅佐才行。   可惜啊,陈登、刘晔和鲁肃这些都是世家子,你让他们去干这些事,绝对不答应的。   贾诩有这个能耐,不过这老阴货闻着味随时可能跑了。   总不能我自己去吧。   “帮手?谁啊?”吕布好奇道。   额……林墨有些语塞,只能搪塞道:“再等等吧,我还在想呢。”   派去帮张扬的人,不仅要有过人的谋略,最好是寒门出身,还愿意坚守初心。   这特么上哪找去,林墨无奈的揉着眉心。   可要没这么个人,张扬只怕未必能办成此事。   毕竟,这要求他行事果敢、当机立断,关键时候,还得把时机、行动拿捏的无比精准。   好在时间充裕,争取在三个月内,找出这么个人来吧。   “那……第二份礼物呢?”感觉第一份礼物说了跟没说一样,吕布只能往下问了。   “笮融,这回该他帮忙了。”林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又是笮融,这货又这么好吗,为什么允文老喜欢用他。   吕布很嫌弃笮融,不过三番两次的起了作用,又不得不承认林墨挺会用人的。   “刚好今日送下邳的秋收税赋校合簿过来,不过我没搭理他,公台在跟他核算呢。”对于曾经骂过自己边陲流民的笮融,吕布永远是满满的嫌弃。   林墨耸了耸肩,“我去找他。”   笮融……   这么个小人,他能怎么用,贾诩捻着手指,也有看不明白的时候。   赵云由于还没有军衔,左右也是无事,便跟着林墨一并去了府衙。   刚准备进去,迎面看到走出来的笮融。   “哎呀,下官拜见彭城太守、兰陵侯爷。”笮融的脸上永远是一副谄媚的笑。   “行了行了,别耍贫嘴了,跟我进去,有事与你说。”林墨摆了摆手,笮融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关于琅琊太守的职位,到现在也没有落定,但笮融现在丝毫不慌了。   先前是为了赶快坐实这个位置,那么就算徐州换了主子,自己的位置通常是不会变的。   后来发现,林墨这条大腿比想象中要粗太多了,当然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咯。   “嘿嘿,其实愚兄也有事跟你说道说道。”   来到府衙内的凉亭下,坐在石桌前后,笮融从怀里拿出了一捆竹简,“这是白糖上半年的收支,净利润有个八千金,不算少啦。那什么,按照咱们兄弟先前的约定,其中的四千金……”   笮融嘿嘿一笑,林墨却是脸色一沉,“这次诗会你赚了不下三四万金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谁人进的谗言啊!”   笮融倏然站起,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贤弟,你莫不是怀疑我贪墨了温侯交办的果品、肉脯的采购金?此事万万没有啊!”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估计这里还有猫腻。   林墨也不想跟他计较,只是冷哼了一声,“你啊,在诗会前开了盘口,听人说收取了各方商贾、世家注码,还挺聪明,没把我的名字给写上去,我说四万金,难道说多了?”   啊这……   被拆穿的笮融又重新坐下,可怜兮兮,“一码归一码呀贤弟,我开这盘口,那也是冒着输钱的风险。”   “胡扯!那些诗文都是你帮着写上屏风的,谁能夺魁你心里没数?”   林墨幽幽的看着他,“要不,我请岳丈大人出来主持公道?”   “那不能劳烦温侯,八千金我稍后就派人送过来,还有什么吩咐吗贤弟?”真把吕布给叫来,自己赚的几万金就得吐出来了,笮融还不傻。   “我说你这么有钱,怎么老是抠抠搜搜的。”林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小时候穷怕了。”笮融尴尬的挠着头讪笑。   不怪老岳父不喜欢你啊,做人有时候不能太精明了,总想把好事往身上捞。   “你得替我跑一趟冀州。”教训完笮融后,林墨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冀州?”   笮融显然没反应过来,“去那干嘛?冀州的商道可是被甄家给垄断了,听闻甄家现在正准备与袁家联姻,有袁绍做了后盾,那寻常人怎么可能染指北国的生意。”   “不是去做生意,去找一个人。”   “谁?”   林墨扭头环顾左右,似乎深怕有人偷听。   站在他身后的赵云开口道:“允文放心,五十步内没人。”   啊这……林墨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赵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双耳朵,能听到百步外的箭羽之声,有人走近,瞒不过我的。”   牛逼,林墨竖了根大拇指。   于是放下心来,将计划合盘托出。   这事听的笮融有些云里雾里,“不难办到,可是……咱为什么要去讨好他呀,而且还要连着找三次。”   林墨伸了个懒腰,“不好吗?万一有一天袁绍的铁骑踏平了徐州,你也还有机会求他保住你,对吧。”   “贤弟无需试探愚兄,愚兄对温侯的忠心,可昭日月,对贤弟更是肝胆相照,情比金坚。”   笮融拿出看透生死的模样,“温侯在哪,我便在哪!贤弟不便相告,那愚兄就不问了,照着你的吩咐办事便可!”   允文还真是为我考虑,以袁绍如今的强大,完全有可能一起把曹操和吕布收拾了,嗯,这回去冀州,确实要好好的孝敬此人。   万一温侯和贤弟败了,不要连累了旁人就功德无量。   交办清楚后,林墨便准备进内厅找陈宫。   张扬诈降袁绍的事情,还需要找帮手,要说哪里的寒门最多,当然是去紫阳书院了。   不一定有什么大才,不过可以挑几个聪慧之人,试一试他们的成色。   好歹现在有三千多人了,挑选一个人,总不至于选不出来吧。   至于怎么测试他们的成色,那就是紫阳书院的副院长陈宫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贤弟且慢。”   笮融叫住了林墨,追了上来,“差点忘了一件事。”   林墨扬了扬额,示意他说下去。   “萧关的地道已经打通了,连接西面山岭,按着你先前的吩咐,郝萌将军让参与了挖掘地道的人都派驻回来换防了。”   笮融有些为难的说道:“另外那些摸宝贼也回了下邳,要不要给处理了,贤弟可以给句话。”   速度还挺快的呀,只用了半年时间,果然有钱就是好办事,足足两万金呢。   “算了,你管好他们的嘴巴就行了。”   林墨没想着要做好保密工作而杀人灭口,属实没这个必要,“地道宽度如何,还有,通往西面山体的哪个部分,有没有做好掩护啊?”   笮融无奈的摇了摇头,“贤弟,我哪有空去看啊,光是白糖和琉璃厂就够我忙的了,而且下邳我也不能不管,所以……”   也对啊,林墨点了点头,“行吧,过两日,我亲自去瞧瞧。”   这个地道是在广陵之战后起意要挖通的,跟彭城水渠是一并进行,当时的钱还是问笮融借的五万金呢。   想着如果曹操来犯,必然会对萧关下手,万一要是失守了,还可以利用这个密道,玩一出奇袭之计。   眼下虽说曹操大概率短期内不会来犯,但这花了两万金的地道,总不能不管了。   地道的宽度、通口、入点这些都需要自己亲自走一走,只有把这些情况都摸索清楚了,以后用兵才能滴水不漏。   所幸这件事已经不那么着急了,林墨便准备过明后两天再动身吧,现在,他需要进内厅找陈宫。   作为失去了东郡陈家底蕴的陈宫,好歹挂着徐州都事的官职,加上林墨这个彭城太守不怎么尽职,导致他累的够呛,正在台案上奋笔疾书的批阅各县文书。   看的林墨走进来,也没停下手头功夫,只是问了一句,“允文这是准备跟我分担一下吗?”   “如今学院学子共有多少人了。”林墨拿起一张竹简,随手翻阅。   “托你诗魁的福,有三千一百一十七人了。”   陈宫头也不抬,指着一旁厚厚的帛布,“名单、籍贯、出身都登记在那,自己看吧。”   顺着陈宫所指,林墨看到了垒的整整齐齐的八座小山,全是用的帛布,可真是富裕啊。   不过,光是看完估计就得十天半个月吧,林墨可没那闲工夫,更何况,看名字籍贯有什么用呢。   “我要从中挑选几个才华出众、底细有把握的俊杰,推荐下呗。”林墨双手搀扶着台案,看着陈宫。   “你说笑话呢。”   陈宫呵呵一笑,“三千多人,我到现在都没看完名录,怎么给你选。”   “你想想办法,考验也好,出题也罢,尽快给我人员,我有大用。”   为了引起他的重视,林墨刻意俯下身子低声道:“对付袁绍用的。”   果然,陈宫停下了手中毛笔,挑了挑眉,“他们能帮什么忙?”   林墨耐着性子把用张扬诈降入袁营的事再重复了一遍,陈宫深以为然的露出了还可以这样做的表情。   “本来啊,公台先生最合适担任此职了,可彭城离不开你呀。”   林墨一脸得意,幽幽道:“所以,公台先生帮帮忙吧。”   这算是威胁吗?陈宫内心冷笑了一声。   “三千多人,再快也得两个月时间。”   “好,就两个月,两个月后给我名单。”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林墨才哼着小曲离开了府衙。   回到林府,林墨在照儿的捶肩揉脚下,端详着青州一带的地形图。   未来与袁绍大战,以他的兵力,极有可能选择双线出击,一面从冀州南下对抗曹操,一面从青州发兵攻克徐州。   所以,这一带的地形,还是要弄清楚。   甚至到了第二天,林墨依旧是在看这幅地图。   没有了先知技能,这一切的事情做的无比疲累,还不能不做,毕竟是存亡之战了。   直到第三天,他才有些发腻的丢下地图,准备去萧关看看地道。   来回差不多两百里路,为了不那么无聊,当然要带上玲妹妹啦,反正她也极乐意跟着林墨东奔西跑的。   “允文,我与你一并去吧。”还没有领衔前,赵云着实无趣,也不介意充当电灯泡,骑着玉狮子,握着龙胆枪便要求同行。   自从老岳父让臧霸肃清周边山匪后,其实从彭城去萧关已经是很太平的了,不怎么需要护卫,就当是一路增进下感情吧,林墨挥了挥手,“走着。”   一行三人,策马出了彭城,朝着萧关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云四起、关键人物   襄阳城门口处,牵着白色的卢马的刘备,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商贩叫卖的场景,不由的有些恍惚。   其实,刘备不是第一次来襄阳了。   安丰大败后,他跟张飞沿着驿道追寻关羽的下落,一直进入了江夏郡,才在云社县找到了等待他们的关羽。   三兄弟再次聚首,便是带着百余残兵往襄阳而去。   刘表,并没有表态愿意接纳他们,可刘琦的密信里却是盛意拳拳,加上此时的刘备也确实没了去处,只能是冒着被拒之门外的风险硬着头皮上了。   庆幸的是,刘琦没让他失望,以皇叔之尊,硬生生扛住了来自蔡家的压力,说服了刘表收留刘备。   至此,他像历史上的那样,去了新野。   今日是他第二次来到襄阳,终究不像第一次那般仓促和惴惴不安,有了几分闲情欣赏襄阳盛景,不由感慨,这襄阳城的繁华,竟是不输给许昌城。   荆州啊,不愧是天下之腹,得之有水路之便,可纵横南北,加上刘表拥兵不下二十万,要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   “刘备拜见景升兄。”   府衙内,刘备对着帅椅上年过五旬、精神略显萎靡的刘表拱手作揖。   “玄德来了,坐吧。”   须发皆白的刘表看上去好似古稀之年,其实他只有五十四岁而已,有这样的状态要托福刘琮的母亲蔡氏,大体是被榨的干干净净了。   “本月发往新野的军械粮草可有不足之数?”刘表的背有些佝偻。   “感谢景升兄,粮草军械分毫不差。”   刘表对他还是算不错的,虽说没有拨给他兵马,可军械粮草是按两千人用度来送,刘备完全可以在新野招募够一支兵马了,“今日前来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禀报景升兄。”   “噢?”   刘表打了个哈欠,露出犯困的笑:“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曹操病重一事,景升兄可曾听闻?”   “听说了。”   坐在主位上的刘表抿了一口茶,伸了个懒腰,语调懒散道:“荆州参加诗会的士子们回来后也说了此事,说是吕布的女婿林墨,在诗会上写了一篇痛骂曹操祖宗三代的檄文,曹操看后被气的病危了。”   定了定神后,刘表才感慨道:“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有这等惊才,足以流芳百世咯。”   被林墨算计过的刘备,再无法生出一丝的好感,眼神中闪过一抹鄙夷后,拱手道:“景升兄,曹操托名司空,可自挟天子令诸侯来,篡汉自立之心已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我在许昌时候曾私下见过两次陛下,每每谈及国政,陛下都是痛哭流涕,他盼望着我等剿灭国贼,还政天子啊。   景升兄,你我同为汉室后裔,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为国报效,举兵抗曹,此时曹操在危亡之际,若景升兄亲率一支劲旅直扑许昌,我相信,必能手刃国贼,匡扶朝廷,救天子出水火。   此举上报天恩,下安黎民,难道,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慨慷激昂的话从成功者的嘴里说出,便是攀登巅峰的秘籍。   而从刘备这种穷途末路的人嘴里说出来,刘表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玄德啊,不瞒你说,我已五十有四,已是老朽之躯,余日无多,既无心权位,也不想图霸于诸侯之间。”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挂着的荆襄九郡地图,欣慰一笑,“只想保境安民,终老于此。”   这话初听确实让刘备有些诧异。   坐拥荆襄九郡,拥兵不下二十万,府库钱粮充裕的程度还压曹操一头,怎么会这般懒散。   刘备眸子一沉,转了个方向,继续道:“景升兄,自古以来,偏安一隅定不能长久,曹操早对荆襄九郡垂涎三尺,景升兄若不趁机发难,等他缓过这口气来,必会南下来攻啊。   景升兄是贤明之人,当知居安思危的道理。”   明明应该如晨钟暮鼓敲醒刘表的话,却引来他朗声大笑,最后笑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蔡氏赶忙在他背上捋顺气息,“老爷,不要激动。”   蔡氏年方二十八,脸庞如出水的芙蓉,不染尘埃,一双宛若星辰的眸子,望之似乎能摄人心魄,便是穿着宽松的淡红衣裙,也能一窥傲人的身段。   不怪刘表会在她身上殚精竭虑。   “玄德,荆州有长江天堑,荆襄水师战力也不弱,凭他那北方铁骑想吞并荆州那是痴人说梦。”   顺过气来的刘表,握着蔡氏的玉手,叹道:“而我荆襄将士,水战尚可,陆战却不及曹军。所以啊,我与曹操,最好是相安无事,战端一开,谁都吃不上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备已然知道当初在许昌城里曹操煮酒论英雄时候说的话全然不错,刘表,当真是看家护院之辈。   “景升兄此言令我如梦初醒,是我愚昧了。”   “来来来,玄德,不要再论他事,今夜就住襄阳,我们可秉烛长谈。”   “恭敬不如从命。”   说是秉烛夜谈,其实吃过晚饭后,刘表就在蔡氏的搀扶下就寝了。   翌日一早,刘备起了个大早过来拜别了刘表,便要返回新野。   寄人篱下就是这样的了,就算你清醒的知道眼下是个合适的时机,可对方不听,你也只能乖乖照做。   刚出城门不多远,便见得公子刘琦坐在马上,似在等刘备。   “公子。”刘备点头示意。   “皇叔。”   主动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刘琦便与刘备并驾齐驱,“请不要怨恨父亲,其实,早些年父亲不是这样的。”   “岂敢,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而已。”当初曹操说刘表是看家护院之流时,刘备也不认同,毕竟是单骑入荆州收拾乱局的人,不可能没点权谋心术才对。   “皇叔可知荆襄四大家族?”刘琦骑着马,一脸漫不经心。   “黄、蔡、蒯、庞四家,听闻这四大家族能人辈出,为景升兄分担了大部分的治理重担。”   刘备这话说的太过委婉,连刘琦都忍不住想笑。   四大家族的力量渗透到了九郡军政,自太守到县丞,从将军到司马,非四大家族的人,几乎是不可能掌权的。   “四大家族中,以蔡家实力最盛,尤其在蔡氏嫁给父亲生下刘琮之后,军中大部分的人都换成了蔡家亲信。”   刘琦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襄阳城,咬着下唇都发白,“蔡家姐弟,对外笼络人心,对内欺上瞒下,以至于很多事情父亲都无法了解实情。   再加上蔡氏惯用媚术,父亲他……”   后面的话,刘琦有些羞于启齿了。   不过说到这里,一直萦绕在刘备心头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刘琦会绕过刘表密信邀请自己入荆州,因为蔡氏太过受宠,加之军中多是蔡瑁一派,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刘表极有可能会做出废长立幼的昏事来。   就算他不想做,也会有人帮着他做的。   所以,刘琦需要外援力量,在这种时候,自己皇叔的身份就会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了。   “其他三大家族中,可有公子的拥护者?”弄明白了原委,刘备便开门见山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刘琦的境遇与自己太想象了,都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   或许,他上位后,才能有机会让荆州走上抗曹救国的路上来。   刘琦眉头紧蹙,低沉道:“只有以江夏太守黄祖为首的黄家是支持我的,蒯家和蔡家一个鼻孔出气,庞家……首鼠两端,从不在这种事情上表态。”   那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刘备如是想到。   不过黄家一支的力量,连蔡家都对抗不了,遑论还有一个蒯家。   “若是能拉拢庞家站在公子这一边,局面或可缓和。”不管是被引以为援,还是在自己山穷水尽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刘备都觉得自己该帮刘琦的。   更何况,废长立幼自古就是取乱之道,自己与刘表同为皇室后裔,也有责任和义务纠错。   “这一节小侄自是明白,可是……”   刘琦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我曾多次拜访庞家,终是一无所获。”   “庞家家主是何人?”刘备问道。   “庞家有名的大贤便是襄阳名士庞德公,不过他不理家族事务,如今能引领庞家的,当属新一代的翘楚俊杰庞统庞士元。   庞德公就是他叔父,曾赞其有经国济世、安邦定国的之才,称其为凤雏。”   刘琦停顿了一下,闷声道:“可惜,庞统其人,仙踪不定,我竟从未见过他。”   凤雏庞士元?   经国济世、安邦定国?   这些用词堆砌在一起,让原本只是抱着帮刘琦就是帮自己态度的刘备心中惊骇不已。   他太需要一个仰观天下、运筹帷幄的智囊来辅佐自己了,吕布不过是将死之人,得了林墨辅佐后,便可纵横两州,实力暴增。   不知此人与林墨相比,才华如何……   “公子,庞德公居于何处?”刘备不动声色的问道。   “鱼梁洲。”   刘琦指着西面,道:“距此往西三十里处,岘山南沔水中有一处堤岸,庞德公就居住在那。”   随后眼中闪烁异彩,“皇叔莫非想亲自拜访?”   “尽管他不理家族事务,可毕竟是庞士元的叔父,我愿以诚意动之,说服庞家鼎力支持公子。”刘备望着西面出神。   他希望,可以说服庞家助刘琦一臂之力。   更希望……庞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经国济世、安邦定国……能撑得起这八个大字的人,该是能与林墨扳手腕的存在吧。   就算是过去心动于林墨的才华,他也从来不觉得林墨在谋略方面的造诣,会像吕布在武艺上的造就那样,当世无敌。   作为天下英才的摇篮,荆州和颍川,曹操占了一个,所以麾下谋士如云。   那么,只要自己能拉到庞统入麾下,便有机会一洗颓势。   毕竟,庞统的背后既然是庞家,那庞统若是愿意鼎力相助,就等同于等到了庞家的支持。   一旦刘琦上了位,自己肯定不可能在蛰伏于区区新野县,分一个郡给自己不算过分。   到了那时候,世家的支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庞统……或许是我扭转局面的关键人物。   “如此,多谢皇叔了!”刘琦朝着刘备拱手作揖。   远处,襄阳城的城关上,一名身披玄色甲胄,头戴缨盔的彪形大汉正眯着眼瞧着二人,他教之寻常武将,肤色更为白净一些,鼻梁两侧的法令纹让人望而生畏。   “几次了?”作为蔡家当代掌权人,荆州上将军,掌管十二万大军的蔡瑁,目光不善的盯着并行的刘备与刘琦。   “算上今日,已经第三次见面了,来襄阳当天见过一次,没多久,公子又私下去过一趟新野,加上今天,一共三次。”一旁的军士低声回应着蔡瑁。   “人心不足。”   蔡瑁冷哼了一声,“我没强行拦着主公收留他,就是念在他皇叔身份,今日妄图游说主公发动兵戈,险些让荆州百姓置于水火之中。   如今又与刘琦相处过密,看来,该找个合适的时机收拾了他。”   随后,蔡瑁背对着那名军士沉声道:“盯紧点,刘琦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一个不许落下。”   “上将军放心!”将士作揖后,便转身下了城关。   蔡瑁的右手攥着腰间宝剑的剑柄,拔出又收回,听着剑鸣之声,眯着的眼睛里弥漫着噬人的渴望。   荆州,蔡家耕耘多年,好不容易把刘琮给推到了这个地步。   就目下情况来看,只要不横生枝节,刘表一死,必是刘琮上位。   到了那个时候,蔡家就可以成为荆州真正意义的掌权人,要收拾黄家,就有的是手段了。   作为立志要把蔡家推向荆州第一大家族、同时也是唯一不可取代的地位,其他三大家族,都是他的未来劲敌。   相反,他从没把刘琦看在眼里。   不过刘备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在蔡瑁眼中,刘备的仁义是假的,可皇叔之尊却是实实在在的,关羽、张飞的勇猛也是没有掺水的。   就这两点,便决不能容忍他与刘琦搅合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天乏力,林墨危亡之际   来到萧关的时候,眉间一条长长刀疤延伸至左侧脸庞的郝萌已经等在了门口。   “林太守!”尽管入得这支队伍已经一年有余了,可是跟郝萌,实实在在只见过三次,一次在彭城,两次在萧关,言谈间难免有些生疏。   “知晓内情的人都被换防了,如今这萧关,除了我以外,无人知道密道的存在。”   “辛苦将军了,我自己去看看便成,不叨扰将军。”   林墨打了个拱手后,直接迈步而入。   从彭城到萧关有九十多里路,又没什么紧急军务,所以林墨一行只是正常速度行进,来到这里已经是正午了。   要想在今天赶回彭城,便不能耽搁太久。   林墨带着吕玲绮和赵云,来到了萧关内的一处府邸,这里最早是堆放军械的库房,后来被改造了一番。   虽然略显破败,不过这样也好,不至于引人注目。   三人穿过中堂的圆形拱门,来到了最里间的内室,走到榻前,将被子掀开,林墨扣住暗格的把守向上一翻,黑漆漆的洞口就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交换了一下眼神,赵云就提着油灯当先开路,林墨第二个,吕玲绮最后。   原本以为这应该是一条形如前世隧道一样的通道,结果却是宽度只有一尺五,高不足三尺,以至于三人必须蹲着身子行进。   这样的姿势,要走七八里的长度,对于体力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   不过那群摸宝贼显然挺有经验的,每一里左右就会有一个能供人直立身子的休息室。   而且,里面还摆放了两块大盾牌,盾牌的底座有抵钩,这是防止地道内有人追击,可以将盾牌抵住狭小的通道。   行了五里多地,林墨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好在接下来已经到头了,所谓的七里长度应该是还把尽头处向上攀爬的距离也算上去了。   沿着绳梯爬上去,推开一块掩护的木板,三人便站在了萧关西面的山岗上。   经历了小半个时辰的幽暗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三人任凭初冬裹挟了几分寒意的凉风吹干脸上的汗渍,惬意且畅快。   “要通过这样的地道后还能作战的部曲,必须得是精锐中。”赵云没有像林墨那样喘着大气,可脸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看啊,得是精锐中的精锐,陷阵营才行。”林墨以手拂面,换取一丝凉爽。   “哪有夸张,你近来是不是没练开弓了。”吕玲绮抿嘴一笑。   她今天又换上了一套新的皮甲,不过是黑色的,远了看似铠甲,可能,她觉得这个风格更像自己吧。   “该死,忘带水了。”   林墨摸索了一下,郁闷的骂了句,“走回萧关吧。”   于是,三人又沿着山岗返回萧关。   这一遭确实够累,不过挺有价值,至少对这个地道有了清晰的认知。   用不上当然是最好的,可万一有一天派上用场了,好歹也知道该让什么人来,能带多少装备。   别的不说,像陷阵营这样的部队,带着装备肯定是无法通过的。   那些家伙本来就体格健壮,穿上厚重的铠甲,举着大盾牌后,一个个都像人形高达。   当然啦,人甲分离的话,还是可以进来的。   回到萧关的议政厅,林墨大口大口的灌着水,总算缓过来劲了。   “允文,我这几天听人说你曾经想要去许昌的。”   赵云环视着周围,问道:“然后是温侯从九江千里而来追你到了萧关,把你给追回去的,可有此事。”   林墨眼角余光明显察觉到了吕玲绮脸上表情的微变化,赶忙干咳了两声,“我当时是不知道玲儿是我未婚妻,要不然,曹操就是亲自来请我也不去呀,你说对吧。”   面对林墨的讨好,吕玲绮嘴角一撇,阴阳怪气了起来,“对,对,可不是对吗,走的时候带上了徐盛,还给丫鬟留了房契,偏偏是我当成了外人呐。”   额……   您的记性可真是好,就跟女朋友翻旧账一样,分毫不差。   小两口在日常揭短的时候,郝萌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林太守,斥候来报,城西十里发现大批骑兵朝萧关而来,中军处有‘曹’字大纛,后方还跟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步卒!   不过未见楼车与云梯。”   闻言,三人倏然站起。   曹操诈病偷袭萧关!   这是林墨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   “可有派人向彭城求援?”   “来此路上我已派出快马禀报温侯了,不过……”   刀疤男郝萌一皱眉,表情就更狰狞了,“如今已是申时,此去彭城九十余里,快马也需一个时辰方可抵达,再加上温侯还要点兵整装,来到萧关最快也得今夜丑时了。”   是啊,半天时间肯定是要的。   而且也只是前锋的骑兵赶到,要等步兵整装赶到,那就等明天早上了。   不过萧关这里有一万军驻守,加上城防被垒到四丈多高,曹操一日之内肯定是攻不下来的。   怪了……   他就算再偷袭,也最多赚个半天的时间差而已,攻不下来萧关的啊。   更何况,他连攻城用的楼车、冲车和云梯都没带,到底图什么?   声东击西吗?   那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先上城关去看看。”来不及多想的林墨,大概算了下斥候回报的时间和曹军骑兵进军的速度,便可猜出他们应该马上就能兵临城下了。   一行四人朝着北门而去,路上,关内百姓仓惶乱跑,或是牵着孩子,或是收拾摊贩,或是紧锁大门。   来到城关上的时候,将士们的情况也没比百姓好多少,一捆捆箭矢不断地被搬运上来,滚石、檑木也在归类,盛着金汁的铁锅被抬到了篝火上煮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没一会功夫,便见远方沙尘滚滚,骑兵疾风而来。   随着对方兵马开始在城关下汇聚,城关上的军士纷纷搭弓上弦,或是守在滚石旁边,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城门口处,三道门栓的被手臂粗的木板挡住,还增加了两条杵门棍抵挡,这架势,就算冲车来了也休想破门。   “果然是曹操,他真的在诈病!”郝萌见得当中骑着高头大马的短须男人后,表情凝重。   顺着郝萌的目光,林墨看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朝思暮想的男人。   骑在发黑的战马上看不出身高,身披黑色战甲的他正在细细打量城关。   看他的举动,似乎并不急于采取行动,而是开始带着人沿着城关一路从北门绕到东门,继而又去了南门。   等他再回到北门的时候,那些步卒也开始陆续抵达了。   没有攻城器械,没有云梯,曹操到底想干什么,林墨心里开始隐隐不安。   大战一触即发,对方的举动却让他摸不着头脑,这就好比有一把无形的剑刺向你,你却不知对方要刺向何处。   “曹司空,久违了!”   曹操一定是有什么后手,林墨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可城里毕竟有一万守军,终归是拖个半天不成问题的。   林墨便打算套一套对方的话,希望能借此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再不济,为老岳父拖延一些时间也好。   “你是何人?”坐在爪黄飞电的曹操,打眼望着城关。   林墨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在他面前晃了晃,“司空可还记得此物,里头还有浓郁的当归味呢。”   闻言,曹操瞳孔骤然一聚,神情滞然,林,允,文!   “你是,林墨,林允文?”曹操喊了一声。   “在下见过曹司空了,多少回梦中神交,今日总算得见,实乃人生幸事,可惜却是在这兵戎硝烟之下。”   林墨的感慨,勾起了曹操心底沉寂已久的悸动。   他跳下了爪黄飞电,上前走了两步,“允文,我在许昌等你多时,迟迟不见君归,不过无妨,今日,我亲自来接你!”   果然是有后手,可是……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林墨心里焦急万分,尤其看得城关下步卒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分兵包围东门和南门,要是再想不出来,自己可就真要被带回许昌了呀。   还是要先唬住他才行!   “哈哈哈……”   林墨大笑了起来,一只脚直接踩在了城郭豁口处,喊道:“司空为何不想想,我何以在此?”   这个问题一出,曹操洋溢自信的脸瞬间为之一滞。   是啊,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难道说,路招被他发现了?   否则如何能解释的通林墨会在此把守?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多疑的曹操便生出了无数个极端想法,方才那股胜券在握的气势也被瞬间堕尽。   一个人脸上的自信是藏不住的,惊恐亦然。   林墨但见有效,更是直接用手肘抵着城郭,托着下巴,继续喊道:“区区诈病偷袭之计,瞒得过旁人,岂能瞒得过我林允文,司空,北国将定,我们的大敌是袁绍,还是速速回去,你我联手抗袁方为明智之举啊。”   林墨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的撞击着曹操的心口。   旁人若是这么说,他兴许会觉得在虚张声势,可他是林墨啊,辅佐吕布脚踏两州的林墨……   曹操黑着脸,再说不出一句话,以至于身后的许褚跑过来问何时可攻城,却得不到半句回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城关上的将士们心底都乐疯了。   不愧是温侯佳婿啊,三言两语便让曹操不敢动弹。   而曹操身后的兵马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因为主帅的反应让他们也跟着不自信了起来。   “郝将军,城内近期可有不明身份的人员出现?”在曹操迟疑不定的时候,林墨终于反应过来了。   对方不带攻城器械,诈病赚取半天时差,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提前在城里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如同当初的寿春城一样!   “应该……没有吧。”郝萌显得有些迷茫。   “什么叫应该?”林墨瞪大眼睛,要不是曹操在下面,怕是会忍不住发怒了。   “萧关是彭城周边县城通往北关的必经之路,平日里往返百姓就不少,只要有路引和户籍手牌我没理由挡着不让他们进吧?”郝萌觉得自己有点冤。   有路引和户籍手牌的人都是登记在彭城的户册上了,会调查清楚的,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出现几百上千人。   除非……   林墨心头陡然一颤,除非诗会时候,跟着各大世家而来的护院!   一定是,一定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有些发颤了,“听着,立刻往东门和南门的城门口处各调一千人增援,告诉下面的人,胆敢有靠近城门者,杀无赦!”   “这这这……”   郝萌虎目圆瞪,又惊又怕,“可是,调走这么多人,城关上的守卫会空虚的啊。”   “快去!!!”林墨如同低声咆哮的猛虎,额间青筋都暴出来了。   看的林墨这般神情,郝萌连连点头,转身便跑。   当是时,城关下最后的步兵也已经汇聚完成,林墨喘着大气环视着下方。   没事,没事的,留人就算是精锐也不会太多,只要堵住了城门就一定没事,能拖到岳丈大人到来……   “司空!何以还未动手?”   荀攸本是跟着骑兵一起的,上了年纪,便是君子六艺也遭不住这把老骨头,越跑越慢竟是混到了步兵队伍里去,他翻身下马跑到曹操面前,不解的问道。   曹操见来人是荀攸,便将先前林墨的话和自己的担心一一道来,不料荀攸急得直跺脚,“哎呀!司空啊,他就是利用了你多疑的性子而已,试想,路招真被他发现了,那他最明智的做法不是等我们攻进城去后再围而歼之吗?”   曹操如遭电击,整个人都抽了一下,是啊,大意了,差点被他唬住!   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能在这种时候还玩攻心计。   曹操不知道林墨为什么会出现在萧关,可荀攸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刚才的一切妄想,瞬间就被击碎。   下一息,他转身看着城关上的林墨,大喊道:“允文,攻心计用的不错,可惜,来不及了!攻城!”   随着曹操突然这么一吼,林墨的心瞬间就跌入了无底深渊里,郝萌才下去,来不及传令了。   同时,一如他预料的那样,曹军将士只是大声的叫喊,可并未真正的发动进攻。   这,不过就是给城里的暗子信号罢了。   郝萌这个蠢货,寿春大战后,自己就曾经让老岳父下过严令,一应滞留人员都需登记造册,这货是要把我们给害死了!   林墨脑海在飞速运转,却终究想不出回天之术。   即便可以从地道逃出萧关,可没有战马,又该如何突围。   念想至此,林墨的心已经凉了一截。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赵子龙救主   “典韦,传令下去,一定要生擒林墨,我留有大用!”曹操打眼看着城关上的林墨,心里乐开了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是为了打通粮道的一战,没想到赚了个经世之才。   更要紧的是,没有了林墨,他吕布绝对是守不住徐州和淮南的。   对于曹操而言,相当于在萧关就把两州之地都给平了,很难不飘。   “司空放心,我亲自去拿他!”典韦牢牢的把林墨的样子记在了心底。   城关上,自知继续留在这走马道上只有死路一条的林墨转身对着将士们喊道:“弟兄们,时间紧迫,我来不及解释了,听着,曹军已在城内安插暗子,南门或是北门立刻会被洞开,拿着你们的武器,随我冲出城区!”   方才还对曹军只是喊打喊杀却没有行动的表现很是诧异,被林墨这么一说,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原来是在等南门、东门破城,继而洞开北门杀进来。   这个消息,对于占据着城关,拥有着绝对主动的他们来说,是个噩耗,以至于一时间无所适从。   “你们相信我吗?”林墨再吼了一声。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一名校尉站了出来,“侯爷乃温侯智囊,无往不利,我们当然相信侯爷!”   “相信侯爷!”这名校尉言出,方才眼神中透着慌乱的将士们便定住了心神。   “好!”   林墨从一旁的城郭旁拿起一柄环首刀,声嘶力竭的吼道:“传令,冲杀出城,挡者斩杀,我们兄弟,彭城相见!”   “杀啊!”   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嘴里不断吼着:“兰陵侯有令,冲杀出城,挡者斩杀!”   城关上的将士们跟在林墨三人组纷纷下城,城门口处的将士们也只是把杵门棍固定好便拿起武器汇聚了过来。   林墨三人骑上各自战马,目光坚定,朝着南门方向冲去。   一路上,将士们不断地呐喊,把周遭小股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汇聚了过来,很快就有了三千多人,在冗长的街道上,士气如虹。   南城门,路招带着七百人,手持环首刀,穿着吕军战甲,这些,是昔日作战时候缴获的,只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由于是同样的服饰,路招很轻易的便靠近了南门,出其不意,突然发难,嘴里不断喊着:“斩杀无赦,斩杀无赦!”   他们用这种口号来区分敌我,本就只有两三百人的城门口,不消片刻就被他们给肃清了。   城关上的将士们反应过来要救援的时候,两根杵门棍已经被推开,三道门栓也被放下,城门轰隆隆的被推开了。   率领着八百豹骑的许褚和徐晃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萧关。   从城关上跑下来救援的吕军,甚至还没来得及提起手中长枪,便被许褚当头一刀,放倒三人。   身后豹骑,行如疾风,长枪挥洒自如,不断在吕军胸膛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赶来传令的郝萌见着这一幕,怡然不惧,提抢朝着冲在最前面的许褚便刺。   许褚将长抢打歪后,势大力沉的旋斩正是要把郝萌腰斩了。   血战数十场的郝萌敏锐察觉,转身快速刺出一枪,枪尖在镔铁刀柄上溅起火海,却是发现对方不仅力大无穷,速度也是快的不输他用枪的。   连着三刀砍来,虽是被郝萌左右格挡,统统吃下,可虎口处早已鲜血汩汩。   “匹夫授首!”   正是专注于跟许褚缠斗,哪料的身后一柄开山斧朝着他的脖颈处砍来。   未及反应,一颗大好头颅便飞了出去,鲜血自断口处如柱涌出。   “公明,这厮是萧关守将郝萌,我正要拿他,你怎么背后偷袭!”被抢了功劳的许褚有些不高兴了。   “哈哈哈,仲康,方才典韦传话,司空要活抓林墨,谁能拿下此人,赏千金,封万户,区区郝萌算什么!”徐晃说罢,夹着马肚向前冲去。   那些跟随郝萌前去支援的军士,见得主将阵亡,当即乱做一团,被许褚、徐晃两人杀的血雾弥漫,再被豹骑这么一冲,街上只留下一条殷红的血路,尸体东倒西歪。   “曹军杀进来了!快逃啊!”   方才行至路口,便听的远处哀嚎,打眼望去,一队骑兵正在肆意的斩杀城中吕军。   林墨无奈只能指着北门喊道:“现下只有从北门冲出,弟兄们,快撤!”   所幸,北门尚未被攻破,看来曹军也留的人不多。   但林墨知道,真正的挑战,是在城门之外。   “快!快开门!”   跑的最前面的林墨大喝一声:“曹军已从南门攻入,速速开城,随我杀出去,突围!”   身后,已经能听到远处的厮杀声和哀嚎声,想是许褚、徐晃的人正在冲杀押后的队伍。   可这个时候,不能恋战,只有冲出去,才有一丝活路。   伴随着城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城外的乐进、李典冲了进来。   “允文先撤,我挡住他们!”赵云如同一道闪电,从林墨身后突然就跳了出来。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赵云跳到城门外,龙胆亮银枪刺出朵朵枪花,一瞬间便把冲的最前的乐进、李典二人压制住了。   乐进的长刀根本来不及挥出,银枪总能抢先一步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刺向他。   要知道,赵云的面前还有一个李典啊,仅是一个照面,两人就感觉的出来,面前之人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当下收起小觑之心,祭出十分功力。   乐进的长刀和李典的钢枪一左一右夹攻赵云,可后者总能挑开一人后,刺向另外一人。   而且他们发现,赵云刺出长枪的时候,按着攻击路线,明明就不可能刺中自己,可最后长枪偏偏就是迎面而来,逼得自己不能不放弃进攻转为防守。   这是什么枪法,如此凌厉狠辣!   “跟紧我!”趁着二将被赵云压住,吕玲绮策马而出,方天画戟一甩,便在冲的最前的五人咽喉处留下一道道的血口子。   第一次进入战场的林墨,没有恐惧,又或者说,忘记了恐惧,只知道今天不冲出去,八成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像个莽夫一样挥舞着环首刀紧紧跟着吕玲绮。   凭借着战马高度优势,双手握刀的他,先是朝着冲上来的刀兵脖颈处狠狠砍去,鲜血溅在脸上,来不及犹豫便是再砍向另外一侧。   尽管徐盛教了他刀法,尽管后面吕玲绮也指点过他,可真正到了战场上,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把靠近自己的人杀死。   身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萧关守卫鱼贯而出,看着智囊军师都这般玩命了,便是奋不可挡,拼命要撕开一个口子。   初登战场的吕玲绮,手中方天画戟舞的呼呼作响,戟影闪过之后,便见曹军将士应声倒地。   “跟紧我啊林允文!”吕玲绮本已撕开一个口子,但见林墨被乱军冲散,只能回去救援。   “挡我者死!”   吕玲绮一声娇咤,转身把围定林墨的两名长枪兵放倒,“快撤!”   当是时,林墨一个分心,手中环首刀便是被长枪兵打飞了出去,他顾不得许多,连连策马沿着口子冲出。   “子龙,走!”   “不必管我,你们先走!”赵云头也不回,在乐进和李典之间游走,不时还把靠近的曹军刺翻,仅是片刻功夫,已是人马浴血。   吕玲绮带着林墨杀了出去,原以为是脱离了危险,可以一路南下逃跑彭城,不想曹操早在外围布置了兵马,就等着他们冲阵。   “怎么办!”吕玲绮举目望去,四周都是曹军,正朝着他们合围。   喘着大气的林墨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往西面,还记得那座密道通往的山岗吗,那里或许是唯一可以暂时隐匿的地方了!”   若不是因为山岗没有安排战马,刚才林墨就想从地道里爬出去了。   如今来看,这外围还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毕竟冲进城里的,大多是骑兵,曹操带来的步兵应该是夏侯渊驻扎在相县的两万人,足够布置两三道包围圈了。   除了去西面的山岗,怕是没有活路。   二人朝着西面山岗狂奔,眼看要到,却被一股三十多人的曹军围了上来。   “退后,别管我!”吕玲绮策马而上,扬着手中方天画戟呼啸着左突右击。   肉眼可见,她的速度已经不如最初了,毕竟是女孩子,刚才血战一场,自是气力有所不足,林墨看着她被包围,抽出了老岳父送的七星宝刀。   七星宝刀长不足尺,显然不可能在马上杀敌,纵身跳下战马后,他紧紧攥着七星刀朝着曹军玩命的乱捅。   有反应过来的曹军挥刀砍来,却被七星刀轻松砍断,那名曹军干脆便扑了过来,二人在血水里滚到一处,林墨咬着牙不断地朝着他的腹部狠刺,血肉割裂的感觉传来也不停歇。   等到那名曹军彻底没了气息,将他推翻站起身时,周边曹军尽数倒下,吕玲绮从马上跳下跑了过来,被鲜血溅透的脸庞透着怒火,喊道:   “你不要命了!我让你别管我没听到吗?”   林墨喘着大气,挤出勉强的笑,“自己的女人都不敢保护,那这样的命,留着也没什么用。”   吕玲绮眼神中的凌冽瞬间便瓦解,呆呆的看着林墨,“伤着没。”   林墨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全身都痛,别说这么多了,快走吧。”   城门处,随着许褚、徐晃带着豹骑冲出,狭小的口子里,吕军挤成一团,急切又不能突破,除了少数幸运冲出去的人,更多的都倒在了曹军的刀口之下。   赵云见得林墨跑远,当即扭头追去。   乐进、李典虽是看着却无人敢追,刚才若非两人联手,又有军士在旁策应,只怕都要吃了恶果啊。   未跑出多远,迎面跑来一队曹军,为首者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手中宝剑砍来。   那宝剑通体发青,在冬日夕阳下却熠熠生辉,当是一柄绝世神兵。   赵云挥枪便要打翻,却见对方似有意拼这兵器,当即将亮银枪一压,朝着来将中门刺去。   来将正欲回挡,亮银枪忽变了轨道,枪尖打在来将手腕,吃痛之下,宝剑脱落,错马之际,赵云左手握住宝剑。   横握一看,却见宝剑上黄金镶嵌的‘青釭’二字,不由眉头一皱。   “青釭剑乃曹操佩剑,你是何人!”赵云左手握剑,右手持枪,身后披风染红,猎猎迎风飘摆,好不威风。   “我乃司空佩剑将军夏侯恩,贼将你跑不出去的!”夏侯恩按着发麻的手腕依旧嘴硬。   赵云并不搭理,策马冲过了他,朝着林墨刚才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遇着曹军三道封锁线,皆被赵云轻松突破。   可行至越远,却依旧不见林墨身影,当下心头不安,允文莫不是还未冲出?   有了这个念头,他不得不调转马头,朝着萧关又冲了回去。   此时,萧关外围的曹军都合围了上来,将小股的吕军围定,心知突围无望的他们,只能选择放下兵器。   当是时,一匹红白相间的战马飞出,直接跳进战圈,但见那群蹲在地上的吕军虽有几百人,却未见林墨,便是声嘶力竭大喊了一句:“允文!”   这一声呼喝没得回应,倒是把曹军将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还有这不要命的!”夏侯渊一挥手,一队百人骑冲向了赵云。   他从容不怕,左手握剑、右手持枪对冲而上,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赵云的亮银枪矫若游龙、肆意将骑兵刺翻,横握的青釭剑适时而动,将刺来的长枪纷纷砍断。   他长枪立马,在百骑之中挥洒自如,错马功夫便是倒下二十余骑。   “上!”夏侯渊握着长枪再次下令,围在周遭的曹军似潮水般涌向赵云。   只见他枪出如龙、寒光凛凛,无一合之敌。   任凭周遭长枪似箭矢一般刺来,亮银枪如臂使指,一一荡开,收拾之间,还能带走几颗人头。   将士们尚未近身,不被亮银枪留下一个血洞,也被青釭剑将铠甲割裂,一人一马,出入万军丛中如观花赏鱼。   远处本欲入城寻找林墨的曹操被赵云的勇猛所吸引。   普天之下除了吕布竟然还有人有这等本事,他策马来到夏侯渊面前问道:“那是何人?”   夏侯渊不知,只能朝着赵云吼道:“军中战将,报上名来!”   赵云的长枪快若闪电,从正面看去就好似有七八枚箭矢射来,无人可撄其芒。   待得放倒七八名曹军调转马头时,赵云一勒缰绳,玉狮子高高跃起,“我乃常山赵子龙!”   一声爆喝下,朝着曹军人数最少处便冲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明明是几千人围着一个人,可他好似驰骋无疆,根本无人能挡。   “仲康、公明、妙才、文谦、曼成,你们一起,务必生擒此人!”要不是典韦去追林墨了,自然也是要一起上的。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五将各自策马冲向军中。   “贼将休走,谯郡许褚来也!”   “生擒赵子龙,不要跑了赵子龙!”   “贼将哪里逃!”   五人从五个方向分别冲向赵云,沿途将士纷纷让道,便是要看得军中猛将拿下此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敌的赵子龙   赵云左手横握青釭剑、右手攥紧亮银枪,端的一手左右开弓,五步之内血溅三尺,明明深陷重围,偏是无人能近,枪剑配合的滴水不漏,生生找不出半点破绽。   曹军的盾牌兵、长枪兵、骑着战马的都尉、校尉被他砍瓜切菜般打翻,来回五六次突阵,赵云整个人和玉狮子都变成血红,极是渗人。   这一刻的赵云太耀眼了,单枪匹马独战曹军四五千人,在战圈里却灵活的像一头猎豹,在曹操的眼中,他比当年虎牢关下的吕布还耀眼。   濮阳大战突破中军时,吕布眼神中的惊慌失措历历在目,曹操记得真切。   可眼前的赵子龙,眼神之中见不到半分仓惶和凌乱,观花赏鱼般自在,曹操不由感慨:“这赵子龙当真一身是胆,恨不为我所有。”   若是此人在自己麾下,何惧吕布啊。   事实上,赵云的心志确实远比寻常将领来的坚定,他从未想过自己再出山的第一战便是这般空前绝后的壮举,面对刀枪剑戟也忘记了什么叫害怕,他只是想找到林墨。   一个为了请他出山而让吕布坚持写信一年多的伯乐,一个连师兄张绣都觉得是他命中贵人的引路者。   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是人生迷途中一扫郁郁不得志的知遇之恩。   赵云的内心一直都是坚信得人恩果千年记的,让他弃林墨而去,办不到!   可战场自有战场的法则,许褚、徐晃、李典、乐进和夏侯渊同时从五个方向逼近,显然是要将赵云逼入双拳难敌四手的境地。   越杀越欢的赵云怡然不惧,将青釭剑插入腰带固定,不敢再用那半生不熟的枪剑双手打法。   握紧亮银枪的他,冰冷的眸子紧紧锁定跑最前的徐晃,在梨花开山斧劈下前,亮银枪如灵蛇出洞直刺胸膛,前者下意识身体后仰在马背上用出了铁板桥。   错马瞬间要以回马枪追击的时候,许褚和夏侯渊双双杀到,镔铁刀势大力沉如劈波斩浪,眉尖枪迅猛如电眨眼间刺来。   赵云收回长枪,以枪杆硬抗两名当世悍将的联手攻击,兵器触碰的瞬间,没有像许褚、夏侯渊以为的那样把赵云震荡下马,反倒是他右腿脱离马镫,朝着枪杆一踹,将二人兵器打开。   没有喘息时间,乐进、李典左右已经袭来,亮银枪尖插入土中,掀起一捧土雾,李典下意识勒马,不料土雾中有一人,以长枪撑地飞踹了过来,在他胸口恶狠狠的踢了一脚,当时便倒飞了出去。   犁地两丈有余的李典只觉得胸口好似被重锤撞击,连呼吸都上不了气,低头一看,胸前铠甲竟是被他给生生踢的凹陷了下去,李典一阵后怕,若是没这铠甲,他这一脚非得要了人命啊。   “贼将看刀!”乐进的横劈被赵云一低头便是轻松躲过。   赵云甚至没有调整身形的机会,许褚、徐晃双双冲来,刀、斧携开山碎石之势,却被长枪一撩,举重若轻的化解。   五人走马道一般在战圈里不断游走,镔铁刀、开山斧、眉尖枪和截头刀舞的虎虎生风,四人围着赵云各自施展,周遭将士只觉得光是捕抓这些兵器的影子便很是吃力,可赵云以一杆长枪或撩或挡、或刺或转,尽数化解夺命杀招。   终于,赵云在同时荡开镔铁刀和开山斧后,能够感知后方一阵凌冽杀机,终归身体跟不上感知,只能选择低头躲避。   砰!   一声清脆,赵云的缨盔被夏侯渊打飞了出去,凌乱的头发随着朔风飘摆。   这一击也令得众人一滞,下意识以为能重伤了赵云,后者却是利用这短暂的迟滞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脱离战圈。   不行,这四人或是力大无穷,或是迅捷无比,我以一敌四,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再迁延,就是耗也能将我耗死!   赵云再次抽出了青釭剑,恢复枪剑并用的姿态,朝着反方向冲去,但有刀枪挡道,青釭剑便轻松击碎,再以亮银枪开路,他如猛虎下山之态,急切想要撕开一个口子。   可这毕竟是被几千人围定,哪能这般容易啊,所到之处,凭借着青釭剑的锋利和亮银枪的灵动,确无一合之敌,然曹军人数众多,每每被撕开一个口子,就会有人迅速补上。   “贼将休逃!”   “不要跑了赵子龙!”   许褚和夏侯渊的反应慢了半拍,这怪不得他们,实在是赵云的出现太过惊艳,刚才那种架势,当世除了吕布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遭得住。   四将再次朝着赵云冲去,而这一幕,也被乱杀之中的赵云敏锐察觉,心知若是再次被围,便是绝无冲出的机会了。   绝境,往往能激发人的无限潜能。   一边砍杀,一边四顾,很快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在杀出一块空地后,猛然勒动缰绳,双腿狠狠一夹,玉狮子灵性的冲了几步后高高跃起,一飞数丈。   那些盾牌兵条件反射的将盾牌举过头顶,生怕被战马踩踏而死,一块块盾牌竟是连成了片,让玉狮子得以在上面踩踏而过。   落地之后,挡在赵云面前的曹军,不过十数人,玉狮子一个俯冲,青釭剑和亮银枪左右开路,轻易的就撕开了一条逃生之路,赵云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我原以为吕布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想不到有人比他还勇猛……”   曹操双手负背,看着赵云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不是因为赵云在数千兵马和四员猛将的围杀下依旧能逃脱而感到气愤,是在见识到了对方的勇猛后不能为自己所用而感到遗憾。   曹操甚至在想,刚才那种情况,似乎要比宛城时典韦所处境况还恶劣,赵子龙竟然全身而退,天下谁人能办到。   他觉得,就算是自己最中意的关羽也办不到啊。   一个林允文已让人头疼不已,再来一个赵子龙……   从此,心中又多了一份意难平。   所幸萧关粮道已开,曹操只能寄希望于攻破彭城后,拿下其中之一,当然,最好是二者同归麾下,那将来与袁绍的大战,便是更有底气了。   罢了,多思无益,先进城肃清关内残敌,还要重新打扫布防,心中再是懊恼也无用。   彭城,刚刚接到快报的吕布有些诧异,那曹操不是病危了吗,竟然会派兵偷袭!   看来文和说的不错,这家伙确实是诈病,不过当初想的是诈病可以让他有个台阶下,不至于因为一篇檄文放弃攻伐徐州这么难堪,不料却是包藏祸心!   “温侯,末将这便去点兵,即可支援萧关,与郝萌里应外合,必能击溃曹军!”议政厅内,高顺站了出来作揖,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温侯,末将请为先锋,萧关地形,没人能比末将熟悉!”作为泰山贼出身的孙观,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很了解。   吕布却是轻声一笑,“慌什么,那可是萧关,曹操就是牙齿再锋利也没那么容易咬开城防的。”   近一年的时间,萧关城防被允文那小子要求垒高了一丈有余,曹军又是远道而来,哪那么容易攻破呢。   不知不觉中,再对上曹操,吕布已经不再是昔日焦躁不安的心态,而是尽显人主风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甚至觉得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教导教导这些部将,“为将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冷静、沉着,要有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从容。   安丰一战,曹操锐气堕尽,弄出个诈病之计不过是想打我们个出其不意,可彭城距离萧关,不过九十余里,救援只在弹指之间。”   孙观和臧霸对视一眼,讪笑着作揖,“温侯教训的是,请温侯用兵。”   吕布从容自若的点了点头,看向高顺,“伯平,去点三万大军,随我驰援萧关!”   “喏!”   高顺拱手后,补充道:“集结人马和整装,尚需一个时辰。”   吕布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军队出城是需要时间准备的。   随后面带微笑的整理着衣袖看向臧霸,“宣高,让人找允文过来吧,大战在即,要听听他的看法,噢对了,把公台、文和也请过来。”   我有女婿林允文,还有陈宫、贾诩,不惧曹贼。   臧霸刚想作揖接令,猛地却是一脸愕然,随后一拍后脑勺猛然,赶忙抱拳道:“温侯,早上时小姐和姑爷一并去了萧关,至今未归……”   闻言,吕布僵住了,整理衣袖的手好似粘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足足五息之后,他才缓缓起身,一张脸无比殷红,低沉道:“你说什么?”   “姑爷和小姐……”   臧霸甚至不敢直视吕布的双眸,低头作揖,“在萧关!”   砰!   三寸厚的台案被他一掌拍下后断成两截应声落了地,木屑飞溅。   吕布虽未言语,眼神却是带着择人而噬的凶光,拳心攥的咔咔作响。   “听着……”   从吕布的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宣高去找子文、兴霸,让他们领城内所有骑兵到北门集结,半个时辰内不到,军法从事!   伯平去军营点兵,轻装上阵,立刻赶赴萧关,子时不到萧关者,以逃兵论处!”   轻装上阵,说难听点就是不穿战甲,只带武器,这在矢石飞箭的战场上是极其危险的,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出发。   “喏!”   二人齐身作揖后夺步而出,议政厅内的吕布也快步跟了出去,还没走出大门又折返了回来,将一旁的方天画戟拿上,随后再箭似得冲了出去。   回到将军府,貂蝉在为他披甲,以往这个时候,总是会跟她说上几句话,既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可是这一回,吕布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内心乱做一团的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现在就飞往萧关。   没事的,萧关有郝萌带领的一万军驻守,允文那小子奇谋妙计无数,拖个一天时间肯定不成问题的,不会有事的……   可是,曹操敢大举来犯,必是极有底气啊,会不会……会不会有我未察觉的阴谋?   许是太过挂念女儿女婿安危,许是早就习惯了身边有林墨智囊让他心安,总之,这一刻的吕布,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脑子里两个纠结的声音碰撞在一起后,再坐不住,倏然起身后便跑了出去。   “将军,披风……”貂蝉话没说完,吕布已没了踪影。   日薄西山,夜幕开始吞噬着这片大地。   萧关西面山岗上,林墨靠在一棵树下,算是缓过了这口气来。   不过浑身的酸痛却没有丝毫的减轻,但脱下衣服检查,身上只不过有几处擦伤而已,想是一路突围时的冲撞伤了筋骨也不一定,只不过当时肾上腺素飙升导致身体忘了疼痛而已。   “玲儿,你怎么样?”   吕玲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事了。”   林墨点点头后站起身来,走到前方俯视,发现萧关外一片漆黑,显然已经没有军士在外面了,这个时候离开应该是安全的。   林墨并不敢在这里呆太久,万一曹军哨骑巡视到此又或者城内的地道被发现,他们便再无脱身机会了。   “走吧玲儿。”   林墨走上前,把吕玲绮牵了起来,二人行至山下,找到隐藏好的战马便飞身而上。   夜幕下,两匹骏马快速的跑了起来,刚刚才跑出山口,一根火把却不知从哪飞了过来,落在了两人面前。   火把映照下,清晰可见二人惊慌的神情。   适时才发现,前方漆黑中,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放近后,透过火光,赫然是一名身穿曹军铠甲、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汉子。   见只有一人挡路,吕玲绮心中固是有些狐疑,但终归是松了口气。   可林墨却紧张到连呼吸都快凝滞了,饶是经历过生死冲阵的他,在看清楚对方手里的兵器后,也无法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双戟,是一双铁戟。   曹营里,用双戟的,只有一人。   就是本该死在宛城之战的典韦!   是啊,除了他,谁敢只身一人出现在随时可能有援军赶来的旷野之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猛将碰撞,典韦战赵云   漆黑的夜里,火把散发出来的光芒显得尤为显眼。   典韦已经看清楚了少年的脸庞,他一手勒着缰绳,一手将短戟扛在肩上大笑了起来。   “我就说,弟兄们把萧关围的水泄不通,而外围的军士又没看到你们突出,你肯定还在这附近。   先生啊,请下马随我回萧关吧,司空说了,会以上宾之礼款待,从今后愿视先生为师,聆听教会的。”   典韦,他是典韦,他是曹操的上将,曹营第一人典韦。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里的典韦。   他一人,便可当得千骑使用,自然是可以大摇大摆的出来找人。   可吕玲绮不知,将方天画戟横摆,凝视着眼前的壮汉,冷声道:“你先走,我斩下此獠后追你。”   没用的啊玲儿,这货除了咱们的老父亲没人能治,就算是子龙,也不好说胜负如何。   这一刻的林墨,心中不再有任何的侥幸,就如这漫无边际的夜一样黑暗。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玲儿,你不是他的对手。回彭城去,告诉岳丈大人,今后务必多问贾诩,萧关这里的秘密,让他斟酌使用。”   林墨扭头看着吕玲绮,很认真,很认真。   他不知道,今晚过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过去啊,因为吕布的干涉,两个人的感情纠结在一起,总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来的太容易了一些。   真正到了要分离的时候,林墨觉得心里有一块肉被人挖空了,任谁也填补不了。   我走不了,但至少要护住自己的女人。   “要走一起走,要留便一起留!”吕玲绮娇咤一声后,提戟便冲向了典韦。   典韦左手提戟轻松挡下吕玲绮的横扫,右手戟狠狠的拍打在戟身上,传递到双手的巨力,使得她双手承受着肌肉撕裂一般的疼痛。   吕玲绮强忍着剧痛,旋转方天画戟,又从另外一侧攻去。   可典韦不仅是力大无穷,速度也是快到令人咋舌,轻松格挡后,朝着吕玲绮便是一击。   转瞬功夫,吕玲绮只有招架之功,没了还手之力。   这匹夫,好生了得!   吕玲绮心中暗暗叫苦,任凭她把吕布教授的戟法如何使用,根本无法突破半分。   仅是八个回合,方天画戟就被双戟一合拢,死死的钳制,动弹不得。   下一息,典韦突然抽出一戟,朝着吕玲绮面门砍去。   “典韦!”   林墨猛然喝道,叫住了典韦,他抽出七星宝刀,放在自己脖颈处,眼神坚定,“放她走,我随你回萧关,她若死了,你只能得到两具尸体。”   林墨的话在旷野回荡,也在吕玲绮的心底回荡。   典韦冷哼了一声,收回双戟,朝着林墨拱了拱手,“先生,请吧。”   林墨夹了夹马肚,缓缓来到吕玲绮的面前,四目相对,茫然而立。   过去,总会想着,难以启齿的话,就等下一回再说吧。   而这一刻,似乎都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是没有下一回的。   “回彭城去吧……”许久,林墨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总是说我过于强势,有时候不像个女孩子。”   吕玲绮微微一笑,比任何时候都好看,“所以啊,我怎么会乖乖听你的话呢。”   话落,方天画戟猛然刺向典韦,“快跑!不要管我了!”   典韦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轻松挥戟打歪了攻击,随后爆喝一声:“找死!”   “不要!”   林墨的话不再管用,典韦的短戟没有任何停滞,朝着吕玲绮咽喉划去。   铿!   便是林墨气血凝滞之时,一道寒芒闪过,将短戟刺歪,随后唰唰唰连刺向典韦。   从典韦的眼中看去,正面好似同时飞来七八枚箭矢,奇快无比,饶是他左右手挥动长戟,也只是勉强招架,战马连连后退出两三丈,便是要跌落下马时,才算稳住身形。   “你是何人!”   来将长枪一舞,重重扎在地上,夜风将他散落的头发吹起遮挡住半张脸,“常山,赵子龙!”   我云哥来了,我云哥来了啊!   林墨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赵云这么亲,跟亲哥一样。   都说赵子龙善救主,每每总在关键时候杀出,这话一点也不假。   “允文,带着小姐先走,我来挡他。”赵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林墨心安,这就是安全感?   “你就是赵子龙?”   典韦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着赵云,“今天是我不在司空身边,否则你根本没机会冲出军阵。好好好,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威震萧关的赵子龙到底有几分能耐。”   猛将排行榜上第二和第三的较量,这可是历史改变之后才能出现的一幕,如果可以,林墨是真的不想走,要大饱眼福的。   可这里毕竟是萧关,随时有曹军哨骑过来,到时候想走可就没机会了。   正是要离开的时候,背对着二人的赵云发话了,“允文,往西走,南面有曹军哨骑,绕回彭城。”   “子龙小心!”丢下这句话后,林墨看了一眼吕玲绮,死里逃生的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二人策马向西。   凝视着赵云的典韦不认为自己会打不过他,可要说快速解决他后追上林墨,这显然不可能。   毕竟,许褚也说了,论得单打独斗,他也没信心战胜赵云。   既然如此,已经请不回林墨了,那就送他上路吧。   得不到就毁灭,典韦也懂这个道理。   下一息,正等着典韦发难的赵云完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般意想不到的举动,见得他将右戟压在马背,极快的从腰间抽出一枚小戟,猛然朝着林墨的后背投去。   这一手可凶了,当初荥阳大战的时候,吕布亲率大军追杀曹操,负责断后的典韦等得他们逼近,一连投出七八枚小戟,无一落空,照面就吓的西凉军惊慌不已。   “允文!”   “小心!”   吕玲绮的战场洞察力显然要强过林墨许多,她几乎是本能的从马上飞扑了过去,挡在林墨的身后。   典韦投掷的短戟能洞穿军士的铠甲,这股冲击力可想而知,被吕玲绮身体挡住的短戟直接撞的二人跌落下了马。   “我宰了你!”见状,赵云大怒,提枪朝着典韦便刺。   “玲儿……”   从地上爬起来的林墨呆呆的看着躺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的吕玲绮,身上那枚短戟,在微弱的月光下透着寒芒,“玲儿别吓我……”   唤了几声,试探着摇晃吕玲绮,可她并没有给林墨半点回应。   他不敢把手放在玲儿的琼鼻之下去试探,他害怕得到令人绝望的答案。   “玲儿,你应我一句好吗?我不气你了……”   这一刻啊,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墨的心跳也为之一滞,没了反应的吕玲绮的模样也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滴滴的泪水滑落,拍打在她的脸庞,可并没有唤醒她。   林墨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人用刀捅进了他的心脏,很痛很痛,抱着吕玲绮的他仰天嚎啕大哭,忽而歇斯底里的呐喊。   身旁,两名绝世猛将打的兵器铿铿作响,却入不得林墨的耳朵。   他低下头来,看着似沉睡一般的吕玲绮,在她的红唇上轻轻的吻了上去。   须臾,轻轻放下吕玲绮后,林墨站了起来,手中紧紧握着七星宝刀,冷冷的盯着典韦。   小爷我不管你是什么猛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敢杀她,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他便要提刀冲上前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林墨身子一僵,转头看去,吕玲绮咳了两声,艰难的坐了起来。   “玲儿……”林墨手中啪嗒一声七星刀落了地,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是我的幻觉吗?   只见吕玲绮将皮甲上的小戟拔出,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直流,她探手进皮甲里,再伸出来的时候,握着一捧晶莹的碎片。   “你救了我……”   是先前林墨送给她的那个琉璃小人,典韦的短戟不偏不倚打在了琉璃小人身上,变成了晶莹的碎片。   失而复得的喜悦席卷着林墨,他先是觉得浑身力量都在瞬间消散,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   下一息,与吕玲绮四目相对,他再难控制自己,扑过去,死死抱住她。   好像深怕有人会再一次把她带走,嘴里有些咬字不清的呢喃道:“小爷再也不管什么三书六聘了,回去后,我就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吕玲绮在林墨的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提醒。   典韦这一击,固然是被琉璃小人挡下,可那股撞击力是实实在在的吃到了她身上,如今也是疼痛的厉害。   可是啊,方才林墨拿刀向前的动作,她却看的真切,本不是儿女情长时间的现场,她也深深看着林墨,柔声道:“夫君,我们回家。”   两人狼狈的爬了起来,重新上马,林墨不忘回身喊了一句,“子龙,玲绮没事,莫要恋战!”   这一回,被赵云死死缠住的典韦自是不可能再突然发难了。   事实上,伯仲之间的对战,任何一个分心露出的破绽都可能丢了性命,遑论再出手偷袭了。   眼角余光瞥见林墨和吕玲绮消失在了夜幕之下的赵云,如今再无牵挂。   错马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绪平复,准备拿出最好的状态对战眼前的悍将。   缠斗这二十回合,典韦也深知对方实力超群,绝是不可能轻易斩杀,便将两枚小戟压在马鞍上,要火力全开了。   动了。   两人同时策马,亮银枪矫若游龙,寒芒闪烁间已连出三枪,一道道光线闪现,是典韦见过的用枪最强之人。   越是如此,他却越是兴奋,双手戟用的无比娴熟,左手防御右手进攻,双戟和亮银枪的碰撞在黑暗中激荡出一阵阵的火光。   百鸟朝凤枪的招式是从头用到尾,又由尾打到头,早已烂熟于心的赵云可以根据情况信手使用。   但不可否认的是,典韦的强超出了他的想象,无论多是凌厉、诡异的杀招,他自单戟可挡,那一杆左手戟在典韦手中如同一面毫无破绽的盾牌。   同时,右手戟的进攻又可以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兵器这玩意,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马战之中当是长兵器更占优,任凭他的右手戟舞的残影不断,却没能形成真正有威胁的攻击。   从进攻的次数来看,显然是赵云更占几分优势。   而且赵云发现了对方一个致命的缺陷,他的马术实在一般,每每自己策动玉狮子更换进攻方向的时候,他的应对总是显得很笨拙。   经过几次尝试,赵云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误判,典韦确实马术不行。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后,赵云开始利用玉狮子的灵动,围着典韦转圈,同时不断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长枪,偏偏到最后,枪尖总能诡异的刺向典韦的面门或胸膛。   这一招果然让典韦叫苦不迭,原本的左手戟防御,右手戟进攻的模式也被迫转换为双戟防守。   赵云的动作越来越快,周遭枪影阵阵,或虚或实,对于典韦这种喜欢贴身硬刚的人,马术搭配超高技艺枪法打出来的攻击极为致命,三十多个回合后,便走了下风。   在一次转向的时候,典韦刻意利用这短暂空档身体后仰,随后以极快的手法拿起一枚短戟朝着对方投了过去。   赵云被这个举动一惊,来不及提枪的他扭动身子闪避,那枚小戟在他的腋下铠甲处擦出一阵火花。   好险!   赵云不能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发力的,明明手里握着戟,怎么还能投出如此惊人力量的小戟。   至此,两人对彼此都有了深刻的认知。   典韦觉得,要是拼马术,自己根本打不过赵云的。   赵云清楚,对方的小戟只要稍不留神,眨眼就能投来,防不胜防。   看来今夜,两人是一定会有一方倒在这里了。   彼此对望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个声音由远而近,“可能是吕军,快,上去围住他!”   糟糕……赵云心下一沉,知道是曹军的哨骑发现了他们。   典韦倒是乐了,嘿嘿道:“你完了,可以试试跑,但我告诉你,我的小戟十丈之内可穿铠甲,你跑的过吗?”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赵云刚才已经领教过了,可不跑,只会引来更多的曹军,两场大战下来,他已经快要气竭了,当下便是一勒缰绳,朝着西面跑去。   “送你上路!”典韦左右手抽出两枚小戟,策动战马追了上去,借着这股冲锋之势,猛的投了过去,两枚小戟在夜空中化作流光闪现。   赵云似乎早有准备,行出一段后,左手一压马鞍,双脚同时发力,整个身子直接一百八十度调转了过来,倒骑玉狮子。   这样的姿势不太好看,可却能保证背后安全,亮银枪左右一挥,便将典韦的两枚小戟打落下了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典韦都只能苦笑了一声,“这小子可真是厉害,拿他不住啊。”   刚才那种情况,除了以这样的方式可以逃离现场,好像再没别的可能了。   仅仅是见我用了两次便有了主意,真是不简单。   哨骑上来后,见是典韦,先是作揖,然后道:“前方发现了吕布大军,请典将军速速回萧关。”   典韦将双戟扛在肩上,闷声道:“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等愿为兰陵侯死战   萧关城内,曹军将士并没有因为拿下了这座关乎攻克徐州生命粮道的重要险隘而大摆庆功宴。   因为这一夜,或者说接下来的几天,注定都不会有安宁。   最基本的,他们需要先对萧关进行一轮梳头,把残余的吕军清缴出来。   其次,要重新布控,分班排列哨骑、巡夜。   然后又要对城里的所有资源进行清点,这些工作,没个两三天是干不完的。   夏侯渊跑来告诉曹操,城内的粮草足足四十个大仓、六十个小仓,目测不下五万石,具体数目还需要清点。   军械、辎重很充裕,光是箭矢就堆了两个库房,按一个库房五万枚算,这可是足足十万枚箭矢。   还有刀、枪和桐油,皆是贵重的战略资源。   “想不到,如今的吕布还真是比一年前阔多了。”连曹操都不由咋舌。   好啊,有了这些资源,自己的压力可就要减少许多了。   然后哨骑就跑来禀报,前方发现大批的吕军骑兵。   吕布率军前来,这一点曹操是很诧异的。   吕布的大军只有骑兵,而且毫无阵列可言,急行军的冲向萧关,曹操就更纳闷了。   萧关已经易主,这一点吕布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今天是大获全胜,可从萧关跑出去的逃兵也有不下两三千人的,尤其是跟着林墨冲出去四散而逃的那群人,就不下千人队伍了。   既如此,为何还要来萧关,攻城?那也不能跑一堆骑兵,还是急行军状态而来啊。   等到典韦回来,曹操就立刻懂了,原来林墨一直躲在西面山岗,吕布呢,不见林墨回去,八成以为被困在了萧关。   他这是想来问我要人啊,这小子真是幸运,两番从我手里逃出生天。   曹操眯着眼、捋着短须。   今日一战其实将士们的气力保存的都不错,便是从相县急行军而来,也有一战之力。   而吕布呢,刚刚从彭城急行军跑来的,要说累,肯定是他更累。   至少眼前是这样。   不过不能贸然出关,现在林墨不在他身边,吕布就是莽夫蠢货,这个机会还是不能放过了的。得想个法子利用林墨做一做文章……   曹操在议政厅内来回的踱步,一双阴恻恻的眸子转了又转,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定,嘴角勾勒一抹狡黠。   不多时,许褚就跑了进来,拱手道:“司空,不足五里地了。”   曹操点了点头,扬额道:“走,上城关。”   才上城关不足一刻,便看得远处火把起伏不定,火把的映照下,骑兵潮水一般涌向萧关。   骑着火红色赤兔马的吕布冲在最前,身后的骑兵似归巢的蜜蜂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身后。   显然,急行军状态下的他们,根本没有讲究任何的阵型队列。   “曹操出来相见!”一如曹操所言,在来的路上吕布就遇见了多股从萧关溃逃的部曲,他们告诉吕布,萧关已失陷了。   这个消息让他如遭雷击,不由连连督促将士们快马加鞭。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见到林墨,这不得不让吕布怀疑,林墨必定是落入了曹操的手里。   当然,他知道,林墨大概率是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毕竟如此大才,曹操当是垂涎已久。   “吕布,可是为了允文而来?”曹操双手搀扶着城郭,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队举着火把的骑兵。   果然是在他手里!   吕布不知该喜该忧,直是由心喊道:“把我女婿女儿放出来,萧关,归你!”   “哈哈哈……”   曹操直接大笑了起来,“怎么,我若不放人,这萧关难道你还能夺回去?”   “你……”   吕布被气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依着他的脾气,真想直接射上一枚金翎箭要了曹操的狗命,可林墨、吕玲绮安危不定,哪敢乱来。   他强压着心中怒火,死死看着志得意满的曹操。   不知过了多久,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把允文、玲儿还给我,东莞、琅琊、东海三郡归你,我明日便让他们撤军回彭城,如何!”   闻言,陈宫、贾诩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城关上早就料到了吕布会方寸大乱的曹操也无比震撼,他竟然敢开出这样的条件。   三个郡换两个人?   东莞、琅琊便不说了,那东海是什么地方,扼守泰山的关键之所在,与沛城一样是彭城的门户重地。   若是连东海都落入了曹操的手里,那日后曹军便可从谯郡、泰山两路夹击,一日之内就可兵围彭城,占据着战场的绝对主导性。   还有一处不得不提的要害,自从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投入,淮南流民被迁徙,东海就成了徐州的粮仓,所有的荒地几乎都被开垦了出来。   今年秋收时候统计过,东海一郡的收成,就比琅琊和东莞加一起都多。   预计到了明年,这一个郡可比之彭城和下邳了。   吕布,还真是舍得啊,曹操啧啧摇头。   事实上,吕布当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在他眼中,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女儿女婿重要了。   只要他们能平安回来,三个郡,送了便是送了。   本来,在徐州屠城后,这三个郡就是废墟了,是林墨让它们慢慢在恢复,没有林墨,要这一切有何用。   相反的,吕布坚信,只要林墨回来,三个郡如何,十三个郡也是迟早能打回来的。   “吕布,所以,你此来只是为了讨回你女儿和女婿,对吗?”曹操没有正面回复吕布开出的诱人条件,反过来问吕布。   只这一问,便让贾诩心头一沉,不好,曹操想离间将士。   这个问题看似随口而问,一旦吕布答是,曹操肯定会指责他只顾自己家人,难道萧关战死的将士就都是该死的吗,以此来扰乱军心。   而凭他对吕布的了解,他根本想不到这么多,加上现在心智已乱,肯定是有问必答的。   他很想上前阻挠提醒,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动。   如果林墨真的在曹操的手里,吕布肯定守不住徐州的,就算自己有信心单挑曹操整个谋士团,他吕布也未必能对自己言听计从。   既如此,还是别开口了,免得给曹操留了个恶人印象。   天命使然,谁又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他曹操就是自己的下一任主子。   没有了林墨的吕布军团,地盘再大、军队再多,也不过是曹操砧板上的一块肉。   “对!放人,我给你三郡!”吕布几乎是脱口而出。   果不其然,曹操的反应与贾诩猜想的一模一样,他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吕布啊,你带着手底下这群骑兵,大老远从彭城赶过来,开口闭口只知道女儿女婿,可有问过今日萧关内为你战死的那些将士?   他们也是有妻儿父母的!为你战死却连墓碑都没一块,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悔恨自己跟错了人呐!”   “放屁!”   吕布一听,气的须发戟张,气血沸腾,指着城关上的曹操大骂道:“你休要胡说八道,从萧关逃回的弟兄我已令人安置,快把他们交出来!”   要说战场相逢,吕布就是单手独臂都能把曹操给打死一百回。   可要论玩嘴皮子,除非把已经去了北国的笮融给请回来,否则就凭吕布,那还不是任凭曹操拿捏?   曹操便是要趁热打铁,继续喊道:“今日我不还你女儿女婿又待如何?攻城是吗?这萧关城防坚实想是不用我多说了吧,你竟为了你女儿女婿,准备再搭上几万条性命,吕布,你啊,根本不配做人主提领大军!   城关下的将士们听着,吕布不过是三姓的家奴,反复无常,根本不顾手底下人的死活,今日他是铁了心为了两个黄口小儿让你们葬身于此,何去何从你们心里自觉吧!”   “曹贼……曹贼……”吕布被气的浑身发抖,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城关在曹操的身上捅上几百戟,偏偏却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夜幕笼罩下的萧关,凭借着那些火炬曹操是看不清楚吕军骑兵的面部表情的。   可是,他能想象的到,这一刻,他们一定是脸上惊恐万分,心中忐忑焦躁,他们心里在想,吕布这号主子,压根不值得我们卖命。   军心,在慢慢的动荡,然后摇曳不断,最后轰然倒塌。   而那时节,这支部队便不再具备任何的作战能力,典韦他们带兵杀出,必可如滚滚雷霆击腐朽落叶一般势不可挡。   作为徐州都事的陈宫,有一段时间对林墨是心存芥蒂的。   或许是自古文人相轻,又或许是觉得他横空出世的太过耀眼,勾起了内心深处的对比欲,总之他不怎么跟林墨有交集。   直到安丰战局上林墨成为新的扛纛人,并且力挽狂澜扭转战局,他算是心悦诚服了。   所以,心甘情愿的被他夺去了一直以来的吕营首席谋士的地位。   他策马来到了吕布身旁,与之并驾齐驱,随后低声提醒道:“允文如今在军中的威望其实不输温侯多少,要想稳住军心,温侯需切记,允文并不只是你的女婿。”   不止是我的女婿……   被他这么一提醒,心乱如麻、气急败坏的吕布陡然间便是茅塞顿开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兵,然后又看向萧关走马道上的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吼道:“曹操!你以为林允文只是我女婿而已吗?他是我军智囊,是三军大纛,是将士们的希望!   你问问他们,今日愿不愿意为了允文而攻城!”   曹操双手抱胸,半眯着眼冷嗤了一声,林墨当然是旷世雄才,却也不可能在军中有着让将士们舍生忘死的威望。   别的不说,自己麾下那群谋士,可没有一人有这能耐,郭奉孝都没有。   可下一息,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吕布身后的数千骑兵齐声呐喊:“我等愿为兰陵侯死战!我等愿为兰陵侯死战!我等愿为兰陵侯死战!……”   一声声响彻九霄的呐喊在萧关上空盘旋,不仅瞬间让这支队伍的士气高涨到了极致,更是让不相信谋士也能在军中建威的曹操后退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   这些人喊出的宣言,任谁也听得出来可不是为了喊着好听而已,曹操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为了林墨真的敢蠢到攻城。   原本打算摧毁吕布军心,继而三军尽出大败吕布的曹操,这一刻不由喘起了大气。   这小子,真是个妖孽,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他是吕布的女婿而已!   甚至,这一刻,他的内心开始惴惴不安。   他知道,吕布手头上还有六七万人,先赶到萧关的不过是这些骑兵而已,身后必然有大股的步兵啊。   这要是真的全部都到了,以吕布莽撞的性格,说不定就真攻城了。   自己才刚刚拿到萧关,将士们也算是人困马乏,万一他发起愣来强攻可如何是好。   夏侯惇带领的大军这一时三刻也不可能从许昌飞过来。   当然,关内有两三万人,守住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可那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城破,自己可就断然没了生路。   他有些后悔不该那样的刺激吕布了。   他们现在肯定是坚信林墨在萧关城内,问题是他不在啊!   忽的,他才反应过来,林墨确实不在萧关,他回去彭城后发现吕布带人来了,肯定会赶来阻止的。   念想至此,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极是气恼,我刚刚,竟然因为这匹夫吕布,感到了一丝惧怕!   “那你们便攻城吧!”曹操丢下一句话,便直接下了城关。   吕布拔起方天画戟便是要挥手下令,陈宫赶忙提醒,“不可不可不可!温侯,我军步卒未至,骑兵如何攻城啊,稍安勿躁,待步卒到来,再行定夺!”   吕布看了一眼萧关四丈有余的城池,又看了看身后的骑兵,冷哼了一声,“便让那曹贼多活一会。”   随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陈宫举目望了望天上黯淡不全的月亮,道:“已过亥时。”   亥时……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吕布重新扎下方天画戟,双手抱胸,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第一百三十章 关乎存亡的一战   初冬的朔风像一把钢刀刮在了大地,令万物凋零。   尤其是在夜里,更是能吹的人脸上都生疼。   可是,城关上下的两拨人,都无心去感受这股刺骨的寒风,每一个人都在不安的等待着攻城令的下达。   只消那一声令下,便是不知有多少人要埋骨于此了。   时间推移,终于有人赶到了。   高顺带着先遣的几千步卒来到了前线,他们喘着粗气,面红耳赤、满头大汗,这一路想是没怎么停歇。   “温侯!”   吕布扭头看了一眼高顺,随后调转马头靠过去,“要攻城。”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在告知高顺,也是让他做准备。   面瘫的高顺从来就是冷言寡语的性子,就是训练陷阵营的时候,也没多几句话,哪个要是笨了跟不上,拳脚便招呼了。   用他的话说,讲理咱嘴笨,就喜欢动手。   不过做事嘛,倒是从没让吕布失望过,“温侯放心,看到第一拨萧关败兵的时候,末将就猜到可能要攻城了,令得将士带了云梯和冲车,不过楼车和霹雳车太过笨拙,就算运抵也是明日了。”   说到攻城,那当然是楼车和霹雳车最强了。   可吕布一刻也不愿意等了,谁知道每多等一刻,城里的林墨和吕玲绮会是什么样子。   有冲车和云梯,足够了!   步卒陆陆续续的赶到了萧关城下,无论是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都不利于攻城的。   甚至,陈宫也来劝了好几回,可他便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自始至终只是回了陈宫一句话,“我答应过他们会好好保护他们的。”   吕玲绮就不说了,昔日从九江追到这萧关把林墨给拦住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对方,只要自己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如今,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他不断的向后方观望着,期待冲车和云梯能快一些到达,在这里等待的每一刻对于吕布来说都是煎熬。   那些曾经跟自己女儿女婿在一起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可是,一想到二人都陷在城关内,那些美好便会支离破碎,宛若他的内心,再也拼凑不到一起。   “曹操说的不对。”   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高顺听懵了,“温侯说什么?”   “我说,曹操说的不对。”   吕布冷冷的看着萧关,“今日攻城,与将士多寡无关,纵是我只身一人,也不会抛下他们!”   高顺还是不明白吕布在说什么,却没再多问。   因为,此时的吕布让他想起了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高顺恍惚的时候,吕布又补了一句话,“伯平,如果今日深陷萧关的是你,我也会这样。”   高顺愕然,呆呆的看着吕布。   这样的温侯,充满了人格魅力,光芒四射,让高顺肃然起敬。   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张绣却突然喊道,“来了!”   远方,扛着云梯,推着冲车的将士们出现了。   这样也好,至少让先到的弟兄们歇息了一会。   陈宫又跑了过来,语重心长道:“温侯,就算要强攻,也等到天亮后,让将士们歇息好了再动手啊。”   吕布只是瞥了他一眼,显然已经失去了解释的耐心。   倒是一旁的高顺直接上前一步作揖,“末将愿为先登!”   先登者,乃指破城时最先登上城头之人。   在这个普遍用云梯攻城的年代里,欲为先登者,百死无一人,故而又称先登死士,便是跟敢死队一样。   “伯平,自己当心。”   早就习惯了战场生死的吕布并没有过多的啰嗦。   高顺点了点头后,策马来到步卒人群之中,高声呐喊:“先登城头者,赏万金,有不怕死的,跟我来!”   在空旷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步卒坐了起来,可并没有人马上答话。   等他们反应过来万金之赏后,立刻有人跳了起来喊道,“我去!”   “娘的,爷也去,这仗先登,爷的妻儿就再不用担心吃喝问题了!”   “我也去!”   ……   不多一会,就召集了七八千人。   但,不能立刻就进攻。   因为这七八千人并不都来自一个部曲,需要进行编排,这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的。   吕布再是心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静静等候。   约是过了一个时辰,便是在校尉、都尉和军司马的协助下,将这些人全部都编排好了。   吕布提着长戟来到关前,身后是高顺带领的足八千先登死士。   他们或是扛着云梯,或是举着盾牌,或是手握弓箭,各有不同。   就连高顺也下了马,抽出宝剑站在先登死士的前面,他是准备要身先士卒了。   过去,这都是魏越干的事,可惜那家伙现在还躺在床上。   城关上,曹军早已将滚石、檑木和箭矢搬运了上来,金汁也被煮沸熏的人作呕。   在众人的瞩目下,吕布缓缓举起了右手。   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手落下,便是大战开启之时。   而这样的攻坚战一旦开打,那就是不死不休。   就连曹操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吕布的右手。   “岳丈大人、父亲!”   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两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所有人都扭头望去,见得两匹战马飞奔而来。   是林墨,和吕玲绮。   吕布沉寂如死水的眸子,看得清楚来人模样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真的是允文和玲儿吗?   “温侯,是他们,是他们,他们回来了!”可以不用攻城了,陈宫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这一声提醒,终于把失神的吕布唤醒,他飞身下马,朝着来人箭步跑去。   三人见面后,吕布直接抱起自己的女儿、女婿,“允文玲儿,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一手强人锁男,差点没把林墨当场勒死,连忙拍打他的手臂,“岳丈大人轻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是曹操放了你们吗!”明明只是一日未见,吕布却有种久别重逢、甚至是恍如隔世的错觉,不自觉的鼻头发酸。   张绣、高顺、臧霸、陈宫和贾诩等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允文,你们到哪里去了,怎么会从后方出现?”   “我们都准备攻城救你们了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说!”   众人七嘴八舌的,竟是让林墨都插不上话。   直到吕布一挥手,厉声道:“都静一静,允文你说!”   林墨和吕玲绮对视了一眼,便是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慢慢道来,直是听的众人眼中异彩连连。   钦佩于林墨的急智应对、在最危险的地方寻求安全,更惊骇于赵云萧关大显神威,力战典韦。   若非从林墨口中说出,这一切听来都更像是评书,听的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苍天护佑啊。”贾诩不由感慨了一句。   “子龙呢?”张绣则是关心自己的师弟。   “回到彭城后便晕了过去,让军医看过了,是累着的。”林墨叹了口气。   也对啊,在五千人的包围中,先是一番大砍大杀,然后与许褚、乐进、夏侯渊、徐晃交战,最后又全身而退。   这还不打紧,偏偏又跟曹军麾下头号猛将典韦拼了几十个回合,这寻常人早就累死了吧,他竟然还能坚持回彭城。   这番壮举,怕是不输温侯啊。   “你们两人没事,这便足够了。”   吕布握着女儿、女婿的手,“放心,为父答应你们,一定亲手宰了典韦那斯。”   随后,他扭头看向萧关,沉声道:“又或者,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杀进去。”   众人可丝毫不怀疑吕布真的敢这么做,当是纷纷看向林墨。   谁都知道啊,他林允文回来了,主导战局的人,到底是他。   “罢了,岳丈大人,将士们人困马乏,又值此夜幕,若强行攻城,便是勉强破城,也会死伤无数的,犯不着。”   林墨走上前两步,远远看着萧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五天,最多五天,五天之后,我便让萧关之上,插上吕字大纛!”   “好!!!”   吕布大喝了一声。   明明只是个文弱谋士,明明站在这群武将面前,他显得无比瘦小。   可是,他这一句话,好似就让众人看到了曹操仓皇而逃的模样,看到了曹军溃败四窜的狼狈。   他办得到,就凭他林允文三个字。   吕布再次扬起右手,却是喊道:“班师!”   将士们也跟着欢欣鼓舞了起来,林墨回来了,他们便好似有了底气。   打,或者不打,都有着足够的信心。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跑到萧关城下,几个时辰后,又呼呼啦啦的撤走了。   这种事看起来应该是很损士气的,可将士们却一路不觉疲倦,这就是军心啊,这就是士气如虹的军队。   就连萧关上的曹操,也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打。   至少现在不想。   轻松没多久,便又觉一股巨大的压力落在了心头之上。   真是没想到,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林墨就成长到了这种地步,想拿士气下手,怕是不大可能了。   徐州这一战,不好打……   “你是真的有办法了,还是只想先劝回温侯?”   一路上,吕布都在跟女儿女婿絮叨着自己的胆战心惊,也聆听着前后细节,以至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都快到彭城了,贾诩才有机会跟林墨搭上话茬。   “怎么,难道贾先生以为我在虚张声势?”林墨笑呵呵的反问道。   “曹操亲自带兵偷袭萧关,必然是为后方大军开道,想是不多久,他的大部人马就会赶到徐州。”   骑着马的贾诩晃荡着捻动长须,皱眉道:“你的诗会,本意是阻了他与世家的联动,断他后勤补给,可萧关大胜,让那些人又看到了希望,肯定会纷纷站出来的。   萧关这一丢,不止是打通了曹军的粮道,更是让曹操有了久围徐州的底气。”   “的确,无论是对于我们,还是曹操,萧关都太重要了。”   林墨看向贾诩,凝神道:“所以,我才要在五天之内夺回萧关,五天,他的人,赶不到萧关的。”   贾诩缓缓的点了点头,沉道:“五天确实赶不到,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是五天,不瞒你说,目前我对萧关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一向来,贾诩就是你不问我不说的性子,便是你问了,我也得想清楚自己能不能说,能说到哪个程度。   可是现在,在林墨的面前,他选择了把自己想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除了没必要在聪明人面前藏拙外,也是有着一丝愧疚的。   自到吕营以来,林墨对他好赖是当做自己人了,可刚才,自己却生出了逃跑的念头,再见面,心里有些抹不开面子。   “总要给我一些时间准备,也给将士们一些时间休整嘛。”林墨嘿嘿直笑。   其实五天的时间,是给自己准备,也是迫于无奈。   刚刚拿下萧关,这个时候的曹操警惕性要比任何时候都强,因为城里还可能有残留的势力,对于巡夜情况,肯定是有密集的哨骑。   那条通道林墨是走过的,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当时是为了快些打通这条暗道,选择距离西面山岗较近的一座府邸。   自然,就要好好设计一番,就算精锐如陷阵营,如果不能冲到城门口在途中被发现,也是难逃全军覆没的结果。   而且,如果对方以此将计就计,那是会死很多人的。   作为本就在萧关折了一阵的军队,要是再折一场大溃败,等曹军大部队一到,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强攻彭城。   所以这一战,可以说关乎存亡了。   基于这一点,林墨需要时间去做部署,至少要让暗道偷袭的计划,尽可能的做到安全。   但五天,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贾诩还在低头沉思,终是一无所获,不晓得林墨准备怎么玩。   “甘兴霸?”忽的贾诩开口问道。   林墨有些诧异,自己在甘宁身上布局的时候,他还没到广陵呢,这也知道,真是个老阴货。   “你如何得知此事?”   “这倒不难猜。”   贾诩干笑了两声,“锦帆贼的大名谁人不知,吃了四十军棍后又被投闲置散,可我看他对你却是极为尊重,这可不像锦帆贼的秉性。”   原来如此,观察力还挺细微的呀。   林墨只了撇了撇嘴,不否认也不承认。   倒想贾诩直接道:“我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我应该是猜错了。”   林墨只是笑而不语,能猜出甘兴霸的苦肉计已经很了不起了,萧关的地道严格说来算不上是谋略,只不过是林墨的提前布局罢了,他猜不出来也很正常。   吕军撤走后,曹军尽皆松了一口气,一日一夜啊,从攻伐萧关开始,他们的紧张就高度紧张,直到吕军退走,便一个个都好似提不起力气来。   许褚在一旁谩骂也没什么作用,这时候他们就会怀念阵亡在安丰的那支百战精锐了。   精锐之所以称之为精锐,不仅仅是战力,更是他们的战斗意志。   别说他们,就是曹操也一直无法入睡。   正是有几分睡意要合眼的时候,突然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曹操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子,便道是吕布去而复返,可夏侯渊只是作揖道:   “司空,方才将士们搜寻一座废弃府邸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密道,末将派人检查是通往西面山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吕营最强战将登场   萧关城内竟然有一条密道?   这事倒是有趣,曹操当即挥手让夏侯渊带路前去一探究竟。   在城里兜转两圈,来到了林墨修建密道的府邸,他蹲下身子,看着黑漆漆的洞口,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司空,你说林墨那小子武艺如此的蹩脚,咱们攻进来的时候,他咋不从密道逃跑呀。”许褚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曹操没有搭理许褚,而是上手摸出洞口的一块泥巴,在手中捏碎,才恍然大悟过来,“看这土色,地道应该刚刚才挖通没几日,难怪那小子会出现在萧关,不是他预料到了我们的计划,而是特意过来查看地道的。”   这么一说,周遭众人也当即明白了过来。   曹操继续解释道:“至于为何不从密道逃跑,一来我们的人来的太突然,他担心从密道逃跑会被盯上,再者,猜想当时密道出口处没有安排马匹,就算出了萧关,如果没有战马也是极容易被包围的。   当然,也有第三个可能,他想利用这个密道进行反击夺回萧关。”   至此,就连许褚都弄明白这其中种种的莫名之处了。   典韦信心满满的说道:“司空勿虑,末将已派人守住了山岗处的入口,吕军胆敢来偷袭,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发现密道的人,就是典韦的部曲,所以,他这会还是挺得意的。   曹操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典韦,有点脑子,但不多。   “你为什么就不反过来想想,我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让吕布的人从地道攻进来,我们将计就计呢?”   额……   典韦的眼神很迷茫,无奈的看向许褚,显然这货也给不了他要的答案。   在这些武将面前秀谋略可没法让曹操得到满足感,只能摆摆手,“快把人撤回来,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曹操心里其实是有些后怕的,亏得他们发现了这处密道,否则昨日偷关肯定会再次上演。   但是,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像典韦那样一堵了事。   他觉得自己该找荀攸商量下,如何更完美的将计就计。   不过心里总是有些好奇,林墨何以会在这萧关挖出这么一条地道,难不成那小子真就能掐会算,已经料到了萧关有可能易主。   不怪吕布那匹夫用三个郡换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呢,确实是行事不凡。   ……   萧关一战,赵云显然累坏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吕布、林墨和张绣就在他床边站着。   “温侯!”赵云没受伤,只是累坏了,恢复了精力的他赶忙起身作揖行礼。   吕布抱胸看着他,频频点头,“萧关城下,单枪匹马独闯数千曹军阵列,独斗曹操四员猛将还能全身而退,又在典韦手中救下允文、玲儿。   好好好,我总算是知道允文那小子为什么掏空心思也要把你从常山请过来了,了不得啊子龙。   这番壮举,便是我年轻时候也未必过此。”   “温侯言过了,云愧不敢当。”赵云还是很谦虚的。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在武艺勇猛方面能得到吕布赞赏的人,而且是直接将自己与之比肩,这可算是极大的认可了。   “我可算是找到了能统帅手底下这群并州精骑的将领了。”   吕布拍了拍赵云的肩头,“子龙,即日起,拜你为破军校尉,提领我麾下一千二百精骑。”   按照军制,校尉提领两千军,但骑兵建制不同,千骑提领就必须是校尉了,对于在公孙瓒麾下时候只不过提领五百人军侯的身份,这算是跳过军司马直接升了两级。   赵云眼中光芒闪烁,连忙作揖道:“多谢温侯!”   林墨在赵云胸口捶了一拳,笑道:“子龙啊,你这校尉可不一般,我们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有两支,一支是伯平提领的八百陷阵营,每有大战,陷阵破敌。”   这一点赵云是知道的,关于陷阵营,他在常山就有听过这个名字,便是点头会意。   接着,林墨继续道:“而这第二支精锐,就是岳丈大人亲率的并州精骑,从关中开始,这支精骑从未有过校尉提领,你可算是组建以来的第一人。”   赵云有些愕然,眼神中带着诧异看向张绣,后者点了点头,他才算确认心中疑惑。   不是不相信林墨,而是他所说过于令人惊骇。   赵云一直就知道吕布麾下有一支极为精锐的骑兵,据说是当年在并州边陲杀的匈奴、鲜卑闻风丧胆、谈之色变,飞将之名也就此打响。   后来,入主中原,这支劲旅就如吕布的王牌一样,轻易不出,出则无往不利。   像这种精锐中的精锐是各方诸侯都会致力打造的,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袁绍的大戟士、先登营,董卓的飞熊军等等。   不过,这样的劲旅战力太强,这要么就是被人主亲自统帅,要么就是最为亲信之人才有可能提领,他赵云才来几天啊。   别的不说,在公孙瓒麾下做军侯的时候,别说想提领一支白马义从,就是见也难见到啊。   意识到这个校尉的含金量有多大后,赵云受宠若惊,退了两步,再次抱拳作揖,“温侯,此番重任末将如何能当,唯恐引人非议啊!”   他太清楚军中的攀比风气了,一上来就提领最精锐的王牌之师,其他跟随吕布多年的将领如何能服气。   事实上,赵云自己也压根没敢去往这方面想,只是由心的觉得自己该出来一展所长罢了。   “萧关一战,你赵子龙的神勇连曹军都忌惮,谁敢不服?”   吕布直接搭着赵云的肩头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更何况,功高莫过于救主,你救了允文和玲儿,就是救主。   再者说,我这下这群老弟兄这些年都是九死一生从战场血水里摔爬滚打过来的,寻常人也驾驭不了,但是你,他们服气。   走吧,带你瞧瞧去。”   不可否认,让赵云提领并州狼骑确实是林墨强烈要求的,但吕布本身也一直有想找个这方面的人才。   放眼整个军营里,除了张辽和高顺,根本没人能担此重任。   高顺有陷阵营,随着地盘的扩张,张辽又经常需要独当一面,所以迟迟没有合适人选,赵云的横空出世,倒也算了了吕布心愿。   再者,萧关一通乱杀,危难之间救主,吕布心里也是极为喜欢赵云的,给他,不过分。   校场的军营内,吕布带着赵云来到了并州狼骑的营帐,几名百夫长正东倒西歪的躺在榻上,也有不讲究的垫着脚大口啃着羊腿的人。   咋一看,跟满是懒散气息的市井之徒差不多。   也就是见吕布来了,这七八个人才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啃着羊腿的汉子将肉一放,油腻的双手在身上一擦,咧嘴一笑。   “听着,赵云,赵子龙,领破军校尉,即日起你们便归他提领了。”   吕布说完,那八个虬髯汉子便点了点头,朝着赵云作揖,“见过赵将军。”   “往后便是一起同生共死的袍泽了,不必多礼。”赵云摆了摆手。   “子龙啊,你别看他们跟外面操练的军士相比有些懒散了,这几个人,都是早就习惯了刀尖上舔血日子的人。”   说着,他走到其中一个汉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胸膛,“这个陈昭,濮阳大战的时候斩杀曹军七十八骑。   还有这个……”   吕布朝着旁边的男子努了努嘴,“张康,荥阳大战的时候,曹操的大将夏侯渊差点就被他给缠住,要不是典韦那厮来的及时,他带人能斩了夏侯匹夫。”   看的出来,吕布对于这几个人是很满意的,他环视着众人感慨道:“要论军功,这几个人不是校尉也是军司马了,可我的并州精骑离不开他们,只能先记下了。”   “无妨无妨,肉管够就行,小时候馋坏了,一天不吃肉便慌。”方才那名啃肉的汉子咧嘴笑道。   其实不必他解释,从他们眼神里的桀骜不驯赵云就能看的出来这几人是沙场老将了。   人的性子,可能会天生形成,所以会说三岁看八十,但气质,多是后天养出的。   从他们的身上,赵云就能感受到一股嗜血的桀骜气质,这种气质若不是手底下人命无数,根本养不出来。   往往也是这样的人,在生死面前,可以从容对待。   絮叨了一番,大致熟悉了每个人的姓名,吕布便带着赵云走出了校场。   “子龙,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一并提了。”或许是因为救下林墨和吕玲绮,吕布对于赵云的宠爱丝毫不掩饰。   “温侯厚爱,末将感激不尽,何谈要求。”赵云停下脚步,又是对着吕布作揖。   “我说你这人啊……”   吕布有些想笑,摇了摇头,“别整天崩的这么紧,放松点,你刚不还说以后就是同生共死的袍泽了,放松些放松些。”   赵云是样样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拘谨,这一点吕布不太喜欢,想是彼此间还是有些距离感吧。   其实不全是,作为在公孙瓒麾下四年多,带着族人投奔外加杀敌建功只换来这么个军侯的赵云,内心早就被那股郁郁不得志给蒙上了阴影。   来到徐州才多久啊,突然就成为了军中炙手可热的破军校尉,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听得吕布这么说了,他嘴巴动了动,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林墨直接鼓励道。   赵云深吸了口气看向吕布,“末将听人说起,濮阳大战的时候,温侯曾经以一己之力独战曹营典韦、许褚、夏侯渊、夏侯惇、乐进和李典六员虎将。   末将想知道,当时温侯抵挡了多少合。”   这事最早听来赵云只觉得吕布极为骁勇,却很难共情。   可这一回的萧关大战啊,他独战许褚、徐晃、夏侯渊和乐进,不过堪堪三十合就差点丢了命,缨盔都被挑飞了出去。   再加上后面又跟典韦交手,对于他的武艺有了一定认知。   至此,内心再难平静,觉得这事有些过于天方夜谭了。   反正换他是做不到。   吕布回忆了一会,皱眉道:“记不清了,好像二三十个回合吧,这几个家伙还挺棘手的。”   挺……挺棘手?你就这么云淡风轻吗?   赵云内心有些无语,我打四个就差点没命了呀。   看来这亮银枪啊,还打不过方天画戟。   最初从常山而来的时候,他是憋着劲想要跟吕布比试一番。   甚至于后面说到要校场演武,他都想好了,到时候就挑吕布,要来就来个惊天动地的。   可现在,拜了破军校尉,显然不需要演武比试了,就算要,赵云觉得也不能真的对吕布挑战,好像还有差距。   作为横亘在天下武将面前无法逾越的高山,吕布早就习惯了被任何人挑战,赵云那点心思,他很快就看出来了,当即大笑了起来,“子龙啊,想听实话吗?”   “请温侯赐教。”赵云本能想作揖,又想起刚才吕布的话,停了下来。   吕布双手抱胸打量着赵云,微微颔首,“子龙于萧关杀的曹军人仰马翻,允文说你出入万军丛中也如观花赏鱼一般自若,堪称是当世一流了,不过……”   迟疑了片刻,吕布会心一笑,摇头道:“你打不过我,这是肯定的。”   这么直接吗我的老岳父,林墨觉得他可以委婉一些,人要面子的好吧。   没等赵云说话,吕布继续道:“但前提是生死相搏,我全力以赴的状态下,若是不能倾尽全力,我也未必有把握胜你,这么说,你明白吧?”   赵云细细品味了一下吕布的话,便也笑了起来,“末将明白!”   话已经说的很透了,简而言之就是,你啊,别来挑战我,打呢肯定打不过,但如果彼此火力全开那就难免会有伤亡,这对谁都不好。   林墨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也觉得吕布说的是事实。   当今世上,要论得单打独斗,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是老岳父的对手,子龙也不行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你也不用失落。”   一行人继续前行,许是被赵云的意思挑起了兴头,他兴致高涨的说道:“我们啊,还是可以切磋切磋的,找个时间,就在这演武场上打上一场。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独战数千敌军、面对众多虎将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好哇。”   赵云一听便来了兴趣,“末将确实想让温侯指点下枪法上的不足。”   他相信吕布说的是真的,可总归还是想跟吕布过过招的。   这是天下武将都难以回避的心思,甚至可以说是武道上的心魔。   “等允文收拾了曹操,我们便可放心一战了。”   见赵云没什么要求提了,吕布朝着林墨招了招手,“一会跟我回家,有东西送给你。”   哟,老岳父又有馈赠吗?林墨连忙点头,毕竟能让老岳父拿来当礼物的,那肯定不简单。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急转直下,徐州危机   回到府上的时候,吕玲绮已经等在了凉亭下,穿着白色绒边的红色绣袍包裹着身子御寒,踩着鹿皮云鞋,尽显青春年华。   “父亲,夫君。”吕玲绮再叫林墨夫君的时候,已经很自然了。   毕竟是经过了生死考验,从他拿起七星刀要去跟典韦拼命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这辈子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还未婚庆便叫上了夫君,这要是在大儒世家当是要招人非议的,吕布才不管那一套,心里高兴的紧。   凉亭内,吕布直接坐到了石凳上,然后努了努嘴,“坐吧。”   林墨和吕玲绮这才坐下。   石桌上放着一个锦盒,想必就是老岳父说要送的礼物吧。   他朝着林墨摊开空手,“七星刀。”   “哦。”林墨有些懵,反应过来后把七星刀拿了出来,恭敬的递了过去。   确实是把宝刀,这次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命了。   回想昨日被那曹军压制,要不是七星宝刀破甲,这小身板压根不是对手。   “七星刀的故事你知道吧?”吕布把玩着手中镶嵌七颗宝石的刀刃。   老岳父这是要考验我?当初送刀的时候不问,这会来问。   一旁的吕玲绮开始护短的用嘴型说道:曹操刺卓……   安心吧,你男人我了解的很。   “当年董卓入京后把持朝政、秽乱宫廷,曹操问司徒王允借了祖传宝刀去刺董,自那以后七星刀便名扬天下了。”   吕布看着刀面上的倒影,微微点头,“那你可知他为何要找王允借刀。”   方便刺杀呗,难不成更有逼格一些?   林墨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内里乾坤。   “中平六年,越骑校尉伍孚手持利刃刺杀董卓,他可是从背后下的手,而且是一击命中,可董卓却丝毫无损。”   吕布瞥向女儿女婿,笑了一声,“因为董卓的身上穿着一套刀枪不入的贴身软甲,致使伍孚功亏一篑。”   “所以,曹操才去找王允借刀。”吕玲绮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她只知道这七星刀的故事,却不知这背后还有隐情。   所以呢?   林墨看着吕布,这跟老岳父的礼物有关系吗?   吕布放下七星刀后打开了那方锦盒,从里面拿出两件金灿灿的物件,抓着上端举起,便如瀑布一般展开,是两件金丝软甲,由一枚枚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金环相连,看起来就知道是件宝物。   “当年董卓的贴身甲名唤金丝软甲,是由天外陨铁混入寒铁、宝金后锻造而成,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洞穿。”   吕布看着女儿女婿举在手中不断对比身形是否贴合的软甲,继续道:“本是打算等你们大婚时送给你们的,经过这次的事情,还是没必要再等了。”   “不是一件吗,怎么成两件了?”林墨一边试穿一边问道。   吕布笑了笑,“董卓那身形多肥硕啊,让工匠改动了下,就一分为二了。”   也对啊,早就听说董卓是个大胖子,就是没见过而已。   应该说在西凉的时候,那个仗义送布匹、散家财的董卓很魁梧,到了关中纸醉金迷后才变得肥硕起来。   简单的试穿了一下,林墨觉得这玩意确实实用啊,要说浑若无物那是吹牛,但确实很轻盈,而且也不厚,哪怕是夏天贴身穿在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有了这玩意,安全系数可就算是大大的提升了,寻常刀剑、飞矢至少是伤不了自己的。   这乱世狼烟四起,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这次萧关就是最好的警醒。   有时候,甚至危险会在你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靠近,比如辅佐刘备打入西川后被流矢射死的庞统,他要是有老岳父这件金丝软甲何至于惨死呢。   “多谢岳丈、多谢父亲。”小两口默契的道谢。   吕布摆了摆手,便准备起身离去,末了,补上一句,“你说五天,今天算第一天的话,也该提前部署了。”   也对,用兵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林墨点头道:“那便今夜议兵吧。”   吕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把时间留给了你侬我侬的小俩口。   “走吧玲儿。”   “去哪?”   “进房间,我为你穿上这贴身的金丝软甲。”   林墨将贴身二字刻意拉长了音调,引得吕玲绮白了他一眼,“谢谢啊公子,不必了。”   啊这……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是夜,一干文臣武将都到了议政厅内。   自然,密道的事情也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当林墨将这事公之于众的时候,众人无不面露惊骇之色,议论纷纷。   这事竟然瞒的死死的,看吕布那诧异的表情,显然他都不知道啊。   不过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有了这条密道,破萧关便易如反掌了。   贾诩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有信心能五天内破萧关了,原来是有后手啊。   而且,五天的时间拿捏的也非常好,前面几日,刚刚夺下城关的曹军,防备心是非常重的,夜里都会对城内进行严密把控,这一点,在宛城时候他就领教过了。   而四五天后,随着曹操大军不日将至,难免会放松警惕,不错不错,允文做事当是心中有谱的。   “请允文用兵,该怎么做吧!”张绣第一个说话了。   他不羡慕赵云萧关一战成名天下知,可他羡慕赵云杀了曹操这么多人。   作为被曹操睡了婶娘的张绣,一直以来都想有机会可以没收曹操的作案工具。   “潜入萧关的任务,当属陷阵营。”这一点,众人都觉得无可厚非。   高顺作揖接令后,林墨便在沙盘上开始布置各方人马的行动方案。   哪些人带领骑兵杀入,哪些人带领步兵埋伏,哪些人负责追击,都有明确分工。   要说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萧关一旦往北会有七八条路,不可能安排人完全堵死曹操的退路。   这一点,林墨倒是了然,毕竟当初自己从萧关跑路的时候,徐盛就说过这个问题。   臧霸和孙观作为最熟悉萧关一带地形的将领,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算是给了林墨和贾诩不少具有参考价值的指引。   很快,在众人勠力同心下,最符合吕营围剿萧关的作战计划就算是敲定了,至少听上去确实算滴水不漏了,要说一战灭曹那估计悬,但应该能够最大限度的杀伤曹操的兵力。   便是在众人要转身离开去布置的时候,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   “见过温侯!”   斥候行至厅内,单膝跪地作揖,道:“属下今夜探营按照兰陵侯的吩咐特意去了萧关西面的山岗,并未发现有曹军。”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不由纷纷看向林墨,还真是少年老成,便是深怕曹操发现了那条密道吧。   没等他们开口,斥候看向了林墨,“属下找到了入口处的隔板,可在隔板上并未发现兰陵侯所说用石块压着枝叶向西的树枝。”   闻言,林墨心底一沉,糟糕,曹操可能已经发现了密道……   众人好似还未听懂其中意思的时候,贾诩已经反应过来了,“有人动过那块隔板!”   众人当然都没去过现场,可也知道隔板是用来挡住出口的木板,林墨在上面做了标记,如今标记不见了,这里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若真的是被曹军发现了,那刚才一切的商讨,不仅没有意义,而且徐州将面临被数十万大军围城的危险了。   念及至此,众人习惯性的都看向了林墨,却见他也是面露难色,当知情况可能要比想象的还糟糕。   “会不会是……是附近的猎户?”臧霸打破了议政厅的寂静。   “有可能的。”   吕布点了点头,看向林墨,“周遭有不少猎户的允文。”   可惜,这样的猜测无法得到众人的赞同,这可是玩命的事,不能有半点想当然。   一旦陷阵营打开了城门,入得萧关,万一里面是曹操的埋伏,那去偷袭的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而且,能够承担冲关破敌的先锋,只能是彭城里的骑兵,要是这些骑兵折了,以后拿什么打曹操。   更何况,他的后面,还有十万大军啊。   先前还战意汹汹的将军们,转瞬间都蔫了,脸色难堪。   林墨的表情也不比他们好,这条地道花了他这么多心思,原以为会成为绝地翻盘的希望,如今被曹操发现了,相当于是堵住了唯一快速退曹的路。   真要是等到曹操大军压境,情况会变得无比恶劣。   他只需要分出七八万人围住彭城,剩下人一个郡一个郡的去取,简直不要太轻松。   林墨表情凝重的看向贾诩,迎上目光后,后者沉声道:“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避免了我们被曹操将计就计,陷入十面埋伏之境。”   显然,他也是认定密道已被曹操发现了,不过从他迷茫的表情来看,也没想好应对之策。   萧关……   真要是夺不回来,后果太严重了,林墨太清楚等曹军到来后的毁灭性打击。   “允文?”要说整个议政厅内,还有谁是最淡定的,那就是从来都对女婿信心十足的吕奉先了。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后,看向吕布,“岳丈大人,今夜议兵至此吧,容小婿与文和商议一番。”   吕布眉心微微发紧,竟然连我女婿都束手无策吗?   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散了吧。”   众将士们作揖告退,吕布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林墨和贾诩,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要快。”   二人朝着吕布做了个揖,便算是会意了。   这等难题,当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急,林墨比任何人都心急,可也深刻的知道,急是没有用的。   但愿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自己真的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也还有老阴货贾诩在,总会有一些手段……   ……   江夏,沙羡。   这里是江东诸将的死敌、荆州四大家族中黄家代表黄祖驻军之地。   可是此时,面容冷凝,目光如隼的孙策,却站在了沙羡城关的走马道上,眺望着远方的山谷。   那里,浓烟依旧。   一天前,孙策率领了五千多人,领周瑜、程普、太史慈、吕范等一干将领从豫章而来。   拥兵两万有余的黄祖早就习惯了江东兵的挑衅,从射杀孙坚开始,两方的战斗这么多年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想着带着城内驻军倾巢而出给孙策迎头痛击,不料想冲入深山之后,周遭忽的火箭倾泻而来,寒冬腊月,草木枯黄,加之江风又大,这场火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吞噬了黄祖的两万三千大军。   由于所站地形北面是山脉,南面群山间还有长江急弯的口岸,许多将士被迫在大冬天的跳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江夏固然比不得北方滴水成冰的寒冷,可寒冬下的江水,也足够在瞬息间冷到令人昏厥。   在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中,江夏驻军或被烧死,或被淹死,最后仅余两三千人狼狈而逃。   孙策带兵一路追杀进了沙羡城内,太史慈、程普等人四面包围而来,一番血战后,屯兵两万多的沙羡竟然只有黄祖一人逃了。   甚至都顾不得妻儿老小,终是成了孙策的俘虏。   孙策也是个狠人呐,想起孙坚被黄祖所杀,直接将他全家妻儿老小杀了个干净。   “主公!清点过后,五个渡口的战船共计六千两百艘,艨艟、赤马俱有!”   “主公!沙羡粮草合计五万石,军械辎重太多,一时数不过来!哦对了,还有五百匹战马!”   “主公,府库里有钱八千万,金三万!”   太史慈、吕范和程普三人前来禀报这次沙羡之战的丰收,每个人脸上都笑的合不拢嘴。   江东啊,那是穷的可怕,有时候为了一点粮草,还得去打山越,四大家族的人总是嘴上一套、背地一套,根本信不过。   这一次的收获,可是极大的缓解了孙策的压力。   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周瑜都忍不住拳掌相击,“好!主公,此一战我们可算是声威大震了!”   孙策很冷静,只是点了点头,“公瑾,此番亏得有你,我们只折了一百多将士,可算是起兵以来获得的最大胜利,多谢你了。”   听出了孙策话里的惆怅,周瑜看向程普几人,扬了扬额,示意先行离开。   待得众人走后,他才沉声问道:“伯符,从广陵回来后你便一直郁郁寡欢,可是心中对广陵割舍不下?”   孙策双手搀扶在城郭上,苦涩一笑,“我割舍不下的不是广陵,是为了护着江东子弟离开的黄叔,是百骑劫营悍不畏死的幼平,是那些死在吕军马蹄下的江东好儿郎……”   江风很大,吹动着孙策白色披风猎猎作响,刚毅的脸庞覆盖着无法言喻的伤感。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道:“还有,被蹂躏的尊严……”   想起被吕布一脚从马上踹下后,为了救自己而被射杀的马忠,想起支配江东恐惧的小霸王的尊严被这般践踏,不管多大的收获,总也高兴不起来。   每每想起那些不堪,他都觉得好像挨了一闷棍,整颗心瞬间就黯淡下来,无论多少阳光也无法照亮。   周瑜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他一直都知道,所有的千秋霸业那都是从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才能开始的。   作为人主,孙策经历的,其实远远不够多。   最后,只是闷声道:“伯符,想想刘备吧,其实我们的人生已经算得上坦途了。”   不可否认,刘备的那些经历,还是挺励志的,有那么一点百折不挠的味道。   可是啊,他是小霸王,不是刘玄德,是那个以威震天下、勇猛无比的项羽为人生目标的孙伯符。   正是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太史慈去而复返,快步跑来。   “主公,徐州加急快报!”   加急?   周瑜和孙策纷纷面色一沉,莫不是吕布想对丹阳下手?   接过快报,孙策原本阴郁的脸庞嘴角开始勾勒起来。   报仇的机会,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灭吕关键人物登场   天下诸侯会在各州郡安排自己的眼线,如遇紧急情况,要用快马急报通知人主。   但,能安插多少眼线,快马速度几何,消息来源是否精准,这些全都取决于诸侯的实力。   比如袁绍、曹操、刘表和吕布,就拥有着能在中原各州郡都安插眼线的财力,并且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战报传回。   可孙策不行,因为眼线的培植和消息的传递是需要耗费不少财力的,他只能在徐州安插自己的眼线。   所以,徐州有什么紧急情况,他能第一时间收到战报,若是中原、北国一带,就得靠着口耳相传,甚至是文书谍报了,滞后性会非常严重。   孙策顾不得许多,他是将为数不多的斥候、眼线都安排在了徐州,毕竟,真正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也只有吕布了。   又或者说,他想入主中原,吕布成为了不得不越过的门槛。   为此,他是启用了陆空两栖快报,除了战马急报,还有飞鸽传书,以至于在萧关大战第三天,他就收到了前线的军报。   就速度而言,这份战报可能连袁绍都还没看到,他便得到了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飞鸽传书的速度其实是最快的,但实用性并不是那么的高。   首先信鸽贵、饲养难度大,其次,它没有导航的,不是像电视剧里随手一抛就知道该往哪里飞。   正确的操作是,从小在丹阳养大,然后由斥候带离丹阳前往徐州,等有需要传递急报的时候,在腿上绑上内容再放飞,信鸽就会飞回丹阳。   但这种操作风险极高,信鸽飞行途中不仅要面对来自天敌的袭击,还有猎户的弓箭,往往放飞五只也只有一只能平安飞回丹阳。   再加上传递的内容极其有限,诸多限制条件下导致这种传递渠道并不为当局者采用,至少不会被当成主流手段采用。   “曹操当真了得,这一次跟林墨斗智斗勇,还是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从孙策手中接过战报的周瑜不由感慨。   在纵观全局的周公瑾眼里,偷袭萧关不是一场突发奇想的策略,而是从诗会便开始安排的惊天手笔。   原本以为林墨用诗会赚尽了伐曹先机,不料想他能将计就计诈病,反过来利用这场诗会。   这两人的智斗,还真是精彩。   “萧关乃曹操攻克徐州的粮道所在,萧关易主后,他十几万兵马就可长驱直入,徐州危亡在即,该我们动手了!”   拿下沙羡,大破黄祖,获得巨额粮草、钱财和军械都没让孙策这么高兴,“这一回,我必要一雪前耻,夺回广陵!”   “伯符……”   周瑜收拢竹简,表情凝重道:“驻守广陵的是吕布麾下头号大将张辽,听闻此人作战勇猛,锐不可当,虽只有六千兵马,未敢轻视。   莫不如从庐江下手,继而再下九江,如此耽搁了些时日,可最终无论是曹操胜还是吕布胜,我们都对广陵形成了两线夹击之势,站尽攻守之便。”   “不……”   孙策摇了摇头,果断的拒绝了周瑜的提议,“广陵乃丹阳前驱,只有握在我们的手里才有可能进一步壮大,入主中原。   更何况广陵本就是我们的,取之上合公义,中顺民心,下报私仇。”   从大局上看,其实两人看法都没有错,因为庐江也是有六七千人留守的,只不过周瑜的选择更为稳妥,毕竟淮南之隅距离徐州太远,救援不易。   再者,可以让曹吕双方的战局进一步僵持,或者是分出了胜负再做权衡。   而孙策的选择,则是追求一步到位,从江东的地理条件来看,便是庐江加九江,也不及一个广陵重要。   “可是……”   没等周瑜把话说完,背对着他的孙策已经扬起了右手。   少顷,孙策转过身来看着他,眸子如一潭死水,“公瑾,从广陵回来后,每每入夜,我都能看到黄叔、幼平和马忠跪在我面前哭泣,我都能听到惨死的江东儿郎在向我求救。   不能夺回广陵,我心难安……”   周瑜后退了两步,面色骤变,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未有一败的孙策在广陵吃了亏心里耿耿于怀,只道时间推移会慢慢好起来,可刚才话里分明听出是落了阴影,无论是为将还是为主,这都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拿广陵下手就是了,真正让周瑜悬心的是,他害怕孙策不是在广陵落了阴影,而是对吕布落了阴影。   被诩小霸王,有项羽之勇的孙策自到江东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可广陵一战,他被吕布败的那般轻松,高下颇有云泥之味,太过骄傲的人便如当空的艳阳,蒙不得半点云雾。   “那……让吕范带着这些缴获撤回豫章,主公带领将士们东进。”   孙策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太史慈,“立刻让快船沿江而下回丹阳报信,遣仲谋领三万军先一步渡江扎营,告诉他,务必严防张辽偷袭,至于攻城一事,待我们抵达再说。”   “喏!”   对此,周瑜也没反对,不过是作为先遣部队落寨而已,方便后续他们抵达后直接进行指挥。   而且,这个阶段的孙权已经经历了几次像样的战争,甚至单独指挥过跟黄祖的战斗,严白虎那一战,孙权也领兵接应过程普,想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周瑜反倒是在考虑到了广陵后这一仗该如何打才能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大体局面必然是己方优势的,兵力上的碾压就不提了,曹操已经拿下萧关,接踵而至面对的,必然是徐州围城,即时吕军三军动荡,后方的广陵当也士气低落。   如果不想攻城,攻心怕是免不了了。   对于广陵有着极重执念的孙策没想这么多,吕布又不在,三万大军打六千还能打不过,这他可是不信的。   所以,这一刻的他,踌躇满志,阴暗的内心,终于照进了一缕阳光。   ……   萧关城内,身披绒毛大氅的曹操站在议政厅中间,脚下是烧的发红的炭火,双手平举着取暖,面沉如水。   “如此说来,你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曹操翻转着双手,驱赶寒意。   “时间太过仓促,萧关又是咽喉要道,不当拿来弄险。”胡子发白的荀攸摇头否决。   四天了,从发现密道至今已经四天过去了,就是荀攸也拿不出太好的办法设计一出请君入瓮。   问题的关键是卡在了时间差上面。   你不知道吕军什么时候会通过密道潜伏进城,你可以派人在废弃库房周围守着,有人进来了确实能发现他们,可大军布置伏击是需要时间的。   不仅需要时间,而且还是至少半天的时间。   将士们要埋伏在民房周遭,弓弩手要进入指定地点,骑兵要整军备战。   显然,这一切你不可能提前准备,因为披坚执锐的埋伏是很费精力的,外加将士们精神处于紧绷状态,时间一久,难免陷入气竭状态。   是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事实上,很多的奇谋妙计都是吃上了时间差的福利而已,荀攸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确实不太可能存在请君入瓮的可能,只能安慰道:“司空,其实粮道已开,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兵围彭城即可。   吕布若龟缩不出,则顺势收复琅琊、下邳等郡,若是出城,便可迎头痛击。”   萧关到手了,赢面确实很大,可曹操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将胜果进一步扩大以达到先攻心再攻城的效果。   足足四天时间他和荀攸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饶是心中不甘也无可奈何,挥了挥手道:“那就让他们堵住地道吧。”   “喏。”   正是荀攸要走出议政厅的时候,乐进跑了进来抱拳作揖道:“司空,城关下有一吕将,自称甘宁,特来投奔司空,并称有大礼相赠,请问司空纳否?”   曹操和荀攸对视了一眼,彼此倒没有太大的波澜。   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现在吕布处境堪忧,树倒猢狲散的道理而已。   “就他一个人吗?”曹操抬眼问道。   “是,单骑拜关。”乐进回了一句。   大礼……   曹操嗤笑了一声,扬额道:“领进来吧。”   “喏!”   乐进走后,曹操便坐到了帅椅之上,典韦和许褚一左一右的站在他前方守护。   来人毕竟是吕将,该防备的时候,这两人绝不含糊。   不多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乐进领着一个身上挂满了铃铛、手持双戟的青年走了进来。   甘宁行至议政厅门口,便懂事的将双戟递给了军士,然后信步而入。   “拜见曹司空。”抱拳作揖的动作也能引得铃铛叮铃作响。   锦帆贼的大名,就算是在许昌的曹操也听过,不过在他眼中,甘宁撑破天就是一个水匪罢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甘宁,嗯了一声,隔空虚抬手,“你既为吕布将领,为何来此?”   甘宁抬头,表情痛苦,哽咽道:“禀司空,吕布不能相容,如今彭城之内更是一片混乱,不能不来投,再晚,罪将恐性命不保了!”   城内一片混乱?   曹操侧着身子,斜靠在帅椅上,不为所动,瞥了甘宁一眼后问道:“城内如何混乱,你如何不能自保了。”   “司空有所不知。”   甘宁深吸了一口气,痛彻心扉道:“萧关大败后,城内不少人都希望向朝廷求和以保徐州,可吕布和林墨不愿意。   末将不过说了几句附和的话,匹夫吕布便说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要军杖于我,幸得陈登开口求情才免了皮肉之苦。”   甘宁说的言之凿凿,典韦许褚不时对望,脸上难掩兴奋之情,不过自始至终曹操也是面若平湖,古井无波,“这么说来,城内很是混乱了?”   “确然如此。”   甘宁连连点头,“陈家、鲁家、张家等士人皆是提议求和的,便是军中也有不少人希望止战,而吕布、林墨却要穷兵黩武,为此还险些酿成了兵变。”   “哈哈哈……”   曹操仰头大笑了起来,甘宁讷讷的问道:“司空为何发笑?”   “我笑那林墨无谋!区区诈降计岂能瞒得过我?你是想让我引兵奇袭彭城,然后你为内应对否?实际上城内早就埋伏了兵马正等着我军呢,这就是你说的大礼了吧,好大一份礼呢!”   没等甘宁反应过来,曹操一摆手,厉声道:“左右,拖出去斩了!”   “喏!”   两名军士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倒拖着甘宁便要拉出去行刑。   这举动,着实把甘宁吓了一跳,连忙挣脱束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可没这么说啊,末将所说的大礼是指萧关城内有林墨留下的密道,他便是要从这密道里偷袭萧关,偷袭司空啊!”   说完之后连连磕头,缨盔撞的地板砰砰作响。   两名军士还想去拉扯,却被曹操抬手阻止。   他先是眉头一紧,随后看向荀攸,才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愕然。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人,自己发现密道的消息瞒的死死的,显然林墨并不知情,可甘宁却直接说出了密道之事,毋庸置疑投奔是真心,而非诈降啊。   看来我还真是多疑了呢。   曹操当即正坐起来,朝着还在磕头的甘宁摆了摆手,“起身吧!”   “司空……”   甘宁面露惧色,心悸道:“司空不斩罪将了?”   “哈哈哈,我刚才讹你呢。”   曹操得意的大笑,但也没轻易靠近他,只是连连抬手让他起身,“兵不厌诈,莫要责怪。”   “罪将不敢!”甘宁踉跄着站起身来,不忘连连躬身答谢。   “你先前所说的密道在哪里?可领我去看看?”曹操需要确认城里是不是只有一条密道,不动声色的让甘宁带路。   “罪将看过地图,愿戴罪立功!”甘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出意外,他是将曹操一行带到了那座废弃库房内,但并不清楚出口在什么地方,在房内到处翻找。   好一会功夫才终于找到了那张用隔板挡住的床下通道。   至此,曹操算是对甘宁彻底释疑了。   不止是释疑。   更是在甘宁的身上看到了一战灭吕的曙光,当即走近甘宁,在他肩头重重的拍了两拍。   “兴霸,若是此次能灭吕布,你当居首功。”   曹操眸子里光芒闪烁,难掩激动,“到时候我会亲自向陛下请功,拜你为后将军!”   作为在吕布营中担任骑都尉的甘宁来说,一口气跳到四方将军的位置,堪称是连升七八级的存在,一时间便是又要磕头却被曹操给阻拦住了。   “司空于我有再造之恩,末将今后必定肝脑涂地报答司空!”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扬手道:“走,回议政厅,详细说说林墨的计划。”   “喏!”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小子确实是个惊世之才   萧关议政厅内,曹操把一干武将都召了过来。   甘宁则在沙盘上将林墨的计划和盘托出,事无巨细。   潜入队伍,陷阵营;时间,明夜子时;攻入城池的统兵将军,赵云;负责接应的是张绣;在曹军逃跑路上伏击的是臧霸、孙观。   从整套用兵方略来看,曹操和荀攸都是点头称赞的,堪称是滴水不漏了。   如果自己不知道这条密道,这套方略的成功率还是相当高的。   如果甘兴霸不来投奔,自己也没法利用的到这条密道。   曹操不得不感慨一声,时也命也。   “好,兴霸,若非你及时前来,这般周详的计划莫说萧关要丢,只怕我也未必有命回许昌了啊。”   对于有功之臣的赞赏,曹操从来就不吝啬的,“你的功劳,我定铭记于心,下去吧。”   “多谢司空!”甘宁兴奋的做了个揖后,转身大踏步离开。   厅内众将皆是战意汹汹,从刚才甘宁说出的兵力来看,这次吕布投入了足足五万人,最精锐的部队莫过于赵云提领的那支骑兵了,这些军功简直就是送上门,当然忍不住纷纷请战。   曹操却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沙盘,好半天,直到将军们不再请战,静候他下令了,才看向荀攸,“公达怎么说。”   荀攸会意的先做了个揖,随后沉沉道:“甘宁说来的计划,前后并无矛盾,而且林墨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密道,不像诈降。”   停顿了片刻,荀攸捋着发白的短须思忖少顷,再看向曹操的时候,目光坚定,“在下赞同伏击!”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负背,朝着帅椅缓步走去。   坐下后,先是淡笑了一声,随后自顾自的说道:“这甘宁啊,先从刘焉,再从刘表,后从吕布,再加上他锦帆贼的名声,在吕营自然是很难得到倚重的。   有一件事不知你们可否听说过,广陵城下孙策曾派百骑劫营,甘宁所部被打的措手不及,最后是高顺的陷阵营拿下了那百骑人马,为此他还吃了四十军棍。”   被曹操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这件事他们也还记得,斥候回报的时候确实有说起过,当时曹操还笑骂了一句,水匪就是水匪,难堪大用。   没曾想今日倒是真就当上了大用了。   曹操缓缓闭上双眼,右手在帅椅扶手上轻轻拍打着。   自己爆喝之下对方表现出来的惊恐,锦帆贼的匪性,再加上他前言后语并无矛盾,饶是多疑如曹操也不觉得他有任何的问题。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他甘兴霸诈降的,从计划上看,林墨根本无从对自己下手,毕竟是他主动来攻。   现在,曹操反而是多了一个心思,按照路程上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趁着此次伏击顺势把彭城也给取了。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整个萧关不过三万人左右,除了豹骑外,俱非精锐,根本办不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照着甘兴霸所说,如今彭城内部战和之争异常尖锐,这一战应该也是吕布和林墨的困兽之斗了。   胜了,便可安抚军心,败了,即便自己不攻城,他们也无法处理内部矛盾。   曹操终于下定了决定,猛然睁开眼,右手搭在帅案上沉声道:   “典韦、许褚,你二人领城内拱卫营一万,埋伏在南门两侧,待赵云军至,必须放他们通过,骑兵入城后,即刻关上南门,围剿赵云!”   “喏!”   二人作揖接令后,曹操继续说道:“乐进、徐晃、李典,你三人领一万军,埋伏在东门,子时两刻后,洞开城门制造混乱,引城外吕军入城,聚而歼之!”   “喏!”   三人抱拳接令,最后,曹操看向夏侯渊,“妙才,你领城内骑兵于北门待命,丑时一到,冲出城门杀向鹿林,甘宁说臧霸、孙观带了一万兵埋伏在那头,务必将他们斩尽杀绝!”   “末将奉命!”   至此,所有的作战计划都安排妥当了。   曹操最后看向荀攸,后者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他才站起身来,“诸位,明夜过后,徐州可定,权且回营安排部署,静待诸位建功!”   “喏!”将军们抱拳后一甩披风,飒然而去。   众人离去后,曹操却再次走到了沙盘上,看着上面甘宁推演留下的标记,脑海里浮现出明夜子时城内哀嚎遍野、吕军人仰马翻的场景。   他半眯着眸子,右手不自觉的捻动,呢喃道:“一年多了,此战过后林允文便该当归……”   曹操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他心里还是很喜欢林墨的。   这条密道留的,不可谓不精妙,颇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他年轻啊,听闻那林允文还未到弱冠之年,竟是比子脩还小上几岁。   作为已经年过四十三的曹操,在这个人均寿命三十岁的年代里,可以自称老朽了,他太明白自己走后,曹昂的身边很需要一个像林墨这般仰观天下的经世之才辅佐了。   徐州,当定;林墨,当归。   ……   一更天时分,萧关城内炊烟袅袅。   至二更天时分,将士们都三五成群的开吃了。   两汉前,古人都是一日两餐,没有早餐的说法,而且军中将士用餐呢又是根据军衔等级来分粮的,所以吃不饱是常态。   有鉴于此,大军开战之前,往往都会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饭,所谓饱饭,也就是不再界定军衔,任吃管够。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顿饭还有没有命吃。   吃饱喝足后,他们快速的根据先前定下的作战计划,披坚执锐的甲士精神高度紧张,静静的等候着。   事实上,像陷阵营那种可以淡漠生死的精兵是少之又少,大多数的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紧张、害怕才是常态。   伴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三更子时快要到了,这种时候,每一息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比漫长的。   那座废弃的库房里,挡在床上的隔板被一股力量推开,一个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由于洞口狭隘,他们都是脱下战甲、大刀,一边爬一边不断地推进装备,从里面跳出来后,方得以披甲。   等披好战甲、手持环首刀在院内站定,一共五百人,为首的军侯低声道:“按侯爷吩咐,一会我们冲向南门,洞开城门后便可立刻撤退,万不可迁延!”   “喏!”将士们低声回应了一句后,在军侯带领下,借着夜色冲出了废弃府库。   府库距离南门足有一里路程,听来不远,可纵横交错的民房,外加不时有曹军巡视,难度不可谓不大。   好在城里巡哨的曹军早就得了明令,说起话来那叫一个响亮,方到街头,街尾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东拐西弯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南城门外,军侯审视了一会情况,城门处仅有二十名昏昏欲睡的护卫,当得动手。   在军侯的组织下,五百人贴着城墙缓缓靠近后,忽然发难,“动手!”   一声令下,军侯当先挥刀砍向一名曹军,鲜血如注喷涌而出,身后数百人紧随其后,二十多名曹军,眨眼功夫就被肃清,许多人根本没机会动手。   “不好,敌袭!”城关上的曹军象征性的喊了一句后,城门已经轰然打开。   “杀啊!”银枪白袍的赵子龙一马当先,身后数千骑兵鱼贯而入。   “放箭!快放箭!”城关上的箭矢倾泻而下,由于摸着黑,只能是凭直接开弓,这一阵箭雨不过射翻十几人而已,待得他们搭弓进行第二轮的时候,骑兵们已经占据了城门。   隐藏在民房内的典韦和许褚,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都握紧了手中兵器,就等着他们彻底入城后立刻关闭城门,瓮中抓鳖。   按照正常情况,吕军应该是一路驰骋确保骑兵的冲锋之势,待得有敌人靠近,只管斩杀便是。   可现实确实,吕军进城后,便分了一拨人控住城门口,赵云领着一队骑兵继续推进,只不过速度并不快。   一边策马一边审视着左右的赵云,在街道上奔驰了半里地后忽的扬起手来喝道:“停!萧关驻军三万,城内却如此空荡,必是有诈,快撤快撤!”   那些骑兵便像是早准备好了一样,干脆的调转马头,又疾驰而去。   这……典韦和许褚并不在同一处民房,他们分别埋伏左右,见赵云行事与曹操估计的完全是南辕北辙,顿时就有些懵了,这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眼看着他们便要撤走,典韦和许褚都忍不住了,蚊子腿再细也是肉,有好过没有,当即喝道:“弟兄们,随我冲出去,斩杀贼将,建功立业!”   “杀啊!”   茫茫多的曹军如潮水一般从左右民房内涌了出来,可骑兵速度已经提上来了,他们根本无奈其何,偶有长枪壮士绊倒一匹战马,周遭曹军立刻围上去将他砍死。   典韦见状,丢下双戟快步冲锋,左右手取下腰间小戟连续投掷,倒也是例无虚发,可最终不过放倒三名骑兵,便只能目送着吕军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清点一番下来,加上城关上弓弩手射翻的骑兵,这一仗,竟是只斩杀了十八骑,城门口的守卫都死了二十多人,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取我战马来,与我追出去,斩杀吕军!”   许褚不甘心的嚷嚷大叫,一旁的典韦拉住他喝道:“不可擅自做主,需回禀司空!”   苦等一夜,就换来这样的结果,任谁也不甘,可典韦从来就是只听曹操军令做事的人,拉着许褚便是在错落的民房巷道里一顿疾走。   来到一处重兵把守的民房,军士见是虎贲双雄也不甘阻挠。   “你们怎么来了?”见两人出现,曹操一脸茫然,不是该在打伏击吗?   二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后,曹操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看着典韦和许褚,好似一尊雕像。   这是什么情况,你来偷袭的路上,竟然还能认真审视周边有没有人出来救援?   这仗哪有这么打的!   前一刻还在憧憬着大败吕军后汇合夏侯惇的十万大军会师彭城之下,围城不久当自破,最后不在乎给足林墨面子,弄个像样的礼节来迎接他。   这个梦还没做完呢,你们俩跑来告诉我,对方是雷声大雨点小,赵云进来萧关半日游就这么走了?   “司空,我带骑兵从东门杀出,甘宁不是说张绣负责接应吗,必是带了大量步卒在城外,骑兵追杀,他们跑不了的!”   许褚的话终于把魂游太虚的曹操给拉回了现实,他瞳孔骤然一聚,厉声道:“速速去东门传令,让他们万不可离开萧关,关闭城门,快去关闭城门!   还有,通知夏侯渊,撤回城内骑兵,全部归营!”   “喏……喏!”许褚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立刻跑了出去。   “这小子可能是设计引诱我们出城,想在城外聚歼我军,用心还真是深远啊……”曹操眯着眸子,低声喃喃自语。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合理的解释。   所谓的密道袭击,所谓的赵云偷袭,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迷雾罢了,最终是希望我军失了理智冲出城关去追击,然后他在城外设下了埋伏。   对,肯定是这样,必定是这样!   “他姥姥的腿,司空,我这就去拿下甘宁,这小子肯定是诈降的,看我不把他挫骨扬灰了!”被曹操这么一点拨,典韦也醒悟了过来,便是要去拿甘宁问罪,却被一旁的荀攸挡下了。   “荀先生何故阻拦?”   “此事真假还有待考证。”   荀攸凝神摇了摇头,沉声道:“别忘了甘兴霸是昨日就到了萧关,林墨发现他不见了,临时改了作战计划,也不是没可能的。   从地道一事来看,在下倒是觉得甘宁应该没撒谎。”   原本也打算严刑拷问甘宁的曹操听了这番话,在屋内来回踱步,各种猜疑在心中浮现,不管怎么说,甘宁在他心里已经不是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   可也不能轻易对他动刑,否则事情传出去了,今后谁还敢来投奔呢。   冷静下来看,这事要么就是林墨布的局,目的是为了吸引自己的军队出城,他好围而聚歼;要么,如荀攸所言,是林墨发现了甘宁失踪,临时改了作战计划。   但不管怎么说,今夜聚歼吕布的计划,算是彻底黄了。   尽管这一夜自己什么也没损失,可曹操就是觉得心有不甘,就好像一场看得到、摸得着的美梦,便要成真的时候,突然被人叫醒。   越想越气的他只能看向荀攸,“公达,此时城外必有吕军埋伏,你可有计策破之?”   论得这养气术,曹操显然还是差了一些,荀攸只是缓缓摇头,“司空不必气恼,今夜这番折腾,我军不过损了些粮草罢了,要说计划失败,也是他林墨失败。   这一切,终究于大局无碍,我们还是静待夏侯惇率兵前来,按先前预定的路线行事吧。”   连荀攸都这么说了,曹操便是不甘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他朝着屋外走去,看着四方人头攒动,心里有遗憾也有感叹,这小子确实是个惊世奇才,在发现甘宁不见了后,就能立刻想出一个弥补的计划。   稍有不慎,便可能中了他的招。   他表现的越耀眼,曹操越兴奋,在他眼中来看,林墨,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计成,大破曹军!   寒冬腊月,便是没有飘雪,刺骨的朔风也如钢刀一般刮过这片大地。   将士们正在收拾着行装回营,埋伏在南门的那些人还好,多是一些长枪壮士,回营也不过是拿着兵器就好。   跟着乐进、徐晃他们埋伏在东门的就郁闷了,不少将士都是隐匿在民房之上,成捆成捆的箭矢搬上来本就不容易,如今又是原封不动的搬回去。   再加上,这一夜,精神高度集中,便是寒风凌冽也有不少人因为紧张而汗湿了里衣。   待得他们把所有的军械都搬回营地归置好,将身上铠甲脱去,整个人都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洗澡?不存在的,往榻上一躺,天塌了也就当被子盖吧。   疲累了一整夜,校场军营里除了鼾声,再无其他。   就连在街上巡夜的哨骑都显得精神萎靡,这其实算的上是一种战后综合征。   可是,这一夜,有一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盖着蚕丝绒被的曹操在榻上辗转反侧,明明困的双眼发红,偏偏就是睡不着,最后干脆就坐了起来。   他半眯着眼,攥着蚕丝绒被,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无论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眼看五更天都要过去了,这也就是寒冬腊月罢了,若是春夏,天边都该破晓了。   “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曹操苦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苦思冥想。   或许是因为这一夜胆战心惊,又或许是格外紧张,也可能是遗憾交缠,总之,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他也顾不得是什么时辰,穿好鞋子披上大氅准备去找荀攸,自己都睡不踏实,他也别睡了。   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去拿榻上的腰带,正是这一瞥,让曹操想起了废弃库房里密道入口,瞬间整个人如遭电击,一双小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   密道……   糟糕!!!   所谓的甘宁投降,所谓的偷袭,全是林墨掩人耳目的手段,这小子就在等这一刻,等我们以为他放弃偷袭,淡忘了密道,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沉沉睡去,才是他要的动手时间!   这小子,竟然把人心琢磨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个妖孽!   妖孽啊!   他很想呐喊,让将士们速速整装,提防吕军偷袭,可此时此刻,他如鲠在喉,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更要命的是,双腿也像灌了铅,动弹不得,整个人都像是梦魇一般。   好容易渗出了一身大汗,他艰难的走到门口,搀扶着门框,微小的动静终于把典韦吸引了过来。   “司空,发生何事?”他谨慎的往里屋瞧去,并未发现异常。   “速去传令,就说……吕军要来偷袭。”曹操好似极为痛苦,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司空……”   “快去!”不等典韦说完,曹操奋力的推了他一把。   废弃库房里,已经整装完毕的八百陷阵营在甘宁的带领下,于错落的民房间七拐八弯,不多时就绕过哨骑来到了南门外。   高顺不啰嗦,甚至都没喊一声壮声威的话,只是一摆手,陷阵营的弟兄便冲了过去。   南门口是由两队人共计二百军把守,本就昏昏沉沉的他们,但见陷阵营冲来,还在愣神的功夫,对方环首刀迎面砍下。   噗嗤一声,为首的队率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敌袭!敌袭!”终于反应过来的曹军,一面仓惶迎战,一面大吼大叫提醒城关上的人。   贴身近战乃陷阵营最擅长的,加之重甲在手,持着大盾,近乎是碾压之态横扫而过。   狭小的城门通道里,两百人不过片刻功夫就被肃清了。   伴随着南门再一次被打开,城关上也传来了急切的擂鼓声,从鼓点节奏听来,不难猜出这是敌袭的预警声。   可惜,吕布和赵云已经带着三千骑兵冲了进来,这一回,他们丝毫不带停滞,朝着萧关腹地纵深冲去。   跑最前端的队列中,有一匹战马是无人骑乘的,甘兴霸眼疾手快,助跑之下飞身便上了马。   沿途但遇得巡哨的曹军,轻松的便被吕布和赵云斩杀,三人来到岔路口后很默契的分兵行动。   吕布和赵云带着并州狼骑朝着校场冲去,萧关这里,赵云或许不了解,可吕布再熟悉不过了。   而甘宁则是带了一队骑兵冲向东门,那里还有需要接应的张绣呢。   这一套动作听来耗时许久,可战马来去如风,他们又早有准备,速度快到城关上的守卫也只来得及放一阵箭雨而已。   再有想法增援的时候,高顺已经带着陷阵营从两侧的城梯冲了上去,在走马道上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手中环首刀,面前难有一合之敌。   典韦甚至都没来的及走出曹操居住的别院,就听到了南门传来的御敌鼓声,很快,鼓声、锣声一阵接一阵,他不敢再去传令,因为已经没有意义。   更何况,曹操的身边,不能没有人。   折返后,顾不得曹操只是穿了单薄的里衣,披了件大氅而已,他拉着曹操的手便喊道:“司空,我护着你从北门杀出去!”   听那厮杀声,应该有骑兵朝着将军府去了,曹操庆幸自己多疑并没有住在那头,而是选择了一处别院入住。   可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吕布带人冲进来了,这个时候,那些沉沉入睡的将士在他们面前,会像绵羊遭遇恶狼一样惨不忍睹,他已无力再救,能顺利逃出去,就算命大了。   问题是如何突围?   要逃跑,自然是要从北门的,只要跑过了那十里驿道便有七八条岔路,林墨就是再有城府也不可能同时设伏。   可也因为如此,城内军士应该都会下意识的往北门逃跑,曹操可以想到,北门之外,必然埋伏了大批的吕军。   自己想要逃出生天,必须另觅蹊径。   “不!”   很快,他便有了想法,拉着典韦的手喝道:“你护我由东门杀出,快!”   尽管很诧异,可典韦无暇多问,扶着曹操上了爪黄飞电后,自己也骑上了大宛马。   门口,许褚已经等在那里了,这虎贲双雄是曹操护卫将军,一左一右,一向是日夜不离的,二人护着曹操一路向东门杀去。   一如曹操所猜测的那样,校场军营里的将士们听到御敌鼓声后,都显得茫然不知所措,反应迟钝,好容易才爬起来清醒着浑浊的大脑,未及披甲执刀,帐外便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骑着赤兔马的吕布如一团火焰般起跳三丈远跨过拒马后落在了营地里,手中方天画戟左突右刺,刚刚从营帐里探出脑袋未及看清楚什么情况的曹军便捂着喉咙倒地抽搐。   赵云紧随其后,从辕门冲入,沿途不断挑翻篝火,将一座座帐篷引燃,亮银枪唰唰舞出枪花,在曹军身上是点到即止,只不过抽回长枪后,曹军身上皆是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由于帐篷为了防虫蛀咬都会涂抹煤油,遇得明火便是急速燃烧,一列列的曹军从帐篷里冲出,衣衫不整便被并州狼骑或是冲撞而死、或是踩踏而亡。   初次领兵出征,并州狼骑似乎也有意在新校尉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他们像是一群组织有序的狼群,见得曹军四散溃逃,便化整为零挥枪追杀,若遇小股曹军,百夫长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快速聚集,冲杀而上。   相比于白马义从跟袁军对抗时候放风筝的打法,并州狼骑这种以长枪为主的突击骑兵让赵云看到了他们杀戮巨兽一般的勇猛,论及杀人效率,还得这并州狼骑啊。   赵云不想让人觉得他只是匹夫之勇罢了,策动玉狮子游走边缘,不断将曹军刺翻的同时,也能更好的审视战场,不时会喊上几句,“张康,带人把东面的曹军给挑了!陈昭,让你的人堵住辕门!”   带着并州狼骑,赵云在校场军营一角杀的是尸横遍野,无人可撄。   相比于他们,吕布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除了一开始时候冲进来喊了几声自己的名字后,便是简单的杀翻靠近自己的人,目光不断在周遭搜索。   发现并没有找到典韦后,他又策马朝着腹地冲去,丝毫不在乎自己已经脱离了并州狼骑,一人一马在混乱的曹营里如入无人之境。   好容易总算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乐进,他正策马领着一众披甲执刀的将士赶来救援。   但见吕布冲来,向来打仗作风就是悍不畏死的乐进怡然不惧,爆喝道:“进者生,退者死,给我杀啊!”   他一马当先,领着七八名副将朝着吕布对冲了过去。   “典韦何在?”吕布压根不屑斩杀乐进,只想把威胁自己女儿女婿性命的典韦给宰了。   被这般无视的乐进气恼之下提刀便砍,方天画戟撩开截头大刀后快速横拍了过去。   尽管乐进已经收刀格挡,可碰撞之后刀身传来的巨力让他双臂发麻,手掌发颤,整柄大刀都嗡嗡暗鸣,好似抓握不住。   一旁的副将见缝插针,提枪刺向吕布胸膛,他只轻身一侧,躲过这一击后将方天画戟信手一拍。   副将手中的钢枪应声折断,方天画戟的戟面被卸去许多力量后拍在副将胸膛铠甲上,铠甲当即四分五裂如蛛网一般,鲜血更是从盔甲裂痕中渗了出来。   吕布可没心情欣赏这画面,方天画戟毫不停滞的在旋转,丈长的戟尖游走一圈,两名冲来的副将只觉得胸口一麻,勒马低头一看,铠甲裂开,鲜血从缝隙中喷了出来,无力的倒了下去。   仅仅两招,便结果了三名曹军将领,这番勇猛让不是第一次与吕布交手的乐进直接就看傻了,遑论周遭副将了。   初时他还会私下对比吕布和赵云,今日这番看来,还得是吕布更猛一些。   乐进连连大喊:“冲上去,围住他!”   要说军中威望,乐进以其作战习惯彪悍闻名,武艺不及典韦许褚,威望却不输他们,将士们咬牙切齿的冲了上去。   便见吕布勒马一跳,直接落在了人群中,方天画戟带出呼呼风声,周遭一片戟云,眨眼功夫鲜血泼墨一般,死伤二十余众。   其实,很多人都是只听过吕布的名字,真正见过的没多少,因为见过的人,能活下来的不多。   忽得瞧见他这般无敌姿态,怯战情绪油然而生。   “温侯,我等来助你!”身后,并州狼骑已经推了上来。   但见骑兵冲来,就是乐进再三喝止也是徒劳,军心轰然倒塌,曹军四散而逃。   事实上,今夜跟着吕布赵云来校场的人并不多,就是那一千二百余众并州狼骑罢了。   而曹营呢?刨去镇守城关和巡夜的军士,足有两万人众,却被杀的这般狼狈,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吕军来的太过出其不意。   很多人也不知道吕军来人多少,只听得马蹄声动,便觉城中已经沦陷,他们很自然会选择逃跑。   乐进见状调转马头要脱离战场,可他的马哪有赤兔马快,吕布只一夹马肚,瞬息功夫已经追了过去,方天画戟朝前一推,戟尖干脆的穿透披着厚重铠甲的乐进胸膛。   撕心剧痛之下,乐进低头看去,从胸膛伸出的戟尖还在滴着血。   待得吕布抽回长戟,乐进便是轰然到地。   至此,他成为了第一个战死的、已不复存在的曹营五子良将之一。   剩下的,便是追击逃兵,这样的事情,吕布不感兴趣,他只想找到典韦,于是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城内冲去。   这偌大的军营,倒不至于如此轻松就被贯穿了,事实上并州狼骑践踏的只是整座营盘的四分之一罢了,最早时候,夏侯渊和徐晃就已经带了不少人从校场跑了出去。   作为颇有统帅之才的二人,深知在这样的时候让吕军杀了进来,想击退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为将者,要做的就是审时度势、见机行事。   没有接到曹操的最新指令,他们便默契的选择了要为弟兄们打开一条逃生通道。   所幸北门并未被甘宁抢占,又或者说,他们是在甘宁带兵去东门的时候,就已经带人占住了北门。   可是,当北门打开后,他们就意识到为什么对方没有抢座这个关键的城门了。   二人才带人冲出去,四面八方的吕军如蝗虫般冲了上来。   是时,天已经亮了起来,可见度提升,冲出来的曹军眼见突围无望,身后又是厮杀声震天,可想而知其他路子也是被堵上了,一时间有了几许绝望。   “弟兄们,冲不出去的话,我们都得死在这里,给我杀啊!”徐晃的开山斧将两名吕军一分为二后,大吼了一声。   深通兵法的他太清楚行军打仗围三阙一不仅仅是心理战,也是不能把敌军逼入绝境的关键,因为人一旦陷入求生无望的境地,往往能激发出他们的潜能,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怕死。   果然,徐晃的话很管用,原本惧战的将士们紧攥着手中环首刀,玩命似的往前冲。   交起手来也不再瞻前顾后,盯准了一名吕军后,就是你死我活的极端。   一时间,本来是埋伏的臧霸和孙观被打蒙了,饶是后方的军士在拼命放箭,密如骤雨的箭矢也没能击碎他们活下去的信念,举着盾牌悍不畏死的往前冲。   加上夏侯渊和徐晃当先开路,两万人的包围下,结结实实的三重防御,还是被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曹军死伤无数,鲜血都把萧关龟裂的大地泡成了淤泥,可他们,终归是冲出去了。   “子文!可有见到典韦?”在城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典韦的吕布,来到了东门口。   从地上的尸体来看,显然这里也经过一场规模不小的厮杀。   待得吕布策马靠近,才发现张绣的左臂已经被血染红,“受伤了?”   “惭愧!”   张绣一脸的懊恼,也不顾左臂伤口,咬牙道:“本想派人守住城门,我亲自领兵杀进去找曹操,行至一半,正巧遇上了曹操,我提枪便要宰了曹贼,不料典韦和许褚左右杀出……”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不过吕布大概能猜出结果了。   曹营最能打的也就是这两人了,他们联手,只怕子龙也未必遭得住,这一点吕布是很清楚的。   更何况,吕布从一开始就没发现曹操的骑兵,想来是被他带在了身边,这样的架势冲阵,确实难以阻挡。   “又是典韦这斯,你且养伤,我去追他!”吕布说追那是真的追啊,问了下方向便单枪匹马就冲了出去。   萧关大胜,固然是可喜可贺,在袁绍南下前,应该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期。   可吕布觉得,不能把典韦的命留下,总好像有些遗憾了。   被淫辱了婶娘的张绣可是个西凉汉子,性情豪迈的很,根本不把手上的伤当回事,便是要跟着吕布而去,终归有些勉强了。   “将军,这是军师炼制的救命药,快快擦在伤口吧!”一旁的副将拦在了张绣面前,把酒囊递了过去。   救命药,不过是酒精而已,消下毒,降低破伤风夺命的概率。   张绣将酒精倾倒在手臂上,疼的直咬牙,“曹贼,我势杀你!”   执念这玩意,似乎在慢慢形成。   不同的是,他的执念是曹操,吕布的执念反倒成了典韦。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追杀,斩将!   萧关城一片混乱,尽管夏侯渊和徐晃配合下,终于是把臧霸和孙观围上的口子撕开了一条逃生通道,可代价也不小,北门城外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城门口的状况其实也不好,由于在遭遇袭击后,四散而逃的曹军都下意识的选择从这里逃跑,这是人性使然,无可奈何,可一个城门能有多宽呢?   就算是彭城这样的治所,徐州最繁荣的县城,也不过三丈有余罢了,更何况是萧关到底只是个关口罢了,城门宽不过两丈,突然涌入几千上万人,后面的人疯狂要跑,前面的人被挤的动弹不得,结果就发生了踩踏。   那些出不去的曹军,被迫选择人踩人的方式冲出去,以致于城门口处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到最后,曹军甚至不得不爬上尸山,狼狈着冲出去。   五丈余长,两丈多宽的城门口,堆积了上千尸体,不过,这些尸体也挡住了赵云和甘宁率领的骑兵,还想追杀的话只能绕到东门去。   倒是吕布,单枪匹马,灵活性极大,加之赤兔马的速度,瞬间就从东门来到了北门,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吕军走在上面行动受滞,只有赤兔马可驰骋而上,不受任何影响。   萧关城外往北的驿道不算窄,加之小路也有几条,溃散的曹军在被吕军追杀过程中,不得已很多人直接跳入了芦苇荡里,选择摸瞎狂奔,只要能活命,连兵器也丢弃了。   吕布策马一路追击,沿途多有曹军玩命的逃跑,若是寻常的骑兵、甚至是战将,他们要想继续追击就不得不将挡在面前的曹军杀死,撕出一条路来。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这时候如果是赵云这样给曹军留下阴影的猛将过来,只需要一面跑一面大喝着赵子龙三个字,想来他们也会惊恐的退让。   可吕布不需要,马中赤兔在吕布的策动下一往无前,疾风一般无视任何阻挡在前面的曹军。   砰砰砰~   赤兔马像一把尖刀将混乱的队伍一分为二,肉体撞击发出的闷响后便是听得倒地曹军哀嚎惨叫。   再加上吕布用方天画戟不断帮忙挑翻挡在正前方的曹军,一人一马如坦克一般横行无忌,丝毫不受这些曹军的影响,只留下一条染血的路来。   很快,他便来到了十里外的岔路口,这里就是当初徐盛所指的分叉点,眼前有四条,其中两条路继续前行还会再遇岔路,合计不下七条路径。   就算赤兔马可日行千里也不可能在每条路上都进行搜索。   那些曹军见得吕布挡在岔路口,便慌不择路的跑到芦苇荡里摸瞎,很可能会在下一息踩空摔个狗吃屎,那也比死在吕布的戟下强啊。   这就是天下第一带来的威压,他甚至都不需要吼出自己吕奉先的名字,凭着手中方天画戟、头上紫金盔和那一袭耀眼的西川百花大红袍,足以让世人知道他是谁。   “典韦往何处去了!”   吕布策马上前用长戟抵住一名曹军的脖子厉声问道,那曹军双腿哆嗦,一阵温热沾湿了裤管,“不……不知道,未见他们……”   吕布审视着眼前四条路,想来这些人也不过刚刚才跑到这里,确实不会了解前方情况。   他转身往后看,希望能看到高顺,他的陷阵营里有能人异士,可以通过地面的痕迹判断出战马走的哪条路。   可惜啊,身后除了黑压压的曹军,连负责埋伏的臧霸军队都不见,遑论本就只是领命肃清城关的陷阵营。   不得已,吕布只能凭直觉选了其中一条路,策马狂奔。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是连曹军的逃兵都只能见得零星几个,正是以为自己选错路的时候,前方终于见得骑兵。   心下大喜的他连忙加快速度,不多时,便已追上那百来名骑兵,让他失望的是,未见典韦,也不见曹操,不过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吕布来了,先生速走,末将断后!”   李典见吕布一人杀来,心下大惊,明明自己已经跑出这么远了,他竟然还能追上,马中赤兔之名不虚啊。   年过四旬的荀攸见得吕布冲来,差点没被吓的落了马,连连甩动缰绳驱使战马狂奔。   作为奉命保护荀攸突围的李典在听得城内鼓声后也跟典韦一样,直接就着两百骑冲出了东门。   只不过混乱之中没能跟上曹操的步伐,狼狈下随意选了一条路,哪料想这也能遇上吕布啊。   李典带着百来骑挡在道口,只为给荀攸争取逃命的时间,蓄势待发。   “典韦何在?”吕布不认识荀攸,对李典也没兴趣,只想找到典韦。   “倒霉给催的……”   李典啐了口吐沫,大概知道今天是过不去了,可他怡然不惧,冷声喊话:“问问我手中长枪吧,它知道!”   逍遥津大战,留下了张辽止啼的神话,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其实那一战李典也在。   而且李典还是跟着张辽一起带着八百人冲阵,杀的江东十万大军人仰马翻的前卫,可惜啊,世人只是记住了张文远,没能记住他李曼成。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不公。   他扬起手中长枪,冷凝着吕布,有那么一丝视死如归的味道。   吕布嗤笑了一声,挺勇的,可惜对自己的认知不够。   他策动赤兔马冲向了李典,手中方天画戟左支右绌,当先放倒了五名曹军骑兵。   周遭曹骑蜂拥围上,吕布自是劈波斩浪般杀的鲜血四溅,方天画戟根本没有一丝停滞,寒芒闪过,人头落地。   一个冲锋就结果了二十七名曹军骑兵。   调转马头后,再次夹了夹马肚冲向李典。   在重重包围中,吕布长戟每动,皆是带走数名曹军骑兵的性命,李典几度想从对方露出的死角进攻,却发现那杆滞重的长戟在吕布手中如臂使指,不管怎么偷袭也无济于事。   司空所言不准,若是与那赵子龙相比,还是吕布更胜一筹啊。   赵云的枪法狠辣凌厉,灵活宛若游龙,每每都是点到为止,杀人都充满了暴力美学,但防御却是差了许多。   陷入四人围攻的时候,那些死角会被轻易的捕抓。   可吕布不同,方天画戟可攻可守,好似无懈可击。   眨眼的功夫李典身旁仅余十二骑了,那些骑兵见得吕布戟下的袍泽或是手脚分离、或是身首异处,竟无一具完整尸体,不由心生恐惧,一番对视后,默契的选择了逃跑。   临敌逃跑,这事要是李典能活着回去,他们这些人都是要受军法,一样活不了,可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往往都会有能活一时是一时的心态,哪顾得了后面。   出奇的是,李典并没有阻拦,甚至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选择了无视。   当道口上,仅余吕布与李典对峙,这番勇气,着实打动了吕布,他戟指对方,沉声道:“告诉我典韦在哪,我不杀你!”   闻言,李典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大笑了起来。   好一会过去,才收敛起笑,面色沉下,紧紧攥着手中长枪,“山阳李曼成,奉司空之命护送先生,若遇敌军,唯有死战!”   “李曼成……”   吕布点了点头,“是条汉子!”   自知无法从这样的硬汉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吕布不再废话,冲向了李典。   两马相距一丈,吕布一计撩月斩直冲,兵器碰撞下,架不住这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李典被震飞落了马,在地上犁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尚未来得及起身,胸膛处便被方天画戟捅穿了。   留李典全尸是吕布唯一能给的尊严了。   待得他跨过李典尸体继续追击,没多远便再遇了岔路口。   吕布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又选了一条错路,连荀攸都没能逮住。   追出三十里依旧不见有人,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命还真大。   返程途中,吕布的速度依旧放慢了许多,但遇得曹军,只要对方懂得逃命,他也没想斩尽杀绝,毕竟不是以此为乐的厮杀之人。   打仗,说到底不是这些军士的问题,而是诸侯间利益的掠夺。   回到萧关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了,吕军将士们在清理着尸体,显然内城的残余也被肃清了。   高顺跑了过来,作揖道:“温侯,城内粮草少了三千石,辎重、军械倒是原封未动。”   吕布微微点头,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曹操这次来萧关是偷袭,或者说是奇袭,势在必得的一战,自然不会带粮草和辎重,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原本留在城里的。   不过只少了三千多石已经算是不错了。   有过惯例,若是死战时候,得知守不住城池了,敌军会把粮草军械都付之一炬。   “折损和斩获如何?”   高顺迎了上去后低沉道:“北门这里我军的折损还挺严重,虽未清点,可是听宣高和婴子说来,怕是折了不少于两成。”   吕布摇了摇头,也不问缘由,嗤之以鼻:“张多和郑宝的这些山匪都是泥捏的吗,刚才我追击的时候看那一地尸体,曹军一半我军一半,打的什么仗。”   “缺了点经验。”   高顺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把话题转移了,“斩获的话,俘虏了八千多名曹军,现都在校场处看押着,还有八百多匹战马。”   八千曹军俘虏他没什么兴趣,倒是八百多匹战马的收获还算有点安慰。   “选出上品良驹给子龙送去,剩下的纳至骑兵营里归置。”   高顺作揖,“喏。曹军的俘虏呢,如何处置?”   这是个比较头疼的问题,留下来呢,八千多人就是八千多张嘴,要吃饭的。   招入麾下的可能不怎么大,这些人多是兖州、豫州地界人,妻儿老小都在曹操的地头上,不可能跟自己一条心的。   所以大多数时候,各方诸侯对于这类俘虏都是选择坑杀。   吕布之所以还犹豫,那是因为这一年多来仗着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粮食问题得以解决了。   同时也是考虑到了当时林墨要求把淮南流民迁入三郡之地的情况。   这些家伙,用来做苦役也是可以的,吕布习惯性的说道:“问问允文吧,他怎么说便怎么做就是了。”   说完吕布就进入了萧关,这次参战的部曲足有三四万人,结束后也都留守在了城内。   毕竟,曹操确实败逃了,可是他们都清楚,后方的夏侯惇领着十万大军已经到谯郡了。   照着正常逻辑来看,曹操经此大败肯定是要退回许昌休养,而且按林墨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天使来发一些赏拔的圣旨,目的就是讨好己方联手抗袁。   但,这一切还只是臆想,天知道曹操会不会狗急跳墙。   所以,大军依旧需要留守,甚至林墨,也得从彭城赶到萧关驻守。   “这次可是多亏了贾先生帮忙啊,等曹军退去后,岳丈大人就可以拜先生为东海太守了。”路上,骑着汗血马的林墨优哉游哉的说道。   一旁的吕玲绮握着方天画戟,又穿上了她最喜欢的红色披甲。   贾诩扭头看了一眼林墨,有些尴尬的笑道:“允文莫要打趣,此次妙计皆是你的功劳,我并未出力。”   作为挂了个东海郡别驾的职务,照理说,这太守职位掌一郡生死,作为最高级别的行政长官,向来是只有吕布心腹能担任。   比如彭城太守就是他女婿,下邳太守是高顺,广陵太守是张辽,九江太守是魏续。   论功劳、论圈子,自己似乎都远远没到可以企及太守之位的程度,贾诩心里不由有些发慌。   “我就当你出力了。”   林墨的话让贾诩有些愕然,什么叫当我出力了?没等他发问,林墨继续道:“贾先生是何等样的聪明人物,我是引为知己的,还望先生莫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允文哪里话,我与你便似忘年交一般。”贾诩捻着胡须,细细揣摩着眼前少年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所以啊,萧关城下那种事情以后就不要发生了,既然是一个阵营的人,莫要生了嫌隙,对吧?”林墨忽的便语重心长起来。   当时林墨不在场,贾诩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可他竟然知道……   一时间,贾诩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也对啊,他这般聪明的人,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我不该不出言阻止温侯的。   他哪里是要给我东海太守的位置,他是要让我明面上彻底切断投曹的念想,他这是要敲打我呢。   贾诩哑然失笑,温侯这女婿啊,不仅是谋略过人,心术也是不一般。   “允文言重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此后定当会竭力治理好东海郡,不让温侯失望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林墨嘿嘿一笑,“你也知道,随着地盘的扩张,今后你我还是很容易各处一面,岳丈大人勇猛无敌,可权谋用兵当要靠先生多多指点了。”   “受益匪浅,受益匪浅。”贾诩说话依旧滴水不漏。   林墨对他其实挺无奈的,明明是当世谋士天花板级别,可偏偏无法与自己真心实意的一起辅佐老岳父。   有时候想想,他这性子确实不如陈宫,精致的利己主义。   如果只是从书中看小说,当然会觉得他是有大智慧的人,可作为这支军队未来的主人,林墨还是很有必要敲打一番。   当时的情况,要不是陈宫开了口,老岳父是会被曹操玩的团团转的。   但愿这东海太守能断了他其他念想吧。   有些看法不假,但林墨也清楚这支军队还是需要仰仗这样的人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相县城,将军府内,曹操盘膝坐在榻上,披着大氅,双手虚空在面前的火盆上方取暖,脸色很难看。   两天前,他还在徐州的咽喉要道萧关城内憧憬着美好未来,天知道一日之内情况就会急转直下。   布了这么久的局,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萧关,就这样易主了。   出奇的是,他倒没有太大的不甘,冷静下来后,曹操对于这次败给林墨算是心悦诚服了。   一条本不该出现的密道提前准备了,一个充满匪性的锦帆贼被他提前半年就用上了苦肉计,这换谁顶得住?   琢磨林墨有些日子了,曹操发现,他跟寻常的谋士最大的不一样,是他像个下棋人,一步算二十,习惯着把一切的未知都算计进去。   要对付这样的人,必须出奇制胜,一定要跳脱出既定的思维,以出人意表的方式来行军。   这一点啊,郭嘉最擅长了,可惜,此刻他病倒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夏侯渊走了进来,形容憔悴,抱拳道:“司空,各方败兵陆续归营,合计八千七百人众,除了护着司空的豹骑建制完整,三营骑兵皆有损伤,余一千一百。   还有……据回营的败兵说,文谦和曼成……阵亡了。”   曹操身子一僵,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两天了,他们俩都没回营曹操就猜到出事了,只是在等到确切的消息后,无边的悲怆还是如惊涛骇浪一般拍打在心房。   大军折了三分之二,骑兵折了三分之一,他都不难受,可是乐进和李典死了,他心里是在淌血的。   从沛城外的埋伏战开始,到安丰大战,再到这次的萧关之战。   曹休、曹纯、李通、乐进、李典,外加一个下落不明的于禁,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折损了如此多的猛将。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不可追忆,仅仅是简单的盘算了一下,曹操便心痛的闭上了双眼。   他太清楚这些人不是军中悍将就是练兵奇才,有些甚至足以独当一面了,可三次交手下来,对方只是折了一个郝萌而已。   曹操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妙才,坐。”曹操朝着一旁的小板凳努了努嘴。   夏侯渊有些不明所以,坐下后不解道:“大兄可是心中烦闷,是否需要请荀先生过来,他智谋无双,或可为大兄解忧。”   曹操只是讷讷的摇了摇头。   此刻的心情,外人是难以共情的,荀攸对自己还算忠心,可到底是颍川世家,中间隔了一条鸿沟。   相比于散尽家财与自己一并起兵的夏侯家,自家人说话,怎么着都行。   “大兄,元让应该在明日黄昏前带兵抵达,若是心中气恼,莫不如强攻萧关,让吕布付出代价!”白地将军夏侯渊战绩上要比夏侯惇好看一些。   论起性格来,他跟张飞一样,属于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喜欢开干。   只不过后期的张飞开始慢慢开悟了,无论是做事还是打仗,都学着用脑子,倒是这夏侯渊,主打一个莽。   “不能再打了啊。”   曹操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有气无力道:“再打下去,我和吕布要么两败俱伤,皆被袁绍所并,要么……”   后面的话,他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听出这是无奈之举后,夏侯渊又道:“那,是否遣快马通知元让,令其部不必再往相县赶,徐徐退回许昌?”   “就这么回去?”   曹操嗤笑了一声,似在自嘲,呢喃道:“天下人就会说,曹操十几万人呢,还打不过吕布的几万兵马,真是个庸主啊。”   啊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夏侯渊表示自己很蒙圈,“大兄到底想怎么样?”   “最好是能让吕布主动求和,或者说请和,我退走也对朝廷内外有个交待啊。”   咱可是打了个大败仗啊我的大兄,吕布会来求和?   夏侯渊想了想便摇头晃脑,反正换他是不会的,但,他没再多问,感觉问啥都不对。   看出了夏侯渊那点小心思,曹操呵呵一笑,“如果,广陵或者庐江突然被袭击,你猜吕布会怎么样?”   “大兄可是收到了什么情报?”夏侯渊倏然站起,如果吕布后方真的出事了,那他就不是求和,而是求饶才对。   “没有。”   在夏侯渊诧异的目光中,曹操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随后语重心长道:“妙才,为将者不止是赏罚分明、治军严整,也要学着仰观天下。   我虽未得到任何的情报,可我用鼻子闻也闻的出来,距此八百多里外的丹阳,孙策正蠢蠢欲动,要对淮南或广陵下手。”   江东孙策?   重新缓缓落坐的夏侯渊,眸子转溜溜了两圈后,猛地想起来半年多前,广陵太守吴景曾邀请孙策入驻。   当时还发生了百骑劫营来着,甘宁那个混球不就是吃了大亏嘛。   后来孙策战败,折了周泰和黄盖,如今想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是在等,等双方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再突然发难,奇袭广陵或淮南。   对,一定是这样!   想明白了的夏侯渊阴郁扫去,咧嘴一笑,“我明白了,大兄现在不能退走,要等元让率兵前来,与吕布形成对峙之势,其实是鼓励孙策动手偷袭。   只要孙策得手,吕布后院起火,要么与我们求和,要么……”   眯着眼的夏侯渊映照出阴恻恻的寒气,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他倒是兴奋了,可曹操依旧很苦恼。   这种把未来交给别人去决定的感觉是他最不喜欢的。   更何况,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这一次,是实打实的输了,而且输的那么彻底。   现在,只希望孙策别让自己失望,且不说给吕布闹个翻江倒海,至少要逼着他回援,这样吕布就不得不向自己求和,彼此有个台阶下就算了。   毕竟,此时此刻,这支队伍已经士气大跌,不能再战。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顺势就躺在了榻上,无力道:“下去吧,乏了。”   “喏。”夏侯渊知道自己也就是陪他聊聊天罢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便是他也无法猜测。   不过刚才的话,倒算是给了夏侯渊一些底气,准备好好去整顿一下那些收拢的败兵,好歹提一提士气吧。   “对了,多在军中挖掘些堪用的将领吧,在两州地界也可进行量才招募。”躺在榻上的曹操望着穹顶,眼神空洞的说道。   “喏。”夏侯渊再应一句,方才彻底退了出去。   ……   萧关城内,林墨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地道先给堵死了。   有些事情做了一次就够了,这次大战传开后,这条地道只会成为威胁萧关的隐患,留之不利。   看着只用过这么一回就被填埋的地道,林墨倒也没怎么心疼,就当是花两万金买回了萧关,划算的很呢。   “那些俘虏你打算怎么办?”从废弃府库里出来后,吕布随口问道。   “先让他们修缮好损毁的城防和民房,差不多时候了,就还给曹操吧。”林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这话直接给吕布听呆了,整个人都站定了下来,“还给曹操?你大善人啊,我们的人白死了?”   林墨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老岳父继续走,“岳丈大人,方才斥候不是说了嘛,夏侯惇的十万大军前锋已经进入相县了,你可知此举意欲何为?”   “萧关大败,曹操心有不甘,欲会大军后伺机反扑啊!”吕布扭头看向林墨,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不对,他是在等岳丈大人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他才会率军离开,或者说,他才能够率军离开。”   才会率军离开和才能率军离开这可是两个不同程度的用语了,吕布越听越糊涂,思忖半天也弄不明白自己能给他什么,只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林墨,期待女婿解惑。   “请和书啊。”   林墨撇着嘴说道:“岳丈大人,这次诗会的檄文可是把曹操身后那群世家震的不轻,甚至朝廷上下都引发了一定的动荡,曹操将计就计的诈病,然后偷袭萧关,这看起来确实无比高明。   可是得胜了还好说,他能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后方,稳固朝廷上那些反战的势力,问题是他败了,而且是先胜后败,这样一来,后方会陷入一片混乱。   要稳住这种乱局,只能是拿着我们的请和书回许昌,然后告诉天下人,喏,他们请和了,还是朝廷的栋梁,我就不征讨他们了。”   吕布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可以这样啊,原来还能这样啊。   可以啊,要不是我女婿说破,我都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门道呢。   “我说也是,萧关大败,乐进李典都被斩杀,三军动荡,他如何反扑呢,原来是在等着我跟他请和啊。”   “请和就得纳贡,那八千多俘虏不就是最好的贡品。”   这事还真不是林墨脑子一热就做了决定。   事实上,陈宫还有贾诩那老阴货都参与讨论过这事,三人算是意见一致的认为可以把人还给曹操的。   第一,这八千人若是挥下屠刀,便是很难送走曹操这瘟神,人家大张旗鼓的来,总得给足理由走的心甘情愿。   第二,这八千军战力很普通,先前也不过是屯田兵罢了,翻腾不出什么浪花。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接下来就是与袁绍的大战了,一旦联曹抗袁的态势形成,从盟友角度上看,都希望曹操能跟他抗衡的久一些。   只有曹操实力越强盛,袁绍才会分出更多的兵力来对付他,自己这头的压力也会随之减少。   “还是你考虑的周详啊,若是没有你操持,我估计又得在这些事情上犯迷糊。”   吕布心情很好,有了林墨在,很多事情他都不需要考虑。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得知道,就算没有林墨,这些事情陈宫他们也会给出意见,问题就在于,刚才那番话,只有林墨说了,他才愿意从心底里相信并且去实施。   若是陈宫,免不了会有些猜疑是不是藏了什么心思,更别提陈登、贾诩他们了。   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除了林墨,除了自己的女婿,没人能给他这种踏实的感觉。   “噢对了。”   两人闲谈间便是走回了将军府里,在凉亭檐下的石台边坐下后,吕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道:“你和玲儿的婚期就定在了桃月,我让人看过了,一年里最好的日子就是三月初七,那时候,曹操肯定也已退走了。”   说着,吕布长舒了一口气,“把这事给办成了,我和玲儿娘才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全凭岳丈大人做主。”林墨拱手道。   其实内心里贼鸡儿激动了,这婚期是说了一年,拖了半年,总算可以敲定了。   玲儿也是个说话不作数的人,都是一起历经生死了,还对自己守身如玉,如今婚期落定,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免得成天只能看不能吃,太无趣了。   “还有件事,本来早就想跟你说了,又遭上了曹操偷袭萧关,拖到了现在。”   吕布端起下人刚刚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荆州的探子回报了,刘备真的去了荆州,不过似乎不怎么受待见,让刘表打发到新野城去了,按月拨付他粮草。”   新野……   这是历史的自我修复吗?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林墨知道,他去荆州实际是无路可走了,安丰那一战后,自己对他下了死手,自然不可能来投奔了。   江东那头有孙策在,除了去西面的荆州,已经没路可走了。   可是啊……   他哪里不能去,为什么偏偏就是去了新野呢。   按着历史,他是在新野驻扎了七八年,然后遇着徐庶,最后再引荐了诸葛亮,从此走上了飞腾之路。   七八年,不晓得那会是什么境况,现在历史已经完全改变,天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袁绍的北国军,就算扛住了,未来与曹操的大战鹿死谁手也犹未可知。   而且,这个时期的诸葛亮,不过才十八九岁吧,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是直接杀了永绝后患,还是像感动赵云那样写几封信过去?   林墨觉得,诸葛亮这种惊世奇才,用写信的方式想招揽,有些异想天开了。   刘备还得三顾茅庐呢。   思考再三,林墨还是觉得把这事缓一缓,诸葛亮嘛,就算不管刘备,也得七八年后才出山,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是自己得了大势,差不多时候派人动手就是了。   万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也没必要去为难诸葛武侯嘛。   不过有一个人,怕是要先死了比较安全一些。   “岳丈大人,让荆州的暗子杀一个人。”   “杀人?谁啊?”吕布有些好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墨提这样的要求,这小子不是个厮杀的人呀。   “徐庶……”   只要把他给宰了,刘备也就没了依仗,而且很大可能他都不知道诸葛亮的存在。   没等吕布点头同意,林墨赶忙补充道:“他也叫单福,所以让暗子查清楚些。”   吕布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呢喃道:“单福?”   “有什么问题吗?”   “我怎么好像听谁提起过这个名字啊,在哪听过来着……”   吕布有些抓耳挠腮,明明挺耳熟的,就是想不起来。   林墨则更为诧异,没理由吧,徐庶杀人后当了游侠,一直是用的假名,而那段时间,老岳父不大可能遇见他才对,“岳丈大人想清楚些,兴许是同名呢。”   下一息,吕布眼前一亮,一拍石台挑眉道:“我想起来了,听公台说过,彭城里有个叫单福的,他考校过其兵法韬略,连公台都赞不绝口,没错就是他。”   徐庶来徐州了?林墨心跳都快了几分,蹙眉道:“他在哪?”   “就在你的紫阳书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是吧。   有趣,有趣啊。   林墨倒是没想到,这经世之才竟然会自动送上门,能让陈宫都赞不绝口的人,肯定是他徐庶不会错了。   “那还杀吗?”   林墨连连摇头,“哪能杀啊,以后他可是我们的得力助手,岳丈大人,此人在兵法韬略上的造诣,只怕不输给贾诩。”   徐庶说诸葛亮之才十倍于他,那是吹牛,张飞说的对,这些个腐儒,读了几年书,谦虚的时候谦虚的要命,狂的时候狂的没边。   要知道,赤壁之战里,唯一看出连环计的人就是他徐元直了。   吕布不知道贾诩有多厉害,自然也不清楚徐庶的能耐,不过能让自己女婿这么兴奋的人物,只怕不简单啊。   “那好,回去后,我亲自上门去请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碧眼儿孙权强行渡江   丹阳郡,为扬州所治,这里最出名的就是精锐的死战之士了。   曹操、刘备、陶谦、孙策等人,都曾经借助丹阳兵成事。   曹操在讨董后带着夏侯惇来过这里募兵,刘备鞭打督邮后,也曾经要到丹阳招募兵勇,甚至陶谦唯一能与曹操抗衡的底气,也是来自丹阳的精兵。   故而有天下精兵出丹阳的说法。   丹阳与西凉颇有些相似之处,这里的人尚武成风,自幼就开始习武,因山势险峻、生活艰难,所以,这里的人打起仗来极为彪悍。   事实上,孙权后期打造的解烦兵,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丹阳。   值得一提的是,丹阳的治所一直都是宛陵,在孙策赶跑了袁术任命的太守后,并没有选择在宛陵县驻扎,而是在龙盘虎踞的建业。   建业城内,校场之上,大军正在整装,或搬运粮草、或转运军械。   身披紫色锦服,腰间系着名为白虹的宝剑,年方十七的少年注视着将士们。   少年紫眉碧眼,目有精光,方颐大口,容貌异于常人,正是奉了孙策之命督军前往广陵的孙权。   通常来说,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从整装收拾到出征,没个四五天是办不到的。   若是算上督运粮草的时间,有时候甚至得大半个月。   可孙权从收到孙策的信再到眼前整装完成、明日便可出征,一共只用了两天。   倒不是他孙权内政能力出众、调兵遣将如风,这几万人早在孙策出征前就已经是做好了备战准备的,安丰大败后,周瑜似乎算准了曹操会对徐州下手。   至于粮草的督办,倒是要感谢张昭和张纮二人,为了筹措粮草,他们两人可没少在四大家族面前游说。   这二张对于孙策的辅佐固然是比不得荀彧辅佐曹操,却也是帮着解决了许多内部的矛盾。   “将军,前线快报!”一名斥候跑到紫眉碧眼的孙权面前,将一册竹简递了过去。   这战报不是别的,正是前两日曹操败给了吕布的情报。   孙权被吓的不轻,赶忙将竹简合拢。   这次进军正是因为曹操占了萧关,对徐州形成合围之势,他们才会贸然北上广陵的。   结果刚刚调集好人马,还没出城呢,这败报就传来了。   只有十七岁的他心里慌乱不已,如果按着他的下意识想法,是应该放弃北上广陵了,可孙策和周瑜怎么想的他又摸不准。   最要命的是,他还不能找人来问,即便是对孙家尚算忠心的二张,毕竟也是世家利益的代表,要是看了这战报,肯定会主张放弃。   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按着先前所说,孙策他们至少还要两天才能赶到广陵,若是遇了风浪,可能还会迁延多一两天也不一定,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必须自己拿主意。   江东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只是短暂的慌乱后,孙权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再次打开竹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萧关易主,曹操兵败……   也就是说,他折的只是萧关城里那两三万人,真正的大军并没有来得及进驻。   若是这种情况,那夏侯惇的十万大军赶到后必然会形成一定时间的对峙,吕布依旧是没可能立刻抽身。   从这个角度分析,即便广陵士气要比预料中好一些,北上还是有必要的。   重新合拢竹简后,孙权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继续渡江前往广陵。   按照原定计划先在城外驻寨,万一孙策和周瑜觉得时机不对,到时候再撤回来便是,左右损些粮草而已,总是好过错失了良机的。   论得心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够这般大胆的做出生死决定,不可谓不出色。   当然,一切的选择也是来源于实力的底蕴,沙羡大胜,得金无数,粮草充沛,这是孙家的底气。   这次参战的将领有经验丰富的老将韩当、凌操,也有年轻一代的翘楚,陈武、蒋钦、丁奉和潘璋,外加三万江东精兵。   对面呢?   六千兵马,只有张辽一个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孙权也在想,这种局面怎么输?   不客气的说一句,就算自己想输也输不了啊。   ……   荆州,新野城,议政厅内。   张飞笑的虬髯乱颤,“三姓家奴不是总夸口他那女婿怎么厉害吗,还不是败给了曹操!”   落井下石倒不是张飞的格局,不过徐州被偷他就开始讨厌吕布,安丰一战后连带着这个女婿也讨厌上了,看得他们过的不好,也就放心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曹操已经被逼退到了相县,只不过他们并不知情,还是拿着第一份战报,也就是萧关易主的头一战。   就这,还是刘琦送过来给刘备的,这就是情报的时限性了。   “曹操毕竟是国贼,我等身为汉臣,自是希望吕布能赢的。”刘备随口感慨了一句。   自从他从襄阳回来摸清楚了刘表性情后,对于曹吕双方的战局反而没那么关心了。   又或者说是一种无奈,如今的他,枯坐新野,一事无成,上不能救天子出许昌报家国,下不能举义兵成大业除国贼,顶着新野县令的官职,碌碌无为。   一旁的关羽并不说话,这些事不如手中的春秋有趣。   “主公。”   简雍信步走入内堂后,先是作揖行礼,然后将一捆竹简递到了台案上,“这是在下与公祐商定的明年新野税赋拟定条款,请主公过目。”   “辛苦你了宪和。”刘备对着面前作揖的、身材稍显臃肿的简雍点了点头。   要说起简雍,其实跟刘备认识的时间比张飞关羽还早,大概跟公孙瓒差不多,年少相识。   而且,他也是从涿郡起事就开始跟着刘备了,算是老班底之一。   “太多了……”   寥寥看了前面,刘备便摇头否决,沉声道:“如今天下狼烟四起,百姓多有艰难,安忍再添税赋。”   “主公,秋收的税赋您已经减了百姓两成,若是再不从这税赋上做调整,我们根本没有钱粮壮大部曲。”简雍一脸为难。   刘备从安丰逃到荆州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六百多人,来新野已经有些日子了,部队仅仅是扩充到了一千人而已,速度不可谓不慢。   要知道,新野城里可是有七八万的百姓,多了不说,扩军七八千应该不是难事,可要是按着这个速度,再有十年也到不了八千人众。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以民为本,君轻而民贵。今若为私而役于民,我宁死不为。”刘备的这一声感慨,让埋头于春秋的关羽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竹简,微微颔首以表附议。   “皇叔仁义,籍替这新野百姓多谢你了。”说话间,厅外走入一人,身穿发白的儒袍,留着标准的山阳须,人未至,声先到。   “机伯来了。”   刘备放下那份条款站起身,笑着相迎,“来来来,请坐请坐。”   伊籍,伊机伯,兖州山阳郡人,说起来倒是跟李典同乡呢,不过他早年就到了荆州,依附于刘表。   刘备到此后,他会隔三差五的跑来拜会,次数比刘琦还频。   伊籍敬仰刘备的仁义之名,刘备也愿意结交伊籍这种在荆襄混迹多年的人,二人也算一拍即合了。   在吃了庞德公三次闭门羹后,刘备也不气馁,换了个思路让伊籍想办法先跟庞统熟络起来,言明自己的想法,只要庞统愿意辅佐,一切都会好起来。   毕竟,家主是庞德公,可庞家的新星却是庞统。   “机伯,今日前来可是见着庞士元了?”刘备让人奉来一杯茶,有些急切的问道。   “见上了,不过……”   伊籍抿了口茶后,才讪笑道:“庞士元称其还想闭门读书,或可几年后再做定夺。”   好歹没有明确的拒绝,刘备并不灰心,再问道:“这倒无妨,寻他多日,也算是有了些许眉目,莫不如我此番亲自去拜会,或可以诚意动之。”   刘备刚刚站起身来,伊籍便连忙拦住,面露难色,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机伯有话不妨直说。”   沉吟了少顷,伊籍放下茶杯,沉声道:“这庞士元年少有为,又是庞家未来之主,免不了有些桀骜,皇叔此去,怕是见不上的。”   刘备再傻也听出来了,先前的那番话是人家伊籍顾及自己面子,没把话说透,实际就是他庞士元不待见自己。   也对啊,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他动心,刘琦也不至于沦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重新坐下的刘备苦笑了一声。   一旁的张飞不乐意了,瞪大环眼、声若惊雷,“好哇,俺哥哥贵为天子皇叔,先是在那庞德公面前吃了三回闭门羹,现在他庞统也给上脸子了!”   越想越气的张飞脸色涨红,一甩手,“哥哥别管了,俺张飞去找庞统,什么四大家族,他不是不认哥哥皇叔之尊吗,那便问问他认不认俺手中的丈八蛇矛!”   “三弟休要鲁莽。”   刘备轻唤了一声,无奈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一向便是被望族出身的各路诸侯瞧作织席贩履之徒的刘备,对于这种程度的羞辱,倒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条条的路子都被堵上,不免心中陷入了茫然。   他太清楚自己如今的境况跟公子刘琦颇为相似,想要重新崛起,再次跟国贼曹操、枭雄吕布角力,必须要得到荆襄大族的拥护。   若是没有这一点,光凭区区新野,纵然是让你募兵八千,又能如何呢。   蔡家是绝不可能和自己一条战线的,听刘琦说起,从安丰来的路上他就多有阻挠,现在也不时进言希望刘表赶走自己。   蒯家在这方面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可蒯越、蒯良把自己的拜帖退回来这事上看就知道,他们也不愿跟自己有交集。   庞家在新老两位家主面前都吃了闭门羹,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从黄家入手了。   刘琦曾经说过,黄家的黄祖是支持他的,可惜沙羡大败后,黄祖在军中的影响力已不复从前。   那么,就只能找到黄家最为有声望之人了,刘备耐着性子开口问道:“听闻黄家是以黄承彦马首是瞻,不仅如此,此人在荆州士族中也有极高的名望,机伯可了解?”   伊籍点了点头,“黄公的名字在下当然听过,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闻听他与水镜先生司马徽、庞德公等人经常在山野林下坐而烹茶,或谈国政,或评英雄。   然其仙踪不定,无处寻访啊。”   这么说来,这黄承彦与庞德公也是挚友,刘备敏锐的捕抓到了这条关键的信息。   司马徽的名字他没听过,刘琦也没说起过此人,不过能跟两大家族的长者结交,只怕在荆州士人中威望不弱。   已经是用尽了各种手段却不见成效的刘备,只能是黄承彦当做最后的办法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伊籍面前,抱拳道:“机伯,你在荆襄多年,与当地士人颇有交情,烦劳你打听一番黄公多在何地逗留,我自会前往拜会。”   伊籍回了一礼,顿首道:“皇叔放心,在下与博陵的崔州平倒是有几分交情,听闻他与这几人都有交往,过些日子我便亲自登门。”   “多谢了。”   刘备迟疑了一会,又补充道:“顺带打听一下水镜先生司马徽,若是可以,我也愿意一并拜会的。”   “一定办妥。”伊籍再次作揖,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刘备目光有些游离。   他还是很感激伊籍的,自到这新野,他是第一个主动上门拜会自己的人。   在庞家这件事上,虽然没什么收益,可人家到底是忙前忙后的跑腿,刘备心存感激。   “大哥难道真的要屈尊去找那几个老腐儒?”对于荆州士子,张飞是越发没好感了。   若是逮着机会,指不定还得收拾那庞统一番。   “大哥,三弟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这件事上大哥已经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人家若是不领情,何必自取无趣,折了这天家颜面。”一直也没开口说话的关羽算是忍不住了。   刘备看了一眼两位兄弟,嘴角勾勒一抹苦笑,“欲成大事,何吝区区薄名。相比于在许昌受辱的天子,我们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二人一听,便是只能作罢,唯愿伊籍能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孙权来了,辽神狂喜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原本翁婿二人在将军府内烤火煮茶,吕布却突然一拍脑袋,一副情况有些不妙的反应,“你说我们这样跟曹操对峙,那孙策会不会对广陵有想法啊?”   林墨一头黑线。   老岳父的反应为何要慢这么多拍啊,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早就应该想到了吗。   见林墨从容自若,吕布赶忙收敛起不安的神情,将火盆往他那头推送了一段,“你早有安排?”   “那倒没有。”   林墨摇了摇头,双手在火盆上取暖,徐州湿气不轻,冬天便是不像岭南一带的湿冷魔法攻击,也有一种噬骨之寒,“但我想,重夺萧关的消息传到江东,孙策应该不敢妄动了。”   吕布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林墨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孙策想一雪前耻,叔父那头不是还有六千兵马吗,又有元龙和子敬在,不说退敌,守城总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么一说,吕布算是彻底放心了。   其实这件事林墨早就有所预料,可他现在不能提前将骑兵调度南下威慑孙策,大敌还是曹操,这一点从始至终就没变过。   如果贸然的把骑兵调走,只怕曹操会生出疑心来,对萧关又重新起了贪念。   再者,广陵城防坚实,只要张辽不主动出战,六千军面对不善攻城的江东兵马,守他一两个月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了,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林墨相信张辽,相信那个逍遥津大放异彩让江东小儿止啼的张文远。   打仗就是这样的,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周全,很多时候都是要靠队友,所以独当一面的帅才是非常难得的。   不过老岳父能时刻记得孙策这头猛虎,其实是件好事。   后世有这么一句话,孙策不死,便无三国。   这句话最大的考究来源于官渡大战的时候,曹操全面劣势,而孙策却准备带领江东猛将偷袭许昌。   不夸张的说一句,以当时孙策的实力,一旦跨江,曹军势必大乱,转瞬间曹操也将成为冢中枯骨。   事实上,在开战前,曹操就有过这样的担心,不过鬼才却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孙策匹夫之勇,料其必死刺客之手。   这话才说没多久,还真就死在了许贡门生的手里,这一死,不仅是让郭嘉奇才之名添了一笔,也彻底让曹操没了后顾之忧,最终得以战胜袁绍。   从这个角度分析,孙策其实是个极大的隐患。   远了不说,这一回如果不是提前挖好了地道,肯定会陷入到彭城被围的危急局面,做了内城疏水工程的彭城可能不会害怕再被水淹了,问题是也不可能救援广陵。   要知道这孙策可不是孙权,辽神真要是跟他战场相遇,胜负可不好说。   找着机会了,还是应该先把江东给平了,林墨如是想到,同时也给老岳父灌输着这样的思想。   翁婿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吕玲绮踏步而来,朝着吕布做了个揖,“父亲,我想组建一支女子部曲。”   “胡闹。”吕布根本不屑理她。   其实还真不是吕玲绮思想有多前卫,在东汉前就已经出现了女子军队了。   《商君书·兵书》上曾经有过对于秦国时期“三军“的记载:壮男一军、壮女一军、老弱者一军。   那个时代,还有吴国的孙武,也曾经以宫女练出一支军容严整的队伍来。   当然,这些不过是历史上的一页篇章,对于吕布而言,就该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嘛,相夫教子就行了,打仗玩命是男人干的。   深刻了解父亲性子的吕玲绮只能瞥向林墨。   就连她都知道,现在这个女婿,要比女儿亲了。   女儿说的话,十有八九会被驳回,女婿说的话,十有八九会被通过,剩下那一二不是通过,是极力赞同。   “发生什么事了?”林墨挪了挪屁股,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她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应该有原因。   “方才见曹军俘虏在修缮民房,不少妇孺都只是穿着单衣,问之,萧关两战下来房子被毁,什么都没了,丈夫又死在了战火中,孤苦无依。”   吕玲绮望着熏红的炭火,叹道:“我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女子还有很多,迁入三郡的流民中就有很多淮南军的遗孀,这些人想再嫁不易,清贫的生活还会不时受人欺凌。   我就想,不如把她们都集中起来,组建一支女兵,也可为父亲分忧。”   深知错怪了女儿的吕布心里有些动容,摆了摆手道:“打仗这事,女人是干不了的,你以为各个都像你从小习武吗?城里的妇孺实在可怜,你可携我令去库房找公台支应一些粮食发放。”   “长贫难顾,这不是解一时之急罢了。”   林墨摇了摇头,托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呢喃道:“其实玲儿的提议还是可以考虑的。”   “噢?说来听听。”   吕布才说完就迎来了吕玲绮的幽幽白眼,我说就是胡闹,他说就能听了是吧。   然后吕布眸子一剜,她就老老实实的低下头了。   “可以考虑在各郡开设一座女院,专门教她们针织、药理等技艺,这样既避免了她们人前受辱的情况,也可给与稳定的生活。”   这有点类似后世的公司运营模式,历史上最早这么干的应该算是朱元璋的老婆马皇后,而且干的还挺不错。   父女俩一听,都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接受,吕布觉得只要不上战场就行,吕玲绮认为能救济这些遗孀也不错了,一致赞同。   “不过这可需要不少钱。”吕布提醒道。   “钱的问题好说,从琉璃生意上可以支应。”   林墨看了一眼充满崇拜目光的吕玲绮,笑道:“不过,这种事情不用你亲自动手,你要做的事情,可比这难多了。”   “什么事?”吕玲绮一听来了兴趣。   “等女院建成,收拢的女子足够多时,你要从她们中挑选出死士。”   “死士?要上战场吗?”   林墨依旧摇头,迎上了老岳父的狐疑目光,“有些事情,我们的斥候和暗子都办不到,只有这批死士能做。”   吕布没想明白的时候,吕玲绮的眸子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是想让她们混入各方诸侯府上,或是刺杀,或是探听情报?”   看来女儿比父亲聪明呀,林墨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吕布摸索着下巴的须根,陷入了沉思之中。   咋一听这想法似乎异想天开了,可是认真揣摩,又觉得这小子说的不无道理啊。   莫说是那些诸侯,就是自己也从未想过对府上的丫鬟起什么疑心。   好像,从来就没人这么干过。   “或可一试。”   女子情报网,想法过于超前,不过是林墨提出来的,吕布天然就会相信几分,只是依旧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既然是死士,就要知道死士的训练方法,这方面你可以多跟伯平请教。”   “父亲放心,孩儿定会将她们训练的不输男儿!”吕玲绮一拍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   起初女院的想法只是让她觉得可以拯救这些战争遗孀罢了,后面林墨补充的话,却给吕玲绮定下了一个长期的目标。   对于本就不喜欢相夫教子这种庸俗生活的她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拥有了一个人生方向,一时间难掩兴奋之色。   这才像我的男人!   “当然不是让她们跟陷阵营一样能战,其实武艺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忠心,这种长期混迹在敌方阵地上,不一定是丫鬟,也有可能是小妾,莫要生了情做出叛主行为。   若是这些人送回来的是假情报,那是会出大事的。”林墨适时的提醒了一句。   其实有些话林墨是没有说破的,未来这支队伍真的建立起来了,就是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在这张情报网里的,不止是林立的诸侯,也可能有自己的人。   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甚至是刘表、刘璋,都有被下面人出卖的情况发生。   世家嘛,做起事来都是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他们才是永远也需要提防的人。   当然了,这样的队伍,这么大的一张情报网,可不是说建就能建起来的,现在抛给吕玲绮的,可以说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这个想法从实施到完成,可能需要一两年甚至是三五年。   不过就算今天吕玲绮不提,林墨也早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眼前这个时机刚刚合适,便顺水推舟了。   “放心吧,跟你待一起这么久也知道该怎么看人了。”   吕玲绮难得说上一句好话,就当是投桃报李的感谢了,随后喃喃自语道:“高将军有陷阵营,赵将军那支骑兵你唤为并州狼骑,我也得想个好听点的名字才行。”   几年后的事情,她这就考虑上了,林墨笑了一声,悠然道:“名字我给你想好了,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就叫红袖招吧。”   “红袖招……红袖招……”   重复了两遍,朗朗上口,而且也挺符合这支小分队的身份,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就叫红袖招,记得快点给钱。”   吕玲绮一副高利贷催收员的模样让林墨无语的转过了脸,逗的老岳父开怀大笑。   ……   广陵郡,广陵县内。   这些日子以来,城里驻军的心情遭遇了过山车似得大起大落。   一开始听到曹操诈病突然袭击并且成功夺下萧关的时候,他们是极为不安的。   萧关作为曹军进攻徐州的咽喉要道,一旦被打通,十几万人就可以横行无忌的进入徐州腹地。   而彭城有多少兵马,他们知道的不确切,但大体也摸得透应该只是在六万上下,曹军可是成倍于己,这种局面说一句岌岌可危也不过分。   可是没过几天,又收到了快报,林墨以一招疑兵之计,完美诠释了他不败神话的形象,一夜之间夺回萧关,还连带着斩杀了曹操两员大将,顿时军心大振、士气如虹。   这才是我们的兰陵侯,军中扛纛人嘛。   要说有人心有旁骛,那广陵城内还真有那么两个。   一个是于禁,自安丰之后,曹操再次惨败,即便是归顺了吕布,他心里也为曹操难过。   再加上,乐进和李典跟他私交也不错,毕竟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兄弟,也曾在四面皆敌的时候将后背交给对方。   尤其是乐进,安丰一战,自己以命换命保他逃出了张辽的包围,想不到最终却死在了萧关城内,时也命也,人之奈何。   一别数月,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一时间难免伤感。   “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鲁肃发现于禁这人本性其实不错的,不过有时候私心太重了一些,所以直接从这个方面开导起了他,“你想想,若是安丰那一战不是文远将军将你擒下,死在萧关大战的,可能就是你了。”   于禁苦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不是可能,是必定。   跟吕布交手过几回,战场相遇也有那么两三次,他太清楚对方的作风了,可不会像张辽那样给你生擒了回去慢慢招降,从来就是手起戟过,人头落地。   要不曹营里总会流传那么一句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吕布出手,因为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另外一个心神恍惚的人是张辽。   比起于禁,他似乎更加的疯魔,整宿整宿的不睡觉。   最开始收到败报的时候,他不断的挠头,在房里来回踱步,赵子龙是谁,竟然如此了得,单枪匹马冲入数千曹军之中独战许褚、夏侯渊、乐进和徐晃还能全身而退。   最后又从典韦的手中救走了允文和玲儿,为将者能做到这个份上,不枉此生啊!   可恶啊,如果我在场,我也可以的呀,我手中钩镰刀,胯下灰影驹,何惧之有!   人生高光就这么错过了,果然,一个人的成就很大原因取决于他的机遇。   然后就收到了林墨疑兵之计夺萧关的战报,好家伙,张辽直接看的浑身发颤,嘴里不断呢喃着:竟然可以这样,原来还可以这样,太妙了,太妙了!   不愧是我允文贤侄啊,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连续的情报让张辽坐立不安,他希望自己有机会跟赵云一样,一战而天下闻名;同时又希望自己能像林墨这样以智破力,谈笑间将千军万马驱入死地。   冷静下来一想,不不不,赵子龙虽然一战成名,可毕竟不是打跑了曹军,略显匹夫之勇;林墨呢,当然是智计无双,可似乎缺了一点横刀立马的男儿霸气。   最好呢,是两者结合,既能体现自己战场勇猛又能一战破甲数万,那才叫痛快呢。   可惜啊,这样的机会上哪里找去。   不行,我得找机会跟温侯说一说,不能老把我丢后方。   正在暗自神伤的时候,一名斥候惊慌失措的跑到了张辽面前,“报!将军,长江渡口上发现大股江东兵马正在登陆!”   还有这种好事?   张辽眼前一亮,急忙问道:“来人有多少?”   “不知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绝少不过两万之数!”斥候喘着大气,面露惊恐。   张辽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钩镰刀旋舞一圈重重扎在地上掀起一层气浪,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第一百四十章 决断,大风已起   张辽有种千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立刻就召集了城内一干文臣武将商议起了用兵对策。   从斥候说来的情报和描绘的场景,他们估计江东来人应该是在三万上下,误差不会超过五千人。   算不上很多,可广陵城里毕竟只有六千军士,而且,除了斥候所用探查军情的几十匹战马外,并无骑兵,情况可不乐观啊。   “诸位都说说吧,怎么看。”张辽坐在帅椅上,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   城里有点分量的都到了,陈登、鲁肃、于禁和徐盛,还有一些偏将校尉。   “将军,末将以为孙策定是算准了温侯正与曹操在萧关大战,他尚不知曹军已经败走,我等只需关闭城门,严阵以待,等战报送到孙策手中,他自会率军离去。”   最先开口的是徐盛,他信心满满的说道:“毕竟,广陵城足有四丈多高,强攻的话,伤亡太大。”   最先拜入的就是张辽麾下百夫长,随后在东林口、安丰寨打了两场血战,身为已经提到了骑都尉。   单是论军衔来说,在广陵城里,徐盛确实有资格提建议了。   张辽微微颔首,又看向了于禁,示意他也开口说话,别一副生疏的像外人的模样。   作为降将,这种时候,其实一般是没什么机会开口的,说到底就是分量不够。   张辽这么做还是让于禁心里有些感动的,当即抱拳道:“将军,末将建议派出快马向温侯求援,如今萧关之围已解,只需快马驰援,想来两日内便可抵达。   即时我们便可与温侯里应外合,围剿江东。”   虽是中规中矩,但听来还算靠谱。   事实上,也挺合他的心意。   他只是想战场扬威,不负男儿八尺之躯,更不想一直处于闲置状态,并不是嗜血好战或者鲁莽逞强,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譬如眼下,他也是希望像于禁说的那样,等吕布带骑兵来,自己再带兵杀出,纵然对方有两三万的兵马,大概率也是得溃败的。   “元龙、子敬,你们以为如何?”张辽看向陈登和鲁肃,他们可是林墨点给他的智囊。   二人对视一眼,陈登便先开口了,“在下以为,此事确实需要派出快马禀报温侯,不过……援军一事只怕未必能等的到,所以,闭门死守即可。   两三万人想破城,也没那么容易。”   众人一阵狐疑,不由看向陈登,等不到援军是什么意思?   张辽扬了扬额,粗眉毛一挑,“元龙何意,请详说。”   “将军,先前送来的战报上只是说明了我军重夺萧关,曹操败走相县,便没了后文。可是将军别忘了,曹操偷袭萧关就是为了让后方的十万大军得以长驱直入徐州。”   陈登咽了咽口水后继续道:“换言之,相县城里如今至少有十万大军驻扎,正与温侯的军队形成对峙状态。   曹操虽败了一阵,可并不能彻底击垮他,若是温侯突然将骑兵调走,只恐曹操会贼心不死,须知整体兵力温侯依旧是远不如曹操的。”   被陈登这么一点拨,张辽便立刻会意了过来。   孙策渡江的情况曹操迟早会知道,但了解的一定不清楚,若是温侯将骑兵全部调走,曹操必然会觉得广陵危在旦夕,那时候指不定会突然发难。   从大局上考虑,允文那孩子应该也不同意调骑兵走的。   “再者,孙策此来很可能也是为了鼓舞曹操,让他知道温侯后方堪忧,孙策是希望曹操与温侯继续厮杀,他好从中渔利的。”   这一回是鲁肃做的补充,他沉声道:“所以在下也赞同,关闭城门,做好死守的准备。”   关闭城门听来好似对方便会无计可施,其实并非如此。   以目前兵力上形容的优势,孙策完全可以留下一支人马牵制自己,然后带人将周边县城一应攻陷或是掠夺。   只有攻克了一两个,其他县城见自己不发兵,再与江东兵马就会不战而降了。   到最后,整个广陵郡会只留下一个广陵县而已。   这是张辽不愿意看到的。   这么一合计,眼前的局势其实挺不妙的。   孙策带兵前来,既可以给北面战场的曹操打气,又能借机会浑水摸鱼,还真不是脑子一热就跑过来的。   自己这点人马,不大可能阻挠他四处掠地的战略。   万一再中个围点打援,那估计广陵都守不住了。   固守城池也不是什么上策,怎么办好呢……   然后,一个声音就在张辽的脑子里响起:虚实奇正,永远也不要让敌人猜到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出其不意,方可致胜。   这个声音好似晨钟暮鼓,瞬间就让张辽浑浊的大脑瞬间清明了起来,眼前的迷雾忽的消散无影。   他从帅椅上缓缓站起,走到陈登和鲁肃身旁,侧着身子对着二人,问道:“孙策在广陵吃过亏,当然知道广陵城防如何,可却坚定的选择了渡江而来,这说明什么?”   二人眉头微微一蹙,不晓得张辽意欲何为。   张辽昂首继续道:“这说明他要么是有了破城之计,要么是准备行掠地之法。”   这一点陈登和鲁肃当然是知道的,打仗嘛,正面不敌的情况下肯定得付出一些代价,总不能什么好事都占了。   可只要等曹军一退,孙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江东。   更何况陈登一直在这里游走于各大世家之间,他太清楚这些县城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所以坚定的认为固守方为上策。   见两人并不开口反驳,张辽嘴角微微上扬,擤了擤鼻子,自信道:“我们若要破敌,则必须牢记虚实奇正,出其不意方能出奇制胜!”   “噢?”   陈登来了兴趣,抬头问道:“敢问将军准备如何出奇兵?”   “江东来人三万,我军只有六千,他料我不敢出兵可我偏偏要反其道行之主动出击,而且要趁着他们尚未立寨,率军冲入敌阵,斩将夺旗,杀的他们溃不成军!”   别的不说,这番慨慷激昂的宣言就直接让徐盛热血沸腾了,当即大喝道:“好哇!末将愿随将军出战!”   于禁表示人麻了,你是真的虎啊,就这么点人,连骑兵都没有,就打算硬冲出去跟对面刚?   虚实奇正不假,你也太奇了吧,于禁表示不能理解。   陈登和鲁肃一听,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将军啊,这广陵乃徐州后院,将军率兵轻出,一旦遇险,广陵必失啊!   而广陵若是丢了,孙策很可能顺势进取下邳,到那时节,徐州必乱,曹操也会趁势发难,便是允文也无法再稳局了!”   鲁肃沉沉说道:“将军啊,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兵败,后果不堪设想。”   “连公子都说了,用兵就是用险,无险何来奇兵,末将以为值得一试!”徐盛被张辽的话引的此刻激情澎湃,恨不得立刻提刀杀出去,对二人的话不以为然。   陈登直接剜了他一眼,冷声道:“智者不虑胜,先虑败。你当天下有几个林允文!其他不说,我就问你这一仗败的起吗?”   眼看议政厅里火药味都重了起来,张辽赶忙举起双手一压,“好了,别吵了!”   这广陵,当然不能丢,陈登、鲁肃说的是没错的。   不过,眼下要想绝地翻盘,主动出击绝对是符合允文所说的虚实奇正。   他在厅内来回踱步,脑子里快速思考,应该怎么解决眼前困境。   须臾,他在厅内中间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我意已决,主动出击,打江东兵马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广陵城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拜的中郎将,他有权做出任何的指令。   陈登和鲁肃心头一沉,便想再劝的时候,张辽却继续道:“不过,我只带八百亲卫出战,余者留守城池,这样一来,便是败了,尔等也可据险固守,当不至于影响大局。”   “将军身负重任,岂可亲身犯险?须知那孙策被称为江东小霸王,武艺惊人,有霸王之勇,未可小觑啊!”   “更何况只带八百人,江东三万军,这如何能破,还请将军三思。”   两人都觉得张辽一定是疯了,带着八百人去冲人家三万人的部队。   这要是八百并州狼骑,也就不说什么了,打不过的话,跑总是可以的,你那八百亲卫全是步卒,怎么跑?   事实上,就算八百并州狼骑也根本办不到这种逆天的事情,至少,在鲁肃和陈登看来是绝对办不到的。   张辽嗤笑了一声,摇头道:“赵子龙单枪匹马就敢独闯数千曹军阵营而不败,更何况我还有八百亲卫,何惧江东孙策!”   “将军啊,赵云之勇世所罕见……”   陈登还没说完呢,就被张辽瞪了一眼,“怎么,莫非我便是泥捏的?我意已决,休再多说,文向随我去准备。”   说完又看向了于禁,“文则愿意去便去,若是不愿,可留守广陵。”   作为降将哪里有自己做主的资格,可张辽还是给与了他足够的尊重,不得不说,于禁心里对张辽是挺感激的。   再加上吕布和林墨的厚待,答应过他此生不让他与曹军对敌,人都做到这份上了,现在打江东还畏首畏尾,可就失了武人风范。   于禁大踏步跟了上去,冷声道:“莫说八百,便是八十也愿随将军出战,怕?怕我是蹲着尿尿的!”   “这才像个好汉!”张辽嘿嘿一笑。   也不管陈登和鲁肃无奈摇头,三人就大摇大摆的去点兵了。   张辽的八百亲卫跟陷阵营一样,并未纳入任何的营房,所以调动起来是非常简单的。   不过披甲执锐得花上一些功夫,这是因为现在他们都成了重甲步兵了。   其实一开始张辽是想把他们都带成骑兵的,而且是精锐骑兵,后来粗略的算计了下成本,发现两万金根本不够,连买战马都买不齐,别说其他装备了。   怎么办呢,陷阵营战力无双,可是张辽看来太过笨拙了,不喜欢。   最后只能是按着重甲步兵来打造,跟陷阵营不同的是,追求灵活性的他们没有打造大盾,按着这些亲卫自己的要求打造了不同的武器。   有持大戟的,有手持双刀的,长刀、长枪也有,不尽相同。   这样的军队在营盘里可算是别树一帜了。   张辽、于禁和徐盛三人在校场站定,面前是披着重甲的八百亲卫,行动虽说不如平时快,但由于没有握盾,倒比陷阵营要灵活许多。   这一战是以少战多,以弱对强,战前的动员是很重要的,尽管他们都是从雁门关就跟着张辽在血水里摔跤的老将了,不过阵前提气是老规矩了,这个环节不能省。   与此同时,孙权领着三万大军全部下了船,正朝着广陵城的方向前进。   他与韩当商议过,决定在城外十里处下寨。   从羊皮地图上看,下寨点是个高地,离水流不算太远,又不至于像庐江之战的时候刘勋那样中了对方的水淹之计。   “韩叔,此次丹阳倾巢而出,可兄长和公瑾却并未在信上言明破敌之策,不知韩叔以为我们当如何自处?”紫眉碧眼的孙权虚心的请教了起来。   作为跟随孙坚打天下的班底,固然是个武将,但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说是给孙权教学,倒是绰绰有余。   身披铠甲,刚毅的脸庞和古铜色的肤色都在昭示着这名老将的勇猛。   他打眼望着前方,沉声道:“依老夫看来,当行掠地之策,随后徐图破城。不过主公和公瑾是否另有打算,却也不得而知。”   孙权点了点头,掠地的办法,他也想过,但内心里其实不赞同。   一旦掠地就等于和当地百姓甚至是世家撕破了脸,要想真正的占据广陵,并且为我所用,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吕军赶出广陵城。   当然,在韩当的面前,孙权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罢了,自是不敢提什么见解的。   正聊着,便抵达了驻扎的地点,孙权看向韩当,恭敬道:“韩叔,扎营非一时可成,此地距离广陵城不远了,莫不如带兵亲至城下,也好形成威慑,震一震城内军士的士气。”   韩当眼神中明显闪过一抹欣赏,“不错不错,虎父无犬子,公子的身上还真是有先主公的睿智。”   “好,既然韩叔也同意了,那便留下三千人驻寨,其余人随我前往广陵。”   料定对手不敢出城的孙权打算带人跑一趟广陵。   纵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孙权却没有耀武扬威的心思。   此行一则打算杀一杀城内守军的士气,二来也是认真查看城防,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呢?   广陵城下,大风已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张辽出城,江东大乱   在这个时代人们形容小孩极为聪明,都会说一句此子有甘罗幼时风范,毕竟是九岁拜相的传奇人物,自是会被奉为神话的。   孙权小时候就经常被人称作有甘罗之风,这还真不是说说而已的,他自幼饱读诗书,文才惊艳,十四岁就开始跟着孙策出战,不时还能提供一些独到的见解,让孙策自叹不如。   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孙策拜为了阳羡的县令,该说不说,要是没有甘罗这一出,孙权十五任县令估计也是能扬名一时的。   以至于后来孙策宴请宾客的时候,也会经常对孙权说,权弟啊,这些人以后都会是你的手下。   孙权也是常以此鞭挞自己,虚心好学。   孙策这么说其实是没问题的,可是孙权想真的上位,难度不可谓不大。   别的不说,在军中的威望,周瑜能碾压他,更别提孙策了。   这一点其实他挺无奈的,君子六艺他是样样精通,射技上面连马忠都赞他确实是天赋异禀。   可是啊,这些技能在孙策小霸王的名号下压着,根本不值一提。   孙家以武起家,孙坚当年带着江东子弟是打出了名堂的,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的时候,连袁绍都甘愿拜其为先锋便可见一斑。   孙策更是不必多言,在广陵大战之前,号称从未一败,打出了小霸王之名。   父兄的光芒实在太耀眼了,想秉承父志、为兄分忧,这一仗,正是立威的大好时机。   他希望,广陵城会有一处细微的破绽,不轻易被洞察的破绽,然后落在了他的眼中,最终将这个细微的破绽无限扩大,赢下一场漂亮的战斗。   一如林墨那样……   说来,林墨只是大他两岁而已,这一点啊,他是一直都铭记的。   有时候也会想,自己的武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父兄的,若想军中立威,只能学习林墨。   那天晚上,吕布带人包围萧关,言明不放林墨,则不计后果的强攻,这一幕是被江东斥候看在了眼里的。   所以,那一声声的‘愿为兰陵侯死战’也成为了孙权的憧憬啊。   他多希望有一天江东的子弟也能如吕军一样,高呼着愿为孙仲谋死战。   该死的画面感,光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真不知道林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孙权表示羡慕。   不过,孙权不是光羡慕而没有行动的人。   譬如眼下,两万七千大军朝着广陵而去形成了一条长龙,他便自告奋勇的充当了先锋,策马在最前列。   “公子,你还是到中军处去吧。”   韩当的建议并没有被孙权采纳,他摇了摇头,“父兄作战,每每身先士卒,我资历尚浅,不敢不以父兄为榜样。   况且此去并非攻城,不过是壮我军威,顺便洞察广陵城防。   韩叔总不至于认为城内区区六千兵马敢贸然出城吧?”   说完,孙权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韩当揣摩了一下,也觉得确实不大可能,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督促后方的将士们动作要快一些。   随着大军的推进,远方广陵城的轮廓开始出现。   城关上,鲁肃和陈登打眼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江东军队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按着张辽的想法,是等他们立寨的时候突然冲杀,可他们却直接来到了这城关下,意欲何为,总不至于要立刻攻城吧?   城门内,张辽、于禁和徐盛三人各骑战马,握紧手中兵器,蓄势待发。   身后的八百亲卫也是目光坚定,面容冷凝,谁都知道,这一仗,能活着回来的怕是不会太多,可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畏惧的表情。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于禁了。   这八百多人的队伍里,于禁表现的颇为不安。   从军也有些年头了,打过的恶战也不算少,可如今日这般荒唐的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啊。   乱来,实在太乱来了……   孙权已经带着前锋五千人兵临城下,他打眼望着城关,叹道:“广陵这城池足有四丈多高,六千兵马,已经够坚守死战了。   这南面城墙看来并无损毁的地方,只怕不好下手。”   韩当点了点头,附议道:“公子所言不错,广陵这一带受江风侵蚀的应该是西北面的城墙,上回吕布攻城的时候,也是在北面,想来那里的城防会有不足。”   “那我们瞧瞧去吧。”孙权扬鞭指着西面,欲绕城一圈。   韩当却是摇了摇头,“公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中军到后,才可策应万全。”   作为叔父辈的老将韩当这么说了,孙权只能耐着性子。   城门内,张辽将一旁拄地的钩镰刀拔起,这个动作昭示着,一场惊天之战立刻就要打响了,八百人的呼吸为之一滞,静静看着他。   张辽先是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随后看向于禁和徐盛,最后,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城门口的士兵已经将三道门栓都取了下来,死死的拉着门环,在张辽眼神的示意下终于往里拉动了沉重的城门。   还在跟韩当、凌操点评广陵城防的孙权傻眼了。   事实上,他身后列阵的五千江东军都傻眼了,对方,为什么打开城门了?   甚至连韩当和凌操这两员老将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辽已经策马而出,左右是于禁和徐盛,身后是八百手持各式武器的重甲亲卫。   随着他们冲出,城关走马道上,五张大鼓同时敲动了起来。   “弟兄们,随我杀啊!”   张辽一马当先,在距离江东军两丈距离的时候一夹马肚,灰影奋力一跃带着他跳入了阵列里面,钩镰刀势大力沉的一计横扫千军,便是将面前的八名江东兵扫飞了出去。   不等他们补充站位,灰影继续前冲,钩镰刀在张辽的挥动下,将右侧三名军士砍翻在地,同时将地面一块立着的盾牌挑了起来直接砸向了左边,又是两名军士倒地吐血。   “公子快撤,快退走!”   这厮疯了,竟然主动冲了出来,饶是像韩当这样的沙场老将都懵了,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几百人就敢撄五千大军的锋芒。   韩当、凌操尚且如此,遑论那五千江东兵了,原本不过是跟着来探营的,根本不认为对方敢出城接战,更不认为他们敢带着几百人就冲出来,一时间方寸大乱。   生生是等于禁和徐盛也冲了上来才终于反应过来,大喊着:“杀敌!杀死他们!”   所幸张辽冲入前阵后,只是杀出一块空地,并没有对孙权进行追杀,要不然以两人间不足三丈的距离,便是有韩当和凌操在身边,孙权也是岌岌可危的。   便是如此,张辽也如一团火焰在江东军团里燃烧着,钩镰刀大开大合,每一次的掠过必然伴随不下三人倒地。   “贼将授首!”一名江东副将策马朝着张辽冲来,张辽不退不闪,眼看距离相近,钩镰刀自下而上撩起。   副将被迫一勒缰绳,战马高高扬起前提,没等它落地,灰影灵性前冲了两步,钩镰刀闪过,副将胸前血雾弥漫。   “不要乱!来敌不多,围定他们!鼓兵呢,擂鼓,速速擂鼓迎敌!”韩当不愧是沙场老将,提着大滚刀并不急着上前,而是高声呼喝,借助自己在军中威望稳住局面。   作为跟随孙坚打天下的老四将里,韩当的威望仅次于程普,这么一喊,效果确实出来了,江东军开始稳定下来,战鼓也开始擂响。   当是时,八百亲卫终于已经跟了上来,张辽见状一勒缰绳,灰影朝前而冲,钩镰刀左突右翻生生撕开一条路来。   他就像是一枚箭矢的箭头,凿开了一个点,身后八百亲卫便是负责让这个点扩大开来,他们跟在张辽身后,挥动着各自的武器或砍或刺、或挑或劈,将意欲合围的江东军死死挡住,近不得身。   冲在最前的张辽每一次挥刀必然伴随鲜血翻飞,在他的脸上、甲胄和战马上染了一层又一层,越杀越欢的张辽可以明显感受到身体里一股尘封已久的热血终于再次沸腾了起来,于是边杀边喊:   “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   张辽的长刀面前,江东军一触即溃,被杀的甲胄四碎,惨叫连连。   他就这么一人一马冲入敌阵在前头开路,几十斤重的钩镰刀在他的手中却是灵活自如,离得稍近一些,管是还手或是防御,却被他无情收割。   张辽策马冲过的地方留下两排尸首和一地血水。   同时,这一声声的张文远响彻九霄,让八百亲卫更是奋勇,哪还有半分的犹疑,本就身手不凡的他们仗着穿了厚重铠甲,甚至不惜是一刀换一刀的方式在跟江东兵互砍。   两万金的价值体现出来了,江东兵的环首刀砍在镔铁打造的重甲上留下一条白皙的划痕,便是长枪壮士冲刺下,也没能洞穿那层铠甲,只是将亲卫推翻在地而已。   除了韩当能凭着手中大滚刀砍翻几人外,江东军的攻击十有八九都未能对亲卫造成伤害。   反观他们,在各式的武器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就连盾牌兵没能顶住亲卫的大戟攻击。   五千人的队伍,竟然被张辽带着的八百亲卫从中间杀穿了过去。   张辽调转马头,眼神的凶狠令人望而生畏,明明占据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却下意识的都在后退。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军心,就被他这么一轮不讲道理的冲杀给杀的摇摇欲坠了。   “快!快马立刻去传令中军加快脚步!”   韩当提起大滚刀喝道:“公子快走,凌操与我一并截住此獠!”   这张文远就是个疯子,不,这几百人都疯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立刻缠斗住张辽,让他继续冲杀下去,军心必然会轰然倒塌,即时再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了。   凌操应诺一声,提着长枪便与韩当朝着张辽冲去。   只不想张辽这一次的冲锋,不仅让八百亲卫的士气冲上了巅峰,也让于禁看到了获胜的希望,甚至可以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一时间胸中意气激荡,提着手中长刀紧紧跟在了张辽身后。   原以为被他拿下不过是一时侥幸,现下看来还真不是,此人,真乃温侯麾下第一悍将啊!   同时跟在身后策马的还有徐盛,方才冲锋的时候,他贴着张辽的左翼,手中铁索连环刀时而脱手砍出,时而横掠向前,灵活无比,为张辽挡下不少麻烦。   就武艺而言,于禁和徐盛都是一把好手,奈何张辽太耀眼了,韩当凌操眼中哪看得下其他人,都想速斩这个喊着‘张文远’的贼将。   冲在最前的张辽亮出森森寒芒的钩镰刀便是一计横扫,凌操提枪格挡,竟是未能接住,长枪被荡开,还是韩当的大滚刀劈来才止下这一击。   三人缠斗在一起,以一敌二的张辽怡然不惧,那赵子龙在敌阵之中以一敌四,这才到哪,张辽正盘算先拿下武艺较弱的凌操首级时,身后一柄大刀砍向了韩当。   是于禁。   借着战马冲锋之势,大刀势大力沉的落下,逼得韩当只能放弃围攻张辽,提刀格挡。   于禁武艺不弱,鹞子翻身、苍鹰扑食、蛟龙出海,一连三式杀招,打的韩当是连连后退,脱离了与张辽的战圈。   凌操独面战意汹汹的张辽本就走了弱势,照正常情况是该避其锋芒的,可见得那八百亲卫还在后头,不挡住这箭头,身后江东子弟怕是要成溃败之势,便是硬着头皮与张辽缠斗。   刀枪碰撞出阵阵火花,一旁江东军士试探着要从旁边偷袭,却被荡开凌操长枪的张辽反杀了。   杀翻三名枪兵后,张辽横斩的钩镰刀忽的脱手,在刀底部的把上才发力攥紧,这一下,长刀范围扩至最大,凌操吓的立刻后仰,背贴战马呈现铁板桥的姿态。   寒芒掠过后立刻起身,只未提枪,一柄快刀掠过,凌操的人头抛飞了出去,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徐盛接住落下的人头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必胜!必胜!必胜!”   江东老一辈的悍将就这么死在了徐盛的快刀之下,张辽并不觉得对方抢功,反而大笑道:“好!文向杀的好!”   站在远处观战的孙权见得凌操被杀,当下惊恐不已,大喊着:“鸣金,快撤!”   大将阵亡、阵型大乱、军心崩坏,这种情况下,孙权喊鸣金是可以理解的。   更何况,对方那几百人皆是步甲,并非骑兵,追杀困难。   铛铛铛~   刺耳的鸣金声取代了轰轰战鼓之声,江东子弟们仓惶而逃。   见状,韩当万般不甘也只能荡开于禁后策马而逃。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敢与我一战?   八百人把五千人杀的落荒而逃,这是什么概念,便是于禁这种身经百战的悍将都为之赞叹,更何况是城关上的鲁肃和陈登?   他们二人已经目瞪口呆,表情呆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老天,一直只知道文远将军是温侯麾下的头号大将,哪里知道他竟是这般神勇。   方才张辽来回破阵,牵制韩当、凌操的一幕让他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走马道上的军士们大喝着:“赢了!赢了呀!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   他们也被张辽那股有敌无我的霸气所感染,高呼着张辽的大名。   对方已成溃败之势,张辽如何能让他们平安退走,当即继续追杀,他甚至不需要下令,战马一动,于禁、徐盛和那八百亲卫就跟了上去。   这就是主将的凝聚力!   “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张辽一边追杀,一边大吼自己的名字。   这一声声的呐喊,犹如夺命梵音,不仅把江东兵的军心喊的轰然倒塌,甚至要把仓皇而逃的孙权胆都吓裂了。   到现在,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辽带着几百人冲出来,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自己五千人的前方杀的溃不成军,还把大将凌操给杀了。   我……我该如何向兄长交代,我该如何向江东父老交代啊……   那一声声的张文远喊完,总是会伴随将士们的哀嚎和惨叫,孙权咬着后槽牙,眼眶湿润,感觉天昏地暗。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没跑多远就遇上了中军大部队,这可是近两万人的队伍,一时间让孙权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快!挡住张辽!”他朝着冲来的吕蒙、陈武、丁奉、董袭和潘璋大喊。   江表十二虎将一下就来了五人,让孙权自觉胜券在握,当即顿马回首,指着张辽大喝:“那人就是张辽,将他斩下!”   若是能斩杀张辽,此战便胜,不仅能对兄长有个交代,对江东父老也说的过去话了。   吕蒙、陈武、丁奉、董袭和潘璋,眼下都不过二十出头,尤其是丁奉,才十七岁而已,但作战却是极为彪悍。   五人锁定了那名浑身是血的汉子策马上前。   这时候,由于追逐败兵,徐盛和于禁都不在身边,同时面对五将的张辽,不仅不惧,反倒是生出了一股无尽的豪迈之感。   大丈夫当有此举不枉八尺之躯啊!   “围住他!”提着虎额戟的吕蒙喝了一声,陈武、丁奉、董袭和潘璋默契的将他围定,六人不由分说便是战到了一起。   钩镰刀如臂使指、灵动如蛇,在戟、枪、刀等格式武器间游走,或是格挡、或是震荡还能不时反击,把观战的孙权看的眼睛都直了。   只见六人在战圈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张辽的灰影极有灵性,与主人意念合一,能在诸将间游走自若。   诚然,要说张辽能在这种情况下斩杀任何一人,那都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就连武艺蹩脚的孙权都能看出。   可恐怖的是,这五人联手,竟也一时拿不下一个张辽,要知道,这五人可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各个武艺不俗,却奈何不了张文远。   身后的江东军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去,而八百亲卫也悍不畏死的与之对冲,两股力量的碰撞发出了巨大的金鸣碰撞声。   本就急急忙忙赶来救援的江东大军阵型散落,又被前锋败军这么一冲,便是成了散兵游勇之态,抗衡不住亲卫的冲阵。   同时,六将的战斗仅是七八个回合便被军士们贴了近身以至于战马无法肆意驰骋。   张辽也深知,要是被这五人继续围攻,总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连忙借着丁奉、吕蒙和陈武被冲散的空挡,撕开一条血路与八百亲卫汇合到了一起。   八百人,在这般密如潮水的冲击下,也被分割成了十几股力量,但他们极有默契,不断的厮杀、汇聚,照面下来就是白热化的状态。   从外围杀进来的于禁朝着张辽大喝:“将军,敌势浩大,权且暂退!”   “文向,跟上!”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大,张辽也不是莽撞之人,自知不可能凭着几百人还能把三万大军给吃下,赚了便宜就该走了。   便是领着徐盛带着一队亲卫往外突杀,加之于禁在策应,很快就撕开了一个口子,狂奔而走。   跑出一段距离,见江东并未追来,一名百夫长突然大叫道:“将军,不好了,还有弟兄困在里面!”   张辽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竟是只有区区两三百人,那便是意味着还有几百人陷入了包围之中。   “来不及了,我观江东不下两万大军,此时前去,无异于飞蛾扑火。”于禁喘着大气摇头。   张辽却是冷哼了一声,“是吗?我不是飞蛾,我是张文远!”   随后扬起长刀,调转马头,朝着那乱军又杀了回去。   疯了,真的疯了……   于禁觉得张辽简直就是乱来,你带着几百人去冲五千人就算了,现在带着两三百人去冲两万人……   于禁擦拭着额头上的浑浊了血渍的汗水,硬着头皮又跟了上去,反正老子欠你一命,权当还你便是!   “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   那个男人,他又回来了。   这样的举动,把外围的江东军吓的够呛,尤其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先前跟着孙权一起的前锋军,见得那浑身是血的张辽策马而来,不由自主的发抖。   “张辽来了!张辽又杀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场面就有些混乱了起来。   而深陷包围圈中的几百人并没有看到张辽,方才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悲凉感,如今听得江东军这般呐喊,低迷的士气陡然间就暴涨了起来。   “兄弟们,将军来救我们了,杀啊!”   “杀出去,与将军汇合!”   张辽大刀连续的横扫、劈砍,外围这些本就怯战的江东兵被杀的心惊肉跳,好似沙丁鱼遇了巨鲸纷纷退让。   见此情形,吕蒙提着虎额戟就冲了上来想挡住张辽。   跟刚才不同了,这一次是他一人,张辽迎面便是势大力沉的泰山压顶,吕蒙提戟格挡只觉得手臂发麻。   不等他缓过劲来,钩镰刀自下而上又是一计撩月斩,战马受惊下高高跃起,没能稳住身形的吕蒙滚了下去,在人群中仓惶爬起,连兵器都顾不得捡起。   于禁和徐盛也同时杀到,三人并驾齐驱,带着三百多亲卫朝里而凿,里头的亲卫也心领神会的朝着他们这边猛冲。   足足五层的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两支力量里应外合之下土崩瓦解。   看的孙权心里防线一寸一寸的崩裂,接连倒下的江东士卒更是让他心痛如绞,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快撤!快快快!”徐盛的刀从进入战圈后就没干过,一直是滴着血的,他不断的挥舞砍下追来的江东军,同时催促着军士们逃离。   终于,在最后一名亲卫也逃了出来,赶在他们二次合围前张辽、于禁和徐盛调转马头脱离战圈。   可这些亲卫毕竟是穿着重甲,速度哪能快的起来,莫说是跟战马比,就是寻常步卒也能快他们一头。   江东军确实是被杀的胆战心惊,可从乱军中冲出来的陈武却大吼道:“追,为弟兄们报仇!”   他是身先士卒带头冲在前面的,所以,后方稍稍停滞的江东军便立刻跟了上去。   张辽本是跑了一段,见后面追兵不依不饶,若是放任不管,这些亲卫怕是很难顺利回到城关,当即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后挥舞着手中钩镰刀一顿,怒目相视。   仅是一个眼神,便让江东军连连停下脚步不敢上前,但见陈武还在策马,张辽厉声爆喝:“我乃雁门张文远,谁敢与我一战!”   这一声爆喝,使得陈武的战马吁律律的扬了起来定在了原地。   横刀立马的张文远,一个眼神吓住江东追兵,一声呐喊叫定陈武战马,好不霸气。   陈武虽是年轻气盛,对视上浑身是血,杀的己方军心摇曳的张辽竟也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咽了咽口水,没敢上前。   直到韩当、潘璋等人策马上前,他才有了几分底气继续上前。   可这里距离广陵本就不是太远,亲卫们陆陆续续的跑回去后,张辽也大摇大摆的走了,他们就这么呆呆看着,不知所措。   不止是他们,在场的两万多人都茫然呆立,时而面面相觑,时而看向站在高地目光空洞的孙权,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几百人,先破五千先锋,再战两万大军,被包围后,张辽又把他们救走,耻辱啊,奇耻大辱啊。   满地的尸体中,尽是江东甲胄,那些亲卫的重甲在尸山血海里显得微不足道。   仅仅是简单的目测也知道,死在这里的吕军怕是不过百十号人,而几番冲阵下来,江东折损绝少不过两三千人,这还是保守估计的。   尤其是张辽来救援的时候,侧翼都发生了踩踏,具体的伤亡,只怕要回了大营才能统计。   “把弟兄们的尸体带回去安葬。”十七岁的孙权早已心神大乱连说话都困难,便是韩当站了出来皱着眉头下达了指令。   将士们这才从呆滞状态中反应过来,开始扶起受伤的袍泽,搬运着已经死去的子弟兵。   回去的路上,这支队伍很静默,没有一个人说话,再不复最初赶到广陵时候的意气风发。   坐在战马上的孙权,一直低着头,他没脸见人,也不想让人看到此刻脸上的狼狈。   若是兄长在,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知道,他明明就知道,刚才那种情况下,只要孙策或者太史慈中任意一个人在场,便能拦下张辽。   且不说斩杀他,只要牵制住他,不让他在队列中肆无忌惮的冲阵,也不至于被杀的军心动荡啊。   兄长托我重任,我却在敌弱我强的态势下,打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死伤数千兵勇,还折了猛将凌操……   他从将士们看自己的眼神中就能感觉的出来,充满了漠视,或者说是蔑视。   呵呵……孙权在心里苦笑,我竟然会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林墨。   回想到几个时辰前,还想着自己可以在军中树立威信,如今这般,孙权只觉痛断肝肠。   终于回到了大营,尽管是很简单的在外围立了几个拒马和护栏,但也能为这支队伍带来一丝安全感了。   很多人在营地里丢下兵器便摆了个大字躺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气。   “发生什么事情了?”留守驻寨的军士忍不住问道。   从前线归来的军士噙着泪水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临了补充了一句,“张辽实在太厉害了……”   “张辽?张辽来了?”就这么一句话,便把几名躺着的军士吓的坐了起来,惊恐的四处张望。   确然周遭安全,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了下去。   经过初步的统计,这一仗,江东阵亡两千八百七十三人,重伤一千九百二十二,轻伤不计其数。   对方的阵亡,只怕是在一百上下吧,这种阵亡比,足以让初次统领这么多兵马的孙权捶胸顿足了。   要知道,这次跨江其实是有很大一部分他自己的意思,毕竟,曹操已经败走,这件事迟早是会传出去的,到了那时候,孙权细思极恐,在帐内惶惶不可终日。   广陵城内,将士们都乐疯了,陈登和鲁肃也跑来校场上对着张辽作揖。   “将军神勇,不输独闯曹营的赵子龙啊!”   “今日这一战,将军必将名扬天下,八百大破三万,真乃旷古奇闻啊!”   将沾染了鲜血的铠甲卸下后,张辽露出了上半身的腱子肉,笑着说道:“二位先生言重了,不知庆功宴可备下了?”   “刚刚已经让人准备。”陈登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了起来。   这谁能想到你们能打赢啊。   徐盛坐在地上,脱下铠甲的他似乎还是非常亢奋,咧嘴道:“今日这一仗可真是太过瘾了,就是不知我斩下那人是谁。”   张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过些日子江东就会举丧,到时候就知道是谁了,放心,必是一员大将,这份军功记在你的头上了。”   于禁吐出了一口浊气,感慨道:“将军神勇,末将佩服,此战过后,江东军心动荡,应该是无法攻城了的,猜想,应该会很快退军了吧。”   “退军?”   张辽冷哼了一声,“那也得退的了啊!”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张辽,这话几个意思?   莫不是你还安排了什么后手?   张辽却不解释,看向躺在校场的亲卫喊道:“弟兄们,今天你们可以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你们的事,办完了,接下来就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多谢将军!” 第一百四十三章 林墨来了?江东内乱!   这一仗,注定了张辽要在斑驳历史上留下恢弘的一页篇章,以至于留守的将士们都觉得与有荣焉。   将军府上大摆庆功宴,徐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作为一个参军才一年就能斩将杀敌、打出赫赫威名的大仗,二十四岁的他终于找到了年少有为的感觉。   来到吕营也有几个月了,今天应该是于禁最开心的一天,一场被他视为胡闹的战斗,竟然打成了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一边倒的趋势,简直颠覆了自己对战争的认知。   “文向,少喝些,今晚还有事做。”看着毫无节制的徐盛,张辽扬额提醒道。   “还有事?”   徐盛一听来劲了,赶忙放下手中酒碗,“今夜还有何事?”   “将军是否打算今夜带城内军士劫营?”想起刚才张辽胸有成竹要把江东兵全部留在广陵城下的激动模样,鲁肃有些担忧。   张辽却不回答,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答案,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将军还需慎重啊。”   今天这一仗必然是会青史留名的,鲁肃也清楚,如今的江东肯定是人心惶惶,夜袭营寨确实是个选择,可作为督军,有些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挑明一些。   “还记得广陵初战的时候,江东便是派了百人骑劫营,结果遇上伯平将军的陷阵营,死伤无数,悍将周泰也阵亡了。   为此,在下猜想今夜江东必是防备重重,眼下局面优势尽在将军之手,宜静不宜动。”   “子敬先生多虑了。”   徐盛撕咬着一块鸡腿,嘿嘿笑道:“那江东军不堪一击,今日一战更是被我等杀的军心溃散,我们更应乘胜追击!”   依着兵法,于禁也觉得今晚的江东大营确实很有可能设了埋伏,如果是他做主,他的选择会跟鲁肃一样。   可是啊,今天这一战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加之降将身份也不好多说,听着便是了。   陈登在徐盛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骄兵之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不止是徐盛,就连城里那些守军都受了极大的鼓舞,觉得江东子弟都是泥捏的,殊不知今日这一战根本不是战力的碾压,完全是张辽出人意料的作战方式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冲溃了敌阵。   诚然,今天的大胜是会给江东造成极大的打击,加上张辽给敌军留下的阴影,劫营得手的概率是不低。   可八百人撑破天也就是破敌两万,杀敌两千了吧,兵力上依旧是敌强我弱。   如果不能认清楚这一点,那就是迷失自我,一叶障目。   况且,张辽想再次袭营,那肯定不能再带那些亲卫了,只能是城里这几千兵马,这万一出了点岔子,广陵城旦夕之间就会易主。   陈登在心里对这一切都明镜似的知道,可同时他也清楚,自己就是说了,张辽也未必会愿意听自己的。   这不是张辽目空一切,要追溯起来还是吕布入主徐州的时候,陈家作为徐州为首的世家,对于吕布的态度是有些游离的。   他清楚,那段时间陈家已经让吕布和张辽生了芥蒂。   即便后来陈家鼎力相助了,可那个时候林墨已经出现,大局上来看也在向着吕布倾斜,这就难免给人一种锦上添花的味道了,自是比得雪中送炭。   而且,这个问题现在是愈演愈烈了,这不是陈登疑心生暗鬼,而是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徐、扬两地全新的政治格局。   抛开彭城、下邳、广陵和九江这四个太守是吕布的嫡系外,庐江的太守是刘晔,听说贾诩也准备拜为东海太守了。   可陈家呢?陈珪任沛国郡丞,陈登自己是广陵督事,外加一个典农校尉,竟然未能领任何一郡的太守,这不得不说让他心里很压抑。   现在谁不知道连笮融都在为琅琊太守的位置拼命讨好林墨。   被寄予了厚望代表徐州世家与扬州士子分庭抗争的陈家,如今却要被一个笮融给迎头赶上?   这不是想当然的事,一旦笮融真的做了琅琊太守,徐州目前的士人局面必定会为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想要稳住陈家的地位,自己一定要争一处太守,这事无法落实,陈家迟早会被后起的势力打压。   要想上位就得立功,这支队伍在林墨的带领下早就不是两年前吕布的那支分崩离析、犹如累卵的军团了,一切是以军功说了算。   所以,在鲁肃劝张辽放弃夜袭想法的时候,陈登并没有开口,一来是不认为有用,二来,他需要做的不是安守本分,而是建功,为陈家建功,为太守之位建功!   将军府内,庆功宴已经散去,张辽正坐,肃目道:“文向、文则,先行回去休整,我稍后传令今夜四更造饭,五更出城,天亮前赶到江东营寨,斩将夺旗,直捣中军!”   “喏!”   五更天也就是寅时,寒冬腊月里天没这么快亮,这个时间也是最冷的时候,将士们的反应都会慢上半拍,不得不说张辽选择的时机还是很不错的。   “将军且慢!”   便是三人要走出大厅的时候,陈登终于开口了。   张辽扭头看向陈登,蹙眉道:“还有何事?”   陈登先是抱拳做了个揖,随后笑盈盈的说道:“将军不仅神勇,而且用兵不守常规,能出奇制胜,这便是将军经常挂在嘴边的虚实奇正吧。”   你懂我啊……张辽虽是酷爱装逼,但又不是喜欢听人吹捧的性子,所以只是抱胸看着陈登,想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在下看来,今夜这奇袭实在算不得虚实奇正,便是如周泰那等偏将都会选择夜袭的办法,未见高明之处,至少与将军赫赫威名不符。”   陈登还是很聪明的,他没有开口就劝张辽放弃夜袭,因为那多半会像鲁肃一样被拒绝,而是选择了从张辽最看重的逼格上作为切入点。   偏偏还很管用,张辽的眸子微微沉下,点了点头,初来想的是进一步扩大战果,但要说奇兵,确实远远谈不上,“元龙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见张辽态度缓和了许多,便朝着一旁的沙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将军上前,在下愿献一计,由将军斟酌。”   迟疑了片刻,张辽便走到了沙盘面前,接着,陈登便在众人面前将方才酒席上自己苦苦思来的办法和盘托出。   张辽没有说话,可是陈登知道他心动了,眼神中分明异彩连连。   身后徐盛是个藏不住话的直肠子,当即喝彩,“妙啊,此计甚妙,江东那头肯定坐不住了会自己离开军寨,在原野之外伏击,我军胜算会更大,而且他们也绝不敢对广陵有任何想法!”   于禁也在重重颔首,这陈元龙还是有点手段的。   张辽杵着下巴,沉声道:“确实不错,想当年董贼刚刚入京的时候兵力不足却又想威慑百官,便是用了夜出日进之法,倒是与元龙此计相似。”   张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想着,这家伙用兵的胆子还挺大,还真是有那么一点虚实奇正的味道。   “若将军首肯,那便可今夜行动,天亮前让大军赶赴芦苇山下埋伏,江东军若想急速赶赴渡口必经此地!”   陈登说完,张辽与于禁、徐盛交换了个眼神,见两人明显都带有赞同的倾向性,便点了点头,“好,便依元龙之计行事!”   三人终于离去,陈登也长舒了一口气,照理说这个办法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   只要一切顺利,此役军功当不输给发明霹雳车的刘晔了,总该能为陈家换来一个太守之位了吧。   若是这般温侯还不愿将太守之位相赐,那这里,怕是没有我陈家的一席之地了,我总不能让陈家几代人的基业毁在我的手里……陈登眯着眼捻着手指。   ……   江东大营里,熬过了最漫长的一夜。   这一夜,孙权连眼都没合一刻,皆因韩当担心张辽会再次发动夜袭,这支部队已经经不起二次的大败了。   所幸,平平安安的渡过了。   可恶劣的局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所以,即便一双碧眼都熬的血红,孙权也不敢休息,招来诸将议兵。   理论上来说,孙策、周瑜明天就会抵达了,他不敢再有任何想法,只希望这一天里不要发生什么事情便好。   然而,现实告诉他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是在给诸位年轻将领打气的时候,一名斥候跑了进来,“报!广陵城内遍插‘林’字将旗!”   闻言,众人脸色倏然大变。   “怎么可能,他不是在萧关和曹操对峙吗?”   “难道说他已经帮着吕布夺回萧关了?”   “胡扯,我们昨日才到的广陵,斥候一来一回非两日不可,他林墨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昨天夜里就带兵进了城吧?”   “定是张辽的疑兵之计,借林墨之名恐吓我等!”   众将议论纷纷的时候,孙权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只有他知道,这完全有可能。   他是在三天前接到的萧关急报,林墨重夺萧关,如果按着日程算,确实有可能在昨天晚上进入广陵。   以他的聪明才智,便是没有战报也能嗅到了广陵城可能遭遇危机。   “公子,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可是有事?”韩当敏锐的察觉出孙权不自然的反应。   照理说,这件事是不应该公布出来的,可到了这一步要是继续隐瞒,只怕会影响大家对当前局势的判断。   深吸了一口气后,孙权从怀里拿出一捆竹简,甚至都不敢看众人,低声道:“曹操早已落败,萧关重回吕布之手,所以……”   “什么?!”   脾气最冲的潘璋惊呼了一声,瞪大双眼看着孙权,“换言之,林墨可能真的已经带着援军进入了广陵城?”   一时间,中军帐内就宛若滚油里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   众人纷纷开始发表怨念,碍着主公之弟的身份没有明说罢了,可任谁也听得出来都在责怪孙权。   就连韩当都忍不住气的跺脚,想着凌操的死,不由质问道:“公子为何要瞒着我等?我且不说那林墨过慧近妖,非公瑾不可对付,眼下还不知道他带了多少援军,我军危矣,我军危矣啊!”   孙权哪里敢说,这件事一旦传开,渡江的计划必然会被搁置,转眼间都快成众矢之的了。   若是从大局上看,孙权这样的做法不能说是错的,要说唯一的错,那就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还不是主公,也远远没有孙策那样的威望。   而且,他错误的估计了林墨的影响力,就连韩当都言之林墨过慧近妖,只有周瑜能与之周旋,更别提年轻一代的将领了。   在江东,便是听了不少林墨的手段,庐江败刘勋、安丰一箭双雕,外加广陵城下葬送的江东子弟兵,谁不忌惮这吕布女婿的奇才之名。   “报!”   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名斥候又跑了进来,“广陵城南门洞开,城内涌出不下两千吕军,正朝着江畔方向而去!”   这一报,直接让炸锅的中军帐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寂静之中。   昨天被打的武器都丢失的吕蒙拳掌相击,脸色骤变道:“吕军定是想抢夺渡口,烧毁我军战船,断我军退路啊!”   正常情况下,渡口上都是会留下一部分军士把守,甚至有猛将守关,可这一战,兵力呈现的是碾压态势,哪里会料到演变成了这样的地步,以至于只在渡口留了千人看护。   战船一旦被毁,那这两万多人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将军,末将等领兵前去救援!”董袭、陈武纷纷出列作揖,这时候,他们甚至都不看孙权了。   韩当在帐内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韩当解释道:“如今我军士气低迷,吕军却是士气如虹,去的人少了未必能救,去的多了,万一林墨率军攻打大营如何是好?”   对啊……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广陵城上插着‘林’字大纛,他们不清楚城里有多少兵马。   情报的缺失对于一场战斗的任何一方都是致命的。   “韩叔以为如何是好?”孙权终于开口,也只是顺势而为的发问。   “放弃大营,率军赶赴渡口,登船退回江东……”韩当失落的说道。   咋听来,韩当的应对有些小题大做了,可细细一想,曹操真的已经败了的话,现在不走,等吕布骑兵南下,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吕蒙点头表示赞同,沉声道:“林墨应该是在解了萧关之围后担心我军北上才到的广陵,这或许是一种巧合,可等战报传到彭城,吕布必率骑兵驰援,即时我军可就退无可退了。”   “那粮草和辎重怎么办?”陈武问道。   “不要了,都不要了,让弟兄们安全渡江便是最大的胜利!”江东很穷的,四大家族对他们的支援非常有限,一次性割舍下三万石粮草,孙权觉得肉疼。   可如今,他根本说不上半句话,只能是听令行事罢了。   见无人反对了,韩当直接越过孙权扬声道:“速去准备吧,轻装简行,赶赴渡口!”   “喏!”诸将抱拳后火速离开。   “公子……”   韩当看了孙权一眼,摇了摇头,“快快准备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壮,斩孙权!   陈登这一计本质上来说就是围点打援,用小股兵力作势去烧毁战船从而吸引江东军来救援,然后让张辽在芦苇山上打伏击。   可是广陵城里只有六千兵马,又分兵作势烧船,又要安排埋伏,还得留下兵马守城,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所以,想到了借用林墨之名,他有绝对的信心,只要广陵城上插满了‘林’字大纛,就算是座空城,江东也不敢攻城。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么一诈之下,竟然把江东诸将给吓的全军撤走。   没法子,这就是前线没有军师的弊端了,当然了,这件事情孙权也是帮了不小忙的。   如果不是他隐瞒了萧关易主的情报,也断然不会让将领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就连韩当这种老将都觉得应该要撤走,深怕吕布的骑兵会突然南下。   所以,当江东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出现时候,在芦苇山上埋伏的张辽直接就傻眼了。   芦苇山的地形挺有意思的,左侧是泗水的支流,右侧是沂水支流,倒是可以寻找浅滩涉水而过,可是为了赶时间,江东一定会选择冒险从山岗穿过。   这一点在陈登沙盘推演的时候张辽就很有信心,只是他哪里想得到这一计能赚来如此多的江东大军,分明是全军出来了。   这么一看,伏击的圈子还是太小了啊,只能等前军通过,从中间将这支队伍拦腰斩断,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必乱!   “怎么又是这小子?”   张辽很纳闷,昨天自己冲阵的时候就见到他了,跟在大军的最前列可却武艺蹩脚,一开战就躲的远远的。   今天不在前军了,跑中军来了,一会捎带手把他送走吧,看了就不顺眼。   张辽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眼见着差不多了,猛然落下。   下一息,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芦苇山腰巨石和檑木纷纷滚落,同时,一阵箭雨倾泻而下。   行色匆匆的江东军赶着去救援战船,同时也是带着回家的念想,忽遇得这阵埋伏,当下茫然无措,一个照面就被射翻了百十号人。   一块巨石滚落,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一名江东校尉,巨大的撞击力把他格挡的钢枪应声折断,胸膛处砸出一块凹陷,吐血而亡。   “杀啊!”与此同时,山上四千军挥舞着手中兵器,如洪水般冲下。   “不要乱,御敌!”孙权抽出腰间白虹左右挥舞,将威胁自身的箭矢打落。   喊是这么喊,可根本没人能预料到吕军会在这里做了埋伏,加之队伍被滚落的巨石檑木一分为二,前后不能相顾,一时间就陷入到了极大的恐慌中。   “张文远来也!”   来了,那个男人,他又来了。   骑着灰影,挥舞着手中钩镰刀的张辽呐喊着自己的名字,空旷的山谷久久回荡,胆子小一些的直接被吓的无法动弹。   张辽手中长刀左砍右劈,比之昨日凿阵更为轻松,所到之处,闻张辽大名皆是退走,慢上半步就成了刀下亡魂。   后面冲出的于禁和徐盛遇得陈武、董袭和蒋钦三人缠斗在一起,以二敌三占尽优势。   这时候如果张辽赶来,想是三人必然会瞬间败走的。   这一幕张辽未必不见,可他自有想法,在混乱的队伍中杀出一条血路,目标皆是扛纛军士,冲上前将对方的将旗、帅旗统统砍翻。   如此一遭,原本就极为动荡的江东军更是无力再战,孙权连连喊着:“前军撤走,后军绕浅滩渡河,在江畔汇合!”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便是把离的他不远的张辽给吸引住了。   斩将夺旗,已砍断六面将旗和一面帅旗的张辽闻声而来,手中钩镰刀带出一片片寒光,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公子小心啊!”潘璋提刀冲来,纵是不喜孙权的做法,可身受孙策赏拔之恩,潘璋又岂能弃之不理。   见得二人缠斗,孙权赶忙策马往后跑。   就眼前这个态势,显然是往前跑才能更安全,往后只能是退出芦苇山,然后寻找浅滩渡河,再到江畔。   问题是,前面已经造成了拥堵,加之张辽给人的威慑力太强,孙权几乎是本能的想远离这个人。   潘璋与张辽走马间斗了十余合,眼见周遭军士都在逃跑,不免心生脱离战场的想法。   猛将之间的对决,稍有分心便会露了破绽,何况是武艺上本就压他一大截的张辽。   分神之际,钩镰刀挑撩扣住了潘璋手中大刀,牵引着它游走了一圈后忽的一拨,潘璋手中大刀就这么飞了出去。   噗~   长刀掠过后,一颗眸光惊恐的人头抛飞了出去。   张辽到底是厮杀多年的悍将,跟徐盛斩凌操后的亢奋截然不同,他古井无波的搜寻着周遭,却是发现除了千余江东军士似无头苍蝇一样在乱窜,再不见骑马的战将。   就连于禁和徐盛也不见踪影,想是深入追杀去了。   他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看身后,还是决定从后面进行追杀,毕竟那条路要到江畔可远着呢。   芦苇山的埋伏战,折了多少江东军不谈,却是让张辽之名从阴影变作洪水猛兽一般了。   韩当作为老将本是在前面开路的,中军被袭的消息传到后他并没有带人去救援,深知此时去救援无异于抱薪救火。   他要做的是带人赶到长江渡口,护住那些战船,那是逃生的唯一希望了。   而混入后方的孙权本应该是策马引路才对,接连噩梦般的遭遇让他早就没了方寸,竟是一通乱跑,急着寻找浅滩渡过泗河支流。   沿途,不少将士被追杀的选择直接跳入了泗河支流,便是精通水性的江东军,在狂奔后体内燥热又忽的遇上刺骨冰水,许多人根本没机会施展水性就休克了过去,永远沉了水。   耳旁充斥着落水声和哀嚎,似乎都在告诉孙权一个真相,今后他是要被钉在江东的耻辱柱上,让人不断唾弃了。   如果不是他建功心切,不顾萧关易主的事实坚定渡江,根本不会有这般惨烈的一幕发生。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处浅滩,大喊着:“这里可渡水!”   战马下去后不过是到关节处,江东军仓惶跳了下去,近乎冰点的水温瞬间就让他们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只逃亡之时,谁人能顾及,活下去才是王道。   孙权的吆喝引的江东军都朝着此地汇聚而来,远处于禁见状策马杀到,在水里的江东军行动缓慢,若要斩杀易如反掌。   可一路追杀败兵的他对这些落单的军士早没了兴致,目光便是锁定骑马之人。   那人方才涉水而过,刚刚上岸,正欲加速离开,涉水追杀的话风险太大,于禁索性将手中大刀一抬,朝着那人背后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大刀脱手瞬间,如是一道流光,飞出四丈多距离精准的插入了骑马之人的背后,刀身没入半截。   他挺了挺身子便轰然倒下了。   落地后侧卧的少年觉得眼前苍黄的天际正在变得模糊,耳旁萦绕的厮杀声、哀嚎声也在慢慢消退,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眼前,一名身披甲胄、年近四十的男子押着腰间古锭刀出现,朝着他慢慢走来。   虚幻间,男子微微一笑,抚摸着少年的头。   “父亲,孩儿……孩儿给孙家丢脸了,孩儿错了……”   只呢喃了这几句话,口中鲜血沿着嘴角流淌,瞳孔涣散,再无半点动静。   于禁的身后,吕军将士追到此地却是止住了步子,这种天气,这种水温是会要人命的,肉眼可见即便是只到大腿的水位,却不时有江东军因为失温而被河水吞噬。   他们有所顾忌的张望,最后只能招呼着大喊:“弓弩手!弓弩手何在!”   这条流水,淹没了不止凡几江东军,却也成为了他们救命的关键。   徐盛赶过来的时候,江东军皆已渡河,但他瞧见河对岸有匹骏马,竟是不顾河水冰冷,策马淌水而过。   此马名唤玉龙,通体雪白,姿态雄健,光是个头就比徐盛的马大上一号,咋一看也知道是匹良驹,他当下就要拉走。   “文向!人是我杀的!”于禁隔着河岸就喝止了徐盛,孙权的身上还插着于禁的大刀呢,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文则,别这么小气,我若是有一匹好马何至于现在才到这里?”徐盛带着讨好的看向他。   坐骑就是武将的双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一个说法,关羽能够斩颜良诛文丑靠的就是赤兔马快若闪电的速度发起了突袭。   于禁也明白这个道理,那马看起来似乎比自己的战马还要好,不过他还是决定忍痛割爱了。   不为别的,只当是还了林墨的人情。   他知道徐盛是林墨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于禁作为降将,对于营里的各方势力还是有深入了解的。   之后又见得徐盛去捡那人的佩剑,于禁有些不能忍了,“你别太过分了!”   徐盛将白虹剑抽出剑鞘,剑身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是宝剑,他嘿嘿一笑,也不言语,骑上玉龙后再次涉水,来到了于禁面前。   “文则,我有个提议,公子正缺柄宝剑呢,莫不如将宝剑相赠,他必欣喜啊。”   于禁冷哼一声,一把夺过白虹剑,“要送也是我来送!”   徐盛撇了撇嘴,抚摸着胯下玉龙,心情大好。   待的张辽策马赶到时,于禁和徐盛已经领兵往回走了,今日只斩了一名将领,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以六千兵马完败江东三万大军,这种大壮佳绩,又让张辽心里很爽。   终于可以不用羡慕赵子龙了。   张辽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班师,顺带还派人去了一趟江东营寨,因为从头到尾就没见到他们的粮车和辎重,希望还能捞点好处。   当然,那里早就遭了一场大火,孙权自是不可能给他们留下什么的。   回到广陵城的时候,张辽招牌式的挥手大喝着要摆庆功宴,而且是全营开席,按着最高规格摆。   粮草?重要吗,不够了管我那贤侄要就是了。   大胜而归这件事陈登是有所预料的,他也指着这件事赚的军功为陈家站稳徐州第一世家,可是把江东军给打跑了,这是他不敢想的。   今天的斩获有多少谁也没去统计,不过带回来的俘虏可是足有两千多人呢。   很多都是在泗河支流旁因为没能及时找到浅滩渡水而甘愿放下武器投降的。   “文远将军大壮啊!”   陈登高兴的瑟瑟发抖,这一场惊天大胜,要还没给太守给我,那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他当即作揖道:“在下以为庆功宴当然是要吃的,不过将军还是先写份快报给温侯吧,也好让他放心呐!”   这哪里是一封快报,分明是我陈登的晋升证书嘛。   张辽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元龙,你说的对,昨夜我若是劫营,就算再怎么赢也不可能打成今日这般,你的功劳我会言明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陈登嘴咧的跟荷花似的。   “对了将军。”   一旁的于禁凑了过来,“问了那些俘虏,昨日文向斩杀的是江东大将凌操,将军斩杀的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潘璋,至于末将斩杀的……”   于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孙策的弟弟孙权,官拜行军司马。”   这事对于于禁来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他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个时期的孙权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罢了,远不是可以称帝的孙十万。   而且,这个名字,也永远不会存在了。   张辽嗯了一声便准备书信,于禁又将白虹剑双手递上,“这柄剑是孙权的佩剑,剑身刻有白虹二字,是一柄宝剑,也让快马一并送去,言明是末将献给兰陵侯的吧。”   “有心了,替我那侄儿多谢你了。”张辽接过宝剑便转身离去。   可惜,我只杀了一个孙权,论的这军功怕是远比不上文向那家伙,至于张辽,那不是自己需要去做对比的人。   此战过后,他必将天下扬名,成为江东噩梦一般的存在。   只是希望兰陵侯见了我送的宝剑能欢喜便好。   一股子山头主义思想,慢慢扎根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核心的秘密   “允文!允文!”   萧关,将军府外,吕布爽朗的笑声远远的就听到了,林墨刚刚起身,没容发问呢,他便迫不及待的扬了扬手中的竹简,“大喜事,大喜事啊!   文远以八百亲卫冲破江东三万大军,元龙再献连环计,假借你的威名吓退败兵,一路追杀下,斩首不知凡几。   这一场大战下来,江东猛将凌操、潘璋战死,孙策的弟弟孙权也被于禁一刀给劈了!”   消失的逍遥津又回来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更让他咋舌的是,孙权死了,一代江东大帝孙十万就这么死了?   匪夷所思,历史竟然被改变到了这个程度,林墨有些恍惚。   就政治上的手段来讲,孙家三代人中肯定是以孙权最出色的,这样的一个人,就这么戏剧性的死了,还是死在了于禁的手上。   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这事在当下的历史洪流中,撑破天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罢了。   历史扭曲到这种程度,孙策应该不会再死于刺客之手,那,孙权的死活,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这货文略武功比之周瑜孙策,都不在一个档次。   “张将军真乃天人也!”   赵云听了脸上浮现一抹由衷的钦佩,“闻听孙策有霸王之勇,张将军竟然可以带着八百人就冲破了他的三万大军,真乃旷古奇闻。”   赵云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官渡、赤壁和夷陵作为三国的三大战争,其特点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才可以名垂千古,传唱四海。   而这一切的战争都没有发生前,张辽八百破三万,自是惊为天人了。   “孙策没去。”   吕布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纳闷,这么重要的战役,他竟然没有现身。”   “即便如此,张将军的神勇也是当时罕见啊。”赵云独自面对过几千兵马,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阵仗。   而张辽面对的可是六七倍的敌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打赢了,想想都觉得渗人。   一时间,赵云觉得自己独闯曹营、力战四将的事情,好像也没多了不起呀。   温侯帐下可真是能人辈出,这张文远想来也是武艺无双之人,有机会要切磋一下。   “噢对了。”   吕布左手抬起,将一柄剑递给了林墨,“于禁斩了孙权后夺下他的佩剑,说是送给你的。”   孙权的佩剑?   只见那剑鞘用的是红木整体,上面描螭画虎,看着不凡。   林墨接过宝剑后,右手握住剑柄抽了出来,发出一声嗡嗡暗鸣,那剑身通体发亮,折射寒芒,映照出林墨眸光中的惊喜。   “允文啊,这可是一柄宝剑。”赵云都忍不住赞赏起来。   “好哇,以后我也有柄佩剑了。”林墨嘿嘿一笑,直接将白虹剑系在了腰带上,不忘走动几步适应。   七星宝刀固然是锋利无比的杀人利器,终究是短了一些,要说近身杀人,当属这宝剑。   “要说这剑法,我所熟悉的人当中,当属刘备的双手剑高明。”吕布寻常是不夸人的,看了这白虹剑,却没来由的想起了刘备来。   “玄德公的剑法确实算的上举世无双。”赵云叹了口气,眸子里有些感伤。   “你得了青釭剑后,练的也挺频的。”   吕布适时的转移了话题,看向赵云笑道:“我瞧着剑法也是极为凌厉,允文先前是练刀的,这以后你得指点着他。”   “温侯谬赞了,这倒无妨,允文这般天资,想是极快上手的。”   这话林墨听来总觉得赵云在阴阳他。   不过可以跟着赵云练练剑法也不错,回想先前突围那一战,徐盛教的那些刀法真的上了战场都给忘的一干二净,全凭感觉在砍人,这事回头得问问赵云才行。   “好了,广陵危机已解除,这次杀的江东溃不成军,我估计这几年孙策也不敢对广陵有任何的想法了。”   吕布右手握着竹简拍打在左手手掌之上,悠悠然道:“那便可以放心的把求和书与八千战俘还给曹操了,至此,达成联盟,共同抗袁。”   在吕布看来,扛住了曹操的致命一击后,张辽又稳住了来自江东的偷袭,这无疑是一场对己方极为有利的大胜利。   可以预见,即便是两家联手了,袁绍肯定会逮着实力更为强劲的曹操猛捶的,到时候自己就能渔翁得利。   妙啊,妙不可言。   “还不了了。”林墨却是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是一直都说只要来自江东的威胁解除了,就可以与曹操携手抗袁吗,怎么又变卦了?”吕布有些闹不明白林墨的想法,明明在三天前刚刚收到广陵急报的时候还说要等江东退兵便可还认。   这才几天啊,又变卦了。   林墨笑盈盈道:“总得先向曹操讨个赏再放人呀,况且,叔父这泼天之功,难道不当赏吗?”   “我自会赏他,春季的军费加一倍与他还不够吗?”吕布想当然的说道。   “不够,远远不够,岳丈大人啊,叔父如今已经是荡寇将军了,这般大胜不当封侯?这种赏拔除了曹操,其他人也给不了啊。”   吕布点了点头,还真是,就跟当初自己帮着女婿讨要侯爵之位的道理是一样的。   用八千俘虏为文远换个侯爵,亏了这小子想的出来。   正当吕布感慨着自家女婿是个狡猾小子的时候,林墨已经走到帅案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不多时,一张书写好的帛布恭敬的递给了吕布,“岳丈大人觉得没问题就落印吧。”   前面没什么问题,就是后面的内容让吕布看了忍不住发笑,“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我听人说孙策在年尾纳贡进奉给朝廷无数的珍宝,还把价值万金的夜明珠都送上了,这才换来了吴侯之爵,你说贬就贬?”   “他若不答应,人就别放了,摆开架势再打一场就是了。”   林墨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随后又笑了起来,“放心吧岳丈大人,他一定会答应的。”   吕布一下就没了方寸,“那你总要有个理由吧,干嘛非逼着曹操让天子下旨贬他?”   “岳丈大人可知道黄祖射杀了孙坚,自此两家在长江打了七八年战火不休,如今于禁杀了孙权,他孙策岂肯善罢甘休?”   林墨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惆怅,摇头道:“我这是逼着曹操跟孙策划清界限,免得让他们两人联手,最后把我们给夹击了。   贬了孙策,多少会让江东为之产生一定的动荡,再想掀起战火,四大家族的人一定会对孙策施压的,能争取一些时间。”   老刘家的皇帝到了刘协这一代算是彻底废了,不过他的圣旨在天下士人眼中依旧是代表着天意,有着不可替代的权威。   张辽封侯,孙策贬侯,这一来一往间就是等同于向世人宣告孙家发动了不义之战。   当然了,凭着这圣旨想断了孙策报仇的念头是不可能,但应该会掀起小部分的内乱,拖延些时日。   最重要的是,孙策也不大可能再考虑跟曹操合作什么了,反倒是这么一道圣旨下来,江东处在了荆州、徐州的包夹之下。   毕竟,黄祖跟他孙家也是世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该利用的得利用。   这个问题,自己明白,玩政治的曹操自然也是通透的,所以林墨觉得他没理由拒绝。   无法解决后顾之忧,谁有兴趣跟你联盟呢,逼急了跟袁绍联手、一起清君侧也不是不可能的。   “得亏你小子提醒,要不然我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弄清楚内里玄机的吕布有些后怕,刚才自己还得意洋洋呢,不能飘啊,“这事就按你说的办。”   吕布走到帅椅上坐下,随后从台案上的锦盒内取出他左将军的官印盖下,这才扬起头来道:“这次文则和文向都建功了,文向还好,准备擢升为校尉,可文则……”   吕布迟疑了一会,显得有些为难,“他在曹操帐下时候便因为宛城之战拜了益寿亭侯,军衔是校尉,我总不能将他提为中郎将吧?”   “如此大功,拜个中郎将怎么了?”林墨不解的眨了眨眼。   吕布欲言又止,下意识看向了赵云,后者立刻抱拳道:“温侯,末将还有军务,先行告退了。”   “得得得!”   林墨一把拉住赵云,“岳丈大人,子龙是自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女儿女婿的命都是他救的,你防范心还挺重呢。   更何况,他太了解赵子龙是什么样的人了,忠义无双,不把他凝聚好了,回头找大耳贼去,哭都没地方。   吕布讪笑着摆了摆手,“你和玲儿的命都是他救的,我当然知道是自家人了……”   旋即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吧,侯成、宋宪、成廉等人跟随我多年也只是校尉,除了彭城里还躺着的魏越是中郎将,也就你魏叔父了。   文则说到底……”   降将身份嘛,吕布没好意思往下说了。   派系问题,这事林墨还真是一时没有细想,倒是老岳父提醒了他。   吕布站的角度有可能是出于对老班底的偏心,可是内部派系间的势力问题,也确实应该要考虑了。   平心而论,广陵这一仗里张辽才是最大的功臣,加上他又是吕布的老班底,所以怎么封赏其他人都不敢有意见。   可是于禁,若是军衔上压他们一头,估计心里会不服。   这种问题是不能忽略的,最好的教训例子就是魏延了。   他的谋反固然是跟杨仪不对付,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多年来在诸葛亮的打压下,一直心存怨恨。   但有功就得赏,于禁若是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奖赏,也是留不住人的。   毕竟这不是一个于禁的问题,未来还有降将,看了于禁的遭遇难免会心生忌惮的。   林墨捏着下巴沉思,一时也有点茫然。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是在盘算平衡两州世家的争位冲突,希望连消带打后让紫阳书院的人慢慢上位,倒是忽略了军营里的这群老班底。   翁婿二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赵云却有些恍惚,这种事情你们也当着我的面说啊,我有点受宠若惊。   傻子都知道,这两人现在讨论的问题已经算的上是最核心的秘密了,过去在军营里,连训练计划和巡视时辰都未必能听的到,温侯和允文是真拿我当自己人啊。   “那就重赏吧。”   林墨思虑许久,觉得确实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赏他千金,再加三百匹战马,这样既能不让侯成他们心生不满,也能安抚于禁。”   军中自古就是以军衔为尊,物资上的奖励当然是比不得这名头的,可如此丰厚的奖赏,倒是也能平衡于禁的内心了,吕布点了点头,“有了战马可以组建一支小股的骑兵,日后再建功便好加赏了,你想的挺深远。   问题是,我上哪给他弄这么多战马?”   林墨抚摸着白虹剑,笑道:“笮融不是去了冀州吗,回来的时候会带一批幽州战马,有五百匹,本是想充实我军骑兵的。”   “他怎么可能把战马从袁绍的地盘带回来?”吕布有些不信。   “岳丈大人以为他去冀州干嘛,当然是送礼啦。”   林墨嘿嘿一笑,“你总得提些要求,要不然别人哪里会敢伸手呢。”   采购战马,借道冀州,这个说辞就很完美了。   等到最后,钱送的差不多了,就该收到对方的馈赠了,这一点,袁绍会帮忙的,林墨很有信心。   “既然如此,那就都给广陵送去吧,余下两百匹送给文远,让他们凑够一曲。”吕布很大方的一挥手。   其实啊,送战马这事就是好听而已,到头来还不都得纳入军营,又不是世家子可以往家里搬。   不过一马千金难求的徐州,用来作为奖赏,却可以很好的安抚人心。   “还有啊。”   吕布从竹简里抽出一面帛布,轻笑道:“陈登还夹带了私信,说是广陵世家已经安抚稳当,江东短期不敢来犯,想回来彭城,这次他也立了大功,便准了吧。”   “他哪里是想回彭城,他这是向岳丈大人邀功呢。”   吕布眉头一皱,“何以见得啊?”   林墨摇了摇头,嗤了一声,“他本就是广陵都事,回彭城干嘛?不就是想提醒我给他擢升一级嘛。”   吕布眸子转了转,好像是这个道理,“其实,照说陈家这两年来也确实给予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当初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若非是陈家出面,我们根本造不出这般数量,自然也不会有今年的大丰收。   再加上这次破敌,于情于理也该给他个太守了,就琅琊吧?”   最后那个吧字明显是带咨询味道,吕布看着林墨,等着他的回应。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练兵奇才   目前,除了琅琊的太守是空置外,徐州五郡都安排了自己人。   论得陈家功劳,还有陈登也几度献计,给个太守,确实不算过分的。   不过林墨却是摇了摇头,“琅琊不行。”   吕布嗤笑了一声,“怎么着,你还真打算给笮融啊,我就纳闷了,那阿谀奉承之辈怎就这么讨你欢喜呢。”   自己女婿是样样都好,唯独喜欢笮融这一点,他偏偏就看不惯,没等林墨回应呢,直接冷哼道:“今儿话给你挑明吧,我是不可能让笮融做上太守之位的。”   融啊,我已经尽力了,画的饼又被岳丈大人给吃了。   林墨嘿嘿一笑,“就算不给笮融,那也不能给陈登啊。”   “为何?”这回吕布倒是来了兴致。   “陈家在徐州的势力太大了,作为这里的第一世家,其号召力、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若是让他做上了琅琊太守,时间久了,有失控的风险。”   这不是林墨危言耸听的,一个太守的权力大到超乎想象,多少诸侯都是从太守位置里走出来的?   长沙太守孙坚,东郡太守曹操,渤海太守袁绍……   这个位置,刘晔可以做,陈登不行。   “你是担心,陈家未来会反?”吕布试探性的问道。   “琅琊太守的权势,配合上陈家在徐州的影响力,他反不反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家一旦有反意随时就能反,这就相当于让陈家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如何能让他当这太守?”   吕布回想起当时做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时候,陈家确实是在一夜之间就让徐州的八大世家都齐聚陈府,连鲁文韬都得给上几分薄面。   在徐州,陈家的能量,确实是很大。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自家女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尤其是他先前还有过暗通曹操的劣迹,在吕布心里本来就不是一个干净的人了,刚才说给个太守吧,只是因为地盘大了,没去深究当中要领而已。   被林墨这么一点拨,当即就没了这个念想,皱着眉头,“还是你看的透彻。”   随后,沉声问道:“不过陈家的功劳说到底不能无视,总是要给些回馈的。”   这玩意,给要小心,不给也得小心。   林墨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可以是太守,但琅琊不行,安丰吧,安丰不是没太守吗?”   “那怎么行?”   吕布闻言整个人都后仰了几分,“当时可是答应了子扬,安丰各县的要员都是让扬州士子赴任的,他则负责游说各豪强世家出钱出力恢复安丰秩序,包括你的诗会,也是在这次的交易之中。”   “对,我们是答应了子扬,现在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林墨嘴角勾勒一抹狡黠,贱兮兮的笑道:“可是啊,我们并没有答应他太守之位也让淮南士子出任,一个淮南走出两位太守,那局面不会是我们愿意见到的。”   确实如此,吕布整张后背贴在帅椅上,仰头望着穹顶,觉得越发的头疼了。   随着这个盘子不断在变大,开始要顾虑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   等他沉下心来认真思考林墨的考量,眸子里的惆怅便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异彩,“我懂了,你让陈登过去做太守,可下面的人全是淮南士子,两者间会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淮南士子想架空陈家不容易,徐州士子想进入安丰也会被排外,对否?”   林墨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柱子上,叹道:“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方法,徒增内耗罢了,不过眼下也没有合适的选择了。   再等等吧,等着紫阳书院的士人走出来,慢慢的渗透到各州郡里去,这种情况就会得到好转了。”   其实这一条路是非常遥远,甚至都不见得能走到终点。   因为这意味着跟俗世洪流正面对抗了,三皇五帝夏商周,秦皇汉武隋唐宋,终归都没能逃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可想而知世家力量有多庞大。   面对这样一头时代的猛兽,岂是你一个区区紫阳书院就能扳倒的?   这一点,林墨有清晰的认知,也明白,这盘棋要想赢,需要落的子还多着呢。   “那琅琊的位置不能老空着,否则陈家是迟早会再起心思的。”吕布这么说,显然是赞同了林墨刚才的观念。   “笮融。”林墨再一次坚定的说出了这个让吕布厌恶的名字。   “你一向是聪慧过人,为何在此人身上屡屡犯糊涂,他是给你灌了什么汤药吗?”吕布失了耐心,言辞都变得锋利了起来。   林墨叹了口气,“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岂会不知,可是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啊,我只有一路扶着他上位,这徐、扬二州的士人才会相信我也是有软肋的,我也是喜欢听信谄媚之言的。   这样,他们不至于在面对紫阳书院出来的寒门学子时候如临大敌。   况且,徐州这一家独大的情况,也是时候该改一改了。”   这一回,吕布听的有些迷糊了。   听来似乎也是一种平衡术,他没法深究,这一天里,接受了太多从前闻所未闻的理念,大脑有些浑浊。   只知道自家女婿对笮融并不是被迷糊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用,这便足够了。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些方面我也不懂,而且,除了你,其他外人提及,我也无法相信,你便放手去做吧。”   说完,不忘自嘲一笑,看向赵云,“坦诚的说,没这小子在身边,就是地盘再大我估计也顾不过来。”   “温侯有此佳婿,必传为佳话。”   你这是诉苦吗?你这分明是炫耀,也就是子龙实诚而已。   不,他也不是实诚,他是还在感动中,无法自拔。   ……   相县里的曹操收到吕布的信后,出奇的大笑了起来,脸上尽显轻蔑和不屑,随手将那封信丢给了荀攸。   这让夏侯兄弟都茫然不已,吕布说啥了,这么高兴,二人都忍不住凑了过去看。   他们先是看到张辽大破江东的战报,皆是目瞪口呆,表情僵直。   这两人都是沙场老将了,太清楚张辽做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了、需要胆子有多肥,真是惊人手笔啊。   不过对于后面的内容,则是有些不解,只能看着荀攸。   “江东这一败,必将进入较长时间的蛰伏期,吕布求的这一诏,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想接下来与袁绍大战的时候,不要再出现后院起火的情况了,不简单啊。”   曹操斜靠着帅椅瞥了一眼荀攸,慢悠悠道:“吕布哪有这脑子,还不是林允文给他出的主意,这小子,兵法韬略、纵横捭阖皆不在话下,真是个棘手的麻烦。   张汪那头怎么样了?”   荀攸摇了摇头,“他说他连见都没见过林墨,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怕是根本行不通。”   “这贼子,害我不浅,办不成事,便没必要回温县了。”每每想到林墨费尽心机的投奔自己最后却成为了最可怕的对手,曹操就觉得心痛如绞。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让张汪给祸害了,如果他能按期前往,根本就没有这些破事。   荀攸苦笑了一下,“怕是不好杀。”   曹操眸子一冷,还有我不能杀的人?   见状,荀攸叹了一声,沉声道:“司马建公来信了,司空是不是……”   听到司马建公的名字,曹操条件反射的就端坐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随性模样。   司马建公也就是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作为司马家当代家主,他八个儿子里,有五个在自己手下当差。   而且,司马家也是北方望族,门生故吏多不胜数,振臂之下便是一呼百应的底蕴,司马家的能量,可以说仅次于四世三公的袁家和弘农杨家。   当然了,能让曹操这般肃目的却不是司马家的背景和底蕴,而是司马防本人。   因为严格算起来,他曹操就是司马防的门生故吏。   曹操入仕的第一个官职洛阳北部尉正是司马防举荐的。   所以,对于昔日的举荐人,曹操还是相当尊重的。   “司马家亲自出面保他?”   曹操有些诧异,看见荀攸眸子里肯定的目光后,他点了点头,“让他自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林允文骗去温县。”   “喏。”   荀攸应了一声后,抬头看向曹操,“司空,吕布的复信如何回复?”   曹操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眼下还能如何,成王败寇,输了就得认,三万大军被八百人冲的军心摇曳,孙坚真是死不瞑目。”   “是啊,吕布的手中还有我军八千多战俘,更何况,接下来还需要联手抗袁,不斩断他们的后顾之忧,想是不会和谈的。”荀攸也感叹了一声。   “贬为永安侯吧,张辽的侯爵也一并赐了。”   曹操失了耐心,这般没用,以后也指望不上帮忙了,用不着顾虑孙策的感受,随即挥了挥手,“退下吧。”   三人便要离去的时候,曹操却给夏侯惇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留了下来。   待得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曹操才紧锁眉头的问道:“曹仁曹洪他们怎么样了?”   “摸金校尉领人将南阳给挖的差不多了,器物卖得四万多金,子孝来信说他们准备往河内方向继续找寻。   子廉那头把汝南找遍了,也得了三万多金,准备前往鲁国和陈国再看看。”   摸金这事不太光彩,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夏侯兄弟,也就是曹仁曹洪了。   七万多金,不算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不过对于眼下穷的叮当响的曹操来说,却能帮大忙。   要知道,这一次的东征完全是没能得到世家的任何支持,属于强行开战,到最后要吞下这苦果,够他受的。   接下来有个大半年的时间休整,厉兵秣马对付袁绍,然而需要扩充的军备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没有世家的支撑根本办不到。   他很清楚的知道袁绍的军队,骑兵、重甲兵先不说,那何止千架的战车该怎么对付就够头疼的。   再加上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这些都需要钱。   除此外,他还担心接连的战败,可能会让后方很多人开始向袁绍献媚了,这些人能指望他们出多大的力量来支持自己呢。   而最大的危机则是来自战将了,袁绍现在是号称带甲三四十万,战将不下千员,可自己麾下,猛将折了太多太多。   广陵这一战,竟然连于禁都参与进去了,他无力的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元让,为何文则要叛我啊。”   “人心难测,大兄不必伤感。”   夏侯惇不晓得怎么安慰曹操,不过他这一声感慨,倒是提醒了自己,夏侯惇眼前一亮,抱拳道:“对了大兄,你先前不是说让我们多在军中培养一些战将吗,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曹操挑眉看向夏侯惇,静待他说下去。   “来时经过汝南,听子廉说起,城里新募的兵勇里有个武艺不弱的人,子廉让他领了个屯长。”   就这?   曹操一脸失落,还道是什么好消息呢,夏侯惇却继续道:“子廉跟我说,此人最让他钦佩的不是武艺,而是他所带的部曲成长一日千里,明明是同一批新兵,那人所带的甲士无论是军容还是操练,都有精锐之风。”   曹操轻咦了一声,当即来了兴致,曹洪他是了解的,能让他有这么高评价的人,一定是有真材实料。   而且,能把一支新兵带一段时间后展露出精锐模样,就冲这能耐便是不简单了呀。   “竟有这等奇事,那人叫什么?”   额……夏侯惇挠了挠头,讪笑道:“当时只是问了下摸金校尉一事,对这人我也没怎么上心。”   曹操不由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军营里能带兵的折了这么多,太需要有新人上位了,立刻写信着此人来见我。”   “喏!”   夏侯惇应了一声后,还没走出议政厅大门呢,就被曹操叫住了,“罢了吧,反正吕布马上就会放人了,返程时候我绕道过去瞧一瞧。”   曹操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很有必要拿出礼贤下士的态度来。   练兵的奇才……曹操嘴里呢喃重复着这句话,眸子里也透着兴奋。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袁最关键的人物   萧关,校场,演武场上。   赵云策动玉狮子冲向吕布,一丈距离处,亮银枪猛然刺出,宛若突发一箭,令人猝不及防。   吕布坐定赤兔马纹丝不动,方天画戟从另外一侧拍来,将凌厉一枪打落,借势握着戟座的左手一推,反刺了出去。   连消带打间便逼的赵云抬枪格挡,两把兵器碰撞瞬间,赵云精准无比的让枪头卡在了戟面上,随后牵引着方天画戟虚空旋转。   这一招,重势不重力,端的是无比奥妙的巧劲,通常在牵引而走的过程中,对面武将会逐渐的丧失对武器的掌控力,随后发动突然袭击。   正当赵云觉着时机恰到好处的时候,旋转的两把武器赫然停下,紧接着反方向开始转动,他被反向牵引了起来。   赵云心下一沉,温侯好大的气力,趁着势头没起来前赶忙抽回长枪,随即借马助势进了一步,亮银枪唰唰唰的从上下左右不同方向突刺。   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亮银枪在赵云的手中好似被赋予了生命,明明是方寸偏差不小,可枪头却能灵性扭曲,点在吕布周遭。   “这是凤凰点头吗?”甘宁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凤凰点头,百鸟朝凤枪第七式。”臂膀上还缠着锻布的张绣尽量让自己声调平缓,心平如水。   事实上,他的内心很是炸裂,因为他太清楚这一招的发动难度有多大了。   凤凰点头本身是借助枪杆的韧性挥动下让枪头出现扭曲,使得每一次的进攻都让人无从琢磨。   单一的使出尚且要蓄力,可赵云竟然一连出枪七八次,都是用出了凤凰点头,张绣心里在苦笑,师傅啊,你当年是不是藏了私,这师弟也太逆天了。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甚至只能看到一阵阵残影,寻常人捕捉亮银枪的轨迹已是应接不暇,可吕布手中滞重的方天画戟却能在速度上丝毫不输给赵云,无一不被他化解。   甘宁讷讷的摇头,这都什么妖孽,一度他都是以为温侯之下我无敌,看来,误会了呀。   这样的比试是很有意思的,比方说一旁观战的林墨就只会连着喊:卧槽,卧槽,牛逼啊!   可甘宁、张绣和高顺他们不同,他们知道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这每一招每一式进攻方和防守方武艺有多精湛,所以,除了傻眼,好像找不到任何词汇来表达内心的惊骇。   “我看师弟这武艺,只怕真不输给温侯……”明明大家练的都是百鸟朝凤枪,他羡慕赵云能这般灵活应用,而且各路变招也让他拍案叫绝。   “好俊的枪法,子龙真乃当世猛将。”就连面瘫的高顺都忍不住咋舌。   三十合后,赵云的路子大体都被吕布摸了个清楚,他开始反击了。   方天画戟灵活的不输亮银枪,能从各种角度扭曲着同样发动凤凰点头,两杆兵器的碰撞擦出阵阵火花。   如果说亮银枪发动全速时能刺出朵朵枪花、阵阵残影,那此时吕布的状态则是让方天画戟好似凭空一分为二,周遭戟影重重。   “简直不可思议,我云哥太帅了,跟岳丈大人真是伯仲之间呀!”林墨觉得云哥比老岳父要帅一点,便开始偏颇起来。   而且,此刻的赵云还缺乏大战洗礼,距离巅峰状态肯定还有一定距离。   真要是巅峰下的他,老岳父到底能不能拿下,还真不好说呀。   不曾想一旁抱胸的吕玲绮却是摇了摇头,“父亲最多只用了六七分力。”   “玲儿,你这就有些偏袒了。”林墨表示不太相信,毕竟在他看来,眼下两人不说全力以赴了,也总不至于还保留了这么多吧。   吕玲绮只是淡然一笑,也不与林墨争辩,后者瞥了她一眼,神情古怪道:“你说认真的?那岳丈大人是在让着子龙?”   “也不是。”   吕玲绮摇了摇头,“他是不敢出全力。”   “为什么?”   “因为父亲练的戟法都是杀人的招式,真要是全力以赴,他自己都未必能收的住手。”   林墨回忆了一下,无论是庐江败甘宁,还是广陵胜孙策,老岳父压根就没用多少招,确实无从判断他火力全开到底是什么状态。   五十回合后,二人双双罢手,吕布将方天画戟收回,“好啦,这下你该心满意足了吧。”   收到了曹操同意罢战,共同抗袁的信后,吕布便将八千俘虏还给了曹操,他也很守信的开始撤兵了,所以,现在的萧关城内,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   自然,吕布也就有了这番闲情逸致陪赵云练练手。   “温侯武艺精湛,云拜服。”赵云下马后,抱拳作揖。   这次的演武酣畅淋漓,也终于让赵云相信,自己跟吕布的差距,是真的有,而且还不小。   自己最为得意的速度和枪技在吕布的面前根本吃不上力,因为他的速度可以跟自己在伯仲之间,而戟法上的造诣,更是压了自己一头。   最让赵云深感无力的就是气力问题了,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出吕布几次角力都有所收敛,否则,铠甲凭每次兵器碰撞时双手传来的麻痹感也能肯定,若是倾尽全力,估计自己撑不过一百回合。   “你这套枪法……”   吕布也从赤兔马上跳了下来,走到赵云面前,看着他的亮银枪,思忖了一会,“看起来凌厉无比,也攻守皆备了,阵前斗将却也足够。   可真要让你冲入万军丛中,你没法像我的戟法一样大开大合,最快速度给敌军带来胆寒的效果。”   赵云低头沉思了起来,确实,就算是萧关冲曹营,多数时候也是用的点刺,难以大范围杀伤,“不知温侯可有赐教?”   吕布摸索着自己的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后,答道:“其实无论是枪法、戟法亦或者刀法,练至大成都是殊途同归的,你可以多看看善使大刀之人是如何冲阵杀敌的,尝试将刀法精髓融入这套枪法中,或许……   或许你能领悟出一套更适合你的枪法。”   将刀法精髓融入到百鸟朝凤枪中……   全新的枪法,更适合我的枪法……   吕布的点拨让赵云若有所思。   “好了!”   吕布也没管他,拍了拍手,道:“明日一早回彭城,都回去休息吧。”   精彩的演武就这么结束了。   由于郝萌战死,再加上萧关的重要性,就算曹操退走了吕布也不敢大意,选择了让高顺和甘宁留下来守关。   其实这个任务更合适的人选应该是张绣,可惜啊,老岳父还没完全把他当自己人。   回去的路上,吕布有些魂不守舍的。   说是大胜了曹操,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赢得了什么。   “允文,伯平递了份账簿给我,你知道萧关一战我们要支应多少钱吗?”   见林墨木然摇头,吕布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三万金?”林墨倒吸了一口凉气,期期艾艾起来。   “阵亡的将士需要抚恤,受伤的需要犒劳,立功的需要封赏,再加上损耗的军械,三万金,已经算是很少了。”   他看着林墨,有些气恼的攥手,“你说这曹贼是不是可恨,竟也在两州之地学着我们租赁出许多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现在不打仗了,我觉得你应该想想办法,最好来点别人没法盗用的奇技。”   老岳父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以后的发明得朝着既能壮大自己,同时又得有技术壁垒。   这难度,其实不小。   比方说那些琉璃也好,砂糖也罢,倒是有技术壁垒,可说到底都是在薅世家豪强的羊毛而已,虽说能赚点钱,但远远谈不上壮大两个字。   要能短期内取得成效,又没法模仿的发明……   林墨的脑海里在翻找着前世一些现代实用、同时这个时代又能发明,还要具备技术壁垒的东西。   就目前徐扬二州的情况来看,真要是讲发明,还得从农业这方面下手,其他的,即便是能赚点钱,很难短期内提升综合实力。   尤其明年要跟袁绍扳命了,这一点,便迫在眉睫。   “对了,你和玲儿大婚之日不远了,如今你已是兰陵侯的身份,加上我们两州实力,我给各大世家都派了帖子,这是大事,必须隆重。   纳彩、问老、纳吉和请期这些你都不用操心,自有祈年官帮你做好了,不过礼服、沃盥、对席这些礼节你都得亲力亲为的,便是要好好学着,莫到时惹了笑话。”   说到女儿女婿的婚礼,老岳父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要说这古人成亲那是真的麻烦,礼节一大堆。   林墨点了点头,自是不敢有异议,“岳丈大人请放心,不过回去后第一件事,我们必须一起去找徐庶。”   吕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说了愿意亲自去请他,你还要跟着一起,他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难不成他的才华还能在贾文和之上?”吕布是极少看到林墨这种态度的。   林墨眨了眨眼,这两人也没掰过手腕,但就谋略而言,想来在伯仲之间吧,不过论心术,徐庶估计是比不过老阴货的。   “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   林墨停顿了一会,沉声道:“他关乎我军能否在与袁绍这场不对等的战斗中取得胜利。”   闻言,吕布直接便一勒缰绳,惊的赤兔马发出一声高亢嘶鸣。   他一脸惊骇的看着林墨,吃吃道:“允文,他竟能有如此通天手段?”   吕布的心湖如同被投入一颗巨石,惊起的涟漪圈圈圆圆,再难平静下来。   那可是袁绍啊,几十万的大军,几万的战骑,几千战车,拥有天文数字般的粮草和钱财。   便是自己孤注一掷的投入大战,借助着林墨的智谋,吕布也觉得这一仗确实很难。   区区一个紫阳书院的寒门学子,竟然成了关乎成败的关键人物!   真要是这样,那他的才华岂非还要压我女婿一头?   “那就得看怎么用了。”   林墨洒然一笑,道:“到时候我们翁婿怕又得好好配合一番了。”   依稀记得他投奔刘备的时候,是冲着皇叔之名,匡君辅国的头衔,骨子里应该跟荀彧差不多,是对汉室极为忠诚的。   他能进入紫阳书院,林墨猜想跟那篇檄文还有刘备送来的汉帝血诏有关。   不管怎么说老岳父也是手刃了国贼董卓的大汉功臣,汉室栋梁的名头肯定是坐实了的。   再加上自己这头还有一位名气压刘备一头的汉室后裔刘子扬呢,这些东西捆绑在一起,确实让人心动。   不过,这件事毕竟是会折辱了徐庶这类士人最看重的气节,所以,免不了要演一出戏了。   “这好办,我们翁婿联手,文则都得纳头就拜,又何况区区徐庶。”吕布表示,我可不是龙套,经验丰富着。   少顷,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允文,说到徐庶,当初问你为何要杀他的时候,你还提了一个人的名字,荆州诸葛亮对吧?   能让你记住的人可不多,一个是子龙,一个是子扬,再加上徐庶,干脆我也给诸葛亮写几封信试试?”   林墨干笑了两声,老刘家还要三顾茅庐呢,你几封信怎么可能说服他诸葛亮,“只怕他未必心动,罢了,反正现在刘备也还没能结识他,迟点或许可以引为己用。”   林墨的想法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留着武侯的,不说他的兵法韬略,光是治国能耐,也是自己未来急缺的人才。   如果,一切真的朝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那就是击败袁绍后,又击败了曹操,鲸吞中原六州,那时候自然该请他出山了。   而这,只是林墨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老岳不敢苟同,他眸子转了转,暗暗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因为啊,刘备还在新野呢,能让我女婿赞不绝口的人可少之又少,别让这两人厮混在一起,以后少不了麻烦事。   除了抢占徐州这件事,安丰那一战也把刘备坑的不要不要的,该说不说,两家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就算自己不去找刘备的麻烦,一旦这家伙崛起了,肯定也会给自己使绊子。   他又想起了当初刘备败走后自己压根不关心他的死后,可自家女婿却还要派人去调查刘备去向,不就是担心这家伙秋后算账嘛。   几番思虑后,吕布觉得自己应该要斩草除根。   你刘备武艺不弱,又有关张在身边,想刺杀那是天方夜谭。   但是……杀个儒士诸葛亮,还能不成功?   得,回了彭城就安排几个刺客过去找诸葛亮。   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甚至都没必要跟女婿商量了,吕布如是想到。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林墨布局,徐庶拜服   彭城,紫阳书院。   最初的时候,这里是一套两进的院落,每一个单独的房间都摆放了书架,包括中间的客厅都用隔板挡开做了藏书库。   然后按照天文地理、农耕水利、兵法战书等等归类。   后来,诗会大获成功,引来了两千多的寒门学子,这两进院落反而是显得小了很多。   笮融便又把隔壁的库房也纳了进来,足可容纳个几百人读书了。   容纳不下的,便只能将书借走到他们落脚的民房里苦读。   可惜啊,最近并没有攻掠性的战斗发生,致使藏书这一块并没有得到增加,整个书院里也就只有五千多册书籍。   诗会过后,一些投靠而来的寒门学子倒是将手中藏书捐了出来,也堪堪破六千罢了。   要想扩大书院,就只能是攻陷其他州郡,从那些府库里搜罗出来。   要是能攻入冀州,那不开玩笑的说,可以轻松把书院扩大两倍规模,如果实行掠地战法,世家也不放过,那五倍也不在话下。   不过就眼下来看,其实也挺不错了。   至少老岳父是很满意的,他环顾四周忙碌的学子身影和被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册,有些感慨,“允文啊,当年在洛阳的时候,蔡邕号称是天下藏书最盛之人,家中藏书过了万卷,经学大儒从来就是受人尊重的。   可我从来就不敢想,有一天也能像他那样藏书。”   确实,在这个世界,书是最好的装饰品了。   二人闲聊间,内屋一个年约二十六七,身穿洗的褪了色的儒袍的男子迎了上来,朝着翁婿二人作揖,“在下单福,见过温侯、兰陵侯。”   男子容貌平凡,属于放在人群中也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翁婿二人对视了一眼,吕布笑道:“跟我来。”   一行三人离开了安静却人头攒动的书院,来到了隔壁的议政厅内。   徐庶站在厅中间,林墨站在台案旁,吕布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帅椅上,随后看着徐庶,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徐庶,徐元直。在萧关的时候啊就天天期盼与你见面了。”   很简单的开场白,却让徐庶倒退了两步,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惊骇的神色,嘴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   一旁的林墨压了压手,解释道:“元直当年在闹市杀人,为了避祸而改了名,即便如今到了徐州,担心家中老母的安全,也不敢以真名相待,毕竟颍川就是曹操的老巢,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刚才吕布的话让他心生不安,那林墨的话便是让他如遭电击,开口就将他的底细都给刨了个干干净净。   他一会看看吕布,一会瞧瞧林墨,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敢问兰陵侯,如何对区区在下这般了解的?”林墨会调查紫阳书院的学子,这一点他是早就清楚了的,毕竟他也清楚这紫阳书院说到底就是林墨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可自己用假名这事,除了荆州几个至交好友,也就剩下昔日颍川几个同窗知道了,没理由这么快就查出来吧。   吕布得意一笑,“徐元直大才,可不是区区之人,你可听过赵子龙的名字?”   “赵将军英勇无敌,单枪匹马闯入数千曹军阵地寻找兰陵侯,尔后又全身而退在典韦手中救主,这事谁人不知。”徐庶面露狐疑,不晓得吕布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可知,他在公孙瓒麾下不过是一介军侯,后来还在常山赋闲三年。”   徐庶点了点头,“此事在下也有耳闻,听说是兰陵侯于阡陌之中识得千里马,温侯书信十三封,终请得赵将军出山相助。”   “说的好,我女婿有伯乐之才,便是籍籍无名之辈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在我女婿囊括之中。”   吕布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徐庶,“便如你徐元直之名,就是允文告知于我。”   关于林墨能识人断物的本领,他也曾听过,比如甘兴霸,比如徐文向,比如赵子龙,只是徐庶很意外自己竟也在对方的囊括之中。   不过,徐庶对于自己的才华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不了解林墨为何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一时间更为好奇了。   “元直,你既然选择留在了紫阳书院,自然是与我们志向相同,以后还望以诚相待。”   徐庶对着吕布做了个揖,“温侯当年手刃国贼,今又欲救天子出狼窝,在下虽不才,却愿意竭诚辅佐,略尽绵薄之力。”   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林墨肯定自己的判断,他也是个有气节的人,对大汉忠诚。   虽然老刘家如今已是人才凋敝,朝廷式微,可天下间还是有不少人心向汉室的。   这也是翁婿两人要给徐庶上一堂课的原因。   “元直,我且问你,当今国贼是谁?”林墨突然开口发问。   “曹操内挟天子以自重,外凌诸侯以自威。如今的朝廷在其淫威之下,早已纲常沦丧、礼乐崩塌,曹操自是国贼,兰陵侯何必明知故问?”徐庶说这话的时候,昂首挺胸,肃目起敬。   “对,不全对。”   林墨朝着徐庶走前两步,目视着他,不急不缓道:“还有一个国贼,袁绍。”   徐庶眸子微微一沉,试探道:“兰陵侯说的可是袁绍不救天子这事?”   “当时,天子已诏令各路诸侯勤王保驾,袁绍完全可以从邺县派快马赶赴东都洛阳救援,可他却没去,个中道理,还需要我再言明吗?”   关于这件事,他在荆州的时候就跟司马徽、庞统他们几个都谈论过,基本可以肯定袁绍目光短浅,忙着进军并州鲸吞公孙瓒的地盘,否则,以他当时的实力,曹操肯定抢不过。   一个称帝,一个不奉天子诏令,袁家这对兄弟,也算愧对四世三公的汉室圈养了。   “这件事袁绍确实昏昧了些,至多也是未尽臣道,论不上国贼之名吧?”徐庶对袁绍也没什么好的观感。   “眼下是没有,可你细想,一个能把吞并他人州郡看的比营救天子还重要的人,未来若是灭了曹操,不会成为第二个曹操吗?”   林墨辞色锋利,目光灼灼,端的一副忠臣帝党的做派,冷声道:“还有一件事不知元直知否,袁术兵败后曾向北国求援,袁绍怎么做的你知道吗?他竟然选择了接纳。   袁术可是篡逆称帝之人,袁绍如此行径,难道不是附逆吗?这等人,不算国贼吗?”   徐庶是何等样聪明的人,当然知道林墨说的句句在理。   真要细究起来,他也觉得袁绍要是饮马黄河、问鼎中原后,大概率是会跟袁术一样称帝。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可没人能阻挠的了他了。   思忖片刻,徐庶便朝着林墨拱手,“兰陵侯话里意思在下明白了,欲救天子,扫清寰宇,必先联曹抗袁,再行灭曹。   只不知温侯与兰陵侯需要在下如何做。”   看吧,这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不需要太复杂的解释了。   “袁绍兵多将广、粮草军械更是取之不尽,便是与曹操联手,我们胜算也极低,而且,照我估计,他应该会派一队人兵出青州牵制我们,然后举大军从冀州南下猛攻兖州。   曹操若是败亡了,我们自然是唇亡齿寒。”   林墨说完,吕布直接从帅椅上站起,走到徐庶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所以,为了还政天子,为了中兴汉室,我们需要元直屈身前往北国,引为内应。”   徐庶心头一沉,虽说两军对垒,兵不厌诈,可诈降做卧底这种事对于心中有气节的徐庶有些难以接受。   这就是为什么后世评书喜欢说,诈降计是东吴擅用、曹魏偶用、蜀汉弃用,自诩正统的人多是看重气节,对于诈降会不屑。   二爷总骂东吴是鼠辈,这里就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林墨适时补充道:“此次入北国之人,不仅要才智过人,更要有为大汉忍辱负重之心,这等人才放眼天下能有几人,非是逼不得已,我们断不会向元直开口的啊。”   这与徐庶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背道而驰,不过在翁婿二人的配合下,他确实动摇了。   为救天子,为扶保正统,我辈中人屈膝又如何……   “我愿献身前往北国!”   短暂的考虑后,徐庶朝着吕布与林墨做了个揖,随后有些尴尬的说道:“可是,区区在下,如何能助温侯战胜袁绍啊?”   他是自认有些才华的,问题是北国士人想投靠袁绍的能从冀州排队到豫州来,远了不说,连郭嘉都在袁绍帐下做过事。   就名门声望而言,他还远不如郭嘉呢,寒门身份只身入北国,怕是连见都见不上。   “这一节元直尽可放心,允文早就为你安排妥当,只等你动身。”   见得徐庶已经答应,翁婿二人皆是松了口气。   这都能安排好?   徐庶当然知道这林允文的手段通天,借着那诗会占尽了便宜,当时也是看他这一身才华,才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心。   可他连这种事情都已提前做了部署,饶是聪明如徐庶也觉得有些发怵,“请兰陵侯示下。”   “你去河内找张扬。”   “张太守?”   林墨点了点头,“你去北国,他们可能瞧不上,可张太守去了,自是会有一定地位的。”   徐庶后退了一步,原来张扬也是你们的人……   随后,他混沌的脑子瞬间就清明了起来,妙啊,张扬是太守,当然会被重视,至少做也做出来给天下人看。   可他毕竟是武夫,有勇无谋,深入敌后无法联络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需要自己拿主意,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谋士帮着出谋划策了。   这盘棋可不小,林允文的手段,还是一如诗会初见时那般惊人。   “张太守的手上还有两万多兵马,应该不会都带去北国,即便带过去也会被袁绍提防而充入各营,所以兰陵侯应该是准备让他以败兵姿态进入北国吧。”徐庶顺着林墨的思路往下猜。   “元直聪慧过人,确实如此。”   林墨给了一顶大帽子给徐庶带上,后者却面露犹疑,“最后一个担心,败兵姿态出现,以袁绍如今的实力,就算接纳也不会委以重任,如何破局?”   林墨露出一抹笑,“放心吧,应对之策我早已给了张太守,你人到了那头,他便可随时动身。”   连这都安排好了,徐庶哑然失笑,拱手道:“敬佩敬佩,兰陵侯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立刻动身前往河内,倒要看看你的手腕如何让我与张太守在北国站稳脚跟。”   看林墨成竹在胸的表情,徐庶知道他不是在装腔作势,可是这里头的分寸拿捏真的太难了。   最基本的一点,过去后必须得到足够的地位,别的不说,至少要能参与议兵,光是这一点就万难了。   对方阵营里的审配、田丰、沮授、逢纪、辛毗、郭图,许攸这些人,要么出身名门、底蕴深厚,要么智谋过人、军功赫赫,怎么可能与他们争那一席之位?   其次,要得到足够的信任,关键时候,甚至要套出粮草、行军路线等重要消息。   最难的一点,如何保证自己和张扬是进入到青州战线,而不是跟随袁绍进入伐曹战线?   这一点不仅困难重重,同时又是最为关键的一环,若是进入伐曹战线,根本帮不到吕布对付袁绍。   总不能帮着曹操来打袁绍吧?   这事太难了,徐庶自问也是有些才华的,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林墨不说,他也就不好多问,毕竟今天才是第一天正式的认识,能被委以重任就很不错了。   只是这事难度在徐庶的认知里无异于登天,越是如此,心中那该死的好胜心就会越发驱使自己得到答案。   “温侯、兰陵侯,在下明日就动身前往河内面见张太守!”相比于一开始的迷惑、怀疑,现在的徐庶干劲十足,恨不得朝发夕至。   吕布这才说道:“元直可放心前往,我已派人暗中前往颍川将令母接来。”   徐庶一怔,作为可以为了母亲宁愿舍弃器重自己的大汉皇叔刘备的孝子,心中感动万分。   没等他说一声谢谢,吕布又继续道:“刚才没告诉你,是不想你觉得受了我的威胁,你放心,我一定以上宾之礼款待令母。”   脚跨两州、手握雄兵的人中吕布这般为自己着想,一瞬间就击穿了他的内心,徐庶鼻头发酸,带着几分哽咽,沉声道:“温侯放心,在下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不负重托,只要入得袁营,必将他带入万劫不复深渊!”   “我等你回来。”吕布重重点头。   林墨,也长舒了一口气。   最关键的一步棋,终于以最完美的形式落下了。   在对方的阵营安插一位谋士天花板来与自己配合,这事想想就觉得期待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毦兵,陈叔至   在古代的军营里,培养精锐之师是万般不易的。   方方面面都需要有所涉猎,比如刀、枪和箭,这些基本的武器要用的得心应手,再一个,面对万难局势不可仍然可以面如沉水。   简单的概括起来就是两个方面,一是勇略,二是胆略。   两者间听来勇略更难训练,其实恰恰相反,胆略才是最为关键的,因为这要求你在面对尸山血海、生死一线的时候,依旧能从容、冷静,光是这份心志,没有经历过血战的将士是几乎不可能拥有的。   所以精锐往往被称之为百战精兵,这样的军队,武艺、胆略都是绝对具备的。   汝南郡府的校场上,曹操远远看着先前夏侯惇所说的那支部曲,无论是操练起来肃杀之气,还是展现出来的军容,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五百人才从军两月而已。   “拜见司空!”在典韦、许褚的守护下,曹操走近了这支队伍,五百人齐声呐喊,颇有些精兵风范。   曹操点着头慢慢掠过一排排的军士,直视着他们的眼睛。   武艺是可以从演练中表现出来,至少可以管中窥豹,但胆略就只有上了战场后,才能做出判断。   也有一个提前判断的小技巧,那就是眼神。   百战精锐的眼神是很漠然,如冰似水,毫无波澜。   而眼前这支部队,在面对朝廷司空、典韦许褚两员绝世猛将的时候,不说静若处子吧,倒是没有常人眼中那种躁动。   光凭这一点可以确定,带领这支队伍的人肯定是在胆略上对他们有进行专门的训练。   五百人的队伍,曹操看的很仔细,来回走了两圈才走至一旁沉声问道:“你二人以为如何?”   典韦和许褚对视了一眼,还是典韦先开了口,“不会是拿的老兵来糊弄司空你吧,方才演练的时候,看他们用环首刀很是娴熟,合击之术也颇有章法,两个月的新兵,不太可能啊。”   许褚也附议道:“那几个小子敢跟我对视而不躲避,我瞧着也不像新兵。”   这话让曹操开怀大笑,曹洪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起家的老班底,绝对可以信任的兄弟,虽说为人太过吝啬,爱财如命,但说他敢糊弄自己,曹操是绝对不相信的。   基本可以确认,这人的带兵能力绝非池中之物,怕是不输子和。   他长舒了一口气,朝着为首军侯走去。   “末将拜见司空!”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将军面容刚毅,眼神沉着,身上散发的从容不似一个普通军侯。   曹操看着他,上下打量,最后甚至是绕着他走了一个圈,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双粗麻履上,旋即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他俯下身子在年轻军侯松了紧带的粗麻履上双手细致的为他重新绑好。   他是谁?他可是曹操,当朝司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如今却在军营校场之上,为一个军侯将松了的紧带绑好,莫说是年轻军侯自己了,就连周遭演练的军士都看傻了眼,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练出的五百新兵更是投来羡慕的目光,甚至是与有荣焉。   重新站起身的曹操松了口气,在年轻军侯的胸膛处拍了拍,“陈到,陈叔至。”   “司空!”陈到双手作揖,低头齐手,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他是豫州汝南人,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刘备是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担任豫州牧,在沛城领兵的,而陈到就是在这个时间里投奔的刘备。   可惜啊,他在刘备帐下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机会表现自己,因为那段日子,刘备不是在逃亡就是去逃亡的路上,算是有志难舒。   在刘备身边的时候,他跟赵云其实是常常被同时提及的,二人皆是忠义无双之人,可惜的是,赵云光芒太甚,相比之下,难免逊色了。   要说陈到的武艺,因为缺乏与猛将对战的战绩,难做判断,可带兵的能力,绝对是当世一流的。   夷陵之战的时候,陆逊火攻刘备,七百里连营尽成火海,同时江东大军一并冲杀,在这种绝境之下,陈到带着他练就的几百白毦兵,一路护着刘备杀出重围,手段可见非凡。   当然了,这个时间段里,曹操还不知道陈到有这等能耐,表现出自己礼贤下士的态度来,也是出于了多重考虑。   第一,军中猛将接连阵亡,太需要从新人中培植出能分担重任的将军了,眼前的陈到便是其中之一。   第二,收拢人心,他自信刚才那样的举动,可不仅仅是做给陈到的,也是做给校场上所有军士看的,我曹操,对待有能耐的人,从来就是爱戴有加。   就眼下连吃败仗,军心浮动的时节,这样的举动,不可谓不高明。   当然了,还有一点,那也出自曹操的真心实意,能写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能忘履相迎的男人,谁敢说他对人才不渴望?   “跟我一并回许昌吧,那里才是你真正一展所长的地方。”曹操拉着陈到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到是有些懵的,作为一个新兵被擢升为军侯已经是破天荒了,现在又被曹操这般礼待,还要带回许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怎么,叔至不愿意?”曹操有些望眼欲穿了。   “末将不敢!”   陈到连忙作揖答谢,“愿听从司空所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论得这拿捏人心,不管是曹操还是刘备,都是相当有一手的。   这方面来看,孙十万就差了一些。   闻言,曹操朗声大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开心,这大半年来,先后发生了刘备叛逃,安丰大败和萧关失利几件让他头疼的大事,损兵折将、徒耗钱粮,他太需要新人来充实自己的军营了。   陈到是有能耐的,这一点,他坚信,不因为许褚和典韦刚才的言论,仅仅是来自内心对他的肯定。   末了,曹操还不望叮嘱曹洪和夏侯惇等人,以后对于军中新人要多有留意,万不可出现了埋没将才的情况。   ……   三月风光,春寒料峭。   为了准备林墨和吕玲绮的大婚,整个彭城都很忙碌。   林墨也很忙碌,除了学习婚礼当天的繁文缛节外,最近在研究沤肥。   老岳父交代的要想在短期内形成立竿见影效果,同时又含有技术壁垒的发明,只能是肥料了。   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只能够使得播种面积大大提升,但这个时代的用肥弊端是无法扭转的。   战国、秦汉采用的肥料多是人畜的粪便、秸秆之类的有机肥,这种肥料固然含有丰富含有丰富的有机物和各种营养元素,为农作物提供营养,可养分释放比较缓慢,肥效期较长。   这就导致在新开垦的农田上会出现,产量逐年下降,最后降低到一个肥料养种区便不会降低了。   而改良肥料,使用各类无机肥,可以补充这个短板,无机肥的特点就是养分释放快,但肥效短,只要混合使用,秋收时候的产量肯定是有增无减的。   各种无机肥的制造林墨还粗略能记下一些,倒不是他记忆力有多惊人,主要是土法制肥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无非是要注意好比例问题,农村出来的孩子早年见过不少,甚至有亲手参与过制作。   最简单的氮氨磷复合肥,将动物骨骼研磨成粉便算是底肥了。   氨肥制作则是用牛粪、豆粉和熟石膏按1:1:10的比例混合后在土窑里密封三天即可完成,同时在施肥的过程中再按1:3的比例兑水,就可完成整个流程了。   其他类似硫肥、氮肥用料更不相同,但原理都差不多,穿越前农村出来的林墨,对此还是很熟悉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肥料,都离不开熟石膏的辅佐,好在熟石膏的获取不算太难,就是生石膏加水煮熟,待脱水后就是熟石膏了。   要说技术含量绝对谈不上有多高,可技术壁垒确实杠杠的。   不管是各种用料的搭配比例,还是土窑封存天数,亦或者是熟石膏的制作,这些其他诸侯根本无从了解。   当然了,弊端也从中而来,因为播种面积无比庞大,那制造肥料投入的人员和场地也是个大问题,所幸用料极为便宜。   人员方面,为了能够将这些参数严格保密,林墨用的人全部都是军营里因伤残而退下阵的老兵。   这些人如今都落了残疾,正常的营生手段都未必能谋求,拿着一点微薄的抚恤金,一旦用完,后半生其实是很凄凉的。   而现在,林墨这次的土法制肥需要大量的用工,这些人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这一点老岳父听了是非常高兴的。   过去他不是不知道这些老兵离开军营后的惨淡生活,可是真没办法啊,数量太庞大了,自己真是有心无力。   现在可好了,女婿这一手安排,好似除去了他内心一阵意难平。   钱嘛,没问题,女婿说了他自己会赚,所以老岳父就可以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巴适的很。   最关键的问题,这些人都很靠谱,家眷都在自己的地盘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吕布还是很信任他们不会把这些参数泄露出去的。   至于说成效,吕布对于女婿所说,虽然面上笑盈盈的竖起大拇指了,可内心里还是有所保留。   他自己小时候种过地,这两年来随着地盘的稳固,对农业的了解也慢慢深入了,一块新地的产量肯定是逐年下降,直到一个低段水平后保持稳定。   可女婿却告诉他,今年所有用了这些肥料的田地,产量肯定是有所提升,而且质量也会大大改善,这与他的认知完全背道而驰了。   这不是颠覆认知的问题,而是过于惊世骇俗了。   这些不起眼的肥料如果被他简单的混合一番后能产生这般逆天的效果,那天底下的百姓以后就可以一天吃上两顿饱饭了。   而且,哪怕是饥荒之年,也会拥有存粮来应对风险冲击。   同时,自己所收的税赋也会呈现一个稳步提升的良性循环里。   此消彼长,用不了几年,综合实力就可以碾压曹操了吧?   只是简单的憧憬了一下,躺在林墨自制懒人椅上的吕布竟然笑出了库库的声音。   “贤弟呀,得知你大婚将至,愚兄我是日夜兼程啊,总算是没有耽搁这天大的喜事。”从北国回来的笮融风尘仆仆,略显憔悴。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林墨更关心这件事。   “确实如贤弟所说的那样,我直接送钱,他确实不敢收,尽管我说了很多为求自保的话,那人也疑心的很。   后来我说想从幽州购买战马到中原贩卖,沿途关隘怕是难通,不得不求他帮忙,这才接纳了那些钱。”笮融喝着热腾腾的茶水,讲述着自己的艰辛。   “记录你二人交易的账本呢?”林墨再次问道。   “放心吧,都写的清清楚楚了。”笮融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   上面清晰的记录了每一匹战马对方要收取的佣金,光凭这张帛布作用不算太大,只要最后证明这些战马都流入到了己方阵营,那袁绍的心态肯定炸裂了。   “不对吧,这上面记录的应该是八百匹战马的佣金啊。”林墨有些狐疑的看向笮融。   后者嘴角微微勾勒,露出一抹得意神情,“北国都在袁绍的掌控之中,如今的马贩子从幽州带回一匹战马代价太高了,很多人都选择去关中、并州一带采购,自然幽州战马降低便低了下来。   我带去的钱足可购买八百匹战马,咱们兄弟可是骨肉相连的,愚兄不敢有所欺瞒,赚取差价,当然就把战马都给拉回来了。”   这人混是混了一点,但这事办的还算漂亮,林墨满意的把帛布还给了笮融,笑盈盈道:“那我就感谢笮太守了。”   “不必客气,咱们兄弟……”   反应过来的笮融怔怔看着林墨,眼眶都湿润了,“贤弟,贤弟刚才叫我什么?”   “琅琊太守,笮太守,放心吧岳丈大人已经同意了,银印青绶过些日子都会送你府上的。”   一时间,笮融只觉得全身气血都停滞了一般,我笮融是太守了?   我终于成为太守了?   噗通一声,他是真跪啊,抓起林墨的衣袂擦拭着眼中泪水,哽咽道:“贤弟啊,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愚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丢……林墨嫌弃的推开了他,沉声道:“琅琊十三县,七个县令是陈家的门生故吏,就连郡丞都是陈家人,你如今坐上这位置了,能不能稳稳当当还得看你自己能耐。”   “贤弟放心,愚兄在徐州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是有些手段的。”   嗯,死在你手中的人确实不少,说你没手段我也不信啊。   陈家最近的手伸的有些太长了,唯一能抗衡的鲁家又没什么争雄之心,但愿笮融上去后,徐州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能改善一些吧。 第一百五十章 林墨大婚   三月初七这一日,徐州终于迎来了最大的盛典,林墨与吕玲绮的大婚之期。   不得不说,这一次来的人有点超乎林墨的想象了,徐、扬二州当地的世家豪强自是不在话下的,可荆州、颍川甚至是司隶都有世家前来,这是他不敢想的。   要知道,这些家伙平日里可都是趾高气扬的。   而这次的大婚,也没有像林墨以为的那样好歹弄个全城同庆吧,事实上不仅没有,反而实行了最高级别的禁令。   通常只有在夜间会落实宵禁,不允许百姓在街上走动,可这一天,吕布下了严令,从林府到将军府纵贯的三条街道以及周边百丈距离,不允许有百姓靠近。   其实,吕布这么做无非是考虑安全问题,在婚宴上造成混乱从而被刺杀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对于这一天尤为看重的吕布本就调集了重兵把控。   后来,在一名行动上颇为可疑的商贩身上搜出了张汪写给林墨的信,吕布就更恼怒了,直接把那封信撕成了碎片。   咱家女儿女婿大婚在即,你还想来骗,回头一定取了你脑袋。   吕布不傻,他知道这八成是曹操使的坏,所以在外围重兵包围的情况下,又从萧关把陷阵营也给调了回来,担任将军府的守卫,堪称是铁桶了。   而府上,林墨身披玄色礼服,内贴?迳?锦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赵云、徐盛等人一路敲锣打鼓前往将军府。   这事一开始吕布还很不高兴,因为他觉得既然成亲了,就应该住将军府去,可林墨不太喜欢,好歹是一方侯爵,有了自己的府邸,整得跟赘婿一样就没意思了。   来到将军府上,也没有像后世那样弄什么迎亲,吕玲绮一袭红装,在中门等候,林墨穿过中门时,两人并列在一起,然后就是沃盥,也就是洗手洗脸,然后再一起走入内堂。   吕布和严氏坐在高堂位置,一旁的祈年官开始吆喝:“拜天!拜地!拜高堂!”   看着这对新人,吕布笑的合不拢嘴,不仅没有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沾沾自喜的认为我家的好白菜钓了金龟婿。   跟电视剧里不同,拜完天地高堂后根本不是送入洞房,还有一大堆的礼节,比如对席礼、同牢礼、合卺礼、配绶礼等等。   每一个都无比繁琐,甚至连伸手的高度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只能感慨一句,古人对礼的重视,远超林墨的想象,难怪他们讨伐对方的时候总是会骂:你这厮害的某某地方礼乐崩塌啊。   而且,回到林府后,又有另外的一套礼节要走一遍,总得来说就是折腾人。   这些繁文缛节一直从早上,进行到下午,中间两人一点东西没吃,吕玲绮还算镇定,林墨饿的两腿发软。   好不容易总算把宾客们送走,时间已经是戌时了。   然后,两人在照着对席礼来吃了今天第一顿饭。   最后,总算可以送入洞房了。   昏暗的烛光下,吕玲绮低眉不语,一双眸子宛若秋水,精致的妆容让她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英姿飒气,更添几分这个年纪少女的娇艳。   林墨走到榻前,坐到了吕玲绮的旁边,两颗心怦然跳动,却默契的选择了不说话。   这种事情,理论上来说当然是应该林墨主动的,可他自己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们再喝几杯?”   “不是喝过合卺酒了吗?”吕玲绮的反问让林墨有些尴尬。   沉寂了一会,林墨壮着胆子伸了个懒腰,右手顺势落在了吕玲绮的香肩上,随后慢慢滑落。   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身子一颤,随后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林墨的头缓缓靠了过去,便是要贴着嘴的时候,见得吕玲绮紧蹙眉头,闭着眼睛,柔荑都攥的发白了。   “玲儿,不是应该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吗,别这么紧张。”林墨有些好笑,这妮子平日里高冷沉默,偶尔还爱怼人,真到了这一天却紧张的瑟瑟发抖。   这种状态怎么能洞房呢,林墨只能握着她的玉手,轻抚着算是安慰。   稍待了片刻,觉得她身体没起初时候僵直了,他才缓缓贴了过去。   “夫君,你……慢一点。”吕玲绮咬着朱唇,尽量让自己放轻松。   林墨只是嗯了一声,可要说慢,那是真没有。   这桩亲事都说了多长时间了,早该到这一步了好吧。   伴随着一阵冷风吹来,将台上烛火熄灭,两道身影缓缓贴近,鸳鸯被里成双对……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二人寝室的时候,吕玲绮便已起身为林墨准备好洗漱、换衫。   这些事情往后都会有丫鬟来做,可是新人第一天,必须是吕玲绮亲力亲为的。   古人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往后的日子里,林墨就是吕玲绮的天了。   等到他终于睡醒,已经是巳时,吕玲绮等了一个多时辰呢。   “玲儿。”林墨打了个哈欠后,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床位。   “夫君。”   现在,这一声夫君,她已经叫的很自然了,“起来洗漱吧。”   她走上前,搀扶着林墨起身,两人近距离的接触,还能闻到吕玲绮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女儿香,一瞬间就让林墨有些恍惚了。   “要不,再睡会?”林墨嘿嘿直笑。   “不可纵欲了。”吕玲绮脸蛋一红,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惹的林墨没稳住直接吧唧了一口。   终于,吕玲绮为他穿好鞋子,林墨伸了个懒腰后站起身来,才迈出步子,洗漱、早膳。   这一切结束后,夫妻两人按礼是需要奉茶的,不过林墨父母双亡,这个环节就只能免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墨盯着吕玲绮,总觉得体内汹涌澎湃,于是佯装正经道:“玲儿啊,岳丈大人说了,要我们三年抱俩,不能耽搁太久了呀。”   于是,吕玲绮欲拒还迎的上了贼床。   云雨过后,林墨觉得志得意满,躺成一个大字,进入贤者时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林墨就不老实的看向吕玲绮了,挑了挑眉,“三年抱俩?”   “噢……”初尝人事的吕玲绮在领略了其中奥妙后,便也就随了林墨性子。   两人折腾到晚上,用过晚膳后,林墨很自然的问道:“抱?”   “好!”   发展到后半夜的时候,吕玲绮的柔夷拖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林墨看。   “看什么?”   “没什么,父亲不是让我们三年抱俩吗?”   “那还等什么?”   ……   幽州,身长貌伟,行步有威,短须被梳理的寸寸讲究的袁绍站在易京城前,右手搀扶着腰间宝剑,抬眼看着狼烟滚滚的易京城,目光中流露着无尽的满足。   整整一年了,总算将公孙瓒逼入了绝境之中。   这一仗打的是真不容易,要从最开始的战斗算起来,两人的斗争可是长达六年时间。   即便是到了这步田地,白马将军公孙瓒依旧是不好对付。   前些日子,他的儿子公孙续就到了太行山去找张燕,不过运气不太好,两人的密信被袁绍的人给劫了下来。   原本商定里应外合聚歼妙计的,许攸提议将计就计,在部曲里造成了一定的混乱,还真把公孙瓒给骗了出来,免不了一顿暴打。   不过最后还是让公孙瓒逃回了易京城里。   没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袁绍帐下的谋士多如牛毛,天花板级别的也有田丰、沮授等人,当即开启挖地道的方式,挖空了易京城的下方。   然后用木料支撑,接着再把木料烧毁,城池轰然倒塌。   公孙瓒眼见无力回天,将城里的妻儿老小全部杀光,再拔剑自刎。   至此,北国四州皆已落入了袁绍的手里。   而且袁绍得了一州之地后,不需要像吕布那样去抚民,拜访世家,因为他就是最强盛的世家,也是世家利益一体化的外现。   事实上,在公孙瓒还没有完全败亡的时候,幽州当地的世家豪强就开始纷纷向他献媚了。   如果一定要说善后,那就是乌桓那头有些麻烦,可能需要留点兵力作为镇守。   幽州这里的情况其实算是比较复杂的,有杂居在此的胡人,也有不时南下掠夺的鲜卑、匈奴和乌桓,当年刘虞在这里担任刺史的时候对这些胡人就是怀柔政策。   而公孙瓒是主张雷霆手段,不服就干的,事实证明,对待外族,还得公孙瓒才行。   “主公!”   正当袁绍欣赏着易京城的狼烟,为这位与自己斗争了六年之久的老友践行时,一名斥候跑了过来,呈上一份竹简,“河内太守张扬的信。”   张扬?   袁绍剑眉上挑,他给我写什么信?   摊开竹简过目后,袁绍便大笑了起来,“张扬还是识时务啊,欲领部曲投奔于我,他是懂这天下大势的。”   北国如今大业一统,袁绍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大汉最强诸侯,一个郡太守想投奔自己,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这事传开了对自己有好处,能让许多人产生从众心理。   “主公,在下以为此事需要慎重。”袁绍身后站着几十人,有身披铠甲、手持钢枪的威猛将军,也有身穿儒袍的谋臣。   当中一名三十多岁,脸色黑黄,鹰钩鼻的男子站了出来作揖道:“张扬此人与吕布有旧,不知主公是否还记得,吕布从关中被李傕郭汜赶走后便是去了河内投奔张扬。   后来,吕布入了冀州,又因粮草与主公结怨,复回河内,可见二人交情不浅。   如今主公手握四州之地,下一步便是进取中原,这个时候张扬来投,不可不防啊。”   原本还心中得意的袁绍听了这番话,面容便凝重了起来,思忖片刻便缓缓点头道:“元皓所虑极是,险些误信贼人了。”   不等田丰作揖,一个耳肥脸圆,眸子阴恻的男子站了出来,嗤笑道:“田丰所言真乃匹夫之见,主公若听其言,只恐大业危矣。”   田丰被气的不轻,正欲发怒的时候,袁绍转过身来看向那人,皱着眉头问道:“公则此言何意?”   “主公,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张扬敢收留吕布不过是念及当年同在丁原麾下的袍泽之情罢了,可如今呢?”   郭图案首挺胸,右手一摆,正色道:“主公坐拥四州之地,带甲五十万,谋士如云、战将如雨,天下有识之士谁人不知江山便要归属谁手,张扬所处河内乃四战之地,不可久居,他若想自保只能找一强盛靠山。   试问天下间还有人能比主公更强盛吗?   若是以过去之事贸然拒绝张扬,那其他想报效主公之人,是不是就会想,主公心胸如此狭隘,如何能辅佐,还不如投了曹操算了。   你这是在帮助我们的敌人!”   袁绍吸了一口气,好像,也有道理呀……   拒绝张扬,会失了远人之心,这也是逼着别人跟自己死战,不智。   见得袁绍迟疑不决,郭图才冷瞥了田丰一眼退了下来。   而一直没说话的许攸只是扫视了两人一眼,依旧不打算开口。   他太清楚这段时间来这些人的改变,无非是眼看着袁绍越做越大,都开始为自家利益做打算罢了。   田丰作为冀州第一望族田家代表,过于迂腐了一些,而郭图呢,是卖了韩馥才换来今日成就,打压对手几乎就是一种习惯了。   像他们这样的碰撞,在袁营里是每日都会发生的。   不过袁绍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世家间的冲突,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可谓从小耳濡目染,斗是正常,不斗反而不正常。   他作为人主,要做的就是在诸多建议里,选出一个合适的罢了。   “公与怎么看?”袁绍看向一个头戴儒冠,须长三寸的中年男子。   沮授,袁绍的监军,他跟田丰、郭图这些世家子不同,他的手上可是握着兵权的。   这样的人,说话分量,不轻。   “在下觉得可纳之,不过他的兵马必须分化,委以虚衔圈养起来便可,这样既防住了他暗通吕布的可能,也不至于失了远人之心。”   沮授的这个提议算是最得袁绍心,当即点头道:“公与此言,正合我意!”   不过,袁绍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信,张扬并不是只写给了他一个人。   还有一人,青州刺史,他的长子袁谭,也收到了这封信。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等不及了   对于如今实力滔天的袁绍来说,张扬的投奔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开胃菜罢了,甚至也不需要过于深入的讨论,大家意思意思把话说白就成。   袁绍最后看了一眼已成火海的易京城,算是对自己昔日盟友、老对手赠别,便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文臣武将让开一条道,行至一半他却停了下来,看向了人群中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   那少年十六七岁上下,披着甲胄,腰挎宝剑,眉清目秀,目若朗星。   袁绍朝他招了招示意同行,“来,尚儿,到父亲跟前来。”   袁尚点点头便跟了过去,袁绍搭着他的肩头,目光中的宠溺自然流露。   “尚儿啊,你不是总说羡慕你大哥可以为一州刺史,为父分忧吗,如今公孙瓒已亡,怎么样,你可愿意留下来担任幽州刺史?”   闻言,袁尚目光一亮,一州刺史那就意味着可以手握重兵了,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吸引力太盛。   几乎是要脱口而出答应的时候,却见得袁绍身后两人,逄纪与审配连连摇头,眉头紧蹙,眼珠子转的都快起飞了。   奇怪了,两位先生之前不是一直让我请求父亲分兵权吗,为何到了这一步却要拒绝。   作为明面上袁绍的谋士、暗地里拥护袁尚上位的两大世家,袁尚便是不解也会认为是自己还无法解读内里玄机,两位先生是不可能错的。   于是,他退后两步,抱拳作揖道:“孩儿当然愿意为父亲分忧,然,眼下北国已稳,父亲下一步便是要饮马黄河,问鼎中原,想那曹操与吕布,一个狡诈无比,一个善战骁勇,孩儿愿随父亲南下,帐前听令!”   说完,他眼角余光都在审配与逄纪二人身上,见得两人露出欣慰的笑便知自己这一招是用对了方向。   随后自己也就恍然明白了过来,幽州刺史,固然是封疆大吏,可如今父亲实力之盛,便是曹操与吕布绑一起兵力还不够自家的一半,如何能敌?   这种时候,一个幽州刺史的功劳必然是比不得跟随出战来的重。   袁绍一听,老怀欣慰啊。   几个儿子中,他最喜爱袁尚,人长的好看,又孝顺,内心里其实是想立他为世子的。   其实古人爱美的程度是远超现代人的想象的,袁绍对袁尚的天然喜爱很大程度是因为他长的确实好看,人见人爱的类型。   不止是他,刘表喜欢刘琮,跟蔡家关系不大,也是单纯因为他长的比刘琦好看。   甚至于刘备一开始对庞统的轻视,也是因为他长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所以,袁尚这么一说,袁绍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看向一旁二十出头,样貌平平无奇的二子,“熙儿,尚儿年纪尚轻,确实难当此大任,你作为兄长,就该立个榜样,可愿意出任幽州刺史?”   “孩儿必当为父亲分忧!”平平无奇的袁熙站前一步,抱拳作揖,声若洪钟。   “好!不愧吾儿!”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问道:“这治理州郡可不比军营领兵,面对各种棘手问题,不仅要从容自若,还需拿捏方寸应对,你说说,上任后准备如何就职?”   袁熙面若沉水,眸子转了转,“父亲,孩儿上任后会先从两方面着手,第一是巡防居庸关与犷平县,因为这两个地方是鲜卑、匈奴乃至乌桓南下掠夺时最常走的地方,除了增兵便是加固城防。   第二,逐令各郡太守将去岁收成、税赋、田亩、人丁、兵勇等情况造册报送至涿郡,我自亲阅,如不从者,再斟酌情况考虑派人游说,兵之以威,不得已之下,只能亲率大军前往!”   “说的好哇!”   袁熙的回答可以说是字字句句都合了袁绍的心意,这个多年来一直被自己所忽略的二子还真是成长了不少。   就连田丰与沮授都忍不住点头赞赏。   幽州跟其他三州情况不同,可以说是北国四州里最棘手的一处。   常年要面对外族的入侵掠夺不说,幽州十郡里,除了代郡、上谷、涿郡、渔阳和右北平外,辽西以东的五个郡,皆是不奉朝廷号令,不服刺史管束的。   要想把这里治理好,难度只怕比并州、青州两个郡加一起都大,这也是为什么逄纪和审配坚决反对袁尚留在这里的原因。   “熙儿,后方就交由你稳定,待我破曹吕二贼,江山坚固,到时候中原州郡,你愿意去哪里都成。”   如今的袁绍,早就将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没办法,实力摆在那儿,文臣武将、兵马钱粮、军械辎重,都是碾压于这两人的。   离开洛阳已经十年,十年时间,他从渤海太守成为了北国四州之主,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抽出腰间宝剑当着吕布的面骂董卓:吾剑也未尝不利的激进年轻人了。   其实,四世三公的底蕴不是说着好听的,在从小的教育方面,一直灌输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袁绍也确确实实这么去约束自己,所以才敢于不计生死直面权臣董卓。   翻开史书看看,多少人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   真就是这些人主君上气量不够吗,还真不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便会迷失了自我。   正如此时的袁绍,他的心里早就没了忠于汉室这几个字,一门子心思开创袁家天地。   只不过他比袁术聪明许多,知道盲目称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方面而言,他也是个务实不务虚的人。   来到马车前,袁绍才扭身看着袁熙,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放心吧熙儿,一年,最多一年父亲必平定中原,剿除二贼,即时你便可再择他地。”   幽州跟西凉一样,苦寒之地,漫天黄沙,到底是自家儿子,还是会心疼的。   “孩儿祝父亲马到功成,早日取下二贼首级悬于辕门之下!”袁熙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这是身为袁家儿子的觉悟。   就大势而言,他其实也明白,自己留守幽州未必就是最坏的结果。   明眼人谁都知道,早在袁绍提领三州之地开始,长子与幼子的夺嫡之战就在悄悄打响。   接任世子这件事,作为嫡长子的袁谭本来是理所应当不存在任何阻力的,可惜的是,袁谭个性直率,重纪端法,对于许多看不过去的事情都会直言抨击。   别的不说,刚是说逄纪与审配二人,本来是无心插手夺嫡之战的,可二人生活奢靡,这就难免会涉及到贪墨问题了,念及两家的影响力,袁绍秉持只要不过于出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可袁谭不惯着他们,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两人,导致他们都担心袁谭上位后两家会失了地位。   再加上袁绍极其溺爱袁尚,许多谄媚之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暗地里支持袁尚了。   这些事情,身在风暴中心的袁熙可清楚的很,他自认宠爱不如袁尚,实力不如袁谭,争位那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去趟这浑水了,老老实实的做个封疆大吏也不错。   原本,这场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袁绍安慰袁熙的话,让一旁的田丰深感不安,当即站出来作揖道:   “主公,在下听主公言下之意,可是准备不日南下攻伐曹、吕二贼。”   袁绍看了看南方,表情肃然,“天子还在许昌受苦,身为臣子焉能不顾。”   “救驾出水火自是人臣当做之事,可也需要审时度势、见机行事啊。”田丰弓着身子作揖,姿态放的很低,可言辞间总是有一种耳提面命的感觉,这让袁绍很是不喜。   他放弃了立刻上马车的打算,转过身来正视着田丰,扬额道:“如何审时度势、见机行事?”   稍有些眼力劲的人都听得出来袁绍此时声调不悦,眸子也有几分冰冷了,当然,田丰未必不知,可他就是这个性子,继续道:   “正如少公子所言,曹贼狡诈善战、吕布骁勇无比,他们兵马虽然不及主公,可若是危难之际联手,胜负犹未可知啊。”   那句胜负犹未可知出口,袁绍的眼角抽了抽,依旧没有打断他,“在下建议,主公厉兵秣马一年,让将士们休生养息,同时积攒粮草。   对外广结联盟,可遣使者出使西凉、荆州和江东之地,联合马腾、刘表与孙策,夹击曹吕二人,如此,大事可期也!”   “哈哈哈,田丰之言误主祸民也。”   没等袁绍发作,郭图就站了出来,冷凝着田丰嗤声道:“我们休养,难道曹操吕布就不是在休养吗,须知他们两家先后在安丰与萧关大战,人困马乏,此乃天赐良机,汝却要劝主公白白错过?   再者,若是马腾、刘表与孙策畏惧曹吕二人呢,他们不愿出兵,莫不是主公这辈子也不南下了?”   袁绍看着富态臃肿的郭图,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田丰要反驳之时,刚正不阿的沮授站了出来,朝着袁绍作揖道:“主公,曹吕二人先后大战,本就心存旧恨,若是我们此时南下就是逼着他们联盟自保。   反之,若是主公隔岸观火,两家必会再起战火,即时主公再一鼓作气,大业可成。   主公啊,两家虽是兵力加一起也不足主公一半,却不可小觑。”   又是郭图,他再次冷笑了起来,昂首道:“沮授莫非不知兵?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如今主公带甲五十万,反观曹吕加一起不过十数万人,尔等劝主公迁延,是暗通曹操,还是暗通吕布,又或者同时暗通曹操与吕布?”   历史上的曹操对二人都是钦佩不已,赞田丰道:若袁绍用之,安有此败?   对沮授更是鞠躬作揖,声称谁得沮授可得天下。   自然,单论谋略两人都是天花板级别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碾压郭图。   可要察言观色、琢磨主公的心思,两个人绑在一起都比不过他一个郭公则。   “公则所言甚合我意,诸位不必多言,我意已决,秋收之后,即挥师南下,至于如何部署用兵,权且后论。”袁绍挥了挥手,转身就要上马车。   郭图嘴角勾勒一笑,赴汤蹈火啊主公。   沮授长长叹息一声摇头不语了,可田丰是个宁肯直言死于谏,不愿谄媚求荣华的男人,竟然挡在了袁绍的马车前,急的弓下身子就差没给袁绍跪下了,“主公啊,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啊!   那曹操与吕布……”   “闭嘴!”   一直压着怒火的袁绍终于爆发了,须发戟张,怒视田丰,瞠目道:“再敢有祸乱军心直言,军前正法!”   一般人要是听得人主这个态度,就算不求饶也得闭嘴了,可田丰刚的很,咬牙切齿道:“主公,北国四州多年战乱,早已民生凋敝,再加上将士们……”   “左右,拿下田丰,押入大牢!”   没等他说完,袁绍破口怒吼,两名军士便倒拖着田丰而走,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主公,田丰屡有建功,平定幽州他功不可没啊,还望主公念及旧勋,恕他冲撞之罪吧。”   “请主公三思!”   沮授苦苦相劝,再加上许攸等人也开了口,袁绍才背过身去,冷声道:“罢了吧,让他去青州,我不想再看到他。”   说完,不带一丝犹疑的上了马车,袁尚也跟了上去。   随着马车卷起尘土,一干谋士只能长吁短叹,倒不认为袁绍昏聩,只是觉得他太过急功近利了。   “尚儿,你可知为父为何急着南下?”马车上,面对自己最喜爱的幼子,袁绍总算恢复了一些笑意。   “方才郭先生已经将情况言明,孩儿猜想,还有一点,那就是兵贵神速吧?”袁尚撑破天是个绣花枕头,没有审配和逄纪在一旁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有什么见地呢。   袁绍朗声一笑,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他掀起车帘看了看车外,随后才长叹了一口气,“尚儿,其实田丰和沮授说的有道理,休养比立刻开战要好很多,按着他们的说法休养三五年后再南下,或许真的可以兵不血刃。”   “那为何……”袁尚一脸大惊,既然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怎么还给打下大牢了。   “尚儿,为父已经四十八岁了,等不了三五年了。”   他后仰着身子靠在马车架,目光有些浑浊,“人生如白驹过隙,谁又知道三五年后我会变成什么样,我必须要趁着自己还能战斗,一统天下。”   随后,他露出一抹苦笑,“至于押他下大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这样,以后才不敢有人主张休战,现在,必须得让三军齐心,所以,只能拿田丰开刀了。”   袁尚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父亲睿智,孩儿受益良多……”   袁绍目光中露出欣慰,拉着袁尚的手,语重心长道:“孩子,你要记住,臣下的话可以听,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如遇诸多意见不合,便要考虑杀鸡儆猴,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四方不同的声音。   未来……未来这些你都用的上,千万记在心里。”   “孩儿明白,父亲放心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唯一能帮我们的人   彭城,林府。   大婚后挺长一段时间林墨都没怎么出门。   不得不说吕玲绮真是个妙人,或许是因为从小娴熟弓马的原因,身体的柔韧性好的不行,这就导致林墨一直下不来床。   这让郭照看了都直摇头,感慨着要买点虎鞭回来给公子补补。   吕布来了一次,见得林墨扶墙后不知喜怒参半,让你们三年抱俩,没让你们掏空身子啊,可不能这么玩。   “我为酒色所伤,如此憔悴!”   林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转头怒视着吕玲绮,义正言辞道:“即日起,戒酒!”   说完,抱着吕玲绮又上了床。   要不是笮融催魂似得敲门,林墨可能真的要被吕玲绮勾的没了魂。   “贤弟,贤弟啊,出大事了!”   笮融哭丧着脸,拉着林墨的手哽咽道:“你听没听说,琅琊太守的位置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啊!”   林墨长吁短叹,别过脸去,“兄长,愚弟没脸见你了,原本是说好等我大婚后会将银印青绶送到你府上,可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找了我岳丈,说动了他。”   闻言,笮融心头一绞,眼泪就止不住的奔腾而出,可不能这么玩啊贤弟,礼我都收了,现在连街上卖菜的商贩都知道我马上要当琅琊太守了,这会告诉我是其他人,我还有脸活吗?   林墨啧了一声,一脸惆怅道:“没办法,那人对岳丈大人表现的过于谦厚,岳丈大人跟他谈过后表示,那人是忠心的。”   “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忠心啊!”   林墨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没用的,他的忠心可是具现化的。”   “具现到什么程度?”笮融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林墨伸出四根手指,“四万金。”   四万金?笮融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竟然如此忠心!   这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呀。   他抹去眼角泪水,开始追忆往昔峥嵘岁月,“贤弟,你是知道的,从白糖生意开始,到只身入北国,我为温侯大业所付出的何止四万金啊?   还记得萧关地道吧,当时若非愚兄东拼西凑借来那五万金,贤弟如何能挖出地道,如何能出奇制胜曹操,时至今日,也只还了一万金给我……”   “我也是这么跟岳丈大人说的呀。”   林墨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解释道:“可是,可是岳丈大人现在是求才若渴,谁对他忠心他就用谁,你之前的表现当然也很忠心,但可能还是差了一点点。”   笮融明白了,他收敛起伤心的神色,站起身来在院内来回踱步。   四万金当然是一笔天文数字了,但琅琊太守这个位置一旦坐上去那就是权势滔天的存在,在琅琊一郡十三县主掌生杀大权,假以时日超越陈家成为徐州第一世家也不是不可能啊。   最关键的是,这次一旦落选了,我这面子往哪里搁?日后谁还会听从我的指派,只怕这辈子都只能被陈珪那个老王八蛋压着翻不了身了。   终于,他站定了身子,凝神看着林墨,深吸了一口气后,沉声道:“请贤弟回禀温侯,我比那人更忠心!”   说着摊开手掌,五根手指晃了晃。   林墨非常感动,站起来,握着他五根手指,哽咽道:“今天就算跟岳丈大人闹掰了,也要为你争取到琅琊太守的位置,他若不从,那我与你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   “贤弟待我真是深恩厚德,愚兄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贤弟的再造之恩,此事就拜托了!”笮融作揖,四十五度躬身,行了个大礼。   林墨重重点头,右手搭在笮融肩头,一字一句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笮融眼中含泪,同样拍了拍林墨的肩头,沉声道:“一诺千金重!”   林墨转身离去,脚步坚定,恰如赶赴大义的英雄。   他的身影,在春日暖阳下,被拉伸的无比高大。   来到将军府里,吕布正和赵云在聊着改良百鸟朝凤枪的细节,不时还会动手比划比划,煞有其事啊。   “允文。”见得林墨走来,二人是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   “岳丈大人,子龙。”   林墨做了个揖后,吕布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你的法子真的管用吗,那斯爱财如命啊,能愿意给多少呢?”   “不多不多,五万金而已。”林墨坐下后,自顾自的斟了杯茶。   嘶!   吕布激动的十根手指都颤抖了起来,“我的老天,你竟然有办法从他身上诈出五万金来,了不起啊!”   笮融有钱不假,可是五万金那不是说拿就能拿的出来的,不开玩笑的说,现在把徐州六郡的府库都掏空了也凑不出两万金来,可笮融一口气就拿出了五万金,壕无人性啊。   最重要的是,笮融这货太爱钱了,过去为了钱就没少杀人,杀的都是太守呢,能让他拿出五万金来,这得多大难度,吕布不由感慨:“他是忠心的呀。”   吕布现在已经从最初对笮融的厌恶态度转变了不少,因为他还发现一个问题,坊间已经盛传他心胸宽广,对昔日辱骂自己的人也能提拔使用。   背叛我的人都是太守,那将来忠诚于我的人就是刺史了。   “允文你可真是有一套。”   赵云忍不住笑道:“你是故意先告诉他担任琅琊太守,然后再用的这法子,寻常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   “他可比我们阔多了,也该为我们出点力,咱也不让他白出,不是把太守之位送他了嘛。”林墨一副奸商嘴脸。   吕布想起了林墨评价曹操的那句话: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觉得不合适,这句话,我女婿用才合适,啥人你都能用的这么恰到好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太穷了。”林墨适时的感慨了一句。   吕布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你是不知道啊允文,光是你的化肥计划就要折去三万多金,亏得有你的琉璃厂在撑着,玲儿的红袖招也在进行中,这都是钱。   不过这些都是小钱,真正的大头是公台送来的那一堆,我到现在都没去批阅。”   “老压着也不是事,趁着今天出来了,走吧,一起看看去。”林墨催促着老岳父行动起来。   三人来到隔壁的议政厅里,刚进去就看到了台案上垒的高高的竹简。   吕布揉着太阳穴表示头疼不想看,林墨只好自己坐到主位上查阅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确实吓的够呛。   萧关和广陵两场大战的抚恤金、赏格和奖励加一起就去了三万金左右了;   军械折损的补充,战马饲料的采购还有铠甲维护等等,要五万金;   九江那头春雨太盛,九处河堤损害,冲坏千亩良田,修复与救济金加一起又是四万金。   然后紫阳书院近三千人虽然不发俸禄,可食宿全包按照的都是参战规格,季度用金也差不多两万。   好吧,终于知道老岳父为什么头疼都不想批阅了,这谁顶得住啊。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老岳父苦笑道。   “那……表面之下呢?”林墨蹙眉问道。   吕布叹了口气,看向赵云,示意他接着说。   “允文,这些日子来我与温侯详细说明了北国军的一些战力细节,有三点是不得不做出应对的。”   赵云伸出三根手指,细说分明,“其一是先登营,人皆使用重弩,一百五十步内可透铠甲,百步以内陷阵营都得破开。所以我提议,将军中部分骑兵改为骑射。   界桥之败并非先登营克制了白马义从,实在是地形原因使得白马义从拥挤成团,使得先登营得了先手优势。   这先登营固然是威力无比,可行动缓慢,骑射恰恰就是克制他们的关键。”   听明白了,要打造骑射军团,要钱的。   随后他掰下第二根手指,“其次是战车,破战车最好的是盾牌阵,而且这批人也需要进行专门的训练。”   这一点林墨也知道,对付战车用的盾牌跟抵抗骑兵冲阵还有弓弩的盾牌是不同的,前者是圆形,轻便携带,关键时候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陡坡样的阵型,让战车直接侧翻。   而后者是一面比人还高的大盾,沉重无比。   所以,也要钱,而且要的还不少。   “最后,也是我认为最棘手的一个,大戟士!”   赵云表情变得沉重起来,“大戟士人皆重甲大戟,白马义从射不透,我军又无先登营那般重弩,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锤兵了。”   可以理解的一点是大戟士跟陷阵营属于同一类范畴,重甲步兵,唯一的不同是武器。   陷阵营过去无往不利除了他们本身武艺卓绝、悍不畏死外,重甲的防御力是最大保障。   寻常的武器根本无法洞穿,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钝器撞击,又或者武将使用蛮力,原理都一样,就是暴力镇压。   但,陷阵营不过区区七八百人而已,这大戟士只怕不止这一点。   要是在战场上遭遇了这支人马,估计情况会很惨淡,毕竟对方有重弩先登营,战车,自然也有破甲的锤兵,这些都可以克制陷阵营。   反观己方,竟然没有任何的手段,所以锤兵确实需要立刻组建。   自然,还是钱的问题。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所以呢,一共要多少钱?”   吕布这才闷声道:“至少八万金……”   所以,各方缺口加一起,应该差不多要二十万金的缺口。   从笮融那忽悠来的五万金根本不顶用啊。   “那就,借吧。”林墨苦笑道。   是啊,这么大一笔数字,琉璃厂就是卖断货也赚不来的。   其他能赚钱的发明还能有什么,无非是香皂、香水之类的,其实压根不顶用,因为这些玩意只能销给世家,折去人工与运费外,利润高不了的。   “是的,只能跑一跑各世家豪强了。”吕布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   一般跑世家借钱是各路诸侯惯用的手段,双方的关系无非就是投资与博弈。   世家豪强往往会在这种时候明里暗里的向你要官,然后根据你的反应来决定能借多少钱。   所以,跑世家借钱借粮甚至借兵,都是很讲究技术的。   通常,都是先到势力最盛的世家开口,搞定了最大的障碍,其他人多数是会盲从跟随的。   这就绕不过陈家了。   许是觉得彼此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吕布眼神闪过一抹狠厉,“允文,有个事要跟你知会声。”   在林墨狐疑的目光中,吕布敲了敲石桌扬额,“陈家把手伸到了你的紫阳书院里。”   意料之中的事,林墨显得很淡定。   紫阳书院设立的初衷是什么,是对抗世家,不再受到他们的掣肘,但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甚至可能需要几十年的努力。   他们又不是傻子,眼前不说罢了,暗地里肯定会想着拉拢这些寒门。   本就不受重视的寒门学子拜入紫阳书院的目的说到底就是求一个晋升之路,要是有大世家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自然没理由拒绝。   “这些混蛋吃着我们的饭,干着吃里扒外的事,回头慢慢收拾,我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陈家了。”   吕布很不忿,眼睛眯成一条线,“说到底无非是对安丰太守的位置不满意罢!”   林墨佛系的笑了两声,摇头拒绝了,“算了,由他去吧,书院里人这么多,慢慢挑选出我们的人来,自然他们也是可以进行挑选的,眼下还没到可以彻底由我们说了算的时候。”   “那这事岂不是成了为他人作嫁?”   吕布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对自家女婿的城府还是有绝对信心的,转而问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彻底掌控。”   “要等一个人。”   林墨捻着手指,眼神有些恍惚,“我想啊,普天之下也只有此人能帮的了我们。”   紫阳书院的管理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除了世家出来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有这份能耐,你总不能指望这些人违背他们自身的利益吧。   这一点,就算是陈宫都不会愿意,因为他骨子里就是世家底蕴,时间长了,一样可以重建属于他的陈家。   “谁?”   “岳丈大人应该也认识此人吧,不过谁知道要等多久,紫阳书院的事情岳丈大人就权当不知道吧,小婿会处理好的。”   没事,我愿意等,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就算历史已经改变,有些事情林墨也会强行矫正过来,因为这件事啊,本来就是他心中的意难平。   林墨扭动着发酸的脖子,果然啊,玲妹妹有些销魂蚀骨,才处理了这么一会军务,就觉得有些不得劲了,“走吧岳丈大人,一起去陈家。”   吕布撇了撇嘴,站起身来,三人并行而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吕营的谋士们在发力了   大战前夕找世家豪强借钱、借粮和借兵这种事情在汉末乱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曹操经常这么干,刘表跟袁术摩擦的那几年也都是靠着身后世家支持,世家们也是通过这样的机会一点一点做大。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这道理是亘古不变的,你要人家借给你,甚至是直接支援你,那肯定是要用相对的条件来置换。   就目前的大局下,如果说有一人不需要朝世家开口,那就只有袁绍了。   作为一个本身就是世家利益共同体的最高代表,已经有了鲸吞天下之势,这个时候外围投资会很非常猛。   主公,听说粮草不足?我家那还有五万石,主公且用着就是了,犬儿出任县令一事就请主公费心了;   兵马有五十万了?不够,远远不够,郭家愿再增援三千兵马,而且都是训练有素,战甲军械自带,主公不必担心。   现在,北国世家都盯着这支涨停板看呢,只要袁绍开口,钱粮兵马真的是不用担心,甚至多有散尽家财来支持的。   这一点,吕布的处境就远没这么好了,比曹操都差了一大截,虽然脚踏两州之地,连败袁术、孙策、曹操,实力处于一个稳步上升的趋势,可袁绍决心秋收后南下的消息传开,对于徐、扬两地的世家豪强冲击可不小。   走了一大圈下来,军费的十几万金缺口勉强堵上,条件就是二十六县的县令、县丞,三郡的郡丞、别驾、曹缘都被新人替换。   本质上来说,这就是卖官鬻爵,只不过做的明面上比较好看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最头疼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   春耕时节,在各地囤积的肥料也在有条不紊的发放,由于效果没办法像先前那些发明直接摆上台面,所以无机肥全部都是免费的赠送给百姓。   这一点林墨有认真合计过,问题不大,首先只对登记造册的百姓发放,世家农奴不在其列,避免了被打秋风的硬伤。   其次,百姓当年田亩人丁赋是按当年收成支应的,只要他们的产量上去了,收取的税赋自然水涨船高。   最关键的一点,熬过了头一年就会立刻形成口碑,后续这些肥料就可以定价出售,而且还不是只销售在徐扬两州,是向全国各地销售。   这种垄断性,又是面向全国百姓、世家豪强的生意,利润上来说,十个琉璃厂都比不了,一旦形成了产业链,便会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   把内政诸事敲定,各类军械也在加紧打造、军队加强训练的时候,林墨拉着吕布跑了一趟东莞与齐国郡的交界,也就是临朐和广县之间的一带。   按着林墨的估计,秋收后与北国大军的战斗,应该就是在这一带打响了。   值得一提的是,与徐州腹地不同,青州这头丘陵不少,尤其是黄河以南后,除了丰富的水脉支流,就是丘陵与平原并存。   这样的地形会使得战斗能更有战术选择,拥有多处可以埋伏的山林地理,也有可以妙手偶得的天时可借,自然,便要熟悉这些地方。   “派人将这一带所有的山川、水脉和原野都画出来,必须详尽,哪怕是一片密林也不可放过!”   “喏!”   翁婿俩人带着麾下武将和谋士逛了几天后,已经有了大概的认知,不过地图依旧是最重要的。   距离开战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带回去慢慢研究吧。   “有没什么想法?”回去的路上,林墨、陈宫和贾诩三人并驾齐驱,吕布和赵云、甘宁、张绣几人闲聊着。   陈宫表情凝重,摇头道:“包原隰险阻,此地无论是屯兵还是作战稍有不慎便是全盘皆输,不甚其难。”   这话不假,虽然没有荆南那头崇山峻岭多,可这丘陵山势,藏兵一两万人也是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的。   “粗粗有了些想法,但具体还得等到大战前夕,看了敌我兵力、阵型、营寨才能下定论。”自从提领了东海太守后,贾诩确实没再像从前那般沉默了。   毕竟,认领了太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是进入了吕营核心层面,再想像从前那样自主从容的选择是不可能了。   “我也有了些想法,权且看看到时候青州领军的是谁,兵马几何再做定论。”林墨也笑着回了一句。   这种事情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所以三人都默契的没去刨根究底对方的想法。   “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骑着马的陈宫看向了林墨,“元直和张太守能否进入青州战线,这我不怀疑,毕竟你布下了这个局应该是有把握的,可即便他们到了青州,你们如何联络呢?”   这一点是陈宫最不能理解的了,站端一开,整个大营里的进出可没那么容易,想着派快马私下通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况且,刚刚投奔过来的人,肯定不会有太厚重的信任,甚至行动都可能被人监视,可无法联系,那这诈降就失去了原本意义,这一点,陈宫一直想不明白。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与我联系。”林墨笑的很苦涩,这一点确实是诈降的弊端。   一次?   陈宫与贾诩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挺有趣的,单向联系吗,只有一次机会,花费了这般代价进入,那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一定是致胜之下才会使用吧。   这个时代惯用的通讯手段,日举烟、夜举火,这种明目张胆的办法肯定不可能了,信鸽吗?可能性也不大。   想不明白,贾诩也就不想了,随口道:“公台,自从允文的曲辕犁投入使用后,徐州耕牛应该存量大大提升了吧。”   “是的,这一点可真是托福允文不少。”   陈宫点了点头,笑道:“过去是二牛抬杠,如今是单牛直耕,省下了一半牛力,虽说扩大了几倍的耕种面积,但耕牛数量还是很充足的。   这不,陈登还写信请求府库里将耕牛出借两千头到安丰,助他开展春耕,温侯已经批了。”   “一口气借出两千头,如今温侯真是阔多了。”贾诩捋着发白的胡须感慨。   “文和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自是有些打算的。”   贾诩面若平湖,沉声道:“春耕后可以先调集往东莞郡来,希望在大战前夕有所作为吧。”   你也当了谜语人?陈宫狐疑的打量着贾诩。   林墨嘿嘿一笑,也不深究,贾诩如今也是太守了,且不说是为了大战做准备,光是这个身份也有资格这么要求,他高兴的是,老阴货背上了这个职位后,开始主动作为了。   这一场战斗,从兵力、装备、粮草、后勤各方面袁家对于曹吕都是碾压级别的,如果己方阵营再不能同心同德,林墨觉得,这天下很可能真的会归于袁绍之手。   要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谋略力挽狂澜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现在,林墨只寄希望于曹操那头失了这么多猛将,又没有像历史上地盘这么大了,面对袁绍的时候不要一触即溃便好。   历史上的官渡大战……   想起了某些事情后,林墨眸子微微一沉。   “怎么了允文?”一旁的老岳父瞥见了他表情的微变化。   “没什么,我觉得,可能需要给曹操一封信吧,不过时间还早,晚些时候也不打紧。”   三足鼎立的态势,曹操一旦崩盘,便是这些谋士多出几个脑袋,只怕也无力抗衡北国大军,还得为他也想一想,还真是世事如棋啊。   ……   荆州,新野城外。   刘关张三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往城里而去。   三人脸上都写着沮丧两个字,或者说颓然吧。   在尹籍的介绍下,三人总算是见到了黄承彦,对方没让自己吃闭门羹,为人也非常的和善,很好相处,按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呢,黄承彦对于助力刘琦崛起这件事,却没有丝毫的兴趣,表示自己已经是闲云野鹤,不想再介入夺嫡之争。   在跟他的几次相处下来,也从黄承彦的口中得知了黄家的一些情况。   黄家目前是两支人,一支是以年轻一派听从黄祖号令,一支是年长一些便以黄承彦马首是瞻,如今黄祖在阳羡兵败,让孙策打的锐气堕尽,在家族里的话语权不复从前了。   黄承彦呢,整天只想终老于山野林下,根本没有任何的野心,便是刘备几度哽咽,拿着天子血诏的事来哭诉,对方也巍然不动,显然是没了任何机会。   黄家这条路啊,只怕也是被堵死了。   如果,按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留在荆州,只能是虚度光阴,可离开荆州,还能去哪里呢?益州吗?   “林墨诗集,都来瞧瞧勒,名家书写的林墨诗集!”   正当刘备心如死灰的时候,只听得街道深处一名身穿小商贩在叫卖。   围在周遭的人不少,里面那层多是一些身穿儒服的学子,外面那一层则是看热闹的百姓。   林墨诗会的事情传开后,已经有人专门将他的诗写在帛布上。   张飞冷嗤了一声,关羽眯着丹凤眼,没正眼瞧,倒是刘备来了几分兴致,下了马走了过去。   生意似乎还不错,挺多人买的,而且这商贩挺有头脑的,在帛布上还画了林墨当初在诗会上一袭白衣的画像。   “翩翩君子,果是儒雅。”   刘备拿起一张帛布,呢喃了一声,随后又摇了摇头,感慨道:“可惜,心术太毒。”   他问了价钱后放下一串五铢钱便转身离开了。   “大哥,就这小厮做的那些诗不伦不类的,不读也罢,还值得为他花钱呐。”张飞嘟囔着,就寻思这家伙能当三姓家奴的女婿,也是个不懂忠义、没有下限的人。   刘备将手中帛布小心收起,苦笑道:“三弟你不知道,我怀疑这事只怕是林墨刻意为之。”   “什么事?”张飞忽的有了防范之心。   “借助这些诗集造势,引荆襄士子前去投奔。”刘备随口而道。   一直没开口的关羽丹凤眼猛然一睁,凝神道:“这小子的心术果真了得,身在徐州,竟然把手都伸到荆州来了。”   刘备笑了笑,并不说话,这算得了什么呢,当初身在彭城还能千里献计助自己破曹呢。   可惜啊,这样的天纵奇才不归我所有,连烂泥扶不上墙的吕布都在他的辅佐下成为了能与曹操正面角力的诸侯。   若是辅佐于我,凭我二弟三弟勇猛,皇裔之尊,仁义之名,何愁大业不成呢。   刘备这么想其实没有错,一开始的盘子来看,他比吕布好上千百倍的。   也正因为如此,想到这一层他才会无比痛心。   因为如果自己得了林墨,甚至可能已经救回天子了。   “既如此,俺去驱赶了那商贩!”   这是张飞唯一能想到泄愤的办法,当然是被刘备和关羽拦住了。   刚才所说不过是猜测罢了,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把商贩给驱赶了,否则日后谁还敢到新野来。   更何况,新野只是借来的暂居之地。   回到府上后,刘备跪坐在榻前,台案上铺着那张画着林墨画像与一首诗的帛布,一直在发呆。   当然不是对林墨有什么异样的情感,只不过,看到这画像和这首诗,刘备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会胡思乱想。   尤其是当下屡屡碰壁,眼看着袁、吕、曹三方大战一触即发,明明是举大事的天赐良机,可自己却只能枯坐于新野。   若是上天垂怜,也能赠予自己一位如此旷世奇才,汉室就能得以在自己的手中扶保起来,走向强盛。   “大哥。”   关羽和张飞走了进来,“听说你一整天都粒米未进,还在为公子的事情费心吗?”   “只是有些迷茫,有些彷徨,也有些无力……”刘备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乏力。   “大哥,俺听有人说起,这小子会六丁六甲妖法,他的画像你还是少看几……”   张飞本来是想喷上几句的,可是当他转过林墨的画像之后,整个人就呆住了。   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眼熟,眼熟的很呐。   “三弟,怎么了?”看出了张飞的异常,刘备好奇问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刘备崩溃:林墨曾来投我?   “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小子。”张飞无意的一句话,让刘备心头一紧,连素来不关心其他事的关羽也看向了他。   但画像这玩意,终归是有些失真,作画之人的技艺已经算是高超,画出了七八分的神韵,只两年不见,当初又是匆匆一眼,张飞确实一下想不起来了。   “你再认真想想,可是当初在彭城的时候见到过此人?”刘备这么问不是没来由的,因为在许昌的时候,关羽听到林墨的名字就一直呢喃着好像有点印象,如今张飞再提,难免让他有了些多疑。   一说到彭城,张飞被尘封的记忆就如同瞬间吹开了那层蒙雾,陡然间想起了昔日种种,瞪大环眼惊喜道:“对对对,就是在彭城,当初这小子还想……”   然后,他就不敢说下去了,咬着指甲,黑脸变红,怯生生的看着刘备。   这事要是告诉大哥,他……他应该不会特别生气吧?   “还想怎么样?”得到了确定答案后,刘备缓缓站起身来,认真看着张飞,一脸期待。   “他他他,他想,他想……”   “你说下去啊三弟,到底怎么了?”关羽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最恨断章狗。   “他想投奔你来着……”   张飞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虫,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头一次扭捏成这幅样子。   见得两位兄长听了自己的话都石化呆住,一动不动,张飞赶忙解释:“大哥,当初这小子就守在彭城府衙门口,听那守卫说,一守就是一天,俺怀疑他居心叵测呀,所以当成刺客给轰走了……”   我愚蠢的弟弟,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刘备听见自己的心支离破碎,坚不可摧的防线正一寸一寸的崩塌,很清晰,很清晰,清晰到双眼都模糊了。   林墨竟然曾经来投我?   就在徐州,就在彭城……   惊世骇俗的天纵之才,为了见我,守在府衙门口一整天,只是为了辅佐于我。   可是,却被三弟他当成了刺客,拒之门外。   天呐,原来并非是我未得天眷,而是天之馈赠我却没能守住。   从桃园结义开始,涿郡斩黄巾,镇压张纯叛乱,鞭打督邮丢官,乃至于后来的错信吕布,这些事情都给他带来了心灵上不小的冲击。   可是他从来也只是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上天给与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所以,他只会引以为戒,倒没有懊恼追悔过什么事情。   而这一次,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他希望,两年光景都是一场梦,睁开眼就是身在彭城之时,他走出门看见夕阳下等在自己面前的林墨,上前作揖道:“在下林墨,愿助刘使君匡扶汉室。”   自此,便可斩吕布、灭袁术、败曹操,脚踏两州之地,手握十万重兵,待得合适时机,他在军中运筹帷幄,前方势如破竹,下许昌、迎天子,光复汉室……   可惜啊。   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刘备只觉得背脊骨都被人抽走,瞬间无力的啪嗒一声瘫坐了下去。   “当初俺就该宰了这小子,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张飞见得刘备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心中所想。   关羽连忙怒视,“三弟!休在多言了!”   你这是往大哥的伤口处撒盐啊。   别说刘备了,连关羽都觉得这事实在可惜,同时也极为自责,难怪当初会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呢,张飞明明跟自己说起过这件事,要是多一个心眼去把林墨找回来,也不至于如此啊。   不怪他们这么想,当初如日中天的曹操在得知了林墨欲投奔却被吕布截胡,也是气的牙痒痒,更何况如今枯坐新野的刘备呢?   他的心在滴血,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允文,你都等了我一天了,为何要去跟三弟面禀,而不是跟我直言。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徐州被偷家,他难受;沛城被曹操挟天子令诸侯骗走,他难受;安丰大败,他也难受。   可是这些痛苦加在一起,也不及失去林墨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林允文,而是半壁江山啊。   吕布如今拥有的一切,本该属于他刘备的,这如何能让人不痛心,对于一个穷途末路的皇叔而言,更是如此。   眼泪无声的落下,刘备是哭过不少的,可真正让他心底压抑的,除了安丰关羽走丢,也就只有这次是真的觉得很无助。   “大哥,俺错了,你罚俺吧!”看得刘备这副样子,张飞也心疼,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刘备面前。   事已至此,恨也徒劳,总不能真的把自己这愚蠢的弟弟给杀了吧。   他拭去眼角泪花,走到张飞面前,扶起他来,哽咽道:“三弟此后当以此为教训,万不可再鲁莽怠慢来投之人。”   “大哥……”张飞也是眼含泪花,他还没意识到弄丢了林墨是天大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这事做的让刘备伤心了。   “只当是我刘备福薄,得不来此天降奇才吧。”刘备拍打着张飞的手,还需要反过来安抚他,内心的肝肠寸断属实无人可倾诉。   待得张飞情绪稳定,刘备才让二人退下,言作要休息。   这般心绪惊涛骇浪如何睡得着,关张退走后,他看着台案面前的画像,眼泪再次绷不住啊。   多少光环萦绕的少年,就这样错失了,这,大概会是这辈子最大的意难平了吧。   ……   冀州,邺县。   袁家大宅的府邸那可是一个富丽堂皇,连曹操在官渡大胜拿下北国后都感慨,这怕是比皇宫还华丽了,难怪天下士子都愿意投奔他呢。   “当初这黑山贼为曹操所驱逐,我一念之仁便想着救他一命,谁知道他恩将仇报,今撺掇部将趁乱攻杀我,若非部下以命相拼,末将早已死于河内了!”   袁府内,肤色黝黑,续着短须,面容刚毅的北方汉子张扬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他口中的黑山贼正是部将眭固,当初这眭固与袁术相联进攻东郡被曹操所败,正是他张扬伸出了救援之手才保下他一命。   谁知半个月前,眭固听得他有意北上投奔,却发动部将兵变,一番血战后,张扬只带着区区八百多人狼狈逃到了邺城来。   至于眭固,他现在占领了河内,取代了张扬,自领了河内太守的职位。   “稚叔,听闻你与吕布有旧,感情不浅,先前也几度援手,何以兵败不去投他,反来投我?”坐在主位上的袁绍漫不经心的问道,眸子余光却在细细打量着对方表情的微妙变化。   “袁公坐拥四州之地,带甲五十万,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清楚这天下归属,区区在下便是愚钝也知晓何为天命所归,还请袁公接纳!”张扬作揖埋头,情真意切。   其实,袁绍这些年确实很顺利,顺利到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不过还不至于因为张扬几句话就轻信,事实上收到投奔信的时候就开始去调查了。   大体上来说,张扬的投奔应该是不假。   首先,河内是四战之地,北有匈奴,西有关中乱贼,东南两个方向又被曹操锁定,他根本没有地方能去。   其次,前些年张扬也确确实实几度得罪过曹操,也在东郡上做过文章,投奔他的概率不大。   还有一点,眭固是黑山贼出身,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一介山匪哪里会讲什么情义。   综合下来看,张扬的举动确实没有任何的不妥。   再加上那一句天命所归,算是说到了袁绍心坎里去了,顿时心中天秤也向他倾斜了几分。   “好,稚叔,你来投我是正确的。待我破曹、吕二人后,便会助你重回河内,太守的位置,依旧是你的!”   袁绍双指并向张扬,随后扬了扬额,“你且先下去休整,今后破敌还要仰仗你的勇猛。”   “多谢袁公善待!”张扬弓着身子退后几步,才转身离开。   待得他走后,厅内便只剩下了袁家三父子,袁绍,袁尚,还有刚刚从青州赶回来的袁谭。   袁谭回来是借着督办粮草的名义,对着袁绍嘛,自然是说想念父亲了。   事实上,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张扬。   日前,收到张扬的信后他便与辛评、辛毗两兄弟商量过了,要拉拢张扬。   原因有二,第一做过太守的人,无论是人脉还是影响力,那都是举足轻重的,把他纳入麾下,对未来自己的势力提升有重要意义。   第二则是他坐守青州,接下来很可能要与吕布产生正面的冲突。   张扬跟吕布的关系他不是不知道,但还有一点是不可忽视的,那就是张扬跟吕布麾下众人都有不浅的交情。   未来,一旦两军对垒的时候,有机会利用张扬做点文章,游说或者劝降都有可能。   这是一柄双刃剑,他很清楚,不过他自信自己能用好。   袁谭的想法其实不能说错,他跟袁尚、袁熙是完全不同的,身上是实实在在挂着军功,今日之青州正是他带兵从孔融的手中夺走的。   也因为这样,三子中,在军中的威望他是最高的。   当然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一个没有说透的原因,他知道袁尚得到的宠爱是一日比一日盛,嫡长子的他感受到了威胁。   怎么办?军功!他要以不可动摇的军功来捍卫自己的世子大位,决不允许在北国出现废长立幼的事情。   只要自己能成功拿下徐州,正面击败吕布,到时候就算袁绍有心偏袒,自己也可能一呼百应,成为他不得不顾虑的忌惮。   “你想把张扬带到青州去?”   袁绍摩挲着自己的短须,眉头拧紧,沉思片刻,方才徐徐道:“吕布的部下多与张扬有旧,以他来动摇吕营将士的心志,确实是一步妙手,不过有一点你需要牢记,小心提防住张扬,万不可反被他给利用了。”   袁绍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虽觉得张扬来投明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要提防对方诈降的可能。   袁谭显然是有备而来,作揖道:“父亲放心,他去青州孩儿只准他领几名随从,其余几百人皆由父亲定夺!”   袁术怎么败亡的他是清楚的知道,就是因为鲁肃带去的几百人,恰恰是这几百人就是陷阵营所伪装,成为了破开寿春防御的尖刀。   只带几个随从,再怎么闹腾也是有限的。   袁绍满意的点点头,没等他夸赞一句谭儿谨慎,不愧吾儿,袁谭又继续道:“便是到了青州军营里,孩儿也会派人密切盯着,见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带了什么东西,都得查的清清楚楚。   当然,这一切孩儿只会暗中进行,明面上,我会给与他最大的尊重。”   “好!”   这一回,袁绍大声叫好,袁谭不愧是战场上立过军功的,自己想到的他都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他也做了补充,这等情况下,确实应该出不了大问题了。   “谭儿,这几年你在青州独当一面长进不少,为父欣慰。”   袁绍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还看向了袁尚,谆谆教诲:“尚儿,你要与大兄多学着些。”   “孩儿铭记于心!”袁尚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父亲,孩儿多一句嘴。”   袁谭还不忘转身看了看厅外,确认没人走进来,才上前两步低声道:“请问父亲是准备让孩儿牵制吕布,父亲亲率大军剿灭曹操,亦或者双线出兵,鲸吞中原?”   这个问题,看似战术战略的选择,可对于袁谭而言,却是关乎他最看重的军功,也决定了他有多少自主权,甚至能提领多少兵马。   袁绍托着腮,一时间也有些犹疑,显然这个问题他也一直在考虑。   “这样吧谭儿,你且先住上几日,待为父后日议兵,听得各方意见再做部署。”   “喏!”   要说想,他当然是想一起出兵了,可同时他也清楚,不管是曹操还是吕布,没有一个是软柿子,需要掂量着来。   纵然真是两线出兵,兵马的分配、武将的调动、军械的配比都需要讨论,这些事情,他一个人,顾不过来太多。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吕布:曹操不过贤婿手中棋子。   彭城,林府。   林墨把自己关在家中一连五天都没有出过门了。   大婚前,林府就进行了扩建,要比原来大很多,而被拓宽的书房里摆放着青、徐两州交界处地形沙盘,还有林墨要求绘制的地形图。   这些日子没干别的,光看地图了,贾诩和陈宫来过两次,都是交换了一下各自大战意见。   不过有价值的讨论其实不算太多,主要原因是无法确定青州这次到底是作为主战场还是牵制战场,自己面对的敌军还有将领都没有任何资料,有点盲目了。   这一天,吕布到了林府。   无他,只是几天不见有点担心自家女婿被榨干而已,让你三年抱俩,没让你沉溺于温柔乡,当初自己在貂蝉身上都没他这股劲,年轻就是好哇。   不过推门而入后发现女婿正看着台案上的羊皮图纸发呆便知道自己误会了林墨,“允文,好些日子不出门,一直在看地图呢?”   春去夏来,徐州这里已经闷热了许多,吕布朝着女婿抛了个橘子,林墨顺手一接,点头道:“差不多了。”   “有主意了?”吕布跪坐到了台案前,与林墨面对面。   “跟文和、公台都商量过,粗粗定了些计划,不过具体要等北国先行动起来。”这一点特别无奈,明明是一场生死大战,却非要等着对方出手。   “你把自己关在府上五天时间,看来收获不小啊。”   吕布满意的勾勒嘴角,“只要你从容自若便好,他们都说,你也是军中大纛,我认同,因为我也只有你在身旁的时候才觉得心安一些。”   曾经最强大的敌人、可以踩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的曹操,如今也被自家女婿打的老老实实的联盟了,还要跟那北国大虫角力,吕家的祖坟真是冒青烟咯。   他发觉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从前只要听说曹操来犯,甭管他多少兵马,首先心里就很慌。   现在呢,北国大军号称不下五十万,骑兵两万往上,战车、重甲、重弩、破甲什么都有,偏偏自己还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当然是女婿的功劳。   这种心理作用,通常归纳为军中大纛,尤其在女婿、女儿大婚之后,他便更将安心了。   “你……”   本来还想接着夸几句女婿好话的吕布扫了一眼面前的羊皮地图,连忙将它转过来,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皱着眉头不悦道:“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官渡,跟我们差着千里之遥,怎么,给曹操谋划呢?”   林墨古井无波,很是随意的挪了挪屁股,解释着,“岳丈大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和曹操做对比,显然曹操才是袁绍更棘手的敌人,我猜想他应该会集中优势兵力先解决了曹操。   而一旦曹操败亡,我们必然难逃被袁绍北国大军铁蹄踏平的命运,所以,我不是帮他谋划,而是帮我们自己。”   历史都变的一团糟了,曹操的盘子是一再被削弱,光是阵亡的悍将就有五六人,折损的骑兵不下三千,再算上投降的于禁,实力大减好吗,他还能不能顶住北国大军的压力,真的要打上一个问号。   而一旦曹操败亡,可以这么说,天底下没人能阻止袁绍一统了,就凭徐州这几万人?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阳谋都显得微不足道。   林墨考虑再三,最好的结果,应该是让他在官渡一带与袁绍陷入苦战的泥淖之中,自己在青州战线获取战利。   当然,安丰的事情不能发生了,事实上,就算是官渡战场袁绍败了,想彻底吞并北国四州,难度也不可谓不小。   首先袁家的底蕴实在太深厚,加上有无数世家在背后发力,而己方与曹操若是没彻底吞并袁绍就贸然开战,最后肯定难逃鱼蚌相争的结果。   “这么说,倒是没错。”   吕布反应过来后立刻觉得刚才错怪女婿了,不仅要为徐州战线费心,还连带着要考虑曹操,不容易呀,“问题是,你就算看出点什么,曹操能信你吗?”   “反正,办法我给他了,信不信那是他的事。”   林墨只是将历史上确定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摆出来后,挑选了几样可以帮着曹操取得优势或者化解危机的法子给罗列了出来。   这些事情的发生是战略性的,理论上并不受历史车轮轨迹的影响。   “所以,你要给他写信?”   林墨点了点头,“已经写好了,派了快马送去许昌,有没有用,他自己权衡利弊便是了。”   早就安排了?   吕布本来是想赞一句,允文办事果是利落,又觉得有点酸溜溜的,他曹操凭什么享用我女婿的智计,最后不爽的冷哼了一声,“便宜他了。”   “岳丈大人何不换个角度想想,咱们吕家人坐在徐州却能调动远在许昌的曹操,就这事,天下间谁能办到?”   林墨的开导当即让老岳父开怀大笑,“是极是极,除了我们吕家人,谁有这能耐,曹操不过是贤婿手中棋子尔。”   难怪陈宫会说老岳父一旦得意忘形就跟个孩子似得,他看的还挺透彻,林墨心里一阵吐槽,哄了小的还得哄老的,我这是赘婿吗?   ……   冀州首府邺城。   今天是袁绍议兵的大日子,文臣武将来了上百号人。   有趣的是,其他各路诸侯议兵都会在府衙的议政厅内进行,可在北国,议兵是集中于袁家的府苑内。   而且,袁家的议政厅是真大,纵深就有三十丈,富丽堂皇比得那许昌城里的皇宫也绝不逊色。   要是林墨看了,估计会骂一句狗大户。   关于打不打吕布和曹操这个主题并不在今日议兵范畴内,打是一定要打的,从田丰被赶去青州就已经表明了袁绍的立场,今天要谈的,是怎么打。   一旦明确了主题后,其实袁绍还是个愿意听到各种不同声音的人主。   “主公,方今天下人人皆知曹操乃汉之国贼,主公即为朝廷大将军,当统率雄师救天子、下许昌、灭曹贼,此举上合天意,中举道义,下顺民心。   故而在下建议,主公当集中精锐一鼓作气剿灭曹操,一旦曹操被灭,吕布便成了孤立无援之局,甚至可兵不血刃就能轻松收复徐扬二州。”   沮授是很不赞同立刻开战的,但袁绍心意已决,再多说几句只怕会落得跟田丰一个下场,既然非打不可了,那就提出自己的见解吧。   “主公,在下有不同意见。”   圆滚滚的郭图在沮授退回队列后站了出来,袁绍摆了摆手,“公则但说无妨。”   “公孙瓒败亡前我军便有近五十万大军,如今收复幽州败兵,又得各大家族府兵增援,合计人马足有七十万了,反观曹吕两方,合兵一处不过十六七万人,何须如此迁延时日呢?”   郭图微微一笑,转身环视着厅内众人,昂首道:“此番悬殊,尽可两线出击,鲸吞中原,继而收拾破碎山河,令得海晏河清,此方为主公当尽之责!”   其实两线作战一直就是兵家大忌,甚至可以说是求亡之道,如果按着本心,郭图是认同沮授的看法,可他没办法不这么说,因为他是袁谭的拥护者。   如果真的按着沮授的说法,那么青州只能成为壁垒枯守,兖州战线里袁尚会大肆掠夺军功,一旦袁尚上了位,审配、逄纪会把郭家压的抬不起头来。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收拢幽州残兵和得到各大世家府兵增援后,这支队伍已经扩展到七十万人,即便裁去并州刺史高干带的五万人、幽州刺史袁熙的六万人,前线可以动用的军队依旧有六十万之多。   这个数量,这种悬殊,是可以分兵的。   “不不不,主公,此举不可,万万不可啊!”   许攸站了出来,手摆的都能带出风声了,“不管何时,用兵当为集中一点,继而撕开防线获取胜利,青州方面只需固守各处险隘牵制吕布即可,我军当要是攻克曹操,只要曹操败亡,徐州根本无力抵抗!”   袁绍摸着短须,有些摇摆不定,他急着一统天下,两线出兵确实能为自己节省不少时间。   “许攸之言甚是误主!”   郭图一甩衣袂,冷声道:“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吕布兵马少,曹操兵马多,若是击败了吕布,那曹操就是孤立无援,即时我们东、北两路大局夹击之下,曹操焉能不败亡乎?   放着捷径不走,却要取难舍易,不智也。”   许攸一愣,下意识看向了袁绍,分明见他心动了。   其实,论得察言观色的本领,许攸不比郭图差的,只不过心高气傲的他不屑于像郭图那样专门挑袁绍爱听的话来说。   这会啊,要袁绍听自己的,必须抛出一个强而有力的论据,若是过去,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因为有了田丰的前车之鉴,他知道,眼前帅椅上坐着的人,不再是从前那个热血青年,而是一心要劫取天下、妄图开拓袁家江山的枭雄。   有些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舍易取难?”   沮授扭过脖子看向郭图,眼中尽是不屑,“原来在你郭图的眼中吕布比曹操容易对付,当真是滑稽。”   “怎么,公与觉得三姓家奴要比曹操难缠?”袁绍有了几分兴致,杵着脑袋看向沮授。   沮授先是做了个揖,随后沉声道:“主公,若是在两年前,吕布之流不过是癣疥,不足挂齿,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绝非易与之人啊。”   “高人?”   袁绍嗤笑了一声,“可是指他的女婿林墨?黄口小儿罢了,论不得高人二字。”   啊这……沮授一怔,最近两年林墨名声大噪谁人不知,怎就成了黄口小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躁动的心解释道:“主公,吕布得林墨前,兵不过两万,仅余彭城、下邳两郡,在曹操与袁术之间夹缝求生,随时有性命之危。   得林墨后,灭袁术、败孙策、退曹操,捎带手就把刘备也给收拾了,两年时间,不仅稳固徐州六郡,更将庐江、九江、安丰、沛城纳入,此等惊才绝艳难道配不上高人二字?   就连曹操都称其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主公安可小觑啊。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在下不敢评说曹操与吕布谁更容易攻克,但有林墨在,要对付吕布非主公亲临不可,他人绝非对手啊!”   这番话,有理有据,就算是飘了的袁绍也为之动容。   心底里算是对林墨高看了几分,其实他这么想也不过分,林墨两年间帮着吕布赚了几个郡,而袁绍自己是十年间赚了几个州啊,差距不可谓不大。   可惜啊,沮授的话说到袁绍的心坎去却让袁谭有了几分不悦。   因为那句‘他人绝非对手’等同于把他过去的功绩给抹杀了,青州是谁打下来的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   “父亲,孩儿觉得沮先生与许先生所言在理,林墨乃当世奇才,非孔融之辈能比肩,况且国贼乃曹操,还是先行伐曹吧!”袁尚本来是老老实实听着他们吵架的。   可沮授的话让袁谭不爽,却又反过来提醒了袁尚,赶忙顺杆往上爬。   这回袁谭不能无动于衷了,如果说沮授那句‘他人绝非对手’是无心之失,那袁尚这句‘非孔融之辈能比肩’就是明火执仗了。   袁谭一甩披风,走到厅中间对着袁绍拱手作揖道:“父亲,孩儿以为如今我们兵力是曹吕五倍,完全可以双线出击,东西两线无论是那一线成功我们都将顺势吞并中原。   而孩儿几乎敢断言,此一击之下,两线都会成功。   至于说林墨,孩儿愿立军令状,如不胜,甘当军法!”   说完‘甘当军法’后,袁谭直接单膝下跪,行军礼。   这个举动不只是做个袁绍看的,也是做给厅内众人看的,嫡长子都要立军令状了,谁要再唱反调,那就是明摆着与他对着干。   “大公子此举既合兵法,又替父分忧,真乃忠孝两全,请主公成全!”郭图赶忙开口助阵。   “父亲,大哥固然勇猛知兵,可吕布天下无敌,更兼林墨之智,非同小可,还望父亲慎重!”袁尚深得袁绍欢喜,在这议政厅内可不怵他袁谭,你要立威,我也要表立场。   “主公,三公子所言见识深远,请主公纳之!”   “三公子心系大局,实乃主公之福!”   袁尚亲自下场后,刚刚被袁谭和郭图镇住的场子立刻就被审配和逄纪给拉了回来。   见此状况,辛毗、辛评兄弟当然不会继续咸鱼,也跳了出来。   “主公,青州在大公子治下,将士们斗志昂扬,当趁此机会给与吕布迎头痛击!”   “吕布日渐做大,若是置之不理,必为我军后患,未来之难远甚今日呀!”   芜湖,好好的一场议兵,直接变成了两方人马的口水战,声浪之大,导致沮授和许攸压根没有机会插嘴。   随着争论越发的激烈,连武将都参与了进来,眼前态势已经不是议兵,而是吵架了。   袁绍只觉得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连着喊了几声竟然都没能刹住车,恼怒之下狠狠一拍台案,厉声道:“吵什么!都散了,此事我再做思忖!”   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一刻都不愿多逗留。   袁绍一走,这场闹剧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纷纷离了场,眨眼功夫,偌大的厅室就只剩下许攸和沮授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皆是长叹了一口气后,拂袖离去。   “我们再去找主公?”回去的路上,沮授有些不死心的提议。   “这件事已经从议兵变成了党争,我们就算说的再多主公也听不进去了,何必自讨无趣。”许攸拒绝了这个提议,摇头道:“现在啊,就看主公自己的决断了,旁人难再干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力挽狂澜郭奉孝   大厅上发生的这一切,常人看来是无比头痛的,因为几路谋士已经脱离了他们本身职责,参与到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去,身为人主,应该要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的处置。   可袁绍对此的选择是置若罔闻。   至少,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任由其发酵。   但事实上,袁绍心里比谁都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选择也并非不管不顾,而是要做冷处理。   甚至可以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授意下发生的,因为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作为麾下门阀林立、世家各起的利益体,袁绍对于他们之间的摩擦嫌隙早就司空见惯了,刚才那一出没有立刻做出处置而是任由其发酵,就是想看看袁尚、袁谭的背后到底都有哪些人。   这一点,对他来说还是极为重要。   凭心而论,袁谭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在军中威望绝不是袁尚能比肩的。   从刚才武将参与进来后就可见一斑,支持袁谭的几乎都是挂着战功的将军,而支持袁尚的多为年轻一辈的门阀校尉。   躲在书房里的袁绍将两方名字分别书写在了两张帛布上,看着名录,眼神游离。   像北国这种由世家豪门组建起来的势力,袁绍早就精通于平衡之术来处理他们内部间的矛盾,但这一回,要与从前不同。   测探出两方人背后的拥护者,会直接影响着袁家的未来。   将来不管是袁尚还是袁谭上位,在他们上位前,这些人都要做出处理,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一场内乱。   就本心而言,他更多是想了解到袁谭背后的支持者有谁,尤其在军方的支持者,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希望袁尚上位的,换句话说,为了稳住局面,与之对立的人,将来自己都要帮着肃清。   被贬的人,会很多呀。   砰砰~门外传来敲击声,“父亲。”   “进来吧。”袁绍收敛起脸上的深沉,恢复一脸不悦的表情。   袁谭进来后转身关上了门,走到袁绍面前作揖道:“父亲召孩儿前来可是为了青州战事?”   “你需要多少兵马。”   袁绍开门见山的问题让袁谭有些懵,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吗?   他哪里知道,袁绍早在议兵前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所有一切不过是他有意为之罢了。   “根据徐州细作的探报,吕布各方兵马集结当在七万上下,除去江淮一带的布兵,他能动用的人数应该在六万左右,孩儿只需精兵十万,必能胜吕布!”   “我给你二十万!”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袁谭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看着袁绍,父亲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   他走到袁谭的面前,双手负背,居高临下,“不仅如此,父亲还要将三军上将文丑,五百大戟士,八百战车,八百先登营,一并给你!”   袁谭如遭电击,身子一麻,父亲到底何意啊。   文丑是什么人,那是河北四庭柱,勇冠三军的大纛,竟然派给我?   大戟士就不说了,毕竟全军一千五,分个五百也说得过去,可先登营一共就那么八百人,也都拨给了我……   一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瞧出了袁谭心里的疑惑后,袁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谭儿,如今曹吕是唇齿相依,就算我令你固守险隘,吕布也一定会想办法掠地逼着你出城的,因为他不能坐视曹操败亡,既然如此,那不若给足你兵力,好放手一战。”   “多谢父亲,孩儿定不让父亲失望!”袁谭心头一喜,看来自己可以独享拿下徐州的功劳了,而且,正面击败吕布,定会让自己声威大振,这大位啊……就稳了。   “说说看,你准备如何对付吕布。”袁绍双手抱胸,期待着袁谭的回答。   短暂的思忖过后,袁谭拱手道:“眼下若非形成对垒,妄说并无意义,但孩儿带兵回去后打算南下先攻临朐,抢占先手,以逸待劳。”   不错,就这几句话听不出什么具有策略性的回答,但可以肯定袁谭并没有好大喜功,目空一切。   他拍了拍袁谭的肩头,眉头微微发蹙,“谭儿,两件事必须牢记于心。”   “请父亲示下!”   “第一,不可轻易分兵,尽可能发挥出我军的兵力优势;安丰和萧关两战父亲都有认真的看过战报,曹操有兵而未尽出,才使得林墨有了弄险诈计的机会。   第二,千万千万小心林墨,沮授所说,林墨过慧近妖并非危言耸听,中原一带甚至盛传林墨会驱役鬼神,可见其人绝非浪得虚名,他才是你最大的敌人,而并非吕布。”   厅上他对林墨不屑一顾,直呼黄口小儿,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事实上袁绍心里清楚的很,吕布的仰仗就是这妖孽少年。   也正因为如此,他会选择拨出二十万大军,调度文丑,大戟士、先登营和战车给袁谭。   在袁绍的认知中,如果青州还像从前只带那五万大军留守,逼急了的吕布很可能直接攻城,加上有林墨智计辅佐,青州会变得岌岌可危。   到了那步田地,前方将士还有心攻克曹操吗?   “父亲教诲,孩儿定当日夜牢记!”至此,袁谭也终于明白了袁绍的良苦用心,想到自己还在跟三弟夺嫡,格局小到令人愧疚。   “这份是随军名册,你按上面的名单把将军们都带走吧。”袁绍把提前准备好的帛布交给了袁谭。   上面记录的大多是在大殿上支持袁谭的人,这么做也是有所用心的,这些人跟在袁谭身边会竭诚辅佐,拼命杀敌,同时军中不会产生因党派问题而爆发矛盾的情况。   要说袁绍对于这一仗,不可谓不用心啊,连最细微处都已经为袁谭考虑到了。   “孩儿这便去准备!”拿上帛布后,袁谭作揖三躬身后便大踏步离去。   “谭儿!”走至门口,袁绍叫住了他,眼神有些恍惚。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袁绍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将袁谭有些凌乱的披风牵扯好。   一直以来,袁谭都是领兵驻守青州,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偶尔回来督办个粮草军械,父子间也少有闲暇谈心,不知是因为这事让袁绍心里有些愧疚,亦或者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之,此刻,袁绍的心,乱了。   “田丰虽然过于刚直,说话有时候不中听,不过其人是有些才华的,你可以多听听他的意见。”   袁绍最后扶了扶袁谭腰间宝剑,挤出一抹笑,“去吧,一年后,我们父子河南(黄河之南)再见。”   “父亲保重!”袁谭感受到了袁绍的异样,走出门后,转身跪在地上,磕头告别。   ……   北国那头会因为怎么用兵,如何部署而争吵,许昌的情况就没这么友好了。   原本萧关之战就是曹操强行发动的,兵败后虽然拿了一封吕布的请和书回来,但也只是勉强的安抚了这些人。   现在,袁绍已经让陈琳撰写了一篇新的讨贼檄文,号称七十万的大军,吓的兖、豫两州的世家大贤们瑟瑟发抖,不少人已经秘密写信给袁绍表忠心去了。   甚至,外围的巡哨都有抓到过信使,可曹操并没有发作,可以理解,七十万大军啊,自己不过十万人马,从来就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的世家,还能跟你一起同生共死?   不过他需要最快速度的安抚住这些惶惶不安的世家豪强,因为这次是有进无退的存亡之战,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将士,都需要他们支援,否则,袁绍都不用打,拖也能把自己拖死。   问题是,怎么安抚?   像从前惯用的路子,让荀彧带着钟繇、杜袭一干人回老家,程昱他们去东郡?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行不通,因为就连杜袭他们几个都被吓的不轻。   “在下倒是有个法子,或可一试。”垫着枕头背靠在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的郭嘉轻声说道。   自从天气转暖后,郭嘉身子就好了很多,加上这段时间曹操严格控制不让他喝酒和御女,虽说还躺在床上,实际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坐在榻上郭嘉旁边的曹操侧着头,蹙眉道:“奉孝且说来。”   耳语一番后,曹操眉宇间的阴郁瞬间消散,不由朗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后,握着郭嘉的手,激动道:“这确实要比挨个上门拜访管用的多,你且养好身子,明日便召集议兵。”   事实上距离袁绍发布的讨贼檄文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但中间曹操一直没有议兵,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堵住麾下文臣武将求和的嘴。   果不其然,议兵才刚开始,风向就朝着预料的方向吹去。   “司空,袁绍势大,兵锋正劲,不可力敌,在下建议派使者入北国请和!”   “司空,袁绍新并四州,战将千员,带甲七十万众,声势滔天,反观我军,接连失利,人困马乏,亟待休整,还是先行请和吧。”   “司空,在下也建议避其锋芒,以图后发制人!”   才刚刚开始议兵,文臣队列就有十余人站了出来发表意见。   声浪之高就连武将都有许多人动摇,只不过还没到他们说话的时间而已。   曹操内心嗤笑了一声,请和?   说的多好听,请和不就是求和,求和不就是投降。   待得他们各抒己见后,郭嘉这才不急不缓的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在下建议北上迎敌,速战力战!”   “为何,方才诸位大贤的建议我听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曹操甩了甩衣袂,侧着身子看向郭嘉。   “袁绍檄文上说带甲七十万,尚未见到,真假不明就急着下定断,此为浅见。在下以为,此次大战我军随少,却胜券在握,袁绍兵多,却必败无疑!”   郭嘉昂首挺胸,上前一步环视着脸上狐疑不解的众人,朗声将早已准备好的十胜十败论抑扬顿挫的倾泻而出。   “袁绍有此十败,兵马再多也是徒有虚名;司空有此十胜,定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郭嘉从道、义、治、度、谋、德、仁、明、文和武等十个方面列举,而且字字句句都是有理有据,有的放矢,不仅堵住了悠悠众口,也让那些心有畏惧的武将们意气激荡、热血沸腾。   紧接着,典韦、许褚、徐晃、曹洪、夏侯惇等人纷纷出列请战,转瞬间议政厅的主题就从请和变为了战略讨论。   “我意已决,挥军北上,再有言请和者,斩!”   时机差不多了,曹操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兵镧上双手恭敬的取下天子剑,将它高高举起。   “必胜!必胜!必胜!”不仅是武将,就连文臣也跟着吆喝了起来。   至此,松散怯战的军心算是稳住了,随后,曹操又朝着厅内众人拱手做了个揖,“接下来,请将军们整军备战,先生们各自回去助我筹备粮草军械,拜托了!”   “遵命!”   正是众人作揖接令后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名军士快步跑了进来,“司空,徐州快马来信。”   徐州?   莫说是厅内一干文武,就连曹操都显得有些诧异。   此番虽是联手抗袁,但已经约定了各自为战,互不干涉,吕布写信来作甚?   曹操挥手间,斥候将信送了过去,随同还有一个锦囊,上面还有一股当归的味道。   这不就是当初我给林允文的锦囊吗?   曹操没顾这些,先打开了信,上面的内容让他眉头有些发紧。   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神情,曹操并不打算公开此事,毕竟这件事不适合拿出来做讨论,他稍作迟疑,立刻就有了主意,将手中帛布高高举起,踌躇满志道:   “看看吧,吕布写信来了,他说他已经从两州各府新招募了六万壮丁,加上原有的部曲,合计不下十三万人,准备主动北上青州!”   众人一听,皆是面露惊喜神色,吕布屡屡大战后,竟然还能招募到这般多人,手段不俗啊,看来定是他那女婿助力。   过去他们对吕布是恼恨的,觉得这三姓家奴怎配得上两州之地,可现在,突然就觉得吕布这人还真是不错呢,有空一起喝茶。   道理大家都明白,吕布现在毕竟是盟友,他兵马越多,袁绍就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兵马去牵制,甚至可能以青州为主战场。   这么一想,原本在郭嘉十胜十败论后激昂的士气更加高涨了,一个个脸上都挂着迫切。   “诸位,速速准备去吧,此番必是一场惊天动地、青史留名之战,我与诸位可享盛誉!”   “喏!”   众人陆续离开后,议政厅内只剩下郭嘉和曹操时,他才将手中帛布递了过去,“你也看看吧,可信不。” 第一百五十七章 林墨的锦囊妙计   林墨写来的信,还是教他怎么对付袁绍的,本就多疑的曹操怎么会相信昔日死敌愿意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呢。   更何况,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刘备当初在安丰是怎么被林墨坑的,他可记得真切。   尽管他现在还看不出林墨这么做到底藏了什么祸心,但他可不敢认为林墨是个大善人。   “尽管我军与袁绍接壤有千里延绵,不过他若想最快速度的击溃我们,确实只能走官渡,继而威逼许昌。”看完信后的郭嘉呢喃道,显然,他认同林墨心里的看法。   “此间是否有诈?”曹操眼珠子转溜了两圈,始终心有不安。   “不会。”   郭嘉将帛布重新合好,轻声道:“袁绍强、曹吕弱,这是基本态势,我们与吕布任何一家败亡,另外一方都难逃唇亡齿寒的窘境,这个道理林墨不会不明白的。   至于说,这封信的目的……”   郭嘉嗤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又有些不屑,“他这是看不起司空麾下的谋士们呢。”   曹操没有接话,因为他感觉林墨的格局还不至于这么小,应该是担心自己几番战败,再遇袁绍大军会一触即溃吧,所以才写了这么一封信。   坦诚的说,林墨信里提到的事情,整个许昌城都没人提及过,包括郭嘉和荀攸。   “奉孝如何看待?”   郭嘉下意识的在腰间摸索,没有找到贴身的酒葫芦,显得有些失落,随后徐徐道:“这事看起来对我们百利无一害,若是他失算了,权当白跑一趟,可若是得手了,这事对我军士气的提升只怕要比嘉的十胜十败还管用。”   曹操引以为然的颔首,“是啊,这就算是首战了。”   随后,他又有些踌躇。   站在自己的立场,当然希望林墨说的是正确的,因为这支队伍先后在宛城、安丰和萧关三连败了,太需要一场胜利来一洗颓势。   尤其对方是袁绍,这支恫吓着世人的北国大军,在自己面前吃个大亏,势必会让将士们往后不再生出怯战情绪。   可同时要面对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林墨要是连这都算准了,那他是不是有点太妖孽了,身在徐州,操纵着两方人马来抗衡袁绍,这手笔,有那么点以天下为棋盘的意思。   这要是盟友当然好,可毕竟迟早是对手的,曹操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大敌当前还是同仇敌忾吧。   “他信尾提及,若遇战事不利,可将锦囊打开……”郭嘉看了眼台案上的锦囊,眸子好奇与战意交织,他还真当自己可未卜先知了。   郭嘉是个恣意洒脱的人,少有对什么事情执着,不过安丰之后,错过了萧关大战,眼下联盟本来会很长一段时间携手,照理说不可能再与林墨交手了的,至少短期内不可能。   但他竟然寄来这么一封信,郭嘉觉得这分明就是打自己的脸。   曹操也有些啼笑皆非,拿起锦囊闻了闻,当归味犹在,不见良人归。   这锦囊,还成了战事不利扭转的关键?   曹操的手抽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将锦囊放入衣袂下,笑道:“且看这小子说的灵验与否。让许褚和典韦带虎豹骑前往,你觉得如何?”   郭嘉低头思忖了少顷便颔首道:“如林墨所言不错,此事必成。”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曹操彻底放下心来。   这事说来也是尴尬,过去像这种情况的用兵,肯定是要拉着荀攸、荀彧他们一群人商量一番,毕竟虎豹骑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部曲,王牌中的王牌。   问题是,这办法是林墨给的,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了,要不然颍川一脉的大贤脸往哪里搁?   ……   徐州,彭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府衙里七天时间收到了来自各东莞、琅琊、下邳、九江、庐江、沛城等九个郡送来的万民书,皆是对林墨歌功颂德的。   陈宫、高顺等人皆称这是咄咄怪事,就连吕布也感叹活了几十年头一次遇着这种事情。   毕竟,后周开始,经春秋战国,再到秦汉,百姓一直是在温饱边缘苦苦挣扎的,在各种税赋和土地兼并的推动下,百姓和朝廷往往是站在对立面。   譬如席卷了八州之地的黄巾之乱过去也才堪堪十五年而已,中间也经常会出现流民暴乱的情况,这些都是鲜血淋漓的证明。   所以,百姓送万民书对朝廷要员歌功颂德这就好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而催动这次百姓主动写上万民书的缘由是田里的水稻长势喜人、颗粒饱满,仅仅是预判性的收成就要比去年多出三成来。   要知道,使用有机长效肥的年头,田地里的收成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的,这是受到土地肥沃和土质的影响导致的。   明明是去年新开垦的荒地,却出现了第二年比头年收成高,这本身就无比惊喜了。   粗粗计算下来,刨去各种税赋,今年家里的各项开支都能得到妥善解决,甚至可以有一定的存粮,这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了抵抗风险的能力,不至于再被世家豪强兼并了手中土地。   百姓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是林墨,他派发的无机肥使得各郡出现如此盛况,可这般神器,他却分文未取,一直被官吏和世家豪强压榨的百姓表示有点无所适从。   从曲辕犁、龙骨水车再到免费的化肥,百姓都是很单纯的,除了写下万民书对林墨表示感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了。   “放眼整个天下,除了你林允文,除了我们徐州和江淮,再无此等奇闻了。”陈宫看着案头上的万民书啧啧称奇。   老岳父拿起几张万民书瞧了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他知道这有多难办到,在普遍不识字的百姓面前,一份这样的万民书基本就是一个乡一个乡推选出会写字的人在上面签名。   自然,不可能真的有一万条名字,有的上面几十条名字,有的只有十几条,可这些名字的背后,是无数百姓的感激。   “都说刘玄德仁义,能比我贤婿仁义?瞧瞧,都瞧瞧。”   吕布拿起一张帛布在众人面前扬了扬,一脸深沉的说道:“这才叫仁义。”   厅内众人谁听不出吕布在凡尔赛啊,不过有一说一,这事确实是值得称颂,众人自然不会介意对林墨奉上几句好话的。   而且,这也确确实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百姓们大丰收代表今年的税赋也要比往年更多,府库钱粮压力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   作为文臣,他们手头上都有各自治理的地头,作为武将,也有各自军费开销,此时都不约而同的打着小算盘准备将明年的费用报高一些。   非要说有人不高兴的话,徐扬两地的世家就对此很不满,因为他们并没有分到化肥,天知道这些人的家里圈养了多少农奴,不可能白白送给他们的。   林墨也对他们进行了明码标价的售卖,不过化肥的效果没有得到验证前,他们当然不会瞧一眼。   现在好了,秋收在即,效果出来了,这些个世家就跳着脚要骂娘了。   自家收成竟然还比不过民间百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不满归不满,可林墨先前都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自己不买,也怨不得他人,只能愤恨的要预定明年的化肥,深怕被抢购一空了。   看着整个台案堆着的万民书,林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百姓这么搞明年还怎么收钱啊,化肥计划可是强军关键的一环,因为这单生意不再像从前把手伸向世家,而是伸向了大汉十三州。   同时,这本来就是与百姓互惠互利的存在,也不必心里有芥蒂,甚至林墨都规划了这些钱怎么去开支。   看来,要想个折中的法子,好歹自己被百姓捧的这么高,不好转头就下狠手呀。   “看来明年的税赋要往下压一压了。”贾诩看出了林墨的小心思,笑盈盈的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林墨嘿嘿一笑,化肥照样按价出售,但税赋方面可以适当下调,这样一来赚钱计划不耽搁,百姓们也不至于受到太大冲击。   而且,长远看来这甚至算的上是阳谋了,各州郡对百姓收取的税赋大体是相差不远的,一旦徐扬两州下调了,对于其他州郡的百姓来说,是不小的吸引。   “好了好了,这事先放一放,回头再庆祝不迟,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有大事相商。”   吕布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文武各自归列,他才沉声说道:“秋收在即,这也意味着与北国的大战不远了,公台,把情况都说一说吧。”   “喏。”   陈宫抱拳作揖后,站了出来,转身看着文武朗声道:“据报,袁绍给青州增兵十五万,加上袁谭手上原有的五万大军,此番我们面对的兵马,不下二十万人。   虽然萧关一战折损近万人,不过这半年多来我们在彭城、下邳招募了一万五千精壮,各方兵马合计在八万上下,但这里头包括了萧关、沛城、庐江、广陵的驻军。   现在既与曹操联手,萧关、沛城的驻军便可调动起来,但庐江和广陵的人不能动,要严防孙策偷袭。   所以,我们最后投入到与北国大战的兵力是在六万五千人。”   这一次,可以算上生死存亡的大战了,所以,吕布是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   其中包括沛城驻防的成廉、曹性,九江的魏续、侯成,庐江的宋宪,广陵的张辽,鲁肃,安丰的陈登、刘晔,再加上彭城内终于康复了的魏越,所有班底全部到齐。   六万五千对二十万,这种巨大的悬殊照理来看是会引发不小的动荡,吕布甚至都做好了安抚的准备,也想好了激励士气的说辞。   不过……   他好像想多了。   “温侯,过去末将一直是奉命驻守沛城,此番西面危机解除,不管如何,末将一定要当这先锋!”   “还有末将,不求先锋,讨个副将就够了!”成廉和曹性纷纷开口。   先前的寿春、庐江、广陵乃至于后面的安丰、萧关,这么多场战斗,他们都没机会参与,总算逮着机会了,立刻就要抢占先机。   “成廉,还是让我来吧,我这躺了大半年了,再不动动身子骨只怕要忘了怎么打仗了。”面对成廉,魏越丝毫没有顾虑。   当初在冀州跟着吕布几十骑破张燕数万黑山贼的时候,成廉和魏越可是背靠背杀敌的,感情之深,常人难度。   然后,魏续、宋宪、侯成也纷纷开口请战。   吕布有些懵,好家伙,你们是不是没听清楚敌我双方兵力的悬殊?   “温侯啊,有我这贤侄在,弟兄们都知道军功好拿。”站在武将之首的张辽笑着说道。   他没开口请战,也知道没有这个必要,就算开口了吕布也不会答应,毕竟广陵那里不是一般人能坐镇的。   众人闻言也是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生死大战前夕的紧张感。   经历的几场大战里,好像林墨出手就没有输过吧,再加上眼前将军们战意昂然,这让吕布心里不由的有些飘,歪着脑袋看着林墨,拿出长者姿态谆谆道:“允文是有些手段,不过还稚嫩了些,尚需要磨练啊。”   这种氛围让林墨觉得很不舒服,那可是北国二十万大军,光骑兵就有八千之众,将士装备精良,存亡只在一瞬间就能变为现实,若是以这样的心态去应对,只怕要落个骄兵必败的下场。   这支军队两年来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到他们都忘记了战场上是很容易死人的,顺利到忘记前些年从关中一路狼狈逃到徐州的窘迫了。   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又觉得不能完全怪他们,从袁术开始,到刘备、曹操、孙策,一路的大胜平推,甚至到后来还发生了张辽八百冲三万的情况。   自吕布而下,全营都有了骄怠心理。   事实上不止是林墨,贾诩、陈宫、鲁肃都有这种忧虑,只不过他们都选择默契的不说话,这种时候,除了林墨,谁说的话他们听得进去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林允文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允文,你说说吧,此番先锋大将如何定夺。”吕布冲着林墨扬了扬额,同时用眼神暗示着他选魏续,以便翁婿二人不要在这种事情上产生分歧意见。   这番话自然也让所有文臣武将都把目光集中投向了林墨。   沉吟片刻后,林墨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这支队伍,已经不在是两年前的队伍,自己也不是一介谋士的身份,甚至军中的每一名军士,林墨都是用心对待的,不能拿着将士们的性命来开玩笑。   “高将军为先锋,子龙为副将,领兵一万,十五日后出发赶赴临朐下寨。”林墨说完,议政厅内悄无声息,是人都看得出来吕布刚刚明明在暗示了,以至于高顺和赵云都愣在了原地。   “需要我重复一遍是吗?”林墨挺直腰杆沉声问道。   “领命!”反应过来的高顺和赵云赶忙出列作揖。   吕布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那群老班底,笑容戛然而止,显然,他们一个个心里都有些不服气,脸上表情复杂,望向林墨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最后,还是魏续站了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允文,我知道子龙救过你,但我们这班老弟兄也是跟着温侯从关中血水里摔跤过来的,不能厚此薄彼啊。   伯平和子龙几度大战了,这回就让我们这班老弟兄领先锋副将之责吧。”   在议政厅内,张辽和魏续跟吕布的关系最为深厚,毕竟都是并州同乡,魏续更是吕布外内之亲,说起话来也是端着长辈的架子。   平日里倒也没什么,让了也就让了,可存亡之战,林墨如何能让,他耐着性子,挤出一抹笑,“魏叔父教训的是,日后我会记住的,不过刚才军令以下,不好朝令夕改。”早就不再是主簿身份的林墨,拜了兰陵侯的同时,军衔也改为了监军,说是下达军令,可不是言过其实。   “哪有什么朝令夕改啊。”   魏续干笑着,似打趣似认真的说道:“这不都没走嘛,军令未领呢,就当给你叔父个面子,我们这群老骨头,你看上哪个点哪个,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身后,成廉、曹性、宋宪、侯成一个个都笑盈盈的称是。   你们这是在逼宫啊……贾诩瞥了一眼后就赶忙低下头,可别把我给连累了。   林墨眉头一蹙,只能看向吕布了,却发现吕布也是犹疑不定。   他心里是觉得对这群老弟兄有所亏欠的,因为魏续说的是实话,没有这群老弟兄当初跟随自己血战,只怕也没有今日盛景。   这两年来,他们的官职都没有太大变动,反观赵云、甘宁、徐盛等新人却是一路高歌猛进,连降将于禁都得了不薄的待遇,给个先锋官的位置,确实不算过分呀。   事实上,老旧两派人马会发生碰撞这种事情林墨早就有了预料,可他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   这要是平日里,尚可以慢慢去调和,现在,若不以雷霆手段处理,这里就会变成第二个袁营。   老岳父拿不定主意,那就我来。   他走上前,目视着魏续,一字一句铿锵道:“军令已下,不可朝令夕改。”   魏续一怔,被气的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林墨,“你……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叔父了?”   “战场无父子,军中唯法纪。”   这话让魏续老脸一红,身后众人也是脸色难看,毕竟平日里都是兄弟相称,虽然面上是称呼吕布为温侯,内心里也是视作袍泽,所以才能坚定的走到了现在。   如今被林墨这么一说,好像心中的情义被否定,更有一种被人遗弃的苍凉感。   “兰陵侯到底是年轻,昔日温侯待我们、待手下弟兄一直是袍泽相待,如今这般,未免寒心了。”   “莫非兰陵侯觉得我等都是老朽,比不得你带入军营的人是吧。”   “若要论这军中法纪,兰陵侯似乎也有用人唯亲之嫌。”   一时间议政厅内有些群情汹涌的意思,直到吕布一拍台案,惊雷之声才算是止住了喧嚣。   他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先是冷了一眼,仅这一眼,就让魏续在内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吕布的眼神,真不是一般人敢直视的。   随后他干笑了一声,看向林墨,“允文,其实此战最重要是我们的中军,先锋说到底就是开路下寨罢了,大体是不会动手的,让他们去也出不了什么问题,换一换?”   林墨同样回以一笑,拱手道:“这好办,其实岳丈大人只需换一个人,那这先锋与副将都可换人了。”   “换谁?”吕布挑了挑眉。   “监军。”   “噢,那没事,换就换……”反应过来的吕布立刻就愣住了,你不就是监军吗,跟我闹呢?换谁也不可能把你林允文给换了呀。   这小子平素里也不这样啊,想来是另有什么深意,要不然不能连我的面子也驳了。   吕布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里怒骂魏续,好好的你惹允文干什么,这下好了,一起难堪了吧。   “允文,你也太目无尊长了,不要一朝得志语无伦次,否则将来要吃大亏的!”魏续的样子像极了后世那些跟家长告状的亲戚长辈,拿出我敲打你是为你好的模样。   “监军嘛,也不是不能换,晚些时候我自会物色人选。”   吕布当然是就坡下驴,魏续、成廉几个面露喜色,年轻小子不懂军中袍泽之情,还是温侯心疼我们呀。   就连贾诩、陈宫等人都皱着眉头,斜视着这对翁婿,这是要在议政厅内闹掰?   允文啊,不该如此,他好歹是你岳父,更是人中吕布,三军主帅,如此驳面的行为,怎么他如何能接受呀。   正欲开口缓和下关系的时候,吕布义正言辞道:“不过在换监军之前,先按监军的军令行事,高顺为先锋、赵云为副将,领一万军,十五日后赶赴临朐下寨!”   魏续嘴角勾勒一抹不屑,刚想再教训几句来着,才反应过来吕布说的内容,当即语塞道:“温侯?”   “再敢有异议者,军法处置!”吕布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厉声喝道。   “喏!”见得吕布来真的,当然就没人敢有话说了,魏续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其余人各自回营准备,秋收后,赶赴临朐与袁谭决一死战!”   “遵命!”   众人退走的时候,都是一脸懵逼的。   贾诩捻着胡须摇头晃脑,温侯对允文的宽容度有些离谱了呀,还以为会有一场难以收场的闹剧呢。   看刚才温侯的眼神,分明在护短,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不过这样也好,有个人能劝得住,否则按着这种性子,再大的基业也得毁在手里。   这么看来,林允文才是这支队伍真正的掌权人,贾诩觉得自己的东海太守可以坐的很稳当了。   直到议政厅内只剩下这对翁婿的时候,吕布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允文,你这样做他们会以为我们翁婿二人过河拆桥,容不下昔日功臣的。”   “岳丈大人,我说过很多次了,掌军者最忌讳有远近亲疏,这一点我问心无愧,不用他们,那是他们没那个能耐。”   要是历史不发生改变,宋宪被颜良三个回合斩杀,魏续更是上去一刀就被秒了,打什么?就这水平还当先锋?   林墨摇了摇头,继续道:“而且,他们几人身上都有骄怠之气,就好像北国军是泥捏的一样,岳丈大人别忘了,我们是面对三倍数量之敌,对方有着精良的装备和我们没有的战车、重骑,稍有不慎,我们便会满盘皆输!”   见得林墨少有的严肃,吕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确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轻声试探道:“真有这么危险?”   “我没有任何把握战胜北国军。”林墨很坦诚的说出了心里话。   这不是林墨谦虚,那是二十万大军啊,再神勇的武将在里面都会像一只蝼蚁般渺小。   而且,大戟士、先登营、有轻重之分的八千骑兵,再加上几百台战车,不客气的说一句,这是单方面的碾压。   “如果没有记错,你是第一次说这句话。”   看着林墨脸上的惆怅,吕布再也笑不出来了,缓缓颔首道:“我明白你意思了。”   “不过,他们到底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今后还是要想办法安置妥当。”末了,吕布又补充了一句。   “战罢北国再说吧。”安置,林墨是没意见的,即便老岳父不安置,自己也得安置他们,毕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一次就够了,不能出现第二次。   坦诚的说,这些人确实有战功,也能带兵打仗,就是身上老兵油子的气息太重了,对新生代的后起之秀会看不过眼。   新旧两派人的摩擦啊,真是在哪里都少不得。   这事,也就是我夹在中间,老岳父才容得下,换成陈宫,估计就没这么好拿捏了,难怪他会跟这些老将走的那么近,就是怕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   冀州,邺城。   各方大军都在风风火火的准备之中,袁谭从这里带走了十五万大军,可是投入到正面战场的兵力依旧有四十万。   四十万人,光是传令,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整装、集结再到出发,需要大半月。   已经敲定了进军路线的袁绍准备先拿下白马城。   白马城是黄河以南的曹军前沿,扼守住了北国军南下的生命要道,不拿下白马城,便不可能进军中原。   所以,袁绍准备来一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大军是秋收后南下,但先锋不是,要在曹操还没反应过来前夺下白马城。   “主公,颜良将军虽是勇冠三军,可谋略不足,不可遣为先锋,在下建议在张郃或者高览二人中挑选一人吧。”   沮授一听袁绍要派颜良偷袭白马城,立刻就主动找上门劝说。   可眼下,颜良都已经去点军了,袁绍又怎么可能答应,无所谓的摆手道:“公与多虑了,我派人监视白马城已有一月,曹军并无增兵,城中刘延不过区区四千兵马,颜良领两万大军奇袭,岂有不胜之理乎?”   在袁绍看来,这压根就不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主公,在下不担心颜良攻克白马城,问题是白马城距离许昌不足二百里地,曹操若要驰援两日就可兵临城下,而我军尚有半月才可发兵,在下是担心颜良他未必能守得到我们大军抵达啊!”   谨慎是一件好事,可过于拘谨袁绍便会失了耐心。   近日他多有收到许昌官员送来的密信,无不是谄媚示好,更有出卖军情的,在袁绍看来,这几乎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用不着太过谨小慎微了。   所以,沮授的话,他自然是听不进去,站在凉亭下的袁绍将手中鱼料抛洒出去,看着翻涌而起抢食的群鱼笑道:“此言差矣,曹操若胆敢来救,我军骑兵三日内亦可抵达白马城,怎么,难不成你觉得颜良会守不了三天?”   在北国,颜良文丑皆是号称勇冠三军,武艺不输吕布的存在。   而二者间,往往又都会默认的把颜良放在前面,这就有了让人先入为主的印象,颜良是北国七十万军第一人。   再加上两万精兵,说会在白马城里吃瘪,简直可笑至极。   “主公……”   “你先退下。”不等沮授多言,袁绍已经下逐客令了。   有了田丰的前车之鉴,沮授估计自己再坚持也免不了吃上袁家特色菜‘叉出去’的下场,只能长叹一声后,摇头离去。   黎阳在黄河以北,白马在黄河以南,两城是袁、曹双方各自战略前沿,扼守黄河通道。   此时,身披玄色甲胄,剑眉星目,臂膀上青筋虬结,大马金刀的颜良带着两万军出了黎阳城,朝着黄河渡口行进。   大军渡河尚未登陆是最危险的时候,所以往往会派出几支人马提前做好前哨工作,确保没有被偷袭的可能。   步卒渡河还是比较轻松的,稍显麻烦的是骑兵,还得人马分过,导致要多运输几次。   不过由于没有重骑,也没有楼车等攻城器械,小半天的时间足够他们都抵达对岸了。   “弟兄们,拿下白马城,酒肉管够,斩杀刘延者,官升一级!”虎背熊腰的颜良举起手中金背刀吆喝一声,北国大军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朝着白马城冲去。   十几里的路程,眨眼功夫便已杀到。   白马城四门紧闭,城关上的曹军面面相觑,对着如潮水般涌来、集结的北国军指指点点,怯战情绪跃然于脸上。   这很好,看来啊,不用攻城了,颜良颇为得意的嘴角上扬。   “城内曹军听着,我乃冀州上将颜良,开城者可获不死,否则,攻陷城池,鸡犬不留!” 第一百五十九章 虎贲双雄战颜良   作为北国军的三军上将,大纛级别的颜良,在白马城下,横刀立马,吆喝着开城投降的豪言壮语,却无一人敢开口回上一句。   足足半个多时辰后,后头的步兵才算赶到了城关下,至此,两万大军已经算是集结完毕了。   他们的阵型稍显混乱,颜良看在眼里,也只是对着身旁副将扬了扬额示意他去调整。   颜良不担心城里的曹军敢冲出来,可军容不能丢了。   接下来,他做出了个惊人举动,让两万大军在白马城西门下擂鼓挑战,自己则是带着二十余骑开始绕城缓慢行走,身后‘颜’字大纛迎风飘荡,好不气派。   颜良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大壮己方军威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震慑曹军,告诉他们,我颜良来了。   “这厮不要命了!咱俩带兵冲出去,定可快速斩杀了他,只要他一死,大军必乱,便可乘胜追击!”许褚表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人。   “我赞成,等他走到东门的时候,我们带着豹骑冲出去,定可斩了此獠!”典韦冷哼一声,握紧手中双戟。   身后,一双大手拍在了虎贲双雄的肩头,笑道:“当初虎牢关下,吕布比他还狂,单枪匹马就敢在城下挑战,连斩了十八路诸侯好几员猛将才让刘关张兄弟给堪堪逼退。   袁绍称他的勇猛不下吕布,不可大意啊,还是按司空的吩咐行事吧。”   曹仁一身象征着力量的腱子肉,皮肤黝黑、容貌伟岸,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   要说如今的曹营里,武力值天花板也就是典韦和许褚了,不过他们冲锋陷阵尚可,单独领兵肯定是不行的。   这一战,关乎着曹军士气甚至是许昌稳定,曹操派出了统兵方面的帅才曹仁担任主将。   他的话就代表着曹操,虎贲双雄当然是老老实实的听令。   “这厮也太狂妄了!”许褚被气的牙痒痒。   “不妨事,他越是这般,我们得手的机率就越大。”能被封为曹天人的男人,眼下还没经历南郡保卫战和樊城血战,却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帅才之风。   对于颜良目中无人的挑衅行径,不为所动。   围着白马城走了两圈,颜良也大体摸清楚了这座城池的薄弱所在。   城高虽有四丈,可西北面受江风侵蚀,多有损毁的痕迹,要攻城的话,还是要从这两个方向下手。   待得黄昏,大军退走到了白马城五里外驻扎,没有鹿角,也没有营盘,仅是睡觉用的帐篷坐落在一片空旷之地。   因为驻寨是需要损耗不少精力的,反正曹军也不可能跑出来,不若让将士们休整好,明日一鼓作气攻城便是。   当然了,云梯还是少不了的,但这种东西临时做就行了,难度不大。   初秋的皓月将大地照的便是没有烛火也能目视到一里开外,白马城的南门缓缓打开。   曹仁再次告诫道:“切记,你二人各领一军从东、南两个方向杀入,直逼中军,斩将夺旗,我领城内驻军押后冲上,莫要跑了颜良!”   “放心吧!”典韦扬了扬额,二人带着用粗布包裹着马蹄的虎豹骑出了南门。   在安丰大战前,虎豹骑完整的编制是两千六百人,两千豹骑,六百虎骑。   豹骑迅捷如风,快若闪电,来去无踪;虎骑动则如山,冲阵破甲,如击朽木。   不过安丰和萧关两战过后豹骑就锐减至八百人了,停战休整后的这段时间,才堪堪扩军到了千骑。   虎骑是六百,一直就没变过。   战马难选,骑兵难觅是一个方面,精良的装备和高昂的维护费用也不是曹操想扩充就能扩充的。   两人将一千六百骑兵均分,各自领五百豹骑和三百虎骑,自东南两个方向逼近。   “弟兄们,冲阵!”随着许褚扬起手中镔铁大刀,身后八百骑闻声而动。   隔着一里地都能看着夜色下有巡夜的骑兵,他们已经没法再悄无声息的前进。   “敌袭!敌袭!”当值的骑兵见得有敌军冲来,心下大骇,因为他们接到的情报是,白马城里只有四千步卒,根本没有骑兵才对。   百夫长立刻抽出腰间号角,鼓起腮帮子吹响了警报声。   没等他将完整的节奏吹完许褚已经策马冲来,镔铁刀寒光闪过,一颗嘴里咬着号角的人头就飞了出去。   那群骑兵要跑,论速度哪里快的过豹骑,更何况是仓惶之下,一个个被豹骑追上,长枪穿透了后背。   “杀进去!”许褚一马当先朝前开路,沿途将一团团的篝火掀飞,引燃周遭帐篷。   豹骑呈扇形散开,条件允许则利用篝火点燃帐篷,大多数情况他们是选择利用长枪刺进帐篷顶部,借助战马冲锋之势奋力一拉,里头还没来得及缚甲的袁军一个个像退了毛的猪乱跑。   三百虎骑是各自为战,跟随着什长,十人为组一字排开横冲直撞,五十组小分队像五十辆坦克在袁军阵营里犁过。   尽管他们的速度远不如豹骑,可冲锋之势起来后,袁军若是被撞的倒地吐血,或是直接被战马踩死。   好不容易整装了几队军士,面对重甲加身的虎骑却是有心无力,大刀砍过甚至都能溅起火花了,也只是留下一道道的痕迹。   一招不中,虎骑回以长枪,血雾弥漫。   其实,颜良带来的两万人绝不是软柿子,相反他们能被点入此次先锋军里,都是有过战斗经验的精锐。   可是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曹军竟然敢从白马城里冲出来,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有骑兵,还是最精锐的虎豹骑,以至于战斗刚刚开始就呈现出了一触即溃的情况。   再加上没有鹿角,没有营寨,也没有护栏,骑兵得以将威力发挥到极致,几百人能把这两万大军的一角冲的溃不成军。   “锤兵!这些是重骑,需要锤兵!”看着虎骑在营中肆虐,一名校尉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喊完后,他自己都绝望了,这次前来是带偷袭目的,随行皆为轻装,哪里会有锤兵随行呢。   “随我杀入中军!”许褚按照先前定好的方略,带着五十豹骑先前冲,其余虎豹骑则是从外围一路向前推进。   没有将部曲集中是有原因的,虎豹骑的搭配经过了专门训练,豹骑掠阵、虎骑碾杀,若是刻意限制他们的行动轨迹,反而会失了优势。   沿途,终于有遇上披好战甲、手持环首刀冲来的步卒,可基本都是百夫长带着,人数有限,许褚带着豹骑一轮冲杀就溃败了。   外围虎豹骑灵活策应,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便冲近了中军帐,肉眼可见飘荡着的‘颜’字大纛。   正欲上前砍下将旗的时候,混乱的袁军中有人呐喊了,“将军来了!颜将军来了!弟兄们不要乱!稳住!”   中军大帐的另外一头,颜良骑着战马横握金背刀疾驰而来,身后滚滚骑兵随行。   将为兵胆,颜良一出现,原本如同山洪席卷的曹军宛若遇到了阻断的巨石,势头为之一滞。   “颜良将军来了……”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的呐喊,让慌乱的袁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尝试着奋起反击了。   甚至有袁军开始飞身抱下速度慢一些的豹骑,一旦滚落马下,便绝无再上马的可能。   曹仁带着人接应的也非常及时,可是这一声声‘颜良将军来了’比之战鼓更有激励军心的作用,曹军依旧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却再无一开始时候锐不可当的势头了。   这就是士气与军心,一旦摇曳动荡,会让你绝望;可一旦拥有了大纛镇场,又能让你绝地翻盘。   “贼子,纳命来!”见到颜良后,许褚杀心大起,白天就想收拾他来着。   颜良不搭话,看出来人便是曹将,倒拖着金背刀在地上犁出一道土雾,正要碰撞之时,金背刀猛然抬起,两柄大刀在虚空中交锋。   铿!   一声剧烈的金鸣爆发出夺目的火光,两人旋即默契的压刀,镔铁刀和金背刀撕拉而过,带动的声响让人牙齿发酸。   这厮力气不小,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击竟然没有压制住他,作为可以倒拖双牛的许褚,心中暗暗吃惊。   过往交手战将在力量上能让他感觉到吃力的也就是吕布和典韦,如今颜良成了第三人。   要说吃惊,颜良可不比许褚好多少,他根本不知道来人是谁,更加想不到对方竟然能跟自己正面力敌,当下收起小觑之心,金背刀左劈右砍,或挑或刺或撩,演绎出的各种攻击方式无一不被许褚化解。   但是,许褚瞅准时机的各种反击也同样被颜良精妙刀法所格挡,一时间二人打的难分难解。   颜良作为北国第一猛将,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他的单挑战绩其实是很耀眼的。   三合斩宋宪、一合斩魏续就不提了,五子良将的徐晃在他刀下也仅仅撑了二十个回合而已。   要知道,徐晃可是跟许褚打出过五十回合平手的战绩,说是悍将一点也不过分。   不过有些讽刺的是,颜良竟然被关羽一刀秒杀,从战绩上来看,二爷大概率是偷袭得手的。   要是没有赤兔马神速加持,正面硬刚应该也能赢,能不能杀却不好说。   三十合后,两人心里对彼此都有了认知,百合之内难分胜负。   问题是,平手对于颜良是极为有利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是两万大军驻扎的袁营,许褚他们说到底也就是一千六百虎豹骑和四千守城军,一旦让北国军缓过了被偷袭的这口气来,绝是讨不了好的。   而情况也确实往对曹不利的方向在倾斜,三军大纛颜良出现后,北国军已经从最初的溃乱演变成了能勉强抵御,尽管虎骑依旧在肆虐,可豹骑已经折损五十多骑了,四千守城军冲进来后,一往无前的气势也被挡住了。   唯一的优势,也就在于偷袭后,北国军阵型大乱,还没有完全稳住阵脚,无法凝聚像样的还击。   可许褚清楚,拖下去,情况只会越发的危险,毕竟双方军力的悬殊是摆在台面的。   许褚心急如焚,却根本奈何不了颜良,双刀碰撞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由远而近。   多年战场厮杀沉淀出的敏锐性让他清晰的感知到了一股夺命的危机感,金背刀荡开许褚后,扭头望去。   只见得一枚小戟裹挟着杀机如白练飞来,颜良瞪大双眼,已是来不及提刀格挡,条件反射的后仰使出铁板桥。   哐当!   小戟最终只是将颜良缨盔打飞了出去,再抬头的时候,一双铁戟扑棱棱的拍来,长刀格挡之下,巨大的冲击力逼得战马都倒退了几步才卸去这股力量。   没等他调整好身形,许褚已经从另外一个方向砍来,一时间颜良狼狈不已。   单就武力而言,许褚颜良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可典韦从后面偷袭,连调整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面对镔铁刀和双戟眼花缭乱的进攻,颜良纵是眼睛跟的上,身体反应也来不及,心底陡然一沉,糟糕,这两人武艺皆不在我之下,文丑不在,我只怕抵挡不住!   从来在北国就是无敌的姿态,跟在袁绍麾下没败过,以至于刚跟许褚交手心里是一阵不小惊诧的。   这下倒好,再来一个典韦,二人密不透风的攻击让他当即有了逃离此地的念想,再晚怕是没机会了。   当世两大顶尖战力联手,还带了偷袭成分,光是招架便让颜良苦不堪言,何谈架开两人逃跑,仅仅六个回合,他手中长刀就被双戟控住,镔铁刀自下往上一挑,金背刀脱手飞出。   伴随着金背刀飞出,颜良背脊深处传来一阵刺骨寒意,这会是真凉了啊。   此时典韦若要取颜良性命不过是抬手的事情,可他最终只是借助着戟上倒钩将颜良拖拽下了战马,生擒!   见状,许褚策马冲到中军帐处,将颜良的将旗砍翻。   “颜良已被擒!弟兄们,杀呀!”   颜良出现的时候,这支乱军稳定的有多快,此时瓦解的就有多凶。   “将军败了,颜良将军败了,快逃啊……”   见得颜良落马,将旗被砍,袁军就好似被抽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弃战而逃,更有甚者直接丢下兵器原地抱头。   颜良啊,勇冠三军、未尝一败的颜良啊,竟然被生擒了,对于这支队伍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军心轰然倒塌后,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曹仁带着将士们一路追杀,直到黄河渡口,仅有三千多人狼狈逃了回去。   然后再一路往后,收缴战利品,军械、战马、粮草,笑的合不拢嘴。   “这颜良武艺确实不弱,要不是你赶来我这一时半会真拿他不下。”许褚啐了口吐沫,昨晚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   “确实可以,躲过我的小戟后,连调整的机会都没有却还能吃我们兄弟八个回合的攻击,是员猛将,难怪司空让我们尽量生擒。”典韦也表示同意。   “不过他是袁绍的上将,只怕未必肯降。”许褚表示并不看好。   “这些事情就让司空去头疼吧,这次拿下了袁绍的三军主将,还斩获了如此多的兵马,也算不负司空所托了。”典韦扛着双戟,志得意满的骑着马晃荡。 第一百六十章 林墨本来就是我的   许昌城里,皇宫金殿上,身披朝服的曹操腰挎宝剑站在了百官之首。   没办法,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曹操的特权。   龙椅上的刘协在接受完百官朝拜后看向曹操,面色凝重,“曹爱卿,听闻袁绍竟派两万大军偷袭白马城,城中只有四千守军,这如何是好?”   他很难受,至少看上去的样子是很难受的,可内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袁绍的祖上四世三公,袁家也算是饱食汉禄,自然是忠的,他巴不得北国军明天就打到许昌杀了曹操才好。   刘协这么一说,金殿内立刻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原本对于这一战就不看好,仅是碍于曹操权势被迫妥协的大臣们很是惶恐,而以董承为首的帝党一派脸上不动声色,一个个心里都在看曹操的笑话。   他们这群人啊,都愿意相信,这天底下除了曹操,都是大汉的忠臣。   所以,在明面上奈何不了曹操的人,便非常喜欢看到他吃瘪了。   曹操也不言语,面沉如水,静听着大臣们交头接耳,甚至都没有回答刘协的提问。   他在等,等斥候在差不多的时候出现。   “白马城六百里加急!”金殿之外,一声吆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除了郭嘉和曹操,因为这份战报,他们昨天夜里就已经看过了。   斥候跑进来后,一向自闭的刘协也挪了挪屁股,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禀陛下,袁绍的两万先锋已溃败,主将颜良被生擒,缴获战马一千八百匹,粮草五万石,战俘皆已就地坑杀,我军大获全胜!”   斥候说完,金殿内针落可闻。   董承等人只觉得心头一绞,怎么会这样,颜良的两万大军,竟然被四千兵打的全线溃败,会打仗?   当然,更多的朝臣还是松了一口气,纷纷拍手叫好。   毕竟他们投资在曹操的身上太多了,内心里还是希望他能赢的。   刘协的指甲都快扎入肉缝里,显出一片白,可脸上却跟多数朝臣一样露出兴奋神情,毕竟多年傀儡,演技还是在线的。   他看着古井无波的曹操,很快就猜出这个消息他应该早就知情了,便笑问道:“曹爱卿是如何以少胜多的?”   曹操这才甩了甩衣袂,走到金殿中间,朝着刘协参拜一下,朗声道:“很简单,一个月以前,微臣就已经令破虏将军曹仁带着许褚、典韦进驻了白马城。”   嘶~   众人不由一惊,原来司空早有准备,难怪刚才一脸泰然,袁绍被算计了呀。   就不知曹司空是如何未卜先知的,竟然能提前一个月安排,匪夷所思啊。   照着正常程序,很快就会有人问曹操是怎么做到的,显然曹操并不打算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郭嘉上前一步问道:“曹司空既然已有安排,为何不早早告知,也好让我等安心。”   “因为这朝堂之上有暗通袁绍之人,我若早早说出,还能有此大胜吗?”曹操转身环视百官。   仅是一眼,就让半数人都低下了头,各自都觉得曹操说的应该是自己,要不是多年朝堂浸润的养气术,只怕要克制不住发抖了。   “不知曹司空说的是谁啊?”董承嗤笑了一声,斜瞥着曹操。   他算是闹明白了,哪有什么白马城危机,明明曹操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今天是故意在戏耍我等。   曹操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朝堂之上环指了一圈,最后竟然是直接落在了刘协的身上,把他吓的不轻。   终究,还是放下了右手,得意笑道:“毕竟一殿为臣,过去的事情我不会翻旧账的,只要日后尽心竭力的为陛下效力,这事就当没发生。”   刘协松了一口气,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曹爱卿果然忠君,实为百官楷模。”   皇帝都这么说了,百官立刻跟上,一顿吹捧,什么扫清寰宇,匡君辅国,专挑好听的说,都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陛下,臣要先请欺君之罪了。”   “爱卿何出此言?”明明知道曹操是在胡说八道,刘协也只能尽力配合他演出。   “禀陛下,因为臣已有败敌妙计,破袁绍数十万大军如击齑粉,可眼下却不敢和盘托出,希望破袁之勋能将功折罪。”   曹操说的很真挚,刘协只能点头,强作振奋道:“好,朕恕你无罪,爱卿尽可放手去做吧。”   他不知道曹操说的是真是假,可他心里是希望曹操输的。   先前听说袁绍有七十万大军的时候,他高兴的几天几夜都没睡着觉,就等着看曹操的狗头挂在许昌城墙。   有了白马城的大胜,加上如今这番说辞,刘协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皇帝尚且如此,遑论满朝文武了,先前讨好袁绍的小心思都被收敛起来,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主张开战。   没事,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他说了不会秋后算账的。   见自己目的达到,曹操便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结,开始抛出自己的难言之隐,无非就是我这次肯定能大胜袁绍,但粮草,军械,兵力,如果能再加一点点就好了。   能站在这朝堂上的都是人精,立刻就领会了曹操的意思,原来在这等着呢。   要是先前,他们能做到不反对就不错了,直接的支援是不可能的,谁会愿意打水漂呢。   可经历了刚才那一出,谁也不知道曹操憋了什么招,还是要补点注码安全点,纷纷表态要回乡一趟为朝廷筹措粮草、督办军械。   “陛下,百官如此齐心,何愁袁绍不败?”曹操心里一阵暗爽,这可比十胜十败来的实在多了呀。   “此皆为爱卿之功。”刘协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不不,陛下错了,此为允文之功。曹操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对付了几句便等着退朝。   朝会后,程昱、荀攸、荀彧、钟繇等人都纷纷围上了曹操,势要刨根问底,为何曹操能料敌机先,在一个月前就猜到了白马城之危。   曹操能怎么样?拿出林墨的信来,说,喏,你们看啊,是吕布的女婿教我的?   要脸的好吧。   这事只有郭嘉知道,也只能让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最后,也只能把这份功劳都记在了郭嘉的身上。   曹营的谋士好像对于郭嘉能料敌于先这种事情也不觉得诧异,但还是想不到两军接壤不下八百多里的疆域,郭嘉是怎么判断出来对方会拿白马城动手的。   被人群簇拥的郭嘉显得有些焦躁,他本来心情就有些不好,因为这件事他也没想明白。   尽管白马城入官渡可以直逼许昌,但同样位置的选择绝对不止这一个。   碍于曹操的脸面,这件事又不能说破,只能托词称因为颜良一直驻扎在黎阳,作为北国上将的他出现在黎阳,白马城自然是首当其冲的。   这个说法才勉强的说服了众人,一干人心满意足的离去,只留下郭嘉凌乱。   回到司空府的曹操坐在凉亭下看着随风起波澜的湖面发呆,手里一直揉捏着林墨还回来的香囊。   他知道林墨千里送信助战是为了大局的平衡,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会去想,这小子要是跟我该多好啊。   颜良啊,那可是颜良啊,袁绍的上将,北国的大纛,他被生擒了,曹操太清楚这件事会对北国军造成多大的冲击,绝对是三军动荡。   只是略微出手,就助我大破袁绍,有了这场大胜,许昌城里应该少有再暗通袁绍的人了,再加上各方提供的粮草军械和府兵……   只是简单的盘算了下这回的收获,曹操都觉得心里意气激荡,了不得啊,得此一人,胜过十万雄兵。   可林墨表现的越是逸群绝伦,越让曹操不安,因为联盟终究有一天会结束的,这样的人,作为敌人,可怕了一些。   他林墨,本来就是我的呀,可恨的张汪,若是让我因此而败,十个司马家也保不住你!   曹操还是寄希望于有一天自己可以重新把林墨招揽到麾下,这样的机会虽然很渺茫,但不是完全没有,萧关那一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回过头来想想,当初还是太傻了,宁可放弃萧关也要找到他林允文才对。   脑壳痛,曹操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揉捏自己的太阳穴。   ……   彭城这头,高顺和赵云带着一万军先行北上临朐了。   吕布带领五万多人也终于动起来了,不动不行了,据报,袁谭的二十万大军分为三部开始进驻广县,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回,依旧是张辽、于禁和徐盛留守广陵,不同的是臧霸和孙观被调去了庐江接替了原本属于魏续、侯成和宋宪的防务。   吕布麾下的八健将中,除了独当一面的张辽和已经阵亡的郝萌,其余六人全部都参与到了前线。   这一点是吕布刻意要求的,一来是想给他们一点刷军功的机会,二来也是为了这支部队的稳定性。   自定先锋、副将这件事后,这群老将一直对林墨是颇有微词的,吕布有些无奈,他们这几个人在军中的威望和号召力都不弱,要是离心离德,最终损耗的还是自己。   所以,这样的选择,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妥协。   林墨倒也不介意,终归六七万人的军队也是需要将领的,唯一的要求,上次议政厅内的事情不允许在上演。   其实这群人里也就是魏续比较跳,毕竟是吕布的亲戚,林墨还得叫一声叔父,有那么点倚老卖老的意思。   尤其是最近几天,听说曹操生擒了颜良,四千破两万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后,好家伙,一个个都嚷嚷着要主动去找袁谭的麻烦。   因为在他们看来,曹操的精锐都能被己方人打的找不着北,北国军却被曹军打的一溃千里,那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呀。   真就是望乡台上唱大戏,一群不知死活的鬼。   “魏续那头你不必搭理,他若再敢带头挑事,我亲自下场收拾他!”   老岳父言之凿凿,没等林墨称是呢,他又讪笑着补充道:“但是这样,此番大战你也得多调动他们,你不是一直都说军中需要雨露均沾嘛,真让他们吃闲饭,不合适的。”   “这一点我赞同,那就要看什么军务了,小了嫌弃,大了又担不起……”   林墨一脸无奈的摇头,不过看老岳父似乎对此也很为难,作为女婿不想纠结了,安慰道:“放心吧岳丈大人,我尽量妥善安排。”   要说对这些人安排,还真是不简单,劫营冲锋,大破敌军,你们又玩不转;押运粮草,接应增援,又觉得没功劳。   回头啊,要好好整顿下这群人才行。   大军赶路七天,终于抵达了临朐前线。   所幸的是这段日子前线都很太平,根据高顺所说,袁军一直都有派人远远看着他们,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按着林墨要求进行的几次设伏也根本没派上用场。   “看来袁谭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啊。”林墨觉得挺有趣的,二十万大军,前锋军至少也得三万人,竟然能对一万人在旷野立寨无动于衷。   “北国多俊杰,沮授、田丰等人皆是智谋过人,不易对付,袁谭背后肯定是有高人指点的。”贾诩对北国也有一些了解。   林墨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袁谭能听的进别人的意见,光这一点就证明他很聪明了。   这一仗,只怕是要比想象中更难。   既来之则安之,林墨走进大营,中军帐处已经备好了地形沙盘和羊皮图纸。   足可容纳七万人的营寨非常大,跟一个小型县城差不多,这也就意味着沿边的防御工事会弱上一些,很多地方只有一根木料作为护栏,鹿角也只是设在了四门附近,没办法大面积覆盖。   不过大军进驻后,人手足备的情况下,这些可以慢慢改善。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是林墨、陈宫和贾诩三人几次商议才选定的立寨位置,主要考虑是地形问题。   营寨立在旷野,西面是连绵的山脉,齐山;东面临巨洋水;齐山和巨洋水相隔十里地,只有中间一条通道,袁谭想把二十万大军一次性梭哈是办不到的,大军没办法全部铺开。   缺点就是距离临朐城太远,粮草只能在齐山延脉屯放。   但屯粮之地是一个谷口,只有一条路进出,安全性算比较高的。   中军帐的沙盘上,高顺已经贴心的把袁军营寨也做好了标记,跟先前预判的差不多,距离己方营寨三十里外,那里是一片开阔地,适合大军铺开,发挥兵力优势。   二十万的大军一共搭建了三个大寨,两两相距仅在三里地左右,可以很好的相互策应。   不过,地形归地形,该看的,还是要亲眼目睹才行,林墨叫上老岳父、赵云和甘宁准备去一趟齐山,居高临下俯瞰袁谭军寨。   有他们仨在,安全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针尖对麦芒的碰撞   “公子,我军兵力三倍于吕布,为何迁延不战啊!”   临朐前线,袁军大寨内,虎背熊腰、身形魁梧、皮肤粗糙而黝黑的文丑愤愤不平的请战。   他与颜良同为北国三军上将,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之谊,算是过命交情了。   听得颜良被曹操生擒,他又怒又急,恨不得立刻杀向吕营,击溃吕布后与袁绍两线合击曹操救出颜良。   “是啊公子,请拨末将两万精兵,必可大破吕布!”   “公子,末将愿立军令状,如不胜,甘当军法!”   “请公子准许,与吕布开战,也好快些解救颜良将军!”   颜良平素里话不怎么多,但跟随袁绍多年,在军营里不仅威望极高,人缘也属实不错,所以韩莒、赵睿等人也纷纷请战。   中军帐内帅椅上的袁谭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他清楚的知道颜良被擒下面这群人开始坐不住了。   先熟悉地形,寻找吕军破绽,然后全力一击,这是他与田丰、辛评等人商议过后定下来的方针。   对面是吕布啊,威震虎牢关的吕布,再加上身后的林墨,岂能大意。   事实上,袁家现在最冷静的人应该就属袁谭了,并没有因为兵马众多而生出骄怠之气,相反还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没办法,因为这一战,不仅仅是关乎于袁家能不能进一步扩张地盘,更是决定了他世子大位能不能坐稳。   但,下面的这群将军想不了这么多,武人意气,只觉得应该为颜良做点什么。   袁谭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皱着眉头叹气道:“诸位,颜良将军乃我北国上将,他失手被擒,我与你们一样悲痛,可吕布如猛虎,并非易与之人。   又兼吕营地形狭隘,最多容纳三四万人同时作战,我军优势无法发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又是这一句,文丑已经听了好多次了,这回不打算忍让,抱拳道:“公子,恕末将直言,主公用兵从来是当机立断,公子如今独当一面,为何优柔寡断。   如若暂无破敌方略,请准许末将回到主公麾下,愿随主公踏平曹营,解救颜良!”   主公当机立断?你认真的?田丰和辛评瞥了一眼文丑,有些语塞。   “文将军稍待!”   袁谭赶忙从帅椅上站起走到文丑面前拉住了他,尽管心中不悦,却还是挤出一抹笑道:“便是要进攻,总是要给我一些时间筹备的。   再等三日,三日后,我定会让你们领兵攻寨!”   文丑说到底是个匹夫莽汉,耿直的性子,但本身没太大恶意,这一点袁谭是知道的,无非是因为焦虑颜良的安全罢了。   况且,这次领兵拉起青州战线来就是为了在军中树立不可取代的威望,而颜良文丑都是大军大纛的人物,若是有他们的支持与拥护,这事就算成功了一多半。   所以,哪怕这有些违背初衷,袁谭还是选择妥协。   “如此,末将静候公子佳音!”   袁谭转而看向韩莒、赵睿等人,沉声道:“诸位将军可先行回营准备,最多三日,我军便会有所行动了。”   “喏!”   武将们纷纷退出中军帐后,袁谭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帅位可不是那么好坐啊,此时我年纪尚轻、威望不足,又未接大位,光是稳定这些人的情绪就够头疼了。   重新坐回帅椅的袁谭无奈的看向了田丰等人,“都说说吧,有无破敌良策。”   “吕布兵马本就不及我们,在前线下寨正是想利用地形优势,若我军强行攻寨,只恐成为添油战术,最后积弊成疾。”   很显然,田丰并不赞同强攻的手段,继而又道:“在下认真验看过此地地形,觉得齐山可用,莫不如遣五万军占据齐山,居高临下,便可遏制住吕布兵马的行动。   即便后续想进攻,也可两线夹击的态势。”   “在下附议。”辛评也作揖附和。   占据了齐山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投入到前线的兵马可以比之单线更充裕,兵力优势得以发挥出来。   同时,在齐山之上可以俯瞰整个战场,一旦吕布有什么异动,山上驻军也可立刻做出反应。   不得不说,这算是很稳妥的办法。   如果不是袁绍临别之际一再强调非必要不得分兵,他会毫不犹豫的采纳这个建议。   分兵……袁谭紧锁眉头摩挲着下巴,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个选择。   他刻意转移话题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张扬,他行为举止并无出圈,也极少离开自己的营帐,若是让他写信给昔日同僚劝降,不知是否可行?”   田丰抿了抿嘴,蹙起眉头,“除非我军获得巨大优势,或可遣其劝降,目下胜负未分、战端未起,只怕适得其反。而且……”   “而且什么?”袁谭面露狐疑。   田丰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干笑道:“没什么,张太守有大用,眼下还没必要上场。”   袁谭会意的颔首,最后沉声道:“诸位先生的意见我已明了,但将士们的酣战之心也不可不顾,我意三日后,领兵至吕营寨外挑战,若能引诱其出寨正好迎头痛击,便是不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也好。”   几人对视了一眼,只要不强攻营寨,这样的选择倒也未尝不可。   中规中矩的挑衅引战,看似很中庸,但时间长了,对敌方的士气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或可一试。”几人也确实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能附议。   虽然说自己的提议没有被立刻采纳,但内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袁谭跟袁绍不同,还能听的进自己的话。   曾几何时,袁绍也是个博览众长、从善如流的明主,随着站的越来越高,对手底下这帮人,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耐心。   或许也因为这样,他在袁谭的身上,看的了北国的未来,忍不住想多引导一番,“公子觉得此番诱敌有几成把握得手,又在何时何地最有机会得手?”   看出田丰这是在循循善诱,袁谭便认真沉思了起来,少顷,抬眼道:“起码有五成机会得手,兵法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吕布若出军,最有可能是入夜前我们撤军之时,因为那时候我军最为疲乏。”   田丰点了点头,投去赞赏的目光,确实比二公子、三公子更通兵法,旋即补充道:“若我是林墨,会选择在敌军疲乏退去后趁夜劫营。”   袁谭眸子转了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频频颔首,“先生高见,接下来我们重点设伏就是在午后归营及严守劫营这两处。”   果然跟着田丰能学不少东西的,这些天受益匪浅。   ……   吕营这头,见林墨迟迟也没有动静,吕布还能坐得住,毕竟他更希望曹操那头多整点动静出来,最好造成青州战线的北国军军心动荡,自己才好拿捏。   可魏续他们几个忍不住了,一颗心总好像猫挠一样。   “允文啊,我看巨洋水的水流还挺湍急的,要不要再来堵一次,到关键时刻掘开沙袋,水淹袁营,就像庐江对付刘勋一样。”   “劫营也不错,如今北国军兵力三倍于我们,料定我们不敢贸然出击,不若让我带上几百人趁夜劫营,或可收的奇效。”   魏续这是把袁谭当做了刘勋是吧,脑子不好用没关系,眼睛应该没坏才对,袁营距离巨洋水起码七八里地呢,那得多大的水啊。   侯成说的话,林墨直接选择忽略,这货八成是看了辽神广陵之战的八百亲卫大显神通,也想复刻一般。   一般不过分的话吕布就随他们去了,眼看气氛不对的时候,吕布一个眼神立刻就能把他们几个吓成鹌鹑。   即便如此,林墨也觉得难受,这几个家伙属于癞蛤蟆不咬人他恶心你啊,成天像一只苍蝇……不好意思,不是一只,是一群苍蝇一样在你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样,大家也看了几天了,有头绪吗?”台案前,陈宫、贾诩、赵云、张绣、高顺等人围在一张羊皮图纸上看的出神。   “这一带地形复杂,要说屯粮之地,何止成百上千,光从地图上看,只怕终究没有意义。”   陈宫的话略显丧气,但又引得众人颔首,显然,看了几天也没啥收获。   林墨耸了耸肩,摆手笑道:“好吧,我也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以弱胜强最直接的手段当然是烧毁对方的粮草,逼迫对方退军,然后大军一鼓作气冲上去绞杀。   但粮草作为命脉所在,想光从地图上看出来,确实有些徒劳了。   没办法啊,袁谭自然希望他们带人冲出这条只有五里宽度的通道,而林墨呢,又希望对方冲昏了头脑跑来强攻,突出一个添油战术。   这种情况下免不了会有旷日持久的对垒,最后看谁先犯了错误。   其实,这才是战争的常态,没有了先知技能加持,怎么可能继续势如破竹呢。   “我考虑要不要分一点兵马到齐山上去驻扎,那里地势险要,可以俯瞰全局,甚至有可能捕抓到北国军粮车的踪迹。”林墨收起羊皮图纸后抛出了个想法。   “包原隰险处屯兵可是兵家大忌,允文不担心他们用火攻吗?”贾诩嘴角抽了抽,有些惊骇于这个建议。   “不会的。”   林墨走到沙盘处指着齐山位置,“那日我上过齐山,上面有多处空旷地,若是大军做好周遭断火带就出不了大问题。”   而且,齐山是一座山脉,并不是孤山,也不会出现马谡被围而不攻、断水源的情况。   在齐山上驻寨,会有更灵活的战术选择,也不需要去太多人,五千人就差不多了。   众人还在讨论的时候,吕布领着一干武将已经走了进来。   “允文,北国军来人了。”他风风火火的走向帅椅,众人一听也是各自站到了既定位置准备进行议兵。   “方才斥候来报,袁寨里冲出了几万人,朝着我们杀了过来,中军处有袁谭的大纛,还有文丑的将旗,看来是准备进攻我们了。”   这么快就没耐心了吗,林墨觉得有些奇怪,田丰可不是没脑子的人,要么这里头藏了什么阴谋,要么是袁谭跟他爹一样,听不进其他声音。   其实,袁谭在历史上是个争议挺大的人,前面表现的都还不错,击溃了孔融,吞并了青州,治理也算井井有条。   最大的黑料来自后期他为了对抗被审配、逄纪杜撰遗命推举的北国新主袁尚,竟然向仇敌曹操求援,导致的后果就是加快了曹操吞并四州的进度。   可细细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因为袁尚要坐稳北国之主的位置,肯定是不会让袁谭活下去的,联合曹操,虽是与虎谋皮,好歹有一线生机。   “没别的,八成就是来引战,想我军冲出营寨,与他们在原野厮杀,这样慢慢耗损我们,即便每次打个势均力敌,时间一长,我军也会军力危殆。”陈宫很快就有了判断。   中规中矩的路子,吕布也没觉得多新鲜,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墨,见后者没有异议便扬手道:“让各部严阵以待,弓弩引而不发,静看北国军意欲何为。”   这会只能是隐忍着做缩头乌龟,为了大局的胜利,不丢人。   没多久,远方便可见沙尘滚滚,遮天蔽日的旌旗飘荡而来,北国军不下三四万人,整整齐齐的两个方阵,骑兵、步兵、弓弩甚至是战车的搭配都井然有序。   来到吕营外,并没有像吕布希望的那样文丑冲出来,叫嚣着要斗将,而是选择直接擂动战鼓挑衅。   吕布这头自然不可能贸然出去的,就让他们敲吧。   “岳丈大人,敌军挑衅,免不了是要骂泼皮话的,这一点岳丈大人心里应该清楚,所以……”林墨讪笑着看向老岳父。   吕布的手搭在林墨的肩头,笑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预料之中的事情,我还不至于为了几句泼皮话失了分寸。”   当初无论是在寿春城下,还是广陵城下,自己人都骂了不少不堪入耳的话,这都是常规操作,不值得大惊小怪。   吕布自觉自己的养气术在这两年也练了起来,已经做好了被问候的准备。   三通鼓过后,北国军中就派出了几百人,在吕营门口一箭之地席地而坐,开始了毫无节操的骂娘。   “三姓家奴出来,与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你出来呀,看我不一枪捅了你!”   “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狗屁,敢与我一战吗?”   “三姓家奴只会耍嘴皮子,真要敢出来,我让你一手一脚也行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败!   其实像这样的泼皮话过去吕布是没少听的,什么三姓家奴,什么并州流民,别的不说,张飞就骂了很多次了。   所以,他坚信自己根本不会动怒,万兽之王岂会与狺狺狂吠的野狗一般见识?   只不过那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谩骂此起彼伏的传到耳边后,吕布就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极限,嘴角抽动,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的咔咔作响,恨不得立刻提戟杀马就杀出去。   林墨赶忙推着老岳父往里走,“岳丈大人,我们进里头喝茶。”   谩骂声虽然难听,不过这足可容纳七万人的营寨,中军处距离辕门都有几百丈的距离了,当然就听不着了。   但是作为要严防对面突然下手的守军就不得不承受,包括魏续、宋宪、侯成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过了正午时分,终于压不住内心怒火的魏续带着侯成他们几个跑到了中军帐。   “温侯,寨外那些畜生太猖狂了,如今正午已过,敌势见疲,此时若有一支骑兵冲出,必可大破贼军,末将请命出战!”   吕布本来火气挺大的,但进来后由于阻隔了声音,再加上林墨各种岔开话题,早就冷静下来了,叹了口气道:“先忍忍吧,此时寨外数万大军,就算真想厮杀,我几万大军怎么可能一口气冲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双方都决意要打的时候,往往不会待在城里或者寨中,而是选择陈兵于野。   因为不管是寨门还是城门,宽度都只能让七八个人并排通过,几万人光是出去列阵没半个多时辰也办不到啊。   “只是赚回点场子,用不着大军,千骑足矣!”魏续再次开口请求。   吕布看了眼林墨,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便会意的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魏续几人见这事没有商量余地了,只能悻悻离开。   但是,寨子外的谩骂似乎并没有结束的意思,还在持续,而魏续他们这一班人其实只要在值守时间留在门口防备偷袭即可,待下一班人接手就可离开,远离刺耳的谩骂,调整心态。   可他们几个就像是有受虐倾向,明明换防了,还在那听,这不是自己想心态炸裂吗?   所以,申时过后,一群人又跑到了中军帐。   “温侯,贼军已经开始撤走了,这个时候出兵必可大获全胜,骂了我们一整日,不还以颜色如何凝聚军心!”魏续脸红脖子粗,他总觉得骂吕布就跟骂自己没区别。   坐在帅椅上的吕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沉声道:“允文,我也觉得现在是时候反击了,否则麾下将士会军心摇曳的。”   林墨依旧是从容的摇头,甚至都没看魏续他们那张愤愤不平的脸,淡然道:“还不是时候。”   “允文,那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动手?”魏续强压着怒火低沉道。   “等我弄清楚他们将我们引出去后怎么伏击再说吧。”在寨外骂了一天,几万北国军就站了一天,中间只是吃了随军干粮,这个时候确实是追击的最佳时机。   但林墨相信,田丰这等聪明人不会想不到这一节,或许他们也在等待这个时机。   不过有些好奇的是,林墨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伏击,巨洋水藏不了伏兵,齐山林叶茂盛,藏个几万人应该问题不大,但肯定不是在这附近,周遭的斥候并没有发现对方有异动。   如果不是在这附近,又显得不合理,因为如果己方人马追击,肯定是在这一带开战的。   还真是弄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既如此,那我们今夜去劫营如何?”宋宪提议道。   “对啊!”   闻言,魏续激动的拳掌相击,挑眉道:“温侯,北国军见我们白天不敢出战,他们退走又不敢追击,必定料不到我们敢趁夜劫营!怎么样温侯,干吧?”   “你们都能想到,北国军中就无知兵之人了吗?”林墨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当场让这群老将哑火。   气急的魏续便要忍不住发作,只不过迎上吕布凌冽的目光后就萎了,一跺脚,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   待得中军帐里只剩下翁婿二人的时候,吕布才皱着眉头叹道:“允文,其实他们说的有一定道理,北国军肯定会接连挑战的,不能总这么避而不战吧,这对军心的冲击太大了,莫要最后落个积弊难返。”   “岳丈大人,这可是存亡之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若是连这几句谩骂都忍不住,那何必设此大寨,直接大军冲上去拼个彻底不是更干脆?”   这两年实在太过顺利,以至于过去根本不在乎的谩骂现在也变成了无法接受的侮辱,魏续他们是这样,老岳父也是这样。   林墨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岳丈大人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吕布这才点了点头,闷声道:“好吧,听你的。”   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北国军又来了,还是一样的阵容,还是一样的套路,几百号人往那一坐就开骂了。   而且这一回比昨天更恶毒了,除了吕布,连带着高顺、张辽、赵云,甚至是甘宁这些稍有功勋的都骂了个遍。   魏续本来很生气的,听完他们的谩骂声里,竟然没有自己的名字,顿时就更气了,于是一群老将又去请命要冲出去嘎嘎乱杀。   他们这样一天跑几趟,吕布本就有些动摇,见他们每次都是愤慨难当,言之几百骑要大破袁军为自己出气,就更加倾斜了。   林墨的话能暂时稳住老岳父,可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如果再没有应对之法,这群人冲出去只是迟早的问题。   问题是,林墨确实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不止是他,拉着陈宫、贾诩一起想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两天来的人都不同,第一天有战车,第二天就没有了,第一天前锋只有千余骑兵,第二天起码来了三千余众,还加了一堆的盾牌兵,天知道他们要干嘛。   齐山方面斥候很负责的勘探了绵延十几里地,未见有伏兵,甚至连人群踩踏的痕迹都没有,这证明北国军确实没到过齐山。   以至于就连陈宫都怀疑,他们压根就没什么后手,可能真的就是来挑衅,想把大军吸引出去而已。   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不可否认,魏续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大军绷了一整日,到了黄昏时间是非常疲乏的,毕竟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手上拿着兵器不敢懈怠,对体力损耗非常大。   但,林墨却不愿相信对方会这般粗暴。   “我倒是没想到吕布这么能忍呢。”第二天北国军一直退回到了营寨里,也没见着对面来追击,袁谭不由苦笑了起来。   “应该是林墨还能劝得住他。”田丰分析了一句。   不过文丑并不这么认为,有些焦躁的说道:“公子,明日不若让大军退出足够距离,末将上前挑战,若能诱出吕布当场斩杀,还省事了。”   “文将军,吕布骁勇不可大意,如今我军气势如虹,多挑衅几日,待得吕军士气大跌,便可一鼓作气攻寨了。”   有了这番承诺,文丑这才作罢。   没办法,三军大纛脾气也比较大一些,事实上在整个北国,除了袁绍外,性格桀骜的文丑是不把其他人放眼里的,哪怕你是公子,在没有接任大位前,他依旧是率性而为。   第三日的时候,照旧还是熟悉刺耳的谩骂声,到今天为止,其实军士们的状态还算可以接受,毕竟林墨是安排他们每日换防,不至于一直被洗脑,就是这群老将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申时过后,再度来到军帐前,这一回,魏续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温侯!主帅受辱,末将等却只能袖手旁观,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今日温侯若准,便让末将带兵冲出,若是不准,末将就算是只身一人出寨也绝不受辱!”   “温侯,末将等宁肯战死沙场,也绝不受此大辱!”侯成、宋宪、曹性等人纷纷单膝下跪作揖请战。   吕布上前将众人搀扶起来,毕竟都是曾经过命的兄弟,一个个拍了拍他们的胸膛后,沉声道:“放心吧,知道你们都憋坏了。”   随后看向林墨,神情复杂,“允文,真的不能再拖了。”   “我怀疑,先登营在他们中间。”这三天下来,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后,林墨觉得北国军在没有伏兵的情况下要快速进行反击,只有先登营办的到。   当初的界桥大战白马义从折损殆尽,袁绍就是把先登营藏在了大军之中迷惑公孙瓒,待白马义从靠近后,大军快速散开,让先登营一鼓作气射杀了两千多白马义从。   “先登营是北国精锐,应该是跟在袁绍身边才对啊。”吕布眸子转了转,看向林墨。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应该跟在袁绍身边,毕竟那头才是主战场。   但除此以外林墨也想不到其他存在的可能了。   “林监军,你出去听听他们骂的什么话吧,别忘了温侯可是你岳父,不能因为一句你怀疑就龟缩在这寨子里吧?你若无血性,大可留在营中,我等自会冲杀,你不帮忙也别拦着!”   “魏续!”   吕布眸子一冷,嘴角抽了抽,“我说过,在这大军之中,允文便如同我本人,谁若敢再有犯上之言,休怪我不念昔日袍泽之情!”   吕布面容冷凝,一字一句咬的清晰,一干人只能别过脸去喘着粗气。   林墨摸着鼻头眯着眼打量着魏续,看来是要把他给收拾了才行,不然留着也是个祸害。   他是极少有上脸的时候,连赵云都看出来林墨心里憋着气了,只不过碍于身份并未开口。   “允文。”   吕布走了过来,双手搭在肩头,笑道:“他是个粗人,莫要与他一般计较,这样,我拨两千骑兵出战,若是势头不对,立刻回来,这你可以放心了吧?”   随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确实不能让那群匹夫没日没夜的骂了,我也忍不住啊。”   林墨没有回答,可魏续他们已经露出大黄牙咧嘴大笑了。   “末将赞同,就由末将领兵冲阵吧。”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向不在中军帐里开口的甘宁甘兴霸。   “废话!我等几次三番请战,轮的着你吗?”魏续不敢得罪林墨,冲他甘兴霸龇牙咧嘴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按军中规矩,演武场上比武夺帅,末将也想看看魏大将军的神勇啊。”作为林墨布下大局才从江夏赚入庐江的锦帆贼,对于自己的伯乐受辱,可顾不得你是温侯亲戚还是班底老将,本就带着几分匪性,秉持一个不服就干。   “兴霸说的好,云也想向魏将军讨教几招啊。”刚想开口训斥甘宁两句的吕布,却听得赵云也一反常态了,当即知道这两人哪里是要比武夺帅,分明是在为林墨出气,一时间不知是该恼还是该乐。   就连张绣都想上前凑个热闹,不过被贾诩给拉住了。   魏续被两人一阵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道:“如今军情万急,哪能耽搁,温侯,我们这干老兄弟可是铆足了劲,此战不让我等带兵,以后军中如何自处!”   “罢了,你们几个,带两千骑兵冲阵,追杀北国后军。”   吕布食指中指并拢,虚空点了几下,强调道:“切记,一旦势头不对,立刻退回,此战不要求斩获如何,挽回些军心便可!”   “喏!”   几人喜笑颜开,接过调兵令后像兔子一样跳了出去。   他们几人走后吕布扭头看了一眼赵云和甘宁,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都是林墨找来的,对他的感情自然与常人不同,吕布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些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可又是为自己女婿出气,一来一回间,也就选择了默认,只能挥了挥手,“行了都退下吧。”   待得他们全都离开,吕布才笑着说道:“你跟玲儿还挺像,一旦生气了便不说话,眼神都能吃人。   当初跟玲儿娘成亲后,魏续帮了我很多,几个好手都是他给我找的,像宋宪他们几个也是那时候跟着魏续一起助我打天下。   不过你若实在不喜欢,此战过后我将他调往庐江镇守便是,今天这事便算看在昔日恩情,莫要与他计较了。   我知你聪慧过人,真要收拾一个莽夫易如反掌,可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你懂吧?”   瞧着刚才的阵仗,吕布不怀疑自己女婿真的会收拾魏续。   最关键的是,他这般聪明的人,现在掌军权,别说收拾魏续,就是连带着把侯成、成廉、宋宪、曹性几个一起给拾掇了也不会费太大力气。   林墨微微一笑,点头道:“岳丈大人放心……”   光听前面的话吕布的心就暖洋洋的,女婿是懂事啊,格局胸襟都不一样。   “我收拾魏续的时候,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传不出去的。”说完,林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中军帐,只留下吕布一人在风中凌乱。   待他反应过来,林墨早已走远,只能冷哼一声,“怎么还闹起了孩子气!”   伴随着袁军彻底远去,寨门终于打开,魏续一马当先,身后曹性、侯成、宋宪、成廉四人紧随其后,领着两千骑兵风驰电掣般追击了出去。   三天了,足足三天,所有人都憋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这股怒火,只有北国军的鲜血可以平息。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北国军撤走时脚步很重、速度很慢,一看就知道这是极为疲乏的表现。   “弟兄们,给我冲上去,撕烂了这群畜生!”魏续兴奋的扬着手中钢枪。   见得有吕军骑兵追来,北国军断后的步卒纷纷四散而逃,像一卷中间被断开的浪潮。   这是好迹象,因为对方的阵型开始大乱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砍杀敌军。   冲的最前的魏续只觉得体内热血沸腾,眼看就可以杀入乱军之中的时候,那一层层断开四散的北国军里露出了一张张强弩。   八百先登营早就严阵以待,他们的站位间隔错落、梯次有序,列为四排。   没等魏续反应过来,袁谭吆喝了一声:“发!”   一根根如手指粗的箭矢从强弩的弹道上飞了出来,短距离内强大的贯穿力直接穿透了魏续的铠甲,跌落下马后连滚数圈才停了下来。   右边臂膀已经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可他来不及查看,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来,眼前一幕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骑兵在先登营梯次射击下,成片成片的倒下。   他们的配合井然有序,两排射击的时候,后面的填装箭矢,以此来减少间隔。   尽管侯成已经早早勒马,可效果不大,因为重弩的射击距离足够,高高跃起的战马甚至前蹄没能着地就连中几箭,倒地暴毙了。   先登营并不是连续不断地发射,他们会进行不断地调整,以确保箭矢的精准度。   这也是重弩的弊端,虽然贯穿力极强,但由于是平射,要保证精度就得不断调整重弩的方寸,这种调整与目标对应,光是这一点,寻常人要训练没个一两年也找不到感觉。   再加上重弩的制造费用极高,相比于更加廉价的弓,采用的是精度低但覆盖面光,更多的诸侯都会选择使用弓箭而不是弩箭。   可弩箭的优势就在于一旦出现眼前这种站桩输出,再配合拥有高技艺的军士,几乎就是加特林的效果了。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已经倒下了四五百骑。   魏续看的心都要碎了,他太清楚这些骑兵有多难得了,悔啊,悔不该与允文贤侄斗气,如今我怎么面对温侯,怎么面对兄弟们呐!   他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要吆喝大家快退走,还没来得及开口,两枚箭矢就从身后穿透他的铠甲,一口鲜血吐出,再说不出话来。   “魏续!”   宋宪急的大叫,想要上前救回魏续,却被曹性死死拉住,“快走!你看外围的袁军在包围我们了!”   “侯成!”成廉用手中长枪将迎面射来的几根箭矢打落,眼睁睁的看着就在自己不足五丈距离的侯成被射出了七八个血窟窿,直挺挺的应声倒地。   “快撤!快撤!快点啊!”曹性噙着泪水拼命大吼。   一群人,甚至都没有碰到北国军的一根毛就被杀的溃不成军。   “想跑?”   文丑冷哼了一声,提枪便冲,他如同一头猛虎追着吕军骑兵,沿途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掠过一骑,只见得一阵残影,一名骑兵身上就出现了个血窟窿,随即应声倒地。   所幸的是北国骑兵在寨外站了一整天,坐骑乏力跟不上吕军,否则便是要打出个全军覆没的战绩。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自家营寨,众人玩命的狂勒缰绳,猛夹马肚,天知道文丑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说来勇猛,随着骑兵的狂奔,北国军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头,文丑竟然单枪匹马在追杀一整队的骑兵,却无一人敢回头撄其锋芒,这便是一支溃败部队的模样。   “快!快放箭射住这厮!”跑在最前头的曹性喉咙都快喊冒烟了。   可一片乱军之下,寨内弓弩手也不敢贸然放箭,弓箭的精度是很低的,这种人群误伤就太不值当了。   文丑一路追杀到军寨一箭之地方才罢手,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这才连忙调转马头,一溜烟跑离了吕营。   今天,杀过瘾了!   兄弟等着,很快便会破了这吕寨,然后到许昌救你!文丑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吕布甚至都还在想着要怎么去调和林墨和魏续的矛盾,就见陈宫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脸色大惊,“不好了温侯,他们中埋伏了,死伤惨重啊!”   “你说什么?”这才出去多久,你告诉我死伤惨重?   “快看看去吧!”陈宫是又急又恼的拉着吕布就往外走,整个过程,吕布都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千骑兵啊,那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呀,折了他们,还怎么跟北国军打!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让人细思极恐的林墨   死伤惨重,死伤惨重……   吕布一边箭步疾走,一边嘴里呢喃,死伤惨重,很长一段时间来这四个字都只是在战报上看到用来形容敌军,吕布有些反应不过来。   到底死了多少人才配得上这四个字呢?   走出大帐不多久,便见得宋宪、成廉和曹性跪在地上,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宋宪和成廉的眼眶红润,眼睛挂泪。   他张望了一圈,连忙问道:“魏续和侯成呢?”   三人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用抽泣的声音来回答吕布,答案已经很明朗,这两人回不来了。   吕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魏续和侯成都是自己过命的兄弟,尤其是魏续,在吕布眼中他跟张辽地位是一样的,未来地盘大了独当一面不在话下,怎么会……   “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怎么回事。”吕布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的疑问。   仅未哭泣的曹性丧着脸将前后诸般如实相告,吕布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   不仅是魏续和侯成死了,带去的两千骑兵竟然折了一千两百多,仅回来七百五十八骑,吕布杀人的心都有了。   自己麾下所有的骑兵加一起也不过四千五百而已,其中五百是在广陵的,投入到前线只有堪堪四千骑,你们这群混蛋一口气就折了我一千两百余骑,吕布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要知道,自己面对的可是二十万大军,兵力上本就处于弱势的一方,一次性还折了三分一的骑兵,往后的仗还怎么打?   最要命的是士气怕是要因此跌入谷底了。   好不容易仰仗着曹操白马大胜占据了士气高地,被魏续他们几个一顿操作下来,情势急转直下。   悔不听允文所言啊!吕布咬牙切齿,双拳攥的咔咔作响,他已经说的明白先登营可能隐身其中,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吕布悲痛欲绝,带着痛苦面具仰头,好让胸中郁结之气能够舒展。   我到底是怎么了,没有允文就没有我的今日,为何会听不进他的话了……   吕布在反思,冷静下来的他,其实很快也明白了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太飘了,这两年顺利的过了头,以至于自己都忘了战场凶险。   回想起刚才在中军帐里魏续的表现,吕布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知道林墨已经是竭尽所能在劝阻自己和魏续了,终究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一巴掌,打的够狠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精神仰仗,却一无所获,“允文呢?”   “他……在自己的军帐里。”陈宫低声应了一句。   出了这么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在置气啊,吕布紧锁着眉头剜了地上三人一眼,冷声道:“跪着!”   要不是他们几个这些日子太过跳脱,事情根本不会到这一步,吕布冷哼了一声,一甩百花袍转身朝着林墨的军帐走去。   此时林墨正在悠闲的喝着茶,倚靠着睡枕摆着葛优躺,还挺巴适。   “允文。”失魂落魄的吕布轻声唤了一句。   “噢?岳丈大人来了,可是魏大将军他们大获全胜,要摆庆功宴?我这去敬他们几杯,怪我年少不懂兵法,过于谨慎了一些,早就应该让他们出寨追杀的。”林墨笑盈盈的站起身来。   莫非允文还不知情?吕布赶忙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袁谭将先登营隐匿军中,他们刚刚冲近,袁军便立刻四散,先登营强弩直射,魏续和侯成战死,骑兵折损一千两百四十二……”   林墨一听,脸色骤变,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点头道:“不错不错,才死了这么一点,果然是沙场老将。”   吕布眼角抽了抽,当然听出林墨在阴阳自己,可他现在哪有心情跟女婿打趣,只能往坐垫上一软,瘫了下去,无力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办,魏续和侯成已死,这等奇耻大辱绝不能白受,小婿建议以曹性为先锋,宋宪、成廉为副将,领军中剩余两千两百多骑兵,今夜劫营,必成!”林墨一脸认真,甚至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吕布一听便恼了,一拍台案剜向林墨,“都什么时候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岳丈大人开玩笑!”   林墨脸上的笑意褪去,黑着脸第一次跟吕布硬碰硬的对视,“我跟岳丈大人说了多少次,北国军装备精良、军力强盛,绝非易与之辈,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岳丈大人听了吗?   好大的能耐,一口气折了一千多骑兵,岳丈大人清楚我弄这些骑兵花了多少心思,没了他们就如同长枪失了枪头,如何与北国军周旋?   打了几次胜仗便真当我们这支军队是无敌于天下的,现在知道北国军是什么模样了吧。”   作为女婿,尤其是没有儿子的吕布的女婿,便等同于是吕家后人了,林墨当然不应该用这样的口吻跟岳丈说话的。   尤其在这个孝道为先的年代里。   可林墨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他只是一介谋士,大可以学着贾诩,情况不对扭头就跑,可他现在是吕布的女婿,是这支军队的主人,如果这支军队败了,他也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在林墨看来,魏续他们几个的行径……甚至包括吕布,都跟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你都要我的命了,谁还跟你顾什么长幼尊卑。   吕布原本凌冽的目光慢慢融化,最后又是一声长叹别过脸去在台案上重重一捶宣泄着内心的愤恨。   其实他也清晰的认知到这件事的根由还是自己,在刚才他就认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并未责怪林墨看似忤逆的行为和言论。   过了好一会儿,才背对着林墨闷声道:“行了,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今后我自当注意,权且说说接下来如何打算吧。”   林墨并没有立刻回答,刻意等了一会,直到吕布扭头看向他,才徐徐道:“其他先不提,岳丈大人既然让我领了监军,这军中概要便当有所倾斜,稍后我要做什么,不要再阻拦,否则小婿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袁谭来斩了。”   吕布重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这是自然,军中从来都是以你为主的,方才你也不过是恼怒之言罢了,我知晓的。”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啊,林墨摇了摇头。   翁婿二人走出军帐,大踏步朝着辕门方向而去。   见得林墨从容自若的模样,吕布焦躁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他喜欢林墨这个样子,一人昂首向前也如身后千军万马追随。   军中大纛,理应如此!   贤婿啊,再让我看看你力挽狂澜吧。   “监军……”   来到中军帐外,曹性、宋宪和成廉三人还跪在地上,见得林墨走来,立刻直起了身子,眼神诚恳,恨不得背上一捆荆棘请罪。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一场大败完全是五人导致的,中间还呛了林墨几回,现在想来,悔不当初。   “左右,将曹性、宋宪、成廉三人拖下去,斩首示众!”大概,都没料到林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将三人斩首吧,以至于现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直到迎上了林墨凌冽的目光,几名刑罚兵才反应过来,应喏一声后便要上前倒拖三人。   “允……”吕布欲言又止,想起刚才在帐内林墨说过的话,他只能选择了沉默。   “温侯……温侯!”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带着哀腔看向吕布。   毕竟是多年袍泽,又是风风雨雨、血水里摔跤过来的人,吕布也是心痛如绞,只能选择转过身子不看他们。   “允文,他们虽然轻敌冒进,可多年来一直跟随温侯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否念在昔日军功,免他们一死吧!”庐江打刘勋的时候,高顺是不服林墨的。   后来经历了诸多血战,高顺已经很清楚,眼前站着的年轻人,不只是温侯的女婿,更是军中掌纪、主生杀大权的监军,只能出列拱手作揖为昔日袍泽求情。   “允文,他们都已经知错了,请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我愿以身作保,若再有犯,不等你发话,我直接斩了他们仨!”相比于魏越,高顺跟随吕布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长。   其他不说,当年冀州战黑山贼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同携手的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几人上断头台。   “战前斩将,于大军不利,若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陈宫也顺势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林墨做沉思状,三人看着他,望眼欲穿,他们都清楚,自己的生死就在眼前之人的一念之间。   好一会,林墨才沉声道:“若非众人求情,今日尔等当受正法,死罪可免,你三人各领四十军棍,贬为马夫,军前效命。”   闻言,三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站起身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多谢监军。”   待得他们三人走后,众人才重新回到了中军帐里。   这一仗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确定了先登营是跟在袁谭的身边,好在他们的组建者麴义已经死在了袁绍的手里,死因呢,跟魏续差不多吧,太狂了。   麴义不在,这先登营的威力是要打上一些折扣的。   即便如此,先登营也不好对付,能把白马义从都给凿穿的部队,袁绍对青州战线的重视可见一斑啊。   唯独可惜的是,刚见面就被打穿,也不知道大戟士有没有随行。   “温侯,在下有个法子,或可一试。”陈宫第一个开口了。   吕布也不言语,只是朝着他扬了扬额示意他但说无妨。   “北国军三日挑衅才将我们引出,如今得手必然防备松懈,兴许今夜是个劫营的好时机。”   陈宫这么一说,吕布剑眉一挑,确有可能啊。   魏续和侯成在军中也是挂了军职的,尤其是魏续,跟张辽一样顶着的可是中郎将的军衔,已经算是大功一件了,八成要庆功。   这个时候偷袭,他们应该料想不到,吕布的眸子转向林墨,后者却没有任何的表态。   平心而论,陈宫这个建议可行性确实非常高,但,林墨不敢冒这个险了。   四千骑兵一次性折了一千两百多人,如果再派任务,就只能出动并州狼骑和赵云新训练的五百骑射兵了。   这一千八百人是王牌,也是杀器,非必要不可轻出。   说到底,也是折腾不起了。   万一大戟士确实随行了,一旦被他们贴身,真就是并州狼骑也回不来了呀。   林墨轻声道:“未可擅动,他们近些日子来的表现明显都是带着伏击目的,眼下刚刚受挫,还是先等一等。”   “若是明日再来挑战,总不能一直坚守不出,时间长了,军心会散了的。”魏越这种激进派向来就不主张坚守不战的。   “没事,我自有应对之法。”确认了先登营就是伏击的主力,这一点很重要,一整日的备战状态会让随行步卒和骑兵耐力大损,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重点就是避开先登营的威胁。   根据赵云先前所说,加上返回军士的描述,先登营属于重弩,射程不输弓箭,穿透力极强,弊端是过于沉重,极难挪动,而且准头需要经常进行调整。   了解了这么多信息,要说反伏击肯定不现实,赚点小便宜,拉回点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只要后面袁谭的走向跟自己预料的一样,这一切的付出才算值得。   林墨这么一说,吕布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他也不想再听那些谩骂了,最主要,不希望让将士们觉得守也是死路,冲出去也是死路,当即拍了拍手,“那还等什么,说说你的部署吧。”   林墨走到沙盘,跟众人讲解着自己的计划,这一回,赵云师兄弟唱主角,其他人也不敢有提反对意见的了。   毕竟,最跳的都已经死了。   在一旁听的细致的贾诩眉头紧锁,眼转子转溜了几圈,心里陡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计划如此完美,都预算好了袁军下一步的走向,你这分明是把魏续他们的死也算计进去了……   不应该吧,好歹魏续也是他叔父辈,希望是我想多了……   有些事,贾诩觉得细思极恐,如凝视深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林墨教你放风筝   几万大军轮番出动三天时间是会让将士们人困马乏的,而且,连带着损耗的粮草也会增多。   到最后的收获只是区区千余骑兵,外加魏续和侯成,要说赚倒也不亏,勉强可以视作为积攒了一定的优势吧。   这是袁谭的内心戏,因为他不知道吕布有多穷,还以为对方应该跟他差不多麾下八千骑兵呢。   当然了,袁谭的关注点其实也并不在这笔账上,而在于军心。   这两年中原地区,乃至于大汉天下,最耀眼的人是谁?   林墨认了第二,怕也没人敢认第一。   辅佐穷途末路的吕布一步一步坐稳徐州,占据淮南,战败曹操,乃至于今日可与北国大军对垒,就连沮授、田丰这等才华冠绝天下的人也对他心存敬畏,当算意气风发了吧。   可是,两军首战,自己却获胜了,战胜了近乎无敌的智囊林墨,吕营的三军大纛林墨,光凭这一点,多少粮草搭进去也不亏啊。   经此一败,吕营必定人心惶惶,相反的,因为颜良被擒而动荡不安的军心也会稳定下来,甚至高涨。   最关键的一点,袁谭找到了信心,他林墨绝对不是不可挫败的,一旦优势慢慢积攒,吕布真要败给了自己,甚至是抢在了西线战场结束前收官,这大位,还有谁可撼动?   “公子,夜间埋伏已安排妥当。”文丑走进帐内后,朝着袁谭拱手作揖。   终归是打了场胜仗,文丑心里好受多了,对袁谭的恭敬也随之提升。   “好,那便交给下面人吧,将军请坐。”袁谭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跟文丑拉近一点关系。   有些得意忘形了,田丰无声的笑了笑,倒也没干涉。   可以理解,让林墨在战场吃了暗亏,同为年轻人的袁谭有些飘飘然是正常的。   况且,他也有听从自己的建议,在三座大营里都设下了埋伏,这便让田丰对他更加刮目相看了。   “公子,我们明日是否继续到吕营挑战?”中军帐里,同样坐着的韩莒看向帅椅上的袁谭。   “又或者,可以试试进攻吕布的营寨,查实一下吕营防务?”韩莒身旁坐着的赵睿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文丑没有表态,但两人说辞都引得他频频点头,显然,战意汹汹。   袁谭压了压手,“我意继续挑战,一连三日的挑战,加上重挫了他们的骑兵,如今吕营必然士气低下,当然要继续下去。”   这就算是一招鲜、吃遍天了,其实这一手通常是要兵力上有绝对优势才能玩的起,毕竟大军回撤的时候,将士们疲乏之态真的遭遇了生力军会输的很惨。   所以袁谭的做法是每天都换几军人马,让将士们可以得到更好的休养,这也算是发挥了自己的兵力优势。   “还有……”   袁谭顿了顿,嘴角微微勾勒,“明日挑战之时,顺势将营寨往前推进十五里!”   “好哇!公子不愧主公麟子,面对能把曹操一败再败的吕布也寸土不让,此举必可令吕军胆寒!”文丑兴奋的一捶台案。   大军营寨前移既是对己方士气的激励,也是对敌军士气的打击,袁谭这是想一步步将优势扩大,田丰当然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作揖道:   “公子,广县大寨可容纳二十万大军是因为地形开拓,一旦大军前移,前方通道变窄,立下营寨则无法收拢大军。”   这,确实是个问题,在田丰面前,袁谭还是比较谦逊的,低头道:“先生有何良策?”   “依在下之见,营寨不可轻易前移,保持着对吕布的继续打压即可,待时机成熟分一支兵马占据齐山,即时两线夹击,吕布必败。”   “先生过于谨小慎微了,大可不必。”   文丑已经厌倦了这种小打小闹的慢慢推进,一点也不痛快,摆手道:“我以为公子所言才合乎我军当下情况,军寨前移必令吕军胆战心惊,或可不攻自破!”   一急一慢两个心思碰撞在一起,免不了会产生矛盾的。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袁谭确实会更加的偏重于田丰,可他考虑问题并不能只局限于两军对垒,还有未来大位。   论在北国军中的影响力,田丰别说跟文丑比了,就是身旁的辛评辛毗两兄弟也比不过。   尤其是颜良已被生擒,得到了文丑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北国军几十万将士的支持。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也确实不认为大寨前移有什么问题,打仗嘛,步步为营固然是好,可有时候也要当断则断。   几番思虑下来,袁谭还是决定按照既定方案前移大寨。   “公子如果一定要将大寨前移,那就必须先占据了齐山,否则一旦让吕军占据,这样的地形会宛若一个布袋将我军包裹,极其不利啊!”   “这一点可依先生所言。”   袁谭点了点头后,坚定道:“待大寨前移后,我再拨五万人到齐山上占领高地。”   “公子,还是先占领齐山,再做挪营吧。”田丰语重心长的劝道,他并不清楚袁谭心里想的算的其实一点不比他少,只不过彼此偏重不同罢了。   田丰看来,大军前移很简单,士气如虹的条件下,这是一种示威的行为。   可你再想后退就没这么容易了,对士气的打压是一方面,撤退途中被追击又是一方面。   袁谭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是正面拒绝,“眼下时机必须先推进大寨以寒其军心,顺序不能乱了。”   只要大寨立下,吕布还能冲出来不成,他的兵力可只有区区六万众人。   田丰几度想劝都被文丑、韩莒等人挡了下来,以至于险些跟文丑正面冲突了,还是袁谭立刻从中斡旋。   田丰这人是哪都好,就是太刚了,有时候看起来像强迫症,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被袁绍丢到青州战线来,属于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   文丑对田丰其实也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快点击破吕营,与袁绍形成两线夹击的态势解救颜良而已。   所以,家业大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很多时候不见得都能分出对错来,只不过彼此立场不同罢了。   要说忠心,文丑对于袁家的忠心绝不会差过田丰的。   停下争吵后,他们几人在中军帐里吃着寡淡的庆功宴,不让喝酒是袁谭定下的规矩,眼下有一些优势,还不至于能兴奋到伶仃大醉,他要让这些武将时刻保持着作战状态。   他们在中军帐大口吃肉的时候,张扬在营寨内西北方摆了一些肉类果品,烧着祭奠的念竹,眼中含泪。   魏续和侯成与张扬都算是老交情了,当初在洛阳时候大家还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如今暴尸山野,还是他张扬去向袁谭开口求情准许他带到山林下安葬。   一开始时候,张扬心痛如绞却若无其事,似乎深怕暴露了此行目的,这就是武人心思了,想的多,偏偏还是错误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后还是徐庶出面指点,让他主动去找袁谭,咱是来投奔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刻意的掩饰只会暴露更多问题,张扬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呀,难怪非让我等你到了才出发北国,原来跟那未曾蒙面的贤婿一样,用脑子的。   “喝吧兄弟,这是你们最喜欢的秋酿。”张扬握着酒壶倾斜,送他们最后一程。   河内一别,再无归期,张扬有些感伤,先是郝萌,再是魏续和侯成,有些人,只活在了当年匆匆离别的杨柳树下了。   一夜无话,吕军并未来劫营,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这样也挺好的,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是只能龟缩,看来士气动荡的很厉害,不敢再冒险了。   天刚刚大亮,吃过早饭后,三万五千大军又开始呼啦啦的朝着吕营逼近了。   他们才离开没多久,后头又跟上一支部曲,约莫两万人左右,这些人是要到前方十五里地立寨的。   按着袁谭的要求,要兼顾地形的同时尽可能容纳更多的军士,便是按着吕营的规模来打造。   优势与弊端都挺明显的,近巨洋水,取水方便,而且处于上游不用担心对方阻断水流的问题;弊端就是距离齐山太近了,只有几里地,很容易被袭扰。   吕营外的谩骂依旧是从早上开始持续到了临近黄昏,与先前不同的是,今天大家都默契的选择无视,昨天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呢。   就连吕布自己也只是在中军帐的帅椅上坐着摩擦着方天画戟的戟面。   “鸣金收兵。”袁谭一声令下,铛铛铛的鸣金声响起,大军开始回撤。   吕军没有出击,这本就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但有了昨天那一幕,返程的时候反而是大家最小心翼翼的时候,一个个都觉得竖起了耳朵要听那马蹄声。   “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挡我者死!”一支三四百人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了侧翼,从方向上来看显然是从齐山那头跑下来的。   常山赵子龙的名头已经在萧关杀的震天响了,所以这一声呐喊对于北国军确实有不小的威慑力,西面的袁军赶忙四散开来。   袁谭对此颇为不满,虽说狼狈而逃是事先安排的,可昨天他们跑的就很自然,今天明明是真的生了怯心,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中军处的文丑紧了紧手中长枪,斜睨着赵云。   当初在界桥的时候,就是赵云从自己手中救走了公孙瓒,当时他还是个无名小辈,事后文丑才了解到跟自己交手的人叫赵云。   再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六七年后了,从中原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赵云萧关城下单挑曹营几千人全身而退,好不威风。   可在文丑看来,他们之间还有一场没打完的架,他知道赵云不简单,但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   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先登营的阵型问题,他真想提枪上去杀个痛快。   近了,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袁谭的右手已经举起来了,先登营也全部调整好了方向,蓄势待发,只等最后两层人墙散开便可射杀对方。   正当袁谭要猛然挥手下令的时候,赵云带着这支骑兵突然转了个方向,沿着边路狂奔。   “他们变了方向,快快快!西南方向去了!”袁谭反应过来后连忙大喊,先登营的重弩有些笨重,赶忙扛起大弩顺着袁谭所指进行调整。   没办法,他们的面前人头攒动,哪里看得到敌军的影子,全靠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袁谭指挥。   问题是对方一路狂奔也不停歇,根本无从瞄准啊。   “放箭!”赵云身后三百六十余骑尽皆手持强弓,他们甚至都不用瞄准,直是朝着人群仰射一阵箭雨,便有两百余人中箭倒地。   其实就算精锐如白马义从也做不到在高速运动中精度射击,有时候会放慢速度来瞄准,只有这样才可以降低颠簸。   可眼前显然不需要,几万人呐,那不随便射吗?   而且北国军本来就疲累不堪了,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反应也很慢,对于无从预判的箭雨,除了被动挨打,根本无法还击。   赵云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保持一箭之地的距离。   这种玩法让袁谭有些手足无措,一会喊着弓箭手射击,一会喊着盾牌兵格挡,还要叫嚷着派长枪兵去围堵,但效果不大。   “随我杀过去,宰了他们!”文丑看出了赵云的想法,他分明是在反过来利用北国军人困马乏的情况,根本不和先登营纠缠,只是在外围射杀失了阵型的散兵游勇而已。   文丑带着八百骑兵呐喊一声,前方当即让出了一条通道。   “赵子龙休走,我乃安平文丑,可敢与我一战!”   文丑……赵云回头瞥了他一眼,确实是当年跟自己交手的男人。   如果条件允许,当然想跟他再战一场,可惜啊,军令在身,今天主打一个放风筝,在外围拖着这些袁军暴打,见得骑兵追来,赵云就朝着齐山方向撤走。   经过了半年的训练,这支骑兵跟赵云的默契度极高,一路形散神不散的跟着赵云,快速的脱离战场。   追出一段距离后文丑就扬手让众人停止追击,这群骑兵的速度很快,寻常骑兵追不上,要回去调集精锐快骑。   另外,一旦进入齐山,文丑也担心会有伏击,把他们赶走就算了。   他回到大军中,袁谭正在收拢被赵云带的阵型大乱的军队,两人交谈了一番,觉得这个路子可能行不通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喊:“赵子龙又杀回来了!”   随后便是一阵骚乱。   “混蛋!”   文丑这回怒了,提枪喝道:“韩莒你领五百骑从左翼包抄,赵睿你领五百骑从右翼阻断,我自追击赵云!”   “喏!”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只看不见的手   这个时代的军团大战,更多的是讲究列阵与破阵,骑兵的存在目的无非是两种,重骑破阵,轻骑追杀与撕裂边角阵型。   从白马义从到并州狼骑,一直都是秉持这种作战理念的,以至于当初林墨把这个想法告诉赵云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总觉得这一套战法有点浮夸空想的感觉。   而且,对于阵型的把控难度极高,因为是一直处于高速的运动之中,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吹过,就算张飞的嗓门也没法保证让所有人都听到指令。   可是今天,在这青州战线上,三百多人竟然把几万大军耍的团团转,可偏偏对方还拿你没有任何办法,赵云觉得,这种玩法,对士气的打压很严重呀,说简单点就是气人。   看追杀而来的文丑都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就知道他心里有多恨了。   问题是追也追不上啊,赵云带来的三百多骑兵,全部都是并州狼骑改编过来的,论骑术、论战马速度,本就不是寻常军队能追击,况且袁军的精锐快骑也并没有随行,跟在后面除了吃土什么也做不到。   追出了三四里地后,见被甩的太远,文丑咬牙切齿的骂道:“无胆匪类!”   然后,带着人开始退回去与大军汇合,好家伙,这都没走几步,身后马蹄声又传来了。   借助着这股冲锋之势,并州狼骑朝着文丑带领的两千骑兵倾斜一轮箭雨,准头差了些,三百多枚箭矢只射翻了四十多名骑兵。   可是,这已经足够让文丑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彻底丧失了理智,骂道:“分散追击,不死不休!”   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呀,一直追到了齐山的山脚下,见赵云带着骑兵冲入了山林,文丑担心里头有伏兵不敢深入追击。   “他娘的,这赵子龙带着这群骑兵,简直就像一群苍蝇!”好气啊,文丑的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只觉得肺泡都快要撑破了。   他觉得自己明明可以打赢赵云,可人家偏偏不跟你打,诶,就是玩。   “将军,骑兵从山上下来无法起势,我们还是守在大军侧翼,免得这赵子龙又来偷袭。”   韩莒的建议还是比较靠谱的,文丑听后也觉的有道理,当即看向赵睿,“去找公子,把剩余的一千骑兵也调过来,护住大军回营后我们再撤走!”   “喏!”   没多久,赵睿就从袁谭那把剩下骑兵也调了过来,一直跟随着大军缓缓回撤,拱卫侧翼。   所幸这后面赵云没有再来偷袭,好不容易回去,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真是被他们给折腾怕了。   “可恨,本就没想攻寨,所以带的弓弩手和盾牌兵少了,否则那几百骑兵早就被射翻了!”气急了的袁谭直接做了个张弓搭箭的手势。   几百人就跑来捋虎须,还让他们成功了,回来清点了一番,折了八百多人,袁谭气的不轻。   这点阵亡对于二十万大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是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打压的士气就这么容易被他给掰回去一成。   最可恨的是,这一招行不通的话,那八成还得强攻才行,早知道还是要强攻不如利用一开始士气如虹的势头呢,袁谭愤恨的想到。   “先生,眼下该如何自处?”袁谭看向田丰,目光也游走在辛评、辛毗兄弟身上,他是懂什么叫雨露均沾的。   田丰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报!方才有敌将领数百骑兵游至外围将我们巡夜的哨骑射杀,看装束应该是白天的赵云。   当值的赵将军领了一队骑兵追出,赵云便撤进齐山脚下遁走不见踪影。”   袁谭一听,脸都黑了,挥了挥手示意军士退下,“这赵子龙打起仗来简直跟个泼皮一样!”   一队哨骑才五十人,这点军功你也贪,上辈子穷死的吗?   “公子,在下还是那句话,齐山必须占据,其实如果一早占据了齐山根本没有这些事,赵云所带领的骑兵安可这般肆虐。”   这话听着有点刺耳了,袁谭嘴角抽了抽。   道理确实是有,如果齐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群骑兵肯定没法子游走于大军侧翼,而另外一头是巨洋水,更加不可能驰骋。   不过你这话说的也太直了点,难怪父亲不喜欢你,袁谭叹了口气,“也罢,明日便让大军上去占了山头。”   田丰见他终于肯采纳这个建议了,便敞开了说出心里的观点,包括如何利用这样的地形作战。   正是他侃侃而谈、唾沫横飞的时候,一名军士又跑了进来,“报!赵云带着骑兵又来了,射杀了我军寨外巡夜一队步卒!他们打完就跑,赵将军才带骑兵冲出辕门便不见了踪影。”   袁谭:……   田丰:……   文丑被气的提着长枪连请命都懒得请直接冲了出去,他亲自带了一队骑兵在寨外游走,想钓鱼执法。   可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赵云出现。   袁谭在辕门内张望了一番,对着文丑笑道:“还得仰仗将军虎威方可震慑赵子龙那宵小之辈。”   “末将迟早亲手宰了他!”文丑白天就被赵云气的够呛了,现在又闹了这两出,便是他这般三军上将的体魄都觉得有些乏了。   好在讨人厌的赵子龙终于走了,等明天占据了齐山,他若再敢来就是自寻死路。   回到军帐后,袁谭褪去铠甲,躺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长长的舒适声,惬意呀……   昏昏欲睡的时候,耳旁传来了一声御敌的号角声,他倏然就坐了起来,不好,敌袭!   袁谭快速的穿上铠甲,抄起一旁兵镧上的宝剑就冲了出去,只见外面也是一阵慌乱,文丑、韩莒等人也都披甲提兵而来,守住中军帐。   只要这里不出问题,边边角角折损一些也不碍事。   结果,等了很长时间也没听到厮杀声,终于看到赵睿跑了过来,袁谭才赶忙问道:“发生何事!”   “是赵子龙带着那群骑兵从寨外掠过。”   “他又没进来,何故吹响号角啊?”文丑问道。   赵睿气的右拳狠狠捶在马背上,连坐骑都惊的长鸣一声,“哪里是我们的人吹响的,是那该死的赵子龙带兵掠过,一边吹响号角,弟兄们不明情况也就跟着吹响了。”   啊这……   明白了,因为加强了外围警戒,设了四队弓弩手,所以赵云没法像先前那样偷袭哨骑了,转而改用了打草惊蛇的手段。   要是先前,文丑会大骂赵子龙无胆匪类,现在,他被气笑了。   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就算你武艺再高也拿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要知道这个营寨可是能够容纳六七万人,长宽纵横可以想象的大,想全部围起来不让赵云靠近,那得多少人。   “让弟兄们多留个心眼吧。”袁谭无力的挥了挥手。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袁谭确实后悔了,真应该听田丰的,先把齐山给占据了,对方也就玩不转这一套了。   也不是多高明的手段,甚至如果自己还是在先前的空旷平原地带,赵云这招都吃不上劲,只要堵住外围通道即可。   问题是这里的地形受限于齐山,赵云他们跑来肆虐一番就躲进山里去,找人都没地儿找,否则他们跑了这么多次,放出北国快骑绝对不可能追不上的。   后面虽然加强了外围警戒,架不住齐山太近,赵云逮着机会又跑过来带人吹响号角,几百人生生把这几万人的营寨搅的鸡犬不宁。   等到天亮后,北国军中所有人都带着黑眼圈,打着长长的哈欠,得了,今天啊,不把齐山给占了日子是没法过了。   可惜啊,北国军才到山腰处,就看见山头上飘荡着‘高’‘赵’大纛,忙跑下山去找袁谭禀报此事。   袁谭一听,脸都黑了,“不可能啊,按你们所说大小的营寨,至少可以容纳五千人,没有两天时间是立不起来的,这一日斥候多有游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在山上立寨!”   “公子,千真万确,末将也见到了那座营寨。”带队回来的韩莒无奈的说道。   这事也太诡异了吧,怎么可能凭空多了一个山寨出来,袁谭看向田丰与辛家兄弟,便见他们三人也是一脸茫然。   “知道了。”   辛毗皱着眉头看向袁谭,沉声道:“公子,在下猜测定是前天我们斩杀魏续大破吕军的时候在寨内设伏,吕布就是那个时候派了一队人上山立寨。”   袁谭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在齐山之上,恍然道:“这么说来,昨天夜里赵云一直在纠缠,定是军寨未成,怕我们发现了,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他先是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旋即又心头一沉,猜到了也没意义啊,如今大寨已成。   按着齐山的地势,五千人守着,拿五万人也未必攻的下来,悔不听田丰之言啊。   先前袁谭没有急着占领是觉得吕布这么点人应该不敢贸然分兵,即便真的有想法,自己也可以趁他筑寨未成下手,谁曾想他的反应这般迅速,这,简直跟提前就安排好了一样。   “公子,倘若如此,在下建议立刻撤回后方大寨,那里受齐山影响小上许多。”田丰站出来作揖说道。   后方十五里处立了三个大寨,相互拱卫,而且距离齐山也有一段距离,别的不说,赵云袭扰的战术肯定玩不溜了。   而且,后续也不必担心被夹击的风险,说透了,大军一旦退回了后方大寨,齐山上的军寨就失去了战略意义,成了一个前置的瞭望塔而已。   “什么?昨天才建好的大寨,今日又退走,先生莫不是以为将士们都以筑寨为乐吧?”   文丑一听就不乐意了,直接拱手道:“吕军立了寨我们夺下便是,请公子准我一万精兵,天黑前必下此寨!”   “齐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将军不可妄动啊。”就连同为激进派的辛评都不赞同这种做法。   “公子,我北国大军素来只懂冲锋,何曾退却,如今我军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却要后退十五里,这不仅会让吕布笑掉大牙,更是会让将士们军心动荡,末将绝不赞成后退!”   “末将附议!”   “末将也附议!”   文丑就像被关了很久的猛虎,眼看便要出笼了,现在你告诉他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关着哪里能接受的了。   而且,他这么一说,韩莒、赵睿等人也纷纷附和,田丰他们的声音直接被淹没。   见状,袁谭压了压手,才止住了这股汹汹战意,他扭动着脖子笑了笑,“我也没说要撤走,但在我还没想出破敌之策前,就有劳将军们稳住营寨,莫再让宵小之辈肆虐了。”   “请公子放心,今夜末将亲自当值,赵子龙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文丑一拍胸膛,信心满满。   “好,诸位将军且回去休整吧。”袁谭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便作揖退走。   帐内,仅剩下田丰和辛家兄弟的时候,袁谭才走到三人面前,谦卑的做了个揖,“先生们,我自有不能退军的理由,这一点不做商量,还请先生们谅解。   现在,我希望先生能教我破敌之法,助我夺回齐山。”   把武将支走是不想姿态过于低被他们瞧不起,可是袁谭这种谦厚的行为对于文人儒士却是极为管用的。   话里的意思也非常明朗,我呢,退是不可能退的,有原因,啥原因我也不能告诉你们,现在就一条路,打下齐山来,你们想办法吧。   辛家兄弟倒是明白人,直接便点头了,他们本来就是袁谭的拥护者。   田丰几度欲开口都被袁谭直接打断,“先生,我意已决,今日说破天也不可能改了主意,还是想办法下齐山吧。”   田丰觉得这有点匪夷所思了,明明退让出十五里就能把齐山的山寨威胁消于无形,为什么非要选择难度逆天的攻寨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田丰除了答应,也做不了什么了,“在下尽力吧。”   可是,他的内心一直是惴惴不安的,总感觉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局势朝着既定方向在走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翁婿齐上,坑人专业户   “哈哈哈,好好好,好啊,子龙带着几百人便把袁谭的几万人搅弄的胆战心惊,不愧是萧关城下横刀立马的赵子龙!”   吕布高兴的合不拢嘴,从昨天麻雀战的袭扰袁谭大军,到夜里各种手段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光是想想北国军脸上的愤怒他就觉得很爽。   绞杀的敌军并不多,千人都没有,问题是,敌人越痛苦,我就越快乐啊。   这种麻雀战和放风筝的打法,在三国绝对属于开创先河式的玩法,而且对于士气和心性都是巨大的考验。   当然了,这种玩法前提条件也是非常多的,首先是地形,几次的袭扰退走都是借助了齐山的掩护;其次是袁军回营时状态疲乏,动作迟缓;这些条件几乎是缺一不可。   “早知道这齐山这般好用,我们应该一早在上面立寨啊。”放下高顺派人送回的战报后,吕布有一些错失好局的追悔。   如果先前就占据了,应该能杀更多北国军。   “如果先前就占据了,我军地利如此明显,北国军肯定不会将营寨推进。”陈宫捻着胡须分析道。   这倒是,只要让出通道,回到平原空旷地带就不存在被齐山所威胁的情况了,吕布颔了颔首:“子龙带人隔三差五就找麻烦,袁谭迟早受不了会退走,到时候我们率领军中骑兵,趁乱追杀,定可大败北国军!”吕布右拳狠狠击打在左掌上,他猜想这就是林墨安排在山上立寨换来的战机。   “袁谭不会撤军的,至少没有吃大亏的情况下是肯定不会撤。”   吕布眸子转了转,一脸狐疑的看向自家女婿,“为何不撤,若是我立刻就撤军了!”   “岳丈大人。”   林墨微微一笑,解释道:“白马城曹军大胜,三军主将被擒,袁军上下震撼一片,在这种时候,一场胜利对于袁军的鼓舞是极为重要的。   所以我猜测,袁谭肯定已经将前几日大破我军骑兵的事派快马将战报送抵西线战场,并且他会在战报上告诉袁绍,北国军占尽优势,大寨往前推移十五里。   如果他立刻又退军,袁绍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袁谭真是个草包,二十万人被我们几万人逼的营寨后退,在袁家夺嫡暗流汹涌的今日,袁谭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么一解释,吕布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神情,忍不住从帅椅上站了起来,剑眉挑动,“允文,这么说来袁谭短期内不会撤走?那子龙可就有的忙活了。   哈哈哈,我甚至怀疑你先前是故意在向袁谭示弱,将他引入通道里呢。”   贾诩瞥了吕布一样,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我没有证据。   中军处内,吕布搓着手来回踱步,兴奋的不能自已。   还得是我女婿啊,考虑问题不单单是青州战线,连北国内部问题都算计进去了。   见鬼了,一开始我是怎么了,连他的话都不听,险些酿成了大祸。   不行不行,以后啊,还得是要听他的安排,一家人啊,他能害我不成。   “允文啊,如果按你所说,袁谭真的不退军,那伯平和子龙他们在山上的压力会很大。”虽然占据了地利,可毕竟只带了五千人上去,吕布有那么点不安。   “所以,如今军寨已成,我们需要一个智谋过人的智囊上去坐镇,如此可保齐山大营稳健。”   吕布眸子一凌,面容一沉,坚定的说道:“你不能去!”   山上不过区区五千人,真有什么危急情况高顺、赵云他们冲出来问题不大,自家女婿这蹩脚的武艺,别人不知道吕布还是很清楚的。   “为什么不能?齐山大营关乎我军存亡啊!”好吧,林墨本来就没打算自己去,可是吕布这么一说还能派谁去,好像派谁去都有厚此薄彼的意思了,于是他面对着吕布眼珠子不断朝着贾诩站位飘动。   吕布只是莽,不是完全没脑子,这种就差搬上台面的暗示还是看得懂,立刻干咳了两声,“正是因为齐山大营关乎我军存亡你才不能去,因为你还太年轻了,经验不足,未能当此重任。”   说完,吕布看向了一直苟在陈宫身后的贾诩,双手抱胸得意道:“整个军营了,只有文和是智谋过人且有着丰富的行军经验,此番存亡重任,除了他没人能担当。”   林墨也看向了贾诩,点了点头,“好吧,如果是贾先生,那我无话可说,这些日子跟贾先生学习兵法我也是受益良多的。   岳丈大人说的对,贾先生自然是可以担当此重任,只不过我没想到岳丈大人会舍得让贾先生轻出。”   “诶……这怎么能算轻出,齐山大营关乎存亡啊,文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稍后派一队人护送你上山。”   贾诩:……   你们翁婿俩够了,拿谁当傻子呢一唱一和的!   可是,话都让这对翁婿说这份上了,贾诩也没法推脱,只能不安的作揖接令了。   “其实这事让陈宫去就行了。”待众人都离开了中军帐吕布才看向林墨。   “岳丈大人,你想让陈宫去无非就是觉得相比于贾诩,陈宫的可信度更高。”   林墨丝毫不客气的揭了疮疤,“魏续他们几个在你心里可信度不是更高吗,能办事吗?”   吕布一头黑线,人说的是实话啊,没法反驳。   “而且,这事让贾诩去肯定比陈宫合适,岳丈大人相信我就是了。”开玩笑,这是玩命的事情好吗,老阴货肯定不敢有所保留了,火力全开的贾诩肯定是压陈宫一头的呀。   齐山山头上,这座大寨新成,周遭的树木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而且高顺判断着这个季节的风向,会相对应的加大清理范围,确保不出现被火攻的危险。   赵云跟在高顺后面,巡视着这一带的山头,包括哪里有峭壁,哪里有陡坡通道,哪里可以快速攀登,之后高顺会根据情况安排军士进行巡视。   同时,也做出了应急预案,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哪些部曲该在什么位置把守,人员安排、兵力数量的部署,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要论个人勇猛,冲锋掠阵,三个高伯平都不是一个赵云的对手,可要说统兵带军,排兵布阵,赵云现在就是个弟弟而已。   毕竟他在公孙瓒麾下就是一个军侯,现在在吕营里倒是拜了校尉,可更多时候不过是训练骑射兵马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论起综合实力来关羽、张飞可以碾压许褚、典韦的道理,因为他们两人除了个人武艺突出,带兵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次为先锋立寨,一次夺齐山布兵,赵云在高顺的身上都学到了不少有用的统御之法。   所幸赵云也是个极为谦逊的人,对于高顺的传教不仅牢记于心,也能举一反三。   “子龙的悟性还是很高的,若能浸润几年,统兵造诣上不会输给文远呢。”面瘫的高顺在逛了一圈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小憩。   “伯平对张将军的评价很高啊。”吕布麾下的将领都有一个特色,桀骜不驯,极少夸人。   赵云想了想,张辽好像是个例外,他很喜欢自夸,而且脑回路也与众不同。   “这种几千人马固守山城或者关隘的事情,他能干,我也能干。”   高顺以手拂面获取一丝凉爽,徐徐道:“可要论数万大军的调度、对战局时机的把控,我便远不及他了。”   “但愿有机会可以跟他讨教一二。”在这方面,赵云还是一片空白,有些向往。   “有机会的。”   高顺点了点头,随后指着远处,“走吧,那一片山岗还需要多熟悉下。”   两人在外面忙着巡视、熟悉地形,贾诩则是躲在军帐里,拿出一个龟壳在虚空中摇了摇,龟壳内发出金属碰撞的哗啦声,须臾,他将龟壳一扬,三枚象征着天圆地方的铜钱掉了出来。   “雷火丰,日中则斜……”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道:“上上卦,上上大吉,奇功是不敢想了,吃多少用多少都是命里注定的,惟愿平安坐稳这寨子就够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这里贾诩是每天都如坐针毡的,前沿的山寨虽然占据了地利,可太危险了,他也清楚袁谭是不打算退军了,显然强攻是迟早会发动的了。   贾诩有点郁闷,你林允文自己怎么不来,非让我这把老骨头来,可耻!   正如贾诩所预料的一样,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袁军几度尝试夺取齐山山寨,声东击西用了,虚实相合用了,趁夜偷袭也用了,无一不被高顺瓦解。   尽管山寨上的吕军死伤了一些,可袁军的伤亡显然更惨重。   山下的袁军营寨内,袁谭在来回踱步,帐内众人则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几天来,袁军在齐山上折了一千六百多人,每次都只能攻到距离山寨一里左右就无法再推进了。   哪怕他们分三路进军,效果也不大,主要是山势太险了。   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这种进攻态势下,赵云晚上不敢来了,他要保持着精力防备可能到来的血战。   问题是,不把齐山上的营寨给平了,大军就要永远受制于人,难受啊。   “公子,按照目前的对垒态势,齐山是胜负的关键所在,只有先退出当前位置,让齐山优势荡然无存,方可再觅胜机啊。”   其实,田丰的这个建议无可厚非,站在他的角度上看,这样的选择是不需要犹豫的。   可惜的是,他不是袁谭,不会明白袁谭心里的忧虑。   身在青州想稳住自己的世子之位,从来便是报喜不报忧的,一旦这退下来,袁尚还不知道要在袁绍面前说多少‘好话’呢。   再加上他两名忠实的拥护着审配和逄纪配合之下,袁谭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正因为齐山是胜负关键所在,所以你们只需要想办法夺回齐山便可,其他不必多言!”本就吃了亏的袁谭对田丰一再提及此事终于心存不满了。   “如果按照目前齐山上的屯军,哪怕我们大军一拥而上也无甚作为,除非能把寨中兵力吸引走一部分。”赵睿亲自带兵冲过一次,对那里的情况最为了解。   “寨子里一共就那么四五千人,想来是经过了周密算计,岂能轻易分兵。”田丰一甩衣袂冷声道。   “元皓先生所言确实,寨子军士皆领守寨重任,轻易是不可能出来的,除非……”   这一声‘除非’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足了,就连田丰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他,“除非外面有足够能吸引到他们出寨的饵料。”   “先生何意?”袁谭来了几分兴致。   “还有三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即时皓月当空,山脚下的一应情况都是躲不过山上吕军的眼睛,这是他们的优势,未必不能反过来利用这种优势。”   辛评顿了顿,看向袁谭,嘴角勾勒一抹狡黠,“不过,可能需要公子调度将士们配合。”   “请先生名言!”见得辛评这般兴奋,不像是一个提议,绝对是个有把握的方略,当即从帅椅上站起走到了他的面前。   待得辛评将计划和盘托出后,袁谭眼中闪过一抹异彩,随后眉头微微发紧,“虽有些牺牲,可这一切倒是值当。”   转而看向了赵睿,“赵将军,按着先生之策,山寨里的吕军至少会有一半被引诱出来,剩下的兵马应该在两千至两千五百人,你需要多少兵马才能赶在吕布增援前拿下齐山山头?”   赵睿低头沉思了片刻,如果只是面对两千余人把守的齐山,按着先前的战损和阻击锋芒来盘算……赵睿抬眼道:“两万兵,必可在天亮前拿下齐山山头!”   “好!”   袁谭走向帅椅,重新坐下后铿锵道,“我拨你两万大军,这三日内他们无需参战,好生休养,三日后的月圆之夜,务必一鼓作气拿下齐山!”   “请公子放心,如不胜,末将甘当军法!”   辛评的建议,确实算的上滴水不漏了,这一点田丰也没找出什么问题来。   可是,作为保守派的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轻率了。   没办法,他知道自己拿不出破敌之策,袁谭是不会听从自己建议的。   但愿,辛评的办法行得通吧。   从大纛上看,林墨现在是在大营而不在齐山,这一手操作凭那几个武将肯定看不出什么端倪。   待赵睿走后,袁谭又看向了韩莒,“将军,接下来几天的事情尤为重要,烦请你亲自带人上山,记得让将士们在冲山的时候务必舍生忘死,若是被看出了端倪,只恐先生之计会前功尽弃。”   “可能……需要选出敢死队。”韩莒有些为难的说道。   “无妨,尽可去办。”选敢死队嘛,无非就是补贴上要高很多,钱能解决的问题在袁谭看来都不是问题。   “喏!”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贾诩破计,翻云覆雨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北国军攻寨的势头愈发的凶猛。   第一天赵睿就带着敢死队在齐山东面猛冲,盾牌兵和弓弩手拼了命的往前压,吕军将准备好的滚石、檑木纷纷投下,不断杀退北国军,这一战,北国军折了八百多人,比之先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多。   第二天,赵睿又是一大早就带着人攻击东面的山头,相比于第一天,第二天的攻势并不见减弱,但滚石、檑木已用大半,除了拼命用箭雨倾泻而下,将士们还得贴身肉搏了,甚至连高顺都参与了进去,最后战斗以袁军阵亡六百多人作为落幕。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北国军的锋芒才终于有一丝衰败的迹象,盾牌兵都不敢贸然上前,推进的十分缓慢,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给己方弓弩手争取一箭之地的距离,形成对射的情况。   但终究是仰射对俯射,吃亏还是北国军吃亏。   见到北国军退走,吕军将士如释重负,很多人选择直接原地躺下大口喘气,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模样。   向来注重军容的高顺也只是从他们身旁走过,将受伤的军士搀扶到寨子里去包扎,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清楚,连续三天的作战,高强度的防守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对于任何一支队伍都是很严峻的考验,能坚持下来就不容易了,不能要求太高。   便是精锐如陷阵营,在这等强度下也会出现后续乏力的情况,遑论寻常部曲。   “这种程度的进攻,再来多几次,只怕齐山要失陷了。”看着满营伤兵,赵云的态度自是不乐观的。   从最初几天的尝试下进攻,到这三天玩命式的冲锋,齐山军寨折损了两百多人,伤兵逾四百。   对比与袁军的伤亡人数,这种比例当然是极高的,问题就在于齐山军寨里兵力只有五千,没法进行轮换,时间一长会出现军力危殆的情况。   毕竟,对方分出十几拨人来进攻,可你从头到尾只有这一营人防守,耐力上肯定会出现疲乏状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面瘫的高顺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这几日的进攻明显是组建出来的敢死队,但这样的进攻就算是袁军也不可能连续保持。”   赵云点了点头,赞同道:“如今,他们稍作休整,想来过几天就会开启第二轮敢死队冲击,只要撑过了这第二轮,袁军军心受挫,必定只能望关兴叹了。”   这一点,二人意见是一致的,换句话说,接下来的第二轮进攻是最大的挑战,熬过去了,齐山大寨便会稳若泰山。   可是最难的也是这一点,因为没有滚石和檑木,光凭箭矢实在太难击退扛着盾牌的亡命之徒了,以至于敢死冲锋的第二天,高顺都需要亲身参战。   为了凝聚军心,高顺和赵云两人只能在军营里一遍一遍的巡视,这是要告诉将士们,主将与你们同在。   有效果,但不算特别大。   “报,有情况!”   并州狼骑里的陈昭跑了过来,“北面山岗巡视的弟兄发现了运粮队,绕过前方山峦再进十几里地便可抵达袁军大寨!”   “走,瞧瞧去!”   高顺当先而行,赵云则是看向陈昭,“你快去请贾先生!”   “喏!”   两人快步跑到了北面山岗上,齐山可不低,站在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战场,加上月圆之夜的皎洁月光映照下,可见度极高,虽说不至于像白天一样能清晰的判断出对方的人数,但基本情况也能做出个大概判断。   远处的这支运粮队目测不下百架粮车,护粮队里有骑兵,但判断不出来人数。   “连续的强攻,袁军粮草消耗一定极大,这是从后方粮草大营刚刚运过来的支应。”高顺打眼看着山下,呢喃着分析。   “不若由我带人一把火烧了这些粮草,只要毁了这批粮草,他们再等第二批粮草的时间里弟兄们也能得到休整,而且,北国军的势头也会因此停滞。”   末了,赵云又补充道:“这些日子北国军都是从东面山头进攻,我一会从西面下山,应该不会有埋伏。   远是远了些,但并州狼骑的速度,肯定可以在他们回营前赶到!”   高顺没有立刻表态,可是内心已经动摇,山下起码有个几万石,虽说毁了这些粮草对于富庶的北国军不至于形成致命打击,但肯定会如赵云所说,迟缓他们的兵锋,也为军寨里的弟兄赢得休整时间。   急匆匆赶来的贾诩探头一看,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北国军的富庶是出了名的,这才开战几日,就算每天几万人都吃三顿饭也不可能把随行粮草吃光,分明是想赚我们出营下山罢了。   围点打援……用粮草吸引我们的人,然后再伏击?   这个可能有,但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只为了赚一两千人,最终目的应该是齐山才对,所以军寨里的人一出去,应该很快会攻山了?   但,他们之间肯定需要某种信号进行联络才能判断出大军是否已经出寨。   具体是怎么联络的呢……   而且,应该还有另外一层,攻山之后可能是想将温侯的部曲吸引过来救援,袁军再行伏击。   这么说来,这里头含了三重计策,所以,这几天敢死队的强攻都是为了这一刻吧,手笔不小呀。   简单梳理了一下贾诩就有点慌了,今晚肯定是总攻了,不仅要退敌,还得想法子知会温侯,两件事办砸了任何一件都不好交代,不过还是先想怎么退敌吧,小命要紧。   “怎么样贾先生,是否让子龙去烧了这批粮草?”眼看着粮车缓缓挪动,时间耽搁久了,再想行动只怕也来不及了,高顺不由提醒了一句。   贾诩身子一颤,顿时有一些没能完全捋清楚的线索就弄明白过来了,火烧……   顿时眸子闪过一抹异彩,好火啊,一举三得啊。   又能苟命,又能退敌,还能通知温侯,温侯或许不清楚,但允文什么人,一看到大火肯定明白意思的。   “好好好,就这么办。”贾诩频频点头。   “那就辛苦子龙跑一趟了。”   高顺刚说完,赵云还没行动呢,贾诩便道:“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子龙去了,让一屯长带三十人下山即可。”   “三……三十人?”赵云怀疑自己听错了,挠了挠头茫然看着贾诩,你看清楚没有啊,人家护粮队怎么也不会少过两千多人,三十人过去给人送点军功吗?   “三十人就够了,多了也没用啊。”   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往回走,“时间紧迫,如我所料不错,北国军应该马上就要攻寨了,我们要快些准备。”   二人一脸懵逼,什么啊,我们不是在讨论去山下烧粮然后缓解山寨压力吗,你过来看了一眼,就说北国军要攻山了,真的假的呀?   疑惑中,二人赶忙跟上去问个究竟。   ……   山下,袁军今夜出动了大批的精锐,两万人在山脚下集合,蓄势待发,只等信号便采取行动。   文丑带着先登营和大戟士,埋伏在了吕布赶来救援的必经之路上,只要对面敢来,别看只有区区千余人,收拾他几千人绝对不含糊。   就连韩莒都带了一营人马埋伏在了齐山另外一侧,只等山上奇袭部队出来偷袭烧毁那些粮车后他们便冲出将这群人斩杀。   韩莒不担心对方会烧了那些粮车,反正上面压根就没有粮草,不过是辛评下的鱼饵罢了,甚至有必要的话,他们在剿灭了这支部队,自己都要点燃粮车,因为赵睿带领的两万大军还等着这个信号行动。   这样的安排,袁谭是信心满满的,在辛毗的计划里,连续三天的攻寨,齐山上的吕军已经疲乏到了极点,这个时候粮车出现,为了缓解山寨压力,他们肯定会冒险下山,自诩来去如风的那批骑兵怎么会害怕北国军呢?   不过,为了保持骑兵的灵活性,他们肯定不敢劫走粮草,而是选择放火,这把火恰恰就是给赵睿攻山的信号。   火势一起,韩莒带了五千人就会冲出,这一回带过来的,清一色都是北国军中的骁骑健马,再加上山口埋伏,赵云肯定跑不了了。   与此同时,赵睿开启了强攻模式,檑木滚石已经用完了的山寨,很难撑到天亮,但为了防止吕布趁着大军攻山时突然派兵增援,文丑带领了最精锐的先登营和大戟士守住了山口。   这一番计划,就连田丰也没出什么太大的破绽,只是不安的劝了几次如此用兵过于冒险,不过袁谭并不认同,简直天衣无缝好吧。   这一波操作,最次的收获也是拿下齐山,而最好的结果是拿下齐山的同时重创吕布,即时便可大军压境,一鼓作气攻破中军。   到了那时节,吕布已经是溃不成军,追杀与否也不重要了,直接绕到泰山郡一路平推,曹操后方一乱,西线战场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这世子大位咱就放那他袁尚敢坐吗?   休矣,美矣……   不能想啊,想想都能让袁谭笑出库库声。   月色下,三十人在屯长带领下从西面下了山,骑着快马一路狂奔,来到了刚才粮车经过的山峦后立刻让将士们行动了起来。   他们将林间落叶快速合抱到一堆堆,形成了几十个篝火堆后马上用火石点燃。   很快,几十个焚烧着的篝火堆在深夜里映照红了半边天。   韩莒有些懵逼,怎么回事,粮车不是已经过了山坳了吗,怎么现在才起火?“快,派人过去瞧瞧,那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喏!”   韩莒一脸懵逼的时候,赵睿可不那么认为,他觉得这是信号到了,抽出腰间宝剑,转身对着北国军吼道:   “弟兄们,山上吕军已被调走一半,如今所剩不过两千人罢了,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公子下了赏格,先登者赏百金,攻入山寨者,封都尉!”   好家伙,这一声赏格下来,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盾牌、弓弩和环首刀,嗷嗷叫的要冲锋。   这可是两万人,一个山头甚至都挤不下来,西面乱石多,南面峭壁险,这两万人按照事前安排从东、北两个方向攻山。   赵睿一声令下后,直接也徒步带头而上,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人,悄悄摸摸的爬了上去。   待得可以看见袁军的时候,双方距离只不过是一箭之地了。   山头上,高顺和赵云一阵后怕,天呐,幸亏温侯把贾诩派了过来,不然今晚是要出大事了。   山下的火才烧起来,他们立刻就攻山,而且听这动静就知道,今夜夺山是势在必得。   没多久,山上便倾泻而下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可赵睿却是极为兴奋,大笑道:“弟兄们,敌军人数不多,冲上去,领赏格!”   赵睿不是个酒囊饭袋,相反跟着文丑打过一些硬仗,从箭雨的密度他就能判断出山上有多少人。   按着先前一轮箭雨少说会倒下二三十名盾牌兵,可这一回,只滚下来十个八个,兵力可想而知。   不到片刻的功夫,站在山岗上的防守的军士甚至都没来得及放出第三轮箭雨,北国军的盾牌兵就已经压了上来。   这还是在他们做好了防御准备的情况下,若是出其不意,这会只怕已经杀到了山头上。   “投桐油!”赵云一声令下,将士们身旁已经提前垒好的桐油坛子一个个的往下投去。   只听得乒铃乓啷的陶瓦破碎声不绝于耳,几百个桐油坛子便已经投了下去。   旋即,在山上,一条已经挖好的沟壑里,赵云将火把投了进去,沟壑里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蔓延,弓弩手们将箭头向下一带,捆绑了火绒的箭头就燃烧了起来。   几百枚火箭倾泻而下,短暂的静谧过后,呼啦一声整个山岗上百处都窜起了一条条的火龙。   “啊~快跑!起火了,起火了,快跑!”山岗上,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秋天本就是草木易燃,又有几百个桐油坛子加持,再加上晚风呼啸助势,火势的蔓延速度可想而知。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甚至赵睿都没来得及喊出撤军的命令,整个齐山已经烧成了一个大火盆,将夙夜的黑暗驱逐,照耀的如同白昼。   山路不比平原,可以四处乱跑,总共就这么几条路,大家伙本能的想快点逃离就免不了会出现推搡,反而是造成了拥堵和踩踏。   看着大火如同猛兽一样张牙舞爪的扑来,逼急了的北国军甚至干脆的选择纵身一跳,或许能保条小命呢。   凄厉的惨叫和哀嚎与油脂爆裂的啪啪声纠缠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山顶上的吕军也被这一股冲天的热浪逼的退回了大寨里去,幸亏先前这里早就做了隔火带,隔绝了足足几十丈的距离,大火是烧不过来的。   但山下的袁军就没这么好运了,尤其是山腰处的袁军,肉眼可见他们被烧成火人后哇哇大叫,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呐喊,就连手下亡魂无数的文丑听了都忍不住落泪。   很多人从山下跑下来的姿态是翻滚而来的,能保命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了军姿军容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钓林墨的鱼饵来了   齐山上的火烧了足足一整夜,即便是天亮后,也依旧可见那些粗壮的树木在冒着浓烟。   中军帐内、帅椅上的袁谭神情沮丧,像丢了魂一样目光呆滞。   这一仗,两万人被烧的只剩下四千多人回来,而且回来的人里还有不少是重伤员。   可是吕军呢,什么也没损失,别说山头上的守寨军了,甚至连出去劫粮的部队都没找到,他们只是放了一把火就跑了。   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军何以能像早就知道了要自己的计划一样全部都处理的极尽完美。   “定是我们军中出了奸细,否则山上的吕军不可能如此应对,请公子彻查啊!”辛评红着眼眶哽咽道。   好吧,一口气这里接近两万人,对方近乎零伤亡,这种伤亡比例放在历史上都是罕见的,辛评觉得自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从头到尾张扬和他那十几号人都没有离开过营帐,是我的人亲自监视的。”文丑冷冷的说了一声。   有内应,不就是怀疑张扬吗,别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他都没机会出门好吧。   “仲治也没说是张扬,许是他人也说不定。”   辛毗帮着搭了一句腔就被文丑嗤笑了一声,“知道计划的人都在中军帐这里,先生擦亮眼睛看看是谁吧。”   他们的争论声袁谭充耳不闻,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样瘫软无力。   两万军,那可是两万大军,就这么没了……   白马城里颜良也折了一万多人,但那可以有一定的说辞,首先就是他颜良自己有勇无谋、目空一切,竟然不下寨。   再者,曹军毕竟去了几千精锐,甚至动用了虎豹骑和虎贲双雄。   最关键的一点,不是由袁绍亲自指挥的。   而这一仗,袁谭是直接指挥人,所有的过错都要记在他的头上,这一件事一旦传到西面战场,就算袁绍能够不追究,凭借着袁家兄友弟恭的和睦关系,好弟弟袁尚也不会当哑巴。   这一场大火烧的不仅仅是两万大军,还有自己前途性命。   他很清楚,一旦袁尚真的当上了世子,这个哥哥肯定活不了了,因为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要自己上位了,那就是此弟不宜久留。   事实上,这也是历史上为什么北国内战的时候袁谭要联合曹操来对抗袁尚,因为他觉得在曹操手底下至少能保个富贵终生,落到袁尚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怎么办!   许是想的太多了,许是真的伤心了,袁谭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公子,眼下局势不利,且地形处于被吕军夹击之下,还是快些撤回大营去吧,我军拥兵二十万,便是折了一阵,兵力依旧三倍于吕布,只要公子能重镇旗鼓,笑到最后的必定还是公子啊。”   田丰语重心长的提醒。   一开始他就很不赞同进入对己方极为不利的地形里作战,可事情已经发生,作为谋士,他要鼓励袁谭振作起来。   毕竟,兵力优势还是在摆在面前的。   显然,田丰的话确实起到了作用,袁谭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对啊,只要我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那前面折了一些人马,也是可以接受的。   人们总会记住你最光芒四射的瞬间从而忽略背后的不堪,这是人的天性。   虽然田丰一贯来的用兵方略太过保守与求稳,对于急于立功的袁谭很不受用,可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田丰说不要在这里与吕布争雄是对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若非我急于求成,本不该落今日之大败,需当引以为戒!   随后,他环视众人,武将们一个个愤慨的等着辛家兄弟,记恨着他们明明献计不成还要诬陷有人走漏了风声。   辛家兄弟又是多年来一直扶持袁谭的,自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对他们穷追猛打。   袁谭很快就想到了安抚两边的办法,他站起来走到文丑等人面前,沉声道:“此次用兵乃我一人之失,与旁人无关,还望诸位将军莫以此计较。”   作为掌权人的袁家嫡长子这么说了,几人便是心里不忿也得卖个面子。   袁谭又走向辛家兄弟,叹了一声,“闻听林墨其人心术、城府、谋略皆百年罕见,先生之计固然是滴水不漏,可林墨也是极为狡猾之辈,八成是让他侥幸识破,后续我们自当谨慎。”   “林墨自己在齐山,大纛却在山下,确实狡猾。”有了台阶后,辛评赶忙爬了下来。   昨天晚上的火烧齐山看似粗暴简单,但中间涵盖了几层迷雾都被识破,这手法之高明本就不是常人能做得到,思来想去除了林墨也没别人了。   他们这么想也无可厚非,老阴货本来就苟,而在光芒耀眼的林墨面前,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谁会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由一个无名之辈主导的呢。   真就是知道了,他们也更愿意相信这是林墨教的。   “我军经此一败,军心受挫,加之齐山迟迟不能拿下,我意先退回后方大寨做休整,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歼灭吕布!”   走到这一步,袁谭已经意识到自己贪功带来的危害,确实应该主动让出这不利的位置。   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这番话还是要说,因为文丑也是一直不赞同撤军的。   这样也好,借着这场兵败退出这狭小的通道,让自己大军的优势得以发挥出来。   文丑迟疑了片刻,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当前局面不好硬刚了,只能拱手作揖,“喏!”   他一开口,身后的赵睿等人也纷纷领命。   袁谭有些无奈,如果是在自己父亲面前,他说一这些武将是不敢说二的,可自己却……   除了威望不足外,袁谭总是认为这跟自己没能接上世子大位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成了。   待得众人离去,袁谭把田丰留了下来。   “先生,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可否言明接下来该如何做打算。”   将士们和辛家兄弟离开后,袁谭又萎了下去,有气无力道:“我始终觉得,只要吕布不离开这个通道,我们的兵力优势根本无从发挥,如此对垒下去,旷日持久,何时可得中原。”   见袁谭能单独留下自己来问计,田丰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先前小胜了一场难免有些飘了,这一巴掌能把他打醒也不错。   “不瞒公子说,在下也觉得只有把吕布引诱出此地,方可快速破敌。”   “莫非……先生已有办法?”袁谭试探着问了一句,眼中满是希望。   “公子,其实在下对林墨有所猜测,不过一开始不敢妄言。”   田丰捋着短须,认真的分析了起来,“在下怀疑,一开始那场中伏本就是林墨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进军驻扎,所以他才会提前抢占了齐山。”   袁谭眼珠子转了转,似有一定的道理。   “所以,如今我们大败,后退十五里,吕布也是有可能将营寨推进,即时没了这地利,我们便可发挥出兵力优势。”   闻言,袁谭眉头皱了皱,反问道:“可是有了我们的前车之鉴,只怕林墨未必会轻易上当,他也明白一旦挪营便会丢了这地利。”   就连袁谭都知道,吕布一旦往前推进个十几里地便失去了巨洋水和齐山两条天然屏障,理论上应该不会这么愚蠢才对。   “公子所言极是,所以我们需要用点饵料,这一点倒是辛评给的灵感。”田丰微微一笑,颇为从容。   “先生是想将粮草大营的位置暴露给吕布?”   只是简单的思索过后袁谭就想到了这一点,“我明白了,辛评以粮草诱骗林墨失败了,若再以粮草大营坐饵,林墨定会觉得,刚刚才用过,必不会一计二用,反而容易上当?”   听着似乎挺靠谱的,但袁谭心里其实依旧不认同。   粮草大营距离大寨三十多里外,地势不算险峻可只有一条通道,遑论是林墨这种知兵之人,就算是自己也不会贸然对这样的地形产生想法。   “让他找到粮草大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的关键就要靠营中一人了。”   “谁?”   田丰倾近几分,低声道:“张扬。”   “张扬?”   袁谭越发的糊涂了,“先生是怀疑张扬诈降?”   “说实话,一开始我确实不相信张扬的诚意,不过后来他敢直面公子要求领回魏续和侯成的尸体,又不像假的。”   田丰长长的叹息一口气,“不过也不重要了,不管是真是假,我自有办法让他骗过林墨去偷袭我们的粮草大营。”   “请先生示下!”袁谭当即来了兴致,真要是能把吕布的大军骗去偷袭粮草大营,保管他有去无回。   田丰还是很谨慎的,说之前不忘走到军帐外确定没人偷听才转身走到袁谭面前,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番。   袁谭越听越兴奋,尤其是听到对张扬的利用,更是瞳孔骤然一聚,连连击掌,“妙啊,太妙了!此信一出,不管张扬是真降还是诈降,林墨必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先生在粮草大营布的局也就自然而然的起了作用!   先抛诱饵,再用诈降,最后收网,好一出连环计!”   袁谭兴奋的搓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果然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要比辛评的用计高明多了呀。   难怪父亲在临别时多番叮嘱我要听从田丰的建议,虽然为人有些迂腐保守,但用兵确是一把好手。   原本因为大败而心底一片荒凉的袁谭,在得到田丰的指引后,便觉得迎来了一阵及时雨。   好一会功夫过去,他稍稍冷静下来才对着田丰躬身作揖。   “公子何故行此大礼?”田丰连忙搀扶。   “先生大才,我自当以国士相待!”开玩笑,这不只是破吕布这么简单好吧,简直是救了我一命啊。   “公子言重了,在下身受主公大恩,肝脑涂地也要竭诚相报。”田丰得了如此盛誉,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他是真希望这番话能从袁绍的嘴里说出来,可惜啊,如今袁绍身边小人太多了。   不过田丰是个心里豁达的人,只要最后能为袁家出了力,便是没有辜负这份知遇之恩。   其他,也不重要了。   袁军撤走了,挺聪明的,是在晚上撤走的,先把伤兵、粮草、辎重拉走,由大军守着空营。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是重甲的大戟士、先登营和步卒,让三千骑兵断后。   在齐山上的高顺和赵云最先发现情况,但他手头上只带了几百并州狼骑,不敢贸然追击,也担心有诈,只能派快马禀报吕布。   等到张绣、甘宁等人带着剩下骑兵过来汇合的时候,只是斩杀了四百多袁军骑兵,跑的慢一些的步兵也被斩杀了有几百人。   对于几万人的部队撤离,而且是兵败后撤离,这种代价已经是极少的了。   见他们赶着战马回来的时候,吕布心里是乐开了花,“我就说军中除了贾文和,谁能担此重任啊,了不起了不起。”   一口气折了北国军两万人,带回来几百匹战马,逼得袁谭退回了大寨里去,而齐山上仅仅折损了几百人而已,这简直是碾压级别的胜利。   林墨抱胸看着这一切,也不由感慨,老阴货就是老阴货啊,果然了得。   他看过战报后也为之倒吸了口凉气,要说火攻之计,并不是多高明的手段,贾诩在这次战斗中体现出来的是惊人的反应力和应对能力。   他仅仅是通过一队粮车就判断出了袁军的整个计划,并且清楚夜里齐山会聚集大股的北国军,因此果断选择火攻,这一切对时机的掌控、战局的判断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可他只是在转瞬间就完成了。   这才是天花板级别的谋士。   陈宫……办不到呀。   林墨抬眼望着天边,觉得自己也办不到。   “怎么样允文,现在袁谭被逼的退回去了,我们是不是该大举压上还以颜色啦?”吕布看着林墨挑了挑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老岳父啊,真是不能大胜仗了是吧,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里拥有着绝对的地利,贸然放弃只会重蹈袁谭的覆辙。”   林墨一点也不急,因为他知道袁谭很急,作为一个历史上没能争位成功的人,在这个时候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世子大位。   “我这不是担心曹操顶不住袁绍的四十万大军嘛,你要知道,他一旦溃败,我们可就没机会了。”   吕布的话不仅仅是立场问题,其实也让林墨重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眼前的官渡之战,跟历史上的完全不一样了,说曹操溃败的可能……其实还真是不小。   他现在考虑问题总是愿意站在先知角度,总是觉得袁家内部矛盾是他发力的重点,可实际却是一旦曹操崩盘就会像老岳父说的那样,这几万人没了活路。   林墨重重的叹了口气,可能确实应该借助这股优势先把营寨往前推进一些。   营寨前移不仅仅是为了提升士气和打压对方的军心,有时候战术的应用也会更灵活一些。   林墨看了看齐山和巨洋水,始终不舍得放弃这天然的地利,“再缓缓吧。”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双方都进入了静默期,除了彼此探路的斥候不小心被对方抓住,几乎就没有任何的接触战了。   直到半个月过后,一名斥候急匆匆的跑进了中军帐内。   “禀温侯,属下昨夜探营后在袁营外发现车辙印,天亮前终于见到有粮车从袁营开出,一路追踪之下,终于找到了袁军的粮草大营!”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深水炸弹直接在中军帐里炸开了,众人无不紧紧盯着那斥候。   吕布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快说,在何地!”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根据斥候所说,袁军屯粮的地方是一片山谷,三侧皆是山岭,只有中间一条通道,就跟林墨选的藏粮之地差不多。   把守人数不知多少,但根据外围斥候的人数来判断,应该在六到八千人左右,这样的地形,这样的人数,算是比较合理的分配了。   本来,找到了袁军的屯粮之地,就相当于抓住了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粮草是三军命脉所在,若是能毁之,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为此,重新坐下的吕布整个人如同一座会呼吸的山起起伏伏,假若能毁了这粮草就不用跟袁谭的大军死磕了,典型的以少胜多。   正想发表一番胜利宣言的时候,发现林墨和陈宫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莫非有诈?   吕布强压着心情兴奋,也开始冷静沉着的思考了起来,结果还没说话呢,让张绣抢了个先,“军中粮草转运是不允许留下车辙印的,现在又非战事紧张的时候,北国军何以会出现如此大的破绽?”   吕布嘴巴张了张,我也是这么想的呀,干咳了两声后点了点头,“子文所言正是我所想,这事八成袁谭给出的陷阱,前些日子他不就是用粮草来引诱伯平他们,却被文和给识破了,现在又想来赚我们,简直是妄想。”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吕布心里跟猫挠似得痒痒,总是心存一丝侥幸觉得有可能真的是袁军不小心留下了车辙印。   林墨和陈宫保持着缄默,正如张绣说的那样,军中粮草转运,队尾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把留下的车辙印清理掉,而且几乎是专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运粮,极难被发现,这种暴露手法过于拙劣了。   看来,袁谭有些急躁了。   “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   林墨的提议让立场不坚定的吕布连连附和道:“瞧瞧也无妨。”   根据斥候所说,袁军的粮草大营是在中军大寨西北方三十多里处,地图上根本看不出来,因为那里是一片山峦。   吕布带了一百并州狼骑,拉上张绣、甘宁、林墨准备亲自去瞧瞧,陈宫没去,大营这里还是要留人镇守的。   斥候选路是真有一套,在河涧、山峦和平原错乱交织的地形里,找到的都是最便捷却又极为隐秘的路,毕竟吃这行饭啊。   到黄昏时分,借着暮色掩护,一行百人在山谷上方远远看着袁军的粮草大营。   正如斥候所禀报的那样,这里是一个只有一条通道的山谷,与林墨所选的藏粮地方不同,这里更为宽敞,通道虽然不算大,但这个山谷挤进个几万人战斗却不成问题。   没办法,北国军富裕啊,二十万人用度的粮草,跟吕布这种出征前还跑去找世家借钱维护军械的底蕴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哨骑三班,每班只有三十人,这是八千人的巡哨军制。”只一眼,老岳父就说出了寨内的屯兵数量。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屯兵人数,这么大的寨子,周遭又有山林和洼地,他就是埋伏上几万人都可以不留任何的痕迹。   “如果要进攻,从谷外冲到大寨约莫三里地,距离太长了,北国军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张绣也提出了自己的判断。   作为领兵经验不足,对陆战熟悉也有限的甘宁非常认真的在心里记下了他们说的话,也尝试着站在主将的位置去思考一些问题。   作为锦帆贼出身的水匪,身上带着的不仅仅是桀骜不驯的性子,还有不服管教的匪性,没法子,在过去甘宁这一身武艺颇有些难逢敌手的味道。   不过广陵偷袭战后吕布带给他的降维打击太大了,后来又发生了赵云萧关威震四方的彪炳战绩,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啥也不是,论带兵远不如高顺,论个人武艺又比不过赵云。   可是啊,吕营是个不会埋没人才的地方,在魏续等人阵亡后这种感觉尤为突出,以至于让他有了更加充足的动力,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二个赵云,也有带兵出战的一天。   “差不多了,回去吧。”看了半个时辰,心里已经有数了,老岳父看了眼林墨,见他也点了点头便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挪营,林墨提议的,向前推进十五里,刚好卡在了通道入口内。   这么做是有充足考虑的,第一,虽然齐山和巨洋水的优势无法发挥了,可是这样的立寨位置北国军一样无法把十几万人铺开来进攻。   第二点则是至关重要,在这里下寨,距离袁军的粮草大营缩短了十几里地,眼下虽然没有什么太好的手段运用,粮草大营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暴露出来的,但这是逆转战局的关键点,便是有些风险也值得承担。   现在没有办法而已,不代表后续也没有。   随着大营的推进,齐山上方的寨子也就失去了拱卫意义,大军自然撤了回来。   “来来来,文和,今天这顿庆功宴专为你而设!”高顺带人回来后,吕布亲自到辕门口去迎接,远远看到贾诩就走了上去,亲切的拉着他的手。   一直以来,吕布都知道贾诩是个很聪明的人,安丰大战时候的上中下三策已经算是露了一手,但实实在在的军功却并没有。   因为更多的时候,他都不像是个谋士,更像是个混吃鼓掌的酱油角色。   这一回的火烧齐山可谓是大放异彩,一口气吃下近两万北国军,难能可贵的是并没有折损什么兵马,就冲这一点,在吕布心里他就是能压陈宫一头的谋士了。   还得是我女婿啊,把他丢到齐山去是无比明智的选择。   不止是吕布过去对他低看了一眼,包括陈宫、陈登乃至于刘晔,都对把他擢升为东海太守一事颇有微词的。   太守啊,位置极其有限,他贾文和何德何能竟然当上了东海太守,肯定是跟笮融一样,靠着与林墨的裙带关系上去的。   齐山这一出,算是彻底为他正名了。   “客气了温侯,在下不过绵薄之力,不敢居功。”从董卓麾下开始,到李傕郭汜,再到张济、张绣,他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苟命专家,主打一个隐身。   其实,不管是谋士还是武将,既然选择了辅佐人主,没有不渴望被推心置腹的,但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却也不是都能喜欢,比如素来低调的贾诩就很不适应。   这要是放在后世,应该是严重的社恐心理吧。   “此战,高将军与子龙固然是守寨有功,但杀敌于无形,败走袁谭六万大军就全赖贾先生之谋,我敬先生一杯!”林墨笑呵呵的举杯。   “允文过誉了,与你相比,我这点微末道行实在是繁星不敢与皓月争辉。”贾诩总觉得林墨好像在憋着坏。   这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通过这件事林墨发现,对于贾诩的应用要想取得奇效,就得置之死地,把他丢在最危险的地方。   现在嘛,让他在军营里把智囊的人设立起来,以后再想摸鱼就得掂量掂量了。   人在高位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变成不得不参与。   “粮草大营的事情你怎么看?”酒足饭饱后,林墨才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他跟陈宫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不能贸然行动,就算最后要对北国军的粮草下手,也一定要掀起几重迷雾。   “应该是陷阱。”军寨突然间前移的时候,贾诩就猜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对于粮草事件并没有太过惊讶。   要说好奇一点的问题,那也就是袁军的手段不怎么高明,这种明晃晃的陷阱谁会去跳呢,而且还把最薄弱的地方暴露了出来,以后不管做什么计划都得兼顾着这座大营,不够明智。   “既然都认同这是个陷阱,那接下来几天大家都往这上面花花心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吕布三根手指攥着酒杯在面前来回转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至于玩脑子的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你们几个加把劲吧。   林墨、陈宫和贾诩三人对视了一眼,笑着作揖,“喏。”   ……   白马城之战后,气急败坏的袁绍带着三十八万大军绵绵压境而来,队伍首尾相距上百里,旌旗遮天蔽日,戟戈可破苍穹。   为了方便开战,同时也是把袁军的补给战线拉长,曹操选择让出了白马城,把袁绍拉到了官渡,形成了两军对垒的情况。   有趣的是,袁绍对颜良是真不错,自从白马城之战后,他先后三次写信给曹操,要求赎回颜良,要粮草还是钱财尽管开口就是。   曹操的要求很简单,北国军退回河北,他就把颜良给放了,但这在袁绍看来是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起码你要割让出兖州吧?   我把三军上将还给你,还得送你一个州,曹操冷哼一声,你咋不要了我的脑袋更直接呢,那就打吧。   袁绍在官渡的大营堪比一座县城,长宽皆几十里,就这,周边还增设了三座副营,三十多万人啊,那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袁绍其实挺会鼓励人的,先是拿着颜良的事情来说道,称他在许昌一直被曹操凌辱,却是宁死不降,自己真是心痛如绞啊,将士们一听当然是愤愤不平了。   等到袁谭的第一封军报送过来后,他得意洋洋的在众人面前举着快报,“看看,谭儿设计大败吕布,一日之内大营推进十五里,气势如虹,正准备发动总攻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也要加把劲了,不然军功都让别人给捞了。   不过没几天打脸的事情就发生了,一场大火折了一万六千多人,这是大事,袁谭不敢不报的,于是连带着退营一事也都说了出来,不过强调了一句这是田丰的计谋。   他眼角抽动,心里翻江倒海,难当大任,一胜斩杀对方千余人,一败却折了一万六千多人进去。   这要是家宴,袁绍当然会严厉的呵责袁谭一番,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双方大战一触即发,除了教训袁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三十八万大军的生存之本,士气!   于是乎,他拿着败报意味深长道:“谭儿方才进兵不到半月又退走了。”   正当众人心里一沉的时候,袁绍话锋一转,嘴角勾勒,“他是要把吕布调动起来,往布置的陷阱里跳,以退为进,不愧吾儿!”   文臣武将一听当然是信心爆棚了,一旦东线战场吕布崩溃了,曹操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一个个嗷嗷叫的请战。   不过,同样的一份战报,在曹营里却是另外一番说辞。   “林墨在齐山设下妙计,一把大火烧了袁谭八万大军,惊得袁谭退营三十里,照这个势头打下去,开春前青州战事就会结束了。”   披着大氅的曹操从一干文武中间缓缓走过,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告诉弟兄们,务必提起精神,一旦青州战线袁谭败走,就是我们大举进攻的时机,到那时候,想要千金良田,娇妻美妾的将士就得玩命了。”   明明是严肃的议兵,生生逗的大伙笑的合不拢嘴。   其实,作为人主对士气的把控上,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是合格的。   只不过二人的选择有所不同,袁绍是急着踏破曹营,而曹操则是寄希望于林墨能快点收拾了袁谭。   刚才的话,不完全是忽悠三军,青州战线上一旦袁谭溃败了,袁绍这头势必会成为惊弓之鸟。   起初时候曹操也是有所忧虑的,可齐山大胜后,他也觉得,林墨取胜的概率大大提升了。   所以,他这次的主打信念就是一个字,等!   他肯等,袁绍不肯啊,派出张郃、高览带人来骂阵,骂了好几天,来来回回都是几句,曹贼、奸贼、恶贼、逆~贼!   曹操对这些谩骂已经免疫了,这一点属实要比吕布强太多了。   见挑战不出,袁绍便派人在曹营一箭之地外开始筑造楼橹,所谓的楼橹,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瞭望塔。   等建成之后,由于高度上占据了优势,就可以俯射曹营里的守寨军士,偏偏你的高度够不上,只能被动挨打。   要知道那可是寨门防御重地,不能及时采取针对性的手段,最后在楼橹的制裁下,大军可以平推你的营寨。   真切的感受到了危机,曹操急的在中军帐里来回打转,不知如何应对。   “司空,末将请命今夜带一队骑兵从南门杀出,绕道寨前将高墙捣毁!”陈到自从跟了曹操,虽然挂的是军司马的军衔,却得到将军般的待遇,都允许他直接参与议兵了。   最近练就了一支几百人的精锐步卒,存亡之际正好报答曹操的知遇之恩。   “叔至壮志可嘉,可袁绍必定在高墙之侧布下伏兵,贸然出寨,不智。”曹操长叹了一口气,显然不赞同这种做法。   找了郭嘉、荀攸、程昱、钟繇、陈群等人都拉了过来商量,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对策。   大体上来说,都觉得要捣毁这楼橹肯定得付出些代价。   “司空可遣部往延津渡口佯动,做出抄路姿态,或可吸引袁军,即时寨中突然冲出骑兵,定能捣毁楼橹。”   荀攸的建议算是众多提议里比较靠谱的。   虽然操作起来比较麻烦,而且风险也不低,但不得不做,袁军楼橹一旦成型,这营寨的一面几乎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加上北国富庶、军械充足,袁绍能让箭雨下的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   想到吕布在青州战线上打的如火如荼,以弱制强还能占尽优势,好生了得。   自己呢,竟然被区区楼橹逼的要无计可施了吗?   曹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捂了捂胸口,有些压抑呀。   嗯?   这是何物?   曹操隔着玄色锦服捂胸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异物,探手查看,发现是林墨之前送来的锦囊。   当初他还声称若遇战事不利可拆开查看。   如今算是战事不利了吧,曹操嗤笑了一声,坐在帅椅上的他悄悄摸出锦囊,在台案下打开。 第一百七十章 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敌百万军   林墨的当归锦囊是和白马城设伏的信一起送到许昌的。   当时安排典韦、许褚带虎豹骑前往白马城设伏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天知道竟然一战把北国的两万先锋打的溃不成军,顺手还把颜良给俘虏了。   这场大胜带给曹操的是内部高度统战,可以说把最后的不稳定都给扼杀了。   自那以后,他一直是随身带着这个锦囊的,不过更多的是当成一种怀念,毕竟这个锦囊是自己送给林墨的,在他身边逗留了一段日子,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总是会让人无尽唏嘘和感慨。   若遇战事不利,可拆开锦囊查看……曹操觉得这是不太可能办到的。   谁又能预知未来呢,大概率来说,这里面应该是一种鼓舞士气的办法,比如说效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之类的。   他林墨这么安排自然有深意,毕竟这场联盟只是暂时的利益体,到最后还是会土崩瓦解,甚至是刀兵相向的。   所以,对于林墨来说,最完美的结果当然是自己跟袁绍鱼死网破了。   也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曹操甚至都不想像之前避开所有人来查看,直接在台案下就开启了小抄作弊模式。   锦囊上还有淡淡的当归味,总是很容易就把人拽入了回忆之中。   里面是一块竹片和一张帛布,竹片上的字不多,就一句话,可正是这一句话,直接让曹操整个人都呆住了。   下一息,他瞳孔慢慢扩张,嘴巴也在缓缓长大,连心跳都如同擂鼓般在跳动,最后甚至连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他林允文难不成是个妖孽?   “父亲,发生何事了?”注意到了曹操的变化,曹昂有些不安的问道。   可曹操却好似魔怔了一样,完全没有理会曹昂,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状态。   这下把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几度轻唤却没能叫曹操回过神来。   曹昂只道是战事不利诱发了曹操的头风,赶忙跑上前查看,这才发现曹操的双手在台案下攥着一块竹片瑟瑟发抖。   好像有字,待得曹昂低头一看,却是不明所以。   “司空,到底发生何事?”关心曹操的许褚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终于把他的魂给招了回来。   曹操将竹片收好,深吸了一口气后挥手道:“我颇感不适,诸位权且先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看曹操的样子也不像不舒服呀,不过老大发话了,他们只能作揖告退。   郭嘉没走,他太了解曹操了,这事八成另有乾坤。   待得帐内只剩下曹操、曹昂和郭嘉的时候,曹操才把锦囊放到了台案上,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此子近妖……”   在郭嘉心里,本就拿林墨当成了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这番盛誉,他知道说的肯定是林墨了。   因为,这个锦囊,他也曾经看到过。   忍不住好奇的上前拆开,拿起掉落的竹片,嘴里呢喃道:“设此发石车,可破袁军高橹!”   然后,郭嘉就复刻了刚才曹操的一系列动作,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这,这家伙还是个人吗?   曹昂拿起那张帛布,上面详细的描绘了发石车的制造程序,心里不由好奇,“父亲,这明明是好事,为何你与郭先生如此失态?”   曹操瞥了曹昂一眼,摇头道:“确实是好事,可这个锦囊是林墨给的。”   闻言,曹昂心头一怔,“奇怪,他不是在青州吗,袁绍筑造楼橹这才没几天,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没能送到青州吧,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啊我的好大儿,曹操无力的叹道:“这个锦囊,是几个月前他就交给了我的。”   曹昂听后下意识就笑了起来,这不是闹呢吗,几个月前他就知道袁绍要做楼橹了,他又不是神仙。   可是看着曹操的样子,完全不像在打趣,尤其是郭嘉,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他这般失态过,当即意识到这不是一句笑话,而是真事,不由咋舌道:“这怎么可能呢?”   反正帐内就只有他们仨,曹操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惆怅道:“不止是这个锦囊,连带着锦囊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那封信上告诉我,袁绍会偷袭白马城,所以我们才能提前布下伏兵。”   这下,曹昂双眼瞪大如铜铃了,一直以来对外宣称这件事可是郭嘉主导的,突然间就变成是林墨指挥的了,他有点难以接受。   好吧,偷袭白马城这件事多少还能解释的过去,毕竟林墨兵法、韬略都是当世一流的奇才,可这个锦囊就说不去了吧。   你几个月前就知道袁绍要在我们军寨前做楼橹了?你林允文是妖孽?   什么叫惊喜?这个就叫惊喜!   不过对于曹氏三人组来说,林墨的这个锦囊显然是惊大于喜啊,惊吓的惊。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倒是一桩好事,子脩,拿着帛布去找营寨里工匠立刻赶制。”明明是化解了一场颠覆危机,可曹操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也听不出来高兴。   曹昂讷讷的应了一声好就拿着帛布缓缓走出了军帐,掠过郭嘉身旁的时候,依稀可见那张过去恣意随性的脸庞上还是弥漫着震撼。   但愿先生不要被林墨惊的留下了阴影才好啊。   “子脩!”   曹昂才走到军帐门口就被曹操叫住了,“知道该怎么说吗?”   迟疑了片刻,曹昂就会意的点了点头,“此乃父亲在攻入萧关之时在议政厅里捡到的发石车设计图。”   不错不错,还算安慰,曹操满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待得军帐里只剩下主臣二人的时候,曹操才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好一个林允文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以天下为棋局,我等皆为棋盘上的棋子矣。”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曹操心里都明白,林墨表现出来的手段,已经开始脱离凡人手腕了,说一句惊为天人也不过分。   这等旷世奇才,帮了自己两次,只是两次而已,可这两次都是拯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一次是白马城设伏,帮着自己把后方不稳定的世家彻底按下去了;   这一次,免去了强行用兵被伏击的危险,用发石车瓦解袁绍的楼橹。   仅仅两次,就让自己受益巨大。   可是啊,曹操痛切明白,他林允文不是在帮自己,说到底是在下棋,在围定大局。   这盘棋上的三方势力,自己与吕布任何一方倾覆,另外一方都无法自保,所以他需要把控住整个大局,不能让自己轻易被袁绍给吞并了。   这是多大的手笔,真是令人惊骇。   他甚至都想写封信去给林墨,申请多几个锦囊回来。   这种要求、这种渴望对于已经尝到了甜头的曹操来说无可厚非,但如果能跳出立场俯瞰整个大局的棋盘就能清晰的明白,这并不现实。   因为林墨,从来就是吕布的女婿,他不属于自己,所以,他的锦囊他的信,只是在帮助自己站稳与袁绍对抗的脚步,却从来没有为他开疆拓土而贡献半分力量。   不是他林允文办不到,而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永远是那么的清醒,直到这条路的尽头是两方人马的不死不休。   也因为如此啊,曹操才难过。   难过于林墨不属于自己,难过于未来还要面对这种过慧近妖的对手,甚至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天纵奇才林允文,得之可敌百万军啊……”   终于回过神来的郭嘉露出一抹苦笑,过去,尽管他林墨确实做出过不少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却也不认为能当上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誉。   可是今天,这一刻,郭嘉选择了默认。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林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正如曹昂心中所想,白马城一战可以用兵法预判来解释,可这个锦囊已经脱离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天纵奇才林允文,得之可敌百万军……说的是真好哇。   曹营外,袁绍在张郃、高览等悍将带领大戟士的保护下,还拨出了五千骑兵跟随,来到前线查看。   这楼橹已经有差不多三丈高,其实可以射到曹营的辕门了,但袁绍觉得可以再高一些。   四丈吧,四丈的话弓弩手放箭就可以射到曹营的内部,这样一来大军冲锋的时候,弓弩手可以用箭雨压制曹军,轻轻松松的就能冲破曹营大寨了。   “儁乂、进勇。”   袁绍站在正在垒建的楼橹之下眺望,轻唤了一声后,张郃和高览就凑了过来,拱手作揖道:“末将在。”   “看这个趋势,还有三日楼橹就能建成,足可容纳五百弓弩手并排放箭,即时你们便要率领大军杀进去。”   袁绍嘴角勾勒一抹得意,左手捋着发白的胡须,右手押着腰间宝剑,笑道:“好好熟悉曹营地形,不可大意了。”   “末将遵命!”尽管这两人在历史上都选择了投降曹操,但至少这一刻二人的忠心还是不需要质疑的。   很多时候,人生都是跟着强者走,历史上的袁绍表现出来的无能狂怒,属实让两人不能安心辅佐,怪不得他们二人。   在张郃高览的保护下,袁绍走上高墙,俯瞰着整座曹营,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如何进攻,外围如何接应。   尽管兵力上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曹操好歹有十万大军,必须要利用这次机会一鼓作气吃他一大半,否则等他逃回许昌,自己一城一寨的打也能打下,不过时间上就要拖上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公孙瓒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急于一统中原,收拾破碎山河,甚至是君临天下的袁绍,他不愿意再等几年。   袁绍心里也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到时候拿下了许昌,应该怎么处理天子,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曹操拉着他一起去死了。   怕就怕天子在忠臣帝党的保护下,保全了一条命下来,现在的他跟当初的袁术一样,称帝之心旺盛,但他要聪明许多,不愿背负弑君篡位的骂名。   最好能让曹操的人把刘协给宰了……   咯吱~轰隆隆!   正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时候,曹营里突然传来一阵如同惊雷霹雳的声响,下一息,十几块大石头飞了过来,狠狠的砸在了楼橹上。   七八名袁军当下就被砸的铠甲破碎、口吐鲜血,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便从高处滚落。   “主公小心!”张郃、高览赶忙护着袁绍往下跑。   刚才的动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石头,哪里来的?   没等袁绍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第二轮投石又来了,不仅把楼橹上的工事全部砸烂,连带着袁军也被砸死了十几人。   这下,袁绍都没下令呢,上面的人就狂奔着跑了下来,再晚估计小命都要丢了。   再往后,一阵一阵的霹雳声传来,每次响动结束就是十几块大石头抛飞出来,北国军花费了几千人,连续作业七八天才垒砌成的楼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被曹军给砸毁了。   这可把袁绍气的够呛,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破曹,竟然又被他给毁了,这不是耽误我称帝吗?   “曹贼!你个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袁绍气的破口大骂。   袁军自然是跟着大骂起来,作为骂声已经听的耳朵起茧的曹操对此不屑一顾,只是冷冷说道:“给我砸,狠狠的砸!”   要骂你便骂,反正我自巍然不动。   历史已经改变后,曹操反而没有像真正的官渡之战那般头大。   因为他并不需要急着进攻,只要做好防守就行了。   一开始他是寄希望于林墨能打败袁谭,但并不敢完全指望吕布那头。   自从打开了锦囊后,曹操就有些飘了,这种妖孽级别的人,哪里是袁谭能对付的了,只要稳稳当当的守住官渡大寨,不被袁绍给吞并了就行。   待到林墨攻破袁谭,袁军一乱,到时候一鼓作气冲上去,抢粮、抢战马、抢军械……   休矣,美矣……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可怕到令人发指的关系网   袁绍同时在兖州、青州两条战线掀起了一场双方兵力近八十万的中原大战,自刘秀与王莽的位面之战结束后,大汉便再没有发动过这等规模的战争了。   这等惊天之战,一定程度上来说决定了王朝天下的归属。   如果袁绍能取胜,他便可一鼓作气吞并兖、豫、徐、扬四州之地,加上北国四州,大汉一部十三州他一个人就占据了八州,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也因为如此,各方势力想趁着他们战乱时候分一杯羹难度是极大的,就算你头上顶着州牧、刺史的头衔,麾下为首的世家也会做出劝阻,他们更愿意等结果出来以后再做选择。   譬如说刘表。   纵观整个天下,最有实力插一手并且左右战局动向的人就是他刘景升了,可惜啊,刘备和刘琦劝过几次,他都无动于衷。   年迈已无壮志是一个方面,无法将四大家族拧成一股绳来发力也是一个方面。   荆州士族里以蔡家为主导,在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下注的,而只要蔡家不点头,刘表想强行用兵,说实话也很难。   更何况刘表自己就是个看家护院的主。   历史上的蔡瑁力劝刘琮向曹操请降可不是因为曹操与人和善,那是因为他脚下拥有了八州之地,理论上来说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投靠。   假如你刘备能有这样的实力,他一样可以讨好你。   这就是世家,永远是利字当头。   很明显,这个时期的刘备不过是丧家之犬,蔡瑁甚至都没睁眼瞧他。   在新野城里也待了一年了,兵马总算凑了个一千五百人,这一点人拉出去怕是只能远远看一看颍川的边陲城墙。   刘备虽然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也明白凡事要量力而为的道理,只能一面治理新野,一面抽空去拜访荆襄俊杰。   尹籍对刘备确实不错,几次三番的出面去找黄承彦,人也找到了,同时没吃闭门羹,但黄承彦对于参与荆襄内斗明显不感冒,也自认为帮不上刘备的忙,一直在打太极。   这可比庞德公和庞统还让人压抑。   不过,错失林墨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刘备像变了个人似得,也不再自怨自艾了,他希望以自己的诚意来感化黄承彦,整一个冬季,他隔三差五就往黄承彦的住处跑,而且为表诚意还总会带上关羽和张飞。   “大哥,俺跟着你来找这老东西已经有七八次了,要不你跟二哥去吧,俺射狍子也比这有趣啊。”张飞彻底没了耐性。   “三弟莫非忘了林墨?”每当这个时候,关羽就会给他来点猛料。   只要一提到林墨,张飞立刻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的跟着,不再吱声。   “云长,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三弟也是无心之失,是我福薄不得天眷。”刘备对关羽和张飞的宽容从来都是没有底线的。   事实上,寻常人要是落了刘备这般遭遇,早就道心崩塌选择躺平了,可他依旧没有放弃,这份心志已不知强过当世多少人。   这次来到黄承彦的别院,听那家丁说老爷去了庞家找庞德公,刘备并没有因为扑空而失落,他好像开始习惯这种失望了。   是啊,还能有比失去林墨这种事情更让人失望的吗?   转身离去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位年近半百,松形鹤骨,器宇不凡的老者牵着毛驴走来,刘备赶忙上前作揖,“见过司马先生。”   “刘皇叔,又来找承彦?”   司马徽笑盈盈的点了点头,“皇叔的诚心当真是感天动地。”   司马徽是刘备在黄承彦的别院里结识的,后来像尹籍打听过,他并不是荆州人,而是颍川大贤,到荆襄是避祸的,跟黄承彦、庞德公都是好友。   “闲来无事,便想来叨唠一番,可惜黄公不在府上,只能改日再来。”   或许是因为求才心切,哪怕是面对不显山不露水的司马徽,他也极为尊崇。   也正是因为这份尊崇似乎让司马徽动了恻隐之心,笑道:“承彦不在,不知皇叔可有闲暇陪老朽吃上一杯茶。”   刘备愣了愣神,先前几次相遇司马徽一直都是寡言少语的,今天竟然主动相邀,当即点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荆襄还未飘雪,不过隆冬时节里,寒风袭来如是一把钢刀刮的人生疼。   所以,几人便直接不客套的进了黄府里吃茶。   “皇叔乃当世英雄,欲扶乾坤于即倒,救苍生出水火,此番大志令人钦佩啊。”屋内,燃烧着的木炭让人暖烘烘的,加上手中热茶,司马徽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先生言重了,我如今年近四旬,却庸庸碌碌,身无寸功,只有髀肉腹生啊……”刘备露出一抹苦笑。   “皇叔有没有觉得,今日之境遇其实与昔日吕布有几分相似?”司马徽会心一笑。   “先生所言,一语中的。”   这个比喻刘备没觉得有什么,他想的是吕布当日蛰居在沛城的时候,确实也算是穷途末路,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没什么不妥。   但关羽和张飞的眸子却微微闪烁,这个比喻,他们不喜欢。   什么档次,三姓家奴跟我大哥相提并论。   “可是,吕布在得到林墨辅佐后,便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从两郡之地变为了两州之域,兵马拓张数倍,实力一日强过一次。”   林墨是兄弟三人心头的痛啊,并不知晓内情的司马徽这么一说,三人目光都黯淡了下来。   本来中原大战里青州战线上的是我呀……   不想让张飞难过,刘备选择了略过这个话题,笑道:“吕布确实得蒙天眷,如今实力都可与袁绍争雄。”   “所以,皇叔若想成事,身边也需要一位如同林墨这般仰观天下、智谋超群的旷世奇才辅佐,若如此,则大业必成。”   “可如此大才,百年罕见,何处可觅啊。”刘备说这番话的时候,充满了无奈。   他哪里能料到司马徽是有意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呢,于是便有了名动三国的那句台词,“世有卧龙凤雏,二人得一便可安天下。”   不过,这句话却并没有给三兄弟带来太大的波澜。   凤雏已经领教过了,闭门羹的味道很一般,不想再吃。   至于卧龙……   一旁的关羽捋着长须看向司马徽:“敢问先生,这卧龙与林墨相比如何。”   司马徽仰头长笑了一番,随后徐徐道:“不输林墨。”   不输林墨?   三人先是一怔,随后面面相觑,兴致顿时就被调了起来。   不输林墨意味着如果得到了卧龙自己就能成为第二个吕布,对于穷途末路的刘备而言,就好似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的一叶孤舟终于看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当即起身作揖道:   “敢问先生,卧龙身在何方?”   “老朽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能否得奇才辅佐,只看皇叔天命。”司马徽很有高人风范,讲究点到为止。   后面,二人间的聊天仅限于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即便几次刘备有意引导也被司马徽刻意回避。   不过他并不灰心,得到了卧龙这条线索,对于他来说就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司马徽不说,有人愿意说。   结束了访贤之旅的刘备立刻就去找了尹籍打听卧龙的情况。   凤雏庞士元,庞家新生代的代表;   卧龙诸葛孔明,这个名字让刘备有些诧异,原以为应该也是四大家族里的某位俊杰才对,结果却是徐州琅琊诸葛氏,来荆州避祸已经有十来年了。   林墨之所以常让刘备觉得难得,就是因为他出身贱籍,没有世家豪强的底蕴支持,诸葛家虽然也算是世家,可是在荆州这里显然这块招牌吃不开的。   这么看来,诸葛孔明确实是有真才实学。   于是,在问明了诸葛亮的居所后刘备立刻就带着关羽和张飞去了卧龙岗。   可惜的是,诸葛亮在一年前就外出云游去了。   这个时代的青年俊杰都很喜欢云游,不管是世家还是寒门,这可不是因为好玩,其实是一种经营自己的方式。   通过走访各州郡,在名士聚集的地方发表一些高深见解,打响自己的招牌,一来在以后如果需要走关系的时候,这些人都能给与一定的支持;二来嘛,在这个圈子里的名气也会越来越大。   诸葛亮、庞统、徐庶甚至是已经死去了的孙权,都曾经很喜欢云游访贤。   事实上,这样的经历也在后期为他们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但刘备并不气馁,反而是愈发的执着,坚决从这一刻开始要每个季度跑一次卧龙岗,直到诸葛亮回来为止。   “大哥,这种跑腿的事情,让手下人去办就好了,等诸葛亮回来了,俺们三兄弟再上门也一样啊。”张飞表示不理解。   “是啊大哥,与其这般盲目,倒不如多去走访周遭的俊杰。”这一回,关羽也不支持。   “水镜先生说过,卧龙之才不输林墨,若要求得大贤,我们三兄弟需当拿出心底诚意,此事不必多言。”刘备的态度很坚决。   或许是因为知道刘备的求才之心,又或者是因为他提到了林墨,关羽和张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憋了回去。   深知两人性格的刘备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屋内坐榻上站起,关上门后又重新折了回来坐下,语重心长道:“云长、翼德,我们屡屡找庞德公和黄承彦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庞家和黄家的支持,助公子坐稳世子大位,只要公子能够从刘景升的手里接过大位,解救天子就有希望了。”关羽认真的分析道。   刘备点了点头,对于自己二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心志感到安慰,随后才压低声音,“我知你二人因为庞统一事对诸葛亮的才华有所怀疑,但揭过这一层不提,你们知道诸葛亮的背后是什么人吗?”   关羽张飞面面相觑,不是琅琊诸葛氏吗?   已经派人查过了,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做过泰山郡丞,勉强可以算是有一些人脉吧,莫不是还有其他更隐秘的关系网?   “尹籍去调查过诸葛亮,回来后他跟我说,诸葛亮背后牵扯之大,连他都吓一跳。”   刘备身子前倾靠向面前的关羽张飞,低沉道:“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正是黄承彦的女儿。”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关羽张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诸葛亮的背后是黄家,而且跟黄祖这种年轻一代的支持不同,黄承彦作为年老一辈最高掌权人,他的支持才至关重要。   而诸葛亮一旦被拉拢,自然而然能得到黄承彦的支持。   可刘备的话却并没有说完,“他的大姐嫁给了蒯家的蒯祺,二姐嫁给了庞家的庞山民,再加上诸葛亮父辈的关系,司马徽等友人助力,得他一人,相当于得了半个荆州的支持,现在你们知道诸葛亮是什么人了吧?”   这会关羽和张飞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层关系网也太可怕了一些,简直比庞统还强悍。   难怪司马徽会说得一便可安天下,能不能安天下先不说,安荆州是真的问题不大。   如果他愿意竭诚辅佐,又有公子刘琦坐镇,可以想象,三兄弟肯定能在荆州谋得发展,甚至与蔡家抗衡。   “想不到一个诸葛亮竟然有如此大的牵扯。”关羽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刘备的苦心。   “而且,司马徽对他的背景是只字不提,只说他的才华不输林墨,这样的人,这样的底蕴,若是能出山相助,我们何愁大业不成?”   在尹籍回来把这些事情告诉刘备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是求,也要求到诸葛亮出山。   他不在乎像在庞统家吃闭门羹的事情再次上演,因为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已经错过了林墨,不能再错过诸葛亮。   “大哥,放心吧,日后我与三弟定随你前往卧龙岗,请得孔明先生出山。”关羽也清楚,诸葛亮是他们兄弟三人翻盘的机会。   他的才华真假可以晚点去验证,可他的关系网简直可怕到令人发指,就冲这一点,也值得自己亲自去请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是时候动手了   没有了楼橹,袁军失了弓弩箭矢的掩护,张郃和高览几次带兵强攻曹军营寨都被夏侯渊等人击退了。   无奈之下袁绍就想到了公孙瓒的易京高楼,于是打算照葫芦画瓢,准备采用地下攻势来瓦解曹军营寨的坚实壁垒。   可惜的是,曹操也有认真研究过公孙瓒的败亡,提前就挖好了长堑,袁军的地道战又没吃上力。   袁军营寨内,袁绍坐在帅椅上,头歪向一侧,以手托腮,“诸位,曹军坚守不出,可有良策破敌?”   中军帐处,这个问题抛出后便是一阵绵长的沉寂。   面对死守不出的敌军,从来都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否则也不至于在幽州,穷途末路的公孙瓒身上白白耽搁了一年时间。   楼橹、挖地道等方式都尝试过后,一时间北国谋士集团也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过去,谋士中最为热忱的就属沮授和田丰了,如今田丰不在,沮授又见无人开口,便站出一步作揖道:   “主公,曹操兵力不足,故而想要死守寻找机会赚取优势,我们不可继续迁延,而强攻的伤亡又过大。   在下建议,派出五路大军,每路五千人,沿黄河顺流而下,在濮阳、雍丘、湮城等多地袭扰,如此曹操后方动荡,大军必为之瓦解。   此举亦可将我军兵力优势发挥,不至于在此地集结数十万大军而无建树。”   沮授的这个法子不仅是合乎兵法,也算的上是为袁绍量身定制的战术了,属于掠地战的一种。   唯一的弊端,曹操如果对后方这几个小城不管不顾,拖沓的时间会长很多。   当初在幽州的时候,为了引出公孙瓒,袁绍也用过类似的办法,不断袭扰周遭县城,可公孙瓒坚守易京就是不出来。   此举当然有可能把曹操逼入绝境,但耗时之长显然与袁绍的初衷背道而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闪过一抹迟疑。   便是这稍纵即逝的迟疑也没能躲过郭图的眼睛,狗头军师总是能通过袁绍细微表情的变化琢磨出他的内心世界,当即上前反驳道:   “如此拖沓,旷日之久何时可得中原。主公宜将心思集中于官渡之上,不可分心旁骛。”   袁绍从渤海太守走到今日的四州之主,要说建树,郭图是真没有什么助益,但他却能在北国如云的谋士群里混的如鱼得水,靠的就是为袁绍代言。   不管是沮授、田丰,还是许攸、审配等人,只知道袁绍想一统中原,却没人知道他内心里更渴望的是要快,所以,一切的战术围绕的不是胜,而应该是快。   毕竟,没有人会认为这场双方实力不对等的战斗有失败的可能。   郭图的这份急智为他赚到了袁绍赞赏的目光,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的地位都是在这种频频示好中不知不觉的提升上去的,郭图深谙此道。   “主公,依在下看来,那曹操短期内是不会出寨与我们一战的了,既如此不若留下十八万大军与之周旋,遣张郃、高览领精兵二十万直扑许昌!”   许攸昂首挺胸,中期十足的说道:“许昌乃曹操的首府,更是伪都所在,只要许昌失陷,曹军必乱!”   这一次,袁绍确确实实的心动了,他甚至换了个坐姿看向许攸,眸子也在不停转动。   先下许昌,断其后勤,之后再杀回来,两线齐攻曹营,不仅胜算极大,而且用时也短,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内就能诛灭曹操了。   袁绍搀扶着台案重新坐正身子,正欲下决心的时候,袁尚站了出来。   “父亲,先生们俱是北国俊杰、智谋出众之人,所提亦为安邦之策,孩儿本不该置喙妄言,然心中有一疑惑,不吐不快。”   “尚儿尽可说来。”袁绍欣慰一笑,有疑惑是好的,证明他心里有自己的主见,最瞧不上的是只会听下面人意见的主子,这一点袁谭就做的不够令他满意。   “我军在官渡占据绝对优势,这种优势不仅仅是兵力上的,还有粮草、军械补给上。据报,曹操与吕布在安丰、萧关几度大战,府库粮仓早已空乏,为了此次大战他是向世家豪强借了十万石粮草。”   袁尚年不过十六七,却并不怯场,在文武大员面前自信从容的分析起来,“也就是说,曹军粮草只怕撑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此为我军优势矣。   其二,若是贸然分兵,一旦曹军采取行动,或是漏了破绽,我们兵力上未必有把握将其一击倒地。   最关键的一点,我军几十万大军驻扎于此,对曹军具有极大的威慑力,曹营如今定是人人自危,倘若分兵,一旦曹操选择鱼死网破,反而给了他突破我们中军的机会。”   闻言,许攸战术后仰,这叫什么话,留下十八万人固然不是精锐,但如果仅是固守大营,配合寨子的防御,不可能挡不住曹操的进攻啊。   没等许攸反驳呢,袁绍已经朗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尚儿随军大日,确实是大有长进,能看到这一层,已算是一叶知秋了。”   “在下以为,公子之言深谙兵法精髓,在下附议。”   “在下也附议,不可轻易分兵!”   审配和逄纪站了出来,挡在了许攸的面前。   其实袁尚的话并没多高明的兵法见识,不过里面有一点袁绍却是极为赞同,一旦分兵,万一途中曹操露了破绽,自己的精锐不在,确实没法给他致命一击。   再加上有审配和逄纪开了口,袁绍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了起来,觉得留在此地继续观望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当然了,他更多是欣慰,在袁绍看来,收拾曹操说到底终归是时间问题,而不存在胜负疑点,但袁尚能在众多文臣武将面前提出自己的见解,这就脱离了花瓶的形象,这一点他是很欢喜的。   他哪里知道,是许攸这一计在袁尚看来倾覆战场的机会太大了,他不得不站出来反对。   作为夺嫡的热门人物,他其实不愿意得罪许攸、沮授这些人的,可眼下又是不得不去反对。   道理很简单,青州战线上袁谭已经吃了亏,那封战报他看了,根本不像袁绍说的是为了退敌吸引林墨入套,相反是他袁谭在齐山之战中计损兵折将,已经处于被动之中。   一旦西线战局曹操快速崩盘,那么吕布必然也无力抵抗北国大军了,原本处于绝对劣势的袁谭也会得到他不应享有的军功,这一点,袁尚不想看到。   反正,这场战斗怎么打也不至于败了,既然如此可以选择保守的方式,正面拖住曹操,让吕布和林墨想方设法的与袁谭周旋。   只要袁谭败走,或者再吃上一些大亏,即便最后西线战局崩塌,他袁谭也不过吃了大局的福利,谈不上军功,自然而然,这里头就可以做些文章了。   不得不说,袁尚的用心还是很深远的。   不止是袁尚,包括郭图、审配、逄纪等人,都很辛苦,比起曹营谋士和吕营谋士要辛苦很多。   因为那两方的谋士献计考虑的是退敌,胜利;他们除了要考虑胜利,还要考虑自己的利益,不容易啊。   “我意已决!”   袁绍眯着眼沉声说道:“张郃、高览继续引兵挑战,韩猛、吕旷各领兵三千绕道曹营后方,伺机斩断曹军粮道!”   “喏!”四将出列拱手作揖。   至此,沮授和许攸也明白,多余的劝阻只会起到反作用了,只能低着头叹息。   但愿,大局能如主公希望的那样走向吧……   两人的心态还是不错的,对于屡次献计不被采纳,更多的只是一种失落。   而对于内部矛盾,他们看在眼里,心中却很泰然,因为他们都明白,这并不能算是袁家特色。   事实上,任何的一个王朝乃至诸侯势力,都会有着这样那样的内部矛盾,这一点,随着袁家江山做大,只会越发的突出。   遑论是他袁绍,秦皇汉武何其了得,也不可能把一切的矛盾都扼杀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是亘古不变的。   也因为这样,在他们二人眼中,郭图、审配他们几个,更像是王朝里谄谀献媚的佞臣,或者说是乱政的宦官。   偏偏最有力的武器却是握在了这群人你最看不上的人手里,人生大痛啊。   ……   青州战线,吕营推进了十五里路,来到了先前袁军驻寨的位置附近。   在这里,齐山只是成为了一个依托,不再具备拱卫效果,反而要时刻小心着袁军从山头的另外一侧跑上去打麻雀袭扰战。   巨洋水的分流也从这里分走,无法形成天然的保护屏障。   所幸所处的位置还没有到完全的开阔地,袁军即便来攻,也没法把大军都铺开,只不过吕营将士要出击,就免不了在旷野上跟北国军发生碰撞,这样一来兵力上的缺点会暴露的比较明显。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想拿粮草大营做文章,推进是迟早的事。   “怎么样两位先生,我这头算是没什么好的法子了。”军帐内,陈宫和贾诩并列而坐,从帐外走进来的林墨坐到了他们的面前,双手一摊,希望能从两位大才这寻求些安慰。   “兵力悬殊太大了,袁谭甚至有能力同时在两边设伏。”   陈宫耸了耸肩,苦笑道:“除非我们能误导袁谭,让他把精锐都留在大营,如此强攻他的粮草大营还是有机会得手的,不过风险太大了。”   袁谭有二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都是精锐,按照部队配比和先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他最精锐的部队除了先登营、大戟士和战车外,应该就是文丑统率的八千骑兵和一万两千步卒。   这样算计下来,精锐也就是在两万出头,依照用兵的习惯,先登营、大戟士和战车这种笨拙的部曲,不大可能被拉到几十里外的粮草大营去。   所以,按照推测,袁谭如果真的想设伏,一定是动用文丑的两万人。   至于说这两万人会不会被分开使用,那就要看他下的鱼钩有多大,如果粮草大营确定是鱼钩,那两万大军肯定是梭哈的,道理很简单,这是值得己方精锐一拥而上的战斗。   “我准备的手段你们也都知道,一次用或可收奇效,但也只能用这一次,现下也还摸不清楚这粮草大营虚实真假,未敢擅动。”贾诩也附和了一句。   好吧,看来这俩也没啥好的办法判断出粮草大营到底什么情况,这种事情又不能试探,一旦试探反而是给袁谭提了个醒。   明明只要捣毁了对方的粮草大营就可以轻松获胜的战斗,这种感觉让人心痒的很。   可惜啊,兵力不济,咱要是有袁谭那十八万大军,能玩出各种花样来呢。   尽管老阴货一把火赢了一场漂亮仗,可终归只是优势,没有形成胜势。   而且,这种优势不是长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消散。   林墨以手托腮有些惆怅。   “莫不如就用你的手段去冲袁军的粮草大营,若是真的有埋伏,我们也不会有太大损失,若是没有埋伏,便可顺势得其粮草、断其退路!”陈宫有些急躁了。   贾诩并不言语,反倒是林墨苦笑了起来,“天知道那粮草大营是真是假,若里面根本就没有粮草,贾先生准备的这一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这么一说,陈宫就萎了,郁闷的叹了口气。   很棘手呀。   而且袁谭比想象中要难对付很多,从齐山败走后,他甚至都没有再让文丑带兵来挑战了,大概率是在安抚军心。   大营后方的斥候数量倒是明显增多了,想来应该是在探查己方的粮草位置。   罢了,存亡之战,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尽量别出手,总归是他袁谭更急。   其实林墨这么想是错误的,至少没有全对,因为袁营里有一人比袁谭更急。   “先生,这都快一个月了吧,你暴露出来的粮草大营位置并没有钓来吕布大军,我们就这么干等着?这可是十八万大军,吕布才区区六万人,有何对峙的必要!   先生怕是忘了我那兄弟还在曹贼的大牢里受人凌辱吧?”   起初文丑还是有些耐心的,想着粮草大营的吸引力应该很充足才对,好家伙,结果对面自始至终也没有半点动静,于是他又不甘寂寞的找到了袁谭和田丰。   没办法,只要一想到颜良还在许昌大牢里受苦,他就恨不得立刻跟吕布展开生死决战。   武将间的袍泽之情,是可以生死与共的。   为了颜良,他甚至可以把命豁出去。   袁谭有些无奈的看向田丰,虽然知道眼下不是动手的时机,可文丑也不能不安抚,只能转移一下怒火了。   田丰捋着短须点了点头,“已经有一个月了吗……那时间差不多了。”   旋即,对着袁谭做了个揖,“公子,是时候动手了。”   “动手?”   袁谭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先生是说直接攻击吕布军寨?”   田丰摇了摇头,“让他来进攻我们。”   “这怎么可能,吕布才多少人,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文丑直接接过话来,冷哼了一声。   “他不敢,有人会帮他的。”   田丰露出会心一笑,“张太守在我军中多日,也是时候出份力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精妙布局,功成今朝   从河内郡到冀州,再从冀州到青州,张扬抬头望着穹顶,掰了掰手指,竟然已经有四个月了。   张扬叹了口气,将台案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他从没想过自己堂堂一郡太守来到北国会是这种待遇,只带十几随从,日夜被人监视,就连到帐外找个地方解手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跟个囚徒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了,如果能真正决定战局走向,委屈一点也就值当了,关键是,他连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出去打仗还是有什么行动计划,甚至只能从周遭军士嘴里听说。   也就是你吕奉先了,换一个人,爷才不搭理!张扬心里很郁闷的腹诽着,这叫什么事嘛,也不知道是谁给出的主意跑这头来诈降。   而且张扬有着自己的担忧,那就是河内旧部。   现在河内提令人是眭固,也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他倒是愿意相信眭固的忠心,问题是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这仗又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只怕等战事结束再回去河内,已物是人非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无比头疼,不过张杨的心里倒是从来也不后悔,一个战壕里出来的袍泽兄弟,还有同乡之谊,吕奉先是他可以交心换命的人。   为了他,张杨愿意做这一切。   不过愿意归愿意,惆怅是半分没有少。   相比于心中有羁绊的张杨,徐庶倒是沉稳很多。   张杨心心念念的是兄弟情义,徐庶则是满脑子的报国情怀。   彭城与林墨交浅言深,知道这次的任务关乎了大汉天下的兴亡,尽管情况不乐观,但他依旧信心满满。   这种隐匿于荆棘背负着重任前行的荣誉感,让他忘记了疲累。   至于说窘迫的现状,这一点,饶是聪明如他也无可奈何,袁谭平日里也不来找张杨,张杨想见他倒不难,问题是彼此间的交流仅限于拉拢人心,军事上是绝口不提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不清楚袁家夺嫡事件的徐庶也能猜到强绑着张杨无非是做给其他诸侯看的而已,不至于失了远人之心。   “张太守。”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袁谭已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公子来了。”   满脸熏红的张杨一身酒气,连忙起身拱手,“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啊。”   “送你一份大功劳,助我破敌。”   温侯有麻烦?张杨下意识眉头一蹙,但立刻他便调整过来,咧嘴笑道:“请公子示下。”   袁谭拿出一捆竹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烦劳张太守照着这信上内容写份一模一样的,破敌后,张太守记头功。”   “这般容易,那便多谢公子了。”张杨心里本就焦躁不安,打开竹简一看,上面的内容几乎让他握不住笔了。   一旁的徐庶站在袁谭身后,连忙使了使眼色,顺着他目光所指,是台案上的酒壶,当即明白了意思。   张扬提笔便要书写,打了个酒嗝,手也颤颤巍巍了起来,连着写了几个字都歪歪扭扭的,看的袁谭都不忍直视。   “公子,我酒喝多了,有些头晕,可否容我清醒些再书写?”张扬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袁谭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和不悦,闷声道:“也罢,迟些写好派人送来。”   “公子好走。”   张扬笑嘻嘻的点头哈腰,待袁谭走出军帐后,一张脸立刻就冷了下来,随后转身走到徐庶面前,沉声道:“怎么办,要祸事了。”   徐庶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谈不上多高明,无非是袁谭好大喜功、赏罚不分,军中将帅不和,张杨已经说服了军中几名校尉,愿意为内应围住中军帐,只等吕布来袭,必定可以生擒袁谭。   “先生,如何是好啊,温侯若看此信,必定会领兵前来,到时候可就祸事了呀!”张杨不安的在帐内来回踱步。   这下是真的完犊子了,本来是跑这做内应的,现在好了,人家将计就计,要自己写一封诱敌信。   而张杨几乎可以断定吕布肯定是会来的,不说内应这重身份,凭着两人过命交情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怀疑,就像自己从没怀疑过他一样。   “定是他们发现了我此行意图,到底是何人给出的主意,这是要祸事了呀!”张杨依旧是在骂骂咧咧的。   没法子,憋屈了几个月,最后换来这么个结果,不生气倒是奇怪了。   “不会的,如果真的发现了将军的意图,他便不会派人这般监视我们了。”   拿着竹简的徐庶脑子在飞速运转,似在回答张杨,又似在喃喃自语,“信上内容倒是写的不错,恰逢了袁军吃了齐山大败,军心动荡不安,他点的这几员校尉我也有留意过,并不是北国人,但以允文的聪明,当不会如此轻易上当吧。   会不会还有我没看到的地方……”   就冲着齐山设计来看,袁谭身边确实是有高人的,虽然这一计看来也有很大的成功机会,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问题是……   他手头上掌握的讯息太少了,根本无从推测。   徐庶这头还在想着怎么挖多点信息出来,张杨的心底已经有了的决意,他抽出腰间宝剑,透过剑身的寒光映照看着那张刚毅的脸庞,“去他娘的袁谭,老子偏不写这信,他待如何?   要是实在没办法了,大不了就是用我一命,换昔日弟兄无恙,这倒也不亏。曹性、宋宪、成廉你们几个狗东西记得多给老子几柱清香……”   事实上,三国这个将星璀璨的世界里,忠义的不止是关二爷,还有很多人,愿意为了救吕布而搭上身家性命的张杨,为了要给颜良报仇而不顾一切的文丑。   只不过,二爷太耀眼了,把其他人的光芒都给遮掩了而已。   “将军何至于此啊。”   徐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不轻,赶忙上前阻止,“书信你照写,不会出任何事情的,允文见不到我的信他是不会动手的。”   闻言,张杨将宝剑插回剑鞘,不解道:“你们之间已有约定?”   徐庶缓缓颔首,这才让张扬松了一口气,随即狐疑的看着他,“可是,难道他没有想过我们真的被监视起来,根本无法送信这个问题吗?”   徐庶微微一笑,“允文是何等人物,怎会料不到此事,所以他另有安排,见不到我的信他是一定不会动手的,将军尽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袁谭到底想做什么。”   只要吕布不轻举妄动,张杨的心就算彻底放下了,可别闹出个前来诈降,最后被人反用,真是死不瞑目呢。   “怎么弄清楚?我去问?他也不能告诉我啊。”张杨有些无奈的笑道。   “他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得换个方式问他。”   徐庶嘴角勾勒一抹晦涩的笑意,张杨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   “公子,我总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中军帐内,文丑皱着眉头沉声道:“军中袍泽之情是可以换命的,张杨昔日与吕布及其部下皆是战场厮杀拉起来的情义,让他诱骗吕布,他怎么可能愿意呢。”   要说吃脑玩谋略,十个文丑绑一起也玩不过一个田丰啊,可对于军中这份袍泽之情,文丑自信没人能比他更深刻。   假若有人要逼他用这种方式来赚颜良,那还不如给他一刀痛快呢。   当然,也有靠不讲义气、出卖兄弟发家致富的,可据他所知,张杨还真不是这种人。   先前吕布进入冀州,之后又与袁绍闹翻,他和颜良奉命追杀过吕布,当时就是张杨救的吕布。   试想,一个敢于为了兄弟情得罪如日中天的北国雄主的男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呢。   “起初,我从青州赶回冀州去向父亲讨要张杨,目的是在正面取得优势之后,让他出面招降,或可事半功倍,不过田先生一直不相信他的诚意。   后来他向我们讨要魏续和侯成的尸体,显然对袍泽之情是有着极大的牵绊,但他敢于直接开口,证明诚意上应该是信得过。   现在,恰恰是给他最后的考验,倘若他愿意写这封信,证明对我们袁家是忠心的;若是记念旧情不愿动笔,则可肯定是诈降。”   袁谭一脸无所谓的笑道:“他若真是诈降,我便有办法让他写另外一封信,且看他态度吧。”   这话听来还真没什么毛病,文丑没再吱声了,毕竟武将,不善言辞。   所幸的是,张杨没让袁谭失望,确确实实的拿着一封写好的书信过来了。   内容与他交代的一模一样,至此袁谭对他算是释疑了。   “公子,末将有一事相求。”张杨将信递过去后恭敬的作揖。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袁谭摆了摆手,彰显大度。   “公子应该知道末将与吕布的关系,毕竟是昔日袍泽,因我陷了大难,末将心绪难平。”   文丑鄙夷的斜视着他,心中冷嗤,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没有义气的将军了。   只要价钱合适,什么样的关系他都能卖了。   张杨继续道:“可他作为一方诸侯,一旦落败,自然是没有活路可寻了,末将不敢为他求情。然,其军中尚有三人是末将手足兄弟,可否请公子开恩,获胜之后饶他们一命。”   合情合理的要求,这种请求,不仅没让袁谭不悦,反而是让他更加坚信张杨的诚意。   “哪三人?”   “曹性,宋宪还有成廉。”   这三个……袁谭抬眼回忆了一下,当年跟着吕布一起进冀州的,确实跟张杨是老交情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袁谭想都没想便点头,“小事,准了。”   “多谢公子。”   说罢,见时机成熟,便讪笑道:“还有一件小事,此信定可将吕布骗来,不过到时他得知自己中伏,必然恼羞成怒,依末将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不顾一切来寻末将,所以……末将觉得大营有些危险,能否换个地方。”   闻言,文丑更加看不上张杨了,都说并州边陲之地多铁血汉子,你这也太怂包了吧,我鄙视你。   袁谭则是朗声大笑了起来,“张太守放心吧,吕布啊他不会到大营来的!”   “公子此言何意?莫非觉得末将的信钓不来吕布?”这话不仅是张杨懵逼了,就连文丑和韩莒等人都一脸茫然。   写这封信,不就是为了把吕布骗进大营来吗?   袁谭颇为得意的扬起脑袋,徐徐道:“太聪明的人啊,往往都自以为是,吕布可能会想来大营,但林墨不会让他来的,林墨会想啊,你怎么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信送出去呢?肯定是我有意为之,实际在这大营里设了埋伏。   所以呢……”   袁谭环视一圈,脸上浮现讳莫如深,“他就会想,既然大寨里有埋伏,那粮草大营肯定……”   话没说完,袁谭便闭嘴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了,立刻调整性的干咳了两声,“总之你不必担心,就算吕布真的来了,这寨子里至少还有先登营和大戟士,杀不了他,赶跑总不成问题!”   “遵命。”见袁谭似乎有些气恼,张杨适时的闭嘴了。   待得张杨退走后,袁谭没有立刻将信送出去,因为在那之前,他要做出用兵方略。   “文丑将军!”袁谭看向了文丑。   “末将在!”   “着你麾下两万军还有拱卫营的三万人马前往长落山下粮草大营设伏,两日后的夜晚,吕布必会派精兵奇袭粮草大营,即时令你将他们斩尽杀绝!”   文丑迟疑了一会,拱手道:“公子,你把战力最强的部曲全部调走,这万一大营有什么事,只恐末将来不及回援啊。”   “放心吧,吕布一定会去粮草大营的,我相信田先生,吕布兵马虽少,但各个骁勇善战,不把最精锐的部曲给你,我如何放心。”   文丑麾下两万人不仅仅是青州战线,放在整个北国都是战力最彪悍的存在,而拱卫营则是袁谭在青州这几年一直训练的部曲,吞并青州他们功不可没,虽是不如文丑麾下精锐强悍,依旧不可小觑。   “末将领命……”文丑虽然心里有些不安,可是他太急切的想要击败吕布前往许昌救颜良了,便没再多说什么。   “韩莒、赵睿二位将军!”   “末将在!”作为文丑的副将,两人无论是战力还是统御能力,都不差。   “着赵睿领兵两万前往十里坡埋伏,吕布自粮草大营兵败后,必经十里坡逃往大寨,定不可让其残部遁走!   着韩莒领兵三万,后日入夜时分沿齐山侧翼推进,务必在丑时之前抵达吕营后方,寅时一到强攻吕营大寨!”   “末将领命!”   袁谭的话中气十足,听着就让人心潮澎湃,虽未开战却好似已经看到了吕布在兵荒马乱中逃命的模样。   这些用兵方略当然不是袁谭一个人琢磨的,大多数都是田丰给定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务必要致吕布于死地。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外加威震萧关的赵子龙,难缠的很。   深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袁谭,在这一场战役里为吕布准备了三道封锁线,如果这样他还能逃的出去,那可真是命大。   “公子啊,这样一来,你的身边可就剩下八万弱旅,这让末将如何放心?”文丑想救颜良不假,但你袁谭的命也很重要,万一他出了什么闪失,可没法向袁绍交代。   八万人听着不少,但文丑清楚的知道,这八万人大多是各世家提供的杂兵,没什么战斗经验,更别提战斗意志了。   不夸张的说一句,万一吕布不上当,他集中优势兵马冲到大寨里来,不用多,一万劲旅就能把整座大寨都翻转过来。   弱旅之所以称之为弱旅,不仅仅是战斗经验不足,最重要的是战斗意志,一旦战事不顺,他们的士气崩塌的速度之快,绝对是让你瞠目结舌。   这一点,文丑是见识过了的。   而一支丧失了战斗意志的部队,人数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   袁谭微微一笑,摇头道:“如此浅显的诱敌之计倘若他们都无法察觉,那林墨的名头就不会在中原地区这么响亮了。   更何况,我的身边不是还有大戟士和先登营吗,寻常军队根本冲不透他们的防御。”   见状,文丑没有再劝,毕竟想一鼓作气拿下吕布,这样的部署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之所以一再提及,说到底是想劝袁谭离开大寨,让下面的人守着即可,等一应事情都办妥了再回来。   不过看袁谭的样子,应该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袁谭当然不会愿意离开这里,因为他可是袁绍的嫡长子,袁家大位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愿意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名头。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表现的无惧生死,一个愿意和将士们同生共死的主子,不需要多,一次就能网罗了军心,威望会瞬间立起。   袁谭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一次,有些事情,该完成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林墨入局,徐庶翻转   有一座粮草大营,而且粮草大营的位置应该已经被温侯所知悉。   他是怎么把粮草大营暴露给吕布的,徐庶猜不透,但根据张杨带回来的谈话内容来看,袁军的粮草大营位置是确确实实的被吕布所获悉了。   另外,还有一句非常关键的话,袁谭说,大营这头,至少还有先登营和大戟士。   至少这两个字意味着军营里的精锐应该都会被派遣出去。   派去何处?很显然,就是袁谭口中的粮草大营。   徐庶将这一切都消化完之后,立刻走到台案上,没有地图就临时用杯子、酒壶当做双方大营和所谓的粮草大营。   一旁的张杨抱胸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问了几句需不需要帮忙,徐庶也没搭理,索性就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杨都在打瞌睡了的时候,徐庶才终于兴奋了起来,“一定是这样,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只有这一种可能了!袁营中果然有高人啊,此番若非允文提前部署,只恐真的要吃大亏了!”   “发生肾么事?”迷糊中醒来的张杨被吓了一跳。   “我们要想办法通知允文了,中军大寨恰恰是袁军最薄弱的地方!”徐庶兴奋的摩拳擦掌,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这不怪他,作为寒门学子,在荆襄一带靠着跟水镜先生司马徽、庞士元和诸葛孔明等人来往,倒是也有些薄名了,可要说拜入豪门立功的机会,却茫茫无望。   这下倒好,要么不立功,一立就是个泼天之功,就算是一直看重涵养的徐庶也无法抑制内心的亢奋啊。   “你怎么通知允文啊?”张杨纳闷的挠了挠头,书信又无法送达,难不成还能从这偌大的袁营里跑出去不成。   “我通知不了,但袁谭会帮我们通知允文的。”徐庶开始享受谜语人高处不胜寒的快乐。   张杨冷哼了一声,谜语人滚出哥谭!“到底怎么做?”   “请将军今夜带我去找袁谭便成,即时将军便知其中奥妙。”   好吧,看来徐庶是不打算说了,虽然心里不爽,张杨也只能无奈点头。   ……   吕营这头,收到了张杨的书信后吕布兴奋的差点没把台案给捶碎了。   “好哇!稚叔不愧是我兄弟,让他去做内应,还把袁军的三名校尉都给游说归降了,明天夜里正好是他们三人当值,我要亲自率领精锐杀将进去,把袁谭给劈了,北国军必然瞬时大败!”   原本只是打算让他套取点有价值的情报回来,天知道一直没有音讯,一来就是个颠覆战局的情报,正在苦恼如何突破北国军的吕布嘴咧的跟荷花似的。   “允文啊,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怪不得坊间都传言你能未卜先知呢,哈哈哈……”老岳父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事实上,不止是吕布,高顺、张绣、赵云、甘宁,甚至是成为了马夫却还被吕布宽容到允许参与议兵的曹性、宋宪和成廉都在摩拳擦掌,扭动着发酸的脖子,准备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谋士三人组则是面面相觑,都没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终于发现了异常的吕布看向谋士序列。   陈宫摇了摇头,悻悻道:“温侯,此事只怕是袁谭设的陷阱吧。”   “公台先生多虑了,这是稚叔的笔迹,我认识他的笔迹。”宋宪显得很亢奋,不过对视上林墨冰冷的目光后,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过去,整个军营里只有吕布的眼神是他们不敢直视的。   现在,多了一个了。   “温侯,这信可能确实是张太守写的,但应该是被袁谭逼着写的。”陈宫毫不客气的揭穿了这层遮羞布。   “公台何出此言?”吕布侧目看向他。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张太守进入袁营已有数月了吧,期间一封书信也没有,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却写来了书信,还不是袁谭有意让他写的?”陈宫对此有些不屑,表示稍微动动脑子也应该看出里头的问题了吧。   其实陈宫这个人也挺傲气的,过去林墨没有加入的时候,他作为吕布的智囊,唯一的谋士,一度是独揽了战和之权的,心气难免高一些。   恰恰也是吕布最不喜欢的一点,不过随着林墨的加入,后续又有了刘晔、贾诩,陈宫没这么耀眼了,或多或少是收敛了一些的。   眼下又来这一出,吕布当即不悦的闷声,“目下情况与先前不同,此番是可以颠覆战局的行动,甚至是擒获袁谭,稚叔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送出信件。   更何况,他已经拉拢了三名校尉,送封信能有多难?”   该说不说,吕布从这个层面的分析确确实实引的了武将们的认可,就连最冷静的赵云也觉得很有道理。   陈宫叹了口气,无力的反问道:“温侯,齐山之战这般危险,张太守为何不差人送信提醒?这说明他是一直被人监视的,根本没有办法写信啊。   张太守还能把全部监视他的人都给策反了不成?”   这么一问,吕布下意识的想嘴硬一下,终究只是嘴巴张了张,却啥也说不出来。   好像,无从反驳啊。   好吧,问女婿。   吕布的目光掠过陈宫和贾诩,直接落在了林墨的身上,见到后者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才终于愿意相信这里头是袁谭的诱敌之计。   别人说可以怀疑,女婿说了,他不敢怀疑。   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都没有怀疑过林墨的判断,唯一的一次,就把魏续和侯成的小命都给搭了,不敢再怀疑了。   “这袁谭着实可恨,先用粮草大营诱使我劫营,一计不成又让稚叔写信骗我去大寨,早晚剐了这小子!”吕布无能狂怒,张扬的信都被他攥的碎成了渣滓。   老岳父的话反倒是提醒了林墨,他眸子闪过一抹异彩,低沉道:“这封信应该是诱敌之计不假,这么说来,后日晚上,袁军的精锐应该都会集中在中军大寨里……”   话没说完,陈宫与贾诩对视了一眼,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粮草大营。”   而这一声提醒,连吕布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黯淡的眸子里又覆盖上一层光芒,惊喜道:“对啊,先前我们无法判断粮草大营里到底有没有伏兵,未敢轻举妄动,现在如果肯定了稚叔的信是诱敌之计,那粮草大营势必空虚,我们可趁势一把火烧了北国军的粮草辎重,即时他那十八万大军便要不战而降了!”   吕布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张绣也跟着大笑了起来,“袁谭这是要弄巧成拙了!这回我要亲自上阵,温侯可莫要阻我了。”   “不阻,不阻。”吕布呵呵直笑。   然后,甘宁、曹性他们几个也就跟着起哄要请战了。   或许是性格本就不爱冲这个头,也可能是觉得军功这玩意要均衡,高顺和赵云都没开口。   他们几个有点像是闹着救爷爷的葫芦娃,林墨选择忽视,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两人。   “怎么样吧你们觉得。”   “我觉得可行。”   陈宫说完,贾诩讪笑道,“不不好说……”   吕营总共就那么六万人,真正精锐站出来一万都到不了,所以是不可能两头下注的,单线的选择也只能扑向北国军最薄弱的地方。   可能是心眼子玩多了,对面的任何操作在林墨看来总会有着暗藏刀兵的危机。   这是谨慎,但过于谨小慎微不是什么好事,会变得草木皆兵。   当然,林墨的犹豫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眼前这一幕,有那么一点火烧上方谷的味道。   袁军的藏粮之地他倒是去瞧过了,做不到火烧封住退路,因为通道太大了,可进可退。   但藏兵的话,倒是可以隐匿个几万人也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眼前的局势对己方又颇为不利,明面上看,是占据了士气上的优势,可怎么用六万人扳倒十八万人,这难度不是光凭想象能解决的。   正如老岳父所言,只要毁了北国军的粮草大营,他们就必败无疑。   一旦他们先败了,西线战局围定,己方会有充裕的时间做出各种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不得不说,吸引力是真的大。   贾诩没有表态,但陈宫显然是支持的,林墨觉得,这一场豪赌,确实值得押注。   “怎么样允文,你们几人若是没有其他意见了,那就该用兵了。”三人虽未开口,吕布却还是要进行最后的确认。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后,林墨站了出来,点头道:“岳丈大人,奇袭袁军粮草大营的计划,暂时没有异议。”   “什么叫暂时?”吕布蹙眉问道,也就是自家女婿啊,换一个人这种用词他要开火了。   “还要等一个人的信。”   “谁?”   “徐庶。他的信到了,便可安心用兵。”   话是这么说,但林墨也不确定徐庶会不会给他送信。   道理很简单,如果张杨的信确实是袁谭给安排的,证明他们已经被监控起来了,这种状态下,估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知道。   徐庶就是再聪明,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也无法做出判断,自然也就没办法给自己送信。   但,林墨内心是起了决意。   如果收不到徐庶的信,不管他是因为赞同,还是因为没办法给出意见,奇袭粮草大营的计划都要启动。   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袁绍那样优柔寡断的人。   “何时可到?”吕布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今夜收不到他的信,计划便如期进行吧。”   吕布点了点头,“明晚就要用兵了,我们不能等到天亮,还是先行给各部分派任务吧,若是计划有更改,再行商榷。”   这一点,林墨没有意见,毕竟大军出征不是你说动就能马上动起来的。   就算是在军营里,拉动几万人出击,不准备个大半天也无法落实到位。   用兵定将这方面还是老岳父直接发号施令的。   这一回是关乎大军成败,一战定乾坤,所以老岳父准备亲自上场,随行赵云、张绣和甘宁,考虑到粮草大营里本就有八千左右人把守,为了最短时间内得手,准备一口气出动两万大军,而且精锐全部随行,一个不留。   高顺则是带着剩下的四万人留守大营。   这样的安排林墨没有任何意见,在他的预判里,一旦粮草大营得手后,袁谭很有可能复刻袁绍的举动,弃粮草大营不顾,集中兵力猛攻大营,那可是十几万人,还有数不尽的精锐,四万人的防守压力会非常的大。   不过毕竟是以逸待劳,而且老岳父完成了烧粮壮举之后,也会回援,这一仗哪怕打个势均力敌,到最后北国军也会因为断粮不得不溃逃。   林墨唯一提出的一点要求就是,进攻粮草大营的时候,务必要留一支接应人马,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不至于被打个全军覆没。   曹性他们几个几欲请战,终究没敢开口,马夫哪来的资格请战?   ……   袁军大寨里,文丑的五万大军要在今夜出寨,韩莒、赵睿的五万大军则是明天夜里出寨,算一起就是十万人离营了。   这样的动静是瞒不过人的,张杨和徐庶只是在大营里随意走动了一下就能看出各营人马忙碌的身影。   看这动静,徐庶更加坚信了心中的猜想。   “张太守来此作甚,明天夜里你没有军务,留在军帐里不要走动便好。”正在军营里巡防的袁谭看到张杨后有些意外。   “末将铭记公子的话,此番前来是因为末将的故友有一物想进献给公子。”张杨非常谦逊的作揖。   “何物?”原本准备离开的袁谭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徐庶的身上。   “请公子到营帐一瞧便知究竟,此物定可助公子未来在战场之上声威更甚。”   “噢?”   徐庶的话确实把袁谭的胃口吊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前面带路,倒要看看是何等物件。”   听说吕布麾下的刘晔发明过霹雳车,林墨发明过曲辕犁、龙骨水车,难不成我也有幸得一利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无允文,我等皆成冢中枯骨   徐庶是哪里人,甚至叫什么名字,袁谭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是一个跟着张杨从河内跑出来的儒士。   对了,身份是河内郡的治粟掾。   除此以外,对徐庶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毕竟,袁谭需要在意的是张杨,至于他手底下跟来的十几人,根本不屑多看一眼。   所以徐庶说有发明要献给袁谭的时候,袁谭心里是很诧异的。   而且他言之凿凿能助自己在战场上一振声威,听来这发明当是惊世骇俗了吧。   在营寨里七拐八弯之后,来到了张杨的大帐门口。   营帐门口,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那物件呈圆柱形,外表用薄纱笼罩,内里是竹篾编织的骨架,下方连接着一个竹篾编织的底框。   “这是何物?”袁谭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一脸茫然,看起来也不像农具,要说打仗用的,又没有利刃在周遭。   就这玩意能让他以后领兵在战场上大振声威,你怕是对大振声威有什么误解吧?   “禀公子,此物名唤天灯,点燃下方的油脂块后,不多时便可飞上天。”要说这玩意叫什么名字,徐庶是知道的,但不敢说。   因为林墨告诉他,这玩意叫允文灯,把名字告诉袁谭,很难让他不乱想呀。   “这玩意没有羽翼,怎么可能会飞呢。”袁谭围着天灯走了一圈,嗤笑着摇了摇头。   君莫欺我不识字,世间安能有此事。   “公子可否准许在下试验一番?”徐庶也不解释,笑盈盈的问道。   袁谭扬了扬额,旋即后退了几步。   徐庶唤来两名军士拉扯着用薄纱裹了好几层的灯身,底框虽是用竹篾编织,但技艺不俗,可做到滴水不漏,里面装的都是油脂,同时摆放了十几条灯芯。   只见徐庶将一条条灯芯点燃,时间慢慢推移,薄纱制成的灯身内部空气受热膨胀,形成了内外空气密度差异,不多时两名军士便觉得手中天灯隐隐有了一股向上起飞的势头。   “放手。”这玩意林墨也只是给徐庶演示过一次,当时还没飞起来呢就被林墨一把给扯了下来,现在他只能凭那点滴记忆做出判断。   所幸,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这天灯虽是摇摇晃晃,到底还是飞了起来。   这一幕可把袁谭给看傻了眼,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张杨都目瞪口呆。   周遭军士更是纷纷仰头,嘀咕道:“神物,神物啊,既无羽翼,又没绳索牵扯,竟然能飞起来。”   甚至有军士直接纳头就拜。   没办法,作为思想被禁锢到张角凭借着一则杜撰故事加几张黄符就能号令百万之众的时代下,看到这种完全颠覆认知的现象,免不了会认为这是神迹,甚至觉得徐庶很有可能是神灵的使者。   就连在营寨另外一头忙碌着准备去粮草大营设伏的文丑都被这一幕吸引的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呆呆看着天灯。   “这……这……”   袁谭一度语塞,内心的震撼全部都写在了脸上,最后吃吃道:“这天灯竟然真的会飞,可它又如何助我在战场上大展声威呢?”   徐庶微微一笑,从容道:“公子,假设我们要传令于五十里外的军队进攻,或者御敌,即便是派出八百里飞骑,没有一个时辰也无法将信息传递出去。   若遇山路崎岖,只怕要搭进去几个时辰。   可天灯放飞后,数里地外都能清晰的看见。试想,如果每五里地安排一名军士手持天灯待命,一旦有紧急军务,则纷纷将手中天灯点燃,如此即便相隔百里,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可完成传令。   兵贵神速,公子以此抢占先机,还不足以在战场上大展声威吗?”   徐庶的话鞭辟入里,仅仅是思忖片刻袁谭就明白了其中奥妙。   当真不假。   比方说,粮草大营里如果安排一支军队,可对方却转而来进攻大营了,等快马跑过去通知,这一带的山路,没有一个多时辰也跑不到。   如果用这天灯传讯,不仅时间上大大缩短,而且无视任何的地形。   这不是神器又是什么呢?   反应过来的袁谭当即走到了徐庶面前,拱手作揖,“先生大才,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先前无礼还请勿怪!”   凭这天灯,袁谭的脑海里闪现了无数神兵天降的战术,光是想想都让他觉得热血沸腾。   能发明出这等神器的人,大才二字当之无愧,不排除未来他还能带给自己其他的惊喜,所以,这样的大礼,袁谭觉得徐庶是配得上的。   “公子言重了,但愿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吧。”   袁谭重重的点了点头后,直接握住了徐庶的手,眼神坚定,“先生放心,待我破吕之后,必拜你为彭城太守!”   “公子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徐州六郡的首府太守,我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怕那林允文不答应啊。   彭城太守,堪为中枢,袁谭的许诺也不是画饼,他觉得徐庶确实值得送一个太守的。   因为这天灯不仅仅是战略神器,更是他坐稳世子之位的又一重保障。   破吕头功,外加这天灯神器,他袁尚还想抢世子大位?腿给他敲断了!   袁谭志得意满的看着头顶越飞越高的天灯,在夜空中,宛若一轮明月,震撼,壮阔,真叫人心潮澎湃呀。   他不知道的是,数里外的密林里,一名斥候也看到了这盏天灯,被吓的不轻的斥候慌忙上了马,朝着吕营方向狂奔。   吕营这头,各部营盘都在忙碌着。   准备出击的赵云、甘宁、张绣等人,清点兵马,检查军械;   负责留守的高顺则是领着魏越一起检查着营内的工事,如果按照白天的推算,北国军的粮草大营一旦被焚烧,袁谭就该带着大军来营寨这头扳命了。   四万大军,再借助营寨的防御工事、鹿角之类的,不说以弱胜强吧,只要能拖到天亮,北国军疲乏退去,就不会再有第二波攻势了。   中军大帐内,林墨还在和陈宫、贾诩做最后的商议,既是推测也是思量更好的法子。   毕竟,没人能保证粮草大营一定是空虚的,也有可能对方早在一个月前就布下了这个局,先暴露粮草大营的位置,待时机成熟,再用这封信来误导自己以为他们转移了注意力。   可最终也没能讨论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用兵就是用险啊,这句话不是你一直说的吗,莫要四面楚歌,惊吓了自己。”吕布倒是很放得开,反过来安慰林墨了。   确实啊,用兵就是用险,只要兵马离营,或者说,两军对垒开始,任何的举动都存在不确定性。   林墨伸了个懒腰后,摇了摇头,“罢了,讨论了一整天也没什么结果,便不做改动了。”   “这就对啦。”   老岳父很欣慰的拉着林墨要去营盘里巡视一番,毕竟是三军大纛,这个时候到将士们中间去是很好的激励手段。   两人还没走出中军帐呢,斥候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异象,温侯,北国军营里出异象了!”   斥候跑的气喘吁吁,一脸惊骇,口齿都有些不清晰了。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吕布眉头皱起。   待斥候将自己所见如实反馈出来,莫说是吕布了,就连陈宫和贾诩都忍不住咋舌,这是什么景象,从北国军营里飞升起一轮明月?   对于这种超出认知范围的消息,何止是难以接受,吕布只是当成了天方夜谭,斜睨着斥候,“妖言惑众,谎报军情,惑乱军心,这任何一条都够你躺几个月了。”   “温侯,末将不敢妄言,真真切切是如此啊!”斥候一听,急的跪地告饶。   “岳丈大人,他没胡说。”林墨眯着眼沉沉说道。   “你如何得知?”   “那是我给元直提前备好的信号,让他关键时刻使用。”   闻言,众人一脸愕然,旋即又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直自信徐庶能把消息传递出来,原来是早有安排了。   陈宫和贾诩想过很多种手段来通讯,比如在军营某个角落做下一些特定的标记,让斥候可以远远看见;又比如借着离开军寨解手的时间里,埋藏一封信。   但最后都觉得这些想法不靠谱,毕竟像张扬和徐庶这些身份如此敏感的人,肯定是派了人暗中盯梢的。   好家伙,现在看了他提前安排的所谓信号,反而觉得自己先前想的手段更合理一些,谁能相信你林允文提前给徐庶准备了一轮明月呀。   “那这信号是什么意思?”按捺下心中的震撼,吕布敏锐的察觉到这事情或许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大营空虚。”林墨摸了摸鼻头,沉声说道。   孔明灯作为传信,只能是提前约定了一种暗语,彭城话别时就已经商定,见孔明灯升起便代表大营空虚,可采取行动。   “你说什么?”   吕布脸色骤变,他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营空虚,则代表着精锐都被抽调出去了,明明是在大营里下的饵,钩却不见了,这意味着,大概率是像林墨和贾诩担心的那样,粮草大营下了埋伏。   “天呐,若非允文提前做了部署,此番只恐我们要损兵折将……”   陈宫顿了顿,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只怕不是损兵折将,而是要成为冢中枯骨了。”   贾诩捻着斑白的胡须看向林墨,点头道:“允文的手段,确实惊为天人。”   平日里不爱吭声的贾诩其实内心是有一把标尺的,要论临场急智,他觉得林墨未必能胜过自己,可要论这大局排布,真是要被他林允文甩出几条街了。   这一次的偷袭粮草大营,虽然他没有直接的赞成,同样的也没有反对,因为他也觉得这种一击溃败北国军的机会太难得了。   没料想,对方竟然城府如此的深。   如无允文,此番便是覆灭之夜。   “太悬了,差一点……就差一点点……”细思极恐之下,吕布也不免大口喘气,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林墨这一手安排,自己将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大战前夕,允文一再告诫北国军很厉害,原以为只是兵强马壮,想不到阵营里也有这般高人布局。   袁绍这厮吞并北国四州,真不是侥幸啊。   吕布的心有余悸其实是正常的,从彭城开始辅佐算起,两年多来走过的大小战役不算少,最危险的一次也只是在安丰跟曹操死磕,从未有过今日这般险些把三军一次性给搭进去的情况。   “我……我去传令,让大军待命。”吕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岳丈大人难道忘了元直的信号是什么意思吗?”林墨笑着问道。   “大营空虚……”   还沉溺在死里逃生的惊恐之中的吕布这才回想起来,轻声试探道:“我们不去粮草大营了,转而进攻中军大寨?”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断不可错过了。”要是过去,老岳父早就蹦跶着喊打喊杀了,看来真是被吓的不轻。   “噢……”   吕布缓缓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允文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袁谭是刻意做出在粮草大营设伏的模样给元直看的?”   先是粮草大营暴露,然后是张杨的诱敌信,最后埋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粮草大营,现在的吕布脑袋都乱糟糟的,看哪里都觉得有伏兵。   “岳丈大人不必多疑,我相信元直。”张杨的信在前,徐庶的信号在后,就凭这一点林墨就可以断定,袁谭的烟雾弹已经用完了,绝不可能连着布下三四重心思在里头。   “好!既如此,我们便改攻袁军大营,原定的部署不变!”   “只怕得变一变了。”   难得开口的老阴货主动搭茬,“袁谭麾下至少还有十八万大军,就算要在粮草大营设伏,加上外围策应,大营里至少也还能留得下十万人左右,凭两万人偷袭,只怕不能一时尽取。   若是拖到粮草大营的精锐回援,恐胜负难料。”   老阴货的担心是对的,中军主寨里至少还保留了十万八万的人,在这种一战定乾坤的关键时刻,他不可能完全不设防。   换言之,这么多人,便都是弱旅,终归是以逸待劳,提前埋伏,你想凭着一两万人强行扭转战局,不太现实。   “然则,你意如何?”吕布一改往日的急躁,耐心十足的抱胸看向三人。   “往深处想想,既然粮草大营设伏了,应该还包括了退军路线甚至是我方大营,都在他们的这一套计划里。”   陈宫接过话来,徐徐道:“这一仗,除了猛扑北国军的营寨,我方营寨也可能在对方算计之中,毕竟我们的精锐也被调动了起来。”   这倒也是,吕布习惯性的目光落向林墨,后者沉沉点头,随后道:“既然是决战了,也没必要保留了,请岳丈大人领五万大军尽出。”   闻言,吕布眉头蹙起,没等他开口呢,林墨便继续道:“大营这头,留下万余人足够了,我自有办法应对。”   只要捣毁了袁军大寨,就算对方的精锐赶回来,也改变不了任何的现状,撑破天是断后救援。   所以,这一仗,就是梭哈了。   “五万大军齐出……”吕布缓缓颔首,假设中军大寨里真的埋伏了十万人,便是弱旅也不可小觑,五万人,不算多。   “放心岳丈大人,贾先生还为岳父大人准备了一支开路先锋,待先锋冲入大寨,岳丈大人再动手,必可一击得手!”林墨说罢右拳一握,露出成竹在胸的坚毅。   “文和还准备了开路先锋?”吕布看了一眼贾诩,忍不住嘴角上扬。   要是没他们几个呀,这仗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允文说的对,贾文和,厉害,有我女婿几分风范了。   “雕虫小技罢了,与允文的通天手腕相比,当真是驽马比麒麟。”贾诩嘿嘿笑道。   商业互吹这方面,贾诩是合格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神兵天降的无敌先锋   一般的奇袭分队离营,人数如果不多,借助着夜幕的掩护,分批出列,再加上提前会派出几队人连续对周遭进行清查,躲过对方斥候的眼线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地形上还有山脉、密林做掩护的话,几万人也能悄无声息的行进。   不过吕布带着的五万人,显然没有地形上优势,这一带的地形是田丰经过研究后选定的扎营之地,地形开阔,目的就是为了让北国军的兵力优势得以发挥。   自然,也就不可能藏兵数万而不露痕迹了。   吕布带着大军才行至一半,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袁谭的耳中。   对于吕布没有上当前往粮草大营,田丰是有些诧异的,布了这么久的局,抛出了如此诱人的饵,对方竟然还能忍得住,这林墨还真是不简单。   倒是袁谭略显从容,看向田丰,“先生,是否派快马传令文丑回援?”   他不慌,能把吕布吸引到粮草大营去固然是最好的结果,就算不能,他来了这中军大寨,也未必能讨着好,寨子里的八万大军,加上先登营和大戟士,也不是他一时半会能冲破的。   怕就怕他既不去粮草大营,又不来中军大寨,反倒是两军继续对垒下去,对于渴望大位的袁谭来说太过折磨了。   “未可轻信,或为佯攻诱骗文丑,最终目的还是粮草大营也不一定。”   作为保守派的田丰,这一次的设计看似弄险,其实从大局来看,依旧是稳的一批,他捋着短须沉声道:“倘若吕布真的攻进来了,再派快马召回文丑也来得及。”   袁谭想了想,三十多里路而已,就算步兵赶不回来,文丑麾下的八千骑兵总是可以尽快回援的,“好,且看那吕布究竟意欲何为。”   中军大寨里的防御做的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八百先登营围定了整个中军大帐,五百大戟士执戈荷戟。   他们是袁谭麾下……乃至于七十万北国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了,可今夜,只需要他们守护住中军即可。   对于吕军过去的一些战绩田丰有认真细致的研究过,发现他们相较于寻常军队,尤为喜欢凭借个人勇武直闯中军斩将夺旗,一旦中军大纛轰然倒下,士气也就随之崩塌。   所以,今夜护住这中军是为关键。   外围的八万大军做了三重防御,最外围的是刀兵、枪兵和破甲的锤兵;第二重是弓弩手;第三重是以盾牌兵为主的混合部队,堪称是铁桶一般的防御。   可以这么说,只要士气不出现大范围的轰然倒塌,作为以逸待劳的伏击方,就算面对精锐也占据了优势。   不敢说凭着这支弱旅完全碾压了吕布,但拖到文丑他们回来总归是件不费力的事情。   一旦文丑的大军回来,吕布是必败无疑了。   更何况,韩莒还带了三万人翻过齐山准备偷袭他们的大营。   袁谭觉得,怎么算自己都不可能会输,无非是双方的兵力伤亡比例问题罢了。   夜幕之下的青州战线,吕布领着五万人已经逼近到北国军大营五里地外了,他挥了挥手,身旁的赵云、张绣、魏越和甘宁凑了过来。   “分兵!”   “喏!”   一声令下后,赵云、张绣和魏越各领一万三千人从大军之中脱离,宛若三条苍龙在大地之上游走。   如今在吕营里,真正能提领万人大军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在广陵的张辽外,也就是一个高顺、张绣了。   真要论起来,赵云和魏越目前也就是副将的料,让他们带一支小股势力冲锋陷阵尚可,提领万人大军更多时候注重的不是个人勇猛,而是一旦战局发生预料之外的事件,你能否从容且正确的应对。   将失一令,则军破身死。   这一点,非经年累月的沉淀做不到。   至于甘宁,论这大战经验,还远在赵云和魏越之下呢,所以是跟在了实力最弱的魏越那一队。   如果魏续还活着就好了……吕布心中暗叹一声,毕竟是最亲信的人,又有过带兵经验,交给他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可回过头来想一想,林墨说的似乎也是硬道理,赵子龙、甘兴霸和魏楚南这些人,各个都有统领万军的能力,只是欠缺历练罢了,眼前就是最好的实战机会。   不过军中带兵之将还是少了一些,现在地盘慢慢变大,确实需要多招揽一些好手。   吕布收起有些凌乱的心思,看着前方像一座县城般大小的北国军营寨,吐出了一口浊气。   不多时,大军行进到北国军辕门一里地,吕布抬起右手,身后军士会意的左右散开,留出了中间一条通道。   只见队伍的中心赫然是两千多头耕牛,这些耕牛的牛角上都被绑缚了兵刃,同时牛尾巴处也绑着用桐油浸泡过的芦苇。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耕牛早在开战前就已经被陈宫运抵到了临朐县,当时是老阴货贾诩提出的建议。   火牛阵的玩法,最早是战国时期齐国田单发明的,在敌强我弱的姿态下,还连连表现出怯战的模样,最后将一群火牛放出,冲的燕军七零八落,乘胜追击之下连克七十余城。   在贾诩看来,无论是兵力、军械还是粮草、后勤,吕布都跟当时的齐国一样处于绝对弱势,加上地形的配合,火牛阵是很适合的。   “点火!”一声令下,将士们依序的围了上去,拿出手中备好的引火物,同时用盾牌围定两侧,好让一会耕牛朝着一个方向冲击。   伴随着一根根牛尾巴被点燃,‘哞’的一声惨叫后,领头的耕牛开始朝前冲锋,第二头、第三头……   最后,两千余耕牛全部狂奔了起来,中间还伴随着耕牛的惨叫声。   寨子里的北国军早就得到了吕军要来偷袭的消息,已经蓄势待发,不过这些弱旅没有像样的战斗经验,又被吕布威名的恐惧所支配,心中一直是惴惴不安的。   如今听的这响动,都忍不住好奇的从帐篷里探出脑袋看个究竟。   不看还好,这一看直接懵了,耕牛因为屁股被灼烧发了疯似得朝着寨子里冲来,沿途阻挡在它们面前的栅栏、帐篷甚至是堆放着的粮车都被无视,直接撞了过去。   一路上,被疯牛冲撞过后的地方都是一片狼藉,有百夫长带着麾下将士提刀跑上前想要阻挡,结果都被耕牛撞飞了,有些耕牛的角上,甚至还顶着被兵刃穿透的北国军,依旧在冲锋。   而他们的环首刀砍在牛身上,根本无法洞穿那层厚厚的牛皮,即便有长枪兵利用武器优势刺穿了耕牛的肚子,不仅没能阻止耕牛,反倒是让它们冲的更猛烈了。   两千多头耕牛在偌大的袁营里肆虐,惊的北国军四处乱窜,都知道会有敌军前来,可也没人告诉他们会是一群发了疯的耕牛啊。   一直到这些耕牛冲进大营狂奔了四五里地,进入了第二重弓弩手的埋伏圈里,万箭齐发之下确实毙命了不少耕牛,但凭借着坚硬的牛皮,仍旧有八百多头耕牛冲破了这一重防御。   第三重埋伏圈里,那些盾牌兵拼了命的将手中大盾抵着地面,形成了一道钢铁围栏,再加上每一面盾牌后面都有十几人顶住这股冲击力,妄图以此强行阻挡下耕牛,结果却是弄巧成拙,耕牛冲撞受阻后,赫然改变了方向,如同汹涌向前的浪潮冲撞在了山间石头上,瞬间散至两旁,这下好了,周遭的帐篷、军士纷纷遭殃,哪怕只剩下几百头耕牛,也足以把里头搅弄的天翻地覆。   而更可怕的是,随着耕牛冲进辕门,吕布就带着军士们冲了进来,他带领的万人大军,清一色是步卒,有弓弩手、刀兵、枪兵和盾牌兵,但没有骑兵。   原本就只有四千左右的骑兵,让魏续他们一阵就折了千余,剩下的那一丁点还是交给其他三路人马吧,也好缓解一下他们那头的压力。   步兵速度慢了一些,可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吕奉先一戟在手,何曾有过惧色,骑着深红色的赤兔马,如同一团火焰直接跳入了混乱的北国军阵营里,手中方天画戟连续的挥动,周遭戟影重重、寒光凌冽。   很多人,甚至都没看清楚吕布的模样,只觉得脖子一冷,鲜血便从裂口处如注喷涌。   他一人一马在乱军中随意的游走,每过处,周遭一丈便是横尸溅血,惨叫连连。   五名骑着战马的百夫长朝着吕布冲来,想要止住他的杀伐,哪怕拖住他,也至少能暂时的稳定住军心。   当先的一人,从背后下手,朝着吕布的背脊刺去,吕布仿佛身后有眼,不闪不避,方天画戟角度刁钻的祭出回马枪,抢先刺穿了百夫长铠甲。   旋即挑起他的身子,朝着另外一名百夫长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   仅是身躯的碰撞就把那名百夫长撞的胸腔凹陷下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两人齐齐倒地,再无动静,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余下三人并驾齐驱而上,面对刀枪攻来,吕布游刃有余的荡开两杆兵器后,方天画戟扑棱棱的朝着居中一人拍去。   百夫长提枪格挡,实铁锻造的枪身竟然被应声拍断,余势不减的一击砸在百夫长铠甲上顿时就裂成了蛛网。   最后的收网是以一计横扫千军,只见寒光闪烁,两名百夫长一齐格挡也没能挡住这股怪力,被荡落下了战马。   这一切听来好似用了很长时间,可从第一名百夫长落地到最后两人跌马,不过是几个呼吸罢了。   都知道吕奉先天下无敌,可只有真正见到了他杀人后才会明白,只需要一次,就足以让人留下阴影了。   这群人中,有人是看过颜良和文丑动手的,只觉得他们的武艺造就早已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了,天底下难有可匹敌之人。   在见到吕布动手后,他们只有一个念想,逃离!   吕布杀了两圈,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方天画戟都被染成了红色,身后的军士也终于跟了上来。   本来被耕牛冲击一阵这些北国军就混乱不堪了,又遭了吕布这么一番屠戮,军心顿时摇曳起来,待得这支万人混合大军冲来,近乎是摧枯拉朽之势,无人可挡。   终于,有人喊出了一句绝望的话来,“快逃啊!”   两军厮杀的时候,打的就是一个气势,一旦有人丢下武器溃逃,这种恐惧是会像瘟疫一样蔓延。   “糟糕,定是林墨猜透了我们的用心,知道精锐尽出,便准备拿大营下手,还带上了火牛阵!”   中军帐里,田丰来回踱步,眉宇间浮现着惊恐。   想不到如此设计还是被他们给猜透了,其实这一遭他的用计已经算是极为稳健,因为不管吕布从哪下手,都难以全身而退。   可谁曾想,他们冲阵前竟然动用了火牛阵,若是文丑的精锐在这里,又或者把先登营、大戟士放置在前沿,都可瓦解,然而,对方已经完全的猜透了自己的用心,一时间,田丰只觉得一颗心宛若跌落深渊……   “我……已经派出快马向文丑将军告急,来得及,没事的,一定来得及……”袁谭咽了咽口水,脸上尽量做出镇定的姿态,可内心慌的一批。   到底也是打过仗的人,深知此事谁都可以走,自己一定不能走,只要稳住这中军大帐,将士们便还有一丝信心。   于是,他抽出腰间宝剑,跑出军帐,放声大喝:“弟兄们,文丑将军已经赶来,务必挡住他们为文丑将军争取时间!”   事实上,吕军还远远没有杀来,只不过远处的厮杀声和哀嚎惨叫正在缓缓逼近,这种心理压力会让很多人都生出怯战心理。   袁谭这么喊,是在尽最大的努力稳固军心,他要告诉将士们,我袁谭还在这,文丑也马上就来了,不要慌!   吕布带领的步卒,一路势如破竹,第二重的弓弩手简直成了摆设,在他们的预料中,对方应该是骑快马掠寨,想要冲破中军帐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军过其半,然后万箭齐发。   可事实却是吕军死死的贴着第一重防线的北国军一路往前推进,若是放箭,免不了要将自己人也射杀了。   就这么迟疑了片刻的功夫,对方已经压了过来,负责督军的校尉顾不得太多,猛然喝道:“快放箭!放箭啊!”   几轮箭雨下来,收获不小,射翻了吕军数百人,可溃逃的北国军竟然把自家弓弩手的阵型给冲的七零八落。   很多弓弩手在放完第一轮,正要搭弓的时候,就被自己人给撞翻了,一时间,战场上形成了倒卷珠帘的情况。   这便为吕布带人冲阵争取到了时间,他策马跳出数丈远,冲入人群后方天画戟大开大合的横扫,北国军的残躯断肢乱飞。   只是撕开了一个口子,便足以让身后军士冲上去破阵了。   这头杀的火热,可张绣、赵云和魏越他们并没有冲进来,按照约定,他们的冲阵是要等吕布进寨一炷香后才发起。   预估着时间差不多了,如此大的军寨里,他们在外面都能听到里头的厮杀声,当知时机已到。   “冲入中军帐,斩将夺旗,杀敌立功!”伴随着张绣一声令下,带着万余人开始从南寨冲入。   与此同时,赵云和魏越两头也杀了进来。   最后的决战,在北国军的中军大寨里赫然展开!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破袁军,擒拿文丑   吕布军中目前的骑兵勉强可以凑出个三千人数出来,除了第一波被魏续折了的一千两百余骑外,贾诩火烧齐山逼退袁谭的时候,赵云他们带兵追杀也赚回来两百多战马。   骑兵当然不是普通人坐上战马就可以论为骑兵了,骑术、骑射、枪技与合击之术都需要重新操练,而在彭城时候,四千战马赵云却练出了四千五百骑兵,多出来的人上了战马就可以立刻成为骑兵了,可以算是作为预备队吧。   赵云这么做是经过认真考量的,在幽州追杀匈奴的时候,经常会打着打着马比人多,以至于公孙瓒甚至要求过部下人人皆会马术。   眼下,这三千骑兵被分为了三组,张绣、赵云和魏越三人各领千骑自三个方向冲寨。   最擅长带领骑兵的吕布带着一群步兵,而关乎大局成败走向的骑兵反倒一个也没给他,咋听来有些天方夜谭。   事实上这是经过认真考量的,能极短时间内冲乱袁营的火牛数量有限,只能从一个寨门冲入,换言之能冲乱的范围也仅限于这一片区域,而其他三门的防御按为防止声东击西,正常情况是不会轻易动起来的。   这就导致张绣他们还是要进行一轮玩命的冲锋。   当然,吕布这头已经为他们做了极大的缓解,毕竟他带着人这么平推而进,沿途的旗帜都会被纷纷砍断。   作为凝聚军心的将旗,一面面倒下,对于袁军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加上火牛也引发了小范围的帐篷失火,火苗窜的老高,这一系列的事情杂糅在一起后,就很难让其他三门将士从容自若了。   “赵子龙!赵子龙!赵子龙!”赵云一马当先,亮银枪都快舞成了一个圆盘。   武将惯用的伎俩,一面喊着自己的名字提升士气,同时也是威慑对方。   但大多数时候起到的作用都只是提升己方士气,告诉手下人,你们的主将还活着,别怕,给我玩命的杀,真正能恫吓对方军士的名字是少之又少。   即便赵云萧关一战大展声威,对于敌方士气能起到真正打压作用的,也只是曹军。   袁军的话,更害怕吕布。   严格的说来,天下诸侯的兵马都更害怕在战场上遇上人中吕布。   偏偏是他压根不需要像其他武将那样跑到哪里喊到哪里,一杆方天画戟,一匹比寻常战马大上一号的赤兔马,紫金盔、兽面铠,加上标志性的一袭西川百花大红袍披风,压根不需要浪费力气喊自己的名字对方就知道吕布来了。   赵云这种带着骑兵一路贯穿冲阵的打法,更多的是仰仗自己的个人武艺,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甚至是来去自如。   师兄张绣并没有选择这么莽的打法,骑兵都被他分为了十部,除了自己领了一部开路外,其他九部皆由百夫长率领,呈扇形辐射冲击,主打在最短时间内给与袁军最大的压力。   这样一来,身后的步卒推进速度就会大大提升。   而魏越和甘宁则更像两头小老虎,一个是在彭城躺了半年养伤,一个是羡慕赵云萧关显威的水匪,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钢枪与双戟推进的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赵云那一队。   如果从整个袁营上空俯瞰的话,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张绣、赵云和魏越三组人的推进算是占了优势,但远远谈不上摧枯拉朽的。   毕竟三路大军是有备而战,端的是且战且退,但凭借着人数优势,而提前准备好的,绊马索、弓弩阵,也让三路骑兵吃了不少的苦。   魏越一组的骑兵,甚至已有三百多骑被绊马索给套翻了。   反倒是带着步兵的吕布一路横行无忌,这里头除了火牛阵的功劳,主帅效应也非常重要。   作为军中大纛,被视作当世无敌的吕奉先,只要他坐在赤兔马上,甚至不需要上前杀敌,都能让将士们嗷嗷叫的往上冲。   “公子,不好了,吕布带人推进到中军外不远了,弟兄们虽是殊死抵抗,奈何被那群疯牛一撞,许多防御都被撞烂了,此地不宜久留啊公子!”冲进来的校尉气喘吁吁,手中的刀还在淌着血,再听那厮杀声,当知外间血战,且己方极为不利。   袁谭没有说话,在一旁来回踱步,哪里是他不想走,实在是不能走啊。   他这一走,大营非崩溃不可,而且先登营已经摆开架势,若是重新收拾重弩起行,遇上骑兵照面就会倒地。   袁谭一言不发,豆大的汗水从鬓角滑落,脸色苍白的如是一匹白绢。   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憧憬吕布被文丑、赵睿追杀,正面大破吕军,一战威震中原;半个时辰后,手下人纷纷劝他逃命去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总是会变成这副糟糕的模样,齐山之战是这样,诱敌之战又是这样,袁谭只觉得手脚冰冷,除了期盼着文丑早些回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公子!”   在外探头查看的田丰转过头来,脸色大惊,“快点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让大戟士护着你从西北角冲出去,然后一路向北,这样至少可以缩短与文丑大军的距离呀!”   “不成,我不能走!”   袁谭冲了出去,拔出腰间宝剑,呐喊着:“誓与大营共存亡!”   “尔等还在那发什么呆,还不架走公子!”从他冲出来说这句话的时候,田丰就知道他是愿意走的了,不过是缺一个理由而已。   “大戟士随我来!”那校尉怒喝一声,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袁谭给拖到了一旁的战马上,蚁聚过来的大戟士将袁谭包裹在中间,朝着西北角落冲去。   那校尉领着一百大戟士退了回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令得所有先登营朝着东门瞄准,猜想吕布应该马上就会杀到了。   这大戟士作为先登营最后的贴身保障,就算要保护袁谭,也不能全部调走,否则一旦让骑兵贴身,这些先登营会比绵羊还脆弱。   未多时,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舞动长戟杀来,沿途的将士无不被杀得人仰马翻,甚至有人被抛飞出去。   “准备!”百步,早已是先登营的射击范围,但校尉并未下令射击,他要等,等到足够近的距离,希望可以一击射杀了吕布。   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目测距离已经完全合适了,校尉右手猛地落下,“放!”   铛铛铛……   一阵离弦闷响后,四百枚比寻常箭矢粗大的利器朝着吕布的方向飞去。   当世无敌的吕奉先,除了武艺、骑术、箭术外,洞察力也是无可比拟的,他几乎都没有瞧向中军帐,将方天画戟往前一推,舞成了一个圆盘。   铿铿铿~   三枚粗大的箭矢在距离吕布一尺之地,宛若遇上了一道无形的墙,荡除三道火花后便应声落地了。   可军中并非人人都是吕奉先,一枚三尺长的箭矢如迅雷般从吕布身旁掠过后,半截箭头贯穿到军士胸膛,余势还能带动着他倒飞出去,撞反了三四个人。   仅是第一阵箭雨,生生放倒了五百多名吕军,见状吕布瞠目欲裂,“盾牌兵,快!”   军士们闻令而动,很快就有几百盾牌兵从后方冲了上来,想要借着先登营装弩箭的机会推进,可先登营是梯次攻击的,在第一轮发箭后,余下四百人才会放箭为他们争取装填时间。   第二阵箭雨飞来的时候,让吕布诧异的一幕上演了,对方箭头竟然能穿透厚重的铁盾,虽然没法全支尽没,但这股力量却让一部分盾牌兵都冲倒了。   更糟糕的是,这八百人挡住了吕军进攻的锋芒后,原本后退的袁军开始稳住心神了,他们纷纷看着头顶的大纛,呐喊着:“射死他们!射翻吕布!”   而且,袁谭显然是经过周密部署,这一带的地形都被他改变了,两侧堆放了许多鹿角、横木阻挡分兵,逼迫着你从中间通道冲向中军帐,这样一来,先登营的威力便得以发挥到极致。   这先登营果是破阵利器,难怪子龙对他们的评价如此之高!   轮番几波箭雨下来,吕布带来的人已经倒下近两千,可恨,子龙他们跑哪去了!这时候如果有一支骑兵绕袭,必定能轻松取胜啊!   吕布气的牙痒痒,策动赤兔马往向侧翼,一跳数丈,区区鹿角横木断是挡不住赤兔马的。   待得在营帐中一阵穿梭,将沿途军士放倒后猛得起跳,再次飞过鹿角与横木,直接落在了先登营的阵列之中。   “死去!”在人群之中最短时间内造成最大杀伤一直都是吕布的拿手好戏,方天画戟简简单单一抡,五名先登营军士便死的不能再死。   他朝着地上尸体一刺,挑起一具尸体,朝着一条线上的先登营砸了过去,便又是四人被砸翻。   照着正常情况,当然是造成了一片混乱,这些无法近战的弓弩手会下意识的仓惶而逃,然后自己人就可以冲上来了。   没了这先登营的火力压制,这中军大帐片刻可斩。   然而结果却是……   “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   他们……吕布心头一沉,这些人竟然无视了自己,依旧在放箭,好像对死亡并没有正常人的恐惧。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放眼自己麾下,除了陷阵营,只怕也没有第二支人马了吧。   如果可以,吕布是真的想俘获这支部队,因为这样的部队丢在战场上实在太可怕了,他们跟陷阵营一样,只能被消灭,不会被吓跑。   可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陷阵营是绝不可能投降的,自然,先登营也不会投降,便是不舍,也留他们不得。   吕布没有犹疑,策动赤兔马想沿着一字排开的先登营收割头颅,不多几步,却被数把大戟挡住了去路,是五名拿着大戟的军士排成一列欲挡住吕布。   由于赤兔速度没起来,吕布仅是凭借自身气力挥动方天画戟横扫千军。   三杆大戟同时格挡,另外两杆一左一右刺了过来,这一下惊的吕布有些措手不及,一夹马肚,赤兔马灵性的扬起前蹄躲开攻击后,借助着下沉的力道捅飞了一名执戟军。   可余下四人并不见慌乱,继续朝着吕布形成三人格挡,一人进攻的态势。   没等他错愕反应,另外一组五人分队从右侧也贴了过来,同时间面对九名大戟士的围攻,就连吕布也觉得吃力。   要知道,他们手中的大戟或许不如方天画戟这种一丈长度,但八尺青锋下,以数量占据优势便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攻,难免会顾此失彼的。   而且,他们的合击之术令人瞠目结舌,可以说并不比陷阵营弱几分。   大戟士?   这是吕布的第一个念头,能拥有这等贴身近战的合击之术,大戟重甲,必是赵云先前所说的大戟士了。   他赶忙调转马头脱离接触,大戟士跟陷阵营类似,都是重甲步卒,不同的是一个拿戟以对付骑兵为主,而一个拿环首刀,以贴身搏杀擅长。   但这两支队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机动性不足,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让他们包围了起来,否则就算是吕奉先只怕也讨不着多少好。   陷阵营一旦贴身,就连关羽和张飞都无法冲破,正是这个道理。   凭借着速度优势,吕布沿边切割,方天画戟的戟面朝着一名大戟士的头颅一拍,头盔顿时四分五裂,泰山压顶般的巨力让那名大戟士的脑袋都往身躯里缩了半截。   这种拍击式的进攻效果远比切割咽喉的方式管用的多,毕竟他们的脖子处都围了护具,力量稍小一些便无法贯穿。   但同时,这种拍打式的进攻速度也会慢很多,哪怕如吕奉先这般神勇,几轮冲锋下来也只是结果了十八名大戟士而已,若是寻常军队,只怕已经百人斩了。   可先登营的攻击自始至终就没有停歇,已经完全的压制住了那群步卒上前的劲头。   他们想学着吕布从侧翼进攻,可因为先登营的登场,袁军气势生生被他们给掰回了不少,拼命守住先登营的策应。   允文说的对,北国军,厉害啊!   吕布有些叫苦不迭,没想到对方把最精锐的骑兵调走,留下的这几百人还能掀起这么大的浪头。   除非把并州狼骑调过来,自己有把握尽快的破阵,否则凭借一己之力,实在有心无力。   正是吕布焦急着己方步卒阵亡人数已经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时候,一团银色光芒闪现而过,一阵吁律律的战马嘶鸣声后,便是砰砰砰的一阵闷响。   只见来人落地后,以长枪杵地,飞身踢翻五名先登营,最后落在了白色战马的马背上。   “温侯,末将来助你!”   “哈哈哈!好,子龙,你我联手,莫要分列,跟紧我!”看到赵云来了,吕布朗声大笑。   勇猛如他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就可以放手厮杀,方才几番冲阵未能造成大规模的杀伤,就是因为既要攻击,又要防守,好不辛苦。   一红一白两匹战马,两袭披风,在混乱的战场上如同猎豹,来去自如。   吕布在前开路,每戟只攻不守,拍的大戟士纷纷倒地,赵云紧随其后,挡下所有刺来的大戟,与吕布的配合极为默契,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这算是吕布第二次对赵云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因为他发现不管自己多快,防御漏洞多大,身后的赵云都会为他一一解决。   玩命的活啊,这可比在校场上对垒实在的多。   论及摆兵布阵、带兵冲锋,我这麾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可要论个人武艺,自我以下,子龙怕是没有敌手,吕布在暗暗惊叹。   战场之上现在是大戟士吃近了苦头,赤兔马和玉狮子的速度之快,完全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人的配合又是滴水不漏,大戟士头一次觉得这般无奈。   最要命的是,若是西线战场的一千大戟士与东线战场这五百大戟士合并,他们不敢说拿下吕布和赵云,但逼退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大戟士的作战优势就在于贴身,想要贴身就得围困,就剩下那么五十几个人,怎么围啊?   其实厚重的防御铠甲,寻常的骑兵甚至是都尉、校尉都未必能轻易洞穿,偏偏遇上了当世两大顶尖高手,只有被收拾的份。   “我来解决他们,弓弩手交给你!”眼看对面不过四五十人了,吕布虎啸了一声,赵云闻令而动。   玉狮子脱离赤兔马后,急速调转马头,朝着队列中的先登营开始挥舞长枪。   枪影掠过,便是血雾弥漫,一名名先登营的将士捂着咽喉倒地不起。   这种杀戮在袁军看来如噩梦一般,可是一轮冲杀下来的吕布却瞧的心头一动。   不错啊子龙,已经有开始领悟将刀法融入其中了。   先前赵云冲杀,看似点到为止,无不一击毙命,充满美感;眼下却是像刀法一般左掠右拖,展示着暴力美学。   虽然看起来有些生涩,假以时日,必能弥补这百鸟朝凤枪的弊端。   事实上,吕布让赵云融合刀法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苦思冥想了,最后唯一能想到的用刀高手就是关羽。   两人倒也没切磋过,但赵云看过他杀人,春秋十八刀,头三刀凶悍的一批,讲究势大力沉、一浪更叠一浪,无论是斗将还是破阵,都有不俗的威力。   尽管没能领悟春秋十八刀的精髓,赵云也已经在尝试找到能融合的关键。   吕布破大戟士,赵云冲先登营,随着缓缓占据上风,两支精锐的数量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赵云很震撼,因为不管自己如何动手,这些面朝前方的先登营都悍不畏死的瞄准前面来发射。   这等军队,当真是举世难觅啊。   “温侯,末将来也!”甘兴霸来了,他浑身浴血,咧嘴大笑,如同地狱的使者,挥动两把铁戟,斩的袁军七零八落。   身后魏越紧随,长枪像打地鼠一般拼命敲击,杀的好不痛快。   未见张绣,这是正常的,因为他那头讲究的是破势,冲进来后便让大军分散开造出更大声势;而赵云和魏越他们则像一把利箭,朝着中军帐猛冲。   好处是可以最短时间杀过来跟吕布汇合,弊端就是身后的将士正在与袁军血战。   此时,大戟士不过二十人众,已经再无法对吕布造成威胁,他策动战马冲向中军帐,朝着手臂粗的‘袁’字大纛狠狠一戟,象征着三军士气的大纛缓缓飘落。   大纛一倒,吕布便发出雷霆之喝,“中军已毁,袁军溃败,弟兄们,插旗!”   斩将夺旗在战场上永远是最有效的手段,随着吕布这一声怒吼,周遭吕军也开始喊了起来,你们的中军帐被攻陷了。   袁军抬头一看,原本猎猎作响飘荡在上空的中军大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吕’字旗号。   这一幕,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北国军心轰然倒塌,再没有半分抗衡的气力了。   “快撤!快撤!”这不是军士在吼,而是袁军的各方校尉。   他们太清楚了,一旦大纛沦陷,除非是像先登营和大戟士这种完全不要命了的人,其他人早就没了战斗力,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点下令撤军吧。   北国大营很大,跟个小县城一样,长宽有十几里地,如此大的军营里,四处都在各自为战,虽然大多数是吕军占据绝对优势,可也有能抗衡的北国部曲。   待得鸣金声响起后,北国军终于开始纷纷脱离战圈,但十几万人的战斗,四面八方都是人啊,哪是这么容易脱离的了。   有见逃跑无望,就干脆的丢下兵器躲在角落,下场可能是被坑杀,也可能是自己的主公愿意出许多的粮草来赎回他们,但至少眼下可以保命啊。   “瞎了啊你们,往哪踩,这些重弩都是我们的战利品,看着些啊!”吕布瞧着先登营的一台台重弩被踩烂,气的直接爆粗口。   他可是亲眼瞧见了先登营的神勇,这几百台重弩不带回去对得起自己吗?   “温侯!”   魏越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被俘的袁军说,袁谭带着几百大戟士从西北方向跑了!”   “多久了?”   “得有半个多时辰了!”   吕布眸子一沉,这么久了,只怕未必能追的上,但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想放弃。   不是袁谭有多香,他也知道北国之主是袁绍,抓了袁谭也作用不大,但换他几十万粮草,几千匹战马,相信总是可以的。   所以,那人不是袁谭,是粮草,是军械,是战马呀。   吕布只是短暂的犹豫后就带着赵云、甘宁和魏越朝着西北方向追击,步卒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用了,当然是留给张绣让他收拾俘虏。   至于吕布,带着一千多骑兵一路狂飙。   说来也是凄惨,进攻的时候还是三千多,这一战打完竟然阵亡过千了,可让吕布一阵心痛。   幸亏骑射和并州狼骑死的不多,但骑兵数量也算告急了,当然得去找袁谭报销了。   千余人,一路疾驰,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对面蜂拥而至一群骑兵。   是文丑。   他麾下最精锐的两万大军里,八千骑兵,一万二的步卒,这种程度的救援,步卒已然没有意义,八千骑兵火力全开狂奔了之下,恰是遇上了追杀的吕布大军。   双方几乎不用确认,闷声不吭便直接动手。   吕布虽然骑兵不多,一千多人,可自诩是携大胜之师,必将勇猛无敌;   文丑呢,仗着人数优势,外加根本不知道大营已经沦陷,这几个月憋的气就是要朝着这支骑兵撒去。   结果两军碰撞后,一轮冲锋吕布身旁的骑兵竟是折了两百多人,心疼的他抓狂。   论战力,并州狼骑要比文丑麾下这支骑兵强悍不少,可他们已经经过了一场血战,又是一路狂奔到这里,状态自然不可能全盛。   反观文丑的大军,虽也奔驰了一段山路,可人数优势摆在这里,近乎五倍的悬殊,加上天黑,骑射无法发挥威力,竟然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哈哈哈,这就是吕布的并州骑兵吗,不过尔尔!”   文丑得意的大笑,挥动手中长枪喝道:“看我斩你!”   吕布却是得意一笑,我就怕你不开口,夜幕下的可见度极低,文丑一开口就暴露了位置,而且他的铠甲也与寻常将领不同,记下了他的位置后,吕布当即让赵云带一队人分散突围。   凭借着速度优势四散开来,然后绕过侧翼往回跑。   奇怪的是,骑着赤兔马的吕布却是速度并不快,没多久还被并州狼骑远远甩在后头。   “披红袍的是吕布,追杀吕布!”文丑兴奋的大吼着,策马狂奔。   吕布频频扭头,保持着很慢,但偏偏你就是追不上的位置,这可让文丑气的直咬牙。   慢慢的,文丑不再保留,对着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的吕布猛夹马肚,速度全开。   毕竟是北国头号猛将,这坐骑当然比不上赤兔马,否则怎么会被关羽偷袭,但比之寻常的北国军战马,那还是要精品几个档次的,没一会的功夫便甩开了身后骑兵。   一时间,这旷野之上形成了吕布逃、文丑追的局面,两人相距不过一箭之地。   “吕布哪里跑!”文丑心情澎湃,只要斩杀了吕布,功劳咱就先不说了,吕军立刻会树倒猢狲散,而他便可以让袁谭猛攻许昌,自然,好兄弟颜良就可以脱离虎口。   眼看要追上的时候,吕布将方天画戟押在马背上,右腿一撩,宝雕弓和一枚金翎箭飞了起来,他娴熟的搭弓上弦成满月。   回头仅是一瞥,金翎箭化作长虹白练留下一道瞬影,大惊之下的文丑立时勒马,可这金翎箭并不是朝着自己飞来,不偏不倚的射在了坐骑身上。   坐骑白马应声倒地,文丑也因为失了重心翻滚下马。   吕布速度极快,调转马头后,没等文丑站起身来,朝着他冲了过来,寒光掠过,文丑缨盔飞出,整个人披头散发。   甚至没能低头找到自己的钢枪,只觉得背脊遭了一股巨力,吕布这一踹,让他整个人都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再站不起来。   “这就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马,匹夫尔尔,不讲武德!”文丑捂着脑袋,面目狰狞的怒视着吕布。   他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与吕布沙场相见,那肯定是要大战三百回合的。   天知道这混蛋竟然如此卑劣,暗放冷箭,无耻至极!   吕布双腿夹紧马肚,身子倾斜向一旁,右手一探便将文丑给提了起来,往赤兔马上重重一摔,本就被踢的气力全无,再遭这一出,文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疼痛。   “这一招是允文教我的,智者务其实、愚者争虚名。战场之上只有胜者,没有什么无耻不无耻。”   吕布得意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法子啊,袁谭抓不住,抓你一个文丑来弥补自己这次的战损不过分吧?   他虽然没有清点,但多年战场厮杀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偷袭北国军的中军大寨,自己的伤亡也是非常严重的。   甚至,不客气的说,如果自己不拿下文丑,他带着这票骑兵冲进来,局面都够呛。   现在好了,吕布将文丑丢给了魏越,然后拿着他的缨盔悬挂在北门之上,一旁还挂着袁谭的大纛。   追赶来的骑兵见状,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天呐,这么快大营就沦陷了,这吕军也太勇猛了吧。   更让他们肝胆欲裂的是,文丑的缨盔悬挂在了辕门,是不是意味着咱们北国七十万大军第一猛将也折戟了?   仅仅是片刻的思量,他们就干脆的选择调转马头。   没办法,没有了主心骨后,他们就像一盘散沙一样,现在是迫切需要找到一个为首之人来统领。   大营里,吕布不敢怠慢,把军中精锐全部列为巡防兵,弱旅则收拾大寨并且在指定位置设防。   这就是兵力上的悬殊了,回想刚才被文丑冲阵的一幕,即便是大胜的吕布也不甘大意,深怕他们会来第二波偷袭。   就算要谈判,也总要等双方进入对峙状态,派出使者洽谈。   只要熬过今晚去,一切便天晴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实力的差距,吕布的怒火   吕布占据了原本属于袁谭的大寨,袁谭则是在大戟士的保护下,借助着山林夜色的掩护,一路逃往广县。   这一夜,双方都在清点着各自战损。   不点不知道,一点属实是把吕布吓了一跳,五万大军冲进来,到最后竟然阵亡了一万人,轻重伤员也有一万二千众。   更让他心痛如绞的是,包括并州狼骑在内,骑兵仅余一千两百多人了,堪称是前所未有的折损。   当然,如果你从战损比来看,确实是赚的,清理出来的袁军尸体,预估就不下两万多人,战俘又有一万多人,再算上沿途追杀死伤不计其数,这一仗下来,北国军折了估计得有五万人往上。   可吕布依旧表示不能接受,今晚的这一出夜袭,是自家女婿提前布了局,再配合贾诩的火牛阵,而且对方精锐又不在大寨里,原本以为是一面倒的局势才对,结果打的这么惨烈。   但细细一想,又觉得这无可厚非的,毕竟对方除了精锐骑兵不在阵营里,余下的这大几万人可是枕戈待旦的,再加上先登营的强大火力输出,似乎这一切也合情合理。   要说安慰的话,中军大寨里粮草有十五万石,完整无缺的先登重弩还有六百八十八副,战车千余丝毫未损,这些就算是极大的收获了。   吕布抚摸着先登重弩,憧憬着未来自己也有一支专属的先登营,破阵或者压阵都不愁了。   战车有点都是双骑的,看着两千多马匹吕布非常的兴奋,结果上前认真查看,才发现这些都是驽马。   或者说是用以负重的战马,它们的作用就是拉动战车,一往无前的冲锋,不能直接挪为骑兵所用,有点可惜。   或许是这一夜的厮杀太过艰难,或许是擒获文丑,外加北国俘虏,让吕布看到了赎金的丰厚,他似乎少算计了一个地方的伤亡率。   原本的吕军营寨里,也掀起了一场数万人的惊天大战。   在火牛阵发动之后,北国军大寨里就派出了快马去通知粮草大营里的文丑,还有十里坡埋伏的赵睿,他们的手头上加一起有七万大军呢,不过因为大营沦陷,最后大军都朝着广县撤退了。   可是,韩莒率领的三万人是提前翻越齐山绕到了吕营后方,快马冒险前往通知的时候,韩莒已经动手。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由于有充裕的时间准备,林墨让将士们在大营里铺好了硝石、木炭,该泼洒桐油的地方也丝毫不省,幸亏吕军营寨远不如北国军的大,否则这些军械都不够用的。   五万人出营的动静到底是太大了,斥候回禀后,韩莒不疑有他,只等吕布带兵跑远,时间差不多时便下令冲锋。   三万人,兵分三路,自三门而入,目标直指中军大帐,韩莒的名气不是很响亮,但也是跟着文丑出生入死的副将,带兵方面信手拿捏。   入营之后的顺畅超乎想象,本应该早就看出问题所在,可韩莒只当是吕布梭哈,把所有兵马都调了出去,大营已经空空如也,待得他杀到中军帐的时候,四门一并射入火箭,一场大火就此点燃。   原本就是木制的大营,在桐油、硝石和火炭的加持下,没多久就成为了一个大火炉,加上雄黄被燃烧后释放出来的毒气,北国军成片成片的倒下,由于高温灼烧而发出的渗人哀嚎听的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大火炉里跑出来,等待他们的又是漫天的箭雨和陷阵营亲切的问候,韩莒连收拢乱军的机会都没有便仓惶而逃。   这一仗,破敌三万,斩敌直追两万,而代价只是这一作空营罢了,算是碾压级别的大胜利了。   “公子,各部败兵陆续回来,中军寨这一战,我军折损五万四千余众,包括先登营和一百大戟士,战车尽失。”   “公子,韩莒将军在吕营遭了火攻,仅带着三千余众返回。”   “公子,文丑将军,生死不明……”   广县城内议政厅,各部负责统计人数战损的校尉在袁谭面前将情况大体梳理了一番。   大营五万四千人,韩莒折了两万七千人,一口气折了八万人吧?   都快过半了,袁谭背对着众人,右手扶着帅椅的把手,他的背影似乎在颤抖。   打仗都会有伤亡,退一步说,就算折损过半,兵力上依旧占据了绝对优势,可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文丑生死不明。   他是文丑啊,三军大纛,在颜良被擒后,文丑一人系上了全军士气。   这一仗折了九万人固然是个令人心痛的数字,可袁谭太清楚袁绍的性格,折了八万人尚且可以解释,折了文丑,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这一仗,不仅让北国军蒙羞,让袁家蒙羞,也让他的夺嫡之路,一片黯淡。   父亲不会原谅我了,不会原谅我的……   念及至此,袁谭悲从中来,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险些失了定力一头栽倒,亏得辛家兄弟上前搀扶。   作为拥护嫡长子的两兄弟,不愿见得袁谭乱了方寸,当即说道:“公子劳累一夜,身体欠安,尔等先行退下吧。”   待得议政厅内仅剩下辛家兄弟和袁谭三人的时候,辛毗将袁谭搀扶到帅椅上坐下,压低声音,“公子,事情还没到绝境之中,勿要自乱阵脚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颜良将军被擒在先,文丑将军又下落不明,我如何向父亲交代,袁尚、逄纪等人必定进馋……”袁谭目光呆滞,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袁尚一党是不会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而他一旦上位,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自己呀。   “公子多虑了,依在下看,此事尚有转机。”辛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一抹狡黠。   迟疑了片刻,反应过来的袁谭攥着辛评的手,激动道:“先生此言何意,请先生教我!”   “此次兵败,并非公子用兵失策,实乃田丰愚昧,好大喜功,原本我军在齐山脚下兵围吕营便可仰仗兵力优势破敌。   可公子误信他言,结果损兵折将,固有一定责任,可田丰才是罪魁祸首啊!”   袁谭一听,有道理啊。   把责任往田丰头上推,这绝对是行得通的,因为他还清楚的记得,袁绍在出征前曾叮嘱过他,要多听田丰的话,这般推搪,等同于把袁绍都给拉了进来。   再加上袁绍本身就对田丰很不满,当初在幽州的时候,如果不是沮授他们开口,田丰都下了大牢了。   把锅甩给他,是唯一的办法了。   其实以袁谭的性子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但涉及大位,左右生死,很多东西都必须让步。   田丰是无辜的,这一点袁谭也清楚,可覆巢之下无完卵,他既然跟在了自己的青州战线,就有义务做出一定的牺牲。   仅仅是片刻的思想斗争,袁谭就下定决心,把一切罪责推给田丰,他一个人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吧。   “待得公子将来登位,恩泽其后人便算对得起田丰了。”跟了袁谭有些日子了,辛评很确定他已经心动,当即再加一把火。   在北国的谋士团里,田丰、沮授还有许攸都没有参与到夺嫡中去,可这里头除了夺嫡之争,还有地域之争。   那就是以辛家兄弟、郭图、荀谌为首的颍川派谋士,以沮授、田丰、审配等人为首的北国谋士团,还有以许攸、逄纪为首的南阳人。   但不管是南阳人还是颍川人,好歹都是豫州人,渐渐的就开始抱团了。   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河南人对抗河北人的内部战斗了。   作为河南人的辛家兄弟,对河北人的田丰下起手来,那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再加上袁谭一旦没落了,辛家先前投的注码也就随之打了水漂,这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   事实上,就算是吃了这一场败仗,从大局来看,北国依旧是绝对的天下势力首屈一指,远非曹操、吕布可以撼动。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一箭双雕,顺带手把田丰给扳倒了。   北国的内部问题里,出手狠辣当以郭图和辛评二人闻名,就连看家护院的刘表都说起过:   “知变起辛、郭,祸结同生,追阏伯、实沈之踪,忘常棣死丧之义,亲寻干戈,僵尸流血,闻之哽咽,虽存若亡。”   虽说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但足以证明辛评这货对田丰下手,是绝对不会有愧疚心里的。   “此事便依先生所言。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自处?”黑锅现在有人背了,可田丰背了黑锅,谋士就只能仰仗辛家兄弟,袁谭有些不安的皱着眉头。   昨晚的大败能把责任推给田丰,但同时接下来便吃不得败仗了,道理很简单,没人再为自己背锅了。   “这一点公子尽可放心,昨夜一战,我军元气大伤不假,可吕布亦是军力危殆、亟需休整,短时间内,他绝对无法掀起第二重进攻。”   辛评信心满满的说道:“更何况,广县虽是小城,毕竟有四丈城防,吕布现在担心的,恰恰是公子会失了耐心与他拼死一战。”   辛评说罢,辛毗又接过话茬,“至于说后续如何谋夺徐州,在下以为公子可先做调整,安抚军心,待时机成熟,再行南下。”   现在田丰被摘只是时间问题,辛家兄弟往后会成为袁谭的智囊仰仗,自然,他们也不急着立刻做出行动。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再往后的战斗,确实是只许胜、不许败了呀。   “好吧,我……我应该去军营里,看望下将士们。”袁谭犹豫了一会,便干脆的起身。   “公子,还是先写战报给主公吧。”辛评适时提醒。   他没有迟疑,摊开一份竹简便将这场战役大略说了一下,然后隐晦的说明了这都是田丰给害的,如果不是他几度力劝要退回大营里跟林墨斗智,压根不会出现这样的惨案。   典型的以笔为刀,袁谭的内心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他知道田丰这些年对袁家确实有不小贡献,最后落了这等收场,不免唏嘘。   只能是按着辛评所说,未来厚待其子嗣罢。   ……   吕营这头,原本有六万五千军北上与袁谭相持,几番接触战和魏续他们的无脑操作,一共折了四千多人,昨晚阵亡军士一万众。   这么算下来,大军仅余五万上下,但是……   这五万人里头,有一万两千多的伤员,轻伤还好,有军医加酒精配合,大多数人都能捡回一条命的,五千多重伤员,可以说到最后能活下五百人就不错了。   换言之,如今吕布麾下能作战的军士,已经不足四万了。   这一仗,打的惨啊。   吕布现在准备以文丑和一万五千俘虏作为条件,跟袁谭谈一谈,其他不说,粮草给个二十万石不过分吧?补个五万金合理吧?再加上两三千战马吧。   当然了,退兵这也是肯定的,因为吕布现在太需要休整了,如果可以,最好停战个一两年,他好招募兵马,加强训练。   现在,他越发的知道北国袁绍底蕴的可怕了,明明是自己的大胜,却把军队拖的这般疲倦,如果现在有一支生力军出现,不用多,两万人就可以把这大营打的溃不成军。   他们可以失误无数次,自己失误一次就得把前程性命都给搭进去,这就是实力的悬殊。   “北国军中,谁都可以还回去,哪怕是袁谭做了俘虏,都可以拿来谈条件,唯独这文丑不行。”   林墨可是很惜命的,火烧大寨后,他并没有立刻的来到大营,因为周遭的败军、乱军太多了,没有彻底肃清前,他可不想冒险。   上回在萧关偶遇典韦的事情,让他留下了阴影,最好还是确认安全再动身。   而他刚刚过来就听到吕布在跟众人讨论要用文丑和这些俘虏得到什么样的回馈。   “允文来了呀,你是不清楚,这文丑不过尔尔,没传说的这么厉害,这等货色还给他们了,也掀不起浪头。”吕布笑盈盈的说道。   在吕布看来,这货能不能值这些钱还两说呢,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把他从几千骑兵里生擒了回来,这得多弱呀。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种人,怎么可能跟赵云打了五六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简直是无稽之谈。   “岳丈大人,文丑对于北国军的意义,士气更重于个人战力。”   老岳父这人就是这样,每次打了胜仗就得飘,林墨有些无语的笑道:“失了文丑,短期内北国军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把文丑还回去,待他整顿兵马,随时可能南下。   甚至,我们都不应该让他们知道文丑还活着。”   “这是为何?”吕布挪了挪屁股,狐疑的看着林墨。   “道理很简单,如果文丑是死在战场上,便会军心动荡,主帅蒙羞;倘若他们知道文丑在我们手上,那么花一切代价也会想把文丑给赎回去,若不允,甚至可能以此策动三军强攻。”   这种情况在袁绍那里可能不会发生,但在袁谭这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作为夺嫡的长子,如果能让文丑失而复得,面上便说的过去了。   相反,如果让人知道文丑在己方手上,他又无动于衷,只怕手下人都不会服他,这里头其实就是夺嫡与军营威望的冲突,可以说,一旦条件开了,等同于逼着袁谭做出行动。   “那我岂非徒劳一场?”吕布没有完全明白林墨话里玄机,但经历了这么多,女婿的话不听就会吃亏的道理他已经懂了,一时间心痛如绞啊。   没有文丑的加持,凭那一万多俘虏,又想要粮草,又想要金子,还想要战马,袁谭估计会问他睡醒没有。   林墨耸了耸肩,苦笑道:“可不就是白忙活一场吗。”   “我听说曹操都以颜良为人质向袁绍提了不少意见,要不回头我也写信给袁绍算了?”吕布依旧不死心啊。   林墨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   “因为岳丈大人这么做,会影响了北国局面,为了区区一个文丑,不值得。”   他没法跟吕布解释清楚,因为他既要打败袁谭,又不能把他逼入绝境之中,林墨很清楚,就算勉强打赢了北国军,百足大虫、虽死不僵,想要吃下整个北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历史上的曹操在官渡大胜后,也得老老实实的退回许昌,然后采用荀攸的隔岸观火离间计,让袁尚、袁谭起了内部矛盾,才终于花了几年时间吃下整个北国。   袁家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末将与文丑有过几面之缘,不若由末将前往,或可劝降。”相比于吕布对文丑的漠视,赵云对文丑倒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   “我看他骨头挺硬的。”   吕布沉吟了片刻,还是挥了挥手,“子龙想去便去试试吧。”   赵云不忘看眼林墨,后者也是点了点头,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文丑,能被奉为七十万北国军上将的人物,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如果可以招降,当然是最好的局面了,毕竟现在己方其实挺缺战将的,尤其是上层的战将。   林墨甚至想到了一个恶趣味,如果能招降了,非找着机会让他跟关羽打上一场不可,关羽没有赤兔马,也不能偷袭,就看他能不能秒了文丑!   “文将军。”   营寨里的大牢其实环境要比城里的好多了,只是用栅栏围住,然后用铁链锁定便算准了,相比于县城里不见天日的大牢,这里也算环境清幽、鸟语花香。   赵云轻唤了一声,然后将酒肉放了下来。   原以为文丑应该是冷面相待,甚至可能破口大骂,不曾想披头散发的文丑盘膝而坐,见得酒肉后,不由分说拿起就大快朵颐,端是个豪情万丈、视死如归的汉子。   赵云不语,文丑也只是大口的吃着酒肉。   待得酒足饭饱,才将酒瓶一砸,右手不讲究的将胡子里沾的油渍一擦,冷哼一声,“吕布不讲武德,以弓箭偷袭,若非如此定让他尝尝我紫金断魂枪的厉害!”   一通谩骂后,他又叹了口气,“大丈夫死则死矣,就是可惜没能跟他堂堂正正的交手。”   随后,他又抬头看向赵云,“还有你!赵子龙,当初界桥一战我历历在目,跟随主公荡平北国,你是我唯一遇到的对手,可惜啊,没能分出胜负。”   赵云听出了文丑内心的遗憾,就跟当初他一直想跟吕布交手的心情是一样的,淡淡一笑后,右手扶着栅栏,“文将军若能留下,便可与我、与温侯,一较高低。   将军乃当世英雄,如此撒手,未免可惜了一些吧。”   闻言,文丑大笑了起来,“好啦好啦,见你也是铮铮汉子跟你多说几句,还敢劝降,我文丑别的没有,头上这颗脑袋早就决意为主公驰骋天下,死不足惜的。”   说完,直接靠在栅栏,侧着身子,好似要昏昏入睡了。   赵云说了几句劝降的好话,他也充耳不闻。   无奈之下,赵云也只好离去。   “吃了你顿酒肉,我就好心提醒你几句,算是还了你人情。别以为拿下我们兄弟,就能撼动主公大业,这天下,迟早都是主公的!我看你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文丑侧着身子,连眼睛都没睁开,说完,直接传来了呼噜声。   真是个刀架脖子上也丝毫不怂的汉子。   赵云当然知道作为北国三军上将的文丑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投诚了,不过他似乎对于文丑这样的性子也颇为喜欢,所以,决定耗多几天看看。   接下来,赵云一天让文丑吃足三顿,顿顿都是酒肉伺候,他若愿意说呢,就聊一聊,若是不愿意,赵云也不多说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文丑还能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一连五六天过去,大概感受到了赵云实实在在的诚意,也担心他在自己身上耽搁的太久最后一场空,免不了被吕布斥责,干脆就不吃不喝了,甚至对着赵云破口大骂。   不过三四天后,他就顶不住自己五脏庙的警告,又大吃大喝了起来。   “好好好,子龙,我看你也是条汉子,要招降是吧,没问题啊,答应我三个条件,我肯定就愿拜入吕布麾下。”   “什么条件,文将军尽可说来!”赵云感觉自己多日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第一,让吕布跟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他若赢了我便服他,他若败了,不可拦我离去!这第二嘛,我有个兄弟叫颜良,被曹操抓了,让温侯想办法救回来!至于第三,我绝不为与主公为敌。”   第三条说的很随意,就好像是顺口提出来而已,因为赵云听出来了,这哪里是提条件,分明是想要自己知难而退好吧。   你说想跟吕布打一场,这都有的聊,你让曹操放人,凭什么?   而且,他这第一个条件明显不是冲着跟吕布斗勇,分明是想赢下比试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赵云露出一抹苦笑,“文将军这是在刁难我呢。”   “办不到?办不到就请你别来了,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的。”文丑吃完,将鸡骨头一甩,又靠着栅栏沉沉睡去了。   这事肯定是办不下来了,赵云无奈的回去跟吕布交差。   结果吕布一听额头青筋爆出,瞠目道:“他这明摆着在戏耍你,做了俘虏还敢这么嚣张是吧,好好好,把他出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差距!”   为了跟自己交手而挑衅的对手吕布遇见过很多,他很少会动怒,因为他心里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但这一回,看着赵云如此诚心诚意,却被文丑这般戏耍,那就不能忍了,好歹人子龙是自家兄弟啊。   “打赢好了,别杀了他。”吕布提着方天画戟气势汹汹的往外跑,女婿挡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你还有他用?”   “想要回颜良……”   林墨杵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很难,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你想清楚啊,颜良可是在曹操的手里,曹操留着他不杀,要么是想用他换取高额的报酬,要么是因为先前与我军大战折损了太多猛将,亟需补充,想让他放人,不容易的。”吕布觉得林墨这个想法有点太过异想天开了。   曹操只是名义上的盟友,实际上的死对头,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把颜良给放了。   “是啊允文,我也觉得这有点强人所难了,文丑分明是以此难住我,想我放弃劝降的念头而已,你何必认真。”连赵云都忍不住劝道。   “事在人为嘛……”林墨嘿嘿一笑。   文丑,不错的,如果可以纳为己用,林墨觉得付出一点代价,还是值得,更何况,有些事情不过是捎带手的。   二人见他从容自若,便不再多言,唯是吕布冷哼了一声,还想着宰了这小子,你命好遇上了我女婿。   北国军的大营是很大的,寻了一片空地,吕布骑着赤兔马,倒拖着方天画戟缓缓靠了过来。   文丑的白马已经被吕布射杀了,为了公平,赵云甚至主动把玉狮子借他一用。   文丑尝试着策动跑了两圈,当即赞道:“子龙,你这可是好马啊,万里挑一的良驹!”   随后,他看向吕布,肃目道:“放心,我会点到为止,不伤你性命。不过希望你也信守承诺,输了后要放我离去!”   文丑当面把赌注说清楚,就是怕吕布输了不认账。   噗嗤~吕布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今天要不给你上上课啊,你是真的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林墨抱胸看着这一切,难怪老岳父死后,一个个都嚷嚷着勇猛不下当年吕布,老岳父如今还健在呢,都有人不把他当回事了。   文丑眸子一冷,双腿一夹,策动玉狮子朝着吕布冲了过去。   “呀~”一声爆喝,文丑双手攥紧紫金枪,朝着吕布面门狠狠拍去。   铿~   吕布提戟隔档之下,文丑全力的一击并未掀起任何的波澜,随即他收回长枪,一条线上,紫金枪眨眼功夫连刺七八下,凌厉狠辣,令人心惊。   毕竟是赎回自由的一战,文丑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将速度提至最快。   可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却完全无法洞穿吕布的防御,他的长戟如臂使指般灵活,看似后发,却能先至,让文丑的攻击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即便如此,文丑心里还是在窃喜,因为总体下来都是他在进攻,吕布在防御,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感觉还不如子龙厉害。   只有赵云知道这是吕布惯用的套路,他从来就不是一上来给你火力全开的人,总是喜欢先热热身子。   “就这?”错马之后,吕布冷嗤了一声,速度是挺快的,气力却跟不上,完全没挑战。   “还敢口出狂言!”文丑一听,怒了,再次策马冲锋。   与先前不同的是,吕布也动了,策动赤兔马对冲了过去。   凭借着方天画戟的长度优势,隔着一丈距离便抬起了长戟,随后双手一压,重重落下。   文丑双手握枪横档,正想着挡下这一击后如何破他那密不透风的防御,可下一息,整个人都懵了。   只听得铿的一声巨响,紫金枪上传来的巨力让他虎口发颤,手臂发麻,胸腔内好似气血翻涌一般难受,竟然连枪身都出现了弯曲。   该死的,这厮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就算是以气力见长的颜良都没这种怪力!   没等他完全缓过来,吕布的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周遭戟影重重,光是跟上就已经很辛苦了,每一次的碰撞更是让文丑叫苦不迭。   这般苦撑了三十个回合后,不知是幻觉还是对方速度太快了,文丑竟然看见迎面有三把方天画戟从不同角度劈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举枪格挡,可长戟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撞击传导那令他吃痛的巨力。   待文丑瞧清楚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吕布已经牵动赤兔马高高跃起了前蹄,借助着下沉的力道,双手狠狠将方天画戟压下。   完了……吃下这一招,文丑觉得自己的双手要断了吧。   可他已经无法脱离战圈,只能硬着头皮双臂发力,结实的肌肉虬结于表,文丑咬牙静待。   砰!   一声巨响,方天画戟打在紫金枪上,强大的冲击力竟然以文丑为中心掀起了一层气浪把沙尘都卷飞。   文丑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痛,虎口处鲜血淋漓。   而因为这一击太过突然,文丑根本没法以枪技卸力,完全承受了吕布加持的全力一击,玉狮子直接侧翻在地,文丑滚了下来,长枪脱了手。   这一幕,可把赵云心疼坏了,赶忙上前将玉狮子拽起身来,检查着有没有受伤,不满的嘟囔道:“温侯说好点到为止,为何这般莽干啊。”   身为武将,坐骑就是他们的腿,吕布也因为有了赤兔马,实力才能坐稳天下第一的名头,当然明白武将的爱马之心,讪笑道:“抱歉抱歉,一下没忍住,嘿嘿……”   随后,吕布看向地上的文丑,趾高气扬道:“怎么样,服了吗?”   文丑是北国猛将,可这一战,吕布就好像给他留了阴影,顿时心中的桀骜不复,他想过可能会输,但也没想到两人间的差距这般大啊。   要是战场上以死相搏,只怕自己未必顶的过三十回合吧。   他对吕布,算是服气了。   站起身来后,对着他作揖道:“服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若能救回颜良,我自会回报,倘若不能,温侯还是杀了我简单点。”   当真是个硬骨头啊。   吕布扭动了下脖子,没有搭理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赵云确认了玉狮子没有受伤,才重新带着文丑走向不远处的营帐。   他们没有回大牢了,按着林墨的吩咐,已经可以开始厚待他,至于颜良的事情,他会想办法解决。   “看来可以肯定,二哥根本秒不了文丑啊。”   看着赵云、文丑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要是颜良文丑联手,估计二哥八成是打不过的。”   什么阵前斗将,林墨觉得大可不必,战场之上,胜者为王好吧。   除非你有老岳父这样的身手,同时面对三英、六将还能全身而退,那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单挑。   “你真的要从曹操手里救回颜良?”回到中军帐里,吕布出了口恶气,心里舒服多了。   “当然。”   林墨抱着后脑勺,望着穹顶,“我已经派了快马去官渡,能不能救回颜良我也不确定,试试吧。”   可能会白跑一趟,可一旦成功就是收获两名一流武将,还是值得用点心思的。   “从曹操手里救人……”   吕布苦笑着摇摇头,显然并不看好,“我倒要瞧瞧你想怎么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国士无双   袁绍在收到袁谭的信后,整张脸唰的变了色,握着竹简的双手也不由抽搐了起来。   自己分了八千骑兵给他,还把最精锐的先登营,大戟士,战车都配给了他,结果却是一战折了八万余众,还要把三军上将文丑都给搭了进去。   那可是文丑啊,数十万大军的信仰,这事若是传开了,三军都要为之胆寒的呀,你打的什么仗!   越想越气的袁绍,浑身抖若筛糠,将竹简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这些日子以来,官渡战场虽然没有取得傲人的成绩,也算把曹操打的每天龟缩不敢动弹。   许攸还设计以粮车为诱饵,引曹军劫粮,打了个伏击,赚了他三四千人,再加上自己也一路在伏击着曹军的后勤路线,几次得手。   这一切看来虽都没有直接改变战局,但好歹也是一直利好,就等着士气养的差不多时,一鼓作气再攻曹营。   结果,东线战场却传来了这般惨淡的消息,让他如何不心疼。   “父亲,田先生博学多才,智谋超群,而且向来做事稳重,不像是这般好大喜功之人啊!   更何况,在父亲麾下的时候,田先生虽是过于刚直,但父亲素来驾驭有道,为何到了青州却这般糊涂,让人不解。”   这话听来是表示对田丰的痛心,可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把战火往袁谭身上引呢。   对于袁尚来说,这件事是不是田丰的锅不重要,重要的是袁谭作为主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别想就此抹过。   “三公子有所不知啊,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在幽州时候,田丰献计休养数年再行开战,此等匹夫短见自然不会被主公采纳的,当时主公欲将他打入大牢,只是念及旧勋姑且饶他罢了。   可田丰到了青州后,急于证明自己的才能,便开始目空一切,这再正常不过,表面看来他是急于立功重回中枢,实则是要证明给世人看,是主公辱没了他的才华,其心可诛,请主公斩此獠狗头,以正军法!”   郭图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啊。   对付田丰这件事上,他几乎是不需要任何犹豫的,这里头的牵扯于他是最大的。   在夺嫡之战中,他是袁谭的拥护者,护主驱使下他要把锅甩给田丰;阵营队列里,他是颍川派系,河南谋士,对着河北人还需要客气吗?   “主公,此事郭图所言只怕不假,在下听闻去往青州的路上田丰几度大放厥词,声称庸主不听他言,早晚大败,他为证明自己能力,冒险用兵,完全有可能的。”   并不属于夺嫡之战中任何一方阵营的许攸也开口了,他是南阳人,也是河南人,对抗河北人,义不容辞啊。   如果不是因为袁尚先开了口,不敢明面上跟自己拥护的主子唱反调,同为南阳谋士的逄纪也是要落井下石的。   “此事只怕未必如郭图所言这么简单,田丰跟随主公多年,什么秉性主公最清楚了,他不像是贪功冒进的人,若是主公有疑,或可先罢免了田丰,后续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河北人沮授出列,他说话就要高明很多了,也不说这责任在谁,只说先拿下田丰,后续去了解清楚就是了。   这本来应该是较为圆满的收拾方式,可郭图不答应啊,冷哼了一声,“沮授!当日就是你力劝主公放田丰一马,若非如此,田丰此时便在大牢,自然不会有青州大败,文丑将军也不会生死不明。   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内斗这事有段位的话,郭图肯定是白金。   他太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了,这种言辞一出来,连带着沮授都一起拉下了水。   “胡扯!郭图之言真乃无端进馋,佞臣妄言!”   “郭图不过是据实而言罢了,审配你莫要无的放矢,中伤好人!”   “好人?田丰屡有军功,如此情况未明郭图便急着治他于死地,实乃彻头彻尾的佞臣!”   “我虽武将,却也知道田先生对主公是忠心不二的,绝不可能像郭图所言那般。”   ……   一时间,中军帐里热闹非凡,河南人与河北人掐的形同水火,就连武将都参与了进来,毕竟张郃、高览这些也都是河北人,自然是站队帮田丰的。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袁绍自己就是豫州人,如果说非要论个偏袒,那也是偏向于郭图他们这些河南人的。   这场争吵跟往常一样,以袁绍怒拍帅案作为终止。   “田丰好大喜功,致使我八万大军一夜尽毁,若是就此抹过,何以服众!”   袁绍眯着眼,声音低沉却极具威慑力,“着人取我佩剑送往青州,让田丰自裁吧。”   沮授还想再劝的时候,袁绍已经先一步压下手来,冷声道:“若有再言,与田丰同罪论!”   待刑罚兵将兵镧上袁绍的佩剑双手取下,转身出了军帐,袁绍才继续道:“三姓家奴竟然害杀了我的八万大军和上将文丑,诸位对接下来的应对,可有良策?”   东线战局上,两战折了十万人,可东西两线的总体兵力,依旧有五十万众,袁绍自然不慌,这么问无非是转移下刚才的争论点,顺带也听一听大家伙的意见。   或许是因为田丰的死期将至,袁绍这么一问,反倒是有些冷场了,河北谋士们纷纷选择了缄默。   不过没关系,河北人不说话的时候,往往就是河南人最活跃的时候,郭图站了出来,“主公,如今我们两度斩断曹军后勤,莫不如趁此机会将大军分为十部,每日轮番强攻曹军营寨。   此举不仅可将兵力优势发挥,更能让曹军后勤完全阻断,时间一久,即便曹操守得住大营,许昌的后勤也进不的官渡。”   “主公,曹军在官渡的大营防务坚实,强攻只恐伤亡过大,况且曹操这些日子一直在夯实内防,不敢出击,在下还是建议主公兵分两路,留下三十万人在此地对峙,挑选精兵强将数万,奇袭许昌,如此曹贼必亡!”   上回的分兵建议被袁绍否了,这一次许攸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同的是,在兵力上做了调整。   他考虑再三,其实只要去几万人就足以洞穿许昌城池了,而且这样的提议,应该更容易让袁绍接受吧。   “主公,根据大公子的战报,此番东线上虽然折了八万大军,可依旧有十万众人,且骑兵丝毫未损,反观吕布,经此大战,军力危殆,惶惶不安。   在下建议,让张郃领精兵五万沿河而下,至青州与大公子两线夹击吕布,如此首尾难顾,吕布必败,只要吕布败亡,曹操便可不攻自破了!”沮授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救田丰了。   一旦张郃过去了,肯定能暂时性的保住田丰的命,而等吕布败亡,这件事便有了回转的余地。   当然,从大局上考虑,这种做法,他觉得得胜的机会也确实非常大。   袁绍杵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还是觉得郭图的提议最合自己心意,便道:“不,我要在官渡这里收拾了曹操!   儁乂(jùn yì)、进勇!”   “末将在!”张郃高览纷纷出列。   “令你二人将前军分列十部,每部一万五千军,自明日起连续猛攻曹营,若有破寨者,所部皆有重赏!”   “遵命!”   郭图低着头,姿态谦卑,嘴角微微勾勒,主公果是天下明主呀,总是能从善如流。   对于袁绍愿意听从自己的斩了田丰,还按照自己的用兵方略进军,郭图觉得袁绍很英明,自己的前途也很璀璨。   是夜,张郃、高览还在营盘里做整备,袁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到将士们中间鼓劲。   他一个人躲在中军帐里,苦涩的喝着闷酒。   他先是倒了一杯,奠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文丑,吕布杀你,我便取他首级为你报仇,可眼下曹军已成强弩之末,我不能白白错失良机,你且稍待便是,让三姓家奴多活几日……”   随后自己也喝了一杯,就当是与文丑阴阳对饮了。   第二杯酒,他再次奠在地上,苦笑着摇头,“元皓,此事我知道八成跟你是无关的,可我没办法不这么做,可若不把你推出去,谭儿日后只怕再无法于军中立足了……”   他太清楚文丑在军营里的威望有多高了,就算是自己用兵失了手,对三军也得有个说法才行,更何况是袁谭这种年轻德薄的人,在不少人看来,他毕竟是蒙受祖荫多过真才实学的。   要说袁尚和袁谭谁做世子更合适,袁绍自己一时半会也确实拿不定主意,但不管是谁当世子,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啊,人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弃之不理。   为了袁谭,只能牺牲田丰了……   ……   “奉先,这战车不错啊,给我点上三百辆吧?”   “这就是袁绍先登营用的重弩,听说这玩意极难精用,我带两百副回去试用下。”   “嚯,奉先,陈昭他们几个怎么还是百夫长,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你如今的地盘不封个校尉给他们,也不怕寒了他们的心。”   张杨在军营里巡视,看这个也不错,看那个也挺喜欢的。   跟着一起的吕布对于他所提的要求永远都是一个回答,“兄弟喜欢拿去就是了。”   其实,并州出来的弟兄们,只有张杨算的上是跟吕布一个档次的,从官职上论,他是大司马、安国将军拜晋阳侯,再加上昔日的习惯,就没喊过吕布一声温侯。   当然了,吕布对此丝毫不介意的。   他张杨是什么人?可以为了自己连河内的土皇帝都不当了跑去做卧底,这可是玩命的活,而最后这一战的制胜关键,恰恰是因为他在袁谭的营帐里,才有机会用出天灯提醒。   虽说是林墨安排的计划,可要论牺牲付出,张杨对吕布真可谓是性命相拼了。   所以,哪怕如今他坐拥九郡之地,对于张杨也只当是最亲的兄弟,不论实力。   “我跟你说笑呢,这些玩意留在你身边作用更大一些啦。”张杨嘿嘿直笑,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就开心了。   回到中军帐的时候,张杨大口的喝着酒,慵懒的挺了挺身子,“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出来的日子已经太久了。”   “叔父,这件事后,曹操必然知道你与岳丈大人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日我们若与他起间隙,肯定会先拿你下手,河内处境危险,还是留下来吧。”林墨有些担心的说道。   “兄弟,还回去作甚,不就是一个郡吗,我下治九郡之地,你喜欢哪个给你哪个,你开口,就是彭城郡我也会让这小子挪个位置。”连吕布都知道,张杨这一回去处境肯定要比从前危险许多。   最关键的是,河内位置太尴尬了,处于兖州以西,徐州在兖州以东,刚好被曹操分隔开,真有个风吹草动,吕布想救都救不了。   “笑话,他曹操如日中天的时候我也没怕过他,而且我是朝廷封的太守,在那里待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突然让我换地方……”   张杨撇着嘴摇头,又嗤笑道:“更何况他曹操如今被袁绍四十万大军兵围官渡,早上斥候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袁兵正在猛攻曹营吗,他能不能活下来还俩说呢。”   “曹操不会败给袁绍的。”林墨沉声说道。   张杨歪着脑袋看向林墨,“允文此话何意啊?”   “我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你有破敌之策关他曹操什么事,你总不至于想帮他吧?”张杨一脸不可思议。   “不帮不行啊。”   林墨无奈的摇了摇头,“袁绍势大,败上几场也不至于立刻灭亡,反而是曹操,一旦被袁绍攻破,我军根本无力抵抗,所以,我不是帮曹操,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从官渡赶回来的斥候,不仅带回了袁军猛攻曹营的情报,也带回了林墨安排他们探测的敌情。   而且,是袁绍败亡的敌情。   如果可以,林墨当然是希望袁绍和曹操两方在官渡败亡,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   但,这种理想化的结果,做个梦就好了,现实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眼下袁军正在猛攻曹营,曹操的伤亡肯定也不小,到最后就算是取胜,也当是险胜,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还有另外一层考量,也关乎了青州战线。   别看现在袁谭也算元气大伤,可人家兵力依旧碾压己方,数千骑兵蓄势待发,自己这四万人里,真正的战力撑破天只能视作为三万,万一袁谭狗急跳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而官渡战线上,如果曹操能击败袁绍,袁谭就不得不放弃再次南下的打算,这一切,是无可奈何,也是唯一可行的途径。   至于说战败北国军后,以曹、吕双方目前的实力,根本都吃不下北国四州的,大概率会进入一个较长时间的休整。   对于己方来说,真正吞并北国的机会,还是要靠着北国内乱,方可北上。   这一点林墨颇有信心,大局上他也一直是这么运营的。   一切看来,都在掌控之中。   唯独一件事,就是张杨回河内,他一直都觉得这次事件后张杨会留在徐州,他这一回去,必然被曹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奉先一直都说你这小子是个旷世奇才,今天我倒也算领教了一番,连曹操那头都让你给算计进去了。”   尽管林墨已经把事情的严重,可张杨还是不为所动,“河内呢,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这么些年了,我的根就算是扎在那里了。我手上还两万人,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也比任何人都熟悉,他曹操想动我,也没那么容易。”   看这样子,张杨是铁了心要回去了,吕布叹了一口气,看向林墨,“允文,河内那个位置,曹操若要下手,我断难施救,有没什么办法?”   林墨低头沉思,张杨却大咧咧的一摆手,“什么话,真当我泥捏的了?行了允文,你小子就别在我身上费心了,好好辅佐你岳丈就成,他日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   林墨没理会张杨的揶揄,走到台案前拿出了一块帛布写下一段内容后,放入了一个锦囊里,同时又拿出了另外一个锦囊,一个有帛布,一个是空的,把两个都交给了张杨。   “劳烦叔父亲自跑一趟官渡吧,这有帛布的锦囊是用以换回颜良的,没有帛布的锦囊是用以震慑曹操,至少令他短期内不敢对河内有想法。   只要我们最后占了北国四州,叔父便可高枕无忧。”   张杨接过两个锦囊,咧嘴一笑,“好好好,省的让你们担心,听你的就是。”   “对了叔父,此番还有件事要麻烦叔父。”   “但说无妨。”张杨灌了一口酒,扬了扬额。   “我让笮融准备了两万金让叔父带回去,请叔父以此为我找一人。”   “找人?”张杨有些茫然,就连吕布都不由瞧了过来,找什么人自己不能找,还得麻烦我兄弟。   “三言两语说不尽,笮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到时候他会与叔父说清楚的,就不赘诉其中了。”   闻言,张杨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缓了一会,才看向吕布说道:“奉先,有个事你得给我交个底。”   “说吧,什么事。”   “曹性、宋宪和成廉他们几个你到底怎么想的,跟了你这么多年,生死相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成马夫了?”   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张杨有点打抱不平的味道,皱着眉头看向林墨,“我知道是你小子的主意,你要想惩罚下他们,磨一磨他们的锐气没问题,差不多就该收了,你若要军中立威,这种手段可要不得。”   八成是这几日里他们跟张杨诉苦了吧。   这要是换了别人,林墨确实可以不买账的,但开口的是张杨啊,吕布尚且要给三分面子,作为后辈的他,当然不能太飘了。   事实上真论起来,张杨的地位比辽神还高,而且他愿意为了吕布做出的牺牲,也实实在在的让林墨敬佩,当即站起身作揖道:“叔父说吧,要我怎么做,我全听你的就是了。”   还真担心因为这事两人掐起来呢,听得林墨这么懂事,吕布便放宽了心。   “都说你小子是个刺头,我看着也很懂事呀。”   张杨哈哈大笑了起来,“差不多时候就让他们官复原职吧,该派任务派任务,该镇守的镇守。当然啦,真要是再敢造次,回头告诉我,叔父替你揍他们。”   啊这……   并州汉子是不是都有些童心啊。   林墨笑着点了点头,张杨都开了口,老岳父其实也一直有这个意思,就顺势放他们一马吧,不过要说派任务就免了,丢个犄角旮旯去镇守,算给面子了。   “对了,玲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是不是有喜了?”张杨想起好些年没看到玲儿了,大婚的时候又没能来参加,有些惋惜。   “她在彭城折腾红袖招,说要把那些将士遗孀都给安顿好了。”吕布很是无奈。   “红袖招?瞎扑腾。”张杨觉得有些扯,只是多说了几句让林墨加把劲快些为吕家开枝散叶。   好吧,又被当成上门女婿了……   笮融第二天就赶到了,金子都是用马车来拉的,点了一队军士护送着张杨往河内去。   现在这个阶段倒不担心兖州地界会为难他,一来去的人本就不多,只有百十号人,挡一挡山匪罢了,二来联盟期间,这点人借道,曹操肯定已经分派了下去。   林墨唯一有些不放心的就是,历史上的袁绍可没有像斥候说的那般玩命攻打曹操,但愿他能撑到张杨抵达官渡呀。   这是一种博弈,去早了,曹操实力保存的太强,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杨一走,老岳父又开始盘算着拿手头上这一万多北国军战俘换点粮草的事情,没有了文丑,交换的性价比大打折扣,但换几万石粮草应该没问题吧,总好过每天等着吃饭,自己还得倒贴粮草,这办的什么事。   “几万石粮草有什么用,不如等官渡战罢,直接送还给袁谭实在一些,好歹能拉近一番关系。”   对于林墨的说辞,吕布有些恍惚,“我跟他拉近什么关系,他恨不得我死吧。”   林墨干笑了起来,“现在是恨不得我们死,不过晚些时候就会想跟我们亲近了。”   这笔账林墨还是认真计算过的,首先几万石粮草对于如今这么大个盘子,确确实实没什么大作用;再者这些也不是什么精锐,跟一般的屯田军战力差不多,只要你有粮草养活,随时可以招募到这么一批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用他们来做个顺水人情呢。   当然,不能是现在,免得他以为自己怂他了,无端生出了野心。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吕布眼见从最初用战俘换粮草、金钱和战马的计划变成了只能换粮草,已经够心疼的了,到现在,不仅什么也没换来,还得倒贴上万石粮草,如何不难受。   “岳丈大人,我不是说过,我军俘虏袁谭都可以放回去,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林墨从容笑道:“岳丈大人拭目以待便是,早晚我军入主北国,还得靠袁谭。”   袁谭这小子有这么大能耐?吕布权衡了一会,喃喃道:“讨好袁谭,入主北国……有这种好事?那倒不妨试试。”   虽然听来有些天方夜谭,这就好比请狼入室,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呢,不过自家女婿这般自信,这事八成是有戏的呀。   值得期待。   ……   收到袁绍佩剑和回信的时候,袁谭的心情五味杂陈。   庆幸于自己能从这场战败中摘了出来,不至于被打压;可同时又难过于北国要折了一员智囊。   对于田丰,他素来是很敬重的呀。   他明白,杀田丰这件事,固然有袁绍对他的不喜,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歪曲事实的战报。   说到底,田丰是死在了他袁谭的手里。   广县议政厅内,袁谭看着台案上袁绍的佩剑,久久不能回过神,一直从正午坐到了天黑。   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双手捧着袁绍的佩剑来到了田丰的临时住宅。   看到袁绍的佩剑和信件后,田丰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件事说是他设计的不假,可从头到尾他就不赞同立刻开战。   即便是到了青州战线,他也是力劝稳妥徐进的,只是袁谭苦苦哀求,他才不得已动了计。   退一万步说,要追究责任也不至于像他信里说的自己好大喜功、目空一切吧?   依着这封信上的控诉,八万大军的阵亡,文丑的折损,全然因为自己一人。   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只片刻恍惚,就反应了过来,自嘲的大笑了起来。   “无非是要选一个弃子罢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主公啊,权术心术过人,却如此急功近利,又做不到赏罚分明,迟早必自毁……”   袁谭叹了口气,单膝跪在了田丰的面前,“先生,此次兵败,皆我一人之罪,请先生不要怪恨父亲……”   田丰接过袁谭手中宝剑,缓缓抽了出来,看着剑身上映照的那张脸,曾经意气风发,如今也是充满颓然。   回想起昔日与袁绍种种,不由心头一片苍凉,终究还是被辜负了啊。   “公子啊,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写给主公的信里,定是把罪责都往我一人身上推脱了。”   田丰一手执剑,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袁谭,苦涩道:“以主公的心术,你这点伎俩是骗不过他的,可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爱子深切,这无可厚非。   只是感慨,我田丰一身才学本欲报效主公,不曾想却落了个弃子的结局,让人唏嘘,让人痛心啊……”   说着,田丰哽咽了起来。   生死于他而言,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甚至相比于被辜负这件事,死亡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难过的于自己对袁家赤胆忠心,最后却成为了一枚护住子嗣威望的弃子。   这当中固然有袁谭、辛家兄弟的谗言,也许官渡那头,也为此吵翻了天,但是啊,田丰很清楚,这最终的结果还是袁绍做出的选择。   哀莫大于心死。   或许是感念于袁谭刚才那一跪,也可能是心中对于袁绍身旁馋臣的不忿,他还是忍不住要在临走前把心里话都抛出来。   “公子,你担心三公子争位,故而立功心切,这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你首先是袁家的子嗣,若是为了争位而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必将自食恶果的。”   袁谭羞愧难当,低着头,甚至都不敢与田丰对视,只是讷讷的点头。   “北国阵营里,郭图、审配、逄纪和辛家兄弟之流,皆为阿谀谄媚之辈,实无经国济世之才,这一点请公子自行辨明。   许攸、荀谌之流,虽有才华,然私心太重,万事以家族利益当先,公子可用之也需防之。   沮公乃北国柱石,公子若能重用之,必可平定乱世。”   豆大的泪珠滑落,袁谭抽泣着点头,“先生之言,我铭记在心。”   田丰没再说话,而是握着宝剑朝着厅外缓缓走去。   来到厅外空院,他抬头看着夜空,神情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对着袁谭,沉声道:“公子啊,北方上空,主星幽暗,客星明亮,按照易理,不利大军征战,我死后,还请公子莫要再强行对徐州用兵。   官渡战场,想来也是情况不容乐观,但愿沮公与能力挽狂澜吧。”   这一刻,袁谭已经泪流满面。   田丰到底是何等样人啊,明明知道自己成为了弃子,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旧是在为袁家的未来所忧虑。   这样的忠肝义胆,这样的热忱灼情,袁谭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国士无双!   他甚至开始后悔了,不应该把罪责往他一个人身上推,否则也不至于害杀了一个对袁家这般忠心的臣子啊。   “主公!”   田丰将宝剑悬于脖颈,朝天呐喊,“我,田丰,从未负过主公知遇之恩,在下先行一步了!”   三尺青峰滑落,鲜红洒溅,这北国的基石啊,便是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第一百八十章 林墨锦囊,震惊曹营   “昔日齐桓公见东郭野人也只五次往返,这刘皇叔今已算是第六次寻你了,莫非不心动?”   卧龙岗,一处山林下,须发皆白的黄承彦与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正在煮茶。   那少年身长八尺,面如冠玉,飘飘然有神仙之姿,他右手握着茶壶柄给黄承彦倒茶,轻声道:“还差几件事,他可能要跑第七次了。”   随后双手捧起茶杯笑看黄承彦,“岳丈大人请用茶。”   黄承彦有些茫然,喝了一口茶才问道:“哪几件事?”   “我回来有些日子了,发现除了刘皇叔,草庐外还有几个手持青锋的陌生面孔,已经让蒯家帮忙去调查来路了。”   黄承彦的女婿,水镜先生司马徽口中能安天下的卧龙,游历归来已有一个月了,原本只是想多考验下刘备的诚意,却也发现了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几次下来发现他们跑的比刘备还勤,这一个月来,刘备只来了一次,这几个人竟然来了三次,而且有一次还是跟刘备前后脚出现,显然并不是刘备派来的人。   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查清楚些。   “有这事?”   黄承彦倒也不惊讶,四大家族要是想调查荆州这里的人,能把他祖上三代都给刨干净,“那……其他的呢。”   诸葛亮一边喝着茶,不急不缓的说道:“第二件事,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袁绍天命将至,他一死,中原必将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因此,荆州方面也会进入暂时的稳定。”   先前黄承彦与庞德公、司马徽讨论过这件事,如果袁绍顺利拿下的兼并了中原四州之地,那荆州士族大多是会愿意投诚的,到那步田地,刘表必然无力掌控大局。   同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山辅佐,就算诸葛亮也无法左右这倾倒之势。   而如果袁绍死了,中原三方混战继续持续,诸葛亮便有机会利用背后人脉,为刘琦坐稳世子大位出一份力,只有刘琦能成为荆州之主,刘备才有机会救天子、成大业。   这是天下的大势,人力都无法抗衡,便是过慧近妖的诸葛亮,也只能顺势而为。   “这么说来,你若选择了刘皇叔,便要蹚荆州夺嫡的浑水了?”黄承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他诸葛亮若是只代表诸葛家,这样的事情可以不必担心。   可黄月英与他成亲后,作为岳丈的黄承彦总不能坐视不理。   “岳丈大人尽可放心,小婿定不让黄家作难。”诸葛亮拱手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蔡家实力如日中天,军政多半落于其手。加之黄家与蔡家亦有姻亲,早有言明绝不互相角力,我能给你的帮助很有限。”   蔡瑁的亲姐姐就是黄承彦的夫人,换言之就是诸葛亮的岳母,从这个角度上看,黄家是肯定不可能支持刘琦去与刘琮争位的。   其实,撇开这一层关系,荆州四大家族本就多有姻亲,这些大多是政治婚姻,为的是各家族之间联系更为紧密,不轻易的产生了间隙。   能被推选为大家族的领头羊,考量一件事的时候,永远都是首先从家族利益出发,这一点,在哪里都一样。   诸葛亮点了点头,“以目前的情况,公子刘琦想保住世子大位几乎是不可能了,这一点我清楚。”   黄承彦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是另有打算的,只要不正面冲突,他还是放心的,“准备怎么做?”   “以退为进,先图自保,待时机成熟,再重回荆襄。”   尽管诸葛亮说的已经很含蓄了,黄承彦还是大概领悟了其中奥妙,摇头道:“你这样会害死刘表的。”   “我观这西南夜空,主星虽是幽暗,未见堕落。”   “孔明,天象是表,天道是里,你如此聪颖,当知天道无常。”   这个道理诸葛亮当然是明白的,原本只是不愿在这个方面跟自家岳丈有意见上的分歧才扯了天象一说,见他抓住不放,便叹道:“岳丈大人,刘景升家有内乱,外有强敌,荆州迟早易主。   以北国目前的态势来看,一旦袁绍殒命,这三方混战,曹操要么北上与吕布争夺四州,要么是取荆襄,让吕布与北国争雄,他隔岸观火。   曹操老奸巨猾,当知与吕布在北国争雄不智,那这荆州最后还要落入曹操之手,既然如此,为何不替荆州选一位仁义之主?”   诸葛亮的话信息量极大,黄承彦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他一边喝茶,一边思忖,好一会过去才呢喃道:“刘备自入新野后,减免税赋,不押苦役,在百姓里口碑上佳,确实是仁义之主。”   他大概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荆州便要发生巨变,易主只在朝夕之间,为了不让战火烧到荆州,也为了世家利益,刘表的处境会变得极其危险。   不出意外的话,他死后就是刘琮上位,蔡家执纛,依着蔡瑁几兄弟的性子,当然会顺应天下大势,选择名义上的投降。   屠城的曹操,仁义的皇叔,这种选择题上,就连黄承彦都知道,荆州更需要谁。   “即便如此,你要走的路也是千难万险,毕竟不管荆州是姓刘还是姓曹,你总是绕不过蔡家的。”   “世间本无两全法,既然要有所抉择,就得做好打算。”刘备已经六次来卧龙岗找自己了,而且每次他都是带着关羽张飞的,这份诚意,诸葛亮心中动容。   其实在第五次的时候,他就有想法与刘备见面了,只是因为那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还有北国大势未定,他还不能完全的确认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直到昨夜天象浮定,他也为刘备规划好了一条未来的康庄大道。   如果没有这些底气,他是不会贸然出山的。   “你就不怕刘皇叔失了耐心,不来这第七次?”黄承彦见诸葛亮心意已决,干脆就不再谈论这件事,转而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贤臣择主而事。皇叔要觅大才,我亦要觅贤主,绝非一厢情愿可从之。”这话也算透彻了,你若能为我跑这第七次,我就不让你失望,相反的,你若中途放弃了,证明你也不是我要找的贤主。   “这样也好。”   黄承彦点了点头,“刘皇叔的底子太弱,今后还需仰仗你的才华,七顾草庐求贤才,方可让他往后不忘这番艰难,对你言听计从。”   诸葛亮微微一笑,举起茶杯恭向老岳父,“岳丈大人用茶。”   ……   袁绍这头是真的狠,原本他的大营和曹操的大营相距五十里左右,为了便于让张郃、高览进行高强度的进攻,直接在曹营之外十五里处筑起了一座营寨,让十部军驻扎。   然后,张郃与高览分别率兵,每日猛攻曹营,而且他们只瞄准东寨一个方向猛攻,一连半个月过去,北国军死伤惨重,曹操也是岌岌可危,两度寨门被攻破都被他反击了回去。   这当中,除了仰仗曹营猛将的战斗力外,陈到和霹雳车起到了无比关键的作用。   作为远程的火力压制,曹操在东寨设了十台霹雳车,一应石头、檑木、桐油坛子不断地砸,死在霹雳车下的北国军没有五千也有四千。   而陈到自跟随曹操后,便得了指令训练精锐,从十万大军里,挑选了五百人,投入重金后也打造了一支重甲步卒。   这些人挡在寨门之后,两次北国军攻入,都是被他们给杀退的。   总体而言,肯定是攻寨一方的北国军伤亡更为惨重,毕竟他们要攻寨,首先就无法避免的要承受霹雳车的压制。   不过到了后面,连石头都用完了,更别说桐油坛子,每天黄昏时分,都能见到东寨里外堆尸如山,曹军一半,袁军一半。   “司空,清点过了,今日我军阵亡一千八百三十人,轻重伤过三千人了。如今军中可战军士不足六万了。”   “这张郃果然厉害,已经半个月了,攻势丝毫未见减弱,每次北国军攻击乏力的时候,他往那一站,军士们便会军心大振,北国四庭柱,名不虚传啊。”   是夜,凉习如水。   中军帐里,曹操斜靠在帅椅上,有气无力的呢喃。   这些天来,高强度的防御战就连主帅都疲累的受不了了,遑论是手底下那群军士。   继续这样下去,破寨不过是时间问题,毕竟人家有三四十万大军,跟你进行一比一的置换,玩的过吗?   当然,真正的置换比倒也不算是一比一,由于大营危机日重,军中谋士倒也几度发力。   比如郭嘉献计固守七日,忽发夜袭,许褚典韦领精骑五百深夜劫营;   比如荀攸曾集中营中桐油,在露了破绽让东寨被攻破,待北国军一拥而上的时候,一口气把桐油坛子都投掷了出去,烧的北国军阵亡数千。   可这些手段面对源源不断的北国军,终究显得有些乏力。   显然这一回袁绍是打算端个一力降十会,在这种完全不讲究伤亡、不讲究谋略部署,单纯凸出一个莽字的打法里,反倒是让谋士们失去了可以灵活用招的机会,有那么点盲拳打死老师傅的味道。   其实,更多的时候,各种谋略都是在于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见招拆招。   如果双方实力悬殊过大,而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一方不跟你讲伤亡、讲谋略的时候,很容易能把你压垮的。   “这种程度的进攻,我估计再有十天,中军大寨必被攻破,即时没了大寨的护佑,北国军会像狼群一样扑上来的。”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眸子里挂着疲倦瞥向谋士们,“诸位可有良策。”   这样的问题,曹操不止问过一次了,事实上每天晚上的议兵都会问一句。   但,便是聪明如郭嘉、荀攸,在这种时候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想玩谋略,人家不跟你玩啊。   最后,只有程昱站了出来,作揖道:“为今之计,只能夜遣一支精锐脱离大营往周山设下埋伏,三日后大军撤走,待张郃追击之时,伏兵将其杀退以护大军顺利南归。”   曹操吐出一口浊气,摇头道:“退则必乱,乱则必败。况且就算退回许昌,袁绍大军压境,为之奈何。”   “将北国军的补给线拉长,我军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劫掠绕后,疲乏袁绍啊。”程昱的看法似乎没有得到其他谋士的支持。   听来挺靠谱的,但北国军的骑兵和战车都没拉出来呢,这些兵马追杀时候可是凶悍的一批。   更何况,一旦把战线拉回到自己的州郡之内,只会让各大世家豪强不安,无端生出野心来。   “难道我曹操,真的要败亡于此了……”曹操托腮的手捂住半张脸,对于这一仗,前所未有的焦虑。   前些日子,收到东线战报的时候,他还为此兴奋的睡不着觉,暗喜自己的策略成功了。   在曹操的部署里,自己作为防守方,轻易不去招惹袁绍,等东线战局分出了胜负,他大概率会分兵过去救援,这样一来西线战场的压力就会减弱不少。   再不济,也会让他军心动荡。   尤其是文丑也在这次的战斗中失踪了,曹操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得到较长时间的休整才对,没曾想对面这般玩命。   吕布给你找的麻烦,拿我曹孟德出气,这叫什么事。   可惜啊,由于历史的改变,这场官渡之战也提前了一年多就展开,自然没有了许攸投敌这件事。   事实上,历史上的官渡大战,如果不是许攸投曹,就凭他前期取得的那一些优势,到最后还是会难逃败亡的命运。   正如今日他所面对的一样。   “报!”   正当曹操心乱如麻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司空,寨外有一人自称是河内太守张杨,有要事面见司空。”   “张杨?”曹操从帅椅上坐直了身子,眸子闪烁不定。   他来这里做什么,根据先前的战报,河内发生了夺权之乱,张杨兵败逃往了北国投奔袁绍,再往后就不清楚了。   何以突然会出现在官渡这里。   曹操眸子转了转,迟疑了一会,还是挥手道:“带进来吧。”   “在下见过曹司空。”进入中军帐后,张杨照足了朝廷礼仪对着曹操行礼。   “哈哈,稚叔,多年未见了,怎么今日会跑到这官渡来?”身边跟着典韦和许褚,曹操的胆子自然大很多,直接走到了张杨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胸膛。   他跟张杨也算是老熟人了。   当年酸枣会盟、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的时候,张杨也是其中一路诸侯呢。   不过当时他是并州上党郡的太守,曹操呢,只是以朝廷骁骑校尉的身份,顶着刺董威名参加,可说到底也算是一起共过事的。   张杨再次拱手,笑道:“惭愧惭愧,多年未见司空已位极人臣,在下依旧是一介太守。今日前来确实有要事相商,不知司空可否借一步说话?”   曹操上下打量着张杨,匹夫莽汉一个,能有什么要事相商,也不看看中军帐里都是什么人,我要是摒弃左右,让他们怎么想?当即笑盈盈道:   “稚叔不必见外,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对他们说的。”   程昱、钟繇、杜袭等人一听,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有时候抬面子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情舒畅。   尤其在这种危难之际,更能团结人心。   张杨有些为难,又见曹操如此坚持,只能沉声道:“今日来此是送一样东西给司空。”   “送东西?”   如果不是相识一场,曹操都想嗤笑了,“稚叔带了何物?”   “一个锦囊……”   “什么锦囊?”   “用以装当归的锦囊。”   闻言,曹操瞳孔骤然一聚,身子也为之一僵,整张脸当即就愣住了。   装当归的锦囊,那必然是林允文送来的啊!   他一共就给自己献了两回计策,一次助自己生擒颜良,稳固了后方;一次造了霹雳车,瓦解了袁绍的高橹。   两次都堪称是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现在,在这里,千钧一发,生死顷刻之间,他的锦囊再次出现,这不得不让曹操为之抓狂了。   同样为之脸色大变的,两个人,郭嘉郭奉孝,曹昂曹子脩。   他二人也知道当归锦囊的事情,两次锦囊事件让林墨的身份越发神秘,这个人好像能未卜先知,尤其是郭嘉,近乎要在他的身上落了阴影,值此危难送来的锦囊,莫不是又要力挽狂澜了?   “司空?”   见曹操呼吸急促,脸色骤变,典韦和许褚不由担心了起来,直接站到了曹操的前面,似乎担心这里头有张杨的陷阱。   莫说是他二人了,就是张杨自己都有些懵好吧。   起初他还担心曹操未必会像林墨说的那样这么配合,结果只是听到装当归的锦囊就这般失态。   见鬼了,早知道应该在路上把锦囊拆开看看,写了什么玩意能让他这么激动。   曹操举起颤颤巍巍的手,连声调都变得颤抖起来,“我突然想起,与稚叔多年未见,故人相见实乃人生快事,诸位还是先退下,我……我要与稚叔痛饮三百杯!”   啊这……   说好的中军帐里都是自己人呢?   一干谋士略有不服啊,可曹操都这么说了,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悦,却也是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不多一时,中军帐里就只剩下曹操、张杨、虎贲双雄还有曹昂了,就连郭嘉也只能配合性的先行离开。   “锦囊呢?快拿出来!”曹操再也笑不出来,在张杨的身上来回打量,就差没自己上手去抢了。   必然是林允文给我的救命锦囊,必是啊!越想越激动的曹操,整个人都在发颤。   张杨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与曹操的距离,随后拿出一个锦囊,摩挲了一会,摇头道:“不是这个。”   说完把锦囊收回怀里,又拿出了另外一个。   见状,曹操根本等不及他递过来,直接上前要夺,结果张杨快步退后到篝火旁,将锦囊举在篝火上方,“司空且慢,再进半步,这锦囊可就要落火了。”   闻言曹操大惊,连忙挡住典韦和许褚,“稚叔这是何故,你不是给我送锦囊的吗?可是允文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允文?你叫的还挺亲切的啊,张杨嘴角抽了抽,沉沉笑道:“司空,允文说了,这个锦囊里装着的内容,可助你一夜之间破袁。”   嘶~   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如此啊!   这话要是其他人说,他不信,甚至是几个月前林墨说,他也不会相信。   可是,两回献策之后的经历,让他不敢不相信,这林允文手段通天,说不定啊早就有了破敌之策,只不过是为了稳定东西两线战局的平衡才迟迟没有出手。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殷红,沉声道:“稚叔,说吧,允文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饭,白白送了两个计谋,这第三个,竟然能让他一夜破敌数十万,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也做好了林墨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存亡之际,什么条件也得答应啊。   “允文想要一个人。”   “谁?”   “河北颜良,他说此人就在司空手上。”   张杨说完,曹操一怔。   区区一个颜良而已,他当然不会舍不得。   当初生擒颜良是为什么,还不是想着折损了太多的武将,如果有机会就把颜良招揽过来。   天知道把他抓住后,这家伙骨头硬的很,自己几次三番亲自去大牢苦苦相劝他也无动于衷,甚至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袁绍败了,颜良依旧不降,那就只能斩首了。   只是曹操想不通,林墨为什么会对一个颜良这般上心,有吕布和赵云在了,区区一个颜良算得了什么呀。   弄不好这小子又会利用颜良做出点什么文章,此子心思深沉,无法猜透啊。   “没问题,颜良现在在许昌,你把锦囊给我,我这就下令放人!”   “等等!”   曹操意欲上前,却被张杨伸手挡住,“还是请司空先放人,我再给锦囊吧。”   “这哪还来得及啊!”   曹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苦涩道:“稚叔你知不知道袁绍派张郃、高览一连半个月都在猛攻我的大营,不瞒你说,如今大营岌岌可危。   若是等我派人放了颜良回到徐州,你再把锦囊给我,已经来不及了呀!   不过是区区一个颜良而已,你还担心我会食言?”   曹操急的都快跺脚了,可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是真的怕张杨手一松,那锦囊落入篝火,可就没救了。   他手拿着的哪里是什么锦囊,分明是我三军性命啊。   见张杨不为所动,情急之下曹操只能转身回到台案,从右上角的锦盒里取下大印直接丢给了曹昂,“子脩,你亲自跑一趟许昌,以我大印放出颜良,传令沿途关隘,不得阻挠其通行,现在就去!”   “喏……喏!”曹昂也知道利害关系,便要冲出军帐。   “公子且慢。”   张杨一点也不急,稳的很,“我的人就在寨外三里处的要道口上,有百骑,请公子带着他们一起上路,颜良到时候交给他们便可。”   曹昂点了点头,便快步跑了出去。   曹操这才再次问道:“稚叔,这么做你总该放心了吧,可以把锦囊给我了?”   为了一个颜良,让曹昂带着大印亲自跑一趟,而且帐内的谈话只有几人知道,这里头应该不会有什么诡计了。   毕竟,他也猜得到曹操此刻肯定还没有招降颜良,不至于不舍得放人。   见此情况,踌躇了一刻钟左右,还是把锦囊交给了曹操。   曹操握着锦囊,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手都不听使唤的颤抖,终于拿出了里面装着的帛布。   上面的内容并不长,百字不到,可曹操却花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连咽口水,“我就知道这小子有办法,我就知道这个锦囊里是破敌之策啊,这么看来,这小子真的早就有了部署……”   从第一个计策开始,再到手头上这份锦囊,曹操有一种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林墨棋盘上的棋子罢了,什么时候该走哪一步,都是按着他的指引在行动。   坐拥两州之地,麾下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他的棋子……   转而一想,袁绍的几十万大军,实力滔天了吧,在这场战役里,似乎也不过是他的棋子。   这么一想,曹操又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觉得自己要在官渡覆灭,成为历史洪流上的尘埃,可这锦囊到手后,便有了扭转乾坤的办法。   林墨固然是可怕,与之成为对手确实是可怕,但那是后话了,眼下曹操只想挡住北国军玩命的进攻。   人,只有活下来,才能谈未来的呀。   “今晚已经来不及了,明晚吧,顺带着也让人去调查下这件事。”   左右都是需要时间部署的,做一番确认还是有必要。   曹操当然是相信林墨的,因为他没理由坑自己,自己败亡了,吕布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稚叔,你不是去了北国吗,为何会为允文送信?”或许是因为确认了自己平安度过这次的危机,曹操安下心来后开始有了八卦的心里。   “一言难尽。”张杨嘿嘿一笑,似乎不愿多说。   可曹操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皱眉道:“这事只怕也是林允文安排的吧?”   张杨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曹操看来,这就是默认了,不由叹道:“这小子是真厉害啊,提前半年就开始布局,让人钦佩啊。”   那是,不看看是谁的侄子,张杨很骄傲扬起头颅,像极了后世被老师鼓励学生的家长。   “对了,刚才我看你好像还有一个锦囊是吧……”曹操的目光游走在张杨的胸口,有那么一点垂涎欲滴的味道。   “司空,这是允文给我的,你就别想看了。”张杨捂住自己的胸口,羞涩的像个少女。   “给你的锦囊?所为何事?”林允文的锦囊,那是可以扭转乾坤、力挽狂澜、改变战局的存在,没办法不让曹操多想。   因为刚才的事情已经可以确定,他在为吕布做事,河内那个位置太可怕了,如果不处理了自己是有被抄袭后方的可能。   仅仅是谈话的瞬间,曹操就想好了,迟早要收拾了张杨,把河内并到自己的疆域里。   当然,眼下还不行,如果现在动手就等同于直接跟吕布撕破脸,这完全没必要。   当前的大敌依旧是袁绍,就算明晚得手,三方势力里,北国依旧是最可怕的存在,而曹、吕双方如想不被吞没,联盟还是不能断了。   “所谓何事……我也不知道。”   张杨很坦诚的摇了摇头,“不瞒司空说,我连里面写的什么内容都不知道。不过允文告诉我,未来河内若遇危机,便可拆开锦囊,定可助我退敌。”   嘶~   曹操心头一沉,好个林允文,我这才起了杀机,他已经把后路都给张扬铺好了吗?   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了,到了这步田地,曹操算是坚信林墨确实有些神鬼不测的道行,谁要是拿着他的锦囊,等同于得了个保命的护身符。   以后再想动河内,没有十足的部署,还是别去碰钉子。   这一战后,曹操自己的实力也受到了严重的削弱,已经吃不起任何的败仗了。   “也罢,你我兄弟多年未见,今夜便在此畅饮一番吧。”   曹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道:“稚叔在此稍待,我要出去部署一番,稍后便回来与你叙旧。”   “司空请便。”事情办妥了的张杨倒是也心情轻松,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一旁的客位上等着。   曹操也是懂待客之道的,人没来,酒肉也供奉上了。   张杨拿出了怀里的锦囊揉捏了两下,呢喃道:“允文的锦囊真有这么厉害吗,曹操见了都大惊失色,可惜这是个空的,要不回头我让他真给我几个锦囊罢了。   不过这一趟也算把事情都办妥了,就等回到河内,把那两万金给他找回那人来,就算大功告成。”   两万金换一个人,这世侄也当真舍得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国兵败,分崩离析   锦囊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郭嘉还是很清楚的,早就守在了大帐外。   见得曹昂跑出来后,大体也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只是心里实在不能理解,林墨到底是怎么做到身处千里之外,却对官渡这头情况了如指掌,甚至比他们这些局中人还了解。   “先生,林墨指名道姓要颜良,父亲如今准了,我猜测林墨定是想在袁绍兵败之后,用他来做文章北上四州。”   知道锦囊内容的郭嘉本就很懵,可曹昂心里疑问更甚,也顾不得他这般,直接开口,“但颜良是块硬骨头,父亲是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撼动的了他的决心,先生可知林墨要如何用他?”   反应过来的郭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不得而知。”   有点压抑啊,过去他觉得自己跟林墨应该是在伯仲之间,相互对上了,各有胜负才正常。   但现在,自白马开始,郭嘉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林墨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预测,还有诸多不合理的做法,难道,我与他的差距当真如此之大吗?   从来就是恣意洒脱的郭嘉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心里好似堵了一块石头,让他时刻如鲠在喉。   还不至于像曹昂担心的那样对林墨落了阴影,但郭嘉知道,现在每每想到林墨,自己总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看着郭嘉怀疑人生的表情,曹昂心头一沉,糟糕,先生过去何等意气风发,林墨锦囊每到他便这副神情,不妙啊。   他倒是想安慰几句,奈何也是词穷,只能拱手道:“先生,我还要赶赴许昌,先行一步了。”   “公子路上小心。”   曹昂走后没多久,曹操就跑了出来,让曹仁立刻安排出五千精锐步骑准备明夜的奇袭,当然,也有派出快马前往林墨锦囊上所说的乌巢确认是否真有藏粮。   这事大概率不会假,毕竟自己跟吕布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但该有的确认还是不能少。   “司空,为何林墨好像对官渡这里的战局这般清楚,北国军的屯粮之地我们在此数月都未能找到,他却在千里之外知悉,太过惊人了。”显然,郭嘉还没从这道阴影里走出来啊。   曹操却是快意大笑了起来,“这事倒也好理解,张杨早在半年前就投到了北国军中,吕布能够这般快在青州战线取得胜利,当然是托福于张杨,至于这乌巢,八成也是张杨套取出来的。”   郭嘉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旋即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心中郁结瞬间解开,“这就说的过去了,这就说的过去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不能理解的,那也是他的第二个锦囊,至今曹操都无法理解他怎么在几个月前就预判了自己的遭遇,简直是个妖孽。   事实上,他们哪里清楚,乌巢藏粮这件事,林墨也是胆战心惊的担心历史改变了以后,这个点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幸在破袁谭后派出的斥候前往乌巢还是发现了这个致命缺陷,否则,即便是穿越者也实实在在的想不出怎么破北国的几十万大军啊。   这件事林墨自己也有过琢磨,其实,只要战场还是在官渡没有改变,乌巢这个点大概率也是不会变的。   古人选择藏粮之地并不是看哪里风水好就随手一指,要考量它的安全、便利以及隐秘性,放眼整个官渡地区,不会有比乌巢更好的地方了。   “走,奉孝,随我入帐吃酒,今晚务必要把张杨给灌醉了!”曹操现在杀不得张杨,可他怀里有林墨的锦囊,这玩意既然记录了他的保命手段,只要自己提前得知,那么取河内依旧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然后,张杨就受到了有史以来曹营的最高接待规格,不仅曹操亲自下场,还有虎贲双雄与酒鬼郭嘉作陪。   饶是北国汉子酒量惊人也遭不住这样的车轮战啊,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张杨就被放倒了。   曹操志得意满的走到他面前,嗤笑了一声,俯下身子从他怀里抽出锦囊,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看见他……”   顿了顿神,曹操眸子瞪大,转身看向身后篝火,恍然道:“八成是我们刚才出去的时候,这厮把锦囊上的内容看完后焚烧殆尽,居心叵测!”   “司空,既然如此,不若让末将宰了他,保管他脑袋掉了也不知道疼!”典韦见曹操如此头疼,当即摸出一枚小戟。   “别胡闹。”   曹操摆了摆手,“他若死在我军营里,吕布那莽夫发起愣来,只怕允文也未必拦得住他。”   他可是记得真切,张杨两次救吕布于濒死,这一回更是甘冒生命危险为吕布前往北国套取情报,他们俩的交情绝非常人可度之,他不怀疑吕布会为了张杨跟自己鱼死网破。   可也正因为如此,让张杨回到了河内就相当于给自己的枕头下藏了一把刀,这让曹操如何睡得着觉啊。   “林允文这小子有神鬼不测之能,寻常的刀兵围城,肯定拿不下河内,这事让人头疼……”   “在下倒是有一计,可助司空轻取河内。”郭嘉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曹操手中的锦囊,偏偏还就不信了,他林允文真就能算计自己想什么。   “说来听听。”曹操将锦囊重新塞回了张杨怀里,转身看向郭嘉。   “眼下破袁在即,司空便无需为此分心,再者此事也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请司空放心,此计必成。”   曹操在帐内缓缓的挪动步子,这要是在过去他郭奉孝开口了,肯定是一拍大腿就兴奋了起来,可现在不同啦,被林墨锦囊支配的恐惧让他总是心神不宁。   思忖了好一会才说道:“好吧,先行破袁,此事既要费些时日,回到许昌后你再与我道明不迟。”   随后看了一眼张杨,“遣人送他回大帐休息。”   “喏!”   天亮前,斥候就回来了,是个好消息,乌巢确有粮草,并且还贴心的带回了乌巢的地形图。   林墨的锦囊里也说的清楚,到时候全部换上袁军服饰,如遇袁军便诈称是步兵校尉蒋奇的兵马,这般安排来看,实无失败的可能了。   再坚持一天,熬过了这一天,便是袁绍的败亡之日……   在官渡这里吃尽了苦头的曹操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心情不仅是舒畅,更是有了几分豪情。   大汉天下最强盛的诸侯便将要在他的手下败亡,以十万大军挫败北国四十万人,这等彪炳的战绩,在历史长河中注定是要留下恢弘的一页篇章供后人瞻仰的。   而且,这一战后,自己的声威也会前所未有的鼎沸,四方俊杰必将纷纷来投,未来可期啊。   可是……   可是啊……   这天下的俊杰,也不如他林允文一人啊,如果可以,我宁愿只要林允文一人。   可恨的张汪,坏我大事,你就在许昌大牢里安心的吃一辈子牢饭吧!   天亮之后,战鼓擂动,号角声响,张郃、高览的进攻如期而至,又是一场从早上打到黄昏的恶战。   曹营的寨口处,鲜血都把皲裂的大地浸泡成了一片淤泥,双方的尸体在辕门两侧堆积。   伴随着日薄西山,鸣金声响起,惨烈的战斗暂时性的停歇,可双方的很多人并不能立刻休整。   曹军还要负责把门口堆积的尸体给处理了,除了会影响隔日的战斗,也担心这些尸体腐坏后产生疫病。   二更时分,曹营开始埋锅造饭,三更时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身穿袁军铠甲,从南门悄然而出。   这一仗,曹操堪称是梭哈级别了,把军营里所有的骑兵都集中了起来,合计两千五百,剩下的步兵也尽皆精锐。   武将方面,典韦、许褚、徐晃、曹洪、夏侯渊,年轻一辈里的曹真、夏侯尚、陈到,全部参战,可以说除了留守的曹仁与夏侯惇外,稍有能耐的全部都被曹操调去了乌巢。   而且,这一仗,他是亲自统兵前往,风险固是不小,可这本来就是存亡之战,又是以少战多,曹操亲征才会让将士们真正做到舍生忘死。   沿途,确实有遭遇不少零散的袁军,实力雄厚的北国军,斥候都是百人团,不过见上了曹操亮起袁军旗帜,喊了一声‘我乃步兵校尉蒋奇,奉命驰援乌巢’便再无多心了。   是啊,谁能想到曹操会敢于带兵跑出大营呢,他都被张郃高览打的快要寨破军败了。   乌巢守军说来不算少,足有一万五千人,领兵者是淳于琼,曹操的老熟人,昔日在京都洛阳的时候,大家同为西园八校尉,论不得悍将也是一员老将了。   再加上眭元进、吕威璜等人提兵,战力其实真不算弱的。   可这里的人就跟沿途的斥候一样,根本不会有人猜到乌巢这里会出现危机,他曹操真就是胆大包天敢来偷袭,只怕也还没跑到乌巢就被打的溃不成军了。   以至于典韦和许褚带着虎豹骑冲入乌巢大寨一顿大砍大杀的时候,袁军中还有不少人以为是内部出了什么矛盾吵架呢。   直到有人在喊‘敌袭’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曹军杀进来了,迎敌的战鼓声响起,很多人还没来得及穿上,头上的帐篷就燃起了火苗,紧接着火势越来越大,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整副帐篷。   曹操带来的武将和兵马都是最精锐的,加之袁军又是仓促应战,一万五千人竟是被五千曹军打的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曹操本人都挥舞着倚天剑加入了厮杀队列之中,可想而知曹军士气有多高涨。   拖着长刀跑出来的淳于琼想要稳住乱军,他知道这不是寻常的遭遇战,打不过跑就是了,这里是几十万袁军的粮草命脉所在,一旦失守,袁绍可不会放过他。   “淳于琼在此,弟兄们不要乱,曹军来人不多,随我杀退他们!”淳于琼带着三百骑兵悍不畏死的冲上前,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在搜寻着敌方战将的身影,想要斩将寒军心。   刚刚冲入战圈,淳于琼大刀左右横斩,抛飞几颗曹军人头,加上身后骑兵速度上来了,一路横冲直撞,颇有迎头痛击的味道。   “贼将授首!”好不容易终于在偌大的营寨里找到了骑马的曹军战将,淳于琼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嚷嚷着便要取下首级。   “典韦小心!”不远处,陈到发现典韦杀疯了,背对着淳于琼挥舞双戟,大声呐喊提醒,哪里晓得典韦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待得淳于琼快马冲来,典韦便像回马枪一般,猛然扭转身子,顺手就投出一枚小戟。   两人相距不过十步距离,这一击又如此突然,淳于琼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需要提刀格挡,那小戟便稳稳当当的扎入了铠甲,嵌入胸腔之内。   北国悍将碰上典韦一合都没打呢,便直挺挺的落了马。   “叔至!”   典韦一面杀敌,一面大喊了一声,陈到心领神会的回道:“明白!”   当即冲到淳于琼的尸体前,长枪一划割下他的脑袋后,一手执枪,一手举着淳于琼的脑袋,开始喊话,“主将淳于琼已死,降者不杀!”   这样的喊话是极具威慑力的,原本摇曳的军心,听得此言,又见他手中血淋漓的脑袋,当即轰然倒塌。   “不要追杀,速速烧毁粮草!”袁军开始溃逃了,曹操喝止住杀红眼的军士,赶忙点火烧粮。   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堆放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粗略的估算只怕也不下百万石粮草,这要是能搬回许昌去,军力直接扩充一倍不在话下。   可惜啊,这里距离袁绍大营并不远,骑兵驰援很快就能赶到,当然不可能把粮草都搬回去了,再是心疼也只能付之一炬。   袁营中军大帐内,袁绍还没有睡,他披着一件红色的外衣坐在帅椅上查看着前线战报。   一旁的袁尚贴心的把火盆推了过来,袁绍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尚儿啊,这些军报你也看过了,看出了什么问题吗?”袁绍心血来潮,想考验一下袁尚。   “父亲,我军攻寨已有半个多月了,张郃、高览送来的战报里,一开始我军伤亡严重,每日阵亡不下三四千人;之后是呈下降趋势,今日的战报里,我军只折了七百多人,这说明曹军锐气已尽,军械告急,我军突破曹军,指日可待了。”   袁尚捻着手指顿了顿,笑道:“以孩儿估计,最多再有五天,曹寨必破!”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些日子确实本领见长了。”   随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曹阿瞒败亡在即了。”   “恭喜父亲,饮马黄河、问鼎中原,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了!”袁尚是真的高兴,袁家的江山越来越大了值得高兴,东线战局不利,西线战局气势如虹那就更高兴了。   因为这意味着袁家的江山啊,他袁谭染指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袁绍自己倒是古井无波,在他眼中,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存在疑问的较量,赢是正常的,不赢才奇怪呢。   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的,反而不再是曹操和吕布,而是西凉的马腾、韩遂,关中的李傕郭汜各部,益州的刘璋,荆州的刘表。   这些家伙后续该怎么笼络,让他一个一个去收拾,当然不在话下,问题是那样耗时太长了。   至于说江东的孙策,压根就不配存在于袁绍的考虑之中。   八州一统后,若是称帝,也不晓得会不会引起各方联盟,这算是袁绍唯一还有些不安的因素了。   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不管是益州还是荆州,都是世家当道握住了大纛,以袁家声望,加上如今的实力,笼络这些人,没什么难度。   除此之外,还有吗?袁绍捋着白须盘算着。   “不好了主公!”   正当父子二人一个憧憬大位,一个憧憬王朝的时候,沮授、郭图等人一拥而入,“曹操亲率精锐奇袭乌巢,淳于琼紧急求援啊!”   “什么?”袁绍目眦欲裂,倏然起身,表情似要吃人。   沮授也不多解释,拉着袁绍就往帐外走去,指着乌巢的方向,“主公快看,乌巢万急啊!”   顺着沮授所指看去,便见那一片夜空下浮现映红,很显然,乌巢已经起火了。   袁绍整个人都呆滞了,看着那一片红光不知所措,显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父亲,快快驰援乌巢吧!”袁尚急的直跺脚,提醒着袁绍赶忙发兵。   “曹阿瞒,你毁我百万粮草,我……我非要掘了你的祖坟不可!”袁绍被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   “主公,请速速发兵救援,趁现在曹操必然还未走远,只要能斩杀了曹操,这几屯粮草,送给他又如何!”沮授连忙开口提醒,都这时候了,你就别骂人了,发兵吧。   “传我军令,让张郃高览领骑兵……”   “主公!”   袁绍的话还没说完,郭图直接打断,“曹操既然亲率精锐去偷袭,那么他的大营必然空虚,在下建议,弃乌巢不顾,让张郃高览尽出全军猛攻曹营,只要曹营一破,曹军必败!”   袁绍眸子转了转,好像,有道理啊。   “不可不可!主公,曹操既率精锐离开,必在大寨内设下埋伏,从乌巢返回官渡大寨无非两条路,只要主公堵死这两条路,曹操便插翅难飞!”沮授当即反驳。   “可如果曹操已经走远呢?岂非白白错失良机?”郭图昂首挺胸,怒视沮授。   “曹军大寨若能轻易攻破早就该破了,我军连续进攻半个多月未能破开,足见曹军营寨坚固!”   “沮授所言真乃匹夫之见,正因为我军已经连续攻坚半月有余,曹寨早已是摇摇欲坠,此时再一鼓作气,安能不破?”   一番抢白下来,沮授被气的瑟瑟发抖,明明知道自己是对的,可偏偏说不过他啊。   论谋略、讲大局,沮授当然是碾压郭图的,可论口才,三个沮授绑一起也不及郭图一人。   二人还想争执,袁绍已经压手示意噤声,他需要时间思考。   中军大寨里还有二十万大军,可他们全部都尚未整装,让他们出击显然是来不及了的,能调动起来并且立刻参战的,只有张郃高览的前锋营。   这也是袁绍的纠结所在。   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是救援乌巢,要么是进攻曹军大寨。   回想起先前看的那些战报,确实如郭图所言,曹寨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这个时候曹操又不在,不当放过这个机会。   念想至此,袁绍再无犹疑,厉声道:“速传我军令,让张郃、高览立刻出全营之兵,猛攻曹军大寨,我自提领大军整装,预备接力!”   “喏!”   沮授还想再劝的时候,袁尚已经跑出去传令,袁绍也转身进了大帐,郭图还不忘给他一个胜利者的挑衅眼神。   沮授缓缓的闭上双眼,心如刀绞,主公啊,明明是截杀曹操的大好时机,为何要放虎归山呐!   快马来到前线大营的时候,张郃高览早就已经着令大军整装好了,骑兵甚至都牵到了辕门之下。   因为乌巢被偷袭的消息,他们也就是比袁绍晚知道了一小会罢了,四庭柱里用兵最好的张郃不等袁绍传令就开始做准备,他知道今晚肯定要采取行动。   只不过,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意外。   “什么?为什么不是救援乌巢截杀曹操,曹营坚固,若是一时不能攻破则我军危矣啊!”张郃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直以为等到的军令肯定是驰援乌巢才对,结果是让他全力攻寨。   “这一点末将也不得而知,只是照主公军令传话!”来人被张郃一喝,吓的矮了半截。   “这是谁的主意?”连高览都表示不能理解。   “是……是郭图先生的建议。”   “又是这个奸贼!”对于郭图,无论是河北的战将还是谋士,那都是恨之入骨的。   可平日里也只是内部互掐罢了,这种时候、这种计策是会拖累三军的啊,张郃恨不得一枪捅了他。   “儁乂,这可如何是好?”高览不安的问道。   “还能如何,既有军令,不敢违抗!”张郃只差没骂上一句庸主了。   他也了解袁绍的为人,这要是不老老实实照办,就算真的打赢了,最后也落不得半点好,只能咬着牙带着大军朝曹营发动攻击。   正如沮授所言,曹操在出征前早就让曹仁、夏侯惇做好了防备,数万大军无人入眠,全部整装备战,弓弩手于辕门之内引而不发。   待得北国军冲来,便是万箭齐发,军营里仅有的石块、木料也全部都装入到了霹雳车里,进行最后的殊死抵抗。   曹仁和夏侯惇甚至都亲身上场肉搏,曹军一个个奋勇抵抗,哪怕张郃一连发动了七次猛攻,最有利的一次都杀入了辕门,可最终依旧是被打退了回来。   最后打的辕门内外的尸体都堆积到阻挡军士行动的地步了,还是无法洞穿。   黎明破晓前夕,恰好遇上返回大营的曹操,带着大军从侧翼杀入,一时间北国军被两线夹击,乱作一团。   在天亮后,张郃只能放弃进攻,退回大营。   “乌巢被袭不去救援,非让我等强攻大寨,如今不胜,郭图贼子必进谗言,庸主岂能饶过我等,反正乌巢粮草被毁,败局已定,干脆转投曹操算了!”中军大帐内,浑身是血的高览来回踱步,又气又怕。   “兄弟所言在理,庸主听信谗言,连田先生都被他给害杀了,此番我们就算是回去,只怕也难逃一死啊。”张郃也清楚郭图的为人,他献计失败了,黑锅不盖自己头上他会罢休?   “好,回去是死,投曹还有未来可盼,是庸主负我们在先,非是我们不义!”高览冷哼一声。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商定在袁绍大兴问罪之师前转投曹操。   “那好,立刻召集营中百夫长以上官员议事!”张郃一拍台案,两人便分头行事。   临敌反水,这不是说说就行了的,包括张郃高览在内,他们的家眷都还在北国,如果袁绍要株连,一个都跑不了,为了自己的活路,张郃高览顾不得许多。   但是,手底下这群人他们何去何从,还得商议出个结果。   毕竟都是多年袍泽兄弟,他们有自己做主的权力。   更何况,如果无法凝心聚力,去了曹营只怕也落不着好的。   几百人凑在一起,张郃高览将眼前情况细细说明,首先乌巢粮草已经没了,袁绍凭他中军大寨那点随军粮草只能撑个十天半个月而已。   其次,袁绍偏听偏信,先是害杀了北国俊杰田丰,今我等不胜,郭图必进谗言,若是回去,定是要吃兵败之责,可这责任不在我们,在他袁绍,所以不是我们不讲道义,是他不给我们活路。   最后,人各有志,想回北国的弟兄,我们不拦,但我们要走,希望你们也别阻挡。   其实出来从军的人,很大一部分人都只是为了家人能有一口饱饭吃,所以他们无法割舍家里人,毕竟这一走,就要被宣布为叛军,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所以,最后表示愿意跟随张郃、高览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而且这些还是将官,军士的话会更少。   人嘛,越是在底层,所求无非是活着,有饭吃,家人在,问罪也是问官员,没理由牵连他们。   再加上白马一战,曹操还坑杀了这么多北国军,他们还是更愿意跟着袁绍的。   至于说粮草被毁了,那就跟着袁绍一起逃回北国去呗。   一番纠葛下来,真正跟随张郃高览的,几乎都是亲信,仅有四千余人,剩下的六七万人,都老老实实的朝着袁军大营退走。   张郃也是讲道义的,他没有立刻投曹,而是做出一副对峙之态,确保曹操没有去追杀那些逃往大营的军士,才派人前往送去降书。   闻听河北四庭柱的张郃高览要投降,曹操兴奋的要亲自出迎,这可是相当危险的举动,毕竟对方的武艺摆在那。   没办法,彰显诚意嘛。   “罪将张郃、高览来投,望司空不计旧仇!”辕门下,张郃高览两人单膝跪地作揖。   “哈哈哈,正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我得儁乂、进勇,大事可期,快快起来!”曹操笑的合不拢嘴,一手扶一个,握着两人的手,满面春风。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这些日子以来,张郃高览的能耐他可是看在眼里,放在自己麾下,那也是可以当成头号大将来使用的。   尤其是痛失了乐进、于禁、李典这些猛将后,曹操实在太需要充实自己将军层面的人才了。   未能收获颜良固然是可惜,但能得到张郃、高览两人,不比一个颜良强多了?   而且,乌巢粮草被毁,又一口气折了河北四庭柱里剩下的两员,此时此刻的袁军,根本不可能还有任何的战意,纵使袁绍还有二三十万人,接下来也只能接受被追杀的命运。   好哇,好哇,允文这一个锦囊,真是堪比五十万大军,不仅助我扭转局面,还让我得了张郃、高览两员猛将,曹操觉得自己这次回去后要严刑拷打张汪庆祝一下才行。   “竟然未能攻破曹营?”袁绍最先收到的消息就是张郃他们没能得手,一时间心底冰凉。   如今粮草尽失,大营又未能攻破,军心动荡,可如何是好。   他慌了,从北国兴兵开始,颜良被擒、白马大败,他是生气,却并不慌张;到后来齐山兵败,又中连环计,折了文丑与十万大军,他依旧是没慌;甚至是乌巢被袭,他还能稳得住。   可这一刻,袁绍开始慌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局面恶劣到了超乎自己想象的地步。   军营里这点粮草只够支应半个月的,大军撤退也需要至少半个月,可曹操他会放任自己离开吗?   若是全力以赴的追杀,最后会折多少人,可说不清楚啊。   “这张郃高览莫不是暗通了曹操,十五万大军连攻半月有余也攻不破几万人驻扎的曹营,这本就奇怪,昨夜曹操不在,精锐离营,他还攻不下来,这里头只怕大有文章!”   郭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痛心疾首道:“主公,在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曹操会知道我军粮草大营所在,为什么张郃高览率兵十五万却一直无法攻破他的营寨,现在明白了,定是这两贼子投了曹啊!”   这强攻不成,则代表郭图的计策失败,到最后要是追责起来,郭图免不了要为此负责的。   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替罪羊背锅了。   “郭图!你莫要血口喷人,说他们通曹,可有凭证?”   面对沮授的指责,郭图怡然不惧,冷哼道:“军中谁人不知张郃高览与小人田丰关系密切,他们不忿于主公降罪田丰,于是暗通曹操,毁主公基业!”   “胡说!”   二人的争吵愈演愈烈,然后,逄纪、审配、许攸等人也开始纷纷列队加入,都到这步田地了,北国的这脉风景依旧是没有变更。   袁绍已经无心倾听了,因为他也觉得奇怪,曹操到底如何得知他的粮草大营,而且明明曹操不在,怎么张郃就攻不下来呢。   随后,一名斥候跑了进来,“主公,张郃、高览带着四千多人投奔曹操去了,余部六万多众正往大营这边撤回。”   闻言,整个大帐内针落可闻,唯有郭图嘴角勾勒,好好好,投的好哇,你们要是不投,我就有麻烦了。   袁绍只觉得脑袋被炸开了,他们,真的投曹了!   这事要比乌巢粮草被毁还令人震惊,他们是谁,他们可是河北四庭柱啊,颜良文丑被折后,他们就是三军大纛了,连他们都投了曹操,这对于军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呀。   怎么办,怎么办……   我虽有数十万大军,可在不知不觉中,将才凋零,粮草被毁,大戟士没了,先登营没了,颜良文丑没了,四庭柱没了,我还能依仗什么……   袁绍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块巨石,令他呼吸困难。   雄踞北国四州的霸主,在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滋味。   这曹阿瞒,不过区区十万兵马,昔日洛阳城里跟在自己身边的宦官之后,摇尾乞怜之辈,如今竟然要将我逼入绝境了吗?   回想昨夜还雄心壮志要称帝,仅仅是一个晚上,自己竟然被逼入了无法逃离的绝境……   我是袁绍,四世三公的袁绍,雄踞北国四州的袁绍,是败韩馥、灭公孙瓒,威震华夏的袁绍啊,他……他曹阿瞒安敢如此……   袁绍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上不来,下不去,把他整张脸都憋红了。   最后,只觉得喉咙处一股温热,血腥味直冲脑门。   噗~   袁绍被气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无力的趴在了台案上,昏厥了过去。   “父亲!”   “主公!”   最后,在袁尚的怀里,袁绍艰难的撑开了双眼,无助的望着周遭。   见得袁绍无碍,众人方才放下心来。   “公与……”   袁绍吃力握着沮授的手,“悔不听先生所言……”   庸主,这叫什么话,我的方略也没错啊,是张郃高览反叛,与我何干!郭图下意识就想反驳,又觉得不太合适。   “主公保重身体,莫要悲伤。”除了安慰的话,沮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如今,该如何自救,请先生教我。”到了真正的绝境之下,袁绍似乎才想起,军中唯一能仰仗的,只有他沮公与啊。   明明只是昏厥了半刻钟而已,袁绍就好像苍老了十几岁,整个人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沮丧的像个无助的老人。   “主公放心,在下有计,定会让大军渡河北归,平安回家!”沮授噙着泪水,同样握着袁绍的手哽咽道。   袁绍浑浊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抹希冀,“先生用兵吧,我无不照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言北国无英雄   袁绍气急攻心从而呕血,已经无法再指挥大军,北国柱石沮公与有了临危受命的责任感。   值此危难关头,袁尚不敢再有立功抢夺世子大位的念头,郭图也乖乖的闭上了嘴,一切看上去似乎都给足了沮授力挽狂澜的机会。   事实上,他也明白,遭了乌巢之祸,但只要大军能平安退回北国,假以时日休整,厉兵秣马一番,再起风云绝非难事。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情况下北归。   沮授的构思是从军中挑选出死士负责断后,让袁绍率领大军撤退,若遇曹军追杀,这批死士便要给于迎头痛击。   这招说不得是什么高明的手段,甚至很常见,可真正管用的手段,从来就很少弄险出奇,多是中正路数。   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想法,实施起来的难度也超乎了他的想象。   即便是在重金诱惑下,近三十万的大军里,竟然只凑了个六千断后死士,距离沮授希望的三万人差距也太远了一些。   但细想,这一切又合乎情理,行军打仗无外乎两样东西,第一是军心士气;第二是粮草补给。   乌巢被毁,粮草一断,直接堵死了第二条路,同时还让军心摇曳。   而经历了颜良被擒、文丑失踪后,又遇了张郃高览投敌,河北四庭柱四不存一,北国军的军心一瞬间就跌落了谷底。   更何况这跟攻城先登死士不同,这种情况留下来断后的人,根本不太可能有机会活着回去了,摆明了是以命换命,常人哪能接受的了。   糟心的事情却没有停下来,一名军士跑进中军帐后仓惶道:“监军,不好了,方才曹军骑兵偷袭了我军渡口,我军战船皆被焚毁!”   这条军报可谓是让北国军雪上加霜,遑论营中军士了,就连帐内的一干谋士都显得极为不安,曹操这是要断他们的后路啊。   “无妨,这一带林木茂盛,打造渡河船伐不会太难!”沮授尽量保持镇定。   他当然清楚现场打造的船伐都是只能搭载十几人的小艇,相比于渡河而来时候的几百人甚至上千人同乘的大船是没法比的,但这不正是曹操想要的结果吗?   真以为人家会逼着你破釜沉舟吗,不过是一点一点的增加你逃生的难度罢了。   “监军,若是曹军一路追杀,如何应对?”袁尚已经被吓的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公子无忧,我已令快马传信邺城尹楷赶赴黎阳前线救援接应,眼下最危险的地方,当是在黄河渡口。”   袁尚咽了咽口水,神情惊慌,不安道:“三十万大军渡河搭乘小船非一日不可渡,这六千死士如何挡得住曹操数万大军啊……”   “要护佑大军渡河,绝少不过两万人。”   沮授叹了口气,眯着眼沉声道:“公子放心,在下自有办法,请公子速速让各部整装,准备今日入夜后,北上渡河。”   “好好好。”袁尚连连点头,赶忙跑了出去。   “等等!”   沮授叫住了袁尚,迈着步伐艰难走向了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公子切记,死士断后我自有安排,另有一点,渡河之后曹军必还有埋伏,只有冲破了那里的伏击,主公才能安全返回邺城。”   “还有埋伏?”袁尚心头一惊,吓的倒退了两步,就眼下这支军队,可如何突破的了曹军的伏击啊。   沮授叹了口气,这三公子身上完全没有主公的霸气和锐气,无奈摇头道:“我若是曹操,必会派一支部队先从延津渡口过河,守在沿岸,所以除了断后,公子还要想办法突破伏击。”   “想……想什么办法啊?”往日里袁绍也经常考验袁尚的,可那是考验而已,如今真实面对决定生死的选择,袁尚有几分道心崩塌的味道。   看着这个受尽袁绍万千宠爱的公子,实在无法想象他为何这般孱弱。   他当然不知道,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这位袁家三公子逃往辽东避难,被公孙康绑了准备献给曹操的时候,还在嫌弃地板太冷,央求对方给张凉席,属实把袁家人的脸丢了个干净啊。   沮授无奈的叹了口气,“抽出死士后,我军已无力再战,只能弃子求生,能回去多少人,但看主公福分了。”   随后附耳将计划说出,袁尚讷讷点头,连声附和,再无昔日夺嫡的雄姿。   一切都安排妥当,沮授才吐出一口浊气,朝着营盘而去,他要去召集死士,做最后的拼杀。   倘若河北四庭柱尚存一人,倘若麴义不死,从这几十万人里挑选两三万的死士简直不要太轻松。   可是啊,三军大纛尽覆,如今要想从这支惶恐不安的大军里选出两万死士也难如登天。   不得已,沮授只能以身犯险,他决定自己亲自留下稳定军心。   所幸的是,沮授做了几年监军,是掌控兵权的人物,掌权期间对军士也算是厚待,在营里还算有一些威望,便是比不得四庭柱,但他决定留下断后的消息传开后,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跟随的。   在各部召集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算是凑够了两万之数,同时把越骑校尉王摩、射声校尉吕旷和破军校尉吕翔等人也点了出来统兵。   入夜后,大军开始缓缓撤向黄河渡口,沮授带着两万大军亲自把守在曹军追击的必经之路上,唯独可惜的是,周遭地形开阔,没法形成伏击。   但,只要能护住大军逃离,便足够了。   沮授亲自留下来了,这件事袁绍是知情的,可他没法阻拦,因为整个军营里,除了他沮授只有自己能够稳定住军心,哪怕是袁尚都没这个能耐。   所以,他只能噙着泪水告诉沮授,自己会在邺城等他。   可是啊,谁都知道,这次的断后,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了,曹操是绝对不可能放任北国军这么离开的。   沮授骑着马,握着剑,闭目不言。   身后,两万军摆开架势,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报,监军,曹军快到了!”斥候快马回报。   沮授微微颔首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夹了夹马肚,缓缓上前,然后调转马头,直面两万死士。   “弟兄们,你们怕吗?”   死士,不见得都是悍不畏死,其实有很多的人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若是能活下来这辈子打断腿都不愁吃喝了,便是不走运死了,抚恤金也够家里老小吃喝用度了。   “愿随监军死战!”沉默过后,吕旷带头喊了一声。   然后,是稀稀拉拉的一阵动静,最后这阵呐喊声终于连成了片。   不够。   这种气势还远远不够。   沮授希望他们能拿出有敌无我的气势,才能真正的挡住曹军的追击,甚至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这本身有点强人所难,就连张郃都能带着大戟士去投敌,还能要求他们怎么样呢。   他抬头望天,回想起了半年前大军南下时候的雄壮,绵延百里,旌旗遮天,那是何等雄壮,只半年光景,却落了这般田地。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他一介儒生,最后却要战死沙场,满腔的才华还没来得及施展,不由心底升起一阵悲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沮授呢喃着重复这句话,突然好像就明白了荆轲当年明知是死也毫无畏惧的豪情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悲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有人跟着沮授在吟唱。   这样的夜,这样的景。   同样的心情和同样的悲壮。   最后,是两万人齐声在吟唱着这首易水歌。   谁言北国无英雄,敢以残驱挡万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典韦、许褚、徐晃、陈到等人领兵杀到。   对于北国军会有人断后并没有任何的诧异,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们此来兵马不算太多,三万人而已,可这个数字已经占据了曹营能动兵力的四分之三。   两军见面,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没有任何的试探进攻,战斗一开始便进入了最凶残的厮杀状态。   典韦许褚宛若两头猛虎冲入北国军阵营里一顿砍瓜切菜,身后虎豹骑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沮授悍不畏死,提着剑在人群中左砍右劈,激励着北国军死战。   这一战,并没有像典韦他们以为的那样打出一边倒的局势。   原以为四庭柱不复,粮草尽毁,北国军哪怕是挑选了断后死士也是不堪一击的,万没想到这些人是如此的玩命,很多人身中数刀依旧咬着牙飞身抱下战马上的曹军在血水里翻滚。   许褚急切想要突破他们赶去渡口截杀,偏偏被这群北国军缠的脱不了身,便想着斩将破敌,可几万人纠缠在一起,凭借着月光并不容易发现标志性不强的北国军校尉。   最后目光落在了剑都砍出了七八道豁口的沮授身上,此时的他已经身中两刀,还在死战。   许褚可不管你是北国柱石,上前一计势大力沉的落月斩,沮授甚至都没有机会提剑格挡,一道血口从肩头直达腹部,干脆的落了马。   倒在地上的沮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北方,嘴里呢喃着,“主公,保重……”   另外一头,夏侯渊、夏侯惇、曹洪、曹仁带着一万人已经从延津渡口乘船赶赴了对岸,提前等在了北岸。   他们并不急着动手,刻意等待渡口上的北国军数量囤积上来,也是有意想要将袁绍扑杀。   直到北国军从对岸渡了不下三四万人的时候,夏侯渊爆喝一声:“斩杀袁绍!”   一万曹军从五个方向猛扑了过去。   只听得这番动静,尚未与曹军接触,北国军顿时便如惊弓之鸟,甚至都没有进行象征性的抵抗便四散而逃。   乱军中,有踩踏而亡的,有被逼的直接落入滚滚黄河被激流冲走的,也有惨死在曹军兵刃之下的,一时间哀嚎遍野。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冲上了岸头,朝着不同方向逃跑。   夏侯渊等人一面斩杀着北国逃兵,一面搜寻着袁绍的身影,嘴里不忘喊着赏格,“司空有令,斩杀袁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千金万户侯,恩泽数代人的奖赏,当然了,他袁绍也配得上这份赏格。   “袁绍在那,追杀袁绍!”一名骑都尉终于看到了‘袁’字大纛,并且一眼就锁定了披着红袍被将士们拥护在中间的男子。   随着这一声吆喝,周遭的曹军都蜂拥而至,那是袁绍吗,不是,是富贵终生的保障啊。   数百骑的保护着红袍男子一路朝北狂奔,身后追击的曹军一开始是几百人的,后来汇聚到了三四千人,很多人徒步都要追击,这也算是赏格的弊端吧。   也不知追击了多远,护佑在周遭的骑兵都被射翻、斩杀,红袍男子也被身后追兵远远投去一杆长枪穿透了身子滚落下马,曹军就像恶狼一样扑了过去。   “父亲,多亏了沮先生的高明手段,曹军果然追杀我们安排的死士去了。”一条小道上,袁尚带着几百骑护着身穿骑兵铠甲的袁绍一路向东,并没有直接往北,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开大部分的曹军。   按着沮授的部署,优先渡河的这群人,将营中的辎重、铠甲、兵器甚至是战马都丢弃,以达到吸引曹军的目的,外加一个假袁绍,确确实实的分担了极大的压力。   尽管死伤也非常严重,好歹护住了袁绍。   “公与……公与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我痛失臂膀,苍天不助我啊!”袁绍鼻头发酸,心痛如绞。   他没法像袁尚那样感恩沮授的妙计、庆幸自己脱离了虎口。   于袁尚而言,北国失去的仅仅是一个谋士,可于袁绍而言,他失去的是一个愿意在生死关头用自己一命换袁家未来的国士。   可惜,人总是要在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   北国再无沮公与,那个总愿意为了袁家而跟自己死谏到底的沮公与,回不来了。   远处,还能隐约听见哀嚎声和求饶声,不时传来噗通的落水声。   袁绍很清楚,那都是北国将士们发出的绝望啊。   这惊天动地的一战,我就打出了这么个结果,河北四庭柱没了,田丰没了,沮授没了,粮草没了,还祸及三军……   这些悲痛的记忆汹涌的标记着他袁绍的没落。   能在青史留名、并且后世依旧让人耳熟能详的往往只有两种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出了耀眼战绩的名将;还有一种是以多败少,以强输弱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的庸主。   袁绍心知,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自己都属于第二种。   称帝称到了耻辱柱上,千古第一人了吧?   袁绍在心里自嘲,在放声大笑,直到嘴角涎出了鲜红,喉咙泛腥,也止不住这阵大笑。 第一百八十三章 格局巨变,国士之言   这一战,堪为改变天下大势走向,光是战损、斩获的统计就用了足足五天时间,而且还不是精确的数字。   中军帐里的曹操托着腮看着台案上被垒成小山的战报,笑而不语。   看不完,根本就看不完。   他只知道这一战里北国军折损近二十万人,但真正死在战场上的并不多,除了沮授带领的两万死士外,就是被一路追杀暴毙的。   大批量的阵亡集中在两个点,第一个点是突破了典韦他们突破了死士后追杀到黄河渡口,很多北国军被吓的掉入黄河之中,被水冲走;加上对岸本就有截杀,落水者也是不计其数。   第二个点则是坑杀了七万多北国军俘虏。   官渡一战,曹操从十万人打到只剩下四五万人,也是军力危殆,可这些俘虏他没法收为己用,他们全部都是北国人,处理起来是个极大的麻烦,只能选择坑杀。   起初曹操也以为可以不用杀这么多人,在校尉抱着一颗人头回来领赏的时候是笑的合不拢嘴的,结果曹操一看,这压根不是袁绍的脑袋,校尉直接被叉出去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不过好消息当然是更多了,为了减少伤亡,沮授提前让人一路抛洒辎重军械和战马来拖延锋芒,这些零零散散的收拾起来后,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别的不说,光是战马他们就缴获了六千多匹,六千啊,便是在实力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高度。   再加上战车、弓矢、甲胄,还有张郃带来的大戟士,还有这一场逆天大胜本身的声威效果,曹操可以预见,在未来的一到两年时间里,自己的实力很有可能成为取代袁绍的存在。   当然,前提是要趁着这大胜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速扩张地盘,才能驾驭的了日趋增长的兵马带来的巨大消耗。   所以,中军帐里,已经开始讨论如何扩张地盘了,声音无外乎是两种,趁袁绍还没缓过这口气来,立刻北上冀州,吃下北国最大的肥肉。   还有一种声音,是联合袁谭,反扑徐、扬二州,因为这个阶段,吕布也是亟需休整的。   平心而论,第二种声音支持的人最少,可最合曹操的心意,吕布不算什么,他背后的林墨实在让人忌惮。   大战走到今天,可以说都是拜林墨一人所赐,他一个人同时操纵着东西两条战线与北国周旋,完全凭借一己之力把声势滔天的袁绍逼入了绝境,这番能耐,不得不令人忌惮。   可惜,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自己以外,也就是曹昂和郭嘉知道。   所以,这个时候,郭嘉的态度很重要。   “司空,百足大虫、虽死未僵,即便有此大胜,如今袁绍还是带回了十万残军,再加上青、并、幽三州屯兵,袁绍依旧能召集三十万大军。   反观我军,此战下来虽是大胜,然兵马折损过半,勉强五万之数,在下建议班师许昌稍作休整,之后当图三地,径取天下。”   “三地径取天下?哪三地?”曹操皱着眉头,认真倾听。   “一者为司隶,三秦咽喉自古兵家必争,想当年高祖帝便是以天府之国川地为后援,关中之地出兵,进而截取天下,自董卓祸乱以来,关中各部林立,民生凋敝,若能修复如初,不仅可以堵住西面刘璋、马腾的偷袭,更兼攻守之便。”   郭嘉说完,众人细细揣摩个中要领,也是纷纷点头。   “二者为荆州,荆州乃天下之腹,水陆两便,土地肥沃,足可养兵三十万众,然刘表看家护院之辈,根本无力守之,若能兼并司隶、荆襄,则天下三分得其一,贯通兖、豫,不陷四战之危。”   帅椅上的曹操从慵懒的斜靠端坐了起来,身体也不由前倾,沉声道:“第三地是何处。”   “并州!北国之中以并州防御最为薄弱,且有太行山阻隔,黑山贼断援;司隶在手,我军占据了攻守之便,从战略上看,攻陷并州后,能两线夹击北国。”   郭嘉的话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战略建议,可以说是给曹操未来几年描绘出了进军蓝图,这种大方向的确定远比一时一计重要的多。   因为大的方针一旦确定下来,今后所有的事情都将围绕着这个点进行。   所以,哪怕曹操对郭嘉推心置腹,也不敢轻易的点头。   “在下附议!”   是荀攸,在众人还在窃窃私语的讨论之时,他站了出来,认真分析道:“司空,奉孝之言堪为国士之见,亦为当前司空的不二之选。”   荀攸的话让在场的张郃与高览大吃一惊,这就是曹营的谋士吗,如此的团结,要是搁我们北国,听到的附和应该是:郭嘉之言真乃匹夫之见!   难怪庸主会被曹操戏耍的团团转,这就是差距啊。   要说重视程度,荀攸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其实不输郭嘉,他当即淡笑了一声,扬了扬额,“公达,如何是为不二之选?”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此番战罢北国,袁绍数年内已无力动兵,中原可与司空争雄者唯吕布一人。   奉孝之策,乃避之短兵,断其进取之路。   此战过后,吕布想进一步扩张,只有三个方向,要么北上青州,要么西进中原,要么南下江东。   然,北国虽败,仍为天下首霸,其断不可图之;中原有司空坐镇,若强起兵戈,最终必为北国所吞,林墨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南下江东,则不可避免要水战,然吕布军中步骑无双,水战无能,强攻则为舍长取短,不智也。”   荀攸这么一番解释下来,就连典韦和许褚这等二货都听明白郭嘉的大方略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经过精心部署的。   北国现在很惨,但依旧是最强大的,他只是暂时没有能力再动手了,那么未来几年的休整期内双方就该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曹操这头要摒弃过去吃下徐州的想法,转而向司隶、荆州和并州图谋,这样难度小,成功率高,可以说是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地理位置优势。   而吕布呢,他的位置很尴尬,想要扩张只有三个方向,可任何一个方向都远远要比曹操扩张难的多。   这已经不再是战术层面去阻隔,而是以势去遏制,说是国士之见,完全不过分。   完全领悟了其中奥妙的曹操朗声大笑了起来。   这个方略确实更合乎自己的发展,而且也避免了眼下立刻与林墨正面碰撞的可能。   若是自己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把这三块地盘都并入其中,那就可以不再惧怕林墨,多路的进军总是会让人顾此失彼的。   最后,曹操看向郭嘉,“难怪你已经对河内有了主意,这么看来,这张杨不死是不行了。不过这戏要做好看了,不可让吕布以此为由动兵。”   “司空放心,这一节在下定会部署妥当。”   “好吧,那我便给吕布写一封信,咱们的联盟可不能松动了。”曹操嘴角勾勒一笑,好像,事情都在往积极的方向在发展呢。   ……   颜良从许昌一路被接到徐州临朐的路上是很懵逼的,起初他还以为是袁绍花了大价钱从曹操的手头上把他给赎回来了,结果一听是吕布的人,便完全凌乱了。   直到在临朐颜良和文丑两人见上面的时候,当即抱头痛哭。   “兄弟,你回来便好,你回来了便好啊!”   “兄长何以在此,你不是应该跟在主公身边吗?”   待在大牢里的颜良,哪里知道外面的一切早就发生了惊天巨变。   文丑再见故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当初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本来就只是想让赵云放弃劝降罢了,天知道他真的做到了,一时间也是有些无所适从,更不知道该怎么跟颜良解释。   “温侯,请允我们兄弟一些时间!”临朐城内,文丑有些泪目,拱手向吕布致谢。   “无妨,我有的是时间,不过希望文将军也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吕布点了点头就带着赵云离开了。   至此,文丑颜良两兄弟在徐州聚首,借着酒兴,文丑才把这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   “什么?兄长,主公待我等恩同再造,岂可背叛,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惧哉,要我与主公为敌,不如摘了我的脑袋!”颜良一听便要摔碗了。   曹操许给他的恩典直接就能拜后将军了,可他颜良就认一个理,这辈子就只为袁家人卖命,什么价钱都无法改了这份初衷。   “兄弟莫怪,当时我也是情非得已,你身处许昌大牢,做兄长的本是想与你同死便罢,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有办法把你从曹操的手中救走,这……唉……”   文丑本身也是个糙汉子,一向来是个拳脚硬嘴巴更硬的性子,可面对自己的手足兄弟,也有柔情一面。   “那眼下如何是好,真要与主公为敌,兄长下得去手?”颜良心里难受,但一想到文丑为了自己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也萎了下来。   “不不不,兄弟放心,我这第三约说了清楚,绝不与主公为敌,若是做不到,你我兄弟大不了一死就是了。”   这话让颜良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缓缓颔首。   接着,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两人不语,苦涩喝着酒,相逢的喜悦已经被今后的烦忧所取代。   许久,颜良才沉声道:“吕布救兄长一命,又从许昌大牢把我带走,我们兄弟欠他两条命,待主公取了这天下,我们一并为他求情,这份恩德,还他便是。”   这是颜良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法了,反正让他为了吕布的救命之恩去跟袁绍拼命是万万做不到的。   没等文丑回答呢,赵云去而复返,“将军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子龙此言何意?”文丑皱眉问道。   “刚刚收到官渡前线战报,曹操焚毁袁绍粮草,张郃高览投敌,北国四十万大军所剩不足十万,狼狈逃回了邺城。”   “什么?”二人倏然起身,怒目圆瞪。   颜良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觉得赵云在骗人,用这种方法来哄骗他们俩投诚。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文丑了解赵云的性格,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当即沉声问道:“我主公如何了?”   赵云叹了口气,“听说袁本初大败后,心力交瘁,几度吐血,如今已然病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颜良踉跄着后退,摇头晃脑,喃喃道:“我主公天下无敌,怎么可能败给曹操,不可能的……”   赵云将手中竹简放在桌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兄长,走,我们回北国,主公如今需要我们,走!”颜良拉着文丑便要离开。   “兄弟,你我能聚首,全仗温侯出手,更何况我有言在先,如今怎能言而无信?”   “我不管那些!我命是他救的,要拿随时拿走便是,我要回北国!”   “兄弟你冷静点!”   文丑死死压着颜良不让他动弹,疾言道:“死有何惧,这么多年了,你我兄弟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可曾见我有过惧死?可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过他,就一定要做到,更何况……”   颜良红着脸喘着粗气看向文丑,静待他的下文。   “我们现在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莫不如先留在此地,你想想,我们不与主公为敌,温侯要用我俩便只能与曹军厮杀,我要当面问一问那两个贼子,为何要叛主公!”   颜良眸子微微一压,才想起刚才赵云说过的话,连连点头,咬牙道:“对,张郃高览这两个狗贼,主公待他们如此厚恩,却行背反,我非摘了他们的脑袋不可!”   “你先别冲动啊!”   颜良是个暴脾气,说着就要去找吕布,文丑有些欲哭无泪的摇头,“兄弟,这里不是北国,你我也不再是三军主将了,是战是和,什么时候动手,都得他们说了算。   反正,只要不对主公下手便成,其他的,先静待一二。”   这么一说颜良好像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只能无能狂怒,把怒火发泄在桌上。   ……   “这该死的曹操,这一仗下来,必定是实力大增,战报上说,曹军缴获的战马辎重不计其数,我看他要取代袁绍成为中原最强大的诸侯了!”   看着手上的战报,吕布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跟袁谭周旋的这么累,拼尽了全力,兵马折损一半,也不过才得了一些战车、先登重弩,战马都没捞几匹,他那头竟然用了‘不计其数’四个字,可恨呐。   “时也命也,这个局面已经算是好的了,不过要说取代袁绍,他曹操还差远了。”林墨淡然一笑,依旧埋头在一张帛布上书写着。   曹操的实力在这一战中得到了质的飞跃,林墨当然不愿意看到,但这就是大势所趋。   总不能担心曹操做大便对他不管不顾吧,一旦他被袁绍吞并,徐州根本无力抗衡北国军。   现在北国还有几十万大军在,他曹操还不敢跟自己翻脸,这份联盟还需要继续保持下去。   “我是担心这样下去,我军的提升恐怕是赶不上曹操的步伐,到时候无论是袁绍复起还是曹操发难,我们都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明明这一仗里都是靠着你……”   剩下的话,吕布还没说完,林墨便扬了扬手中的帛布,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开始要讨好北国了。”   “讨好北国?”   吕布接过帛布一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允文,你也太抬举他袁谭了吧。”   “不过手段而已,有什么抬举不抬举。”   林墨耸了耸肩,“顺带着把我们手上的一万多北国俘虏也给袁谭送去吧。”   “白送吗?粮草都不要一点?”吕布心痛的捂着胸口,想到人家曹操的缴获用上了不计其数四个字就难受的坐立不安。   “岳丈大人,几屯粮草对我们而言又能有什么用呢,如果这信能助我们拿下北国,岳丈大人还会觉得委屈吗?”   嘶~   吕布战术后仰,“你在部署拿下北国?才不是说他们还有几十万人吗?”   “要不然我会白白为曹操献计吗?”   林墨挑了挑眉,嘴角上扬,“这盘棋也下的够久了,基本都是在按着先前预想的在推进,也该要进入第二步了。”   “拿下北国……”吕布皱着眉头呢喃,始终觉得有些不靠谱。   不过更不靠谱的事情他都做了,区区一封信加一万多战俘而已,吕布自然不会舍不得,便颔首道:“那就看看你的手段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攻略北国   “败了?怎么会败了?”   广县城内,收到官渡战报的袁谭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北国四十万大军竟然败给了曹操的十万兵马,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因为文丑失联之后,士气低迷,加上田丰身死,军心更是动荡不安,饶是手中有十万兵马,却只能停滞不前。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的,觉得只要官渡那头袁绍击败了曹操之后,吕军必会陷入混乱之中,到时候自己再一鼓作气拿下徐州,终归还是功大于过。   现在呢,他膜拜于心,从小视为尊崇的父亲,竟然落得如此惨败。   袁谭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心底深处的信仰正在一寸寸的崩塌。   顿时,只觉得所谓的战场功勋,军中威望,甚至是一直朝思暮想的世子大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颤颤巍巍的双手将竹简放下,然后讷讷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干的……   不是伤心,或者说,这一刻占据心头的这种异样情绪,并不完全是伤心。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他迫切想知道这种内心的无力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报!”   一名军士跑了进来,再寻常不过的一声奏报而已,却把袁谭惊的从帅椅上倏然站起,右手条件反射握着剑柄,剑身出鞘三分。   这个动作,把军士都吓了一跳。   “快说,何事?”袁谭怒目相视,握剑的手并没有松开,相反攥的更紧了。   “公……公子,吕……”   “是不是吕布来了?”   “不是,吕布的信使送来了这封信。”   军士连连摇头,不敢直视袁谭,讷声道:“还……还把我军的一万多旧部归还了。”   闻言,袁谭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吐出一口气后将宝剑重新插回剑鞘,坐下后摆了摆手,“退下吧。”   军士退走后,袁谭并没有立刻去看信上的内容,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一片。   我……我害怕了?   这是害怕了吗?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先前那种异样到底是什么情绪,对,就是害怕,发自内心的害怕。   大军败了,他难受;文丑失联,他不安;田丰身死,他心痛……   可自始至终啊,也从来没有害怕过。   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一座坚不可摧的靠山,是他的父亲,北国四州的霸主袁本初。   只要有他在,哪怕是自己一败涂地又如何,这天下的大势终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而眼前台案战报上的内容,却清楚的告诉他,袁绍败了,败的很彻底,没有一丝的悬念。   只一战,就把三十万大军都折在了官渡。   而且,袁绍如今日日呕血,病重在床。   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坚不可摧的靠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了。   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了。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比兵败更沉重。   袁谭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背靠在帅椅上,望着穹顶的眼神极为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甚至,连辛评、辛毗兄弟进入了议政厅也没发现。   “公子,听说吕布遣人送和书来了,信上怎么说?”   袁谭讷讷的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辛家兄弟当然也知道了官渡惨败的消息,也为此焦虑不安,害怕吕布会趁机上来纠缠,所以听到他送来请和书心中激动万分,这才跑了过来。   见到袁谭这副模样,便也没了立刻要看和书的打算,安慰道:“公子,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北国动荡不安,公子身为主公嫡长子,当振作发奋,为诸子表率,此方为人子之道啊。”   “我……我想回邺城,父亲如今病重,也不知状况如何。”袁谭的声音为轻,或者说,是一种无助。   “公子!”   见袁谭这般,辛毗忍不住上前语重心长道:“主公并未来信着你回邺城,你这一走,青州大局由谁来主持,吕布若起贼心我们又该如何面对?   越到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心神,只要守住这青州,就是公子对主公最大的孝心了,主公一定会明白的!”   “是啊公子,你想想,此时此刻你若离开青州,一旦有敌来犯,这……这不是给三公子落了话柄吗?”辛评也附和道。   袁谭虽是心乱如麻,可毕竟辛家兄弟说的也在理,纵是难受,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随后他朝着台案上的竹简扬了扬额,“刚刚送来的,我也没看,你们瞧瞧吧。”   无奈,辛家兄弟只能自己上前翻阅。   确认是吕布的请和书,态度也比他们两人想象的更加谦卑,总结起来就是,袁谭你是袁家麒麟儿,我吕布绝不敢与你为敌的,实在是因为害怕你们北国大军压境被迫还了手。   虽然我侥幸赢了一场,但只要你袁谭愿意随时都能收拾我,我很慌,所以现在我想向你求和,以后呢我都听你的,为表诚意一万多战俘全部还给你。   如果你答应我的求和就回一封信,我立刻带人退回徐州,今后绝对不敢对北国有任何想法,并且只要你袁谭开口了,我吕布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这哪里像是打了胜仗,分明是穷途末路的人在求饶啊。   不过辛家兄弟也不认为这里头能有什么阴谋,吕布赢了不假,但也是强弩之末了,凭他那点兵马想反攻也是痴人说梦的。   而长期的在前线对峙,对于后勤的消耗是巨大的,所以他想退兵,合情合理。   “公子啊,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把这份请和书送完邺城,足可令主公放心青州状况了!”辛评很兴奋,凭这份请和书其实已经足够为袁谭邀功了。   当然了,眼下的时局不适合这么做,但越在这关键时候,越要表现一番,让大家知道袁谭才是能临危不乱的公子。   袁谭抬眼看向辛评凑过来展开的请和书,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吕布的这个态度让他找到了一丝安全感,尤其是最后那句,今后都愿听从调遣,整的好像投降一样。   他当然明白这是客气话,但好歹也让惶恐不安的袁谭有了几分底气。   自然,凌乱的内心也开始有了些许着落感,他颔首道:“吕布还主动归还了我军俘虏,态度确实是诚恳,看来他现在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公子所言甚是,其实曹吕本就有旧恨,此番联盟也不过是图存之计罢了,一旦我们不再对中原涉足,他们自会生了嫌隙,吕布这种态度,其实也有为后续做考虑,公子可要好好把握此番良机。”辛毗适时给予鼓舞。   “先生说的对,我……我确实该振作起来,父亲如今病重,我更要当为表率。”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重拾信心,“二位先生随我到军营走一遭,这些俘虏刚刚从吕营归来,人心浮动,我该到他们中间去安抚一番的。”   闻言,辛家兄弟对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神情,连连点头附和,“愿随公子同行!”   父亲如今已经老了,他再护佑不了我了,从今往后,我要靠自己了……   袁谭在内心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也是鼓励自己。   北国,如今有倒悬之危,想要继承大位,就该拿出嫡长子的风范来!   ……   收到袁谭同意请和的书信后,吕布冷嗤了一声,“这小子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怕他了!”   “我瞅着可没这意思,岳丈大人想多了。”林墨笑了笑,人家确实没这个意思啊,不过是说了几句好话,譬如温侯乃大汉栋梁,不该与国贼曹操为伍,我亦知温侯是受了小人蒙蔽,此番就此揭过吧,今后我不会对你下手了。   “依着我的意思,他不给我个十万八万石的粮草绝不退兵!”   吕布还在心心念念粮草问题,转而一想,这本来就是女婿安排的,也没必要置气了,“你说要以此揭开入主北国的篇章,也没见你有动作啊。”   林墨伸了个懒腰,脆生道:“有的有的,这不还没回去嘛,要让我们的琅琊太守再跑一次北国。”   “笮融?”   吕布眸子转了转,惊觉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先前已经派他去过一次北国了,你当时说的是要送一份礼物给袁家,此人至今尚未启用,莫不是战局过于顺利,此人作为后援?”   林墨摇了摇头,笑道:“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此番入北国,除了联络此人,还需再找两个帮手。”   “那得不少钱吧?”   吕布知道的,笮融这货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贿赂送礼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才派的上用场,而往往这样的计划都伴随着大额的金钱使用,他提前就心疼了起来,“不过我可提醒你,北国并非人人都爱钱,至少不是谁都能用钱收买的,莫要弄巧成拙了。”   “岳丈大人哪里是担心我弄巧成拙,是担心钱不够花吧?”   面对林墨的揶揄,吕布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撇着嘴摇头,“此番大战下来我军斩获可不多,但耗损却用了府库存银的七成。回去后战马的采购、军械的维护还有将士们的抚恤金,这些都是花钱如流水的支应。   而眼下距离秋收还远着呢,我现在就指望你那琉璃厂能带来足够的收益,要不然我都得让兴霸回长江去当锦帆贼补贴家用了。”   林墨闻言大笑了起来,岳丈大人还挺风趣的呀。   没办法,穷怕了,这可以理解,毕竟吕布的手底下没有像曹操和袁绍身后有这么多世家追随。   徐州这头在黄巾之后本来就跑了很多的世家,然后笮融又霍霍了不少人,所以徐州世家的力量才会这么薄弱。   “岳丈大人,这两个人是非找不可的,花点钱能为我们后续省下很多的麻烦。”   林墨搓了搓手,叹道:“能买来的都是便宜货,怕就怕花钱都买不来。”   “你总是有你的原因,我当然也相信你,只不过是需要提醒下现在我们穷的很,你可别花太狠了。”回想起张杨带走的两万金他都还有些肉疼,这要是直接送给张杨他一声不会吭,结果只是为了找人,表示代价有点大了。   持续了半年多的战斗总算结束了,大军开始南归。   为了表示诚意,甚至都没有在临朐前线安排驻军。   说是打了胜仗,可吕布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仗到底赢得了什么,他总是会羡慕曹操得了那些好处。   这么想无可厚非,毕竟这一仗打下来,兵力只剩下四万多,折了足足三分之一,骑兵最惨,由四千锐减至一千两百多,连并州狼骑都折了两百多人。   这两年多来,就属这一仗打的惨烈。   回去的路上吕布主动跟林墨讨论奖赏的问题,无非就是封官的问题。   这一战中,立功最大的自然是三个人,贾诩、赵云和徐庶。   贾诩本来就是东海太守,两千石的官员,俸禄这么高了,撑破天再给他个虚衔军职,不可能再加,毕竟也要考虑人家张绣的感受。   赵云这回可以直接从校尉提为荡寇将军了,杂牌将军而已,不过俸禄也提到了一千二百石。   然后是徐庶,这一回如果不是他的急智,最后的一战肯定会出事,再加上他本就出身紫阳书院,林墨提议直接拜为彭城郡丞。   作为寒门出身拜入紫阳书院,没有走什么县令、掾官、功曹,直接跳到六百石的郡丞,堪称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   要知道,徐州各地的官员位置现在可是异常的紧缺,为了这些位置,陈家、鲁家还有刘晔为首的淮南帮都削尖了脑袋。   吕布没有多想,痛快点头,“也好,顺带为你的紫阳书院亮亮招牌。就是可惜里头的人不干净了。”   回想起陈家竟然把手给伸到了紫阳书院,吕布还是觉得很不痛快。   “已经算不错了,也就是在徐州而已,这要是在颍川,只怕办都未必能办起来。”   吕布干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便是张绣、高顺、魏越、甘宁等人的调整。   魏越可以被提为中郎将了,跟朝廷请道旨的功夫,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自己拜,上回他在安丰受伤就该给他这个职位了,毕竟是用命换回来的。   但高顺本就是中郎将,比杂牌将军高一级,而且这一回也谈不上多大战功,只能先记录在功劳簿上。   张绣也简单,他现在在朝廷那头没有挂什么军衔,直接帮着跟赵云一样封个破虏将军,提一提身份,好歹人家也是千里投奔而来。   况且作战也是很凶猛的,安丰大战斩李通,萧关大战的时候,还为此负了伤,这回就算一并封赏。   “要论军功的话,兴霸这回估计动不了。”吕布最后才想到甘宁。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画饼专业户林允文   说这话的时候,吕布自己也颇为无奈的。   甘兴霸是个猛将,这一点他也认同,军功也有一些,譬如萧关诈降,广陵射杀周泰。   但是,仅凭这一些,骑都尉升校尉都很勉强。   毕竟广陵那一战里他的部曲被打的一塌糊涂,射杀的周泰也不过是挂了个军侯的军衔,徐盛斩杀的凌操还是个骑都尉呢。   而萧关诈降说到底是林墨周密部署,最关键呢,陷阵之功太少了。   寒门文人的提拔免不了要面对周遭世家的刁难,而武将的提拔则要考虑服众问题。   甘宁在这方面的建树还是不足,现在又得了猛将颜良和文丑,一旦他们彻底融合进来,未来沙场建功的机会,会更加弥足珍贵。   除非他也能像赵云一样,来一手威震曹军的大壮之举,绝对不会有人不服。   可这世上啊,毕竟只有一个赵子龙。   “他有他的优点,兴霸擅水战,这一点其他将军都比他不得。”   林墨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甘宁,叹了口气,“未来两年我军重心自是北国,可江东也是迟早要踏足的,那会才是他大放异彩的时候。”   “听你这意思,准备打造水师?”吕布扭头问道。   “确有此意。”   林墨点了点头,“这次回去后,让他去广陵吧,也是时候督造水师了。”   吕布一听就笑了,“我军现在兵马锐减,扩军就要募兵、军械、训练,这些都要钱,再加上你昨天说的要在北国花不少钱,哪还有钱督造水师战船啊。”   打仗是个烧钱的无底洞,尽管有了白糖、琉璃厂,可这一点收入相比于巨大的开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现在利润最丰厚的化肥只是在附近的州郡火爆而已,想全国推行,估计还得几年时间。   “笮融在海西有个船坞,战船的事就让他想办法,先督造一小部分的艨艟和赤马,楼船嘛就先别造了。   至于兵马方面,可以让张叔父想想办法,从广陵的驻防军里挑选出一两千人训练着,凡事总是需要一个开始的嘛。”   广陵那里的兵马有不少都是新招募的,而徐州当地的百姓还是有很多懂水性的,先挑个头,后续有钱了再慢慢壮大吧。   北国之后是不是一定对江东动手,这个问题林墨也不清楚,但水师的督造已经到了必须提上日程的时候了。   毕竟,江东在广陵折了太多太多人,与孙策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这场大战早晚是要打的。   吕布低头盘算了下,如果只是两千人的水师,而战船方面笮融又能解决的话,投入会小很多,便没再吱声。   终于回到彭城了,并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相反,比在临朐时候要做的事翻了几倍,各部战损补助抚恤,军械损耗的统计,还有堆积了半年多两州九郡奏报,即便大多已经批过还是要重新过目。   当然了,这些事情林墨是不打算参与,事必躬亲那是武侯要做的事。   对于他来说,第一件事当然是回家。   林府内,吕玲绮身着一袭红裙,半年不见,少了军旅的风吹日晒,她的肤色更甚从前,而且因为已成人妻,身上的那股飒气也少了许多,更添几分妩媚。   “夫君回来了,我已经备好了饭菜。”吕玲绮主动上前为风尘仆仆的林墨解开肩上披风。   踢球?还踢个球啊!   林墨直接一个公主抱将吕玲绮拥入怀里,坏笑道:“先跟为夫进房,把功课交了再说!”   吕玲绮咬着唇瓣,脸颊一阵绯红,一双眸子水光灵动,深深的望着林墨,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老爷。”照儿抿着嘴偷笑,赶忙上前刷个存在。   林墨瞥了她一眼,颔首道:“照儿饿了先吃吧,不必等我们。”   “奴婢还是等老爷和夫人用膳后再吧。”   林墨心里冷嗤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等玲儿有了,身子不方便了,你不迟早会派上用场。   虽是一瞥,不过还是可以清晰的发现半年不见,照儿又长高了一些,也长大了不少。   不过跟吕玲绮这种低头不见脚尖的身段相比,依旧只能算是山东小馒头。   一开始时候,其实林墨还是比较端着的,大婚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再说这半年不进荤腥了,凭啥端着呀。   寝室内,帷帐晃动,卧榻吱呀作响,天人化生的奥妙在这一刻醍醐灌顶。   足足一刻钟时间,林墨双腿一直,整个人就趴在了吕玲绮身上,感受回味无穷的贤者时间。   “夫君,是不是该起来用膳了。”   “不急,红袖招的事情怎么样了?”   “收拢了千余名遗孀,按夫君所说,教授她们纺织、种植技术,苗子好的,也授了琴棋书画,对外宣称是安抚。”   “那有没有心腹?”   “有几个,不多,但现在要用估计还早了些,心性不够稳。”   “先选两三个信得过的人出来,我急着要用。”   “又要长相出众,还得精通琴棋书画,还得忠心耿耿,哪那么容易啊,手头上只有一个。”   “你现在知道不容易了?一个不够,必须两个,一定要有相互监视的效果,不然有可能被反利用了。”   “知道了,我尽快吧……”   二人的对话属于是嘴贴着嘴说的,玲儿的幽兰气息让林墨再一次精力充沛。   对于珍惜时间的林墨,当然是两份工作一起完成了。   从正午时分进来,到确确实实感觉到需要进食,已经是黄昏了。   简单的用过晚膳后,林墨又不老实了。   这一夜,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翌日,林墨带着吕玲绮出城骑马,毕竟小俩口的感情也不能完全在床上培养,除了那些时间,林墨还是很享受他们出游的二人世界。   聊聊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   老岳父也很明事理,足足十天的时间都没让人上门吵扰,这段时间算是林墨最幸福的日子了。   “允文你……”   再见到林墨的时候,吕布吓了一跳,深厚的黑眼圈,萎靡的精神,让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允文啊,纵欲过度会伤身的,要有节制。”   林墨打了个哈欠,连行礼都省了,直接坐在垫子上,托腮木讷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吕布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闷声不提,转道:“这些日子来文和、元直与公台几个一起做了清点,九郡春夏税赋加一起也只有三万多金。   笮融送来的账本也分列出来了,白糖和琉璃的生意不错,两季加一起有七万多金,你的化肥生意可就远远没有想象的这么丰厚,只有勉强三万金而已。”   这个结果预料之中吧,化肥这种薄利多销的发明不是走向全国倾销的路线根本不会有大收获,而且它们的作用有一半是发挥在了秋收税赋上。   这么合计下来,府库有十三万多金。   接下来,该是开支了。   吕布杵着脑袋,开始头疼,“此次大战阵亡了近两万人,如果按照先前定下的抚恤金,根本不够发放,我们几个人合计了一下,这个标准可能得下放一些。”   “降多少?”这个问题涉及了三军的稳定性,林墨还是比较关心的。   “军士阵亡三金,伍长五金,什长七金,以此类推。”   末了,吕布又补充道:“即便如此,抚恤金都得折去七万金。”   确实是个天文数字,林墨叹了口气,“将士们出生入死不容易,可先做定额的赊欠,以后有了补给他们吧。”   “难得你如此体恤三军将士。”   吕布对此还是很满意的,点头道:“可以,照你说的办。然后就是军械的补办、维护,需要两万金,战马采购至少也得三万金,水师打造也得两万金。”   啊这……林墨抬眼问道:“那岂不是还不够?”   “所以啊。”   吕布双手一摊,苦涩道:“而且淮南一带今年又闹了水患,十七处决堤,子扬发来快报,要修复这些至少得三万金;宣高也派人来催要夏秋两季的军费,你张叔父那头更是狮子大开口,管我要两万金督办军械,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我的老天,林墨一拍脑门,属实头大啊。   怪不得曹操要整摸金校尉呢,盘子越大,开支也会更大。   看起来徐扬两州的收支情况应该是出入不大的,再加上自己的那些发明怎么也应该有结余才对,可林墨心里清楚这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首先是三郡之地要恢复建制就得免税、开荒,这里会耗损极大的一笔钱,试想,一个安丰郡的重建就需要整个淮南世家来分担,这可是三个郡。   紫阳书院和诗会的损耗不低于八万金,玲儿的红袖招,也烧了三万多金了,更别提先前还派了笮融去北国送礼,又花了两万金给张杨找人……   而这一系列的开支,其他诸侯是根本不会产生的,所以看起来林墨整了一堆发明好像很有钱,其实比曹操他们穷多了。   主要原因是步子迈的有点大,扯着蛋了。   但长远来看,一旦这些投入产生回报了,那自己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其他不说,像笮融送礼这件事,说到底是为了攻略北国,投入再多也不能省。   相比于死上一堆人填命,钱总归是廉价的。   “淮南水患的事情让刘子扬自己解决,淮南世家林立,我们可没少哄着他们,几万金都凑不出来干脆就把位置腾给徐州士子。”林墨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点应该没问题。”   吕布点了点头,“其实各方面的运转还是能正常维持,就是想告诉你,你说要在北国花上一笔钱,我怕是真的凑不出来给你了,撑破天就是拿出三万金采购战马的钱。”   “明白了。”   林墨伸展着手臂活动筋骨,看来又得玩点花活了,“北国那头,我来想办法吧,先走了岳丈大人。”   “我回头让人送点虎鞭过去给你,切记,节制。”吕布心疼的说道。   林墨一头黑线,这老岳父人还怪好的。   要搞钱,当然是找笮融了。   不过这也是个抠门汉子,一听到要用钱立刻就哭丧着脸,“贤弟啊,咱就说薅羊毛能不逮着一只薅吗?你可扪心自问,为了温侯的大业我笮融付出了多少。   头一遭你说萧关要地道、彭城要水渠,五万金说是借,也就还了我一万多,转头你又说要五万金表忠心,咱也一声不吭。   现在,这一口气要八万金,咱这琅琊太守只怕要告老还乡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们是兄弟啊,我可以去找鲁家,也可以去找陈家,但他们的关系能跟咱比吗?”   “我也不想跟他们比啊……”   “好好好。”   林墨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陈登一直跟岳丈大人说安丰那里实在难以施展拳脚,希望能调回徐州来,秋季的时候就劳烦你跟他位置换一换吧。”   啊这……   笮融一脸生无可恋,“我就知道这辈子是毁在贤弟手上了,可你要我拿出八万金就是抄了我的家也凑不出来,我最多拿出三万,再多就真没了。”   三万……确实是到极限了。   白糖、琉璃厂的账本都是陈宫亲自过目的,笮融还真没怎么动手,大概还不太敢吧。   “贤弟,我就说这两个贼子凭啥能一人得四万金,他们配吗?要我说,一人给一万金就算抬举他们了。”笮融不死心的想压价。   林墨瞥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你都能做到琅琊太守了,人家怎么就不配了,好歹一方诸侯呢。   “一人四万金这个价格不做商量,这样吧,你再带上一些琉璃盏,沿途嘛还能找人借点钱,至于怎么借,就看你的本事了,反正事情你得给我办妥了。”林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贤弟你在说笑吗,沿途找人借钱,找谁啊?”   “谁有钱就找谁啊。”   “谁有钱……”   笮融认真的思量了一会,“北国最有钱的当属甄家,可他们已经跟袁家联姻了,哪能借给我呀,况且我还不认识甄家的主事。”   “此一时彼一时,袁绍病危,北国大乱,甄家说不定会想给自己找条后路呢?”林墨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这话倒也在理,笮融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凭借贤弟的威名,温侯的实力,甄家确实有理由卖个面子的。”   世家都不爱把鸡蛋放一个篮子,这些豪强也不会傻的,这一点笮融是深有体会。   “不过此行要我跑完冀、并、幽三州之地,这一去只怕没个半年也回不来,咱这位置贤弟可得保住咯。”琅琊太守的位置还是很抢手的,笮融担心穷疯了的林墨什么都做的出来。   “放心,琅琊太守的位置没人能动你的。”   林墨拍了拍笮融的肩头,收敛笑容,肃目道:“此行不比以往,关乎我能否快速平定北国,万不容失,你懂我意思吧?”   “明白明白。”   笮融叹了口气,“也就是说,甄家这钱,借的到要借,借不到也要借。”   “哈哈哈,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北国四州之地,如果都握在我们的手里,那么州牧是不是要比太守更好当一些?”   嘶~   笮融战术后仰,一脸惊讶的看着林墨,“贤弟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有信心办成此事了呀。”   “我等你回来!”   林墨笑着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对了,战马的事情也别忘了。”   “贤弟放心,我何曾让你失望过?”州牧呀,笮融当然知道有很大的画饼成分在里头,但四个州,分一个给他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自林墨的毒打   中原大战下来,曹操收获了不计其数的军械、战马,这是让吕布极为眼馋的。   要说安慰的话,也就是眼前这些重弩还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这些先登重弩是奇袭袁谭大营时候斩获的战利品,威力之大是吕布亲眼所见的,当时自己带去的万余人,起码有两三千人倒在了这些重弩的火力之下。   所以他越发能够原谅魏续他们带着骑兵冲阵时候被先登营射翻的事实,只是可惜了魏续与侯成死在了战场之上。   也因为他们的死,导致曹性、宋宪和成廉被雪藏,这一回还是借着张杨开了口,林墨才终于肯放手,把他们丢到了安丰境内去驻守。   “这些人好像是你陷阵营的人?”演武场上,吕布准备看一看自己的先登营还适应不,结果却发现瞄了几眼都是熟面孔。   按他的要求,是让高顺在现有的各营里挑选精锐出来训练,最好能练到像北国先登营那样,哪怕自己在背后大砍大杀也不为所动,当之无愧的世之精锐。   吕布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高顺,等待他给自己解释。   “温侯,这重弩每副都逾百斤重,背负行进就极为困难了,而且每次发射前要进行调整准心,寻常军士根本办不到,先让陷阵营的弟兄们试试手吧。”高顺表示自己也很为难。   吕布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摆了摆手,颔首道:“那就先试射几轮我看看。”   “喏!”   伴随着高顺扬起右手,五十名陷阵营军士将重弩扛在肩头,行进到指定位置,然后将重弩固定,微微校准方向后,都瞄向了百步外的靶子。   高顺见状,右手挥下。   铛铛~   巨大的离弦音爆出,五十枚粗大的箭矢极速掠过。   下一秒,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五十枚箭矢只有十余枚上了靶,命中红心的,一枚也没有。   吕布懵逼的看着高顺,闹呢?   一旁的颜良捧腹大笑了起来,就差没在地上打滚,引得吕布转头怒视。   岂止是吕布啊,张绣、魏越、高顺等人皆是目露凶光,你小子怕是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吧?   文丑的情商还是要高一些的,赶忙上前拱手作揖,“温侯,这先登重弩的准心极难掌握,当初麴义从十万大军中也不过挑选出八百人而已,这八百人又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训练,才堪堪上手罢了。   要想打造出第二支先登营,非经年累月的苦练不可,而且仅是原地瞄准就万般不易,还要在行进中对移动目标进行预判,才能做到一击毙命,所以先登营一直都没法进行扩建。”   原来如此,吕布点了点头。   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这些重弩的打造太贵了,袁绍舍不得呢,原来最难得不是重弩,而是训练出可以操纵这些重弩的军士。   这原地瞄准的训练可以说是基础功而已,真正要熟练掌握的应该是像文丑说的行进中随时投入战斗,并且能精确预判走位,一击毙命,要做到这一步谈何容易啊。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得物无所用?”吕布表示好压抑啊,如果连陷阵营都无法使用,还能找到其他人用吗?   “即便是精锐如我北国军,也非人人都能用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颜良露出一抹得意。   “你北国军这么精锐怎么就被打的夹着尾巴跑了?”魏越忍不了了,对着颜良就是一顿喷。   “你想厮杀吗?”颜良丝毫不怵,手中金背刀狠狠一杵。   “你不北国三军上将吗,来来来,我瞧瞧多能打。”张绣也跳了出来,一手攥着虎头金枪,一只手朝着颜良招手。   文丑立刻挡在颜良的面前,但也没说低眉顺眼的话,冷冷看着魏越和张绣。   一旁的林墨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家伙,这些猛将凑一起就是爱以德服人。   要说这颜良文丑也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没从七十万大军的上将身份转变过来,忘了自己在这吕营的身份地位了吧。   又或者他们这些傲视天下的猛将,向来就是这般自视甚高的。   “都很能打吗?”吕布哼了一声后,大家伙就安静了,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张绣魏越当然是知道自己跟吕布是什么差距,甚至文丑都不敢直视吕布,依旧记得当初被他打的连武器都拿不稳的画面。   颜良没跟吕布较量过,但他跟文丑经常会切磋的,两人武艺算是伯仲之间,连文丑都遭不住三十回合,他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这就是老岳父的霸气,林墨想笑,但这个氛围不合适,于是上前劝道:“张叔父不是管岳丈大人要军费打造军械嘛,把这些重弩都交给他,也够他折腾的了。”   吕布眸子转了转,露出鸡贼的笑意,“对对对,他那群雁门亲卫各个武艺不俗,也能操纵的了这些重弩,让他慢慢练吧。”   这玩意没个几年也练不出来,交给张辽刚好可以让他安分一些,省的没事就想拿着他那几百人折腾。   “这主意确实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吕布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路上,吕布捏着衣袂,一脸不自在的嘟囔道:“这俩人有点麻烦,脾气冲的很,还以为自己是北国上将呢,要求一大堆,也没见什么功绩,这样下去军中迟早容不下他们。”   “没事,岳丈大人不必管他们,我来收拾便好。”孩子任性多半是欠的,揍一顿就好了。   于是,当天林墨就带着赵云去找他们两人喝酒。   其实平素里他们还是挺好相处的,偶尔跳脱也是因为还不能完全适应吕营的生活,这可以理解,换了谁不是这样呢。   “文将军与颜将军的面子不小,你们聚首后我岳丈就痛快的把一万多北国战俘全部还给袁谭了,这可都是冲着你们的面子。”深谙沟通之道的林墨上来就是一计举高高。   人嘛,都爱听好话的。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兰陵侯过誉了,不过是败军之将而已。”   看吧,他们也是懂谦虚的。   林墨沉吟片刻,又道:“其实,二位将军心念旧恩这是忠心,我岳丈大人素来最敬佩忠义之人,甚至都有意放二位将军回北国。”   “当真?”颜良一听激动的站了起来,文丑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墨。   其他人说他们不信,可林墨是什么人,在这两州九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一言九鼎好吧。   “当然是真的,不过……”   林墨顿了顿,将二人胃口吊足了,才沉声道:“你们也要体谅他的难处,放那一万多战俘的时候,军中便是一阵反对声,若是再将你二人放走,弄不好会起兵变的啊。”   这是实话,二人也是听的懂,毕竟青州这一战,吕营这头死了不少人的,对于他们也要有个交代。   “我给你们二位将军出个主意,或可助你二人回归北国。”   闻言,两人都主动挪了挪凳子往林墨的位置上靠,认真倾听,“前些日子从泰山流窜了一批山匪到徐州,你二人可请命清缴,事情办妥后就顺势跑了吧,这样一来我岳丈对下面人也有个交代,对吧?”   有道理啊,颜良一听眼中就闪过精芒,“多谢侯爷大恩,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的。”   “可是……就算温侯同意,其他人会愿意让我们兄弟前往吗?”文丑的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狐疑问道。   “无妨,军中一直都有比武夺帅的规矩,到时候演武场上一较高低……”说着林墨不忘挑了挑眉,露出你懂得表情。   “温侯不会亲自下场吧?”文丑心有余悸的问道。   “文将军这叫什么话,我岳丈大人好歹一方诸侯,岂会跑演武场上与手下争功?”   有道理,有道理啊。   颜良摩拳擦掌,兴致高昂,这些日子没少被高顺、魏越和张绣他们几个奚落,这回要用实力告诉他们,北国三军上将的恐怖。   文丑也很有信心,只要吕布不上场,他不相信还能有谁能赢的了他们哥俩。   “二位将军,岳丈大人对你们是仁至义尽了。”   林墨语重心长的说道:“为了确保你们能胜出,本来麾下最强战将张辽此番是要来彭城交付税赋账簿的,也被他拦下了,你们若是再不胜,可怨不得任何人了。”   “兰陵侯放心,区区比武夺帅,若是我们兄弟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也没脸再提回北国的事了,还请带话给温侯,就说我们兄弟感念他的大恩。”颜良一拍胸膛,信心十足。   “一定带到。”   林墨打了哈欠,站起身子,“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一番寒暄后,两人热情的把林墨送到了门口,笑的是一直合不拢嘴。   “子龙,你也亲眼看到了文丑跟我岳丈比试,你觉得几个回合能拿下?”路上,林墨随口问道。   “百合之内,定可拿下;颜良的话,尚未交手,我不敢确认。”赵云还是很老实的。   “能拿下文丑就能拿下颜良。”   林墨回身望了一眼二人的府邸,嘴角勾勒一笑,让你们傲,到时候在三军面前被子龙爆锤,看你们还傲不傲的起来。   为此,还特意强调辽神才是老岳父麾下最能打的,毕竟有八百破三万的战绩在那摆着,他们也不会有多少怀疑。   再配合赵云这么一番蹂躏,保管两人以后会老实很多。   回到林府后,夜已经深了,但吕玲绮和郭照都没睡,不仅没睡,厅内还站着两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少女明眸皓齿,肌肤若雪,身段凹凸有致,典型的江南水乡特征。   “民女王兰、陈娣见过兰陵侯爷。”二女欠身做福。   “你要的人。”   没等林墨发问,吕玲绮便开口介绍,“王兰,庐江人,父母都在袁术治下时饿死了,是跟着流民一起迁徙到三郡之地的,当初我发现的时候差点被人卖到了妓馆;   陈娣,东海人,父母在曹操屠城的时候被杀,一直靠乞讨为生。   琴棋书画谈不上精通,不过音律和舞姿倒是练的不错了,最关键的,忠心可信,让她们潜入安丰,应该出不了问题。”   花了几万金,才勉强培养出两个可以派上用场的人,林墨上下打量着二人,确实不错。   “你准备让她们怎么混进去?”   “彭城有个舞姬团,近日会到淮南一带讨生活,让她们跟在其中,最后以逃跑的名义脱离,应该足以取得信任了吧?”吕玲绮对自己的安排显然很满意。   林墨却是摇了摇头,“太简单了。”   其实各大世家豪强对于来路不明的人防范心是非常重的,要想进入中枢,那更是难上加难。   看一眼,觉得姿色不错,然后纳为小妾那是演电视剧,真正的大世家,别说成为妾室,你就是上门做丫鬟,他都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没办法,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从汉武帝开始就已经有了谍报系统,叫绣衣使者,其实跟朱元璋的锦衣卫一个性质,只不过机构没有锦衣卫这么完善。   这绣衣使者可没少掀起风浪,杀的朝中文武大臣是人心惶惶。   从那以后,上至朝廷要员,下至世家豪强,对于入府的人员要求是非常高的。   要想潜伏到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完整并且可信的身世,根本不可能。   “那夫君有什么想法?”   吕玲绮看着林墨,后者却不言语,只是围着那名叫王兰的女孩转了两圈,随后沉声道:“记住了,你叫郭照,字女王,父亲郭永曾任南阳太守,在荆州夺权事件中被害,至此一路流亡。”   随后看向另外一名少女,“你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个身份,要永远记住。”   “民女记住了。”二人点了点头。   知道郭照身份的人不多,只有笮融一个,连玲儿都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就算对方去查,这件事本身是真的,所以查不出其他的问题,说到底,就是冒名顶替了。   而有了这一重身份后,那些自诩世家名流的人,也会高看一眼王兰她们,纳妾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一旁的本尊就有些不乐意了,幽幽的望着林墨。   “其他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了,便要带她们回舞姬团了,时间长了只怕惹人怀疑。”吕玲绮现在还真有了间谍头目的做派。   林墨点了点头,“去吧。”   待她们三女出了门,林墨才在郭照的鼻头上轻轻刮了下,“先委屈下吧,这件事可能是我多心了,但要做成,只能先借用下你的名字。”   “听凭老爷安排。”郭照闷闷不乐的低着头,毕竟这有点毁人名节了。   林墨只好搭着郭照,低声道:“等以后我纳你为妾的时候,自然会将身份坦白,那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是有人盗用郭家的名头,也不算折辱了郭家的门楣,可好?”   “老爷会纳我为妾?”郭照眨巴着眼睛,晶莹的唇瓣蠢蠢欲动。   “要不然夫人几次要换丫鬟,我也没同意,不就等着你长大嘛。”   “奴婢……奴婢去给老爷放水沐浴。”听的林墨暧昧的话郭照心头小鹿乱撞,再想起他们夫妻在闺房里的动静,不由羞红了脸跑了。   林墨撇了撇嘴,一个小丫头而已,轻松拿捏。   随后想起这次的安排,吐了口气,叹道:“但愿你们还是别派上用场的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张汪:家人们谁懂啊?   徐州自从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投入使用后,吕布是花了不少心机去打山贼的,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百姓开荒的地域能够更大一些。   而且打山匪一般也有些赚头,不至于亏本。   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便肃清的差不多了,以至于这批从泰山郡流窜过来的山匪还没耀武扬威多久就被人捅到了吕布的耳旁。   在过去,打山匪这种事情多是交给臧霸和孙观去干,毕竟山匪最了解山匪嘛。   而且其他人对于这一类的事情也没多大兴趣。   不过这一次的议兵就很激烈了,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把颜良文丑给看傻眼了,至于吗你们,总共才那么两千多山匪,好家伙,高顺、魏越、张绣、赵云等人是纷纷请战。   “行了行了别争了,既然如此,召集营中百夫长以上将士,演武场上比武夺帅。”吕布一挥手,显得很不耐烦。   颜良文丑很兴奋,感觉距离回到北国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来到演武场上,已经围了几百号人,这些人中军衔最低的也是百夫长。   作为客套,优先的让颜良上场了,高顺、张绣几人在争着当他的对手。   “我来!”   “还是让我来吧!”   “二位,不若由我先上。”   “子龙?你武艺太弱了,输了岂不是丢我们的脸?”   “无妨,我若败了,再由师兄上,能跟北国猛将过招也是我的梦想。”   “既然如此,那就让子龙先上吧,子龙武艺虽弱了一些,但毕竟是自家兄弟,也给他个机会吧。”   一旁的文丑很纳闷,几年前他跟赵云交过手,武艺可不弱呀,难道吕布麾下真的人人都这么凶猛吗?   在众人的瞩目下,颜良骑着高头大马,握着金背刀,扭动着脖子活动筋骨,一脸跃跃欲试。   这些日子在吕营里可憋屈够了,今天要用自己的金背刀让你们开开眼界,以正我北国上将之名。   “子龙,放心,我不会伤了你的。”   骑着玉狮子的赵云微微一笑,点点头,“多谢颜将军。”   好熟悉的台词呀,站在吕布身旁的林墨表示当时你兄长文丑也是这么说的。   “演武开始!”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两人策马冲向彼此,刀枪纠缠在一起。   赵云可不是吕布,喜欢先活动筋骨,上来就是眼花缭乱的枪花招呼,瞬间给颜良打蒙了,除了被动防守,根本没机会发动像样的反击。   你们管这叫武艺最弱?错马之后颜良赶忙调整,双手紧握大刀,不敢再有任何轻敌心思。   台下的张绣、魏越等人露出狡黠的笑,想不到吧,子龙其实最能打了。   再度交锋的时候,颜良将金背刀舞的虎虎生风,每一击都裹挟着开山碎石的劲道,端是火力全开,不敢有所保留,毕竟这一战可关乎自己能回回到袁绍的身边。   可他发现,赵云着实太猛了,枪法精湛,滴水不漏,无论自己的攻击多密不透风,皆是被从容化解,势大力沉的碰撞,也都被对方巧劲卸去了力道,每一击都像打在了被子上无从吃劲。   反观赵云,亮银枪游刃有余,荡开攻击的同时总会伴随着反击,颜良被压制的完全无法施展。   暴雨梨花般的攻势,让颜良正面看去,好似同时面对几杆长枪,有时候甚至是见得一阵残影,长枪便从刁钻到无法理解的角度刺了过来。   精湛的枪法霎时间赢的了观战众人的一片喝彩。   好活,当赏!   该死,此人武艺不下兄长,真的是吕营里最弱的武将吗?   叫苦归叫苦,哪里还有退路,颜良甚至连杀招都用上了,可偏偏半分奈何不得赵云。   仅三十个回合后,就完全的落入了下风之中。   赵云借势而上,玉狮子步步紧逼,亮银枪的势头一波接一波,而且力道竟然在叠加。   这……这是刀技!他不是用枪的吗?被打的节节败退的颜良有些发蒙。   “子龙当真是天赋异禀,武艺相较上次与我比武时,判若两人啊。”   连吕布都为之感叹,“未来造就,怕是不在我之下。”   就眼下的武艺,吕布自觉还是可以轻松压赵云一头的,可人家年轻啊,还不到三十岁,多几场历练,实力还有提升空间。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明白为什么林墨敢对赵云推心置腹了,他的性子着实不错,现在也算是享受了自家人的待遇。   未来,必可成为吕家基业最得力的战将。   允文确实会挑选帮手。   演武场上已经战了七十多个回合了,赵云的亮银枪舞成刺猬一般,颜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确切的说,在三十合后就已经落入了下风,五十合后就没了任何的悬念,不过是身为北国上将最后的倔强罢了。   终于在第八十七合错马瞬间,赵云一计回马枪,点向了颜良的后背。   “兄弟小心呐!”这一击吓的文丑惊叫。   赵云当然是点到为止的收了枪,而颜良的披风上也留下了一个破洞,是他落败的证明。   现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算是为这场比试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下马后的颜良有些阴郁的看了眼赵云,又望向不远处投来奚落目光的魏越、张绣等人,再没了昔日傲气。   “兄弟你没事吧?”文丑冲上前上下查看着。   颜良叹了口气,摇摇头,“今日方知天外有天,我输了,兄长,此人武艺了得,只怕更在你之上。”   文丑作为一流的高手,当然也看的出来两人间已经存了差距,也没了上前挑战的欲望,跟着也发出一阵叹息。   在北国,无敌般的存在,韩馥、公孙瓒等人麾下猛将遇了两人,非死即伤,那是何其的风光。   想不到在吕营这里,却败的毫无悬念,北国三军上将的尊严啊,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时间两人道心被毁,沮丧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他们哪里知道,放眼整个吕营,像赵云这样的猛将也就这么一位而已,还真当魏越、张绣他们各个都比赵云强呢。   文丑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温侯与兰陵侯对我们已经是深恩厚德,若再言回北国,实在有些不识抬举了。”   “主公,末将尽力了,我们,回不去北国了……”颜良心头一凉,望着北方,做最后的告别。   这一场大戏闹的不小,但还算值当,吕布从他们眼神里就能读取到那份服气,至此后,想来会老实很多了。   还是我女婿有手段!   ……   颍川、许昌城的天牢内。   漆黑的通道里,只有几道碗口大小的光束带来些许明亮,浮动的糜尘在光束中跳动,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   在地牢的深处,曾几何时在温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县丞张汪身披白色囚服,披头散发,戴着枷锁,无力的靠在潮湿的石壁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漆黑的穹顶,在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端端的县丞做的风生水起,曹军突然就冲进来把他给绑了,还说自己与吕布勾结。   一开始还好,到了许昌好吃好住供着,只是让自己写信给林墨哄骗他来许昌,并且承诺,只要林墨来了自己就是太守。   那可是太守啊,张汪觉得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否则几代人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太守啊。   他哪里知道林墨压根就没收到他的信,他哪里知道因为自己骗不来林墨曹操会翻脸不认人给丢到大牢里,他哪里知道到了后面曹操三天两头就派这些狱吏大刑伺候自己。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自己恩人的儿子,明明一介贱民,怎么就成为了可以主宰中原大势的力量?   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弃如敝履的上门女婿,竟然会被几路诸侯当宝一样抢,明争暗夺。   他要是知道,别说从温县赶去彭城,就是从西凉赶到交州也得去啊。   是的,张汪不知道,他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已经改变了整个东汉末年的天下大势。   如今,已经不敢再对自己的未来心存侥幸,只恳求曹操发发善心,不要再让狱吏对自己拳脚相加了,老了,受不了啊。   “春华啊,为了你,爹吃尽了苦头呀,早知道就让你嫁给他了呀。”张汪掩面痛哭,像个孩子,家人们谁懂啊。   踢踏、踢踏……   脚步声由远而近,张汪被吓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来了来了,又来打我了。   所幸,来的只是一个年轻儒士,身穿皂青色的官服。   “张大人,这大牢待得可还习惯啊?”郭嘉捏着鼻子,眉头蹙紧,这大牢,臭的很。   “大人,这位大人,请转告司空,我一定想办法把世侄请来许昌,放我出去吧,我受不了了呀,唔唔……”从幽暗角落爬出来的张汪已经鼻青脸肿。   郭嘉蹲下身子,扶着粗壮的栅栏木,嫌弃道:“你要能请早把他给请来了,还用的着等到今天?司空已经下令,要将你秋后问斩……”   闻言,张汪身子一僵,就这么,要死了?   就因为我不想把小女儿嫁给一个贱民,所以我就要死了?   “不过……”   这一声不过让张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爬到栅栏处喘着粗气,静待郭嘉下文,“司马建公几度书信给司空,希望能放你一命,看来你与司马家相交甚厚啊。”   “是是是,我是司马家的门生,多年来一直视司马君如师如父,还请司空念在司马君的份上,饶我一命!”   司马家虽然说比不得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的四世三公头衔,可作为司隶州的大世家,门生故吏之多、底蕴之强,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否则他张汪也不至于在温县的时候死死抱着这条大腿,每年进贡可不少的。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张家与司马家也算的上世交,感情由来已久的。   “我听司马君说起过,他还举荐过司空为洛阳北部尉,恳请司空念及救恩,饶我一命啊。”见郭嘉没什么反应,张汪赶忙继续求饶。   “仅凭这点还救不了你的命。”   郭嘉拍了拍栅栏,目光嫌弃的瞥向另外一侧,“这样吧,你既与司马家如此相熟,就让你先回温县,不过此行呢还是要为司空戴罪立功的。   事情若是办成了,不仅可免了你的死罪,还可让你官复原职。”   闻言,张汪纳头就拜,“多谢司空,多谢司空,请大人示下,要我做什么,无所不从!”   对于什么官复原职的事情,张汪已经不感兴趣,只要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不要隔三差五的就挨打便谢天谢地了。   郭嘉朝着张汪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一点。   待得把任务交代清楚,张汪却是面露难色,“这……这司马君虽是与小人有交情,只怕也未必会愿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没等他说完郭嘉就要起身。   “别别别,必成,此事必成,我就是跪在司马家门口也要求得他们答应,请司空放心,请大人放心。”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折腾了,再难也要去办啊。   重新蹲下身子的郭嘉幽幽看着张望,“多久?”   “这事毕竟也让司马家作难,恐非一时半会能答应,一年,一年内小人必能办成此事!”张汪不傻的,相反,在温县做了这么些年的郡丞,心思还是很透彻的,他清楚这件事本身不难。   难得是,这件事一旦做了,就等同于把司马家绑在了曹操的战车上,司马防不见得会为了自己这么做。   就算再怎么央求,也是需要时间去运营啊。   “一年……”   郭嘉撇着嘴思忖,久了一点,但细想就算司马家插手了,也确实需要时间,并非一日可成,最终还是点头道:“好,一年内,事情办妥了,你便可高枕无忧,否则,司空让我转告你,你张家一门可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咯。”   张家不是什么豪门大世家,以曹操今时今日的地位,要灭他满门,确实不难。   张汪也知道自己是招惹了个大麻烦,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无力的再次叩首,“在下必定不辱使命……”   郭嘉走了,没有多余的废话。   张汪则是瘫软的靠在栅栏上,老泪纵横。   “悔啊,我真是悔不当初啊,若是当日不糊涂去了彭城,今时今日只怕我已经是一方太守了,何至于在大牢里整日的被人毒打。   世侄你为何如此的狠心,我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已经几次三番写信,春华也愿意许你,却还是不肯领情……”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林墨竟然会把事情推到这种地步,如今还把司马家给牵扯了进来。   唯有希望,张家能平安的度过这一关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九霄龙吟惊天变   司空府,曹操的案头上,垒了一堆的竹简。   曹操随手拿起一卷,却并没有翻阅,脸上露出不屑的嗤笑,随后看向曹昂,“这些都看过了吧?”   “都看过了,是各大世家发来的贺报,祝贺父亲官渡大胜,除了颍川一脉的,还有弘农杨氏、河内司马氏、荆州望族的。”   曹操皱了皱眉,问道:“蒯家的有吗?”   “有。”   曹昂赶忙上前翻找了一下,找到了蒯家送来的贺报呈在曹操面前,“除了这些贺报,他们也以进贡天子的名义,送了不少钱粮过来。”   “蒯越……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大势啊。”曹操没有看内容,只是看了眼落款便收了起来。   蒯越跟他是认识的,而且他对蒯越很有好感。   当初董卓入京前,蒯越就在何进的手下做东曹掾,算起来大家也是同僚了。   袁术袁绍这两兄弟见十常侍乱政,建议何进召董卓进京勤王,至此掀开了汉末诸侯争霸的开端。   当时曹操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第一,董卓绝不可入京,否则就是请狼入室;第二,对付十常侍没这么复杂,带着伏兵冲进去一顿砍杀,保管将他们打趴下。   而蒯越就是那会为数不多支持曹操看法的人,也是力劝何进先发制人,直接杀了宦官,因何进不听,蒯越看出他必会自取其祸,于是借汝阳令一事逃离了京畿。   这件事上看,蒯越是极聪明并且很有前瞻性的人。   “子脩可明白这些贺报是什么意思?”   曹操看向曹昂,后者颔首道:“中原大战前夕,这些人都在明哲保身,像弘农杨氏、河内司马家,连借粮都在抠抠搜搜的。   父亲大胜袁绍后,中原局势发生惊天之变,于是他们又开始向父亲献媚了。   至于蔡家、蒯家,他们掌控着荆襄一多半的军政,是最不愿意荆州起战火的,他们担心父亲会成为继袁绍后的中原霸主,当然要讨好。”   闻言,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越发的有长进了。   正聊着的时候,郭嘉走了进来。   “司空,事情办妥了。”   “坐。”   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问道:“依你看,司马家会为了一个张汪甘愿咬钩吗?”   郭嘉干笑了两声,扬起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司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不是擢升司马朗为司空属掾了吗,还派人征辟司马懿,再加上张汪这么一出,司马建公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下猜想,他肯定会出力。”   闻言,曹操朗声大笑了起来,“瞒不过你啊,我这么做一来是不打算给司马家留后路,敲打敲打有必要,再者听闻其子司马懿,虽是年少,但才学出众,可堪大用,将其征辟而来,既是敲打,也是用人。”   “司空高明。”自己这一出本就是为了拿下河内,便是要看看他林墨的锦囊妙计,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能在这种情况下救下张杨。   曹操极力促成这件事,除了谋夺河内以外,最大的考量是,计划即便失败了,也怪不到自己身上,所以这曹吕联盟,还是在的。   “子脩知道该怎么给荆州回信吗?”见这件事已经敲定,便转而交办曹昂。   “孩儿明白,先以天子之名下诏赞颂他们的忠心,再以父亲名义密信两家,许诺未来。”曹昂娓娓道来。   “去吧。”不错,确实已经知道怎么去与这些世家周旋了。   曹昂拱手抱拳后,转身离开。   “司空是打算先拿荆州下手吗?那关中……”曹昂走后,郭嘉才不安的问道。   曹操叹了口气,“钟繇已经去长安了,若是河内能稳下来,我还是打算先把关东地区恢复,待时机成熟,再拿下关西。   毕竟,眼下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关中,只恐非数年不可完全吃下。”   “所以……司空的想法是?”郭嘉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大方略已经被曹操进行了调整,不由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看向曹操。   “先稳定发展关东,恢复半壁粮仓之名;继而伺机拿下荆州,荆州到手后,我便可以关东为根基向并州用兵。”   曹操捋着自己的短须,瞥向郭嘉,抿着嘴说道:“这两地到手后,才能轮到关西。”   郭嘉转动眸子,没有进一步深究,总归而言大方略还是会贯彻的,只是顺序上进行了调换而已。   关中,在大秦,甚至是西汉时期,这里都是作为天下第一的粮仓之地。   而董卓祸乱后,关中就凋敝了,虽然有各部林立的现象,但收回手中难度并不大,真正困难的是要将他恢复到能够作为后援供应粮草。   现在有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理论上来说是事半功倍的,但人口的缺失太难弥补了。   曹操为此跟荀彧商量过好几天,无非也是从中原地区迁徙百姓一个办法,问题是中原一代多年战乱,本就十室九空,要不是收纳了青州百万黄巾,至今还没缓过这口气来。   所以,一致的结论就是,只能先恢复关东,然后才是关西。   这里头看上去好像区别不大,但如果站在战略角度上看,却有着天地悬殊。   潼关大战,曹操被马超杀的割须弃袍,本质上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关西不在曹操的手里,他想对汉中用兵,受秦岭所困,必须要从关西转入川地。   问题是,关中各部认为这是假道伐虢,深怕曹操突然对他们发难,以至于打响了潼关大战。   郭嘉的战略目光还是极为独到的,他在这个阶段就已经看到了关西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不过从根基发展而言,也不能说曹操的选择是错误,只是彼此所站角度不同罢了。   郭嘉最终也只是沉声的说道:“司空,先后倒无所谓,可关西一隅,阻断西凉而扼汉中,最后一定要握在我们的手里。”   在郭嘉的蓝图里,曹操的发展最完美的是一路向西南吞并,避开与吕布正面交锋,最后以绝对的实力进行碾压。   这个道理,曹操也是明白的,所以,他第一目光就是是最富饶的荆襄,“刘表虽是看家护院之辈,可荆州拥兵数十万,水陆并济,你可有良策?”   “荆州兵马不少,可多掌控在蔡、蒯两家手中,尤其是蔡家,蔡瑁身领荆襄半数兵马,而他一心便是拥护蔡氏所出的刘琮。   在下以为,只要许以蔡瑁同意刘琮接任荆州刺史一职,荆州必生内乱,即时司空再以大军压境,则荆襄可平。”   曹操挪了挪屁股,笑道:“这不是我的方略吗?”   郭嘉颔首道:“正是,在下以为这也是唯一可洞开荆襄防务的办法,司空不必多虑了。”   以世家门阀破开诸侯根基,在荆襄的可行性还是极高的。   曹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问计郭嘉,无非是希望能快些得到荆州罢了。   天下之腹,鱼米之乡,足可养兵三十万的地方,对于这个阶段的曹操,太重要了。   ……   坊间有传闻,林墨懂得六丁六甲妖法,这传言最早是因为庐江借来一阵暴雨,水淹了刘勋两万大军,于是军营里就流传了这么个神话。   再加上后来,他每战必胜,于是坊间愈演愈烈,都有人开始传言他能驱役鬼神了。   原本对于这样的无稽之谈,诸葛亮是嗤之以鼻的,可他最近深感不安。   因为蒯家那头告诉了他,流连在卧龙岗草庐外的几个手持青锋的剑客,是来自徐州的刺客,目标就是他诸葛卧龙。   起初,他觉得是吕布忌惮自己的才学与人脉,会给他的死敌刘备太大的助力,可蒯家调查的结果却是,这些刺客,竟然比刘备来的还早。   换句话说,刘备在六顾草庐之前,他们就到了。   这就显得很荒唐了,要知道那会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出山帮刘备的,甚至都不知道刘备来了荆州。   总不能是他林墨真的能预知未来吧?   这件事,在他的心头成为了一个谜。   如果可以,他甚至都想去徐州问一问吕布,问一问林墨,什么仇什么怨啊,你们要对我痛下杀手?   可又担心这件事或许与刘备无关,而是还停留在琅琊的诸葛家一些族人开罪了吕布,为此而株连了自己。   这种可能性极低,毕竟自己早就离开了徐州,但总比说林墨能预知未来更容易接受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他吕布威胁到了自己,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这草庐可防不住他一方诸侯的暗杀。   既然如此,好像只能跟在刘备身边,让安全有个保障。   这当然不是主要考量了,以他的才名、人脉,就算去许昌,也是能谋得一席之地的,可是诸葛亮相信,这天底下只怕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拿出这等耐性六顾草庐。   不。   是七顾草庐,今天,正是刘备第七次带着关羽和张飞进入卧龙岗。   刘备的韧性、对他的坚持,都让诸葛亮很感动,而且这事也必将传为千古美谈。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跟诸葛亮本身的性格有很大的关联。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他是一个主见性比较强的人,刘备这般不辞辛苦的七顾草庐,相信在未来,自己的意见、策略都能得到绝对的贯彻与落实。   这一点,不管是在荆州还是在许昌,都办不到,偏偏这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新野刘备,拜见卧龙先生……”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却是飘飘然有仙风道骨,身上带着几分与世隔绝的脱俗之气,瞧着便是世外高人之范。   见到诸葛亮的时候,刘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这一年来,他为了蹲守诸葛亮花了多少心思与时间。   其他不说,光是关羽和张飞就早已对隆中这片土地都踏足的厌倦了,可是他一直是不厌其烦的安抚二人,也是在安抚自己。   因为他始终相信,诸葛亮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就是能够与林墨扳手腕的旷世雄才。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之人,还没交谈,光是这卖相就在刘备心中占了九分。   关羽张飞看着眼前的诸葛亮,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除了长的好看外,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货能有什么惊天手腕值得自己大哥跑七次卧龙岗。   如果不是因为他背后的关系网可以实实在在的帮的上刘备,依着张飞的性子上来就是几个刁钻问题,能完美解答就好,解答不了,可是要吃上一番羞辱的。   “惭愧惭愧,听我那书童说,皇叔已是七次到访,区区山野之人着实受宠若惊,还请三位入内屋拜茶。”诸葛亮挥动着羽扇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哥,你们谈吧,我和三弟外面候着。”关羽瞥了一眼诸葛亮,心中对于七次拜访这件事有些拉不下脸面。   张飞甚至都不屑搭理一声,直接跟着关羽转头出去了。   七次往返终于见到诸葛亮的刘备,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心思,只想着聆听救国之策,顾不得二弟三弟,跟随诸葛亮进了内屋。   “自董卓以来,诸雄并起,天下大乱,纲常沦丧,礼乐崩坏,我身为汉皇后裔,上不能救天子出狼窝,下不能安百姓于狼烟,每日痛断肝肠。   特此七顾草庐,恳请先生教我良策。”   诸葛亮还在烹茶,与之对坐的刘备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尽抒心中大志。   “中原大战后,天下局势巨变,袁绍虽雄踞北国四州,然其内权分化,子嗣夺位,早晚必自取灭亡,我料数年内,北国必将陷入狼烟战火之中,四州之地定为曹吕瓜分,届时二者间必生间隙,中原将再起战火。   此战,也将决定谁是袁绍之后的中原霸主。   皇叔若想扶乾坤于即倒,则当取荆襄自立,继而避开中原,挥军向西,攻取益州。   川地艰险、易守难攻,古称川蜀为天府之国,当年高祖帝正是以此为起兵之本。   至此,皇叔并二州之地后,天下已居其半,即时就该内修军政,外合孙策,待天下有变,便可率雄师、出秦川、取中原、成大业!”   历史上的诸葛亮,未出隆中已定三分天下。   眼前一番高论,算的上是四分天下吧。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诸葛亮描绘的蓝图中,刘备便是这四分天下之一,而且是拥半壁江山的存在。   且不谈这些事情真正操作起来难度有多大,光是诸葛亮在谈笑间便为穷途末路的自己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心中也是意气激荡的。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吕布与林墨。   当年的吕布情况虽说要比自己好一些,可就是在林墨的辅佐下,成为了如今在中原拨弄风云的诸侯。   心里头有个声音在告诉刘备,眼前的诸葛亮,就是自己的林墨。   不能再错过他了……   此时的刘备,心中仍旧有万千疑问,譬如,曹吕最后到底会是谁取胜,自己又当如何取荆襄,如何下西川……   可这些疑惑都会弄清楚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务必请的诸葛亮出山。   刘备放下茶杯,缓缓起身后走到一旁,直接噗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哽咽道:“刘备恳请先生出山相助。”   诸葛亮赶忙起身,欲做搀扶却也扶不起刘备。   见他始终未有言语,刘备直接行最大的叩首礼,“刘备叩请先生出山!此后必终生奉先生为师,日夜聆听教诲。”   能做到这番姿态的,普天之下,怕是除了刘备,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吧。   前有七顾草庐的诚意,今又行此大礼,诸葛亮心中再无犹疑,噗通一声对跪下来,还以大礼,沉声道:“亮,愿效犬马之劳!”   声落,九霄之上落下惊天之雷,隐隐约似有龙吟之声,山岗狂风大作,风云突变。   隆中山林下,正与黄承彦野外烹茶的司马徽仰头望天,只见苍穹翻云覆雨,不由缓缓起身,呢喃道:“要起风了,且看你家贤婿,如何掀起这惊天之变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代枭雄、袁绍陨落   乌巢之内,一片火海,曹军的铁蹄正在蹂躏着北国军的将士们,袁绍亲眼看着他们一片又一片的倒下。   “主公,救我,主公……”将士们在哀求,可袁绍无能为力,他只能拼命的跑。   身后,曹操带着典韦、许褚等猛将在追,一边放声大笑:“袁本初,你不是四世三公吗,你不是北国霸主吗,不是有七十万大军吗?”   一声声的谩骂,如同重锤撞击着袁绍的心房。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所谓的七十万大军,不断被曹操蚕食,不断地跳入黄河逃生。   在这一刻,他的战马脚下起雾,飞跃黄河,可是身后的将士就没这个能耐了,全部倒在了曹军的屠刀之下。   “袁绍,你记住,中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把袁家的脸都丢尽了!”昔日的阉宦之后快笑弯了腰。   他却还不了口,待其继续狂奔的时候,前方,文丑被绑着跪在地上,骑着赤兔马的吕布不屑的看着他,随后方天画戟寒芒闪动,文丑的头颅就被割了下来。   “文丑!”   “不用急,马上就轮到你了,哈哈哈……”吕布扛着方天画戟,缓缓逼了上来。   身后,曹操带着大股部队也压了过来。   四面八方,不是曹军便是吕军,他再无半分活路。   面对着无数的刀枪剑戟,袁绍吓的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父亲,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已经回来了!”   冀州邺城,袁府内,袁尚看着陷入梦魇的袁绍,心疼不已,慌忙叫醒了他。   刚刚睡醒的袁绍,已经把被褥都汗湿了,他脸色苍白,惊恐之色弥漫于双眸。   看见了袁尚,看见了审配,看见了逄纪,他知道,刚才是一场噩梦,先是心头一松,旋即又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自从官渡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做着类似的噩梦,数十万亡魂在向他求救,曹操的谩骂,吕布的追杀,每天都在上演,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   一个人在经历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后,最大的伤害往往都不是在当下,而是在事后这种低迷的情绪一直无法抽离。   就如人间失格里说过的一句话,你过得再快乐,突然的想起那些瞬间,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黯淡下来,多少束光都照不亮。   显然,袁绍就陷入了这样的魔怔之中,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官渡战场上北国将士阵亡的惨景。   有人总是愿意拿袁绍的心态跟屡战屡败却败而不馁的刘备相比,觉得刘备的心志才像是做大事,也终成大业的英雄。   其实,这样的类比对袁绍是有些不公平的。   刘备本就是织席贩履出身,起初就什么也没有,除了项上人头,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但袁绍不一样啊,他可是手握七十万北国大军,麾下河北四庭柱各个英勇无敌,遑论是他自己,就是天下人也没谁会相信中原大战里他竟然会输。   而这一败,近乎把他打入了绝境。   这是一种从有到无的失落,常人绝难从其中剥离这种阴霾。   即便是刘备也未必能做到,否则,夷陵之后,又何必白帝托孤,他到头来不也接受不了这种从有到无的绝望吗?   “尚儿,发生什么事了?”痛哭过后,袁绍才留意到自己的小儿子一直在欲言又止。   “父亲……”   袁尚一脸悲痛与愤恨的说道:“埠城的陈宏抢占府衙,率兵作乱;广宗一带山匪纠集,打着为张角复仇的名义,冲破城关,大肆烧杀,并州太行山上的张燕,也分了几路人马对乐平、上党劫掠……”   “恨天……恨天啊,咳咳……”袁绍咬牙切齿的怒骂,一口气不顺咳的出了血,袁尚赶忙帮着顺气,却发现袁绍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官渡大败后,各地就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暴乱,截止到今天,袁尚已经汇报了十二郡,三十三县出状况的了。   而每次汇报,都是伴随着袁绍的吐血,说是吐血数升,丝毫不为过,他已经年近五十了,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啊,眼看着便是有油尽灯枯的症状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袁尚又惊又怕,他很想自己的父亲快些恢复起来,回到从前那个挥斥方遒的北国霸主。   但其实袁绍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拜袁尚的哄堂大孝所赐。   照理说,袁绍都病成这副模样了,作为儿子的袁尚,就该站出来,主掌军政,为父分忧,很多事情根本没必要报给袁绍,应该自己去解决的。   可是啊,咱们这位袁家三公子觉得,这些事情还是要告诉老父亲好一点。   为什么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事啊。   别人家的儿子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报喜不报忧,三公子不同,他是报忧不报喜。   唯一的好消息,吕布归还了北国一万多战俘,甚至送去了请降书,青州方面得以平安,这本该是一剂强心针,结果却被袁尚给按下了。   我袁尚还没立功呢,你袁谭跳出来搅合什么?   现在的青州方面明明是吕布跟你袁谭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动手,怎么可能请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袁绍的病情就日复一日的加重,因为我们的三公子要夺嫡啊。   “尚儿……咳咳……”   “父亲,孩儿知道该怎么做,父亲尽管放心,北国乱不了,孩儿立刻着人领兵镇压暴乱。”   那你汇报什么?一旁的许攸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现在感觉很不安,北国的混乱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原本以为经此大败后,各方应该会精诚团结,共渡难关,结果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夺嫡。   危矣,危矣……   “青州方面怎么样了?”听得袁尚已有应对,他也不想多问,话题转到自己最关心的东面战线上去了。   “青州……大哥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可是听从青州回来督办粮草的军士说起,徐州又增兵了,大哥几次主动求战都……都……”   袁尚一脸沉痛,摇了摇头后,关切道:“父亲你别管了,静养身子,这些事情孩儿会处理的。”   看看,多聪明,他什么也没说,却已经把意思传达的很清楚了。   “逆子!咳咳……”   袁绍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火烧一样,喘着大气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主动求战,传令……”   话都没说完,袁绍就晕厥了过去,血水从嘴角涎出。   “医官!医官!”袁尚立刻喊来医官。   须发皆白的医官号着脉,表情凝重,“公子,主公的脉象越来越弱了,而且多日来不进米水,这……”   闻言,袁尚泪眼婆娑。   他只是想夺嫡而已,并不是不孝,况且袁绍从小就溺爱他,此刻还是心痛非常的。   “公子,还是不要叨唠主公休息,待其苏醒,再想法子让主公吃些粥水吧。”逄纪适时提醒道。   袁尚点了点头,心疼的看着病榻上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的袁绍,轻轻的退了出去。   当天夜里,曹操带着典韦许褚又来嘲笑他了,四世三公,北国霸主……   不同的是,这一回,吕布还把袁谭也押着过来,当着他的面,一戟挥下,袁谭首级高高抛飞出去。   饶是在睡梦中,也止不住血水从嘴角溢出。   这一回,袁绍没能挺过来了。   一代枭雄,在睡梦中陨落,既荒唐,又可悲。   这一夜,袁府内,哭声成片,披麻戴孝。   “公子,主公临终前可有遗言立谁为世子?”后半夜,审配才凑到袁尚的身边,低声询问。   “没有……我甚至都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袁尚抽泣着回答,此时的他,心乱如麻。   袁绍死了,他便失了依仗,这固然是令人悲痛。   可同时,他也开始害怕,因为他清楚,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是比不过袁谭的。   而且,袁谭确确实实的让吕布交出了求和书,这件事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一旦传开,北国诸将、世家豪门都会以他马首是瞻。   而一旦袁谭上了位,昔日恩怨纠缠,他岂能放过自己啊。   “公子,你记清楚了,主公临终前有遗言,立你为储,接任北国大业!”审配眼神坚定,甚至攥着袁尚的手,以示强调。   审配这么做,说没有私心是假的,他跟袁尚一样,都与袁谭交恶,这里头跟他奢靡的作风是离不开关系的。   而且,袁尚上位,他审配的未来也可扶摇直上。   不可否认,喊出过‘吾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的审配是个有气节的人。   但,小人与气节,这两者本不冲突。   更何况,小人与否,誉毁之间,不过是人言评说,站在审配的立场,他没有做错什么。   “正南说的对,主公的遗言,在下也在现场,可以作证。”一旁的逄纪也开口了。   袁尚心头一沉,当然听明白了这是要假立遗命,父亲尸骨未寒,我便要做此行径吗?   但转而一想,又觉得这没问题。   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没人知道,况且袁绍这般疼爱自己,他只是走的匆忙而已,如果有时间立遗命,也该归属自己的呀。   权力的诱惑,生死的冲突,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袁尚几乎就没怎么犹疑便痛快的答应了。   “对,父亲临终有遗命,立我为世子,今后还望二位先生辅佐。”   “在下定不辱使命!”   审配与逄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取到了兴奋。   这下两人可就从名列末尾的谋士,一跃成为了托孤重臣,至此以后,在这北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   袁绍还在棺材里躺着,让家人、部下瞻仰遗容,而下面已经在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了。   如果他还活着,估计会把最后一口老血也吐个干净。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很多人都在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譬如许攸。   他从大厅内抽身走出来的时候,仰望着夜空,心乱如麻。   袁绍这一走,可以预见,北国必将陷入二子夺嫡的乱局。   而继任大位的人,八成就是袁尚,这一点许攸可以大概确认。   因为以审配和逄纪的为人,就算袁绍想立袁谭,他们也会有办法改了遗命。   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要对袁谭痛下杀手的,北国的实力要为之大减。   加上袁尚又是个羸弱之主,怎么可能撑得起北国四州这片天啊。   我许攸,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说是做打算,自然是要另觅新主。   眼前放着的,无非就是曹操和吕布两条路。   如果,他知道曹操官渡大胜,全然是凭着林墨的几个锦囊,那他不会有任何的犹疑选择去徐州。   问题是,他并不清楚内幕,只是从大局上看这盘棋的话,曹操还是更优的选择。   第一,他得了袁绍前线的大部军械、战马,实力大增。   第二,他挟天子令诸侯,本就占据了大义优势。   再者,自己与曹操有旧,好歹也是一层关系,他应该了解自己的才华的。   其实许攸是一个自视非常高的人,在他看来,自己的才华甚至是在田丰、沮授之上的,只不过是袁绍不用罢了,否则根本不会有官渡之败。   也因为如此,徐州对于他,更加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吕布有林墨了,他太过耀眼,其他的谋士只怕难有一展拳脚的空间。   作为直接决定自己后半辈子成就的决定,在许攸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可是,仅仅是这样过去投奔曹操是不够的。   他需要一些筹码来抬一抬自己的身价。   投名状当然必不可少。   许攸扭头看向厅内,正在窃窃私语的审配和逄纪,眸子转了转,看来还得先混进他们的圈子里,才能交出一份满意的投名状。   ……   司隶、河内郡、怀县,议政厅内。   张杨坐在帅椅上伸了个懒腰,满意的拍了拍台案,回来已经有几个月了,每次只要一坐在这张帅椅上,就能感受到一种从脚底舒服到头顶的畅快。   或许是因为在青州委屈了一段时间,所以他这次回来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当浮一大白!   张杨心情好,大白天的也一个人在独酌。   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拱手作揖道:“禀主公,眭固将军把人接回来了,如今已到城门口。”   闻言,张杨眉头一挑,“速度还挺快的呀,快,让他把人领到议政厅来,我倒要瞧瞧这贤侄花两万金换回来的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喏!”   张杨背靠在帅椅上,悠闲的晃荡着手中的酒杯,忍不住呢喃,“当初在洛阳的时候还是听过名气的,可惜没见过,但要说值两万金,咱这贤侄也是有些败家了。”   随后他又对着厅外的将士喊了一句,“来人,设接风宴,对了,把司马先生也请过来。”   “喏!” 第一百九十章 你不给,就别怪我自己取   接风宴还没摆好,相貌俊秀,面部轮廓分明,眉梢薄凉,目光有神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朝着张杨拱手行礼,“府君。”   “仲达不必客气,快快入座,稍后为你引荐一位才人。”时年二十一的司马懿,在张杨的面前算是后生晚辈,不过张杨对于他的态度,算是给足面子了。   司马家啊,放在整个司隶,实力仅次于弘农杨氏的大家族,钱粮无数,门生众多,遑论是张杨,就连曹操都得忌惮三分。   谁能够得到司马家族的支持,无异于得到了半个司隶州的助力。   所以,对于司马懿主动上门过来任职上计掾,张杨开心归开心,内心里却是很困惑的。   要知道过去他去登门拜访,司马防的态度都显得很游离,属于不得罪你但也不支持你的中间状态。   现在人来了,张杨自然是奉为上宾的。   他哪里知道司马懿的到来其实是有千般困苦的,莫说是区区一个张杨,就是去许昌就职他也没兴趣。   可不来也不行,张汪回到河内后便跑到了司马防的面前哭诉,细说着自己在许昌的各种非人遭遇,跪求司马防救他一命。   两家本是世交,张家在河内算不得大家族,可影响力也是不小的,再加上曹操刻意的擢升司马朗,司马防心里也明白,这三件事绑在一起,躲怕是躲不过去了。   毕竟张杨身处河内,除了司马家,其他人确实难以撼动的了。   但司马防也不是傻子,张杨离开河内这么长时间去了青州是为了谁,当然是吕布,这件事他也是知晓的。   要拿下河内,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派府兵到怀县与曹军里应外合,一两天就能拿下张杨了,但这意味着直接跟吕布翻脸,而且还得留下恶名,这是司马防不愿接受的。   几经思忖,司马防并没有想到太过尽善尽美的办法,如果再没起色,估计要考虑割舍张汪了。   这时候,司马懿站了出来,与林墨一般年龄的他也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曹操就是要借司马家的手拔除了张杨,同时把司马家驱赶到吕布的对立面去。   一言蔽之,曹操这是一箭双雕之策,既拔除了张杨,又把司马家绑在了曹家的战车之上。   你还不能直接给拒绝了,擢升司马朗就是给司马家的敲打,现在不比先前了,刚刚听闻袁绍病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北国接下来就是曹吕争雄的地方。   而两者之间的得胜方,便是新一轮的中原霸主。   饶是聪明如司马懿,一时半会也无法判断曹吕大战谁会问鼎,作为世家一贯的方针,要么两头下注,要么就是等他们分出了结果再来选择。   司马懿的选择是后者,在他们分出胜负来之前不得罪任何一方。   但,张杨还是要除,这算是司马家给曹操的一个交代,不同的是,这一次拔除张杨,司马家必须不留痕迹,以不开罪吕布为前提。   为此,司马懿亲身赶赴怀县,以不露任何痕迹的手段来收拾张杨。   厅外,一名身穿翠青衣裙、年过双十的女子款步入内,她明眸如水,脸上的肌肤有着因荒原风干的皲裂痕迹,但顾盼之间带着一种儒雅的气质。   “民女蔡琰,字昭姬,拜谢张太守施以援手,让民女得以逃离狼窝。”蔡琰大概不知道,几十年后就因为席上这位鹰视狼顾之徒的儿子,导致她的名字从蔡昭姬改为了蔡文姬。   当然,如今这方天地的历史下,她永远也只会叫蔡昭姬,而不会改名为蔡文姬了。   张杨上下打量着蔡琰,关中大乱的时候就被匈奴给掠到了河西草原之上,这件事还是林墨告诉他的。   然后,回到河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带着两万金去了匈奴的部落里赎回蔡琰。   “不必多礼,虽然我也很仰仗令尊的文儒之风,但救你的人不是我,我不过是代劳而已。”   说着,张杨指着不远处的位置,“坐吧。”   蔡琰并没有立刻入座,因为她从河西匈奴处得回自由身,一路到河内,心里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谁救了她,又是谁还能记得她。   如果,当初自己的父亲没有死,那么凭借蔡家的影响力,有的是人愿意施以援手,可人走茶凉啊,蔡邕一死,谁又还记得这位才女蔡琰呢。   “请问张太守,是代谁的劳,能否告知大名,也好让民女铭记于心,感恩于怀。”   “我贤侄林墨,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在张杨看来,林墨的大名如今比吕布还要响亮呢,全然忘了人家蔡琰可是一直被困在大草原上,哪里知道中原之事,她缓缓摇头,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   倒是一旁的司马懿,眸子闪过一抹异彩,主动附和道:“彭城太守、兰陵侯林墨,林允文。”   “噢?仲达也听过我那贤侄的名字?”   “兰陵侯在中原可算是威名赫赫,谁人不知,闻听此人过慧近妖,素有手腕,是温侯崛起的仰仗所在。”开玩笑,这些大世家对于哪路诸侯会不了解呢,不了解怎么下注?   事实上,各大世家对于吕布的忌惮,大多数都是来源于林墨。   “那是,那是啊。奉先若非招了这么个贤婿,确实难有今日成就。”   张杨朗声大笑了起来,与有荣焉,“不过话说回来,你与我那贤侄年岁相当,未来会有机会走在一起,想必会成就双壁之名。”   “府君谬赞,在下可不敢当。”   二人的对话让蔡琰心头惊讶、茫然交织。   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人,已经是一郡太守,拜了兰陵侯,照理说,如此耀眼的人不该对于一个籍籍无名、流落荒原的自己上心才对。   但,他们的对话里,蔡琰还捕抓到了一个信息,她唯一熟悉的名字,温侯吕布,吕奉先。   吕布与蔡邕是认识的,在洛阳城里的时候毕竟也算一朝为官,大家都是中央大员。   可是,彼此间的关系也谈不上熟络,何以会花这么大一笔钱来救她,这个困惑始终萦绕心头。   “想请问张太守,可知林侯爷为何会不惜重金救回民女。”   蔡琰欠身后,低头道:“失礼了,实在是此恩于民女深如阔海,若他日见了恩公,不解缘由,恐会开罪。”   在大草原上一待就是五年啊,这五年来她整日惶恐不安,作为粗鄙的游牧部落,哪里有什么礼仪可言,这也导致如今蔡琰行为举止都显得很小心翼翼,再无昔日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了。   当然,有些东西是刻入了骨子里的,假以时日,总是会恢复过来的。   “要说他为什么救你,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张杨自己也很纳闷的,蔡琰这种身材,上称也不过百斤,哪里能值两万金呢,两万金充作军费都能让大军顶半年了,败家玩意。   随后他摆了摆手,“无妨,你先用膳吧,休息几日后我会派人护送你前往徐州,到时候你可以当面问他。”   闻言,蔡琰微微颔首,也不敢有什么其他意见,好像已经习惯了服从,即便已经回到了中原,那些笼罩在心底的阴影也不是一时三刻能驱散的。   更何况,卫仲道已经死了,蔡邕也死了,在这方天地里,她宛若无根的浮萍,不去徐州又能去哪里。   别的不说,光是林墨这份救她出生活的大恩就得当面跪谢才能表达内心的感激。   而且,她也确实很想弄清楚,林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救她。   彭城太守、兰陵侯……   ……   安丰郡如今也算是今非昔比了。   在袁术称帝之后,这里曾经闹过饥荒,最夸张的时候到了百姓易子相食的地步。   后来,寿春被破,袁术逃到了安丰,不过这家伙也没想着东山再起,成天把城门关起来享受,外面各部势力已经完全失控也不管不顾。   再加上刘备、曹操和吕布又在这大战一场,这里一度都沦为了废墟。   不过后面林墨以安丰各级要员的位置为筹码,跟刘晔达成了一个协议,那就是淮南世家负责重新恢复安丰的秩序,安丰里的各级要员都由淮南士子出任。   当初做这个协议的时候并不包含太守的位置,所以,太守最后是由陈登出任的。   但这个太守可不好当啊,试想,除了你自己以外,手下人全部都是另外一个派系的人这怎么能做到政令合一呢?   往往是陈登下一道令,淮南士子做另外一套策,颇有点被架空的味道。   当初林墨这么做,本意上是希望借助徐州头号世家陈家的势力在安丰平衡一下局面,不管什么地方都不能一家独大的,否则必定失衡。   一开始时候,做的也还算不错,陈登跟手底下这群淮南帮打的是有来有回,但时间一长,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到现在,陈登已经出现了摆烂的心态,尤其是看到徐庶出任彭城郡丞的位置时,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徐庶算什么东西啊,一个寒门出身的玩意,不过是大战之际放了盏天灯,就这样便入了彭城郡丞的位置,直接平步青云了是吧。   他陈家这些年,要钱出钱、要人出人,吕布最困难的时候,还是他陈登出面联络各方世家赶制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   对,是你林允文发明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不假,可若无我陈登,你们能有今日吗?   贾诩拜东海太守,笮融这种货色也成为了琅琊太守,他陈元龙赫赫之功,却只能来这安丰这里跟淮南士子周旋。   凭什么啊!   他清楚,说到底自己就是没法进入吕营的权力中心。   现在倒也没什么,可如果将来持续是这样的情况,那么陈家必将被边缘化,最终别说借助着助吕之功做大,只怕还要被笮融给打压下去,丢了徐州第一世家的底蕴。   其实要说惨,鲁肃更惨,到现在还是广陵郡丞,但他鲁子敬受得了,不代表陈元龙也能接受。   陈登看着眼前台案上的一份奏报,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袁绍死了,死的还挺是时候,这中原的局势可就要发生巨变了……谁会成为第二个中原霸主呢。”   呢喃间,厅外走入三名魁梧的汉子,朝着陈登拱手作揖,“府君。”   “哈哈哈,什么府君不府君的,都是老熟人了,叫我元龙便可。”   陈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你们先前过来我本就想摆下接风宴,奈何那时候你们军务在身,若是耽搁了只恐遭人非议,如今事情都办妥了,快快上座。   来人,上酒肉!”   曹性、成廉和宋宪三人面带苦涩的笑,叹了口气后纷纷入座。   很快,厅内便安排上了酒肉,四人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情畅谈。   “听说子龙这回大功,拜了荡寇将军了,真是了不起啊;张绣也被拜为了破虏将军;楚南更是直接拜了中郎将;就连战功最差的兴霸也被拜了水师督军,去操练水师了。”   听了这话,三人都不由放下了手中酒杯,脸上露出压抑的神情。   这一次,曹性奉命驻守安丰,宋宪驻守庐江,成廉则安排在了九江,而且也都恢复了他们的校尉身份。   在来的路上,他们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解除了雪藏的窘境。   但,人这玩意就怕对比,与其他升官的比,这心里头就难受了呀。   张绣也就算了,毕竟带了兵马来投奔,给个破虏将军也不算过分,可你赵云才来徐州多久,也配得上荡寇将军?   还有魏越,当初大家可是一个营房里出来的弟兄,宋宪当伍长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卒呢,好家伙现在都成中郎将了。   而他们,这么多年,还是原地踏步,这怎么能不难受啊。   所以,被陈登这么一顿诱导性极强的说辞,三人脸上都浮现阴郁。   “别难过了,好歹你们也保住了校尉的身份。”   陈登抱着酒坛,一个个给他们斟酒,随口道:“我比你们还惨,别看我是安丰太守,可真正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有几件?   除了请你们几个喝酒,好像也没别的事能做主了。”   “元龙这话可就过了吧,你可是一郡太守,怎么能与我们相比。”曹性反驳道。   如果按军衔来算,得是中郎将才能跟太守比肩呢。   “没办法,跟你一样,不会讨允文欢心啊。”   芜湖,这么一说,话题就统一了呀,三人面面相觑后,默契的选择不开口,举着酒杯向陈登敬了过去。   有时候,不需要开口,眼神就能说明一切。   三人眼中的不甘、愤慨,都被陈登看在眼里,有些话,不必说的太透彻。   温侯啊,有些东西你不给,就别怪我自己取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挟袁谭以令北国   袁绍的死,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甚至都没有像许攸以为的那样吕布或者曹操趁机来赚便宜,一切看上去,好像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这绝对是一颗深水炸弹,在暗流之下的人,都因为袁绍的死而打上了自己的算盘。   远了不说,如司马懿之所以觉得司马家不能一昧躲避,就是看出了袁绍的死会造成动荡,让中原胜利的天平倾斜向曹操,所以决定跑一趟怀县;   譬如陈登,也是觉得大势来看,还是曹操更占优,随着袁绍的阵亡,北国会陷入较大时间的分裂,而要论掠夺,吕布比不过曹操,所以积压在内心的怨恨也开始爆发。   两人的心思其实是各大世家想法的折射。   世家们尚且如此,遑论曹吕两家最大的受益者了。   如果不是因为郭嘉的大方略已经定下来,而荆州方面蔡家又频频献媚,他是真的有想法要冲一冲冀州的,尤其是眼下秋收,不说攻城,掠地都能带走二三十万石粮草呢。   可他始终没有动作。   当然,这里头除了郭嘉的大方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徐州方面竟然也能忍得住,没有任何的举动。   曹操不得不顾忌一个问题,这万一率大军北上,袁尚要是不按常理出牌,真的拉着大军出来对峙,那前线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泥沼,给足吕布后发制人的优势。   思忖几番下来,曹操还是选择以静制动,只不过内心里感慨,吕布现在的心思是越来越稳了。   但吕布自己其实哪里有这么好的耐性呢,要知道中原大战他的斩获跟曹操比,那是云泥之别。   所以,袁绍饮恨的消息一传到徐州的时候,吕布就开始摩拳擦掌要大动干戈,因为这个时候青州肯定是一片惶恐,军心不稳,正是大杀四方、抢占地盘的绝佳时机。   甚至于张绣等人都来过几次请战了,只不过都让林墨给驳了。   为此,吕布心里是很压抑的,如果是先前的性格,说不定他就一意孤行了。   这里头,只能说魏续的死还是很有价值的,一想到那一场大败后林墨说过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这军中翁婿二人的意见都应该一致,否则只会自取其祸。   所以,吕布学聪明了,再是不爽,也要耐着性子跟林墨磨一磨。   “允文,你是担心我带兵北上的时候,曹操会趁机发难吗?这个问题我跟公台、文和,噢对了,还有元直都商量过了,可以考虑先掠地,不攻城。   就是我带两万军北上,这个时候袁谭肯定不敢出城与我一战,便让将士们趁机把青州的麦田收割一番,好歹能赚他十几二十万石的粮草啊。   我觉得问题不大,如你实在不放心,可将城内兵马先调往萧关,震慑曹操,若是真的有危险,我一来一回用不了两天,赤兔马的速度你知道的。”   彭城,考工处,林墨背对着吕布,对他的好言充耳不闻。   他走到一旁的磨盘处,捧起一手粉末,皱着眉头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吧,高温煅烧过后,理论上就该是成品水泥了。”   随后拿到了吕布的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岳丈大人,这可是好东西,有了它们,淮南应该不会隔三差五的决堤水毁了。”   这段时间,林墨醉心于搞各类发明,其中一项就是水泥。   这个时代制造水泥的难度不算太大,同时技术壁垒也是够坚固的,还是值得花些时间去折腾。   首先自然是原材料方面,生石灰、黏土、铁矿石和煤炭。   黏土是陶器的主要材料,这玩意早就有了,至于铁矿和煤炭,获取也不会太难,无非是生石灰有些麻烦。   这个时代生石灰还没有得到广泛应用,但林墨知道怎么获取,不过是找到石灰石,然后高温煅烧之后就成了生石灰了。   以现在九郡的人力、财力,找这些都不算太难。   不过几次折腾下来,林墨发现自己造出来的水泥,粘度和硬度都距离后世的差的有点远。   最后才想起是忘记在成品中混入石膏研磨成粉了。   眼前算是最终成品,虽未经过真正的试验使用,但林墨觉得大差不差了。   虽然水泥这玩意有技术壁垒,但想用来赚钱其实不太现实。   首先,寻常百姓都是泥砖垒的茅草房,人家可买不起你的水泥。   世家呢,其实也用不上,因为他们不缺农奴,房屋方面有什么质量问题,修补修补就是了。   哪怕是各路诸侯,对于水泥其实都谈不上趋之若鹜,因为这玩意撑破天就是给城墙起到加固的作用,可即便是中原地区,除非重要的关隘或者战略重镇会在夯土城墙外表加青砖,其他的根本无力加固。   所以,这玩意说到底还是自己用。   不过眼前林墨还是很需要水泥的,因为他发现这两年来,投入到庐江、九江甚至是广陵等地区的河道决堤、水毁的修复,花了太多的人力财力。   如果能通过水泥来加固河堤,那么一段时间后,这些方面的投入就可以得到极大的降低。   而且,从长远来看,水泥是迟早都要造出来的。   在林墨看来也是一件神器级别的发明了。   但是……这在吕布看来,与眼前侵吞北国相比,这玩意压根不重要,他直接敷衍的抓起一把水泥,点头道:“好好好,又是一件祸国殃民……不是,利国利民的发明,所以,北国那头可以出兵了吗?”   “岳丈大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林墨拍了拍手中水泥,尘土飞扬,随口解释道:“如果现在就率兵北上,我们先前又何必把北国战俘还给袁谭呢?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吕布并不以为然,摇头道:“起初你这么做,还让我写请和信给袁谭,我以为是为了双方罢兵后有足够的时间休整,这样即便北国重整旗鼓后,压力也只会给到曹操那头,我们可以隔岸观火。   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袁绍没死,北国未乱,现在……”   “没有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是在我设想的路上推进,所以,请岳丈大人再多些耐性。”   林墨这么说,吕布就有些懵了。   什么叫一切都在你设想的路上推进,他战术后仰的看着林墨,“难不成你早就知道袁绍会病死?”   好吧,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事情,神话一些也无妨,林墨颔首道:“中原大战后我夜观天象,早就知道袁绍命不久矣,他一死,我们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嘶~   吕布顿时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晚上不是只会跟玲儿比武吗,竟然还懂得夜观天象了?   这一听就是高大上的技能,总让人觉得对方怀有异能。   看着林墨一脸从容、古井无波的模样,吕布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了。   虽然坊间一直有传言自家女婿会六丁六甲神通,可老岳父心里是清楚的,他女婿确实身怀经天纬地之才,但肯定不懂什么神通。   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婿呀,内心的焦躁当即退了大半,问道:“那……我该如何自处?”   “听说袁尚接了袁绍的大位,这位公子哥肯定很忌惮袁谭的,岳丈大人不该写封信给袁谭安抚安抚吗?”   “安抚他?”吕布越发弄不懂林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岳丈大人,如我所料不错,等袁尚稳定了北国局面后,肯定会收拾袁谭的,凭他手头上的兵马、存粮,压根无法抗衡袁尚。”   林墨做了个请的手势,拉着老岳父一边走一边说道:“穷途末路下的袁谭,可能会因此而放弃抵抗,可如果岳丈大人给他一条活路,袁谭是不是会心存感激,甚至引以为援呢?”   行至一半的吕布赫然停下了脚步,认真的揣摩着林墨话里的意思。   好一会过去,他瞳孔骤然一聚,惊呼道:“我明白了,你想借袁谭来入主北国?”   “这样会省去很多的麻烦,而且,袁家毕竟是四世三公,北国世家林立,兵马钱粮众多,莫说我们打不上去,真就是吃下来了,也坐不稳啊。”   “所以,你要挟袁谭令北国……”吕布彻底开悟了。   自家女婿哪里是对北国没有心思,他的心思可比自己大的多呀,自己也就是想打打秋风,赚点好处便罢了,你倒好,想一口气把北国都给吃下来。   但细想之下,这确实是一手妙招,一旦袁谭陷入绝境,自己几次示好,他肯定会引以为援,那会就是进入北国的绝佳时机。   而进入北国之后,又有袁谭作为袁家人开路,许多的世家以及忠于袁谭的人,都会响应。   这一仗,就只需要面对袁尚一个人便可以了,甚至连后续抚民的麻烦都能大大减少。   师出有名、且可以在青州不费一兵一卒……   妙啊。   太妙了!   至于袁谭最后的归宿,大不了像曹操那样好吃好喝的供着,拿捏一个势穷的公子,他还是有绝对的把握。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给袁谭写信!不打青州了,如果需要,还可以问问他缺不缺粮草,哈哈!”吕布笑的合不拢嘴。   果然这小子什么时候都没有闲着,幸亏这回我学聪明了,没有强行用兵,否则要坏了允文的大计。   “你啊,以后有什么大计划,要提前跟我说嘛,这些日子害的我寝食难安。”回去的路上,吕布有些幽怨。   “那不是想看看岳丈大人会不会一意孤行嘛。”林墨嘿嘿一笑打趣。   “放肆。”   吕布瞥了一眼林墨,教训道:“这次就算了,若再敢犯,定不轻饶。”   林墨耸了耸肩,老岳父高兴坏了是吧,吓人都不会吓了。   ……   青州,平原郡,平原县,议政厅内,袁谭不安的来回踱步。   他的情况,比林墨预料的还要糟糕。   袁绍死后,他是有心回去奔丧的,可一想到袁尚即位了,心里委实是害怕他会趁机发难,就连辛家兄弟都不建议他这个时候回去。   但,不回去也不代表袁尚没有办法收拾他,登了大位就拥有了北国的绝对主事权,譬如眼前,邺城就来了传令兵,要求袁谭立刻返回邺城,否则就要断了他的粮草、军械补给。   别看袁谭手头上还有十万大军,青州呢,秋收也有一些税赋收成,短时间内不会有麻烦。   但这道军令下来,自己若是违抗了,就相当于摆明叛变。   若是被宣布为叛军,不仅是粮草军械没了,甚至当地的不少世家都会立刻断绝往来。   这几乎可以算是一道阳谋了,无论袁谭怎么做,都会陷入到被动之中。   要说袁尚不懂心术谋略,显然不是。   不过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罢了。   “先生,如今该怎么办啊?”袁谭无奈的看向辛家兄弟。   过去两人也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人,可这般境地后,开始惜字如金,因为他们自己都没拿定主意该怎么做才好。   让袁谭回邺城,那显然不可能,一旦回去等同于束手就擒,凭过去与逄纪、审配的冲突,辛家兄弟是难逃陪葬的命运。   不回?总得拿的出一个说辞吧,直接让袁尚宣布他们为叛军的话,辛家人都会为此直接被下了大牢。   其实,兄弟两人此时此刻压根无心为袁谭出谋划策,因为他们首先要确保自己的未来,当初支持袁谭不就是因为觉得他才是大位继承人嘛。   现在失了这大位,他们二人也开始动摇起来了。   田丰临死前曾经说过,辛家兄弟是谄媚之辈,可惜袁谭没听进去,他不知道田丰看人就没任何的差错。   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袁谭在向曹操求救的时候,就是派的辛毗去做使者。   好家伙,这货到了后直接建议曹操拿下袁谭,不可谓不忠心啊。   眼下能指着这两兄弟给什么建议呢,他们自己那点事都忙不过来啊。   “报!公子,有信使求见!”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拱手作揖。   三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任何的信使都可能是带着催命符来的。   袁谭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沉声道:“带进来吧。”   事已至此,是福是祸也该直面了。   悔,悔不当初。   若是田先生还在,安能使我上此绝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快去请吕奉先!   是吕布的信,这一点让袁谭很诧异。   但细想一番,又觉得不意外。   吕布一开始请降是为什么?无非是两点,第一北国军势大,他虽然大胜,可军力危殆,已经折腾不起来了;第二,他是觉得自己能即位,希望跟自己搞好关系。   现在自己明确无法上位了,很多人就开始看笑话,落井下石了。   大概,他也开始后悔这么轻易的把那些战俘还给自己了吧。   呵……   不过,打开信一看,袁谭顿时就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呀。   “显思贤侄如晤,本初兄为北国擎天之柱,大汉栋梁之臣,然天命不允其时,驾鹤仙游,惜哉痛哉,布闻此噩耗痛断肝肠,望贤侄当以大局为重,莫要伤痛自戕。   本初兄此去,北国当以贤侄为首,扶保大汉日强,可近日却传袁尚接任大位,以布度之,尚年不过舞象,虽是少年英雄,然未可稳北国之大局,此间重担非贤侄不可承起。   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今诸事未定,还望贤侄以四州百姓为念,与令弟相商,亲任北国军政,如此北国必海晏河清,引为四方之楚。   若有阻滞,布愿往贤侄所指,掣肘令弟之梏,布亲笔拜上。”   看完吕布的信,袁谭一屁股瘫坐了下去,双手无力的垂下,甚至竹简落了地也不管不顾。   就连吕布这个外人都知道,废长立幼是取乱之道,你们这些人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可惜啊,北国不是人人都像你吕奉先这般心善。   他们一个个都想着去讨好新主,甚至不惜落井下石,踹自己一脚以在袁尚面前表明立场。   袁谭叹了口气,“吕布还是个忠厚人啊。”   “公子,在下有办法了!”辛评听完吕布的信后,眸子里闪过精芒。   “先生快说?”袁谭顿时就坐正了身子,脸上弥漫着希望的曙光。   “公子可令人传信回邺城,就称暗子回报,徐州各郡正在筹备粮草军械,吕布也在整顿兵马,似有北上之意,传言秋收后吕布就会大举进攻,此时不可擅离青州,否则必生叛乱!”   辛评说完,袁谭的眸子光芒闪动。   以军情来反制要挟,这一招也算是釜底抽薪了,漂亮啊!   袁谭越想越激动,摩擦着双手自以为是摆脱了袁尚的威胁。   但很快,他的眸子又暗淡了下来,“可是,这件事也只是解一时之急,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公子说的不错,所以在下愿为使者,亲赴徐州面见吕布,他不是愿意为公子掣肘袁尚吗,那好啊,便请他带兵北上!”辛毗适时的补充。   “驱虎吞狼之计……”   袁谭缓缓颔首,乍一听属实不错,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所不妥,“袁尚是狼,可吕布是虎啊,万一战败了袁尚后,他像当年的董卓一样霸占北国又当如何是好?”   还挺聪明的嘛,辛毗心头一颤,原以为袁谭应该是害怕到失去了理智才对,没曾想还能有着长远的顾虑,当即摇头道:   “公子,只要袁尚在位一天,他对公子的迫害就不会停止,所以眼下的大敌是袁尚而非吕布啊。”   辛毗不急不躁,娓娓道来,“再者,吕布虽勇,可他兵不过数万,一旦入了北国,便可遣之为先锋,与袁尚周旋。   若袁尚胜,公子可顺势取徐州、扬州立足;若吕布胜,公子则可趁吕布势穷之际,一鼓作气吃下徐州军,实为不败之地啊。”   这大饼画的,都能闻到味儿了,袁谭哪能不心动啊。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确确实实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最后无论是吕布胜出还是袁尚胜出,自己都拥有着绝对的主宰权。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眼下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如果不让吕布北上,便会如辛家兄弟所言,迟早被袁尚给迫害。   只是短暂的思考过后,袁谭便下定了决心,一拍台案,倏然起身,“好!那就有劳先生跑一趟徐州,亲自面见吕布!”   “此行定不负公子所望!”辛毗拱手作揖,大义凛然。   商定结束后,袁谭立刻奋笔疾书准备给袁尚写信,而辛家兄弟则是退出了议政大厅。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回了府邸,辛评立刻就关上了府门,转身看向辛毗的时候,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佐治,此去意欲何为?”   “当然是说服吕布入青州。”   说完眸子一冷,阴恻恻道:“同时也可代辛家向吕布一表忠诚,兄弟以为呢?”   闻言,辛评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你果是才思敏捷,此举我辛家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其实刚才的话没有完全骗袁谭,请吕布北上只会出现两个局面,第一袁尚胜了,那么袁谭可以取徐州和淮南之地;第二吕布胜了,那么袁谭可以趁势发难。   但,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等同于为辛家铺好了一条退路。   因为不管到最后是吕布拿下北国,还是袁谭坐享其成,辛家都可以两相选择。   这才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了,有一点是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的,那就是他们兄弟与袁谭一样,都跟袁尚水火不容了。   夺嫡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没有退路可言。   眼下还能多出一个吕布作为选择,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对了,有一件事你务必牢记于心。”辛评忽的表情凝重起来。   “请兄长示下。”   “徐州与北国情况不同,吕布虽是三姓家奴、匹夫之勇,可他那女婿不简单,最难得的是,他对林墨也言听计从,所以……”   “兄长的意思是先去拜会林墨?”辛毗蹙眉问道。   辛评在屋内来回踱步一番,思忖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他们本就是一家人,若是先去找林墨,反而让他以为我们居心叵测。   当是先见吕布不会错,只不过那小子虽是年轻,你却不可小觑于他。”   辛毗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兄长放心,自是会给足面子给他的。”   像徐州这样的配置,放眼整个大汉也找不到第二家,一个赘婿竟然成为了军中的扛纛人,可笑至极。   辛毗心里对林墨和吕布都有些鄙夷,不过眼下嘛,还是不能得罪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是辛家的后路呢。   ……   “俺还以为卧龙先生有什么高论,原来是劝公子避难,避难哪里需要去长沙,直接去卧龙岗不是更近吗?”   “也许是卧龙先生的高见我等肉眼凡胎看不破,但关某亦知公子乃刘州牧的长子,理所应当要侍奉前后,若是远遁长沙……”   关羽冷嗤了一声,丹凤眼斜睨着诸葛亮,不屑道:“岂非是将这世子之位拱手相让?”   诸葛亮出山也不算太长时间,但这段时间内刘备几乎除了上茅房外,与诸葛亮是如影随形、日同食夜同眠,两位弟弟看了是真的不爽。   其实不只是情侣间会吃醋的,像他们这样的关系也会出现醋意满满的情况。   毕竟在关张二人看来,他们三兄弟之间应该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结果你诸葛孔明一来,大哥就变心了,以前赏月的时候叫云长翼德,现在就快要变成关某人、张某人了。   当然了,也是两人对于诸葛亮有了不切实际的寄望,才会形成这样的落差。   在他们两人看来,刘备是七顾草庐才终于请的你诸葛亮出山的,出山后呢,又是形影不离、日夜相伴,肯定是有通天手段吧?   结果一个多月来,啥本事不见,一开口就是让刘琦放弃世子大位,跑去长沙当郡丞,这不是开玩笑吗?   要知道诸葛亮没出山前,三兄弟是一直希望通过拥护刘琦上位,继而拉动整个荆州来对抗中原曹吕的。   别说是他们俩了,就连刘琦都表示不能接受,皱着眉头为难道:“军师,蔡瑁他们巴不得我远离襄阳,这样他们就可以更好的向父亲进馋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该不是和蔡瑁一伙的吧?   诸葛亮挥动着羽扇,却不打算解释。   其实,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这件事的牵扯太大,解释起来他们也未必听的进去。   让刘琦前往长沙,这件事是他出山前就做好了的既定方案,可以说是夺取荆襄的第一步,也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奈何在关羽和张飞面前,他的高瞻远瞩,吃不通。   因为他们两人是要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种时候,刘备就会站出来了,“云长翼德,军师此举必有深意,我愿听军师细说其中利害。”   说着,刘备还朝着诸葛亮拱手作揖,确实端了学生的姿态。   想当年在卢植门下便是这般谦卑,也确确实实的赢足了卢植的好感。   刘备都这么说了,诸葛亮便不再当谜语人,挥动着羽扇在厅内信步挪动,缓声解释了起来。   “公子,春秋时晋国申生在国内被处死,重耳流亡在外却能得以保住性命。眼下荆州军政多半握于蔡瑁之手,公子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徒留此地除了庸碌度日,别无他进。   若是前往长沙,则有三利。”   诸葛亮左手挥动羽扇,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这番举动依旧只能引来关羽张飞的冷眼,倒是刘琦提了几分兴致,认真的看着诸葛亮。   “第一,长沙太守张机虽与张允同宗一门,可他一心研医,无心政务,公子此去可徐图着手太守之权;   其二,江夏太守黄祖是公子的拥护者,此一郡可引以为援,若公子坐稳长沙之位,则有两郡为地。   三者,长沙乃荆州腹地,进可虎视南郡,又与武陵、零陵、桂阳接壤,公子可利用此间空隙,走动三郡,以长子之名拉拢支持,若能得其二,便可不惧蔡瑁,与之抗衡。”   其实诸葛亮说的已经非常含蓄了,真正暴露目的只有第三条,就是长沙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一郡之地,被南郡、江夏、武陵、零陵、桂阳五个郡包围其中,这恰恰是给了刘琦左右逢源的机会。   同时,他也可趁机为刘备走访、拉拢当地的名流、俊杰,将自己手头上的人脉资源发挥到极致。   但这些话,不好摆在台面上说的。   譬如江夏这头,黄祖作为黄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对刘琦是拥护的,可老一辈的对刘琦夺嫡这件事是秉持不想掺和的态度。   但他诸葛亮加入了这个阵营后,黄承彦就不得不改变过去的态度给予支持了,这便等同于等到了四大家族中黄家的全力支持。   这种话如果摆开来谈,不仅折了他诸葛亮的名号,其实也是对黄家不负责任。   况且,在荆襄这里,想跟蔡家角力,仅凭一个黄家远远不够,还需要借助刘琦长子之名,加上他诸葛亮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才有可能分庭抗礼。   荀彧一直都被曹操视为肱股之臣,后世读者常论是其内政了得,问题是怎么了得?你还能一块钱当两块钱用不成?   其实就是因为荀彧以及荀家的人脉在发挥着作用,使得每次曹操出征前,粮草、军械方面世家持观望态度的时候,荀彧一上门,他们便会有所动摇。   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在荆州这里,诸葛亮也与荀彧一样,有着天然的优势。   而要发挥出这种优势,首先你得有一块自己的根据地吧,长沙绝对是不二之选。   当然了,张机无心从政,这也是实打实的一方面,如果刘琦愿意进入长沙,他诸葛亮从中斡旋一番,最后让张机退下这太守之位,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点,诸葛亮是有绝对信心的。   隐晦的说辞并不能让关羽张飞信服,但碍于刘备眼珠子都转成了走马灯,并没有与诸葛亮为难。   说到底,这件事最终的决定权是在刘琦的身上。   刘琦在厅内来回踱步了一番,一时间也难以抉择。   诸葛亮的说辞虽然隐晦,但还是很有道理的,无非是劝他放弃目前跟蔡瑁正面碰撞的想法,转而自己悄无声息的扩张地盘。   诸般情况来看,继续留在襄阳也确实起不到太大作用,而且刘表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天比一天差,最近还嫌他老是往新野跑,有点不务正业的意思。   最后,刘琦的目光与刘备对上,皇叔他还是很尊重的。   “公子,我以为孔明所言不无道理,兵法有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孔明此举,便暗合此中要领。”   闻言,刘琦抿着嘴,缓缓点头,“既然连皇叔都这么说了,那我现在便回襄阳,向父亲请命出任长沙郡丞一职。”   “好,我静待公子佳音。”   诸葛亮长舒了一口气,他是没想到这第一步跨的也这般艰难,桃园三兄弟,不好带呀。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终于来了!   “在下素来敬仰白兔将军之威名,将军崛起于阡陌之间,名显于河内八方,就连当今朝廷司空,也曾被将军力挫,来,敬将军一杯。”   河内,怀县。   司马懿来这有段日子了,端的是热衷结交各方豪杰,除了与张杨多有论学外,军中上至校尉下至百夫长,有机会了都会多说几句话的,一时间好评如潮。   要知道,司马懿的背后可是河内第一望族司马家,而作为这群大多数草根出生的武人,对于司马懿都会有一种时代背景下的仰视与敬重。   眭固有个萌萌哒的表字,白兔,司马懿唤他白兔将军他心里还是很爽的。   但作为黑山贼出身的他,能做到今日这般人前显赫,可不像白兔这么温柔,杀起人来那叫一个顺手。   不过对于司马懿,眭固还是很尊重的,对于他的褒奖之言,也比从寻常人嘴里听到更加的受用。   这就好比钻石说你真是厉害与青铜说你真是牛逼,内心的虚荣感是决然不同的。   “仲达年纪轻轻,却是才名远扬,我对你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呀。”满脸虬髯的眭固笑呵呵的喝着酒。   “哪里哪里,与白兔将军的威名相比,在下这点薄名便如繁星比皓月了,不过……”   司马懿眉头一蹙,重重的叹了口气后,扬起酒杯,“没什么没什么,来,我再敬将军一杯。”   “诶,你这就不痛快了。”   黑山贼出身的眭固素来是直肠子,受不了这些弯弯绕,直接按下司马懿的酒杯,不悦道:“仲达先生有什么事直说嘛,莫非拿我当外人?”   “好吧,既然是将军亲口垂问,在下也不敢欺瞒。”   司马懿放下酒杯后,不忘环顾下屋外,确认没人才低声道:“将军可要劝劝府君啊,我担心河内将有大祸。”   “大祸……什么大祸?”眭固一听,立刻肃目。   “将军,袁绍死了,北国近日陷入动荡之中,势必会引起强敌环伺,远了不说,曹操他就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北上攻城抢占。”   眭固眸子转了转,道理是有,“可这,与主公有什么妨碍?”   “将军有所不知,家兄就在许昌为官,日前写信于在下,劝我离开河内,因为以曹操目前的实力还无法直上冀州,怎么办呢?他只能先取并州啊,要取并州,河内是绕不过去的,为此……”   司马懿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惊的眭固倒吸了口凉气。   这个倒是实话,河内郡就像横亘在并州与许昌之间的一座大山,如果绕行,不说时刻要遭受北国军从背后下手,粮道也会因此拖长数百里。   而曹操如今实力滔天,直冲冀州或许会有所忌惮,但拿下一个河内,绝对是轻松加愉快的,这么说来,河内确实有大危机了。   原本以为袁绍一死,来自北国的危机便消除了,倒是忘了还有个曹操。   麻烦了,麻烦了呀。   眭固站起身来,不安的搓着手,好一会功夫才重新坐下,疾言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劝主公归降曹操?”   司马懿缓缓摇头,“我想过这个问题,只怕不可能。府君与温侯有生死袍泽之意,为了温侯他甘愿冒险只身入北国,此间可见一斑。”   对啊,在这河内多年,要是愿意投曹早就投了,眭固像泄了气的皮球,萎了下去,眼神惶恐。   要他去劝张杨投曹,这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但不投曹意味着要直面曹操的大军,毕竟这里头关乎了整个并州。   “那……那到底该怎么做?”   “这一节,在下也没有头绪。”   司马懿叹息摇头,一脸惋惜的看着眭固,“其实在下是打算过几日就回温县了,不过白兔将军之名素为在下仰慕,此番实在不忍将军被蒙在鼓里,才不得不多嘴提醒的。”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了……”   眭固这种山匪出身的人,哪里能有什么自主思维,基本就是在跟着司马懿的想法在游走,被他带到了这个坑里后便是陷入了惶恐不安中,酒也不香了。   见司马懿并没有准备进一步多说,他干脆就站起身来作揖道:“先生才思迅捷,定有救我良方,还请先生教我!”   “这……”   司马懿一脸为难,最后还是没忍住,叹道:“这件事只有府君能做主,狼群嘛,自然是以狼王的行动为准绳,这一点将军应该很清楚的呀。”   “是啊,除了狼王,谁也不能左右狼群的前进方向……”眭固呢喃着重复这句话,心里似有所感。   还不算太笨,司马懿在心里松了口气,跟蠢人打交道还是挺痛苦的。   见点拨的差不多了,他先为眭固的酒杯斟满酒,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在下记得太行山上的张燕也是与将军一并在当年的黄巾之乱崛起的吧?”   还没从司马懿描绘的危机中抽离,只是讷讷的点头。   “张燕了不得呀,如今带众十余万,雄踞太行山,哪怕是先前如日中天的袁绍也要忌惮三分,还记得吗,公孙瓒在败亡之前也曾向张燕求援。   不瞒将军,即便是眼前,曹操都要讨好张燕,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啊。”   “英雄?”   眭固冷嗤了一声,“他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一些而已,若不是张牛角死的早,岂能论得上他做主!”   张燕跟眭固一样,都是山匪出身,谁也别说谁更强一些。   有些时候,就是命数使然,不由你不信啊。   司马懿笑盈盈的点头道:“将军固然也是英雄,可惜不能自己做主,可惜了。来,喝酒,喝酒……”   论这心术,哪怕尚未经过曹营浸淫,司马懿也是可以把眭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他是字字句句不提造反,但一路给他玩心理把戏。   先是把他捧上神坛,然后告诉他河内有危险了,而且你还不能自己做主,最后又把同时期的张燕给拉了出来做个标榜。   试想,寻常人哪里受得了这般落差,遑论他只是个毫无底线的山匪而已。   甚至开始后悔没有在张杨去北国的时候顺势拿下河内了。   其实眭固有自己的顾虑,他只是个山匪,头上并没有像张杨顶着朝廷封的安国将军、河内太守之名,如何能安抚的了河内各大世家豪强呢。   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两万大军总不能全部落草为寇吧?   但,这是先前的心态,眼前有所不同了,因为河内世家的头目司马家的代言人就在自己面前。   他眸子转了转,尝试下的问道:“仲达,不晓得令尊对于我是什么看法?”   “家父对白兔将军之名也是极为推崇,时常与在下说起,府君固然是勇猛无比,可若无白兔将军辅佐,只怕也难有今日之成就。”   司马懿身子前倾,低沉道:“在下也以为,白兔将军之才绝不在府君之下的,若非如此在下为何会连番拜访?”   “多谢,多谢。”眭固的声音很轻,但眼神却褪去了先前的惶恐。   一个荒诞不羁却又算是情理之中的大胆想法油然而生。   彼此间谁也没有说破。   但司马懿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猜到,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所以,他举起酒杯,当浮一大白。   ……   蔡琰坐着马车,赶赴千里之外,终于来到了彭城。   事实上,在嫁人前后的那段岁月里,她都没有离开过司隶州的范围,这一次也是第一次来到徐州。   举目看着上方烁金的‘彭城’二字,不由感慨,“竟有昔日洛阳之繁华。”   “林墨见过小姐。”   蔡琰根本没想到,身为一方太守的林墨竟然会亲自到城门口接她。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林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正见到之时,心中跳脱出八个字,姿质风流,仪表堂堂。   “民女见过兰陵侯,拜谢兰陵侯救命之恩。”蔡琰欠身做福,举止言谈清淡素雅。   穿越前一直都是意难平的蔡大才女,林墨初见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   她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一种不愿与人诉说的哀伤。   想想也是够可怜的,丈夫丈夫病死,父亲父亲被害,还要在大草原上被匈奴蹂躏五年之久,回来还能像个正常人已经算是心志过人了。   “小姐言重了,请。”林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方开路。   蔡琰举止端庄,就连走路也是刻意与林墨保持着一个男女间应该有的距离。   林墨带着蔡琰并没有直接往宴客厅内去用膳,而是先走了一处清幽的别院,此间廊亭水榭、溪流自假山下流淌,一阵风吹来,院内的绿竹哗哗作响,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此地就算是小姐在徐州的临时府邸。”这个别院林墨也算花了些心思,专门为她准备的。   蔡琰幽暗的眸子在院内环顾,不见波澜,只是缓缓颔首,“多谢兰陵侯。”   看得出来,蔡琰内心的阴郁很重,这种阴霾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驱散的,林墨在想,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礼节,总是能治愈人的心伤吧。   跟着林墨回到林府,照儿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的佳肴,玲儿也一并作陪,这是让她可以更自在一些。   “兰陵侯的年纪比民女还小几岁,应该与家父并不相识,敢问兰陵侯何以愿意如此不惜代价救民女出水火?”这个问题困惑了她太久太久,刚才也一直没找好机会询问,现在算是可以开口了。   “蔡大儒的贤名远播,如今这天下还有无数敬仰他为人风骨的后学晚辈,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合情合理,这个解释林墨早就想好了,“小姐的境遇我是一直有所了解的,如果不嫌弃,从今以后彭城就是你的家了。”   “我的家……”   蔡琰的美眸微微下沉,透着难以捉摸的幽怨,最后也只是露出礼节性的笑,点头道:“多谢兰陵侯。”   虽然林墨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但蔡琰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从小接受的教育也在告诉她,知恩图报四个字是要用行动证明的,先是以杯中酒对林墨表达了感激之情,随后淡然道:   “家父生前藏书四千余卷,但关中几经战乱,这些典籍早已遗失,民女还能记得的只有四百多卷了,若是侯爷有意,民女愿默写成册,奉送侯爷。”   在这一个一书值千金的年代,四百多册古籍书册拿去市面上卖也能随手得他几万金,若是有珍贵的孤本,十几万金也是可能的。   光从经济效益来看,赎回蔡琰是肯定不亏的呀。   当然,林墨可不打算把这些书卖了换钱,如今的紫阳书院需要壮大,离不开这些书籍,有了书籍就能吸引来无数的寒门学子。   “我可派些懂得书写的官吏帮忙。”吕玲绮惊叹于蔡琰的记忆力,她也听林墨说起过这位才女的遭遇,心中颇有感伤,主动提出帮忙。   可蔡琰只是缓缓的摇头,“男女授受不亲,夫人只需给我文房四宝,一月内自会奉上。”   一个月,厉害了,一本书就算一千个字,四百多本那也是四十多万字,手不得抄断啊。   事实上,林墨花这么多心思把蔡琰给赎回来,看重的自然不是她惊人的记忆力和默写下来的书册,而是蔡琰本身的价值。   蔡邕在天下士子心里地位可是举足轻重的,蔡琰作为后人,也能继承部分余光,让她出任紫阳书院的名义校长,肯定能进一步打响这块招牌。   其次,蔡琰并不附属任何一支世家势力,也绝对不是名利二字能吸引的了她,这样可以避免先前陈家把手伸到书院里扩张势力的情况。   一个恬淡如水,宁静致远的人,肯定能让紫阳书院走的更远,不能说完全的杜绝世家染指书院的学子,好歹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吧。   不过,看起来这件事还需要费上一些心思,蔡琰作为蔡邕之后,当然不会不知道四百多册书籍的价值有多大,她大概会认定这笔账已经足够还了林墨的救命之恩了吧。   所以,想让她站在自己的战线上,一起耕耘紫阳书院,还要走上一段路。   所幸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眼前的蔡琰,常人看都知道有着很严重的内心创伤,林墨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   一个飘荡的灵魂,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最大的渴望便是一盏守着她回家的油灯。   听来容易,做来万难。   家从来就不是一栋房子、一间别苑。   不过没事,时间还长,慢慢去修复吧。   “允文!”   正吃着的时候,赵云快步跑了进来,“别吃了,青州来人了,温侯让你马上过去。”   说完,蔡琰抬眼望去,与赵云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浮现一抹异样,旋即都礼节性的点头微笑示好。   蔡琰的长相不能说是极好看,尤其在草原上吃了五年的风霜,肤色有些黝黑与干燥,颇有北方游牧的特征,但大家闺秀的儒雅气质却从来也没消失过,这份气质让赵云对视起来很舒服。   而赵云作为行伍之人,面容刚毅,豪气冲云,偏偏一举一动又带着几分儒将之气,这与蔡琰先前见过的武将粗暴的气质完全不同,似乎能给人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不由多看了一眼。   “坏了,我把这事给忘了,早就说过今天要来。”   林墨赶忙放下筷子,看向吕玲绮,“玲儿你照顾好小姐,我还有军务要忙。”   随后朝着蔡琰点了点头,便跟着赵云快步离开了。   辛毗终于来了,这可是件大事,好玩的游戏,该开始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林墨狮子大开口   “允文,刚才在你府上的女子是什么人?”   去宴客厅还是有一段路的,赵云随口打听了起来。   “蔡琰,蔡昭姬,侍中蔡邕的女儿,刚刚从匈奴部落被赎回来……”   林墨权当是满足赵云的八卦心理,将蔡琰的大体情况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也包括赎她回来的目的。   赵云眸子里的神色由最初的明亮到哀伤,最后变的跟蔡琰一样黯淡了起来。   他没想到蔡琰出身名门,却有这等惨痛的遭遇,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赵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孩牵动着情绪。   “允文,除了让她协助你稳住紫阳书院外,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林墨眸子转了转,摇摇头,“暂时没想到,现在还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蔡琰作为才女,顶着大儒蔡邕之后的名头,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的,或许未来还能做其他的安排,但眼下还没想好。   赵云叹了口气,“允文,我看她际遇坎坷,最好不要让她涉及到你的权谋斗争里去了吧。”   闻言,林墨停下了脚步,玩味的打量着赵云,“怎么,你认识她?”   赵云讷讷摇头,“只是感怀她的身世遭遇罢了。”   “她会不会被卷入到权谋争斗中去,这就得看是谁说了。”林墨嘿嘿一笑,值此乱世,狼烟四起,不能说蔡琰的遭遇不苦,但见识过战场残酷的赵云,肯定知道这世上比她惨淡的大有人在。   “你这话什么意思?”   “唔……”   林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果你只是对她的境遇有所感伤,那我劝你少管闲事;如果你是以兄长之名对我提要求,那我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赵云被揶揄的脸上一阵红,心知耍嘴皮哪够林墨瞧的,当即催促道:“温侯还等着,走快些。”   宴客厅内。   辛毗被当成了上宾坐在首席位置上,而作陪的是徐州都事陈宫、东海太守贾诩、中郎将高顺、魏越,外加这两州之主吕布,面子算是给的足足的。   甚至辛毗的面前都摆了五鼎四簋,这可是朝廷两千石以上要员的规格,就算是在北国,辛毗都没能享受这种待遇,一时间是有些飘飘然的。   当然,他还没飘到忘记此行自己的目的。   欣赏完歌舞之后,辛毗就开启了他的表演。   先是对着吕布一顿吹捧,什么大汉栋梁、南天一柱,当年奉命诛杀董卓汉室才得以苟延残喘。   然后,又说起袁绍死后,北国各州郡都有不同程度的暴乱,甚至内部也出现了四分五裂的情况,如今更是新任主子袁尚要对袁谭下手了,恶劣到无法直视。   为什么外人看来,北国虽是有些乱,但大体上却能如此平静呢?还不是因为有我们辛家兄弟在苦苦维系?   要不是我们辛家兄弟,袁尚早就对袁谭下手了,而且冀州几个郡都有蠢蠢欲动的势力,也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才有所收敛的。   至于袁谭的生死他是绝口不提。   这让吕布有些不知所措,准备好的台词都没法说出口。   陈宫和贾诩倒是心如明镜,这货是在自抬身价呢,世家惯用的手段了,主子的利益也只能在家族利益的后面排队。   “早就听闻辛家兄弟是北国双璧,果是如此,若是本初兄早些重用先生,这天下早就太平了,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吕布听的有些不耐烦了,有完没完,差不多就开口求援了啊。   就连贾诩都忍不住摇头晃脑,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啊。   推杯换盏间,辛毗脸上浮红,已是有了几分醉意,终于开始切入主题了。   “温侯,现今北国大乱将起,莫非温侯不打算有所行动?”   吕布看了一眼陈宫和贾诩,随后笑道:“我已在信中言明,若是贤侄需要我帮忙,自当全力以赴。”   “不然。”   辛毗连连摆手,“袁谭连世子之位尚且保不住,何以能保下北国四州三十五郡之地啊,为北国千万黎民所计,所大汉社稷所想,在下以为温侯完全可取而代之!”   “噢对了,我辛家愿为温侯安稳各州郡。”末了,辛毗不忘补充一句。   这番言论直接把陈宫和贾诩都给吓傻了,你不是袁谭派来求援的吗,怎么转手就把他给卖了,真的假的啊?   早在辛毗来之前,吕布还想好了各种客套的说辞,万没料想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顿时心里有了几分狐疑。   该不会是在试探我吧?   这可不行,允文为我布下如此天局,若是我此时表现出对北国有觊觎之心,他回去一禀报,袁谭哪里还敢请我入青州?   念头通达下,吕布猛然一拍台案,倏然起身,怒视辛毗,“我愿意援手显明贤侄是敬重他为人顶天立地,尔等宵小便以为我是狼子野心之辈吗?今念你醉酒胡说,不予计较,若再有妄言,休怪我无情!”   辛毗闻言也是心头一怔,这……世人皆知你吕奉先贪利,何曾有此大义啊,你这么忠义当初为什么要抢了刘备的徐州,难道他不够顶天立地?   明白了,我是一个外人,他还不够信任我,这时候必须表明立场,今后才能留好退路。   于是,辛毗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厅中间,昂首挺胸道:“今日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非趋名逐利,实为四州百姓所请,温侯若是不允,便请杀我!”   嘶~   为了试探我,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好,我也不能让你小瞧了,吕布大喝一声,“左右,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喏!”   于是,辛毗就在懵逼状态下被拉了出去,直到军士举棍前,他依旧觉得吕布是在试探,直到屁股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误判了对方啊。   刚刚赶到的林墨,还没进门便听得辛毗惨叫连连。   “住手!”   林墨赶忙叫住了行刑的军士,“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对北国上宾大刑加身?”   你们这群家伙我不就晚来了一会,别给闹出事来了。   然后,吕布就走了出来,把大体情况解释了一遍。   林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陈宫、贾诩看不出问题,你上来就玩这一招,谁知道你想干嘛。   要不是林墨清楚的知道历史上这货刚见到曹操就把袁谭给卖了,估计也会赞同给他一顿打。   事已至此,林墨只能赶忙将辛毗扶起到一旁的偏厅,轻声解释,“先生,在下就是林墨,方才宴客厅上人多口杂,我岳丈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打在先生身上,痛在我岳丈心里呀。”   看看吧,这话就显得有点艺术水平了,咱也不明说我们就是要吃北国,但暗示性已经给到了极点。   辛毗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有些过头了,趴在坐垫上,痛的龇牙咧嘴,喘息道:“兰陵侯应该早些到的呀!”   “耽搁了耽搁了,不好意思,我赔罪。”林墨笑盈盈的鞠躬。   接下来的洽谈就由林墨作为代言人,老岳父在一旁站着,只是在表态性的时候点头或者摇头。   难怪兄长会说吕布对林墨是言听计从,还是大意了。   不过有了这一层确认,谈起来倒也方便多了。   大家都不说透,可明里暗里的表态了,不管什么时候,你辛家都是大功臣,这一点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至于说北上青州这件事,要去,但我们有我们的难处啊。   譬如说,粮草,这你们得供应吧?   再譬如说,现在最稀缺的战马,笮融还没回来,整个徐州满打满算把张辽那五百匹战马都算上,也不超过两千骑,怎么打呀?   至于说其他的军械问题不算太大,就是铠甲比较紧缺,运点铁矿过来,这合情合理吧?   然后老岳父就明白原来谈判是要这么谈的,很多事情虽然辛毗没法做主,但吕布心里也清楚,如今的袁谭可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粮草供应到战争结束,战马三千匹,铁矿两万石……谈到最后,吕布赫然发现,林墨的要价都超过当初他准备用文丑加一万多战俘的预期了,心也太黑了呀。   最后,辛毗趴在垫子上,沉声道:“兰陵侯的要求有点高了,现在青州一隅之地,只怕未必能供应的起,但我回去后会与家兄一并说服袁谭的,放心吧。”   这算是……答应了?   吕布有些不敢想,我的老天,战争还没开打呢,我这实力就先暴涨一波?   可惜的是辛毗没办法拍板啊,这一切是不是画的饼还是个未知数。   “允文,你要价有点狠了,我担心袁谭未必能接受。”走出偏厅后,吕布有些无奈的吐槽。   “放心吧岳丈大人,袁尚的刀都快架到袁谭的脖子上了,由不得他不答应。”   林墨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偏厅,“更何况,这个时候要价高才合理,袁谭才会更相信我们只是想打秋风,而不是对北国起意。”   吕布转而一想,好像也对,自己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袁谭也不会蠢到以为吕奉先是什么易与之人,要价越高,他反而越心安。   “哈哈哈,还是你把人心琢磨的够透彻。”吕布放松的伸了个懒腰,心里头对于中原大战的不平终于弥补上了。   不是允文不想要,一切的交易都在暗中标好的价码,这一出大戏唱的属实是漂亮。   “对了,我们到时候去多少人合适?”这个问题吕布是有些头疼的。   中原大战后,除去广陵、庐江驻军,能动的部队只有四万多人了,虽然最近招募了一批壮丁,加一起也不过六万众,而且新兵太多,战力也没上来。   如果袁绍没死,他敢大摇大摆的带他四五万人上青州,因为曹操会有所忌惮。   同样的问题,袁绍不死,自己也没机会北上,而曹操也会因为袁绍的死,对北国生出觊觎心思,到了那步田地,什么曹吕联盟,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如果去少了,袁谭又会不会相信自己呢。   这里头,有两难。   “两万人,不过我们都得北上。”   “两万人?少了点吧?”吕布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墨。   “徐州是我们的根基,决不能受到威胁,不仅要留下四万人,还得是精锐,所幸颜良文丑都在,将领方面压力不会太大。”   林墨徐徐分析,随后继续道:“再者说,人少是少了点,那得看你怎么用,袁谭自己就有十万大军,加一起,差不多了。”   “去这么点人,你就不怕功成以后我们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一问让林墨刮目相看,老岳父终于开始有主帅的思考角度了。   他笑道:“岳丈大人不必担心,这些小婿早已安排妥当,我们……还有援军。”   “援军?”   吕布想了一遍,没觉得哪里会跳出援军来,摇头道:“不许打哑谜,快说。”   吕布正拉着林墨不让走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过来,“报,温侯,笮融的信。”   “笮融?”   吕布皱了皱眉,接过一看,然后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看向林墨,“这……这就是你的援军?”   “怎么,他不配吗?”   看林墨笑的如此坦然,便知猜测没错了,当即松了口气,“那我还得庆幸当初没一戟把他给杀了,这么些年过去了,都快把他给忘咯,亏你还让笮融去找他。   虽说我也瞧不上他,但这事吧,他若诚心相助,确实不失为一股天降援军。”   “此一时彼一时。”   林墨举目远眺,北国这盘棋,自己也算是苦心经营,而且耗时一年多,终究都能派上用场了。   “他还要去幽州?也是找援军?”吕布看了眼信的末尾,不认为幽州方面还能拉出什么能用的人来。   “幽州方面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林墨都这么说了,吕布便也没再上心,笑道:“这样就足够了,可以给徐州留下四万精兵,说到底只要他们稳住萧关,徐州就乱不了,到时候瞧着文和、元直、伯平他们都得留下来。”   林墨微微颔首,眉心有些发紧,沉声道:“萧关这里固然重要,就不知道我们一旦离开,南面是不是也能正常。”   “你是说孙策吗?”   吕布放声大笑,“他在广陵先后被我和文远杀的落荒而逃,我猜想这几年内也难以缓过这口气来。”   “岳丈大人忘了,曹军也可以从汝南进军安丰,一旦安丰失守,庐江九江会在瞬间易主。”   没办法,这就是地盘大了之后,需要防守的点也会随之增加。   吕布挠了挠头,闷声道:“确实,看来这兵马的部署,还得琢磨琢磨。”   丢一个安丰不打紧,若是连带九江、庐江尽失,那损失可就超出了吕布的承受能力。   虽然安丰文有陈登,武有曹性、宋宪和成廉,但要挡住曹军铁蹄,怕是需要再派点兵马才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彻大悟的未来奠基人   郭嘉一生奇谋妙策不少,非要说哪一策一计更为精妙,只怕曹操都说不出来。   但要说哪一计最玄乎,肯定是官渡大战前夕预测孙策必死于刺客之手,还真就让他说准了。   以至于后人常常说,孙策不死无三国,因为大家伙都觉得,只要他不死,官渡大战的时候肯定会偷袭许昌的,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曹魏了。   郭嘉的这一则预言让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但其实认真的探究孙策短暂的一生,郭嘉并不是随口预言,而是有理有据的判断。   因为孙策这小半辈子的戎马生涯里,一多半都是在跟世家对着干。   各地诸侯对于自己地盘上的世家豪强,或是采用怀柔政策,或是采用平衡之术,这一点就连林墨也是学着用的。   可孙策不同,秉持的就是一个字,杀!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管你四大家族、淮泗帮、江东帮,敢反对的就是杀。   在汉末这种世家主宰了大势的背景下,你跟所有世家为敌,那就算许贡的门客不杀你,总有其他的刺客呀。   放眼天下,哪一路诸侯能做大是不仰仗世家的?袁家兄弟,曹操,这些算成功的,因为他们还能压制的下手底下的世家;刘表、刘璋,这些是失败的,反过来被世家所控。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大家都要遵守一个游戏规则,那就是联合世家。   你孙策是多大能耐啊,仅凭一杆霸王枪就想把根深蒂固的世家给挑翻了,孙家三代人同堂也办不到好吧。   走上与世家对立的层面上,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孙策的下场。   出身世家的周瑜早就看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也劝过孙策很多次,奈何劝不住啊。   当然,这里头除了孙策本身性格缺陷外,有一些矛盾也确实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譬如江东四大家族中的陆家,兴平二年的时候,孙策还隶属袁术,奉命攻打庐江,兵围数月有余,最后把陆康困的病死,至此城破。   而那一战中,陆家人死了有一半了,余下的人全部都逃往了江东避祸。   要知道,那个时候陆康可是名正言顺朝廷敕封的庐江太守,你却把他给逼死了,还杀了陆家这么多人,以至于剩下的人只能逃到吴郡去,这笔账该记在袁术头上还是你孙策的头上?   而后,又把朝廷敕封的扬州刺史刘繇给干了,孙策这种种行径,其实跟背反朝廷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原本陆家的血债就让各大家族对于孙家心存不满,刘繇这件事之后,矛盾算是到达了极点。   所以,哪怕张昭张紘再是人脉广、面子足,也很难为孙策筹措到足够的粮草军械,因为各大世家豪强,各个都巴不得孙家人早点死绝才好。   以至于孙权在广陵身死,孙家军惨败后,各大世家豪强不仅没有给孙策雪中送炭,反倒是来了一把雪上加霜,各地开始掀起了反孙浪潮。   大大小小的世家开始对孙策拒之门外,吴郡、会稽、豫章几个郡都出现了反对孙策的暴乱行动。   所幸的是,这些人还没有完全的联合起来,只是各自为战的拒绝与孙家往来。   依着孙策过去的脾气,那肯定是要大开杀戒了的,为此周瑜甚至都拉上了张昭等人准备上门去苦劝了。   毕竟这个时候如果还是采用暴力手段来平乱很可能把世家逼上绝路,最后四大家族站出来要求联盟对抗,那次第,真就是霸王在世也没用。   但见到孙策的时候,他却意外的冷静,不仅没有去点验兵马准备大干一场,甚至都没有披甲,只是坐在院子里魂不守舍。   问他什么,也显得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最后,周瑜把张昭等人都带离,重新回到孙策身边,一番耐心的询问下,才让他袒露心扉。   广陵城下两次大败,折损不下三万江东子弟,黄盖、周泰、潘璋、凌操,外加亲弟弟孙权,这个打击对孙策而言不可谓不大。   然后回到丹阳后,各地又开始了大规模针对孙家的叛乱,这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过去种种,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面对眼前的局面,霸王枪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更何况是一杆早就败给了方天画戟的霸王枪……   事实上,孙权还活着的时候,也是跟周瑜一样,多番劝谏孙策要对世家怀柔,真正引为己用。   有这么一种说法,孙策弥留之际,其实很多人都想拥立孙翊上位的,因为他的性格最像孙策。   但临死前,孙策开悟了,他明白自己的死绝非偶然事件,要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站稳脚跟,仅凭武力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的是权谋心术。   而这方面,孙翊跟自己一样,远不及孙权,这才换了人选。   历史,最是遵循着它自己的轨道在前行,眼前的孙策尚未重伤弥留,可心底的创伤也让他反思自己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曾几何时,他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杆霸王枪无法解决的,而现实给了他一记……不,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他开始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个人的力量,终究有力竭之时。   所以,这一回,他不打算杀了,在江东杀个血流成河又有什么用,人家都在开疆拓土,而自己还在处理狼烟不止的后院,这样下去,别说壮大孙氏家业,到头来只怕迟早毁在自己手上。   孙策能有这样的醒悟周瑜当然是很开心的,尽管他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了愿意向世家妥协的意思。   接下来,周瑜就开启了他力挽狂澜的操作。   眼下别看三郡二十八县都有不同程度的叛乱,但这件事的主导肯定是在四大家族,把他们搞定了,其他的小世家豪强都不过是墙头草而已。   周瑜先是让张昭张紘带着人去四大家族示好,甚至不惜带着重礼前往,这玩意人家不缺,但态度很关键。   游走一番后,周瑜再亲自跑一趟,作为孙策的代言人,加上周家的影响力,他的分量不可谓不重,当然免不了是要说上一番好话,阿谀奉承一番。   但,四大家族的人不是脑子一抽,听点好话就算台阶了的,世家永远是利益当头,只有给足了他们想要的,这场矛盾才有缓冲的余地。   所以,最大的一步棋就要启动了,孙策亲自上门,并且许诺,陆家家主陆骏任吴郡太守、顾家的家主顾雍为会稽太守、豫章太守为张家的家主张温,至于朱家的家主朱治,任丹阳的都事。   这可算得上是大刀阔斧的变革了,要知道,这三个郡的太守原本都是由淮泗帮的人担任,也就是孙家的家底成员,一口气全部都让了出来,这等同于是极大的助长了四大家族抵抗孙家的成本。   作为淮泗帮的为首人员周瑜主动提出,这又让孙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放手一搏。   效果很好,半年不到,各郡的暴乱就完全的镇压下去了,并且对孙家也一改先前的恶劣态度。   不过,这份大礼只能够稳住江东的局面,还无法让四大家族完全的支持孙策,而且这样的大礼你只能送一次,因为历史上的江东六郡已经缺失了庐江和九江,仅有的四个太守位置让出了三个,再没法给了。   并且,淮泗帮你也得给足好处啊,人家可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为你们孙家冲锋陷阵的。   “公瑾,这只是缓兵之计,终究不是长远之策,我只怕四大家族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我反被他们所噬。   更何况,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是拼着性命在厮杀,可我能给他们的只到六百石一级,且位置有限,时间一久,必生怨言……”   孙策很是忧心这个问题,他这些已经不再想着以武力镇压的问题了,开始偏向以权谋驭州郡,以心术抚人心。   “只有开战,别无选择。”战争其实从来都是政治的延伸,要玩政治,就免不了要动刀兵。   只有当你的蛋糕足够大的时候,才能让每个人都吃饱。   “可是,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北上的时机。”中原大战已经结束了,那时候是北上最合适的时机,孙策甚至都想绕过张辽进攻庐江也是可以的。   但那个时候江东各地都有暴乱,他根本没有能力再发动战争。   眼下倒是可以动手了,问题是,时机又不对了。   恼人啊。   “伯符,眼下不是北上的合适时机,而且即便真的侥幸拿下了徐州,我们也挡不住曹操的铁蹄。”   “所以你说的是……”孙策有些诧异的望向周瑜,徐州可是一直阻挡江东北上的要道,不拿徐州,莫非是荆州?   荆州那头,自从沙羡一战后,黄祖就不敢轻易出来跟他们刚了,而攻城现在可还办不到。   “交州!”周瑜眸子一凝,坚定的念出了两个字来。   “交州?”   孙策以为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嗤笑道:“交州地处偏远、山岭杂乱、瘴气横生、通道闭塞,十个交州也比不了一个徐州啊。”   “眼下来看确实如此,可长远来看,交州于我们意义重大。”   “愿闻其详。”孙策重新端坐好,准备认真听听周瑜的见解。   “若是论及税赋、产粮、盐铁这些当然是比不过徐州的,可一者我们现在的军力进攻交州才有机会得手,徐州和荆州都有极大的战败可能;   再者,交州一隅虽然地广人稀、民化不通又兼山林众多,但交州不缺水脉,若是能引入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数年之后必定一改颓势,能成为我们的粮仓之地。   三者,交州有七郡之地,虽地处莽荒,但这就是七个太守位置,未来安置四大家族也就不愁没地方了。   其四,四大家族的势头太猛,仅凭淮泗这点人难以抗衡,需要融入新的势力,交州豪强世家不算多,但要是与淮泗成员合力,未必不能与四大家族分庭抗礼。”   这四大方向,无一不是精心考量,孙策陷入了沉思之中。   起初,他确实是瞧不上交州的,认为那不过是莽荒之地罢了,得之没有任何的意义,被周瑜这么一说,交州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了江东未来大局的高度,一时间便觉得积压在内心的阴暗被祛除了一多半。   对交州用兵,缓解内部压力、扩充地盘、打造未来粮仓,甚至可以动摇四大家族的绝对统治地位,这不得不说是一步妙棋啊。   他甚至怀疑当初让出三大太守位置的时候,就已经瞄上了交州。   用交州来制衡四大家族,转移矛盾,漂亮,孙策越想越激动,站起身来回踱步。   “好!那……以什么名义动手?”孙策算是彻底的醒悟了,知道过去仅凭好恶的动手会带来无穷的后患,这个名义不立好,未来的交州就是现在的江东。   “交州那头一直与世无争,并无任何出格的事情,不过他们多年不朝贡,只能让曹操帮忙了。”这就是挟天子令诸侯的好处了。   现在孙策想对交州下手,还得靠曹操下一道圣旨给他。   但人家凭啥给你圣旨?自然是免不了要上贡,而且给的还不能太少,对于本就不富裕的江东,无异于雪上加霜呀。   沙羡一战的斩获,已经在广陵大败时候败了个精光,所以只能向四大家族求援了,好在现在关系缓和了许多,加上三个太守刚给不久,孙策打算让周瑜带着张紘张昭上门去讨要。   这事,多半没啥问题。   ……   “司空,司马家来信了,说河内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让我们开春时便可接收。”   郭嘉拿着司马家送来的信找到曹操的时候,他是有些茫然的。   在曹操的预判里,应该是司马家派人上门,假意辅佐,最后让自己带人去偷袭,他则打开城门策应,跟当初的寿春一样。   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他说的是接收城池,而不是带兵奇袭。   “你看的出来司马家意欲何为吗?”   郭嘉笑了笑,“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策反了张杨的部下,这样做就不会把家族给牵扯进去,司马家这是不想跟司空一条心啊。   当然,这也有个好处,我们的初衷本来也不想立刻与吕布撕破脸。”   曹操点了点头,袁绍死后,他对于跟吕布是否撕破脸已经没有太大的忌讳了,郭嘉不提他甚至都忘记了当初自己的要求。   “事情都做了,还想把自己给摘干净。”   曹操冷嗤了一声,“没关系,他策反了谁,到时候把这人握在我们的手里,他司马家就永远也别想干净,我还非要把他推到吕布的对立面上去,不跟我一条船,他还有信心对抗吕布不成。”   言毕,他又叹了口气,眸子变得惆怅起来,“你说,当初从张杨身上搜出来的那个空锦囊,到底是林墨的疑兵之计,还是真的有自救之法只不过被张杨给收好了?”   这个问题,郭嘉没有立刻回答。   自安丰之后,林墨其实也成为了郭嘉心里的一道阴影,尤其是白马擒颜良,官渡破楼橹,再加上乌巢劫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觉得林墨身怀异能。   也因为如此,这一次的破河内才更加重要。   毕竟,如果得手了,至少证实了一件事,林墨绝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需要扫除阴影,曹操也需要重拾信心,这很关键。   而且,哪怕失手了,也有司马家作为背锅人,怎么算倒是也不亏。   好一会,郭嘉才收敛好凌乱的心思,沉声道:“袁绍已死,荆襄一时半会拿不下,并州已经不能再拖了,所以,河内必须握在我们手里,林墨是否真有那通天异能,让司马家试试便知。”   曹操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回信吧,让他动手。”   “喏。”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就是战机!   北国当然是很富裕的,加上袁家的底蕴,各大世家的拥戴支持,说实话就林墨提的那些个条件,即便是这个阶段的北国也能轻易满足。   问题是,袁谭他代表不了整个北国,甚至代表不了袁家,事实上他现在整体的情况并不比吕布好多少,如果不是因为刚刚秋收,粮草足备,可能已经陷入了用度危机中。   十万人的吃喝拉撒,每天都是肉眼可见的惊人数目。   其实如果换在平常,这些军士只会保留最精锐的一部分,其他都是拉出去参与农耕、水利建设等事项,甚至会登记在册后遣散一部分人,再战时候还会召回。   这样做的好处是开支能够大幅降低,弊端嘛,如果开战,整备的时间会比较长,有时候甚至需要一两个月。   但眼前是什么时候,袁尚随时可能对自己下手,哪里敢遣散这些兵马啊,除了让他们负责收割麦田,都不敢派遣太远的农耕军务给他们。   这也直接导致他的开支用度大幅增加,作为没有了袁府支撑的军队,袁谭能做的只能是积极的跑动青州世家,毕竟现在还没有明面上跟袁尚撕破脸。   所以,他现在不敢立刻答应吕布的价码,希望还能往下压一压。   所幸中原大战的时候,青州方面的骑兵保存的极为完整,便是现在也还能点出八千骑的数量,最难的,始终是后勤问题。   袁尚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准备开始敲山震虎了。   他让逄纪亲自到青州来,勒令袁谭立刻返回邺城,任何的军务都可以先行放下,作为新提拔的监军,逄纪会对这里的战事负总责。   这一回,袁谭如果再不去邺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宣布袁谭是叛军,此举很大可能会让他的部下发生叛乱,因为这些人并不都是青州兵,大多数是冀州人,一旦被宣布为叛军,家眷都会受到牵连。   再者,世家也会开始站队,袁尚当然不认为青州所有的世家都会站到自己这一边,但毕竟他才是袁家的继承人、北国的新主,拥护者一定是会比袁谭多的。   这样一来,则等同于切断了袁谭的后勤命脉。   看似多此一举的劝降,实则暗藏杀机。   这也让袁谭深感不安,他还没有把握能够真正站稳。   所幸的是,袁熙并没有卷入到这场夺嫡之战来,否则,袁谭只怕毫无胜算了。   “公子,时机已到,可以跟袁尚决裂了!”这句话是辛评说的,他昂首挺胸,从容自若。   “你的意思,是可以答应吕布的要求,让他入青州与袁尚对抗?可这与时机有什么关系?”袁谭有些不解。   请吕布入青州是一早就商定的,拖了半个多月只是因为想压价而已。   “因为,在下到了。”在辛家兄弟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儒袍,个子不高,圆滚滚胖嘟嘟的儒士,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是郭图,他是跟着逄纪一起从邺城过来的,而且是主动请命前往。   一开始袁尚拿不定主意,郭图虽然比较受袁绍的喜欢,但一直以来跟袁尚不是一路人,他是袁谭的拥护者。   但后来细想,如今情况大为不同,或许他是想调转枪头对付袁谭拿点功绩来表明立场。   如果从这个角度想呢,袁尚还是可以接纳的,虽然郭图是河南人,但好歹也有着郭家这座大山,能为他吸纳不少人才的。   再加上,眼下情况不利袁谭他应该看的出来,所以一拍脑袋也就答应了。   “莫非,公则先生有妙计?”再见昔日的拥护者,袁谭还是很高兴的,又听他放出狂言,眼神中便翻涌着希望的曙光。   “其实袁尚无非是想切断各大世家对公子的支持,这样一来便可从内部瓦解青州,甚至兵不血刃的拿下公子。   他凭的是什么,凭的是袁家的号召力,而如今在下到青州了,袁尚可就不见得还能以袁家家主的身份发号施令了。”郭图捻着短须,扬着头,眼神中尽是戏谑。   此话何意?   袁谭有些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见辛家兄弟也是一脸乐呵呵、好似占尽优势一般,便朝着郭图拱手作揖,“还请先生教我。”   “公子啊,公则是从哪里来的?”辛毗也开始卖起了关子。   “邺城。”   “所以,主公仙游的时候公则也是在身边的,如果公则说一句,是审配和逄纪篡改了主公的遗命……”   剩下的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下去,因为袁谭被这半截子话惊的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呆住。   对啊,袁尚上位这件事,自始至终是审配和逄纪做的证,可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袁尚的拥护者,这一点在北国谁不知道啊。   他们的话能信?   问题就在于,辛家兄弟和自己一直都在青州,你也没法反驳袁尚啊。   可郭图不同,他是从邺城来的,袁绍死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只要他说一句遗命是假的,不能说立刻就转变了各大世家和将士们的认定,但一定会让这件事披上一层秘史的面纱。   至少,袁尚再想以新主的身份宣布他们为叛军这一条就行不通了。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辛家兄弟和郭图都是颍川人,虽说在北国这些年也有了些人脉,但肯定比不过审配这种地道的北国人。   没关系,袁谭对这一点也有自己的信心,他可是袁绍的嫡长子啊,只要有郭图作证,这件事他就有信心占据主动。   世家层面上,这些年他有他的优势,而军方呢,领兵多年,威望也绝非袁尚能比。   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他自然也就明白辛评所说的时机是什么了,时机就是郭图!   “哈哈哈,好哇,有公则先生相助,我何愁大业不成!”   议政厅内,四人笑声朗朗。   郭图又找到了久违的熟悉,自从袁绍死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种成就感与满足感了。   果然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   “公子,是时候复信给吕布,邀他入青州了。”郭图适时提醒道。   “那这价码……”   但见袁谭颇有迟疑,郭图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啊,成大事者何吝区区俗物,不过三千匹战马,给他就是,若是这些战马能换回公子北国之主的地位,还觉得贵吗?”   袁谭眸子转了转,便自嘲的笑了起来,“先生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好,就算给了他三千战马,我依旧有五千骑兵十万大军,何惧之有!”   说干就干,袁谭立刻转身回到帅椅,奋笔疾书写下了请援信,同时盖上自己的大印。   正准备要去军营里点三千战马给吕布送过去的时候,辛毗站了出来,“公子,举大事不可不祭旗啊。”   “祭旗?先生准备以何物祭旗?”袁谭眨了眨眼,茫然无措。   “逄纪的脑袋。”   “对,就是这厮联合审配篡改了主公的遗命,不可饶过!”郭图厉声骂道。   好,两位大贤才都开口了,那还等什么,找逄纪去。   对于逄纪,理论上来说最好的办法是拉拢,因为他是袁尚最亲信的人,如果他也反过头来说遗命是假的,那才更有信服力。   但这根本不现实,因为遗命的事情,本来就是他和审配咬死了是立的三公子袁尚,现在如果让他改口,耻辱的可不只是他逄纪一人,甚至是整个家族都会为此而蒙羞。   所以袁谭来找逄纪的时候,都没有啰嗦一句劝降的话,眼中杀意凌冽。   “你……将军想干什么?”   “没什么,想借先生一物。”袁谭玩味的看着逄纪,这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对头人。   “何物?”   “项上人头!”   言毕,青锋出鞘,寒芒闪过,逄纪都没来得及喊疼,捂着咽喉处的喷溅血渍的伤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一刻,袁谭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好似终于把这口积压多年的恶气吐了出来。   还差两个,审配和袁尚……   看着地上还在抽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逄纪,辛家兄弟与郭图相视一笑,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随后,袁谭就立刻召集全军百夫长以上的将官到演武场上发布宣言。   “逄纪与审配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篡改了我父亲的遗命,立了袁尚为主,现逄纪已被我正法!”袁谭举着逄纪的人头,目光冷凝。   这番言论对于这些只知道战场厮杀的将领来说,过于惊世骇俗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当然明白袁谭的意思,这是要跟袁尚摆明车马争这北国之主的位子。   问题是,他们没人愿意自己被宣布为叛军啊。   “我从邺城来,主公仙游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真真切切的听到主公说,立谭公子为世子接任大位,我郭图愿以性命作保,所言字字属实!”   郭图这么一说,将领间的窃窃私语声就瞬间消散了。   原来还有人证啊,并不是公子在自说自话。   这些将领中,有不少都是跟了袁谭几年光景的,加上他对部下也不错,马上就有人开始响应了。   甚至连赵睿和韩莒在交换了眼神后,都振臂高呼,支持公子上位。   一旦有了领头羊,其他人便纷纷相随。   至此,军心方面的联动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对各大世家的走访,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反正吕布入青州也还需要一些时间,足够他应对的。   当天夜里,郭图和辛家兄弟就把酒言欢了。   大家都是颍川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也有着共同的利益,当然要诗酒趁年华了。   而且,大家都是聪明人,现在这件事推到了这个份上,有些细则就该拿出来好好谈谈了。   比如怎么去支持吕布,怎么获取他的信任,最后又是怎么让吕布在北国站稳脚跟。   甚至未来吕布真的做大了,在吕营里自己人还是要抱团,不能让其他派系的人给欺负了。   最后,大家举杯,为最强军师联盟干杯!   可怜的袁谭却还在憧憬着重夺北国之后的意气风发,相信袁绍在天有灵,也会为袁家这些蠢货感到痛心疾首。   ……   “孙策此番上贡的礼单可不薄,光是夜明珠就有五颗,还有各类价值不菲的珍宝,在广陵吃了两场大败,还能上贡这么多贡品……”   曹操随手将孙策递上来的折子一丢,嗤笑了一声,“看来江东内部的矛盾太大了,他不得不向交州下手了。”   “父亲,士燮被擢升为交州刺史后,反倒是没来上贡了,是不是也该挪一挪位置了?”曹昂低眉看着曹操,静待他下令。   曹操笑了笑,“只是因为他几年不上贡吗?”   曹昂微微一怔,当即猜出了曹操应该会答应孙策的请求,但为什么答应,肯定不是贡品这么简单。   粗粗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会,便底气十足道:“刘表对交州也早有觊觎,断不会坐视不理,即便最后孙策拿下了交州,两家的战火也会烧的更旺。   相比于只会安守本分的士燮,孙策入主交州,能更好的削弱两方力量。”   曹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点了点头,“孙家与刘表是世仇,两家斗了这么多年也没停下来过,一旦交州也落到了孙策的手里,那么彼此间再想动手就不会像从前经数百里水路了,倒是方便。”   士燮的交州刺史位置是曹操挟天子令诸侯的延伸品而已,当初是为了遏制刘表进一步扩大。   早在中平四年的时候,交州刺史朱符因为横征暴敛被百姓围殴致死,朝廷方面就派了新的刺史张津前往就职,不过这货比朱符还坑,直接被部将给杀了。   那个时间点刘表就想把手伸到交州了,趁着朝廷没安排新的人选,派出了赖恭接替刺史大位,同时还让吴巨也去占了苍梧太守的位置。   曹操当然不乐意看着刘表壮大,于是想着利用士家来对付刘表,以天子之名敕封了士燮为交州刺史。   一山不容二虎,两方很自然的在交州干了起来。   本来有刘表作为后盾,哪怕是交州第一世家的士燮也奈何不了赖恭,谁曾想他们内部出了矛盾。   同样被刘表派来的苍梧太守吴巨受不了赖恭恃权蛮横,竟然联合了士燮把赖恭给赶跑了。   到最后,士燮算是坐稳了交州刺史的位置,而吴巨也因此还留在了苍梧。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考虑,曹操其实不想让交州刺史换人的,哪怕换也不是换你孙策上啊。   但这些年下来,曹操发现士燮这货只能看家护院,根本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期待的交州与荆州战斗迟迟没有打响,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让贤吧。   “以天子名义给孙策送去一封圣旨,就说士燮多年不朝,怀有异心,让他放手去干吧。”   “喏!”   曹昂还没来得及走出大厅呢,荀彧就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帛布,笑道:“司空,有好消息到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一次,务必把吕布逼入绝境   虽然中原大战赢了,不过因为郭嘉的大方略,这一段时间把荀彧折腾的够呛的。   首先他要赶制大量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投放到关东地区,用以恢复生产,重现关中粮仓。   尽管耕种开荒的效率大大提升了,可关中早就民生凋敝,百姓十不存一,所以这里头又涉及到了人口转移的问题。   转多少,从哪里转,怎么个转法,这些都需要详细的研究,光这一项工作就够荀彧头疼的了。   再加上秋收结束了,投入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中原地区,收成确实大大提升,可开支也是极为头疼的。   先前发动中原大战时候在各大世家赊欠的粮草、军械账单要开始还了,披甲率现在还不足两成,也该开始着手提升了,同时因为缴获了数千匹战马,精饲料也是一笔巨大开销。   零零碎碎的工作加一起,这位肱股之臣的腰都要断了。   很长一段时间,荀彧在许昌城里都是来去匆匆,面带愁容的。   所以,看到他如沐春风笑盈盈的走进来,曹昂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听听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袁谭竟然邀请吕布入青州助他夺位,现在吕布已经提出了要求,只等袁谭一同意,他那头就该动身北上了。   按他所说,此次北上吕布只带两万人,具体的随军将领名单还没出来。”   “哈哈哈……”   曹操朗声大笑,激动的连拍大腿,“终于忍不住了吧,不过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上北国,无妨,最终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言毕,他的笑容突然凝固,蹙眉道:“林墨呢,他是否随军北上?”   “没说,但应该是会北上的。”荀彧摇了摇头。   “其他人不重要,这小子得调离徐州我们才好动手。”曹操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吕营唯一能让他忌惮的,只有林墨一个人。   尤其在河内还没安定下来之前,对于林墨,始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毕竟先前他三个锦囊着实让人头皮发麻呀。   二人的对话让曹昂听的一头雾水,袁谭联合吕布对付袁尚,这个消息听来已经够荒唐的了,但细想也算合理,毕竟夺嫡往往是押上了身家性命的一场豪赌,问题是,这种机密消息,他们从合得来?   要知道,两方联盟,尤其是这一类的联盟,保密性是非常高的,通常都是会先派出使者密谈,到两边都达成了利益上的一致,才会真正开始动身。   而其他人只有在吕营确确实实的把兵马拉出了徐州北上青州,才能够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眼下,徐州未动,他们竟然已经知道的这么详细了,就连兵马的部署都有了初步了解,只怕将领了,这就不合理了呀。   “父亲,莫非我们的人已经打入了吕营内部?”这是曹昂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   “应该说,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曹操背靠帅椅,得意的拨弄着自己的短须。   闻言,曹昂再忍不住,从荀彧手中拿过竹简查看。   很快,他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是他……随后眉头拧成一团,沉声道:“父亲,可信吗?”   “这事我认真想过了,中原大战虽然北国大败,可吕布却没能掠取到太多斩获,听说徐州连战马都只剩下一千多匹,而我们则一战实力大增,赢面上还是压吕布一头的。   再者,徐州六郡的太守中,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把贾诩给拉了上去,就连笮融这种货色都给了琅琊太守,可陈登却只得了个安丰太守,作为徐州第一世家,他咽不下这口气。   其三,安丰是淮南士子的地头,我让人调查过,自郡丞、功曹、主簿全是淮南士子,陈登已经被完全架空了,这样下去,陈家迟早会被踢出首楚之列,即便陈登能忍,陈珪也受不了。”   这番话,曹操说的挺自豪。   显然,他自认为在驾驭世家这方面,林墨是不如他的,否则不会把徐州第一的世家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荀彧接过话来,淡笑道:“还有宋宪他们几个,作为吕布起家的班底,多年过去,依旧是校尉一职,中原大战时候还被贬为了马夫,反观林墨提拔的赵云、甘宁、徐盛他们几个……”   “还有于禁!”   曹操赫然打断,脸上浮现一抹悲痛,“我待他这般推心置腹,他却叛我投吕,此贼负我……”   至此,曹昂大概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陈登被吕营边缘化了,而作为徐州第一世家,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状,尤其是笮融这种货色都能当上琅琊太守,林墨在治理州郡方面,实在不敢恭维。   但,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便让陈登投诚这件事合理多了。   或者,他这并不算投诚,前几年他就有想过把吕布卖了,这不过是卖第二回罢了。   不同的是,第一次是因为他瞧不上吕布,这第二次是完全为了陈家的利益和未来。   陈登现在是安丰的太守,他若为内应,取安丰便易如反掌。   一个安丰,当然无法让曹操亢奋到拍大腿,问题是,安丰一丢,九江、庐江门户大开,完全可以顺势而取。   而吕布带兵北上了,再是想救也鞭长莫及。   一口气连吃三郡,能不能携大胜之势直攻徐州可以视情况而定,但后院一旦起火,吕布必定在北国不会有太大建树了的,这件事,可谓是一箭双雕。   “那父亲准备何时动手?”曹昂也开始亢奋起来了,难怪荀彧会这么高兴,拿下淮南三郡,可以很大程度缓解他的压力呀。   “不急,还早着呢,要等我们拿下河内,等吕布与北国形成对峙之势无法抽身,我们再后发先至。”   曹操眸子一冷,举起右手虚空一握,“这一回,一定要将吕布逼入绝境之中,一击毙命!”   相比于从前,曹操的耐性更加足了。   虽然只要用兵,就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但手头上的几件事稳定了下来,这一战才可以做到水到渠成。   譬如,拿下河内这件事,如果林墨当真能提前给张杨铺了后路绝境逢生,那他还真不敢对淮南三郡再起心思。   而且,就算拿下了河内,斩了张杨,也需要确定吕布跟北国交上了手,无法立刻抽身,才是最佳时期。   因为这个时机动手,陈登诈降的概率会变得极低,他应该不会傻到想陪着吕布一起上路吧。   曹操扭动着发酸的脖子,仰头望着穹顶,呢喃着:“张杨……到底是林墨的疑兵之计,还是真有这通天手腕,还是要靠司马懿投石问路了。”   ……   袁谭已经答应了拨三千战马过来,粮草也由他全包,不过铁矿这事还没法满足。   解释说是现在他的部曲披甲率也不过四成而已,加上袁尚断了补给,他一时半会凑不出来,但愿意先欠着。   吕布有些絮絮叨叨,觉得袁谭太小家子气了。   他大概忘了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可没敢这般狮子大开口吧,其他不说,三千匹战马这得多少钱?   而且现下这个战火狼烟的大环境下,你有钱也未必买的到。   “好啦岳丈大人,我们的最终目标不是北国嘛,你跟他算计这三瓜两枣的干嘛。”林墨笑呵呵的打趣。   吕布转而一想,好像也有道理,耸耸肩,道:“行吧,文远和文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各部将领也都按照你先前的安排在准备,其他还有没有需要交办的?”   “等张叔父到了,我跟他说便成,其他……”   林墨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了。”   这回北上,整个徐州、淮南的防务要做巨大的调整。   首先,吕布和林墨北上,整个盘子里主事的自然就是张辽了,而眼下江东两败,元气大伤,不再需要像先前那样如临大敌的防备。   林墨把张辽和徐盛抽调回来,甘宁和于禁两个人都不差,再加上鲁肃做智囊,问题不会太大。   现在最大的防御点就是萧关和安丰,两者相比,当然是安丰的压力会更大一些。   因为萧关一地本就城防坚实,又是曹军粮道所在,守住这一个点就能把曹军拒之门外了,这里让高顺领两万兵,配上张绣、魏越,同时有智囊陈宫与徐庶,说是铁板一块不过分。   弊端就是没有骑兵,但陷阵营在,这里又是主打防守战,这样的配置算是很科学的。   至于安丰,原本由陈登带着六千兵马拱卫,但这里的防御工事可比不得萧关,所以需要重点关照。   林墨的安排是,把最生猛的张辽放过去,同时带上颜良和文丑,两万大军同行,到时候还会把北国送来的骑兵也配过去一千。   这样算下来,安丰就有两万六千兵马,要猛将有猛将,要骑兵有骑兵。   当然,这里毕竟是淮南屏障所在,还需要一个重量级的谋士坐镇,当然是最能打的毒士贾文和了。   所以,真正能跟着吕布一起北上的,只有林墨、赵云外加从广陵调回来的徐盛,没了。   其实这不是轻视北国,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想要扩张最基本的要求肯定是要优先稳定自己后院。   而且,这一回跟之前是完全不同,先前都是要观望曹操,确保他不会发难,才敢做扩张的。   但这一回,林墨可是选择了先发制人,等同于把选择权让给了曹操,从战略上来看,这已经是陷入到了被动之中。   可不争又不行啊,徐州的战略位置可比不上兖、豫两州,他们可以向西、南、北三个方向扩张,自己只能往北而上了。   真要说起来,中原的三足鼎立之下,吕方是最弱的一家,不趁着他们内乱多赚些便宜,只会一步慢、步步慢的。   “夫君,青州风大,开春后依旧寒风刺骨,这袍子你要随身披着。”林府内,吕玲绮贴心的为林墨披上一件雪白色的大氅,貂绒的领边让人觉得暖烘烘的,很舒服。   “你在家也照顾好自己。”   林墨会心一笑,先前照儿给他送了件披风,玲儿大概有些耿耿于怀吧,这回便要求他披上自己送的。   不过看这做工,显然不是吕玲绮亲手织的。   “此去北国何时可归。”吕玲绮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不舍。   “我争取一年内回来吧。”   此行目的,至少要吃下青州、冀州和幽州,一年,已经是很保守的了。   如果要想做到真正为我所用的安定,没个两三年也办不到。   见吕玲绮依依不舍的模样,林墨忍不住直接一把公主抱,香软入怀,感受着山峰的碰撞,准备用实际行动来告别。   不曾想吕玲绮挣扎开,扁着嘴摇了摇头。   “怎么了?”   “大夫说,近期都不能同房。”吕玲绮明眸低下,咬着嘴唇。   “为何?”   林墨反应慢了半拍,旋即眼前一亮,惊喜道:“玲儿你……有了?”   吕玲绮少有的脸颊一红,糯糯点头。   “哈哈哈,我快要当爹啦!”林墨兴奋的抱起吕玲绮转了两个圈,吓的她赶忙拍打,深怕惊吓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林墨激动的忍不住手舞足蹈。   有孩子了,这林府才真正的像个家呀。   家是避风港,家是疲累时照亮你的那盏油灯。   他只是憧憬了一下,以后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里看到吕玲绮在奶娃的温馨画面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岳丈大人知道这件事吗?”好半天,林墨才小心翼翼的搂着吕玲绮,温柔问道。   在他怀里的吕玲绮摇了摇头,“大夫也才刚走而已。”   “那走吧,去告诉岳丈大人,他一定很高兴的。”   林墨带着吕玲绮一路跑去将军府要把这大喜事分享给吕布,吕布当然也是乐疯了,像个孩子一样跑去跟严氏和貂蝉报喜,把小俩口给看乐了。   然后,就是要求吕玲绮不能再住林府了,必须搬回将军府住,由严氏和貂蝉亲自照顾,对于吕布而言,他也很希望快些有孙儿承欢膝下、共享天伦的那一天。   多少年来这个念头可是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呢。   “好好好!”   吕布兴奋的搓着手,“玲儿放心,我会尽快平定北国,争取让孩子出世的时候允文守在旁边,总算为吕家开枝散叶了啊,哈哈,今天高兴,要痛饮三百杯!”   额……为吕家开枝散叶,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真把我当赘婿了是吧,孩子将来得姓林啊。   老岳父都高兴坏了,林墨能说啥,你喜欢就好。   这一天,严氏和貂蝉围在吕玲绮身旁嘱咐着一些保胎细节,吕布则是拉着林墨严肃道这个时候万不可行房,实在忍不住你不还有个丫鬟吗,准了。   看看,老岳父就比玲儿懂事多了,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可能没有三妻四妾的嘛。   “对了,你如今身怀六甲,红袖招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红袖招当然也很重要,可怎么也不能比自己的孩子重要。   夜里,林墨温柔的嘱咐吕玲绮。   “放心吧,我有准备。”吕玲绮从容的说道。   “什么准备?”   “照儿那丫头表面上柔善可欺,我让她着手几个新人的时候,手段可厉着呢。”   啊这……你这意思,郭照有点婊是吗?   好像也不对,用婊这个字眼不合适,应该说是城府很深。   “所以,你是想培养她接手?”   “我瞧着她应该能上手,夫君为红袖招花了这么多钱,不能就此搁置了。”吕玲绮像是个女主人一样在心疼着投入。   “也成。”   认真想想,历史上的郭女王也不简单啊,都能扳倒甄宓了。   最主要的是,她对自己应该还是比较忠心的,红袖招明面上的运营谁都可以接替,但暗线的培养一定得是自家人,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这一晚,林墨当然不敢碰吕玲绮了,事实上还怕自己睡着了不老实碰到她肚子,所以分床睡。   有点难熬,想找照儿细说接手红袖招的事情,又觉得现在就去,怕吕玲绮知道了会伤心,还是忍忍吧。   张辽和徐盛终于到了,大军也就可以如期出发。   在出征前,林墨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那就是找张辽。   “叔父,这条暗线除了我们自己家人没有外人知晓,事关重大,切切注意不可漏了风声。   还有,叔父切记,这暗线只能是等信息,万不可主动联系。”   张辽拿着手中的帛布,点了点头,“果然是虚实奇正,我都没有料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安排。你也放心,我最近又有了新的领悟,只要曹军敢来,我一样让他满地找牙!”   好吧,这么久不见,辽神风格未变啊。   林墨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只能嘱咐道:“叔父从来都是举一反三的,深谙兵法,小侄拍马不及,但到了安丰,若遇曹军来袭,千万记住,要以贾诩为依仗。   他的才华,远在我之上。”   “噢?”   张辽来了兴致,“那我倒要讨教讨教了。”   贾诩跟着张绣来到徐州也有两年时间了,而张辽几乎就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这一回并肩作战,又得了林墨如此高的赞誉,当即有了浓厚的兴致。   有趣,有趣的很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   “吕布率领两万大军已进入临淄,袁谭还妄言要与吕布不死不休,原来是包藏祸心,请狼入室,愧为袁家子弟,即日起我要将他从族谱中除名!   好选不选,竟然选个三姓家奴为盟友,想凭此撬动我北国基业,逆贼,妄想!”   邺城,议政厅内,作为接任了袁绍的衣钵,虽然朝廷没有下令敕封大将军一职,袁尚也直接将袁绍的那套大将军铠甲裁减了一番后穿在了身上。   人是长的漂亮好看,但披着这身威严赫赫的战甲,总有种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的样子。   袁尚虽然嘴里满满的不屑、鄙夷、蔑视,但整个人都暴跳如雷,青筋凸显,咬牙切齿。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人往往都是下意识用愤怒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许攸看的很真切。   内心也能够理解。   其实,要说北国现在的可用之才还是有,而且不少。   步兵校尉马延、屯骑司马何茂、射声都尉张颉还有平寇将军蒋义渠等人,都是带兵的好手,能够实实在在的为袁尚分忧的。   问题是,谋士集团已经彻底凋敝,监军沮授战死,别驾田丰自裁,长水校尉荀谌不知所踪,逄纪的人头都被袁谭传示三军了,留在袁尚身边能用的只有一个审配了。   至于说许攸自己,这种时候了,北国的袁家公子们不想着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反而是在内部掀起战火,甚至把敌人都给请到了自己的地头上,那就只能是拜拜了你勒,他可不奉陪。   从局面上看,吕布似乎抢占了先机,竟然带兵进入了北国,有一定的概率可以反客为主,这林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先前还是小看了这小子。   但是……   在许攸看来,还是曹操更占优,这种时候,谁能忍到最后,谁就是大赢家。   曹操,完全可以等你们北国打的翻天覆地后,再出手把三方都给收拾了。   如果他是曹操,一定会这么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已经开始盘算着逃离邺城了。   “主公,袁谭先是斩杀了逄纪,又将贼军引入青州,妄图与主公抗衡,若不起兵攻伐,只恐各地世家豪强会以为我等惧怕于他,请主公挥兵东进,收复青州,驱逐贼寇!”   审配的底气非常充足,在他看来,袁尚有二十万大军,新近又从幽州和并州补充了五千匹战马,何惧区区袁谭,加上一个吕布又能扑腾起什么浪花呢?   而且,这也是不得不出兵的情况,因为袁谭已经明面上与袁尚撕破脸了,如果你不出兵,各地世家会猜疑,是不是袁谭说的是真的呀,袁绍的遗命就是立他为世子接位?   一旦形成了这样的舆论,袁尚将陷入到绝对的被动之中。   “吕布兵马虽少,可有传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连曹操都夸赞吕布乃当世无敌的猛将,只恐……”袁尚有些底气不足。   “主公,吕布武艺再高能比当年的楚霸王还勇猛吗,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我二十万大军何惧区区匹夫啊。”   逄纪死后,在邺城,乃至于在北国,审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享受着这种旖旎风光,同时也能感受到肩头上的重担,愿意做好一个托孤重臣的本分。   整个北国,谁都可以怕吕布,唯独你袁尚不能怕,他必须要灌输这个理念给新主公。   “那……何人可战吕布?”袁尚不复最初的愤怒,越说声音越小,这把许攸都给看无语了。   三公子与当年的主公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啊。   当年的袁绍,可是敢于只身一人就对着有吕布保护的董卓大喊着‘吾剑也未尝不利’,那是何等的气魄。   到了你袁尚这里……不忍直视。   “哎呀主公!”   审配都被气的直跺脚了,“我们不是去跟吕布斗狠的,两军对垒,胜败首在统帅,兵者无常,以形可驭势,他一人总不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吧,真若这般骁勇,何至于让人从关中赶到中原来啊。”   审配是真的急了,吐沫星子都喷到许攸的身上,后者嫌弃的擦拭着,不过也能理解,侍奉庸主是很痛苦的,他深有同感。   所以,袁尚上位后他一直都是惜字如金的。   “先生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嘴上说着‘所言极是’,人却在厅内来回踱步,双手无处安放,就差没把害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现在他终于开始明白,这主公的位置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坐。   过去看袁绍坐在上面也挺舒服的呀,来的大多是好消息,端着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架势,意气风发,怎么自己坐上来都是些焦头烂额的破事啊。   “主公,在下建议,遣平寇将军蒋义渠率军五万进驻黎阳震慑曹军,主公亲率十五万大军赶赴平原,与贼军决一死战!”审配实在不愿意见到袁尚继续丢人了,将心中所想一抒为快。   “这样……”   袁尚也不是没有继承到袁绍的优良血脉,比如优柔寡断方面他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捻着手指试探道:“其实,如果我们置之不理,派出大军守住清河,一方面断了袁谭的补给,一方面想办法离间吕布与袁谭,或可令他们二者相残,我坐收渔翁之利?”   许攸眸子微微一亮,有脑子,但不多。   这话如果是从袁绍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会有高度的可操纵性,因为他从内心里就不怕吕布。   反观袁尚,提出这个想法的根源还是在于畏战。   “主公所言离间袁谭与吕布或可一试,然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必是利益一致,难以轻易破开间隙的啊。   若是我们首战取胜,主公此法,或有收效,否则,只恐清河战事未起,北国先乱了。”   审配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许攸依旧是冷冷看戏,做好一个合格的摸鱼人。   “北国会乱?”   袁尚终于嗤笑了一声,自信道:“先生言重了,就凭郭图几句无稽之谈,北国的世家豪强们可不是傻子,他们拎得清的。”   甭管怎么说,自己现在才是北国之主,在邺城里发号施令,他郭图要有这能耐就不至于跑去青州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话颇有说服力,可审配却深深的叹了口气,恨不得把袁尚的脑袋剖开,把自己的脑子放进去。   “主公啊,二公子他还在戍边,你既新领北国,也该让他看到你的魄力啊。”   这话一出,袁尚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他就是再笨也听得出来审配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再不出兵,就连袁熙都会觉得你根本守不住家业,弄不好会刺激他也出来争权的呀。   要知道,袁熙的手上可是有七万大军的,而且骑兵不少,要是他掺和进来,把幽州独立出去,那这北国之主的位置可就名存实亡了呀。   这么一想,不仅是袁熙,还有并州牧高干,他的手上也有五万大军,大难来时,人心难测,若是自己显得太过孱弱,未必不会使之也动摇初心。   这么一提点,袁尚终于明白审配为什么会这么焦急了。   许攸也不由瞥了他一眼,谄媚小人也懂得审时度势,算是你袁尚最后的智囊了。   他一直也瞧不上审配,觉得他过于谄媚了,尤其是拥护袁尚这件事情,不过真要玩起脑瓜子来,许攸也知道审配并不是郭图之流能比。   袁尚双拳紧攥,眸子微沉,先生说的对,我不能抱着侥幸心理了,这一场战斗,我根本退无可退,一旦隐忍,情况只会更糟糕。   怕吗?怕!   打吗?打!   这就是袁尚的心里活动。   其实袁尚的心里是许多人的折射,袁谭有十万大军,他不怕,吕布只有两万人,他却害怕了。   为什么?   因为袁谭是自己家人,从小到大两兄弟有什么争执袁绍都是偏袒自己的,以至于袁谭好似看起来人畜无害,至少伤不了自己。   而吕布呢?   那玩意可真的会杀人的。   不过,怕归怕,打还是要打,因为局势已经不再是他能左右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袁尚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终于变得坚定了起来,缓缓拔出腰间宝剑,厉声道:“好!我亲率十五万大军,前往平原,擒杀袁谭吕布!”   “主公必胜!”审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速去传令,我要校场誓师!”   “喏!”   议兵算是结束了。   许攸回到府上后就立刻把儿子叫了过来,交代一些事情。   现在,他已经决心要投曹了,所以要准备后续撤退的事情。   刚才的议兵会上,他没有请求同去平原,而是要跟蒋义渠一并去黎阳,因为那里距离许昌最近。   当然了,他们随军是不可以携带家眷的,所以不能是自己跑,还要为家人们的撤离做好安排。   所幸他的儿子在军中也挂了职务,准备到时候以前往上党督办粮草的军务,想办法让家人分批混出去。   等他们都逃离了邺城后,自己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把蒋义渠给卖了。   这黎阳啊,就是他送给曹操的投名状了。   这份投名状可以算是一份豪礼,别看黎阳只有蒋义渠的五万大军,可是黎阳距离邺城只有两百里距离啊,一旦黎阳失守,快马奇袭两日便到。   攻下邺城后,袁谭袁尚估计还在平原死磕吧,到了那步田地,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所以,这份大礼,怎么算也够保他在曹营里有一席之位了。   自己在邺城这里苦等了这么久,总算等来了这么个机会,说起来还得谢谢吕布呢。   如无我妙计,阿瞒可进不得冀州府……   许攸嘴角勾勒一笑,这主子到底是卖了个好价钱。   正欲起身去做准备的时候,家丁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封好的帛布,“大人,府外有人给你送来一封信。”   “信?”   许攸微微皱眉,这时候送什么信,“拿来。”   他有些不耐烦的揭开封漆,打开内容一瞧,然后整个人就呆住了。   两张帛布,第一张是一份账单,记录了这一年来他与笮融交易的次数、金额和目录,无非是笮融要买马,他则开放绿色通道,从中收取佣金,关键数额可不小,有两万金了。   第二张上面写了短短百来字,内容也很好理解,请先生一并前往平原,否则这账单可就会出现在袁尚的案头上。   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而且越看越害怕,双手还忍不住的发颤。   这个时候,如果这份账单出现在袁尚的手上,他会怎么样?自己与吕布勾结,早在中原大战前就出卖了袁绍……   在这种关键时候,后果是可以预见的,只怕全家老小都不会有活路。   “好好好,好手段,好算计,好啊,笮融这卑劣的小人,我倒是把你给忘了,竟然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捅我一刀,好的很,好的很!”   他又气又恼,实在想不到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谄媚无耻的小人,竟然也敢跳出来威胁自己。   偏偏这种威胁,在这个时间段能轻易的把许家一百多口人都逼入死地之中。   许攸恨的咬牙切齿,只要再晚上几天,几天后就可以前往黎阳了啊,只要自己到了黎阳,这封信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这时机的把握,也未免太精准了吧。   过了许久,手中被攥成一团的帛布终于松开落了地,随后他又赶忙捡了起来,用旁边的油灯点燃烧尽,眸子也变得无比惆怅。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是巧合,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否则根本没法解释对方怎么可能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抓住了他的死穴。   如果,这一切都是算计,那只能感慨一声,这城府心术,真是够厉害的。   “这小子的兵法谋略如何我不得而知,这阴毒的心思,只怕连曹操都望尘莫及……”   许攸认命了,自嘲的笑着,“难怪能有今日之盛果,看来还真是有些手段的。”   但转而一想,心里也有另外一重虚荣。   对方这般千辛万苦的设计也要对自己下手,是不是说明他也在忌惮我呢?   看来啊,这曹营是去不得了。   天色已晚,他却不敢耽搁,跑了出去又找到了袁尚,“主公,先主待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不敢不报,眼前已是主公的存亡之战,若是前往黎阳,只恐挂心主公,终日惶惶。   还请主公恩准,让在下同行,愿为主公鞍前马后。”   袁尚还是很感动的啊,当即把许攸扶了起来,“好,父亲在世时便常跟我说起,先生身怀经国济世之才,有先生相助,我便更不惧吕布了!”   这话其实他没有奉承许攸,袁绍确实跟他说过,许攸是个人才,虽然夸赞田丰和沮授的时候更多一些,但不可否认,提及许攸的时候,眼中还是满满的欣赏。   先前没有非拉着他去平原,也是觉得他现在心思不稳,因为袁绍死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爱说话了。   现在他主动请命,在袁尚看来,大概是想通了吧。   “多谢主公成全,在下定不让主公失望。”   “回去准备吧。”袁尚拍了拍他的肩头,心情更加放松了。   回去的路上,许攸的心情却倍觉沉重。   袁尚答应了请求,这固然是好事,可被人控制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什么过慧近妖,如无我妙计,能进这冀州府乎?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今非昔比的吕奉先   吕布还没到平原呢,袁尚就开始动身了,照理说十五万大军从集结、整备、粮草运输等各方面的顾及,没半个月时间也是无法拉出城的,可袁尚竟然能在几天内就办到了,足见这场战斗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事实上,作为接过了沮授监军职务的审配,早就在筹备这一战了,他知道袁谭不会束手就擒的,毕竟他手上还有十万人,只是他也没想到吕布会北上青州,所幸来人不多,只有两万。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袁谭。   对于吕布只带来两万兵马,他心里是有些不安的,甚至觉得是不是中原一战虽然大胜,但也元气大伤,根本挪不出兵力来支援自己。   只来两万人也好意思要我三千战骑,无耻!   当然了,凡事都是两面性的,有弊则有利,吕布只有两万兵马,未来拿捏他的时候也会容易一些。   而辛家兄弟和郭图的心思也产生了变化,吕布来的人实在太少了,他们觉得自己的打算可能又要换一换了。   原本他们的想法是,三人里应外合立大功,吕布反客为主接北国,皆大欢喜。   如今这两万人……   大概率会出现的情况是成为这场北国内战的牺牲品。   毕竟袁尚有十五万大军,袁谭有十万大军,然后让三大无双谋士支持一个只有两万兵马的吕布,如他们这般聪慧,自然不会这么下注的。   问题也不大,反正站在他们的角度,最后获胜的只要不是袁尚就可以了,袁谭和吕布他们都下注了,谁赢都不亏。   但内心深处更看好的,又偏向于袁谭了。   所以,在袁谭想为了表示自己地主之谊的本分,准备出城五十里相迎的时候,郭图和辛家兄弟都是拒绝的。   这万一吕布要是突然发难,岂不是羊入虎口了,这种可能性其实是非常低的,除非他已经跟袁尚联盟了,不过该小心的时候,这些没必要担的风险就不要逞强。   于是袁谭就老老实实的在平原县里等着。   其实郭图和辛家兄弟也不完全是为了袁谭,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因为这个阶段,他们会更加偏向袁谭,但不能确定最后留在北国的到底是谁,要是你们现在就一通乱杀,到时候我们还怎么下注啊。   最理想的结果是,等到情势明朗一些,能够大体预判出未来走势了,他们再纳投名状,这样也符合他们一贯来的作风。   “叔父,哈哈哈,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呀!”袁谭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了,作为四世三公的底蕴,瞧着吕布也能喊出这一声叔父,这是真真不容易的。   平原县的东门口,袁谭身披铠甲,赵睿、韩莒左右护卫,辛家兄弟和郭图随后,甲士也林立在旁,气势不可谓不大。   反观吕布这头,一行就三人,吕布、林墨和赵云,至于两万大军,全部都在城外驻扎,由徐盛统领坐镇。   这就是人中吕布的气势吗,三人便敢入城来,袁谭心中有些惊讶,先前自己想着带上几千骑兵出迎都有些怂,愧疚,愧疚。   而且袁谭自己就身长八尺,也算魁梧了,但是在吕布这种城墙般的体格面前,完全就小了一号,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要知道袁谭可是上过战场杀人的,就连他站在吕布的面前,都有一种窒息感。   当然,三人入城凭的可不是个人武艺,事实上,这也是一种态度,说到底是为了赚取到足够的信任。   这次进入北国,肯定是会有私下相处的时候,如果双方都时时刻刻提防着,那这也就没必要结盟了。   “今日总算见到贤侄了,果是少年英雄,一身贵气,令我开眼了啊。”吕布笑盈盈的点了点头,随后抬眼环顾城关。   不错不错,军容严整,将士威猛,站立的位置也颇有讲究,难怪能跟我在广县周旋这么久,确实不是个草包。   “叔父远道而来,不敢怠慢,还请随侄儿入城,已为叔父摆下了接风宴。”   “走!”吕布一挥手,与袁谭并肩而进。   青州的治所是在齐国的临淄,但袁谭可不敢在那待着,他必须来到与冀州接壤的平原,防止袁尚突然发难。   刘备一开始顶着的平原县令,就是眼前这座城池,林墨还留意了一番,当然远不如彭城了,倒也算是个挺繁荣的小县城。   来到宴客厅里,侍女们就会快速的端来了酒肉,五鼎四簋当然是标配了,毕竟吕布可是实打实的四方将军,林墨也的面前也是同样的摆设,兰陵侯的名字不是叫着好听的。   不过赵云就有些委屈了,只能握着亮银枪在一旁站着。   “叔父亲率大军应小侄之请,不远千里前来,小侄先敬您一杯!”   袁谭这么一说,赵睿、韩莒、郭图等人也是纷纷举杯,却被吕布右手一压,挡了下来。   “贤侄啊,这第一杯,我想还是先敬本初兄吧,他乃朝廷栋梁,为除国贼,奔走四方,举义旗、聚贤才,时至今日,这四海之内也有无数他的敬仰者。”吕布说的是情真意切,将杯中酒奠在地上。   袁谭有些错愕,眼前的吕布跟自己听说的,俨然就不是一个人,看来这传言果然都不能尽信啊。   不管怎么说,这番举动确确实实是赚足了袁谭的好感,甚至赵睿和韩莒都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叔父高义,小侄钦佩。”   袁谭有些哽咽,随后看向林墨,“这位便是名动中原的旷世雄才兰陵侯吧。”   “将军谬赞,不敢当。”林墨谦厚一笑,并没有多余的话。   “我听人说,曹操曾当着帐下谋士的面赞兰陵侯是,天纵奇才林允文,得之可挡百万军。温侯有此佳婿,必为千古佳话,你我年龄相当,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其实袁谭都有二十九岁了,足足大林墨八岁呢,不过以兄弟相称倒也没错,“多谢将军。”   “来,贤弟,我敬你一杯,此番还要仰仗贤弟的奇谋妙计,大破袁尚呢。”   尽管半年前还在相互厮杀,但宴客厅内的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压抑,相反大家似乎都挺放松的。   林墨举起酒杯,虚空对敬后,谦虚道:“军中大事但凭我岳丈大人,愚弟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哈哈哈。”   一杯酒下肚,袁谭朗声大笑,“叔父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世间罕有敌手,此番若为先锋,定叫袁尚片甲无存啊!”   这话听来是在恭维,可却是抛出了他的目的,让吕布的人充作先锋,他自领中军随后。   这要是换了过去,吕布听了这番话,肯定是会一脸得意的喝着酒,‘那是,那是!’   可是啊,近墨者也有不黑的时候,翁婿两人携手这几年,起起伏伏见多了,心性也开始养出来了。   而且,吕布已经很少上战场了,这也是林墨的意思,希望他能真正从武将的角色转化到主帅来,轻易不出,出则必胜。   所以,袁谭的话,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刺激,不过来此之前翁婿两人就聊过了,知道这一回带两万军难免会被小觑,充作先锋也没问题,首战获胜能立好脚跟。   “贤侄放心,我此番既然定是诚意助你夺回北国之主的位置,我这两万人,愿为你当先锋!”   大概没想到吕布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吧,袁谭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郭图等人也是有些懵,你不提点什么要求吗,难不成真的带着两万人来当炮灰?   甚至下意识的都看向了林墨,想一探这个徐州扛纛人的态度,却发现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说话,脸上古井无波。   平常在徐州怎么放肆、怎么目无尊长都可以的,可是在这里不行,林墨必须让他们牢牢记住一点,这支军队的主帅是吕布。   迟钝了好一会,袁谭才终于反应过来,举起酒杯连忙笑道:“如此,多谢叔父了,叔父放心,一应粮草都已备足,若有其他需要叔父也可随时开口,不知叔父打算何日启程?”   “袁尚到哪里了?”吕布表现的非常冷静。   “来人!”   袁谭右手一会,军士就会意的捧来一副羊皮地图在吕布的面前展开,袁谭上前指着清河郡的位置,道:“前锋军三万人已到界桥,按脚步计算再有十天左右就能抵达前线,侄儿建议叔父可领兵在此地扎营,以逸待劳。”   袁谭右手一划,从界桥的位置向东挪了一段,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此地名唤夏津,南邻长江支流漯水,除此外三面皆是旷野平原,适合步骑作战,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吕布抬眼看去,袁谭所指的位置是平原郡与清河郡的毗邻之地,而夏津的位置属于二者中间,地形开阔,确实是挺适合作战的。   而且,袁尚此来有十五万大军,袁谭呢,也有十万,加上吕布自己的两万人,可以说并没有什么悬殊,自然不会对地形上有刁钻的挑剔。   吕布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林墨,见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便点头道:“好,两日后,我便前往夏津驻扎,贤侄这头切切跟上。”   “叔父放心,大军整备的已经差不多了,最多再有五日,便可出城。”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袁谭彻底放下心来,他一直都担心吕布并不甘愿充当先锋,毕竟这可是个玩命的活。   现在看来,事态正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在推进。   所以,这场接风宴自然就吃的很开心了,歌姬舞姬都上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万一袁尚真的动手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吕布才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可只有两万人,除了一千并州骑兵外,其他的战力可都一般。”   “岳丈大人放心,首战肯定是要打的,而且我们也一定不会输。”   林墨这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是吕布最喜欢的,他这么说,自己也可以稍稍放心,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便好,可也要省着点军力,毕竟除了袁尚,还有袁谭,今日这一宴我发现他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北国军也并不都是软柿子。”   “岳丈大人说的对。”   林墨看了他一眼,能有这样的判断,这才更像是人主和统帅,“这也是我目前头疼的问题,收拾袁尚不难,难得是我得想个法子把他们一并给收拾了。”   此行说到底只有两万人,怎么在这二十多万人的争斗中成为最大受益者,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稍有不慎,这一点人就会被二袁给吞了,甚至自己都可能葬身其中,与虎谋皮是很危险的事情。   富贵险中求啊……   虽然已经布下了几步棋,但这个问题,林墨暂时还是没想到完全的破解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吕布北上青州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短时间内肯定扑腾不起来,司马懿觉得,是时候动手了。   再晚,只怕曹操也不答应。   所以,他当即联系了眭固,把大体情况告知。   简单说来就是,白兔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吕布已经去了青州,跟袁尚要打起来了,曹操自然不能再忍,他已经整顿兵马准备北上并州了。   要上并州就要先拿下河内,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白兔将军你是准备跟张杨一起死战呢,还是准备自己做主,就看你自己的了。   不过,如果白兔将军愿意自己做主,司马家会鼎力相助,包括我们的财力和家族势力。   这个念头又不是突然才有的,早在两人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眭固就一直蠢蠢欲动了。   而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吕布去了青州陷入了北国三方会战的泥淖里,曹操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自己若是再迁延下去,只能成为冢中枯骨。   “好,今夜动手!”   眭固朝着司马懿恭敬的做了个揖,“我已联络亲信,事成之后还请先生助我稳住河内局面,毕竟仲达先生这段时间来也是深受军中将士的拥戴。”   司马懿谦厚一笑,“自然会助将军一臂之力的。”   就凭你也想把我拉下水,蚍蜉撼树,司马懿觉得眭固是有脑子的,但不多…… 第二百章 雷霆手段,河内变天   眭固是打算当天夜里就动手的,不过被司马懿劝住了,让他三天后再选个合适的机会动手。   原因很简单,张杨暴毙肯定是会引起城内兵变的,这个时候眭固必然处于弱势。   司马家有没有能力调停,答案是肯定的,在河内,司马家跺跺脚都是引发一阵小地震的存在,这也是眭固的底气所在。   但是,如果司马懿从头到尾都在城里,这件事只怕会引起张杨亲信的怀疑,想要以中间人的身份调停,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整件事的发生他都不在场,否则外人会以为他们提前勾结好了。   所以这件事不仅需要高度保密,两人之间的协议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眭固一听当即连连点头,仲达先生果然是智谋超群的人啊,便痛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司马懿就去跟张杨请示要回一趟温县,怀县去温县不过是百十里路,来怀县也有小半年了,回去一趟挺正常的,张杨甚至还让他带了礼物回去问候司马防。   出城前,司马懿还刻意跟长史薛洪、张杨麾下头号猛将缪尚也做了告别,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他是要回温县了。   司马懿走后的第三天夜里,眭固带着几员黑山贼的亲信跑到了将军府里找张杨喝酒。   就找张杨喝酒这种事情在河内这里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不仅是眭固,薛洪、缪尚他们也经常会这么做。   张杨在这方面其实没太讲究,上下级的观念也没这么深刻,毕竟他这支部队里混合了不少山匪出身的人,加上他自己也是行伍底层打拼上来的,行为习惯都比较洒脱一些。   “主公,如今北国开了内战,袁尚为了遏制曹操北上已经往黎阳增兵五万,曹操急切之间怕是难以攻破,冀州上不去,我担心他会对并州有想法,到时候我们河内只怕会有兵祸。”眭固还是希望他能明大势,做出避祸之举。   可张杨一大碗酒下肚后,大笑道:“就算是北国如日中天的时候,我也不惧袁绍,遑论如今的曹操。更何况我兄弟已经北上青州,相信允文贤侄定能助他大放异彩,我还等着与他们会师呢。”   放下酒杯,张杨回味的吐出一口气,自信道:“过去尚且不惧,现在又有司马家鼎力相助,曹操若敢来犯,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你们放心吧。”   一个吕奉先,一个张文远,外加他张稚叔,三个并州出来的人,打仗都是以骁勇著称,从张辽敢带着八百人就冲出去便可见一斑,虽说曹操如今在中原一带也算是呼风唤雨的级别了,但张杨丝毫不怵。   他甚至还想着到时候怎么帮着吕布策应呢。   看的出来,张杨如今是铁了心不会转变了,眭固放弃了最后的侥幸,笑盈盈的说道:“是极是极,温侯一杆方天画戟,岂是北国宵小可匹敌的,主公,这一杯就预祝温侯旗开得胜吧。”   “哈哈哈,说的好哇,来,喝酒!”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再加上舞姬的助兴,他们六个人可就干了二十坛酒。   当然,喝的最多的是张杨,有那么一点五对一的意思。   他也不计较,只当是与手下人拉近关系了。   而且,眭固他们几个还挺会说话,动不动就拉上吕布、林墨这些,加上多喝了几杯张杨也有些飘,干脆就来者不拒了。   子时时分,张杨就彻底醉的不省人事,整个人抱着酒坛子趴在台案上,酒液顺着胸膛湿了身也没反应。   “主公,主公?”眭固试探的叫了几声,甚至上手推了推张杨,抱着酒坛的张杨就直接整个人都后仰在了坐榻上。   “奉先,奉先……拿下北国……我就替你镇守并州吧……还是当初更快活啊……   文远要不要一起回家,回家……”   张杨闭着眼,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不时也会发出一阵笑。   几人面面相觑后,眭固扬了扬额,他们便会意的走到了厅外张望一圈,确认没有问题又给了眭固一个眼神。   至此,眭固缓缓抽出腰间青锋,慢慢的举过头顶,对着昔日收留自己的张杨眼神一冷,便要下手。   砰~   醉酒的张杨蹬了一脚,把台案上的酒坛踢翻摔落砸碎了。   这动静吓的眭固一动不敢动,双手发颤,因为太过紧张,连酒意都退了大半,其余人也是被吓的冷汗涔涔,浑身发抖。   要知道张杨的武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他清醒过来,眭固他们几个一起上也不够看啊。   所幸,张杨并没有醒来,除了说着胡话叫上几声‘奉先、文远’外,确定是完全醉死过去了。   足足十几个呼吸过去,豆大的汗珠都浸透了眭固的后背,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张杨的咽喉狠狠的挥剑劈下。   暗红的鲜血溅透了他的身子,眭固不敢停手,一剑、两剑、三剑……   直到张杨的脑袋和身躯都被劈的分离了,甚至也没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并州枭雄,在醉梦之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前最后一刻他的嘴角还是透着欢愉的笑,因为醉梦里,他又回到了并州,回到了与吕布,张辽,侯成他们一起厮杀的峥嵘岁月。   那些年,胡人对他们闻风丧胆。   那些年,吕布杀出了飞将之名。   那些年,并州的铁血男儿立下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   那些年,他们对酒当歌,不知什么叫烦恼。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果,他知道,那些年回不去了,也许他会愿意听吕布和林墨的留在徐州吧。   可惜的是,人生没有如果。   “成功了,成功了!”眭固没有一丝的愧疚,大笑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兴奋搓手。   随后,他们就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开始了占据城池的行动,带着各部人马首先抢占了粮仓和军械库。   再然后派人通知缪尚和薛洪,张杨背反朝廷,我眭固准备带着大家投诚曹操,从此以后也是国之栋梁了。   他大概忘记自己是什么出身了吧,黑山军啊,当初为了响应张角的黄巾起义而组成的一群乌合之众,他说的话能有什么信服度。   自然,缪尚和薛洪是不答应的,带着自己的人就开始了眭固在城内相互厮杀。   要说眭固有脑子吧,这夺权的手段是堪称粗暴;要说他没脑子呢,对于缪尚他们的举动又早有防备了,所以一度是占据了上风的。   但人数上终归还是有悬殊,张杨的这支部曲里,三分之一是他的并州班底,包括缪尚他们,三分之一是后面收拢的黑山贼,还有三分之一则是占据河内后扩充的兵力。   眭固这种行径,能得到旧部黑山贼的支持就不错了,相当于面对了差不多两倍之敌。   若非如此,早在张杨进入北国诈降的时候他就已经反了,就是因为在军中威望还不足。   再加上张杨的太守可是朝廷敕封的,能够得到不少世家的拥戴才能在河内站稳脚跟。   如果换了他眭固上,就黑山贼的出身,世家们连门都不会让他进,到最后只会回到最初落草为寇的局面。   所以,这件事里,司马懿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给了眭固绝对的底气。   第一,只要他稳住两天时间,司马懿就会赶过来调停这场内斗,以司马家的名气相信问题不大。   第二,司马家是河内世家的领头羊,只要他们支持眭固,就等于整个河内的世家都在拥戴自己,以后也不必担心后勤补给这方面的问题。   眭固觉得,司马懿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改写他命运的贵人。   两天下来,怀县内杀的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终于迎来了司马懿。   他还没进城,先是派了家丁递上自己的名帖便令得双方都甘愿先行休战,随后入城直奔缪尚、薛洪他们占据的城东进行磋商。   “仲达先生终于来了,贼子眭固占据了粮仓和军械库,我们的粮草和补给都快跟不上了,还请仲达先生念在主公昔日交情,助我等一臂之力铲除恶贼眭固!”一见到司马懿,缪尚就激动的上前拉着他的手。   别看双方现在是打的有来有回,问题是攻不进粮仓,他们折腾不了太久了,最多两三天,就会因为断粮而不战自溃。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发兵、其下攻城。府君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在下觉得此刻已不宜再战!”司马懿一脸悲愤,额头上青筋的凸显出来。   “莫非先生有破敌妙计?”缪尚眸子闪过一抹光芒。   “不敢称妙计,确有一策或可一试。”   “请先生示下!”缪尚和薛洪激动的朝着司马懿作揖,只要能为张杨报仇,他们是愿意听从司马懿指派的。   三人一番交头接耳的商量,缪尚等人频频点头,连声称妙,“那便有劳先生了!”   “请二位务必依计行事。”交代完两人,司马懿又马不停蹄的朝着城西那头赶去。   凭借着河内司马家之名,他这一路无人敢挡,即便是战乱的怀县内,因为先前都见过司马懿,所以会很自觉的退让。   谁都知道,司马家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再见面的时候,眭固是很兴奋的,因为司马懿到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但在将士们的面前,他需要克制这种兴奋,不能让外人觉得二人是早有苟合,否则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进了内间,只有两人的时候,司马懿才沉声说道:“将军放心,事情已经办妥,我已劝降薛洪与缪尚。”   “哈哈,仲达先生当真是惊天手腕,进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就把此二人劝降,好好好,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的!”   他们在城里杀了几天,司马懿去一个时辰就劝降了,这事听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眭固是深信不疑的。   为什么?   因为司马懿的背后是河内所有的世家啊。   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不管是自己还是张扬,又或者是他缪尚、薛洪,没有这些世家的支持是万万办不到的。   可以这么说,张杨一死,除了朝廷以外只有司马家能决定谁是河内新主。   若是见到司马懿心意已定的支持自己,薛洪他们当知大势已去的道理,放弃抵抗也很正常。   更何况自己早就占据了粮仓,没有粮食,拿什么打仗?   “将军,虽然他们二人愿意投降,可毕竟双方厮杀数日,袍泽死伤众多,心里头都有郁结,为使他们二人安心,在下准备于城南府库设席,宴请将军与他们二人,双方罢兵言和。”   眭固眸子转了转,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薛洪和缪尚肯定会担心自己日后报复,如果由司马懿出面设了和谈席,大家都谈妥了也就代表这件事揭过去了。   这也算是借助了司马家的名头,妙计。   “仲达先生这般为我考虑,此事后,我若接任河内太守,还请先生为郡丞。”眭固感动的双手拉着司马懿,目光灼灼,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司马懿了。   “甚好,甚好。”司马懿笑盈盈的点头。   当天,双方就把兵力全部都收缩到了各自的军营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懿在城南的府库里摆下和谈酒席,双方代表到场和谈。   这种场合,自然是不可能把大军带在身边的,所以眭固入内的时候,也只是带了两名都尉。   同时,薛洪与缪尚也是只身入内,连护卫都没有带。   一切看来都是顺风顺水。   眭固哪里知道,薛洪他们的人,早在昨天夜里就进了这府库里埋伏着。   所以,他们三人才刚刚进到厅内,都没看到司马懿,便被射成了刺猬。   眭固身中十七箭,轰然倒地,眼神不甘的望向一旁,终于看到了司马懿从里间走了出来,而薛洪他们也凑了过来。   “贼性不改的山匪,府君待你恩深义重,你竟然敢暗杀府君,今日若不杀你,我司马懿今后有何面目在河内立足?”司马懿上前踩着眭固的头,就差没有振臂一呼,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眭固到死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说好我做太守,你做郡丞的吗?   我们不是约好了杀死张杨后你们司马家就全力扶持我的吗?   他的嘴巴不甘的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身子一挺,再没了呼吸,只是双眼还是朝着司马懿瞪大,典型的死不瞑目。   眭固一死,他的黑山贼部下立刻就成了一盘散沙,被薛洪和缪尚带兵一冲便溃散而逃,仅半天的时间就把他们全部驱赶出了怀县。   这几天,将士们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原本还算繁荣的怀县已是一片狼藉,自己的主公张杨也没了,他们沮丧的收拾着这里的残局。   而司马懿则是跟着薛洪、缪尚到了城外一处山林下把张杨安葬好。   张杨的墓碑前放着眭固的人头,还有参与了刺杀的五名黑山贼的首级,“主公,你可以瞑目了……”   司马懿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伤心,跪在张杨的坟前痛哭流涕,“府君,想不到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若你在天有灵,请一定记得入梦,与在下把酒言欢……”   甚至到最后,还是薛洪和缪尚将他搀扶起来的。   “仲达先生,以你看,我们眼下该何去何从?”他们现在也很迷茫,张杨生前是想支持吕布的,可他一死,怀县又发生了内战,手头上只剩下几千人了,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甚至连周旋的资本都没有,一时间不知作何抉择。   “在下来怀县是慕名府君,如今他已离世,我痛断肝肠,再无心神筹谋,今后去留只能是你们二位权衡了。”   司马懿哽咽着擦拭泪水,“不过有一点,若有任何的需要,可遣人到温县告知于在下,司马家定会竭力支持的。”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他这般伤心,皆是心中动容,没想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对主公就有这么深的感情,那眭固受了主公大恩,却反咬一口。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先生好走。”两人亲自搀扶着司马懿上了马车,还对着他的马车拱手作别。   躺在马车上的司马懿长舒了一口气,张杨死了,眭固也死了,薛洪他们只能投曹别无选择。   对于曹操,司马家有交代了,也不用担心被绑缚在他的战车上。   对于吕布,司马家也没有交恶。   这件事,做的算很漂亮,并没有留下任何参与进来的痕迹。   可司马懿并没有觉得自己赢了,缓缓闭上双眼,感觉很疲累。 第二百零一章 要拿回我失去的东西   开春时节的许昌,天气多变,就像人生一样,上一刻还阳光明媚,这一刻便暴雨倾盆了。   在四角凉亭下躲雨的曹操探手接住顺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心情复杂。   他身后的石桌上,放着一捆竹简,是缪尚写来的请降书。   河内,易主了。   横亘在西北方向多年的石头,今天终于被搬开了。   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其实眼下这个时间里,北国内乱,吕布入青州,荆襄自顾不暇,就连孙策都开启了交州征程,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他拿下河内。   河内,不过一郡之地,两万兵马,他曹操弹指可破。   中原大战他是最大的受益者,至少目前是这样,缴获的军械、战车、甲胄不谈,光是战马就有六千余匹,一鼓作气把骑兵队伍扩张到了八千之众,在中原一带堪称无敌了。   而且,因为这一战的逆转,也让两州世家开始安定下来竭诚相助,原本一战后只剩下五万人的队伍,再次扩张到了八万军。   所以,他要拿区区一个河内,可以说全力一击下,哪怕张杨死守也撑不过一个月的。   之所以这个点一直成为曹操的隐痛,归根结底还是出在了两件事,一是曹吕联盟,二是林墨的锦囊妙计。   曹吕联盟终归只是过渡期,反目不过是时间问题,尤其在吕布选择北上之后,这联盟已经名存实亡了,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最让他不安的是林墨的锦囊,毕竟中原大战时是享受过了三计定乾坤逆转战局的巨大收益,要说不忌惮是骗人。   遑论是他,就连郭嘉对此都落了阴影。   可是今天,河内易主了,而且没有动一兵一卒,司马懿竟然只身一人就把张杨苦心经营多年的河内搅弄的翻天覆地。   他不敢评说司马懿的才华是不是压林墨一头,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林墨给张杨的锦囊,正如郭嘉所猜测的那样,是敲山震虎而已。   不管中原大战里种种不可解释的计谋如何去理解,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林允文,肉体凡胎,绝非传言所唱懂得驱役鬼神、预知未来。   这件事,比得到河内本身还重要。   谁会愿意自己的对手是个跟世人不在一个次元的人物呢?   坐在凉亭下石板凳上的郭嘉看着桌上的竹简发呆,耳边雨声滴滴答答,空气既凉爽又清新,他心中的阴霾,在这一刻,都被驱散了。   很长一段时间来,他的内心对于林墨都有阴影,跟曹操一样,他始终无法理解林墨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些事情的。   虽说张杨的空锦囊是疑兵之计,是敲山震虎,但还是不可否认林墨对人心的拿捏令人钦佩。   只不过,这些都是正常人可以办到的,郭嘉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跟一个神级人物交手了。   消失了很久的阳光,似乎重新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之上,让人心情舒畅。   “司马懿这人你怎么看?”沉默了良久,曹操终于开口了。   “手段不俗啊,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张杨的基业给毁了,最重要的是他能做的不留任何痕迹,如果我们不是受益方,甚至都很难知道这事是他在主导。”郭嘉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   单就这件事而言,司马懿做的堪称滴水不漏,又能把自己完全摘出来,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而且他还能让司马家继续保持中立,不得罪我与吕布,心术之重、城府之深,了不得啊。”   曹操补充道,冷笑了一声,随后叹道:“此人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还是想法子把他给吸纳了。”   郭嘉也笑了起来,拿起石桌的竹简说道:“缪尚信里说司马懿因为张杨的死悲痛过度,已经不能起床了,这人的心术玩的好啊,司空想让他出仕都难。   从开始到结局,一步一步他全部都算计好了,确实手段了得。”   这一点,曹操当然看出来了,也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司马懿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所幸司马家就在河内,中原两州在握,关东也在恢复中,作为夹在中间的司马家想置身事外?   简直是笑话!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眼下曹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只能先把这事放一放,“如今局势已经明朗,吕布入得北国,短时间内抽不会身了,河内也已经打通,我欲兵分两路,北取并州,东征淮南三郡。”   河内的易主,不只是打通了北上并州的粮道,更重要的是给了曹操信心和底气。   他不仅要鲸吞并州,还要利用陈登一鼓作气拿下淮南三郡,将过去失去的东西统统讨回来。   北国三方大战虽未打响,但兵马已动就撤不回来了,并州高干那几万人马他还是很有信心能拿下的。   最难的点,反而是淮南三郡,因为斥候回报吕布把张辽调过去了,同行的还有两万大军。   广陵一战,张辽大放异彩,威震江东,曹操心知他是吕布麾下的头号猛将,足以独当一面。   这块骨头,还是挺难啃的。   “如果要兵分两路,那可就是三军尽出,许昌会空虚的。”郭嘉提醒了一句。   “无妨,能造成威胁的只有刘表,但他想用兵,也需要过蔡家这一关,蔡瑁是个明白人,从过去几番通信,他也是有意归顺的。”   曹操转身看向郭嘉,笑道:“我看你担心的不是刘表,而是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头吧。”   郭嘉笑而不语,这确实是个难题,也是兵分两路最尴尬的一个地方。   毕竟这支队伍里只有曹操一个主帅,没办法像吕布那样,拥有两面军中大纛。   曹操沉思片刻,“淮南三郡有陈登做内应,我相信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元让带人去便可,我嘛,北上并州,或可震慑高干,有机会招降。”   高干是袁绍一手提拔起来的,袁绍一死,北国又乱了,自己亲率大军才能真正的震慑住他。   “那在下呢?”曹操北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妥,郭嘉转而关心自己的安排。   “你去安丰吧,并州边陲之地多苦寒,你身子弱未必能受。”   曹操看着郭嘉,满眼都是关切与溺爱,“再者,安丰虽有陈登策应,但张辽此人不可小觑,有你在,我才更放心。”   郭嘉点了点头,拿出腰间酒葫芦摇了摇,看着亭外细雨沉思。   他考虑的不是安丰战局,而是并州方向。   他希望,即便自己不能跟随曹操亲征,也能出一番力。   “司空,此番取并州,有两个人是可以利用的。”   “噢?说来听听。”   曹操饶有兴致的坐了下来,直接抢过了郭嘉手里的酒葫芦,后者尴尬一笑,“太行山,黑山贼张燕,张燕号称十万众,战力不可小觑,若能引为己用,此番高干必会首尾难顾。”   张燕的十万众部就跟当年青州黄巾的百万步众一样,都是包括了老弱妇孺的,真正的战力撑破天就是两到三成,也就是两三万这样。   作为山匪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张燕盘踞太行山多年,连袁绍都无奈其何,自然是有点本事。   曹操点了点头,张燕,一个山匪,许利便可拿捏,问题不大,旋即目光示意郭嘉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南匈奴的单于呼厨泉,可遣使携礼谒见,许以重利,邀他一并进攻高干,便是不成,至少不能让他掺和进来了。”   其实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在汉末这个时期与中原的诸侯都是有联动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公孙瓒那样用雷霆手段,事实上无论是袁绍还是曹操,他们对这些胡人多采用怀柔安抚政策,关键时候也能为我所用。   “好,此二人确实可以利用。”   曹操满意的颔首,“反正接收河内后也需要一点时间平稳,再者大军出征荀彧也要时间准备的,先派使臣前往太行山与河西吧。   若是能得到他们两人的支持,拿下并州便易如反掌,继而我便可西南两个方向虎视北国,坐观他们三方成败,取最后的渔人之利!”   曹操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连绵的小雨也戛然而止,一缕阳光驱散了许昌上空的阴霾。   “司空高见。”郭嘉看了一眼外面刺眼的阳光,露出一抹笑。   想要拿回酒葫芦,却被曹操瞥了一眼,“少喝些,医官说你底子薄。”   “知道了。”郭嘉嘿嘿一笑。   男人间的浪漫,在这个时代似乎远比男女之情还能暖人心。   大方向算是定下来了,但这件事要办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运转。   最大的问题还是粮草,虽然在中原一带都启用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但世家们的债务太重,加上又要开发关东地区,许昌的府库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现在一口气出动八万大军,粮草、牛车、奴役各方面的安排都是钱,就算是荀彧也需要时间去准备。   所幸现在的局面于曹操而言是极大的利好,各世家的支持力度肯定要比先前大上许多。   最后,就是人员的编排问题,自己带一支大军北上并州,夏侯惇带一支去淮南,兵力如何分配,文臣武将的随行不仅要考虑到合理性,还要讲究搭配,都需要细致的运筹。   但,这种充实感,可远比先前的中原大战让曹操心里踏实。   毕竟,这一回,他才是主宰。   林允文,这盘棋你下的太大了,未必还能收的住手呀。   曹操捻着手指,嘴角勾勒。   ……   吕布率军是提前来到了夏津,当道口上下了大营。   许多年不做先锋了,有点不适应,因为他不仅要给自己下寨,还得帮着把袁谭的大寨也给立起来。   十万人驻扎,需要两个大型的营寨,纵横都得过十里,可见工程量之大。   当然了,在袁尚的大军还没来之前,他们可以安安心心的下营,问题不大。   两座大营还没立好,袁尚的前锋军就到来。   前锋领军是步兵校尉马延,以前是颜良的副将,作战以彪悍著称。   如果四庭柱还有一人在,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嘛,他已经可以独立带着三万大军充当先锋了。   马延还是很小心的,严格按照审配的要求,距离吕营五十里开始下寨,同时下寨工作只能由一万人开展,剩下的两万人分三班日夜防备偷袭。   毕竟建寨的时候,往往也是一支军队最容易被偷袭的时候。   这样速度是会慢一些,但他们不在意,只要站稳了脚跟就好办了。   事实上,审配早早的就做了战斗分析,了解这一战自己的优势和对方的优势。   对方的优势就是吕布这杆枪头,以如今北国军的战力,又没有悍将开路,确实不能正面硬拼。   而己方的优势就是后勤补给碾压于袁谭,青州虽临海,但这收成可是远远比不上冀州的。   世家豪强也多在冀州,加上还有以甄家为首的商会在发力,这一战打消耗战和持久战,一定能赢。   甚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据守各处险隘都能把袁谭给耗死,把吕布给逼退。   只不过是考虑到现在北国大局不稳,如果面对袁谭来犯,袁尚不做出敢于正面接招的反应,会让各地的平衡出现倾斜,其中就包括了袁熙在内。   所以,大军前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做给他们看的。   吕营这头,大寨未成,不过容纳他两万人的先锋营寨早早就搭建好了。   中军帐处,吕布正盘算着要不要搞一波偷袭。   他当然知道现在马延做好了防备,但无所谓,主打一个实力的碾压。   北国军中原一战后,早就成了强弩之末,四庭柱不复,大戟士先登营易主,吕布觉得就算是正面硬刚,也能撕开一条线来。   林墨笑盈盈的说道:“岳丈大人所言极是,那就冲他一轮吧。”   已经收到了许攸的密信,正好验证一下这家伙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在敷衍自己。   吕布正要兴奋的出去点兵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杆长枪,长枪的枪穗上还挂着一个锦囊。   “温侯,河内急报……”   “河内……稚叔?”   他立刻冲上前接过竹简翻看。   听到急报两个字,林墨也是心头一沉,凑了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零二章 并州男儿,报仇不过夜   快报是缪尚派军士送过来的,内容也很简单,张杨已经被眭固杀死了,眭固则是他们杀死了,并且跟随他一起作乱的黑山贼全部都杀了为张杨报仇。   虽然他们也想秉持张杨的愿望跟随吕布,可现在整个怀县只剩下几千残军,根本没有能力与曹操抗衡,他们准备投曹了,希望吕布原谅。   随信一起的还有张杨的兵器和他死前身上带着的锦囊。   林墨看完后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会这样……   张杨坚持回河内,他就知道情况可能有一天会变得很糟糕,为此也做了很多努力。   比如把历史上杀害张杨的杨丑给除了,比如用了空锦囊去震慑曹操,甚至都想过如果曹操强攻河内要怎么救张杨。   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河内还是发生了兵变,就像历史上一样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这就是蝴蝶效应的可怕之处,一旦先知技能丧失,很多事情都会超出自己的掌控。   尽管,他跟张杨只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他对吕布的感情,愿意为了吕布做出的牺牲,却足以让林墨心甘情愿的叫一声叔父。   如今身死,林墨的心里有一种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是个沉痛的打击。   但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乱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曹操不会希望曹休、曹纯死在战场上,孙策也不希望黄盖、孙权死在广陵城,可是,只要你踏入了这个战圈,就不可能永远的置身事外。   林墨叹了口气,看向吕布。   他在想,到底要怎么安慰吕布,这个数次救他命,愿意为了他甘愿放下一切去北国卧底的多年兄弟就这么死了。   一定很难受吧……   从侧面看去,吕布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布合起竹简,轻轻的叹了口气,沉声道:“允文,我……想静静,是战是和,你自行决定吧。”   说完,他就朝外走去,冷静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温侯,这是张将军的长枪。”军士将一杆乌黑发亮的长枪双手奉上。   吕布看了一眼张杨的兵器,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好像想找个地方摆放,最后发现这里并没有合适的地方了,于是点点头,接过长枪,一语不发的走了出去。   “允文,温侯他没事吧?”赵云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林墨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知道,吕布现在是什么状态,他还没缓过劲来,后世的心理学上对这种至亲突然离世后没有任何伤心的状态叫做自我包扎。   是指一个人,在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之后,心理上会选择性的把这份悲痛强行压制下去,以至于整个人都好像没有任何的异样,就跟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冲破这种桎梏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在一两个小时后就会爆发出来,有的人几年后才会爆发出来。   林墨也不知道,吕布到底在什么时候缓过这股劲。   所以,他回答不了赵云。   回到自己军帐的吕布直接躺在了榻上,辗转反侧,睡也睡不着,但要说伤心,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山呼海啸。   他甚至努力的去回想自己跟张杨在并州的点点滴滴,在回想他们在匈奴部落里飞扬跋扈的厮杀,如今天人永隔……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难过。   很奇怪。   吕布索性不睡了,坐了起来,叹了口气,“稚叔是我最好的兄弟啊,莫非是我变得凉薄了?”   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喊了一句,“来人,上酒。”   很快军士就抱了一坛子酒过来,笑道:“温侯,这是上次在平原的时候袁谭送给我们的北国烈酒,温侯今日有雅兴可以试试。”   “北国烈酒?”   吕布笑了笑,直接揭开了酒封,“好,下去吧。”   他将酒坛里的酒倒在酒杯里,直接灌了一大口,饶是喝过边疆烈酒的吕布也被这股劲冲了一道,鼻子眉头都挤成一团。   “呀,想不到在这还能喝上这么烈的酒。”   吕布一直以为只有在并州才能喝上这种酒呢。   正准备再喝一碗的时候,军帐被掀开,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不是,你怎么来了?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吕布兴奋的站了起来,大笑着摆上另外一个碗,“快快快!你尝尝,这酒你保管喜欢!”   男子走上前,跪坐在了吕布的对面,两人碰碗后一饮而尽。   “怎么样?没骗你吧?”   对面男子依旧是笑而不语。   吕布还想再倒酒的时候,男子已经起身,朝着吕布拱手作揖,“奉先,替我报仇。”   说完,男子转身离去。   “稚叔?稚叔!”   吕布追了出去,并没有看到张杨,连忙问起一旁的军士,“稚叔呢?”   军士有些茫然的对视一眼,弱弱道:“温侯,没有人来啊。”   “不可能啊,刚才稚叔来与我饮酒了,他……他就在那坐着。”吕布转身指向刚才张杨坐着的位置,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被他带回来的长枪,然后,他就怔住了。   整颗心好似落入了无底的深远,一双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   曾经的种种,昔日的欢声笑语,一起出征匈奴,一起喝着庆功宴,一起找的舞姬享受,那些画面在吕布的脑海不断的翻涌着。   他缓缓走向那杆立在兵镧上的长枪,伸手抚摸,这一刻,他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积压在内心的情绪终于崩溃,泪如雨下。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杀害张杨的眭固已经死了,连带着一起造反的黑山贼也都被肃清,你连报仇都不知道找谁。   等等……   刚刚稚叔走的时候跟我说报仇……   不管是不是幻觉,张杨的那句话都给了吕布最后一个发泄的点,他胸膛剧烈起伏,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你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把这件事情说一遍,记住,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不许落下。”   林墨的军帐内,他把从河内过来送信的缪尚部下给叫了过来。   他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眭固要造反早该在张杨去北国的时候就造反了,没理由拖到现在。   他不敢造反除了畏惧张杨的亲信外,后续也是个极大的问题,并不是拿下了河内就能成为河内之主的,还需要有世家豪强的扶持。   你区区一个山贼,哪来的勇气自立?   如果说他想像历史上的杨丑投奔曹操,那他根本不会死的这么蹊跷才对。   他敢于在这种时候动手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人在背后支持,否则一切都解释不通。   只要找出这个人来,相信答案就会明了了。   传信兵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林墨的要求,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林墨终于听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司马懿。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眭固敢杀叔父,然后他又为什么会死的这么蹊跷了,一切都是这家伙搞的鬼,目的就是两头都不得罪。”   历史上的司马懿是在曹操得了八州之地才选择投奔,那时候大概都以为曹操肯定能得天下了吧,这就是世家的下注方式。   林墨一直没有考虑这个点,也是因为不认为他会在曹操这般不利的情况下出手。   否则,张杨早就没了。   事实上,到现在林墨也没弄明白司马懿为什么会掺和进来,如果只是为了帮曹操那根本不需要这般费尽心机去布局,因为你站在了曹营一方就注定了跟吕营是对立的。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没有在现场,即便没有目睹,即便看上去这一切都跟司马懿没有任何关系,他也确确实实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但他忽略了一点。   司马懿自己就是痕迹。   一定是他给眭固灌了迷魂汤、许诺了重利支持他才敢于杀张杨,之后再把眭固坑死,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就统统闭嘴了。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才能让整件事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能够说的过去。   在当时那种情况,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到这件事。   再者说,历史上连曹操都要几次三番去请才能请出山的人,会跑去投奔明显处于危机之中张杨?   他方方面面都算计的很到位,唯独算漏了一点,林墨对他整个人生的了解。   林墨缓缓抽出腰间的白虹剑,看着剑身上的映照,眸子冰冷,“叔父,我以此剑盟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是谁害了稚叔?”一个低沉仿若猛虎的声音传来。   林墨这才反应过来,吕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军帐外面。   刚才那一幕,不管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张扬魂归千里,吕布都打算找林墨问清楚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军报上看不到的一些阴谋。   没曾想,却听到了林墨的复仇誓言。   这一瞬间,他确信了,张杨就是被人害死的。   很简单,血债血偿,谁害了张稚叔,谁就准备好用命来填。   林墨看了一眼吕布,他知道,自己把答案告诉吕布,只怕他会把司马懿满门都给杀尽。   可是啊,司马一族就连手握天子的曹操都需要忌惮三分,真要是不用手段粗暴的把他满门杀尽,这种手法跟自取灭亡没有任何区别。   孙策并没有直接动手杀陆康,但庐江一战就跟陆家变成了死敌,到最后直接引发了连锁反应把四大家族都给逼着下场了。   司马家在中原的影响力,只怕要比四大家族在江东的影响力还大。   杀,是要杀的,可是还需要想想怎么杀才能稳住大局,不至于落了个江东孙策与四大家族对立的局面。   “允文,说。”吕布冷声问道。   林墨叹了口气,要拔除一个司马家,确实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得到办法的,势力太大了,只能无奈的说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司马家害的叔父。”   “河内,温县,司马家。”   吕布点了点头,“好,好。”   随后,他转身,低沉道:“传令,三军集结,挥师南下,再持我虎符到萧关、安丰,令高顺、张辽领兵向河内进发。”   林墨一听直接懵了。   是要报仇,咱也没这么个报法啊,先不说高顺、张辽的人要去河内得经过兖州和豫州曹操答不答应,就是这两万先锋要去河内也得问袁尚借道,这都马上打起来了,人家能给你借道?   而且,你这么个玩法根本不是报仇,纯粹就是去送死,想着拿这几万人去换司马家的命吧。   “岳丈大人!”   林墨赶忙挡在了吕布的面前,“叔父的大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这种报法,曹操和袁尚怎么可能看着我们的人进入他们的地盘无动于衷?我们这点人,自保且难,怎么可能通过他们的地盘去杀人啊!”   “所以,你想怎么做?”吕布看起来很冷静,但林墨知道,他已经失控了,这种时候,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这一点林墨丝毫不怀疑。   “请岳丈大人允我些许时间,北国的局我已经布好,最多半年必成定局,到时候便可从冀州南下河内,收拾司马家!”   吕布干笑了两声,摇摇头,轻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张扬张稚叔,是我过命的兄弟,没他我早就死了。   我要报仇,不是半年后,不要三个月后,我要的是现在立刻马上!”   林墨皱着眉头,无力问道:“为此,就算把三军将士的性命搭上也在所不惜吗?岳丈大人,这里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支几百上千人的小队伍了,将失一令则军破身死,三思啊。”   吕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直直看着林墨,眼眶红润。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布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到林墨的手上,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允文,以后稚叔入梦问我为什么不帮他报仇,难道你让我告诉他,我还在三思吗?   当初你身陷萧关生死不明的时候,我带着弟兄们连云梯都没有便准备动手,那时候我有三思吗?”   闻言,林墨身子一颤,再没了刚才直言死谏的态度,目光变得柔和,鼻头发酸。   是啊,我是怎么了,当初岳丈大人也是这么对我的啊。   不止是那一次,还有我带着文向逃到萧关,岳丈大人千里追来,我当时不是告诉自己,要以情义为刀,斩断世间一切的荆棘吗?   难道真的是手中的权力变大以后,我也开始疏远这份情义了……   林墨觉得心口很痛,张杨的死,确实应该有人负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对于并州的铁血男儿根本不管用。   你既然敢动我,我立刻就要报仇,杀人不过夜!   这本身就是岳丈大人最吸引我的地方。   林墨的眸子开始变得坚定,有时候理智是没有用的,人,该意气用事的时候,就要冲动。   瞻前顾后、顾此失彼,这样的人是不会懂情义二字的。   “岳丈大人教训的是,我们报仇不过夜,他们敢动叔父,那就屠尽司马家!”林墨攥紧手中锦囊,铿锵有力的说道。   “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吕布右手重重的拍在林墨的肩头。   “等等。”   吕布正要转身出去召集三军的时候,林墨再次叫住了他,“人是要杀,但不能用岳丈大人的方式。”   “你不会是想用刺客吧?”   吕布蹙动眉头,连一个诸葛亮都杀不了,他觉得刺客最不可靠了,随后沉声道:“我不想假手于人,我要亲自屠尽司马家为稚叔报仇。”   “明白。”   林墨点了点头,“岳丈大人既然决意这般做,小婿必定竭力促成此事,给我一点时间筹谋。”   吕布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他就是不愿意再等才会出现刚才的争吵。   林墨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点了点头,“不会很久,半天,岳丈大人总不至于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给我吧,就算开战我也需要策划一下。”   吕布眸子转了转,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天黑前给我答案。”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吕布走后,林墨拉来羊皮图纸,全身心的投入到里面,他的重心没有北国,没有曹操,甚至没有徐州,只有一个点,河内,温县,司马家。   现在的目的很明朗了,什么都可以不要,司马家必须死绝。   但要做到这件事,难度绝非凭空臆想就能成功,如老岳父那种想当然的莽是肯定不行的,这种宣战方式就等于在自杀。   可不用这种方式,又能如何透过这重重范围抵达温县呢。   人多肯定不行,人少也不行,因为温县虽说不是什么战略重镇,但常驻兵马也肯定会有一两千,再加上司马家的府兵、农奴,谁知道会面对多少人。   林墨在脑海里不断的推演各种战术,古今中外,甚至是特种作战,即便匪夷所思,即便脑洞大开,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都没有放过。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进入了一个空灵的状态,整个人都融入到了眼前的羊皮地图里面,山河湖泊、关隘城寨、军士战马以及各方势力都活了过来。   他需要确保老岳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进无数重兵把守的城池关隘,最后抵达抵达河内。   河内目前是一团乱,曹军开始接手了,不过这么大一块地盘,一时半会还吃不下,这里还有三十天左右的时间可以运用。   穿过河内几处县城就是温县了,温县兵马加司马家的府兵……   不行啊!   真的行不通,怎么走都不行!   林墨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三十六计里的借刀杀人、瞒天过海、树上开花、假道伐虢一遍遍的浮现,可都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这张羊皮地图上忽然出现了一条线路,若隐若现,待得林墨认真打量,它开始变得殷红,无比显眼。   林墨身子如遭雷击,双腿一蹬,整个人都从神游状态清醒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有点荒唐,很冒险,可这是唯一有机会得手的办法……”   他收拾起发散的思维,缓缓起身朝着帐外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   掀开军帐才发现,天竟然已经暗淡下来了,我这一想三个时辰都过去了……   可他并没有觉得疲累,反而是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他对岳丈大人有个交代了;   对三军也有交代了;   最重要的是对叔父张杨有交代了。   “天方夜谭,比我的胆子还大!但好像确实比我让大家一起动手更有机会为稚叔报仇,而且,这办法更快。”   听了林墨的计划后,吕布当然觉得这个想法是极其荒唐的,可认真想想,只怕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了。   够快,够直接,而且事情做完后还真不一定有人知道是他干的,连后路都给铺垫好了。   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时间,“笮融还在幽州,若是等他回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没关系,早在徐州的时候他就把账簿给我了,我记得月初和月中都会有一批商队西进,到时候岳丈大人混入其中,足以瞒天过海了。”   “这么说来也就是三四天后了。”   林墨点了点头,“不错,我算过时间了,让快马传信到温县大概需要八天时间,只要商队沿途不停歇,那么岳丈大人应该在半个月后会抵达温县,他收到我的信一定会出城相迎,即时挟持他带你入城,这样一定能得手,而且能确保岳丈大人做完事后平安出城。”   吕布抿着嘴眯着眼,沉声道:“我就怕他没这么配合。”   “所以,子龙要一起去,他若不从,杀他全家!以子龙的威望,他不会认为自己能置身事外的。”林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阴冷。   自己动手,子龙接应,再加上这么个中间人,无异于是上了三道保险。   吕布思来想去,不能说天衣无缝,但已经是林墨能做到的极致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抚摸着张杨的长枪,“允文,别怪我,如果不能为稚叔报仇,我后半辈都不会快乐的,今天的稚叔就如当初你被困萧关一样,都是值得我用命去拼的人。”   林墨洒然一笑,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他也是我的叔父,我的家人,有些事情是不该用得失去衡量的,岳丈大人,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思,从今往后我都会牢牢记住这份情义,值得我们拿命去拼的情义。”   吕布抬眼看着林墨,一言不发,目光灼灼。   过去他确实很喜欢林墨,但总感觉他身上缺了一点什么。   今天他明白了,缺的就是这份立刻报仇的气魄,杀人不隔夜的桀骜。   世人管这叫鲁莽,但吕布不以为然。   我吕奉先若是不鲁莽,还是那并州飞将吗!   现在,林墨的身上也有了这样的气质,吕布觉得,这才更像一家人。   吕布欣慰的点点头,哽咽道:“如果……我回不来了……”   “没有如果!”   林墨坚定的说道:“岳丈大人如有危机,那小婿就只能联络三军,不顾一切杀向河内,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遑论是他一个司马家,便是曹操万众之师也枉然!”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从今以后这八个字就不再是吕布的格言,也是他林允文的信条。   闻言,吕布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淡笑,“好,这才像是我吕奉先的女婿!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我以你为骄傲!”   直到吕布和赵云离开大营的那天,林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个以谋士自居的穿越者竟然会想出这么荒唐的办法,还把战力最强的两个人推了出去。   “有些事情,感性就是会大过理性的。”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远方,林墨没来由的感慨。   二人走后,林墨便一直按兵不动了。   从平原出发前的各种预设想法全部都给按下。   他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无论是笮融花重金去贿赂的人,还是此刻待在袁尚身边的许攸,他们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帮自己。   只有自己在战场上真正占据了优势,才可以让他们更加踏实的一条道走到底。   原本,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在吕布和赵云离开后,林墨就没了这个想法。   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两人离开后,他的心就彻底乱了。   自从决定留在徐州,他是打心底里把吕布当成自己的岳父,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萧关拼死相救后,林墨也已经把赵云当成了哥哥。   如今,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却踏上了随时可能身首异处的险路,内心深处的亲情羁绊让他终日处于惶恐不安之中,这种状态是没办法指挥大军作战的。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等到吕布和赵云平安归来才能放手大干一场,如果他们有什么不测,自然就没必要跟袁尚纠缠了,带人杀向河内就是。   人终归是感性的动物。   “文向,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真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军帐内,林墨拿着酒杯,有些消沉的苦笑。   徐盛看向林墨,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只是陪着林墨喝闷酒,这会才咧嘴笑道:“公子放心,温侯和子龙是何等身手你还不清楚,当今世上能拦住他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个人的勇猛在千军万马面前是微不足道的,这一点你心里清楚。”   林墨眯着眼,无奈的摇头,“不过我不后悔,真要说的话,我只是有些懊恼自己不能陪他们一起去。”   徐盛点点头,他相信林墨是说的出做得到的性格,有感而发道:“如果换了是公子,我也可以不要命的去为你报仇。”   林墨会意,苦涩一笑的与徐盛碰杯,他是自己从集市上找来的护院,也算是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当然相信这阳光大男孩会为自己拼命了。   过了一会,林墨发现这话有点不对劲,才瞥向徐盛骂道:“我谢谢你,我还不想死呢。”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徐盛嘿嘿直笑,挠了挠头,“不是,公子知道我嘴笨,我是说我愿意为公子拼命的。”   “这还差不多。”   林墨没好气的冷嗤了一声,随后灌了一口酒,想起昔日种种,也感慨了起来,“我也愿意为你拼命。”   这话听的阳光大男孩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马延甚至都扎好了三座大寨也没见吕营的人来偷袭,一时间觉得对方也没多大能耐啊,一天天的自己吓自己。   而赶到前线的袁谭看了这情况也是心急如焚。   “贤弟,为何此来多日却不动手啊。”   袁谭也不好点破,他的粮草可耗不过袁尚,不能老这么对峙,“对了,叔父呢,何以不见叔父?”   来到前锋大营,只见到了林墨,加上他们都提前了半个月就抵达夏津却迟迟不动手,一时间让袁谭疑心大作。   “我岳丈大人突发疾病,如今正在帐内休养,还请将军稍待几日,只待我岳丈大人身体稍好,便可为兄长破敌。”吃人家的嘴软,那人家的手软,军中三千战马,两万人的粮草用度,可都是袁谭买单的,林墨的态度当然是极好的。   “严重吗,叔父患病,我自当前往看望,贤弟请带路。”听说吕布病倒,袁谭还是很紧张的,这可是他现在唯一的仰仗了,万不能有事。   “过些日子便会康复了,医官瞧过了,此时不能吹风,所以兄长的好意便是心领了。”   林墨不急不缓,好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请兄长稍待几日,半月内必有交待于兄长。”   “好,如此我便不多叨唠了,若有差遣可到后方大营知会。”袁谭拱手抱拳后,很痛快的转身离去。   没办法,现在只能是让他相信老岳父就在军中,这样,便是得手了也有不在场的证据。   毕竟灭司马一族满门,这件事若是传开了,只怕以后也别想在中原站稳脚跟了。   林墨举目朝着西南方望去,已经去了八天了,照计算还有七天就能抵达温县。   返程就不需要这么久了,八天足矣,所以,自己还得撑上半个月。   半个月……   岳丈大人、子龙,务必平安归来。 第二百零三章 林墨的选择,唯一的路   “吕布是当世无敌的骁将,戎马半生,沐风栉雨,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生病,这事我瞧着不对劲啊,他不会是有意在赚我军马吧?”   回到中军大寨的袁谭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   在林墨的面前不好点破,吕布病了这件事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八成是赚了三千军马,然后就开始撂挑子了吧。   反正粮草又不需要用他吕布的,两万大军好吃好喝的供着,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拖延战期,他也不心疼!   “不像。”   郭图捻着短须摇头,“此番他已带着两万大军进入北国,眼下袁尚的中军也陆续抵达,立刻就会形成僵持,想抽身也难,不可能光为了三千战马把两万大军都给搭进来。”   “先生的意思是……吕布当真病倒了?”袁谭脸色有些难看。   郭图神色从容,尽显高人姿态,玩味一笑,“非也,正如公子所言吕布戎马半生,早不病晚不病,为何偏偏这个时候病倒,这里头只怕另有乾坤。”   “所以,先生以为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乾坤。”袁谭耐着性子给郭图捧高高。   郭图对此很受用,立刻就不当谜语人了,“如我所料不错,吕布许是诈病,想诱使马延来袭。”   吕布能有这样的城府心术?   这个狐疑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袁谭立刻就想到了在先锋营里见到的林墨,虽是神情有些疲累,但举止从容自若,完全不像是岳父病了的模样,八成是他的主意啊。   他可是出了名的善谋。   必是,必是啊!   “也不对啊。”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袁谭不解道:“诈病也需要有人把消息传给马延吧,他会用什么手段传递这个消息?”   郭图微微一笑,“公子,吕布北上青州助战,在袁尚看来必是我们重金贿赂的结果,所以在下猜想,袁尚只怕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派了使者悄悄面见吕布了。”   闻言,袁谭瞳孔骤聚,心头怦然,立刻就想起了林墨说过的话,激动的右拳重重击打在左掌上,“定是如此,所以他才会说半个月内必有行动,先生果然是才思敏捷!”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粮草还有很多,叔父尽管诈病便是。   辛家兄弟也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郭图所言在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公子过誉了。”郭图有一种璞玉显世的畅快感。   在这里,不会有人指责郭图所言乃匹夫之见,虽然这句话过去大多数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现在三大谋士之间的合作是很愉快的。   其实,就内心而言,郭图也好,辛家兄弟也罢,肯定是希望己方能胜出的,虽说他们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选择吕布还是袁谭,但这件事总是以己方取得胜果为基础进行的选择。   这也是他们能够高度默契的原因。   袁谭凌乱的内心终于得以宁静,他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帐外袁尚军寨的方向,眸子里充满了斗志。   ……   安丰,一座府苑内,此时挂满白锻,悬了两个白灯笼,进出府苑的人尽皆披麻戴孝。   院内的大厅处,中间放着一块灵牌,上书:兄长张稚叔之灵位。   张辽头绑白布,身披麻衣,跪在灵位前,面无表情,凝视着那块灵牌。   从并州出来的兄弟里,就属他、张杨和吕布三人的感情最深,三人都是一起快意恩仇,一起杀敌建功,一起夜袭妓馆,男人能一起做的事,三人就没落下过。   张杨死了,张辽不会比吕布的难过少一点。   所幸的是,他得知的消息就跟吕布初听时一样,只认为是眭固做的,而眭固又已经死了,所以张杨的仇理论上来说是已经报了的。   否则,他未必不会像吕布一样敢带人去河内跟司马懿玩命的。   生死袍泽之间的情义,是真的可以拿命去拼的,这一点,张辽跟吕布一样,早就深深的烙在了心底。   他的身后,曹性、宋宪和成廉三人也如张辽这般披麻戴孝的跪着。   三人中,曹性是兖州人,成廉是荆州人,宋宪跟吕布他们一样是并州人,不过从军的时候并不是在一起,只是跟着丁原清君侧的时候才跟吕布熟络起来的。   但三人都跟张杨有着较深的感情,早年间都是跟着吕布两度逃难到河内,可以说张杨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大家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可张杨性格好爽,也没拿他们当部将看,常以兄弟相称,这一点他们是铭记于心的。   远了不说,就说这次,如果不是张杨开口,估计他们仨还是马夫呢。   “吃吧,特意让庖厨做的并州家乡菜,都是你爱吃的。”   张杨的灵位前摆放着许多的菜式,张辽苦笑着说道:“还记得三川河那次吧,我们打匈奴的时候都断粮了,就还那么几只羊,你还非跟我抢那羊腿,今天特意给你留了,不跟你抢了。   不过你这人生来就喜欢抢,好像是中平五年吧,太原不是来了一批中原歌姬,你都敢跟奉先抢女人,没把我给乐坏了,也就是你张稚叔啊,能从奉先的手里抢走歌姬。   也不知道当年太原妓馆的那个老鸨是不是还活着,跟着丁刺史去关中的时候,还相约到时候要回去继续闹腾呢。”   张辽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一会大笑,一会哽咽,看起来有些失心疯的模样。   往昔浮现,终于还是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你走了,我就觉得我的心里被什么东西挖了一块,稚叔,来世别改名字,我还找你做兄弟……”   张辽就这样跪了一整天,从白天到深夜,以至于周遭来奔丧的人都离去了,整个大厅里就剩下曹性他们几个人。   张辽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值此乱世,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别便成永隔,其实我还很多话想跟你说都没来得及,所以,做兄弟的,有什么话别藏在心里,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说,不要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才来后悔……”   说完,张辽转身看着曹性他们几人,眼眶湿润,声音嘶哑的问道:“我们是兄弟吗?”   这一问把曹性他们仨给问懵了,几人面面相觑,都默契的认为张辽应该是伤心过度吧,宋宪率先开口道:“文远,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当然是兄弟。”   张辽沉沉点头,“我也相信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从关中到中原,我们一起血战了多少回,所以……”   张辽环视着三人,语重心长的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三人这下断定,张辽肯定是乱了心神才会胡话不断,但现在好像真没什么话要说,只能讷讷摇头。   张辽咬着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跟稚叔说说话。”   曹性他们也跪足了一整天,虽说大家都是武人体魄,可毕竟比不得辽神,已经很疲乏了,他们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之后对着张杨的灵位鞠躬作揖三拜,最后才不舍的离开。   直到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张辽一个人的时候,泪水再次从眼眶涌了出来。   其实张辽这样的铁血男儿对眼泪是极其陌生的,上一次哭的时候,还是当年在雁门鲜卑劫掠杀了他的爹娘。   今天,他好像把这么多年积攒的泪水一次性给释放了出来。   “稚叔,大家都是兄弟,多少年来患难与共,多少次身陷重围也悍不畏死的并肩作战,我不想杀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逼我,为什么!”   张辽歇斯底里的怒吼,右拳狠狠地击打着自己的胸膛,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稚叔,你教我,你教教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不想再有人死了,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这一刻,张辽承受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明白,不能与外人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过的一直很压抑,但没办法,他身为一方主帅,一人身系三郡安危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有吕布的厚望,他不能感情用事。   今天在张杨的灵位前,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宣泄了出来。   他抱着张杨的灵位,哭的像个孩子。   最后,他直接侧倒在了一旁,目光有些呆滞,抱着张杨的灵位喃喃道:“就算允文手段过激了一点,他们受了委屈可以跟我说,那小子还不敢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绝路,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们都可以置之不理吗……”   张辽就这么在大厅内,呢喃自语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或许,他也期待故人入梦吧。   ……   温县,张府。   作为县丞的张汪,其实府邸并不算大,也就是比寻常的富户家要大一些,年俸禄两百石而已。   一个县里,上有县令、世家豪强压着,同级别的还有功曹史、县尉、少府等等,当然是实力有限了。   不过对于张汪而言,眼前这一切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原本曹操是要他老命的,要不是司马家全力相保,同时司马懿亲赴河内除了张杨,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不容易啊。   欠了司马家一个大恩,张汪自然是打算以后好好报答的,反正自己也是司马家的门生,以后自然唯他司马家马首是瞻呗。   至于其他的,张汪也不敢再有过多的想法了。   曾经他是想过自己有机会做一个县令的,眼下看来是没什么机会了。   就算是司马家,能从曹操手里保下自己的命也是出了大力气,再想谋官,那就是异想天开。   除非,自己能跟司马家绑一起。   不过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司马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张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张汪还是拎得清的。   “大人,有你的信。”家丁跑了进来,捧着一面被火漆封好的帛布。   “拿来。”   张汪随手接过后,家丁便转身离去,他小心翼翼的揭开火漆,深怕弄烂了帛布。   这个年代已经有纸了,但纸的质量极差,根本无法书写,大多数时候是用竹简的,就连那些书籍都是记录在竹简上,很多世家大族转运这些书籍甚至需要用马车来拉,所以有了学富五车的成语。   而能够用帛布作为传信的,那必然是非富则贵,寻常的世家都舍不得呢,张汪当然要谨小慎微了。   这个年代的人,看信都有个习惯,首先看落款。   当张汪看到小侄林墨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就倏然跳起。   林墨?   怎么可能是那贱民的信!   我先前写了多少封信给他,他都没有回复过我,怎么这会想起给我回信了?   张汪甚至觉得是自己眼花了,重新拉扯着帛布,终于确认是林墨的名字后,他赶忙跑到一旁将虚掩的门给关上,然后才转身回到台案前看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对眼前的信有些敬若神明了。   三年前,他对林墨还是嫌弃的要断了往来,如今,这个年轻人已经是天下闻名,就连曹操为了他都能把自己丢入大牢去。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帛布,上面的内容还没看完就足以让张汪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林墨要来温县,要来找他,希望他代为引荐自己去见曹操,这几年他在吕布那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嘶,这是真的吗,那贱民不是跟吕布的女儿成亲了?   怎么信里会说的如此不堪,莫不是当真受了吕布的胁迫无法抽身?   那过去几年都没来找我,现在就能来了,现在吕布就不胁迫你了?况且,你在北国,怎么来温县啊?   继续看下去,让他更激动的内容来了。   林墨已经跟着吕布去了青州,趁着吕布与袁尚在夏津大战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随后一路策马狂奔到了黄河,搭上了一艘商船,这艘商船是直达长安的,他会在温县这个渡口下船,预计本月二十三日抵达,前后相差不超过两天,请叔父到渡口相见。   张汪双眸扩张,嘴巴长大到足以放进一个鸡蛋,“真……真的要来了?”   张汪虽说对北国不了解,可他对黄河这条航道还算比较清楚的,因为距离温县三十多里外就是黄河渡口,经常有中原货商到司隶州走货的会从那里下船,拿到温县贩卖。   其实在董卓之乱前,这条航线是可以抵达帝都洛阳的,中原商贩把货拿去洛阳卖,再采购一些当地特产回去卖,以此获利。   不过关中凋敝后,这条航线就基本到河内就停了,再往上游会有被打劫的风险。   “对对对,那贱民还是有点脑子的,从夏津想到河内温县,除了走水路其他的办法根本行不通,不笨不笨。”张汪激动的喃喃自语。   从夏津到温县,沿途要经过袁尚和曹操的防线,且不说那些关隘的军士看不到户籍手牌不会放行,光是沿途的山匪也能要了林墨的命啊。   所以,唯一可能平安抵达温县的办法就是水路,混入了商船后户籍手牌的问题就不存在了,同时还能规避山匪。   当然,沿途也会有曹袁两方人马在渡口拦停,不过大多数不会对商人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只是为了收取漕运的税赋而已。   多那么一两个人,那些收税的官吏根本不会起疑。   好个林允文,这唯一进入温县的路都让你给找到了,了不起!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时期,黄河的水运商道远比长江的要繁荣。   事实上,在唐中期以前,黄河的漕运一度是鼎盛的,因为往前推的政治集权多在关中与中原,俱为黄河沿岸。   这就决定了黄河这条航运的繁荣程度远非长江可比了。   后续的凋敝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河道积淤摆动,形成地上河,很多地方都无法通船;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从安禄山作乱开始,契丹崛起,导致集权中心开始南下,自然商贸也会随之凋敝的。   张汪大口大口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墨要来了,自己的命运必定会发生惊天之变。   先前以为自己这辈子的巅峰就是县丞了,现在,太守不过分吧?   就凭曹操对他的执着,进入许昌做个朝廷九卿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越想越激动的他甚至决定,只要林墨到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先安排春华跟他生米煮成熟饭,没有这层关系,怎么确保自己的未来?   要不要告知司马家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张汪立刻就打消了,绝对不能告诉他们。   自己作为司马家的门生,若是司马家想壮大,把林墨拉拢了,自己所想的一切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呀。   对对对,保密,千万保密!   张汪赶忙把帛布烧了,看着变成灰烬的帛布,他才终于放松的笑了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想不到我曾经看不起的贱民,竟然还能成为我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你爹当初救我一命,你呢,也要成就于我光大张家,看起来,上辈子你们林家欠了我不少啊,哈哈哈……”   从头到尾,张汪都不认为自己对于林墨有任何的亏欠,哪怕林家救过他的命,当时也不过是一时激动才答应了那场联姻。   这个时代的人,成亲从来就是门当户对,你说你一个贱民配我张家,真怨不得我悔婚啊。   虽说张家不是什么大世家,可要是传出去我给女儿找了个贱民做夫婿那不是给让人笑话吗?   事实上,当初告别了林墨的父亲他就后悔自己答应的太草率了,悔婚的念头又不是一时兴起。   只是没曾想,兜兜转转还是要接纳那贱民,不过现在他已经配得上春华了,毕竟兰陵侯嘛。 第二百零四章 瞒天过海,杀戮开始   “刚问了下商队的领队,明天正午就能到温县地界。”赵云走到吕布的身后禀报道。   他们两人都是穿着最朴素的粗麻布衣,除了仪表威猛,确实再没有半分昔日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将军风采。   吕布‘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跟林墨估算的时间大差不差,明天是第十六天,多了一天是因为沿途税吏的刁难,所幸没有误事。   “子龙,明天动手的时候不要犹豫。”吕布背对着赵云,声音很低沉,但不难听出他那颗躁动的心在蠢蠢欲动。   “温侯放心。”   赵云的目光很坚定,“他们并非无辜百姓,不过是鱼肉一方的官吏,杀了也就杀了。”   吕布没再啰嗦,他知道赵云心里其实并不想这么做的,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离开九原。   况且,这一次行动的只有他们两人,赵云若存了一丝妇人之仁,便有可能把两人都陷入绝境,相信他是拎得清的。   站在船头的吕布感受着河风拍打着脸庞,这十几天他每日都是度日如年的,心心念念的就是要给张杨报仇,甚至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当然,这里头除了报仇的想法压的他睡不着,还有一个北方人的通病在里头,他们大多是会晕船,人中吕布也不例外。   在湍急的黄河行了半个月,人中吕布都要给晃荡的吐了,这种状态下站直身子都不容易,真不知道甘宁那小子怎么在水上讨生活这么多年的。   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林墨要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还花上一笔钱让甘宁练水师了,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更别提麾下的将士们了。   要不是因为在夏津渡口的时候就让这支商队把船上的货物全部都扔了,按照以往的船速,加上沿途渡口的停靠,通常一趟是要跑三个月的。   那样,估计还没到温县,吕布自己就要病倒了。   这一出,勉强算是林墨复刻了吕蒙白衣渡江吧,但不得不说,收效是很明显的,的的确确让他们平安的穿过了曹、袁两方的防线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温县。   温县的这个渡口,距离县城其实还有三十多里路呢,算是离的比较远的。   不过有专门的驿道,问题也不大。   张汪已经在这等了两天了,他在二十二那天就过来了,今天都二十四了,但他依旧耐心十足。   毕竟不是从前了,只是在等一个贱民女婿,现在等的可是张家的未来,当然有耐心了。   “大人,有船来了!”张汪带来的两名军士指着不远处逆流而上的商船兴奋道。   “这贱民总算来了……”张汪长舒了一口气。   贱民二字他是脱口而出的,人们心中的成见就如同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撼动。   就算如今贵为了兰陵侯,张汪也不会忘记林墨是个贱民的出身。   这很正常,就好像世家豪强看不上吕布是一样的,就算他现在做大的脚踏两州之地,也永远有人拿他并州流民的身份说事。   商船停靠在渡口后,船上下来了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大人,是他吗?”军士问道。   张汪只是瞥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他没见过林墨,但诗会之后,在很多地方都有人把林墨的诗句搭配画像拿来卖,张汪是见过他画像的,跟船上下来的两名糙汉子差远了。   虽然两人都很帅,但体格差距还是一目了然的。   可是,他们两人下船后可就再无人下船了。   难道那贱民还没到呢。   等了一会,商船的船夫就把赤兔马和玉狮子从船上也牵了下来。   随后赵云在前,吕布在后,朝着张汪走去。   “请问,是温县县丞张汪张大人吗?”赵云上前,彬彬有礼的拱手作揖。   这里只是商船的渡口,极少有人会乘船走水路去往中原的,所以渡口上只站了三个人。   站在中间的张汪瞥了一眼赵云,卖相还不错,他双手掬在前,眯着眼冷傲道:“你是何人,怎会认识我。”   话音刚落,寒光闪现,张汪都没反应过来左右两名军士就捂着咽喉直挺挺的倒了地。   此时,张汪心里头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上一秒还文质彬彬的赵云,下一息直接就杀人了,反差之大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能的想向两名军士求援。   却发现他们早就没了动静,死的不能再死了。   “好好好汉,不要杀我,钱……钱我有,都给你,给你,不要杀我……”张汪人麻了,从来就没见过这种人,吓的嘴巴都不利索了。   赵云把青釭剑架在张汪面前,冷静道:“认识这剑吗?”   张汪胸膛剧烈起伏,不敢动弹,只是眼珠子往下一瞥,赫然见到还在滴血的剑身上刻着‘青釭’二字,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青釭剑,你……你是常山赵子龙?”   一时间,张汪只觉得心胆俱裂,赵云的威名他如何不知啊,萧关一战,威震曹营,数千曹军奈何他不得,还把曹操的青釭剑给抢了。   这可是个出入万军丛中犹如观花赏鱼的当世猛将。   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啊,那贱民呢,贱民没来怎么来了个赵子龙。   “张大人,温侯可没我这种耐性,所以,他问什么你答什么,说错一个字,你脑袋掉了都不知道疼。”赵云说话永远都是这么慢条斯理的,像是在跟你讲道理。   温侯?   这会,张汪的目光才落在了赵云身后的吕布身上,看着那城墙一样的身躯,一双择人而噬的眸子,光是这份威压就足以令人窒息了。   “温侯请问,在下知无不言啊。”如果说赵云是噩梦,那吕布绝对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尽管内心无比好奇,这个时候吕布不是应该在夏津吗,可是哪里敢多嘴啊,刚才的一幕已经把他魂给吓没了。   “害张杨的人里,除了司马懿,还有谁?”吕布蹲下身子,冷冷看着瑟瑟发抖的张汪。   “没……没了,俱是司马懿一人所为,不过有可能是司马防授意的。”惹大麻烦了,惹大麻烦了呀,张汪现在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不知道吕布为什么会在这,也不知道吕布如何清楚这件事是司马懿在背后发力,但他的回答都是从心的,本能的,一个字都不敢说岔了。   吕布点了点头,“张杨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张汪体内的气血都为之一滞,要是和盘托出,岂不是连自己都要搭进去,可是看着吕布的目光,他压根不敢迟疑,立刻说道:“是曹操!曹操许诺了重利给司马家!在下就知道这么多了,求温侯饶命啊!”   张汪爬起来,对着吕布拼命磕头。   够了,他要知道的问题都拿到答案了,吕布重新站了起来,没再吭声。   赵云收回了青釭剑,缓声道:“跟允文猜测的差不多。”   随后,又把张汪给扶了起来,“张大人不用害怕,温侯有事想请你帮忙,只要你做好了,可保你安全无虞,若是耍心眼,张家全家可就要陪着大人一起上路了。”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张汪觉得赵云简直是个魔鬼。   关键是,人家说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他是真办得到啊。   当即连连点头,“温侯吩咐,不管何事,在下一定办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吕布想干什么,肯定是要找司马懿和司马防算账了。   司马家对张汪也算是大恩大德,不过没用,张家七十八口人的命都在两人一念之间,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就这样,吕布和赵云以张汪护卫的身份,往温县而去。   其实,如果真的大摇大摆,就算两人联手,想冲进温县去杀光司马家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那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要知道,温县常驻兵有两千人,战力当然很弱,架不住他们有弓箭啊,乱箭齐发之下,总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也别有潜伏进城的打算,外来人员,没有户籍手牌根本进不去,更何况你还拿着兵器牵着战马,隔着一箭之地人家就得让你立刻站定,否则便是一阵箭雨招呼。   所以,张汪的存在很重要,能确保吕布和赵云带着兵器和战马进城,同时不会惊动任何人。   进城的时候,周遭军士都在向张汪行礼,他也不敢吱声,就他们三人的距离,张汪可不怀疑对方能眨眼间要了自己的小命。   刚才在渡口的时候,赵云露的那一手已经告诉了张汪,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司马家在城东,我这过去很近,不过他府上很大,光府兵就有三百人,尽皆披甲执锐,不好对付。”   张府上,张汪把吕布赵云带到了偏厅,关起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开始说起司马家的情况。   三百府兵,听来是不多,那是因为还没有算上司马家的农奴。   只要愿意,给农奴们发了战甲和武器,那就是兵,随时可以上战场杀人去了。   这也是世家为什么能向诸侯贡献兵马的原因。   “能把司马防和司马懿请过来吗?”赵云问道。   张汪欲哭无泪,“将军,我只是一个县丞而已,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把他们给请来。”   吕布面无表情,冷声道:“无妨,就按允文说的办便是了。”   “请不来司马防和司马懿,那县令和县尉你总该请的来吧?”赵云再问。   “这个不难,他们都在,但是……”张汪有些为难的看着吕布。   “没事,我跟你一起去。”   赵云说完,吕布根本不看他,闭目沉声道:“你若是耍花样,我杀你全家,而且终此一生我不做别的,只要活着就会一直追杀你。”   “不敢不敢!在下万万不敢啊!”张汪连连摆手,哪里敢招惹这些魔鬼。   就这样,吕布留在了张府,赵云则是陪着张汪去请县令和县尉。   虽然张汪不知道他把县令和县尉找来干嘛,但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就冲刚才那句‘按允文说的办’他就知道,那贱民肯定已经有了严密的计划。   事情很顺利,约定了当晚他们两人就会过来吃席。   回到张府后,三人就都被锁在了偏厅,静静等着天黑。   这种等待是最难熬的,张汪的衣服都汉湿了两回,压力山大。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比如吕布已经让张汪把司马懿家的地形图画了出来,标注好了每个人的房间位置,确保自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能完成杀人任务。   终于天黑了,县令和县尉如约而至,一行五人去了宴客厅,然后就是把大门给关上,严令任何人靠近了。   县令和县尉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好酒,就被青釭剑给干脆的结果了。   这一幕,让原本就被吓的面无人色的张汪只觉得肝胆俱裂,你是魔鬼吗,动不动就杀人。   县令和县尉死在了自己家里,这事怎么交代啊。   可他不敢吱声啊,赵云杀人太过干脆,他真的不怀疑自己说错一句话,全家七十八口人立刻就会命丧当场。   “好了,县令和县尉都死了,你立刻把城里的兵马调出城赶赴怀县,就说那边有战事。”   张汪懵了,他当然是知道吕布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无非就是担心在司马家杀人的时候,城里的两千兵马会围剿他们。   没关系,可以说的嘛,这种事情不用杀人啊。   张汪哭丧着脸从县令的尸体上摸出了兵符后,又在赵云的保护下出去传令了。   由于下的是急行军的命令,仅仅一个时辰就把两千兵马都给集结了起来,全部赶赴怀县。   至此,整个温县几乎就成了一座空城,除了负责维护治安的巡防兵,再没有守城军了。   “温侯,都调走了。”出去确认过一次后,赵云拱手禀报。   吕布点了点头,朝着厅外缓缓而去。   “将军,可以放过在下了吗,在下保证今日的事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管你司马家死绝也罢,只要不连累自己就好。   赵云走上前,与张汪面对面,叹了口气,沉声道:“张大人,记住我这张脸,下辈子找我报仇!”   说罢,寒光闪现,一颗人头滚了下去。   张汪人头的表情是错愕,并没有惊恐和狰狞,显然赵云没有骗他,确实头掉了都不知道痛。   本心而言,赵云不想杀他,甚至也不想杀县令和县尉,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调离城里的守军,又要确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来过温县,只能是杀人灭口。   深夜,吕布和赵云走在空旷冗长的街道上,马蹄声悠扬的回荡,不时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吕布只觉得内心的热血在沸腾,兄弟,我可以为你报仇了。   兜兜转转,来到了司马家的大门口,还是赵云,他很有礼貌的上前敲门。   只不过家丁还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就死在了青釭剑下。   随后,两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狰狞的面具带上,倒拖着兵器,大踏步走向进了司马家。   杀戮,开始了…… 第二百零五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带着面具的吕布与赵云踏过司马家的门槛那一瞬间,夜幕上空一道闪电掠过,给伸手不见五指的温县带来了诡异的光明,也让两张狰狞的面具愈发的渗人。   伴随着滞后的雷声传来,雨点拍打在屋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吕布在前,手握着的并不是这些年与他如影随形的方天画戟,而是张杨的兵器镔铁长枪。   今天晚上,司马家要血债血偿,他要的不是让张杨见证,他要的是张杨也参与,一如当年携手杀敌那般。   赵云在后,他右手握着亮银枪,左手横握青釭剑,端的是大开杀戒的姿态,便是当初萧关之下的常山赵子龙。   二人闯入司马府后,快步穿过圆形拱门,顾不得大雨拍打在身上,随后向右转入了一个长廊,沿着长廊一路往深处跑去,目标极其明确。   根据张汪交代的信息,这司马府可不小,都比彭城里吕布住的将军府还要大,司马家的族人、家丁、护院、丫鬟,外加三百府兵,想凭着两人全部斩尽杀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两人是当世无敌的猛将,你总不能挡得住对方从四面八方逃跑吧。   对于这一点,吕布还是有深刻的认知。   所以,其他人不论,先找到罪魁祸首司马懿,他是一定要死的,否则自己对张杨没法交代,未来无数个夜晚,也会因此而不眠。   至于其他人,死在这里是他们的命运使然,若能逃出生天,也算他们吉星高照。   从赵云把开门的护院放倒后,一路走到中院连一个人都没遇上。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   在这个时代,亥时就是官府规定的宵禁时分,也就是不允许上街走动了,老老实实待家里,加上缺少娱乐活动,睡的都很早。   而现在是什么时辰,都已经是子时了,司马府空荡无人,倒也正常。   “什么人!”一名负责巡夜的护院厉声呵斥。   吕布赵云全然不理,依旧大踏步向前,健步如飞,快的常人怕是奔跑也追不上。   “好胆,竟然敢夜闯司马府!”护院大概是想赚点功劳吧,拔出腰间佩刀,迎面就朝着吕布冲了过去。   吕布近乎是无视了他,身子一避轻松躲过,脚步一刻不停,根本不屑动手。   倒是身后的赵云,已经提剑反劈过去,两把兵器碰撞的瞬间,佩刀应声断裂,护院咽喉喷出一阵血雾便直挺挺倒地,他甚至都没能让吕赵二人的脚步慢上半分。   惊雷、暴雨发出的响动完美的掩盖了兵器落地声,以至于护院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过司马家可是关东首屈一指的大世家,府苑里除了三百府兵外,光是圈养的护院都有一百多号人,没走出几步,便再遇两名护院。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两人死在青釭剑下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护院都这么莽,第三批护院就聪明很多,见得两人虎步而来,立刻就敲响了随身携带的铜锣。   穿透力极强的锣声,把周遭巡夜的护院都召集了过来,就连值守的五十名府兵也闻声快步跑了过来。   当两人走出长廊,来到一片空旷处的时候,周围已经蚁聚了不少人。   雨夜下,众人将吕赵团团围定,但没有立刻冲上前,不是害怕,而是不解。   这里是哪里?司马家啊,一个连县令上门都要递拜帖的地方,寻常人敢进来吗?对方却拿着武器大摇大摆的跑了进来,这不得不说是令人震撼的。   一道闪电过后,映照出两人渗人的面具后,都不由退了一步。   他们犹疑,可吕布不会犹疑,事实上从踏入司马府起,他的脚步就没有停下来过。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了雨夜屠杀。   吕布手中长枪裹挟着猛烈的气势左右猛荡,挡在前面的府兵与护院尽皆被这霸道的气力震翻在地,他志不在杀敌,只是为了撕开一个口子。   那些府兵有铠甲的保护,尚且觉得胸口好似被重锤撞击,口吐鲜血,没有护甲的护院,则是当场暴毙。   但赵云手中的青釭剑堪称是无视护甲的存在,他右手挥枪,左手劈剑,挡者俱死,无一例外。   方一交手,这些府兵与护院就明白他们哪里来的胆量敢两人就闯司马府,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们啊。   吕布不过是前行了二十步的距离,左右两边已经倒下二十余人,身后赵云更是杀的府兵铠甲破碎,护院血雾弥漫。   大雨冲刷下,地上的鲜红也无法一时褪去。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遭遇上了两人联手也无计可施,青州一战,一百大戟士就是最好的证明,更何况是这些根本没有作战经验的府兵护院。   被杀了这么一轮,立刻就心志崩溃,大喊着:“快叫人来啊,拦不住了!”   司马府的大厅里,须发皆白的司马防披着大氅坐在主位上,今年已经六十有一的他,算是精神矍铄了。   “家主,家主,顶不住了,要顶不住了呀!”一名浑身湿透的护院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脸色惊恐万分。   在铜锣声响起的时候,就有家丁来通禀司马防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两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八成是哪里穷疯了的游侠想跑来打个秋风吧。   可惜,他们来错地方了。   结果护院却被吓成了这副模样,司马防眉头一皱,声音嘶哑道:“你们百十号人还拦不住两个人?”   “顶不住了家主,死了好多人,快要死绝了啊!”护院显然被吓的丢了魂,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叔达、季达,你二人立刻带领剩下府兵,包围他们!”   司马防不敢大意,这会他已经察觉出情况不对了,寻常人哪有这般战斗力,只怕来的是沙场悍将。   再一想,温县里的驻军竟然在一个多时辰前被调离了,这事只怕不是巧合吧。   能调动大军离开,还能有这样的身手,以两人之力闯入司马府杀人的,司马防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曹操。   他就在河内,就在怀县!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父亲放心,孩儿去去便来。”司马八达里的老三和老四,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   作为顶级大世家的底蕴,他们从小可不只是四书五经的熏陶,还有剑、骑、射各方面的苦练,追求的从来就是文武双全。   这头老三司马孚与老四司马馗开始火速的集结府兵,另外一头的司马懿却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当然不是司马懿睡眠质量好,过于没心没肺,事实上第一声铜锣敲响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动静。   但他没有动,除了下意识的睁开眼往锣声传来的方向瞥去,甚至都没有起床看一眼。   为什么?   因为张杨的死让他伤心过度了呀,已经病倒了不能动弹,至少他让缪尚写给曹操的信里是这么说的。   并且,这段时间曹操也确实派人来过司马家请他到怀县去,来使瞧着司马懿也是躺在床上跟中风了一样,只能无奈的回去禀报曹操。   他猜想,以曹操的奸诈狡猾,很可能诈他一次。   怎么诈?当然是派点刺客之类的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伤心过度病倒了一动不能动。   否则难不成还真有人敢闯进司马家来胡作妄为吗,别开玩笑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温县司马家啊,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就连河内太守来了都得舔着脸笑,能来什么蟊贼。   光论心性、耐性和城府,司马懿可算是极致了。   但有时候人不能太睿智了,否则会落了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小命的下场。   很快,司马懿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屋外开始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哀嚎声可不像是假的啊。   出什么事了?   如果从司马家的上空俯瞰,便可以发现吕布和赵云正以惊人的速度、目标明确的朝着司马懿的房间跑去。   至于那些护院和府兵,在被杀穿第一轮的时候就已经心胆俱裂的跑了一多半人。   剩下一部分族人虽是忠心,可没人敢轻易靠近,只是把两人围定,跟着他们的脚步不断移动,始终也是保持着一个自认为是安全的距离。   他心头狐疑的时候,一名湿漉漉的披甲府兵跑了进来,“二公子二公子!快醒醒啊,有贼人闯了进来,杀了我们很多人,朝着二公子房里杀来,快跑啊,不然来不及了!”   砰砰~   司马懿刚刚坐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名护院便倒飞了进来,把木制的掩门都给砸了个稀碎,落地后口吐鲜血,再没了动静。   轰轰隆~   一道电闪带来的白炽映照下,一只脚不急不缓的探了进来,来人浑身湿透,多处被鲜血染红,带着的诡异面具让司马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公子快跑,我挡住此獠!”这府兵还算忠诚,就是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提刀杀向吕布,还没来得及砍下,长枪就穿透了他的铠甲在他胸膛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阁下何人,不知司马家何处得罪,竟要阁下如此大开杀戒?”司马懿咽了咽口水,心里慌得一批,却强作镇定。   此时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定不是曹操派来的,这可不是他的做派。   “司马懿,认识这杆枪吗?”吕布扬起手中长枪往前一推。   连老天爷都很配合的落下一道闪电,让司马懿真切的看清楚了那把武器,“府……府君,这是府君的兵器!”   司马懿只觉得背脊深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连心跳都骤然一滞,呼吸也如同受阻不能顺畅。   “你……你是吕布的人?”说是张杨回魂这种鬼话他是不相信的,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怕是吕布的人参与进来了。   可是,他的人怎么跨越千里版图出现在温县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吕布知道眼前就是司马懿了,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好,是司马懿便好。”   此时,就算吕布不带面具,这黑暗的环境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不过吕布散发出来的滔滔杀意,已经足够让司马懿气血停滞了。   “司马懿,原本家大业大名气大,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可是你不该啊,千不该万不该害稚叔,你惹错人了。”吕布的声音很轻,像是个传道解惑的师长给司马懿上最后一堂课。   在没有见到司马懿之前,在来的这一路上,吕布幻想过无数次杀死司马懿的方式,要多残忍有多残忍,要多血腥能有多血腥。   可是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吕布突然便不急了,他知道,以两人的距离,今天谁也救不走司马懿了。   “温侯,你是温侯吕布!”他管张杨叫稚叔,能够轻易的杀穿司马家的护院和府兵,又是带着报仇的心思来的。   不管这个真相让人多么震惊,也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方不语,便算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答案反倒是让司马懿紧绷的弦为之一松,面对吕布,想正面逃出去那是异想天开。   生死大难前,让他的脑子急速运转,想要找到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拖!   拖到府里的府兵完全集结,或可有一线生机!   “温侯,此间定有误会,我与府君……”   话没说完,他便发现吕布抬脚走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杀意汹汹。   一计不成,再出一计,司马懿胸膛剧烈起伏,急切道:“温侯!我以司马家的荣誉担保,若能听我解释,从今往后司马家必将鼎力支持温侯霸业!”   啪嗒,啪嗒……   从吕布身上滴落的水声越来越近,司马懿的心也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温侯,若能放过司马家,在下担保三月内助温侯拿下整个司隶州!”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并且他觉得吕布应该心动的,一旦拿下了司隶州,便可两面夹击曹操,占据了战略的绝对主动。   可惜啊,他低估了吕布对张扬的情义,对方的脚步没有停滞,甚至都没有犹疑一息。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司马懿的头顶,他只觉得整颗心好像都被拧绞了起来,想动却动不了。   我……司马懿尚未入仕,便要命陨匹夫之手吗?   屋外,厮杀声开始响起,他知道是府兵集结了过来,司马懿感觉到了一线生机,手脚并用的在榻上往后挪动,试图拉开与吕布的距离。   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厮杀声震天响,偏偏没人进来。   吕布笑了,狂声大笑,这笑声在屋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别做梦了,知道守在外面的是什么人吗?常山,赵子龙。”吕布一点也不急,尽情的享受着为兄弟报仇前的兴奋。   司马懿越怕,他就越兴奋。   “赵子龙……”司马懿嘴里呢喃重复了几声。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不止是自己完了,司马家也要完了。   千里之外的吕布和赵云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司马家,当今世上最骁勇的两员战将上门,只为找他司马懿报仇,这阵仗,任谁能挡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敢于两个人就闯进司马家杀人了,可是这两个人,要比数千大军杀他司马懿还容易啊。   这一刻,司马懿心头上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熄灭。   吕布走到司马懿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拳距离,然后吕布就没有动了,就这么盯着他,闪电带来的白炽映照,让他看清楚了吕布的眸子,凶光滔滔,似乎把他撕碎了也不解恨。   司马懿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指都变作了各种诡异姿势僵直了。   “兄弟,你说我是先砍下他的左腿好呢,还是先砍下他的右腿好呢?”吕布对着手中长枪嘴角勾勒,显得很亢奋。   可亢奋的只是他一人,绝望、惊骇交织下,司马懿紧张的都要窒息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的想着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打动吕布。   直到吕布走到面前,他也无计可施。   噗~额……   司马懿口中吐出一口血来,随后整个人倒向一侧,开始抽搐了起来。   这明显是被吓的啊。   “真没用啊。”   吕布长叹了一口气,“就这点胆量你说你为什么要对稚叔下手呢,啧啧啧……”   吕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开始吹起了并州边陲的口哨。   “兄弟,你猜猜看他是真的被我吓成这个样子的,还是装模作样诈死呢?我跟你打赌,他肯定是装的,你站在这看着吧,我上去试试他。”   言毕,吕布将镔铁长枪一扎,稳稳的穿透了地板,周遭一片蛛网,长枪就立在了那里。   随后,他走上前,右手握着司马懿的左脚,开始发力。   咯咯……骨骼断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啊~!!!”司马懿整张脸因为痛苦扭曲的变了形,口水顺着嘴角涎下。   接着,吕布一手稳住司马懿右腿的关节处,一手用力一扭,右脚当然没有脱落下来,但从小腿处怪诞的模样来看,主打一个分筋错骨。   司马懿已经叫不出声了,眼睛瞪大到都快要掉出来,裤裆处湿了一片,似乎是失禁了。   “哈哈哈,看吧兄弟,我就说他是装的。”吕布非常得意的扭头看着那杆立着的长枪。   这货疯了,肯定是疯了!   从青州这么远天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而且油盐不进,非要我命不可。   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悔不该为那张汪去招惹张杨。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做的天衣无缝了,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怎么察觉这件事是自己主导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温县里头。   他只知道,满腔抱负的理想,要随着他的小命一起湮灭在这个雨夜了。   撕心裂肺的痛感和悔不当初的懊恼席卷着他的念想,我怎么能够猜到一个匹夫会招惹来另外一个匹夫啊!   是的,司马懿不知道,四书五经、战策兵书里有着儒家思想,有着中庸之道,有着各种阵法,偏偏没有情义两个字。   他当然不知道,情之所至,是可以让一个人疯魔的。   如是眼前的吕布。   在司马懿惊恐的目光中,吕布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拉到了镔铁长枪的面前,整个人呈一个大字。   吕布拔起长枪,凝神望着枪头,寒光倒影着他猩红的双眸和快意的笑容。   “到你动手了。”   说罢,吕布舞动长枪,未见得枪身如何转动,只听呼呼风声刮过,长枪的枪头并没有染血。   可下一息,鲜血便从司马懿的脖颈处蔓延了一片。   吕布踢了一脚,司马懿的头颅便滚到了一旁。   这下可以放心了,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吕布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压在心里头的这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稚叔!我为你报仇了!”他在呐喊,额头青筋爆出,肆意的宣泄着心中积压的意气。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不闻雨声,不闻厮杀,不闻惨叫……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奉先,来世还与你做兄弟。”   吕布吐出一口浊气,还有一个曹操。   没关系,会有那一天的。   握紧镔铁长枪的吕布最后看了一眼司马懿的尸体,啐了口吐沫,提起他的头颅随后大踏步的离开。   走出院子,外面杀的是尸山血海,横七竖八的躺着司马家府兵。   赵云对于右手长枪左手宝剑的这套打法颇为娴熟,距离足够则是青釭剑招呼,稍远一些便是长枪舞动,他身影闪过的地方,无不伴随着披甲府兵的倒地。   从吕布进去动手,到这些府兵的支援,其实前后不过是三分之一刻钟,但倒地的府兵却已有七十多人。   司马孚见了这阵仗,早就被赵云那毫无破绽的攻击给吓的不敢上前。   倒是老四司马馗有那么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提着宝剑找准一个机会迎头劈向赵云。   可赵云如是背后长眼,根本不回头,直接一计回马枪,结结实实的扎透了司马馗的身子。   “老四!”   “四公子!”   司马孚怒火中烧,他怕赵云吗,是怕的,可对方敢冲到自己家里杀人,还把亲弟弟给杀了,冲动完全压下了恐惧,提前剑便要冲向赵云。   还没跑几步,忽的一定,一杆枪头从背后刺来,穿透了他的铠甲。   司马孚艰难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还想回头看是谁的时候,长枪抽回,他整个人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三公子!”   那些府兵本就被赵云杀的胆战心惊几度欲跑,只不过碍于司马馗和司马孚的淫威不敢后退。   这下,他二人一死,再没有继续纠缠的勇气了。   司马家的饭是好吃,可小命要紧啊,不消片刻功夫便全部跑了。   “原本想宰个司马懿算了,还送来了这司马防的三子与四子,该着是他们命数已到。”   吕布上前拿过赵云手中的青釭剑,将司马孚与司马馗的头颅割下,满意的离开。   这会当然不需要立刻逃跑,城里的守军已经被调走,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   而司马府的这些府兵也都跑了个干净,自然该是最后一项任务了,林墨交待要做的事。   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司马防跑了没有。   理论上是没有的,这里是他的家,自己的几个儿子还带了府兵跑来围剿,没理由就这么跑了。   况且,他都六十多了,还能折腾到哪里去。   吕布带着赵云一路疾行,照着张汪给的地图指引,来到了主厅,主厅的背后就是司马防的寝室,不过不需要进去了,他就在主厅坐着。   身旁,还围了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六七岁这般。   见得吕布和赵云进来,几个贵妇人赶忙把孩子护在怀里。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司马防拄着拐杖激动的站起来,连声咳嗽。   吕布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一笑,然后把三颗人头随手一丢,滚到了司马防的面前。   十几个妇孺当场就被吓的面无人色,开始抱着孩子往偏厅等房间跑去,胆子小一点的更是昏厥了过去。   待得司马防看清楚地上的人头正是司马懿、司马孚与司马馗的时候,他便觉天都塌了下来。   原本佝偻的身子忽的挺直了腰杆,拐杖落地后,他也因为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浑浊的双眼已经模糊,嚎啕大哭的搂着三颗人头,“儿啊,儿啊……”   “老贼,我这就送你去见你儿!”声音刚落,镔铁长枪便如白练刺出。   还没刺到司马防的身上,他便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子开始抽搐,口水沿着嘴角流下。   你们司马家是不是很擅长这一套啊?   “看来是卒中(中风)了。”赵云拉扯了一把吕布,示意他没必要痛下杀手了。   对于赵云而言,老弱妇孺是没必要杀的,罪魁祸首死了就行。   不过吕布对此却不敢苟同,他曾经跟张辽、张杨到过河西屠杀过匈奴部落,那一战,整个匈奴部落里只要能喘气的都杀了个干净。   用他的话说,幼虎虽小,难保它长大不伤人,老东西就更没必要留了,张汪可是亲口说过,这件事很可能是司马防授意的。   原本照着计划,司马防是必死无疑的,但索性利用眼前这一幕把林墨交办的事情给完成了,也不错。   “若是不杀尽司马家,此事露了风声谁负责?”吕布看向赵云,面具下镂空的孔洞是他的眸子,给了赵云一个暗示。   后者立刻就会意的说道:“算了,司空没说让我们屠尽全族,杀了他三子已经足够了。”   “好吧。”吕布勉为其难的收回长枪,环视了一眼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便转身离开。   不管司马防是不是真的中风了,这不重要,两人都心知肚明刚才的对话躲在房里的人肯定听到了。   跑出司马府后,吕布揭下面具,仰头向天,任凭狂风暴雨拍打着他刚毅的面庞。   仇人没有死光,还有一个曹操,但这已经足够让九原虓虎不至于夜不能寐了。   “温侯,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赵云提醒了一句,吕布才重新戴上面具,牵来赤兔马。   两人上马后一路狂奔。   轰隆隆!   一道电闪雷鸣映照下,司马府的对门屋檐下,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直直的看着扬长而去的两人,面无表情。   待到闪电消失,她的身影再次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这一夜,对于温县注定是不平凡的,县令、县尉、县丞都死了,司马家被屠杀过半,而来人只是两个带着面具的人。   “快快快!快起锚,开船开船!”吕布跳上船后,就开始催促。   杀了司马懿,司马孚和司马馗,他痛快了。   然后,整个人也开始从仇恨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有多胡闹。   青州战线是一触即发,可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跑到了千里之外,也不知道那头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   希望允文能为我稳住局面吧。   吕布有些愧疚的想到。   好在来的时候是逆流,花费的时间要长,回去的时候是顺流,应该在七八天内可以赶回去的。   我相信允文,一定可以扛住。   “贤弟啊,咱就说叔父这病应该差不多好了吧?”   兄弟,一个月了吧,让你打个袁尚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现在让你打曹操吗?   诈病这招实在不行咱就换点别的办法啊,怎么一棵树上吊死,这旷世雄才是不是逊了一点,你打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呀。   “贤兄说的是,再五天,五天之内若不能胜,我岳丈大人的病肯定好起来,你看行吗?”林墨伸出手掌,摆弄着五根手指,笑盈盈的保证。   “我看三天就差不多了吧?”袁谭有些欲哭无泪,咱粮草不能这么折腾,比不过袁尚啊。   “那……我问问岳丈大人的意思吧。”林墨一脸为难。   但心里是庆幸的,幸亏对方觉得自己是在让老岳父诈病,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圆啊。   其实,紧张也是有的。   这么久没有消息,他也很担心,诚然是错过了很多偷袭袁尚的机会,可只要老岳父和赵云能平安回来就成。   办法,不有的是嘛。   不过有些事情,也确实该行动起来了。   因为除了安抚住袁谭外,还有三个人也在睁大眼睛看着这头呢。   许攸是一个,笮融去贿赂的两个人情况也是一样的,自己若是占优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这要是僵持不动,只怕落不着好,八万金搭进去就算了,连许攸也会找机会跑路的。   袁谭说的对,三天!   按时间推算,三天他们也是有可能赶回来的。   若是还不能赶回来,自己也只能动手了。   毕竟,把两万大军带过来就要对他们负责,袁谭如果败了,这两万人想全身而退也是痴心妄想。   所幸身边还有个徐盛…… 第二百零六章 林墨的决心,行动!   许攸是个不确定的因素,尽管先前为了把他绑在自己战车上算是用尽了心思,预判了大局的走向。   其他不说,单是投曹这一点便不可能再发生于中原大战了,理由很简单,官渡之战被提前了两年。   所以,让笮融利用采购战马的方式贿赂于许攸,在二袁争权的关键时候那些钱就成为了掐住他脖子的制约。   事实上也很顺畅,别的不说,北国走向这一块的预判至少是没有任何出入的,原本是一步绝佳的布局棋子,可现在,他的态度开始有些摇摆。   当初马延充作先锋的时候,他曾让人送过信,指明让吕布带兵偷袭,甚至连进攻点,撤退点都指出来了,为的就是向林墨表明立场,也算是投名状。   可谁能料到会发生张杨被杀的事件,吕布执意要动手,非杀司马懿不可。   林墨是穿越者,可不是神,他只是个普通人,有人的七情六欲。   自己是吕布的软肋,吕布又何尝不是他的缺点,见他这般痛苦,便是担着风险也只能放手一搏。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给林墨敲了一个警钟,当初在安丰的时候,三军以他为大纛,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帅了。   事实上,还是不够格。   他期望吕布能不被负面情绪左右,做事能以大局为重,最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像名垂青史的那些将帅一般。   可是,在吕布和赵云离开后,林墨自己的状态就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之中,并不敢冒险用计。   身边有徐盛不假,单纯就论武力和勇猛来说,四庭柱不复后,袁尚的麾下想要在战场上正面斩杀他的人只怕没有。   可问题是,战场上的逆转、突破、直袭这方面,徐盛跟超一流的猛将相比,差距也是不小的。   这也是导致林墨迟疑不定的关键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坦途完全是依托了两个点,第一是先知与对人物性格的了解;第二就是吕布和赵云这种猛将的依赖。   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统帅,从来不是只会打顺风局的,武侯六出祁山的时候,都到了廖化做先锋的地步,可想而知猛将稀缺到了什么程度。   可他还是打的轰轰烈烈,就这一点,已经不再一个次元。   袁谭走后,林墨就沉下心来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未来与抉择。   等到吕布和赵云回来,当然会好打很多,可人生唯一确定的就是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换言之,他们踏上千里追杀之路的那天起,就要承担回不来的风险,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受。   自己不能一味的去等一个不确定,或许他们会延迟,甚至途中出了什么差错改道,那回来的日期只会一拖再拖,难道就不打了吗?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林墨便不打算再拖了,袁谭拖不起是因为他的粮草,林墨其实也拖不起,因为他的布局不允许他再拖下去,否则之前的布局不仅前功尽弃,自己和两万大军也可能陷入险境之中,乃至于中原格局都会发生巨变。   “文向,知道武城吗?”林墨看向站在一旁的阳光大男孩。   “在夏津以北百里的一个小郭,兵不足两千,无大将镇守,若趋之需渡清水河,绕十余处密林与洼地,步骑通往三日可抵达。”徐盛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   这让林墨有些刮目相看,虽说这些日子是朝夕相处的,可真正谈论用兵的机会不多,今日才发现他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看着徐盛,林墨有些恍惚,他再不是彭城林府的护院了。   “你怎会如此了解?”林墨饶有兴致的问道。   “周遭百里的地形、城池我都有在地图上看过,就是可惜没时间一一亲探,不过我都问过向导官,大差不差。”   迎上林墨狐疑的目光,徐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都是张将军教的。”   林墨露出恍然表情,忘了他在广陵可待了足足一年半呢,跟着辽神还是学了很多东西的,显然这是一个不局限于虚实奇正的辽神。   “若让你取城,需多少兵马?”林墨一手托腮,斜看着徐盛。   “三千,定可拿下武城!”徐盛一拍胸膛保证道。   “好,拨你五百骑兵与两千五百步卒,但……不需强行攻城,只做围攻声势即可,当然,若你有办法取下武城也可自行决断,战局瞬息万变,为将者要学会临场应变。”   “公子放心!”徐盛兴奋的拱手接令。   在夏津这里迁延了快一个月了,啥也没干,徐盛憋的快受不了了。   不过他以为的战斗也只是跟着吕布或者赵云身边做个冲锋陷阵的副将罢了,可林墨这一次拨的三千兵马给他,是由他完全的做主,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一时间脑海里只浮现了张辽跟他说过无数次的话,虚实奇正。   张将军放心,定不辱没你的威名!   ……   雨夜的温县,县令、县尉和县丞暴毙,司马家也被杀的七零八落,这件事在河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两个人就能把一个温县搅弄的天翻地覆,把关东望族司马家都差点杀绝了,这绝对属于爆炸性的新闻。   事实上,只是因为消息的传递有滞后性,再过一段日子,这个消息只怕是会震惊大汉十三州了。   屠戮豪门大世家,这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骇人听闻的存在,孙策不过是间接害死了陆康都差点被口水给淹没了,这可是明晃晃的上门杀人啊。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最让人觉得惊恐的是来人只有两个,这近乎是天方夜谭了,一时间河内世家豪强人人自危,开始加强自家的武装,扩充军备,增强夜里的值守。   司马家的门生故吏开始大肆发表谴责言论,指责做下此事的人是有悖天理,而与之更为亲密的联姻、或是利益家族则更为直接的开始寻找幕后黑手。   曹操原本是在怀县的,虽然缪尚他们的投降不至于值得当朝司空亲自上门去安抚,但此行他还带了四万大军,是准备北上并州有所作为的。   尽管兵贵神速,尽管军机不可延误,但发生了这种大事,他必须要亲自来一趟温县。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完全交接河内事宜,否则在自己的地头上发生了这么一桩近乎世家灭门的惨案,只怕不给出一个交代很难顺利带兵北上并州了。   躺在榻上的司马防看到曹操上门很激动,口水又流了下来,右手很艰难的抬起来,颤颤巍巍的指着曹操,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放心,我定会查出真凶,为司马家主持公道。”曹操一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表情,安抚的拍了拍司马防的手,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安抚话就转身离开了。   他找来当天夜里侥幸活下来的几名贵妇人和孩子都问过话了,回答基本一致,应该没差错,但曹操不理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那模样就好像自己能吃了他们似得。   最后想来,应该是被吓破了胆吧。   随后,曹操又去了一趟张府,没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当天晚上是张汪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们的谈话,要不是因为后面他的小女儿悄悄摸进去,只怕天亮都不会有人知道三人死在里头。   张家的家属就比司马家的更糟糕,他们甚至都没看到张汪带回来的人长什么模样,问啥也答不出来。   不过倒是有件事挺有趣的,张汪的小女儿十一二岁这般大小,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哭哭啼啼的,而且也不怕人。   “此女长大必会有一番作为。”曹操摸了摸她的头,觉得她的眼神下藏着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复杂。   后来打听了一番,知道当天值守的城门护卫有见到过张汪带两人进城,但根本没正眼看,所以无法画出长相。   最后,只能把这件事全部推到张汪的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可有一点你是无法改变的,人是你张汪带进来的,这一点,连张家人自己都愿意承认。   出了温县的城门,许褚才终于开始说话了,“司空,两人中其中有一个很可能是赵云。”   坐在马车上的曹操搀扶着车窗探出个脑袋笑道:“胡说什么呢,赵云此时不是跟着吕布上了青州吗,能到千里之外杀人?”   赵云有没有能耐办到这样的事?答案是肯定的。   但曹操不会相信他能从千里之外跑到温县杀人,谁家的主帅这样用人啊,这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千军不易的猛将给埋骨他乡了。   你要说派出个刺客他是相信,要说让如此猛将去当刺客,这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褚一脸为难的挤出一张苦脸,随后解释道:“可是我问过逃命的府兵,根据他们所说,身形、武器,都跟赵云没有任何出入。”   “仅凭这些不能作准。”曹操摆了摆手。   “当今世上能一手持枪、一手握剑,杀的披甲府兵近不了身的人,可没几个啊。”   许褚当然不是要与曹操辩论,只是把自己的猜想一一道来,“当初在萧关城下,赵云就是左手青釭剑、右手亮银枪,杀的我军近不得他身。   那些破碎的铠甲我都检查过,确实是被一柄锐利非常的宝剑给劈开的,所有府兵身上的伤也都是一击毙命,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   曹操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起初他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听许褚这么一通分析下来,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可能了。   一手执剑,一手握枪的猛将,普天之下除了赵云没有第二个,这是实话。   虽说不能凭此断定是他所为,但起码是有嫌疑的。   但转而一想,还是给否定了,因为他没理由出现在这个地方。   退一万步说,张杨的死刺激了吕布,也不可能猜出这件事跟司马懿有关吧。   所以,这个想法还是被曹操自己给否定了。   “还有一个人呢?”曹操再次探出脑袋问道。   “这个,我就猜不出来了,也是用枪的,听府兵说来,那身形也不像是张绣。”   许褚说完,曹操彻底没兴趣听下去了。   这不扯犊子,张绣跟赵云一起跑到这里来杀人,完全没可能好吧。   人都死了,扯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任何意义,曹操从来都是一个善于总结的人,他对于来人是谁没兴趣去深挖,因为知道是徒劳。   但是,对方怎么来的,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因为保不齐后面再来这么一出。   这也是此行唯一的收获了,根据守门军士的交代,张汪那几天一直都会去渡口,也就是说,来人走的是河道。   夏津确实可以从黄河逆流而上,但他依旧不认为这件事能跟吕布扯上关系,除非他已经疯了。   不过今后要加强沿河的管护倒是真的,现在想想,自己在河道方面除了对漕运的税赋关心,防卫方面是真的从没问过一句。   但凡多个心眼,都有可能规避这次的惨案。   可惜了,司马懿这般大才竟然死的如此窝囊。   这算是曹操唯一痛心的地方吧,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吸纳一个大才,谁料想会出现这么个插曲。   罢了,早来投我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合该他有此下场,怨不得他人。   所幸这件事还不至于影响到自己北上并州,夏侯惇已经带兵出发了,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在垫着毛毯的马车内,躺着小憩。   ……   袁尚在夏津这里立了三个大寨,十五万大军呈品字形布局,这样一来,无论袁谭吕布想从哪个方向进攻,他都能做到相互策应。   中军大帐内帅椅之上的袁尚摆着葛优躺的姿势,巴适的很,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丝北国之主的舒适。   原本以为此行必是一场生死血战,甚至可能一见面就是大决战。   因为来之前他也有过判断,袁谭最大的优势是请来了吕布,最大的劣势是粮草不济,不能久战,所以此行主打一个防守反击。   反正只要把大军调到了前线,让世家豪强,也让自己的二哥和高干都瞧见了北国新主的雄风就够了。   所以,来的路上他是战战兢兢的,没到时候就担心马延被偷袭,到了后又担心吕布和袁谭跟自己玩命。   可对峙了一个月下来,发现对面不仅没有任何的大动作,甚至寨前挑战这种举动都没有,似乎也跟自己一样摆出了要打持久战的姿态。   这当然是极好的,正中下怀呢。   “主公!斥候回报,在清河上游发现吕军一支部队正在渡河,目标直指武城!”前锋大将马延收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着袁尚拱手作揖。 第二百零七章 这波稳了!   “统兵将军是谁?兵马有多少?”   一听到马延说出的战报,袁尚哪里还敢葛优躺,立刻的蹿了起来看着他。   安逸的久了,他都快忘了这里是战场了,忽的听到这个消息,袁尚的心当即悬起。   “军中将旗打着的是‘徐’字令,当是赵云的副将徐盛;至于兵马倒是不多,以方阵队列来看,三千上下。”说到这里的时候,马延自己都有些狐疑。   “徐盛?”   袁尚松了一口气,昔日广陵城的驻防都尉,跟着张辽打过仗,这些信息早就被袁家给搜集好了,“武城虽然只有千余常驻守城军,可林墨若真想取之,就算吕布不亲临也该派个赵云吧,分明是想诱使我派兵增援,他好半路伏击!   徐盛?”   袁尚轻蔑一笑,不屑的摇头,“徐盛是什么东西。”   与袁谭相比,在打仗方面袁尚只能算是个草包,不过兵书还是读了一些的,对于浅显的围点打援还不至于看不透。   更何况,他林墨的围点打援也太轻浮了吧,你好歹派出个赵云啊,派个徐盛,是深怕我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吗?   自觉对林墨的用心一眼看破的袁尚,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甚至觉得林墨有些可笑,来这夏津也有日子了,这么久不出手还道是憋了什么狠招,也不过如此。   “主公,未可大意,林墨此举看似寻常,实则是在调动我军,武城在我军侧翼,三千兵马岂敢捋虎须,况且还是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徐盛,在下觉得主公判断是对的,赵云怕是隐匿在我军救援的路上,趁势伏击。”   审配眉心紧蹙,捻着胡须分析道:“然,此又为攻敌之所必救,因为若是主公弃之不理,其他的县城一旦被围就会认定主公不会救援,会纷纷开城投降的。   所以,即便明知是计,我们也必须做出应对。”   听审配这么一说,袁尚才开始肃目起来,还真是,这一手看似平平无奇,偏偏你还得按着他挖的陷阱方向走,有点棘手。   “依先生所断,我军该如何是好?”袁尚想了一会,觉得有些无从下手,便只能指望他的智囊了。   审配似乎从听到这个战报开始就思忖应对之策了。   须臾,他挑了挑眉,迅速转身激动道:“主公,我们往深一层想想,徐盛带兵进攻武城肯定是佯攻,目的是为了诱使主公出兵救援,那么打援的会是谁呢?需要多少兵马?”   袁尚瞥了他一眼,迟疑片刻分析道:“那肯定是赵云,如今吕营里属他威名最盛,至于兵马,三千兵攻城,我若要救援,至少也需要三千人。   而这一路上虽有多处可设伏兵,但并无天险,所以,赵云至少也该带三千兵马才能击垮我军。”   说完,袁尚还看了一眼审配,迎上他赞同的目光后,心知判断无错,便进一步说道:“也就是说,这一战若是要救援,面对的至少是六千吕军,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想效仿林墨安丰一战,先派一军前往救援,在援军之后还有另外一股援军,以此破敌?”   没等审配发表意见呢,袁尚自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此举太过冒进,这都是猜测,万一吕军埋伏不止六千呢,我去的人少了能不能战胜,去的人多了,一旦中伏可如何撤走,不行不行……”   袁尚自己提出的意见,自己就给否决了。   审配错愕了片刻,立刻上前说道:“主公所虑极是,但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这一路上定有吕军埋伏。”   “这是自然。”袁尚皱着眉头看向审配,不知道他想说明什么。   “也就是说,吕军把精锐和猛将都调出去了,他的大营……”   “先生是想偷袭吕营!”袁尚双眸猛然一睁,好似破解了关键玄机,兴奋的站了起来。   吕布的先锋营距离自己在五十里左右,而袁谭的大营又安插在了吕营后方近二十里地,作为中军拱卫。   一旦偷袭得手,就算他前往袁谭处求援,也是需要时间整装备战的,再等他过来救援,黄花菜都凉了。   “正是如此,若是我军派遣精锐奇袭吕营,则不仅武城之围可立解,同时还可重创吕军!”审配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袁尚并没有趁着这个劲头一拍大腿同意了这个方案,沉思片刻就重新坐下了,“先生,林墨诡计多端,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想诱使我军劫营呢?”   “主公多虑了,若如主公所猜想那般,如果我军不去偷袭大营而是前往救援,那徐盛岂不是极为危险,林墨断不至于如此用兵。”这一刻,审配在袁尚的身上看到了袁绍的身影,多谋少决啊。   “这……容我三思。”袁尚很为难,在他看来,去救援的地方可能有埋伏,大营里可能也有埋伏,林墨这么聪明的人,不好对付啊。   但其实仔细一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林墨只有两万人,两万军不可能都是精锐吧,能够派出打伏击的肯定是最精锐的部队,绝对不可能办到两面同时设伏。   就凭他那点兵马,能在一处伏击已是不易。   说到底,袁尚内心就不想开战,他有些不满的腹诽,好端端的你闹腾什么,就不能像之前一样相安无事吗?   庸主,什么不好学,学你父亲优柔寡断那一套,许攸心里暗暗骂道。   主是庸主,臣是蠢臣,明明很容易就能破解的局,你审配脑子里装的难道都是粪土吗?   看来这鬼地方确实不能再待了,可那林墨也不是什么好路子,明明给了他密信,也都安排好了漏洞,偏偏不敢来偷袭,错失良机。   许攸觉得自己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尽是跟一群庸人蠢货为谋,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主公,时不我待啊,我军兵马粮草都比袁谭吕布更强,莫要在内心助长了林墨的气焰,他根本没主公想象的这么强大。”见袁尚迟疑不定,审配有些急躁了。   可这种急躁,在袁尚看来有那么点不分尊卑了,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北国之主,可不是从前那个夺嫡的少年了,收起你那副谆谆教诲的做派。   他不悦的看了眼审配,随后刻意扭头望向许攸,做出一副器重模样。   “许先生可有破敌良策?”   原本这事他是不想掺和的,想着自己毕竟有把柄攥在林墨的手上。   况且,这庸主尽得其父犹豫之精髓,说了也未必会听。   但转而一想,让林墨吃吃瘪也是好的,到了最后关头,我再力挽狂澜,这样即便最后去了吕营,地位也会更高一些。   “在下有两计可破敌。”许攸谦虚的拱手道。   “噢?先生既有破敌良策何不快快说来。”袁尚直接站起身子走到了许攸面前,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审配双手掬在前,眸子半眯,有些不爽,但还是愿意听听许攸的高见。   “主公,在下与主公所虑一样,武城方面定是有埋伏的,这大营里也可能是林墨的陷阱,毕竟他兵马虽不多,可背后还有个袁谭。”   听听,就连许攸都跟我想的一样,袁尚得意的瞥了一眼审配。   “所以在下建议派一支骑兵,可夜袭吕营边寨,但不可深入,只需把声势做大一些便可。如此,若吕营有埋伏,我军也不至于中计。   若是吕营没有埋伏,确实空虚,那林墨定会派出快马紧急将赵云召回,即时我们便可在半道截杀,毕竟他从武城方向回来,一定要走清水河过五道林……”   话没说完,袁尚已经激动的攥着许攸的手了,“妙啊,此计甚妙啊!”   这种打法,不会像审配那样冒险将大军置于险境之中,同时,也极有可能把回援的赵云打个措手不及,顺带着把武城之围给解了。   真要是林墨敢于冒险,确实只派了三千军佯攻武城,在大营里设下了埋伏,那便等天亮后再去救援也是绝对稳妥的。   打草惊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妙啊!   这才是我北国俊杰的安邦之策!   就连审配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比自己的办法稳妥。   能够轻易的瓦解林墨围点打援的计划,不管他的伏兵在哪头,最后都是扑了场空。   “好,便依先生之计行事!”袁尚一甩披风,大踏步走会帅椅,坐下后,双眸前所未有的坚定。   审配没再说什么,因为他对许攸的安排也是很服气的。   反倒是许攸有些不舒服了,不是,庸主你好歹问下我第二计啊,我这第二计可是能置袁谭于死地的办法。   袁尚不问,他索性也就忍着不说了,只不过心里憋屈的很,像这号主子,真就是助他破了袁谭能落着什么好。   袁尚将作战任务进行了部署,夜袭营寨当然是让射声都尉张颉去,他本就是这次的先锋副将,带领两千骑兵冲击边寨,只要不深入不会出大问题的,目标就是把阵仗做的足够大,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便可。   至于派去五道林埋伏截杀赵云大军的人,必须是作战最骁勇的先锋大将马延。   而且去的人不能太少了,三千骑兵,加三千弓弩手,毕竟赵云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如果这一战能把赵云给擒杀了……   袁尚嘴角勾勒一笑,吕营必定军心动荡啊。   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初颜良被擒后,北国的动荡有多夸张。   如今的赵云,在吕营的势头,不会比当初的颜良弱的。   最后,他也没忘记派快马赶赴武城,让县令严守城池便可,吕军定是不敢攻城的,只要一天后,自己就能解了武城之围。   一切部署妥当后,众人开始退走,领了任务的自然是去点兵,没有任务的加强大营的拱卫。   “子远,你这第二计是什么打算?”袁尚把这事揭过去了,但审配没有。   其实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辅佐袁尚,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和家族利益。   自然,对于这些细节也更上心一些。   可他终归不是袁尚啊,许攸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妙计告诉他呢,“其实都差不多,只要主公能破敌便可。”   许攸笑了笑,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子远,过去你我虽走的不算近,终究也无结仇,希望你我能携手共保主公大业,莫要计较太多。”审配语重心长的说道,这话听来也像是有些服软了。   “正南兄哪里话,这是自然的,兄可放心,若遇战局不顺,在下定不会袖手旁观。”许攸说完,拱手离开。   审配有些无奈,他还是知道许攸心里打着的是立功算盘,自己给不了他许诺,确实不太可能从他嘴里套出破敌之策来。   叹了口气后,双手负背,摇头离去。   前线,徐盛带着人一路向北行进,他行军是大白天的,旌旗猎猎,端着的就是明面进攻的姿态。   他也清楚,自己此行是为了让林墨计谋得逞,可是毕竟是自己独领一支兵马,心里是有些想法的。   若是张将军来打这一仗,他会怎么打呢?   他常教我虚实奇正,用兵之道贵乎奇,在于不守常规。   那么,常规又是什么呢?   此番大摇大摆的进攻,谁都看得出来是佯攻,是吸引敌军,那常规做法肯定是坚守城池,因为他料定自己不会进攻。   若要不守常规,那就是……看似佯攻,实则大举进攻,而且是一鼓作气发动总攻,甚至自己都要带头先登,这样一来肯定会把武城的守军打的措不及防。   嗯,应该是这样吧?   他觉得如果是张辽用兵,大概也是会这样的,想明白了之后便立刻对身旁军侯下令,“你即刻带领所有骑兵急行军赶赴武城外抢修云梯,大军到时必须造出二十副云梯!”   云梯的材料倒是简单,就是竹子或者树木就可以了,至于固定所用的银钩,这些出征都是会带一些的。   “喏!”军侯应答一声,领着骑兵开始狂奔。   距离武城还有五十里路,步兵赶到的时候,应该天都黑了,不过没关系,攻城嘛,肯定要休整一夜的。   徐盛在马上晃晃荡荡的,心里的信念还是很坚定的。   就连林墨都说过,他有自行抉择权,再加上张辽的教导,这波稳了! 第二百零八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四月份的夏津,到了夜里,寒意还是很重的。   披着吕玲绮送的大氅,林墨站在大营外的一处高地,俯瞰着整座军营。   身后,是百名并州狼骑。   现在他的身边没有像样的猛将保护,加上今夜在大营设伏又得出动最精锐的并州狼骑,能作为护卫的,也只是这一百骑了。   事实上,除了徐盛外,军营里也是有不少都尉、司马的武艺都算不错,其中佼佼者便是尹礼,曾经的泰山四寇之一,现在的行军司马。   他本是臧霸的部下,臧霸和孙观都被调去了沛城驻防,他倒是跟着大军一并出征了。   不过林墨没让他们护卫,没办法,军中设伏需要好手带领,还是让他带人留在寨中吧。   至于自己,林墨相信这个位置还是绝对安全的。   退一万步说,真有什么危险,这身后不还有一百并州狼骑嘛,护着他逃往袁谭的大营问题不大。   这一夜过的很漫长,林墨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杵着白虹剑,心思深沉。   自从进入军营,这是第一次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猛将助阵而要跟对面打一场恶战,一场人数悬殊的恶战,甚至,连贾诩、陈宫都不在身边,想找人参详都不行。   不过对于这一战,林墨还是有点底气的。   全军一万七千人,能调动的全部都调动起来了,挖坑、设伏、绊马,弓弩手位置的选择,骑兵出击的方向等等方面已经算是到极致了。   依着他对历史上袁尚性格的了解、审配的谋略上限,综合分析下来,徐盛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多半是会拿大营做文章。   但来多少人,林墨估算是三到四万之间,这是一天时间内袁尚能调动兵马的上限了,十几万大军可不是说拉就能全部拉进来的。   一万七千众,以逸待劳,外加一千并州狼骑冲阵,逆转的问题不大。   自己没有像样的大将,对方一样没有,只要战事一旦不顺,对方出现了溃败,追杀必会形成摧枯拉朽之势。   当然,这一切的种种都是林墨的猜测,事实如何,只能亲眼见证。   所以,这样的夜,才显得漫长。   时间已过子时,仍旧不见袁军动静,林墨有些忐忑,难道我猜错了,袁尚真的敢北上去围剿徐盛?   不至于,那个坑太明显了,他没那胆量,就算审配看出了问题,也不见得袁尚能完全听他的。   林墨脸上古井无波,可内心已经波澜频频。   他始终觉得,这大营才是最大的破绽,袁军要选择一路进攻的话,一定是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内心凌乱的思绪,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墨吐出一口浊气,目视前方问道:“什么时辰了。”   身后百夫长仰望天空,“侯爷,应该已经到寅时了。”   寅时了……   再不来天都要亮了啊,难道我真的猜错了?   正当林墨心情七上八下的时候,百夫长右手一指,惊道:“侯爷快看,来了!”   夜幕下,微弱的月光无法让林墨完全看清楚营寨外是什么情况,但可以明显看到有一队骑兵正在逼近。   速度很快,看不出来人多少。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可是,这群骑兵并没有冲入军寨里,而是绕向了旁边,沿着寨子边缘开始掀翻够得着的篝火,遇着有巡夜哨骑,便冲上去斩杀。   要绕到南寨去吗?林墨再也无法淡定,站起身来观望。   却见那群骑兵冲过南寨的寨门,速度并未减慢半分。   不多时,传来了一阵阵嘹亮的号角声。   林墨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但可以肯定这是袁军吹响的,因为在他的布置里,并没有这一项应对。   “侯爷,他们怎么不进去?”看着那群骑兵围着寨子边缘来回折腾就是不进去,逮着机会了还杀翻一些巡夜军士,狐疑不解。   看到这里,林墨全然明白过来了,自嘲一笑,“想不到啊,都到这步田地了,北国还是有俊杰能为袁尚出力。”   看着骑兵来回穿梭,就是不入军寨,林墨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派快马通知徐盛带兵沿着清河水往下游走,绕回平原再折返大营。”   “这……侯爷,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百夫长挠了挠头,有些迷茫,这样走可是要兜远两百里路呢。   “没办法,我本想围点打援,谁料想袁尚也想围点打援,今天是白折腾了。”布这个局的时候林墨自己就想过如何破解。   眼前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玩法,打草惊蛇、敲山震虎,然后是反客为主,三十六计玩的好哇。   百夫长没太听明白林墨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传令了。   看着那群蹦跶的骑兵,林墨伸了个懒腰,会心一笑,“看来要钓这条大鱼不下点香饵是不行了。”   这段时间,林墨也不是完全的枯等吕布他们回来,心里还是盘算了几个主意的。   毕竟,就算他们回来,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   “虽是有些冒险,用来钓袁尚,倒也值得。”呢喃了一番后,林墨转身来到一棵树下打盹。   至于大营,也用不着担心,这些骑兵不敢折腾太久,差不多时候就会撤了,否则大军真的冲出来,想跑都跑不了。   可惜要等徐盛回来,还得多熬几天。   ……   四五月时节,天亮的早,才到卯时初刻黑暗就在消退了。   按照徐盛的要求,二十副云梯已经做好,全部都拉到了营地前放着。   其实大可不必的,武城只是座小县城而已,城高不足三丈,且是夯土的城墙,如果有霹雳车在,一个时辰内就能砸出一条豁口。   没办法,这里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不是什么战略重镇,能有什么防御措施呢,就是眼前的城墙也是当年防备黄巾贼的时候搭建的。   徐盛把军中伍长以上的全部集结起来开始训话,“两千五百兵,全是攻城兵,每批次五百人攻城,五百人督战!攻城士兵亡尽,督战士兵再上!先登者,赏五百金,官升两级!”   “喏!”   这声音有点弱啊,气势不足。   徐盛也不急,指着武城笑道:“弟兄们,这弹丸之地守军只有千余,就是给我们送功勋的!   想当初我跟着张辽将军在广陵城下以八百人杀的江东三万人是溃不成军,就连孙策的亲弟弟都被我们给宰了,今日我军兵力两倍于敌军,何愁不破?   张将军曾言,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娶婆娘生娃暖炕,就指着这武城了!”   “必胜!必胜!必胜!”   最有感染力的演讲当然是亲身经历了。   整个吕营谁不知道他徐盛跟着张辽打了一场逆天大胜,被他慷慨激昂的动员一番后,众人分明看到了五百金在城墙之上挥手,一个个像打了鸡血样嗷嗷叫。   “好,半个时辰后,攻城!”   “杀!”   众人一哄而散,都各自回到营地,找到自己的部下,开始做战前动员。   没啥,基本就是把徐盛的话转述一番,众人便是兴奋的挥舞手中环首刀,表示愿为先登。   不得不说,徐盛的经历其实是挺励志的,广陵一战封神,把他从军侯直接提到了校尉的身份,连升三级啊,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最关键的是,他出身不过是一个护院,这就让将士们不至于像仰望吕布、赵云那般觉得太过遥远。   也因为如此,他们都更愿意相信,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徐盛。   “攻城!!!”武城下,徐盛呐喊一声,五百人分为八组,开始冲上前。   城关上的袁军是很懵的,因为他们没想到对面会真的攻城。   就在昨天,县令还亲自上了城关,跟守城的军士说起吕军此来只是为了引诱大军,并不是真的要攻城,主公已经有了破敌之计,坚守到天亮则吕军必退。   现在天亮了,吕军没退就算了,还直接攻城了,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手忙脚乱。   “快!放箭放箭!把檑木和滚石搬来!”城关上的守城都尉厉声呐喊。   一阵稀疏的箭雨落下,撞击在盾牌上后发出‘咚咚’闷响后落了地。   由于这城墙不过三丈高,督战士兵干脆就上前射箭掩护,不过有城郭的保护,能真正射翻袁军的箭矢当然是不多的,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压制他们的攻势。   两轮箭雨,吕军以阵亡八十多人的代价来到了城墙下,“立云梯!”   随着一声呐喊,八架云梯如同触手一般缓缓伸向了武城的城关之上,云梯立过九十度后,开始快速的倾斜压下,落在城关上的时候,银钩牢牢的嵌入了夯土城墙里,不管怎么使劲也不可能把它推翻。   将士们开始一手扣着盾牌,一手握着环首刀沿着云梯攀爬而上。   “滚石檑木!”守城都尉挥剑呐喊,将士们闻声而动,开始两人一组抱着百斤重的滚石檑木顺着云梯往下推。   轰隆隆~   檑木滚落后,云梯上的几名攻城军便一一被砸翻,后面的人悍不畏死,继续往前冲。   官升两级,冲上去了自己就是什长了,再加上五百金的悬赏,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这机会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支部队里其实有不少人甚至没有过攻城的经历,端的一个死战不退。   见得如此,都尉亲自上前端着一锅燃烧着的滚油顺着云梯倾泻而下,顿时整副云梯都起了火,上面的吕军惨叫连连。   一副云梯被毁,督战士兵立刻就将预备的云梯推了上去。   虽是一场小城的争夺战,但状况同样惨烈。   徐盛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一幕,已经阵亡了一批攻城兵,补上去的督战兵也折损过半了,心里有些沉重。   城关上的军士战力明明很一般,看他们防守时候箭雨与滚石的搭配便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这些将士就是攻不上去,甚至出现了混乱的态势,这么打下去只怕要把人打光也攻不下武城。   果然,还是弱了一点。   没办法了,只能亲自上场!   他跳下孙权的坐骑玉龙白马,抽出铁索连环刀,冷哼一声走了上去。   “将军,莫要走太前了!”一名百夫长提醒道。   徐盛瞥了他一眼,冷声一笑,“督战士兵,跟我一起上,拿下武城!”   徐盛是真敢啊,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盾牌后,快步冲了上去,身后的督战士兵见状,纷纷紧随其后。   主将亲自上场,这无疑是对原本受挫的士气极大的激励,有些怯战的众人又开始悍不畏死的往前冲了。   他很享受这种一人昂首向前,身后千军追随的感觉,因为这一刻,他才能感受到自己主宰着整个战场。   徐盛举着盾牌挡箭,踩踏着阵亡的吕军将士,来到云梯前快步往上攀爬。   守城都尉见状,将一锅热油倾泻而下。   徐盛似早有预料一般,离地两丈也浑然不顾直接纵身跳下,落地后滚了两圈,卸去这股重力后便一刻不停的从另外一副云梯攀爬而上。   这种拼命三郎的打法,极大的刺激了攻城兵的士气,他们开始像蚂蚁一样汇聚到云梯下方,一个个争着往上攀爬。   城关上的檑木、滚石和热油总是有用完的时候,这里本来就只是一座小城,你能指望有多少战略物资呢。   趁着袁军势头不足的间隙,徐盛抢先攀爬上了城关,成为先登,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在走马道上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手中的铁索连环刀,杀的弓弩手们七零八落。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吕军纷纷涌上了城关之上,憋着一口恶气的吕军在走马道上与袁军贴身肉搏。   “徐文向!徐文向!徐文向!”徐盛一边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砍瓜切菜般的将袁军放倒。   徐文向三个字传入吕军将士的耳中,如同战鼓一般振奋人心,主将尚在,他们就能死战到底。   他们并不是吕营里最精锐的部队,但这一刻,他们跟在徐盛身后,都像复刻昔日广陵之威,杀的酣畅淋漓。   城关上,确实是吕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要说在这么狭小的通道上,快速完全的瓦解袁军自然也是不可能。   而且,两侧的走马道上,还有不少袁军冲来助战,战斗打的异常惨烈。   赶来传令的并州狼骑见状有些懵,他本来是让徐盛撤走的,结果过来一看,人都杀到城关上去了,这也太快了吧。   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回去禀报?还是算了,跟着一起打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况且跑了这百里地,战马也吃不消立刻回转,干脆就加入战圈。   吕军将士已经有人杀下了城关,他们把城门打开后,五百骑兵冲了进来。   骑兵一旦进城,这场战斗也就没了任何的悬念,肉眼可见已经有人开始丢下兵器抱头鼠窜了,甚至直接蹲在一边放弃抵抗。   武城是拿下了,不过攻城也花了徐盛足两个多时辰。   原本按着正常路子,现在肯定是先肃清城内残余力量,再开始清理战场完成接防。   可时间不允,他担心袁军会来驰援,便是让军队立刻关紧城门,先行打扫战场,至于城内的残余,可以慢慢清理。   待得那并州狼骑找到徐盛将夏津情况说明后,他后知后觉的一阵惊恐,天呐,亏得自己没用太长时间。   果然文远将军诚不欺我,这虚实奇正当真管用。   徐盛想象了一下林墨惊喜的表情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好像这件事比拿下武城还让他兴奋。 第二百零九章 急转直下,林墨危机!   按照许攸的计划,并没有从武城方向吸引回来任何的吕军,天亮后没多久,马延就撤了回来,毕竟那里距离吕营不远,滞留太长时间是有风险的。   袁尚是很庆幸昨晚没有按照审配的意见去奇袭大营,因为没能从武城方向吸引回赵云的部队,这证明那头根本就没有设伏,林墨确实把伏兵安排在了大营。   多险呐。   当然,既然确定了这件事,解武城之围的安排也要马上部署了,只不过刚刚才点齐三千骑兵救援,还没抵达清河水呢,迎面就碰上了武城的败兵,前往救援的何茂只能放弃任务先行回营了。   袁尚一听就蒙了呀,这怎么可能呢,武城是个百里小郭不假,城里守军只有一千五不假,可他徐盛不也才三千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下来了。   那是一座城池,兵力又没有形成绝对的碾压,不花上一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打的下来。   “明白了,这下我完全明白了。”   袁尚冷笑了几声,带着揶揄的语气说道:“林墨把精锐部队都交给了徐盛,此行既不是在五道林设伏,也不是在大营,他的目的本就是要拿下武城以震慑周围城池的!”   审配和许攸两个人低着头不说话,他们当然听得出来袁尚这是在嘲讽自己呢。   一个主张攻寨偷袭,一个主张围点打援,却不知道林墨早就拿捏了你们的想法,就是冲着武城去的,主打一个快字!   现在他有点能感受父亲生前为什么对各种意见偶尔会全盘否定了,这哪里是什么优柔寡断,分明是你们给出的计策压根不靠谱。   父亲诚不欺我。   “主公,徐盛刚刚拿下武城,必是经历了一番血战,此时人困马乏,城防不稳,应立即派兵北上夺回城池啊。”过了一会,见袁尚没有再发作了,审配才开口提醒。   “你怎知林墨没有在沿途设下伏兵,或许他最初的计划,就是等武城易主后我们前去救援的时候打个猝不及防呢?难道丢了一座城池还要再搭进去几千兵马才满意吗?”   当初我说让各处据险而守,你非要拉着大军出来跟别人对峙。   好了,听你的了,也没见你展露什么手腕,袁尚觉得,自己从前似乎太过高看审配了。   审配被怼的毫无脾气。   袁尚这话你要说完全没有可能,还真不是,毕竟昨天只是在吕营外围做了试探,天知道他里面有多少兵马?   可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武城已经丢了,如果没有一点行动,接下来周边的县城都会成为吕布的目标,他会一个个的去收拾,而且攻克难度会越来越小,因为大家都会认定袁尚在他们被围的时候,不会出兵救援。   这个信号太危险了。   可真要破局,审配自己一时半会又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于是转而看向许攸,“子远,我记得你昨日说过,你有两计破敌,这第二计又是如何,此时不可迁延了。”   坐在帅椅上的袁尚抬眼看向许攸,没开口,眼神却给出了示意。   终于有机会开口了,许攸不急不缓的说道:“主公,在下以为袁谭不可怕,可怕的是林墨与吕布,所以,当先收拾了吕布,再图袁谭会容易的多。”   “这不是废话吗,捡重点的说。”袁尚显然没心情听他卖弄。   庸主现在知道急了?被奚落的许攸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后沉声道:“袁谭与吕布先前还在广县血战,双方损兵折将十余万,此番吕布愿意入青州助战,显然是被袁谭重金诱惑的,此等联盟必不牢固。”   “离间计……”袁尚终于来了一点兴致,他摸索着下巴沉思起来。   他当然也知道丢一个武城对大局根本没什么影响,可怕的是后续,所以现在是一定要采取行动。   问题是派出兵马他又诸多顾虑,总觉得到处都可能藏着林墨的伏兵,对方用兵各种出人意料,这次丢失城池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但这离间计要是用好了,不仅能解决武城带来的负面影响,甚至可以把袁谭和吕布双方都连根拔起。   最关键的是,这种计策不需要你出兵啊。   越往深处想袁尚越激动。   一个是三姓家奴,一个是父亲死了都不回来奔丧的人,这两人能有什么情义,离间确实得手机会很大啊。   “此计虽妙,却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袁尚自己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看向许攸。   许攸也没有心思卖弄,上前解释推演了一番,言简意赅,直指要害,听的袁尚眼中是异彩连连。   完全消化了之后,他就兴冲冲的从帅椅上站了起来,跑到许攸面前握着他的手,嘴咧的跟荷花似的,“先生真乃大才矣,有先生在,何愁袁谭吕布不破啊!”   一个巴掌后又给一颗糖的哄人方式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尤其像许攸这般自负的人,只能换来他心中两声庸主。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他还有选择的余地,根本不会为袁尚献计的。   事实上,就连审配对袁尚这种举动都有些无语,喜怒都写在了脸上,这老主公的心术和城府你是真的没学到半分啊。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北国之主,主公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不过审配觉得,只要坐稳了这个位置,他还是有时间慢慢教袁尚的。   ……   在袁尚他们三人看来,这件事当然是林墨主导的,毕竟他的身上可是顶着不败神话的光环。   可事实却是,当林墨得知了徐盛已经拿下武城的时候,震惊丝毫不比他们少。   除了并州狼骑外,精锐部队都被萧关和安丰给瓜分了,这次带来北国的,尽皆弱旅。   何谓弱旅,战斗力不强,战斗意志不足,或者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   徐盛带着这样的三千人前往,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拿下了武城,这让林墨都感觉幸福来的有点突然啊。   虚实奇正有没有学会不知道,辽神的莽他是真的学到了,林墨干笑了两声,他完全没想到徐盛敢带着那点人硬刚一座城池,要知道那可是随时面临被袁军抄袭后路的风险,胆子真的是够肥的。   看来广陵八百破三万那一战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当然,从徐盛送回的战报来看,伤亡也是极大的,攻城就死了一千人左右,肃清城关的时候又阵亡了四百多人,带去的三千人,只剩下一千五百出头。   不过以这个代价能换来一座武城,其实是值当的,别看这只是一座武城,百里小郭而已,但带来的整体战略倾斜会直接影响后续用兵。   最重要的是,给袁谭方面有个交代了,后续他就能完全的配合自己,而不至于认为自己是在赚他的战马和粮草。   贻误了几次重要战机,还能带来这种优势局面,林墨心里一阵暗爽,“这么看来,不需要用我自己做饵来钓袁尚了。”   林墨本来准备玩一场豪赌,没曾想阳光大男孩直接就给了他一个惊喜,蒸不错。   一个成熟的将军,就应该学会给主帅带来惊喜。   “侯爷,文向信上虽未明言,可这武城若是只有一千多兵马,终归不好守,是否派遣一些增援,以防袁尚偷袭?”一旁的尹礼开口问道。   “用不着。”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遣人去武城告诉他,把城关上的旗帜都收起来,走马道上站岗也无需太多,他不是想学虚实奇正嘛,正好让他学学。”   尹礼迟疑了片刻,没敢多问,拱手应诺一声就出去派人传令了。   林墨不担心袁尚敢派兵夺回武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收到这个消息后,对面肯定是会认为自己从头到尾的计划就是取武城,至于其他,不过是自己安排的烟雾弹。   思想逐渐迪化……林墨想象了一下他们的表情,应该很有趣吧。   徐盛这一回的莽,算是保住了林墨的金字招牌,虽然他对这种名誉不那么看重,但不可否认这会让袁尚心里头形成一定的阴影。   之后,就跟林墨猜想的差不多,袁尚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袁谭呢,得知了消息后也兴奋的跑了过来,握着林墨的手亲切的叫着贤弟,“能当着袁尚十五万大军的面取下武城,贤弟智计无双啊,接下来也该愚兄出手了!”   拿下了武城,袁尚没有任何的反应,自然就该对周边其他县城动手了,袁谭表示这个局面已经打开,后续再去攻城都由他派遣兵马。   这货确实聪明的很,知道后续难度只会越来越小,所以积极性也前所未有的高涨。   这一次,他没有再提要见吕布这件事了,只是笑着问了声叔父的病还没好吗?   对于他来说,只要战局能打开,吕布是不是诈病真的一点不重要,如果局面能大优,那就最好不要诈病,真病就完美了。   林墨还是那套说辞,马上就好了,再等等。   超出预期回来时间足足五天了,甚至连河内的斥候都回来禀报,司马一家被屠杀的情报了,可依旧没有老岳父的消息,林墨自己也很慌的。   只是在袁谭的面前,他还要假装坚强。   “贤弟可还有其他的需求?”袁谭从进来后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只有一点。”   “但说无妨!”   “中军大寨往前推进十里。”   迟疑了片刻,袁谭还是笑呵呵的答应了,这大营推进容易,后撤可就难了。   当初在广县跟吕布大战的时候,就曾经因为挪营的事情吃过大亏。   可现在林墨为他争取到了主动权,若是再没一点表示,还是摆出一副把吕布当枪头的姿态,也担心他们会有不满,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对于袁谭而言,他的想法是希望吕布最大程度的消耗袁尚,他则成为最终得利的渔翁。   而对于林墨而言,这不过是这盘棋的第一步,终极目的,还是要让他们兄弟两人的兵马在战场上厮杀,否则就凭这两万人,不管是袁谭胜出还是袁尚胜出,腾出手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袁谭的行动还是很迅速的,回去后立刻就让韩莒领三千人北上临河县,再让赵睿埋伏于袁尚救援的必经之路上,开始了扩张计划。   有了武城的前车之鉴,临河虽然没有直接开城投降,但军心士气不足,韩莒两轮攻势下来就轻松拿下。   袁尚依旧没有任何行动。   对此,袁谭当然是乐开了花,看你能忍多久,他准备一个一个县城来蚕食,而且接下来的县城拿捏会越来越轻松。   三天时间,再下故城与景县,而且这两个县几乎就没怎么抵抗,刚刚被围就很干脆的出城投降。   到后面袁谭都有些担心了,这也太顺利了吧,顺利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袁尚可是有十五万大军啊,难道真的想不战而降吗?   这时候,辛毗走了进来,作揖道:“公子,往前锋大营运送军械的军士回来了,依然未见到吕布,而且林墨再次催促我们要挪营往前,否则他势孤力薄,若袁尚突然发难,只恐招架不住。”   “吕布到底去哪里了……”袁谭开始惴惴不安。   说他生病了,其实袁谭是不相信的,平原接风宴的时候还精神的能打死老虎,才来几天你就病的不能见人了,别是有什么目的瞒着我吧。   相比于袁谭的紧张,三大谋士的心态就要好很多了,毕竟两头下注嘛,谁成为最后的大赢家,他们都不亏的。   “报!”   四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一名校尉跑了进来,“斥候打探消息的时候,见袁尚大营冲出一骑,追上后将其射翻,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   “拿来!”袁谭立刻接过密信,整张脸因为愤怒而开始扭曲。   是袁尚写给吕布的亲笔信,内容很简单,已经按照林墨的要求主动让出了几个县,袁谭必成骄兵之势,请吕叔父斟酌时机是否可以发动总攻了,事成后拜为青州刺史。   “难怪三姓家奴一直躲着不见我,原来他暗中与袁尚勾结,密谋害我!”袁谭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内心是又惊又怕。   他与吕布的情义可以在转瞬之间就从叔父变成三姓家奴,却也正常,毕竟他心里最清楚自己是怎么请来吕布的。   一个可以为了利益而冒险的人,当然可以为了利益转手把自己卖了。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吕布,难怪林墨会一再催促自己挪营,原来在这等我呢。   三大谋士也齐齐凑了过来,他们的表情不会比袁谭好看多少。   温侯啊,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么玩是要把我们也一起绞杀了呀。   袁谭和吕布,谁赢都没问题,唯独不能是他袁尚胜出,毕竟三大谋士跟袁尚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一时间也是慌了阵脚。   “这会不会是袁尚的离间计,倘若吕布真想害公子,前番两次探营他完全可以趁势拿下公子啊。”辛评有些狐疑的问道。   “多半是还没谈妥价钱,自然不敢立刻翻脸!”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有了这个念头以后,袁谭在内心已经认准了吕布与袁尚合作,心理作用下便开启了脑补模式。   说不定,一个青州他还不知足,想要幽州呢?   袁谭越想越气,冷哼道:“好,你不是想害我吗,着人去前锋营请林墨到大寨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喏!”   传令兵跑出去后,三大谋士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一抹惊恐。   这么玩,可就万劫不复了啊。   他们当然理解袁谭想用林墨做人质威胁吕布的念头,可你也不想想当初在萧关城下,吕布为了林墨可以不顾一切的攻城,一旦吕布与己方开战,这里不会有赢家了。   怎么破?怎么破啊……   对于三大谋士稳赢的局面,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险境,郭图甚至都有了打包跑路的念头。 第二百一十章 重回巅峰的林允文   “让我去中军大寨?”林墨有些纳闷,不是前两天才见过吗。   袁谭有些反常,按着对他性格的了解,如果真的是万急的大事他自己就忍不住跑到前锋营来了,怎么可能还把自己叫过去。   更有意思的是,传令兵全然不提老岳父,只说让自己过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林墨撑着帅案托腮,去当然是要去的,别看现在一口一个叔父贤弟的,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跟你翻脸。   思忖了片刻,林墨的脑子有些乱,想不出什么头绪。   事实上,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自从吕布离开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开始优柔寡断,甚至变得迟疑不定,有时候还很迟钝。   他觉得应该是自己一直不放心吕布的原因。   叹了口气后,便站起身子,准备跑一趟中军大寨看看袁谭到底想干什么,或许真的只是谈论一下用兵方略之类的。   “侯爷,寨外有一骑送来此信。”伊礼跑了进来,将信恭敬的摆放在了台案上。   “许攸……”   林墨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落款,随后才是正题,‘温侯见信如晤,袁尚设下离间计,此时袁谭与君貌合神离,意欲伏兵军寨,切切当心。’   看完内容,林墨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我就说这家伙有些反常,原来是中了别人的离间计,想伏兵诱杀。   袁谭怎么中的计,信上没说,林墨大概也能猜得到,而且,以双方如今这般敏感的情况,他也不怀疑袁谭很容易就会中计。   现在,为难的是林墨自己。   去,就要面临被伏杀的风险,而且这种风险还很大,离间计这种事情攻的是心,你根本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明可以让袁谭释疑。   不去,且不说袁谭会不会大举进攻,他只要断了自己的粮草,这两万大军都将陷入绝境之中。   当然,你可以顺势投降袁尚,同样的你也不能肯定袁尚会不会趁机夺了兵权,来个以绝后患。   这招够毒的啊,到底是谁给袁尚献的计。   审配吗?   还是许攸自己在贼喊抓贼?   都有可能,审配的脑子对袁尚属于死忠类型,保不齐在危急情况下会脑洞大开。   许攸呢,一方面给袁尚献计,另外一方面又来通知自己,这样可以两面保全,自己不至于抱着鱼死网破的心里捅破他贪污的事情。   反正到最后他都不会吃亏。   毕竟,站在他的立场,把北国搅弄的天翻地覆后,再去投曹,绝对是大功一件。   甚至可能已经暗中跟曹操联系上了。   只不过是在赌而已,赌自己在兵败前不会把那些证据丢给袁尚。   人心这玩意,一如太阳不可直视。   这个问题深究无益,还是该想想怎么收拾眼前的局面吧。   总感觉变成了一个死局,不管去不去中军大寨都很危险,主要是林墨自己也没把握能说服袁谭相信这一切都是离间计,稍有不慎,小命就交代在那了。   他要是心思歹毒一些,甚至可以用我为人质,要求大军当炮灰。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双方鱼死网破的结局来恫吓他,可万一吓不住他,这后果就是陨落,不值当啊。   如果不去,该怎么办,投袁尚显然不可能,那家伙只怕比袁谭还危险呢。   林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这么累,好像突然间自己就什么也不会了。   “伊礼。”   “末将在!”   “派人去武城,召回徐盛,另外,让三军整装,准备明夜南下,抵达渡口从黄河顺流而下,返回徐州……”林墨叹了口气,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实在有些丢人现眼。   可是,不回去,林墨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毕竟,拖的越久,风险越大,一旦大军完全断粮,想跑都跑不了。   走之前还得把大营给毁了,这样老岳父和赵云回来看到营寨没了,应该会赶回徐州去的。   “侯爷,真的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难道凭侯爷的旷世雄才也不能扭转?”好不容易才在北国站稳了脚跟,也取得了阶段性的优势,突然间三军撤走,伊礼有些不能理解。   林墨直直的看着伊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旷世雄才……   林墨觉得自己对这个词很陌生。   曾几何时,自己确实是意气风发,不管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以天下为棋盘,拨弄风云,各方诸侯不过是掌中玩物。   可是现在……   我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被自己最瞧不上的袁家兄弟给折腾的待不下去要奔走逃命。   在北国花了这么多心思布的局,结果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林墨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   “去传令吧……”林墨摇了摇头,他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陌生。   伊礼做了个揖后,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中军帐,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大笑,“允文,我们回来了!”   声音很粗犷,可在在林墨听来,如闻天籁,老岳父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允文!”吕布和赵云都走了进来。   再见面的时候,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墨缓缓站起身,走了过去,就这么看着吕布,一言不发,可黯淡的眸子里却开始浮动光芒。   “哈哈哈,傻了?不认识了?”大仇得报的吕布,回来的路上其实也是很忐忑的,可见到一切如旧,悬着的心就落地了,直接给了林墨一个大大的熊抱,“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允文,我瞧着你都瘦了。”赵云也笑盈盈的说道。   林墨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了心头,就连鼻头都有些发酸。   可是内心深处,那眼干涸的泉池,开始涌出了泉水,这湾清泉,在一瞬间驱散了萦绕在林墨心头多日的阴霾和沮丧,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刻,似乎连身体里的肾上腺素都在飙升,大脑也在飞快的运转。   方才看来还是一个死局的局面,现在再看,却觉得有些可笑。   这种程度的离间计,好像有点太不拿人当回事了吧。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今天回来的,不止是老岳父和赵云,还有曾经的自己。   过去,陈宫和贾诩说过几次,一旦自己不在老岳父身边,他就好像变了个人,多疑反复,进退不定,作为一方统帅,这样的性子是会出事的。   林墨当时也觉得可笑,老岳父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粘人啊。   这一次之后,林墨明白了,不止是吕布离不开自己,其实自己也已经离不开他了。   现在,他回来了,林墨觉得自己的信心和底气也都回来了。   其实,就目前来说单独拿出来,林墨与吕布都难成军中大纛,只有真正的在一起携手,才能像过去那般无往不利。   这没什么不愿意承认的,老岳父确确实实是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只是过去他一直把这种踏实当成了理所当然。   直到有一天,老岳父不在自己身边,他终于才能明白,最珍贵的,其实恰恰是平时最不起眼的。   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谁离不开谁都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怎么回事,为什么比原定计划晚了足足十天才回来?”林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老岳父和赵云回来了,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别提了。”   吕布摆了摆手,走到台案上拿起茶壶倾泻入嘴,痛快过后才郁闷道:“河内一带暴雨导致黄河泛滥,下游几处河道决堤,你都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少精力才回来。”   “我现在还头晕着呢。”一旁的赵云扶了扶额,表示这趟折腾的够呛。   “那……侯爷啊,还需要三军准备撤走吗?”伊礼上前问道。   “三军撤走?”   吕布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中茶壶,“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都坐下,他才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前面只是对峙,也没什么波动,到后面的围点打援,两人来了兴趣,再到徐盛莽下武城,听的二人是拍手叫好,不过知道了离间计后,又都沉着脸了。   “好好好,好个袁谭,竟然想伏兵军寨诱杀允文,我看他是想去跟袁绍相聚了。”   当听到袁谭想伏杀女婿的时候,吕布就怒了,瞪大眼睛厉声道:“子龙,去,把并州骑兵点齐,我们陪着允文一起去,我今儿就借他仨胆,看看他敢不敢动手!”   “喏!”赵云大概慢慢习惯了吕布的这种莽,也不啰嗦。   这要是搁过去,林墨免不了要一通教条式的说道,比如身为主帅应当处变不惊什么的。   可是现在,只觉得这才是他林墨的岳父,都能为了兄弟挚友千里杀人了,还能放任女婿被威胁?   事实上,这也是林墨的底气所在啊,虽千万人吾往矣,因为我的身后,有一个愿意为我不顾一切去拼命的岳父。   “不必了岳丈大人,区区离间计,不过是利用了袁谭内心的恐惧罢了,雕虫小技,弹指可破。”林墨扭了扭脖子,前所未有的从容自若。   “你想怎么做?”大概,也习惯了自己女婿永远都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吕布双手抱胸。   “他不是让我过去吗,我这便过去。”   “你一个人?”   “收拾一个袁谭,去的人多了,不是太抬举他了吗?”林墨耸了耸肩,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胡闹!”   吕布一摆手,严肃道:“都什么时候了,万一袁谭朝你发难怎么办。”   “岳丈大人胡闹的时候我可没拦着,如今不该让我胡闹一次?”   林墨朝着吕布投去一个揶揄的眼神,没等他发作,又感慨了一声,“岳丈大人放心好了,我多惜命啊,更何况,这次是个机会,我此去不仅要消除袁谭的怀疑,还要把袁尚拉下水!”   其实吕布当然清楚眼下跟袁谭翻脸不是个好的选择,只是气不过他想对林墨动手而已。   “难道就不能派使者去吗,大不了我们不管他们兄弟俩的战斗了,何至于让你亲赴险地,我不放心。”   “现在岳丈大人知道你非去温县不可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了吧?”   林墨叹了口气,无奈道:“这里早就不是他们兄弟两人的战斗了,北国这里我布局半年之久,眼看就要收网了,就这么离去如何甘心,而且我们这一走,最后得利的是曹操。   我必须去一趟袁营,岳丈大人相信我,出不了问题的。”   确实,这时候撤走,再想上来可就难了。   见得自家女婿智珠在握的模样,吕布心里踌躇了片刻,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见回信我直接领兵冲击袁谭的军寨。”   “足够了。”   林墨露出得意的笑,随后看向伊礼,“刚才送信的人还在外面吗?”   “在的。”   林墨点点头,便转身回到帅案上,拿过一旁备用帛布奋笔疾书,不多时,两封信写好,他交给了伊礼,“这封让来人带回去,这封派快马送往无极甄家交给笮融。”   “喏!”   伊礼转身走了出去。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林墨要一鼓作气把自己在北国布的局都给用上,非让袁家耗死在这不可。   当然,现在他该动身前往袁谭军营了,为此,还特地回营换了一身装扮,一袭白衣,内穿金丝软甲,点上一队骑兵护卫朝着辕门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擂鼓声,这是武将出战时候的鼓点,骑在白马上的林墨扭头朝着鼓声传来的地方望去,赫然发现是老岳父在为他擂鼓。   林墨心里暗暗得意,该的你操心了。   待得林墨策马扬鞭,掀起一阵尘土,吕布才放下手中鼓槌,目视着远处飞扬的尘埃,沉声道:“子龙啊,传令下去吧,三军集结,随时准备开战。”   “喏!”   他当然是相信林墨的,可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一个时辰后没有林墨的消息,那他就顾不得许多,大家鱼死网破吧。   “你笑什么?”吕布扭头准备进入军帐,才发现安排传信的伊礼已经回来,正看着林墨远去的方向发笑。   “温侯有所不知,在你们回来前,兰陵侯整天心神不宁、郁郁寡欢,几乎没怎么笑过,末将都觉得快要不认识他了。   可是你们一回来,他就立刻恢复了昔日模样,运筹帷幄、从容泰然。”   伊礼说完,吕布心里头咯噔一下,随后冷哼道:“这臭小子,都这么大了难道还指着我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不像话。”   其实老岳父的内心乐开了花,你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也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你绑在身边了吧。   吕布露出了得意的笑,来自老岳父的傲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林允文单刀赴会   袁谭中军大寨,林墨只身一人,大踏步走过辕门,一袭白衣,腰系白虹,从两排刀斧手中间穿营而过。   他的脚步很坚定,内心也很平静,没有想象中那种单刀赴会的豪气冲云,也没有一人独面千军的豪情壮志,好似去完成一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背后有能为挚友复仇而千里追杀的情义岳父,有为救自己而只身闯入千军万马的常山赵子龙,还有像徐盛这样愿意为自己卖命的兄弟,林墨孑然一人也如千军万马跟随一般自信。   进入中军帐内,袁谭坐在帅椅上,双手扶着帅案,歪着头打量着林墨。   大概,没想到他会一个前来吧,连个护卫将军都不带。   而郭图和辛家兄弟分列左右,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见过兄长。”林墨先是恭敬的做了个揖。   之后,并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询问一番此来所谓何事,反倒是在帐内环顾了一圈,走向左侧首座,直接跪坐上去,自顾自的开始喝着台案上的酒。   这个举动,让四人都有些懵逼,原本想象中发作质问的字眼生生给憋了回去。   袁谭瞥了他一眼,将台案上的一捆竹简往丢上一丢,冷声道:“林墨,今天要是不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面前的酒就算是我祭奠你上路用的吧。”   林墨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情况让四人有些发蒙,面面相觑,最后疑惑的望向林墨。   “这酒不错,用来摆鸿门宴就可惜了一点。”   林墨回味了一番,才放下酒杯,他当然没有弯腰去捡地上的竹简让袁谭的折辱得逞,甚至都没有正眼瞧那张竹简,“让我猜猜啊,这应该是袁尚写给我岳丈大人或者是写给我的密信吧。   信上说什么呢,无非是要与我们联手,一并铲除兄长,事成之后,把青州相让。”   他们想过无数种林墨可能出现的反应,抵死不认,或者拼命求饶,又或者是痛哭流涕,反正不是眼前这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这使得袁谭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作了。   迟疑了好一会才有些卡壳般说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与袁尚勾结了。”   闻言,林墨放声大笑了起来,哪里见得丝毫胆怯啊。   “你……你笑什么?”   林墨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原以为兄长是北国霸主,乃当世英雄,仰观天下、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不曾想却是鼠目寸光之辈、作茧自缚之徒,袁尚区区离间计,便让你原形毕露了。”   原是想羞辱一番林墨,再行盘问,没曾想反倒被他给痛骂了,袁谭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身份调转过来了吧。   索性怒拍台案,倏然起身,右手直接握住腰间宝剑,抽出三寸。   与此同时,帐外一群刀斧手冲了进来,明晃晃的大刀立向林墨。   “林墨!你们翁婿与袁尚勾结,意欲谋我性命,被我发现不知悔改还在这大放厥词,今日非叫你尝尝我这宝剑之利!”   这要是你爹在,估计就会喊上一声,吾剑也未尝不利啊。   可林墨不是他爹,他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从容道:“无妨,兄长尽管动手,不过是先死几天而已,我在路上等你们四位。”   “且慢且慢!此间定有误会,公子,还是先听听兰陵侯怎么说吧。”我真服了你兰陵侯啊,就不能服个软说个好话,给公子一个台阶吗,郭图捏了一把冷汗。   他当然知道林墨可不能死在这啊,要不然自己就得跟着一起完蛋了。   “公则所言甚是,我与兰陵侯虽相处不多,但钦佩他的为人,瞧着不像是阴险狡诈之辈,请公子听他解释!”   “公子啊,在下也觉得兰陵侯说的在理,此间只怕是袁尚的离间计,莫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三大谋士共同发力,这种阵仗在北国是很少见的。   事实上袁谭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杀林墨,他也希望林墨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真就是给不出也没关系,不能把他给杀了,还指望把他握在手里控制吕布呢。   “若非众人求情,我是不愿听你赘语的,现在给你个机会,说吧!”袁谭就坡下驴,将宝剑推回剑鞘,挥了挥手,刀斧手都退了出去。   “兰陵侯,可以说了。”过了一会,见林墨还没有说话,郭图忍不住提醒道。   “我说过了,这就是袁尚的离间计啊。”   “你有什么证明?”袁谭冷声问道。   林墨很干脆的摇头,“这我能怎么证明,没有。”   袁谭闻言便是激动的挺直了胸膛,郭图赶忙抢在他发作前说道:“依我看没有证明恰恰是最好的证明,请公子试想,若兰陵侯真的与袁尚勾结,方才这般厉声质问下必然心虚。   可兰陵侯呢,他气定神闲,从容自若,所谓君子坦荡荡,兰陵侯当真是言传身教。   想想看吧,兰陵侯只身前来,不就是最大的诚意和对公子的坦诚吗?”   林墨仿佛看见了郭图右脚一跺,一道名叫笮融的武魂升了起来。   “公则之言令我茅塞顿开啊。”   辛毗也站了出来,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从丢失武城开始,再到故城、景县,清河郡人心惶惶,袁尚已是处于被动之中,他唯一能反败为胜的方法,也只能是离间公子与温侯之间的关系了,用心歹毒啊。”   “何止是歹毒,此番是想一石二鸟,将温侯与公子一并收拾了,可公子是什么人啊,正如兰陵侯所说,那是仰观天下、腹有良策的北国霸主,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怎么可能瞒得过公子。”   还是郭图,他厉声痛斥袁尚是败类,同时将袁谭举高高,希望他收起对吕布的怀疑。   林墨再看郭图的时候,眼神中满是钦佩,你呀,总是能给我出点新花样。   其实,林墨敢于只身入营,除了身后有着可以绝对信得过的靠山,他也很清楚,袁谭身边三大谋士一定会同时发力保自己的。   道理很简单,袁谭和自己谁获得最后的胜利对他们都没有影响,但一定不能让两方人马相杀,否则他们也将成为冢中枯骨。   只不过林墨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给力,话都让他们说了,自己好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吧?   “林墨,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解释一下。”咱就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先闭嘴啊,不管怎么说,那封信是实实在在让自己人给截获的,这种玩命的事他可不想赌。   “你让我怎么解释,这种事情没法证实也没法被推翻,若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多说无益。”林墨这会态度好了很多,权当给三大谋士面子吧。   “你这样,让我如何相信你。”袁谭冷嗤了一声。   “你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林墨双手枕着头,直接往后靠在了兵镧上。   “你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一个时辰内,我如果不回去,我岳丈便会带领三军赶赴渡口乘船顺流而下,随后在青州大肆劫掠攻城。”   林墨慢悠悠的瞧着二郎腿,玩味看着袁谭,“你是想鱼死网破呢,还是赌一把相信我,自己决定吧。”   这……   袁谭一听脸都黑了,真要是像林墨说的那样,自己立刻就会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   若是派兵回援,袁尚就会趁虚而入;若是置之不理,那空虚的后院怎么挡得住吕布的虎狼之师。   三大谋士更是瑟瑟发抖,这话若是其他人说,他们可以怀疑,可林墨的身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昔日萧关之战必将重现,而他们三人都将跟着一起陪葬。   中军大帐内,气氛很微妙,五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可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和算盘。   三大谋士担心一旦开战,这后路都被堵死了,真不知道接下里该去哪里发展,曹营好像是个不错的去处,大家都是河南人嘛。   林墨表面成竹在胸,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兄长啊,你可万万不能冲动,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袁谭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正如林墨所说,现在他的处境是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问题是,你们是我请来的打手,我好吃好用的供着你们,战马送你们,身边还有十万大军压着,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我了,面子,我要面子。   谁都没有开口,就任由时间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谭赫然想起一个时辰的事情,才赶忙看了一眼郭图。   能在北国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郭图当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只一个眼神,他就懂了袁谭的意思,大笑了起来。   “兰陵侯啊兰陵侯,你难道还不了解公子的为人嘛,他怎么会不相信你们翁婿呢,其实刚才是有意试试你的反应罢了。   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人,兰陵侯不仅惊才绝艳,为人还光明磊落,做兄弟真是一流。”   袁谭赶忙附和一笑,从帅椅上站了起来走向林墨,“贤弟啊,他说的对,今日约你前来只是想试试你的态度,现在我可以肯定,你,林允文,是值得我推心置腹的手足兄弟。”   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林墨也站了起来,握着袁谭的手,“兄长,我这人自出娘胎就不会撒谎,在兄长面前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两人这么一说,辛家兄弟也立刻跑来打圆场,中军大帐里的气氛立刻就从剑拔弩张转变为大家相亲相爱。   “贤弟啊,天色不早了,本想留你用膳后再走,可我一想,袁尚这厮指不定憋了什么坏,叔父那头你不在身边肯定不安心,还是早点回去吧。”一个时辰快到了,你快回去吧。   “对对对,兰陵侯路上小心啊。”三大谋士甚至都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快走吧你。   “别急啊。”   林墨嘿嘿一笑,“袁尚都把台子给搭好了,我们不得配合他唱一出大戏吗?”   袁谭怔了怔,狐疑道:“贤弟是想将计就计?”   林墨没有回答,而是把袁谭拉到了一旁的沙盘上,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袁谭和三大谋士一听,当即就乐了,还能这么玩啊。   随后,又有些不满的说道:“贤弟不该卖关子,你要早这么说,愚兄何至于被袁尚给糊弄了。”   “这么说来,兄长是同意了?”   “当然,我对贤弟与叔父那是可以交心拼命的,如何不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郭图待的时间长了,袁谭说话似乎也开始变得肉麻起来。   “好,那便请兄长早早做好部署,时间不早了,暂且别过。”林墨拱手拜别,转身出了军帐。   四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有种送走瘟神的放松感。   骑上白马扬鞭而去的时候,林墨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妈呀,没给我吓尿了……   自己面对这种情况都差点没尿了,关二爷单刀赴会不得不说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汉子。   见得林墨回来,吕布和赵云的心终于落了地,当然要了解下这一趟的情况。   吕布听完整个过程有些想笑,你这听上去不像是去解释,倒像是去兴师问罪啊。   我女婿这张嘴,可以赶上我的方天画戟了!   大壮,当浮一大白,便是要拉着他准备豪饮一番。   林墨没意见,三人已经一月未见,说长不长,可是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彼此都是心系对方的。   林墨担心他们两人遇险,吕布和赵云也担心夏津这头林墨身边无人可用。   原本,行军作战途中是明令禁酒的,想着眼下多半是不会起战事,而且此情此景,不喝上几杯确实不能尽舒心中激荡的意气啊。   袁尚军营里,收到林墨回信的许攸有些懵,听他那意思,还能破局不成?   这一点,许攸有些不太相信的。   确实,他的算盘是让袁谭与吕布联盟破裂,同时呢又密信给林墨,稳住他不要揭发了自己的贪污。   等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足够的间隙,自己再建议袁尚趁虚而入,一鼓作气拿下对方,这样林墨的检举也就失去了意义。   因为如果只是简单的贪污案袁尚看在他立功的份上是会愿意包容的,他不能包容的是自己收了林墨的钱而已,可如果在这一战中把林墨逼入了绝境,袁尚还会怀疑自己通吕吗?   而等到北国这头打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他再釜底抽薪把三家都给卖了,请曹操入主,至此完成整套的计划。   堪称完美。   许攸觉得自己这样的部署算是把袁尚、吕布和袁谭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当然,是指收到林墨的信之前。   现在看来,他似乎识破了自己的用心,要求立刻行动,否则五日内便会有他贪污通吕的证据传到袁尚的面前。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翻江倒海,破我的离间计!”   他始终不相信林墨有办法自证清白,袁谭这个时候是非常敏感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可以在数日之间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种事情,非人力所能撼动改变。   许攸觉得,即便自己亲自下场也未必能做到,遑论他林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先生真乃神人也!   自从袁绍死后,从来都是喜怒言于色的袁尚这几日的心情很好,整日笑嘻嘻的,开心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他猜想过许攸的离间计应该是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不说引得两方相互厮杀,好歹能让他们产生嫌隙,停下目前的扩张行动。   事实也跟他预估的一样,离间的信进入袁谭军营后,攻克县城的行动也就停了下来,同时,原本在吕营后方五里处搭建的大营也修到一半就停工了,显然不打算继续挪营。   光是这样,已经足够让袁尚乐开花了,谁曾想离间的效果还在持续发酵,就在刚才,斥候回报袁谭的军营往后挪了十五里。   差点没把袁尚给笑死,要知道吕营本就距离袁谭中军寨十五里地,他这么一挪营就等于隔了三十里,吕布的大军等同于是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   审配当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当即建议袁尚发兵攻打吕布,此时正是发挥兵力优势的天赐良机,整备好兵马,用八万大军猛攻吕营,剩下人严防袁谭偷袭都没问题。   “不然!”   袁尚露出一抹机智的笑,“先生岂不闻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伐兵。如今我只需隔岸观火,便可坐视二人交恶,假以时日,袁谭吕布或许会相互攻伐也不一定。”   审配叹了口气,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总该派一支兵马收回武城、故城几个县吧?”   “不然!”   袁尚依旧是一摆手,摇头道:“此时宜静不宜动,时间利我不利贼,耗吧,我耗的起,就看他们耗不耗的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审配发现自己提的意见都会被悉数否定,这一刻,他好像体会到了田丰和沮授的痛苦,当初袁绍也是这么否定他们的。   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话的许攸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袁尚和袁绍其实是有本质区别的,甚至是相差云泥。   袁绍不动时只是心里头觉得时机不到,该出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含糊。   袁尚呢,他是根本就不想短兵相接,最好是对方能主动退兵。   这也坚定了他非要把袁尚卖了不可的决心。   此时他反倒是更好奇眼前这局面似乎疑云重重。   看情况似乎是林墨没能安抚住袁谭,局中人已被离间,所以将大寨撤后,目的是把吕布架在火上烤。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林墨已经破局,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攸一时判断不出,也没有要费脑去多想的意思,反正林墨要他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至于后面那一半,袁尚都没开口,怎么也用不上力。   等着便是,左右自己都是不会吃亏的。   他只是很有兴趣看看林墨这么玩,到最后会不会给玩脱了。   ……   “还真是没什么动静,十五万大军在他手上跟吃白饭没什么区别。”斥候回报,袁尚的军营里并没有什么异动,吕布就知道这是个纨绔子弟了。   “从头到尾其实他就不想开战,更何况,现在看上去他确实是一动不如一静,坐山观虎斗是最好的选择。”中军帐里,林墨埋头看着羊皮地图,随口应了一句。   “想当初袁绍可是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拔剑,那胆略放在洛阳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来。”   吕布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回过头来想想也对,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允文这小子也不能让袁谭退兵十五里地,把自己的大营暴露在袁尚的面前。   论说识人断物,他确实从来没错过。   过了一会,吕布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放下手中茶杯,走到林墨面前,一手压在羊皮地图上,蹙眉道:“你最终的计划是逼着他们两兄弟二十多万大军血战在一起,可是这小子如此胆小,几万兵马都不敢调动出来,遑论十几万?”   “所以要等啊。”   “等什么?”   林墨看了老岳父一眼,随后嫌弃的挪开他的手继续看图,“等我们的援军,等他们把袁尚逼入绝境,那时候就由不得他不敢了。”   援军?吕布纳闷的看着地图,忽的想了起来,点头道:“对对对,忘了你已经派人给笮融送信了,哈哈,想不到昔日戟下逃窜的山匪,倒要助我们翁婿成大事了。”   “不是他,我让笮融去找的人是要堵死袁尚的后路,我们的援军嘛。”   林墨抬起头来,玩味一笑,“当朝司空曹操。”   曹操什么时候成为我的援军了……   该不是你又给了他什么锦囊吧,还是说在我去温县的时候,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见林墨这般认真的研究地图,肯定是心里还在盘算一些细节,也不想打断他,只是觉得这一幕看着让人很舒服,很安心。   身在青冀,却纵观全局,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到底是跟我这粗人不同,我打的是袁尚,他打的是整个北国。   大家都不在一个频道,吕布觉得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找赵云去练练手热热身。   最近赵云的武艺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枪法不再似从前那般重技,转而重势,已经可以跟自己八十回合内不走下风了,吕布很欣慰呀。   假以时日,他的成就未必不能赶上自己。   吕布并没有一丝忌惮心里,一次萧关救主,一次千里杀人,赵云的忠心他是绝对相信的。   这么年轻,好好培养,将来等我老了,他就是允文的左膀右臂。   吕家这一文一武的搭配不能断了,毕竟允文都说,他赵子龙,是可以视作为家里人的。   自然就要多调教下赵云了,教不了你林允文还教不了他赵子龙?   带着这样的信念,吕布扛着方天画戟大踏步的走出中军大帐。   ……   北国那头三方对峙已经有日子了,夏侯惇带领的四万人才刚刚进入安丰地界,距离安丰城还有二百多里地,速度不可谓不慢。   这怪不得夏侯惇的,尽管中原大战曹操成为了最大赢家,可要同时支应两头作战,即便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对于粮草补给也是极大的考验。   曹操带领大军进入并州后,荀彧才终于把夏侯惇南征的粮草给凑齐了,所以,脚步上是要慢一些的。   按照曹军的进军速度和路程来计算,应该再有七天就能抵达安丰城下了,辽神便将城里的文臣武将都叫了过来一同议兵。   颜良、文丑、曹性、宋宪和成廉,太守陈登和老阴货贾诩都到了。   “都说说吧,怎么打,急战还是缓战,主动出击还是坚守待变,但说无妨。”辽神摆出一副很民主的姿态,只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就一手托腮眼神游离,好似魂不守舍一般。   不过开了口子,议政厅内还是很热闹的。   作为安丰太守的陈登首先发表了意见,那就是曹军远来,补给线冗长,应当坚守待变,伺机破敌;   老阴货贾诩从萧关之后出任了东海太守,加上林墨的敲打,才有了齐山之上大放异彩,这一次也没有选择沉默,主动开口要在安丰东北方向八里处的雁回岭山上立寨,分一支兵马驻守。   这样做的好处是很明显的,可以与安丰城互相策应形成掎角之势,最重要的是,可以防止曹军一方面牵制安丰城内守军,一方面派出小股部队进行掠地。   颜良文丑呢,则是丝毫不在乎自己降将的身份,提议主动出击,趁曹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迎头痛击,他们愿领兵出击,暴揍曹军先锋,不胜请斩头颅的那种。   这哥俩这么激动呢,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曹军的先锋大将是刚刚投诚的张郃,副将则是高览,好家伙,纯纯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袁绍兵败这件事,颜良文丑哥俩是把账都记在了张郃高览的头上,早就惦记着要收拾这俩人了。   后来,袁绍死了,他们就愈发的耿耿于怀,把张郃高览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们的相遇其实是注定的,林墨没让颜良文丑北上,考虑的是他们出身北国,肯定没办法对北国军痛下杀手的,而有这种想法的又不只是他林墨一个,曹操也是这么想的啊。   所以,河北四庭柱之间的碰撞,就好像命运的齿轮一样,终究是要啮合在一起的。   反倒是曹性他们三个,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好像他们才是降将。   而更反常的是,张辽也不问,一副摆烂姿态,爱说不说。   “我以为元龙的方略还是比较稳妥的,避其锋芒,伺机而动,就这么定了,散了吧。”等所有人都发表完意见,张辽才有气无力的做出定论,随后挥手示意,今日议兵结束。   不过在众人转身离去的时候,给了贾诩一个眼神。   老阴货是个人精,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跟众人出了议政厅没多久又折返了回来。   “先生啊,你说的有理,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在城里驻守,不可分兵。”张辽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写着忧心忡忡四个字。   在彭城的时候,林墨对他说起过,贾诩之才远在自己之上,从来文人相轻,大多数时候这些谋士文臣间都是不对付的,譬如刘晔跟陈登,虽然表面友爱,可私底下其实咬的就很紧。   所以,林墨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辽只觉得他胸襟不错,倒也没真觉得贾诩能有翻云覆雨的能耐。   来到安丰后,两人相处的多了,辽神又是一个积极的好学分子,几番交流下来,发现老阴货是真有两把刷子,很多时候都能让他受益匪浅,他现在对虚实奇正这四个字都有了更高的看法。   自然而然的,贾诩在他心里赢得了不小的尊重,这种尊重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贾诩为什么会否决他的意见。   “无妨无妨,将军决定了就好。”   辽神托腮的手一松,差点没磕在台案上,不是,你应该问我是什么苦衷才对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原因吗?”张辽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该告诉在下的,将军自然会说,不该告诉在下的,言多必失。”贾诩永远都是这副绵里藏针的姿态,让张辽哑然。   得,懒得说了,张辽很痛快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放在了台案上,示意贾诩上前看看。   迟疑了片刻,贾诩走上前拿起帛布,下一息,古井无波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忐忑、余悸,他赶忙将帛布放回到张辽手上,压低声音问道:“此事可信否?”   “千真万确,但我不能告诉你这消息从何而来。”张辽缓缓的颔首,表情沉重。   贾诩的眸子里流露出恍然大悟,“明白了,将军是想在安丰城内聚歼曹军。”   张辽没有回答,眼神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多谢将军的信任。”   其实贾诩跟张辽的关系还是比较生疏的,他又不像张辽那样是行伍出身,与人相交赤诚坦然,戒备心太强的人,注定很难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   “不必客气。”   张辽摆了摆手,“允文说过,让我凡事多听你的,这次意见相左,我觉得还是要跟你交个底比较好。”   听到林墨的名字,贾诩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一开始他觉得林墨给的太守应该是志在敲打和把自己绑在战车上,相处时间久了,他发现林墨其实对自己是推心置腹的,贾诩愿意认他这个忘年交。   此番又见张辽这般诚恳待自己,一时间心头有些踌躇。   本来是打算转身告退了的,可最后还是折了回来,“将军,还是要在雁回岭上驻寨。”   “为什么?”张辽有些懵。   “将军不是喜欢钻研允文所教的虚实奇正吗,今日在下不敢言教,倒是有句话送给将军,或可进益。”   “何话?”   “知己知彼。”   这……好像不如虚实奇正厉害呀,张辽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将军,除了对曹军的将领分配、兵马优劣乃至粮草后勤的了解,也需要对己方有深刻的认知。”贾诩的话,让张辽愈发的摸不着头脑。   恍惚了半天,才扬了扬手中的帛布,“这……还不算知己吗?”   贾诩很干脆的摇头,“其实,这只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眼下的安丰城有一处致命的罩门,若是我来攻城,三月内,弹指可破。”   “先生言过其实了吧?”张辽人都懵了,安丰城经过了重修后不说固若金汤,曹军要想强攻没个十万人也没做梦,不可能有这么夸张的弱点。   退一万步说,真的有,张辽不相信自己在这待了几个月会看不到。   贾诩也不与他争辩,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张辽带到了沙盘上,食指中指并拢,在城池标志旁划出一条线,并且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张辽的脸庞就僵住了,好半天也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被贾诩划出的那一条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着贾诩深深作揖,“先生真乃神人也,此番赐教,我受益良多,即刻安排人前往雁回岭驻寨。”   这一刻,张辽终于意识到林墨可能确实没有吹牛啊,这老阴货要么不出手,一出手都是令人惊叹的大动作。   若非自己把他叫了回来,只怕永远都看不到这一层。   当然,他也明白贾诩没有非说出来不可,是心存了一丝与自己的隔阂。   难怪允文要我没事多问问他,真是个闷罐子。   这个致命的罩门,自己没有发现,曹军能不能发现,也不好说,但贾诩确确实实的指出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张辽很自然的会有一阵后怕。   安丰这里,一郡锁九江、庐江,一地失,三地不存,是决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看来啊,这虚实奇正还不够强,还得搭配这知己知彼。   张辽深刻意识到有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一个。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东风到了   人们提及袁绍的时候,总是愿意称呼他是北国霸主。   现在袁尚接位了,也是称为北国之主,雄踞四州的新星。   其实,北国一直有一支势力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就是盘踞太行山的黑山贼。   从袁绍与韩馥争夺冀州,再到与公孙瓒决战北国,这支力量其实一直都是在左右着北国的局势。   甚至在袁绍一统北国的关键战役他们险些成为了逆转的关键,如果不是因为公孙瓒中了田丰的计,等到了黑山贼赶到,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袁绍不是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危害,奈何人家有太行山天堑仰仗,袁绍几次发兵都没能完全吃下这股力量。   后来发现黑山贼要是脱离了太行山的护佑,其实也成不了多大气候,索性就没管他们了,只是苦了太行山脉周遭的郡县,没少被他们劫掠。   黑山贼的头目是张燕,这货从前是叫褚燕,原本的头目是叫张牛角的,不过在攻打瘿陶的时候中了流矢,临死前把位置让给了褚燕,感念这份恩情,就跟着张牛角姓了。   至此,黑山贼二代目张燕诞生。   值得一说的是,张燕虽然被称作是黑山贼的山大王,可人家在朝廷那里是实打实的挂了号的,从中平年间就被灵帝封为了平难中郎将,还拥有举孝廉的特权,相比之下,吕布和袁绍那时候还微不足道呢。   而且在山匪中来看,张燕也是属于战力天花板级别,巅峰时期甚至都占据了常山、中山国、赵郡、中山、上党,兵马加亲眷有百万众之多,连骑兵都有四五千人。   他也非常聪明,秉持一个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理念,一直都很吃香。   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个手持方天画戟的男人,带着几十骑就把他几万大军打的满地找牙,从此后就不敢轻易的跑出来闹腾了。   其实后来的这些年黑山贼的劫掠次数已经少了很多,因为太行山这一带被他开垦出来不少良田,勉强能让拖家带口的山匪糊口了。   实在揭不开锅又或者要改善伙食的时候,也能搂他几杆子,每次收获都不错。   不过最近张燕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命格显贵到了,黑山寨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好消息,弄得他有点无所适从了。   最早的时候,笮融作为吕布的使者给他送了四万金,表示有心一起共襄大业。   然后呢,是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的朝廷天使屈尊跑到了太行山,封他张燕为平北将军,请他出兵袭扰并州后方,打乱高干的节奏,事成后让他接管并州。   前几日,高干在上党吃了瘪,中了荀攸左进右出的疑兵之计,狼狈而逃,所以也派人来请他张燕出手相助。   一个是并州刺史,一个是当朝司空,一个是脚踏两州的中原诸侯,现在都纷纷要求我帮忙嘞,山寨里的其他小头目表示很为难啊,大家都送了礼,帮谁好呢。   坐在山寨帅椅上的张燕,一脚踩着铺垫的猛虎兽皮,一手握着刚刚烤好的羊腿,吃的满嘴流油,嘟囔道:“咱们啊,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落下。”   别看张燕是个山大王,可身材却不是想象中的大腹便便,满脸虬髯。   相反,他身材较为瘦小,与那些动不动如城墙一样厚实的武将比,真就像只燕子了。   “大哥的意思是,礼照收,兵不出,坐观成败?”作为二当家的杜长请教道。   “并州这头,虽然高干折了一场,但还没有大败,所以我们先别掺和进去了;至于冀州这里,笮融的意思是,让我们立刻出兵从中山打入河间。”   张燕将手里的羊腿往案上一丢,双手不讲究的往身上衣服擦拭,笑道:“可以让弟兄们集结起来,去中山、河间两地闹腾一下。   噢对了,无极就别去了,笮融说过林墨要保甄家。”   张燕补充提醒完后,杜长皱着眉头颔首,“所以,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帮吕布?”   “胡说。”   张燕灌了一口酒冲下口中羊肉,认真道:“弟兄们不过是出去打一次秋风而已,怎么就帮吕布了。”   杜长眸子转了转后,立刻就会意的大笑了起来,“大哥说的对,是小的们最近饿坏了,自己跑出去折腾的,我们啊,最多就是看管不严而已。   大哥明智啊。”   “做山匪的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山匪。”张燕得意的拨弄着自己的小胡子,满脸傲娇。   世家从来喜欢多头下注,求的是稳,前提是你也得有几头下注的底蕴和实力。   作为山匪的张燕,号称十万众,可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真正能拉出去作战的,也就那么两三万人,他下注的机会只有一次,肯定得是想好了再决定。   目前来看,在北国的这个盘子里,曹操的赢面最大,背后有朝廷支持,兵强马壮,风头正劲,是第一选择。   高干呢,守着脚下的并州就足够他头疼的了,不过这些年倒是没找过黑山贼的麻烦,所以张燕也不想搞他。   最让他头疼的,反倒是吕布。   别看他只带了两万人到北国,在袁谭袁尚之间,好像夹缝求生一般,可那些年被方天画戟支配的阴影让张燕心有余悸。   初平四年的时候,吕布带着魏越他们几十人,生生把自己的几万人打的找不着北,连他自己都险些丢了性命。   一杆方天画戟,万千亡魂哀鸣……   最想帮谁不确定,但最不想得罪谁的话,那一定是吕布了。   况且自己还收了他四万金呢,要是没点动作,万一到时候他真的在北国站稳脚跟了,这黑山寨哪里挡得住他吕奉先啊。   张燕决定,先按着笮融的要求,让手底下的人在中山、河间两郡劫掠一番,抢占关隘通道。   如果吕布最后真的入主北国,他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约定;万一他要是败北了,对曹操、高干自己也不算得罪。   至于新任的北国之主袁尚?您贵姓啊,连你爹袁绍我都不怕,你还嫩了些。   ……   夏津这里,最近很不太平,吕布与袁谭之间彻底断了往来,双方斥候都不敢轻易露脸,一旦越界就难逃被射杀的命运。   反倒是袁尚这头的骑兵斥候越发的大胆了,都开始跑到吕营外围游走,吕布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看到他们的人还主动退让。   “报!”   一名斥候捧着一捆竹简跑进了中军帐,“温侯,安丰急报!”   闻言,帐内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那捆竹简上,吕布立刻上前拆开查阅,很快就松了一口气,“夏侯惇率领四万大军进入安丰了。”   “好哇!我就知道他不会放着这眼看要到嘴的肥肉不咬的,诸事可定了!”林墨的右拳狠狠的击打在自己左掌上,兴奋之色跃然脸上,有种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感。   北国各方的情况都在自己的设计内,唯独欠缺的最后一环就是安丰战事。   现在,算的上是等来了最后一道东风。   “允文,夏侯惇进攻安丰,怎么就诸事可定了?”见他这般兴奋,吕布难免狐疑。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向岳丈大人解释,现在可以动手了。”   “怎么动手?”   林墨露出一脸轻松的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从怀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三份帛布,放在了老岳父的面前,“我准备一封送去给袁尚,一封快马送去萧关,最后这封是送往安丰的。”   不明所以的老岳父一一过目林墨写的信。   内容很简单,没有像过去一样充满玄而又玄的秘辛,甚至连他都能一眼看出林墨到底想干什么。   无非是对北国战事目前的用兵方略和往后的收拢手段。   看似成竹在胸,一切都安排的条理清晰,按着这种态势发展,北国四州不敢说,青、冀两州是稳稳当当的会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问题就在于安丰这个点,吕布觉得林墨是不是有些太乐观了,“你把伯平的人调离萧关我没意见,可好歹要分一半人去驰援安丰吧,夏侯惇可是四万大军,安丰虽然也有两万六七人,但……安丰一旦有失,你整盘棋都会乱了的。”   “岳丈大人所虑极是,安丰眼下确实缺人,但从大局上考虑,此番沿河逆流的任务更为重要。   我虽有把握让袁谭、袁尚兄弟的人血战在一起,可那毕竟是二十五万大军啊,我们才多少人,一旦他们意识到被骗,临时抱团也是能够吃下我们的,高将军的人,必须到达指定位置完成接应。”   林墨颇为无奈的在台案上地图的一个点指了指,随后沉声道:“我相信叔父,也相信贾先生。”   张辽派人送来的快报上只是通禀了曹军的兵马,主将和先锋,并没有了解到随行的谋士,这里固然是一个风险点。   但就目前曹操手头上能用的人,也就是荀攸和郭嘉两个算的上是天花板级别的,这两人不可能都在一起。   老阴货本身也是最顶流的那一小撮人,不管是郭嘉还是荀攸,绝对做不到完克老阴货的。   更何况,安丰自己本就给张辽留了一道保险,那道轻易不用,用好了,肯定是能赚曹军一半兵马。   再加上士气一旦被翻转,那就是顺风的大优局面,老阴货应该稳得住。   “好吧……”   吕布觉得这样做有些冒险,不过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文远能以八百破三万,我应该相信他的。”   说罢,他将台案上的三张帛布合拢好交给了一旁的尹礼,“按允文说的办。”   “喏!”尹礼执信出帐。   翁婿二人皆是捻着手指盘算,一个是在想着接下来这场大战该怎么打,一个是思忖还有没有被忽略的点,有那么几分共谋大业的味道。   不管想多久,其实结论都只有一个,安丰这个点有风险,其他的,已经不太可能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这个风险点,无论林墨怎么做都是无法规避的。   曹操人数本就占据优势,加上有天子在手,占尽了攻守之便,这也使得林墨不得不谋而后动,原本不多的兵马,还得分了三条线。   夏侯惇进入安丰,萧关高顺的人可以腾出手来活动了,这最后的两万人,横空出世,林墨有信心让他们成为最关键的棋子。   这本就是他在徐州时候做出的整套吞并北国计划的一环,可真正走到了这一步,该悬心还是会悬心。   夏侯惇在后世被称作常败将军,胜仗没打过,升官没停过,真要是扳手腕,他不是张辽的对手。   林墨悬心的是他背后的谋士。   十二奇策荀公达,算尽天下郭奉孝,都不是易与之人。   林墨双手抱胸,抿着嘴唇,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很想亲眼看看他们之间的对决。   老阴货能不能玩过荀攸和郭嘉。   顶级谋士间的碰撞,应该是会很有趣的。   可惜啊,自己身在北国,只能在后续通过战报窥探一二了。   ……   “哈哈哈……”袁尚的笑声很有穿透力,连帐外巡视的军士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最近一段时间,袁谭和吕布的关系越发的紧张,他的人亲眼看到过双方巡视的骑兵队伍大打出手,袁尚当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了,至少比审配给出的意见要好的多。   尤其现在帅案上摆着吕布的降书,袁尚高兴的都快不知道用什么姿势坐着才更舒服了。   吕布的降书上说的很清楚了,自己这次北上的粮草全部都是由袁谭提供,现在他断了粮草,再不投降必将内乱。   而且,这么长时间来,自己困在二十多万大军中间,终日惶恐不安,想走又怕被追杀,留下来又无所作为,现在只好向袁尚请降,为表诚意,他已经让徐盛回来了,把武城还给袁尚。   同时,如果袁尚愿意接纳,他会助之大破袁谭。   怎么破?按着吕布的说法,他们关系已经恶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所以他猜测自己带着大军往南向渡口逃跑的时候,袁谭一定会派精锐追杀。   因为袁谭会担心自己平安退走后,就会绕到青州后方大举进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开吧?   到时候他吕布在旷野上与袁谭的人厮杀,请袁尚派出大军直扑袁谭中军,如此袁谭必败。   合理,太合理了,袁谭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放任吕布大摇大摆的离开。   而且吕布也不是一上来就投降,离间计的作用发挥了这么长时间,两军早就交恶,加上断粮危机,吕布已经到了不降则死的地步。   好哇,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按吕布说的办好呢。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跟两大谋士商量商量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谋定北国   对于袁尚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审配和许攸听完是心思各异。   审配也是很高兴的,但高兴之余更多的是谨慎,与先前决意一战的心思大相径庭,并不赞同吕布信里所说率领大军去攻打袁谭的军寨,而是要坐视他们两家真正打起来,之后把野战这部分军队吃下就够了。   这种心思其实并不是一种矛盾,而是一种谨小慎微的审时度势,起初建议攻打吕布军营是觉得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真的下死手袁谭大概率不会救,真的救援因为距离问题,也能应对的下来。   可现在,一上来就要求梭哈,面对的风险点是吕布存在几分与袁谭里应外合唱大戏的可能,主动权完全在对面,所以,他不主张出击。   许攸等到了林墨让他等的机会,开始一反常态积极主动的建议袁尚出兵,要一鼓作气拿下袁谭,从此北国再归一统,当初设下离间计的时候,就是希望等到今天这个局面,如今计成,不该犹豫。   一番激烈的讨论下来,还是采用了审配的方略,隔岸观火,若是吕布袁谭的军队真的在渡口上血战,他便让马延带兵吃下两支人马。   至于袁谭的大营,还是算了,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吧。   看着有几分博采众长、从善如流的明主作风,可许攸知道,这不是他袁尚察觉出了其中的风险,而是他内心不愿大军陷入血战之中,总是希望最后和平收场,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站在这里,唯一能让许攸感兴趣的,也就只有林墨接下来的举动了。   日前林墨的信里言之凿凿要把二袁吞并,但许攸一直没想明白他会怎么做。   就算照着他的预期,袁尚冲动下把十五万大军全部拉去冲击袁谭军寨,里面早已做好埋伏,到头来也只是袁谭收益,总不见得你能凭这两万人在北国翻江倒海。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袁尚已经败了,早在林墨那封威胁信送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把命门告知了林墨,能不能最后受益不是他该考虑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自保,确认自身与家人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搅弄起这场大战。   如果最后林墨如他所言,入主北国,自己的功劳是可以摆上台面的;如果他办不到,没事,阿瞒这条退路反倒是他更加向往的。   ……   觉得这离间计妙不可言的,不只是袁尚,还有将计就计反打回去的袁谭。   他的大营里最近很忙碌,该挖坑的挖坑,该安置弓弩手的位置也在加固拒马保护,尽可能的把这里变成一个完美的伏击点。   相比于袁尚,袁谭倒没有兴奋到忘乎所以,这一战顺利的话,应该能把袁尚打的元气大伤,往后大概率是不足以与自己抗衡了,所以,有一个人就要该考虑如何处置了。   “公子,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在袁尚没有彻底剿灭前,不宜与吕布正面冲突,可许以重利安抚,劝返徐州,公子别忘了曹操才是我们的大敌,这袁吕联盟还得继续啊。”   “是啊公子,此战收效如何尚未可知,黎阳方面蒋义渠还有五万大军驻守,公子大胜后,他许是会心怀顺意,但在公子坐稳北国前,不可与吕布厮杀。”   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郭图和辛毗就立刻反对了。   不可否认的是,袁谭的战略目光和深谋远虑都是碾压袁尚的,这一场战争没打完,他就已经在为后续做打算了,如果袁绍早早把他立为世子,加上沮授田丰的辅佐,未必是不能成事的。   可惜啊,就眼下北国这艘破船到处都在漏水,袁谭深思熟虑各种打算,唯独没想到内部出了问题。   郭图和辛家兄弟都有向吕布献媚,因为在他们看来,最后胜利者是吕布还是袁谭,问题都不大。   所以,最优化的结果当然是两家相安无事了,这样对于他们来说会多出一个选择。   “公子啊,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吕布毕竟是公子请来援助您重登大位的,若是趁他不防而攻杀,固然能得手,可天下人定会指责公子不义,今后谁还敢与公子为盟呢?”辛评也耐心的教导着。   可袁谭只是冷冷一笑,拿出一张竹简丢在台案上,三人凑上去一看,正是当日斥候缴获的袁尚写给吕布的密信,当即心头一沉,不由面面相觑。   他竟然还留着这份密信。   看来他想对吕布下手,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由来已久的呀。   有了这封密信,就算把吕布和他两万兵马全部按死在北国也可以对外宣称是因为他与袁尚勾结,厉害啊。   他们发现,眼前的公子比想象中的要聪明,而且聪明很多。   尤其是郭图,他是曾经跟过一段时间袁尚,知道那是个纨绔子弟,如今看来,袁谭算是深得袁绍真传了。   看着三人惶恐不安的表情,袁谭沉声道,“三位先生所言确实都在理,可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吕布一并拔除,等他回到徐州一定会趁着我收拾乱局的时候迅速进军青州的,未来之险大过今日。”   见三人都没再说话,袁谭凝视着手中竹简,冷声道:“况且林墨此人心机太深了,每每压我一头,不除之,必成大患。”   他们不确定袁谭到底是记恨林墨单刀赴会时候的盛气凌人,还是真的早就想好了要把袁尚吕布一并收拾,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袁谭确实不简单。   “报!”   一名斥候跑了进来,将一张帛布放在袁谭案上,“公子,吕布的信。”   原以为应该是约定什么时候动手,结果一看是夏侯惇率兵进攻安丰,萧关无险,吕布准备再调集两万人到北国助战,为了掩人耳目,准备从黄河逆流而上抵达前线。   因为要进入黄河渡口,最近的距离还是要经过青州地界,自然是要袁谭下令放行的。   “这事倒是有趣,我才刚动了一点杀机而已,他就立刻有了防备。”袁谭有些诧异,冷笑了两声。   “从萧关抵达青州渡口,就算是急行军也得五天时间,这事林墨应该早就部署妥当,眼下算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来通禀公子放行。   看来,他防备心很重,知道此次破袁尚后再不走会有被吞并的危险,此人城府之深,当真不可臆测。”辛评颇为感慨的说道。   包括袁谭在内,四人看来萧关的两万兵马肯定是来接应吕布平安撤走的。   道理很简单,按着这次的任务分配是,袁谭镇守大营坐等袁尚来偷袭,而吕布呢,则是负责等袁尚走后奇袭他的大营,这样一来袁尚兵败后短时间内必定无法收拢败军,这些人全部都会成为袁谭的俘虏。   换句话说,袁谭的兵马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毕竟他是袁绍的嫡长子啊,有这个威望收拢败兵的。   而吕布自己呢,哪怕偷袭大营得手,也会陷入到军力危殆的地步,在北国,他可没地方补充兵力,如果不是这样,袁谭也不敢对他有想法啊。   只是没想到,林墨竟然会提前一步算计好这一切,把萧关的兵马给拉了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这千载难逢的战机,没想到还是让他给破了局,找到了一条生路。”袁谭眼中尽是无奈与不甘。   林墨太聪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自己放出通道让他的人进来,自己又不能不放。   人家明摆着看出了自己心思,如果不放行的话,逼急了的话,真有可能把吕布给推到袁尚那头去。   “公子,吕布大限未到实乃天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公子能坐稳北国之主的位置,终是有一日能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的呀。”郭图松了一口气,开始安抚人了。   辛家兄弟见状也赶忙跟上,他们还算理智,在大事未定之前,不希望两家开战。   内心挣扎了一番,袁谭最终还是让快马去乐安郡传令了。   做完这一切,他双手枕头靠在帅椅上,目光有些迷离,可恨,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恨呐。   ……   夏侯惇的四万大军终于抵达了安丰前线,也扎下了一座大营。   来之前,向导官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的很清楚了,除了安丰城里的守军外,张辽还派出了几千人到东北方向的雁回岭上落了座大营。   这不奇怪,如果不分兵立寨牵制,很容易陷入被掠地的窘境。   尽管向导官已经把这一切都绘成了地图,可夏侯惇还是带着众人准备去探探情况。   此一行,曹操也算是下了血本,除了把夏侯渊、曹仁、曹洪留守在后方的战略重镇外,稍微能打一点的全部都调动起来了。   跟在夏侯惇这边的,谋士虽然只有两人,监军郭嘉和许昌县令满宠,可郭嘉算的上是曹操最信任的人了,把他安排给夏侯惇,显然是铁了心要有所作为。   而满宠,其实更像是曹营的周瑜,文武双全,除了有谋略,也能上战场厮杀。   当然,这一回大概率是轮不到他表现了,谋略他不如郭嘉,武略方面最顶级的配置,四庭柱的张郃高览,还有虎痴许褚,次等的徐晃、车胄。   除了镇守大营的许褚和徐晃,其余人都跟着夏侯惇来到了雁回岭山下观望。   这山算不得高,但连作一片,想玩围而不攻困死他们显然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这里是南方,不缺水的。   郭嘉打眼细看,并没有看出可以智取的破绽,这个地方选的不错。   大概记下了雏形后,一行人在骑兵拥护下又开始围着安丰城打转,不过他们还是很谨慎的,距离隔的很远,就算城里的人冲出来,他们也有足够时间撤走。   看着这一幕,城关上的颜良有些不爽,怂包,想当初我在白马城下可是贴着城墙走的,你们要是有这个胆量,保管冲出去让你们尝尝我金背大刀的锋芒。   “吕布还真是今非昔比,阔多了,当初我在此城中过刘备的埋伏,这里是一片残檐断壁的,才两年而已,修复成这副模样,了不得啊。”夏侯惇有感而发。   其实,再回安丰,他的心情是很沉重的。   当初啊他带着曹操最精锐的部队追杀刘备,尚未交战刘备就被吓跑了,结果自己引兵入城休整,却被他一把大火烧的险些丧命,如果不是虎豹骑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只怕这里早就立了他夏侯惇的青石大坟。   当初他可是两万大军,而刘备只带着数千残军,还被打的差点丢命,这件事让夏侯惇引为奇耻大辱,每每想起都心痛无比。   如今这安丰从残檐断壁变成了城高四丈有余,自是比不得彭城,可若是想强攻,没个十万人你也别想打进去。   他很清楚,就算张辽分了几千人去雁回岭,城里至少还有两万人。   强攻是不太可能了,不过这个念头实际上也从来没出现过,反正这里头有曹操的王牌,今天来这只是熟悉地形,看看情况罢了。   “先生,该回去了。”夏侯惇都准备调头离开了,才发现郭嘉出神的看着安丰城以东二里外的决水,似在估算着什么,不时还在抬头望天。   “先生,怎么了?”夏侯惇策马来到郭嘉身旁。   “将军,在下已有破敌之策。”   闻言,众人皆是面露惊诧神情,不由都凑前几步。   夏侯惇连忙作揖道:“先生请说。”   “将军请看。”   郭嘉食指中指并拢,指着安丰城沉声道:“此城地势低洼,再有三个月便是淮南一带的雨季,即时决水会夜涨数尺,若是我军掘开此水引入安丰,此城便会不攻自破。”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皆是朝着郭嘉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想不到这安丰城竟有如此致命的罩门,若非郭嘉看破,众人还嫌那决水碍事,到时候用兵的时候不方便冲锋呢。   回想起来,当初在庐江的时候,林墨不也曾经借过天水冲毁刘勋两万大军,一举拿下庐江全境,当时还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今天,在这里,郭奉孝也是一眼看破天机,众人自是免不了要奉上一顿盛誉的。   夏侯惇看了看不远处的决水,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任何表态性的发言便带着众人往回走了。   “先生,淮南一带多雨水不假,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今年雨季会如往常一样到来呢。”   回到大营处,夏侯惇拉着郭嘉去了自己军帐,才开始为难的说出心中忧虑。   “然则,将军意欲如何?”郭嘉有些诧异,这两年来淮南都闹了水患,长江几度决堤,吕布在这方面投入了巨额的修复金,怎就可能今年便是无雨年呢。   “我还是准备按着先前的计划,与陈登里应外合,巧取安丰,如此数日功成。”   郭嘉并没有急躁,而是耐心的看着他,“若依先生所谋,且不说那雨水是否如期,是否充沛,耗这三月已是不智。   如今吕布正在北国血战,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吞下淮南三郡,等他腾出手来,我们反是受制。”   夏侯惇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司空已经进入并州了,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肯定是会伺机对冀州发难,倘令吕布自乱,则司空入主北国有望!”   说了一大堆,郭嘉只听出一句话来,我现在很急,要立刻拿下淮南三郡。   兵贵神速不假,北国战乱不假,吕布陷战也不假,可如果能三个月拿下安丰,其实一点也不晚的啊。   退一万步说,真就是北国战事结束了,他吕布想立刻抽身离开,那也是痴人说梦。   战争不是游戏,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跑,更多的时候是一旦开始了就必须打的你死我活才能收场。   “用陈登,风险很大,非必要,智者不为,还是希望将军三思。”郭嘉只是语重心长的劝阻。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这种方法靠谱,他不怀疑陈登的反意,因为这家伙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只要利益不均,陈家是做的出来这种事情的。   问题就在于,你没法确保对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河内司马懿家的惨案让郭嘉一度怀疑许昌城里是不是出了内奸,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   自然而然的,他也会对陈登这枚棋子的使用心存了几分忌惮。   如审配这般都明白,用兵之道要掌控主动权,郭嘉岂会不明白呢。   架不住夏侯惇的急功近利,他淡然笑道:“先生多虑了,连司空都说过,此番放弃萧关转而对淮南三郡下手就是要仰仗陈登。”   见他心意已决,郭嘉并没有力劝的意思,毕竟曹操对他言听计从,不代表曹营里谁都能听他的,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其实他如果真的想要用手段劝住夏侯惇,也未必没有办法,尽管夏侯惇是主帅,可按着曹操出征前的分工,他是监军,领当中两万中军的。   也就是说,如果郭嘉咬死了不同意,夏侯惇能调动的兵马只有两万人,还不包括最能打的大戟士。   当然,郭嘉不打算这么做,自古将帅不和就是取败之道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郭嘉不会跟夏侯惇因为用兵这一块产生正面冲突的。   说到底,他是曹氏集团的核心,而自己,不管曹操多器重,终归是谋士,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忘记。   更何况,用陈登破安丰,的的确确是曹操的意图,先前的安丰大战,这座城池被大火一烧破败了,所以郭嘉不了解这里的地理情况,不然在许昌的时候他就会进言了。   沉吟了片刻,郭嘉起身作揖告退,但愿陈登别让自己失望吧。   他走后,夏侯惇才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黯淡,嘴里呢喃着:“子和,文达,你们也会支持我的对吧。”   其实,夏侯惇对于安丰的执着,除了被刘备大火烧过一次,还有曹纯和李通的死。   ……   袁尚如果能穿越到后世,肯定会深刻理解一句话: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收到吕布的投降信后,他只是派人回了个口信,表示自己一定会干翻袁谭为他报仇,但对于他的行动计划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目的嘛,自然是要把吕布架在火上烤,最后逼得他和袁谭大砍大杀,反正时间利我不利敌。   结果没几天,就传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先是并州太行山的黑山贼跑到了中山大肆攻掠,其势头已经冲向河间郡了,请袁尚快快派兵镇压救援。   跟黑山贼的斗争,袁绍在北国的七八年就从来没停下来过,对于这支力量袁尚自然是不陌生的,除了心里很恼怒外,倒不至于乱了方寸。   可没等他准备如何处理,斥候又送了快报,曹操率军围攻上党治所长子,猛攻三日死伤数千人,于是退后休整,高干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于是率兵冲出长子城,准备夜袭曹营。   结果中了曹操埋伏,两万大军打的只剩下八百多人,狼狈逃回了太原,上党全境皆归曹操所有。   这下袁尚再也稳不住了,上党那可是并州门户,上党一丢,曹军就可以长驱直入,虎视太原、西河与乐平三个郡,占尽了攻守之便。   高干的手上有五万大军,一口气折了两万众,打的这叫什么仗。   早前中了荀攸的疑兵之计的时候就下过严令,让他不管如何,坚守不出就行了,你就是这么坚守不出的?   废物!   并州危机重重,后方又被黑山贼搅乱,心情彻底崩塌的袁尚怒而一扫台案,竹简、印鉴洒落在地,他青筋暴起,歇斯底里的吼道:   “早就说过了要依吕布之言,一鼓作气将袁谭打垮,拖拖拖,好了,拖出事来了,现在中山求援,高干也求援,我又被袁谭拖在这里,这烂摊子如何收拾!”   袁尚一如既往的喜怒言于色,不高兴了就骂人,而且不是揶揄嘲讽,就差没指着审配的鼻子骂了。   许攸心里忍不住又腹诽了一句,庸主,就这点出息了,你是不是忘了隔岸观火本来就是你自己心里的选择,只不过是借审配的嘴说出来罢了。   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他?   不过想想也对,这些年你能有什么真才实学,唯一的本领大概就是推卸责任,大概跟郭图学的吧。   就这么点事把你给吓的,中山国里山贼作乱让袁熙出兵不就行了,并州的麻烦只需调动蒋义渠五万大军渡河直扑许昌,还不能围魏救赵?   唉,看来把你卖了是明智的。   “主公,黑山贼不过是疥藓之患,不足以乱局,可遣人差使二公子领兵平乱即可;至于并州之危,在下建议令蒋义渠领黎阳五万大军赶赴增援,如此两线牵制,曹操首尾难顾,必败无疑!”等到袁尚发完了怒火,审配才把心中所想说出。   没等袁尚反应过来,许攸开火了,这一次,他要跟审配正面硬刚,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庸主能卖多少钱,全看这一局了。   “主公,审配之言乃匹夫之见万不可依从,倘若幽州此时正有鲜卑入侵当是如何?倘若二公子见北国祸乱,不遵主公之意又当如何?   曹操进攻并州,张燕作乱中山,皆因主公为袁谭所困不能自顾,这才是北国祸乱的根源所在。   主公欲从速平乱则需下定决心,依吕布之计,一举攻克袁谭,收复青州,平定东面战火后,大军回援,即时根本无需出兵张燕便会望风而逃,主公再集中兵力一路向西与高干一并围剿曹操。   在下几乎敢断言,曹操便是不战死并州,也会大败而归,主公上报父仇,下安百姓,如此方显我北国雄主之风!”   “你……”审配指着许攸的手颤颤巍巍,一时语塞。   他有些懵,自己领监军职务后就成为了袁尚之下北国第一人,许攸一直对自己是很忌惮的,怎么今天会跳出来直接开怼。   袁尚直接一压手,打断了审配的施法,看样子他是想认真思忖一番。   遵从本心的话,他当然不想像许攸说的那样直接梭哈。   但刚才那句话好像点醒了袁尚,北国的祸乱是因为自己被袁谭牵制住不能自顾,认真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尚未开战前,曹操敢来北国吗,张燕敢闹腾吗,所以所谓的派兵去平乱,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当初为什么急着出兵,不就是怕自己没什么反应,各方会不服,连袁熙都有可能生出异心来。   眼下的局面,其实是一个道理才对,因为自己不能退敌,大家都开始跳出来瓜分这块肥肉了。   袁尚有些害怕,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外围还有西凉马腾韩遂,内部也可能出现王燕、陈燕、李燕。   心里是这么想,甚至也在暗示自己快下决心吧,已经是稳操胜券的局面了,不可优柔寡断。   可真的让他下决心的时候,他又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折腾了大半天只是让审配和许攸都退出去,他需要三思。   有趣,都这时候了还学人三思呢,也对,你们老袁家的优良传统嘛,许攸心里冷嗤了一声扭头离开。   审配还想多劝几句,不管袁尚怎么待他,终归是自己选择的扶持对象,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国毁在他手里,换来的结果是又一顿臭骂,这才郁闷的离开了。   有些事情,想的再多也是徒劳,人生不能预设,谁也不能靠妄想活着,想知道水深不深只有自己亲自蹚过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袁尚也需要想足一整晚,第二天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听许攸的,跟吕布一起扳倒袁谭。   他想明白了,从头到尾,袁谭才是挡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不把他给清除了,这北国之主的位置是坐不稳的。   “复信吕布,两日后动手,十二万大军,全部投入前线!”   在他的预设中,不只是要猛攻袁谭大营,还要在他败走的路上设置三道封锁线,一言蔽之,这次一定要把袁谭逼入死境。   “十二万大军……主公,大营这头只留一万人,是不是少了点?总是要防止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啊。”审配不安的说道。   “谁说大营只留一万人,大营留军两万戒备,把云落谷的兵马抽调一万出来参与到进攻当中。”   袁尚说完,审配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主公,乌巢之败历历在目,主公不可大意啊,我军数十万粮草皆屯于云落谷,那里的安全与大营一般重要……”   “主公明鉴,云落谷有一万人把守,足够了,那里位置隐蔽,地势险要,三军进攻下袁谭自顾不暇,如何能对云落谷起意啊!”   许攸说完,审配想要反驳,可袁尚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够了!别再说了,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他觉得,自己过去的优柔寡断就是听的太多了,有时候该果断的时候,就要坚定的把耳朵堵住,力排众议。   实在没气撒的审配只能恶狠狠的瞪着许攸,已经想了好多个办法准备秋后算账了。   这回许攸没怵他,也是玩味的与他对视,倒是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   终于等来了袁尚的信,林墨悬了半月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袁尚会临阵怯战的,毕竟各方面的算计都是掐着时间来推演的,想用这点人跟袁家兄弟的二十多万人博弈,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看来曹操那头应该是给足了袁尚压力,到底没让自己失望呀。   “可以通知袁谭准备动手了吧?”吕布扭动着脖子,一副战意汹汹的模样。   憋了这么些日子,可算等到了最关键的一战。   林墨点了点头,“入夜后我会派人去送信的。”   “允文啊,袁谭这小子看上去要比袁尚精明不少啊,明显有兵力悬殊,他还是决心要派两万人跟着我们。”   吕布干笑了一声,“我提议说到时候两家分兵攻袭袁尚的大营,他还不答应,非要大家一起行动,分明是要盯着我们。”   林墨也被逗笑了,“大概,是怕落得跟皇叔一个下场吧。”   回想起当初安丰大战的时候,刘备不就是这么让自己给卖了的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而且,林墨其实也很赞同老岳父的看法,袁家三子中,真正有资格接任大位的,确实是只有袁谭一个。   不夸张的说,如果是他接位了,不管是自己还是曹操,想对北国有想法都太难了。   可惜啊,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历史上的意难平,哪一个不是因为一念之差呢。   “虽然袁尚大军倾巢而出,但我相信他的中军寨里还是有埋伏的,我们的人战力太弱了,只怕这次要折不少。”吕布有些难受的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袁谭对我们的戒备心很重,没猜错的话,大战一结束他就会赶我们离开了。”   林墨嗤笑了一声,“可惜啊,他不明白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吕布也感慨的摇了摇头,“他是明白与虎谋皮的道理的,所以防备心才会这么重,只是没料到有些人是他根本无法掌控的。”   老岳父说的好哇,振聋发聩。   拜他所赐,这北国,总算是谋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吕布何时需要向你这种货色解释?   从小到大,在袁绍的呵护下,袁尚几乎就没有真正的见识过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哪怕是教训最惨痛的官渡大败,他也只是在一封接一封的战报上窥测到北国大军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失败的。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袁尚总是会有怯战的心理,更多时候都是不愿意开战的。   但是,今天,不用审配和许攸来劝他,袁尚自己就知道,他该披坚执锐,骑着战马,带着将士们去到前线跟袁谭血拼了。   因为河北四庭柱不复,军中马延等人威望还不足以支撑大军士气如虹,身为主帅的他,必须亲临战场。   他在,才能让将士们舍生忘死的去战斗。   此战,关乎北国大业,胜了,北国之主的位置再无人可以撼动,只许胜,不许败。   他走到兵镧前,看着那柄象征了北国权势的宝剑,这是袁绍的佩剑,他双手恭敬的取下,凝神注目,“父亲在天之灵,请护佑孩儿旗开得胜。”   我的老天,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的,真要是老主公还活着,也能生生被你给气死啊,许攸在心里吐了口痰,对袁尚的脸皮表示敬佩。   “主公,吕布率军出寨了,袁谭的人也已经追出。”马延快步进帐禀报最新情况。   袁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将袁绍的佩剑系在了腰上,转身后朝着辕门走去。   想要做保险的做法,当然是确认了吕布和袁谭的人厮杀在一起袁尚再出兵了。   但其实这一点也不现实。   毕竟吕营距离渡口还有三四十里地呢,正常情况下,袁谭的追兵肯定会趁他登船渡河的时候动手,那么等斥候的快报送回来,估计天都亮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确认吕布带兵离营,他就必须立刻率领兵马杀向袁谭军营,要知道负责外围截杀袁谭败兵的两万人在天黑时分就已经出发了,拖太久了恐生变故。   十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从三个大寨里涌了出来,便是晚上看不清阵仗,光是那脚步声和动静,也足够把数里外林子里的夜枭都惊飞了。   陈兵于野、下寨对峙,时不时是会发生奇袭敌营的情况,但人数通常不敢太多,因为担心动静大了会被对方的斥候发现,反而跳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眼前这可是十万大军啊,动则如山崩地裂的阵仗,想要完全隐匿显然是不可能的。   袁尚很清楚,大军行进不到三分之一路程,袁谭就会知道他的动向。   即便如此,这其实也是能算得上奇袭二字的。   因为这里头涉及到了部队调动耗时的问题,像他这次是有准备的梭哈,大军整顿尚且花了两天的时间。   袁谭呢,从他收到军报到自己的部队赶到,他的反应时间撑破天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部队披甲、执锐、弓弩箭矢分发、骑兵牵引列阵,两个时辰的时间,能让两万人做好迎战准备就算他用兵如神了。   更何况,袁谭的部曲也不少,就算分了几万人去追杀,剩下的人怎么算都不会少过七万数,这么些人的大营,光是一道军令的传达都要花上半个时辰了,如果还想做到设伏,反击这些操作,那得给足袁谭十天八天才办得到。   这是袁尚的仰仗之一,还有一点至关重要,他坚信派出去追击吕布的人一定是袁谭的精锐部队。   要说袁谭军中,最让袁尚忌惮的,莫过于他的骑兵了。   虽然这次大战前夕,他也让袁熙提供了几千战马武装军队,问题是骑兵的训练非一朝一夕的可以功成的。   官渡一战,大戟士倒戈相向,骑兵多被擒杀就俘,精锐折损殆尽。   反观袁谭,他的骑兵保存的很完整,而且,那支骑兵一支都是由文丑所统领的,战力之强悍堪为北国翘楚。   如果不是坚信着这些骑兵都已经派了出去,袁尚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   在这种全方面占优的情况下,袁尚觉得自己没有输的可能。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敢亲身领兵到前线指挥作战。   ……   “温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取袁尚的大营了。”   夜幕下的夏津旷野,一支四万人的部曲混杂在一起,吕布的人和袁谭的人。   不过让吕布没有想到的是,来将是袁谭麾下大将韩莒,在彭城的时候听文丑说起过此人,是他的副将,跟在身边多年,论得带兵还是个人勇猛,都是一号人物。   这样的人袁谭竟然没安排在大营打伏击,而是派来给自己盯梢,这防范心真不是一般的强。   吕布点了点头,随后调转马头开始朝着袁尚军营方向前进。   这两支队伍为了掩人耳目,本就已经朝着反方向跑了二十多里地了,再折返回去,路程又远了不少,不说这大半夜的杀到袁尚军营已接近破晓,将士们也早是人困马乏,吕布很干脆的建议:   “到时候我领本部兵马攻克南营,将军带人攻克北营,破营后纵火焚烧,如此成敲山震虎,寒其军心,或可令中军大寨的袁军不战自溃。”   “可是……我接到的军令是配合温侯攻破袁尚的中军寨,其部大军已出,副营取之无用,还是遵照公子的吩咐进攻中军大寨吧。”韩莒说话做事都像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吕布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我反正是去取南营的,至于你,我无权调度,何去何从,自决吧。”   一开始约定的好像不是这样吧?韩莒眉头一皱,沉声道:“温侯何故出尔反尔,你写给公子的信末将可是都看过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吕布没说谎,当时是为了哄着袁谭上钩,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现在,你爱去不去,反正压力在你家主子身上。   “我不明白什么此一时彼一时,请温侯解释清楚。”   吁律律~   韩莒话音刚落,赤兔马便嘶鸣了一声停了下来,吕布扭头看向他,“我吕布做事何时需要向你这种货色解释?”   吕布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刻意带着威胁的语气,可就是这么一瞥,让这位跟着文丑在战场厮杀多年的副将心头一滞,本能的躲避吕布的目光。   老岳父的眼神可不是一般人敢直视的,林墨心道就是你的老上司文丑见了都犯怵,你跟这闹腾什么呀。   “子龙,人都点齐了吧?”林墨丝毫不关心两位主将间的气氛不对,他韩莒要是真的敢动手,也算他能耐了。   “三百骑射早就点齐。”   赵云点点头后,关心道:“他的画像我也记在心里了,只要他出现,就一定跑不了。”   林墨笑了笑,“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应该是能得手的。”   说完,林墨表情又严肃了起来,沉声补充,“不过如果到了午时还没能等到,你就一定要赶回来与我们会合了,袁谭收拢袁尚的败军后,肯定会对我们下手,这点人是挡不住他的。”   虽然林墨心里头有十分的把握能完成一箭双雕,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也开始学着做两手准备了。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子龙陷入险境。   江山大业我要,兄弟情义我也要!   ……   来到袁谭的中军寨前,袁尚无暇去观望分析,大军按着出发前的部署,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马延率领三万兵马从正面的西寨下手,何茂率领三万人从南寨攻入,张颉也率领了三万人从北寨攻入。   而袁尚自己则是领了一万人在外围督战,同时也可把声势壮大起来。   至于东寨,他是刻意围三缺一放出一条生路给袁谭的人逃跑用的。   几千人的作战,靠的是兵马勇猛,第一时间造成尽可能大的杀伤从而形成威慑,最后慢慢蚕食对方。   而这种几十万人血战在一起,靠的就不是杀戮了,而是声势,是士气,把对方打成衰败之势,逼迫对方逃跑,在这个过程中,会造成大量的踩踏,真正战死的人相比于踩踏死的,反而要少很多。   可如果你把最后的生路都给堵死,就是逼着别人跟你拼命,智者不为。   袁尚是站在正面西寨的辕门下,他不清楚马延与何茂两条战线如何,目光只能锁定在张颉的身上。   张颉带领两千骑兵,当先冲入,沿途挑翻篝火引燃帐篷,过程倒也不是摧枯拉朽的顺畅,骑兵尚未完全冲入辕门,就开始有箭雨从两侧朝着他们倾泻。   张颉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也知道此刻早无退路,他率领的骑兵是袁尚的矛头和枪尖,势要扎进袁谭军的心脏,冲垮他们的战斗意志。   辕门下的袁尚打眼看着两侧射来的箭雨,嘴角微微上扬。   从密度看,不到千人,跟自己预估的差不多,毕竟在自己的人赶到前袁谭是已经知道消息了的,他要是完全没有抵抗,反而让人不放心。   但如果想凭着这点人阻挡住自己的十万大军,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待得那些步卒也开始冲入军寨,错落的帐篷间隙里射出的箭雨也开始减弱,厮杀声、呐喊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让袁尚心潮澎湃。   “斩杀袁谭!斩杀袁谭!斩杀袁谭!”冲入袁谭军寨的兵马都在喊着同样的口号,振奋军心的同时,也可起到阻吓敌军的作用。   从袁谭军寨的上方俯视,马延、何茂与张颉三支人马正朝着中军大帐蚁聚,他们的目的是要冲破中军寨,斩将夺旗。   只要中军帐一破,大纛倒下,袁谭的军队必定会溃乱,到时候只需要一路抓俘虏就行了。   眼看还有一里地就要抵达中军帐了,张颉甚至都可以看到中军帐外篝火明亮,那杆‘袁’字大纛猎猎作响,那便是他此行的目标。   “快!弟兄们,主公赏格,谁夺此旗赏千金,斩杀袁谭赏万金!”张颉也开始叫嚣了,扬着手中长枪狞笑。   这句话刚刚喊完,张颉只觉重心不稳,向前倾倒,原是狂奔的坐骑前蹄踩空,使得战马翻滚在地,巨大的惯性使然,张颉自己也跌落在地上。   尽管万分吃痛,张颉却不敢耽误,赶忙爬了起来,无数惨痛教训告诉他,这个时候慢一点就可能被后面的骑兵踩死。   当他爬起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半人深的坑陷里,身后骑兵纷纷下饺子般摔进这个坑陷里头。   “快停下!快停下!”反应过来的百夫长大喊着。   面前坑陷可不算小,滚落七八十骑,却未能填满,这么大个坑洞,没一天的时间也挖不出来啊,张颉心知不妙,便要爬出坑洞。   还没来得及挪动身子,一阵箭头带火的箭矢便朝着他们射来,火箭落在坑陷里,当即引发一条高高的火舌将坑陷里的人马吞噬。   原本坑陷里就浇灌了桐油,周遭不知什么时候,涌出来一群军士,将手中的桐油坛子砸了下去,深怕这大火烧的不够猛不够烈。   “啊~!”烈火焚烧的痛苦,让坑陷里的骑兵发出渗人的惨叫,战马也吃痛嘶鸣,听的人毛骨悚然。   这种直击心灵的惨叫一瞬间就把‘斩杀袁谭’的口号给压了下去。   坑陷里的人周身被火焰吞噬,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爬出坑洞,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吓的骑兵们纷纷后退。   他们的眼中,只见得一个个火人从坑陷里爬出,惨叫,没跑几步便轰然倒下,刺鼻的焦肉味让他们胃液翻涌。   这是他们的视线,若是从上空俯瞰便会知道,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马延与何茂那头。   这种惨景,这种冲击,任谁还能有作战的意志。   “弟兄们,与我杀将出去!”对面,一匹骏马高高跃起,飞过了两丈宽的坑陷,如神兵天降般落在了袁尚军骑兵的面前。   是赵睿,他手持长枪,匹马一人冲入敌军便是一阵大砍大杀。   几乎同时,袁谭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握盾,贴上去便是斗狠。   骑兵为开道先锋不假,可一旦失去了冲锋的势头,那他们的战斗力不会比步兵强多少。   更何况方才的惨景着实是把他们吓的丢了魂,又没了张颉指挥,立时如无头之蛇胡乱扭曲。   反观赵睿这头,靠着赫赫战功杀出来的破虏校尉,太明白怎么样去鼓舞军心了,只要自己往那一站,就足够让将士们悍不畏死了。   围上来的刀斧手,或是劈砍着马腿,或是用盾牌形成一道铁壁逼着骑兵一退再退,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想退,却发现后面都是自己人,把生路都给挡住了,压根退不出去,心头当即笼罩上一层绝望。   跟在后排的袁尚军步卒情况没有好多少,他们自冲入袁谭军寨便呈扇形辐射,想在最短时间内造成最大的声势。   可行至一半,便迎来了比蝗群还要密集的箭雨,无数的军士从帐篷侧面冲出,叫嚣着要把袁尚的头砍下来。   袁谭军寨内,四面八方都是燃烧的帐篷,胡乱奔跑的战马和刀兵碰撞的刺耳声。   原以为是来奇袭的袁尚军,被早有准备袁谭军这么一冲,战斗意志立刻有了几分松动。   这时,最里面的军士开始呐喊着什么,待得那喊声越来越近才听清楚,是有人在喊‘张颉阵亡了。’   大战才开始没多久,便传来这样的噩耗,袁尚军的将士虽是没有立刻逃跑,可大家都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深怕自己被丢弃在战场上。   这样的心态下,又如何能跟早有准备的袁谭军正面厮杀,一时间便被杀的节节败退。   站在辕门下的袁尚还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握着宝剑的手早已汗湿,悬心的伸长脖子张望里头的情况。   “主公,不好了,有骑兵掩杀过来了!”没等到里面的消息,便听的身旁护卫的都尉喊了一声。   顺着他所指,一股骑兵竟然都跟寨外的督战兵厮杀上了,他才反应过来。   没办法,大寨里的厮杀动静太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根本没人会想到旷野之上还能杀出一支骑兵。   而且这骑兵的战斗力极强,一个冲锋便将督战兵撕开了一道口子。   由于阵型分的太散,这支骑兵如同恶狼冲入羊群般肆虐,根本没人能挡。   随着他们杀近,借着寨内冲天火光,袁尚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朝着他狰狞的笑。   是袁谭。   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   袁谭的突然出现,让袁尚整颗心都为之一绞,双眸因为惊恐而瞪大,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他对袁谭有种天然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来源于这些年为了夺权而相互下死手,早就没了弟恭兄友的温情,有的只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最关键的是,他打不过袁谭啊,他很清楚,袁谭今日的成就固然有袁绍的扶持,可军中威望那是实打实的冲锋陷阵杀出来的。   而他袁尚,如果没有袁绍的偏爱,给他一块封地只怕也会管辖的一塌糊涂,遑论提领大军阵前斗狠了。   所以,看到袁谭的那一刻,他本能的就想调转马头逃跑。   “主公无虑,袁谭来人不多,我等退进敌寨,必可挡其锋芒!”护卫的都尉提醒道。   其实,站在都尉的角度上看,这样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尽管袁谭率领不过千余骑,可如果是在旷野之上,任由骑兵来回的冲杀,阵型散乱的万人大军也遭不住。   而一旦退进去后,骑兵就没办法纵横驰骋,同时也可借机让这批亲卫列阵。   “拦住他,快拦住他啊!”看着袁谭冲杀的正欢,袁尚被吓的心神恍惚,也不管对否,就依着都尉的建议去做。   大军还没汇聚到一起,便见得有人从寨子里跑出来,是袁尚自己的人。   他们一个个的都像是见了鬼,跑的比冲锋还快,这些步卒甚至都不敢向辕门涌去,深怕发生踩踏,直接从寨沿的栅栏处钻了出去,嘴里还在喊着:“败了,袁谭有埋伏,有埋伏啊!”   这么喊是没问题的,因为外围有督战士兵,依照军规,临阵脱逃,督战士兵可以直接将他们斩杀,喊出这样的话来是想告诉督战士兵,不是我军无能,是袁谭军太狡猾呀。   袁尚的脑袋嗡的就炸开了啊,中计了,袁谭和吕布早就约定好了,将计就计引我入瓮!   完了,一切都完了,十万大军要折戟今夜了,袁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懵了,想动也动不了,好似魔怔了。   从率领大军开赴夏津前线第一天算起,真正意义的交兵其实就这一次,可他一次就把袁绍留给他的底蕴全部都给打了个精光。   是许攸,是许攸!一切都是这贼子害的,我一定要灭他满门!   到了这一刻,袁尚还在想着推卸责任,他哪里知道,大军刚刚离开营寨没多久,许攸就已经跑了。   “斩杀袁尚!”就在他心神恍惚的间隙里,袁谭已经杀到跟前,纵马一跃,长枪朝着袁尚狠狠的刺了过去,哪里还有半分兄弟之情。   “不要杀我啊!”袁尚不是拔剑抵挡,竟然是双手抱头,整个人缩成一团,连缨盔都因为他的手足无措而掉落。   铿!   袁谭的长枪没有如愿刺进袁尚的身子,一柄长枪把袁谭的杀招荡开,“主公快撤,末将拦住他!”   就算是袁尚这样的庸主,身边也是有愿意为他死战的部下,这些亲卫跟了袁尚有年头了,受得他不少恩惠,此时纷纷挡在袁尚的前面,与袁谭纠缠。   “将军保重!”死里逃生的袁尚来不及伤感,双腿猛夹马肚开始狂奔。   袁谭几度要去追,都被这群悍不畏死的亲卫给拦了下来,他们的战力其实不强,架不住愿意为袁尚死战啊,哪怕用血肉之躯也要拦下袁谭。   “袁尚!你不配为袁家子弟,今日后,这北国再没有你的立身之地了!”追又没法追,袁谭只能怒骂宣泄着这些年压抑在心头的怒火。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弟弟心态可好了。   袁尚带着一群人狂奔而逃,身后,是将士们的惨叫,是敌军叫嚣的呐喊,还有不绝于耳的袁谭赏格,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袁绍怒其不争的悲戚。   随着袁尚逃走,那杆凝聚军心的大纛轰然倒下,除了部分死忠于袁尚的将士,局势已经是一面倒的情况,不再是厮杀,而是开始追击、抓俘虏了。   ……   依着袁谭的军令,韩莒是要配合吕布攻克袁尚的中军大寨,这样一来,他就无法收拢败军,从而一战把他打垮。   甚至有可能在袁尚赶回来前,吃下中军寨后,还能分出兵马在几处当道口伏击,擒杀袁尚。   不过吕布不同意,你打不打中军寨是你的事,我反正要先破副寨,再去中军。   拗不过吕布的韩莒只能同意,毕竟他带来的兵马不算多,就两万人,如果袁尚寨子里有埋伏,很容易吃亏的。   进攻副营简直不要太轻松,里头除了看管辎重的军士,也就剩下几百巡夜的哨骑了,才刚刚冲进去,都没遭遇抵抗,他们就很干脆的投降了。   吕布直接下令放火烧寨,韩莒那头,有军士在哄抢辎重,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韩莒下了狠手斩杀了几十人才止住了这股势头。   终于,两座副营都烧起了漫天大火,中军寨里的审配心下大惊。   从对方的旗帜来看,分明是吕布和袁谭的人,他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这一切都是阴谋啊。   换句话说,袁尚带着十万大军跑去袁谭军寨那就是送死,外围伏击的两万人最后只怕也要成为袁谭的俘虏了。   审配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里已经是袁尚唯一的归途了,若是这中军寨都被攻破,北国的大业就真的彻底完了。   审配这么想,是因为他对袁尚确实忠心耿耿,宁死也要为袁尚留下一线生机。   可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   尤其今夜这一战,袁尚近乎是把稍微能打一点的部队都调了出去,留下来的人多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弱旅,见到两座副营燃起冲天大火的时候,他们也明白自家主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军心动荡,他们唯一寄望的就是袁尚能战胜袁谭,尽管看起来这个念想有些不切实际。   “文向,你带一百并州老弟兄护着允文在此地等着。”吕布指了一名并州狼骑的百夫长后看向了林墨,彼此无言,只是点了点头,吕布就拖着方天画戟转身离去。   徐盛护着林墨退到一旁的山林之下,手里扬着铁索连环刀,还贴心的跟他交换了战马。   徐盛的坐骑可是孙权的玉龙白驹,速度快到飞起,有这匹马在,加上自己还领了一百并州狼骑,饶是遇上大股的袁军,脱身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末将早就听说温侯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驰骋天下,未逢敌手,还是让末将跟在一旁见识见识吧。”   韩莒很鬼精,吕布建议各领兵马从不同方向杀入,他不同意,非要大家一起从东寨杀入。   不过这回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再动不动就是公子怎么说公子怎么明令,而是说想开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吕布虽然心里不满也只能由着他。   想想这也不奇怪,当初在安丰的时候,刘备就是这么被卖了的,袁谭的谨慎还是有道理的。   可那东寨辕门还不及城门宽,一次仅容五骑并行,要等四万大军全部进去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心想袁尚中计,加上两座大营被毁,此刻敌军定是胆战心惊,也就不讲究任何的阵型,下令让所有人直接冲进去。   身旁的军士开始从寨沿的栅栏处或爬或钻的涌了进去,吕布则是领着五百并州狼骑从辕门处冲入。   这种毫无章法的进攻方式让韩莒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吕奉先带出来的兵马?   不过见得吕布已经带人冲入,顾不得许多,也令得大军放手厮杀。   杀入寨子里的吕布并没有急着去中军帐斩将夺旗,只是在错落的军帐里游走厮杀,遇得小股敌军,冲上前去把他们杀个七零八落。   这种打法速度不会太快,可后续跟上的步卒则会推进的顺利很多,也没那么容易中伏。   反正自己只是答应帮袁谭冲破袁尚的中军大寨,可没说具体要怎么打。   韩莒刚刚冲进去,就丢了吕布的踪影,以为他奔着中军去了,便是带着麾下千骑一路冲锋。   眼看要到中军帐时,两边射来密集的箭雨,直接射翻了百十骑,将得他们的队伍中间截断。   审配站在那杆‘袁’字大纛下,抽出宝剑大喝道:“杀敌!”   伴随着这一声吆喝,袁尚的军队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两军开始贴身肉搏。   尽管韩莒的攻势被挡了下来,可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吕布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因为将士们并没有那种被埋伏的猝不及防,从焚烧两座大营开始,他们就知道,中军大寨里头肯定是会遇到不小的阻滞。   反倒是袁尚的军队,见得副营被焚烧,确认主公多半是中计了,有些神思不属,心思不定,便是打个伏击,也有些犹豫不决。   加上原本战力就不强,两军碰撞在一起后,完全没有形成埋伏应该有的威慑力,连对方的冲锋势头也只是堪堪挡下而已。   “挡我者死!”韩莒见势,越杀越欢,驾驭着战马在乱军中来回奔腾,同时大喊着自己的名字鼓舞士气,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   肉眼可见,埋伏的军队竟然被对方正面逼的节节败退,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意外,大军作战拼的就是那一股猛劲,也因为如此,才凸出了猛将的重要性。   如今像样一点的猛将全部都被调离,想稳住军心士气,只有一个办法。   审配举目四望,忍不住狞笑了起来,“沮公与,我虽与你不合,却也敬佩你的胆略!”   这一刻,他想到了为袁绍断后的沮授,一介儒生也敢执三尺青峰直撄典韦许褚的锋芒,心头感慨万千。   今日,他要效仿沮授的壮举,拔出腰间宝剑,冲上前去开始跟将士们并肩作战,嘴里也在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是要告诉将士们,我与你们一起在血战,不要害怕。   但这在韩莒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从来文死谏武死战,一介腐儒跑来战场,我便是成全你战死沙场的梦想吧。   他挥动长枪,朝着审配杀去,只要宰了他,袁尚军肯定会如决堤之坝,轰然倒塌。   眼看便是要杀到跟前的时候,一枚金翎箭从远处射了过来,精准的穿透了韩莒的面颊,余势还将他带飞了出去。   好箭法!这是谁射的,此战若能退敌,他当居首功!   能在乱军之中精准的射翻敌将,而且还有如此大的劲道,审配没想到自己军中还有这样的能人,下意识就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想着退敌后要为他请功。   只一眼,审配的目光就呆滞了。   他不认识那人,但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紫金冠,身披吞头兽面铠,一袭百花大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方天戟尚在滴血,这仪容,这装束,就是傻子也认得出他是什么人啊。   他……他怎么把韩莒给杀了?   原本还怀有一丝希望敌将阵亡,军心动荡趁着机会一波反杀把他们给打出去,结果来了一个更狠的男人。   吕布收回宝雕弓,握着方天画戟杀了过来,身后并州狼骑贴身跟随。   他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喊着自己的名字来壮大声威、提升士气,谁人见了这装束不喊上一句: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啊。   韩莒的死,的的确确是造成了不小的震动,有人甚至开始想要退走。   只不过吕布一出现,战斗就变成了一边倒的趋势,他纵马跳入袁尚军阵中,方天画戟大开大合,戟影重重,杀的他们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后面的并州狼骑冲来,袁谭军赶忙让开一条路,深怕挡了他们的冲锋势头。   方一接触,便如滚滚雷霆击枯木落叶般酣畅。   伴随着中军帐旁的‘袁’字大纛被吕布一戟砍翻,战斗,不再有任何的悬念。   袁谭军大营外围,战斗早就结束了,不过追杀、收俘虏反倒是更加费时,因为大家又不是默契的朝着一个方向跑,逃命的时候,有时候是不分东南西北的。   而袁尚大营里,虽然大纛已倒,不过小股的战斗还是在持续,一时半会显然无法结束。   这个过程中,天早就大亮了。   在袁营后的一处山岗处等候的赵云,手握亮银枪站的笔直,目光如鹰隼搜寻猎物般注视着前方的入口。   “将军,都快到巳时了,这里虽是袁军败逃的必经之路,可这一战下来,少说也有上万败兵溃逃,如何寻得袁尚啊。”一旁的百夫长有些急躁了。   “允文说,谁跑在最前头,就抓谁,按他说的办就是。”赵云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能行吗,袁尚身为北国之主,怎么可能如此贪生怕死。”   “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照办便是。”   其实赵云自己也有点担心,按林墨说的,谁是第一个从驿道出现的,多半就是袁尚了,这种说法让人无力吐槽。   好歹是四世三公的北国之主,哪能这么没出息啊。   可要是对面来人太多,自己这几百人,显然不可能全部都抓起来的。   也就是赌一把而已,但愿袁尚真的像林墨说的那样怕死吧。   好在记下了画像,如果真的出现,他还是有把握抓住对方的。   “来了!”但见远处沙尘滚滚,赵云沉声一喝,身后三名百夫长立刻向后挥手示意,令的众人立刻上马。   “来人不多,快,随我杀下去,擒住那为首之人!”赵云指着跑的最快、披头散发之人。   三百骑射,从山岗上蜂拥而下,朝着那人猛扑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过河拆桥?不,釜底抽薪!   从袁谭军寨里逃出来后的袁尚,本来是想着赶忙跑回己方大营,这一仗虽然惨烈,但如果收拢了全部败军,还是能够凑个六七万人的。   毕竟那可是十二万大军,就是伸直了脖子让袁谭砍他一个晚上也砍不完啊。   可是,还没跑回军寨,就远远看着了两座副营燃起的冲天大火,心知情况不妙的袁尚,甚至都没敢靠近中军寨,只是让身旁亲卫策马去查看,一探之下果然是沦陷了,便不要命的朝着清河县的方向跑去。   十几万人啊,固然不可能都死绝,但大寨丢了,那些败兵因为不能饿着肚子跑出几百里外,唯一的活路就是向袁谭投降。   一夜之间就把十几万人都搭了进去,别说是在北国,就是放眼历史长河也堪称是耻辱系列榜上有名的存在了。   袁尚内心有羞辱感,但不多。   一夜的逃命,凉风吹面,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想起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他要学那忍辱负重的勾践,在山穷水尽的末路里,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事实上,袁尚这么想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办到的。   如果他能平安的回到邺城,调动黎阳五万大军依次在各处险隘下寨阻挡,同时自己积极走访各大世家豪强,凭着袁家的底蕴,确实有能耐在短时间内再筹集到数万大军。   更何况,幽州的袁熙手头上还有七八万人呢,真要是全部合兵一处,足以风云再起。   所以,带着这样的信念,袁尚跑的就更快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不是在逃命,而是要保住有用之身,为将来复起筹备。   为了北国,为了袁家,为了父亲,我必须活下去!   然后,他就对率领几百骑兵挡住自己去路的银枪白马武将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是何人?”   他很纳闷,袁谭的人确实一直有追击,可是都被他甩的远远的,因为他的马很快。   可这些人竟然是出现在他的前面,太诡异了。   后悔了,不该贪快而走了这条捷径,全然是因为考虑追兵都在后头,谁曾想前面也有。   来人是不多,问题是自己身边这百十号人早就人困马乏了,怕是厮杀不过。   不过,袁尚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他想着一旦展开厮杀,大不了让这些亲卫在前面挡着,自己凭借战马速度优势,还是有可能摆脱追兵的。   “常山,赵子龙。”   轻描淡写的五个字,霎时间就让这支喘着粗气的溃逃之兵心头一沉。   赵子龙……天呐,他是赵子龙,吕布麾下头号猛将、威震萧关无敌于曹营的赵子龙,那还跑什么?他们甚至连抵抗的想法都没有了。   袁尚最后一丝侥幸被浇灭,脸色苍白的他,颤声哽咽道:“袁尚,袁尚在下面那条路,我们只是溃兵,想逃回清河而已,求将军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这一刻,赵云便清楚了林墨为什么会对他说跑最快的是袁尚,叹了口气,摇头道:“大将军,令尊好歹是北国霸主,袁家四世三公也是名动一时,你身为北国新主何至于这般作态?”   “将军认错人了吧?”   袁尚强作镇定,可赵云真切的记下了他的模样,画像还是许攸给的,哪能错的了,“大将军还是别做他想,跟在下走一趟吧。”   袁尚闻言,摇摇曳曳,若非身旁亲卫搀扶就从战马上摔了下去。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落在了吕布的手里那就是落在了袁谭的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袁尚不甘心的无能狂怒,最后在赵云银枪逼迫下,哀泣问道:“袁谭会杀了我的,能不能放我一马。”   “放心,我们不去大营,请大将军随我去一趟云落谷吧。”   云落谷?   那不是我的屯粮之地,他怎么会知道?   总不至于连云落谷都已经被他们给吃下了吧,不应该啊,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袁尚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   不过,听得赵云的话,并不是要去见袁谭,这终归是让他稍有些活下去的希望了。   跟着赵云一行朝着云落谷的方向跑去,途中他似乎有意放慢脚步,待得袁谭军的追兵至,又主动的杀翻一片,让袁尚更加莫名其妙。   最后,一行众人来到了云落谷,如袁尚预料的那般,这里的确沦陷了,地上还有血迹,破碎的铠甲,各样式的兵器,但不见尸体,显然是被清理过一番。   是吕布的人昨夜来袭营了?那谷内为何还要立着我袁字大纛,着实令人不解。   “袁尚,你还真被擒来了,这林允文倒真有些道行。”   看见许攸的那一瞬间,萦绕在脑海里的疑问似乎都被驱散了。   是他,他投靠了吕布,从离间计开始,都是他与林墨唱的一出戏,就是为了把自己逼入到今日的绝境。   这个贼子,父亲待他恩重如山,我待他亦是不薄,他却叛我袁家,袁尚目光择人而噬,本能的想挣脱军士的束缚要上去给许攸一个痛快。   结果自然是不能如愿的,只能歇斯底里的呐喊,“是你!许攸,人无信不立,你背信弃义,枉读圣贤书,不配立于天地之间!”   许攸只是冷嗤了一声,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袁尚,“你倒是读了不少圣贤书,都读到兄弟相残了,就别说我了。”   袁尚猜的一点都没错,不止是离间计,就是眼前这座粮草大营也是许攸出了不小的力。   云落谷屯粮这事是许攸透露给林墨的,早在两天前,高顺就已经从黄河逆流而上进入了夏津地界伺机而动。   昨天夜里,两方大战的时候,袁尚前脚刚走,许攸后脚就带着虎符来到了云落谷,把谷内兵马带到了高顺的埋伏圈里。   要说顺利,这里的战事可以算的上是轻取了。   原本高顺带来的兵马中,精锐就不少,人数占优,还是伏击状态,不到一个时辰,张绣斩将后就把剩下人都给俘虏了。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袁尚环顾周遭,发现不仅自己的大纛还立在营中,就连吕布的人也都换上了己方战甲。   “请大将军在此地稍待休整,云只是奉命将你带到此地,具体的事情,稍后便会知晓。”赵云说话和风细雨的,让袁尚甚至都觉得他是个儒士。   肉在砧板等着被剁的感觉,让人很煎熬,袁尚要求进入中军帐里等待,赵云也没拒绝,只是跟在他身边。   袁尚是个讲究人啊,进去后还要坐在帅椅上,顺带着思忖自己想要求得一线生机当是如何与吕布谈判。   ……   俯瞰整个夏津,此时零零散散的溃兵随处可见,袁谭的人漫山遍野的抓俘虏,部队分的很散。   袁谭心情很好,终于大胜袁尚了,昨夜一战,自己固然有不小的损伤,可正面击溃了袁尚,还能收拢他的败兵,等全部整顿工作完成,兵马可以暴增至十六万往上。   而且,收取冀州不会再有任何的阻滞,加上自己的二弟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夺权之战,袁尚败亡后,肯定也是会愿意支持自己的。   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坐在邺城帅椅上发号施令的自己是何等意气风发。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驱逐吕布。   现在,他已经没用了,留在北国也是浪费粮食,当然该回徐州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即便是各部兵马的任务都很重,要抓俘虏,看押,分部,但袁谭还是调走了两万兵马赶赴袁尚的中军大寨。   两万人这个数字袁谭有认真算计过的,拿下袁尚的中军大寨后,韩莒手上怎么着也还能有一万人吧,吕布的部曲也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损伤,便是算着他还有一万五千人,自己也是倍数于他。   若是好言相劝让他离开而不自知,那就不要怪自己无情了。   来到中军寨的时候,袁谭才知道韩莒阵亡了,心里止不住的悲伤。   北国四庭柱不复后,韩莒已经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了,别看北国军目前能凑出十几万人来,可像韩莒这般忠心、勇猛还懂带兵的武将,却是凤毛麟角。   如果他不死,袁谭甚至打算将他培养成下一个河北庭柱的人物,三军主将的存在。   可惜……   袁谭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韩莒的身上,眉宇间弥漫着悲怆的神情,韩莒是个好将军,袁尚那般步步紧逼之下,他也没有想过离开自己。   身后的吕布也叹了口气,“贤侄啊,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他。”   收敛起悲伤,袁谭让人把韩莒的尸首抬走,这才站起身子看向吕布,平声静气的问道:“不知接下来叔父有何打算?”   “如今我已助你击溃袁尚,差不多也该回去徐州了。”   “如此甚好,我知夏侯惇率兵进攻安丰,切莫因侄儿这头的事情而令安丰不稳,反教侄儿惭愧。”   袁谭朝着吕布拱手道:“那便请叔父整顿好兵马,侄儿亲自送您到渡口吧。”   你还挺急的呀,过河拆桥也没这么迅速的吧,不过没关系,允文会告诉你,什么叫釜底抽薪的。   吕布只是会心一笑,随后就下令让大军整军,准备撤向渡口。   “对了,为何不见允文贤弟?”这会袁谭才发现林墨不见了。   “兵荒马乱的,他武艺又不行,我已让人护送他去了渡口。”   袁谭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依旧张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好像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因为看不到林墨而不习惯?   他没再多想,转而跟身旁的赵睿嘀咕些什么。   便是听不着也知道是要小心自己发难呗。   这小子,确实有些心眼。   眼看大军便是要整备好的时候,一名军士策马跑到袁谭跟前,抱拳禀报:“公子,袁尚去了云落谷,我们的人在高处观望,发现里头密密麻麻的堆着不少粮仓,想是袁尚的藏粮之地!”   “哈哈哈,好哇,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转运粮草,那就怨不得我了!”   刚才还在神伤的袁谭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自己收纳了这么多俘虏,正好紧缺粮草,当真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公子,让末将带人前往云落谷吧,必定生擒袁尚献于帐下!”赵睿主动请命。   袁谭摇了摇头,低沉道:“不,我要亲自去送他。”   自己与袁尚斗了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处于劣势的,长期的被打压早就让袁谭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从昨夜大败袁尚开始,他心里就一直在想,父亲啊,你现在可以看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货色了吧,简直不堪一击啊。   这些年,他朝思暮想着有一天踩着袁尚的头问他一句,“就你,也配与我争位?”   再加上此次大战开启前,他还将自己从宗族除名,指责自己不配为袁家子弟。   这一桩桩、一件件,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袁谭此时有一种隐忍多年终于可以痛快打脸的满足感,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假手于人呢?   羞辱性的话语他都准备了好几套呢。   “那……”赵睿没有说话下去,目光瞥向了吕布。   “我只带五千人去,剩下的人交给你,到时候你送他到渡口,一定要亲眼看着他离开。”   “袁尚屯粮之地,恐兵马不少,五千人会不会……”   赵睿话没说完,一旁的郭图笑着摇了摇头,“兵不在多在精,此番前去不为厮杀,只为攻心。眼下袁尚已是穷途末路,便是有些兵马自是兵无斗志。   况且由公子亲临,也可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倒是将军这头要切切担心。   若是情况不对也不必勉强,待公子收拢各部俘虏,兵马十数万,他再想跑也跑不了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而且字字句句也都是说到了袁谭的心坎上去。   吕布这点人,且不说他敢不敢轻举妄动,整个夏津就没有值得他拼命也要得到的东西啊。   粮草?兵马?城池?   这里可是北国的腹地,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退一万步说,真就是敢赖着不走,等自己十几万人全部集结到位,一人一口吐沫能给他淹死。   不过看吕布军都在收拾打点,袁谭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说不定人家真的是想离开。   反正,有赵睿带着两万多人盯着吕布,袁谭觉得是不会出任何的问题了。   此时不能让袁尚跑了才是最重要的。   袁谭上前跟吕布告别了一番,便带着五千兵马,让向导官引路准备朝着云落谷的方向出发。   郭图主动请命同行,毕竟这些年,与袁尚斗争的不止是袁谭,还有他们这些拥护者。   尤其是在他上位后,郭图可没少受排挤,如果不是自己果断的跑到袁谭那头,只怕早就被害杀了。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不趾高气扬的去炫耀一番,我郭图昔日的耻辱岂非是要成为遗憾了?   对此,袁谭没有任何意见,毕竟都是自己人嘛。   尽管鏖战了一整夜,可袁谭和郭图此时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们知道,在云落谷里,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幕,即将上演。 第二百一十八章 北国,已定!   云落谷这里,确实是个藏粮的好地方。   跟着向导官一路来到一处山谷,看着周遭环境,袁谭忍不住心生感慨。   此地西北两面背靠大山,东面是一条河流,只有南面一条通道进入,虽然通道较为宽敞,但这样的地形,派遣两万人驻扎,二十万大军都打不过进去。   不过袁谭一点也不慌,袁尚十数万大军兵毁一夜的消息传开后,这山谷里的军队肯定没了抵抗心思,当即上前喊话。   “袁尚!此地已被我团团围住,你若还念及这些部将为你出生入死,就不该祸及三军,自己出来与我面谈!”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雄浑的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谷内的袁尚听到袁谭的声音后就被吓的一屁股从帅椅上掉了下去,面如土色。   从昨天晚上开始,先是被袁谭埋伏,然后是中军大寨被毁,又被赵云挟持,如今的他早是惊弓之鸟,听得袁谭声音就被吓的瘫软无力,惊恐的看向赵云,“将军为何骗我?”   “请大将军稍待,云这便去将袁谭擒来。”赵云依旧是波澜不惊,这个人,好像就是天塌下来也永远是古井无波。   该说不说,这样的从容,也让袁尚心里跟着安定了一些,可惜啊,他不是我的部将。   赵云持枪策马,领着谷内一干袁军冲了出来的时候,袁谭只是歪着脑袋打量。   大概,是里头的人把袁尚绑了,然后出来请降吧。   这是符合逻辑的猜测,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大意,至少在没有看到对方放下武器前,他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随着对方越来越近的时候,袁谭觉得情况有些不对,立马举起了右手,身后,无数的弓弩手搭弓上弦,四十五度角上扬,蓄势待发,“尔等想厮杀吗?”   对方在距离自己一箭之地停了下来,来将拱手道:“将军,末将奉命在此恭候。”   “赵云……”袁谭的心头一沉。   看到赵云的那一刻,他恍然就想起方才在袁尚中军寨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就是不见赵云!   他是吕布的臂膀猛将,怎么可能会不出现在战场上,只不过当时吕布提了一嘴林墨提前走了,所以默认了他做护卫将军,现在想来,真是糊涂至极啊。   问题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他身边的人为何都是披着袁尚军战甲?   他们,与袁尚勾结了?   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不可能大获全胜,而且袁尚的中军大寨也确确实实的被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哈,好,好哇,我倒是小瞧了你们,原来是趁着我们血战的时候,跑来劫掠袁尚的粮草。”   袁谭自嘲般大笑,“行吧,毕竟叔父为我助战,这几十万的粮草,便送与你们了。”   吃了哑巴亏的袁谭心里很不爽,感觉自己被林墨给戏耍了,但赵云在这里,身后还有这么多兵马,凭着自己这点人,想有所作为,怕是不大可能了。   该,今天又给我上了一课,我会记住的。   袁谭不甘的望了一眼山谷,还想让对方把袁尚交给自己。   没等他开口喊话,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马蹄声。   循声望去,只见后方涌上了一股兵马,黑压压的一大片,绝少不过万人。   而且,他们身披的都是吕布军的战甲。   这一下子,袁谭被两方人马包了饺子,不安的前后张望,心里也从不安逐渐变为惊恐。   他想问赵云,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后方的军队忽得从中间让开一条通道,一名身骑白马的年轻男子缓缓迎了上来。   “兄长啊,你可知道愚弟为了布今天这一局花了多少心思啊。”   林墨……是林墨。   如果说,看到赵云的那一刻,袁谭是心头一沉,那看到林墨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他终究不是袁尚,驰骋沙场这些年,让他也习惯了直面生死,只是没想到自己被戏耍到了这个份上,他怒而拔剑指向林墨,咬牙切齿道:“林墨,你不是想赚这些粮草,你是想赚我入瓮!”   “兄长也太小看愚弟了不是,这几屯粮草值得我大费周章去算计?”林墨低头揉捏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煎熬了这么久,终于把二袁都给带到了这里,他可以松一口气了。   “明白了,明白了……”   袁谭表情狰狞却依旧在放声大笑,整个山谷都在回荡着那一声声狠厉的笑,“好手段,好算计,我和袁尚,都被你给耍了,哈哈哈……”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这处屯粮地,可他一直也没有动手,就是没有把握连带着自己和袁尚都一起拔除。   所以,从离间计开始设计,引两方人马血战,袁尚兵败后,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袁尚逼入了此地,再让自己人把消息传递回来。   他很清楚自己与袁尚这些年的恩怨,必然是会亲自跑来与他决断,但他又担心自己带来的兵马太多,未能得手,所以吕布不能来,他必须带领大军做出一副要撤退的样子。   毕竟这个时候看上去,最后一个威胁就是吕布了,所以自然是要派大军盯梢的,这样一来,带到云落谷的兵马便不可能太多。   妙啊,太妙了啊,一步一步,精心部署,人心算计,谋略搭配,所有人都是按着他的设计来行动。   这一刻,袁谭终于明白为何世人会评说林墨当是以大局为棋盘,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拨弄风云了。   广县一战大败,袁谭只觉是自己的用兵手段终归是差他一头,却也远远没有今日这般沦为棋子的羞辱感。   在进入山谷前,他还满心欢喜,端是胜券在握,想着如何接手北国大业,甚至是击退并州曹军。   仅是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惊天逆转,此番城府心术,任谁能躲的过。   纵然自己的后方还有十数万大军,可又能如何呢。   一切的算计,一步一步,都是为了煎熬出最后的釜底抽薪。   “林墨,你厉害,凭这几万人就把我们袁家几十万大军给吞了,尽得这北国之地,败给你,我服了。”袁谭眼中噙泪。   他心里纵是天大的不甘,可细思林墨的布局,堪称毫无破绽,自己如何能躲啊。   “没办法,其实我是不想杀你的,无奈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太多了,我还真没把握能够控制的了你,相比至于你,令弟反而更合适。”   所以,是挟袁尚令北国吗?   也对,北国这么大块地盘,世家林立,豪强遍地,一介并州流民的身份,就是打进来也不见得能坐稳这北国之主的位置。   培养一个傀儡袁尚,倒是合适。   袁谭嗤笑了一声,他那蠢货弟弟是什么尿性他最了解了,说的不错,要论做傀儡,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公子,士可杀不可辱,与他们拼了吧,末将等愿护公子杀出重围!”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就是绝境之下,袁谭的身边,也有甘愿以死相拼的部将。   啊这,不好吧?   郭图下意识就想开口汝乃匹夫之见,这么干会殃及池鱼的呀,大战一开,谁来保护我呀。   当然不敢真的说出来,万一激怒了袁谭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想了想,真要是动起手来,他就第一个跑到山脚下双手抱头做投降姿势。   凭着自己与吕布、林墨的交情,苟命总是不成问题。   更何况,先前自己还帮过他呢,对对对,允文贤弟知人善用,连笮融都能混的风生水起,我郭图何许人也,莫非还不如他笮融?   这般绝境之下,郭图都能看到自己光明的未来,妙哉。   袁谭迟疑不定的时候,身后的赵云喊了一句:“袁将军,借你刚才一句话,若是念及他们昔日战功便不要祸及三军了,此地地形你也看到了,真要动起手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赵云之言真乃国士之见,公子你还是采纳了吧,郭图注视着袁谭脸上表情的变化。   其实袁谭知道赵云没有说谎,这里是一个山谷通道,两条路都被堵死了,况且他只有五千兵马,被前后夹击,怎么跑啊。   山谷林间,一阵阵清脆的鸟鸣传荡,可没人有闲情逸致去感受它们的惬意与自由。   袁谭最终还是泄了气,看向林墨近乎恳求的喊道:“我想最后见袁尚一面。”   这要求,不算过分。   他们之间毕竟是手足之情,又斗争了这么些年,牵扯的恩恩怨怨只有他们自己才说的清楚。   林墨秉持着不想逼得对方狗急跳墙的想法徒增伤亡,便是点了点头。   袁谭也令得军士放下了兵器,跃身下马,束手就擒。   至此,郭图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直接下马,主动的上前对林墨嘘寒问暖。   对此,林墨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笑而不语。   尽管一句话也没说,可是郭图能从肩头上传来的触感,清晰的感受到林墨对他的重视,心里无限畅然,未来闪闪发亮。   林墨带着袁谭,朝着谷内走去,身旁有赵云、魏越、张绣和高顺在,林墨自然是可以安心前行,都没扭头看一眼身后的袁谭,根本不怕他突然发难。   见到众人进来,袁尚眼神藏不住的惶恐,本能的挪动身子往后退,感觉自己被诓骗了,不是说好不见袁谭的吗?   “三弟,你我兄弟斗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便宜了别人啊。”袁谭自嘲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袁尚有些懵逼,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成王败寇,自古使然,如今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还搞什么兄弟情深?   见袁尚表情呆滞,目光惶恐,袁谭叹了口气,“三弟,哥哥我要上路了,你过来,我想最后跟你说几句话。”   袁尚是不想去的,在他看来,袁谭比吕布还危险呢。   但在赵云目光示意下,他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待得袁尚走近身旁,袁谭还看了一眼赵云等人,将军们会意的退开两步,想着给他们兄弟最后话别。   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都死到临头了,交代几句不过分的。   谁料想,四目相对的时候,袁谭表情忽的狰狞起来,腰间宝剑被收走,他便举起双手死死掐住了袁尚的脖子。   袁尚被掐的直接翻出了眼白,舌头僵直探出。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林墨自己。   还是赵云反应最快,他上前朝着袁谭膝盖处飞踹一脚,失了重心的袁谭跌落在地,这才松开了手。   咳咳咳……   袁尚脸色苍白,一边咳嗽,一边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方才那一刹,一张脸都被掐成了猪肝色。   感觉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袁尚直接跑到了赵云身后,指着袁谭怒骂:“杀了他!杀了他!”   赵云自己也是很纳闷的,你们可是亲兄弟啊,何至于都到这般田地了,还要手足相残?   双手被缚,跪在地上的袁谭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的咆哮,“袁尚!你若还是袁家子弟就该自尽!只要我们两人都死在此地,北国的世家豪强都会拥护二弟上位,袁家还有一丝机会崛起!   若是你甘愿为傀儡,为他人作嫁,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认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袁尚!快!自尽,我在路上等你!”   怒吼完后,袁谭表情一重,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随后鲜血从他嘴角涎出,双眼瞪大,瞳孔一聚后缓缓扩散开来。   他……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面面相觑,众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钦佩之情。   林墨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在他瞪大的眼眸上扫下,不想他死不瞑目,转身对军士说道:“好生安葬。”   “喏!”   过去,林墨一直觉得他只是比袁尚要狡诈,比袁熙更有雄心,可是刚才那一幕,让林墨对他刮目相看。   他是个英雄,真正有袁绍当年的风范。   即便是身处绝境之下,他也没有一丝的惧怕,想的是保下身边将士的性命。   而且很聪明了提了要见袁尚最后一面的要求,可他却不是为了泄私愤,只是为了保住袁家基业。   他说的没错,只要他们两人都死在了这里,林墨的计划将会全盘被打乱。   因为就算到了这一刻,袁家的底蕴依旧不是他想吃就吃的下来的。   否则也不至于费尽心血想要挟持袁家子嗣来号令北国。   真正的勇士,是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袁谭,他是个令人敬重的英雄。   可惜啊,袁尚就没他这份气魄了,听完了他临死前的劝诫,并没有真的咬舌自尽,而是看着袁谭的尸体,先是眼中泛起光芒,随后又惊恐的看向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令人无限唏嘘,倘若袁绍早早的立了袁谭为世子,北国啊,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下。   甚至他们都有能力再行反扑中原。   但这就是人生,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从来就没有如果。   袁尚表现出来的怯懦,怕是要令袁谭和袁绍都死不瞑目了,不过对于林墨而言,却是好事。   他这么怕死,以后操纵起来,应该会比曹操挟持刘协容易得多吧。   北国,已定! 第二百一十九章 送你上路   袁谭死了,袁尚攥在了手里,这当然是林墨筹备了大半年终于换来的最好结果了。   可是,想真正的掌控北国,要走的路还很远。   甚至可以说,这不过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远了不说,眼前要收拢这十几万的兵马就不简单,毕竟大多都是袁谭的人,仰仗一个袁尚很难完全的凝聚住军心。   所幸有三大谋士在,他们一起发力,再配合袁尚,就算会闹起小范围的兵变,也不至于乱的太离谱。   所以,首先就是要安抚好袁尚,让他明白当傀儡其实也是可以很舒服的。   林墨大将军前、大将军后的捧着,要啥给啥,说啥是啥,给足了袁尚面子。   当然啦,也要提出自己的要求,比如休息好了咱就去中军大寨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吕叔父你不能走啊,北国需要你,我袁尚需要你,你就留下来帮我稳住大局吧。   这样才合乎礼法嘛。   至于赵睿的兵马,总是要去面对的,有时候一部分人的死亡,是为了可以让更多的人活着。   袁尚嘛,只是胆子小,但人是不笨的,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只能无奈的接受命运的摆布。   说到底,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公子,咱有必要对他这般奴颜婢膝嘛,不过一丧家之犬罢了。”徐盛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林墨的姿态摆的太低了些。   “这你就不懂了,离了他,我们确实坐不稳这北国的。”林墨笑的很无奈。   吕布在徐州站稳脚跟,陈家和鲁家居功至伟;收下淮南三郡而不乱,刘晔是首功。   但他们这些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啥也不是,袁家不同,可以说在整个大汉十三州里,只要你是袁家人,都有这个能耐稳住局面。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袁家四世三公这么简单,换一个人,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袁尚,而是杨修,或者说不是袁家人而是同样拥有五世三公底蕴的杨家人来,也根本办不成这样的事情。   因为除了四世三公之外,袁家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天下士族之首,这重身份不是靠朝廷给的,而是袁家人自己闯出来的。   最典型的事情有两例,第一,党锢之祸,天下士子蒙羞,受害者不计其数,解除党锢这件事不能说是袁家人的壮举,但不可否认他们居功至伟,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气,自然是赚足了天下士子之心。   第二就是扶持少帝登基这件事,袁隗是作为天下文臣之首去促成的,在名望上已经让天下士人达成共识,袁家就是礼法正义的代表。   正是因为这样的底蕴在,袁绍才可以在北国呼风唤雨,任凭下面世家因为利益而产生冲突,却能很好的起到一个缓冲和化解的作用。   历史上的曹操,如果不是因为得到了袁绍的扶持,他甚至都没法在中原站稳脚跟。   事实上,在诸雄争霸降临后,除了偏安一隅的诸侯外,中原一带都是袁家人的势力范围,许多的战争,也都是因为袁家人而掀起的。   譬如二袁争天下之时形成的南北联盟,分别是以袁绍为首的曹操、刘表集团,还有以袁术为首的公孙瓒、陶谦集团。   就连曾经最骁勇的江东猛虎,也只能是听命于袁术麾下。   这就是袁家人真正的实力。   如今这般,袁家人的影响力与如日中天时比,自然显得有些式微了,可正如刘协这般,头上顶着大汉天子之名,依旧是可以号召天下的。   这也是林墨费尽心机也要挟持袁家兄弟中一人的原因,可以说,没有袁家兄弟在,就算拿下了北国,也根本坐不稳这片江山的。   现在的袁尚对于林墨而言,意义丝毫不输刘协于曹操。   徐盛听的一头雾水,直是嘿嘿傻笑,“公子英明,公子英明。”   林墨也没打算要让他一介武夫懂这一层政治,无非是希望他也能从心里头明白袁尚的重要性罢了。   现在,该准备前往大寨里平定袁谭部下的事情了,如果让袁尚突然出现,估计双方很可能会直接就动手,所以,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作为先行。   这个人当然就是郭图了。   他在袁谭军中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先让他传达袁谭的死讯,也好让赵睿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林墨在军帐里跟郭图商议着其中的细则和注意事项,包括有多少人是袁谭的死忠,怎么让辛家兄弟也一并出力之类的。   这个过程,郭图是很享受的,因为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也愿意为了吕布和林墨去促成这件事。   事到如今,他们三人除了吕布这里,已经再无下注的地方了,林墨相信他们是会竭诚辅佐的。   不过有一个人就不乐意了,许攸,许子远。   他不明白这件事明明自己才是第一号的功臣,林墨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反倒是对一个谄媚之辈委以重任,当即不悦的闷声道:“若是没有我许子远,尔等可破得夏津之局吗?”   林墨愕然的看向许攸,你知不知道历史上的你就是因为这句话掉的脑袋呀?   事实上,就连旁边的徐盛都已经怒目相视,想要发作了。   不过眼下大局未定,又正是用人之际,林墨当然是不愿意与他一般见识的,本想安抚两句,可有一个人不干了,他站了出来鄙夷的望着许攸,冷声道:   “你许攸不过一介匹夫而已,夏津功成全赖侯爷麒麟手腕、惊世妙计,干汝何事?   你这么能耐,袁绍又怎会有官渡大败,侯爷不与你一般计较是他大人大量,但有我在,你就别想放肆!”   是郭图,他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徐庶,是贾诩,是陈宫,甚至是陈登鲁肃,他都会掂量掂量该怎么开口。   可偏偏是你许攸,对付这群人,郭图可是轻车熟路了好吧。   “你……”许攸有些哑然。   面对审配,田丰,乃至于沮授,许攸都是可以侃侃而谈的应对,可面对郭图,他有些招架不住。   因为对方就不是站在一件事的逻辑性上跟你互喷,他是站在自己建立的观点之上对你指指点点,简称不讲理。   “先生的大功我自是会铭记,不过眼下时局不稳,还是先办正事吧。”林墨摆了摆手,脸上不爽,心里美滋滋,郭图可堪大用啊。   许攸似乎对郭图有些天然的恐惧,并没有继续纠缠,目送着他与林墨走出中军大帐。   “侯爷,许攸此人,目空一切,居功自傲,所以袁绍生前才对他弃如敝履,侯爷还需放宽心,不与他一般计较。”   郭图很聪明,他是在试探林墨对于许攸的态度,也好决定日后下手的程度。   毕竟,过去他们就有瓜葛纠结,不可能像跟辛家兄弟一样抱团的。   林墨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郭图便继续道:“还有一人,在下觉得他若活着,怕是会影响侯爷的计划。”   “审配?”林墨停下了脚步。   “方才在大寨的时候,我见他被军士押在营帐里,若是温侯扶持袁尚,那么就当要将他放出来,可此人对袁尚愚忠,他若活着,定会设法救援。”郭图出来混这么久,全凭三样东西,不讲义气,出卖兄弟和三寸不烂之舌。   刚刚投入到吕布麾下,当然要多卖几个昔日兄弟了。   “这事还真得多亏你提醒,差点把他给忘了,但现在怕是不好动手吧……”   林墨摩挲着下巴,面露为难之色,一个能喊出我主在北不可使我朝南而死的人,想让他归顺自己,估计是不太现实了。   问题是你要挟持袁尚,就理所应当的不能杀审配,这就跟曹操挟持刘协,明明知道董承那伙人心怀不轨却不好下手是一个道理。   “噢,在下差点忘了,审配此人太有骨气了,他是宁死也不做俘虏的人,所以在营中自缢了,侯爷觉得呢?”郭图笑盈盈的问道。   “自缢了?”   林墨一脸的惋惜,“唉,审配乃北国俊杰,却落了个惨淡收场,可惜,可惜啊。”   “侯爷不必难过,审配在天有灵,也会感慨下辈子投胎一定要记得为侯爷效力才能善终啊。”郭图安抚了几句后,便骑上了快马,带着一队护卫朝着中军大寨的方向疾驰而去。   ……   激战了一夜,吕布的伤亡不算轻,阵亡三千三百多人,重伤一千八,轻伤两千六,伤亡都快过半了。   不过吕布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对方是有备而战,而自己带来的这群军士,除了并州狼骑外,战斗力属实拉垮。   待得他把伤员全部安置好,军士们该收拾的也收拾好后,便准备朝渡口出发,毕竟赵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然后,郭图就到了。   如果不是看到他把袁谭的尸体抬回来,赵睿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件事的,袁尚明明已经大败,怎么可能反杀了袁谭?   郭图一番解析,原来袁尚这家伙太狡猾了,故意把公子吸引到云落谷的,目的就是要来一出擒贼先擒王,他成功了,我们的公子死了呀,说着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公子待我恩深义重,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公子报仇!”赵睿双目猩红,提枪怒喝。   “报仇!报仇!报仇!”随着赵睿一声吆喝,一开始是数百人在呐喊,可慢慢的就演变成千人,数千人,最后整个军寨的所有人都在呐喊着要为袁谭报仇。   吕布当然明白这不是袁谭的凝聚力强大到足以让全军将士为他卖命,而是因为他死后,赵睿就成为了这支队伍的领头羊。   尽管,他只是一介武夫,尽管以后他肯定没办法率领这支队伍的,但人都有从众心理,前面的人喊了,后面的不喊显得多不合群似得。   弄不好是要被人摘了脑袋以叛贼论的。   不过吕布也大概判断的出来,这两万多人里,起码是有个千余人确确实实是死忠于袁谭的,已经很不错了。   “弟兄们,跟我杀向云落谷!”   “杀!”   正是要行动的时候,郭图赶忙拦在了赵睿的面前,“将军不必劳师以远,我回的时候已见袁尚率兵而来,想是不多时便会抵达,将军可以逸待劳破敌!”   赵睿一听,本能就想派人回大营去搬兵,但转而一想,其他人去未必管用,自己离开万一袁尚到了又当如何,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己手头上这两万多人,韩莒带来的人也还有一万出头,加一起足三万五千了,便是刨去五千人看管俘虏,也足以把袁尚给吃了吧!   至于吕布……赵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吕布不可能为袁谭报仇而带着自己的人去厮杀的,但也不至于去帮袁尚,毕竟昨晚这么一闹两边就是死对头了。   不指望他帮忙,只要最后不插手就成。   赵睿快速的把营中军侯、司马和都尉召集过来,分派作战任务。   袁尚此来,八成是想趁机劝降,赵睿打算等他的人一到就动手,绝对不能给他开口劝降动摇军心的机会。   所以,他要把三万人全部拉到军寨外去。   让他有些茫然的是,吕布也在调集手头上的万余人准备出军寨,并且是站到了侧翼,看着像是准备当个吃瓜群众。   “温侯莫非要助袁尚?”赵睿策马上前问道。   “将军放心,显思贤侄与我交情深厚,怎忍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对他的人痛下杀手呢。   我逗留此地只是不想让袁尚误会了,表明自己两不相帮的立场。”吕布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赵睿没再多问,他还是相信吕布的。   随着队伍鱼贯而出,郭图也带着他的亲卫朝着俘虏营走去。   所谓的俘虏营,其实不过是把俘虏的军士一股脑的驱赶到一处角落,然后用栅栏挡住,这就算完事了。   但即便是俘虏,也是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寻常的军士一堆,军侯、司马、都尉乃至将军都是有专门关押的地方。   像审配这种提领监军的职权,等同于将军了,自然是在专属的单人营帐关押的。   所幸看管的都是袁谭军自己人,也没人阻拦郭图。   看见郭图的那一刻,身穿儒袍、头发蓬乱、脸上还带着凝固血渍的审配啐了口吐沫,“贼子,当初在邺城顾念大局留你一命方才酿成了今日惨剧,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   审配是真的后悔当时没有对郭图下手,如果不是这家伙跑到袁谭身边发布消息说是自己与逄纪篡改了袁绍的遗言,袁谭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这件事,审配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说你,怎么还是满嘴胡言呢。”   郭图用侧脸对着审配,冷嗤了一声,发出胜利者的宣言:“也罢也罢,念在相识一场,就让你说几句遗言罢。” 第二百二十章 智收北国大军   郭图跟许攸是相互不对付,但好赖大家都是河南人,并且在阵营上也没有发生过冲突,互踩呢多数情况只是为了把对方当成垫脚石,正面的冲突其实还是比较少的。   但审配就不同了,他是河北人,郭图是河南人,两方本就势同水火,再加这么些年来郭图扶持袁谭、审配扶持袁尚,正面冲突的次数都记不清了,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郭图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可不是他审配心善啊,完全是受大局所限。   袁尚上位后,审配的身份已经被拔高到了文臣之首的序列,要拿捏一个郭图实实在在是不难的。   无奈新主刚立,人心不稳,若是马上杀旧勋只怕会引发动荡,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但,这个问题在郭图这里是不存在的,审配不仅可以死,而且他的死还将让郭图在林墨的心中留下一份不能被记录上功劳簿的功勋,何乐而不为啊?   “我主在哪?”面对郭图的死亡威胁,审配是怡然不惧的,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袁尚了。   刚才在外面听到有人在喊报仇两个字,想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奈何俘虏的身份他踏不出这营帐,现在只求死个明白。   “袁尚他……袁尚他……”   郭图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审配,露出一抹小人得志的笑,“送监军大人上路。”   “我主如何了?我主到底如何了?”审配拼命挣扎,歇斯底里的咆哮。   显然郭图是要让他死不瞑目才开心,几名亲卫将他制住,一人拿着麻绳走到背后,狠狠的勒紧他的脖子。   窒息感下审配眼珠凸出,舌头僵直,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却依旧不甘的看着郭图,他只是想知道袁尚到底怎么样了。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也就是捎带嘴的事情,可来人是郭图啊,注定了他要带着遗憾上路的。   不多一时,审配的眼白都布满了血丝,再没了反应,亲卫才松开了手。   随后很麻利的将绳子系在了营帐的顶部横木上,把审配的尸体抬了上去,被动上吊。   审配这辈子,荒唐的事没少干,豪迈壮举也是有的,后世对他总是有一种复杂难评的定论,像小人,又不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有英雄气,却也折射了阴暗。   但其实审配才是大多数人的缩影,有苟且,有高光,至少对袁尚的这份忠心,算是留下了北国俊杰的惊鸿一笔。   ……   袁尚来了,带的人不算多,至少远不及赵睿的兵马,打眼看去撑破天是万人阵容。   按着想法赵睿是准备一言不发、一鼓作气杀穿袁尚为袁谭报仇的。   可袁尚行进的方向是靠向了吕布,这就让赵睿不得不投鼠忌器,深怕把吕布的人也给卷了进来。   “叔父,侄儿顺天讨逆已将袁谭正法,然目下还有叛军意欲作乱,恳请叔父留下,助侄儿破贼戡乱!”   听听,多亲昵啊,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要不是吕布那一身标志性的装束,他都未必能找到喊话的对象。   “显甫贤侄,大家都是北国手足,还望以苍生为念,莫要强动干戈啊。”吕布是个大善人,不想看到再起战火,不愿再平添伤亡。   “叔父若愿鼎力相助,侄儿愿每年向徐州府赠送二十万石粮草,两家结为盟友!”   袁尚的话让赵睿心头一紧,竟然开出了这么优越的条件,他担心吕布真的会动摇,于是也喊话道:“温侯!我家公子对温侯如君如父,且有联盟在前,温侯乃晓大义知善恶的英雄,何忍在我家公子尸骨未寒之际反戈相向,倘如此,世人也会唾骂温侯不义,还望温侯三思!”   “叔父……”   吕布抬起双手一压,两边当即噤声,都纷纷瞩目着他,甚至于赵睿身后的数万大军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看向吕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将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   现在这种情况,尽管赵睿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可如果吕布跟袁尚联手,他心知大概率是打不过的,而且军心也可能瞬间瓦解。   “我吕布生平不好斗,只好解斗,而世人皆以为我酷爱斗狠,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吕布看了看两方,一脸为难的说道:“夏津这里死的人已经太多了,本是想请你们两家罢兵,可你们的仇恨太深,恐非三言两语可化解,今我提出一计,是战是和全凭天意。”   袁尚不过是傀儡,只是讷讷看着吕布不说话;赵睿呢,眼珠子转了转后,沉声问道:“温侯神射世人皆知,若是辕门射戟便大可不必了。”   吕布朗声大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非也非也,今我做保,请你两家各遣一员悍将阵前相斗,若是赵将军一方胜了,你们只管厮杀,我绝不干涉;若是显甫贤侄方胜了,你们则要罢兵言和。   若是胜负已分却有人想不守规矩,就不要怪我替天行道了。”   赵睿先是探头看向袁尚的阵营,又低头沉思了一会,昨夜一战,袁尚部的悍将马延、张颉战死,何茂被俘,他身边已经没有可堪大用的人了,这事可接下,于是他大声喊道:“愿听温侯吩咐。”   “好,你们双方遣将吧!”   吕布一声吆喝之下,袁尚压根就没有开口,身旁一名身披袁军战甲,手持虎头金枪,短须有些凌乱的汉子策马而出。   赵睿这头,最能打的当然就是他自己了,跟在文丑身边当副将那些年,就连公孙瓒都被他们打的满地找牙,界桥大战里,他也曾帮着文丑击退过三名公孙瓒麾下大将,战力是实打实的。   距离放近了,赵睿才认真的打量眼前的魁梧汉子,身材看着挺吓人,但没见过这人,多半是袁尚刚提拔没多久的吧,要说对方有多厉害,他是不相信的。   真有能耐的人,昨天夜里就该派出去奇袭大营了。   “来将通名,赵某的长枪不杀无名鼠辈。”   赵睿挑衅般的喊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男子双腿一夹,战马猛然冲锋,他手中虎头金枪直接刺向赵睿。   两杆长枪碰撞的瞬间,一股令人惊骇的力量传抵赵睿的虎口,好大的力气!   原以为是要一上来便拼力气,可对方的枪尖顺着他的枪杆滑落,直直的刺向赵睿胸膛。   惊骇之余立马将长枪下压,这才勉强化解了这一手杀招。   好厉害!   只是一个回合赵睿立刻知道来人实力绝对在他之上,不免心头有些慌乱。   但这里是战场啊,厮杀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的对弈,纵然对方再是强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扛。   错马回转,不等赵睿调整,短须男子已经再次冲锋,这回他收起小觑之心,祭出生平所学,直接火力全开。   赵睿最大的优点就是速度够快,弊端也很明显,气力不足,所以他想着以绝对的速度来碾压对方。   可两人缠斗在一起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快,对方的虎头金枪舞的周遭梨花阵阵,枪尖好似化作了七八枚箭矢朝着他刺来。   对方速度之快,仅是以眼力捕抓枪影便让他目不暇接,遑论还击了,能一一挡下还是因为赵睿在濒死之际激发了体内潜力。   再次错马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熟悉,在哪里见过,一定见过。   对方的枪法凌厉狠辣,出招角度刁钻,这种枪法他肯定见过。   对了,是赵云!   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在界桥的一幕,对了,当初文丑将军追杀公孙瓒的时候,一名无名小将突然杀出救走了他,事后才查到那人名叫赵云,枪法便与此人极为相似!   但来人并不是赵云,在两军联盟这些日子来,赵睿见过赵云无数次,当然不会认不出来。   可他,到底是谁啊!   “你……”他想问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可对方哪里会给他机会,再次策马杀来。   这一回,短须男子长枪愈发狠厉,舞出了呼呼风声,肉眼可见枪杆都为之扭曲,可枪尖却是能精准的刺向赵睿的面门。   太强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只怕要文丑亲自下场才能镇得住此人。   赵睿心头又惊又疑,这种猛将绝对不可能是名不见经传才对,袁尚也不可能把这样的人留着不用。   短须男子的长枪之快,旁人看了只是阵阵残影而已,将士们无不心生惧意,袁尚心里一阵绝望,我原以为吕布和赵云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他麾下还有如此猛将,看来以后真的要老实点才行。   大概,只有吕布是带着评判的眼光在审视,他双手抱胸,外头打量,心道子文与子龙明明是师兄弟,为何子龙枪法精进了不少,子文却还是如当初那般。   此番若是子龙登场,他此时应该跌马了。   作为跟这支军队的主帅,吕布此刻在心里默默的进行排名,子龙最能打,然后是颜良与文丑,允文说兴霸水战无敌,不得而知,就陆战而言,兴霸打不过子文,所以子文应该是排在第四。   仅仅十个回合下来,赵睿已经双手发颤,虎口也裂开了,打不过,真真实实是打不过啊,从头到尾自己就只还击了三次,其他都是被对方压着打。   但袁谭之仇在赵睿看来是不共戴天的,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也要死战的决心,他主动策马再去张绣纠缠在一起。   面对横扫而来的长枪,张绣直接后仰以铁板桥躲过,随后趁着对方受力不及的间隙,一计回马枪刺穿了赵睿的后背。   望着腹腔滴着血的枪头,赵睿嘴巴艰难的张了张,“公子,末将无能……”   唰~   张绣收回虎头金枪,赵睿应声倒地。   “必胜!必胜!必胜!”袁尚身边的将士们齐声呐喊,可他没有喊,因为他没法感同身受这份荣誉,这些本来就都是吕布的人。   而袁谭军目睹了赵睿阵亡,不由都倒退了几步,望着张绣的目光,透着几分惊恐。   “好!胜负已分,此番若还有谁敢言开战,就休怪我吕布戟下无情了!”   吕布适时的站了出来,提戟怒吼,身后的将士也跟着呐喊了起来,“温侯!温侯!温侯!”   原本因为赵睿的死就被吓的军心摇曳,便这两番气势如虹的叫嚣下来,袁谭军的军心轰然倒塌,有人甚至干脆的放下兵器。   这也很正常,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袁谭去拼命的,现在赵睿一死,又有吕布在旁边威慑,哪里还敢有人出来稳定军心。   “显甫贤侄,叔父是说话算话的人,接下来你就安心戡乱吧,叔父会在旁助你一臂之力的。”   吕布深明大义的模样让袁尚作呕,你们翁婿够了,一个比一个会演!   袁谭说的对,我北国的大业啊,就要被你们翁婿这对狗贼给窃取了!   袁尚觉得很耻辱,很羞愧,可也是仅此而已,他的身旁都是吕军,更有高顺和魏越在,哪里敢不老实,只能照着林墨的吩咐开始接收这支败兵。   “岳丈大人,可还满意?”在张绣与赵睿厮杀的时候,林墨已经回到了吕布身旁。   “这事办的漂亮,你在一日之间瓦解二袁数十万大军,现在还能将他们的人收为己用,青、冀两州我是吃定了!”   直到这一刻,吕布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下,从引袁尚入坑到诛杀袁谭,最后是以中间人的身份为傀儡袁尚助阵收复乱军,一步一步都是照着自家女婿的安排在走。   此番壮举,吕布觉得大概比的上一鼓作气连下齐国七十余城的乐毅了吧?   不愧我女婿。   北国两州,朝思暮想的地方,终于可以入主了,吕布突然又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壮大到这种程度,最开始进入徐州的时候,只是希望能在那里站稳脚跟,也算是成为一方诸侯便是心愿足矣。   谁曾想,误打误撞找了个女婿,从此过上了开挂的人生,中原,北国……   吕布的心情其实还是很复杂的。   “袁谭军寨那还有十几万人,依你看会出事吗?”好一会过去,吕布才收起内心激荡的意气。   “袁谭所剩的粮草不多了,闹腾不起来,有辛家兄弟和郭图在,岳丈大人再一同前往,出不了什么大事了,了不起是零星部曲不服袁尚会选择落草为寇吧。”林墨对此很有信心。   吕布点了点头,淡然一笑,“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还没到可以放松的地步,收拢这支兵马,非数月不可完全稳定,再加上如今西有曹操杀入并州,北有袁熙坐镇幽州,内部世家林立的局面也需要收拾,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林墨叹了口气,有些不安的看向南方,“最让我不放心的还是安丰,别看我们现在表面上稳住了北国,可根本调不出兵马去安丰助战。”   吕布好像这才突然想起了安丰那里还在被曹操的人围攻,但他乐观很多,笑道:“我相信文远,他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就像你叔父……”   话说一半,吕布闪烁着异彩的眸子突然就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呢喃道:“稚叔如果在这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君子藏器于身   对于袁尚的控制林墨是绝对的谨慎,除了安排赵云、魏越、高顺和徐盛轮流给他做贴身保镖外,大营百丈内全部都是吕营人马,而袁尚的活动范围是不可以超过五十丈的。   这要是搁从前,手底下的人肯定是有意见的,但现在这个节骨眼,问题不大,因为他的人死伤太惨了,其他又多做了俘虏,真正忠诚于袁尚的人已经不多了。   值得一说的是,把手头上的事情部署完,高顺才跑来告诉林墨,自己赶来的时候吕玲绮为此专门跑了一趟萧关,是给林墨带一封家书。   看着手中的帛布,林墨有些恍惚,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战时,送一封家书是很难的。   因为部队是随时可能移动,而军营里非战不可动用快骑,寻常军士一年乃至几年都可能收不到一封家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真不是说说而已。   吕玲绮的信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拉扯了一些家常,比如肚子越来越大了,娘亲说看起来像是个男孩,捎带着也提了提红袖招这头的进展并没有因为自己怀孕而搁置,郭照那丫头挺会办事的。   最后,便是关切的让林墨一定要小心,战场无情。   吕玲绮的信,能让林墨感受到一种安宁,就好像无论你多晚回家,总是会有一盏灯为你亮着。   当然是要回信的了,林墨奋笔疾书了一封复信后,大概是灵感来了,于是又多写了三封信。   一共四封,分别去往两个不同的地方,林墨遐想着收到信的人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应该是挺有趣的吧。   “子龙,这是我的家书,有没有需要一并送回去的,别忍着哦,这趟信使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林墨是特意跑到了赵云的军帐里,在他面前扬了扬手中的帛布。   “我送也是往常山送,彭城又不顺路。”   赵云干瘪瘪的回了一句后,林墨点点头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叹道:“噢,那算了,唉,也不知道紫阳书院那头怎么样了,听玲儿说蔡琰早就写完了四百多册书籍,最近似有去意,可惜了,可惜了呀。”   赵云真就忍得住不开口挽留,只不过林墨走后,他犹豫一番,还是走到了台案上,拿起一块帛布发呆,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下笔,有些惆怅。   接下来就是带着袁尚去收拢袁谭中军寨里的十几万人,袁谭死了,韩莒赵睿也死了,主心骨就变成了辛家兄弟,再配合郭图,效率还是很高的。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粮草,这些人总是要吃饭的,袁谭一死,后援补给都断了,再加上辛家兄弟和郭图策应,又畏惧吕布的虎威,投降的比较顺利。   正如林墨估计的那样,跑了一批人,数量不算太多,零零散散加一起估摸着在两三万人这样。   也不知是确实忠诚于袁谭而选择落草为寇,还是本来就无意参战被抓的壮丁,不过吕布并没有以逃兵论罪将他们抓回来,毕竟这个时候需要的是稳。   即便如此,要对这十几万人进行重新编排,对原定的屯长、军侯、司马、都尉、校尉等等进行大洗牌也是非常耗时的。   当然,这一切不需要在夏津进行,按着林墨的要求,是把所有人都拉到了平原去,这么做有两点好处。   第一是方便对这些部队进行精简裁员和大洗牌,其他不说,司马以上的如果无法确定忠诚问题那就必须换上自己人,更别提还有无数的细则问题。   再一个,袁谭死了,青州是第一个需要收复的,这里头涉及到了抚民问题,不过这方面袁家底蕴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可不需要像吕布那样一个个郡去拜访,一纸文书,青州六郡的太守就老老实实的过来拜谒新主。   不来?   没问题啊,我叔父很能打的哦,而且还是师出有名的那种。   吕布一度是羡慕的不行,真没想到这么个绣花枕头作用如此之大,林墨对此是笑而不语,他的作用你才发挥了不到十分之一呢。   未来的路长的很,绝是少不得袁尚的帮忙。   唯一有些风评不好的地方就是,现在想见袁尚的难度变得很大了,欲见北国之主,先会兰陵侯。   吕布担心时间久了,这风向会不对,舆论上对吕家不太有利,但林墨无所谓,这种事情,做都做了,你还想神不知鬼不觉?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曹操有句话说的好,誉满天下者往往都是毁满天下,有些时候是可以不必过于在乎自己的羽毛被打湿的。   没有吕布和林墨,袁尚早晚也是会走上覆灭之路的,袁家内部的问题太严重了,在这段成为傀儡的日子里,袁尚自己也逐渐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很难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他感觉到很陌生,让他难过的不止是袁家的万里河山在悄悄易主,而是他终于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认识镜子里那个曾经意气风发、雄心万丈要让袁家再次站在巅峰的少年了。   但,成王败寇,自古使然,他难过,又无奈。   ……   高干其实已经濒临绝望了,接连的败给曹操后,兵马折损过半,士气低迷,兵无斗志,守城已是万般艰难,遑论还击了。   而且,在曹操踏入并州地界时,他就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一头是派人带礼前往河西大草原拜谒南匈奴的单于呼厨泉,希望他率领匈奴兵救援自己。   礼物呢,呼厨泉收下了,兵马是鬼影不见,没办法啊,在高干的使者去之前人家就见过朝廷天使了,他能做到两不相帮实实在在算是厚道了。   而第二路援军是太行山的张燕,其实这一手实实在在是昏招,毕竟两家斗了这么多年,积怨太深,张燕自始至终就是在曹操和吕布之间做选择,高干?压根没在考虑范围。   得知了张燕的人竟然直接朝着中山国与河间劫掠,高干知道,自己不会有援军了。   如果不是因为袁绍外甥这层关系,他甚至有了想投曹的念头,人生天地间,还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这一点,高干就比袁尚硬气多了。   所幸在这个关节的节骨眼上,袁尚终于来信了,称自己已经战胜并斩杀了袁谭,但因为这一战军力危殆,一时间抽不出人来,请他务必要撑住,自己很快就能来了。   高干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调蒋义渠的人来,袁尚信里没说,他也只能硬撑了,虽然只是个遥遥无期的希望,但总算是给了几分底气。   同样的战报,曹操也收到了,荀攸大概猜出高干现在被打怕了,肯定是死守待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攻城,掠地好了,于是分出一部分人牵制住太原,其他人则是向河西、乐安两郡进发。   你高干不救是吧,那剩下的雁门、云中、定襄等郡会不战而降的。   他们不担心袁尚整顿好兵马会来救援,曹操和荀攸是什么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多半是林墨在暗地里捣鼓,否则怎么可能明明是袁谭的帮手,现在袁谭灭了,你吕布反而成为了袁尚的得力干将,这不是扯呢嘛。   合计一番后就很清楚了,现在北国兵马根本无法调动,因为他要安抚世家官员和收纳俘虏,这项工作的繁重,在没有彻底的稳定住挟袁尚令北国的局面前,甚至连黎阳的兵马他都不敢动。   坚定了这个信念后,曹操就可以放开手脚大胆的去攻略其他的郡县,并州很快也会易主。   “这小子还真是每次出手都让人大开眼界,仅凭着两万人,就把袁家兄弟的几十万人牵着鼻子走,最后还成为了最大的赢家,真就让吕布有了入主北国的机会。”曹操苦笑了一声。   这是他没想到的,更加没想到的是,林墨的速度这么快。   尽管他还没能弄清楚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依着他对林墨的了解,袁家兄弟肯定是被他耍的团团转了。   可惜张汪死了,不然还得揍他。   “此子确实手段不俗,但想真正掌控北国,他要走的路还远着呢,在下觉得,如今不仅是要吞并北国,还需要找个盟友。”荀攸跟在曹操身后,在寨子里闲庭信步。   “袁熙。”曹操停下来,扭头看向他。   荀攸点了点头,“林墨是看准了袁家的影响力,所以,我们也是可以从袁家人入手的。”   “其实这件事我是想有过的。”   曹操叹了口气,继续前行,“可是这小子毫无争雄之心,二袁夺嫡的时候,他也是偏安幽州,固收本分,恐难说服。”   “过去不行,现在可能也不行,再晚些时候,一定行。”荀攸笑了笑。   曹操第二次停了下来,疑惑的打量着荀攸,过了一会,脸上露出一抹恍然表情,大笑了起来,“然也。”   林墨想挟袁尚令北国,本质上跟自己挟天子令诸侯是一样的,这种事情不管你怎么做,总是不可能瞒天过海,否则自己也不至于落了个汉贼的骂名。   等事情传开了,袁熙肯定就坐不住了,稍微有些脑子也该明白,北国由吕布做主就不可能放任袁家人成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等他感受到了危机后,自己再派人结盟,事情会顺利很多。   其实,曹操更愿意的还是按照郭嘉的大战略部署,取并州后下荆州,只可惜,现在的荆州并不好取啊。   虽然荆州也有二子夺嫡的情况,但刘表现在还健壮的很,一时半会死不了,荆州不乱,曹操也没办法入主,这一点,除了耐心等待,没别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联合袁熙,稍微打压一下吕布吧。   ……   中原大战后,袁绍病死,这就导致战火烧到了北国,青冀在打仗,并州也在打仗,乃至于交州都在打仗,偏偏这荆州是人间净土。   这在刘表看来是极好的,如今上了年纪了,早就没有了雄心壮志,只希望保境安民,让治下百姓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也就够了。   但,皇叔从来都是信奉虎老雄心在,有赌未为输的人生格言,更何况他才四十出头啊,见得四方狼烟,一颗心就开始躁动了。   他觉得,眼下正是东山再起的绝佳时机,必须要有所作为。   其实,这事搁半年前刘备都不敢有这种念头,但诸葛亮出山后,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开了挂的人生啊。   他出山后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让刘琦请为长沙郡丞,蔡瑁是极力支持的,想法也很简单,他走的越远,刘琮上位受到的阻碍就越小。   所以,刘琦就跑到了长沙当起了郡丞,捎带着的还把刘备给请了过来,对此刘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后长沙太守张仲景就遇上了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从官职上说,他是节制刘琦的,可他是刘表的长子啊,制约上可不敢太过,多数时候只能放任他做决定。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因为如果自己完全的把决定权交给刘琦,在蔡家看来就是在拥护刘琦了,无疑是把自己卷入到了夺嫡的战争中去,作为本就无心权位的张机当然不愿意事态发展到与蔡家对立的地步。   怎么办呢,左右为难之下,干脆就乞骸骨呗,于是一纸文书提了上去,刘表也知道张机早无心当这长沙太守了,大笔一挥就同意了。   张机下来后,蔡家开始着手安排人接替,但刘表还没老糊涂到连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他知道如果长沙太守也让蔡家人占了,那刘琦多半是要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人家已经退了一步,你们就别太过分了。   这一次,刘表力排众议,干脆的把刘琦提到了长沙太守的位置,只是希望他能自保便可。   而这些,都是诸葛亮在建议他到长沙任职郡丞的时候就算计好了的,只不过等一切木已成舟,众人才反应过来,一叶知秋,当得卧龙手段,刘备免不了是要盛赞一番的。   但关羽和张飞不以为然,这不过是仰仗了刘琦自己的身份罢了,诸葛亮有功,但不多。   刘琦做了这长沙太守,众人就算真正意义有了立足之处了,而且这里与江夏毗邻,黄祖又是刘琦的绝对拥护者,换言之,现在他们已经实际的掌控着荆襄两郡之地。   而且,做了太守之后,刘琦拥有了很大的自主权,其他不说,扩充兵马这一块他只要不影响上缴给襄阳的税赋,怎么扩充都是没问题的,这一点至关重要。   再然后是原属于长沙的兵马,也全部都交由了刘琦统领,这当中有两个人是不得不提的。   行军司马魏延和裨将军黄忠。   作为历史上皇叔的两大助力,挂有廉颇未老之名的黄汉升,作为五虎上将、定军山阵斩夏侯渊的彪炳战绩,几乎是后世对三国稍有涉猎的读者都能了解的存在,也有好事者曾言,年轻时候的黄忠或可压吕布一头。   相比于黄忠,魏延似乎要逊色不少,其实真要比起来,魏延的高光,其他人未必能及。   斗将什么的就不提了,光是汉中之战追杀曹操的时候,一箭把曹操门牙都给射掉两颗,除了能让阿瞒割须弃袍的马超外,能有几个把曹操逼的这般狼狈啊。   这个时期里,刘备对黄忠和魏延也是很客气的,但这种客气只是志在收拢人心而已,毕竟没有在战场上显威之前,注定了他们只能被关张两位万人敌的光环笼罩。   除此外,诸葛亮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刘琦公子的身份,刘备的皇叔之尊,对长沙、江夏的世家豪强一一拜访,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得到了不小的拥护和实实在在的好处。   粮草、金钱乃至于战马……   甚至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譬如到江夏访友的霍峻就被诸葛亮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踏踏实实的准备回南阳故里带着家族兵来投奔刘备了。   尽管,顶着长沙太守之名的是刘琦;   尽管,作为江夏太守的黄祖支持的也只是刘琦;   尽管,长沙城里所有的兵马效忠的还是刘琦。   可这并不影响刘备觉得是时候出来做点事了,因为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刘琦的命运早就和自己绑定在了一起,是荣辱与共的关系。   更何况,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事,而是为了家国大业,他想出兵偷袭许昌,救回天子。   “大哥这个想法好哇,如今曹操与三姓家奴都去了北国,许昌空虚,率军奇袭必成!”张飞早就憋坏了,这些日子除了练兵还是练兵,听着有机会打仗,立刻就跳了出来赞同。   “此时曹军在并州、安丰两线作战,我只需五千精兵,三日内便可迎回天子。”关羽脸上古井无波,可眸子里的兴奋是藏不住的。   但,这件事仅两个弟弟支持显然是不行的,并且这话都不是说给他们俩听的,而是说给诸葛亮听的。   刘备不担心刘琦不答应,这个侄儿是懂大义的。   可他很清楚,想对外用兵,没有刘表的首肯,哪怕你长沙屯兵百万也别想有所动作。   平日里你们怎么招兵买马,刘表可以选择默认,但带离长沙那就成叛军了,这个名头谁也担不起。   诸葛亮摇了摇头,手持羽扇拱手道:“主公,若是刘景升有意建功,早该在中原大战前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莫说是中原了,如今孙策率兵在交州打的火热,吴巨还是刘景升钦点的太守,可他对此也是置若罔闻,没有援手之意,可见此事非人力能扭转,我们只能静待时机。”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刘备忍不住的失落。   他说的对,在中原大战前,自己就游说过刘表用兵了,可刘表一心养老,加上蔡家、蒯家阻拦,这事实在万难。   现在重新提出来,无非是寄希望于诸葛亮能有一些手段。   如今看来,依旧只能枯等,刘备有种生命在白白浪费的感觉。   “诶,许昌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这样,让俺跟二哥率领三千人,借道江夏,昼伏夜行,必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入颍川。   等刘表、蔡瑁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子已经来到了荆襄,他们还能拒绝不成?”   张飞的想法听来有些荒唐,但细想之下好像又确实有得手的机会,三千人不算多,加上都是夜行,又是从黄祖的地盘过,只要他配合,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关羽和刘备对视一眼,然后都看向了诸葛亮。   “三将军不可小觑了蔡家在荆襄的眼线。”   诸葛亮笑着摆动羽扇,“别说是借道江夏奇袭许昌,我们的人离开长沙府蔡瑁就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只怕还没有踏入江夏地头,刘景升的信使就会追上你们了。”   “军师,你是高看蔡瑁,还是小瞧俺们自己人了?”张飞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们都承认,诸葛亮在拉拢世家这方面是有些能耐的,但军事才华嘛,恕我直言,得亮出来见识见识才能让我们服你。   “眼下我们还能在长沙立足,倘若真如三将军所言,刘景升一旦对主公猜疑便是给了蔡瑁驱逐我们的理由,即时莫说公子这太守之位不保,就连我等也会立刻失去眼前所有的一切。”诸葛亮很无奈的把实际情况抛出来。   刘备也不傻,当然知道其中要害,也相信蔡家的实力,毕竟现在可是在夺嫡,长沙的一举一动肯定会格外上心,只能叹了口气,“此事作罢。”   看着刘备一脸失落诸葛亮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主公,古今成大事者,除了尽人事外,更重要的是顺天意,不强求,不妄为。   时机未到要隐忍蛰伏,动心忍性,暗中积蓄力量,此为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诸葛亮的话,其实是充满了人生哲理的,甚至可以说是分析了诸多登顶人生巅峰的王者一生总结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说出的话与年龄不符,又或者是因为提议被否决,总之关羽和张飞瞥向他的余光弥漫着鄙夷。   最后还是刘备捧场,笑着回道:“先生所言极是,眼下只是战机到了,时机却未到。”   人微言轻和一言九鼎,中间差了两个字,诸葛亮知道,那两个字叫成功。   诚然刘备是很敬重自己,但真的想让众人对自己心口拜服,要走的路,还是很远。   他们很看重战场上的胜负,问题是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刘备开战,诸葛亮的大战略部署也是以长沙为根基,步步壮大,这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是走完这条路之前,始终不可能给关羽张飞一份满意的答卷。   所幸刘备对诸葛亮确实是言听计从的,这一点算是让诸葛亮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   安丰城里,曹吕对峙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   这一日,张辽主动邀请陈登到自己的临时别院吃酒。   陈登表示很懵,张辽是什么性子他们是知道的,平日里说话确实有时候会不着边际,但做事绝对是有板有眼的,眼前大战随时可能开启,他怎么会无端端的要喝酒。   甚至陈登还劝过,此时不宜饮酒,但张辽的回答是,平日里可以不喝,今晚必须要喝。   拗不过张辽的陈登,只能如约而至了。   到了后才发现,张辽宴请的不止是自己,还有曹性、成廉和宋宪三人。   陈登与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倒是从容自若,不过曹性他们仨就没这么自然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今天的张辽,有些反常。   “元龙,说实话,如无你们陈家的鼎力相助,温侯在徐州可没这么容易站稳脚跟,这一杯我要先敬你。”张辽举起酒杯,虚空敬向陈登。   到底想干什么?陈登越发的迷糊,不过还是秉持商业互吹的原则笑道:“哪里话,将军才是温侯臂膀,在下不敢居功。”   张辽喝完一杯,自顾自的倒酒。   迟疑了片刻,陈登还是没忍住的问道:“将军,如今大敌当前,军中是忌酒的,此番前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张辽没有回答他,只是压了压手,随后便将酒杯再次举起,敬向曹性三人,“哥仨可都是从关中开始就跟着温侯了的,荥阳大战的时候,宋宪挡住了曹洪的援军,为温侯截断曹军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   成廉,当初你和魏越跟着温侯,几十人就把张燕几万大军打的仓皇而逃,何其耀眼。   还有你曹性,濮阳突围的时候,你连发十三箭,射翻十三名曹军骑兵,其中还有一名先锋校尉,这才吓退了他们,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这么些年,也算是劳苦功高,这杯敬你们。”   说完,不管三人的反应,便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三人面面相觑,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也喝了下去。   “这些事,文远你还记得呢。”一杯饮下,曹性有些苦涩的说道。   “我从没忘记过,我相信温侯也没忘记。”   张辽继续倒着酒,感慨道:“但人呐,不能只顾着自己,也得体谅别人的难处,如今的温侯看着是坐拥两州之地,其实有多少事是可以从心所欲的呢,尤其我们这群老兄弟,更要理解他。”   “文远,我是个粗人,不懂打哑谜,今天把我们都请来,肯定有事,直说吧。”成廉跟高顺一样,属于闷罐子,但受不了这种气氛,坦然开问。   张辽看了看三人,又看向另外一旁的陈登,四人皆是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放下酒杯,轻叹了口气后,沉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想找你们四人问个清楚。”   “将军示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登拱手作揖道。   张辽点了点头,干笑了两声,“我派人跟着你们四个也有日子了,始终没发现你们到底是怎么跟曹军联络的,能不能知会一声,要不然我不好设伏。”   辽神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   四人一听,俱是心头一沉,面露惊骇之色。   曹性和宋宪被吓的背脊深处直接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成廉还算稳得住,只是沉着脸凝视张辽。   相比于他们三人,陈登反而最是自然,将内心里的骇意完美的掩藏了起来,“将军,这话不好乱说的,我对温侯忠心耿耿,你若胡乱冤枉,怕是要生出内乱来,自取其祸。”   “诶。”   张辽摆摆手,笑道:“元龙这就是吓唬我张辽老实人了,说说嘛,是还有其他内应吗?城门令?还是布防官?又或者是你陈家族人?   我瞅着夏侯惇应该忍不了几天了,我部署大军是需要时间的,不能再拖啦,说吧。”   陈登面容一冷,亦是自顾自的喝起酒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军掌一军之权,非是要冤枉我等,在下百口莫辩。”   张辽嗤笑了一声,转而看向曹性三人,“要不,念在昔日袍泽之情,你们说?”   三人面面相觑,宋宪期期艾艾道:“文文文远,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冤枉于我。”   早知道他们不会承认的了,张辽无奈的摇头道:“算了,时间不多了,不跟你们弯弯绕了。”   随后他拍了拍手,屋外应声款步走入两名婀娜多姿、美艳动人的少女。   见得二女走入,陈登握杯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宋宪和曹性直接吓得眉宇间凝聚豆大的汗珠。   “见过将军。”二女欠身做福。   张辽朝着二女努了努嘴,“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这这这……曹性三人当即面如土色,再没了抵死不认的心思。   这不是陈登半年前纳的小妾郭照吗,另外一个是她的丫鬟,怎么会倒戈相向……   “文远,文远……”   曹性吓的站了起来,正要解释的时候,张辽表情忽的狰狞起来,厉声道:“闭嘴!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就剁了你!”   随后,张辽嘴角勾勒一抹阴狠的笑,再次看向陈登,“怎么样元龙,可以说了吗,到底是怎么跟曹军联络的?”   陈登呆呆地看着王兰,一言不发,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的眸子,在这一刻再看自己的时候,却毫无波澜。   “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为何叛我?”陈登的眼眶有些泛红,看来动了感情呀。   “大人待民女情深义重,若有来世,愿为奴为婢报答大人。”王兰的脸上浮现一抹愧疚,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还似当初那般单纯。   砰~   陈登手中的酒杯落了地,双颌咬定,眼神中爱恨交织,他对王兰很好,甚至都盖过了结发妻。   即使像陈登这样的人,婚姻也是没办法由自己做主的,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铺垫罢了。   但王兰,他是真的动了心,不止是因为她的长相,更因为她的乖巧,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能给与自己最需要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犯错的人。   陈登一度以为自己遇上了真爱,结果却是黄粱一梦。   不,这比黄粱一梦更让人痛彻心扉。   因为这一刻,陈登开始意识到并不是王兰不会犯错,而是因为不爱,所以她的一言一行都是照着自己的喜好行事,靠近自己,不过是目的罢了。   “元龙,被人出卖的感觉不好受吧。”张辽摇晃着手中酒杯,嘲讽般冷哼了一声。   “哈哈哈……”   陈登闻言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也停不下,“想不到我会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好,好啊,温柔乡,英雄冢,给我上了一堂课。”   “现在可以说了吗?”张辽再次问道。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至于其他人,我不想胡乱攀咬。”陈登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从小到大,他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耀眼,出生在这样的大世家里,锦衣玉食,看似风光无限,可没有人知道,陈珪从小耳提面命让他以家族利益为先,他也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在做事。   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为自己做过一件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同一叶迷失了方向的孤舟飘荡在大海里。   直到遇见了王兰,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一丝意义。   可叹到头却是一场空。   陈登跪坐在那,低下头放声大哭,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允文说了,把名单交出来,牵扯你们陈家人的都可以从宽处理,包括你陈登;可如果你嘴硬,他先杀陈珪再杀你认识的每一个人,别以为陈家在徐州根深蒂固可以肆无忌惮,你知道的,允文从来说得出做的到,他有的是手段,我劝你放明白点。”   说罢,张辽转身离去,掠过陈登身旁时,他低沉道:“给你半个时辰考虑,别挑战我的耐性。”   看着嚎啕大哭的陈登,王兰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摇摇头跟着张辽离去了。   剩下曹性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倒是想招,问题是名单只有陈登才有,想劝吧,感觉现在人家哭这么伤心也不好劝啊,只能再等等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殚精竭虑郭奉孝   如果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陈登这个时候大概率是会跑到夜场去买醉,然后跟着音乐大声唱出男人哭吧不是罪。   事实上,除了没有音乐,陈登确实是在大口大口的灌着酒,想以此黄汤来麻痹自己。   照这么喝可不行,你要是醉倒了,哥仨得陪你一起上路啊。   三人小组赶忙围了上来,曹性急切中直接夺过了陈登手里的酒壶,宋宪则是安慰道:“元龙啊,你现在不适合喝酒,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换套吉利点的衣服冲冲喜,然后叫上几个歌姬共舞,你的心情就会开朗许多了。”   显然,宋宪不懂开导人的,陈登充耳不闻。   曹性也柔声劝导:“元龙,我瞧着文远说的话,只要你把名单交出来,他是愿意网开一面的,事已至此,我们当早做打算。”   任凭两人好话说尽,陈登依旧是自说自话,“为何……她为何叛我,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的心中就没有对我动过情吗……”   成廉不能忍了,直接一拍台案,怒骂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一介女子你要把陈家族人全部都拉着陪葬,那我们三兄弟便是先走一步又何妨!”   陈登闻言一怔,好像终于想起了张辽撂下的狠话,开始有些惊恐了。   曹性和宋宪趁虚而入,开始细数陈家血缘,从他三岁的孩子一直说到古稀的祖母,总算是让陈登冷静了下来。   林墨这厮表面看着像是个泼皮无赖,可内心里阴狠着,他说要把陈家连根拔起,绝对是说的出做得到。   而且,以吕布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实力,他也确实办得到。   陈登脑补了一下全家老小被林墨提着屠刀一一斩杀的画面,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失恋固然是难受的,尤其这还是初恋呢,但跟全家几百口子去见太奶奶相比,陈登当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他不大相信林墨会放过自己,就算林墨愿意,吕布也不会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不过,自己坦白之后,张辽便可以此设伏,大破曹军,或许能让他们对陈家网开一面。   毕竟,真的把徐州世家之首连根拔起,对吕布的反噬作用也不小。   念头通达后,陈登老老实实的在张辽给他准备的帛布上把名单一一罗列了出来。   拿到名单后的张辽并不担心陈登会玩鱼目混珠、以假乱真,除非他对曹操忠心到了愿意拿全家性命来换。   只是帛布上的名单,还是实实在在的把张辽吓了一跳,忍不住咋舌,“这小子还真是了不起,不仅都是安丰原本的驻军,而且最高级别的也只是军侯而已,聪明啊。”   原本以为陈登要掀起这么大阵仗的反叛,必然是除了曹性他们仨外,还有一些重要军官才对,至少也得是校尉级别,没曾想多是军侯、屯长、百夫长,甚至不乏队率。   一开始张辽还以为是陈登在拿小鱼小虾糊弄自己,不过仔细一想,其实这一招才是真正的高明。   在吕布的地盘扩张到两州之地后,军中的势力其实已经开始很明显的分化为了三个阵营,一个是早年跟随吕布从关中打到中原的老弟兄。   一个是由各大世家子弟兵组成的勋贵集团,还有一个则是林墨出手提拔起来的新人。   自从广县大战后,吕布军队得到了较长时间的休整,在那个时间里,由于老将被打压,平衡被打破,为了防止勋贵集团扩权,林墨是有意的做了调整。   譬如担任司马职务的,会被调到对等的官掾,其实就是从他们手中夺走了兵权。   而空出来的位置,多是由新近有战功的人接任,其中张辽自己的八百亲卫,在广陵之战后就被林墨擢升了九十多人。   这些人的忠诚问题都是经过了吕布、林墨和张辽三人讨论的,想染指他们,难度极大。   而司马以下的军侯、屯长、百夫长这些,自是不可能都由自己人出任,也找不到这么多有军功的人啊。   更何况,得了世家支持,投桃报李总是少不了。   所以陈登就瞄上了名单上这些人。   张辽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因为他查实的对象就没放低到司马以下。   恰恰是这群被他忽略的人,要么是负责城关值守,要么是负责夜巡,甚至有斥候游骑,他们如果想传个信,简直不要太容易。   张辽托腮看着手中的帛布,有些头疼呀……   ……   安丰城外,曹军大营,中军大帐内传来了一阵桀桀大笑。   夏侯惇终于等到了陈登的信,尽管只是在这城下待了半个多月而已,可是他每天都度日如年,就指着陈登的密信可以大破张辽,一战平三郡。   张郃高览摩拳擦掌,也是指着这一仗要给曹操递上一份满意的投名状,免得军中总是有人腹诽他们四庭柱是虚有其名。   不过,降将还是要有降将的觉悟,就算再有战意,第一个开口的也不能是他们。   “将军,此战该着我上场了,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久,刀都快锈了,听说典韦在并州可是杀的很欢,我可不愿再等。”许褚第一个开了口。   然后,徐晃、车胄纷纷站出列请战,最后张郃与高览才高声吆喝了起来。   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帅,将军们战意汹汹,夏侯惇是很满意的,便是要开口部署作战计划的时候,郭嘉站了出来,拱手作揖抢先了一步。   “将军,此事还需慎重。”   夏侯惇瞥了郭嘉一眼,扬起的手放了下来,脸上有些不悦,闷声道:“先生,我还没用兵呢。”   “将军,在下觉得,这信有问题。”   此言一出,不止是夏侯惇,其余众将的目光也都投向了郭嘉。   夏侯惇看了一眼手中的帛布,“很详细啊,不仅有四门防卫的军士数量,换防时间,哨骑巡岗的位置,乃至于城内军营里的兵力部署都写的清清楚楚了。   如今约定了时辰进攻,有了这份详尽的情报,如何不胜?”   众将也是连连颔首,不疑有他。   就连能文能武的满宠也跑了过去,拿过夏侯惇手中帛布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看向郭嘉,摇了摇头,“不像假的。”   郭嘉欲言又止,好似憋的难受,无奈道:“将军不觉得这份情报过于详细了吗?”   “诶,先生你这是什么话,陈登是安丰太守,又不是寻常的将官,他给出的情报当然是详尽的了。”连许褚都站出来反驳了。   环顾众人狐疑的目光,郭嘉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分析,“没错,陈登是一郡太守,像这样的布防图理应能弄到手的,可诸位别忘了,如今安丰城里,军政是分开的,统兵之人是吕布麾下大将张辽。”   “这又能说明什么?”夏侯惇挠了挠头。   说明你不太聪明的亚子!   郭嘉继续说下去,“若是张辽没到安丰城,那城内军政皆是陈登独掌,这张布防图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张辽是什么人,他是能以八百人击败江东三万大军的将帅之才,焉能到任后不重新布防?   再请诸位想想,重新布防后,这布防细节就是关乎一城生死的重要情报,陈登若是能如此受宠的获悉,他还会背反吕布投靠司空吗?”   其实问题是很简单的,陈登为什么会投靠曹操,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在吕布这头不得志嘛。   一个被边缘化的人,却能拿到最机密的情报,这事不是太不合理了吗?   在郭嘉看来,陈登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用自己的力量打开城门,把曹军引进去,其他,已经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郭嘉觉得,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足够引起众人的警惕心了。   “有点道理啊。”可事实却是,只有满宠一人缓缓点头,面露恍然之色。   帅椅上的夏侯惇朝着满宠瞪眼道:“有甚道理?他陈登毕竟是太守身份,从将军府里弄来一张这样的图纸,想是不难吧?”   随后又看向郭嘉,皮笑肉不笑道:“先生在司空面前的时候,是果断从容,毫不犹疑的,为何到了我帐下,多疑反复,优柔寡断了。”   这一幕其实挺熟悉的,类似的话,不止是夏侯惇说过,大约是在五六年前了,那时候郭嘉还在北国效力,袁绍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要比夏侯惇说的更难听一些。   一言蔽之,你懂个球啊。   事实证明,千里马不遇伯乐,终究与驽马无异的。   郭嘉固是有才,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发挥他的才华,这一点,商鞅已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给所有人看了。   “将军,大半个月都等了,雨季将至,何吝多等两月,以决水引入安丰,则吕军必败,还请将军三思。”郭嘉眉宇间弥漫着忧心。   但这种程度的劝说,显然是不能让夏侯惇改变主意的,他摆了摆手,道:“我一日之内便可破城,何须迁延数月,岂不闻迟则生变?   听令!”   所有将军都挺直了胸膛,静待夏侯惇的军令。   “令,许褚令精骑三千开路,入城后直接杀向吕军大营,斩将夺旗,寒其军心!   令,徐晃、车胄领步甲两万,接应许褚!   令,张郃领兵三千,占领东城城关;高览领兵三千,占领北城城关!   我自领余下兵马,杀入将军府,生擒张辽!”   “等等!”   将军们才拱手作揖,‘喏’字尚未出口,郭嘉直接扬起手来,神情不安道:“将军,这城内不过两万多人,我军又是奇袭,何至于把四万大军全部带入,一旦情况有变,这如何脱身啊?”   安丰城里陈登作为内应这件事,眼下看来存在的风险极大,夏侯惇作为主帅一意孤行要用兵,郭嘉也无可奈何的,但他没想到夏侯惇一上来就打算梭哈,这种玩法太冒险了,不得不站出来与他正面硬刚了。   夏侯惇冷冷盯着郭嘉,“先生只管留在军寨,又无需你厮杀,静待我等凯旋便是,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随后目光掠过郭嘉看向许褚等人,扬了扬手中的令旗,道:“接令吧。”   郭嘉直接挡在了许褚身前,从怀里拿出一枚半边的虎符,“将军请看,司空赐我虎符提领监军,此番南征,我与将军是各领一军兵马的,将军越权了。”   夏侯惇愕然的看着郭嘉手中的虎符,有些语塞,大概他没料想到郭嘉一介文弱也敢在这中军帐里与自己正面冲突吧。   可人郭嘉说的是实话,出征前,曹操是说过的,若需分兵则监军提领一军,他夏侯惇提一军,若是合兵则需权衡商议。   如今请出这虎符,夏侯惇总不好直接动蛮的,他眼角抽了抽,缓缓起身,质问道:“你待如何?”   “将军要入城在下不敢有异议,但你只能调遣军中两万人,余下的,将军若想调遣,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郭嘉当然知道夏侯惇是什么人了,他可是曹营的二号人物,与曹操又是同宗手足,要不然哪能败仗一箩筐,升官总不停。   但凡还有一丝余地,他也不想跟夏侯惇起正面冲突。   可他这般用兵实在太过冒险了,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退一万步说,陈登送来的情报是真的,两万人也足够把张辽打的找不着北了,根本没有必要全军入城,他这样的做法,无非是想一口气把城内兵马吃光。   而贪功冒进恰恰是兵家大忌,郭嘉不能不站出来。   曹操对自己的器重,是一种超脱了主臣的偏爱,这份恩情在郭嘉看来是让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便是拼着一死,他也不能直视曹操失落的目光。   夏侯惇瞪了郭嘉半天,对方也没有怂,最后只能无奈的冷嗤了一声,“功成后,司空面前,你论不得功劳!”   然后,便是重新做了一番用兵部署,郭嘉依旧不惯他,连将领都要求对半分。   所以,张郃、徐晃与车胄都被郭嘉给扣了下来,其他人则是听凭夏侯惇的调动。   待得他们全部离去,郭嘉才开始自己的作战部署,三人听完后表情都有些失落,全是些接应的活,人家那是去抄底了,你怎么搞的好像会大败而归一样。   不满归不满,可郭嘉现在的身份是监军,他们仨人里除了车胄的军衔是压郭嘉一头的,两人都是听命行事的级别。   但车胄又是个粗鄙的武夫,脑子里没啥计划的,便是也依着郭嘉了。   “儁乂将军,待他们入城后,务必要守住北门,一旦此门被关上,他们就再出不来了。”郭嘉看着张郃,目光中几乎是带着恳求了。   作为降将,他当然心中不悦这样的安排,但迎上郭嘉的目光后,还是重重点头,“先生放心,郃定不负所托。”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安丰血战,摧枯拉朽   安丰的夜很静谧,初夏的风也很凉爽,让人心生惬意,有机会了,甚至是想倚靠在护栏上打个小盹。   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夜晚,却注定了有很多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支大军人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了安丰城下。   当首之人一挥手,身后军士忽的扬起手中火把,不多几个呼吸的空隙,一箭之地的城门咯吱一声,缓缓朝内而开。   “弟兄们,杀将进去,建功立业的时候来啦,给我冲啊!”夏侯惇手中银钩飞枪一指,身后骑兵闻令而动,大军也朝着城门口蜂拥而至。   “敌袭!敌袭!快放箭!”城关上的守军急急忙忙搭弓上弦,一阵稀疏的箭雨落下,缺了准头的箭雨倒是也射翻了十几名骑兵,只第二阵箭雨前,已是军过其半。   同时,城关上的战鼓、号角声也开始响了起来,一副突然受惊的模样。   夏侯惇、高览与许褚三人当先开路,带着骑兵冲过城门后速度不减,朝着纵深冲去。   后续的步兵则是开始分流,踏着两旁的城梯要占据城关,约莫分流了两千人左右,其余一万多众继续朝着里面冲去。   由于郭嘉的强行介入,这次奇袭安丰的兵马从四万锐减至了两万,这当然很影响发挥了。   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能够独当一面的统帅,永远也不会因为兵马数量而被限制他达到自己的军事目的,显然,夏侯惇就是这样一名合格的大将。   他思虑再三,决定只要守住北门一处就够了,其他人朝着军营猛攻,按照陈登的布防图,除了日常于四门把守和巡防的将士外,军营里还有一万八千众人在休整待命的。   只要一鼓作气把军营吃下,安丰自是无力再战。   唯独有一些难受的是,他没办法分出兵马再去将军府,这样一来便是很有可能会让张辽跑了。   这当然是很可惜的,毕竟张辽作为吕布麾下猛将,几度被委以守城重任,一旦把他给擒杀了,吕布势必元气大伤。   可郭嘉是监军,他不能越权了,唯一指望的就是张辽够刚,没有落荒而逃而是选择赶到军营救援。   带着这份美好的憧憬,依着陈登所绘地图,他们很快就跑到了城北的军营里。   身旁的高览连发两箭把辕门处的护卫射翻后,三千精骑策马奔腾而入。   最凶的当属许褚,他挥动着手中镔铁大刀,或是撩飞营中军帐,或是打翻篝火引燃帐篷。   可是,想象中的乱军溃散并没有出现,整个军营里出奇的安静,夏侯惇连连喝道:“停下!都停下!”   不过战马速度起来了,强大的惯性迫使下,他们仍旧还是往军营深处驰骋了半里地才完全勒停了战马。   其实这种做法是极度危险的,骑兵一旦没了速度优势被步兵贴身后,很容易就被绞杀。   但,夏侯惇不得不立刻停下,这些年的戎马生涯养成的战场敏锐性告诉他,这个军营安静的有点不像话了。   该死,不会被郭嘉给蒙中了吧……   不管是与不是,夏侯惇都不敢继续深入了,趁着后续的步兵还没赶到前,他轻声道:“仲康,进勇,我们八成是中埋伏了,不要慌,赶紧……”   话音未落,只见一枚带火的箭矢落在了人群中,惊的战马嘶鸣。   “快撤!”夏侯惇知道,这是引导箭,让所有弓弩手都可以有目标的朝着一个点齐射。   这引导箭的位置不偏不倚是落在了骑兵队列的中间,下一息,正如夏侯惇预料的那样,一阵密集的箭雨倾泻如注,只一阵便射翻不下两百骑。   众人仓皇间赶忙调转马头猛夹马肚驱使着战马逃离此地,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嚣张的吆喝,“我乃颜良是也,挡我者死!”   “文丑在此,降者不杀!”   颜良文丑带着一群步甲从不远处的漆黑里冲了出来,直是要把他们给缠住。   眼看着许褚等人前军变后军,仓惶逃命,文丑将手中断魂枪举起,朝着跑最慢的一名骑兵像是投标枪般扎了过去。   断魂枪穿透了骑兵的胸膛,便是要直挺挺落地时,文丑如疾风般掠过,稳稳的握住了枪杆直接抽了出来,将落后的骑兵左劈右砍的挑翻。   夏侯惇率先冲出了辕门,眼瞧着大军都可逃离伏击地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后续的步兵,一万多人虎步前冲,“快跑!吕军有埋伏,速速原路折返出城!”   退则乱,乱则必败。   道理夏侯惇都懂,可此地距离城门不远,他还不想跟吕军鱼死网破,只要能带着大军冲出去,折损些兵马,也不至于完全败北。   但这是一万多人的步甲,又是在冗长狭窄的街道里,光是传令也需要不少时间,未避免形成到卷珠帘的溃败,夏侯惇只能令许褚高览转身先挡住颜良文丑的追击。   于是,步兵营也只能后军改前军逃离,可他们刚刚调转过头来,一匹骏马就如天降一般落在了他们中间,一把钩镰刀精准的插入一名百夫长的胸口,对方还在挣扎就被张辽粗暴的撩了起来砸倒了七八名曹军。   “我乃雁门张文远,谁敢与我一战!”好不威风的张文远,本就军心摇曳的曹军,听的张辽大名,一时间风声鹤唳。   八百破三万已经让先前名不见经传的张辽威震天下了,如今忽见他就在眼前,本能的心生惧意。   不等他们反应,数百名手持各式武器的重甲兵横冲直撞了上来,生生把挡在面前的队伍撕裂开来。   来人不多,五六百而已,可这些都是张辽亲卫,跟着他一起广陵扬威的百战精锐,在顺风局下,立刻就呈现出了无敌之姿。   原本这支队伍是在八百人众的,广陵一战折了近百,林墨又从其中挑选出九十多名将官,剩下六百人本是按着吕布要求刻苦操练先登营的重弩。   不过长时间的训练下来,即便可以做到得心应手的攻防转换,也没法像吕布说的那样箭无虚发,张辽索性就把重弩一丢,让他们干起了老本行,主打一个贴身肉搏。   事实证明,这种简单粗暴的杀戮方式更适合他们,操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狭窄的街道里如摧枯拉朽般横推而进,再加上张辽一边冲杀一边怒吼着自己名字,曹军立时有了一触即溃的情况。   更让他们忧心的是,从四面八方的民房巷道里,吕军就好像蚂蚁一样源源不断的冲出,占据着战场优势的他们面对曹军毫不手软,在他们眼中这些不是曹军,是自己的功勋和妻儿老小的生活保障金。   夏侯惇看不到街道尽头是什么情况,但一声声的哀嚎和已经彻底乱作一团的阵型告诉他,必是有悍将断了他们的生路。   他想策马上前去杀开一条生路,可前面是乌泱泱的曹军挡着,根本上不得前,无奈之下,夏侯惇只能厉声呐喊:“从巷道向北门突破,各自为战!”   于是,曹军的队率开始带着自己部下窜入了巷道里,想要化整为零来突破。   张辽肉眼可见这条被他杀穿的长龙队伍正左右分散,潜入了漆黑的巷道里,他不慌,反正自己已经安排了三千人去堵住北门,今天晚上,这些人注定逃不出去了。   事实上,城门口的情况确实是跟他预料的情况一样,待的曹军完全冲入后,埋伏在民房两侧的吕军便杀了出来,目标直指城关上正在血战抢关的曹军。   原本杀的正欢的曹军,忽的被吕军前后夹击,一时间陷入了巨大劣势,只能背靠着背来进行抵抗,可效果并不明显,毕竟吕军突然冲出,他们士气就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此时从安丰城的上空俯瞰,整个北城都打成了一锅粥,小股的作战到处都在上演着,曹军是瞄着有机会就赶快的往城门方向跑,可是在错落的巷道里,到处都在厮杀,一不小心就会迷失了方向,甚至朝着城内跑去。   “许仲康!许仲康!许仲康!”许褚其实是有机会冲出去的,可他发现到处都是自己人,就这么跑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干脆就鱼死网破。   他横刀立马于街道之上,如同中流砥柱般挡下了军营里冲来的追兵,鲜血如泼墨一般在周遭挥洒。   这一声声的呐喊,并没有为他凝聚来零散的曹军,反倒是让浴血奋战的颜良听后怒从中来,在乱军之中循声找去,见得许褚后兴奋的冲了上去,也不言语,直接一计势大力沉的碎石斩。   铿!   许褚提刀格挡,裹挟了雄浑巨力的一击后,颜良直接将刀锋一拉,发出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继而连番劈砍。   一连七刀,如同海潮般一浪接一浪,许褚的战马都被逼的后退了几步,这下他再不敢分心喊自己名字稳军心了,专注于与颜良厮杀。   两柄大刀在虚空中的碰撞发出剧烈的金鸣声,许褚终于发现,这家伙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很多啊。   当时在白马城外的时候,他只觉得颜良也算是一员好手,只不过是五十合内难以拿下,所以还是靠着典韦偷袭才快速的拿下了他。   今日看来,这厮殊不简单啊,刀技高超,气力雄浑,真要打起来,没一百回合也未必能拿的下他。   颜良对于许褚和典韦一直是耿耿于怀的,两人联手就算了,还带着偷袭的成分,害他北国三军上将威名尽扫,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天其他人能不能跑了不管,你许褚肯定要留在这里!   高手过招,高下立判,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拿不下许褚。   不过颜良不慌,你以为就你有兄弟?“兄长助我!”   他大声呐喊,也不管其他军士听了会损了北国猛将的威名,你们都能这么干,我为何不能?   可惜他的呐喊声传不多远就会被战马嘶鸣声、厮杀声和哀嚎声给淹没了,无奈只能是自己接着与许褚死战。   对,我是拿你不下,但曹军溃败,只要拖住你,你迟早必死!   事实上,就算文丑听到了颜良的呼唤也未必会过来,因为在乱军之中冲杀了几圈后,他赫然见到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高览。   当是时,文丑的眼中没有夏侯惇,没有许褚,甚至没有了曹军,只有一个人,高览,提着断魂枪就杀向了他。   “都是昔日袍泽,何故对我死缠不放!”高览几度要突破逃离,都被文丑不要命的方式给打了回去,这让高览有些怀疑人生了。   “贼子,你也配提袍泽二字,你临阵投敌,主公因此大败,我不杀你,有何颜面见主公!”文丑先是把袁绍的大败归罪在了他和张郃的身上。   后来袁绍死了,颜良文丑对于高览张郃就更加不能释怀了,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高览不明白,咱都是投敌,怎么着,你投的主子比较香是吧,既然你要我死,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   许多人对于高览的印象除了河北四庭柱外,就是知道他被赵云一枪挑翻,其实高览的武艺,不说压颜良文丑,好歹是能并列四庭柱之名,怎会相差云泥呢。   穰山之战里,赵云一枪刺死高览,那是实打实的为了救刘备玩的一手偷袭,高览甚至都还没看清楚来人,便被赵云从后面杀来,一枪挑翻。   若是二人阵前相斗,倒不至于压赵云一头,但赵云想轻松拿捏高览却也办不到。   官渡大战的时候,高览跟许褚可是正面交锋而不败的战绩,实力当然是拿的上台面的。   或许也因为彼此相熟,所以高览并不畏惧文丑,如今生死一线间,拼便是了。   北城的大战,打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终是听得厮杀声稍弱,张辽迟迟没能找到曹军将领,对于一些散兵游勇并没有任何兴致的他干脆调转马头朝城门找去,免得被敌方主将凭着个人无力突破冲出。   缠斗了许久的许褚,一直也没能拿下颜良,又见周遭曹军越发的少了,而吕军越聚越多,都开始帮着颜良来攻击自己了。   照着玩下去,别说拿下颜良,自己都得搭进去,一计横扫千军打退周遭吕军后,赶忙调转马头逃跑。   你能打有个屁用啊,出来混最重要是有实力,颜良志得意满,正欲拨马追击,忽闻身后一阵怒吼:“高览休跑!”   高览?   一听这名字,颜良怒了呀,哪里还追什么许褚,循声望去,便见高览迎面冲来,身后是文丑在提枪追击。   “好哇,冤家路窄!”   颜良兴奋的双眸猩红,爆喝道:“列阵!”   周遭吕军被吓了一跳,赶忙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方阵,长枪与环首刀扬起,把狭窄的街道挡了个水泄不通。   该死的,怎么他也在这!   高览心中暗暗叫苦,一个文丑就已经够难缠的了,要不是借着吕军尸体做掩护,根本没法抽身,这一下再遇颜良,高览这种身经百战的悍将都觉得背脊发寒。   左右倒是有巷道,可那巷道进不得战马呀,除非你选择徒步,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高览想停却不敢,一旦停下,战马想起冲锋之势就难了,更何况唯一的生路就是北门,不管怎么样都要突破!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提枪刺向颜良的面门,后者侧身一躲,金背刀自下而上撩拨,惊得高览不得不提马躲避。   战马前蹄尚未落地,文丑从后面杀来,高览只得回马枪接招。   绝境下的求生本能激发了高览的潜能,他一杆长枪在颜良文丑之间游走,一时间竟是打的难分难解。   可任凭高览把枪杆都扭的弯曲了,也找不到一处可以脱身的空隙。   战不多时,颜良挥刀一扫,迫使高览提马后退躲闪,借着这个契机,文丑的断魂枪带出一阵寒芒,高览翻身下马,右手艰难的想要摸向脖颈处的伤口。   见他并未死透,颜良毫不客气的补上一刀。   这下,高览的人头直接滚到了一旁。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兄长,许褚往城门口跑了,此下又不见张将军,想是北门战的正酣,我们速速增援吧!”   按着张辽的部署,在北门处有三千兵看守,理论上是足够了的,可如果被许褚这样的猛将带兵朝着一个点猛,未必不能冲破。   高览当然是该死的了,但对于颜良来说,许褚也不该活着离开。   文丑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高览的脑袋,这才跟着颜良一并朝着北门策马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精锐堕尽   安丰城内乱糟糟的,到处都有厮杀声与哀嚎声,很多曹军为了躲避追击闯入了民房内,最后又被追进去的吕军给斩杀了。   本来这个时候,吕军是应该一鼓作气的进行追杀的,但很多人都被战利品给拖住了脚步。   一些不错的刀具、长枪和大戟被他们捡了起来,比划两下就很干脆了换了武器。   看到有侧翻的旗帜也会本能的跑上去像开盲盒一样充满惊喜的拍干净上面的尘土,如果是将旗,那是可以换功勋的,万一是夏侯惇的帅旗,那就直接奔着官升两级去了。   最离谱的是战马了,大战过后,街道上、巷道内乃至于民房里面,都能找到零星的战马,这可把吕军的将士们给乐疯了,哪里还顾得上追杀那些逃兵。   要知道军中规矩,战利品是谁得归谁的,哪怕你级别太低了,不配骑马,一匹战马可以换来的功勋或者奖金也比追杀逃兵要高的。   这样的情况周遭都在上演着,张辽对此也颇为无奈,除了对哄抢互殴的军士谩骂几声,也不可能全部都喝止住。   更何况,他现在要做的是赶去北门,这些琐事只能回头再整顿了。   张辽一路前行,在他的吆喝下,倒也汇聚了几百人。   终于来到北门的时候,张辽心头一沉,想象中的许褚、夏侯惇等人联手对城门守军猛攻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头戴缨盔,身披铠甲,手持五虎夺命枪的将军策马挡在了城门前。   他的身边,是数量不少的重甲步兵,人人手持大戟。   无数的曹军从四面八方仓惶逃来,从他们的身后溜出了安丰城,而追击的吕军则是一个个倒在他们的大戟下。   哪怕能形成攻击,环首刀劈在这些手持大戟的军士身上,也只是溅起一阵火花,随后就被他们给反杀了。   张辽目光一凛,大戟士……   这支队伍他倒是没见过,不过彭城之行的时候听高顺说起过吕布和赵云曾被一百大戟士挡在了军营里,心中是颇为诧异的。   看他们的装束、武器,却是与高顺说的如出一辙,心中有了断定。   “高将军呢?有没有见到高将军?”夏侯惇、许褚都已跑出去,偏偏不见高览,心急如焚的张郃不断地盘问从身旁逃命的曹军。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不知,急的他恨不能直接杀进去。   且不说郭嘉下了军令,便是没有这道军令,张郃作为百战将军也清楚的很,这几百大戟士背靠城门还能挡住气势如虹的吕军,真要是落了包围,就算精锐如他们也只有被绞杀的下场。   “大戟士,我倒是要看看跟伯平的陷阵营比,谁更强一些。”张辽策马而上,钩镰刀猛的朝一名大戟士扎去。   铿!   眼见要捅破他的铠甲,一杆长枪直接拨开了张辽的钩镰刀。   张郃并不认识张辽,但见对方这身装束,当知是将军级别,提枪便刺。   两人直接纠缠在一起,战马围绕兵器碰撞点转圈,打的难解难分。   历史上的二人就是在官渡大战时候对上手了,五十合不分胜负,可见单纯论武艺的话,两人当在伯仲之间的。   若是就此厮杀,怕是打上半个时辰也难分胜负。   可问题就在于,张郃的身旁有大戟士,而张辽的亲卫在刚才一战中全部都在巷道里围杀曹军,已经走散。   才斗三合,五名大戟士就围了过来,朝着张辽战马挥动大戟,目标直指马腿,若非张辽反应极快,勒马闪躲,已经失了平衡落了马。   将张辽逼退后,张郃并没有急着上去压制,而是怒问道:“我兄弟高览呢!”   “高览……”   张辽冷笑了一声,“满地都是,自己找啊。”   “匹夫!”感觉自己被羞辱的张郃策马冲了上来,又与张辽缠斗在了一起。   大戟士又冲上来了,跟在张辽身旁的吕军坚信广陵神话除了温侯,当今天下无人可破,所以他的战场不需要自己掺和。   但是,你们也别想搅弄进来,于是想拦住这群大戟士。   方一接触,差距就体现出来了,他们的攻击打在大戟士身上显得不痛不痒,而大戟士的进攻,每次挥戟都会伴随一名吕军步卒倒地。   尽管在林墨科技树的支持下,吕军的军费一加再加,可披甲率依旧只在三成左右,无甲的军士被大戟士一捅,胸膛便是一个血窟窿。   便是披了一层甲也难逃被拍碎的命运,毕竟他们手中的大戟重量都快赶上锤兵了。   张辽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些家伙跟陷阵营比,灵活性要差不少,因为除了身上的重甲外,手中的兵器也是非常沉重的,所以他是有意的边打边退,不至于让大戟士形成了包围。   同时也抱有了慢慢将张郃引入城内的想法。   一旦自己的亲卫齐聚,又或者颜良文丑带兵赶到,凭他们的移动速度,这群人一个都别想逃。   “将军,差不多要撤了,否则外面的兄弟无法接应我们!”见得跑出城的曹军已经少了很多,一名大戟士的百夫长朝着张郃喝道。   “不行!进勇还没回来,再等等!”张郃是不会抛下高览不管不顾的。   四庭柱里,颜良文丑打断骨头连着筋,张郃高览同样是交心换命的铁杆兄弟,他等不到高览是不会走的。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可以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张郃也不例外,现在就算是郭嘉亲自跑来下令也没用。   张郃此时确实很急躁,但还不至于失了判断,张辽这种明显的意图被他完全看破了,也不深入追击,只把他赶出一定距离就退回城关下守住城门。   但是,肉眼可见从城内慢慢汇聚过来的吕军越来越多,张辽并没有急着让他们冲上去,反正曹军已经跑了不少,也不差那几百人,今天只要把这群大戟士全部留下来就算不亏了。   否则他日战场相逢,还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要死在他们手上。   “将军,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百夫长再次吆喝。   这一回,张郃没有应他,只是坚定的看着冗长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人群聚集过来。   不等到高览,绝不离开!   “让开!都让开!”一声声惊雷之喝传来,拥挤的街道上,吕军退让出一条通道,颜良文丑策马冲了上来。   见得张辽不断的挑衅张郃,可每每又被大戟士所威慑,不得不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拥上,颜良指着大戟士喝道:“你们这群混蛋,若非主公大恩,焉能有今日,都给我滚开,我只杀张郃一人!”   说完,在张辽有些懵逼的目光下,两人朝着张郃冲去。   看到颜良文丑出现的一刹那,大戟士确实为之一震,毕竟他们两在北国军中的声威太高了,就连大戟士也会心生忌惮。   跟着张郃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哪能真的被这几句话给吓走了呢,短暂的错愕后,他们提戟护在张郃左右,避免他被左右夹击。   有了大戟士的张郃,就算是颜良文丑也奈何不得,这道理就跟高顺带着陷阵营能把关羽张飞困住是一样的。   被大戟士逼退的两人怒从中来,文丑扭头看向张辽,“张将军,让弟兄们攻他们下盘!”   张辽还没反应过来,颜良文丑已经跳下了战马。   文丑当先而行,一个虎跳,落地滚了一圈,手中紫金断魂枪横扫而过,三名大戟士直接跪倒在地,哇哇大叫,却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紧接着颜良也向另外一侧,如法炮制来上这么一刀,又是四名大戟士倒了地。   他们倒是想防,可那大戟又长又重,远距离的攻击是强横,这种贴身短打,连寻常军士的速度都未必跟得上,遑论是颜良文丑这般猛将了。   “快撤快撤!”见颜良文丑不讲武德,一上来就把大戟士的命门给泄露了,再不跑会把弟兄们都搭进去的。   高览是要救的,可弟兄们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若是让张郃用他们的命去换高览,却也是做不到的啊。   “给我杀上去,攻他们下盘!”   张辽大喝一声后,亲眼目睹了颜良文丑的教学版破杀大戟士,他们一个个嗷嗷叫的往上冲。   大戟士明显是精锐,杀他们的功勋又得另外计算了。   而且,他们身上的铠甲很吸引人呐,谁不想弄一套来穿穿看,即便后续需要高昂的维护费用,能穿一时也是极好的。   “将军快跑,将军快跑啊!”   百夫长指挥着一队大戟士挡在前面,吆喝着让张郃快些往城外跑去。   尽管他们已经刻意的注意自己的下盘,可大戟的弊端显露无遗,这个时候,手中若是环首刀就不会有这致命的弊端了,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要死便一起死罢!”看着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大戟士一片片的倒下,张郃的心头好似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将军快跑,快跑啊将军!”倒地后的大戟士并没有失去生命,他们强忍着剧痛死死抱着颜良和文丑的双腿,朝着身后的张郃呐喊。   “快顶不住了将军,逃啊!”百夫长索性直接推着张郃的战马往外跑。   “滚开!”   张郃虽在谩骂,可大戟士根本不听他言,几名大戟士都围了上来,推着他的战马往外赶,任凭张郃想调转马头也无济于事。   直到把张郃完全推出去后,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得两名百夫长一人带着几名大戟士直接把城门给关上了。   甚至还不肯罢休的把三根粗木丢上门栓上去,这才回身去死战。   这时候,挡在城门口的大戟士已被张辽、颜良和文丑带领的人杀的只剩百余人了,可他们依旧死战不退。   两名百夫长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一抹会心的笑。   张郃安全了,对他们而言,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随后眸子一冷,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敢于直面生死的人,即便是敌军也是会赢得对手尊重的。   这一刻,张辽认可了他们,这是一支不输陷阵营的部曲。   待得他们把大戟士全部肃清,颜良还不解恨的要去打开城门追击张郃。   “别追了!”   “他们跑不远的,至少还能再杀他们几百人!”颜良不甘心的喊道。   张辽只是摇了摇头,“算了吧。”   这是贾诩一再要求的,一旦大胜也不能深入追击,守住安丰城就够了。   其实张辽自己也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不过对于贾诩,他还是足够信任的。   仔细想想,这或许跟他的性格也有关系。   他是属于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战略,并不是急着要一口气把对方吞下。   一旦大军拉出了安丰城,确实是会失了掌控力。   反正,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继续耗着也无妨。   这一战,当然是大获全胜了,可张辽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按着他的计划,今晚入城的人一个也别想逃出去,可结果却是跑了这么多。   这样的部署也是跟贾诩商量过的,连他都觉得没有任何的问题,唯独没想到的是是会横空杀出来一支大戟士。   自己部署的三千大军,应该是在血战一场后被他们给杀穿了。   而且这伙人很聪明,背靠城门,避免被合围,这样手中大戟就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如果不是颜良文丑赶到,只怕自己的伤亡还得再加添上一些。   张辽打量着两人,没来由的就认为林墨把他们安排给自己带到安丰,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晚这一幕呢。   有可能,那小子,本来就挺邪乎的。   “让将士们速速上城关换防,打扫战场,清理城内可能残留的曹军。”   张辽吩咐了一声后,朝着颜良文丑努了努嘴,“今晚可是多亏了你们哥俩,走吧,随我回将军府,有事商量。”   虽然跑了张郃,好歹也杀了一个高览,外加这些跟着一起做叛徒的大戟士,心里还是舒服了不少,二人便是咧嘴笑道:“张将军言重了。”   “以后叫我文远便可以了。”张辽夹了夹马肚,在前面开道。   哥俩对视了一眼,这是把咱当自己人了?   恍惚了片刻,颜良大咧咧的喊道:“文远,等等我们。”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丰城内还有高人   看着各路败兵回营后累的顾不得任何军纪,直接就往草地上一躺,大口大口的吮吸着新鲜空气,仿佛地狱归来一般,甚至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几声恸哭声,郭嘉心里很难受。   他是真希望自己猜错了呀,可惜不幸言中。   “先生,悔不听先生所言,方有此大败啊……”   中军帐内,赤着上身的夏侯惇见得郭嘉入内,直接就哽咽抽泣了起来。   刚才在城内被前后包夹之时,部下各自为战时,他目睹着曹军在自己的面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心痛如绞。   夏侯惇是第一次打败仗吗?   显然不是的。   可这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鲁莽贪功招此大败,可以说,那些兄弟都是因自己而死。   如果不是郭嘉拿出虎符与自己硬刚,只怕死的还不止这些,夏侯惇突然就意识到曹操这么安排的用意了。   “将军回来了便好。”郭嘉能说什么,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若非先生派张郃带大戟士守住了城门,我们只怕都回不来了。”   夏侯惇是有意想让郭嘉尽释前嫌,起身走到郭嘉面前,拱手赔礼,随后闷声问道:“各部伤亡清点出来了吗?”   郭嘉摇了摇头,轻叹道:“陆续还有败兵回营,不过看样子,折损不下万人。”   不下万人……   尽管心里有了预估,可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夏侯惇还是忍不住心疼啊。   “走吧将军,这个时候,你应该到将士们中间去。”郭嘉觉得,眼下安抚军心是最重要、也是唯一能做的。   “仲康。”夏侯惇唤了一声同样赤着上身在帐内喝着闷酒的许褚,两人跟着郭嘉走了出去。   军营里,死里逃生的曹军横七竖八的躺在草地上,夏侯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从他们中间走过。   见着有伤兵了,就搀扶着送去伤兵营里治疗。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内心的歉意。   “儁乂?”   正走着的时候,忽的瞧见草地上躺着一个嚎啕大哭的汉子,几人上前一看,竟然是张郃,“兄弟,快起来!”   起先夏侯惇是有些瞧不上张郃这种临阵倒戈的降将,今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带着大戟士守住城门为弟兄们打开了逃生通道,躲不过全军覆没的惨案。   “进勇回不来了,大戟士也回不来了,我的弟兄,我的弟兄都死在了安丰城里……”九尺男儿,哭成了泪人,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可以理解,即便身上带着河北四庭柱的威名,可作为降将,一开始时候难免是会有些异样目光的。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同僚乃至于陌生的新主,这种时候能带给他一丝安慰的只有昔日的兄弟袍泽,也就是高览和大戟士了。   可是这一战后,把他唯一的心灵归宿都给毁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山呼海啸般袭来,张郃泣不成声。   同样感念张郃救命之恩的许褚一把扶起了他,“走,别在这哭,难看,进帐,我陪你一醉方休!”   郭嘉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喝吧,他为大局,确实付出了很多。   中军帐内,夏侯惇、许褚和张郃在买醉,反倒是一贯嗜酒如命的郭嘉滴酒不沾了。   他在盘算,也在等待。   直到徐晃和车胄都走了进来,郭嘉才回过神来。   “军师,我军败走后,吕军便直接关上了城门,并未追击,待了半个时辰末将才令将士们退回了大营。”   “军师,雁回岭上的吕军一整夜也没有动静,天都快亮了,只能让弟兄们回来了。”   夏侯惇一听就愣住了。   原以为郭嘉只是不赞同自己奇袭而已,想不到他为全局付出了这么多,不仅要派张郃守住唯一的生路,还要让徐晃埋伏安丰城外,让车胄把守雁回岭上的吕军。   现在回过来想想,自己这主帅做的当真不合格,他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做想,今后定要对军师言听计从。   “不可能的,我琢磨张辽有些日子了,此人虽称得上有勇有谋,但昨夜这一战不可能忍的住才对。”   郭嘉眉头拧成一团,捻着手指呢喃道:“看来张辽的背后,还有高人在指点。”   安丰城内陈登诈降诱使偷袭,这种事情要么不做,一旦做了理论上是要做全方位的部署。   尤其是张辽那种敢带着八百人去冲击三万江东军的性子,一定会携大胜之势玩命追击,而且会考虑后方大营空虚,调度雁回岭上的守军偷袭才对。   不合理。   郭嘉并不认为张辽在激战过后还能这么冷静的预判,唯一合理的解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心性超乎常人的谋士在辅佐着。   陈登吗?   郭嘉想了想,又摇摇头,他没那能耐。   陈宫是在萧关的……   想不到,吕营里,除了林墨,还有能人。   如今又一败元气大伤,接下来不好打了呀。   “先生,先生……”   夏侯惇放下酒杯后走到郭嘉面前,恭敬的问道:“我军当如何自处?”   张郃也猩红着眼看向郭嘉,昔日在北国的时候,两人也见过面的,当时张郃并没有高看他一眼,可现在,他是唯一一个看出了安丰城内情况不对劲的人,当即也对他寄予厚望,希望能给出破敌之策,让自己为昔日兄弟袍泽报仇。   郭嘉缓缓摇头,轻声道:“静待雨季。”   所以,还是要引决水淹安丰吗?   众人眼中不免闪过一抹失落。   他们不是觉得水淹安丰的计策不妥,只是心中积压的抑郁迫切想要发泄,恨不得立刻就把张辽给剁了才好,再等两个多月,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   可,这一回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包括夏侯惇。   不听郭嘉言,大亏已经吃过了,也该聪明了,他叹了口气,作揖道:“谨遵先生计划行事。”   能够文武合心,便是吃了一个亏郭嘉也觉得这仗依旧是有赢的希望。   他点了点头后转身走出了中军大帐,看着安丰城的方向,呢喃道:“到底是何人。”   ……   安丰城内,战场已经打扫完了,各部战损斩获都清点完做好了战报呈送到张辽的台案上。   斩杀的曹军在一万三千众,逃回去的曹军也有不少伤兵,算的上是大获全胜了。   缴获的战马有两千一百五十六匹,大戟士的重甲也被剥了下来,再加上一个高览,收获满满。   张辽的手指在台案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彭城时候吕布给了他两千骑,从广陵也带来了五百骑,算上缴获的两千多战马,已经足够组建四千多人的骑兵。   张辽有些感慨,想当初自己跟着吕布从关中打到中原,整支部队的骑兵也没超过这个数量啊,现如今光是自己麾下都有四千骑了,还真是今非昔比。   不过损伤也是有的,这一仗折损了四千八百多人,大多数都是在城门口一战被张郃带领的大戟士给结果的。   原本安丰城就只有两万六千余人,又要在雁回岭立寨分去五千,这么一战下来,城里兵马只一万五千众左右了。   接下来,该当小心一些。   “先生以为,我是否需要往广陵送些战马,防止江东贼心再起?”张辽想了想,自己的骑兵似乎有些多了。   按照部队配置,两万人的队伍,配两千骑兵就是上限了。   当然,这么想也是因为还有另外一层顾虑,自己在广陵,当然不怕江东的,问题是自己到了安丰,江对面的人会不会有想法可就不好说了。   没有骑兵的队伍,战斗力和战术选择,都太过受限。   “不必了,孙策在攻打交州,两番战败下来,他已经没有能力分兵再攻广陵。”   贾诩直接点破,张辽才会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   陈登这条线是靠着林墨提前部署了红袖招的人才深挖出来的,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张王牌了。   可这张王牌用出去后,也就不再具备任何的后手。   当然,就眼下情况来看,无论是兵力、粮草还是军心士气,张辽都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打出去也未必不行的。   “我看曹军短期内不敢有什么举动,那么,就抛点诱饵,钓钓他们吧。”   望向捻着短须的贾诩,张辽嘴角勾勒,不太清楚他想干嘛,但看起来,好像挺兴奋的。   一番探讨后,便是又听的张辽拍手称快,“好好好,哈哈,先生此言甚合虚实奇正之道啊,妙哉妙哉。”   “将军言重了。”   贾诩平常还是很随性的,对于张辽偶尔的神经抽风也能从容以待,“对了,将军准备怎么发落陈登?”   说到这,张辽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透着狐疑,“允文前不久派人给我送信了,说事成后要大摆庆功宴嘉奖陈登诈降立功,你说,陈登已经两度有投敌心思了,允文还这般忌惮他干嘛。”   为何是大肆嘉奖……   贾诩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思忖片刻,心里有了判断。   看来允文是真的动了杀心了,陈登命不久矣,也对,这样做引发的动荡最小,允文杀人的技艺还是挺高的,厉害。   “先生?”   贾诩回过神来笑了笑,“允文这么做自有深意,一者是断了陈家以后通曹的念头,再者是在曹操心中、乃至于其他诸侯的心里都埋下怀疑的种子,日后便是我军真有人想通敌,他们都会本能的怀疑。”   贾诩把自己的猜测分为了两半,上部分告诉了张辽,但下部分,他觉得没必要了。   人,还是不能太聪明。   闻言,张辽嘿嘿一笑,“想不到陈登都到这步田地了,我那贤侄还能拿来大做文章,当真虚实奇正,有一套。”   你贤侄何止一套,好几套呢,贾诩撇了撇嘴。   所以,张辽当天就召集这次的功臣大摆庆功宴,头功才属颜良文丑,这两人在这次的大战中,确实是战功赫赫,怎么夸赞都不为过。   不过陈登并没有来,派去请陈登的人回来告诉张辽,说陈登一副糜醉,胡子拉碴,整个人都像老了几十岁一般,而且精神萎靡,没法赴宴。   张辽咂了咂嘴,想不到这王兰功夫如此了得,把陈登迷糊成这副模样,他突然就理解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荒唐。   有时候啊,女子杀人根本不用刀剑,凭的是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我得小心一些才好。   才子佳人皆薄幸。   张辽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是庆功宴,但每个人喝酒都有严格管控,点到为止。   他才不管你是不是尽兴了,要是都醉了,谁来守城?   了不起找几个歌姬给他们开开荤,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待到子时时分,南城门缓缓打开,张辽带着三个人走了出来。   “稚叔在世的时候,一直都说我们这群老弟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团结,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我若真对你们下手吧,以后见了稚叔也怕他怪我。   可若是把你们交给温侯,只会让他作难,算了,你们滚吧,滚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张辽甚至都是背对着他们三个人的。   曹性三人面面相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谁都知道,彼此心头萦绕着愧疚与不舍。   “文远,你放了我们,于三军面前你怎么交代,对温侯还有林墨,你如何交代?”成廉很难过。   “你们这是担心我吗?收起你们的假惺惺吧。”   张辽忽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三,嗤笑着问道:“若是我没挖出你们来,曹军入城,我便是只有战死这一条路可走,你们做选择的时候,也不见担心我啊。”   “文远……”   不等曹性说下去,张辽右手抽出腰间宝剑,左手拉扯着身后披风,青锋划过,衣袍断开,“今日放你们全看稚叔面子,如今我们割袍断义,从今往后,我张辽再不是你们的兄弟了,滚!”   这一刻,风也停了,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其实曹性他们也不过是受了陈登蛊惑而已,倒是没细想安丰败了张辽会怎么样。   如今见得张辽与自己割袍,昔日种种在脑海里翻涌。   他们很想告诉张辽,自己只是一时被小人蒙骗,并不是真的想对你,想对温侯动手,自己不敢也不舍。   当兵的人,是很穷的,穷到只剩下心中这份情义了。   如今亲眼看着这份情义断裂,他们的心里也很难受。   张辽走了,走的很坚决。   城门关上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三人知道,张辽是真的伤心了。   只是他们看不到张辽眼中的泪水。   踌躇了许久,他们终于还是策马离开了。   天地之大,却有一种不知何处能容身的感觉。   站在走马道上阴暗处里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的张辽,泪眼婆娑,“今日一别,不复相见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林墨的信   “夫人,春季红袖招纺织、农耕还有店铺经营的账簿做过核对了,没什么大问题。   相比于去年,总体还是在亏损,但明线上是可以做到持平了,至于暗线,夫人清楚的,这是一条不产利的投入。”   彭城,将军府内,十六岁的郭照已经是亭亭玉立,娇艳欲滴,翠绿色的衣裙也凸显着她傲人的身材。   如果再见面的时候,她很有信心林墨不会再管她叫小馒头了。   当然了,相比于吕玲绮,她始终只能低头做人。   坐在主位上听着郭照禀报红袖招的近况,吕玲绮有些慵懒的以手托腮,这个姿势可以让她的胸口枕在台案上,轻松很多。   “暗线自然是不能产利的,不过明线上可以持平依旧很不错了。”   吕玲绮将账本合上后看向郭照,“能用的人有几个?”   “有八个,都是姿色上佳,舞技出众,最重要是忠心耿耿。”   “少了。”   吕玲绮微微蹙眉,“要加快些进度培养,夫君花在红袖招的钱太多了,一直帮不上忙可不行。”   “夫人放心,奴婢会加紧选拔。”郭照就像是个从来不会抱怨的优秀劳工。   “辛苦了,下去吧。”吕玲绮欠了欠身子,便欲起身回房休息,郭照立刻就懂事的上前搀扶。   随着吕玲绮肚子越来越大,红袖招的重任就落在了郭照一个人的肩头。   而且,红袖招的暗线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又不能假手于人,所以,吕玲绮对这个心里藏着自己夫君的女孩观感好了不少。   回房后,才不多久,院内的丫鬟就在门外轻轻扣门。   “小姐,有信使送信来了。”   “哪里来的。”刚刚躺下的吕玲绮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青州。”   “拿进来。”   听得青州二字,吕玲绮立刻就爬了起来。   打开信一看,果然是林墨写的。   “玲儿见信安好,数月未见,甚是想念,本欲回家与玲儿相亲,可眼下看来只怕还需要迁延些时日。   不过玲儿不必挂心,我与岳丈大人在北国一切安好,虽然在北国我们的兵马不多,用不了多久却能掌控冀州和青州,幽州也早在我的部署之中,估计半年内便可以平定三州之地,为玲儿打下半壁江山。   至于何时能够回家,我估计会是在半年内的,但北国这里有不少奸佞小人,需要把他们都打压下去了,才能换来北国的长治久安。   我在北国每天都很挂念你,也很想念我们的孩子,我想过了,如果你肚子里的是女孩,就叫林芝,希望她像林芝一样,永远受人追捧;如果是男孩,就叫林川,希望他有山河万里的雄心壮志。   书短不能尽言,玲儿务必照顾好自己,静待夫君归来。”   林墨写信给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很官方,也很符合这个年代的用语。   可是写给吕玲绮的这封信,读来总是有一种情书的既视感。   不太正经,但吕玲绮却看的心花怒放。   小两口分别快半年了,怎么能不想念呢。   她抿着湿唇,脸颊桃红,再次看了一眼‘为玲儿打下半壁江山’那句话,心跳也加速了几分。   沉溺在幸福中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把信收好,放在了怀里。   这可是夫君写的家书,当然要随身携带啦。   回到林府的郭照,还是很认真的在思考着如何能更快的培养出足够多的暗线来。   林墨对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这条关乎生死的红袖招暗线都交给了她,可见一斑。   近段时间,她也感受到了吕玲绮对她的善意,虽然嘴上不说,但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冷口冷面。   大概,她也开始接纳自己了吧。   她仿佛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会是像期待的那样。   但也因为如此,她才更需要不辞辛劳的打理好红袖招。   身为正妻的吕玲绮给予了林墨一展才华的舞台,这是改变人生的机会。   那,作为想一辈子陪在林墨身边的小丫鬟,也不能让人觉得一无是处吧,当然就要为他们分忧了。   郭照躺在林墨最喜欢的那张懒人椅上,认真的想着红袖招的现状与未来,忽闻有人扣门。   “姑娘,有你的信。”打开门后,是一名军士,拿着一张被封印的帛布递给了她。   “多谢。”   郭照有些纳闷,好像从来没有人给自己写过信。   她重新回到懒人椅上,揭开封印,娇艳的脸庞就愣住了。   “小馒头照儿,多日未见,是否有想念你家公子,实不相瞒,公子是很想念你的,想念你的红唇,想念你的温存。”   光是看到这里,郭照就已经脸颊如潮,心头小鹿乱撞了。   平日里林墨对她虽然也会不正经,但从来就没有这么直白的说这些令人无法直视的字眼。   最重要的是,你都没尝过,怎么就想念呢。   好一会过去,郭照才调整好胸口的剧烈起伏,继续往下看。   “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内我们就可以入主北国了,但这件事不能由我们自己出面,还需要假手于人,到时候面对的情况会比当初在彭城的时候复杂很多,也危险很多。   所以,我迫切需要红袖招的暗线提供支援,我知道现在红袖招都是你在打理,所以你要加把劲了,半年内必须给我二十个绝对可靠的人。”   郭照轻叹了口气,手头上能用的有八个,半年内还得再招十二个,难度很大。   红袖招里现在收拢的战争遗孀、流民已经超过了万人数目了,但这是明线,符合暗线的人可谓是万中无一。   按着林墨的要求,她们要姿色出众,还要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有涉猎,而且又必须找到对应的贵族身份给她们,最关键的还得绝对忠心,难度是非常大的呀。   自从跟在林墨身边开始,对于林墨的要求,她从来是没有半句借口的,只要他要,她都给。   所以郭照纵是觉得压力山大,也没有半分迟疑。   “照儿,每次跟你分别后再见,你都会有所不同,这便是女大十八变吧,待我从北国回来,请你务必放下红袖招的事宜先为公子烧上一桶热水,让我再次感受你的纤纤玉指。”   令人浮想联翩的用词让躺在懒人椅上的郭照呼吸急促,总感觉身上有一只蚂蚁在爬,弄得她浑身痒痒的。   她紧咬着红唇,将帛布怀抱了起来,心想手法不能生疏了才好。   ……   “莹儿姑娘,诗会一别已有两载光阴,曾应姑娘春暖花开日,便是你我见面之时,奈何身在乱世洪流之中,很多事情非是我可左右,故而一再拖沓,还望姑娘见谅。   自从与姑娘分别后,你的一颦一笑都记挂于心,天籁之音时常萦绕耳旁,近日我与一异人习得可用碗筷敲击发出旋律,与姑娘精湛的琴技相比自是小道,却盼望能有机会奏与姑娘听。   如今我身在北国,为朝廷荡平逆寇,待此间事了,再无闲事可阻我南下,即时必与姑娘赴月下之约。”   “婉儿姑娘,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个人,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不想让她知道,因为我明白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近日我无意间发明了一种气泡水,吹之可出阵阵浮空气泡,在阳光下五彩斑斓,很漂亮,一如你的眉眼动人,待我平定北国事宜,定会前往庐江,顺带将此物送于姑娘,不为博红颜一笑,只为姑娘能原谅我未能赴春暖花开之约。”   庐江,皖县,乔家后院的水榭旁。   两名身披白纱长裙,芷若幽兰,肌肤胜雪的少女坐于廊下,二女自带一股脱俗出尘气质,似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们彼此拿着一张帛布,看着眼前的荷花,有些怔怔出神。   “姐姐,姐姐,让我瞧瞧兰陵侯给你的信上写的什么。”乔婉看完了信是很欣喜的,却又觉得这信太短了一些,以至于都对姐姐乔莹的信来了兴致。   信中大胆的言辞让乔莹有些意乱情迷,赶忙收起帛布护在胸前,然后问道:“先看看你的。”   “不,先看你的嘛。”   “看你春心荡漾的样子,看来是原谅他了?”   “原谅什么,我只道他是把我们给忘了。”   当初说好了春暖花开之日,就是彼此见面之时,结果两年过去了,却也没见到他上门。   一开始的时候,大小乔便是只觉或许是林墨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可后来连音信也没有一封,便是死了心,当那是林墨的敷衍罢了。   也对,毕竟人家负有才名,又是少年得志,封了兰陵侯,怎么还记得下她们姐妹呢。   所以姐妹两人一度是对林墨有些幽怨的。   如今见到了林墨的来信,积压在心中的不悦,却是在看完内容后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丝的期待。   带着这份期待,二女起身准备回房,也好把林墨的信放好,若是被人看了去,江南大小乔竟与人这般污言秽语,那乔家可就要蒙羞了。   “子扬,此事我不能接受,乔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让我二女为妾,这事我不答应。”   “乔公,这并非我一人之意,乃淮南三郡士子们都在纷纷书信于我,我这是挟众望而来,请乔公慎重三思啊。”   让我们做妾?   开玩笑吧,这两年多少名门公子哥上门提亲都没搭理,连江东四大家族中的顾家都来人了,尚且不为之所动,竟然要我们做妾?   她们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到底跟什么人在争吵,但听声音好像是老熟人,庐江太守刘晔。   也不敢进去一探究竟的二女只能贴耳在床边,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怎么说。   “子扬,我二女在江南也算是小有名气,为妾之事恕难从命。”   乔公的语气不容置喙,似心意已决的态度,刘晔只能叹了口气,“此事关乎淮南三郡所有士子的前途命脉,乔公身为群贤之首,莫非真要坐视不理吗?”   乔公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语气稍缓,沉声道:“他没这么大能耐。”   “乔公有所不知,近日张文远在安丰大摆庆功宴,已经言明陈登乃破曹首功,眼下只曹军未退而已,待此战过后,吕布定会嘉奖陈登的啊。”   刘晔语重心长,却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解释,“乔公应该知道,如今的淮南三郡皆是我们自己人做主,哪怕是安丰郡,陈登也只是挂名的太守,能左右的事情很有限。   可这一切是林墨在背后默许才会走到今日田地。   请乔公细想,陈登这般大功,安能不要求握权,他是在淮南受的屈辱,眼下就是让他回徐州也未必会愿意了,若是安丰郡里郡丞以下都被换了人,我们淮南一族与徐州士子的较量中将会彻底走向劣势。”   刘晔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当初乔家的窘境还是他出手才得以化解,理所应当要投桃报李。   但让大小乔去做妾,他实在不能接受。   可听完刘晔的分析,他又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今的陈登在安丰被架空,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这件事都加剧了淮南士子与徐州士子的斗争。   眼下还能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态势,如果他借着这次大功,把郡丞以下官员一换,徐州势力可就完全的渗透到了淮南,再以后只会一步慢,步步慢。   所以,淮南士子就想用大小乔来抱上林墨这条大腿。   “还有一事,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袁尚已经完全的沦为了温侯的傀儡,北国易主在即,乔公啊,若是我们不能在与徐州士子的争斗中胜出,将来面对北国世家的打压,只怕更加抬不起头来。”   明白了,他们说的做妾是给林墨做妾。   在窗外偷听的大小乔对视了一眼,竟然都没有从对方的眼中读取到惶恐,而是一副平静模样。   好像,这个决定也挺不错的。   刘晔已经把大小乔与林墨的联姻上升到了淮南士子前途命运的高度,乔公自然不可能不掂量一二。   世家之间的斗争是很残酷的,尤其是跨州郡的世家,一旦示弱,很可能会被打压,甚至被吞并。   眼下淮南三郡的士子很抱团,这当然有他乔公的功劳在里头,但更多时候还是以刘晔马首是瞻的,这位皇室后裔,已经实实在在的成为了淮南士子的领头羊。   今天,他主动上门,估计事情确实已经到了比较危急的地步。   乔公长叹了一口气,世家间的婚姻,从来就是政治的牺牲品,终究是逃不过,“难道,除了委屈莹儿和婉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听到乔公似有松口迹象,刘晔肃目道:“乔公,此事我认真想过,诗会上允文对乔家千金别有厚待,除了她二人,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打动的了允文了。   更何况,允文虽是温侯女婿,可明眼人谁不知道他已经是两州之地、甚至包括未来北国在内的实际掌权人。   乔家千金嫁与他为妾,不会委屈的。”   刘晔都这么说了,乔公眼眸里虽有无奈,却也知道的确没有比联姻更能稳固士子前途命运的办法。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你去办吧。”   刘晔松了一口气,作揖道:“我替淮南士子多谢乔公成全了,这件事我自会办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实力暴增,高手过招   青州的接收要比想象中的容易太多了,六郡太守来面见袁尚的时候都是直接把各自地盘的税赋、丁册、府库、钱粮等等底数全部带了过来,诚意满满的证明自己的决心。   当然啦,这些东西只是表象,不能深挖的,不然肯定都有猫腻。   不过林墨对此不在意,一个徐州啊,他治理了两年还不能做到所有郡县都门清,撑破天是把太守换成了自己人。   而对于青州六郡,就算借助了袁家之名,也只是可以暂时的稳定住,想要完全走上徐州的路子,换成自己人,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政令上问题不大,人员也不能调动,先求稳吧。   军事上的问题比较大一些,二袁兵马整合过后的数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十二万而已。   但这是进行过精简的军队,比如接收前逃跑了几万人,接收后又要裁去老弱病残,十二万人,不算少了。   再加上吕布自己的兵马,过十五万众了。   让吕布和林墨比较兴奋的是从今往后应该不太会为骑兵的问题而揪心了,光是二袁的战马加一起就有万匹,这还不算他本部战马。   不过袁军骑兵的质量不行,能顶用的,大概就在三千人左右,这些全部都是当初文丑留下来的骑兵军团。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袁绍最精锐的战骑,都在中原大战的时候折损殆尽了,袁尚可以从边陲购买战马,却不能短期内训练出战力强劲的骑兵。   这一点,只能仰仗赵云、张绣他们了。   这些全部都算是好消息,棘手的事情呢,就是军官。   十二万袁军啊,你光是换军侯,都要准备三百人出来,再加上司马、都尉、校尉、偏将这些,得五六百人。   而且这些人不仅仅是要求对吕布忠心,还得本身就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你怎么带兵、怎么服众。   这个数字即便是把吕布军中的全部将官都调过去也无法满足,更何况,把他们都调走了,谁来指挥自己的人啊。   无奈之下,林墨只能找来高顺,要把陷阵营解散了,目前只有把他们全部安插到袁军中去担任将官,才能快速的让这支部队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战力。   高顺一听,面瘫的老毛病当场治愈,表情扭曲,连连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弟兄们跟我这么些年了,说散就散,你咋不把并州骑兵给解散了,再不然把文远的亲卫招来也行啊。”   岳丈大人和辽神知道你这么说会不会动手啊?   林墨无奈笑道:“就当我跟你借的还不行吗,半年,半年后全营归队,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呀。”   高顺眸子转了转,“你说的,就半年啊。”   说实话,吕布麾下本是有八健将的,可惜啊,除了张辽和臧霸外,其他死的死,叛的叛,要不然是可以帮上忙的。   眼前只能先这么过度了,所幸有陷阵营在,这些身经百战的猛将去带领刚刚杂糅在一起的二袁兵马,应该很快上手的。   话说回来,真要林墨把陷阵营解散了他也不舍得啊。   把这些事情都敲定后,就可以考虑向邺城进发了。   冀州本来就是袁尚的地盘,所以不存在抚民和接收的问题。   这一趟,主要是给冀州军民传达一个思想,你们的主子成傀儡了,从今往后是我们翁婿做主,罩子都给我放亮点。   这个过程,肯定是会受到阻碍的,林墨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唯一麻烦的是,不能动刀子。   所以,红袖招是非常关键的。   只有打入到他们的内部,才能有机会掌控最真实的情况,并且可以逐个击破。   已经写信给郭照了,她应该能办好的,这小妮子其实挺有能力的,就是小了点。   出发邺城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搞定黑山贼张燕。   张燕是个不小的麻烦,凭四万金让他弄点动静、搞搞破坏是没问题,但你想用四万金把他人给买了那是不现实的,否则袁绍早就拿捏他了。   他手头上可是有数万大军的,这些家伙虽然是山贼,但是与袁军周旋了这么些年,加上对太行山地形的了解,并不能以普通山贼等闲视之。   但放任不管又不行,这么一支队伍,即便他不跑到你地头劫掠也防不住曹操会不会对他起意。   所以,太行山上的黑山贼一定要搞定,最好就是收为己用。   真要是不答应,那就只能用兵了。   “我去。”   林墨方才提出想法,吕布还没开口点评,魏越就痛快的请命了。   吕布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去合适,当初几十骑横扫几万黑山贼的时候,你还差点把张燕给宰了,他去有足够的威慑力。”   林墨想了想,魏越去确实合适,这种事情笮融根本搞不定,老岳父亲自下场好像也太掉价了,而且一不小心会把张燕吓的投了曹,反而麻烦。   “那就带上并州狼骑吧。”尽管他们都习惯于管吕布这支老班底叫并州骑兵,但林墨一直都是管他们叫并州狼骑的。   他们似乎也很享受这个称呼,听来更霸气一些。   “反正眼下不太可能有出征的苗头,你带上他们去,万一谈不妥,是战是退自己决定。”   吕布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若愿降,治下地头给个太守,最大的诚意了,贪心不足的话,那就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方天画戟怎么杀人的。”   魏越豪情大笑了起来,“温侯放心,定不负所托!”   两日后,魏越带着并州狼骑往中山国的方向去了,吕布和林墨则是保护着袁尚往邺城方向赶。   赵云和高顺他们提领中军随后,这支队伍过于庞大了,行军速度快不起来,估计等他们到邺城至少要二十天时间。   “幽州那头,我看你的四万金是打了水漂,公孙康自保的能力有,让他带兵越境,那点钱他还看不上。”   路上,吕布悠悠的说道。   让笮融前往北国贿赂的是许攸,而八万金是一个给了张燕,另外一个给了公孙康。   老岳父没说错,给公孙康的钱确确实实是打了水漂,但这是没办法的。   一开始林墨的想法是袁尚会像历史上一样,大败后逃向幽州,那么只要攻陷幽州后,他们兄弟唯一的生路就是公孙康了。   但吕布又不像历史上的曹操那样有如此威慑力,未必能吓到公孙康砍下他们兄弟的头颅,所以才做了最后的准备。   后来,林墨发现袁谭根本不是他可以操控的了的人物,无奈之下只能是换了个傀儡,这也就导致给公孙康的四万金,大概是白瞎了。   “没事,对付幽州,我还有后手。”   “我就喜欢听你说这句话。”   吕布闻言,未先开口问计,直接大笑了起来。   没法子啊,自家女婿在这方面确实没失手过,有自豪的资本。   “不过……”   “不过什么?”吕布眸子一沉。   林墨北眺幽州方向,皱眉道:“我派去中山国的人回来说,笮融已经离开了甄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怎么会不辞而别。”   “这可不像那家伙的作风。”   吕布也觉得纳闷,“以前我们处境那么难,他尚且在你跟前屁颠屁颠的,如今眼看要入主北国了,他还想功成身退不成?”   林墨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确实不像笮融的处事风格。   不过袁熙还是要收拾的,兴许他确实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既然选择了挟袁尚令北国这条路,就一定不能让这里出现第二个袁家人了。   万一哪天他突然兴起,说自己才是袁家正统,倒是多了麻烦事。   ……   安丰这头,最近吕军的行径非常可疑,他们不断的往雁回岭上转运物资,一开始时候是粮草,护卫的军队也不多,夏侯惇是想出去玩一手偷袭的,但被郭嘉否决了。   眼前的情况,最好还是以静制动,对面明摆着用粮草吸引我们去偷袭,实则周遭有了埋伏。   毕竟淮南一带山林众多,很多的地方都是可以埋伏个几千人不露一点痕迹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郭嘉觉得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了,因为安丰城里的运输队几乎是每隔两三天就出一波,已经不局限于粮草,就连铠甲军械都往雁回岭上运,好像那上面能屯兵百万似得。   “张辽这厮,一次诱骗我们不成,就不会换种方式吗,哪怕上门挑战也比这方法管用啊!”夏侯惇只觉得张辽有点蠢,既然我们第一次没有去偷袭,后面也自然不会去了,想什么呢。   郭嘉笑了笑,呢喃道:“看来吕布麾下确实不止是林墨一个能人,还有人在指点张辽。”   “先生此言何意?”夏侯惇不明所以。   “他应该是看出了我想水淹安丰的打算,明面上是用粮草、军械的转运来吸引我们去偷袭,若是能打伏击当然是好的,即便打不了,他也确实需要把这些东西运到雁回岭。   如果我没猜错,雨季一到,城里的守军就会转移到雁回岭上去。”   郭嘉抿了抿嘴,感慨道:“真是厉害,几乎是把吕军置于了不败之地,此人之才,绝不在林允文之下。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奇袭安丰那天晚上雁回岭上的军队没有出动了,那里是吕军最后的保命手段。”   闻言,夏侯惇瞳孔骤然一聚,“那……先生的水淹之计,岂不是无用武之地了?”   郭嘉的手指在台案上轻轻叩动,没有回答夏侯惇,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须臾,他的手指停了下来,手掌直接压在了台案上,眼中闪过一抹锋芒,“那就……看看到时候谁的速度更快一些吧。”   夏侯惇眨了眨眼,有点懵逼,自己还没从刚才的算计中回过神来,他已经算到了另外一个高度吗。   只是短暂的兴奋过后,郭嘉便开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浮现出用脑过度的疲累。   又或许,是心累吧。   安丰这一战,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太多了,一个陈登诈降就折了大军万余人,可即便如此还有天机可用,若是能破敌于无形的。   谁料想张辽的身边会凭空出现一个高人,对方连自己水淹的想法都已经看透,郭嘉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看来,到最后,只能是彼此拼一拼用兵的细节,看谁会吃亏吧。   ……   直到吕布一行抵达了阳平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回邺城的最后一个驿站了,林墨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   “在下琅琊太守笮融,拜见温侯!”笮融出现在了驿站门口,朝着吕布的赤兔马就作揖,吕布本能的扭头望向远方。   笮融又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林墨的面前,“贤弟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愚兄我在此地等了你们五天了,我知道,你们去邺城是必经阳平驿站的,嘿嘿,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再见到贤弟,我觉得浑身的疲倦都一扫而光,好自在,好舒服啊。”   林墨下马后,上下打量着笮融,看着他一脸谄笑,不悦道:“我不是让你在甄家等着吗?”   “贤弟,人生地不熟的,我在那待的已经够久了啊,在北国,远离家乡,除了见到贤弟能让我心安,实在是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人啊。”   “你少跟我玩心眼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林墨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属于抗命跑回来了,不就是为了跟着老岳父还有自己一起进入邺城吗。   作为北国的政治中心,核心官员都是在邺城任职的,而打着凯旋班师旗号归来的队伍,那些官员肯定得出来迎接,这是最宝贵的露脸机会。   笮融选择这个时候跟着一起进城,一来是告诉北国士子,我笮融跟温侯、兰陵侯的关系可不一般,你们最好悠着点。   毕竟当初自己承诺过有机会就让他出任州牧或者刺史,没点威慑力的话,确实是做不下去的。   所以,他就选择这个时候抗命也要跑回来刷存在感了。   “贤弟什么心术啊,愚兄在你面前永远都跟没穿衣服一样,哪里敢玩心眼啊,真真是想你了。”笮融一脸的委屈。   丢,林墨嫌弃的推开笮融朝着驿站走去。   你不适合跟我玩,去找郭图吧,你俩才是亲兄弟。   来都来了,也不能真把他给赶走了,就等明天进了邺城,熟络一下人头后再跑一趟幽州,反正他自己不嫌累。   其实林墨派的任务也不是非他笮融不可,但人就是这样,脏活干多了后,也就不想再换人了,毕竟多找一个人,意味着多一个人知道那些不堪的肮脏。   不过现在多了个郭图,估计笮融以后会轻松很多了。   林墨表示,你们俩以后就是我军中的卧龙凤雏。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奇谋妙计,一石二鸟   并州,太原郡治所晋阳城走马道上,曹操双手搀扶着城郭,举目远眺,心情复杂。   高干死了,城内的两万多人,一多半成为了战俘,正在收押整顿之中。   按照荀攸的方略,拿下上党后便开启了对西河与乐平两郡掠地,从而对太原郡的高干形成高压态势。   在这个时间段里,陈到带领的哨骑抓获了高干求援的信使,荀攸获悉了情况后,立刻便让人扮做是黎阳蒋义渠部的人,前往晋阳城内约高干里应外合,围剿曹军。   其实,这样的计划是漏洞百出的,其他不说,要是以信件的形式告知高干就完全行不通,因为曹操的手上可没有蒋义渠的印鉴。   所幸这个时候,上党已经全境落入曹操手中,乐平也只是在顽固抵抗之中,信使只说因为沿途曹军过多,不敢带信在身,故而是口信。   加上高干在太原又紧急待援,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去查实真伪,只能选择了梭哈。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当初在易京的时候,公孙瓒为什么会被袁绍诱骗出去,情况是类似的。   就这么一战,典韦三合便摘了高干的头颅,高干一死,曹军拿着他的人头大肆渲染,除了一开始冲进去的人作为了炮灰,其他人大多都很干脆的投降了。   高干一死,并州全境接收只是时间问题。   攻克并州的一战,曹军的阵亡不算太多,前后加一起仅是六千余人,反倒是俘虏的补充已经超过两万之众。   同时缴获的粮草有三十万石,铠甲军械不计其数,就连战马都有四千之众,更重要的是,并州到手,此后不会再因为战马都采购受制于关西地区的价格了。   至此,郭嘉大战略的第二步也算是走完了。   可曹操的兴奋,只小半个时辰便烟消云散。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中,吕布和林墨的收获,是十倍乃至数十倍于自己,对方一招釜底抽薪就把青、冀两州纳入版图,还有数不尽的粮草、战马与军士。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是能够寄希望于幽州,联合了袁熙后,形成对北国的三面战略钳制,终归还是占据着主动的。   问题就在于,一刻钟前,安丰的信使到了,夏侯惇一战折了万余人,不仅把最精锐的骑兵给赔了个底掉,连大将高览都搭了进去,这一下子曹操肉疼的厉害,再没有了大获全胜的兴奋。   安丰大败是他没想到的。   陈登这厮怎么能是诈降呢,这太不合常理了,就算他林墨善于博弈,也不能以两年时间对陈家的打压为代价吧。   曹操不确定陈登到底是谋事不密被发现的,还是说从头到尾就是林墨的棋子,但这都不重要了,安丰大败是他始料不及的,一下子计划都被打乱了。   这三个郡作为徐州的战略前沿,带给了吕布太大的便利,不吃下它们,永远都被受制。   可真要纠缠下去,没了陈登这个内应,又吃了一场大败,如何撬开安丰城呢。   曹操有点想把大军撤回去,夏侯惇带去的人不能都赔进去了,不然拿下并州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郭先生说他会见机行事,若实在没有把握了,会权衡退军。”身后,曹昂似安慰一般开解道。   也对,奉孝提领监军,情况不对,他会把人都给带回去的,既然眼下还没开口,或许是还有转机,曹操还是很相信郭嘉的。   “只为这事,你没必要亲自跑到并州来的。”   曹操看向曹昂,眼神中有些责备,“昂儿,你是知道的,现在是哪里都能乱,唯独许昌不能乱,那群帝党一直居心叵测,想要借机闹出些风浪来,你一走,我不放心。”   曹昂嘴角露出一抹笑,确认典韦护卫在旁,周遭无人近边他才凑上前低声叙述了一番。   听完他的话,曹操先是一怔,随后整个人都转了过来,直勾勾的看着曹昂,好一会过去才沉声道:“此事可当真?”   “千真万确,我也派人查实过了,时间对的上。”   曹昂说罢,曹操闷哼了一声,随后又嗤笑了起来,“匹夫,还真是个匹夫,人呢?”   “都在许昌。”   曹操右手摸着鼻头,眸子半眯,缓缓颔首,似在盘算着什么。   过不多时,他才拍了拍城郭,定神道:“务必将人保护好,此二人或为破敌之重器,不可轻出。还有……造点势头吧,不必太大,有那么个意思就行。”   “孩儿明白!”   曹昂拱手作揖后补了一句,“父亲若无其他差遣,那孩儿便返回许昌了。”   曹操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身为大公子,却风尘仆仆的干着信使的工作。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说要扳倒吕布和林墨太夸张了,但肯定能给他们吃上一个大亏,加上还有后续应对的办法,确实是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歇一晚再走。”看着满脸疲态的曹昂,曹操不像气氛太煽情了,终究还是惜字如金。   曹昂退下后,曹操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并州到手了,但安丰败了,看似有那么点扯平的味道,但曹昂送来的这个消息很关键,需要好好想想怎么把人用到极致,不说一击毙命,终归要让他们吃上一场败仗才行了。   他也开始反思,过去还是把吕布和林墨看低了一些,如今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只要吕布顺利的吃下冀、青二州,他将接替袁绍成为大汉天下最强盛的诸侯。   看来这次的局要布的更深、更远一些才行。   可惜奉孝不在我身边。   其实郭嘉和荀攸是在一个档次的谋士,但人终究是感性的动物,曹操的内心深处就更偏爱于郭嘉。   这里头或许也跟荀彧有关系吧,局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励志成为朝廷征西将军的壮志青年了。   尤其经历了刘备、陈登这些尔虞我诈后,多疑的毛病更是深入骨髓了。   而荀彧虽然在曹操几次危难之间都倾尽全力,甚至不惜以家族底蕴扶持,可曹操心里明白,他向着的是刘协。   荀攸的性格更为内敛,这一点跟荀彧不相同,问题就在于你们是叔侄啊,先入为主也很难再跟荀攸交心了。   相反,郭嘉在这方面似乎就坦荡很多,他是在看出了曹操内心里深处想法后,依旧愿意鼎力相助的人,加上他本身的聪明才智,曹操早就把他当成自己家人一样了。   可这事,也不太好拖的太久,只能是转身去找荀攸商量了。   二人在晋阳城的将军府里从正午聊到了晚上,荀攸确实没有让曹操失望,给出的几个方略,不仅有高度的可行性,而且预见性的收益都对得起这两张王牌。   “寇可往,我亦可往。”   曹操会心一笑,点头道:“好,好,公达之言令我如梦初醒,稍后便着昂儿来,令他依公达之言行事。”   “司空明鉴。”荀攸一如既往的低调。   话匣子打开了,曹操便准备将内心里的几个问题都抛出来吧。   “并州到手了,我准备着一能言善辩之人前往幽州面见袁熙,说服他与我一同抗衡吕布。”   “在下以为,此事或可缓上一两个月。”   在曹操狐疑不解的目光中,荀攸继续道:“吕布挟袁尚令北国只待图穷匕见而已,给些时间让这件事在北国世家豪强间引发动荡,即时袁熙自是会感受到威胁的。   司空再遣人前往的时候,便不再是要求联盟,而是救他袁熙一命了。”   曹操摩挲着下巴,袁熙这家伙能在二袁夺嫡争权之际巍然不动,显然是个中庸之人,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此时派人去幽州,能说服他的把握确实不大。   如果按着荀攸的看法,吕布要挟袁尚令北国,这北国就不能有两个袁家儿子才对,否则容易后院起火,这一点,熟练于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最能深切体会。   所以,缓上一段时间再去,确实要比现在更合适。   而且,现在他们就算进入了邺城,也是需要坐等各方世家诸侯慢慢接纳吕布入主的事实,幽州短时间内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的。   “好,该当如此,那我便缓一缓。”   曹操目光坚定了起来,随后又问道:“还有一事,并州到手后,我们的战略目标便是要把天下之腹荆州收复,可刘表拥兵二十万,水陆并济,强攻显然不智,你可有什么想法。”   曹操攻掠一个州郡后,因为有天子在手,也是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安抚世家豪强的,除了要把一州的田亩、税赋、丁册外加布防做调整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一张圣旨可以搞定的。   这可比其他诸侯攻掠一块地盘的后续麻烦要省不少功夫。   所以,他可早早的就开始对荆州产生想法。   事实上,这也是无奈之举。   北国现在虽然混乱,但好歹吕布凭借着手中的袁尚可以大体稳得住,只是短期内没有办法出兵而已,因为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内稳,这是个耗时冗长的工作。   而自己在攻克了并州后,也没有能耐立刻开战,况且,打也打不过啊,兵马数量的悬殊现在已经出来了。   本来安丰如果能够顺利攻克,三郡易主,占据主动是可以选择再吃徐州的。   现在碰壁了,偌大的天下,可以用武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凉州?穷就算了,还尽出些不服管束的好战分子,如马腾、韩遂这些;   天府之国益州?刘璋确实是个绣花枕头,问题是益州有天险,八百里秦川,三关守护,堪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要吃下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思来想去,确实只剩下一个荆州了。   那里土地肥沃、养兵众多,中原凋敝的大环境下,荆州是个很好的战略后花园。   “司空,恕我直言,刘表虽是家有内乱,外有强敌,可只要他活着,荆州就乱不了。”   荆州有问题吗?   有,而且很严重。   不仅长子次子在夺嫡,而且多半军权掌控在世家的手中,尤其以蔡家为主。   蔡瑁虽是心向朝廷的,但你指望他帮着把刘表杀了?他脑子又没病,只要荆州的军政大权还是在他手上,蔡家还是荆州第一世家,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打破这个平衡的。   因为失了平衡,谁也无法估算后面的局势由什么人做主。   曹操深深的叹了口气,背靠在帅椅上,揉着太阳穴,一脸惆怅,呢喃道:“难道,只能等着刘表大限之后?”   等一个人死,这种事情听来便荒唐,显然也不会是曹操的格局。   但他确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荀攸低着头,眸子瞥了一眼曹操,欲言又止。   “公达,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不妨直说。”大概是捕抓到了荀攸那稍纵即逝的犹豫,曹操重新坐正身子,满怀期待的看向他。   迟疑了片刻,荀攸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厅中间拱手作揖,低声道:“杀了他。”   “你说什么?”曹操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蔡瑁与司空不是幼时旧友吗?让蔡瑁,杀了刘表。”   曹操苦笑了一声,摇头道:“我与德珪这点交情还没到可以让他杀刘表的程度,况且背负弑主之名,蔡家在荆州如何立足啊。”   “所以,司空需要再找个人帮忙,他必能让蔡瑁下定决心。”   “谁?”   荀攸弓着身子,抬眼低沉道:“刘备。”   刘备?   曹操挪了挪屁股,感觉越听越玄乎,“说清楚些。”   “能让蔡瑁对刘表下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蔡家的利益受到了威胁。如今荆州夺嫡之势已成,蔡家拥护二子刘琮,长子刘琦则是找了刘备为帮手。”   荀攸说着,步子也不由朝着曹操走近了一些,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更小一些,“司空只需要密信蔡瑁,称刘备向天子上书,诏令刘琮入京任职,那么蔡瑁定会如惊弓之鸟,从而对刘备下手。   若是得手了,司空便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若是不能,那么为了稳住蔡家的权力,他一定会趁着刘琦、刘备做大之前,坐实刘琮是荆州之主这件事……”   曹操直接挥手一压,随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计甚妙啊,以夺嫡为契机,挑弄荆州内乱,若是刘备死了,自己将来取荆州少了一个劲敌;若是他侥幸活着,那更好,蔡瑁担心刘琮大位不保,情急之下可能真的会对刘表下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一定要利用好天子这杆大纛不断的给蔡瑁施压。   蔡瑁这个莽夫,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不敢找任何人商量,以他的脑子,的确像是能干出弑主之事的人。   退一步说,蔡瑁真就把刘备给杀了,除了自己少一个心腹大患外,关羽张飞他们肯罢休?因为扶持自己而死,刘琦能置身事外?   到时候荆州免不了也会有一场内乱爆发。   现在刘琦的实力曹操知道的不算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江夏和长沙都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而这两个郡又是荆襄最富裕的地方,他们如果意气用事,绝对有一战的成本。   乱了好哇,自己便可浑水摸鱼。   “一石二鸟,妙啊,妙极啊!”曹操兴奋的站了起来,双手一拍,不断摩擦着,难掩激动兴奋之色。   荀攸有些不安,这事有些歹毒了。   不管发展到哪个地步都会有汉室宗亲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过他也是希望用这种方式向曹操表明荀家的立场。   至少要告诉他,荀家,并不都是荀彧这种忠于汉帝的人,也是有对司空尽忠的。   历史上曹操称王的时候,荀攸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支持,可毕竟也没有像荀彧那样强烈反对,秉持的就是世家传承。   当然啦,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吕布现在势头太猛了,作为荀家,还是希望笑到最后的是曹操。   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卧龙凤雏,邺城扬名   凯旋而归这四个字,对于林墨是不陌生的。   当然了,就这几年而言,对于吕布,也不陌生。   无外乎就是在城门搞些仪仗,入城后再让提前安排好的百姓箪食壶浆,整得好像打下了半壁江山一样,要的就是个逼格嘛。   但是,进入邺城的时候,吕军中的将领,乃至于林墨本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大开眼界。   邺城东门,一条喜庆的红色地毯从城门口铺出半里地,扛着一丈多长号角的仪仗队沿着地毯一直排列,每五步就是一面烁金的‘袁’字大纛,旌旗下,威猛的将士荷戟立剑,威风八面。   再往内,才是邺城内、大将军府下的文武官员。   至于百姓?   抱歉,你们没资格参加,全部都关上门在家,不许跑出来了。   坐在马车内的袁尚有些好奇,今天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有些明明先前告病还乡的士子也出现在了其中。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确认一件事的,就是近日青州盛传的袁家已为傀儡,吕布主权北国。   这事关乎着未来北国的政权和世家豪强的站位,甚至于原本的平衡也会被打破,当然要进行确认了。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在前开路,咋看似乎是充当了护卫的身份。   马车后面,林墨骑着马跟着,左侧的笮融昂首挺胸,不时还朝着人群拱手,不断地刷着存在感;右侧的郭图则是给林墨介绍着北国举足轻重的一些大世家,活脱脱的导游一枚。   看来,传言是真的,袁尚已经被彻底架空成了傀儡。   这是在场的世家子们共同的念头,因为按着袁绍定下的规矩,袁尚在进入红毯范围就该步行了,可他却没有下马车,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从今往后,家族行事的准则,怕是要变一变了。   “如果没有我许子远,吕布林墨他们进不了这邺城的。”   “这对翁婿能进城,全是仰仗了我。”   “林墨过慧近妖?会六丁六甲妖法?哈哈哈,如果没有我许子远,他连邺城都进不来呢。”   走在前头的许攸早早就下了马,遇上认识的官员就要停下来指着吕布和林墨絮絮叨叨一番,反正就是一个宗旨,你们都要知道,现在他们翁婿挟袁尚令北国不假,可是没有我许攸啊,他们进不来的。   “我宰了这腐儒!”   “回来!”   眼看着徐盛气的吹胡子瞪眼,握着铁索连环刀就想冲上去动手,林墨立刻叫住了他,“别冲动,现在还不能胡作妄为,真要杀他也不能这么粗暴的手段。”   徐盛还是很忠心的,接受不了林墨受辱,便想化身许褚,完成历史的使命。   但现在跟历史的情况可不一样,许攸在北国这么些年,又是早年就跟着袁绍混饭吃的人,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反观老岳父和自己,都远远不及历史上曹操进入邺城时候的实力,就算是曹操,也得让他骂的差不多了,拉够了仇恨才敢动手。   否则,光天化日之下把他给砍了,加上挟袁尚令北国这件事,北国世家豪强们会人人自危,以为吕军各个都是粗鄙不讲理的野蛮人,还怎么收拢人心呢。   “匹夫!你给我闭嘴!”   正当林墨在开解徐盛的时候,笮融跳下了马,直接跑向了许攸。   好哇,我正愁没地方刷存在感呢,你这不是瞌睡了给我送枕头吗?   笮融这一声吆喝动静可不小,连吕布都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声源处,以至于整支队伍都驻足在了城门口。   “就凭你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与兰陵侯比高低?   世人皆知,兰陵侯巧借天水收庐江,以假乱真败孙策,千里送计烧曹军,智以粮草斩袁谭!   此间手段无不威震天下,名垂千古,即便是管仲乐毅用兵只怕也未必过此,饶是曹操这般枭雄也要赞上一句: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敌百万军!”   笮融双手叉腰,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一脸懵逼愕然的许攸,嗤笑道:“你呢?你,许子远,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谄媚苟且,你怎敢以萤火之光与兰陵侯皓月争辉,还不速速退下!”   “你……”   许攸颤颤巍巍的指着笮融,呼吸急促了几分,这厮不过是林墨用来设计我的谄媚之人,也敢在此饶舌,你以为你是郭图吗?   他当即上前一步,直视笮融,咬牙切齿道:“你这厮为贪图钱财,恩将仇报,把赵昱、薛礼、朱皓三位太守杀害,此举伤天害理、不知廉耻,更是目空朝廷法度,饱食汉禄却行无君无父之恶事,你有何颜面在此与我论高低!”   不好……   吕布眸子一沉,笮融的黑暗历史太多,许攸随便就能翻出一堆,这玩意可不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洗白的,他要吃亏了。   正想着要怎么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卧龙吃亏了,凤雏便不甘示弱的跳下了马,缓步上前。   “说的好,说的好哇,尤其是那句饱食汉禄却行无君无父之恶事,实在是妙哉。”   郭图一边说一边朝着许攸走去,天空一片乌云随之飘来,许攸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笮融想告诉郭图,自己还没发力,不必急着出手,可后者已经抢先说道:“中平元年,你许攸勾连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贼子,意欲废除灵帝,行忤逆之举,事发后,王芬、周旌等人纷纷羞愧自尽!   而你呢?竟然厚颜无耻的贪生,你早该自尽以谢天恩,还敢称什么饱食汉禄,我呸!也对,似尔等无君无父之人,便是死后又有何面目见大汉二十三先帝!”   聪明啊,林墨双手抱胸看着郭图,灵帝虽然是昏庸荒诞,可臣子就有臣子之道,废帝改立是逆臣之举,董卓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凤雏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痛点。   这段黑历史在北国各大世家豪强的面前被揭露后,许攸面红耳赤,甚至都不敢抬头。   “什么?我原以为你许攸虽是面目可憎,最多也就是躲于阴沟暗角,潜身缩首,苟图衣食罢了,没曾想……”   笮融瞠目欲裂,俯视着许攸,厉声骂道:“国乱岁凶、四方扰攘的年头,凡我有识之士无不想除贼报国,你这厮竟想着废帝!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大汉出了你这么个妖孽,安能有不乱之理乎,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许攸就是这天下祸乱之根由!”   许攸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想要还口却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块石头般,让他呼吸都上不来气,别说骂人了,一张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   “你不过是一条嘤嘤狂吠的断脊之犬,我与笮兄本不想与你一般见识,可你倒好,竟然敢在群贤面前与兰陵侯一较高低,你这脸皮都赛过洛阳城的城墙了。”   郭图一脸嫌弃的啧了两声,摇头道:“我若是你,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悬梁自缢了,安敢跑这闹市之上自取其辱,与你多说一个字都是对我的侮辱,走吧笮兄,莫让此人折了我们的身份。”   “记住,以后见到我与郭兄绕着走,吃饭坐小孩那一桌。”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许攸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白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口才,这许攸也算是富有才名了,竟然被这两人骂的昏死了过去。   吕布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策马往前走,好家伙,这两人看着就是个谄媚小人,没想到骂起人来这么凶,以后遇上那些不听话、嘴巴硬的老顽固,他们俩就排得上用场了。   林墨扶了扶额,也跟了上去,这事过后,估计许攸不敢再闹腾了,挺好,省了自己动手。   而且他们两人在闹市里这么一折腾,原本首鼠两端的世家豪强们估计能够下定决心了。   不过笮融与郭图两人明明才认识一天而已,怎么就笮兄郭兄的友爱上了,真就人以群分。   接下来的日子,林墨贯彻一个中心思想,欲见北国之主,先会兰陵侯,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袁尚成为一个傀儡了,你们心里都有个数。   这样也方便他快速筛选出哪些是可以引为己用的世家,哪些是对袁家忠诚到了抗拒自己的人。   一段日子下来,林墨发现,对袁家极度忠诚的人很少,对他们家完全不忠的也很少,大多数都是墙头草,哪艘船顺上哪艘的类型。   再加上郭图和辛家兄弟发力,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   值得一说的是,闹市那天的事情过后,许攸就闭门不出了。   在林墨的授意下,大街小巷天桥下都在传唱着那天发生的事情,听说为此许攸郁郁寡欢,竟然病倒了。   好歹也是一个功臣啊,哪能真的不管不顾了,吕布立刻就派了最亲信的医官过去瞧病,开了药方,大概四五天的样子,他就重病不治了。   这事让吕布和林墨非常痛心,一致决定要把许攸风光大葬,并且亲自参加了他的葬礼。   葬礼之后,世家们的心也更齐了,多好的一个人,就算是死后也还在为吕布和林墨发散着最后的能量。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要开始着手幽州那头的事宜了,林墨便找来了郭图。   “有件事啊,原本是笮融去办的,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我发现公则先生也是可堪大用之才,不知能否分忧?”   “请兰陵侯示下。”胖墩墩的郭图一听就来了兴致,他清楚的知道笮融是为林墨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脏活,换来的就是今天的琅琊太守。   他郭图不管怎么努力,终归都是北国旧臣,想进入吕家核心太难了。   如果能像笮融一样,为林墨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那自然也就是自己人了。   “我看袁大将军呢近日有些神思不属,或许是有点想念家人了。”林墨有些担忧的说道。   作为人精的郭图一听,立刻就懂意思了,“在下愿意出使幽州,请袁熙二公子回一趟邺城,他一直戍边,应该也是很想念大将军的,况且,他的夫人也在邺城,这么久不见,该回来看看了。”   以手托腮的林墨听了郭图的话就很欣慰了,不错不错,很上道啊,“那,如果边疆战事频繁,他不能抽身,又当如何?”   郭图眸子转了转,这下,他还真是想不出来,只能拱手道:“侯爷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   林墨笑了笑,从台案上的一角拿来一张帛布,然后写下了两个名字,“认识他们吗?”   郭图探过脑袋一瞧,讷讷点头,“认识认识,虽然不熟,但攻伐公孙瓒的时候,与他们见过几次了。”   说完后,没等林墨开口,他就恍然大悟道:“在下明白了,哈哈哈,二公子若真的不想回,那也是可以永远戍边的,对吧侯爷?”   “所以我一直跟我岳丈大人说,你郭公则之才,绝不在笮融之下,你不做太守简直是可惜了啊。”   闻言,郭图笑出了库库声,对不起啊侯爷,我也不想失态,你给的太多了,两千石要员,银印青绶,想想都能笑出声来的。   在这北国做太守的,哪些不是袁家血脉啊,一般人,哪怕如田丰、沮授贡献这么大,军职上可以拿个监军,政务上别驾就撑破天了。   太守?   这些人斗了好些年了,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到这个宝座。   因为大多数时候,这种位置要么就是用来给自己亲人,要么就是安抚某些世家大族用的,一旦出任,就相当于为家族打开了仕途输送的大门,从此不再需要到处求人举孝廉。   最关键的是,自此后,就正式进入吕林集团的核心了,郭图拱手躬身行大礼,“若是侯爷愿意垂青,这辈子在下也不敢忘记侯爷的知遇之恩。”   “只要这次的事情办妥了,给你的,一定比你想要的更多。”   林墨双手枕头靠在帅椅上,幽幽道:“若是办不成……”   “明白,侯爷身边绝不养酒囊饭袋,你就看我的吧!”郭图铿锵有力的表了态。   决定了,投名状,就拿你袁熙了!   袁家人对我的大恩,真是没齿难忘。 第二百三十章 暗流涌动,嚣张的资本   “我发现你小子有点喜新厌旧啊。”   厅外传来老岳父的声音。   难道我养鱼的事情被老岳父知道了?   不对吧,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呀。   “你一直都说身边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是交给笮融去干的,现在郭图来了,你就对笮融弃如敝履了?”   林墨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他站起身子给老岳父斟了杯茶才缓缓道:“正是因为要保护笮融,才派郭图前往幽州。”   “此话怎讲?”老岳父坐下后,品茗着北国新茶,努了努嘴,示意林墨也坐下说话。   “许攸的死明眼人都知道跟我们是脱不了干系的,但起因却是笮融郭图在大街上与之谩骂引发,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他们两人背了锅。   我们现在表现的对郭图越重用,北国的群贤才会越发的认为许攸的死是郭图主导的,是他纳给我们的投名状。”   吕布朝着热腾腾的杯口缓缓吹着气,面露沉思之色,过了一会又放下茶杯,带着猜测问道:“让郭图成为许攸暴毙的众矢之的,反正他在北国本来就有着不俗的影响力,能够招架的住;相反,若是笮融这个时候锋芒太盛,却未必能顶得住来自北国世家豪强的压力?”   林墨点了点头后吕布才释然一笑,“想不到这种事情上你还这般费心,现在想来,确实在理。”   这个时候,北国的旧勋,尤其是早年就跟着袁绍的人,一定不能死在自己的手里,否则会让北国人人自危。   从这个角度上看,林墨更希望的是郭图能把袁熙给劝回来。   只有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北国士子才会相信由老岳父做主,这里反而比从前更加和睦了。   当然了,如果实在劝不回,那该杀还是得杀。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林墨在向北国世家豪强传递一个信息,老岳父挟袁尚令北国,那么对袁家忠心耿耿的人,一定会从袁熙身上想办法。   他虽是个中庸之人,但生命受到了威胁,未必不会奋起反抗。   可以的话,永远都要极力的去避免战争。   “有你把着,我可以放心了。”   吕布抿了一口茶,沉吟道:“还有一件事,你是忘记了,还是有意为之。”   “黎阳,蒋义渠。”林墨自己就帮老岳父补充完。   “看来你没忘,他手头上可是有五万大军,而且占据的位置是北国战略重镇黎阳,他若有什么异心,邺城会首当其冲,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墨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岳丈大人应该知道,蒋义渠是袁绍亲手提拔的武将,过去他不怎么显眼,但现在,河北四庭柱不复,赵睿、韩莒、马延、何茂等人悉数阵亡,他在军中的威望可就要比从前更重了。   死一个许攸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若是蒋义渠再死了,只怕不是北国世家豪强,军中也可能出现兵变。”   吕布眸子转了转,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道:“所以,你没有对高干出手救援,也是考虑到他在军中的威望,又是袁绍外甥,担心他若平安回到北国,对于我们掌控袁尚不利?”   林墨没有说话,但脸上已经写着了肯定的答案。   细想,这件事确实挺棘手的,当初郭图还提议过让蒋义渠去救援并州的,但被自家女婿给否了,现在他明白了,这些人终归都是要死的,怎么借刀杀人又能做到不便宜曹操,这就很关键了。   对高干的应对,林墨选择的是给他一个假希望,让他尽可能多的拼杀曹军兵马,当然,最后证明还是低估了曹操的能耐,高干轻松就被他给收拾了。   但这也意味着,没有派蒋义渠去救援是明智的,如果没有军师坐镇,五万大军到最后只怕要变成五万俘虏,反倒是成全了曹操的做大。   “就像对付袁熙一样,以袁尚的名义密令他回邺城,若不回,则断其粮草如何?”   老岳父的提议被林墨摇头否定了,“现在谁都清楚北国是由我们翁婿做主的,他若能听令回来当然是最好,可他如果决意不听从我们的号令,逼急了是有可能投曹的,不可贸然试探。”   蒋义渠所处的位置与袁熙毕竟不一样,对付袁熙可以采用先礼后兵,加上还有底牌没用,林墨有信心可以一举拿下袁熙。   可蒋义渠的身边林墨并没有任何的底牌,加上黎阳作为战略前沿,他若想投曹,一天就可以易主,随后北国门户洞开,局势转瞬间就会变为被动,风险太大了。   “我觉得,此时黎阳的重要性不会比幽州弱,只有黎阳握在我们的手里,才可以直接威慑到许昌,在安丰驻扎的夏侯惇所部也会放弃攻城立刻返回,乃至于未来曹操若有异动,也要掂量这后院起火的风险。”   “我明白。”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重用郭图等人,一多半也是为了安抚蒋义渠,让他明白就算是我们翁婿做主,他也依旧可以受到重用的,可效果似乎不大。”   事实上,林墨确实做了不少功课,除了郭图外,辛家兄弟也得到了封赏,而且都是官升两级,一个拜为了大将军府长史和司马。   这两个位置都是八百石官员,位比郡丞、郡尉了。   可是,十几万大军的整合,换了太多旧勋,军侯以上几乎是一扫而光,这一点,不可能瞒过蒋义渠的,他的不安大概也是来源于此。   正因为如此,对待蒋义渠是吓不能吓,用又不能用,处境十分尴尬。   “让辛家兄弟出使?”吕布试探着问道。   “算了,无谓打草惊蛇,现在蒋义渠自己也很煎熬,我们粮草照给,先稳住他,同时派出多路斥候,确保他不会与曹操勾结上,等多几个月看看他的态度。   实在不行,我还是有后手的。”   吕布没有再说什么,这种事情他本来就不擅长,你让他带着部队去攻打黎阳,他能扛着方天画戟就杀过去,玩脑子,显然有些为难人了。   唯独有些不痛快的是,他没想到入主北国后,反倒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蒋义渠会成了最棘手的麻烦事,打不得骂不得。   有些头疼。   ……   “魏兄,想不到会是你亲自登寨,真是蓬荜生辉,令我无限荣幸,来,这一杯我代表黑山军敬你!”   太行山有三千多米高,全长逾千里,几乎是南北贯穿了整个北国,山高地险,战略要点数不胜数。   也因为有这样的天堑,张燕才能十多年来在这里如鱼得水,就连如日中天时候的袁绍都奈何他不得。   自从吕布在青州时候开始挟袁尚令北国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北国变天的事实,自然,吕布会派使者上门这件事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吕布麾下的猛人魏越,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敢把骑兵全部安放在山下,只身一人就上了太行山,这份胆略还似当年几十骑追着自己几万人跑的时候一样。   “张将军,温侯的意思你也清楚了,怎么样,能谈谈了吗?”作为朝廷敕封的中郎将,即便是挂着黑山贼匪首的恶名,魏越也不介意称上一句将军的。   坐在虎皮帅椅上的张燕与二当家杜长对视了一眼,笑道:“魏兄,你也知道我带着这些弟兄在山上闲散惯了,若是下山,只恐不能适应军中条规,反而冲撞了温侯……”   魏越放下酒碗,直接一摆手,“都是爷们,别玩那弯弯绕了,直接点吧,什么条件。”   如果可以的话,张燕其实是真的不想下山的,可如今北国的情况已经不似当年了,并州在曹操的手里,冀州在吕布的掌控中,夹在两地间的张燕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他一定要选择一家下注的。   当然,太行山的大部还是在冀州范围的,加上那些年被吕布支配的恐惧,又分析了现在吕布的实力,张燕一定要二选一,那还是吕布更好一些。   “弟兄们不惯军规,所以,即便下山了,我们的人也不能散伙,军中一应职务皆由我指派。”   说完,张燕小心翼翼的盯着魏越,想要一探他的反应。   所幸他还是自顾自的喝着酒,显然是默认了这一条,于是张燕继续道:“出任太守后,辖区内从郡丞、郡尉到各县的县令,皆由我定夺。当然,税赋方面我也会按着温侯的要求每季上缴。”   魏越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这就让张燕心头的巨石落了一大半了。   毕竟,这样的情况,即便是下了山,黑山军还是黑山军,还不需要一直住在山寨里,弟兄们可以洗白,家眷们也可以好好的耕种。   有的选,谁愿意当山匪呢?   “最后……最后……”   张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坚定的说了出来,“我想要常山郡。”   闻言,魏越嗤笑了一声,“你当山匪当傻了吗,你自己是哪里人自己不清楚?”   户籍回避制度是明确规定,当地人绝不可出任地方官员,比如温县人不可为温县县令;彭城人不可为彭城太守,冀州人则不可为冀州州牧,这都是有明文规定的。   张燕自己就是常山人,显然是不符合律法的,不过他似乎早有准备,讪笑着说道:“杜长他是河内人,让他做太守,便不算违背朝廷律法了。”   魏越看了一眼额头上一道刀疤延伸到面颊、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杜长,大概就明白他们想玩什么了,也要学着温侯弄一个傀儡出来是吧。   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想离开太行山,在常山这里,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依旧是可以立刻就遁入太行山的。   “其他要求都可以答应你,这一条,不行。”魏越拒绝的很坚决。   常山是接壤并州的门户,这样的战略重地绝对不可能交给张燕的。   更何况,他带的人全部由自己做主,哪天曹操开出了天价,他随时就可以把大家伙给卖了,这一点几乎不用回去问也知道,肯定不能答应。   “当然,当然,这不过是我的愚见,温侯若是不准,一切还得照温侯意思来。”   魏越有些懵逼的看向张燕,不是,你就不争取一下?   他甚至都想好了张燕自恃黑山军强大,又有天时地利,肯定会摆一摆架子的,怎么会这么乖。   难道,真的被打怕了?   一时间,魏越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了。   “那……如果没有意见,就去平原做太守吧。”魏越迟钝了好一会才开口。   “善,那就平原了。”张燕像个三好学生听从老师安排。   “何时可启程。”   “是这样魏兄,太行山上黑山军近三万众,兼之家小过十万数,又在此地经营了十来年,就算要走也是要给我些时间准备的,半年可好?”张燕笑盈盈的问道。   “三个月。”   “争取,我争取三个月离开。”   魏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完全吃不上力。   你说张燕不乖吧,你说啥是啥,可魏越又不是傻子,他当然清楚张燕能跟袁绍周旋这么些年还能谈笑风生,怎么可能是易与之人呢。   实在谈不拢,他倒是希望张燕发怒,问题是他还配合的紧,无奈之下魏越只能放下酒碗,闷声道:“今天算第一天!告辞了。”   “我送魏兄。”张燕就像是个永远笑眯眯的人,和和气气的把魏越送出大寨足二里地才停下。   等到魏越的身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间,他的笑容才瞬间凝滞,阴恻恻的盯着山下,冷嗤道:“把我当什么人了。”   “大当家的,我看他还带来了不少骑兵,都是好马啊,要不然,让兄弟们搂草打兔子?”杜长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黑山军里也是有骑兵的,可是他们的战马跟魏越带来的比,简直成负重的驽马了,看的杜长心痒痒。   “喝高了你!去招惹他们干嘛?”   张燕白了他一眼,冷声道:“用你的脚指头想想,你以为现在的吕布还是当年那个四处逃难的丧家之犬吗?”   被训斥一顿的杜长也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的听着。   张燕走到山岗处的断崖边,双手抱胸,喃喃自语,“当初的袁绍是何其意气风发,尚且奈何不得我,一个太守就想把我打发了,有这能耐你倒是把太行山给荡平了,也算你们了得。”   “那……朝廷那头怎么答复?”杜长听了这誓师般的言论才敢发问。   “能怎么答复,一样,反正咱们是谁也不得罪,但谁想把我张燕给吃了,也得问问他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说罢,张燕扭头返回了大寨。   像这样的寨子,整个太行山上有二十多处,主打一个狡兔三窟。   他可丝毫不担心今天魏越来了后会把地形摸清楚。   在价码没有达到自己的底线前,张燕也有不打算屈居在任何人之下。   其实张燕是有嚣张资本的,别的不说,光是这千里纵深的太行山,打不过你还躲不过吗?   莫说是现在的吕布这点兵马,当初袁绍几十万大军尚且做不到围剿。   耗吧。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多些日子,反正是别人急,他又不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正的虚实奇正   安丰最近的天气非常沉闷燥热,巡视的哨骑走的稍慢一些就能被这股闷气焗出一身的汗来,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即将要大雨倾盆了。   淮南一带的雨季集中于六七月,今年已经到七月了,却滴雨未见,看来今年的雨来的晚必然是来的急。   安丰城外曹营大寨里的夏侯惇显得很焦躁,在中军帐里来回踱步,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闷热还是心情太急躁,披甲戴盔的他满头大汗。   “这可如何是好,林墨的动作太快了,竟然进入了邺城,而且北国那群世家也选择了默认,黎阳城里还有五万北国军,一旦他发起狂来,直逼许昌,那我们就算想撤走,张辽也肯定会一路追杀,这事麻烦了,麻烦了呀。”   曹操拿下了并州,缴获了几十万石粮草,几千匹战马,俘虏两万多北国军,还打通了以后的购马渠道,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噩耗就是吕布入主冀州了,并且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这事让夏侯惇如坐针毡。   甚至都为此产生了退兵的念头。   站在一旁的郭嘉就显得从容很多,大抵是心静自然凉,整个人显得很放松,笑道:“将军不必如此躁动,在下说过了,现在就是跟他比一比,谁更快而已。”   夏侯惇知道郭嘉口中的‘他’是隐匿在张辽背后的所谓高人,但这个速度上的快,他到现在都没明白,听起来好像郭嘉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于是站定,耐着性子问道:   “我起初以为你是要在他们转移到雁回岭的时候动手,看谁的反应速度更快一些,现在看来,先生是另有所指,还望告知。”   “将军,大雨来临之夜,他们必然要转移到雁回岭上,只待大雨过后,决水的水势减弱到无法引灌安丰,他们便会抢回城内,这便是我们要与之争抢的时间。”   夏侯惇的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嘛,大雨滂沱,将士们都会陷入泥泞之中如何开战,原来先生所指是这个快。”   随后,又皱着眉头问道:“那黎阳城里蒋义渠如果趁此发难,与张辽两线夹击,我们便是拿下安丰也无济于事啊。”   郭嘉双手掬在前,脸上古井无波的说道:“黎阳方面的北国军在下并不担心,林墨就算能进入邺城也绝不可能短期内把北国军全部吸纳为己用,否则司空早令我等回程了。”   想想也是,从许昌来的信使只是把大兄拿下并州和吕布林墨进入邺城的消息带了过来,并没有说让自己回军啊,大兄应该是成竹在胸的。   夏侯惇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后,转而问道:“先生,吕布的兵马不能直接围魏救赵,可未必不能从黄河走水路顺流而下回到徐州,绕到前线来,此一节又当如何应对?”   郭嘉缓缓摇头,轻声道:“不会的,吕布兵马不多,刚刚吃下北国,他不敢把人都给调走了,更何况我军刚刚折了一万多人,士气低迷,反观张辽携大胜之势,声威正盛,这种时候已经没必要派遣援兵了。”   夏侯惇嘴角抽了抽,你这么说,我的败仗打的还不错咯。   “说到底,便是与他比一比,谁能更早的进入安丰城。”郭嘉眸子半眯,闷声说道。   早了不行,谁先进城谁就可能被水淹;晚了也不行,那时候城池已经易主。   郭嘉挺愿意再跟张辽背后的人比一比,就看谁的速度更快,对战局的把控更精准。   而只要安丰城到手,自己就可以无视雁回岭的战略限制,对安丰郡往南的八个县城一一吞并,甚至把手伸到庐江也是可以的。   拿下了安丰城,先前的损失都是可以弥补回来的。   “如果只是与他们比快,那我还是有把握的。”   夏侯惇斩钉截铁的说道:“大不了到时候招募敢死队,挡在雁回岭山下,以命相拼为大军争取时间!”   安丰这里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却见郭嘉似乎仍在沉思之中,并未回过神来,夏侯惇不由开声,“先生还有其他担忧?”   “将军还记得寿春是怎么被攻陷的吗,司空又是如何拿下萧关的?”   郭嘉的话让夏侯惇一怔,回忆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如同触电般脱口而出,“弄不好城里的吕军不会全部都出城,他们是有可能留下一拨人扮做百姓的!”   郭嘉微微颔首,呢喃道:“若是我用兵,一定会这么做的。”   “幸亏先生提点啊。”   大概是日前一败被吓的不轻,夏侯惇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沉声道:“到时候入了城,便是不屠城,也要把城内百姓全部驱赶离开!”   屠城这个字眼,对于老曹家的人一点也不陌生。   郭嘉虽然不赞同这种做法,但不可否认,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   作为谋士,他要考虑的只是成败,至于其他,能兼顾最好,实在顾不上了,只能听凭夏侯惇去做恶人。   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郭嘉思忖了好半天,也不觉得还有什么遗漏的点,这才放松了一些。   ……   得知了吕布和林墨顺利进入邺城,张辽乐疯了,那可是北国啊,曾经最瞧不上这班并州弟兄,被袁绍骂作边陲流民的吕布,顺利的进入邺城,开始接手袁家的基业了。   作为吕军的元勋人物,张辽都感觉到了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打脸快感。   估计九泉之下的袁绍知道了这件事,棺材板都要按不住咯。   当然了,颜良文丑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目光呆滞,没有高兴,似乎也没有难过。   自从袁绍死后,对于北国的一切,好像也没那么上心了。   整个过程里只是问了一句,二袁大战死了多少人,将领都有谁。   得知赵睿、韩莒、马延等人都阵亡了,二人心底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一阵痛楚,不过他们的死都是在二袁争权的战斗中死去的,至少明面上看是这样,所以到头来也只是感叹了一句物是人非而已。   “整个北国,除了蒋义渠,还剩多少熟悉面孔。”   文丑拍了拍颜良的肩头,安慰道:“大公子走了,不会再有争权之战,相信还是有机会与他把酒言欢的。”   张辽瞥了一眼两人,他又不认识什么蒋义渠,感觉无法共情,于是跑去跟贾诩分享这个好消息。   “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贾诩,张辽表示有点懵,你也跟颜良文丑一样替北国军难受吗?   “他林允文是什么人将军还不知道吗,袁谭死后,温侯的人还没撤回来在下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了。”   贾诩这么一说,张辽又觉得挺有道理的,不过还是嘟囔了一句太煞风景了。   “将军,北国的那头温侯和允文自是会收拾好,现在是我们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   “放心吧先生,都准备好了,只待大雨落下,将士们就会连夜出城,曹军也不可能冒雨出来截杀,这事,耽误不了。”   张辽感觉被扫了兴,坐下后靠在凉亭下的扶手上闷声道:“我们这一走,城里就留不得守军了,否则他们肯定会掘开河堤水淹安丰,只是大雨停后,要看谁先抢占城池,这一点却无必胜把握。”   张辽有点担心雁回岭的地势问题,今年的雨来的晚,肯定就会比往年更急,就算不引起山体滑坡之类的,大军下山也是会诸多受阻,跟曹军比快,会吃暗亏。   “所以,在下为将军准备了三条方略,供将军斟酌。”   张辽虽然有时候神经兮兮的,但他能做到从善如流,正因为如此,贾诩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不必埋在心里,放心大胆的说出来。   而且,如果不能速退曹军,其实拖下去会有丢失城池的风险。   他很清楚,现在看起来吕布林墨入主了北国,可真正想调动北国大军作战,没有半年时间也做不到。   所以,能指望的,只有安丰这点人。   “计将安出?”张辽当即来了兴致。   “一策为正,大雨之夜退上雁回岭,待雨停后,伺机再回安丰,当然了,这就是要与曹军比快;   二策为变,大军照计划退上雁回岭,但留下部分精锐扮做百姓,曹军便是抢在我军前头进了城,短时间内也不能查出问题,即时便可里应外合,再破曹军!”   “妙啊!”   不等贾诩说出第三策,光是这第二策变,张辽就觉得自己脑海里弥漫的迷雾突然就被吹散了,整个人的思维都活分了起来。   这一手安排,曹军绝对想不到,颇有阳谋的味道,你要是害怕,那好啊,别进城了,我们自己回来,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的损失。   漂亮,不愧是让我贤侄也赞不绝口的老阴货,一字为变,变出杀机暗藏,堪称是神来之笔。   我怎么想不到,我竟然会想不到,可恶啊,亏我平日里以虚实奇正自居,竟然没想到!   “好!便依先生之计了!”   啊这,我还有第三策你不问了吗?   你可以不必这么从善如流的呀。   得亏贾诩没有强迫症,不然估计能给憋死。   张辽想了想,要说留下来当内应的人,那必须是自己那六百亲卫,论战力、论忠心、论反应,没人能比他们更强了。   眼看大雨将至,张辽自然是要赶紧出去做安排的,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先生这第二策不当称之为变,当称之为奇,真乃虚实奇正。”   “不,在下第三策,方可称之为奇。”   张辽的右脚都已经踏出了门槛,生生被贾诩这句话给吸引了回来,他扭头望去,怔了一会,赶忙调头回来。   这世上大概只有虚实奇正四个字能让张辽感兴趣吧。   “先生快说,这第三策如何?”   “将军别急,请随我来。”   贾诩把他带到内厅的沙盘上,旋即做出一番部署和推演,待他一通演讲结束,再看向张辽的时候,却见后者整个人都呆住了。   难道,我这第三策不比第二策更妙吗,为何将军无动于衷,贾诩有些纳闷。   下一息,张辽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可以这样,竟然可以这样,我怎么想不到,枉我钻研虚实奇正数年,在先生面前却如未学兵法、未闻韬略一般。   方才第二策与先生此奇相比,简直是不入流啊,在虚实奇正方面,我愿称先生为最强。”   林墨厉害吗?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林墨几次用兵,尤其是用奇兵,张辽都是听来的,并没有亲眼见过。   可贾诩是实实在在的当着他的面秀了一把操作,眼见与耳听的冲击感又怎能一般?   张辽激动的甚至都有些不能自已了。   “妙,太妙了,无中生有,暗度陈仓,以假乱真,虚张声势,此策方配得上奇字啊!”   贾诩扶了扶额,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基操而已。   “所以,将军打算用此策?”贾诩想进一步确认。   “这是自然,眼下安丰的局面,不会有比先生此计更妙的了!”   “将军谬赞。”   其实,贾诩自己也是倾向于用这个办法的,所以要给它冠名一个奇字,其实用兵之道在贾诩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奇不奇的,战机稍纵即逝,灵感这玩意来了,它自然就奇。   也就是张辽爱听而已,这要是换了吕布在这,他就会说,在下有上中下三策。   反正宗旨只有一个,破敌,保住自己不被秋后算账就行了。   张辽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终于确定了方略便没有一丝的犹豫,当即下去传令了。   两天后,整个安丰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宛若倾注一般。   这种天气下,天刚暗下来,张辽就开始指挥城里的军队出城,再晚一些,只怕战马和人都会被陷入泥泞之中。   便是曹军不敢来偷袭,可行动如果过于迟缓,贾诩的妙计很可能会被识破。   一万八千多人,从三门鱼贯而出,最后消失在了茫茫雨夜。   沿着驿道走,人马还不至于被陷,得亏贾诩有先见之明,把城里的粮草和辎重都转移到了雁回岭上,否则这种天气下,马车肯定会被陷入泥淖之中。   好处也是有的,这种极端天气下,不用担心曹军的斥候会发现他们的行踪,即便这支队伍如此的庞大,在这样的可视条件和道路不通的情况下,斥候都没法行动自如。   而且,他们的队伍是分作了五拨,一路又穿密林,又走山道,隐秘性还是很强的。   所以,夏侯惇从斥候那听来的情况也只是肯定了吕军已经出了安丰城,朝着雁回岭的方向在赶。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接下来就是等呗,等雨停,等决水水位下降,然后便开始抢占安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鬼才与毒士的智斗   曹军中军帐内,二十多名甲胄上滴着水的斥候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吕军从哪几个城门出城的?不清楚。   吕军大概出来多少人?不清楚。   他们到最后是不是都去了雁回岭?也不清楚。   合着郭嘉特意派出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斥候,结果却什么消息也没带回来。   对此,斥候们的解释是,当时雨下的太大太急了,只能够确认吕军确确实实出了城,但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查看,因为暴雨下这一带的草地都被泡成了淤泥,战马非常容易陷蹄,一旦被吕军发现,根本没机会跑。   而安排在雁回岭山脚下守着的斥候则更冤了,他们哭着解释道,大雨下了半天后,先前几处低洼地带都变成了河流,他们如果再不撤走,就回不来了呀。   其实这一带的地形夏侯惇都不知道勘察过多少次了,当然知道斥候们没有说谎,这种大雨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就让原本干涸的河床变成一条湍急的河流。   尤其是淮南一带雨水丰富,往年雨季时候肯定会冲刷出不少沟渠、河涧的印记,这些地方只要再遇暴雨,立刻就会变成一条小河。   中原一带的军士对这里的情况又不熟悉,忽见这般阵仗,吓的扭头就跑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他也只能是责骂了几句,象征性罚了他们两个月的俸禄就算草草完事了。   “先生,我看也不必多虑,就算没有亲眼看着张辽的人上雁回岭,那他们还能去哪里呢,大雨之下又不能作战偷袭,不至于断我军后路。   当然,安丰城往东三十里也有几个县城,但他们要是跑那么远,除非是放着安丰不想要了,先生不必太过谨小慎微的。”   看着一脸沉思的郭嘉,夏侯惇大咧咧的摆摆手,表示不用太大压力。   能亲眼看着他们的人上山,当然是极好的,可便是看不到,猜也能猜到他们没有别的去处。   安丰一带大雨倾盆,城内算他两万吕军吧,总是要找地方躲雨的吧。   不去雁回岭,那就只能去附近的县城,但那样一来就失去了对安丰抢占的先手,不合常理。   “斥候们只是知道有人从安丰城里跑出来了,连人数、去向什么都不清楚。”   见郭嘉惆怅摇头,夏侯惇闷声问道:“那又如何?”   郭嘉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统帅做的有点太失败了,“那就证明,即便从城里出来的是普通百姓,只要打着吕军的旗帜,哪怕是去了其他城池避难我们也不得而知。”   迟钝了一会,夏侯惇才缓缓起身走向郭嘉,双手搀扶着台案俯下身子,沉声道:“先生的意思是,吕军或许根本就没出城,又或者还滞留了一大批的精锐在城里?”   郭嘉没有回答,可夏侯惇本能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如果真的是这样,等到大雨过后,决水水位下降,他带着寨子里的曹军一鼓作气冲进城,那个时候必然是人困马乏,吕军突然杀出,那次第,只怕要比第一次夜袭安丰还要惨烈。   吕军要是再玩的狠一点,雁回岭上那几千人不顾一切的冲击自己的大寨,到时候直接丢了安身之地,几万人要全部葬身在淮南了。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细思极恐,于是夏侯惇心一横,“索性等雨停后,我带军杀入安丰,直接屠城,管他是吕军是百姓,一鼓作气杀个干净,以绝后患!”   郭嘉缓缓摇了摇头,“安丰虽不是什么大城,但作为治所,三五万人还是有的,一时半会根本杀不尽。况且将军入城后是先设防,还是先屠城呢?   若是先设防,城内真有吕军,如何招架?若是先屠城,在我军力竭之际,吕军从城外杀入又当如何?”   被问的哑口无言的夏侯惇直接转身,在帐内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又折了回来,疾言道:“不若直接水淹安丰,这样即便是城里有吕军,我们也可一劳永逸!”   郭嘉依旧是摇头否决,“若是安丰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后续便无法对安丰以南的几个县城掠地,也无法造成对庐江的威慑,继而战线东移。   所以,安丰不能毁了。”   彻底失了耐性的夏侯惇冷哼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只能守在这个大寨里,等雨停了后目送着张辽退回安丰是吗?”   郭嘉叹了口气,蹙眉道:“此人心计颇深,早已将这些都算计在内,令人佩服啊。”   “如果林墨在这里,我相信以这小子的妖孽智谋真的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可他现在在北国呢,先生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才假想了这么个强大的对手出来。”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夏侯惇又开始认为郭嘉过于谨慎了,这样的性格虽然不至于出什么大错,终究也打不了大胜的。   他承认,自己第一战是轻敌了,中了对方的诈降计,但如果因为这样就束手束脚,那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郭嘉抬眼望向夏侯惇,站起身来耐心解释道:“将军,此人识破我水淹安丰之计,又借诱敌之策转移战略物资,足见其才绝不在林允文之下,并非在下臆测啊。”   夏侯惇不耐烦的吐出一口浊气后,显得有些摆烂了,“好,照先生说的,城里可能藏匿了吕军,我军到底该如何应对,是不是派人进城找出户册,一户一户去核对,对不上的就直接砍杀?”   被揶揄的郭嘉也不气恼,只是有些心累,缓声道:“那也不必,看这雨势,还会持续四五天,待地面风干、决水水位下降,又需五六天,所以,我军要在十天内,清除安丰城内的吕军,并率先抢占城池。”   夏侯惇双手抱胸,背靠帅椅,像极了前世后排学生面对班主任说教时候的态度。   看着他的做派,郭嘉心里有些发苦。   他在曹操的面前,可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见解,彼此间能进行有意义的探讨。   这一刻,夏侯惇给了郭嘉一种袁绍的既视感。   当年在北国的时候,他几度献计,袁绍也是这个态度。   但,在这里,他不能率性的留下一纸辞书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毕竟,这天下只有一个曹孟德,无论是曹操对自己的知遇之恩还是知己之谊,都已经让郭嘉离不开这个枭雄了。   为了曹操,他也愿意收敛起内心的骄傲。   人生,总是会给予你不一样的困难和考验,这是绕也绕不过去的,这样的困难和考验,不一定是对手,也可能是自己人,譬如像夏侯惇这样的莽夫。   郭嘉沉稳的说下去,“待雨停后,请将军遣一队人入城张贴告示,称三日后我军便要屠城,如此一来,若是普通百姓,必然闻风而逃,剩下的人,自然就是吕军了。”   夏侯惇思忖了片刻,眼前一亮,嘿嘿一笑道:“妙极妙极,此计甚妙啊!以此虚张声势吓跑百姓,若是城里留人不多,那则一鼓作气杀穿了他们;若是留人太多,那就引水淹安丰!”   这一回,郭嘉没有再反驳他了,夏侯惇便笑的更开心了。   虽然自己对郭嘉不怎么喜欢,但不得不说,这计划属实是完美啊,堪称立于不败之地了。   夏侯惇靠在帅椅上,抬头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啪啪作响的穹顶,心情大好。   就在刚才,他还觉得不过是郭嘉疑心生暗鬼自己构思了一个旷世雄才出来,但现在,他希望那是真的。   并且此人心机深沉,让百姓伪装成了军队出城,其实是把大军留在了城里,到时候大水一冲,便可以一雪安丰之败的前耻了。   高人啊,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   夏侯惇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第三天开始,雨势终于变缓了,到第五天的时候,天空彻底放晴。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决水涨了一丈多,都漫过了河堤,而且整个安丰地界一片泥泞,多出了大大小小数十条水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军根本无法于旷野外作战。   当然了,按照郭嘉的算计,吕军也肯定需要等待大地风干,洪水褪去才会敢于行动起来。   所幸的是,从曹军大寨前往安丰城的这条路上,并没有凭空出现河段,所以派遣了一曲人,也就是五百分队前往安丰城。   安丰城的地势虽然低洼,但淮南地区的县城都是有排水系统的,只要不是遇上几十年不见的暴雨又或者人为去引灌,还不至于淹了城池。   五百人小分队进城也非常顺利,因为城门是大开的,并且城内连最基本的巡城护卫也没有,他们分作四组,在东南西北四门张贴好告示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城里的百姓围上去一看,指指点点的,并不知道上面写的啥玩意。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知识普及太低了,寻常百姓根本不识字。   好容易等来了一个识字的乡贤,大家都翘首以待。   结果一听,曹军三天后入城,入城后直接屠城,鸡犬不留,不想死的抓紧离开了。   这一下直接炸锅了,周遭又没有军士在,百姓们立刻就开启了嘴遁模式,把曹操祖上三代都进行了亲切的问候,并祝愿病魔早日战胜曹操。   作为有过屠城先例,并且一屠就屠了三个郡几十万人的恶魔,百姓们丝毫不认为他会对安丰城里的人心存善念。   骂归骂,可他们终究只是无能狂怒,老老实实的回去收拾细软了。   其实跑路这种事情,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并不陌生,战火硝烟不断地年头,时常都是会背井离乡的。   而淮南这里的百姓,遭遇了袁术称帝后的一系列恶劣后续影响,更是对此不陌生了。   但,这一回,他们骂的狠,并且是哭着收拾东西的。   因为这两年来,在安丰这个曾经破败的治所,他们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吕布翁婿租给他们耕牛和曲辕犁,让他们可以去城外没有被世家圈起来的地方耕种,还会发放化肥,让他们的收成一年好过一年。   更贴心的是,过去地方官府从来就不管的水患,吕布翁婿也会拨出钱来治理。   所以,日子过的苦是苦了一点,但至少不会承担不起官府的税赋,说安居乐业夸张了,一家温饱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的好日子,你上哪找去啊。   现在,就因为曹贼来了,所以他们就要离开这片乐土,哪能不伤心啊。   以至于在收拾东西出城的时候,大家伙都在咒骂曹操,并且希望吕布翁婿赶快打下许昌,最后是把曹操给剥皮抽筋了,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斥候每天都进行侦查,尽管淤泥不断地把马蹄给吞陷使得他们的效率非常低,可有了前车之鉴,就是累死也不敢再无功而返,俸禄就这么点,经不起扣。   可以确认,虽然城外的路况很差,但百姓们还是拖家带口,抱着为数不多的行囊踏上了逃亡之旅。   按着百姓出城的密度和脚步来算,这几天起码有四万多人出城。   三天时间到了,决水的水势缓了很多,眼瞅着再有个两天应该就不会再有决堤威胁安丰的水势了。   同时,地面也风干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河段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便是如此,曹军也没有贸然出寨,按着时间推算,还需要两天后,他们才可以去抢占安丰。   但已经可以去验收郭嘉的敲山震虎收成了。   虽然路况好了不少,可去勘察的人,依旧是先前那五百人的部曲。   他们入城后,非常细致的排查,甚至连民房都没放过。   最后发现,安丰城,真的空了,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夏侯惇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在他的预想中,最好是能淹死张辽的人,结果现在不仅没有大部的吕军,连小股的精锐也没有,啥也不是。   所以,当然是你郭嘉太过疑神疑鬼了,哪有什么狗屁高人。   其实,郭嘉自己也是很懵的。   没理由啊,就算不留下大股的吕军,精锐肯定是要留下一波的。   按着安丰这一带的土壤和水气,也不可能挖什么地道藏兵,直接会垮了的。   难道,他们真的都去了雁回岭?   不过这终究也算是个好消息,照着这个情况,两天后,雁回岭上的吕军多半是抢不过他们的。   两家距离安丰城的路程都差不多,可暴雨过后,雁回岭的斥候回报,山上有几处塌方,肯定会影响他们行军的。   再等两天,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拿下安丰了?   正做此想的时候,一名斥候远远的就开始嚷嚷了,“急报!急报!快闪开!” 第二百三十三章 败走,追杀!   听到急报二字的时候,帐内众人俱是心底一沉。   军中奏报可是有着严格的规定,除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和三百里加急外,最高级别就是急报了。   每次急报的出现,必然是伴随着预料之外的一些特殊情况出现。   譬如,后方出了什么事,哪支部队被打了伏击之类。   所以,就连沉稳的郭嘉也被这一声急切的呐喊给惊的站了起来。   “快说,发生何事!”夏侯惇直接从帅椅上站了起来,箭步冲上去,发现斥候手上并没有竹简,证明是口信。   “禀将军!”   斥候大口喘着气,急切道:“庐江方向突然出现大股的吕军,源源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照队列来看,绝少不过两万人!   目前他们前锋已过两丈峰,天黑前就能赶抵安丰前线!”   闻言,众人无不惊愕瞪大双眼。   怎么会,怎么可能?   庐江那里是还有一些吕军,前期已经做过了解,但那不过是五六千的驻防军罢了,是守住沿岸渡口,防止江东偷袭的,不可能都搬来吧。   退一万步说,你全部搬来,那也没有两万人啊。   两万人是什么概念,这支队伍一出现,立刻就能打破安丰的平衡!   夏侯惇双拳紧攥,眉头紧锁,不安的神情跃然脸上,沉声问道:“打着什么旗号?”   “中军处,赵字大纛!”   是赵云,只能是赵云,配得上赵字大纛的,吕军中只有赵云一人。   众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露惶恐之色,甚至包括徐晃、张郃这样的猛将在内,都是心中忐忑的。   倒不是赵云有多神话,他便是在萧关振威,终究是一人之力,还能翻江倒海不成。   问题就在于,赵云出现在了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按着郭嘉的说法,北国现在是处于动荡之中,绝对不可能把为数不多的兵马调离才对。   可现实却是,不仅来了,而且来的还是吕布麾下的头号猛将赵云,带着两万大军驰援安丰。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北国其实已经稳定了下来。   如果按着这个思路去考虑,那黎阳方面他们是不是已经吃下来了,许昌是不是岌岌可危了?   这些问题一股脑的在夏侯惇的脑海里撞击,自然再看向郭嘉的时候,便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奉孝先生,你听到了吗,赵云来了!”   夏侯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怒道:“你知不知道眼下情况对我军有多不利,现如今能不能全军退走都成问题了!”   夜袭安丰大败后,军中精锐大戟士阵亡五百人,已经过半数了,要知道张郃带来的大戟士总共就那么一千人呐。   再加上折损的骑兵,和一万多大军,军中士气低迷的根本没办法作战。   若非如此,夏侯惇也不至于之前就想着撤军。   现在,赵云来了,而且带来足两万大军,安丰这里就变成了自己两万多人面对四万多吕军。   好不容易稍稍安抚住的军心只怕是要动荡不安,甚至摇摇欲坠了。   而且这里可是人家的主场,补给后勤都很简单,可自己的补给线却拉到了数百里之外。   一时间,夏侯惇慌的恨不能立刻就带兵逃回许昌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郭嘉也不与夏侯惇计较,只是眯着眼、摇着头。   他不相信林墨能有这种手段,那可是北国,袁家经营了十几年的地方,除非是你带上天子才有可能短期内把那里稳定下来。   吕布,就算挂了温侯的头衔,终究难以回避并州流民的出身,各路世家豪强就算是墙头草,军中也一定有不少死忠于袁家的人,哪能这般轻易就调动北国军。   就算是他林允文,也绝对办不到!   况且,北国距此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兖、豫二州,他们要过来的话,最快也是从黄河顺流而下抵达徐州,再绕到淮南进入安丰,这趟下来,还带着两万大军,没一两个月也走不到啊。   林墨进入邺城才多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那你怎么解释斥候看到的人马,莫非是斥候谎报军情不成!”夏侯惇越想越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硬,要不是看大兄喜欢你,非让你尝尝我的马鞭。   倒是这句话点醒了郭嘉,他眼前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表情从凝重转瞬间变成了苦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不是赵云的人,这支队伍,就是几天前在雨夜消失的张辽所部,他们根本没有上雁回岭,而是趁着雨夜遁去庐江,现在做出一副援军的模样!”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想明白了的郭嘉整个人都显得很激动,或者说,这是一种亢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识破了对方的伎俩,同时也惊叹于对方的手腕,属实是了得啊。   借着大雨之夜斥候眼盲,竟然丢下安丰城,放空雁回岭,跑到了百里之外的庐江边城,等大雨过后再打着赵云的旗号,做出援军模样突然出现。   这一手的高明就高明在对方并不以战为前提,而是算计人心,掌控大局,他早就把一切的时机都盘算进去了,这种时候出现带给人的压迫感会让原本就低迷的军心瞬间承受巨大的压力。   此人志不在攻掠、杀伤,而是要攻心,要把一支溃败之师的军心彻底揉碎磨灭,那时候,两万多人的队伍就跟绵羊没有任何的区别了,好生了得的手段!   众人听了郭嘉的解释,先是一头雾水,茫然四顾,最后认真沉思一番,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夏侯惇被这突然出现的队伍吓的不轻,皱着眉头,闷声道:“你所言或许有理,但我不能拿着两万多人的命去赌。   万一这支队伍真的是赵云率领的援军呢,你可知道一旦他抵达前线,雁回岭上的张辽便可以放心的出击切断我军后路,到了那步田地,吕军会像恶狼一样扑上来啃食我们的队伍。”   他承认,这段时间来,郭嘉提出的各种见解,确确实实让作为统帅的自己提升了不少见识,但说到底却没有实质性的回报。   如今更是面临了绝境之危,决不能在安丰继续迁延下去了,必须走,而且是立刻就拔营。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郭嘉这一回却没有反对了,只是轻声道:“将军,在下也是赞同撤军的,但,大军撤走,总是需要悍将断后,可否允许在下部署断后?”   夏侯惇有些懵,还想着会因为分歧而跟郭嘉吵起来,他也想好了,这次就是拿出虎符也没用,这支队伍,他才是主帅。   没曾想,郭嘉竟然这么痛快,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夏侯惇对视了数息,才摸了摸鼻头,点头道:“你且用兵我瞧瞧。”   郭嘉也不多说,只是把人带到沙盘上进行推演。   他算是想明白了,张辽背后的人啊,属实是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比你想象中还要厉害。   这样的对手,他自信也是可以对付的,但大家应该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   郭嘉没有把握能从计策上完全的击垮对方,当然,他想算计自己,只怕也办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关键,往往不再是单纯的谋略,而是战争底蕴,更拼双方实力。   军队、后勤、补给、军心、将领甚至是彼此的心性,都可能决定胜负。   可这些方面来看,现在的己方都是处于了绝对的劣势,再跟此人斗下去,非败不可。   如果说,没有夜袭安丰那一败,郭嘉还是自信能跟对方继续纠缠下去的,可现在的军心斗志变成什么模样了,就连主帅夏侯惇都乱了,可想而知下面的那些军士会如何。   撤吧。   这个时候还能撤,撤走是明智的。   当然了,两万多人的队伍,也不是说拔营就能拔营的,收拾辎重,粮草运送,再到大军开拔,精兵断后,最快也需要三天才能部署完。   倘若对面真有四五万人,郭嘉是该慌的,但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幕后之人玩的无中生有把戏罢了,绝不可能真的断了后路,晚上一两天,也是没问题的。   ……   安丰城内,张辽有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感觉。   其实,他带着这些人从庐江边地赶回来,算着时间,还不能立刻进驻安丰,最好是等多一天,让决水的水位完全下降到安全位置才保险。   但,辽神觉得问题是不大的,就连贾诩都认为没啥问题。   毕竟自己折腾的这一出绝对能够让曹军人心惶惶,军无斗志。   更何况,即便是现在掘开了决水,撑破天就是泡个几天,说水淹安丰,那是肯定办不到了的。   当然啦,最大的考量是因为他们从百里之外一路赶过来,加上路况泥泞,将士们都疲累不堪了,根本没法再在城外下寨,还是直接进城休息吧。   当斥候回报,曹军寨子里的粮车已经开始往外拉的时候,张辽就知道,贾诩的计划成功了,夏侯惇受不了这种压力,终于选择了退军。   打仗,最完美的结果当然是消灭对方,可事实却是,这事办起来千难万难,稍有不慎,自己都可能搭进去,尤其在兵力上并没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能把对方给吓跑,已经是巨大的胜利了。   现在的问题是,曹军要撤走了,追杀是件很有必要、能够扩大战果的事。   正常的撤军流程都是粮草、辎重先退,大军留几日的口粮作为暂时稳固。   再然后是前军,中军慢慢撤走,而这个过程中,除非是全线溃败而跑,不然多数情况下都会留下一支兵马来断后的。   否则,一旦被追兵纠缠上,这些逃跑中的军士根本没有作战的能力,属于一触即溃。   “先生,我欲放手追杀,先生意下如何?”亲眼见证了贾诩一出大戏把曹军吓跑后,张辽对他的敬意更甚了,就连过去毫不犹豫就能决定的追杀事项也愿意问一问他。   “将军准备把骑兵全部都用上吗?”追杀这种事情,步兵是没什么用的,通常只能由骑兵来完成。   这也是骑兵珍贵的地方之一。   张辽杵着下巴沉思了起来,“三千吧,三千骑兵足够了。”   贾诩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点头道:“曹军若有埋伏,必是沿着枫叶林一带后撤,将军可先遣斥候前往查看曹军留下的火灶。   军中造饭,都是十人一灶,若是火灶超出三百之数,便请将军撤回,切勿深追。”   理论上来说,不管是追杀的兵马,还是断后的兵马,都必须仰仗骑兵,骑兵的数量直接决定了对方断后的人数。   毕竟,步兵即便设伏成功,一旦脱离了中军的庇护,根本没办法脱离战场的。   而安丰夜袭战里,曹军折损了不少骑兵,但他还有多少战马,这事谁也不清楚,只能以火灶来做确认了。   因为即便是断后的兵马,也不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而是不断的往后撤走,这就会留下火灶的问题。   张辽会意的点了点头,倒不至于立刻就出城,按着斥候回报,他们现在才开始走粮车辎重,大军应该会在两天后开拔。   这样也挺好,弟兄们一路从庐江赶来,早就是人困马乏了,就算现在张辽想追杀也办不到,总是要进行一轮休整的。   张辽很谨慎的,即便是曹军完全退走,他也是先派人认真的勘察过了曹军的营寨,确认那里没有埋伏兵马,然后便一把大火把营寨给烧了。   随后,他再无任何的忌惮,带着颜良文丑,点上三千骑兵,开始沿路追杀。   一路上,能发现一些落单的曹军,还有一些被遗弃的辎重和粮车,都是因为被陷入到了泥淖之中。   大雨过后,还是会有一些地方没有完全风干,其实这对骑兵的威胁也不小。   “将军!将军!”   从前面跑来的斥候一路挥手,张辽喝停了大军后问道:“如何,枫叶小道上可有发现曹军火灶,火灶几何?”   斥候指指点点,喘着大气,“有……有的,有的……”   果然有埋伏断后的兵马,但张辽不慌。   断后安排的人员不可能太多,他曹操又不是开牧场的,能有多少骑兵。   “火灶几何你倒是说啊!”等了一会,斥候还在喘气,张辽就不耐烦了。   毕竟枫叶小道距此也有个三十多里,一路狂奔,这斥候多半是岔了气,说话都不利索了,只用手比了个八,“八百……”   八百?   你在说笑?   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是解释不清楚了。   张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哥俩,跟紧了,咱自己上去瞅瞅!”   “得嘞!”颜良文丑很痛快的应了一声,便默契的转向了后军,确保不让队伍拉的太长了。   一行人,朝着枫叶小道疾驰而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张辽惨败,向死而生   作为身经百战的悍将张辽,尤其戎马前半生败仗居多的他,对于断后很有心得。   断后兵马的人数通常是整队兵马的二十分之一,曹军大败一阵后理论上是不超过三万人了,那么他断后的人马是不大可能超过一千五百人才对。   而且,这还是在骑兵充盈的情况下设置的断后兵马。   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大军撤走,并不是厮杀,即便是埋伏打赢了,也只是为了吓退追兵,不敢追杀的,因为随军粮草一般只在三天左右。   可那斥候却告诉张辽有八百个火灶,也就是有八千兵马,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等到他带人赶赴到枫叶小道,找到曹军留下的火灶时吓了一跳,细细清点后真就是不多不少,八百个火灶。   “该死的,曹贼的兵马打仗不怎么样,吃饭倒是一个顶俩,撑不过两三千人的断后军竟然要吃八千人的饭吗?”颜良直接踢翻了一个火灶,骂骂咧咧。   “你瞎说什么呢,这必是曹军的疑兵之计,两三万人的军队,绝不可能超过两千人断后,况且夜袭一战,我们斩获了曹军这么多战马,哪来几千骑兵断后,这分明是吓唬我们!”我愚蠢的弟弟,好好学学你丑哥的兵法行不行。   张辽蹲在火灶前出神的看着烧的焦黑的灶头,捧起一捻土慢慢揉搓,陷入沉思之中。   “如此浅显的疑兵之计,便是一偏将也足以识破,可为何是八百个火灶,仅仅为了疑兵,三百个才合理啊,八百,这岂非有意弄巧成拙?”   一旁的颜良凑到文丑跟前小声嘀咕,“兄长,文远说你是偏将。”   “闭嘴,早让你少跟郭图来往,净学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文丑白了他一眼。   张辽并不理会哥俩的拌嘴,在不理解曹军为什么要刻意夸大断后兵马,这种痕迹太过明显了,看上去更像是故意暴露出他们的不足,引自己去追击。   但很快,张辽又释然了,他学着贾诩的知己知彼,将自己代入到曹军立场,很快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因为贾诩一招无中生有,在曹军看来,自己的兵马已经不再是两万,而是四万多人,光是暴露出来的骑兵都有六七千,所以,这个时候三百个火灶根本震慑不住自己,这才造了八百个火灶。   对,是这样的。   尽管他无法确定曹军埋伏有多少,但对方表现的越是严阵以待,他反而越坚信对方其实根本没多少兵马。   于是,果断的下令让众人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后,继续深入追击。   这些火灶一看便知是一天前留下的,按着速度,最晚明天就能赶上他们。   接下来,尽管张辽还是不断派出斥候在前方探路,但速度明显要比先前快了。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张辽捧着一张羊皮地图,跟颜良文丑说道:“前方有两处山洼,一处山岗,皆可伏兵,可如果我们一一派斥候勘察,只怕跟不上曹军的脚步,提心大家都留心点。”   “喏。”二人认真的点点头。   这么莽下去有没有可能中伏?   答案是肯定的,但张辽相信曹军伏兵不多,即便是失了先手,只要军心不倒,三千骑兵可以轻松反杀他们。   休整好的大军一路向前,穿过了一处山洼并没有任何问题,沿枫叶小道绕山而行的时候,山岗之上忽的一阵箭雨倾泻而下,惊的先头部队战马左右摇晃。   “不好!有埋伏,备战,备战!”颜良厉声大吼。   紧接着,山岗上猛然立起数百杆曹军的旗号,厮杀声震天吓。   照着军中一曲五百人配一面军旗的建制,看这旗帜至少七八千人,一时间便是有了中伏准备的吕军也慌了起来。   位置稍后的张辽打眼望着山岗上的旗号,又看了看面前完全落空的箭雨,沉声道:“文丑,与我一起带兵冲上去,颜良领千骑,待山上曹军逃下,你再率军冲杀!”   “文远,这是为何?”文丑攥紧手中断魂枪,目光不敢从山岗抽离。   “不必紧张,曹军若是真想伏击我们,就当等我们军过其半再下手,可如今前军尚未通过他们就急着动手,这还不是有假?”   听完张辽的分析,又见山岗曹军旌旗闪动,却也没有人冲下来,反应过来的文丑大笑道,“明白了,他们伏兵不多,不过是疑兵罢了,杀!”   张辽和文丑带兵冲上山岗,一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山中旌旗接连倒下,一队曹军的骑兵从另外一头仓惶而逃。   打眼看去,最多不过七八百骑罢了,张辽心下一松,这才符合常理,曹军大概也就是剩下这些骑兵了。   看来对方是懂虚实奇正的,一路上竟然用了这么多的掩眼法来骗自己。   现在,迷雾散去,张辽可以肆无忌惮的追击了。   一路上,不断有速度慢一些的曹军被吕军骑兵追上,一一砍翻在地。   在冲出第二处山洼后,他们的方向却变了,绕向了东面,脱离了曹军一路向北的撤军路线。   但因为对方近在眼前,只要把这支骑兵彻底打散,后面追击对方的步兵便会畅行无阻,张辽决定顺着他们的逃命方向,追杀到底。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曹军已经折了百多骑,明明是逃命,可始终只是快吕军几十步,给人一种很快就能追上的模样。   若是平时,张辽未必不能看穿问题,可一路上接连吃了三四道掩眼法的张辽,终于也热血上头,不顾一切的追杀。   当然,最大的仰仗是因为他把这一带的地形牢记于心,周遭并无可以伏兵的地方,出不了大问题了。   直到他们追过一道河床的时候,张辽猛地想起了什么,赶忙喝令停下。   巨大的惯性迫使他们依旧前冲了百步才算停了下来。   “文远,发生何事?”扭过头来的颜良有些急促的问道。   “这里应该有条河的!”他赶忙从怀里拿出羊皮图纸确认。   “不就是刚才那条吗?”文丑扭头看了一眼刚刚蹚过的河床。   “安丰刚刚暴雨,哪怕水位已经下降,也绝不可能仅没过马蹄。”   待张辽看清楚羊皮图上这条名为离水的河流时,心头一沉,瞳孔骤聚,惊呼道:“快撤!”   没等将士们调转马头,河床的上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紧接着,汹涌的水流如同猛兽一般扑来,站在河床上的吕军骑兵像是落叶一般脆弱直接就被席卷冲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出现的大水席卷了二十多名吕军骑兵,伤亡不大,可问题在于它把这支三千人的队伍一分为二了。   离水北岸仅有张辽、颜良和文丑的七八百骑,其余人全部被阻断在了南岸。   看着滔滔离水足有四五丈宽,加之水流湍急,根本就过不去。   饶是戎马半生、打出过八百胜三万的辽神在这一刻也心头发紧,他终于明白,先前那些掩眼法,其实都是刻意用来消磨自己的耐性,曹军真实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从而以少胜多。   “张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没等张辽拿定主意,许褚已经领着骑兵回杀了过来。   他冲入人群,镔铁大刀直接捅穿一名吕军骑兵,挑起因痛苦而抽搐的身体砸倒两名骑兵。   与此同时,夏侯惇、张郃、徐晃也带人冲了上来,他们人数不算多,可却士气如虹。   反观吕军,原本是热血沸腾的追杀,却被离水这么一冲,早就胆战心惊,加之队伍被一分为二,后路又被切断,立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弟兄们,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颜良是莽啊,丝毫不怵,看到张郃后哪管什么绝境不绝境,提刀就反杀了过去。   文丑也是咬牙切齿的挥枪刺向攻来的曹军,怡然不惧。   历史上的韩信,曾经就是背水一战,以少胜多,为自己兵仙之名增色不少。   可眼前情况显然不同,韩信的背水一战那是做好了准备,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情况。   吕军是在热血沸腾的追杀之中,忽然就被离水一冲,再看冲来的曹军,有种难逃一死的感觉。   尽管张辽、颜良和文丑拼命在厮杀,可吕军依旧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倒下。   河岸对面的两千多吕军,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帮,如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安。   随着越来越多的曹军蚁聚而来,北岸的吕军被逼的站在河沿上,不断有吕军被逼落水,激荡起一阵阵水花。   有人想借助战马泅渡过去帮忙,若是水流不急,这是有可能的,因为战马本身是会游水,哪怕速度慢一些,未必不能过河。   可这离水刚刚泄洪,湍急的水流把尝试泅渡的吕军一个接一个的吞没。   这下,他们便再不敢下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袍泽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又惊又恐。   完了,今天,在这里,河北岸的吕军,一个也跑不了了,包括他张辽,颜良和文丑。   “都给我放箭,死则死矣,放箭!”正面想要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背后这条湍急的离水又堵死了退路,既然如此,张辽便是选择颜良所说,鱼死网破罢!   有了张辽的军令,南岸那些将士们纷纷下马,从马鞍处取来弓箭,搭弓上弦瞄准对岸,箭雨十分稀疏,因为他们要顾虑不能伤了自己人。   见状,张辽厉声怒吼,“都给我放箭,不分敌我,违抗军令者,斩!”   狭路相逢勇者胜,今天既然到了穷途末路,那就向死而生!   “放!”   骑都尉歇斯底里的怒吼。   下一息,一阵密集的箭雨直接朝着混乱的战圈招呼了过去。   曹军倒下不少人,吕军也有中箭者,乃至于张辽自己的臂膀都吃了一箭。   绝境之下,求生的意志使得吕军爆发出了悍不畏死的战意,他们不看后背的箭,只跟着张辽、颜良和文丑向前冲,加上这箭雨一阵阵的袭来,一时间曹军被这种同归于尽的玩法给打蒙了,开始有人本能的想要躲避和格挡迎面来的箭矢。   就连许褚想要朝着张辽杀来,也被这箭雨打断了他前进的路。   见得效果比预料中更好,骑都尉大喊着:“放箭,不想吃军法的,全给我射!”   河对岸的吕军,有人噙着泪水,有人在呕吐,因为他们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箭射在了袍泽的身上。   可他们不能停,必须按照军法执行!   眼看着就要把仅剩的两百多吕军骑兵吃下,从而形成对张辽、颜良和文丑的贴身包围,可每一次的箭雨,又让他们被迫止步。   没办法,曹军是正面进攻,可以亲眼看着那些迎面而来的箭雨,求生本能会让他们放弃厮杀而进行躲避格挡。   反观吕军,则是越战越勇,张辽臂膀、背部和大腿中了三箭,颜良文丑的身上也扎着两枚箭矢,可他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不管不顾的冲。   终于,在吕军死剩八十余骑的时候,曹军铁桶般的包围圈出现了几处口子。   “兄弟们,跟我冲出去!”张辽的缨盔都被射翻了,整个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血顺着铠甲滴落。   但这一切,他好像忘了疼痛,朝着那代表着活下去希望的口子猛冲了过去。   “不要放跑了他们!”夏侯惇刚刚喊完,战马中箭,整个人都翻滚了下来。   主帅尚且如此,你又还能指望其他人做出什么惊天之举呢,面对两千多人齐射的箭雨,没有人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许褚也很生气,想追,可因为吕军阵亡太多,这下反而让河对岸的骑兵可以更加精准的射击,就连许褚自己也需要不断格挡才能打下倾泻而来的箭雨。   冲出去了。   张辽带着颜良文丑,竟然在三千多曹军的包围圈、绝境之中正面冲了出去。   徐晃赶忙喝道:“不要跑了张辽,随我追上去!”   他带着几百骑兵去追击了,许褚和张郃也紧随其后。   夏侯惇气恼之下,直接上了一匹不知是哪一方的战马,也跟了上去。   跑掉的吕军多吗?   不多,也就二三十骑而已,他们原本有七八百骑,所以算的上是碾压级别的大胜。   可夏侯惇清楚,郭嘉设下这天衣无缝的妙计是要伏杀张辽的,如果把他放跑了,还算什么胜利。   更何况,自己人也死了不少啊。   真要比起来,夏侯惇丝毫不怀疑,可能曹军死的更多,无差别的射杀中,明显是密度更大的曹军更为吃亏啊。   “谁杀了张辽,赏万金,封校尉!”夏侯惇气恼大吼,一定要把这厮给斩了呀! 第二百三十五章 虎口脱险,安丰战罢   安丰上演了有趣的一幕,一开始是吕军追击曹军,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局面就翻转了,曹军嗷嗷叫的追着吕军跑。   尽管吕军所剩只有几十骑,尽管追击过程中曹军还在不断的挑翻速度较慢的吕军,可到底是没能追上张辽、颜良和文丑。   战马的优劣,在这一刻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几十里的狂奔,就这么在夏侯惇等人的眼皮底下逃回了安丰城,只不过回城的时候,张辽的身旁除了颜良和文丑,仅剩下六骑了。   刚一进城,张辽眼前一黑,直接摔倒下了马。   原本就身中三箭,又是一轮激烈厮杀和数十里的狂奔,张辽的伤口愈发恶化,鲜血把战马灰影都染红了。   颜良没比张辽好多少,中了两箭,一箭在屁股上,一箭在大腿,虽然没有立刻昏倒,却只能让将士们搀扶着下马。   “快!军医,快让军医来!”伤势最轻的是文丑,他只是臂膀上被一枚利箭穿透,顾不得疼痛,抱起昏厥的张辽,让人搀扶着颜良,朝着将军府狂奔过去。   自从林墨发明了医用酒精后,这已经成为了战伤的标配,不过普通军士是没资格享用的,没办法,物资太困乏了。   酒精接触伤口后剧烈的疼痛让颜良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显然就没有二爷刮骨疗毒的霸气。   张辽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可这副模样更让人揪心,这样的刺激之下也没醒来,伤的不可谓不重。   “到底怎么回事?”看到他们这副模样,贾诩被吓的不轻,曹军得多少伏兵才能把他们仨都打成这样啊。   赤着上身在包扎的文丑咬着牙皱着眉沉声将前因后果道来,便是贾诩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竟然连着给文远将军下了数道掩眼法,如何能躲啊。”   这等手腕,显然不是夏侯惇这样的匹夫能想出来的,只道是曹营谋士手段了得。   贾诩其实同样不知道郭嘉是什么货色,毕竟历史改变了,没有了水淹彭城,没有了预测孙策之死,也没有了献计取北国,郭嘉的名声并不响亮。   但仅凭这一计,贾诩也知道,夏侯惇身边跟着的谋士是个惊世之才。   自己用了一出无中生有,似乎是把他们给吓跑了,但其实对面抓住了唯一可以拿下安丰的办法,斩敌主将,所以用出了一系列的掩眼法,终于把张辽给引到了指点的地方。   听文丑说了当时的情况,一下冲出两三千的曹军,他们几百人又刚刚受了惊吓,确实敌不过,亏了张辽急中生智向死而生,终于还是把他们给带了回来。   否则,三人都死在了离水旁,这安丰城内的守军一个个都要被吓破胆,甚至会不攻自破。   现在,他们回来了,不管生死如何,贾诩都自信有办法可以稳得住局面,哪怕曹军去而复返也不惧。   贾诩当即要求全军分为三部,一部负责城关守卫,一部休整轮岗,还有一部则备战巡防,随时准备开战。   同时,一口气派出了八十多名斥候,把安丰周边的险地,一一纳入了勘察范围,防止曹军虚晃一枪。   把这一切都办好,他又拉着文丑,哪怕是带着伤也要到城关、军营去巡视。   这个时候,军心一定不能乱,文丑的威望并不低,有他在,将士们还能稳得住。   文丑也非常配合,强忍着痛披甲,并且把伤口掩盖起来,跟着贾诩游走各处营盘。   ……   回到后方营地的夏侯惇等人,一个个像蔫了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刚才清点过了,吕军阵亡近八百骑,曹军阵亡竟然达到了一千零七十,简直是逆天了,这打的是什么伏击啊。   最主要的是,一路的追击,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辽、颜良和文丑进了城,如果不是因为还分兵追击了河对岸的吕军骑兵,也斩杀了七八百骑,拉回了一些战马,这一战真是要成为笑柄了。   “我设此计是为了伏杀张辽的,只不想此人竟会以如此莽撞的方式突围,时也命也。”郭嘉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他推演过很多次了,按着这个计划,多半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只要张辽一死,到时候把他脑袋往城关下一扔,安丰城里的守军不战自乱了。   谁能想到张辽敢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打法来突围,而且运气也算不错,这种密度的箭雨,只中三箭,当真好命。   “身中三箭,又一路狂奔,就算回去多半也活不了了,咱们调转过去,强攻安丰,必可胜出!”   “我同意仲康的办法!”高览因颜良文丑而死,大戟士又被他们给卖了破绽死了五百,现在张郃恨不得把这两人剥皮抽筋。   夏侯惇拿不定主意,因为在他看来,城里还有赵云啊,未敢擅动,只能看向郭嘉,好歹他设下了这一计真真切切的建了功,差点就把吕军最骁勇的几名悍将都给斩杀了,所以,夏侯惇的态度又变得和蔼了起来,“先生以为如何?”   “罢了,此计不成,已无力再战,班师吧。”郭嘉吐出一口气,显得很无奈。   在他的角度看来,赵云肯定是不在城里的,问题是,张辽背后的高人还在城里。   只要张辽进了城,即便对方是一介谋士也足以稳住大局。   反观曹军,先是吃了陈登诈降大败一阵,这些日子又迟迟无功,今天又没能斩下张辽几人,早就成了强弩之末,强行进攻安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作为攻城方,自然是付出更大的。   综合比较下来,曹军没有兵力上的优势,士气上又不是碾压,再加上郭嘉很清楚,除了强攻这一条路,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把城里的兵马钓出来,拖下去最后还是要无功而返。   既然如此,那不如早做决定吧。   早有退意的夏侯惇当即力排众议,赞同郭嘉的建议,大军继续返回许昌。   打个胜仗还要撤退,怎么看都有些虎头蛇尾的味道,但夏侯惇不以为然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折了张辽一千五百骑左右,还带回来近千匹战马,算是勉强挽回了一些颜面吧。   至少在曹操面前,自己也能应付着说一些话了。   ……   荆襄,襄阳城,刺史府内,不少地方官员都在恭贺刘琮。   就在半个时辰前,天使到了襄阳宣读圣旨,天子赞刘琮年少有德,要擢升他为太常太祝。   这可不得了,汉代是三公九卿制,除了司徒、司空和太尉这三公,下来就是九卿了。   而九卿之首就是太常,太常太祝是太常的从官,负责皇室宗庙的祭祀、祈福等工作。   论俸禄来看,太祝的俸禄都过两千石了,比太守还高。   刘琮今年才几岁啊,一举就成为了九卿之首太常的属官,再擢升,可就有希望直接位列九卿,妥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   自然而然的,荆襄百官要来道贺一声。   可刘表哪能高兴呢,这太常太祝是哪都好,唯独有一点,它是京官,必须去朝廷所在的许昌任职,刘表如何舍得啊。   再加上刘琮自己也很不想离开荆州,他还要夺嫡呢,哪有空啊。   问题是,天子的圣旨可不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除非你有充足的理由、又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撂挑子表明,咱就是不遵你朝廷圣旨。   作为汉皇后裔的刘景升,肯定不能这么干啊,他之所以还能在荆州坐的稳稳当当,这皇室后裔的招牌可帮了他很大的忙,要不然刘备会费尽心机弄上这么一块招牌吗?   至于托词理由,基本是不太现实的,太祝是负责刘家宗庙的工作,一直以来只有刘家人可以出任,你刘琮不是刘家人吗?   “老爷,琮儿若去了许昌,妾身也不想活了,嘤嘤嘤……”蔡氏梨花带雨的撒娇,不时还会用山峰夹上刘表的手臂,哪个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放心吧,我也不舍得琮儿,圣旨不是说了年底赴任,今秋纳贡,我给厚实一些,曹操会明白意思的。”刘表是不高兴,倒也不慌。   在他看来,曹操应该只是想打个秋风罢了,如果想要人质,正常情况肯定是要嫡长子的,哪有要次子的道理。   既然如此,岁贡给足一些嘛。   当然了,到时候肯定还得再贿赂几个朝廷要员,帮着说说话,曹操大概率是不会继续为难刘琮了的。   听到这里,娇艳欲滴、身材傲人的蔡氏才抽泣着点头,并表示今晚要让刘表见识一下什么叫观音倒坐莲,刘表揉了揉自己的腰,压力很大。   这件事,蔡瑁并没有多想,因为在他看来,刘表的分析是对的,曹操应该是连续作战,钱财不足想要打个秋风罢了。   到时候刘表给足好处,蔡家这里再私下送一些,他再以幼时旧友的身份给曹操一封信,这事多半不会太难。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提笔呢,便有一商贩给了封密信给蔡家的管事。   管事的把信交给蔡瑁一看,顿时他便青筋爆出,怒骂道:“好好好,刘备你这个大耳贼,我们让你在荆州立足,你竟然想反客为主,我真是后悔当时在新野的时候没有狠下心来把你给宰了!”   信是曹操写给他的,并且是以故友身份写的,告诉圣旨这事估计很难办,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陛下的意思。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在自己出征并州的时候,刘备以皇叔身份写了信给陛下,想要陛下帮忙让刘琮入许昌,因为这样一来,荆州就不会有人再跟刘琦争位了。   他虽然是当朝司空,但不能什么都独断专权,否则那群帝党就要把自己骂的更臭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合乎礼法,他根本没有理由去反驳啊。   清楚了整件事都是刘备作的妖,蔡瑁立刻就想跑去跟刘表告状,到时候自己再对刘备下手,他可没理由阻拦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姐弟俩一起发力去完成的,所以他先去找了蔡氏。   “不妥,老爷还没昏聩到对我们言听计从的地步,到时候若是他猜疑我们蔡家与曹操暗中勾结,只怕不仅帮不了琮儿,反倒是成全了刘琦。”   蔡氏不仅是长的漂亮,心里也很通透,一下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如何是好,阿姐你可要想清楚,孟德说的如果属实,老爷子那套肯定行不通,因为这不是孟德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意思,他不会为金钱所动的。”蔡瑁很不安。   刘琮是蔡家独霸荆襄的关键,只有把刘琮扶持上去了,蔡家才能真正做到与荆州刺史绑定,掌控荆襄九郡。   “其实,对琮儿真正有威胁的早就不是刘琦了,反倒是这个刘备一直在扶持刘琦,看来,是时候要把刘备给拔除了。”蔡氏柔声细语,秋水般的眸子映照出几丝阴寒。   “对,就是这欺世盗名的大耳贼!”   蔡瑁冷哼一声,随后又有些无力的说道:“可是,细作回报,现在长沙城里屯兵都有两万多人了,如果老爷不下令,我不能直接对长沙用兵啊。”   “怎能在荆襄地界用兵?”   蔡氏白了他一眼,这个弟弟有点蠢,随后冷冷一笑,“每年秋收后老爷都要在襄阳开庆会,到时候不仅刘琦要回来,刘备也会到场……”   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蔡瑁当即眼前一亮,“哈哈,是呀,刘备来襄阳肯定不敢带兵马的,到时候只需几百刀斧手埋伏,便可以将大耳贼碎尸万段了!”   蔡氏赶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深怕老爷听不到吗?”   蔡瑁这才缩了缩脑袋,但依旧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   杀刘琦当然是不敢的,因为这事引发的动荡太大了,就算是如日中天的蔡家都未必遭受的了这股反噬。   但拿捏一个刘备,他蔡瑁还是很有底气,毕竟他在荆州又没什么根基。   至于关羽和张飞,且不说历史改变下没了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的光环,便是有,只要是在荆襄这一亩三分地里,蔡家也根本用不着怕。   至于暗杀刘备后刘表会不会发难,大概是会的,但凭蔡家的影响力,撑破天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必担心。   大耳贼,某要送你上路,蔡瑁舔了舔嘴角,眼中光芒万丈。 第二百三十六章 林墨的头要裂开了   冀州,邺城,袁府内,林墨揉着太阳穴,生无可恋的杵着下巴发呆。   北国这里简直乱成了一团浆糊,用内忧外患四个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原以为挟袁尚令北国可以让自己在北国如鱼得水,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更像是鱼入汤锅。   北国世家的厉害程度,远远超出了林墨的想象,他甚至感觉自己快要驾驭不了这个局面要产生混乱了。   这事还要从北国各郡府送来的年度税赋、田亩、丁册开始说起。   当时林墨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就是郡府的税收、在册田亩和人口数量与自己认知的相差巨大。   就这个数字,绝对不可能让袁绍养活的起北国几十万大军,如果单纯的以上面的数字充裕府库,那么整个冀州加青州可以养活的军队,不会超过十五万人。   问题就来了,袁绍巅峰时期号称七十万大军啊,他哪里来的粮草和军队?   找来辛家兄弟询问后才发现,原来袁绍所谓的几十万大军,其中一多半都是来自北国四州的世家圈养的农奴或者私兵。   一同送给袁绍的,还有数不尽的军械、战马和粮草。   这就是世家的实力,所有人一起发力,可以推出一个气吞山河的首领袁绍。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利是显而易见的,作为天下士族之首的袁家,可以效仿当年的位面之子刘秀,海纳各方力量壮大自己。   弊端呢,则是要受到世家的钳制,被他们所左右,而这一种钳制不一定非要在明面上的碰撞,更多的是家族势力的提升。   最简单的比方,一个郡县里头,世家兼并土地,反过来吸纳百姓,让这些百姓变成世家的农奴,配上军械那就是府兵了。   而随着世家兼并的土地和吸纳的百姓越来越多,府衙里能够收到的税赋就会越来越小,因为世家吸纳的百姓是不会被府衙登记在册的,自然而然也就不需要纳税了。   本质上来说,这就是党锢之祸的核心原因。   因为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在瓜分大汉的蛋糕,导致皇权君威受到了挑战,不得已才把宦官推到前面去打压士族。   可袁绍能够比较好的化解这种矛盾,究其原因是因为袁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世家,他也能轻松的让这些吃肥的世家为自己所用。   问题是,吕布没有这份底蕴,世家吃的越饱,他能吃的就越少。   而且,北国的兼并之风和吸纳流民,远远要比徐州和淮南地区严重,两州府库的税赋甚至只能跟徐州堪堪持平而已。   细查之后,林墨才发现,造成这种情况的,竟然是自己。   当初在徐州发明的曲辕犁,使得百姓可以到城外的无主之地开荒,由于效率上来了,加上一些列的惠民政策,他们是可以养活一家人的。   尤其是在化肥问世后,甚至都出现了农有余粮的情况,这种情况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徐州税赋大大提升,府衙有充裕的钱财扩充吕布的军事实力。   可是这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进入北国的渠道竟然是通过的世家,他们抢先打造曲辕犁,到城外无主之地开荒,反正家里农奴多的不行。   实在不够了,收纳呗,不过是一口饭的问题,只要秋收一到,终归是收获超过支出的,这直接就让世家的兼并之风盛行到了城外,也进一步加剧了世家吸纳百姓的数量。   相对应的,府库能收取的税赋就更低了。   在徐州,曲辕犁的问世让百姓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成功的让吕布在与世家的碰撞中占据上风。   可是在北国,曲辕犁成为了世家们兼并土地、吸纳百姓的帮凶,同时进一步削弱了北国之主的掌控力。   这就衍生出第一个让林墨无比头疼的问题,政策的制定该如何抉择?   徐州和淮南三郡在税赋、丁册等方面都有政策倾斜,与世家的相处,也是占据上风的。   那么,北国呢?   本来税赋就少,还要走徐州的路子,只怕到头来闹个入不敷出啊。   万一哪天遇上个天灾人祸,还得求着世家开仓。   而且,就这种态势下,可以预见,未来在北国,吕布与世家的相处中,一定是处于弱势的。   这种弱势,袁尚的身份无法改变,因为这一切都是在老袁家默许的态度下完成的。   最糟糕的是,北国世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开始有世家拿着昔日袁家签收的农奴、粮草登记册,要求退回借给袁家的兵马,理由是马上秋收了,府里不够人收粮食。   这不是扯犊子吗,林墨知道,这压根是个托词罢了,纯粹在叫板,表达对吕布林墨这对翁婿的不满。   而这种不满,辛家兄弟是一点忙也没帮上,甚至还加剧了他们的对抗情绪。   直到这时候,林墨才忽然发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呀,原本是想着擢升郭图、辛家兄弟来安抚北国世家,再配合有袁尚坐镇,大体应该是能稳住的。   一下给忘了,郭图和辛家兄弟这仨货特么都是河南人,包括袁家自己都是河南人,河北人感觉受到了侮辱。   问题是,北国世家们提出来的还农要求你不能不答应啊,因为人家有文书作证的,除非你否认袁尚北国之主的地位。   自己又不好把他们给逼急了,万一他们团结起来跑去拥护袁熙,这事可就大了。   现在的问题陷入到了一个悖论之中,想要安抚北国世家,你就只能让权,擢升北国士子,把一些重要职位让给他们。   可北国世家已经很强大了,林墨想的是要怎么削弱他们,最好是做到像徐州那样的良性平衡,如果还用官职来稳定他们,到头来肯定会自食恶果的。   “有必要的话,打倒两个,就当杀鸡儆猴!”明明自己已经算是实际上的北国掌权人了,吕布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吃这种哑巴亏,很生气。   “打谁呢?打的过来吗?”林墨苦笑道。   “谁最凶我们就打谁,把最大的那个打服了,其他的就老实了!”军营里就是喜欢玩这一套,你要有能耐把最凶的打趴下了,其他人都会怕你。   但,这一套用在打世家的身上,其实玩不转的。   至少,眼下这个时代,这种局面,他玩不转。   要说哪个最大最凶,北国在田丰、沮授、逄纪等人死后,好像便是没了有名的世家代表了。   其实不是的,有两个家族,虽然名人不算多,但实力底蕴可以排进整个大汉天下的世家前十名。   分别是赵国的李家,和清河郡的崔家,也就是在唐代最有名的五姓七望中的赵军李氏和清河崔氏。   在这个时代,这两大家族的影响力还没有唐初那么豪横,但同样不可小觑。   尤其是在沮授这些世家代表死后,整个北国都开始以这两大家族马首是瞻了。   真要是动了他们,世家一旦人人自危,完全有可能全部转去支持袁熙。   而这些世家,光是家里圈养的农奴和府兵,少则几千,多则像崔家、李家这种过万数的,自己都可以成为一股力量了。   跟他们玩,不能来硬的,只能用政治手段。   “其实,他们耿耿于怀的事情到底只是因为我们过于倾向颍川派系了,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够周全。   等安丰战事结束,就让颜良文丑回北国吧,虽然他们只是武将,可到底是北国人,很多时候对他们的依仗也是给北国的态度。”   对于这些世家,林墨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妥协,因为自己与他们就如同当年党锢之祸皇权与世家的冲突是一样的,不可调解。   所以,削弱他们是一定要走的路,林墨也确确实实想到了一些办法,可是在此之前,还是需要先安抚住这群人,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安丰快报!”一名斥候跑了进来,把盖有安丰印鉴的竹简递给了吕布。   林墨也忍不住探过头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先前得知是用陈登做诱饵,赚了曹军一万多,还把高览给斩了,翁婿二人还是挺高兴的。   希望这次也别让自己失望才好。   不过看完快报内容,翁婿二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脸上表情惆怅。   曹军退兵了,这是极好的消息,总归在安丰那头让夏侯惇吃了大亏。   问题是,张辽身受重伤,却让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吕布,他走到窗台边,让自己的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下,看不出在想什么,可林墨心里很清楚,他一定是很揪心的。   张杨死了,魏续、侯成、郝萌战死,曹性、宋宪、成廉叛走,留在老岳父身边的昔日袍泽,就只剩下魏越和张辽了。   如果感情是可以质化衡量,张辽无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交心的兄弟,老岳父曾经说过,他跟张杨一样,是值得自己拿命去拼的兄弟。   现在,张辽生死不知,可以想象,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安丰吧。   “叔父戎马半生,些许小伤不会有事的。”林墨也想不到更好的安慰话语了。   吕布没有说话,只是木讷的点头。   林墨也没再说什么,本来就不是善于安慰人的性子,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一堆的破事缠身。   因为战报上写的很明白,除了张辽外,颜良文丑也受了伤,文丑还好,颜良伤的不轻,没三五个月估计很难骑马,自然是指望不了他们现在来北国帮忙了。   黎阳的蒋义渠,太行山的张燕,北国的世家,虎视眈眈的曹操,外加一个幽州的袁熙,北国可真是个烂摊子。   现在,林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郭图能把袁熙给带回来,要对付北国世家,必须釜底抽薪先断了他们扶持袁熙的念头,这样才可以毫无顾虑的做局下手。   当然,就算郭图拉不回袁熙,还是可以指望他这一趟找的那两人在关键时刻帮上忙,前提嘛,还是要对幽州用兵,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有用武之地。   照日子算计,郭图早该到幽州了,也不见他回信,林墨心里还是有些焦虑的。   等不到郭图,下一步的计划就无法开展。   所以,现在要做的,除了安抚好这些世家外,就只剩下一个等字了。   但愿,别让自己等太久才好。   ……   情况跟林墨预料的差不多,郭图确确实实到幽州有一些日子了,唯独不同的是,他此行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见到袁熙。   事实上,在郭图到幽州前,曹操的使者就已经先一步见过了袁熙,当时的袁熙不过是想安安分分戍边的袁家乖儿子,无心争权,也不想被卷入斗争之中。   可曹操使者一番鞭辟入里的游说,言之昨日之袁谭,明日之袁熙,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   再加上吕布挟袁尚令北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国,袁熙开始惶恐不安。   这种惶恐来源于他不知道吕布会不会对他下手,直到得知了郭图入幽州的消息,他开始坚信吕布不会放过他。   而且,他比袁尚要聪明很多,身边没有什么像样的谋士,仅凭自己的分析也猜测到了郭图此来是先礼后兵。   先说明是奉了北国之主袁尚的命令,请你回冀州,去吧,自掘坟墓;不去吧,吕布肯定会以此为名开战攻打幽州。   怎么办,左右为难之下,所幸就不见郭图,把他丢在驿馆内,自己则从涿郡跑到了范阳郡。   袁熙知道,一旦吕布动了杀心,自己光躲终归不是办法,这道坎迟早要面对,只不过在面对最恶劣的局势前,他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第一嘛,是需要一个强大到足以令吕布忌惮的盟友,这一点,当然是曹操了。   第二点,是要壮大自身,在这方面,外戚的甄家能帮上不少忙,但仅凭甄家财力还不足够,还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超级豪华世家,整个幽州只有范阳卢家有这个实力。   范阳的卢家,跟清河崔家、赵郡李家一样,到了隋唐时期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五姓七望之一,是整个北国底蕴最鼎盛的世家之一,可以排名的话,卢家一样能位列大汉十大世家之一,典型代表就是卢植了。   只要能得到了卢家的竭力支持,就等同于获得了整个幽州世家的支持,同时,凭借卢家与崔家、李家的关系,自己在接下来的对抗中,甚至有机会从内部瓦解他们。   现在,对袁熙唯一有利的地方就在于,吕布挟袁尚令北国的事算是人尽皆知了,那么,他就算表明自己要对袁尚取而代之的想法也算不得忤逆袁绍遗命。   而且,卢家人在道义上也不会失了下成。   这一趟,袁熙收效甚微,卢家人态度暧昧,没有明确表示会支持,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世家的一贯作风了,也可能处于大局考虑,他们还需要跟其他的大世家私下进行商谈,毕竟,世家利益从来就是一体,也只有抱团才能让军阀诸侯所忌惮。   所以,袁熙现在能做的事情就跟林墨一样,等。   不过他可不愿意回涿郡去等,他索性就在范阳住下了,再没有明确答复之前,他实在不晓得怎么去面对郭图。   又或者,自己在范阳待久一些,郭图最后会知趣的离开吧。   总之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是不想见郭图,也不打算离开范阳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吕布亡矣,林墨败矣   其实世家单个拎出来都是渣渣,包括袁家本身也不是无法撼动的大山。   问题就出在,世家的利益往往是一致的,在这种背景下,他们很容易抱团,北国的七十万大军本质上就是世家抱团的衍生品罢了。   所以,要对付这些世家,诸侯们惯用手法就是平衡之术。   袁绍用河南人来抗衡河北世家,曹操用的是宗族力量来抗衡颍川世家,一旦平衡被打破,让他们得以抱团,就会出现荆州这种局面,诸侯霸主都能被架空了。   林墨最初的想法是不改动北国的原状,以河南人抗衡河北世家,但他忘记了一个点,就是河北的世家代表田丰、沮授、逄纪等都成了冢中枯骨。   在这种背景下,清河崔氏、赵郡李氏成为了新的领头羊,林墨又没能及时拉拢,也可能是他们还是瞧不起吕布出身的问题,总之现在路子是越走越远了。   所以,林墨迫切需要启用一种新的手段来达到新的平衡,最好是能打压他们的同时,还能为我所用。   这听来像是南辕北辙、天方夜谭的悖论,但想了一些日子后,还真就让林墨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二桃杀三士,当然是极好的,可你有什么办法能把各大世家给召集到邺城呢,现在有一部人甚至都开始不奉袁尚的号令了。”   吕布听后撇着嘴摇头,“当初的诗会是因为各大世家不清楚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想着赚一把名声,可眼下他们都像商量好了似得刻意疏远我们,我看这事悬。”   林墨靠在凉亭柱梁上轻笑了一声,“想要二桃杀三士,就得看看你的桃给的够不够吸引人了。”   “拨几个太守位置出来?”吕布试探着看向林墨。   “这种手段太拙劣了,他们哪那么容易上当,况且,各大世家隐隐有联盟之势,几个太守的位置还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   林墨走到凉亭下的石桌前,坐到吕布面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这种时候,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须是让这些人趋之若鹜的暴利,甚至是足以改变他们家族命运的东西。”   “改变家族命运?”   吕布不由嗤笑了一声,“你这口气可就有点大了,你有这东西吗?”   “当然有。”   林墨耸耸肩,无所谓道:“岳丈大人拭目以待便可,我已经让笮融放出风声去了,到时候,哪个世家能忍得住不来,我还真就佩服他呢。”   “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吕布不想深究,他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感兴趣,转而捏着茶杯旋转笑道:“其实你知道的,没有什么能比联姻更靠谱,若是我们能与清河崔氏或者是赵郡李氏联姻,他们的联盟必然会分裂。”   “联姻?你联还是我联啊?”林墨权当是老岳父在打趣。   “无所谓,都行,只要目的能达成我不介意。”   阿珍,你来真的啊。   看着老岳父还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林墨才认真的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事,想想就好,没必要付诸行动。”   吕布也讪笑了一声,“莫要自取其辱是吧,这群腐儒,有什么了不起。”   在这个时代,联姻当然是最稳固的利益结盟方式,世家和世家间常有联姻,诸侯为了拉拢世家也会联姻,远了不说,袁熙和甄宓的婚事其实就是袁家与甄家的政治联姻罢了。   问题就在于,你配吗?   要说联姻,徐州和淮南地区的世家,现在眼看着吕布做大,确实是可能会动了联姻的心思,但在北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群家伙现在看吕布翁婿的态度翁婿俩早有耳闻了,一个是彭城流民,一个是并州流民,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只不过是运气好,挟持了袁尚,要不然我们甚至不愿意跟你说话。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自古燕赵多义士,而作为孔孟之乡的山东,当然最看重一个礼了。   他们的礼,可不是礼貌的礼,这是阶级的礼,流民身份想与他们家族联姻,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一种耻辱。   想想吧,连当了皇帝的李二想把女儿嫁给清河崔家都被嫌弃,最后拒绝,这些家伙,眼界可高着呢。   “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我准备去一趟太行山。”吕布伸展着筋骨,显得很亢奋。   “打张燕?”   吕布点点头,“他跟魏越承诺的是三个月给答复,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我们的人回来禀报说他们可没有丝毫要迁走的痕迹,敢敷衍我是吧,正好没地出气!”   “袁绍打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打下来,只怕没这么好对付。”林墨当然早就知道这家伙在敷衍人了,魏越回来说起他的态度的时候林墨就清楚了。   “那得看谁打了。”   吕布嘿嘿一笑,“袁绍带的兵,比土匪强不到哪去。”   “这我相信。”   林墨自信点头,老岳父毕竟曾经把张燕按在地上摩擦的,“我们翁婿连曹操、袁绍之流都不放眼里,何惧区区张燕。   不过,我留着他,还有点作用,岳丈大人就高抬贵手吧。”   重新坐下的吕布意兴阑珊,这下连最后一个出气筒都没了,双拳轻轻捶打太阳穴,“自从来到这北国,我感觉还不如当初在徐州时候快活,现在我就像是被困在了这里,既没办法去安丰看文远,又没办法对这些张牙舞爪的宵小出手。”   “岳丈大人请多些耐性,治理山河本来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况且,无论是黎阳的蒋义渠,北国的世家,还是张燕、袁熙,这些都需要谨慎对待,稍有不慎,很可能成为颠覆我们掌控北国的冲击。”   “明白。”   吕布歪着头,“随口抱怨几句罢了,我也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辛劳,我只是,有些想回徐州了。”   “要不,让人把小娘接来?”林墨打趣道。   “那你岳母估计也会闹腾着一起过来,没那必要了。”   心疼岳母一分钟,竟然被老岳父嫌弃了。   没办法,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如果现在能有新菜出现,估计老岳父也可以不想小娘的。   可惜啊,小娘长的太水灵了,尽管过三十了,还是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就算是玲儿这个年龄段也比她不过。   ……   安丰这一仗呢,说大败不算,但损兵折将是事实,张辽死没死他们也不知道,所以最后那一战埋伏算不得功勋。   曹操了解了情况后,一怒之下就加封夏侯惇为建武将军,领并州刺史,让他去并州戍边了。   后世评价常败将军是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   其实这里头有曹操的无奈,夏侯惇败是败了,军中自然也是有比他更能耐的人,甚至可以说徐晃和张郃的将才都不在夏侯惇之下。   问题是,他们不是宗亲啊,随着地盘的扩大,你总是需要人去打理的,夏侯惇要去并州戍边,总是要名正言顺吧,不得给个并州刺史嘛。   “前后经过我大概都清楚了,这事不怨你。”   曹操带着心爱的郭嘉在后花园里散步,感慨道:“只是没想到吕布手下还有如此能人,你与他在安丰斗智,属实是不易。”   “未能拿下安丰,又让张辽跑了,是在下的过错。”郭嘉还是很惭愧的,出征前信誓旦旦,结果到头来无功而返,他感觉自己有点辜负了曹操的知遇之恩。   “我说了,不怨你。元让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跟妙才是一样,有时候太过自信了。”   曹操双手负背走在前面,脸上表情很惬意,显然心情是不错的,他走了两步忽的停下,“对了,跟你说几个好消息。”   “袁熙答应与司空联盟对抗吕布了。”   曹操有些诧异的看着古井无波的郭嘉,“你怎么知道的?”   联盟袁熙对抗吕布是曹操在拿下并州才做出的选择,郭嘉当时还在安丰呢,有那么点未卜先知的意思。   “拿下冀、青二州后,袁熙就是再没志气也该为自己的小命做打算。”这一点也不难猜,郭嘉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显然还在懊恼安丰之行。   “其实林墨应该是很想快点拿下幽州的,可惜啊,现在北国那群世家让他焦头烂额了。”   曹操颇为得意的笑道:“他以为拿下了袁尚就能稳住整个北国,真当袁家能跟皇室相比吗?”   自己把这几个消息告诉郭嘉,见他还是未露笑颜,甚至连酒都没喝一口,曹操便皱起了眉头,“一场败仗而已,何至于让你意志都消沉了。”   其实曹操是明白郭嘉的苦楚的。   在先前几次与吕布的对抗中,自己都吃了亏,郭嘉也是有参与其中的,依旧抗衡不过林墨。   官渡大战的时候呢,林墨几个锦囊直接把两人的距离拉出了云泥,让这个心里骄傲似烈日的年轻人险些落了阴影。   本来是想着趁着吕布和林墨去了北国,要有所作为、还以颜色,谁料想横空杀出一个隐匿的奇才。   从袁绍麾下转投过来后,他是空有才华却一直也未能建功,难免心中有郁结。   但曹操对他的喜爱,并不因为郭嘉没能建功而减少半分,他将这些失败归纳为天意使然。   “好吧,我带你去见两个人,见过后,你一定能兴奋。”曹操故作神秘的一笑,领着有些懵逼的郭嘉出了司空府。   出了门,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府苑,两人进去一待就是半个多时辰。   再出来的时候,郭嘉确确实实笑逐颜开了,而且手里摇晃着朱红色的酒葫芦,眸子明亮。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曹操朗声大笑,看见郭嘉高兴了,好像他也终于能痛快了。   “此一回,吕布林墨,或将万劫不复。”郭嘉眸子闪过一抹兴奋。   马车内,曹操坐在鹿皮垫子上,干笑了两声,摇头道:“那也没这么夸张,不过赚他们几万兵马,总归不难,现在他们吸纳了袁绍的基业,兵力已经在我们之上了。”   曹操长叹了一口,“我们太需要一场大胜了。”   “司空,恕在下直言,从过去交战的情况来看,斗兵斗将方面我们都未能胜之,便是赚他几万兵马,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郭嘉定了定神,肃目道:“但有时候取胜,未必一定要动刀兵,在下有一计,必可让吕林交恶,此二人无论谁失了谁,都将大败!”   “离间吗?”   曹操顿了顿,眼神迷离,“只怕行不通,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林墨又智计过人。”   “寻常的离间计,总是会有一些痕迹,在下也相信,想瞒过林墨此等旷世雄才,只怕办不到。”   郭嘉摇晃着手中酒葫芦,沉声道:“可有些事情,即便他知道了是陷阱,也只能往里面跳。”   “此话何意,速速说来!”见郭嘉成竹在胸的模样,曹操挪了挪屁股。   待得郭嘉将心中计划和盘托出后,曹操便怔住了,直勾勾的看着郭嘉,任凭马车晃荡也回不过神来。   甚至,马车都停在了司空府门口,曹操依旧处于惊骇之中。   直到郭嘉忍不住开口问道:“司空以为如何?”   曹操才终于缓缓放开攥的发白的拳头,轻声道:“我想过此人或是可派上用场的,只不知奉孝能用到此处,吕布亡矣,林墨败矣!”   最后八个字,曹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双手兴奋的都在颤抖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郭嘉能在见过人后这么快的时间就想到了如此妙计,而且这一击,正正是打在了二人的命门之上。   就算他们翁婿再是友爱,哪怕是情同父子也不管用了,此计一旦成功,两人交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仅用一人,甚至都不需要刀兵就把吕林军团给击的土崩瓦解、支离破碎,这一招,当真是狠呐。   “其他我倒是不担心,唯一不放心的是,崔琰的背后是清河崔家,崔家在北国可是如日中天啊,即便袁尚没死的时候,也对他们忌惮三分。”   曹操身子不由挺直,握着郭嘉的手,激动道:“崔家未必会听天子诏令啊!”   “无妨。”   郭嘉自信一笑,“光禄勋郗虑与崔琰都曾拜在郑玄的门下,与他有同窗之谊,在下稍后去寻他,教他如何当面说服崔琰。”   “需要我一同前往吗?”郗虑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但他身上竟然还有这层关系,那曹操可不介意亲自登门。   如果有必要,让刘协一起也是可以的呀。   “不必了司空,郗虑与在下关系不错,我晓以大义,他一定会愿意为司空奔赴一趟北国的。”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杆,直接向着郭嘉做了个揖,吓的郭嘉赶忙托住。   “司空大恩未曾报答,不敢受此大礼。”   曹操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决心,入局!   朝廷的圣旨通常是先派天使抵达府衙宣读,再传阅各郡,最后便是十三州都是会有榜文发放的。   譬如刘琮被封为朝廷太常太祝,天使是先到的襄阳,随后就会在荆襄各郡传榜下去。   然后,刘琦就笑的合不拢嘴了。   妙啊,把我愚蠢的弟弟给送到了许昌去,那就没有人在跟我争位了。   刘琦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管曹操是汉贼,分明是大汉栋梁啊,多善解人意。   这当然只是刘琦的恶趣味罢了,他清楚,应该是曹操想要手里握一个人质罢了,这个时候,最受宠的刘琮,显然就比他这个嫡长子刘琦更合适了。   荆襄的秋收庙会马上就要到了,刘琦准备这次回襄阳后,一定要好好的在刘表的面前表现一番,同时借着这个机会与荟聚襄阳的各大世家拉近关系。   过去你们碍于蔡家的淫威没的选,现在不同了,刘琮一旦去了许昌,我就是未来的荆襄之主,大家可以商量着来的。   诸葛亮就没他乐观了,曹操岂是善人,绝不可能做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得罪荆襄世家去扶持一个对他毫无助益的刘琦,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眼下吕布入主北国,虽未能席卷四州之地,但冀、青二州只待时间问题,林墨定是可以助他稳住内部的。   而曹操仅仅得了一个并州,又在安丰损兵折将,怕是一时半会难再对北国有想法,还能入他眼的,只能是天下之腹荆州了,这道圣旨,明面上是帮了公子,实际上是在挑起荆襄内乱,以便他趁虚而入。”   这番话诸葛亮是私下跟刘备说的,他不想打击刘琦的积极性。   自出山来,虽然军事上没有机会给诸葛亮大放异彩,但他的人脉可是实实在在的给刘备巨大的助益,今日的长沙要兵有兵、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煎熬的可都是诸葛亮的心血。   作为回报,刘备每天晚上都跟他一起睡。   所以,二人私下相处的时间还是很多的。   “先生是说,此次秋收庙会蔡瑁可能对公子下手?”将军府的寝室内,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在旁,刘备跪坐在席垫上,面露惊骇。   “相比于刘琮,大公子的呼声当然是远远不及的,可蔡瑁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敢对大公子动手,否则就算是蔡家的声威也未必抵挡的住恶果。”   秋老虎正凶,诸葛亮挥动着羽扇带来丝丝凉意,沉声道:“不过在蔡瑁的眼中,公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稳长沙太守之位,又添兵纳粮,必是主公给予了他助益。”   刘备抬眼看向诸葛亮,“你是说,蔡瑁很可能趁庙会的时候对我动手?”   荀攸这一计,最希望看到的收场是刘表身死,便是不成功,害死一个刘备,应该也能掀起不小的波澜了。   毕竟,他的身上总归是顶了皇叔的帽子,还有两个弟弟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诸葛亮还没妖孽到可以一眼看破荀攸布下的妙计,但圣旨入荆州后,他就推演出一系列可能的情况,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对刘备下手。   不管蔡家到最后有没有办法让天子改了圣旨,刘琦做大是事实,而刘备作为助力也是事实,光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也不难判断此行的危险程度。   “蔡瑁敢在襄阳城杀我?”   见诸葛亮颔首,刘备沉吟片刻,狐疑道:“景升兄不下令,他安敢妄动。”   “主公,蔡瑁是荆州上将,秋收庙会世家云集,他必是负责城内安防,调动几千人不过是弹指小事罢了。”   诸葛亮依旧缓缓挥动羽扇,不急不躁道:“况且他自然是不敢在城内动手,而是等秋收庙会结束后,各家族官员返回辖地时候伏击,只恐防不胜防。”   这么一分析下来,刘备就有些不安了。   这种庙会当然也是允许官吏世家随行一些护卫的,但通常不能超过五百人的数量,如何挡得住襄阳铁骑呢。   尽管关羽张飞都有万人敌的能耐,但真的面对几千骑兵冲锋,显然也招架不住。   见刘备面露不安神色,诸葛亮赶忙压了压手,笑道:“在下已为主公准备了一切,主公不必担忧。”   “先生料敌于先,叫人佩服,不知如何破局?”在诸葛亮的面前,刘备确实表现的很像一个乖巧上进的三好学生。   “在下已在军中寻得一人,身材样貌与主公有五六分相似,到时候等临近天黑再出城,蔡瑁未必能察,待他领兵出城后,主公再寻另外一处城门而出,蔡瑁反应过来后,也追不上了。”   刘备并没有像诸葛亮以为的那样拍手称快,而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眸子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苦笑道:“若依先生之计,我自是能够脱险的,可瞒骗蔡瑁的数百军士却要无辜丧命,此举损之于义,仁者不为。”   诸葛亮微微一怔,想要说服刘备,却见后者顿了顿神,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明白了,先生是想一石二鸟,此举不仅能让我脱险,同时也可将此事传于景升兄,重责蔡瑁。”   “是一石三鸟。”   诸葛亮嘴角微微上扬,“是蔡瑁先动的手,他无故加害天子皇叔,在道义上无法自圆,各大世家都会因此而疏远,甚至将来我们要对蔡家动手,也就师出有名了。”   这才是诸葛亮真正想要的目的。   但,刘备依旧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拍案叫绝,还是摇了摇头,“先生此计惊为天人,可是,要让五百随军将士置于死地而不顾,我却是做不出来此等事的。”   两人相处时间也不短了,他当然知道刘备是很仁义的,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心中的仁义,放弃如此大好的造势机会,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真乃仁义之君。   “先生,此计不仁,恕我不能采纳了,既然知道了蔡瑁有可能要下手,我多提防一些便是了,他也未必能轻易得手的。”   见诸葛亮迟疑不语,刘备苦笑道:“生死有命,倘若上天真的要让我命丧于襄阳,我也无怨无悔了。”   诸葛亮赶忙放下羽扇,站起身子作揖道:“主公放心,在下定不会让主公陷入险境之中的。”   刘备不如曹操阴狠毒辣,做起事来难免缚手缚脚;他也不如吕布可以无视天下任何道义,所以每每会落后于人。   但是,刘备的仁义,不是宣之于口的,而是刻入骨髓在日行琐事中体现出来的,也正因为这样,长沙各县百姓才会对他赞不绝口。   仅凭这一点,诸葛亮觉得,天下没有第二个诸侯能比的上刘备了。   至于那些阴暗不能见人的事情,只要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会有办法让刘备做抉择的。   毕竟,这山河已破碎,狼烟何止千里,要想海晏河清,光凭仁道可不行,该霸道的时候,还是要霸道的。   ……   冀州、清河郡、东武城、崔家。   四十出头的崔琰续着山羊须,头戴儒冠,一脸正气的崔琰原本心情是非常好的。   因为今天,有十几年前的同窗郗虑上门拜访,原本应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只不过郗虑说完他此行目的后,崔琰就乐不起来了,一张国字脸比张飞还黑。   尽管他也不喜欢吕布林墨这对流民身份的翁婿,尽管他也认为二人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可崔家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能干如此下作的事情。   但郗虑带来的是什么,天子血诏啊,诏书上控诉着吕布翁婿二人这几年来的罄竹难书的大罪,都快把天下大乱的原因归罪到他们两人身上去了,作为一向以忠汉自居的崔家,也是因为袁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才出手相帮的。   自然,面对这份血诏,他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再加上郭嘉教给郗虑的各种大义加身,崔琰被道德绑架了,他如果不帮忙,就是汉之蛀虫,眼见着天子泣血也不愿帮忙,若是曹操将此事做一做文章,那崔家可就有麻烦了。   而且,人家也说了,事情办成后,朝廷会出一道圣旨昭明崔家是为天子出力,同时崔琰也将出任青州刺史。   自汉武大帝始,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忠君报国的思想其实是天下士子的共识,崔琰又岂能例外。   他很为难,在厅内来回踱步,足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啊,他才终于重新坐下面对郗虑,“此事你们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当年王允就是以美人计诱使吕布杀了董卓,今番还想效仿不成?”   他神情惆怅,摇头道:“况且你带来的那人我刚才也看到了,虽是姿色上佳,颇有大家闺秀之气,可要与当年的貂蝉比,只怕一根手指头也比不过,妄图用美人计离间吕林二人,只怕是贻笑大方。”   说完后崔琰似乎还不过瘾,补充道:“而且我看她好像不会笑一样,冷冰冰的,赚不得吕布欢心。”   郗虑却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年王司徒设美人计只因吕布不智而已,林墨是何等样的聪明人,怎能瞒得过他呢。”   不是美人计?   不是你非把人嫁过去干嘛。   崔琰有些弄不明白的盯着郗虑,似乎希望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但此事事关重大,郗虑听了这秘密也得把全家老小给曹操送去,怎么可能轻易的告诉崔琰呢,只能沉声道:“季珪兄,事情该怎么做呢她很清楚,季珪兄要做的事便是给她一个身份,再以崔家之名联姻,如今北国世家皆以吕林为耻,不能相容,他自是乐意联姻的呀。”   “给她一个身份却也不难。”   崔琰自己的女儿显然不可能了,这事太脏了,而且他的女儿就算是养在深闺也不可能没人见过。   但如果只是给个身份,以崔家庞大的族群,找个实实在在足不出户少见人的侄女之类的,却不是什么难事。   “但方才贤弟所说北国世家不能相容。”   崔琰苦笑了一声,摇头道:“那是之前了,林墨这小子确实有手段,今年的秋收盛会,估计各大世家的家主都会往邺城赶的。”   “什么?”   郗虑一脸诧异,“这这这,这怎么可能,现在谁不知道吕布挟袁尚令北国,即便是秋收盛会各大家族不愿明面上得罪吕布授人以柄,至多也就是派几个代表便可以了,何以能召集到全部的家主!”   郗虑觉得这有点天方夜谭了,这些年他走过的地方不算少了,除了手握天子的曹操可以用天子诏书下令,把两州世家的家主都召到许昌办庙会外,没有一个地方的诸侯办的到。   事实上,崔琰自己也很无奈,即便是当年如日中天的袁绍,在灭了公孙瓒,将四州之地收入囊中后,也没办法做到这一步。   至少清河崔家、赵郡李家和范阳卢家,这三家的家主是极少出席的,毕竟豪门就要有豪门的架子,派个副手去就算给面子了。   可林墨,他实实在在的办到了,当然了,这件事笮融出了大力。   “不说了,不说了。”   崔琰苦涩的摆了摆手,“我也是要去的,否则,崔家往后未必还能像从前在北国呼风唤雨。”   “你们都去了,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郗虑很是惊恐的说道。   “当然知道,可不去不行啊,他手上握着各大家族称雄的契机,这次秋收盛会上,便会知道花落谁家了。”崔琰感觉北国世家联盟都被林墨给玩坏了。   本来说好了,这次谁也不去参加秋收盛会,撑破天派个代表去意思意思就行了。   而现在呢,不仅各大世家的家主们要出席,他自己也不能例外。   一旦所有家主云集邺城,在外人看来吕布就是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北国之主,甚至袁熙都有可能被吓的放弃抵抗的心思,因为他最大的靠山,卢家也得去参加。   见木已成舟,郗虑也不再多问,转而道:“即便如此,崔家在北国也是无出其右的,季珪兄开了口,吕布只会求之不得。”   崔琰笑了笑,“这是自然,我会斟酌行事的。”   刨除并州的话,北国三州的三大世家里,崔家实力是最雄厚的,这大概与崔琰有着很大的关系。   李家是从颍川逃难过来的,卢家是借着卢植崛起,锋芒上还是比不上崔家。   所以,崔家若是主动开口联姻,他相信吕布能笑掉大牙。   只是崔琰一直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女孩就算送过去了吕布身边,又能办的了什么事情。   他承认郗虑带来的人确实能看,但还不至于到倾国倾城,其他不说,自家女儿就不比她差半分。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像是个木偶,不会笑,也没什么表情,但这可不是加分项,男人对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   莫非……   她精通房事?   崔琰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看上去才十三四岁刚刚到成婚年龄,能精通到哪里去。   再厉害也是有限的。   但除此以外,他又想不到这么个小女孩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是不会去在这么个小女孩的身上下注的,但天子血诏到了,加上曹操画的饼和各种风险的规避,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们想怎么做,我都觉得有些肮脏了,崔家会为此蒙羞的。”   “季珪兄放心,事成之后,天子诏书一下,崔家就是救国的栋梁,崔家也将一举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世家,不必忧虑。”郗虑照着郭嘉的吩咐,字字句句说到崔琰心坎上去。   “罢了,我好好想想,哪一房里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再带她去认人,崔家上六百多口子人,可一个也不能记错的。”   见崔琰下定了决心,郗虑拱手作揖,“季珪兄放心,此女看似木讷,其实聪明的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下先替天下苍生感激季珪兄挽江山于即倒。”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过是我女婿掌中玩物   冀州邺城,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各大世家豪强的车队开始陆续抵达。   而且来的还都不是普通人,清一色是世家家主,乃至于是先前称病不来见袁尚的一些家主,也舔着脸出现了。   这一幕,把袁尚自己都给看傻了,他记得,袁绍活着的时候,邺城也没有汇聚过如此多的世家豪强家主啊。   至于袁绍死后,袁尚在逄纪、审配假立遗命成为北国之主就更别提了,这些世家倒是也能买点面子,但家主出面的情况已经很少见到了。   吕布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己女婿手段如此高明,能把这些世家家主全部给召集过来,连幽州范阳的卢家都到了。   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并州流民的身份嘛,不是说我挟袁尚令北国嘛,现在干嘛来了?   好像,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找到了一丝丝北国之主的感觉。   “清河崔家的崔琰,赵郡李家的李瓒,甚至是范阳卢家的卢毓全部都到了,哈哈哈,允文,好手段,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了。”   看着城门令送来的各府人员登记名单,吕布笑得合不拢嘴。   “大将军府司农,掌控整个北国的化肥倾销,这块肥肉还真不担心他们不咬。”林墨瞥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不屑的勾勒嘴角。   从两个月前开始,林墨就开始让笮融放出风声了,由于各郡送来的丁册、田亩数量太少,北国的化肥供应只提供二十万石。   但,考虑到各大世家都有未登记在册的农奴和田亩,二十万怕是不能满足,所以林墨要在北国世家中挑选一家家主出任大将军府司农,由他来掌管化肥倾销。   这里头的权力包括了向徐州申请化肥数量,定价,乃至于各大世家每季能获得多少分量的化肥,都是由大将军府司农决定的。   听来好像是个赚钱的肥差,可真正有眼光的世家都嗅到了这里头对世家的巨大冲击。   要知道,林墨研制出来的化肥有什么功效早在徐州得到广泛应用后就传开了,在这个年代,耕田的产量是逐年减少的,这当然是因为施肥问题导致的。   使用了林墨研制出来的化肥,却可以做到每年产量近乎持平,对于普通的百姓家庭尚且能使他们家有余粮,而对于因为使用了曲辕犁后、兼并土地到达极致的北国世家,这就是一个惊天差额了。   因为这些世家的手头上都掌控了大量的土地,所以化肥的使用可以让他们的收获大大提升,事实上,这一点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在去年时候徐州的化肥就开始卖到北国了,林墨也因此获利了。   大将军府司农这个位置一旦被掌控住,就等于遏制住了整个北国的粮产命脉,他说你家今年能分配多少化肥,你家就只能得到多少。   一年两年或许看不出太夸张的区别,但三五年后,很可能会让两个原本实力相差不大的世家出现云泥悬殊。   世家之所以强大,无外乎是两个点,一个是文化垄断,一个是本身实力强盛。   这个实力包括家里的钱财、农奴、府兵、粮食,这几样中呢,又数粮食为最珍贵的。   自然而然的,这些家主都开始纷纷跑了出来,毕竟,谁都清楚,这个位置掌控在自己手上,很可能让家族一飞冲天的。   为此,即便是清高的崔琰、李瓒和卢毓也不得不亲自下场,这块肥肉,谁吃到嘴里,都必将在未来几年时间里掌控对方起伏。   甚至,只要运用得当,一些小世家都可能被吞并,土地被更大的世家所兼。   “用化肥的掌控权来吸引各大世家,这一招确实很妙。”   放下名单后,吐了口气看向林墨,蹙眉道:“唯一让我不放心的是,北国世家若是抱团,私下就推定了一个司农出来,再由此人公平分配,那你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私下推定一个司农是有可能的,但岳丈大人放心,不管是谁坐到这个位置,都难以稳得住。”   老岳父的担心其实是对人性的阴暗了解的还不够深。   平日里他们能够团结一致,那是利益促使的,一旦彼此间有了利益上的冲突,什么联盟也得松散。   化肥倾销权,被世家握在手里就等同于是一把利剑,可以劈死对手的利剑,林墨不相信他们能忍得住手中握剑而不用。   “更何况……”   林墨停了停,笑道:“就算他们事前商定了,我也是有办法分化他们的,晚宴时候岳丈大人便知道了。”   “你啊,总是能给我出点新花样。”说完,嘴角上扬。   各大家主齐聚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人,这也就是说,除了并州外,三州之地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有一百三十多个。   听起来好像不算太多,可只要认真想想这些只是家主,他们的家族子弟、门生故吏,那就是一个惊为天人的数字了,如果再算算他们府里圈养的农奴和府兵,简直令人发指。   袁绍的七十万大军,可就是靠这一百三十多个世家豪强给撑起来的。   袁府很大,但宴客厅也坐不下这么多的人。   不过往年举办秋收盛会的时候,也不是在宴客厅的,而是在主院后面的一块巨大的空坪上。   空坪由整整齐齐的青砖铺设,一条活水引灌周边而行,入口处的汉白玉饕餮纹雕像虎虎生威。   里头摆放着一张张台案,左侧六列,右侧六列,中间是三张主位。   入夜后,各大家主就在家丁侍女的带领下进入到指定的位置坐下,虽然是傀儡,但还顶着北国之主头衔的袁尚当然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   而吕布则是坐在了左侧的位置,林墨坐在了右侧的位置,形如左右护法。   秋收盛会在北国那是比过年还热闹的盛宴,除了主位上的三人面前是五鼎六簋,其他人全都是三鼎五簋。   这当然不是林墨小气了,汉代这个重礼的时代,吃饭也是有讲究的,五鼎六簋那是侯爵用餐标准,在场的人,吕布是温侯,林墨是兰陵侯,袁尚是邺侯,其他各大世家家主都没有侯爵在身,照着士大夫的标准供应当然就不会错了。   一切准备妥当,目光呆滞的袁尚就开始有气无力的读着今年盛况,各郡各县收成如何,上缴的税赋有多少,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善字。   这大概像是后世开会时候一些苍白的开场词,大家听的摇头晃脑,喜笑颜开,实则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谁有空听你BB,我们要听大将军府司农到底给谁。   林墨自己也是听的哈欠连连,托腮打瞌睡。   差不多说了半个时辰吧,终于来到了林墨喜欢的节目,歌姬热舞环节。   一个个身着薄如蝉翼、玲珑剔透的身材若隐若现,伴随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虽然不如后世抖音热舞那么动感,但这个时代的舞姬也是懂男人的,知道大家想看什么。   端着一个令人欲罢不能,看的人精神振奋,难怪老岳父喜欢看小娘跳舞,啧啧,当真不错。   不过这些清高的世家家主,当然对此是嗤之以鼻的,觉得翁婿二人到底是流民出身,难登大雅之堂。   一个半时辰过后,让人兴奋的十几支舞蹈结束了,世家家主们终于挺了挺胸膛,熬到了今晚的压轴大戏,选定将军府司农。   在这个时代,通常公开选拔某个职位都是有惯用套路的,那就是文人比赋、将军比武。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在活动着手指,准备奋笔疾书。   不过,林墨显然是像老岳说的那样,要给大家来点新花样。   “诸位,大将军府司农一职,关乎整个北国的利益,当选一德高望重、大公无私之人,方可胜任。”   在林墨站起来喊话的时候,两排侍女捧着一张帛布放到了世家家主们的面前,“所以,我以为应该放弃昔日文人比赋的方式竞选,而是让大家公投,请诸位把心中人选名字写下,之后合拢放好。”   家主们面面相觑,这是闹哪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后世的不记名投票选举方式了,这玩意吧,公不公平全看人心了。   不少家主都不赞同这种方式,吕布很豪气的喊道:“不想写的话,可以空着,就当弃权了。”   现在,他们翁婿有资格嚣张。   家主们懊恼归懊恼,准备了一肚子的诗词歌赋用不上,但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写下了一个名字。   名单的统计需要时间,等待的过程,枯燥又难熬,很多家主只能苦闷的喝着酒。   毕竟,稍后公布的这个名字,是可以决定家族未来命运的人。   笮融拿着一张帛布走向林墨,迎上他的怒目才反应过来,赶紧走向袁尚。   当然,袁尚看过后并没有公布结果,他没这个资格,只是无力的朝着林墨挥手,“兰陵侯代我公布大将军府司农的名字吧。”   所有家主都伸长了脖子看着林墨,有人吞咽口水,有人屏住呼吸,紧张的神色跃然于脸上。   林墨看着帛布上的名单,忍不住想发笑,就这么一招,他们就原形毕露了。   得票最高的无外乎是崔琰、李瓒和卢毓三人,这应该也是他们三家背后的拥护者数量了。   当然,也还是有第四个人的,辛评,应该是河南帮投的票,可惜虽然现在他们身居高位,河南帮的票却少的可怜,因为河南派系的世家家主在北国的,到底不算多。   所以,大将军府司农的职位,只能是崔琰、李瓒和卢毓三人之中了。   从票数来看,崔琰是第一,卢毓是第二,李瓒是第三。   这其实也代表了三家的实力。   想要分化他们,最好还是让卢毓出任这个职位,但考虑他是幽州人,现在袁熙还占据幽州,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李瓒出任了。   “大将军府司农一职,由赵郡李家的李瓒出任!”   随着林墨喊出最后的答案,有人忘乎所以的欢呼雀跃,但更多的人是一脸失落,不仅仅是河南派系,就连河北世家也有人不忿的看向李瓒。   李瓒站起身来,先是朝着袁尚拱手作揖,“多谢大将军信任,在下今后必当恪尽职守,不敢怠慢。”   随后,他又朝着各大家主拱手,“诸位也可放心,从今往后,我自当秉公执法,根据各位家府的实际情况合理分配。”   崔琰眼睛抽了抽,瞥着李瓒;卢毓年纪最轻,养气功夫也最弱,眸子里的不满一点也不掩藏。   这一切被吕林翁婿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化肥生意嘛,当然是暴利的,直接选出一个李瓒出任,府库的收入确实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但是,就看他们眼前的做派,可以预见,未来北国世家间的内斗一定会越发的严重。   抱团?不存在的。   事实上,在林墨看来,只要他们不是一个鼻孔出气,都是可以很容易收拾的。   人呐,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吕布则是双手抱胸,审视着家主们的表情,很想捧腹大笑。   尔等蠢货,不过是我女婿的掌中玩物罢了。   很快,大将军执笔掾端来一个托盘走向李瓒,上面放着大将军府司农的印鉴和青绶,李瓒看着这银印青绶,有些恍惚。   其他家主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袁尚站起身来,亲自银印青绶都交给了李瓒,这才算完成了简单的程序,后续还有张榜,入库等手续,但那些显然不是重点了。   等袁尚坐回去后,开始有家主给李瓒敬酒了,似乎,有了一丝众望所归的感觉。   很多人都清醒,庆幸林墨没有当面清点,否则刚才没有写李瓒的名字,今后还怎么要化肥啊。   崔琰没有去给他敬酒,反而眼睛余光看向了吕布和林墨。   如果说天子血诏给了崔琰极大的压力,那么李瓒拿下大将军府司农就算是坚定了他的想法。   到时候,北国易主,你李瓒与吕林走近,我崔家于朝廷有社稷之功,便是要看看曹操是如何用人了。   想想这样也不错,我没能当上大将军府司农,再提出联姻,更加不会惹人瞩目。   崔琰觉得,这或许是上天也在帮他。 第二百四十章 被耍的团团转   邺城在举行秋收盛会,荆襄也筹办了一年一度的庙会,跟北国不同的是,荟聚在襄阳的世家们拜会完刘表后,都是会先到蔡府用晚宴。   毕竟是荆襄第一世家,蔡瑁又手握荆州半数军权,也就是受限于三互法,否则蔡瑁早提领了政务上的要职。   所以,在荆州这里,蔡家的号召力,属实不会比刘表弱多少,甚至很多事情,蔡瑁不点头,根本落实不下去的。   庙会前,各大世家云集蔡府这件事,身为荆州牧的刘表自然不会不知道,可对此,他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顾虑蔡家的底蕴外,掌控半数荆州军的蔡瑁,在军中威望,甚至压过了假节之权的刘表,这些,都迫使刘表对于蔡瑁一些过分举动,能忍则忍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天子士族之首,表面看凝聚着辖地的各大世家,可到头却为世家所累的袁绍;   需要世家扶持又想摆脱世家控制而不得已用宗亲力量对抗的曹操;   刘表属于第三类,要依仗世家,却又只能受他们掣肘,最终沦为半傀儡状态。   其实在荆州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如何去抗衡世家,自刘秀以后,世家尾大不掉,头疼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两百年来,从皇帝到地方太守,乃至于县令都很难自圆的荆棘。   从来世家就抱团,这是因为利益一体化决定的,林墨能够短期内快速打破北国世家的默契,听来是简单的二桃杀三士,可这个桃又不是谁都拿的出来的。   譬如刘表就拿不出来,就算是让刘琦出任长沙太守这么一桩简单的事情,他还得扛着巨大的压力才能办妥。   不过今天晚上,刘表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一别大半年了,期间他并没有怎么见过刘琦,趁着这次庙会,父子团聚,还是有很多的话要说的。   “今年长沙郡的税赋、收粮和纳金都比去年有所提升,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够扩军八千,足见你是下了些功夫的。”   晚饭过后,父子两人坐在后院的小憩石凳上,一边赏月,一边谈心。   对于刘琦的成绩,刘表还是很欣慰的。   “多谢父亲,说起此事,确实是仰仗了皇叔帮忙,尤其是他新拜的军师诸葛孔明,真乃国士也。”   刘琦显然还是太年轻了,这个时候,其实只需要说一句,全因跟在父亲膝下耳濡目染才有这次微薄成就,未来还需要父亲多多教诲,就行了。   而且,一说起刘备和诸葛亮对他的帮助,他好像开了水闸一样滔滔不绝,以至于刘表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悦他也没发现。   等他一番演讲完毕,刘表才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道:“中原大战的时候,玄德有向你提及过北上许昌吗?”   “有的。”   刘琦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这个问题可不是家长里短了,赶忙正色道:“但父亲放心,无父亲的军令,长沙郡府里的兵马,一个也不敢外出!”   刘表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深究,只是心里不由一阵失落。   接下来,父子俩的谈话就显得很干瘪了,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想象中的父慈子孝只是一瞬间就消散无踪,只剩下机械式的一问一答。   “父亲若是乏了,孩儿便扶您回去休息吧。”眼见刘表打起了哈欠,刘琦赶忙孝顺的提议。   刘表微微颔首,却并没有伸手让他搀扶,转而问道:“你觉得,玄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仁义之君,心系天下,以匡扶汉室为己任,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孩儿这些日子与皇叔日夜相处,受益良多。”   一说到刘备,刘琦的眼中又泛起了光芒,就像是个迷弟在为自己的偶像拉票。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刘备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并且是心甘情愿的听从他的一切建议。   当然了,主要还是刘琦坚信这位皇叔是情真意切要扶保自己接任大位的。   远了不说,长沙郡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刘琦的贤名自然也在荆襄传颂着,这一点是完完全全的仰仗了刘备。   在这个过程里,当然是因为诸葛亮施政有方,又兼人脉宽广,可诸葛亮不也是因为刘备才愿意辅佐自己的吗?   刘表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子,欲言又止。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当初蔡家也是矢志报国的。”   刘表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蔡家权重,刘琦也不会在得到刘备的帮助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很多时候,人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   谁又能保证刘备将来得势后,不会成为第二个蔡瑁?   第二天一大早,刘表先是带领刘琦、刘琮和家族里的后辈们去了祖庙祭奠,然后在襄阳城内的校场举办了秋收的庙会。   “上将军,一切都准备妥当,在樊城外埋伏了两千精骑、两千刀斧手和一千弓弩手,只要刘备出城,纵使他关羽张飞再是勇猛也挡不住我军伏杀!”作为蔡瑁得力副手的张允凑到跟前后小声的汇报着军情。   庙会上,刘琦笑盈盈的在跟各地世家的家主寒暄,刘备也跟在一旁与他们熟络。   其实,除了皇叔这重身份外,刘备作为卢植的门生,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结交一番的。   尤其是现在,刘琮赴许昌任职的圣旨迟迟没有改变,大家都觉得这事八成是稳了,也就是说,刘琦上位是板上钉钉了,刘备又与他情同父子,当然不再是当初一穷二白穷途末路的皇叔,结交一二,无伤大雅。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蔡瑁冷哼一声,眸子里寒气森森。   刘琮任职太常太祝一事,在蔡瑁看来完全是刘备搞的鬼,这段时间,刘表和蔡家一直都在联络朝廷要员,蔡瑁甚至亲信曹操,可一点转机都没有,回复就是一句话,老弟啊,不是哥哥不帮你,刘备老使坏,我用不上力啊。   蔡瑁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自己也没办法完全的操控刘表,所以,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刘备了。   “其他人我信不过,黄昏时分你必须亲自赶赴樊城外埋伏,我会率兵从后追击,即时前后包夹,便是要看看这织席贩履之徒,屠猪贩豆之辈,能不能逃出生天!”   “喏!”   蔡瑁考虑的还是很仔细的,杀刘备呢,问题不大,因为曹操到时候会给他一道圣旨的,但一定不能在刘表眼皮子低下杀人,不然会激起正面冲突。   樊城是个好地方,与襄阳隔着一条汉水,是刘备回长沙的必经之路。   交代完这一切,蔡瑁的目光就没从刘备身上抽离过,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与各大世家的家主拉近关系,眼中透着择人而噬的寒光。   属于怎么看怎么鄙视。   他们这伙子人呢,很喜欢骂刘备假仁假义,欺世盗名,说到底其实就是瞧不上他织席贩履的出身罢了。   这跟各大世家诸侯看不上吕布道理是一样的。   日薄西山,庙会其实早就结束了,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急着当天离开,不过刘备是准备要先一步回长沙的。   蔡瑁很尽责的看着他上了船渡汉水,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不过,等他陪刘表返回襄阳城内,找了个借口开溜,再乘船渡水,带着人一路追到樊城,都与张允碰上面了,却没见到刘备的影子。   “怎么回事?渡水之后,只有这一条路回长沙,何以不见刘备?”蔡瑁很懵,他们带着几百人呢,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上将军!上将军!”   正当蔡瑁和张允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身后追来一骑,“我们上当了,原来渡水之后刘备没有走陆路,他又折返上了船,顺着汉水往江夏去了!”   “不可能!”   蔡瑁瞠目欲裂,喊道:“刘备是从陆路来的,他哪里来的战船走汉水?”   “刚才有船夫看见他们的人上了黄祖的战船!”   斥候说完,蔡瑁才反应过来自己把黄祖给忘了,他从江夏到襄阳,走的就是汉水的水路,乘船一路逆流而上。   但蔡瑁却也不慌,冷哼一声道:“立刻派快马赶赴下游渡口,下令拦截黄祖的战船,我自率水军乘船追击!”   “喏!”   这么做当然是会得罪黄祖的,但蔡瑁可不怕他,要说家族势力,黄家本就不如蔡家,要说军中威望,刘表都未必能有他的风头。   退一万步说,就算黄祖到时候不答应,真动起手来,水战功夫,他蔡瑁也不怂黄祖的。   从襄阳顺汉水而下,五十里外就有一处渡口,那里有荆州水军把守着,只要拦下了黄祖的战船,刘备还是死路一条。   带着这样的信念,蔡瑁直接开出二十艘赤马快艇和一艘楼船就去追击了。   黄祖的八艘战船确实都被下游渡口拦截下来了,不过蔡瑁没来,谁也不敢上船搜人。   毕竟,黄祖可是江夏太守,加上黄家的实力,一般人哪里敢惹。   蔡瑁追上后一点也不客气,直接下令把他们的战船给围了起来,自己则喊话要黄祖交人。   “上将军,刘备没在我船上啊,你若不信,只管上船搜就是了。”黄祖双手抱胸靠在甲板上的船杆上,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搜!”蔡瑁一挥手,将士们就蚁聚而上。   等将士们一一回来禀报,蔡瑁就又懵逼了,船上不见刘关张的身影。   这特么,刘备长着翅膀飞走了不成?   这个时候,天早就黑下来了,蔡瑁又气又恼,又不能无缘无故把黄祖的人给扣押了拷打审问,只能再让人彻底搜查一遍,还是没有收获,最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等他回到襄阳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丑时了。   不过蔡氏并没有睡下,因为樊城战事一直没有消息,她就猜到刘备肯定是走了水路,只能耐心的等待着蔡瑁的战报。   刘备不死,她也睡不着觉。   “明白了,你们都被耍了。”   等蔡瑁把前后经过告诉蔡氏,后者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定是刘备先上了黄祖的船,又在途中下船改走了陆路,所以你们的人根本找不到他!”   “可恨!大耳贼属实可恨,竟然如此戏弄于我!”蔡瑁一听,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想不到在襄阳地界,自己的主场,还能被织席贩履的耍了个团团转。   耻辱,奇耻大辱啊。   “必是阿丑的男人给了他主意,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回头找机会,非得给他点教训!”照辈分算,阿丑黄月英是他们姐弟的侄女,自然,对于诸葛亮他们也是有些了解的。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蔡氏秀眉紧蹙,觉得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脑子笨的可以,出动了几千人还拿不下一个刘备。   现在好了,刘琮留在荆州的路子就这么断送了,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在房内来回踱步,沉甸甸的胸膛如她的心情一样起伏不定。   蔡瑁盘膝坐在垫子上,除了懊恼的捶打自己的大腿,什么也做不了。   等了几个月啊,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属实是让人恼怒。   姐弟两人就这样,一个来回踱步,一个捶胸顿足,折腾到卯时,天都快亮了也没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许昌面见孟德!”蔡瑁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蔡氏没有搭理他,在她看来,要能办到的话,先前送了这么多的钱粮早就该答应了,既然办不到,你去又有什么用。   最后,蔡氏终于停下了脚步,眸子由不安转向阴冷,最后变成决绝,坐到了蔡瑁面前。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了。”她的声音很轻,但不难听出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姐姐请说。”蔡瑁来了兴致,赶忙坐正身子。   蔡氏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拿起一旁的拔灯棍不断地卷弄着灯芯,跳跃的火光终于缓缓熄灭,她也随之吐出一口幽兰之气,“如果琮儿戴孝在身,那么按照朝廷律法,他三年内是不能离开荆州的。”   蔡瑁倒吸了一口凉气,咽着口水盯着眼前的姐姐,这一刻,他感觉眼前之人很陌生。   这种事情,他甚至想都不敢去想,自己的姐姐是怎么能下的了决心的啊。   “你怕?”透过窗外微光,蔡氏看到了蔡瑁脸上的惊恐。   “可是,可是……”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会不留痕迹。”   蔡氏秋水般的眸子映照着寒意,嘴角微微勾勒,“总是要一点时间准备,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也正好借着这段日子多走动蒯家和庞家,切不可让他们生了乱。”   “好,好,姐姐放心。”蔡瑁讷讷的点头,似乎还没从这个令人惊骇的决定中回过神来。   显然,蔡氏更像是个做大事的人,只是冷冷的喃喃自语,“为了琮儿,我能不惜一切代价,谁也不能从我的身边带走琮儿。” 第二百四十一章 林墨的不安   二桃杀三士,离间北国世家,这一出大戏唱的很成功。   而且,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还没有离开邺城的时候,李瓒就跑过来表了态,以后啊,绝对不可能会有人再说家族里需要农奴的事情了,那些兵马都要老老实实的听从温侯和兰陵侯的调遣。   再者,以后还是要贯彻落实欲见北国之主,先见兰陵侯的规矩,袁尚当然是精明能干,深得袁绍传承的,但他太年轻了,还是要兰陵侯多把把关呀。   林墨是笑而不语的,当初因为这个规矩,吵的最凶的就是他李家了,果然啊,只要好处给到位,谁是北国之主,他们其实并不关心的。   现在的李瓒,心心念念的是要怎么用好化肥经销权的问题,在他看来,曹操呢是挟天子令诸侯的,吕林呢,是挟袁尚令北国,他李瓒差一点,挟化肥壮大家族不过分吧?   以后,在北国这一亩三分地里,卢、李、崔三足鼎立的局面肯定会因此而打破的,李家将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其实现在李瓒就感受到了大将军府司农带来的权力效应,过去一些偏向崔氏的世家,都纷纷抛来了媚眼,聪明人啊,深怕自己明年化肥指标给的不到位呗。   当然,李瓒就要投桃报李的拥护吕布,因为他很清楚,这份权力是林墨给的,他也能随时收回去,毕竟人家又不是把配方都给了自己,这就是技术壁垒呀。   “贤弟,这事可真是有趣啊,从来都是季末各郡上报税赋和收纳,欠缺的再想办法让世家豪强们出点力,把缺口给补上。”   袁家内院,林墨的书房,笮融拿着一份份帛布笑的合不拢嘴,“秋收才刚过,各大家族竟然声称因为去年收成比预计的多出一两成,要作为岁末的纳金送来。”   预料之中的事情,一招借力打力就把所谓的北国世家联盟给击碎了,林墨漫不经心的靠在椅子上,喃喃道:“挺上道的,都有哪些人。”   “太多了太多了。”   笮融小心翼翼的清点着署名,最后才抬眼道:“除了范阳卢家、清河崔家,还有以郭图和辛家兄弟为首的河南世家没有名册外,其他都挺懂事的。”   卢家和崔家估计一时半会还缓不过这股劲来,所以心里有点怨气,倒是正常。   不过河南派系没有上报倒不一定真的是不懂事,因为他们在河北这头的家族势力本来就比不过,无论是兼并的土地和收纳的农奴,与当地世家比都有不小的差距,上不了贡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些问题,你自己处理就好,不必事事报我。”   “贤弟放心,愚兄是蠢了点,但绝对不敢让你失望的。”   你可不蠢,你这货精着呢,林墨发现最近笮融一直在吞并甄家的商道。   过去,在糜家还没有投奔刘备之前,以黄河为界,甄家和糜家的商道一般是不会冲突的。   自从糜家变卖家产后,笮融就接收了糜家先前的商道,所以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现在呢,都开始把手伸到甄家去了,甄家是有苦难言啊。   先前有袁家照着,各大世家都要给几分薄面,商道从来就没出过任何问题,到这个月止,徐州商贩光明正大的跑到了青州抢占市场,各大世家也没人替甄家说句话。   女婿袁熙又指望不上,只能吃个哑巴亏。   甄家倒是托人找过林墨,不过林墨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没有任何瓜葛的甄家与自己人为难呢,他喜欢闹就闹吧,养肥一点,到时候割韭菜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而且,林墨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事情上,最棘手的世家联盟之势被打破了,他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其他三个麻烦了。   张燕有点用,但用他之前,还是要考虑掌控问题,先前不让老岳父去打其实也是想过一个问题,黑山贼确实不好打。   太行山南北纵深千里,宽度的平均值都有五十里,属于围又围不了,对方跑自己又追不上的情况。   袁绍就是在这个地形上吃了亏,才迟迟没有拿下张燕,所以林墨在没有想出稳吃的计谋前,不会贸然动张燕,没必要逼的他狗急跳墙。   思来想去,还是要拿蒋义渠和袁熙先开刀,尤其是袁熙,属于最棘手的麻烦。   秋收盛会结束后,高顺和魏越就带了一些人离开了邺城,准备去换回颜良和文丑。   安丰送来的最新战报来看,张辽并没有性命之虞,文丑完全好了,颜良呢,大差不差,赶路不在话下,自然就该到北国来帮忙了。   尽管现在世家联盟之势已破,但颜良文丑兄弟在北国军中的威望,甚至要比老岳父和子龙都高,这种威望,不见得一定是以武力论高低的,而是经年累月的洗脑下来形成的心理暗示。   当然了,他们本身是北国人,这一点也很重要的。   赵云有些担心,当时兄弟两人都说过,不想掺和北国内事,就算把他们叫来,让他们去对付袁熙,只怕也不愿意。   就连北国世家都被拿捏的死死的,两个莽夫林墨当然是手到擒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套枭哥成功学,他们两人听了后一定会很积极的配合。   “允文,允文啊,快来看看,好事上门了。”   人未到,老岳父的笑声就传了进来,笮融赶忙起身行礼,却被吕布挥了挥手,“下去吧,我们有事要谈。”   笮融就灰溜溜的跑了,哪怕他是林墨的心腹,在吕布面前一样是不受待见的。   “岳丈大人何事这么高兴?”林墨伸了个懒腰,坐正身子。   吕布坐下后,将手里的帛布放在了台案上,努了努嘴,示意林墨自己看。   不是信,而是一副画像。   长的还是不错的,就是看上去还嫩的很,十三四岁撑破天了,署名是崔娴。   林墨顿了顿,狐疑道:“联姻?”   吕布点了点头,嘿嘿笑道:“你这招二桃杀三士果然管用啊,崔家应该是感受到了威胁,想要稳住自己的地头,不在以后的对抗中被李家牵着鼻子走,确实只能与我联姻了。”   我的个老天,林墨战术后仰,老岳父都奔五十的人了,崔家竟然还愿意送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联姻,为了利益,手段当真是令人发指啊。   不过,这就是世家了,哪有什么爱情,不过都是一场生意罢了。   “崔琰的女儿?”   吕布摇了摇头,“崔琰胞弟崔景的小女儿,听闻从小到大就足不出户,不过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而且舞跳的不错。”   “岳丈大人这么喜欢她?”看吕布一脸兴奋,林墨无力吐槽,男人啊,就是专一,十几岁的时候喜欢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快五十了也没变。   “世间女子在你小娘面前,俱是庸脂俗粉。”   说到貂蝉的时候,吕布总是很自豪的,“只是这么些年了,第一次有世家主动与我联姻,一时间高兴过头了。”   当年袁术也是想跟老岳父联姻的,不过那会只是想利用老岳父罢了,崔家这次的联姻,明显是服软的表现,老岳父高兴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岳丈大人怎么想?”   “当然要答应了。”   吕布扭了扭手腕,“一旦与崔家联姻了,这往后彼此利益就挂上钩咯,这种关系下,我们也能更好的运用崔家的影响力。   更何况,你也不想李瓒在北国一家独大吧?”   老岳说的这个问题其实不存在的,李瓒做不到一家独大,大将军府司农又不是不能换人,更何况,每年配给他多少化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不过内心里还是赞同联姻的,世家间经常都会通过联姻来抱团,能娶到崔家人,实实在在算把崔家绑在了战车上。   只是,崔家的底蕴不差的,他们的实力莫说是北国,就是放在大汉十三州,也是排在前列的,真就不怕别人笑话他与流民联姻吗?   “你想什么呢?”吕布收起那张帛布。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但我又说不上来。”   林墨托着腮摩挲下巴,确实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当初王允一招美人计把老岳父坑的不要不要的?   但这崔娴看起来,确确实实比小娘差了一大截,没这能耐吧。   又或者是我多心了,崔琰真的因为被李瓒抢了大将军府司农的位置,感受到了压力,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吗?   “这事啊,你也别多想。”   吕布安慰的拍了拍林墨的肩头,“虽然如今你贵为兰陵侯,在军中呢,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到底是我的女婿,崔家若是找你联姻,会担心引起我的不满。   当然,我呢是同意你纳几房妾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外人毕竟不清楚,他们这么想,却也没错。”   他只当是自家女婿光芒太盛的时候,却被崔家给忽略了,心里有些失落,便当起了人生导师。   “我是认真的。”   林墨当然不至于因为这样的小事去失落了,而是他要确定崔家的目的是实实在在想稳住家族地位,而没有了其他的想法。   毕竟,一旦联姻,就等于在自家身边放了一个外人。   吕布沉吟了片刻,皱着眉头道:“你就算疑心,也总是要有个原因吧?”   “岳丈大人忘了陈登了?”林墨反问道。   吕布先是一怔,点头道:“文和写来的信里也提了他一嘴,说是现在意志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求再见王兰一面,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随后老岳父嗤笑了一声,“温柔乡、英雄冢。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了,就这路货色,连你小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她敢乱说一个字,我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这也是林墨怀疑的地方,如果确实想玩美人计,当然是要美人了,倒不能说这崔娴长的不好看,不过跟貂蝉比,属实云泥之别。   只是因为红袖招的存在,林墨会本能的对女性有提防心理。   “或许,是我多心了,但还是要查一查。”   “这你放心,就算是做妾,也是要核生辰八字的,到时候祝祭要上门,我会让人查实一下。”   吕布觉得,这事多半是女婿疑心了,人家可是名门千金,不能跟红袖招的那些女性比的。   不过小心点确实是没错的,吕布笑着补充道:“既然你心有顾虑,到时候人送来就派多几个人盯着她,至于说魅惑我,她还嫩了点。”   “岳丈大人能有此打算,那小婿便放心了。”自己也提醒过了老岳父,想来是不可能重蹈陈登的覆辙。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们翁婿从徐州两郡之地,走到今天入主北国,成为这大汉天下实力最鼎盛的诸侯,我当然知道不容易。   不会允许区区一介女子毁了这份基业。”   话都说开了,林墨没再啰嗦。   大概,崔家比较看重这件事,祝祭上门的时候,连带着成亲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元月二十七,也就是两个多月后。   因为只是纳妾而已,不需要什么三书六聘,也不用守侯爵的半年待礼,那些都是正妻才有的待遇。   跟着祝祭前往崔家的人回来禀报,确实没查出任何的问题,就连族谱上都是能对应得上。   林墨只道是自己多心了,不过有一点,林墨是跟老岳父达成共识了的,在崔娴的面前,不能谈及任何的军机。   咱不管这崔家有没有其他目的,但女子是一定能参与到这些事情上面。   其实,就算不叮嘱问题也不大,因为在彭城的时候,岳母和小娘都不敢对这些事情多嘴的,想来这崔娴不至于太蠢,崔家的家风不至于这么差劲。   在吕布纳妾宴前,颜良文丑终于赶到了北国。   赵云跟他们哥俩感情不错,出城十里去接了。   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子龙,当初有言在先,北国军政,我们兄弟不参与,就算到了兰陵侯面前,我也是这句话。”   赵云拍了拍文丑的肩头,“放心,他说过,不会勉强你们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翁婿俩的演技   林墨要求红袖招里给出二十条暗线,照儿还是很能干的,没让他失望,真的办妥了,现在已经在北上的路上了。   二十条暗线,听来是很多,其实只能安插十组人员,红袖招的人必须是两两一组,这是林墨定下的规矩。   没办法,这种要么就是做妾,要么就是给人做通房丫头的活,其实是很容易跟目标产生感情的,人毕竟是感性的动物。   所以,为了防止被反噬,必须要俩俩一组,这样可以起到相互监视的作用。   至于这十组人怎么用,理论上当然是潜伏到曹操的地盘上作用是更大一些,有机会窃取到军事机密。   不过陈登的事情算是给林墨敲了一记警钟,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尤其是现在,北国世家虽然联盟溃散,可大家不过是貌合神离,心思各异,没点人给他们盯着,实在不放心。   要知道,光是农奴和府兵超八千的世家就有三十多个,再加上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权力的,一旦被策反,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其中八组人,都要安插进世家里头,以策万全,至于剩下的两组,人还是在北国,但用法却稍有不同。   正出神想着其中细则的时候,老岳父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后大口大口的灌着茶水,发出一声痛快的余音后说道:“温县送来了一封信。”   “司马防?”林墨倒没有太诧异,屠杀司马家的时候刻意让老岳父和子龙在他们面前卖了个破绽,将脏水泼向了曹操。   “司马朗。”   “司马朗?”   这回林墨有些纳闷了,“他不是在许昌吗?”   “说是曹操杀了司马家三个弟兄,后来得知了情况也就不愿再为曹操做事了,表示愿意在日后鼎力支持我们。”   吕布轻声笑了笑,“你说是不是今非昔比了,司马家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世家,这要是搁过去,我做梦都能笑醒,可现在……”   吕布耸了耸肩,“没什么感觉。”   “有没有说怎么支持,总不能就凭一张嘴吧?”面对老岳父的凡尔赛,林墨选择性忽略。   “说是河内一郡位置极为关键,若是未来有战,司马家愿为内应。”   林墨没有细问了,但大概听出了司马朗的意思,按照朝廷三互法,司马家的人肯定也不能在河内郡任要职的。   不过一旦有战事发生,司马家可以用助战的形式,提供一些兵马,就跟北国世家支援袁绍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过这到底是一件好事,幸亏当初你留了个心眼,这,也算是我们在河内安插了一枚棋子吧。”或许是因为真的实力雄厚,也可能因为张杨的死,吕布对于司马家潜意识就反感,吕布整个人都很平静,波澜不惊。   “其实,当初这么做,只是想让司马家在中原一带掀起一股反曹的舆论罢了,没曾想把他们逼的送上门了。”   林墨主动为老岳父斟满茶水,徐徐道:“想来也是,如今我们翁婿坐稳北国,司马家又对曹操深恶痛绝,愿意作我们的内应,却也说的过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司马家现在才写信来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就目前的态势来看,普天之下能对抗曹操的,只有自己了。   简单的反推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林墨便没再多想。   “温侯、兰陵侯。”翁婿二人正聊着的时候,赵云带着颜良文丑兄弟走了进来。   “来了。”   吕林皆是起身迎了过去,吕布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双手一左一右搭在哥俩肩头,“安丰一战,辛苦你们了。”   “是我们弟兄感谢温侯,让我们有机会手刃恶贼高览,只是可惜没能把张郃给宰了!”颜良的嘴巴挺硬啊,绝口不提屁股的事。   “文远怎么样了?”吕布关切的问道。   “温侯放心。”   文丑叹声道:“虽然文远伤的比较重,但我们离开安丰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听到文丑这话,吕布算是彻底放心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哥俩落座。   厅内,五人各自坐下,奉好茶,颜良文丑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文丑先开口了,“温侯、兰陵侯,末将有一言,若是说的不中听,还请恕罪了。”   “放心。”   没等文丑开口呢,林墨淡笑着摆手道:“北国战事,绝不让你们参与,也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那……不知兰陵侯这么急着让伯平将军替换我们兄弟二人到北国,所为何事?”   “本来呢,这件事根本没必要与你们商量,不过岳丈大人说二位将军在安丰立下赫赫战功,还是要尊重的。”   在哥俩狐疑的目光中,林墨悠悠道:“这么长时间来,蒋义渠是用着我们邺城的粮草,却没有依令行事,我是没办法要对他下手了。   区区一个蒋义渠,我收拾他就跟捏死一只蝼蚁这么容易,蒋义渠倒是死不足惜,可我这火攻之计免不了要连累城内的六万大军了,这事,你们可别怪我啊。”   颜良文丑一听,当即愣住了。   来的路上是想了一千遍,不管吕布和林墨施加多大的压力,他们也绝对不对昔日弟兄动手。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却是为自己考虑,一时间有些惭愧呀。   这事要是别人说呢,他们觉得多半是在危言耸听,可林墨说,他们是信的,现在天下谁人不知吕布做大到如今全然是仰仗了女婿的智谋,坊间甚至都盛传他不仅谋略无双,还懂得六丁六甲妖法,根本就不是个凡人。   其他就不提了,光是带着几万人,竟然能在二袁几十万北国大军眼皮子底下直接偷天换日、入主北国,这份谋略,谁人可当?   甚至在安丰的时候,无论是张辽还是贾诩,提起林墨那也是赞不绝口的。   所以,现在哥俩心里没有了对昔日袍泽挥起屠刀的担心,而是害怕北国的弟兄无辜送命。   “从前跟在我麾下的时候,打仗也不怎么样,野心倒是不小,还指着带上那六万大军自立山头不成!”颜良开始骂骂咧咧。   文丑则是赶忙起身作揖道:“兰陵侯,可否容我们兄弟二人去一趟黎阳,一定晓以大义说服他开城献降。”   “这样啊……”   林墨一脸为难的杵着下巴,“问题是你们这一去,万一他还是不降,我的计划可能会被识破的。”   颜良也赶忙站到了厅中间拱手道:“温侯、兰陵侯,我们哥俩一起去,他敢不降,我脑袋给他拧下来!”   见林墨依旧不语,只能看向吕布了,“允文啊,颜良文丑在安丰立下大功,如果不是他们守在文远身边,说不定那一场埋伏战也无法全身而退,我觉得,还是要给个机会。”   “好吧。”   林墨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你们哥俩了,我豁出去了,说吧,要多少人。”   “只需五百刀斧手便可!”颜良一拍胸膛保证道。   “好!”   吕布一拍台案,豪气道:“你们先行休整,我已经让人为你们哥俩备好了接风宴,休息好了,再去黎阳!”   “不必了温侯!我们现在就去,区区蒋义渠,借他个胆子也不敢与我们弟兄为难!”文丑很刚烈,拱手后便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颜良也赶忙跟了上去。   林墨会心一笑,不是说绝对不参与北国军政的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老岳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他一开始也有些担心这哥俩宁折不弯的,没想到被自家女婿三言两语说的嗷嗷叫的往外冲。   “允文,我没想明白。”一旁的赵云面露狐疑之色。   “没想明白什么?”   “黎阳可是座坚城,听运粮的军士说,城内巡防非常严,你如何火烧城池呢?”赵云挠着头,显然自己心里有认真在想计划的。   看的出来,赵云跟张辽一样,是非常好学的,都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帅才。   不过,他的问题只引得吕林翁婿一阵大笑,“我讹他们呢,黎阳城防坚实,守卫严谨,进出的商贩全部都要登记造册,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行火攻之计。”   赵云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利用他们出身北国,对昔日将士的感情,前去诱降,想想刚才颜良文丑的决绝,赵云表示有些心疼。   这翁婿俩的演技,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毕竟,让他们去黎阳,凭借昔日北国三军上将的威望,很有可能兵不血刃的收复城池。   允文这小子,心思太深沉了,把温侯都带坏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刘表薨,荆州变天   襄阳城有华夏第一城的称号。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叫着好听的。   襄阳城的城防上,便是昔日的都城洛阳和长安也比不得,引灌的汉水作为护城河,平均宽度就有五十丈,而且是完全的把襄阳城包围了起来。   这意味着如果其他势力想要攻打襄阳,就一定要有水陆两支部队,以水师做掩护渡过汉水,再用步卒强行攻城。   普天之下拥有护城河的城池也不算少,但攻城的时候,都是可以靠着搭建浮桥来渡河,然后强攻,可想搭一座五十多丈长的浮桥出来,那就无异于天方夜谭了。   此时,这条襄阳城的屏障护城河,却成为了刘琦心中的痛。   平日里,无论是百姓还是军队,出城都是要坐船渡河的,但是现在,刘琦就站在汉水边上,却没有一艘船肯搭载他渡水。   没办法,蔡家下了严令,谁搭刘琦渡水,谁就别想继续在这里讨生活了。   他就这么泪眼婆娑的望着最熟悉的襄阳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自从秋收庙会后,刘表就病倒了。   不过当时刘琦并没有多想,因为刘表的身子早就被蔡氏榨干了,加上已经五十多岁,一直都会有些旧疾缠身。   没曾想,入秋后,天气变凉,刘表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前不久,他甚至收到了刘表病危的消息。   这个时候,身为嫡长子的他当然要侍奉在前后,所以刘琦只带着百骑便想回襄阳照顾刘表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蔡瑁会敢于直接阻拦他进城。   “父亲!父亲!”跪在汉水边上的刘琦十指扎入了泥土之中,歇斯底里的怒吼,宣泄着心中的愤怒与痛苦。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秋寒水凉,纵身投入滚滚汉水,泅渡过岸,只要能见刘表一面也心满意足。   可随行的将士死死的把他抱住,这可是汉水,水流之急,暗涌之凶,绝非肉体凡胎可以抗衡的,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蔡瑁!放我过去,我不要这世子了,不要了!”刘琦一声声的呐喊,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江风。   他过不去了,他很想知道,城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想见自己一面。   襄阳城内将军府,刘表脸色苍白,闭上的双眸眼皮跳动,似有苏醒之意,又似风烛残年的回光返照。   许多医官都来看过,并没有什么起色,城里的各大家族都隐隐感觉到荆襄怕是要变天了。   房内,蔡氏坐在刘表的病榻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水汪汪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波澜,好似看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联的人。   咯吱……   门开了,蔡瑁走了进来,凑到跟前低声道:“都安排妥当了,今日城内巡防的全是我们自己人,老家伙的私兵今日全部都分派了训练任务。”   “蒯家怎么说?”荆州四大家族蔡、蒯、庞、黄,庞家是个墙头草,不必搭理,黄家倾向刘琦,无法拉拢,但这两家的底蕴和实力,都不如蔡家。   只要蒯家不闹出什么幺蛾子,这事办起来就不会有麻烦。   “放心吧姐姐,我已分别试探过蒯良蒯越,他们也不止一次来看过老家伙了,都知道老家伙活不长了,死了也不奇怪。”   如日中天的时候是主公,现在得势了,就成老家伙了,蔡瑁是懂变脸的。   蔡氏缓缓舒了一口气,城内的防御,四大家族的安抚,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了,她终于站起身子,走到一旁的台案上,拿起了那碗浑浊的汤药。   “老爷,老爷,醒醒,该喝药了。”   蔡氏轻轻的推了推刘表,后者缓缓睁开眼,嘴巴张了张,艰难的说道:“不喝了,越喝,越难受……”   蔡氏嗤笑了一声,奴家给你加了点料,难受是正常的呀,“这是最后一碗了,老爷,喝完就好了。”   “真的吗……”   “真的,奴家什么时候骗过老爷啊。”   蔡氏妩媚一笑,一手扶着刘表坐起身来,一手拿着碗送到他嘴边。   刘表是很不想喝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药喝过后不仅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难受。   不过他还是很相信蔡氏,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总不能害自己,他强忍着难受,颊肉颤抖,艰难的张开了嘴。   汤药刚刚入口,他便忍不住吐了一地,然后无力的靠在蔡氏香肩上,“不行,今天的药不对劲,又苦又臭。”   “可能是奴家的料加重了一些,没事,就这最后一碗了,你就忍一忍吧。”   或许因为毒药的味道真的不行,刘表再也不肯张嘴,左右躲避着送来的汤药。   折腾了一会,连蔡瑁都没了耐心,凑过去,低沉道:“老家伙,需要我喂你吗?”   “你……你们……”刘表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姐弟二人,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药越吃病情反而在加重,原来都是这姐弟二人在操纵。   往昔浮现,初见蔡氏时候的怦然心动,重用蔡瑁时候的意气风发,一股强烈的悔恨席卷着他的脑海。   可惜,眼下的他再没有昔日单骑入荆州的那份霸气,不过是任人拿捏的老人,再是懊恼也无济于事。   蔡瑁直接上手掐着他的喉咙,只是微微发力,刘表便被迫的张开了嘴,那些汤药被蔡氏一滴不剩的灌入了刘表的喉咙,任凭他拼命挣扎也没能摆脱蔡瑁的虎掌。   没过多久,刘表挺了挺身子,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剩下一双浑浊的眸子瞪大望着蔡氏。   一代枭雄,皇室贵胄,却以一种荒唐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成为了历史洪流的尘埃。   “老爷,不要怪我,你不死,琮儿就不能接任大位,不接任大位就只能前往许昌,奴家实在没有办法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蔡氏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蔡瑁也配合的推开大门,开始呐喊,“主公薨了,速速来人!”   后面的事情,就是跟着安排好的走,一家大小围着刘表的尸体痛哭流涕,同时派人赶赴城内世家的家主来奔丧。   至于其他几个郡的通知不用走的这么急,蔡家要先让城里的人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刘表临终遗言是让刘琮接任荆州大位。   州牧这种位置当然不是世袭罔替的,不过汉庭崩坏后,各方早就不搭理这套规矩了,拥兵自重的诸侯们从来就是把大位交给自己的儿子。   朝廷如果愿意发圣旨,那当然是好的,名正言顺;若是不发也没关系,那就自提呗。   譬如吕布的徐州刺史,袁术的样州牧,那都是自领的。   对于这一点,蔡瑁挺有信心的,以蔡家在荆州的势力,外来的州牧根本站不稳脚跟,自提也是有这个实力的。   “主公遗命,立二公子刘琮为世子,接任荆州大业,希望日后诸位鼎力辅佐。”   等各大家主们在灵堂拜祭过后,蔡瑁便迫不及待的把遗命的事情抖了出来。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庞德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黄承彦也只是冷冷的瞥了眼蔡瑁,他们都知道,刘表死的时候只有蔡家姐弟在里头,遗命立的谁,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但秉持着四大家族一贯同声共气的原则,加上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默不作声。   “在下谨遵主公遗命!”是蒯良,他第一个带头了。   然后,庞德公和黄承彦也只能站起来作揖表态。   四大家族都点头了,其他的人不过是附属之辈,跟着风向走而已。   至此,荆州一日之内变天,刘表薨,刘琮继位成为了荆州之主。   目的达成,也不用去许昌了,但,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那就是派人通知各郡,把刘琮接位的消息坐实了。   最关键的是,要让刘琦回来奔丧。   刘表没死,刘琦不能入襄阳,因为这不方便蔡氏动手。   现在刘表死了,刘琦当然也是不能杀的,但可以效仿林墨翁婿,把他软禁在襄阳城里。   到时候再任命一个长沙太守,然后把那不要脸的刘关张都给赶出荆州,休矣,美矣…… 第二百四十四章 北国上将的逼格   二袁夺嫡的事件中,吕布窃取了北国基业,当时是造成了巨大轰动的,但黎阳城里的蒋义渠并没有很慌。   事实上,河北四庭柱各自叛走,袁绍身死,蒋义渠的心中就已经没有任何的顾忌了。   给谁当部将不是当啊,四庭柱都能改换门庭,怎么的,自己一个破虏将军就不能换主子了?   而且,从四庭柱改投后的情况来看,换个主子,待遇也没差多少。   直到林墨为了稳住北国十几万大军开始大换血,军侯以上的将官是一扫而空,这个时候蒋义渠慌了。   打了半辈子仗了,现在不让他打仗,他还能干什么呢。   平民出身的他,已经习惯了人前显赫,现在要把他打回原形,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所以,无论是袁尚的命令,还是秋收盛会,蒋义渠是一律称病,他不敢去邺城,深怕去了后就再回不来了。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黎阳的城防当然也算是坚实的,六万大军死守的话,十几万人不把门牙给崩了,估计都咬不出一个口子,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危难之际,张郃写了一封信给他,称司空曹操爱惜他的才华,如愿相投,保他做朝廷中郎将,封黎阳侯。   其他人说他可能不信,但张郃说,他一个字也不怀疑。   昔日四庭柱之一的张郃,从来是言出如山,再加上过去的袍泽之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落地。   他本来是想直接带着六万大军渡河直奔许昌,有必要的话,一把火烧了这座北国前沿阵地也是可以的,但在这个时候,一名斥候跑了进来。   “将军,将军,邺城派人来了!”   “慌什么?”   先前还担心他们断了自己粮草,现在?蒋义渠表示敢来找事就问问城里六万弟兄答不答应,“来人多少,领兵的是谁?”   “只有几百人,没有打旗帜。”   蒋义渠冷笑了一声,那证明不是来找麻烦的,多半又是袁尚下了什么命令吧。   不,不是袁尚,是吕布,是林墨。   无所谓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区别都不大,蒋义渠稳坐帅椅,拍了拍扶手,“进城时候,让他们卸了兵器。”   “喏!”   来到黎阳城下的时候,颜良望着这座雄关,心里感触良多。   想当初,袁绍就是命令他带两万精兵进驻黎阳、伺机偷袭白马城的。   当时,他还是河北四庭柱、七十万北国大军上将的身份,不相信天下间有人能撄自己的锋芒。   没想到,再回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遇见了典韦和许褚,也跟赵云交过手,他的心境,再没有当初那般炙热如火。   颜良文丑二人骑着马,缓缓走近城门,当值的城门令上前吆喝道:“下马,全部人放下兵器方可入城。”   与此同时,城关走马道上的军士全部搭弓上弦,朝着他们瞄准。   显然,不听从命令,下一息招呼他们的就是倾泻而下的箭雨了。   二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打眼望向城关。   “我让你们下马,你们都聋……”   话没说完,跑出来颐指气使的城门令看清楚了二人的模样,立刻就呆住了,“颜……颜将军?还有,还有文将军?”   两人看了他一眼,并不认识,颜良冷冷问道:“还用下马吗?”   城门令当即跑到他们跟前,单膝下跪,双手作揖,“属下陈旺,见过将军!”   文丑跃身下马,单手将他搀扶起来的时候,名叫陈旺的城门令已经哭红了眼,“属下,属下以为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到将军了!属下……属下这便去禀报蒋将军!”   “不必了。”   颜良直接叫住了他,马鞭指向前,“前面带路,我们要去见蒋义渠。”   “喏!”   陈旺擦拭了一下眼泪,旋即对着城关走马道上的弓弩手喊道:“都瞎比划什么,看清楚了,是颜良将军和文丑将军!”   走马道上的弓弩手一怔,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弓弩。   他们中,不是所有人都见过颜良文丑的,但没有人没听过这哥俩的名字,事实上,很多人从军都是以他们兄弟俩为目标,甚至敬若神明。   当值的都尉看清楚后,三步并作两步就从城关上跑了下去,“将军,将军!是我,还记得末将吗,界桥大战的时候,我在您麾下任百夫长啊!”   文丑歪着脑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哽咽痛哭的汉子,回忆了一下,连忙将他扶起,“我记得,你当时好像中了两箭,随后我把你提到后军做军侯了,想不到现在你都成都尉了。”   “将军,我给你牵马,我……我给你牵马。”看到文丑后,这名都尉激动的眼泪根本止不住,顾不得什么当值都尉了,非要充当马前卒。   进城的时候,陈旺大吼着,“颜良将军回来了,文丑将军回来了!”   城关走马道上,八百多名守军,城门口处,一百名守卫,不断举高手中兵刃,齐声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兄弟二人带着五百刀斧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城,朝着将军府而去。   乃至于沿途街上巡防的军士看到他们后,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忘乎所以,也有人大喊着颜良文丑的名字,高呼必胜。   这就是颜良文丑的逼格,在天下人看来,吕布当然是天下无敌的,赵云也是万夫莫当的,可在北国军的心中,没有任何人能比的上颜良和文丑。   原本,哥俩是打算低调进城,找到蒋义渠好好说说,劝他老老实实的交出兵权,跟他们哥俩一起回邺城。   其他不敢保证,至少有他们的面子在,吕布和林墨总不能要他命。   谁曾想,一路走来,城门的护卫,城关上的守军,巡防的军士,全部都自发跟在他们身后。   颜良也驱赶他们离开,但是没用,就是要一直跟着。   等他们来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整条街都被堵的水泄不通了,这架势看上去,跟兵变没什么区别,哥俩看在眼里,是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欣慰吧。   离开北国这么久了,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中原大战前,曾是颜良副将的蒋义渠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其实也是非常激动的要跑出去迎接。   只不过才跑出门口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哥俩,“将军,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   颜良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朝着里面走去。   文丑则是拍了拍他的肩头,“来。”   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后,蒋义渠也不疑有他,继续激动哽咽,“将军,你们回来北国就有主心骨了,将军,你们知道吗,吕布和林墨把我们的弟兄全都给替换了。   他们有什么错,是袁家子嗣争权,他们有什么错,这么些年,他们的位置都是赫赫战功换回来的,是冲锋陷阵杀出来的。   这下好了,我们的弟兄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蠢货!就凭你也想跟温侯、兰陵侯斗,你有几颗脑袋,还是想把城里的弟兄都给搭进去你才满意!”   面对颜良瞠目欲裂的怒斥,蒋义渠有些懵逼。   恍惚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见到他们太高兴了,忘记他们都已经归顺了吕布这件事。   好好的袍泽相逢,竟然变成了大型社死现场,蒋义渠嘴角抽了抽,壮着胆子作揖道:“将军,非是我要与他们翁婿作对,可是,可是昔日袍泽的下场历历在目,我若此时前往邺城,岂非是飞蛾扑火吗?”   “你还知道自己是飞蛾啊!”颜良被气的吐沫星子直接飞到了蒋义渠的脸上。   还想发作的时候,已经被文丑给拦了下来。   “义渠,我们弟兄专门跑这一趟不是为了训你,而是要把你带回邺城让温侯和兰陵侯发落。”   见蒋义渠瞪大双眼,文丑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有我们在,你不会有性命之虞。”   蒋义渠眸子闪烁着惊恐,连着后退了几步,去邺城?显然不愿意啊,就在刚才他想着去许昌当中郎将后要如何指挥大军作战呢,现在让他去见吕布和林墨,就算不死只怕也没法在军营待下去了。   “怎么?是我们带的五百人太少了?要不然你出去喊城里的弟兄对我们动手,我倒要看看你蒋义渠离了我之后,是不是真有这个能耐。”颜良的话不好听,但句句戳在了蒋义渠的心窝上。   今天来的如果不是颜良和文丑,就算是吕布和赵云来了,也没一丁点用,他有这个信心。   可偏偏是这哥俩,他们是什么人啊,他们是在北国调动大军都不需要兵符的人,只要说句话那便是一呼百应的。   现在,就凭他蒋义渠,怎么可能还调的动城里的六万大军啊。   一切都是命,只要再晚上几天,几天就可以去到许昌了,偏偏就遇上了他们,蒋义渠整个人都瘫软而坐,目光有些呆滞。   “去一趟邺城而已,死不了的,瞧你那点出息,给我起来!”面对昔日神话挥起马鞭,瘫坐在地的蒋义渠下意识就举起手来包头。   没法子,颜良文丑在北国军中的威望,其实不亚于并州军面对吕布时候的心态,都会有一种本能的服从。   去是不想去的,但他们来了,可由不得自己了,蒋义渠狼狈的爬起来后,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文丑安抚了几句,便出去传令让部将们各司其职,毕竟这里好歹是北国的门户重镇,这副模样被吕布和林墨见了,估计也对北国军嗤之以鼻。   带走蒋义渠的过程,没有一丝的阻滞,正如蒋义渠心里所想的那样,在北国,颜良文丑哥俩的话比军令还管用,其实这也是林墨不敢贸然让他们赶来的原因。   万一他们对袁尚留有一丝忠诚,不开玩笑的说,可以轻松的发动一场兵变。   不过有了安丰大战这样的事迹,加上老岳父和赵云都在,这哥俩应该是拎得清的。   ……   刘表的死让曹操高兴的整整一宿都没睡。   他这一死,刘琮上位,荆州大大小小的军政就全部都落在了蔡瑁一个人的手里,单骑入荆州的刘景升不好拿捏,莽夫蔡瑁还是识大体的。   荆州,可谋了。   曹操想过荀攸的计策应该是会对荆州内政产生一定的冲击,引起动荡的时候,自己未必不能从中渔利的。   可他没想到这一计竟然能把刘表给杀死了,有种幸福来的太突然的感觉。   所以,一大早就把郭嘉、荀攸等人全部都召到了司空府商讨如何趁乱拿下荆州。   “司空,子承父业,在下建议把荆州牧给刘琮,不仅如此,还要册封蔡瑁为右将军,天下水师都督。”   “诱降吗?”   曹操斜坐在帅椅上,拨弄着自己的短须看向荀攸,沉声道:“仅仅这样,只怕还不足以让蔡瑁心甘情愿的把荆州交出来吧。”   “恩威并济,有恩了,当然也要有威。”   荀攸捻着花白的胡子,“司空可先行集结兵马,待刘表祭事结束,便以天子之名发布讨伐刘备的圣旨,到时候免不了要从荆州借道,他蔡瑁若不答应,便是犯上忤逆,若是答应,那我们的人自然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入城的。”   “好方略!”   曹操满意的颔了颔首,这招属实是不错的,先让天子下诏册封他们俩,三个月后再南下,蔡瑁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荀攸这一手目标明确,下手精准,荆州换个主子,蔡瑁还是右将军、水师都督,但他若是抗命,那情况可就不同了,大义上就成了造反派,其他世家也会纷纷与之决裂的。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幽州,好不容易现在促成了袁熙反吕,若是我们把大军调走,吕布趁机发难,袁熙根本不是林墨的对手。”   在曹操的计划里,只要吕布敢动,他就可以带兵北上,同时让并州的夏侯惇从侧翼进攻,如此让整个北国陷入三面作战,就算林墨再多智,也将首尾难顾的。   “林墨确实有手段,一招二桃杀三士轻松的稳固住了北国世家,现在的他,确实有能力对幽州下手。”   郭嘉站了出来,轻声笑道:“可是,现在吕布也已经同意了崔家的联姻,只要这事成了,即便吕布取下了幽州,最后还是难逃自取灭亡之道。”   曹操眯着眼,沉默不语,放任吕布取幽州,最后釜底抽薪吗?   倒也不是不行,只要崔家那头不误事,吕布和林墨必定是要走向敌对的。   这两人,谁失了谁,都注定成不了事。   更何况,荆州作为天下之腹,自己的战略后院,足可养兵几十万的地方,终归是要比幽州重要的。   尤其在吕布拿下北国两州之地后,综合实力已经在自己之上了。   曹操最终点了点头,“好,便依计行事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战机已到,鲸吞北国   看到蒋义渠被回来的那一刻,老岳父笑的很开心,当初自家女婿非要拿下这哥俩的时候,也只是想着为军中充实猛将,哪里想到他们会有这份能耐啊。   六万人驻守的黎阳城啊,这大半年来吃了他多少粮食,吕布甚至都算计着要怎么对黎阳下手了,谁曾想这哥俩一出手,直接就把蒋义渠给带了回来。   最关键的是,他们可只带了五百刀斧手去,看来北国上将的威名真不是盖的。   这下好了,北国二袁旧部有十二万,自己带来了三四万人,再算上黎阳城里的六万大军,好家伙,自己竟有拥兵二十余万了。   吕布只是简单的算了一笔账,还没把广陵、安丰各处的兵马算上,就足以让他激动的摩拳擦掌。   二十多万人,我吕布,竟然也有拥兵二十余万人的一天。   刘备?张燕?袁熙?孙策?简直不堪入目!   曹操吗?笑话,我二十多万人我怕他?   “好好好,这事你们兄弟办的漂亮!”吕布兴奋的拍打着颜良文丑的肩头。   他是想过这事应该能办成,但怕是免不了要激起一场兵乱,谁曾想却是未损一兵一卒啊,当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温侯,末将想讨个恩。”文丑先开口了。   “但说无妨。”吕布痛快的一挥手。   “蒋义渠毕竟跟随我兄弟多年,这次是因为兰陵侯在军中大刀阔斧的变革受了惊吓,才不敢来邺城复命的,希望温侯能从轻发落。”   “我道何事,怎么发落他,你们兄弟决定!哦对了。”   吕布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大军是需要换防的,你们前往中军挑选五万人出来,把黎阳城里的六万大军换回邺城,之后你们得帮着子龙稳固军心。”   大概是没想到吕布能答应的这么痛快,颜良文丑有些发蒙,迟疑了一会,赶忙作揖道:“末将定不辱命!”   “等等。”   林墨叫住了这哥俩,缓声道:“军侯以上的将官被我全部换完了,这份名单你拿去,把他们全部换出来,空缺的位置,由你们定人补上。”   名单上一共是八百三十一人,正是高顺的陷阵营。   先前毕竟是答应过他只用半年的,虽然他现在去了安丰,但陷阵营作为最精锐的部队,当然是不能解散了。   颜良文丑激动的看着林墨,兴奋的拱手:“谢兰陵侯!”   有这八百多个位置,弟兄们面前就好交代了呀。   其实,军侯以上的空缺一共就那么一千三百多个,这次的退让,一来是各方反应上来的情况北国军还是很服从调配的,再者这哥俩把蒋义渠带回来这件事,足以证明他们在北国军中的威望,根本不是置换军侯以上的将官就能抹杀的。   既然如此,那就用人不疑,把大权交出去吧。   二人走后,老岳父瞥向林墨笑道:“你还挺大方的呀。”   “贾先生的信上说,叔父被埋伏的时候,如果不是颜良文丑拼死相挡,叔父根本回不到安丰城里。”   林墨看着哥俩离去的背影,沉声道:“能为叔父以命相拼的人,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们。”   “说的好!”吕布感觉,现在的林墨终于开始能够体会他们军中的袍泽情义了。   “温侯,公子,急报来了!”徐盛拿着一捆竹简跑了进来。   翁婿俩人赶忙拆开查看。   吕布看完后只是吐出一口浊气,白了徐盛一眼,还急报,不就是死了一个刘表,还以为有什么战事呢。   林墨却是呆住了,一动不动,目光久久不能从竹简上的内容抽离。   刘表死了,信上说是病死的,这不合理啊,他不是应该在建安十三年才病死的吗,怎么提前了将近七年的时间。   就算历史改变,从目前来看,深受影响的人也只是曹操、孙策和北国而已,刘备的话,勉强算是受到了波及,怎么也轮不到他刘表吧。   况且,历史车轮的改变,也不至于让他减短寿命啊。   这八成是曹操对荆州做了文章,刘表的死肯定是另有内幕的。   刘表这一死,荆州必乱,曹操不会熟视无睹,刘备也在荆州,诸葛亮也出山了,两方肯定要上演一番较量的。   所以,机会来了吗……   “怎么了允文,你跟刘表很熟吗?”看着林墨回不过神的模样,吕布笑着打趣。   林墨不仅没有回应他,而且直接跑到了帅案上把地图抽了出来,在上面有模有样的比划了起来。   林墨一脸投入的样子吕布当然很熟悉了,只是他不明白,刘表的死跟自己这边能有什么关系。   想趁着荆州无主内乱的时候浑水摸鱼?   不可能啊,中间还隔着兖州和豫州呢,曹操还能友善的借道给你不成。   但,林墨这种投入的时候,没有人敢吭声,深怕打乱了他的思绪。   包括吕布在内,赵云和徐盛就这么看着他,静静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墨搀扶在台案上的手突然握成了拳,抬眼看向吕布的时候,眼神坚定,“岳丈大人,战机到了。这一次,我要把北国四州,一鼓作气都给吃下!”   “你……你说什么?”吕布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有些懵。   他甚至怀疑自己女婿是不是刚刚喝了酒没醒过来,并州现在在曹操的手里,夏侯惇率领四万大军驻防,幽州在袁熙的手里,他还有五六万人。   对,我是有二十多万大军,但也没这个能耐兵分两路同时攻克幽州和并州。   更何况,许昌的曹操也不会坐视不理呀,到时候他再折腾一番,自己就是三面作战。   自古分兵作战就是取败之道,更何况兵分三路,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刘表一死,大位必然是落在了刘琮的手上,但军政大权却被蔡瑁攥着,这俩人,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只要略施小计荆州必定会收入曹操囊中。”   林墨不能从历史层面给吕布分析自己的推理,只能从大局入手,“如果我没猜错,用不了多久,曹操肯定会集结大军开赴荆襄,那时候,就是对并州下手最好的机会!”   吕布听了一通,却是一头雾水,没能完全的理解林墨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问道:“当真如此,那不如直接对许昌下手,只要许昌一丢,天子到手,兖、豫二州都将大乱啊。”   林墨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北国大军想要快速开赴中原,白马城是绕不过的点,这个地方没这么好啃,就算强攻勉强拿下,也给足了曹操反应时间。   更何况,幽州袁熙,并州夏侯惇,乃至于太行山的张燕都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发难。   去的人少了,未必能讨着便宜,去的人多了,后方也会不稳。   现在,我们要么不开战,一开战就必须取胜,否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北国大局,瞬间就会被颠覆。”   这群世家都是墙头草,一旦北国大军被拖入战争的泥沼里,他们会做点什么谁也说不准。   目前的情况来看,己方虽是占据了冀州和青州,可从战略上分析,却是陷入了三面伏兵的态势。   只有打破这个僵局,才能够向中原用兵,这一点,是不能更改的。   “那……具体你打算怎么做?”吕布想了一会,也觉得对许昌下手确实算不得好的选择。   “过去我们人少,能选择的战略不多,既然兵多了,那就该完全的调动起来,给曹操唱一出大戏!”   林墨说罢,便带着老岳父和赵云、徐盛走向一旁的沙盘推演了起来。   地图很大,也把几人都看的眼花缭乱了,过去他们也没少见林墨用兵,但这一回,属实是把他们听的忍不住发笑,“好,好啊,允文你这是要把整个中原都闹腾起来!”   “哈哈哈,公子妙计,我愿领兵回徐州!”徐盛趁机请命。   闻言,吕布看向了林墨,没有说话,但眼神上显然是不同意的。   徐盛是打过一些恶战,但远远没到可以独当一面、统帅万众之师的地步。   “你去吧,不过,到时候要把高叔从安丰调回去配合,他为主帅。”   见徐盛脸上露出一抹失落,林墨才笑道:“放心,你可领先锋要职。”   “多谢公子!”阳光大男孩笑的合不拢嘴。   赵云没有说话,也没有请命,甚至眼光都没从沙盘上抽离,他永远都是这么沉稳。   其实,现在己方的军中,除了张辽和高顺,只有赵云是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统帅一支兵马的。   可惜啊,他又是天生的先锋大将,攻克并州,少不得他的长枪。   “那,我何时可以出发?”徐盛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颜良文丑二位将军把各路人员重新补缺好,你就可以带人出发了。”   “喏!”   置换将官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按着军中规矩,还得到演武场上比试一番的。   不过颜良文丑出面的话,这事会简单很多,军侯以上的职位,应该有很多人他们都清楚底细,知道该用什么人在什么位置。   估摸着有半个多月时间就足够了。   剩下的一些细节,林墨也给徐庶交代的很清楚详细,不过大问题应该不会有的,毕竟主帅是高顺,他属于冷静型,不会像辽神那样莽,再加上还有军师徐庶在,这头应该足够应付了。   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几人才从厅内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袁府的家丁,“兰陵侯,门外有一女子自称徐州而来,要见兰陵侯。”   徐州?林墨眼前一亮,“终于到了!”   “就你那个丫鬟?”吕布撇了撇嘴。   见林墨点头表是,老岳父也没再吱声,想来在北国的日子属实苦闷,男人嘛,身边没个女人总是不行的。   现在吕玲绮说不定都已经生了,只是消息还没传过来,她当然是不方便来北国的,让一个丫鬟过来替补空虚,老岳父表示是可以理解的。   见到郭照的时候,林墨眼前一亮,大半年不见,水灵了这么多呀,而且,高了,也大了。   “公子。”郭照显然也很开心,主动凑了上去。   “走!”林墨有些迫不及待的带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姐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小姐还让我给你带话,孩子名叫林川,小姐和孩子在彭城等你归来。”进到房间后,林墨好像饿狼一样要扑过来,郭照赶忙先把最重要的事情说清楚。   “玲儿生了?”   林墨一怔,有些恍惚,喃喃道:“我当爹了,我有孩子了……”   有了孩子,这便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有了一个家,有了一盏永远等待自己回去的、照亮归家之路的油灯。   林墨当然是很开心的,甚至有冲动想立刻就回彭城去,见见玲儿,也见见自己的大胖小子林川。   可惜,大战在即,现在实在抽不开身子。   “玲儿没什么事吧?”林墨兴奋了好一会儿才赶忙问道。   “公子放心,有夫人们照看着,小姐好着呢。”听郭照这么说,林墨算是彻底放心了。   理论上来说,现在当然是该知会老岳父一声,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但,怀里的郭照,体香沁人心脾,属实让憋了几个月的林墨走不动道,他直接一把抱起郭照,朝着床榻走去。   伴随着床帏晃荡,一阵翻云覆雨后,林墨便无力的趴在了郭照的身上。   “公子,你这么急着召我来,肯定是有事吧?”郭照脸颊绯红,香汗淋漓,却没忘了正事,当真是个合格的丫鬟。   “我想你了,这算不算大事?”林墨喘着粗气,任凭彼此汗水交融。   “公子这么说,奴婢当然开心。”   郭照咬着下唇,我见犹怜,然后又柔声道:“可是红袖招是公子的心血,小姐现在身子不便,我这一走,红袖招就得搁置了,肯定不只是为了见奴婢吧。”   林墨这才笑着看向身下的郭照,在她鼻头亲吻了一下,“你要去一趟清河。”   “清河?”郭照秀眉紧蹙。   “崔家有个女孩叫崔娴,与岳丈大人联姻了,但我总觉得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林墨说着最严肃的事,做着最不正经的举动,继续道:“我派人调查过,什么也没查出来,你能把红袖招的暗线打理的井井有条,查一个女子,应该不在话下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狼烟起,四方乱   红袖招的暗线负责的工作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打听军情,也有可能是刺杀、嫁祸、策反,为了达到这些目的,靠近目标人物,她们不仅姿色得出众,还得有献身精神,学会琴棋书画,伪装、舞艺等等。   最关键的是,她们的身份、来历,几乎是查不出来的,并且每一个人安排的身份,也都是做了周密部署。   也因为这样,对于崔娴,林墨一开始就本能代入的是恶,自己能办到的事情,别人一样是可以办到的。   所以,作为即将成为这个家庭一份子的崔娴,总是要先经过最基本的考验,真要是身世清白,以后当小娘一样给她供着便是了。   “他们怎么查的?”近乎脸贴着脸的距离,让林墨可以清晰的嗅到郭照的幽兰之气。   “查了一下族谱,也盘问了下照顾起居的丫鬟,这些方面都查不出问题。崔家说她从小到大便足不出户,所以,外人方面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墨的话让郭照微微颔首,“这样查确实没有任何意义,公子放心,我若去了清河,肯定能查的清清楚楚。”   “但是……”   林墨顿了顿,“崔家毕竟是北国首屈一指的世家,所以,你只能暗查,不能明面进入崔府。”   不能进府?   郭照秀眉紧蹙,这可就有点难办了,沉思了一会,她还是点了点头,“有点难办,但也是有办法的,不过我需要点时间。”   林墨一边亲吻着郭照,一边口齿不清道:“时间不多了,还有一个月崔家就会把人嫁过来,你速度要快一些。”   从邺城去清河就算是骑快马也需要两天,正常速度赶过去三天打底,也就是说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   心里默算了一下,郭照便嗯了一声,“足够了。”   “对了,红袖招的暗线,安排两个上太行山。”   “对付张燕吗?”   郭照已经不再是昔日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掌管红袖招后,便是杀人技也要了然于胸,加上这条暗线本身从事的工作,让郭照对于天下各路势力都能了如指掌。   “到时候把人带过府上来,她们是去太行山的,不用担心跟我接触会暴露,而且,我也有东西要教给她们。”   “小事,张燕不过是一介山匪,混上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两人一边谈工作,正经事也没耽误,看着好像聊了很久,其实过去才小半柱香的时间而已,但看着媚眼如丝的郭照,林墨又放弃了要把吕玲绮诞下麟儿的消息立刻分享给老岳父的打算,便又是一阵床帏摇晃。   相比于低头不见脚尖的玲儿,腹黑小蹄子郭照身段没有这么大的冲击力,但架不住她漠漠水田般的吸引人,让人无法自拔。   所以,告知岳丈大人的事情是从正午拖到黄昏,又从黄昏拖到了晚上,最后变成了第二天。   翌日睡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午时了,林墨扶着墙艰难的离开了房间,惹得郭照抿嘴坏笑。   小蹄子还挺厉害的,我竟然拿她不下,林墨有种挫败感,并发誓等她从清河回来一定要报仇。   老岳父看到林墨这副模样,本来想教训几句的,可一听到吕玲绮生了个大胖小子,高兴坏了,整个袁府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这一日,老岳父直接在邺城开了粮仓,全城的流民随便吃,管够。   到底是今非昔比了,比从前阔多了,为了庆祝吕玲绮生下儿子,算是全城跟着沾光。   其实现在的条件远没有到可以挥金如土的地步,尽管有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尽管有了化肥生意,但因为富民政策,收取的税赋并没有从前那么狠,加上地盘大了,用度其实也是很大的。   吕布不是袁绍这种超级豪门出身的人,可以罔顾百姓死活,名义上现在其实占据了冀、青、徐三州和半个扬州,地盘大了,今儿有蝗灾、明儿有水患、后天又有疫病,要想救济,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而且,随着实力的提升,甘宁也写了信来,要求广陵明年的军费要翻两翻,这倒可以理解,甘宁可是负责打造水师的,走的时候只是丢给了他几千人,用的也不过是笮融船坞里的几艘商船罢了。   要想真正历练出一支可以抗衡江东与荆州的水师,要花的钱、要走的路,远了去了。   当然啦,对于吕布的放纵,林墨也并未加以制止,就当给林川那小子积福了。   邺城军营里,颜良文丑的效率属实是高,八百多陷阵营被抽离后的空缺,他们几乎是无缝衔接的补上了空位,其实大多数补缺的并不是先前被撤下来的人,而是另外被提拔起来的。   猜想,那些人里,应该有不少是张郃与高览提拔上去的,这部分人,只能是认倒霉了。   他们呈上来的奏报刚刚被吕布批了朱砂赵云就带着徐盛去点兵马了。   “兄弟,马上要打仗了。”徐盛去点兵,赵云则是走到了颜良文丑的身旁,像是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打哪里?并州?兖州?”颜良开口问道。   “并州……”   二人刚松了一口气,赵云又继续道:“还有幽州。”   幽州,是袁熙的地盘,他手上的五万大军里,有不少都是颜良文丑昔日部将,所以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想要说点什么。   赵云直接压了压手,示意二人不必紧张,“放心,允文说了,答应你们的事,他说话是算数的。”   “打并州,我们哥俩当先锋。”文丑觉得,这算是一种弥补,对吕林翁婿信任的弥补。   置换将领这件事,一口气选拔了八百多人,这件事在北国军中造成了很大的反响。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给了他们一种错觉,颜良文丑回来了,所以他们也得以一展抱负。   可站在颜良文丑的角度来看,他们很清楚,这是吕林翁婿对他们的诚意,推心置腹的诚意,如果不是拿他们当自己人,这种位置的将官,怎么可能让他们自己做主呢?   但,对袁熙动手,他们终究是做不到的,因为那意味着要对昔日的弟兄大开杀戒。   “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吧。”赵云双手抱胸,认真的看着二人。   “怎么,温侯会迁怒?”颜良皱着眉头问道。   “那倒不会。”   赵云摇了摇头,“温侯和允文从来就是一诺千金的人,是我个人的建议罢了。”   “为什么?”这回是文丑问的。   对于赵云,他是心服口服的,不只是他精湛的枪法,还有这些日子相处来的行事作风,都足以证明,这是个值得交心的兄弟。   “允文出手,袁熙根本招架不住,到时候我自是要领先锋冲阵的,免不了一场杀戮。”   赵云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深沉的望着天边,“你们去了,袁军会有所忌惮,到头来,杀戮反而能够减少许多。”   这么一番解释,两人心底都明白了,今日之幽州,便是昨日之黎阳。   问题不在于他们去不去,而在于林允文要不要取,他如果要取,这北国又能有谁拦得住他呢,区别不过在于会死多少人罢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取到了那一丝不安。   多好的北国儿郎,他们实在不忍因为袁家的权力之争而埋骨。   焦虑、困惑、为难纠结在一起,萦绕在了兄弟两人的心头之上。   一方面是先主公袁绍的儿子,对他下手,便是不义;   可一方面,又是五万北国手足的性命,如果自己不出手,他们被迫死战,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着急,允文说了,要用兵的话,还有些日子,应该会在温侯纳妾之后吧。”赵云在颜良文丑的肩头拍了拍,转身离去。   这件事,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确实挺难取舍的,一时半会大概是下不了决心。   所幸按着林墨所说,要年后才开战,还是有充裕的时间。   ……   荆州,长沙郡府,大厅设了灵堂,祭奠着刘表的灵位。   “父亲,孩儿不孝,只能在这里给您安灵,请父亲宽恕。”刘琦噙着泪水在灵位前跪拜。   刘琮发来了哀疏,让他去襄阳城里给刘表扶灵,可诸葛亮却拦下了他。   先前,刘表病危的时候,他要去襄阳,诸葛亮没拦,因为那会刘表还活着,襄阳城里各大世家看在眼里,蔡瑁还不至于敢公然的对刘琦下手,他若不去就是不孝。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刘表已经死了,再去襄阳,蔡瑁当然也是不敢对他痛下杀手的,可软禁问题不大。   现在刘备能够在长沙栖身,打着的可是刘琦的名字,他若是被软禁了,换一个太守,分分钟能把刘备赶出城去。   鸠占鹊巢?那显然行不通,因为道义上吃不开,且不说刘备以仁义为本,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就算他愿意,城内的各大世家也会反他的。   所以,现在的刘琦是一定不能去襄阳城,去,就是送死。   在晓以利害之后,刘琦也是个明白人,只能在长沙这里为刘表立个牌位进一进孝道了。   “先生,景升兄遗立二公子为主,往后军政大权必然是落在蔡瑁的手上,他早就将公子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今后当如何自处?”厅外,身披孝服的刘备双手掬在前,面露惆怅神色。   “大哥说的是啊。”   同样披着孝服的关羽叹了口气,“如今他们以哀疏为引,诱公子入襄阳本就是阳谋,他若去了,会被蔡瑁软禁,若是不去,便是有失孝道,即时蔡瑁以此大做文章,只怕长沙郡里也会文武离心啊。”   读春秋的二哥可不是一个莽夫,除了人比较傲一点,他是足以独当一面的统帅之才,眼光自然是很独到的,能够清晰的剖析这道哀疏背后的利害。   诸葛亮向他投去了赞善的目光,点了点头道:“关将军所言不错,不过先前公子已经去过襄阳却被蔡瑁拒之门外,此事当时有多人目睹佐证,所以现在就算不去,也是可以称做蔡瑁从中作梗的。”   “难怪先生当时是同意公子去襄阳,想来先前便已经想好了对策,佩服,佩服。”   诸葛亮只是微微颔首,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厅,确认没人留意,他才低声道:“其实,蔡瑁不可怕,刘琮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曹操。   如果我没猜错,他必然是会趁着刘景升丧期对荆州施压,蔡瑁这个莽夫如何能挡,即时只怕会主动开城献降。”   刘关张三人先是一怔,互看了彼此一眼,显然都被诸葛亮的推理吓的不轻。   这种对未来的预测,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根据天下大势的分析,进行的精确判断,所以,他们只是揣摩了少顷,就知道,这事八成会发生。   曹操是什么人,对荆州早就垂涎三尺了,而蔡瑁呢,一个世家培养出来的莽夫,哪里能是曹操的对手,稍用手段就能把他给收拾了。   “先生可有妙计破敌?”刘备这下变得有些慌张了。   “有,只恐主公不肯听从。”诸葛亮看向刘备,目光灼灼。   “先生且说来。”   “曹操想入主荆州,最快也得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时间壮大自己来应对这场大战。”   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虽然这一年来我们将长沙郡的屯兵扩充到了三万多人,可根本敌不过曹操的中原大军,更何况,一旦蔡瑁投降,即时曹操便可收纳刘景升旧部,实力剧增。   唯一的办法,趁着这个时间,我们以湘水为界,拿下桂阳,这样便可将江夏、长沙和桂阳三郡连为一体,同时派出使者与孙策修好。   孙策虽然拿下了交州,可他也是早对荆州有意,若是我们两家能够结盟,便可在湘水与长江一带,与曹操形成对峙。”   这个战略选择确实不错,连通了三郡之地后,兵马也能够得以提升,再加上孙策在交州策应,曹操应该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问题就在于,桂阳太守赵范毕竟是刘表生前任职的,虽然人也算不得贤明,但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怎么可以对他痛下杀手呢,此举不仁义。   可如果不拿桂阳,仅凭现在的实力,别说对抗不了曹操,就算是蔡瑁也有能力收拾他们。   更何况,想要和孙策结盟,桂阳是一定要攥在手里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区域上形成片,以此对抗未来入主荆州的曹操。   “这事,交由公子做主吧。”刘备摇了摇头。   “大哥,此事关乎我等存亡,公子还不是听你的,你就下决定吧。”张飞表示这个没问题的,刘琦一向都很乖。   “不行!”   刘备目光如隼的剜了一眼张飞,“荆州大小事宜,只能是公子做主,我们只是辅佐于他!”   被白了一眼的张飞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了。   诸葛亮倒是露出了一抹深长的笑,如果交给刘琦做主,那这事基本是能办的成了。   “军师,就算公子首肯,但桂阳城也有万余守军,加之城防坚实,除非我们出倾城之兵,否则只怕难以攻破,即时若是蔡瑁从背后发难,又当如何?”关羽捋着长须问道。   “关将军不必担心。”   入冬后,诸葛亮的手里已经没有再拿着那把羽扇,双手交袖,沉声道:“各郡太守都会前往襄阳为刘景升奔丧,赵范从襄阳回桂阳的时候,一定会经过长沙。”   剩下的话已经没有必要说下去了,但,所有人都听的明白诸葛亮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控制了赵范,继而进入桂阳城中。   刘备听后长吁短叹的摇头,这种做法当然是效率极高,并且几乎也是不会失手的,可与他一贯的原则背道而驰。   关羽和张飞倒是很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军师还是有些能耐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战机已到,挥军北上   现在的吕布阵营属实是比从前阔气多了,徐盛回彭城的时候,一口气就带走了六万大军。   即便如此,整个北国可以动用的人数也有十四万众,当然了,黎阳城作为北国门户重镇,里头的五万大军是不能轻易调动的。   不过只要吕布和林墨愿意,游说一下北国的世家,可以立刻就增加几万兵马。   林墨并不打算这么做,先前收拢袁谭和袁尚的兵马就有十七八万人,是精简过后剩下的十二万大军,目的就是为了保持部队的战斗力。   世家们送来的农奴,几乎就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战力也是良莠不齐,这样的部队,投入战场其实是有很大的弊端。   一支队伍,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战力,而是士气,士气一旦崩塌,哪怕你有百万大军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往往士气的崩塌总是从兵马的过度阵亡开始,恐慌会像瘟疫一样蔓延,这种时候,你就会嫌弃部队中战力太弱的那部分人不仅不能带来帮助,反而还拖了你的后腿。   人多的唯一好处就是气势上看着很强大,就如同袁绍当初的七十万大军一样,听来是真吓人,但作用并没有这么大。   况且,现在整个北国,并州方面的夏侯惇不过才四万多人,加上袁熙的部队,也不过十万众。   而吕布就算刨去黎阳城里的五万驻军,能动用的人还有八万,足够拿捏他们了。   其实,现在也是可以直接动手了的,不过考虑到老岳父纳妾的日子也就还半个月的时间了,便想着等这件事了结了再。   而且,等曹操带人去荆州,自己在动手的话,会有后发先至的效果。   这是林墨一开始的打算,不过,在收到了一封信后,林墨立刻就动摇了。   是郭照派快马送回来的急报,崔娴,可能真的有问题!   郭照是有两把刷子的,她能够在不进入崔府的情况下,仅仅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就查出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所用的手段,也比一般人要高明很多,她到了清河后,什么也没干,只是讨好了崔府做事的一名老妪。   然后,一听说是打听崔娴的,竟然把收到怀里的五十金都给退了回来,连连摆手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这事本来就有点违背常理了,再后来,准备从崔娴的乳娘、贴身的丫鬟处着手调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人,都在最近几个月里无故病亡。   换句话说,那些对崔娴最了解的人,除了他们府上的亲眷,该死的是一个没剩下。   郭照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人在刻意的斩断一切与崔娴有关联的外人。   调查到这个阶段,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郭照还是有办法可以继续下去的,她又从府里的护院着手调查,这一回,总算有了实质性的收获。   收了郭照重金的护院透露,这段时间与崔琰来往的多是北国世家的家主,唯独几个月前来了两个身份神秘的人,他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崔琰的同窗旧友,还有一个披着斗篷,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两人没有透露姓名,但他们进城的时候都是崔琰亲自出去接的,所以在城门吏的通行记录上都查不到这两个人。   从时间上计算,这两个人见过崔琰后,没几天便是秋收盛会,再然后就是主动联姻了。   总结梳理一番,第一,崔家在刻意隐匿崔娴的身份,与之有关的外人死绝了;第二,有身份不明的人见过崔琰,面见结束后才有的这桩联姻。   光是这两个点结合起来,郭照就足以断定,崔娴的身份一定是有问题的,问题是她做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实她的身份,还有,那两个身份不明的来客也是郭照的调查目标。   这需要时间,她建议林墨还是先让崔娴嫁过去,等人离开了崔府,那个时候崔家的防范心就会松弛下来,她再调查的时候,肯定能摸出一些脉络。   “这腹黑小蹄子还真有一套。”林墨笑着把帛布收了起来。   其他不说,光是郭照调查出来的这两个疑点就足以让林墨在内心肯定,崔家联姻肯定不是出于本心,一定是还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而且这个崔娴,极有可能是像红袖招的暗线一样,身份经过了洗白。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怀疑的基础上,毕竟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也不能仅凭这两点去找崔琰算账。   在北国,崔家现在还是如日中天的超级豪门,把事情做难堪了,凭崔家的能量,还是可以让北国陷入短暂混乱的。   闹大了,联合外敌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林墨还不足以就此阻断这桩联姻。   不过腹黑小蹄子的思路很不错,可以先让崔娴嫁过来,她再调查的时候,应该能获取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嫁过来是可以嫁过来,但该小心的事情,也不能麻痹大意了。   老岳父当然是天下无敌的,哪怕现在的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动起狠来,连子龙都发怵,就别说其他人了。   可是这男人啊,在床上的时候往往是最不设防的,这万一要是碰上的像红袖招那样的死士,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刺杀,毒酒什么的,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要告诉老岳父吗?   林墨考虑了一下,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一来老岳父太冲动了,要是知道被人利用到这个份上,肯定隐忍不住对崔家动手的,二来林墨也不想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只能是提前对并州、幽州用兵,这样就能在不惊动崔家的前提下,把崔娴稳在邺城,同时又不会给她有鱼死网破的机会。   其实,单纯是一个崔家,倒也不至于让林墨忌惮到这个地步,可他必须要弄清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是曹操,那至少要调查清楚,把证据给搜集好了,到时候就算拿下崔家也对其他世家有个交代,同时也能杀鸡儆猴,指不定还能将计就计。   所以,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林墨不愿意立刻戳破这层窗户纸。   “不是说等年后春暖花开再用兵吗?”   吕布在厅内来回踱步,表情有些难看,“允文啊,你知道现在北国多地都下着大雪,幽州那里可能冰封千里,这种天气,粮草转运、大军驻扎、骑兵作战俱是不利,难道真的有这么急吗?”   “我们这么想,曹操也是这么想的,出其不意,没什么不好。”   林墨当然知道这个季节用兵的话,支出会大大增加,毕竟隆冬时节,天气寒冷,将士们胃口都会更大。   这些,当然是对己方不利的。   但,局已经布下,林墨觉得,现在动手,也谈不上吃了天时的亏,反而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其实,北国的将士倒是都习惯了这种天气,真就在这种时候动兵,倒不至于对军心士气产生什么影响。”   站在一旁的辛评开口说道,“不过,是不是先把公则给召回来,他现在还在幽州。”   林墨听后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郭图这货不是应该跟笮融一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吗,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蠢,他去幽州都半年了,办不成就回来呗,也没说怪他,多半是舍不得太守的位置,还在试图抵抗。   “仲治先生所言不错,北国军大多习惯了这种天气,出不了问题的。至于说公则的安全问题,可现在就令快马前往幽州将他召回。”   披着大氅的林墨将双手放在火盆的上方反复辗转,“反正,我们调动大军也需要一些时间,等我们动身的时候,袁熙肯定还没收到战报,而郭公则多半走出了幽州地界。”   这么一说,辛评就放心的点了点头,他当然不是对郭图也多深厚的感情,纯粹是为了家族利益着想罢了。   尽管现在河北世家的联盟已经被打破了,可是在他们形成联盟的那段日子里,河南帮被打压的很厉害。   再加上赵郡的李瓒拿下了化肥的经销权,河南世家就显得更加弱势了。   再这种时候,他郭图可不能再无辜送命了,否则河南帮在北国会更加站不住脚的。   “决定了?”吕布再一次问道。   林墨点了点头,“现在,正是好时机。”   见状,吕布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用兵这一块,他一直都是听从女婿安排的。   不听也不行啊,魏续、侯成他们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烈吗。   转而走到了颜良文丑面前看着这哥俩,“你们怎么说?”   二人拱手作揖,坚定的同声道:“愿听温侯差遣!”   这段时间,这哥俩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赵云说的对,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加入这场战争,该打还是得打。   区别不过在于他们如果愿意出手,伤亡会少很多。   而且,吕布面前,该求情的时候,也能求情,挺好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吕布一甩百花大红袍,直接坐回了帅椅之上,朝着林墨扬了扬额,“那还等什么,用兵吧。”   林墨润了润嗓子,沉声道:“两万先锋军,三日后启程开赴幽州,拜辛评为监军,随岳丈大人统领六万中军押阵,五天后出发,另请辛毗先生留守邺城。”   让辛毗留守邺城,问题不大,这段日子以来,辛家兄弟对吕林翁婿的大业确实给足了支持,他还算忠心,让他看着袁尚,闹腾不起来。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城里留守的,都是从彭城调来的老部下,几名校尉又都是信得过的弟兄,袁尚这头没机会发难。   但,让众人不解的是,林墨安排辛评作为监军和吕布一起压阵六万中军,这算什么,难道先锋阵营需要赵云、颜良和文丑一起,官职都不好分配呀。   看着几人一脸茫然的模样,林墨才补充道:“子龙为先锋官。”   “兰陵侯,那……我们呢?”颜良拱手问道。   “你们弟兄是先锋副将。”   啊这。   三个人,全部并入先锋军里,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允文,你到底要干什么?”老岳父侧着脑袋看向林墨,打了一辈子仗了,完全看不懂林墨这次唱的是哪出。   “在大军汇合之前,要先拿下太行山上的张燕,为此,子龙还有颜良文丑二位将军,都要在一并前往。”   林墨说完,老岳父就皱起了眉头,不屑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他张燕了。”   赵云也狐疑道:“允文,张燕其实不难收拾,他与我是同县,我了解他的底细。过去黑山贼也没少在常山一带祸害,最大的难题就在于他们退回太行山后,凭借着对山势的熟悉,我们无从下手。”   说到底,就是被张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那套游击战的打法给折腾的没了脾气。   林墨会心一笑,“正因为如此,所以子龙和颜、文二位将军都要编在先锋军里,因为我们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致命,不给他发挥地形优势的机会。”   几人还是不明白,站在这厅里的四个人,无论是老岳父吕布,还是常山赵子龙,亦或者是北国上将颜良文丑,哪个不是声名显赫的存在。   就他们中任何一人往那一站,张燕也不可能敢跑到山下来折腾啊。   若是带兵上山,他得到消息后立刻就会退走,这一点,颜良文丑早清楚不过,因为他们也是跟着袁绍打过黑山贼的,这些家伙战斗力中等,架不住对太行山地形太熟悉,跑起来根本追不上。   而且,战马还上不了山,这就要命了。   “罢了,你总是有你的想法,你们各自速速去准备,仲治、佐治把粮草筹办好,子龙你去钦点两万先锋军,颜良文丑将战令传示下去!”   吕布早就习惯了林墨各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用兵方略,更加匪夷所思的时候都有。   更何况,现在不过是把先锋官从一名猛将变作三名,其他还是按部就班的常规操作,吕布没理由不支持的。   “喏!”   众人退走后,林墨才笑着问道:“怕是要耽误岳丈大人纳妾了。”   吕布嗤笑了一声,“什么话,若非为了稳固北国大局,我何至于对那崔娴有任何想法,她比你小娘差远了去。”   啧啧,老岳父当真是被小娘收拾的服服帖帖啊,动不动就拿小娘说事。   林墨轻笑了一声,没再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火盆里跳跃的火星。   袁熙,张燕,夏侯惇……   萧关、安丰、白马城……   曹操,从来都是你出手我接招,终于是轮到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荀公达与林允文   蒋义渠是老老实实跟着颜良文丑回的邺城,但,关于投曹这件事他是不敢提的,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收到张郃的信后决意带着六万大军前往许昌,就算吕布和林墨能绕过他,颜良文丑也不答应。   自然,曹操也不清楚蒋义渠被押走的这件事,毕竟,颜良文丑动作太快了,甚至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等他确定这件事的时候,北国的先锋军都已经开出了邺城。   曹操披着羊皮大氅,坐在火盆前,目光深沉。   人生总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在收到蒋义渠的复信后,曹操是一度高兴的睡不着觉,因为他的六万大军,对于这个阶段的自己太关键了,可以作为战略遏制林墨进一步扩张的脚步。   而现在呢,吕林一弹未发就尽收黎阳六万大军,虽然曹操不完全的清楚北国的底细,可大概也是能判断出来的。   特别是徐盛已经带着五万大军回到了彭城的前提下,林墨还能调动七八万人朝着幽州方向进发,同时,黎阳的防卫又丝毫没有松懈,光是从这个层面去分析,如今的吕布麾下拥兵不下二十万。   想到这里,曹操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仅仅在几年前,他还是个微不足道、连立身之所都没有的三姓家奴,可以现在呢,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取代了袁绍成为大汉天下实力最强盛的诸侯。   即便是自己,除了手中天子,无论是文臣武将,还是兵马粮草,再没有任何的一丁点优势,甚至是被他拉开了一定的差距。   其他不说,光是徐盛带着五万大军回到徐州这件事就让曹操惴惴不安。   根据斥候的最新战报,这五万大军除了三万进驻萧关外,还有两万进驻了沛城,这意味着自己必须在山阳郡和谯郡两地相应的增兵防备他们突然发难。   这还是没有把安丰张辽手头上的兵马算计在内,如果要全面设防,至少要把三到五万大军全部铺开。   中原大战后,曹操军力就有八万多众,后来接收了河内张杨旧部,又俘虏了高干手头上两万多人,兵马其实是过十万众了的。   问题是,安丰一战,夏侯惇折损了近两万部众,骑兵折了三分之二,直接导致曹操军力受挫。   所幸今年的收成不错,因为先前在关东地区的投入,粮草和税赋都得到了质的提升,曹操顺势招募了两万壮丁。   合计下来,曹操的兵马还是有十二万多。   听来不少了,可真正调动起来又会有一种捉襟见肘的感觉。   首先戍边并州的夏侯惇除了应付吕布的扩张,形成与袁熙的联动外,还要抵御匈奴呼厨泉部的劫掠,他手头上的四万人是真的不能动。   再者,张辽在安丰,那汝南方面的驻军就不能少过两万人。   最后,作为北国与中原的战略接壤地白马城,一万人已经不能再少了。   光是这些就折去了七万人,所以郭嘉先前才会建议,以五万众入荆州形成压迫感,威慑刘琮和蔡瑁乖乖的交出荆襄大权。   现在,萧关和小沛都增兵了,山阳郡和谯郡就不能没有动作,哪怕是据险而守,你都得各自增兵吧。   这样一来,曹操就陷入了一个难题,增兵多了,去荆州的人就少。   自然而然的,也就无法震慑刘琮和蔡瑁,毕竟人家荆襄可是号称水陆大军二十万众,即便算是有那么一部分人被刘琦给分化走了,这两人能调动的兵马肯定也是在十余万这个层次的。   可如果把兵力全部调往荆州,自己的防线搞不好就会被瞬间撕裂,想到这个问题,曹操就不由的揉起了太阳穴。   原本以为刘表一死,自己的实力立刻就能得到一个飞跃性的成长,没想到,林墨把北国军开始洒到了各处要点对自己形成牵制,反而是落了被动。   林墨到底不是袁绍啊,太清楚怎么把兵力的优势发挥出来了,当初的袁绍如果愿意这么干,中原早就落到他的手中了。   “林墨此举,多半还是想给司空威慑,便于他将幽州收入囊中。”   身材瘦小,但目光阴寒的程昱继续道:“北国军人多势众,却不见得尽是精锐。   这两年来,吕林翁婿确实是无往不利,可手头上的精锐部曲折损的也很厉害,徐盛带回徐州的部曲,守土有余,攻城却办不到。   更何况,眼下已经对冀州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不打破这个僵局,林墨是不可能对中原起意的。”   程昱的剖析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这几年来己方与吕军对垒就没有赢下过一场,而且折损了不少精兵猛将。   但,吕军的精锐折损的也不算少。   一般的弱旅跟在精锐后面壮个声势,追杀、补漏什么的没问题,让他们去正面攻城,那无异于飞蛾扑火。   依程昱的判断,徐盛带回去的兵马都是弱旅,不足以攻城,各地只要严防死守,未必不能撑过去。   曹操却摇了摇头,“可万一北国军现在兴师动众只是作势给我看,真正的精锐全部都集中于徐州,即时兖、豫二州被瞬间攻破门户,连许昌都岌岌可危,这一点不得不防。”   曹操轻敲着自己的脑门,一脸的苦闷。   “在下以为司空所虑在理。”   是陈群,穿着绒底宽袍的他缓缓颔首道:“毕竟,眼下这个时节本就违背用兵之道,属逆天而行,林墨乃兵家,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北上之兵才是疑兵,真正的精锐,确确实实进入了徐州,就等着司空带兵下荆襄,他便趁机发难。”   “林墨用兵多出人意表,这确实像他一贯的作风,在下也赞同长文的看法。”同为颍川派系的杜袭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荆州,一定是要取的,凭借现在的地盘、兵力都不足以与吕布进入势均力敌的抗衡,尤其是可以假想他拿下幽州,如果自己没有荆州这块战略后院,迟早被他步步蚕食殆尽。   现在要做出的判断是,北国军真正的精锐,到底是在徐州还是幽州。   或者,林墨真正的目的,到底是收复幽州,还是想趁自己南下荆州时候吞并中原。   而且,这事你还不能拖,万一林墨以雷霆手段一鼓作气拿下了幽州,到那时候,声威更甚,蔡瑁还愿不愿意俯首称臣,可就得俩说了。   如果蒋义渠没有被带回邺城该多好,人总是容易在遭遇不顺的时候冒出无数的如果,假如,一如眼下的曹操。   “司空,往山阳和谯郡各增派一万兵马吧。”   寒冬腊月的时节,身子本就单薄的郭嘉包裹成了一个粽子,披上大氅的同时还要依靠炉火来驱赶身上的寒意。   “带三万人去荆襄吗?”   曹操捻着手指,“少了……”   “在下也觉得少了,为今之计,只能从并州夏侯将军所部抽调两万人回来。”   郭嘉说完后,曹操本能的笑了一声,“元让手上只有四万人,一下抽走一半,万一林墨假道伐虢,我们根本来不及救援。”   “司空,冀州和并州的中间有太行山阻隔,没那么容易跨越,更何况,还有张燕在。”这回是荀攸吱的声,显然,他也赞同郭嘉的办法。   “墙头草而已,先前收了我的赏金,接了朝廷的恩旨,真要他出力的时候却诸多推辞,山匪之流,不足为信!”说到张燕的时候,曹操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自己本来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收了钱还敢不办事,迟早收拾了他。   “司空。”   荀攸微微一笑,道:“张燕之所以摇摆不定,无非是想左右逢源罢了,可如果,我们断了他的念想,在下估计他应该是会倾力为朝廷办事的。”   曹操看着眼前跳跃的火星,顿了顿神才反应过来直直的望向荀攸,“你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石三鸟   “其实,张燕匪性太深,无论是我们,还是吕布,他都不会轻易臣服的,但他也不至于斩断任何一方的关系,因为他还想坐观成败,给自己留好退路。”   议政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荀攸吸引,想听一听他会用什么办法堵死张燕的路。   毕竟,这个难缠的家伙,手头上可还有两三万人呢,而且跟北国军周旋了这么多年,战力都不弱,如果真的可以引为己用,不仅可以破了林墨的疑兵布局,乃至于还能策应袁熙抵挡吕林。   荀攸不慌不忙的拿起台案上的毛笔,在空白竹简上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的写完后递给了曹操,“只需要告诉张燕,这封信一共有两份,其中一份不小心落到了吕布的手上就可以了。”   信上的内容不复杂,就是一封曹操写给张燕的密信,声明让张燕在吕布围攻幽州的时候,偷袭他的后方,自己也将率兵攻打黎阳,事成后拜将封侯,并提领冀州刺史。   信当然是假的,可如果张燕知道这份信还有一份落到了吕布的手上,就等同于堵死了他交好吕布的路,只能靠向曹操。   “此计甚妙!”   曹操看着手中竹简,眼中光芒闪烁,大笑道:“这封信不仅可以阻断他今后继续左右逢源,而且除了投靠我,张燕也无路可走,毕竟若是我败了,吕布最后也不会放过他的!”   荀攸也补充道:“派快马送往并州,让夏侯将军联络张燕,到时候张燕只要守住太行山,林墨就没有假道伐虢的机会。   甚至,夏侯将军也可在吕林攻打幽州的时候,伺机越境行动。”   “好!好好好!”   曹操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公达奇策,令我茅塞顿开,此番若是能顺利收复荆州,你当居首功!”   曹操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之言,事实上,以天子诏书离间荆州内部的办法本来就是荀攸提出来的,现在又献上稳兵之计,说是首功那是丝毫不过分的。   郭嘉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重新梳理了一遍整个布局,往山阳、谯郡增兵两万,再从并州抽调回两万人弥补许昌大军的薄弱,这样还是可以做到五万大军入荆襄的声势。   同时,又用张燕扼守的太行山阻断了林墨假道伐虢突然转向攻打并州的可能,毕竟,这太行山就像一道横亘在并、冀两州中间的天堑。   而且,还为北国的局面增添了战略上的灵活性,如果吕林在幽州的战斗中陷入到被动之中,那么,夏侯惇其实是可以跨越太行山去偷袭冀州或者是吕布的后方。   而在这个过程中,张燕肯定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坐山观虎斗,说不定还会主动的参与进来。   确实是精妙无比,不仅破了林墨在中原布下的困兽之局,还能反客为主,公达奇谋当真了得,郭嘉心中暗暗赞叹。   “诸位若无补充,那么,等并州的大军抵达许昌后,便可直接开赴荆襄了。”   重新坐下后的曹操,昂首挺胸,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两军对垒时候的奇谋妙计,林墨经常能有灵光咋现的神来之笔,但这种大局上的战略碰撞,他觉得,荀公达拿捏的似乎更稳一些。   荆襄这次跑不了了。   唯一的希望,北国那头,也能带回来一些惊喜吧,吕林的实力已经太过强横了,该吃点亏了。   ……   寒冬的北国,说冰天雪地不过分,而且大雪一直在下,导致很多地方积雪都有数尺厚,这种路况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大军行动的速度慢的有些不像话。   按照平日里,从邺城带领两万先锋进入中山国,十五天是足够了的,可是因为被风雪阻碍,足足走了二十七天才终于得以中山国无极县。   无极县最出名的就是北国首富甄家了,要是从前,以甄家富可敌国的财力,翁婿俩人得携手上门拜访。   但现在,进入县衙后,甄家主动拜访也被拒之门外了。   开什么玩笑呢,现在我们是要打你甄家的女婿,避嫌懂吧,没拿你连坐就算给足面子了。   郭图倒是早早的就等在了府衙里,见到林墨的时候,他哭丧着脸赔罪,“兰陵侯,在下有负所托!”   林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行啦,现在我们翁婿在北国的风评有多糟糕心里是清楚的,袁熙怎么可能因为你三言两语真的冒着生命危险回邺城呢。   另外一件事办妥就行。”   郭图面露难色,讪讪挠头。   “不是……快半年了吧,你不会连这俩人都搞不定吧?”林墨有些诧异,你这办事能力照笮融比可就差太远了。   “侯爷,焦触和张南毕竟跟了袁熙有几年光景,我跟他们只是认识,又不熟,不敢把话挑的太明。”   郭图显然不想让林墨怀疑自己是能力问题,解释道:“但这段时间,已经摸的差不多了,他们不像有反意的啊。”   林墨抱胸审视着郭图,后者赶忙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在下以人格担保,若是侯爷不信,收复幽州后可亲自垂问!”   见状,林墨才收起内心的怀疑,但,这不合理啊,历史上明明是这两个家伙发动叛变去攻杀袁熙的,怎么会没有反意。   在拉拢人心方面,郭图就算不如笮融,到底是在袁绍帐下混了这么多年,应该懂得拿捏心术的,所以,应该不是怪他。   很快,林墨又释怀了,历史是这两人背反袁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北国三州都落入了曹操的手里,袁熙不过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抗衡之力。   乃至于当时的整个天下,都不见得有任何一支势力能与曹操角力。   而目前的情况是,自己只拿下了冀州和青州,并州在曹操的手里,太行山的张燕虚与委蛇,袁熙手头上又还四五万人,未必不能抗衡。   说到底,没有人天生就是当叛徒的,只要没到绝境之下,确确实实没人愿意背负悖主的骂名。   想到这里,林墨就清楚了,这两人啊,可能最后还是会叛,但先要给幽州施加足够的压力。   无所谓,反正在林墨的全盘计划里,本来就是把幽州放在了最后面。   在无极这里做了短暂的休整后,林墨留了一队斥候在这里,他们的任务是要摸清楚太行山上张燕营盘的大致位置,至少要有一张草图。   关于太行山上的山寨问题,魏越曾经粗略的说过,但因为他也只是去了其中一个营寨,听说张燕是狡兔三窝,在整个太行山北面筑造了三十多座山寨,虚虚实实玩的那叫一个六。   所以,林墨需要一张地图,不用太清楚,但大体位置总是要做一个标记,以方便后续用兵问题。   军中斥候上山探查风险其实很大的,一是对地形不熟悉,二者是山匪们的明哨暗哨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了小命,所以需要留下足足一队人。   然后,他才带着大军继续北上,前往幽州治涿郡。   按照大军作战的一贯套路,林墨是应该带着大军直接杀到涿郡的涿县,然后下寨,伺机而动,等待后方中军抵达。   但,为了避免冗长的补给线会被袁熙军袭扰,他只是把大军开赴到了范阳县一带就没有继续深入了。   “允文,我没明白,不是说先解决了张燕,然后打夏侯惇,最后才收拾袁熙的吗,怎么把部队直接开赴到了前线?”大军在驻寨,骑着玉狮子的赵云不解的望向林墨。   在他的预想中,应该是大军打着收复幽州的名义开赴到中山国后,忽然就朝着太行山发难,张燕措手不及,把黑山贼连锅端了,再然后顺势打向并州。   可实际情况却是,大军都开赴到了范阳城外了,这时候再想往太行山去,张燕肯定会有所察觉并且做好防备,失了先机啊。   “子龙,太行山纵深千里,山体宽度都有五十多里,没有地图,我怎么用兵啊。”   林墨一脸苦涩的笑了起来,随后继续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攻克太行山我已有准备,不会有什么棘手问题。   更何况,我们现在要给他们一点时间。”   “他们是谁?给什么时间啊?”赵云有些发懵,林墨的脑子转太快,有点追不上。   林墨呼出一口气,摩擦着手掌驱寒,道:“给曹操一点时间,给夏侯惇一点时间,给张燕一点时间,不然,我布这么大个局谁来唱戏啊。   当然,也需要给袁熙一点时间,颜良文丑的将旗在这里飘荡,整个涿郡的兵马都会知道昔日上将来了,他们俩在北国军中的威望,你应该领教过了。”   借着颜良文丑在北国军中无可匹敌的威望让袁熙军心动荡,甚至生出降意,这一点赵云可以理解。   但要说给曹操、夏侯惇和张燕一点时间,这就属于无从消化了。   “允文,能不能详细的说说?”   看着一脸认真的赵云,到底是比老岳父好学啊,明显跟辽神是一路人。   这要是老岳父指定会说,行,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林墨看着这大寨一时半会也立不起来,索性就下了马,跑到一旁的篝火堆里取暖,随后慢慢将自己整个局缓缓道与赵云。   整个过程,赵云的表情都很有意思,时而诧异,时而迷惑,时而又瞪大双眼一脸惊恐。   “这么说来,你从刘表死讯传到邺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整个计划?”赵云脸上弥漫着惊骇之色。   光是听你说我都费老劲了,你怎么能想的出来。   “所以我说,刘表的死就是我们的战机。”林墨嘿嘿一笑。   “一石三鸟,夏侯惇、张燕和袁熙一并收拾了,真有你的。”赵云的内心当然是惊叹于林墨布局的手段,对人心的算计。   可是他难受呀。   他也是想跟辽神一样,学来几招虚实奇正,万一某天像张辽一样,林允文不在身边,也能独断战机。   结果听完林墨的计划后,他觉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学不会,学不会呀…… 第二百五十章 风声鹤唳的幽州   吕布大军压境,前锋已到范阳城外,来的是什么人?   先锋大将赵云,就是那位名震萧关,在数千曹军包围中杀的如入无人之境的常山赵子龙。   副将是颜良文丑,就是从前的七十万北国军上将,河北四庭柱的一二号人物。   这阵容,足以让涿县城里的五万大军瑟瑟发抖,且不论他大军多少人马,光是这颜良文丑的名字,在北国军中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存在,加上一个猛将赵子龙,谁人不惧啊。   遑论普通的军士了,就连军侯、司马、都尉乃至于领兵校尉都坐立不安。   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的,不需要说太多,把旗帜大纛亮出来,足以让人产生强大的心理压力。   更何况,这前锋军中,还有把曹操、刘备、孙策之流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次动手就让北国易主的林墨林允文,被坊间流传成懂六丁六甲妖法,能振臂驱役鬼神。   以至于现在都有了一种说法,武有吕布,谋有林墨,此间二人独领群峰之巅,这对翁婿已经成为横亘在大汉天下文臣武将心目中不可翻越的大山。   最糟糕的是,吕布率领的中军,不日也将抵达范阳前线,到了那个时候,这小小的涿郡,如何能遭得住这对翁婿的折腾呀。   一时间,涿县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乃至于人人自危。   就这态势,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涿县会不攻自破的。   问题的严重性超乎了袁熙的想象,如果再不采取一点手段,自己只能束手就擒了。   于是,他连忙把军中军侯以上的将官,全部召集到了演武场做战前动员。   二月的江南,其实已经可以感受到一丝春的气息了,但是在北国,尤其是幽州边陲苦寒之地,寒风如同一把钢刀刮的人脸庞生疼,纷飞的大雪与苍茫的大地,总是让人心头惆怅的。   袁熙身披铠甲走向演武场的点将台上,白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不知确实是因为天冷,还是这种在大家看来根本没有悬念的战斗,使得所有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一幕,让袁熙打心底里不悦,可,将士们之所以会这样,除了畏惧颜良文丑、赵云林墨外,他本身为帅的才能也并没有拔尖到可以令人心安的地步。   换一个人,今天在这里的是袁谭,将士们便是有惧战情绪,也不至于此。   “诸位,别看如今吕军来势汹汹,其实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今日我不瞒尔等,我与朝廷司空曹操早有联盟之约,一旦吕军敢对涿县用兵,许昌的曹军便会进取邺城,并州的夏侯惇也将袭扰冀州。   就连太行山上的张燕,也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敕封,必会有所动作,所以……”   袁熙顿了顿,将凌乱的披风拉扯好,扯开嗓子吼道:“吕军动手之日,就是吕布败亡之时!”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时候,将士们都会齐声呐喊:必胜!必胜!必胜!   但是,袁熙喊完话后,除了呼啸的风声,好像没有人回应他。   凝聚军心可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否则各路诸侯也不会拼了命的去培养三军大纛。   被吓破了胆的将官们可不会因为袁熙几句豪言壮语就变了心态。   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认为,林墨是神话级别的人物,肯定是算无遗策的,怎么可能暴露这么多的问题呢。   要么,是你袁熙在撒谎;要么,他早就想好了对付曹操的办法,才会专心的来收拾幽州。   当然,军心摇摇欲坠,还有一个方面的原因也是不可忽视的,那就是在他们的眼中,这一战,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郭图在涿郡半年,你都拒不相见,邺城来的命令,你也是视若无睹,但凡你愿意听从袁尚的号令,他们何至于会大举进攻啊。   没有人响应,袁熙很尴尬,同时,他也意识到了画饼充饥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但,军心总是不能散了,一计不成又出一计,这一回,他想从利益方面入手。   “弟兄们,你们应该都知道,现在的北国,名义上是我三弟为北国之主,可实际的掌权人却是吕林翁婿,他们在军中大肆铲除异己,军侯以上的将领是一扫而空。”   袁熙一脸痛苦的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回邺城,他们翁婿多半是不能饶过的,但尔等又如何,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们想想吧,投降是什么后果。”   这次似乎有了一点效果。   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的评论了起来,都是指责吕林翁婿不地道。   他们这么想无可厚非,毕竟除了极个别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军中将领大多数都是有真材实料,是万军中取敌首级厮杀出来的战功换回来的。   就凭你们一句话,说换就换,一家老小就指着这口俸禄过日子,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袁熙这时候也走下了点将台,来到演武场上将领们的中间,“弟兄们,其他我不敢保证,但我袁熙是愿意与弟兄们荣辱与共的,值此危难之际,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他朝着众人拱手,以一种极低的姿态近乎恳求的说道。   这些都是大老粗,袁家四世三公的自带光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是给予了他们一种亲近感。   “公子放心,我吴二别的没有,公子以诚相待,我便以命相交,有人敢对公子不利,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便是了。”   有人带头,就会有人附和,紧接着,开始稀稀拉拉的喊着‘必胜’,最后,才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呐喊。   算是勉强、暂时的,稳住了军心吧。   袁熙长舒了一口气,带兵,真的很难啊。   他也知道,现在幽州的处境很糟糕,原本涿郡城里的五万大军是分散布置在上谷、渔阳、北平和辽西几个郡,用以防备鲜卑、匈奴、乌桓等部落的偷袭劫掠。   这次,吕布大军压境而来,不得已只能把各部召回,现在,一旦异族有什么举动,他根本无力还击。   唯一的寄望就是,曹操要说话算话才好,自己拖住了吕布,他可一定要趁机下手,这也是他仅有的一条活路。   他没有袁谭的军事才华和威望,但也不至于像袁尚那样天真可爱,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想战胜吕布那是天方夜谭。   所以,只能是仰仗吕布后方大乱的时候,他退出幽州地界,让北国形成一个稳定的对峙局面,这也是他的图存之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最关键的一环,兵出太行山   林墨带领的先锋队是轻装简行的,尚且损耗了二十多天才抵达中山国,如果算上到达范阳前线的时间,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可想而知,六万大军,还要携带辎重的中军他们的脚步得多慢。   一直到三月初,他们才终于抵达了范阳的大寨里。   听闻来到这里二十多天,林墨除了派出斥候去探查军情外就没有动过一次兵,吕布是很诧异的。   这可不像自己女婿一贯来的作风啊,当初己方实力明显弱于曹操,他尚且能折腾出一些幺蛾子来,怎么如今兵强马壮,面对羸弱的袁熙,却无动于衷。   “还在等什么啊。”   走进中军帐的吕布,拍了拍身上的雾水,脸上风尘仆仆,显得有些疲乏。   “差不多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带人去太行山收拾张燕了。”林墨主动接过老岳父的方天画戟想要放好,但,很重,林墨抬起来有些吃力,文丑笑盈盈的赶忙上前帮忙。   “收拾张燕?那不又得把兵马往回调?”   吕布一屁股坐在帅椅上,皱着眉头看向林墨,“大军在这里,张燕自然不设防,可我们一动,几万人是瞒不过张燕的。而且,我一直以为你把大军拉到范阳前线是要收拾袁熙来着。”   “先攻张燕,再打夏侯惇,最后才是袁熙,这个顺序不能乱。”   林墨再一次强调,“把大军调往这里,只是为了让袁熙知道,我们就算陪他在这耗着,后方也乱不了,让他趁早死了曹操救援他的心,再者也是让涿县城里的三军知晓大局,便于后续招降。   至于说张燕,岳丈大人放心好了,不用多,让子龙和颜文二位将军带上八百人上山,足以扳倒张燕了。”   林墨的计划,听来还是很合理的,这样的确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唯独有一点,吕布歪着头,轻笑道:“黑山贼众两三万,分寨三十有余,八百人,你确定没在说笑吗?”   “没办法,上山的人不能太多,不然,瞒不过张燕。”   林墨耸了耸肩,沉声道:“我猜想那支斥候应该也把地图画的差不多了,他们在那待了差不多一个月,至少也能蹚出几条绕过黑山贼明暗哨的路来,八百人,已经是上限了。”   八百……   吕布背靠在帅椅上,眸子转了转,应该是指陷阵营吧。   他们的战力自然不是黑山贼能媲美的,但八百人,再怎么样能闹出来的动静也是很有限的。   大概早就习惯了林墨用兵出奇的习惯,又或者是他笃定着张燕、夏侯惇和袁熙三者的顺序,吕布感觉,这回收拾黑山贼自己的女婿怕是免不了又要名声大噪一阵了。   想想,他张燕在北国折腾了十几年啊,如日中天的袁绍尚且拿不下他,你竟然要用八百人收拾张燕,行,我倒是有很兴趣看看你想怎么玩。   “好吧,等着看吧。对了这些日子来袁熙也没什么动作吗?”吕布转而问道。   “温侯,除了卢家的家主卢毓亲自来过一趟军营外,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袁熙还远在涿县,也没有派兵增援的意思。”赵云拱手禀报。   “卢毓?”   吕布轻笑了一声,“倒是个聪明人,他说什么了吗?”   “能说什么,一大堆的废话,就是想撇清楚跟袁熙的关系罢了。”   林墨双手枕着头靠在中军帐的撑柱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明摆着两不相帮,要不然以他卢家的实力,总不至于开不了范阳城的大门。   看来啊,袁熙与曹操的勾连这件事,卢家也是知情的。”   吕布微微颔首,倒也是,毕竟这是袁熙唯一的底牌了,他想拉拢卢家,只能把牌亮出来。   卢毓呢,是个聪明人,可他也未必能肯定自己北上幽州曹操到底会不会发难,局面不够明朗前,确实不敢贸然的站队。   可惜啊,吕布最恨的就是这号人物,回头得找机会收拾了才行。   “报!”   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后作揖,“温侯,兰陵侯!月前要末将绘制的太行山地图遇上麻烦了。”   “说。”林墨眉头皱起。   斥候先是将一张帛布放在了台案上,随后禀报道:“这里是常山地界的太行山黑山贼寨地图,一共一十二个,中山国段的贼寨有五。   抓了几个舌头拷问,得知剩下还有十八个贼寨,分别是在赵郡、广平郡的地界,若是要全部找到,只怕没两个月也无法完成,弟兄们还在中山国,末将特来禀报,请令侯爷。”   林墨扶了扶额,真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你张燕狡兔三窟,但咱也不带这么玩的吧,三十几个山寨,你竟然分别部署在了四个郡的地头。   这就是太行山的地利优势,纵深千里之地啊,所以张燕可以肆意的选择任何一个点立寨,把山寨铺开,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他可以立刻转移。   真是个有脑子的山匪。   “允文,两个多月,太长了,我便是强攻幽州,也用不了这么久。”吕布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   林墨很坚定的说道:“先打张燕,再收拾夏侯惇,最后才是袁熙,这个顺序一定不能乱!”   为了这个局,自己是大张旗鼓的在各地增派兵马,顺序乱了,弄不好冀州都会有易主的风险。   “难道你真的想再等多两个月?”吕布问道。   林墨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地图来查看。   这副地图还是很清晰的,把常山和中山国地界的太行山贼寨全部都标记了出来,并且大路小路也写的清楚,有些地方甚至标注了明哨与暗哨。   十七个……   天知道张燕现在在哪里。   今天已经是三月初二了,距离约定日期只有十三天了,不能再拖。   只能赌一赌运气了。   林墨将地图交给赵云,深吸了一口气,道:“子龙,带着颜良文丑二位将军,还有陷阵营的弟兄,挨个排查吧。   这里一共有十七个山寨,但距离贴的较近的有八个,赌运气了,按照先前跟你说过的计划去办的。”   “放心吧允文,我们就这么几百人,就算逼近太行山倒也不至于引起张燕的警觉。”   赵云说完,朝着颜良文丑扬了扬额,三人站到一起,朝着吕布作揖,“温侯,末将告退。”   “等等!”   吕布点了点头,一挥手三人便要退走,林墨却叫住了赵云。   “子龙切记,在没有看到信号之前,一定不要与黑山贼产生了正面冲突。”   林墨想了一会,又补充道:“山脚下舌头应该会比较多,这也是个办法。”   “放心吧允文,一定能找到的。”作为已经知悉了林墨整套计划的赵云,很清楚这一趟行动的人只有八百,可却是整个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不能找到信号源,林墨前面做下的局尽皆付之流水,而且,也不能对幽州动手。   林墨点了点头,三人才再次作揖,转身离去。   他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锁。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张燕这家伙会布这么多山寨啊。   不过细想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打了这么多年的游击战,肯定是把太行山吃的很透了。   再加上,黑山贼虽然部众只有两三万,可是亲眷老弱加一起,肯定是过十万数的,确实需要这么多山寨来安置。   上回魏越回来说的地方是常山郡,所以注意力都在这头了,但愿他可别把窝挪太远才好。 第二百五十二章 擒张燕,下太行山   有那么一段时间,张燕是很抑郁的。   他在太行山一带已经混了十多年了,队伍最壮大的时候,兵马可以调配出十万众,加上他们的家眷老小,一度过百万了,势力波及到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等地,乃至于成为了一支连朝廷都忌惮的力量。   平难中郎将的官职就是在这个期间灵帝为了安抚他而敕封的,还给了他向朝廷举孝廉的权力。   要知道在党锢之下的时代背景,哪怕是一些大世家都不见得有这个底蕴,张燕混迹到这个程度,堪称是最成功的山匪了。   即便是后来大败于吕布,元气大伤,不得已把势力范围收缩到了太行山一带,手头上依旧有近三万部众,加上家眷老小,还是有十几万人。   这些年来,他在太行山里除了没有洛阳城的繁华以外,跟一个国中之国的君王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也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臣服于袁绍、曹操和吕布等人。   毕竟,你就是封再大的官,头上也有人制衡你,但在太行山就不同了,他就是天子。   可是,他感觉到,自己很大可能会与这种生活告别了。   因为曹操那厮故意把写给自己的信落到了吕布的手上,这不是逼着自己跟吕布交恶吗?   这种态势下,左右逢源、隔岸观火的路子彻底被堵死,现在摆在面前的路子只有两条,要么继续置身事外,到最后不管是曹操获胜还是吕布获胜,都要找自己秋后算账,没有和谈的先决条件了。   要么,现在就投曹,还有一丝斡旋的机会。   相比于吕布开出的价钱,曹操显然是更大方一些,使者说过,可以任意的挑选北国两个郡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一番思想斗争,又与杜长等几名匪首商量过后,一致决定支持支持曹操。   前提条件是,不做先锋,只做策应,毕竟,当年被方天画戟支配的恐惧时至今日也如梦魇一般萦绕在张燕的心头。   话虽如此,但张燕还是很压抑的,毕竟是从土皇帝到了别人的麾下打工,以后就是吃皇家饭听令行事。   原本以为这样的压抑心情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曾想仅仅是几天后,张燕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又飞上云霄了。   小崽子们下山去劫掠的时候,拿下了两个宛若天仙的少女。   这种事情是时常发生的,但通常的做法就是先上缴给小匪首,换取粮食之类的犒赏,至于被抓的少女怎么分配,那是匪首们决定的。   但像这次抓回来的少女这种姿色,连匪首都不敢尝鲜,赶忙送到了张燕的面前。   张燕一瞧,嚯,姐妹花,还这么漂亮,不错,睡之。   起初的时候,张燕只是把这对姐妹花当做漂亮的花瓶好生安顿。   毕竟,当这黑山贼的头目这些年,寨子里属于他的女人不说多,三四十个还是有的,可像这对姐妹花这般姿色的,却是绝无仅有过。   一段时间下来,张燕的心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因为他发现这对姐妹花属实不简单,面对他的时候,跟寻常女子完全不一样,那些被抓上山的女子,即便是嘴巴上说着恭维的话,可眼神里总是藏不住的惊恐。   而这对姐妹花看着张燕的时候,目光灼灼,充满了爱慕和崇拜,这一招对张燕是很受用的。   他可以抓几百上千的女子,也会有很多人主动贴上来,可是不会有人像她们俩内心里亲近自己,就好像,认定了自己是她们的天命之人。   再加上姐妹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技更是能让人骨头都酥软了,张燕哪里能招架得住。   仅仅是四五天的时间,张燕就彻底沦陷了,有一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错觉。   这不难理解,红袖招的女人不是一般的男人可以招架的住,出身徐州豪门的陈登尚且抵挡不住,更何况只是山匪之流的张燕呢。   所以,对于这对姐妹花呢,张燕几乎是做到有请必应的。   这姐妹俩呢,别的要求没有,只是觉得自己也算是出身名门,就算要跟张燕,好歹也给个喜庆的婚礼吧。   这种要求当然不算过分,张燕几乎就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   虽然太行山上的黑山贼与家眷合计过了十万众,但全是一些泥腿子,可没人会选良辰吉日啊。   张燕为了讨美人欢心,甚至都下山抓几个懂这方面的先生上山算计好日子。   这时候,姐妹花的其中一人娇羞笑道:“大王,不必了,奴家不才,却也粗通易经,三月十五便是上半年最好的日子了。”   张燕闻言一拍大腿,“那就定在三月十五了。”   于是,太行山上就热闹了起来,中山国地段的五个山寨全部都喜庆的簪花挂红,喜庆洋洋。   对于他们而言,这绝对是比过年还值得高兴的日子,黑山军的大将军张燕成亲,非是要闹个上下欢愉不可。   这段时间张燕左右逢源,在吕布、曹操乃至于先前的高干处,都敲了不少好处,所以毫不吝啬的开始大肆采购酒肉。   而且,为了搏小娘子一笑,张燕是打算在三月十五那天,除了巡哨的人,其余皆可畅饮。   当然,他也有狂的资本,幽州地界,吕布和袁熙在死磕,并州那头,已经答应了曹操作为附属,他们不可能对自己动手,所以,不需要太过谨小慎微。   “夫人这是作何?”三月初十这天夜里,姐妹花来到了山寨一处空旷地,折腾起一个张燕见所未见的物件。   “大王,此物名唤祈福灯,点燃后便可缓缓升空,是我们姐妹为大王祈福所用,愿上苍庇护大王无往不利。”   姐妹花乖巧的回答让张燕心里暖烘烘的,真是没白白疼你们俩,于是一人脸上吧唧一口,赏你们的。   “二位夫人莫要说笑,世间岂有会飞的灯。”张燕双手抱胸,亲完美人后就看着她们俩折腾。   “大王拭目以待便是了。”二女娇羞一笑,一旁的小崽子们看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张燕也笑了,笑的很幸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他觉得上苍待他真的不薄,都已年过四旬了,竟然还能送来这么两个贴心的可人儿,爷青回啊。   不多一会,二女就把祈福灯捣腾好了,伴随着下方竹篓里的火油点燃,上方的纱帐开始被热气涨满。   又是一小会过去,祈福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神迹,神迹啊,真的能飞!”   “这,这没有羽翼它是如何腾飞的?”   “莫不是夫人们懂仙法?”   ……   一时间,寨子里的人都蜂拥而至,对着缓缓飞高的祈福灯指指点点,无不啧啧称奇。   稍远一些的人,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甚至被吓的躲了起来,还以为是见了妖物,更多的人是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福。   张燕自己都呆住了,姐妹花说这玩意会飞,他也就当听个笑话,毕竟是她们一番好意,哪能打击了这份纯洁的爱呢?   可当他亲眼目睹祈福灯越飞越高的时候,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毕竟是有见识的人,立刻就有了一些想法。   当初,张角是凭借的什么凝聚了百万黄巾?   一卷太平要术,两碗驱鬼符水罢了,便可在短短时间召集天下百姓纷纷投效。   若是自己以此物吸纳世人,称之可通达天听,那又当如何呢?   只怕其威力要远胜张角的太平要术吧?   毕竟那玩意有没有用全凭的是张角自己一张嘴,但这祈福灯可是实实在在的能够让世人看在眼里,这种冲击力岂是画大饼能比的了?   用好了,不仅可以重回黑山军的巅峰,就算是曹操吕布,又能奈我何?   越想越激动的他,直接上前抱住姐妹花,“你们俩啊,真是我的福星啊!”   “大王,如今距离婚期还有五天时间,奴家准备每天夜里为大王点燃祈福灯,向上苍祈福。”   “好好好,我张燕何其幸哉,竟能有你们这样的贤妻!”   张燕是真的感动,十数年的山匪生涯里,他的身边有兄弟之情,也有受人敬畏的权势之柄,唯独没有让他心动的男女之情。   从前的张燕甚至觉得,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现在,他的心里装的满满当当的只有幸福两个字。   这才是真正的贤妻,不仅能让我心安,还能助我成就霸业。   “快看,那是侯爷的允文灯!”太行山山下,一名陷阵营的军士指着如同一轮明月升空的天灯惊呼。   旋即,他身后的百夫长一把推开几人,打眼望了过去,惊喜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了,走,立刻去安城禀报赵将军!”   “喏!”   得知了消息的赵云在林墨给他的帛布上标记了一个圈,颔首道:“张燕确实谨慎,先前魏越见他的时候是在这里……”   赵云指着帛布上常山地界的太行山,然后又指向了标记的圈内,“现在挪了差不多百里,若非允文提前部署好了,如何能知晓他的位置。”   “兰陵侯当真是算无遗策。”文丑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在北国,文丑的认知里田丰和沮授是谋士的天花板了,但他们的谋略多是根据对方的情况设想出一些破解之法、应对之策。   可如同林墨这般像博弈一样,提前布局,算计人心,偏偏对方还能跟着他设计的路子一步步走的情况,却是从来也没有见过。   赵云当然是看多了,可颜良文丑这算是第一次见到林墨亲自下场,一时间都忍不住咋舌。   要知道,张燕可是块难啃的骨头,就连他们哥俩联手,还带了几万大军呢,也没能拿下太行山上这股黑山贼。   现在,林墨稍稍出手,就锁定了张燕的位置,最重要的,还是敌明我暗,对方根本不知道这天灯的背后隐藏了多少汹涌的暗流。   难怪温侯能有今日之盛,连北国也在弹指间被收入囊中,真是个妖孽。   ……   三月十五这一日,太行山上以张燕所在的寨子为中心,旁边五个寨子都喜庆的贴满了红花囍字,除了没有鞭炮齐鸣外,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张燕胸前绑着一朵裁剪出来的大红花,双手一左一右牵着披着盖头的姐妹花,笑的合不拢嘴。   喜庆的锣鼓声是从早敲到晚,张燕在这一天喝了多少酒没人知道,只晓得他是来者不拒。   男人嘛,总是愿意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方式证明自己很优秀。   这对姐妹花呢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又是名门出身,张燕能有什么办法来拉高自己形象?   称作黑山军的大将军,可他心里明白,这些在名流眼中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思来想去,便要以豪气万千的千杯不醉来刷一刷存在感。   喝开了,上头了,他便拉着要去巡哨的匪首也不放过,他要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幸福。   到了亥时,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到喜庆的锣鼓声了,因为敲锣打鼓的都凑上去豪饮。   山匪的日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这么富裕,因为他们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得管着家里那几口子的吃食,有时候遇上地方军防御抵挡,劫掠都没什么收成,这个时候还得挨饿。   所以,没有人愿意放过这种海吃胡喝的机会。   到了子时的时候,附近几个山寨怎么样不太清楚,但张燕所在的这个山寨里,还能站着说话的已经屈指可数了,那可是三千人呐,近乎全倒了。   乃至于山腰几处明哨暗哨的山匪,都靠着一颗歪脖子树就呼呼大睡了。   待到丑时,赵云、颜良和文丑带着八百陷阵营开始登山的时候,顺利的有些不像话。   “这……不会是有诈吧?”文丑甚至觉得该不会是张燕在玩将计就计吧?   “莫说是他张燕,就连曹操、孙策都是允文的掌中玩物。”赵云对林墨有绝对的信心,他可不相信张燕能有这样的脑子。   虽然,他的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防御是不是太松懈了,他甚至都做好了强行冲山的准备。   一直快到山顶了,终于遇上了一队人厉声喝住了他们,“什么人?口令!”   颜良看了一眼,虽然漆黑一片,借着微弱的月光熟悉了黑暗的环境后,还是能判断出来对方是标准的军制一队,也就是五十人。   “好人。”   颜良的俏皮话可没逗笑对方,喝了酒却没完全醉倒的山匪面面相觑,再次喊道:“口令!”   “口令有,我过来跟你说啊。”   颜良笑盈盈的贴了过去,距离差不多了,便是直接挥动手中金背刀,寒芒闪过,在山匪惊愕的目光中,队率的人头滚了很远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但颜良身后的陷阵营可不会发呆,挥起手中屠刀便开始砍杀。   “敌袭!快跑!是敌袭!”终于反应过来的山匪开始落荒而逃,他们有的是朝山寨跑去,有的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加上陷阵营重甲在身也跑不快,没多时便跑了个干净。   “快!别跑了张燕!”赵云见状催促众人加快脚步。   “快起来啊!都给我起来啊,有敌人杀上山来了,王队率都被杀了,快点起来啊!”跑回山寨的山匪抓起铜锣拼命的敲打。   寨子里横七竖八倒下的山匪不耐烦的骂道:“别吵了!”   零星有几人站了起来,脑子很混沌,大概听明白了什么意思,可有心无力,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更别说拿兵器。   山匪跑去禀报张燕,可张燕醉的更死,别说锣鼓声了,这个时候捅他两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绝望之下,他干脆就弃寨而逃了。   冲进山寨的赵云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文丑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看来不是埋伏啊。   “你们守在外面,哥俩,我们进去找张燕!”赵云下达了军令后,陷阵营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对那些人事不省的山匪动手,只是以五十人为一队站到视野开阔处,算是锁定住这些人,同时也防止有山匪从外面杀进来。   “赵将军,这里!”赵云才找了五六处寨厅就看到了一袭红衣向他招手。   三人快步冲了过去,踹开门后,只见张燕已经完全的醉倒,另外一名少女陪在他的身边。   颜良和文丑甚至是拿着油灯过去看清楚那张脸,确实是张燕,然后哥俩对视了一眼,颜良讷讷道:“这……主公打了六七年也打不下来的张燕,就这么容易被兰陵侯给收拾了?”   他们觉得好像是做梦一样,这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兰陵侯啊,跟着他打仗,赚军功也太容易了一些。”   文丑似是而非的笑了起来,随后看向赵云问道:“接下来怎么办?把他押下山吗?”   毕竟,刚才跑了这么多人,要是把周边山匪都聚齐了,那可是几万人,凭这几百人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就算是他们仨,现在没有战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不必。”   赵云靠在门框上,轻声道:“张燕在我们手上,其他人不敢妄动,等着吧,等他醒来,还有事让他办呢。”   颜良文丑对视一眼,都会意的点点头,“那,我们出去守着了。”   这里交给了赵云,哥俩便是出去会合陷阵营,防止山匪有援兵。   不过,看他们醉成这副模样,估计不等到天大亮也叫不醒张燕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在林墨的棋盘上行走   天亮后,寨子里的山匪陆陆续续的醒来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手足们关于昨晚宿醉的回味,而是陷阵营明晃晃的大刀,他们整个人都很懵,甚至除了挠头张望,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们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除了听从陷阵营的指引去到指定关押俘虏的地方,什么也做不了,毕竟,他们的手中没有兵器,更别提铠甲了。   整个大寨里有三千人,手中没有家伙是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敢试图抵抗,因为他们亲眼看到杜长这位二当家都老老实实的抱着头听从指挥。   别说他们了,就连被失了耐性的颜良泼了冷水浇醒的张燕第一反应都是想问,哥几个是什么人啊。   张燕不认识赵云,但,颜良文丑他是见过的,而且也知道他们已经投诚了吕布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明白自己已经沦为了吕布俘虏的事实。   一时间心头充斥着懊恼,想不到仅仅因为一个大意,就把耕耘了十几年的黑山军给搭了进去。   就连实力鼎盛期的袁绍都拿自己莫奈何的黑山军,仅仅一个晚上,就要被打散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两人不是应该跟随吕布征战幽州了吗,范阳距此可是有五六百里啊,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绵延千里的太行山上有三十多处山寨,自己定期就会进行挪窝,在转动之前,就连手下人都不知情,他们又是怎么精准定位到自己的。   这件事,很诡异。   但,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纵然是山匪的身份不假,可十几年的戎马生涯,早就让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山匪脱离了寻常的匪性,有了几分大将风采,他看了一眼屋内的颜良文丑,和那位不知名的将军,冷笑了一声。   “好,有你们的,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我十几年苦心经营的黑山军都给粉碎了,二位也算是名震北国的大纛,栽在你们手上,我认了,要杀要刮,给爷来个痛快就好。”   大概,他们都没料到张燕还是块硬骨头,比很多沙场上的悍将都硬气,提前准备的威胁言语倒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颜良看了眼赵云和文丑后,上前踩在床榻上,厉声喝道:“当了俘虏口气还挺狂的,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帮着温侯把夏侯惇给收拾了,便不杀你!”   张燕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满不在乎的把头一扬,让脖颈露在颜良的面前,赤果果的挑衅。   其实,张燕是硬骨头这一点不假,否则他哪里来的底气敢于跟袁绍周旋这么多年,面对吕布和曹操的招揽还能左右逢源呢。   但现在的举动,只不过因为他觉得,反正横竖都是死,并不愿意为吕布做嫁衣罢了。   吕布从头到尾就没有截获到他与曹操的密信,可这一点张燕并不知情,只不过是让使者一通忽悠后,他也认定吕布的手头上有那份密信。   按着他对吕布心眼的了解,或者说,一个能够做大到如今雄踞北国的诸侯的心术了解,绝对不会容忍一个曾经通曹的山匪留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任太守的。   更何况,这些年在北国劫掠,哪路世家、豪强和富商没吃过自己的亏,现在吕布做了这北国之主,就算他愿意网开一面,下面的人也不会答应。   “你……”   感觉受到了侮辱的颜良,抄起金背刀便要动手,“看你脖子有没有你的嘴巴硬!”   一旁的文丑赶忙拦下他,文丑不知道林墨有什么计划,但大费周章的生擒张燕,肯定不能就这么把他给杀了。   “张将军,曹操给了你什么好处,何至于让你对他死心塌地?”一直没有吭声的赵云终于开口了,他凝视着眼前曾经风光无两的黑山贼匪首,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对归顺吕布这么抗拒。   张燕只是冷笑了一声,甚至都没有看赵云,“你又是何人。”   “赵云。”   张燕的心咯噔了一下,缓缓看向了赵云,甚至想站起身走上前看的真切一些,却被颜良一把按下。   随后他皱眉问道:“常山赵子龙?”   见赵云颔首,张燕朗声大笑了起来,笑了很久很久也没停下。   “好好好,你就是赵子龙,今天总算是见到本尊了,不错不错,你给咱真定人赚了脸。”   张燕擦拭了一下因为大笑而流出的眼泪,继续笑道:“过去啊,总是有人骂我抹黑了咱真定的名头,称作真定是匪县,直到你萧关显威,一战天下闻名,谁不知道咱们常山真定的赵子龙勇冠三军啊,我佩服你。”   两人并不相识,但,二人是实实在在的同乡,都是常山真定人,也就是不同村罢了。   起初听到赵云的萧关战绩,张燕是很开心的,因为他在赵云的身上看到了真定人的荣耀,自己的故乡,不会再被冠于匪名了。   所以,对于赵云,他是出于本心的敬重。   只是想不到,相逢却是在这穷途末路之中。   “张将军,可愿随归降温侯,日后你我联手,未必不能是真定双璧。”赵云趁机劝道。   可是啊,张燕并没有因此而改了心思。   在他眼中,赵云当然是光芒万丈的真定荣光,可到底是吕布麾下一介武夫而已,哪能帮了的自己。   作为同乡,不给他助益就算了,就别在这种时候拉他的后腿,那才真真是叫给真定人丢脸呢。   “子龙将军,若是念及同乡之谊,还请在我死后,烧毁山寨、遣散部众便可,莫要对小崽子们痛下杀手,他们中,有不少是咱们常山人。”张燕深深的看向赵云。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了。   这番话让赵云心有所感,觉得他与传闻中的山匪形象,相差甚远。   “张将军,我且问你一句,望你念在同乡之谊如实相告,你是否与曹操约定,待温侯攻克幽州之时,袁熙坚守不出,你则率部袭扰常山、中山国等地,夏侯惇趁势翻越太行山进入冀州腹地攻城略地?”   这下,张燕就淡定不下来了,脸上浮现出一反常态的惊恐。   再加上他们出现的时机,对自己的精准定位,下意识脱口道:“寨子里是不是有你们的眼线,是杜长、陈喜、王茂,还是张权?”   张燕口中四人,分别是黑山军的四大校尉,实际就是黑山贼的二三四五号匪首罢了。   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人知道,赵云不可能连这些都清楚才对。   赵云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颔首道:“果然跟允文猜测的一样。”   允文?   林允文?   张燕心头狐疑,什么叫猜测,这种机密他能靠猜测出来?   这家伙不会真的如坊间传言的那样会六丁六甲妖法吧。   赵云走到张燕面前,凝神注视着他,沉声道:“张将军,云以人格担保,若你辅佐温侯灭了夏侯惇,莫说是寨子里的人,就连张将军也可安然无恙,只看将军是否信得过云了。”   能够为了知遇之恩的林墨闯入萧关数千曹军的包围圈里救主的赵云,早就被冠以守信重义之名了。   再加上又同为真定人,赵云这番话,对于张燕是很有冲击力的。   “张燕,子龙跟我们不同,在温侯麾下,绝非寻常武将的身份,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救你,那一定是子龙了。”文丑趁机助力了一把。   张燕与赵云对视着,眸子里的坚定让他心安。   许久,他终于叹了口气,“赵将军,纵然我愿意相助,可夏侯惇又不受我的指派,两方本就是各自执行曹操的战令,我若密信于他,只会让他生疑。”   现在的局面,并州确实只有两万人,可吕布如果堂而皇之的率军攻克,夏侯惇只需要坚守待援,曹操会有充裕的时间派兵救援,讨不着什么好处的。   唯一的办法,无非就是自己写信把夏侯惇引诱出来罢了。   但,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甚至在自己没有出兵袭扰北国之前,夏侯惇都不敢贸然翻越太行山,那家伙打了几场败仗后,谨慎多了。   赵云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张将军,你只需要按着原定计划派兵袭扰常山、中山国等郡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我们会办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张燕有些闹不明白,既然知道了曹操的计划,还这么玩?   肯定也不是设了埋伏,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自己作为黑山军的魂,只要把自己宰了,根本没人能统领的了这支队伍,就算是杜长都没有这个威望。   “照办便可以了,晚些时候会告诉你。”   赵云上前将坐在榻上的张燕搀扶起来,沉声道:“非是我威胁于你,但允文的原话,我还是要转达给你听的。”   “兰陵侯?他有何话?”   赵云嘴巴张了张,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同乡,人家又这么配合了。   一旁的文丑咳了一声,双手抱胸道:“兰陵侯的原话,我们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你若敢耍花样,不止是你的黑山军那两三万人,连带着他们的家眷,整个太行山上的人,都将跟着你一起陪葬,男女老幼不论。”   闻言张燕眉心一紧,这种威胁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   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的他还想回几句狠话的时候,赵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允文说得出做得到,不要怀疑他。   不过,只要你依着我们计划行事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不为你自己也为山上的老老小小想想。”   张燕眯着眼,早就听闻这些小子谋略无双,只不晓得他心思也这般歹毒。   不过想想也对,能扶助一个穷途末路的吕布做大到今日这般权倾天下,能是善类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好,说吧,什么时候动手。”   “不用急,等我们的快马先把信送回去。”   见张燕已经完全的服软,赵云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张将军,这些日子我们还要在山上叨唠你,多多包涵了。”   明白,人质呗,如果不按你们说的做就准备把我大卸八块是吧。   张燕无奈的点头,“行,反正我对赵将军也是神交已久,确实有些话想跟你说说的,不过小崽子们还是要放出来的,否则迟早走漏风声。”   “这是自然。”赵云点了点头。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人不疑。   所以,赵云很干脆的让陷阵营把人从俘虏营里给放了出来,再让张燕去安抚军心。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人都已经拿上了兵器,如果想反抗,其实是真的办得到。   因为从天亮时分开始,周边山寨就已经开始有人杀过来了,只不过碍于张燕、杜长他们全部都被俘虏,有些投鼠忌器,同时也缺了主心骨,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只是守在寨子外面。   或许是张燕确实一诺千金,又或许是因为林墨的威胁太过诛心,加上这次的行动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张燕觉得林墨确实是有这个能耐再次扳倒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妥协。   一顿安抚后,寨子里的人就重归平静了,黄昏时分,其他山寨的人也都原路返回,似乎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可是张燕心里明白,用不了多久,黑山军的番号将不复存在,太行山张燕的名头也将湮灭于世。   不过他倒是挺好奇明明夏侯惇就不受自己指派,林墨到底想怎么用自己来钓夏侯惇呢。   ……   范阳前线,收到赵云送来的信,林墨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的运气不错,张燕只是把窝点向南挪了一百多里,他要是走出了中山国的地界,估计这次可就要扑空了。   “擒贼先擒王,这一仗倒是打的漂亮啊允文。”   真是没想到困扰了北国十几年的难题,竟然让自己的女婿一夜之间几百人用了个零伤亡就给瓦解了,要不曹贼能说自己女婿一人可挡百万军呢。   “不过我有些不明白。”   吕布看着台案上的竹简,摸索着下巴沉声道:“张燕在北国为非作歹多年,宰了他北国的各大世家都会对我们感恩戴德的,而且我们也可趁机翻越太行山,直袭并州,何乐不为啊。”   “没用的。”   林墨摇了摇头,已是三月下旬,幽州却还有尚未消融的积雪,所以他还是要披着大氅驱寒,双手离不开火盆,“现在北国这头曹操定是安排了许多眼线,我们一动夏侯惇就会知道,所以,要动也要合理的动。   再者,就算我们能顺利抵达并州,他若死守太原,两万人,我们也无法强攻,一旦战事受挫,只怕无力抵抗曹操的援军,甚至袁熙也会趁机发难的。”   “有道理。”   这么一说,吕布的脸上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只能等着张燕的人在常山和中山国弄点阵仗出来,再调兵救援?”   林墨点了点头,“在此之前,先把大寨往前挪百里,形成对涿县的围城之势吧,至少要让夏侯惇相信,现在我们已经撤不走了。”   夏侯惇确实是常败将军不假,但又不是傻子,他不会冒失的把仅剩的这点人全部调离太原。   想钓大鱼,就一定要舍得下香饵。   吕布会意的点点头后就痛快的下令了,大军开拔。   路上,因为部队协调性的问题,行军的速度有些慢,吕布看在眼里很是不爽。   没办法,堪用的大将都被调出去了,张辽、张绣、甘宁、颜良、文丑、赵云、高顺、魏越甚至是徐盛、于禁、臧霸、孙观都不在。   果然,要成大业,还需要吸纳更多的武将才行。   这次大战结束,如果能把张燕吸纳到手下,应该是个挺顶用的人才。   他能带领黑山贼在北国折腾这么些年,本事是有的。   而且,他挺能打。   张燕的个人武艺能跟魏越打个五五开,要知道,在林墨辅佐自己之前,自己麾下最能打的三个人就是张辽、高顺和魏越了。   所以,这么一分析下来,张燕绝对是个将才,甚至是帅才级别的人物。   但愿,他能识时务一些吧。   接下来的走向基本就是顺着林墨的想法在走了。   大军围城涿县,但只是围而不攻,在这个过程中,颜良文丑的将旗是一直飘荡在城关下,涿县内的袁军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   袁熙很辛苦,他一直在努力的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因为他坚信,自己只要坚守不出,他们一时半会就攻不进来。   按照原定的计划,太行山的张燕,并州的夏侯惇,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袭扰吕布的后方,让他陷入四面作战的泥淖之中,将这头巨兽拖垮。   让他唯一欣慰的是,吕布并没有强攻城池,大概,是希望攻心吧,这涿县的城防也还算坚实的。   大局的走向,没有让他失望,黑山贼下山了,在常山和中山国两个郡开始肆虐、掠夺。   不过这次跟以往不同,没有攻进城池去劫掠,更多的时候好像只是为了弄些动静出来而已。   在收到了两郡告急文书后,吕布便调集了两万大军前去救援。   与此同时,立在涿县外的颜良文丑将旗也消失了。   所以,被围城的袁熙虽然没有收到战报,但他猜想肯定是后方出了问题,所以吕布才会在战前把他们抽调走。   自然而然,城里的袁军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好像真的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时间,军心士气都提升了不少。   出城自然还不敢,可反正吕军又不攻城,不必担心,曹操和张燕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末路,上山   一如林墨所猜测的那样,曹操在北国方面是布置了众多的暗子探查军情的。   在这个年代里往一个地区布置的暗子其实是很有考究的,一个郡,通常不会超过五组十个人,而且还得是战略要郡。   当然不是人员不够,而是供养这些暗子的开销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他们长期活动在敌后,冒着生命危险不说,永远都得背负着一个虚拟的身份,常年见不到家人,费用自然不能与圈养普通的军士同比的。   即便是早就让曹操垂涎三尺的天下之腹荆州,部署的暗子也不过百人而已,没法子,曹操还没富裕到想怎么折腾就能怎么折腾的地步。   尤其是最近三年来,地盘虽然扩张了一些,但败仗打了一箩筐,折损的兵马、粮草和军械都是天文数字的金钱,所以,就连使用暗子都得抠搜一些。   可是,在北国,仅是两州之地,曹操就撒了三百暗子下去,三百暗子足以养活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了。   开销固然是惊人,但带来的好处也是很直观的,身处并州太原的夏侯惇,可以第一时间收到关于北国的动静。   譬如,张燕派出了一万人,同时袭扰常山和中山国两郡之地;譬如,吕布从前线抽调走了两万人去平乱后方。   张燕这次一改往日作风,在夏侯惇看来,当然是荀攸的妙计收到了奇效,毕竟是颍川大才,拿捏一个山匪确实不在话下。   作为并州刺史的夏侯惇,可不只是提领了戍边的军务,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制衡吕布,至少不能让他过的太舒服。   就连张燕都动起来了,他怎么能毫无动静,当即便想派出一万兵马翻越太行山,袭扰赵郡和广平郡,这样就能与张燕达成战略上的连片效果,直接让冀州半片江山都陷入动荡不安之中。   不过,作为留守督军的满宠却提议只派出城里的两千骑兵去袭扰两郡之地便足矣。   因为曹操给他们的任务是袭扰、牵制吕布,并不是攻城拔寨,即便你现在能够以细小的代价占据几座城池,等吕布调兵回来的时候,一样是要撤离的。   再者,太行山毕竟是张燕的地头,去的人多了,万一张燕这家伙突然断绝退路,那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夏侯惇的确是常败将军不假,可人又不是傻子,除了性格有些冲动外,绝对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   细细思量了一番便同意按照满宠的做法去施行,于是派出了车胄为主将,曹真为副将,提领太原城里的两千骑兵,翻越太行山,进入了赵郡和广陵郡开始大范围的袭扰。   车胄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如果不是林墨的介入导致历史发生了改变,他现在坟头草都一米多高了。   相比于车胄,作为曹氏八虎骑里唯一一个没有曹家和夏侯家血脉的养子曹真,实战经验还有待积累,尤其像这种深入敌后且需要临敌自己做决定的行动,对他的成长还是很重要的。   起初时候,车胄还是谨小慎微的,两千人进入赵郡后,不以攻城、劫掠为目的,只是为了震慑吕布的后方,好让当地的官员向吕布求援。   但经过了几次行动后,车胄发现曹真虽然年轻,但绝对不是个软柿子,相反他骁勇善战,而且很懂得审时度势、见机行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假以时日必成军中大纛级别的人物。   于是,为了把阵仗弄的更大一些,车胄选择了分一千骑兵给曹真,让他进入广平独自行动,只约定好退军的日子就行。   事实证明,曹真的将才确实在车胄之上,仅十天的时间,就在广平郡里辗转七个县,把整个郡袭扰的人心惶惶,很多县城都把城门紧闭。   也有一些对吕林翁婿观感不错的大世家出了手,可根本奈何不了曹真,他很聪明,贯彻了霍去病的闪电战战法,不贪恋任何的辎重、粮草和缴获,打到哪里吃到哪里,并且经常变换路线,以至于几个世家派出的府兵去埋伏都没有任何的成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真胡乱。   后世的演义影视剧中,曹真是一个仗着曹氏亲贵头衔才得以爬上三公位置的纨绔膏粱,危险时候只会抱头喊:“爽儿救我!”   事实上,曹真这货可彪悍着呢,单论军事才华,压根不输五子良将。   其他不说,光是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时候,他的战功就足以压司马懿一头了。   第一次出手,就在斜谷道上击败了赵云和邓芝的偏师,战斗结束后,又预测了诸葛亮再出岐山的时候,必拿陈仓做文章,于是密令郝昭抢修陈仓,加固城防。   第二年开春后,诸葛亮果然兵锋直指陈仓,但因为郝昭是有备而战,导致蜀军粮道迟迟无法打开,直接让诸葛亮的二度北伐流产了。   可惜啊,影视里是硬生生的把人曹真这份泼天之功加给了冢虎司马懿。   在预定的十五天时间里,曹真的战果比车胄还丰厚,两人汇合的时候,车胄的队伍折损了两百多,可曹真所部仅是在冲锋时候折了五十七骑而已。   这时候,两人也已经收到了夏侯惇的军令,原路撤回太原。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仅是用了两千骑兵,就把冀州两郡之地折腾的一地鸡毛,两地太守更是派出了三拨快马急请吕布增援。   但夏侯惇急切要他们返回,却不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而是吕军的增援已经抵达了中山国,乃至于直接冲上了太行山上,与张燕的黑山军打了几次遭遇战。   “张燕在太行山折腾了十几年,竟然连折三阵,真是废物!”太原郡治所晋阳城的议政厅内,身披甲胄的夏侯惇气的须发戟张。   他原本是想着把吕布的大军都给调动起来,让他在几个郡里疲于奔命的,谁曾想只来了两万人就给张燕打的一路往南逃窜,还发来告急信,称自己顶不住了,赶快把广平和赵郡的兵马调回,否则退路都要被封了。   要知道,他那头这般不堪一击的话,幽州的围城之悬可就根本无法改变,而且自己的人也必须要全部撤回来。   “赵云勇冠三军,颜良文丑又是北国上将,这三人联手可不简单。”   满宠捏着胡须沉吟道:“更何况,张燕的黑山贼说到底也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敌得过吕布最精锐的部曲。”   道理都懂,可夏侯惇实在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计划就此破灭。   一旦袁熙得知了自己和张燕不能再牵制住吕布,涿县城里虽有几万人,却是兵无斗志,早晚必败。   他更希望看到的是,自己和张燕联手的时候,能把吕布的大军给逼回来,至少要逼回四五万人,只有这样,袁熙才会有足够的信心与吕布正面碰撞。   可现在的情况看来,吕布仅是动用了两万人就把荀攸布下的疲吕之局给破了。   “只有把太行山上的这两万人都给收拾了,才能迫使吕布再分兵回援。”   夏侯惇在厅内踱步一番,重新坐回帅椅的他,眸子冷凝,咬牙咬的颧骨都凸显出来,“决不能让吕布这般顺利的吞并幽州,否则,不仅是并州有破城之危,中原也将陷入正面吕军的威胁。”   幽州很重要,这里是牵制吕布做大最关键的一个地方。   在许昌的时候,郭嘉、荀攸和荀彧都曾说起过,吕布虽得冀、青二州,可幽、并二州不在他手中,则始终处于战略上的被动。   尤其是幽州,那里不像并州,有太行山天堑阻断,是直面冀、青二州的地头,一旦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今后吕布的战略灵活性将大大提升。   “将军,我军斥候可曾亲眼目睹了吕军与黑山贼的战斗?”满宠狐疑的问道。   “却也没有。”   夏侯惇摇了摇头,“不过沿途七个山寨都被烧毁,这一点得到了印证。”   “看来,这次动用的是吕布的精锐之师。”   满宠并没有认为张燕跟吕布之间能有什么勾连,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不智的,要联合早就该投诚了,不至于拖到今天。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张燕投吕布是讨不着什么好处的,当初二者间可是有过生死大战的旧怨。   他只是希望从斥候口中的消息判断一下吕军的战力罢了,可惜,一无所获。   单纯的从北国大局的战略上做选择,满宠也支持夏侯惇去太行山与吕军一战,毕竟,如果让吕布太轻易的吞并幽州,这并州一隅实难抵抗他们多路袭扰。   而且,张燕的手头上有两三万人,现下又是溃败之势,只要夏侯惇带领大军在指定地点进行设伏,等张燕把赵云等人吸引到了埋伏圈,来个里应外合,把这两万人吞了,倒不是什么难事。   “将军打算带多少人去?”   听满宠这么问,夏侯惇心知二人意见已经统一,当即一拍台案,“此番大战,关乎北国大局,我欲出倾城之兵擒杀赵云和颜良文丑!”   “不不不!”   闻言,满宠急的两只手都摆了起来,“将军,张燕的黑山贼不下两万,我军用不着去这么多人,何况此番我军是以逸待劳,还请将军留守数千军,至少要防备呼厨泉掠夺并州啊。”   夏侯惇又站了起来,摩挲着自己的虬髯来回踱步。   并州现在的确是全境都握在自己的手上,可眼下也是人心不稳,各地世家还没完全的从袁家统治里转变思想。   如果,还让匈奴这么一通劫掠而毫无表现,只怕会激起内乱。   加上满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赵云毕竟才两万人,一路追杀而来,已成疲软之师,自己带万余人上山提前设伏,再配合张燕的人,打他个全军覆没也不在话下的。   “好!那留五千人给你戍边,我自提领一万五千人上山设伏,如何?”   满宠闻言连连颔首,“甚好甚好,不过,山地作战,骑兵不能用,还请将军把骑兵留给在下。”   “这是自然。”夏侯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答应的很痛快。   两人商定好了用兵方略后,夏侯惇便拉着满宠来到了一旁的沙盘上开始部署设伏的问题。   按着张燕的来信,现在赵云的人还是在中山国地界的山脉上,在广平设伏是最合适的,因为那里距离中山国还有五百多里地,自己有充裕的时间,可同时又担心赵云未必敢追击的这么深。   保守起见,夏侯惇决定在赵郡地界的太行山上设伏。   尽管这里距离赵云的位置只有不到三百里,从太原过去呢,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但太行山上可没有驿道,他们的行军速度不会太快,只要张燕能够节节阻击,迟缓赵云的兵锋,时间依旧是充裕的。   满宠看着夏侯惇在沙盘上的推演,不时颔首表示赞同,在更改了几处埋伏地点的选择后,两人便达成了一致的建议,在一处名为降龙岗的地段埋伏。   大概是看中了这个地段的名字吧,赵云赵子龙,便请在此降龙。   商定好后,夏侯惇立刻的书信了一封,让张燕的信使带回太行山去。   至此,他也快速的出去点验兵马,准备明日一早就挥兵太行山。   ……   太行山上,中山国与赵郡接壤处,赵云、颜良、文丑和张燕看着夏侯惇的复信,心思各异,就连表情也挺喜感的。   四十多岁的张燕,甚至纳闷的在咬着自己的指甲,见鬼了,他们明明没让我写求援信,反而让我写的是告急信,让夏侯惇撤走兵马,怎么他还主动跑来要求设伏呢,这林墨当真能未卜先知吗?   颜良文丑则是面露钦佩神色,一出手就生擒了张燕,八百人便瓦解了北国多年顽疾黑山贼,这在兄弟二人看来已经是神仙手段了,竟然还能把夏侯惇给钓上来,当真是了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啊,只要能在这里大破曹军,幽州方面的袁军最后的希望也就破灭了,到时候哥俩在城关下这么一喊话,还怕他们不降?   赵云是一脸淡然,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要把夏侯惇的头带回去让吕布和林墨高兴一下,至于计划走到这一步,在他看来,这是林墨的正常操作,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最后,还是赵云率先打破了沉寂,“降龙岗距此还有多远?”   张燕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赶忙回应道:“二百多里路吧,都快到广平的地界了。”   如果说先前他还有那么一点小心思,到这一步,林墨所展现出来的算无遗策、将自己与夏侯惇玩弄于鼓掌间的惊天手腕,算是彻底的把他给镇住了。   看来他没吹牛,这般旷世奇才,确实能拿我一次,也能拿我两次,还是老老实实的帮着他们把夏侯惇给收拾了,事到如今,也没了退路。   “这么远……”   山上又不能骑马驰骋,两百余里路没个十天八成根本走不过去,看来是没机会勘察地形了。   “有地图吗?”一旁的文丑会意问道。   “咱们这群人在太行山都折腾了这么些年了,哪里需要什么地图啊。”   张燕讪讪一笑,随后说道:“不过那里是个山坳,确实适合埋伏,我虽无地图,但能大致画出降龙岗的地貌,也可作为参考了。”   黑山军称之为军队,可从来也没有地图、沙盘这种战略用品,地图早就在他们的心里了。   所幸这绵延千里的太行山,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都被他们踏了个遍,张燕没有一点拖沓,在寨子外的空坪处随手就画出了降龙岗的大体模样。   赵云抱胸看着地上的图形,一言不发。   这里头存在着两个风险,第一,他不能确定张燕是不是真的那么配合,会不会在这地图上使了绊子;第二,从地形上看,降龙岗是一处类似山谷一样的开阔地,但前后的出入口都很狭小,确实适合伏击,问题是不清楚夏侯惇会怎么个设伏法。   不过从地形上有一处绝妙的优势,一旦夏侯惇的人冲出来,张燕带着黑山贼反杀,配合自己的人那就是两线夹击,夏侯惇根本无路可逃。   这也是唯一让赵云有些激动的地方了。   可惜啊,林墨不在身边,没有任何人能给他指引。   “怎么,赵将军不相信我?”见赵云一脸深沉,张燕苦笑了一声。   “只是在想应该如何反击。”赵云的目光并没有从地上挪开。   “好!”   张燕果断的说道:“若是赵将军信任我,到时候我们的人在前面溃逃,夏侯惇出手必是等你们完全错字,然后封住退路,意图将这两万人全部吃下,到时候将军可预留一拨人在岗外接应,这样,便可确保夏侯惇埋骨于此了!”   其实,赵云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当然,最大的风险点就在张燕的身上。   他若真的是诚意相助,那夏侯惇确实没有活路了,可万一他……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颜良文丑兄弟,后者二人皆是重重点头,示意他们也赞同这个方法。   至此,赵云紧了紧拳头,抬眼看向张燕,“张将军,此战后,你在太行山上失去的,温侯和允文都会弥补给你。”   “你我都是真定人,愿意相信我,便不会让你失望的。”张燕只是轻笑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太关心赵云的许诺。   或许,在他看来,赵云对一个山匪的信任,本身就比那些大饼来的更能安抚人心吧。   四人重新回到大寨里头,从正午谈到黄昏,把降龙岗这一战的详细部署都做好了安排。   至于结果如何,只有到了降龙岗才能真正的看到。   傍晚的风在山岗上呼啸,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碾压,斩将!   太行山上的地形其实也是非常开阔的,整条山脉的平均宽度都超过五十里了,所以,在这里找设伏的地方其实算不得容易。   降龙岗这个点,绝对算是众多伏击地里唯一有机会可以全歼一支部队的地方,从高处俯瞰,这里形似一个倒扣而下没有底座的碗,入口处因为两侧竹子非常密集,导致十几里宽度的山岗只有一条五六丈的通道。   但是进去后,却是一个非常空旷的平地,唯是两侧有山岗阻隔,要走出山岗,只能往前继续行进十余里地,才能完全的走出这个山岗。   在赵云的设想中,夏侯惇应该是希望张燕率兵将自己引入这个山岗,等到大军完全进去后,他则让一部分埋伏在岗口外的军士堵死这条退路,然后前后夹击己方军队。   赵云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错,毕竟他对降龙岗的了解只是局限于张燕在地上画的草图,可夏侯惇却不然,他是实实在在的勘测过这片山岗。   事实上,在上山的时候,他的想法跟赵云是一样的,只是等他逛完了整个山岗后,却有了其他的心思。   他希望将一万多人隐匿于山岗外的两旁,反正那里林深叶茂,便是经历了一个寒冬下来,值四月时节,许多枝叶并未长出,可凭借着地上的伪装和一些巨石,隐匿个一万来人当真可以不被发现,毕竟吕军追击二百余里,一路风平浪静,难免有了松懈思想。   只等赵云带兵进去后,自己在引燃入口,与此同时张燕点燃出口处,这样,整个山岗就会变成一个大火炉,把赵云的两万吕军全部烧死在这,此方为上上之策。   张燕把夏侯惇的信给赵云看的时候,后者便陷入了为难的处境,他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若是不进降龙岗,直接在外面动手,那四通八达的太行山到处都可以逃走,虽也能挫败夏侯惇,可杀伤数不会太惊人。   若是按着他的要求进去,等大火烧完,夏侯惇甚至都不用亲自入山岗,只要派兵勘察岗内情况就能轻松识破将计就计的想法。   “这老小子,心思还挺多的!”颜良气的直接爆粗口了。   文丑皱着眉沉声道:“这厮能独领并州军政大权,为曹操独当一面,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哥俩对着曹军那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都恨不得让他们全部埋骨太行山才好,可夏侯惇这样的用兵方略,注定了不会将自己陷入绝境之中,这一点,让赵云心里都不由生出几分钦佩。   寻常武夫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能这么细致的思考,必是抱着必胜的想法放开来打了,不怪他能在安丰兵败后依旧重创了张辽和这哥俩,属实不简单。   “怎么办?”张燕这些年从来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真正兵法上的造诣其实未见得有多高,他很无奈的看着赵云。   决定了投诚吕布,自然是想把夏侯惇按死在这太行山的,道理很简单,曹军败的越惨,他的功劳才越大,后面的危机自然就越小。   “不能再进降龙岗……”   赵云站的笔直,握紧亮银枪,眸子半眯着,叹声道:“只能在山岗外把夏侯惇引出来。”   随后,他看向颜良和文丑,“哥俩,此战关乎能否顺利取下并州,切记,交战之时以斩将为首要,尤其是夏侯惇。”   “放心,我们都见过他,认得出来!”颜良一拍胸膛保证道。   赵云微微颔首,随后看向张燕,“要把夏侯惇逼出来,还得仰仗张将军了。”   “赵将军放心,如今你我荣辱与共,且用兵吧!”张燕拱手道。   ……   按着夏侯惇的要求,张燕的黑山军不能跟吕军距离拉的太远了,一定要给赵云一种马上就能追上的错觉,这一点倒是合了赵云的心意。   两军一前一后,距离远的时候能有十余里,近的时候只有四五里地,甚至有时候前军都能看到张燕的后军。   主打一个: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可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却始终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一次战斗也没有发生。   而且,因为山地上战马不通,夏侯惇已经无法再获取到斥候的消息,所以对于他们是否有过交战,当真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否则,这种情况下,赵云还能猛追二百余里,本来就不合情理。   “将军,黑山贼已到三里外了!”   当一名哨岗跑回来禀报隐匿在山坡上的夏侯惇时,后者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他紧了紧手中银钩飞枪,凝神望着北面。   身影未见,已听到了厮杀声和哀嚎声。   夏侯惇心里开始激动起来,似乎都能看见整个降龙岗燃起大火的模样了。   伴随着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可夏侯惇却始终也看不清楚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这个地方还是比较开阔的,真要算起来,这一片的宽度都达到八里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理论上黑山贼应该钻入了降龙岗才对,为什么厮杀声愈演愈烈了呢?   他刚想探起脑袋一探究竟,却听得一个嘹亮的声音,“弟兄们,既然跑不了了,鱼死网破,跟他们拼了,杀啊!”   紧接着,可以清晰的听到冲锋音、惨叫声和金鸣声夹杂在一起,便是看不到战圈里的情况,也听得出来两方人马彻底战到了一起。   “混账!就这么一点距离了,他为何不进降龙岗!”夏侯惇气的直咬牙,这不是要送死吗?自己布置好的陷阱就等着赵云跳下去了,怎么偏偏在这个地方让人给追上!   “夏侯将军救我!再不出来我的崽子们都要打光了!”一个急切的吼声传到耳旁,夏侯惇心下一沉,真就是猪队友,这么喊看来是彻底断绝了赵云入降龙岗的念头,他提着长枪便要冲出,却被曹真拉住。   “叔父,情况有些不对啊!”   “怎么不对?”夏侯惇面露狐疑看向曹真。   “张燕的黑山贼在太行山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这些人应该是极为擅长山地奔走才是,加之又对这一带地形了然于胸,怎么可能被赵云的人这般容易就给缠上了?”   闻言,夏侯惇的眉头一皱,有道理啊。   但很快又释然的摇了摇头,“子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黑山贼虽是擅长山地作战,可终究非是行伍精锐,耐力自是比不得吕军的,此一行奔走了二百余里,早是兵无斗志,困顿不堪。”   “侄儿只是觉得,即便是真的被缠上,也不当如此巧合,偏偏就在我们的眼皮子低下。”   “子丹!”   夏侯惇肃然斥道,“用兵之道自是要揣测各种预料之外的情况,却不该多疑自菲,更何况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军以逸待劳,便是无法将他们引入山谷,亦可重创吕军,别废话了,传令吧!”   站在夏侯惇的角度,其实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能把赵云、颜良和文丑都给斩了自然是颠覆战局的利好消息,可便是办不到,也不能忘了此行目的是什么。   最初曹操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搅乱北国的局面,不让吕布轻松的拿下幽州。   只要在这里大败赵云一阵,那么,吕布就不得不继续分兵、甚至是退兵回援,否则冀州就会成为狼烟不止的后院。   曹真是有些不情愿的,可夏侯惇发话了,只能朝着一旁的传令兵挥了挥手,后者拿出腰间号角,旋即,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山岗。   “杀啊!”两侧的山坡上,曹军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战圈,从上方看的话,战圈的外围曹军形成了一道严密的包围圈,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向着吕军挥去。   可是,当他们贴近吕军的时候,赫然发现这支原本凌乱的队伍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因为中了埋伏而军心大乱,吕军如同早有准备,提刀便是反杀了过去。   一时间,太行山上泥草飞溅,两军直接贴身肉搏,战斗一开始就呈现了白热化的状态。   “我乃夏侯元让,谁敢挡我!”虎步向前的夏侯惇挥动银钩飞枪刺穿了一名吕军百夫长的胸膛,挑起他砸倒了一旁三名吕军。   对于吕军表现出来的、出乎预料的临危不乱,夏侯惇虽然很诧异,可内心不仅不慌,反而很兴奋。   因为他们表现的越是顽强,证明赵云带来的恰恰是吕布最精锐的部曲,只要把他们全部歼灭于此,吕军便如同长矛折了矛头。   他有自信的资本,因为自己的一万五千人已经把他们包围了,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外加他们劳师以远,如何不败?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全部葬身火海。   这是夏侯惇这一息的想法,可是下一息他就暴怒吼道:“你们疯了!”   车胄原本从另外一头带着人冲向战圈,他身先士卒的与吕军贴身肉搏,才放倒两名吕军,身后的黑山贼却朝着他迎头砍去,若不是多年战斗沉淀的敏锐性,刚才那一击已经要了他的小命了。   这一幕被夏侯惇尽收眼底,一时间有些发懵,这些人是不是杀红眼了,敌我不分吗?   当他看清楚周遭的黑山贼都开始朝着己方军士痛下杀手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哪里是杀红了眼敌我不分,人家目标清晰着呢。   “叔父!我们中计了!”曹真嘶声怒吼,但他不敢下令撤走。   夏侯惇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派出了一万多人去袭扰常山和中山国,明明一路都被吕军追杀,明明连山寨都被烧毁了十几座……   战场上已不容夏侯惇去深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肉眼可见,己方人马因为忽然遭遇黑山贼从背后下手,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原本应该在吕军身上出现的恐慌,现在在己方将士们的身上弥漫,而且如同瘟疫一样在迅速的蔓延。   “反贼无信,向西突围!”   夏侯惇大概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山匪算计,直接转移目标,对着黑山贼大砍大杀,同时大吼着自己的名字,让军心稳住。   不是他不想逃,而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战马,又是孤悬山巅,如果不能撕开一个口子让大军有序的退走,只怕会出现全面的溃败。   夏侯惇越杀越凶,他身形转动之间,三步内的山匪或是吕军,无不是血雾弥漫、应声倒地。   眼看便要杀出一个口子的时候,一道冰冷的杀机袭来,夏侯惇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提枪格挡。   尚未看清楚来人,只看清楚砍来的是一把金背大刀,便欲还击的时候,一道枪影朝着面门袭来,迫使他低头躲闪。   铿~   一声清脆,夏侯惇的缨盔被打翻,再抬头的时候,两张久违的面孔映入眼帘,他瞠目欲裂,攥紧银钩飞枪,“你们……”   “离水那一仗差点就被你给围杀了,今日便要看看你有没有这般幸运!”颜良冷哼一声,提刀便砍,文丑不甘落后,从旁策应。   二人一左一右,刀枪相辅,硬生生的把夏侯惇从即将撕开的口子里逼回了乱军之中。   这个时候,夏侯惇已经无力嘶吼自己的名字了,因为颜良文丑二人的攻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人刚猛如苍龙出海,一人迅捷如猎豹扑食,他招架且是用尽了气力,稍有分心便是身首分离,哪里还敢喊话。   事实上,夏侯惇的巅峰状态,不敢说能战胜这二人,但一定是不弱他们中任何一个的。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双方都没有战马,战力无法发挥到极致,再加上又是二打一,夏侯惇根本撑不住他们的猛烈攻势。   见鬼,许褚和典韦是如何生擒这颜良的,当初只道这北国七十万大军上将之名是被吹捧出来的,不想他却如此骁勇。   银钩飞枪在金背刀和断魂枪之间游走,夏侯惇只恨自己没能有三头六臂,以速度见长的他,这个时候就算肉眼能捕抓到对方的攻击,应对起来也是非常的吃力了。   若是单独面对文丑尚好,可是颜良气力之大,每一次的碰撞都让他臂膀如同撕裂般疼痛,刚想还手吧,又被文丑从旁攻杀,只能被动挨打。   “子丹,车胄救我!”终于,夏侯惇还是喊出了服软的话。   颜良文丑任何一人的武艺都不在我之下,实难以一敌二,此番便是吕布也断难抵挡!   所以,他不认为自己求援是很丢人的事情。   可是战圈之大,到处都是厮杀声、哀嚎声与兵器的碰撞声,他的求救声一瞬间就被声浪给吞下了。   要说夏侯惇确实是骁勇,亦或者是绝境激发人的潜力,他竟是生生扛住了颜良文丑兄弟三十几个回合的猛攻。   当然,这与没有战马也是有很大的关系,兵器这玩意,一寸长一寸强,可是贴身肉搏的时候,更多人的愿意使用佩剑,就是因为没有战马辅佐,很多杀技都用不出来。   即便如此,夏侯惇心知再无人救援,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终于,在他喊了十几声后,得到了一个回应,“将军无慌,车胄来也!”   霎时间,夏侯惇只觉得快要气竭的身体又充盈了许多力量,因为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车胄大踏步的跑来,甚至都不想搭理围杀过来的黑山贼和吕军,只是想快点救援夏侯惇,循声而去的路上,忽的遭遇一点星辰之芒划向自己的咽喉,他本能的后仰躲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团白色的身影在虚幻间飞踹了过来,车胄提刀格挡,却被这股霸道之力震的倒退了几步。   “赵子龙!”他喊出了一个令自己都心悸的名字。   如今的赵云,已经不需要再用‘常山赵子龙’之名来先声夺人了,他右手亮银枪,左手青釭剑,一袭银甲白袍,威名仅在吕布之下。   赵云并不与他啰嗦,先是将青釭剑收回剑鞘,然后双手握枪冲向车胄。   亮银枪呼呼破风,疾风骤雨般朝着车胄刺去,在车胄的视野里,恍若有十几枚利箭迎面飞来,一边倒退,一边提刀格挡。   这边是威震萧关的赵子龙吗,仅仅是两个回合,车胄就被赵云眼花缭乱的枪法给看呆了。   赵云越逼越近,车胄在倒退之中,一脚踩空,踉跄失重倒地,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对面可是当世无双的猛将,面对这样的妖孽还出现了这种巨大失误,吾命休矣。   车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抬头,下意识提刀格挡,他猜想赵云应该会给予他迎头暴击。   他的本能只觉是正确的,只是提刀的双手忽的失了重,手中大刀的刀身一分为二,青釭剑很干脆的斩断了刀柄,在车胄眉心往下颌处留下了一条清晰的血痕。   车胄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话不出来,侧倒了下去。   从赵云出现,到车胄暴毙,听来好似打了有一阵子,可真论起来,也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夏侯惇以一敌二,苦等着永远也无法到来的车胄,在一次兵器的碰撞之中,银钩飞枪被断魂枪拖住,面对颜良劈来的金背刀,不得已以枪杆相抵。   这一下,银钩飞枪上承受了颜良文丑二人的气力,枪身都弯曲了,夏侯惇咬的牙都快碎了,额头上青筋爆出,使出了浑身的气力。   车胄,你再不来我要顶不住了啊!   噗嗤~   他没等来车胄,而是等来了腹下传来钻心的疼痛。   在颜良文丑二人之间,一杆银枪刺了过来,直接穿透了夏侯惇的铠甲,刺入了他的腹腔。   他抬眼看去,便是萧关城下,以一敌四还能全身而退的赵云。   嗖~   待得赵云收回亮银枪,夏侯惇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在流逝,他很累,好困,眼皮很重。   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去,望着眼前的三人,身形摇晃。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喊道:“子丹快撤!”   话音刚落,金背刀闪过,夏侯惇的头颅直接滚到了地上。   文丑攥起一把头发拉起夏侯惇的人头跑到一处高地嘶声呐喊:“夏侯惇已死,降者不杀!”   这一声呐喊响彻整个山谷,让黑山贼和吕军士气大震,也让曹军摇曳的军心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斩白马,死战!   从曹军冲入战圈,再到黑山贼突然就从背后对他们下手,在这个过程中,原本抱着埋伏必胜信心的曹军就已经生出了败走之意。   毕竟从原有的三万多人打两万人,忽然就变成了四万人伏击一万五千人的战斗,这种悬殊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曹军成片成片的倒下。   所以,在夏侯惇下令向西突围的时候,曹军已集成片的朝着并州方向在厮杀。   许是赵云、颜良和文丑都被牵制,又或许是求生的意志过于强大,夏侯惇和车胄的死换来了曹真从侧翼撕开了一个口子。   作为侄子,便是曹操所收养的义子,与夏侯惇没有血缘之亲,到底是有过授业之恩,曹真是血性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掉转头为夏侯惇报仇。   可是,身旁的人都在呐喊着,夏侯惇已死,车胄已死,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要脱离黑山贼和吕军的纠缠,他知道,这个时候匹夫之勇除了换得一死再无其他。   作为提领了镇北副将之职的曹真,他必须把这群人带回太原,并且,完成夏侯惇未尽之责,想尽办法死守晋阳城,直到曹操的救援抵达。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在高地间不断跳跃,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快速摆脱黑山贼的追杀。   张燕很虎,无需赵云下令,带着黑山贼凭借着多年山地作战的底蕴,一路追杀,身后吕军也紧随,倒是颜良文丑二人并没有行动起来。   大概,在他们看来,这一仗的收获已经是超乎想象了。   夏侯惇啊,他是什么人,他可是曹操的臂膀心腹,于吕营而言,如同张辽一样的存在。   此番斩杀数千曹军,外加夏侯惇与车胄的人头,并州必然是三军动荡,取之易如反掌,这一波,功劳不小呀。   “子龙,稍后是让弟兄们休整一番,还是一路追杀到晋阳,顺势取了并州?”颜良胸中意气激荡,对于被夏侯惇埋伏而屁股中箭这件事,终于可以释怀了。   “将士们长驱二百余里,又打了这么一场恶战,还是先行休整吧,待派人传信温侯与允文,我们可顺势先前往晋阳,且看是否能震慑曹军弃城而逃。”   依照先前对并州曹军的了解,晋阳城里的守军在两万上下,这一仗溃败,加之一路追杀,杀他七八千人,总不是什么难事,便是剩下的人都回了晋阳城,城内守军也不过万众之数。   最要紧的是,主将阵亡,军心摇曳,自己再带着手头上这三四万人合围过去,吓也能把他们给吓投降了。   两军交战,首在军心士气,夏侯惇这一死,城里的守军理论上是不再具备抵抗力了,纵然拥有万众之师亦枉然。   当然,赵云选择先行休整还有一个原因,让子弹飞一会,若是一路追击,杀伤确实会更大,可那样一来也就使得曹军没有时间退走了。   不若让他们先把败报传回,待得城内人心惶惶之计,再闻己方大军压阵,那么,弃城而逃的概率也会更大一些。   同时,让林墨得知这个消息,也便于他在后方做出具体的分析和部署。   两人对此都没有意见,跟着赵云朝着山下走去。   至于后勤的问题,这一点就得感谢张燕在太行山上打了这么些年的游击战了,张燕之所以多年劫掠却始终好像很穷的样子,很大的原因是把财富转化成了军械、粮草屯放在太行山上的三十几座山寨里。   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有突发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就带人转移,而不用考虑携带辎重粮草的问题,不管去到哪个山寨都能直接入驻。   现在,这一点反倒是帮着赵云可以不必考虑后勤问题,直接进入并州腹地,只要黑山贼从周边山寨里转移运往就可以了。   而且,夏侯惇这一死,并州周边的郡县的零星守卫不可能敢贸然出城,而颜良文丑随行的威慑力也能让各地世家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吃瓜群众,这三四万人,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兵临晋阳城下,省下不少功夫的。   前线的情况与赵云预料的大差不差,回到晋阳城的时候,曹真身后只是跟了一千多人,但陆陆续续回城的军士也是有四五千左右的。   这一点是受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军法所限制,很多人不敢乱跑。   一者是怕被处以逃兵罪,连家里的妻小都会被发配为奴,再者,你跑到其他地方去,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到最后别落了个饿死的下场。   即便是回到了晋阳城里,但情况并不乐观。   夏侯惇这辈子打了一些败仗,可是毕竟能独挡一面的将帅之才,他的威望绝非常人可以替代,以至于死讯传开后,城里的这一万余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有人在主动打听准备什么时候撤走。   为此,曹真被气的直接鞭打了两名嘴碎的百夫长,要不是满宠跑来劝住,估计能往死里抽。   “伯宁!叔父阵亡,虽然我们派出了快马向父亲大人求援,可军中士气如此涣散,我担心还没等到吕军攻城,将士们就会生出了逃意!”   曹真被气的够呛,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骂军士的将军,可刚才的情况,不下狠手已经不行了,必须树立杀鸡儆猴的效果。   事实上,他是抱着与晋阳共存亡的信念了,来的莫说是赵云、颜良和文丑,即便是他吕布亲至,大不了就是一颗项上人头罢了,还能怎滴。   问题是,你不能指望军中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念想,好些人都因为夏侯惇的死惶恐不安,加上赵云、颜良和文丑的威名太甚了,生出怯意是在所难免的。   只不过要是以这样的军心士气去守城的话,别说四万人,就算吕军只来一万,他们也是守不住的。   万一对面玩点脏的,不攻自破的可能也是有的。   满宠在厅内来回踱步,他在军中挂的是督军职务,归职其实是谋士序列,但他可不是一个只懂君子六艺的谋士,事实上这货可骁勇着呢,绝对是能文能武的两全之将。   如今,夏侯惇和车胄都阵亡了,论起军职来说,现在晋阳城是要以他为尊的,所以他的选择直接决定接下来的战局走向。   “子丹,如今是存亡之际,最关键的是凝聚军心。”   满宠终于站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坚定,沉声道:“稍后将军中百夫长以上人全部召集到校场,我自有办法。”   曹真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好,我这便去办!”   曹真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军营里百夫长以上的将官一百八十七人全部召集到了演武场上,他自己则是站在点将台上等着满宠。   不多一时,满宠就从辕门外信步而来,不过让他有些好奇的是,满宠是牵着自己的坐骑进来的。   他想干嘛?   这个狐疑不只是曹真,一百八十七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并不知道满宠意欲何为,还道是要让大家组织好撤军的问题。   只见满宠牵着战马上了点将台后,将白马绑在了一旁的大纛之上,随后朗声呐喊:   “诸位,吕军先锋悍将赵云正率领四万大军绵延压境而来,此番,晋阳有破城之危,我等亦有悬颈之险。   此时若是弃城而逃,吕军并无骑兵,未必能追的上我们,而且便是回到许昌,司空也不见得会责罚我们的失城之罪。   可是,并州是牵制吕军饮马黄河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若是在我们的手上易主,我无颜再见司空,死后也无颜见夏侯将军、车胄将军,还有太行山上战死的数千弟兄!   今日,我当着尔等面,亲手斩杀了我的坐骑,以表我决心死战到底!”   言毕,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满宠抄起手中大刀朝着白马脖颈处狠狠一刀,马头落地,如注的鲜血喷溅在了满宠的身上、脸上。   这一幕,让在场之人,乃至于曹真都怔住了。   战马可是武将的腿,他把自己的坐骑斩杀了不仅是断绝了自己的退路,同时也是让城内军士都明白一个道理,这支队伍,只能死战到底,绝不可能弃城而逃了。   随后,满宠拿起马头,厉声喝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必胜!必胜!必胜!”   满宠的举动极大的激发了将士们的士气,他们一个个愤慨的喊着必胜的口号,内心深处已然明白,不必再想撤军的问题了,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守晋阳城。   曹真也在振臂高呼着必胜,内心豪气万千,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靠满宠站了出来稳住了这片军心啊。   “诸位也可放心,三日前我们就已经派出了飞马快报禀奏司空,我料想一个月内,援军必到,即时便可里应外合,聚歼吕军,为夏侯将军、车胄将军和太行山上战死的袍泽们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满宠与曹真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意,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赴死前的决绝,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认为自己对曹操,有一个交代了。   五日后,吕军像每个人以为的那样,准时的抵达晋阳城下,面对城门紧闭的城池,吕军一面在城外驻寨,赵云则是带着颜良、文丑、张燕和几百军士绕城而行。   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示威,更多的是他们要认真的勘察晋阳的城防虚实。   作为并州首会太原的治所晋阳城,虽是比不得彭城邺城那样城防坚实,可城高也足有四丈多,而且维护的都不错,并没有出现明显的破败。   也就是西面的城墙受风雨侵蚀,有几处夯土层都破开了。   但这些却不是关键,关键是赵云发现,晋阳城内的曹军不仅没有撤走,而且走马道上的曹军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不见任何的惧意,这是出乎他预料的。   当时只跑了一个曹军副将而已,对于名不见经传的曹真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号人物,至于满宠,相比于夏侯惇和车胄,说是声名不显也不过分。   所以,赵云才更纳闷曹军如今表现出来的稳定姿态。   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巡视了一圈城防后,照例派出一队军士在城关下喊话,“城内的曹军听着,赵云将军给尔等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开城投降可换活路,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时辰一到,继续负隅顽抗者死!”   喊完话后,军士们挥舞着手中赵、颜、文和张四杆大纛,呐喊着劝降的口号。   其实,给他们两天时间,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大军远道而来需要休整一番,再者此行并没有携带任何的攻城器械,就连云梯都要临时打造,更别提霹雳车和冲车这些破城利器了。   两天时间里,赵云派出了多路斥候日夜盯着晋阳城的外围,曹军的反应再次出乎了赵云等人的预料,他们不仅没有开城投降的意思,甚至连逃兵都没有。   这事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想死难道还拦着不成!”颜良对此很不屑,霹雳车和冲车还没做好,但云梯已经打造了二十副,那就不等了,直接攻城吧。   晋阳城的城防,强攻的话伤亡的确不小,可赵云觉得试一试也无妨,他始终不相信夏侯惇这样的三将主将阵亡难道曹军丝毫不受影响。   翌日一大早,二十架云梯全部拉到了西城的城关下,颜良亲点了三千先登准备强攻晋阳城。   “攻城!”颜良一声令下,身后战鼓擂响,震天的厮杀声齐发,将士们扛着云梯开始往前冲。   城关走马道上,满宠抽出腰间宝剑高高扬起,只要他挥剑,便是万箭齐发。   这一战,注定了没有后援,在未来的一个多月里,像这样的进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所以,他要等到吕军距离足够近了才能下令攻击,力求节省一应军械物资。   直到三十步距离,就连吕军的弓弩手都可以仰射城关了,他才猛然挥剑,喝道:“放箭!”   嗖嗖嗖~   密如蝗虫的箭矢倾泻而下,最前头的盾牌兵已经是尽量的掩护身后扛着云梯的军士了,架不住箭矢太多,依旧是倒下了百余人。   箭雨刚刚落下,盾牌兵们立下盾牌,吕军弓弩手趁势朝着城关上反击。   这些弓弩手多是原北国军士,射技可不算差,奈何隔着四丈多高的仰射,又有城郭保护,仅仅是射下了七八名曹军。   三轮箭雨下来,吕军已经阵亡了四五百人,到底是把云梯给运到了城关下。   “立云梯!”   十副一字排开的云梯,如同章鱼触手一般伸向了晋阳城关。   当云梯顶部的银钩彻底嵌入城郭后,吕军的先登死士开始急速的往上攀爬。   由于失了盾牌的保护,许多攻城兵在爬到一半的时候被乱箭射翻,倒在了先登丰厚的悬赏憧憬下,即便是吕军的弓弩手在拼命放箭掩护,可架不住曹军猛烈的箭雨。   有几副云梯上的军士已经攀爬到了三分之二处,眼看便要先登的时候,满宠抱起一锅燃烧着的火油,顺着云梯倾泻而下,霎时间整副云梯燃起熊熊烈火,云梯上的五名军士也烧成了火人,顾不得高度纵身一跳,落地后仍在惨叫翻滚。   另外一头,曹真也抱着一块百十斤重的巨石,瞄准云梯上的军士狠狠一砸,迎头而上的先登死士直接被砸的矮了一截,云梯也因为承受不起这股巨力一分为二了。   三千先登军,仅一刻钟就折损过半了,颜良咬牙颌骨凸显,扭头便是要去再点三千先登军攻城,却被赵云叫住了。   “这样下去不行,伤亡太大了!”   赵云打眼看着走马道上闲庭信步的满宠,沉声道:“此人当真是守城悍将,你们瞧,他在一旁助威,曹军便悍不畏死的战斗,八成是此人稳住了晋阳城的军心。”   赵云观察满宠有一会了,从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气质、稳重和从容,足见不是等闲武将。   “如何是好?”一旁的文丑问道。   赵云叹了口气,摇头道:“先撤,等霹雳车和冲车造好,再做打算。”   这样的选择有些虎头蛇尾了,可就连一旁的张燕都看的出来,现在不撤,死伤只会更惨重。   如果对面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势,非得把他们的军械都给耗尽了才有机会攻破城池。   “鸣金!”颜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的挥手下令。   一阵急促的金鸣声响起,吕军迅速退走,走马道上的曹军尽情的宣泄着他们的痛快,呐喊着必胜的口号。   被这一支折损了主将的军队打成这个样子,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中军帐里,三人都低着头黑着脸不说话,颜良大概是实在气恼,在帐内来回踱步,片刻也闲不下来。   “子龙,这霹雳车还需几日时间,莫不如先掠地,占了其他郡县,也防止我军攻城不利的消息传开后,各地守军忽然发难。”   文丑这个建议还是不错的,晋阳打不下来,那我打太原以北的郡县总是没问题的。   只要你晋阳城里的守军不救援,那么其他的郡县都会望风归降,先把这些地盘吸纳到手上,确保不至于成为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   赵云闻言微微颔首,“你兄弟二人在北国威望极高,我拨两万人给你们,各领一万军,先去接收雁门、五原、云中等几个郡。”   “喏!”颜良文丑起身作揖。   赵云苦笑了一声,确实没想到把夏侯惇宰了,晋阳竟然还是一块硬骨头,他开始有些担心了,想必他们已经派出快马去向曹操告急,如果不能快点拿下晋阳把并州完全吞下,曹操的援军一到,情况就复杂了。   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像文丑说的那样,把太原以北的几个小郡先吃下,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能等来林墨的信。   赵云也终于开始意识到,独挡一面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方面,他可能真的需要跟那位虚实奇正的张辽好好学习一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下大势尽在我手   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并不见得一定是刀兵相见时候才会紧张到让人窒息的,很多时候,大战前夕的压迫感甚至能让一支军心不稳的队伍直接分崩离析。   勉强维系着没有坍塌的士气,也会被漫无边际的绝望感所吞噬。   譬如眼下的涿县。   在一开始时候,面对吕军绵绵压境的大军,就出现了士气低迷、兵无战意的局面,所幸袁熙画大饼的功夫还算不错,描绘出了一幅幽、并、兖三州困杀冀州的蓝图,好赖算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军心。   到后来,吕军虽则立寨于城外,可不仅没有攻城,乃至于围城也只是象征意义的围,但后面甚至都调走了两万大军,那时候,城内的袁军是看到了一丝退敌希望的。   因为局势的走向如同袁熙描绘的是一模一样,如果后面的态势还能如袁熙所预测的那般,那么吕军不仅不可惧,这一回未必不能刷一刷功勋,换个将官当一当。   直到前些日子,上书‘夏侯’与‘张’字的大纛忽然就出现在涿县城的城关之下,迎风猎猎作响。   这一次,吕军甚至都没有喊话招降,把大纛往那一摆,人就退走了。   可仅仅是这两面大纛的出现,就足以把城关走马道上的袁军吓的魂飞魄散。   所有人都明白,夏侯惇和张燕的帅旗出现在了涿县城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吕军派出的两万军队直接把这两人都给连锅端了。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仅仅一个多月而已。   他们不仅把曹操的心腹悍将夏侯惇的给挫败了,甚至连盘踞太行山在北国耀武扬威十几年的黑山军都给摆平,这样的战力,有多逆天就不提了,最要命的是袁熙所谓的王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吕军给瓦解了。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城里蔓延着,五万大军再不认为自己的坚守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颜良文丑,本能驱使下他们就想投降,而袁熙画出来的大饼也被他们两万军践踏成了齑粉,这仗还怎么打?   这样的问题不仅是萦绕在五万将士的心头上,也盘旋在袁熙自己的心坎里。   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去军营里走动,去鼓舞军心士气的。   不是没必要,而是他自己都没了底气。   完了,一切都完了,黑山军没有了,并州可能也已经易主,所谓的困龙升天局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吕军给瓦解了。   他像个老人一样,坐在床榻旁的地上,沮丧了很久很久,甚至水米未进。   涿县城里有五万大军,有三十万石粮草,足够坚守数月,问题是,这样的坚守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甚至不认为曹操还能带给自己什么奇迹,不想再满怀希望的期待,最后迎来痛彻心扉的绝望。   袁熙大概明白,现在自己只是欠缺一个开城投降的理由罢了。   可是,他也深刻的理解,整个涿县里谁都可以投降,唯独他袁熙不能投降。   他们降了,只是换一个主子罢了,自己降了,吕林翁婿只会为自己筑一座青石大坟。   他就这么等着,在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等吕布攻城,可能是等曹操突然发难,也可能是等将士们齐聚府衙告诉他,我们宁死不降。   反正,他不敢出去,不敢见到任何人,他害怕看见他们眸子里的恐惧自己又无能为力。   身而为帅做到这个份上,好像也不比三弟好看多少吧……   袁熙在苦笑。   事实上,城内已经流言四起,确实有人在密谋要给袁熙一个开城的理由。   “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郭图先生的话,若是早早的向吕布表了忠诚,想来换个荡寇将军不在话下的呀。”典军校尉焦触懊恼的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时下不晚,虽则你我弟兄没有答应郭图,到底是没有拒绝他,眼下袁熙所谓的援军皆不复存,我等应当机立断,不为自己,也为麾下弟兄着想。”参正校尉张南回应道。   这两人,在历史上也算得上是识时务的俊杰,曹操才刚刚攻克冀州,他们立刻率部进攻袁熙,把袁氏兄弟驱赶到了公孙康的地盘。   在那之后,为了把功劳坐实一些,他们不仅准备开城献降,更是把幽州各郡的太守、县令都给叫到了一起,大家杀白马盟誓,效忠曹操,这也使得幽州成为了曹操收复北国四州之中最轻松的一个地方。   当然了,换来的好处也很直观,二人都被封为了列侯。   只不过运气不好的是,两人都在跟随曹操南征的路上死在了江表十二虎臣的手上。   历史上的他们,其实也没有一开始就准备卖了袁家,也是因为曹操攻克了冀州,北国陷入一片混乱,才下定决心对袁熙动手的。   他们很清楚,主动投降跟被动投降待遇不同。   眼下情况如出一辙,因为夏侯惇和张燕的大纛同时出现在了涿县城外,再无任何侥幸可言,如果还不采取行动,那么未来在吕营,可未必还有哥俩的一席之地。   他颜良文丑尚可投敌,我们哥俩如何不能?   “既如此,莫不如你我弟兄召集好麾下兵马,趁夜绑了袁熙,开城迎吕布?”   焦触的主意当然是不错的,作为两人智商更高一等的张南却缓缓摆了摆手,“不然,眼下直接行动,虽也可换些功勋,却不过是为他人做嫁。   况且,袁熙毕竟不同于袁尚,在军中有些威望,且治理幽州这两年待军士算宽仁,直接动手,不智。”   “那,兄长何意?”焦触有些急促的问道。   “袁熙已多日不至军营,如今营中将士人人自危,你我弟兄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多走动,一来是凝聚人心,二来也可探一探军中风向如何,不至于在动手的时候,出现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   “善!”两人一拍即合,当即行动了起来。   既然袁熙不动,那焦触和张南自己就动起来,他们干着袁熙该干的活,安抚着将士们的心,同时也在试探着各方反应,尤其是城内的八大校尉,这是最重要的。   每一员校尉麾下都有一批亲卫,如果亲袁势力过于强大了,那证明还没到可以直接下手的地步。   若是忠于袁熙的人不多,那么,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联合各部,以尽可能小的伤亡代价把涿县乃至于幽州拱手送于吕布,这样做的功劳才足以让自己未来在吕营中站稳脚跟。   ……   相比于一开始的时候,吕布和林墨都显得很从容。   现在情势是一片大好啊,张燕拿下了,夏侯惇死了,并州应该马上也能易主,幽州更是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北国四州,应该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全部的握在自己的手里。   林墨坐在副位,在台案上插满了标注各方势力的旗帜,心里默做分析。   虽然斥候还没有回报,但林墨自信用鼻子闻都能闻的到千里之外的荆襄应该已经迎曹操入主了。   他能进的去荆襄这一点不奇怪,刘表新丧,刘备又开始做大,加上曹操得了并州、稳住了司州,配合手中天子,到底还是大汉天下牌面最好的诸侯。   尤其在袁熙还能稳坐幽州的时候,冀州其实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加上老岳父和自己的出身问题,绝对不会被蔡瑁和刘琮看好的。   夏侯惇作为曹氏集团的二把手,如今一战殒命,加之并州易主,曹操就算气恼也不可能率兵反扑。   道理很简单,荆襄之地,他可以进得去,却未必坐的稳,一旦消息传开,曹操前脚离开,蔡瑁后脚就能教他领教一下什么叫反复无常。   所以,即便是他可能会被气的头风发作,也不见得敢有任何的举动,并州有足够的时间来稳固。   再者,幽州即便到手,这里却是整个北国四州最复杂的一个地方,除了在辽东恃远不服的公孙康割地称雄外,还有乌桓、匈奴、鲜卑等杂胡部落混居的辽西和右北平这两个郡。   其实在公孙瓒主政幽州的时候,真正势力强横到不容胡人是在右北平以西的几个郡,往东则是公孙康和乌桓杂胡部落了。   而袁绍攻克公孙瓒后,因为想快速的发动中原大战,真正一统天下,对于不稳定的辽西和右北平都是像当年的刘虞一样秉持怀柔政策,就是你们这些胡人少闹点事就行了,咱也不打压你们。   他想的是,等天下重新归一,腾出手来再收拾这些异族,可惜啊,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历史上的曹操一定要远征乌桓,除了二袁这种残余势力外,最大的考虑就是希望得到一个安稳的后院。   林墨现在做的是同样的考虑,如今涿县的袁熙已经不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自信时间到了,袁熙不降,下面的人也会帮他,反倒是乌桓杂居的辽西、右北平和辽东的公孙康,该考虑清楚作何安排。   如果单纯的从战略局面分析,其实袁绍的做法是值得效仿的,北国重新归一,老岳父声威必将一跃成为天下翘楚。   加之夏侯惇一死,肯定会引发曹军动荡,若是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南下,甚至在安丰、沛城、白马、河内多地同时搅些动静出来,曹操在荆襄八成是待不稳的。   可要是考虑一劳永逸的长治久安,那么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挥兵向东,不仅要把乌桓给拔出了,甚至可以连带着公孙康一起给收拾。   至此,幽州全境都将真正意义的属于自己。   二者相衡,林墨更倾向于后者,虽然辽神在安丰,可赵云、颜良和文丑加一起,复刻白狼山之战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能会损耗一些时间,但这件事办成了,未来只需要做好戍边,幽州是很有机会跟上其他三州的经济步伐的。   把这些旗帜做了一些标注,也象征着林墨对未来有了一个大方向的抉择。   至于老岳父,他不担心,在这些方面,似乎并没有因为实力的壮大而变得刚愎自用,这一点林墨还是很庆幸的。   等他把最后一枚旗帜插好,就好像在心中已经完成了一个全新的版图,放松的长舒了一口气。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还有一点让他不太舒服的地方。   一直都没有腹黑女王的消息,他不清楚是因为不想搅乱了自己的心境,担心影响战局,还是说崔娴隐藏的确实太深,以至于她亲自出手都没能查出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就凭她一开始调查出来的那些消息,等这头战事结束了,还是能说服老岳父把她给打入冷宫的,最多是要想个办法收拾了崔家,这个家族显然是不干净的。   “并州快报!”   林墨正出神的想着如何整顿北国的事宜,一名斥候的呼喝声把翁婿二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吕布探手接过战报后直接打开,林墨也忍不住站起身子走了过去查看。   是赵云写来的快报,把晋阳城下的情况,还有颜良文丑开始掠地的消息都做了说明。   信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中不难感受到赵云似乎对晋阳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   吕布看完信后眉头皱成一团,喃喃道:“怪了,夏侯惇都死了,区区一座晋阳城竟然还能这般固若金汤,是要调些部队过去帮忙,还是我亲自跑一趟。”   反倒是林墨看完后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吕布纳闷的问道。   “这次的行动,其实是有意让子龙独当一面的,他想要赶上张叔父,总是要学会面对各种意料之外的情况。”   闻言,吕布微微颔首,“这倒是,若是在并州的是文远,他肯定不会写信来说明这些事情。”   论得单打独斗,辽神自然不是子龙的对手。   可要说独为将帅,赵云比张辽差远了。   至少这个阶段比,还有一大截的距离。   这当然不能说赵云的天赋会差过张辽,这种事情,与经验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赵云还是个百夫长的时候,张辽就在丁原麾下挂了校尉职务。   赵云不得志回到常山,张辽已经跟着吕布经历了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的虎牢关大战、荥阳大战,乃至于濮阳大战。   这些战斗让张辽沉淀出了面对各种险境乃至绝境依旧能独立思考破局的将帅才华。   而赵云呢,除了这一次真正意义是自己带兵之外,先前做的一应军务,其实都是在林墨的指派下按部就班而已。   随着地盘的不断扩大,武将的缺失可以弥补,但独当一面的帅才,却是只能慢慢培养的,赵云作为自己人,也是时候提升这方面的才华了。   “不过如果连子龙都觉得难啃的城关,那换别人去也未必行了,依我看,要么我亲自去一趟,要么我再增派两万军士给他,让他放开了打。”   吕布满不在意的说道:“我就不信连夏侯惇都战死了,还能撕不开一个晋阳城。”   “若是如此,那就失去了这次让他独自入并州的意义了。”林墨摇了摇头,明显不赞同吕布的这两个方法。   “慢慢来嘛,他都写信来了,肯定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你不准备做点什么?”吕布蹙眉问道。   “好吧,那就……”   林墨顿了顿,继续道:“派点援军给他。”   “多少?”   “一个。”   “一……一个?”   吕布哑然失笑,但看林墨一脸严肃,也不像说笑,眸子转了转,脱口而出:“你亲自去?”   “太行山太难爬了,我可没那兴趣,让郭图去吧。”林墨耸了耸肩。   “郭图?差点忘了,他从前也是袁绍的谋士。”   吕布脸上露出一抹鄙夷,“不过你不是说他是个狗头军师吗,真的行?”   林墨笑了笑,“岳丈大人放心,怎么做我自然是会交代好郭图的,我只是希望子龙能学会从大局上考虑战场,这样才能脱离一介匹夫的序列。”   吕布听后朗声大笑了起来,自家女婿可算是用心良苦了,连培养人才方面都得这般尽心。   过了一会,他又歪着脑袋幽幽的打量林墨,我感觉你刚才那句话好像在骂我。   “譬如岳丈大人就已经从天下无敌的武将,一跃成为了仰观天下的统帅,我说的对不对?”林墨赶忙笑盈盈的拍了一计马屁。   吕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人,随后叹道:“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接下来无论是并州还是幽州,都需要悍将坐镇。   尤其是并州,不仅要应对西面的匈奴呼厨泉,同时还与司州曹操的地盘接壤,寻常武将肯定坐不稳的。   我最初的时候,是想让子龙独领并州的,他是我们自己人,忠心耿耿不说,勇武也是军中无二的存在。   如今看来,文远似乎比他更合适一些。”   坐镇一方的统帅,不仅要独当一面,最重要的一点,你得忠心不二啊。   确实,并州这里,除了辽神就只有子龙可以坐,其他人,不行。   也因为如此,林墨才会在赵云的帅才方面,煞费苦心。   郭图过去会解决晋阳的问题,但,不到不最后,还是得让赵云自己去考虑。   与此同时,荆州的襄阳城下,汉水护城河上,一名军士表情惊恐急切,手里攥着白布捆绑的竹简,搀扶着船杆,眺望对岸的城关,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去。   他很急切的要把手中的竹简送到曹操的手上,因为晋阳城里,还有一万多弟兄等着他搬兵救援,自己早到一刻,他们就能少死一些人。   从晋阳到襄阳,一千多里的路程,他跑死了三匹马,却不愿意更换斥候,就是因为他要亲口告诉曹操并州现在的急切待援啊!   更加要亲耳听到曹操发兵救援的消息,否则,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快一些,还要再快一些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旦夕祸福,沉痛的代价   荆州,襄阳城头走马道上,曹操双手扶着城郭,举目远眺,被眼前滔滔汉水护城河所震撼,心潮澎湃。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襄阳城防固若金汤,普天之下难出其右,却也不知光是这护城河的宽度都足有五十丈了,就连长安洛阳都要逊色几分。   此城仅需五千兵马,便足可抵挡十万大军了。”   “如此雄关,终归明主,司空入主荆州,必成千古霸业。”   站在曹操身后的郭嘉附和了一句。   这还真不是马屁,从进入荆州开始,曹军一干文武都乐疯了,除了襄阳城里可拒十万大军的汉水护城河外,各郡县呈送上来的账册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无论是田亩、税赋、人口还是世家豪强的底蕴,都不是曹操治下任何一个州郡可以媲美的。   哪怕强如颍川,也只是堪堪与荆襄一郡之地持平而已。   唯独有些可惜的是缺了湘水东南三郡江夏、长沙和桂阳的账册,因为这三个郡现在只是名义上属于刘琮而已,实际的掌权人却是刘琦,或者说是刘备。   这一点,曹操已经明了。   事实上,也是因为这一点,蔡瑁和刘琮才会心甘情愿的让曹操率军进驻襄阳。   蔡瑁的确算是个莽夫,但身旁并不缺能洞悉大局的能人异士,他们很清楚,曹操这一手明令伐刘根本是不可抗拒的,若是拒绝,只怕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之中。   那次第,处于被动之中再来献城,可比不得眼下那么主动了。   不管怎么说,曹操现在也是拥有了并州、豫州、兖州和半个司州的霸主,加上号召天下士人的大纛汉庭天子,怎么看都是牌面最好的选择。   至于吕林翁婿,他们的流民身份注定了被世家所嫌弃的存在。   就连被大汉皇叔的身份粉饰过后的刘备也会时常被骂作织席贩履、欺世盗名,归根到底还是出身惹的祸。   “我现在在想,是安顿好荆襄后直接北上收拾吕布,还是先把湘南三郡之地收复,你们几个可否为我一断?”说这话的时候,曹操不像是在商讨军机要务,更像是在闲聊。   他的心情很放松,看着滔滔汉水,有种可以鲸吞天下的雄心。   尽管,现在荆州九郡之地,只有六郡在手,可是这六个郡的税赋、钱粮竟是比兖、豫二州加一起都多,这是什么概念啊。   除此以外,给予曹操最大底气的就是他们手头上的荆州兵,水陆军队加一起竟然有惊人的十四万之多,除了八万水师外,还有六万步骑,尽管接收荆襄前,曹操对于刘表的兵马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可真正到了自己手上,还是忍不住惊叹。   当然啦,美中不足的是,荆州水师的军容看着不错,具体战力却是不得而知,可六万步骑的战力绝是不及他带来的兵马的。   这也可以理解,荆襄一带水系发达,又与江东周旋多年,水师的确是翘楚,但步军的精锐是要靠百战经验沉淀下来的,这一点,荆州军就显得有些薄弱了。   不过披甲率很高,过四成了,有钱啊,这一点就可以弥补战力上的缺陷。   更让曹操兴奋的是,荆州这里除了水师猛将蔡瑁和张允外,还有一员陆战悍将文聘,曹仁他们几个试探过文聘的成色,发现此人不仅战力彪悍,还精通于兵法,恰是曹操目前最稀缺的领兵悍将。   曹操实在不能理解,刘表拥有这样的实力,竟然多年来甘于蛰伏荆襄之地,若是自己异位而处,只怕中原都到手了,昏庸到了这个地步,真叫人喜欢呀。   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底蕴,一败再败的曹操终于重新找到了迎回天子时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   郭嘉与荀攸相视一笑,显然都有了自己的看法,似乎谦让彼此谁先开口罢了。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仓惶惊恐的斥候踉踉跄跄的朝着他跑了过来,最后直接跌倒在面前,双手还举着白布捆绑的竹简,哭喊道:“司空,司空!满督军求援,晋阳城万急!”   “拿来!”曹操心头一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晋阳会突然就万急了,那里可是并州治所,难道说并州已经沦陷过半了吗?   曹操一面看着竹简,那斥候匍匐在地哽咽着:“张燕暗合吕军将夏侯将军诱骗至太行山上,一番血战过后,我军折损八千余众,夏侯将军和车胄将军战死。   属下来此之前,赵云正领数万大军朝着晋阳城绵延压境,满督军和曹副将此刻率领城内万人殊死抵抗,司空……司空,请司空速发援军,否则晋阳城不保啊!”   这一刻,城关走马道上的众人面如死灰,原本激荡的心情瞬间跌入了冰窟之中,耳边呼啸的风声幻化成了冲天的鼓声。   夏侯惇死了,夏侯惇竟然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他可是夏侯惇啊,曹军独领一面的将帅之才,多少年来跟着曹操血水里摔跤走过来的悍将,竟然战死在了太行山。   此事一旦传开,只怕要比昔日折了颜良的北国军动荡的还厉害。   郭嘉、荀攸等人甚至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倒是夏侯渊、典韦、许褚和徐晃等人纷纷单膝跪地,“司空,请速发兵救援晋阳城,末将愿领兵提赵云人头回来!”   尤其是夏侯渊,他整个人瞠目欲裂。   两夏侯固然不是亲兄弟,可到底是族兄弟,又多年一起厮杀,背靠背的走过来,不是亲兄弟更甚亲兄弟,他才不管你赵云有多骁勇,非要摘了你脑袋为兄弟报仇不可。   曹操双手放下,竹简缓缓落下露出那张阴沉的脸庞,颊肉甚至都在颤抖,令人望而生畏。   啪嗒~   曹操忽得将竹简砸的粉碎,怒喝道:“许褚典韦!”   “末将在!”   “令你二人速领本部骑兵与荆州骑兵明日辰时朝晋阳急行军,我自领五万大军赶赴并州,务必要将赵云的吕军斩尽杀绝!”   曹操的怒吼在城头之上回荡,诸将皆是拱手齐声,“喏!”   身为武将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夏侯惇有着袍泽之谊,都愿意为他手刃赵云复仇,听到这样的军令,自然而然是非常愤慨,恨不得插上翅膀就要飞去并州的。   但,作为谋士的荀攸和郭嘉却是内心慌乱,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去并州的合适时机。   可同时他们也清楚,看曹操这态势,只怕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毕竟,夏侯惇在他的心里,从来就不是一个武将这么简单的人物。   “你且下去先休整,稍后我派一队骑兵护送你先一步回晋阳。”   曹操亲自上前把斥候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告诉满宠和曹真,让他们再坚守十五天,最多十五天,大军必可抵达晋阳,即时里应外合,聚歼赵云!”   “多谢司空,多谢司空!”斥候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可以落地了,对并州的弟兄,自己总算有个交代了。   吩咐完这一切,曹操双手负背黑着脸离开了城头之上。   “司空……”郭嘉想挡住曹操的去路,却被曹操直接无视了。   如果,连郭嘉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其他人更是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望着曹操坚定的步伐,郭嘉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被林墨算计了……”过了许久,走马道上除了值守的军士,只剩下的郭嘉和荀攸了,后者似乎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的懊恼。   “往萧关、小沛增兵,本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精锐确实在北国,这一点倒没错,问题出在张燕的身上。”郭嘉也低沉的回应了一句。   在大战前夕,林墨在萧关和小沛故布疑阵,但他们都坚信这是为了更好的拿下幽州而已,毕竟张燕盘踞太行山,吕军是不可能翻越太行山去进攻并州,所以才会放心大胆的建议曹操抽调并州两万军走。   没曾想,张燕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忽然反戈,事到如今,没人再关心林墨到底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黑山贼给瓦解的,只是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中了林墨的计,他从头到尾目标就是并州啊。   所谓的增兵,不过就是为了把并州的兵马调走两万而已,自诩谋略过人的颍川二人组,竟然都没能察觉他的心思。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夏侯惇的死,二人都是要负上一定责任的。   大概是完全的洞悉了林墨的计划,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至于幽州,再没有任何的想法,不管是张燕还是并州的夏侯惇,本来就是袁熙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今齐齐倒下,如何还能有信心抗衡吕布啊。   原本以为荆襄兵不血刃的到手,同时增兵十数万,只要困龙升天局能暂时的稳住北国局面,那么适当时机北上,是可以给吕林翁婿致命一击的。   谁曾想,荆州刚到手,并州又出了这种状况,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直以为林墨善于心术算计,尤其是两军对垒之际,他总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想不到战略大局的把控,也是如火纯青,真乃旷世之才。”郭嘉仰头望天,叹声感慨。   兴许,这一刻,他有一种既生墨何生嘉的苦涩吧。   大概是年龄上来了,荀攸倒是要沉稳许多,只是皱着眉头沉声道:“依着林墨的用兵习惯,他既然把手伸到了并州,那么就一定还有应对援军之策,我们……再去找一趟司空吧。”   郭嘉瞳孔骤然一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林墨敢于忽然调转方向对并州下手,那么就会算计好后面一系列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就是他林允文。   郭嘉相信,如果曹操真的决心率军北上,尤其是急行军状态,那必然还要吃一个大亏。   两人赶忙下了城关,来到襄阳将军府的时候,却直接被人拒之门外了,说是曹操不见客,任何人都不见。   二人皆是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已经折了个夏侯惇了,不能再败了。   好巧不巧,夏侯渊也准备去找曹操,当然也是被拒之门外了。   可是,这些人能挡得住郭嘉和荀攸,却挡不住一心为夏侯惇报仇的夏侯渊,直接就把他们给推开了。   “我去过军营里,里面兵马纹丝不动我就知道有问题,你二人是何居心,司空早已下令,你二人却置若罔闻,不去军营调动兵马,莫非要违抗军令吗?”   进入内院后,看到像门神一样站在曹操寝房门外的典韦和许褚,夏侯渊上前就是吹胡子瞪眼的厉声质问。   要是搁以往,这哥俩的火爆脾气,那也是一点就着的,管你什么军职,直接就开怼了。   但是今天,他们两人都默契的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妙才,非是我等不动,司空不赐我等虎符,如何调遣骑兵出营啊。”   “什么?”   夏侯渊闻言很是诧异,蹙眉道:“司空人呢?”   二人朝着里屋看了一眼,夏侯渊便会意的推门而入。   屋内,曹操跪坐在台案旁,背对着夏侯渊,他的面前摆着两盏酒杯,可自始至终都没有拿起酒杯。   夏侯渊当然也是很急的,可面对曹操还不至于敢放肆,他直接单膝跪下,哽咽道:“大兄,各部都准备好了,为何不赐虎符,难道元让的仇你不打算报了吗?”   曹操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大概已经清楚的知道夏侯渊一定是会来质问的吧。   他没有解释一句,只是拿起酒杯在对面空荡荡的坐席上的酒杯上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大兄,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弟兄们的心吗?”夏侯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曹操为什么能对夏侯惇的死无动于衷。   明明在城关走马道上他还暴跳如雷要带领大军北上,可是这一刻,他却陌生的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终于,曹操站起身来,他走上前把夏侯渊搀扶起来,二者对视的时候,夏侯渊才发现不知何时曹操已经泪眼婆娑了。   “兄弟勿怪,不是我不想为元让报仇,而是我现在还办不到。”曹操的话充满了无奈。   可夏侯渊却不明白,他摇头道:“如今荆襄各郡驻扎兵马汇聚有近二十万人,抽调五万人如何不成?”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重新跪坐下,苦涩道:“妙才,你知道吗,那些并不是我们的兵马?”   “什么?”   夏侯渊一脸惊愕,“大兄的意思是,蔡瑁带领的荆州军是诈降?”   “却也不是。”   曹操自顾自的斟着酒,解释道:“蔡瑁之所以会甘愿投效我,只是因为眼下大局而言还是选择站在我这边对蔡家最为有利。   可一旦他知道了元让战死,并州易主,立刻就会生出反叛之心,若是此时我率军离开,再想回襄阳可就进不来了。”   夏侯渊不语,他在细思着曹操话里的玄机。   可曹操却不管他是否明白,继续说道:“妙才,虽然我们入主了荆襄,可时下人心不稳、世家不附,我需要时间,只有把荆州彻底吸纳为我们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才有机会为元让报仇。”   这么一说,夏侯渊反而清晰了不少。   从前在许昌的时候,光听蔡家如何权倾荆襄,可这次进来见到他,并没有觉得他有多耀武扬威,更多的时候甚至都挺谦厚的。   那是因为己方实力雄厚,正如曹操所言,铺开天下的局势,也只有曹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那是在此之前了。   如今夏侯惇一死,如果己方兵马离开了襄阳城北上,蔡瑁说不定就真的会亮出他的爪牙。   想明白了后,夏侯渊便萎了下去,哭丧着脸走到曹操面前的空位上坐了下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且,林允文这小子心思深沉,既然选择了先拿并州开刀,一定留有后手,此时我若急行军救援晋阳,一定会着了这小子的道,若是败上加败,莫说是荆襄士族了,就连我们的根基颍川也会被动摇的。”   曹操的双眸有些浑浊,却依旧在苦笑,“妙才,此时北上,无异于飞蛾扑火,你能明白吗?”   许是真的谅解了曹操的良苦用心,夏侯渊深知并州已成死局,不由攥紧拳头,指甲甚至都嵌入了掌心,哽咽道:   “所以大兄在城关上说的话,只是为了让晋阳城里的弟兄们抱有一丝希望继续死战,以便拼杀更多的吕军……”   曹操不语。   这当然就是默认了。   夏侯渊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大兄啊,子丹也还在城里,伯宁也是对大兄忠心耿耿的,还有一万多手足兄弟,难道我们就只能坐视他们战死而不管不顾吗?”   曹操眸子阴沉,呢喃道:“我能做的就是尽快将荆州稳住,再伺机收复湘南三郡之地,只要最后哭的人不是我们,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其实,夏侯惇死了,曹操自己也是痛彻心扉的,可他却不能恣意妄为的带着大军去报仇。   因为这一去,很可能就会一战把曹氏的基业都给葬送了。   晋阳到最后一定是会失守的,现在唯独是寄希望让他牵制吕军的时间更长一些,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管怎么样,只要完全的消化了荆州这块肥肉,拥有了天下之腹作为战略后院,在将来的对峙中,自己未必会处于下风。   更何况,郭嘉部署的棋子生效还需要一些时间,过去种种来看,吕林翁婿不生间隙终归是太难对付了一些。   一旦这枚棋子收得奇效,纵然坐拥北国与徐州,吕布也必败无疑。   曹操缓缓闭上双眼,元让,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自从中原大战开始后,北国的战乱就没有停下来过,吕布势力的扩张速度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当然,曹操在得到了荆州六郡之地后,实力的提升也是肉眼可见的。   哪怕是穷途末路的刘备,现在都拥有了湘南三郡之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来看,其实刘备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毕竟就算是从前他领过徐州牧和豫州牧,但最强大的时候也不过是拥有彭城和下邳两个郡,兵马在两万左右。   可现在,手握湘南三郡之地,兵马已经突破四万,文有诸葛亮,武有关张、黄忠、魏延、霍峻等人,也算的上是中原大战利益的瓜分者了。   毕竟,如果不是曹吕之争中走了下风的曹操入主荆州,他们没这么容易能拿到桂阳,将湘南连成片的。   当然了,孙策也是借着这段时间得到了宝贵的休养期和消化期。   他虽然也如愿的拿下了交州,但整个过程可远不如刘备这么顺利。   交州这里本来就复杂,除了雄踞苍梧的吴巨外,士燮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地理环境,都了然于胸。   所幸的是这两股力量并没有纠缠在一起,进入交州地界后,孙策依照周瑜的计策,与吴巨交好,再陈兵于南海,跟士燮的四万兵马形成对峙局面。   孙策进入交州起,就注定了士燮不可能据城而守的,毕竟这一带的城防能拿得出手称之为坚城的可没几个,一旦江东子弟选择围点打援的掠地方案,情况会变得极其被动,甚至有可能引发内乱。   士燮无奈下只能让儿子士廞、士徽和侄子士匡提领四万大军陈兵于野,毕竟士燮年过花甲了,又不是廉颇,不可能再亲自上阵。   士燮四兄弟就占了交州四个郡,单纯论家族底蕴的话,还真不见得能比北方那些超级豪门差多少,至少在交州这一亩三分地里,士家绝对是一呼百应的存在。   自然,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的士家几兄弟都不算膏粱纨绔,相反无论是兵法还是勇略,都是有些建树的。   当然了,这只是在交州这里能为士燮分担压力,面对拥有智囊周瑜的小霸王孙策,这几兄弟就不够看了。   仅是用了几招左出右进的疑兵之计,再来一手虚张声势的围点打援,就把交州兵马打的满地找牙,连士廞和士匡都被俘虏了。   所幸孙策没有下杀手,周瑜便趁机用这两人为质,派出使者面见士燮,晓以利害,进行招降。   士燮说到底已经六十有五了,就连只有五十多岁的刘表都自觉天命不永而无心霸业,遑论是偏安交州的士燮呢。   在孙策把士廞、士匡两人归还后,他非常果断的选择了投诚。   得到士家几兄弟的支持后,孙策陆续的接收了交趾、郁林、合浦与南海四个郡。   至于苍梧的吴巨,他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力求先稳住到手的四个郡。   在这方面,孙策算是投入了巨大的心血。   一方面他不敢离开交州,甚至拿出了从前没有的耐心,经常到各郡县去走动、招揽人心;另外一方面,交州的富裕程度又远远比不得中原,急切需要利用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来开发。   四个郡需要投入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估算了一下就要五万金,这是一笔天文数字,孙策可没钱。   而且士家治理交州的时候,生活极其奢靡,出入的阵仗堪比藩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府库的存金只有几千。   不得已下,又只能向四大家族开口了,先前为了发动吞并交州的战斗,已经让出了四个郡的太守位置,现在又想要这笔巨款,可就没什么能拿来置换的了。   且不说四大家族的人现在肯定是不愿意立刻就到交州任职的,刚刚到手的地盘孙策也不敢像林墨那样大刀阔斧的改革。   能怎么办,又得让张昭和张紘舔着脸去求四大家族借呗,不过这次跟以往不一样的是打了胜仗,虽也磨蹭了一些讨价还价的时间,到底还是把钱给凑足了。   接着便是开始大力的督造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在各地投入开荒,交州这里的林木太盛了,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好开垦,再加上沿海地带又不能种植,所以这样的投入与产出肯定是远远不及中原一带的比例高。   可交州自是有交州的优势,这里渔业、茶叶和香料闻名天下,总归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农业嘛,现在先满足自给自足吧,后续再谈发展。   抚民、开发、整顿兵马、拉拢世家、剿灭山越这几项工作就耗费了孙策大量的时间,效果很直观,民心开始凝聚,江东外人身份也逐渐被接纳,甚至连吴巨都动了归顺的心思。   毕竟士燮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这对于吴巨很有吸引力,他自己也明白,四郡之地稳固下来后,孙策是不可能对苍梧置之不理的。   所以吴巨也写了信给孙策,表达了臣服之心。   一切本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谁曾想孙策派出文官去任职的时候,却被吴巨赶了出来,这还得了,孙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当即就要带兵去干翻吴巨。   吸纳了交州军后,他的兵马可就达到了八万人众,唯一的缺陷只是没有战马而已,但你苍梧的治所广信也谈不上坚城,强攻的话,十天之内就能破城。   “吴巨一介匹夫,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尔反尔的,定是刘备拿下了桂阳后,他动了歪心思,听闻刘备与吴巨是旧友,此间两郡又毗邻,所以他想临阵改弦易辙。”周瑜冷哼了一声,分析道。   对此,孙策额间青筋鼓荡,厉声骂道:“赵范是去给刘表奔丧的,他们却在人家返回桂阳的时候强行扣留为人质,满嘴仁义道德,专行鸡鸣狗盗。   整天骂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吕布挟袁尚令北国,他自己难道就不是将刘琦牢牢的握在掌中,大汉皇叔,令人作呕!   此等大伪似真、大奸似忠的伪君子,与之为盟岂非是与虎谋皮吗?”   早前,刘备就派孙乾来谈联盟的事宜了,当时的刘备还只是两郡之地,那会孙策在整顿着四郡之地,考虑平稳问题,倒是没有拒绝刘备。   反正对自己而言,联盟这事,目前还是停留在口头之上,并不需要付出什么实际的行动。   等到曹操入主荆州的时候,孙策还一度暗叹刘备有先见之明,刘琮不过是膏粱子弟不足为惧,可曹操就不同了,这货不仅有实力鲸吞九郡之地,捎带手把自己给收拾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最大的考虑还是江东要想壮大,就一定要跨过长江天堑。   两度广陵战,让孙策痛定思痛,两度安丰战也让他看到了吕军陆战的骁勇,从广陵到庐江,八百多里的水域成为了阻挠江东进军中原不可跨越的障碍。   当初周瑜建议对交州下手,一来是转移兵败后的内部矛盾,二来也是想打造一个战略后院,而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在于,希望能从荆州入手进入中原。   否则,自己这一辈子都将被吕布死死的压制在了长江以南,永不复出。   所以,联盟这件事,不管是孙策还是周瑜,一开始都是支持的,毕竟刘备要自保,而拿下了交州的孙策也需要在荆州扩张自己的地盘,得以有机会进入中原。   那些什么匡扶汉室的废话他当然不相信的,可联盟一事也算是利益捆绑,可为之。   只是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不管吴巨临阵变卦是不是得到了刘备的授意,孙策都把这笔烂账算到了皇叔的头上。   联盟不联盟先放下一边,苍梧是交州的,而交州是我孙策的,你要救就派关羽张飞过来吧,跟我的霸王枪联盟去。   “值此乱世,若刘备真的只有仁义二字,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周瑜苦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刘备的仁义其实跟曹操手中的天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争雄的利器罢了。   “这么说来,你也赞同我对苍梧用兵?”孙策侧目看向周瑜。   “刘备虽然把控着赵范得以进入桂阳,可短时间内还不能自稳,更何况现在他若敢对吴巨援手,曹操就敢跨越湘水攻打长沙、江夏。”   周瑜叹了口气,“不过主公方才所说与虎谋皮,却也算是提醒了我,收拢交州之地后,我们的重心可以是荆州,也可以是益州。”   “可惜,益州有山川天险,荆州又不在我们手上,不能从水陆并济的话,只怕无法攻破益州之雄啊。”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八百里秦川,更兼雄关漫道,就算是昏昧如刘璋,那里也是铁板一块。   天府之国的魅力再是诱人,孙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从南到北走陆路吞并整个益州。   “此一节,我也是刚刚才有了一些想法,具体怎么做还需要好好盘算一番。”   周瑜微微颔首,他当然也明白川地有多险,转而说道:“还是先带兵围城广信吧,刘备肯定不敢妄动,到了那步田地,吴巨就会明白投诚主公是他唯一的选择。”   孙策嗯了一声,当即起身一甩披风,大踏步的走出了议政厅。   周瑜吐出一口浊气,并没有跟出去,目光死死的盯着帅案后方挂着的大汉十三州版图。   北国初定,休养需要些时间,曹操又入主了荆襄,刘备占据湘南三郡,看来,下一个战乱之地一定是在荆襄九郡了。   现在曹操和刘备在暗斗之中,可等到吕林翁婿彻底的消化了北国之地后一定会挥军南下的,到时候曹操必须北上,那个节点是个不错的下手机会。   问题是,曹操有天子,刘备有刘琦,孙策手头上可是什么也没有,就算勉强占上一两个郡,最后可能也会出现江东四大家族内乱的问题。   在这一方面,天然的劣势是无法扭转的。   是不是该把重心转移到益州呢,如果要对益州下手,又该如何谋划,水路行不通,光凭陆路,江东子弟虽是骁勇,却也难闯这天下雄关。   周瑜捻着手指,表情有些沉重,这个问题很头疼,但又是必须要决定的未来方略,走一步看一步,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步慢步步慢,甚至成为他人棋子。   即便是骄傲如周瑜,在这样的时候也需要身旁能有个可以讨论的人,可惜啊,四大家族的人还不能竭诚辅佐,鲁肃又是吕布的人,庞统也没有如历史上一样出现在江东。   最后,他还是只能凭一己之力,扶着孙策在这乱世行进。   这不是主仆之情,而是兄弟之义!   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与决绝。   ……   襄阳城,庞府。   作为荆州四大家族中,实力不弱于蒯家的存在,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客似云来,而且非富则贵。   当初刘表活着的时候,就连蔡瑁都要不时上门,刘备和刘琦呢,则是找着机会去拜会,就连后来诸葛亮出山了,也去过庞家。   现在,荆州这里的掌权人改姓曹了,曹操因为忙碌于安顿蔡家和蒯家,对于庞家只是派人上门请过庞统。   清高的庞统又怎么能接受这种方式的邀请呢,人刘备还得七顾茅庐呢,你把我凤雏当什么人了。   而且,现在曹操刚刚进入襄阳,还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庞统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身体有疾不利于行。   要说他对曹操完全没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的,毕竟是手握天子的男人,就算夏侯惇阵亡的消息确确实实在荆襄造成了不小的动荡,可从局面上看,曹操依旧是不错的选择。   “吕林翁婿称雄北国,治下青幽并冀徐五州之地,噢对了,还有扬州三郡呢。曹操,收拢司州,又尽得荆襄六郡,兵力财力都得以跨越一个台阶,加上掌中天子裹挟大义,算是唯一可以与吕林抗衡的势力了。   士元啊,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做决定呢。”   庞府内院,坐在凉亭檐下感受着南国小雨的清新气息的庞统,在石桌上摆放了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了各方势力的最新情况。   显然,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想的很入神,以至于庞德公走到他身后也没察觉。   “叔父。”庞统赶忙起身作揖。   庞德公只是压了压手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他看着石桌上的地图,笑问道:“看来你总算开始要做选择了。”   “叔父见笑,小侄生来好命,似那九天凤凰,择主不敢随意。”即便是在长辈面前,庞统也不见得会收敛这份桀骜。   “我知你素来自视甚高,可留给天下英雄的用武之地已然不多了,身在这俗世洪流,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更何况是我们庞家。”   庞统眸子微沉,蹙眉道:“叔父可是有什么指示?”   “北国,吕布。”   “为何?”   “从徐州起我就开始留意林墨这小子,灭袁术、退孙策、败曹操,再到入主北国,手段堪称是惊世骇俗,此等雄才真堪百年不遇。”   庞德公叹息着摇头,“你虽才华无双,可真是遇上那小子,只怕也未必能敌。”   面对庞德公的细心劝导,庞统有些不以为然,笑道:“林墨确实有些能耐,能扶持绝境下的吕布一步步壮大到今日这般傲视天下,难有敌手,说是百年不遇,倒不为过。   可真要是战场相逢,鹿死谁手,只有天知!”   庞德公这番话,其实与诗会当天徐庶所说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徐庶也算是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预见了吕林的未来,所以很干脆的留在了徐州。   但当时自己拒绝徐庶的时候是这般自信,如今,初心不改,他依旧不觉得真的遇上了,他能长出三头六臂不成。   人总是这样的,不管你的过去有多耀眼,都会有一种只是你对手太弱的想法。   至少,庞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的心气很高,可世界却很小,小到能让他推崇的人也没几个。   “这么说来,你要选曹操?”庞德公可没他这般乐观,眉心挤成了一团。   “没决定。”   庞德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听我的,你去北国吧,让山民和庞林入曹营,如此我们庞家到底不会吃亏。”   不把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从来就是世家的经世之道。   让庞统去北国,庞山民和庞林入曹营这是唯一靠谱的法子,毕竟,庞家才华最盛的是他庞统,只有他才可以进入吕营后有些建树。   而庞山民和庞林就在襄阳当地,背靠庞家,就算谋略上帮不上大忙,起码算是为庞家表了个态。   见庞统不语,庞德公又继续道:“我听说元直在萧关,你寻他去,让他代为引荐,可以省一些弯路。”   如今的徐庶可是彭城的郡丞,不在乎他的官职高地,而在于能够进入核心地区任职,那就代表成为了吕营的关键人物,有他开口,事情会好办很多。   但,庞统当初没有选择吕布,一方面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林墨用心过于歹毒了,不喜欢。   如果现在又去找徐庶,那也太打自己的脸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要去吕营,他也不会借助徐庶这层关系。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堂堂凤雏,就算入营也是能拿出自己的能耐来证明价值的。   “容侄儿三思。”   庞德公有些无奈,庞统的性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也没办法。   正是要离去的时候,眸子却瞥到了石桌上地图标注的两个地方,眉头皱起,“长安我懂,那里是曹操的势力范围,可汉中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夏侯惇已死,曹操却无力救援,并州易主在即,我分析下来他若想趁着吕林翁婿收拾北国乱局的时候进一步扩大,只有湘南三郡和汉中可以做选择。”   庞统缓缓的将地图收起来,“孔明不好对付的,我觉得他迟早会向汉中用兵,早些做谋划,纳投名状。”   庞德公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可听了这话又重新坐下,“用汉中给曹操做投名状,那长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庞统却已经点了点头,“我入长安不难,就看值不值当。”   庞德公深吸了一口气,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不得不说自家侄儿的大局观是强啊,已经预测了未来战局的走向。   最后,他只是低沉的说了一句,“你若去长安,不可留了尾巴,襄阳毕竟还在曹操的手里。”   “叔父放心。”庞统坚定的点了点头。   汉中代表了曹操,长安代表了北国,但二者之间的取舍,庞统却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总是有一种不得志的感觉。   若是曹操能亲自上门,他这个时候都已经是踏上了去汉中的路上。   吕布和林墨……   庞统皱着眉头,探手借助檐角落下的雨滴,一脸纠结。 第二百六十章 被完全打乱的战略部署   “夏侯惇也算是当世名将了,跟着曹操打了多少恶战,想不到竟殒命于子龙之手,自从萧关之后,他越发的受到吕布的器重,终是在太行山一战名震天下了。   当初若是伯圭能重用子龙,未必会落得凄惨下场。”   刘备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感慨万千。   对于赵云,他敢负责任的说一句,自己才是与他交心的人呀,当初在幽州的时候,他不过是公孙瓒麾下一军侯,可自己却与他同席共枕数月,彼此也算是知心相交了。   他一直也知道赵云是个被严重低估的猛将,只不想却能有此匹敌吕布的骁勇,可他为何不念旧情寻自己呢。   刘备感觉自己痛失一臂,不然现在的阵容应该是刘关张赵才对的。   “这厮忘恩负义不提也罢!”   对于这种名动华夏的战斗,张飞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当初在安丰的时候,他虽未直接参战,可他肯定知道林墨这小子的毒计,却一声不吭,忘恩负义!”   关羽冷着脸没说话,但内心里也是赞同张飞的看法的。   自家大哥堂堂皇叔之尊,仁义无双,当初在幽州的时候都没嫌弃他军侯的身份,以手足之情相待,可他呢,竟然贪恋权位,不顾昔日袍泽之情,瞧不上。   “此间行事皆是吕布与林墨做主,子龙不过是麾下一武将,听命行事而已,怨不得他。”刘备一点也不怪子龙,只是心痛于自己错失了一员绝世猛将。   “夏侯惇一死,并州朝不保夕,幽州的袁熙只怕被吓破了胆,此战过后,吕布一人独占北国,再加上徐扬的地盘,风头更盛昔日袁绍。”关羽捋着长须感慨道。   谁能想到,昔日人人喊打的三姓家奴,如今却成为了大汉天下最强盛的诸侯。   当初的袁绍已经足够耀眼了,而吕布却犹在他之上,不得不说让人心悸。   颜良文丑,哪怕是赵云张辽,在二爷的眼中也不过是插标卖首的土鸡瓦狗罢了,不过吕布……   就算是关羽也需要等他站起来,然后才能说在座各位都是乐色。   同在厅内的黄忠、魏延、霍峻等人皆是不言,刘琦甚至是面无表情,毕竟北国距离他太遥远了,他只关心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刘备的心态就没有他们这么好,双手掬在前,愁眉不展。   过了一会,刘备觉得这个时候他的军师应该要对战局进行指点才对,怎么会一直没声音的,然后扭头望去,只见诸葛亮的眉头皱的比他还要紧,看着台案上的地图出神。   众人面面相觑,诸葛亮给他们的感觉一直都是从容自若的,出山来,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凝重的表情,就好像死的夏侯惇是自己的人一样。   “先生,何故如此紧张?”刘备好奇的问道。   闻言,诸葛亮才缓缓挺起身子,但眸子里的阴郁并未退散,只皱着眉头呢喃道:“怎么会打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张飞嗤了一声,“先生,弄明白,死的是夏侯惇,曹操的人,别把人家的棺材抬进自己家哭了。”   “三弟!”刘备眼神示意下,张飞便讷讷走开。   其实即便是如今刘备坐拥湘南三郡,拥兵不下四万,粮草充沛,可在张飞关羽看来,这些功劳可不能都算在你诸葛亮的头上,一者是自己大哥贤名远播,汉室正统,仁义无双;二者公子刘琦名正言顺,各方拥戴。   至于亮子,顶多是给出了一些参考性的意见。   就这,已经把大哥从他们的榻上抢走了,再也没有一起睡过觉了。   所以,诸葛亮在他们的心中,地位甚至不会比糜芳、简雍、孙乾高多少。   “究竟是何事让先生如此紧张?”刘备察觉出诸葛亮的不安可能隐匿了一些自己看不见的危机,当即也严肃了许多。   “主公。”   诸葛亮站起身子解释道:“我原以为北国的战局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僵持,就算最后林墨得以破了曹操的困龙升天局,那也是一两年后了。   那么,在这个时间段里,曹操若想稳步的壮大,势必会在湘南掀起一场南北大战,即时我军与孙策联盟,对抗曹操。   若曹操胜,我们可顺势取江东交州之地;若联军取胜,则可跨过湘水得荆州之地,可如今夏侯惇阵亡,并州易主在即,幽州自然无力抵抗,半年内吕布必成北国霸主。   而曹操新败,已然不敢再轻易对湘南三郡用兵了。”   其实,早在林墨从北国抽调兵马回徐州的时候,诸葛亮也做过了分析,得出的结果跟荀攸和郭嘉看法是一致的,林墨在故布疑阵牵制曹军,实则要一鼓作气拿下幽州。   站在曹操的角度来看,夏侯惇和张燕将是制衡吕布扩张的利器。   谁曾想,林墨会反客为主,连着把张燕和夏侯惇一起给收拾了,原以为的众矢之的幽州,反而成为了最后兵不血刃的地方。   明面上看,这样的结果,对于曹操是重创,可对刘备是无足轻重的,只有诸葛亮自己心里清楚,林墨这次破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的战略步伐被完全的打乱。   先前希望借此一战将地盘扩张的计划将不复存在了。   更让诸葛亮揪心的是,即便他已经很细致的去分析了,依旧没看明白林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实在不能理解张燕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会突然间就反戈了呢。   异位而处,在曹营的是他诸葛亮,这次也一样得败给林墨,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细思极恐了。   “先生,我有点不明白。”   一旁的刘琦站了过来,狐疑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段平稳期徐图发展,何以先生如此紧张?”   “公子有所不知。”   诸葛亮转身指着地图上湘南三郡的位置说道:“我们手头上的三郡之地北接曹操,东临吕布,南靠孙策,可谓是夹缝求存之地。   若是他们主动起战,尚有拓土之机,否则……”   诸葛亮长叹了一声,娓娓道来,“我们现在自保有余,进攻却无力。”   这么一番分析下来,所有人都听明白什么意思了。   在诸葛亮预定的计划里,夏侯惇、张燕和袁熙足以牵制住吕布至少一到两年的时间,在这个时间点,曹操会趁机对湘南用兵,即时联合孙策开战。   不管是曹操获胜还是联军获胜,理论上都是会迎来一次扩张地盘的机会。   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林墨竟然能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了黑山贼张燕,还把夏侯惇给收拾了。   这一战,曹操元气大伤,已经不敢再轻易的调动兵马,否则荆州必乱,即便是真的对湘南动手,也不可能是梭哈级别的,只能是试探性的进攻,而这种程度的进攻是远远不能达到诸葛亮的预定目标。   同时也意味着,诸葛亮先前定下的方略,因为林墨的这一手不得不中断,湘南三郡将进入夹缝图存的窘迫局面。   即便聪明如诸葛亮,他也想不明白林墨到底是如何拿捏住匪性深入骨髓的张燕。   要知道,太行山的优势如此巨大,就连强盛期的袁绍都无奈其何,林墨却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反戈,匪夷所思。   “坊间传闻,林墨有神鬼不测之术、通天遁地之能,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明白了诸葛亮用心之深的刘琦忍不住感慨。   对此,诸葛亮只是眉头紧蹙不说话,过去见过林墨用兵的,一切都是可依兵法寻其踪迹,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弄明白。   “照俺说这也未必是坏事!”   张飞咧嘴一笑,挑眉道:“你们想啊,三姓家奴得了北国后下一步肯定是进军中原,曹操必须率大军与之对抗。   到了那时候,荆州防务空虚,大哥不就可以……”   看着张飞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关羽也点头道:“三弟所言极是。”   “吕布得北国后,若是效仿袁绍立刻挥兵南下,这自然可以如三弟所言。”   刘备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叹了一声,“可林墨绝非庸碌之辈,前车之鉴岂能不察,若等他安顿好四州之地,只怕是一两年后了。”   这下,大家都没说话了。   湘南三郡当然也很富裕的,可是上限也摆在这里,几年光阴只是经营这三个郡,到最后无论是曹操获胜还是吕布获胜,三个郡的力量都不足以与之抗衡。   这一点,诸葛亮是最早看透的。   当然,到了这一步,所有人也都看明白了。   “先生,可有破局良策?”   刘备深深的望着诸葛亮,希望他能指引方向,可最终,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除非曹操按捺不住想吞并荆襄的野心,否则我们就只能等着吕布南下用兵,曹吕血战之时,才有机会壮大。”   连诸葛亮都这么说了,刘备心知大局已定。   关羽和张飞再看诸葛亮的时候,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敬重。   尽管到现在为止,也不见诸葛亮在兵法上的造诣。   可刚才一番分析下来,他们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卧龙可不是无聊的卧着,人家是真的有计划,并且所谋之策皆有极高的可行性。   可以说,如果不是林墨闹了这出意外,自家实力还将继续壮大。   张飞想透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林墨这厮贼的很,鬼主意就是多,早知道当初在彭城的时候俺就该宰了他!”   说完后,张飞感觉到来自大哥二哥幽幽目光,讷讷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报!”   张飞尴尬的时候,一名斥候跑了进来,“主公,苍梧来信!”   刘备赶忙接过,随后目光惆怅的看向诸葛亮,“先生,孙策起兵攻向苍梧,吴巨向我求援。”   “这厮被三姓家奴打的满地找牙,还敢到我们的地头上找事!”   张飞一听须发戟张,“大哥别慌,俺和二哥带上五千兵马便可收拾了江东鼠辈!”   “不可!”   诸葛亮赶忙出声,“此时若是与孙策开战,曹操必定向湘南用兵,请主公三思!”   “孔明,子卿是我至交好友,凭此而归,若置之不理,何以相见。”   一开始时候刘备也没有对苍梧有什么想法,可是搞定了赵范后,湘南三郡与苍梧是毗邻的,所以他有了其他的想法。   而吴巨呢,也觉得跟刘备好过跟孙策,两人就一拍即合了。   但这件事,人孙策不干啊,我好好的交州,你分要从中间切走一块蛋糕,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了。   诸葛亮很郁闷,起初他就不赞同这么玩,你还指着要把孙策拉入战圈,怎么还想着抢人地盘。   可架不住刘备总是说与吴巨感情有多好。   现在吧,人家上门找麻烦,一切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主公,在下愿出使交州,让吴太守平安退回桂阳,但苍梧……孙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他已经提领了交州刺史之职,占据了大义,对苍梧动手名正言顺。   更何况,我军现在绝对不能与孙策交战,否则只会成全了曹操。”   所以,说到底,苍梧还是要弃的。   刘备当然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毕竟人家是苍梧的太守。   可诸葛亮所言也不无道理,权衡一番,他也只能黯然点头。   情况有些不太好,苍梧没能到手,接下来的趋势又只能任由曹操做主,刘备感觉心里挺压抑的。   要怪只能怪林墨,不对,怪我愚蠢的三弟。   想不到竟然连卧龙诸葛孔明也被他给蒙骗了呀,这小子手段确实了得。   ……   徐州,彭城,将军府内。   穿着宽松红色袖衣的吕玲绮双手抱着娃,不断地晃动想把他哄睡过去。   她的面前,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穿翠绿裙摆,身材凹凸有致,脸蛋如同出水芙蓉般让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夫人,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若要继续查实,奴婢只能亲身前往许昌。”郭照很恭敬的低着头等待着吕玲绮的示意。   尽管吕布已经出征在外了,但是择定的婚期并没有改变,所以崔娴还是如期的嫁到了邺城。   正如郭照预料的一样,她走后没多久,崔家的警戒心就降低了不少。   利用这个契机,终于从一名护院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个关键的消息,在婚配前夕,崔琰接待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是他的同窗,崔琰称呼他为鸿豫贤弟。   显然,这是一个表字,这世间表字相同的可不在少数。   但对于这唯一的线索,郭照自然不会放过,想着能跟崔琰同窗的人,年龄有了一个界限,再从其他世家处打听关于这个表字有没有人晓得。   经过了半月询问,终于查到这个名为鸿豫的人,应该就是当朝光禄勋郗虑。   这个消息算的上是石破天惊了,当然并没有完全的挖出崔娴的身份,更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可至少确认了一个点,在婚配前夕,崔琰秘密的会见了朝廷的官员。   本来同窗之间会面没什么的,可崔琰却把郗虑的痕迹抹除的干干净净,这就能够说明问题了。   凭借着这些蛛丝马迹,郭照推断,曹操派出了郗虑去见崔琰,让他主动与吕布联姻,目的应该是把跟随郗虑一起到清河的人送到吕布身边。   可她的目的是刺杀,还是其他的什么,却无从考证。   因为线索查到这里就彻底断了,要想进一步深挖,只能去许昌,找郗虑。   也就有了身回彭城请示吕玲绮的这一幕。   “夫君知道吗?”吕玲绮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在儿子林川肥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交给一旁的侍女。   “老爷在前线作战,因为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便不想他分心,特来禀报夫人请示行动。”郭照像极了一个金牌卧底。   闻言,吕玲绮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一亮,看向郭照后,蹙眉道:“不能派人去吗?”   “老爷一口气要了红袖招二十条暗线,奴婢又亲身前往,这段时间并没有及时训练新人,用人方面比较紧张。”   看着郭照一脸淡然,吕玲绮有些诧异,继续道:“你以什么身份入许昌?”   “禀夫人,家父曾与铜鞮侯有旧,而铜鞮侯此时就在许昌,我便以本来身份去投奔,应该有机会接近郗虑。”   看着郭照古井无波的表情,吕玲绮忍不住问道:“你想用红袖招的手段撬开郗虑的嘴?”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可知夫君若是知晓内情,往后未必不会嫌弃你的身子。”吕玲绮歪着脑袋看着她。   “只要能为老爷和夫人分忧,奴婢不敢有其他奢望。”   郭照的眸子明显闪过一抹忧伤,咬着下唇道:“其实,将手头上的情报告知老爷,也足以瓦解曹操的目的了,可是奴婢想,此间或许有更深的内情,若是挖出来,以老爷过人的心术谋略,未必不能将计就计。”   吕玲绮缓缓的点了点头,“夫君没看错你。”   “夫人若是首肯,奴婢这便准备跟随笮氏商会的车队出发。”   “等等。”   吕玲绮最终还是叫住了她,叹了口气后,“罢了,若是夫君知情也不会让你去的,我知道,他喜欢你。”   “奴婢得蒙老爷赎回自由身,不敢有他想,只想好好的报答老爷,请夫人成全。”郭照大概是下定了决心的。   所以,即便刚才吕玲绮的话刺痛了她脆弱神经的深处,却也是咬牙坚定自己的内心。   在她看来,只要自己能为林墨赚回一些关键的消息,哪怕最后真的被弃,也值得。   吕玲绮莞尔一笑,“当初小娘告诉我,什么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男人,就是那个你在心里标榜了无数条择婿标准,遇见了他,却能全部被打破。   你能为夫君牺牲至此,想是动了真情,我便更不能让你去了。”   即便没有吕布的霸气,吕玲绮的身上也自带一种大姐头的威压,腹黑小蹄子都不敢直视的那种。   她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难道,不管了吗?”   “怎么能不管,你先留在彭城,想办法训练两个人出来替你跑这一趟。”   “可是,那样一来时间上来不及,而且,此事干系重大,寻常人只怕未必能完成。”   红袖招的暗子训练是很难的,身家、忠心、姿色、琴棋书画各方面都有要求,训练一组人出来最快也要半年。   有时候遇不上合适的,几个月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与以往不同,郭照觉得自己亲自出手才有成功的把握。   “别管了,我自会告知夫君的,你去吧。”   郭照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吕玲绮直接扬了扬额,用不容拒绝的目光盯着她,便赶忙颔首道:“奴婢告退。”   “以后……”   吕玲绮看着郭照,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我姐妹相称。”   说完,郭照就愣在了原地,吕玲绮只是微微一笑,便起身离去了。   她心里明白,从吕玲绮的嘴里说出这句话有多难,这就等同于承认了她的身份,并且是由心的接纳了自己。   在郭照看来,这甚至比林墨睡她那晚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她真的有个家了。   作为还没懂事就家道中落沦为流民的郭照,太需要一个归属了。   这一刻,她泪流满面,感觉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呀。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三步定天下   自从夏侯惇阵亡的战报传到襄阳城,曹操装腔作势的下达了作战指令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将军府衙内。   整整十天啊,谁来也不见。   且不说荆襄刚刚换了主人,蔡瑁、张允、蒯越这批本土文臣武将很多事情需要跟曹操禀奏、裁决,光是夏侯惇阵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各方的动荡也是需要他出来做安抚的呀。   可曹操却把自己关闭了起来,无论是本土的文臣武将,还是颍川谋士,乃至于夏侯渊上门,都没能见到曹操。   当然,好消息是荆襄的兵马始终没有真的北上,知晓了这个情况后,荀攸和郭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司空到底是稳住了呀。   现在不见人也好,毕竟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口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譬如他自己的出尔反尔,譬如蔡瑁、张允等人会不会从中试探。   也有可能,他是真的因为夏侯惇的死而伤心难过、不能自已。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闭门谢客,其实是明智的。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没有人知道曹操在屋内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只知道在这一日他得到了斥候送来的情报后,传令兵就急诏荀攸、郭嘉过府。   两人猜想过,应该是他调整的差不多了,想要找二人商讨主意。   现在不管是北国还是荆襄,其实都挺乱的,你可以休整几日,但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十天时间,尚算可控。   两人穿过典韦、许褚把守的房门进入内厅,只见一张长宽足有一丈的地图铺在地上,曹操坐在主位眯着眼看着地图。   “司空。”二人躬身行礼,对眼前的一幕早有预料。   “我说,你们听。”   曹操的声音很低沉,也显得有些急促,似乎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吕布得北国后,依着林墨过去的习惯必会花上一些时间整顿内务以使后方安定,估计这个时间至少在半年到一年内。   换句话说,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年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我不仅要把荆州完全的吸纳,还要筹备与吕布的生死大战。   从地图上看,等吕林休整好再挥兵南下,从关东到兖东,绵延千里战线皆可为战,一旦他多路袭扰,我将首尾难顾,所以我意主要巩固好兖州根基,至于西线战场或可引援。”   一口气说完关于未来与吕布大战的战略部署后,曹操瞥向了荀攸和郭嘉。   二人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后郭嘉先开口道:“司空是否打算请关中十部入关东?”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颔首,“荀彧经营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关东地区已初具规模,此时拱手着实可惜,但只有这样,才能将吕林的注意力转移。”   郭嘉和荀攸出神的看着地图,思忖着曹操此计何为。   所谓的关中十部,其实是过去叛乱于关中地区的凉州与司州的各部力量。   分别是马腾、韩遂、侯选、杨秋、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梁兴、程银。   这些人里,除了马腾和韩遂的基本盘是在西凉外,其余人的基本盘都在关中,甚至有半数人都是出身于司州河东郡。   只不过钟繇入长安之后,对他们施以怀柔政策,再加上钟繇本身的地位,算是勉强诏安了这批人。   在后世的演义或是影视剧里,关中十部里,除了马腾与韩遂名气比较大一些,其他八部似乎都有种路人甲的感受。   其实,历史上曹操夺船避箭、割须弃袍的潼关大战的对手就是关中十部,若仅凭马超和韩遂两人,根本不足以跟曹操叫板的。   他们的队伍里,夹杂了大量骁勇好战的羌胡部落,尤其是韩遂,因为他本身就是被羌胡拥立的头领,用他们来抗衡吕林翁婿,可行性非常高。   毕竟这些家伙出身草莽为多,多年来为了钱粮发动各种劫掠和叛乱,如今天子诏书安抚外加让出关东河东、弘农与河内三个已颇具规模的郡给他们,就算明知有一定风险,他们也会忍不住会咬钩。   而只要利用好了这支力量,哪怕到时候吕林对准的目标是中原而不是关东,十部人马也能趁机对并州进行反扑从而分担曹操的压力。   完全的梳理好了这些情况后,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坚定,显然对这个方略是极为推崇的,不过郭嘉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我们在河内部署的陷阱怎么办?”   “此一节我也想过,一来林墨狡诈,未必会跳入这个坑里,再者就算真的算计到他,也伤不了他们的元气,既然如此,不如把这条暗线一并送给关中十部。”   至此,两人算是彻底明白,曹操已经把一系列的事情全部都算计进去了,今天叫他们来,无非是想听一听有没有需要纠正的地方。   单纯以天下为局的战略部署,这算是眼下唯一可控且可行的对抗布局了。   不管怎么说,面对关中十部总是好过面对吕林翁婿的,假使在这最终一战里胜出了北国,到时候想驱逐十部人马,相信不会太难。   曹操揉了揉手腕,未听二人有意见,便继续说道:“今晨我收到交州和湘南斥候来报,孙策率兵前往苍梧,刘备新拜的军师诸葛亮只身南下。   明面上看他此番像是为了说服孙策放吴巨一条活路,可这等事情岂能瞒过我的眼睛。   若是我没猜错,他是担心一旦我向湘南用兵,刘备手头上的水师根本敌不过蔡瑁和张允,故而想借江东水师与我抗衡,名为保吴巨,实则为两方联盟充当说客。”   这个消息是曹操早上才得知的,荀攸和郭嘉还是从他的嘴里才获悉了南面的情况。   便是深究细想也赞同曹操的看法,诸葛亮是什么人啊,毕竟进入了襄阳,终归能听到一些传说,譬如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   但对于这样的说法,在他们看来是不信谣、不传谣。   可侧面也反应出了诸葛亮在刘备军中的地位应该是仅次于刘关张三人的,如此分量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吴巨跑去交州,当是为了联盟。   从这个角度上看,此时确实不能再对湘南用兵。   “并州易主,荆襄内部人心浮动,所以,我们要么不战,开战就必须获胜,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两方联盟之下,只怕荆州水师也无必胜把握,但是!”   曹操眸子狠厉,站起身来踩踏着地图上标注了江夏的位置,昂首道:“他大概是忘了孙坚是死在了谁的手上吧,大难之际或可暂时放下恩怨,但我若对湘南置之不理,隔岸观火,我倒想看看孙策能不能放下他跟黄祖的杀父之仇了。”   “孙权死在了广陵,孙策与吕布亦是不共戴天,确实可为司空所用。”荀攸补充道。   曹操的脸上波澜不惊,显然,即便荀攸不提醒,他也已经把这些都想到了。   在他们看来,孙策不仅不会被刘备引为援军,还有可能是形成水火之势的死对头。   现在,只需要冷眼旁观,刘备的兵力自保可以,但绝对不可能跨过湘水用兵,而孙策呢,占据了交州的确可以对零陵和武陵起心思,可曹操相信,黄祖应该会更吸引他的。   江东小霸王……曹操冷嗤了一声。   “司空第一步棋是请关中十部入关东,以制衡吕布,减少我军西线的压力,得以集中兵力于中原殊死一战;第二步棋是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待黄祖与孙策起战,我军伺机而动。”   郭嘉凝神望着曹操脚下的地图,沉声道:“若是在下没猜错,第三步棋,应该是撬开天府之国益州的门户汉中。”   曹操站在地图上不动如山,目光远眺,面若沉水道:“张鲁,以五斗米教蛊惑人心,这些年他与刘璋不死不休,时有攻伐。   若是对张鲁用兵,刘璋不会援助于他,北面是八百里的秦川,汉中一隅已成死地,他根本无力与我抗衡。   此战不仅可助我安顿好荆襄军心,亦可洞开益州的门户,使川蜀之地人心惶惶,只待时机成熟,拿下天府之国,连通荆襄,足可养兵五十万。”   三步棋,每一步都是根据曹操的现状做出了最为理智并且可行的战略部署,有些地方,乃至于荀攸和郭嘉都没看清楚,但听完后,却一点问题也找不出来,二人的内心都被曹操这些部署激荡起一股意气。   事实上,曹操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兵家,这一点郭嘉和荀攸从来都是知道的呀。   让他们欣喜的是,曹操的逆商也能如此的强劲,遭遇了如此打击后并没有关上门来暗自神伤,而是独自一人谋划大局,一如林墨以天下为棋盘,拨弄风云。   这才是他们所敬重的雄主曹孟德。   “司空明鉴,在下以为此方略为眼下唯一可行之策!”荀攸率先表态了。   “在下附议。”郭嘉拱手作揖。   得到了他们二人的支持,曹操终于缓缓闭上双眼,用心在聆听。   他听到了,听到了晋阳城里的守军在死战,在求援,赵云带着颜良文丑在猛攻,满宠和曹真悍不畏死的亲身陷阵。   这些年,虽然自己的实力也算是一路在增长,可与吕林的战斗,却从来都是以失败告终的,这件事近乎要成为曹操的心魔了。   每每闭上双眼,总是忍不住会想到昔日惨败,夏侯惇、李通、曹纯、曹休、高览、乐进、车胄……   让人心痛啊。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些难过的悲怆,只希望是宏图霸业上固有的牺牲,若有一日登顶山巅,你们的名字我不会忘记,必会一一请入太庙……   “下去吧,让蔡瑁、张允和蒯家兄弟过来。”曹操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二人拱手作揖后,转身离开出去传令了。   作为本土的文臣武将,他们四人过来虽也禀报了一大堆的事务,譬如兵马上的重新整顿,归编问题,譬如一些刘表遗留的郡丞、县令需要置换。   对此,曹操都是很痛快的答应。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些事情,完全用不着事无巨细的禀报,说到底他们只是想试探自己会不会北上。   大概,他们就指着自己北上,好重新为荆州选个主子,卖个好价钱是吧。   甚至,如果自己晚来那么一段时间,都未必能进得了这襄阳城。   曹操很清楚这些人道貌岸然,但眼下也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尤其接下来还要对汉中用兵,先稳住他们吧。   有一点,曹操做的要比历史上好很多,那就是对荆襄军民人心的凝聚上颇有建树。   历史上的曹操,鲸吞北国,将中原收入囊中后,数十万大军绵延压境,刘琮和蔡瑁也是很干脆的就投降了,但进入荆州后,曹军的军士对当地人的欺压堪称是土匪级别的。   对荆州军颐指气使,对荆州民是武力抢掠,致使荆州军民对于曹军心生不满。   其实,赤壁之败,荆州人心不齐,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   而眼前的曹操,遭遇了吕林数败洗礼,兵马、实力都远不及历史车轮轨迹上的自己,也因为如此,他对于军士的约束会更强一些。   把四人打发走后,曹操觉得自己总算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十天,整整十天,不能说一直没有合眼,但实实在在没怎么睡好过,每每都有被惊醒的时候,所以,把这些处理好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很疲乏,双眸布满了血丝。   原本以为自己会沾床就睡,可睡下后还是辗转反侧。   最后,无奈的坐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头疼的症状,为什么会心乱如麻,想来是对荆州的安抚还不够。   “仲康,去,把蔡氏找来侍寝!”   屋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喏’后,曹操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对荆州安抚,先和蔡家绑上关系嘛。   事实证明,曹操的猜测是对的,蔡氏深谙十八般武艺,样样深入到底,让曹操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   蔡氏自己也挺乐意的,毕竟刘表那个糟老头显然不如曹操这般骁勇善战。   再加上既然襄阳已经迎曹操入城了,那刘琮的未来就在曹操的手里握着,讨好点,不会错的。   ……   晋阳城外,颜良文丑已经接收了西河、云中、雁门几个郡,凭他们的威望,几乎就没有动过手,都是非常干脆的就开门投降了。   考虑到戍边的问题,雁门是需要安排一点兵马的,早前袁绍在雁门郡是部署了两万人抵抗鲜卑掠夺,中原大战后,曹操攻入并州,高干就把这里的人也给抽调走了。   现在,他们接手了,就不得不为边陲百姓考虑。   回来告诉赵云,他并没有任何的意见,现在也仅是在雁门部署了八千人而已,回头指不定还需要增兵呢。   但这些决定就得交给吕布和林墨来下达了。   让赵云头疼的是,他始终都没有想到如何攻破晋阳城的法子。   这可把赵云急的抓耳挠腮了,办法不是没想过,譬如挖地道,又譬如用霹雳车强攻,甚至让人射入密信,假称是曹操援军到了,里应外合围攻,并且做出了后方骚乱的样子。   纵然千般计策用尽,人满宠就是不上当,为之奈何啊?   赵云甚至内心都开始钦佩于满宠了,破城后,一定要把这家伙给抓来当自己的副将,又能打又聪明。   “曹操城府极深,若是没猜错,曹军往来的信件里应该会有特殊的记号用以区分。”郭图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分析着。   颜良文丑一听,有道理,如果来救援的不是曹军,而是其他的诸侯兵马,用这个办法或许就可以引诱出满宠了。   但赵云对郭图实在钦佩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林墨私底下管他叫狗头军师的原因,也跟吕布一样心生鄙夷。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是林墨派来的,可到了晋阳前线却一个方略也没给提供,只是声称到了关键时候,晋阳城会不攻自破。   有几次颜良文丑甚至提议不如再次强攻算了,却又被郭图给否了,人家这次来可是挂了监军的身份,节制一军队伍,没他首肯,你还真做不到倾力强攻。   “先生,再拖下去,我担心曹操的援军就要到了,若有破敌之策,还望告知。”赵云耐着性子的请教。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么说了,郭图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从容笑道:“好吧,兰陵侯的原话,请子龙将军继续围城便可,曹军不会北上救援的。”   此言一出,赵云、颜良和文丑面面相觑,“为何?”   “一者,曹操担心兰陵侯是围点打援的半道伏击,其劳师以远,必不能敌;二者,荆襄新定,人心不附,曹操不敢贸然离开;至于三者,城内守军死守晋阳,却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知晓了曹操没有援军抵达,城内军心会瞬间倒塌,即时我们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晋阳城。”   就这么简单?   颜良文丑一脸诧异,还以为是什么高明手段,原来就是断了他们的念想而已?   赵云则是自嘲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白了,我明白了,辜负了允文的信任啊……”   郭图把实际情况说明白后,赵云立刻就恍然大悟了。   难怪这家伙一直从容自若,因为他知道曹操不会来救援的,允文让他挂个监军的职务,就是防止我强攻晋阳城,允文这是有意的磨砺我独当一面的才干。   从头到尾,允文都是以战略大局的视角来俯瞰战场,他能精确的判断曹军不会救援,而自己却陷入到了必须赶在曹军救援前攻下晋阳的思维误区。   看来,以后用兵,不仅是战局之内,还需要算计战局以外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洞悉先机,做出精准的抉择。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赵云并没有觉得晋阳破城在即有多兴奋,反倒是有一种没能给林墨交出一份满意答卷的惭愧。   他很清楚,无论是拿捏张燕,还是围剿夏侯惇,乃至攻克并州,这些都是林墨早就算计好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只不过是有意把这个机会交给自己,以便未来能扛住更重的担子。   赵云吐出一口浊气,罢了,只能往后多琢磨琢磨,最好能把满宠给拿下,也算是对林墨的一种补偿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下不过囊中之物   袁熙还有没有活路?   答案是肯定的,唯一的一条活路就是雄踞右北平、渔阳和辽西郡的踏顿。   也就是幽州中部的乌桓族。   关于乌桓族的历史,实力最鼎盛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在踏顿治下的幽州三郡之地,而是他叔父丘力居统治的时期。   光和年间这家伙就策反了中山国的太守张纯,带着乌桓骑兵劫掠幽、冀、青三州之地,最夸张的时候,甚至都把手伸到了徐州去。   后来,在公孙瓒的平定下,把乌桓是逼退回了幽州中部,但由于中部三郡山川、沟壑众多,不利骑兵深入追击,加上后勤补给的损耗太大,所以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也杀不进去,乌桓呢,也打不出来,勉强算是形成了对峙的态势。   不过乌桓大概是跟凉州部落差不多,子民都是自幼娴熟弓马,民风彪悍,便是临时的招募也都是一群善战的精兵,以至于袁绍对待他们是秉持怀柔政策的。   丘力居死后,因为儿子年龄太小,就让侄子踏顿先接任了他的大位,与袁家的友好关系并没有因为换了个领头而改变,相反的走的更近了一些,袁绍与公孙瓒死磕的时候,踏顿也没少帮忙。   解决了公孙瓒后,袁绍甚至代天子下了矫诏封踏顿为乌桓单于,还用宗人联姻,以达到和亲联盟的效果。   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下,袁绍才敢于解决了公孙瓒后立刻就挥兵中原。   如果单纯的兵马数量来算计,乌桓的实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他的骑兵,清一色的骑射,战力之强,令人咂舌。   白马义从事实上就是在异族骑射的阴霾下而针对性的诞生。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踏顿就被袁熙视为了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这些家伙,岂是易与之辈,出了名是有奶便是娘,昔日袁绍实力滔天,当然可以联姻,如今穷途末路,谁又还认识他袁熙呢。   真要是有心,吕布围城这么久,乌桓好歹给点反应吧,可事实却是人家看都没来看一眼。   人走茶凉的道理袁熙当然是明白的。   可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他唯一的活路到底还是乌桓,不管怎么说,相比于吕布,踏顿应该不至于会对他斩尽杀绝,毕竟两家是有联姻的,他乌桓又不至于会为了讨好吕林翁婿把自己给卖了。   只不过他动手的时间显然是晚了,吕军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涿县围成了铁桶,象征性的派出了几支百人骑试探,结果都被射成了蜂窝。   袁熙很清楚,吕布手头上说到底也就那么四五万人,自己城内的五万大军当然也打他不过,可要说完全的把五万大军吃下却也是天方夜谭。   现在的问题是城中人人自危,根本没办法拧成一股绳,他并不敢直接的下达战令,因为在军营里逛了一圈后心里便大概有底了,只怕召集五千人都难。   唯一的办法,画大饼!   于是,他又把营中队率以上的人全部召集了起来,拿着一份自己书写的竹简,声称已经秘密的联系上了踏顿,踏顿表示会全力支持自己,只等自己冲出重围后会拨出三个县给自己驻扎休整。   换句话说,只要弟兄们团结一气,冲出了重围后就可以前往渔阳会合,到时候我们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同时还列举了吕林翁婿在军中大肆排除异己的恶劣行径,连主动投诚的那群袍泽都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更何况咱们这群弟兄跟他周旋了这么久。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诸将是心思各异的,但无一脸上不是挂着惆怅。   去渔阳啊,那可是乌桓的地头,这不是成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   有人是墙头草随风摆,有人是闷罐子不发表意见,但更多的人内心是想投靠吕布的。   跟着你袁熙去以死相拼只为换来低人一等?我们脑子又没被驴踢。   “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一旦袁熙带人出城,那会就算我们向吕布投诚也捞不着半点功劳,现在,好歹也算是有献城之勋!”焦触在厅内来回踱步,显得很焦躁。   “现在,确实已经到时候了。”   兄弟俩作为智谋上稍有优势的张南总算下定决心了,“时下军中惶惶不可终日,又闻得袁熙的鲁莽之举,众将只怕早有归顺温侯之心,这会动手,即便有人不支持,却也不见得敢与我们正面发生冲突,只待袁熙身死,我们振臂号召,必是一呼百应!”   马上就要换主子了,不能老是吕布吕布的叫,要习惯温侯。   终于等到了张南松口,焦触眸子闪过精芒,“好,我现在就去召集信得过的弟兄,杀向将军府!”   “等等!”   张南赶忙拦住他,“岂可这般鲁莽,入夜后你让这些人埋伏于将军府周遭,我们兄弟入府以商讨军情为由,伺机动手,方不至于动荡太大!”   “擒贼先擒王,好!”   两人一拍即合,两边都开始行动了起来。   其实,无非就是把自己手底下信得过的人都叫来,也不需要太多,有个五百人就够了,到时候如果能顺利杀了袁熙,那就趁势占据了将军府发令;若是不顺利,那就强攻!   等他们把人员召集好,并且有意的跟宵禁巡防的军士换了班,便一齐去了将军府见袁熙。   在袁熙这五万人的大军里,焦触和张南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所以他们两人一起过来,袁熙当然是要抽出时间来与他们商谈。   “二位将军深明大义,助我脱此困境,此番功成,必不忘患难之情!”在得知两人已经着力整顿军心,并且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后,袁熙的腔调都有些哽咽了,双眸红润。   患难见真情啊。   父亲死后,下面的人就给了袁熙一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吕林入主北国,麾下将士更是长期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到现在,吕军围城,将士们的眼神中从来都是弥漫着惊恐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并州夏侯惇、兖州曹操、太行山张燕如同王牌级别的杀手锏横空出世一般,算是勉强稳固住了军心。   谁能想到,吕林翁婿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一切都粉碎了,以至于袁熙也能察觉,就算自己画出了踏顿这张大饼,到最后能跟随自己一起突围的人只怕过不了一万之数。   剩下的人,只要不捣乱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谁曾想,焦触和张南竟然会主动的为自己去安抚军心,事实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以他们这些军中将领的身份去安抚各部人马,效果真的要比袁熙自己出马还好。   这不,焦触刚才还说已经说服了八大校尉中的两人,加上他们两人,也就是说至少能召集两万军,而且二人有信心能把剩下的人也说服。   袁熙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心中感慨,焦触张南到底是性情中人啊,能在自己绝境之中不离不弃、同生共死,当浮一大白,于是立刻让人摆酒宴感谢二人。   “公子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万死不能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末将仅以此盅预祝公子旗开得胜,冲出虎口后必当东山再起!”   焦触一番肺腑之言,让袁熙心头泛起一股暖流,当即举起酒盅笑道:“好,焦将军,喝!”   “公子,昔日勾践受尽屈辱,给阖闾看坟,给夫差喂马,卧薪尝胆,最终却得以大仇得报,公子如今便如当年的勾结,末将相信你一定有一天会踩在吕布和林墨的头上,扬眉吐气的!”   张南的话算是说到了袁熙的心坎上,他甚至觉得鼻头都有些发酸,“往后还要靠张将军和焦将军助我,他年若遂志,不负今日恩,干!”   袁熙本来就是宽厚的人,心术算不得有多深沉,加上张南和焦触又是军中老将,跟着袁家有些年头了,当然不会对他们设伏,所以是来者不拒,敞开了喝。   推杯换盏间已经是三大坛子喝了下去,袁熙一人就包揽一半,终于在子时时分,酒力不支趴倒在了帅案上。   “公子,公子?”   张南试探性的推了推袁熙,后者毫无动静,只是嘴里呢喃着:“父亲,孩儿快顶不住了,父亲……”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后张南走到门口把大门关上,焦触则是走到一旁将帷帐拉了下来缓缓的放在了袁熙的脖颈上。   没办法,进入将军府,就算他们是校尉身份也需要放下兵器,所以就算他们想给袁熙一个痛快也不行了。   焦触深吸了一口气后,双臂猛然发力,帷帐倏然将袁熙的脖子勒紧,他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可那点力量哪里能与行伍多年的焦触相比。   伴随着酒坛、酒杯乒里乓啷的落地,袁熙一张脸被勒成了猪肝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看着一脸冷漠的张南,满脸都是不甘。   他如何能相信,前一息还在鼓励自己效仿勾践的人,下一息想要夺走自己的小命。   随着踢蹬的腿停了下来,袁熙双眸瞪大,舌头伸长,没了气息。   “走!”确认袁熙死透,张南一挥手,带着焦触去接防了。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焦触和张南带着自己人回到军营宣布了袁熙的死讯,大家的脸色先是一阵惊愕,随后就是冗长的寂静,有人表情漠然,有人唉声叹气,当然,也是有人掩面痛哭的。   但焦触和张南振臂高呼的时候,大家又是从善如流的要跟他们一起投奔吕布。   这一晚,涿县军营无人入眠,都在静待天亮。   晨曦破晓,涿县的走马道上白旗飘荡,城门洞开,所有人都把兵器放到在一旁,朝着吕军呐喊,“袁熙已死,我等愿降!”   吕布亲自带人来接收了涿县的关防,几万人的城池,却是以一人阵亡的代价结束了战斗,当真有些荒唐。   城内的五万大军也不都投降了,天亮前就有人逃了出去,人数不算多,几千而已,对此吕布并不在乎。   点验过粮仓,还有二十七万石粮草,再加上军械、铠甲一应俱全,即便是如今雄踞北国的吕布也会心动于这一次的缴获。   焦触和张南把投降这项工作进行的很彻底,军中名册、兵种配置全部都详细的登记好送到了吕布的面前。   吕布拍着两人的肩头表示,有赏,重赏。   然后就高兴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跑去跟林墨分享。   “允文,袁熙死了,幽州算是平定下来了,只等子龙回营,我们翁婿可就是拥青幽并冀徐五大州的诸侯了,试问普天之下,还有人谁可敌,哈哈哈……”   对于吕布而言,有一种幸福突如其来的冲击感,但对于林墨而言,这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所以,他整个人显得很冷静。   “岳丈大人,中原的曹操,荆州的刘备,江东的孙策,都拥有与我们一战的资本。”   吕布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曾经我们不过彭城、下邳两郡之地尚不惧他们,遑论是如今的我们?”   从九原流民走到并州主簿,再到虎牢关下正天下战力榜首,吕布也曾意气风发的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不平凡的。   可是,在遭遇了关中暴乱,濮阳之败,乃至于蛰伏小沛,他又觉得人生不过是一场经历,乱世苟活已经不容易了,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再到遇见林墨,误认了这个女婿,过上开挂的人生,便是一路无往不利,在这几年时间里当然也是有过一些雄心壮志的抱负,可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达成企及天下巅峰的成就。   现在,他的脚下踩着青幽并冀徐和扬州三郡,麾下赵云、张绣、甘宁、颜良、文丑等人无不是当世一流的猛将;贾诩、徐庶、鲁肃、刘晔等亦是安邦兴国之才。   更兼他自视为一怒诸侯惧、安居天下息,就连曹操都忍不住赞为‘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当百万军’的女婿。   吕布觉得,我现在就是骄傲了,怎么了,不行?   谁敢不服!   “岳丈大人,现如今我们的实力,的确是大汉天下首屈一指的,可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林墨站起身来,朝着吕布拱手作揖,表情肃然,“当初的袁绍手握七十万大军,以鲸吞天下之势滚滚而来,可最后不过是落了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悠悠青史告诉小婿,危险总是在狂欢的时候逼近。”   官渡之战前,袁绍以为天下不过是他囊中之物了;   赤壁之战前,曹操甚至想好了如何置换大汉皇朝;   夷陵之战前,刘备也憧憬着要把孙家祖坟都给刨了,为自己的手足报仇。   三大战役,哪一场不是以少胜多,哪一场不是被认为胜券在握了。   林墨从来不敢认为今天这一切,足以让他可以将曹操、刘备和孙策玩弄于股掌之中。   尤其是事情走到今天,历史完全被改变,甚至很多人的性格也随之改变,谁又能预料得到自己的前方没有官渡,没有赤壁,没有夷陵呢?   苟一点,不会错的。   自己面对的,可是名留青史、开创一个时代的人物,先前的胜利,或多或少都是借助了先知,哪怕在历史改变后,也是根据对敌方性格的拿捏可以制定不同的战术。   但现在呢,诸葛亮提前出山,孙策未死,曹操更是遭遇了痛彻心扉的大败。   这些人警觉起来联手,只需要踏错一步,吕林翁婿手头上的一切都可能立刻就变成梦幻泡影。   所以,他不敢像吕布这样狂欢。   吕布直直看着林墨,许久,轻笑了一声,“你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我是欣慰的。骄兵必败的道理我当然也明白,只是今日走到了这里,我甚至觉得,天下于我们翁婿而言也是唾手可得了。   不过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也对,毕竟重生一世,拥有的见识和心态并不会因为吕布年长就能企及。   跟他说这些话,无非也是担心他过于得意忘形,往后便出现了小觑对手的情况,甚至会为此刚愎自用。   就目前来看,似乎也没有林墨所担心的这种情况。   “对了,等子龙他们回来,我打算调于禁、臧霸他们几个过来戍边几年,我们嘛,先回邺城稍作休整,待来年开春,集手头兵马,直扑中原,一战剿灭曹贼!”   现在,手头上有多少人其实连吕布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感觉应该在三十万这个数目,毕竟在这段时间,徐州和扬州三郡的税赋他是一点也没动,除了支应甘宁督造水师的钱外,其他也应该够他们招募一些兵马的。   假使真的突破了三十万这个上限,吕布觉得,一鼓作气拿下中原问题是不大的。   “并州呢?”林墨轻声问道。   吕布有些为难的摩挲着下巴,并州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张辽,但他是独挡一面的人,现在扬州门户也是靠他才能守得住。   赵云呢,天赐先锋,舍不得呀。   至于其他人,可以绝对推心置腹的,吕布只能想到一个人,“伯平吧?”   “小婿有不同看法。”   “说。”   “让张绣镇守并州,我与岳丈大人回邺城,至于幽州,只怕战事未了。”   林墨说完,吕布皱着眉头问道:“你想把乌桓也给收拾了?”   见林墨缓缓颔首,吕布破天荒的摇了摇头,“与曹操相比,踏顿不过是偏安一隅的莽夫罢了,不足为惧,于禁一人提领一军镇守于此,足可钳制乌桓了。   我现在,只想快些把曹操给收拾了,将中原版图全部收入囊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林墨取天下的布局   老岳父的视角看来,这样的选择是最优的方案。   道理很简单,乌桓这个点清理了后,幽州是否需要戍边,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整个漠北除了鲜卑还有匈奴,这些人你是做不到一劳永逸的永绝后患。   既然如此,那一动不如一静,反正都是要戍边的,多守一个乌桓也是守,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强行用兵。   而且,乌桓所占据的渔阳、右北平和辽西各部多居纵横山川之间,贫瘠、寒苦,若是攻克乌桓首部柳城甚至还得翻越燕山山脉,后勤的难度有多大可以算一笔账。   即便是从邺城转运粮草,如果最后还要进入群山崎岖之道同行,则运往前线的一石粮草,至少需要损耗十五石粮草。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的曹操攻克乌桓之前要先修建了两条漕运,分别是平虏渠和泉州渠,因为许昌的粮草如果不走水路运往前线的话,损耗比高达一比五十,就算是雄踞八州之地的曹操也吃不消。   打仗嘛,本来就是烧钱的政治游戏,这一点吕布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不管怎么样的战斗,也算是默认会搭进去天文数字的粮草,问题就在于值得不值得。   劳师以远,耗损大量的粮草,最终就算一切都顺利,也只是换来十八个闭塞的县城罢了。   渔阳、右北平和辽西三个郡,却只有区区十八个县,连冀州的一个郡都比不过,而每县人口、税赋和田地也堪称是相差云泥。   吕布实在想不到任何的理由放弃曹操占据的中原地区而选择去攻打完全没有战略价值也没有经济价值的乌桓三郡之地。   事实上,不只是吕布,历史上的曹操在收复了北国四州之后,麾下谋士中除了郭嘉一人,全部都是反对他发兵攻打乌桓,说到底也是因为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   “岳丈大人,袁尚还在邺城,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打着袁家的名义在管辖着北国的州郡,这些年来,袁家宗族与乌桓通亲数番,即便常理说蹋顿是不大可能为了袁尚而犯境,但凡事都应未雨绸缪。”   林墨徐徐道来,不急不缓,“再者,乌桓虽是苦寒之地,但良驹众多,我听颜良说起过,乌桓良驹不下两万,而且部落里尽皆善骑射,与其受制与人,不若主动出击,一次拔除了这后顾之忧,也可为我军增添骏马充盈骑射。”   杵着下巴的吕布缓缓站起身来在帐内来回踱步,他是有认真在思考的。   打乌桓,很贵,徒耗钱粮,最后如果一切都顺利确实可以换来万匹以上的骏马,有一定概率是维系了收支上的平衡。   可仅从这一点出发,乌桓的吸引力也是远远不及曹操的中原地区。   在战略选择上面,从来吕布也没有质疑过自己的意见,即便是中原大战的时候,也只是因为魏续他们几个跳的厉害而有所偏颇罢了,可这一次,吕布却迟迟没有回应,林墨已经感受到老岳父内心深处按耐不住的汹汹战意。   他迫切的想要一统天下。   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曹操最初也没有想过要挟天子令诸侯,只是憧憬成为大汉的征西将军罢了。   如今的吕布,拥有了太多曾经不敢想的一切,所以,他开始急切的想要得到更多世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可是啊,老岳父不知道,很多东西看似近在眼前,当你伸手去触碰的时候,却会发现一切不过是如梦幻泡影的海市蜃楼罢了。   九十步半百的道理,老岳父显然是不懂的。   林墨也缓缓站起身子,长叹了一口气,把心底话抛了出来,“岳丈大人,实话说吧,即便是不对乌桓用兵,在小婿制定的策略中,下一步也不会是对中原用兵的。”   “你说什么?”   吕布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下我军兵强马壮、声威正盛,取中原如探囊取物一般,不取中原,意欲何为?”   林墨微微一笑,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问道:“岳丈大人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曹操、刘备和孙策他们在想什么吗?”   话题切换的有点跳脱了,吕布怔了一会,随口道:“曹操嘛,当然是在准备与我们在中原展开存亡大战,至于孙刘……”   吕布摩挲着下巴的须根,蹙眉道:“我估计他们应该会趁着我与曹操大战的时候,趁机瓜分荆襄地盘。”   老岳父分析的还是挺到位的,林墨微微颔首,“所以,在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的时候,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不对中原用兵,至少暂时不必急切的对中原用兵。”   “你要休战练兵?”吕布面露惊诧,就差没写着‘下策’两个字了。   林墨也不言语,而是转身走向帅案后面挂着的羊皮地图上,手指其中一隅。   “关中?”   吕布脱口而出后,林墨才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从并州发兵,直指司州,进而拿下三秦咽喉、关中要害。   随后北国大军就可以长驱凉地,平定来自西面的各部反叛势力后再从关中出兵取天府之国益州,至此便形成了对中原、荆襄两地的合围夹击之势。   在我们的地盘扩张之时中原必将惶恐不安,曹操能做的要么是对北国强行用兵迫使我军回援,要么是想方设法吞并湘南三郡以图荆襄全境,此为避害之道。”   “从并州攻入司州,则先取关东三郡,这样可以把曹操在司州的地盘一分为二,潼关虽险却成为无援之地,算是上策。”   吕布说这话的时候是皱着眉头的,随后就摇头晃脑了,“可凉州是苦寒之地,跟乌桓三郡比好不到哪里去,得之于我军无益啊。   天府之国益州固然是好,可秦岭崎岖难行,从关中发兵就不得不越八百里秦川,经千里蜀道,一路险隘无数,皆是易守难攻之地,这……难度比攻克中原更甚数倍乃至数十倍啊。”   老岳父这么想呢,其实不奇怪的,他是把战局的进展理想化了。   林墨用脚趾头的都能猜到老岳父憧憬的战场是在中原与曹操一番血战,最后凭借着这些年积攒的底蕴将之击垮。   随后的情况就是荆州之地大概会被孙刘两家瓜分,那又如何呢,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甚至是帮着自己瓦解了曹操的势力,到了那步田地,自己以一敌二也未尝不可。   关于水军方面,现在自己又投入了大量的资源给甘宁,所以到最后自己的水陆两军甚至有可能于荆襄挥师,完成兼并天下最后一战。   可是他却忘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局势。   诚然,就现在这个阶段而言,己方无论是兵力、粮草、文臣或是武将,都在一定程度上优于曹操,赢面更大一些。   问题是,只要战局陷入僵持,孙刘确实有可能去瓦解曹操的战略后院,而关中十部也是有可能趁机作乱,乃至于乌桓都有可能会跳出来冲击北国后方。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吕曹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情况。   林墨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在这一点,而是害怕刘备入川。   益州啊,那可是天府之国,一州之地的疆域足可与北国四州相比,历史上的刘备得荆州半地加益州就算是占了半壁江山。   相比于战乱不断地北国和中原,益州的潜力太大了。   而且,益州有天险,单纯以据险而守的战术来评比,大汉十三州里没有一地能与益州相比。   益州在刘璋的手上,攻克的难度不大,可如果刘备入川,诸葛亮排兵布阵,林墨是真不知道怎么去攻破益州的天险。   想想吧,就连诸葛亮死后,邓艾也必须行七百里崎岖险路偷渡阴平,再加上刘禅的昏昧把诸葛亮在摩天岭上的驻军给撤走了,这才使得蜀地败亡。   在这个时空里,自己的年龄都比诸葛亮还大了,难不成要跟司马懿一样,选择熬死自己的对手?   老岳父现在固然有一定的傲气,但根本上的原因是他与林墨对于对手的界定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自始至终,在林墨的视角里,自己的对手从来就不止曹操一个,刘备、孙策俱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而老岳父却没拿刘备和孙策当一回事,所以才会急切要进攻中原,并坚定的以为拿下了中原就等于拿下了整个天下。   他不明白,关中十部,孙策,刘备,这些家伙都不会比曹操善良的。   作为穿越者的前瞻视野,放眼天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中原,而是益州,拥有了北国和徐州之后,只有将益州也握在自己的手里才可以确保后续不出现经年累月的对峙问题。   现在,老岳父跟自己的战略选择发生了碰撞,林墨也不认为这完全是他飘了,这里头固然有一定的原因,却不是主导性的。   主导性的原因到底还是彼此所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但,林墨还是想试一试老岳父有没有因为今非昔比而刚愎自用。   从前,他说服吕布只需要一句话,现在,他还是要用这一句话,“岳丈大人,无论是凉州还是益州,小婿都做好了准备,只等时机一到,便可得手。”   闻言,吕布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眼前一亮,而是深深的望着林墨,欲言又止,似乎下不了决心。   或许,是习惯了老岳父对自己言听计从,又或许,是感觉老岳父迟疑不定有些生气了,迟迟等不来吕布表态,林墨摇了摇头,拱手道:“如何抉择,岳丈大人自行斟酌吧,我去看看俘虏的名册。”   这不是斗气,而是一种妥协。   从彭城误认岳丈走到今天,两人在一起也有五六年的光阴了,朝夕相处下也算知根知底,如果他连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说到底,老岳父是人,不是木偶,更不是林墨的傀儡。   他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选择,渐行渐远的路上出现分歧,到底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决意了这么做,林墨会用自己的手段去纠正,可人是很奇怪的,你能够去调整一个人的思维,却不能完全改变他的意志。   兴许,这些年,真的太顺了吧。   “等等……”   林墨走到中军帐口的时候,吕布到底还是叫住了他。   看着背对自己的林墨,吕布有气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允文,我若如你这般年纪,也是可以先打司州,凉州和益州的,甚至可以休战数年囤积粮草打造军械,可是……”   没等他说完,林墨倏然转身,目光坚定中带着凌厉,“岳丈大人,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有人还没看清楚这个世界就夭折湮灭,有人行尸走肉般存活却是古稀耄耋了。   天命这玩意从来就不可控,智者,尽人事,顺天命,不当强求妄为。”   吕布轻笑了一声,背过身子去,呢喃道:“谁没有年轻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这些话吧。”   到这一刻,林墨哑然,终于意识到自己与老岳父战略选择的分歧,其实不是视角上的不同,而是心态上的差异。   老岳父说的话令林墨不知从何反驳,因为在过去,他只是单纯的想击败自己的敌人,想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疆域。   可是现在,他嘴上不说,可林墨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是想在有生之年,开创属于自己的王朝。   老岳父的野心啊,膨胀的太过厉害了。   如果只是战术选择,战略争议,自己总是能找到一些说服他的办法,唯独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不能被颠覆的。   他确实不再是当年虎牢关下一人战三英、不再是濮阳城下独挑曹营六将的当打之年了。   甚至,在这个时代,老岳父的年龄已经算是高寿了。   如果是从前,林墨也会耍一下孩子性格,与老岳父斗气,双手一摊,撇嘴道:“老岳父心意已决,那小婿就祝你旗开得胜,我先回彭城了。”   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他成亲了,有孩子了,眼前的男人,是他最爱女人的父亲,是自己孩子的外公,是能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强攻萧关的岳父。   人嘛,不能总是指望对方迁就自己。   爱,从来就不是义务。   林墨苦笑的耸了耸肩,“岳丈大人教训的是,若是心意已决,那我们就打中原,灭曹贼,容小婿一些时间筹备吧。”   吕布缓缓转过身来,歪着头打量着林墨,眼神有些诧异,好像不认识眼前的女婿,笑道:“你小子性格跟玲儿一样要强,今天怎么这么痛快,我还预着你会跟我吵上一架呢。”   林墨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云淡风轻道:“我想,如果玲儿在这里,一定不会希望看到我们吵起来,川儿也不希望的,对吧。”   吕布闻言一怔。   没有回应林墨,呆滞了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走回帅案前,低头看着战报。   林墨拱手作揖,便转身离开了。   这种告别,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不欢而散,只是林墨离开后,吕布到底还是站了起来转身端详着地图。   他没有说话,可是目光却有些游离,不知道是在看兖州、豫州的中原地带,还是在看司州,凉州,益州。   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能够制衡人性的贪婪和冲动,那应该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亲情吧。   ……   从信使回来禀报曹真和满宠说曹操的援军半月必到,至今天为止,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了。   别说急行军了,咱就是正常的行军速度,也该到了吧。   可事实却是,吕军在城下纹丝未动,每天也不骂阵也不攻城,就这么跟自己对峙着。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援军不仅没来,甚至都没有进入并州的地界,否则他们早就该有所动作了。   晋阳城内,议政厅。   满宠和曹真二人对坐着,一言不发。   他们从最初击退吕军的兴奋,到收到曹操复信的满怀希望,都在这一天天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了。   此时此刻,二人的眸子里满满的全是疲倦和绝望。   不管在内心如何挣扎,如何安慰自己,也掩饰不了被抛弃的事实。   他们,成为了弃子。   断臂求生,固然是可歌可泣的。   可只有被断的臂膀知道,这到底有多痛。   他们甚至都不敢去军营里安抚军心了,因为现在城里的守军远比他们更绝望。   “带兵冲出去吧,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曹真整个人佝偻着,有气无力。   “这话,将军自己相信吗?”满宠的苦笑里充满了嘲讽。   对,城里确确实实还有两千骑兵,兵马也在一万之众,可根本无法组织兵力冲出城去了。   军心这玩意,从来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   当初校场斩白马宣言死战到底能够激励士气的根本原因在于,大家都愿意相信只要死守,就有机会等到曹操来救援。   可是现在呢,他们的主公把他们抛弃了。   他们为了曹操,抱着一颗死战之心,在晋阳城里抛头颅、洒热血,却换来了弃子的结局。   再也没有人相信曹操了,甚至都没有人相信满宠和曹真。   他们,根本无力再组织冲锋。   冲出去干嘛,去找那个遗弃他们的主公吗?   呵,不值得。   嗖嗖嗖~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城下射入了无数的箭矢,钉在了城关的木格上。   曹军甚至都没有射箭反击,而是下意识的躲在了城郭之下。   罢了,你们要攻城就攻城吧。   可这阵箭雨后,城关之下便没了动静。   须臾,一名百夫长壮着胆子探起脑袋往下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转而看向那些箭矢,发现箭身上都包裹着一封帛布。   他上前拆开查看,是吕军的赏格。   内容很简单,曹操已经遗弃你们了,开城投降吧,不杀,谁拿着赏格开门,还有赏金。   濒临绝望之际,赵云令人写下的这些赏格仿佛让这些曹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曙光。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甚至不需要有人带头喊话,走马道上的守军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甚至是发出了喜极而泣的笑声。   现在,他们对于开城献降这件事,不仅没有一丝的负罪感,甚至都觉得是给曹操最好的报复。   天亮后,睁开惺惺睡眼的满宠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无法动弹。   周遭,是一双双阴沉的目光。   “督军,莫要怪我等无情,今日非是我们负曹操,是他负我们在先!”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宁死不降   苦撑了两个多月的晋阳城,甚至还葬身了两千多吕军的先登死士。   一度被赵云视作为铁板一块的硬骨头,不折损万余人也无法攻破的金汤,最后却只是因为一份赏格,曹军就老老实实的把兵器放在一旁,打开城门后把满宠和曹真押了出来。   事实上,赵云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份赏格恰恰是给了曹军绑缚满宠和曹真的勇气。   不然,先前攻坚时候的折损,他们还觉得是欠了吕军一笔血海深仇,不知何去何从。   看着吕军进城,接防,走马道上的旗帜换上了‘吕’字大纛,赵云竟然还有些不敢置信,竟然这么容易就办到了,原来仗是可以这么打的。   直到这一刻,赵云算是如梦初醒的明白了林墨在自己的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从攻上太行山,拿捏张燕开始,再到阵斩夏侯惇,这些事情全然是给自己的历练。   兵围晋阳城开始,这场历练算是彻底的升级,林墨已经完全的预料到了大势走向,只需要告诉自己坚守两月则城池不攻自破。   可他并没有选择把答案告诉自己,而是让自己独立思考,哪怕为此付出了一定的牺牲,到自己以禀报军情为由,开始暗示求援,林墨也只是把郭图派过来,以监军的身份稳住军营不让自己发动全面强攻,而是细心思考破局之道。   从头到尾啊,允文都是希望我能如一方统帅去思考战局,若是能全局俯瞰,确实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晋阳城不需要强攻了。   如今,城破了,除了感受到林墨对自己殷切深厚的期盼外,赵云也对自己有一种无力感。   原来,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帅,这么难啊。   这条路,还很长啊。   “我听守城的军士说,满督军斩白马凝军心,率势穷之师死守晋阳,使我气势如虹的大军亦是要望城兴叹,满督军的手腕,云钦佩万分。   可惜,满督军对曹操忠心耿耿,却换来见死不救,云真为将军所憾,似这等奸佞之主实不值得将军为之卖命。   我主吕奉先,礼贤下士,待部下如手足,如今雄踞北国,有中原首望徐州重地,必可荡平乱世,若满督军愿意归顺,云愿以人格担保,必谏言温侯重用!”   待的接防完毕后,赵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满宠。   他一直都知道主帅阵亡后的城池还能这般固若金汤,守城之人必是智勇双全的上将,只不想满宠不仅有勇有谋,还有一股令身为对手的他也钦佩的热血。   这样的人,若是招揽过来,必能成为自己的臂膀副将啊。   他能在这样的绝境中,誓死不降,只为等来一线生机,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弃子身份,在赵云的预想中,招降他是不难的,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便可以了。   毕竟,他跟城里的曹军一样,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难不成,还要回去效忠那个遗弃他们的主子?   谁曾想,披头散发的满宠扬起头颅冷哼一声,“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今日兵败,非是我无能,乃天意不允,我死而无怨,曹操能抛弃我,三姓家奴便不会?呵呵,哈哈哈……”   满宠的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听得他这么说,就连脾气不错的赵云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眉头微微发蹙。   可转而一想,他有这番能耐,有点脾气,倒也正常,深吸了一口气后,耐心道:“满督军自曹营而来,当听曹操曾言: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当百万军。   大战前夕,允文往萧关、沛城增兵,又率军北上幽州,曹操帐下号称谋士如云,却也无一人猜透他的用心,否则便不会把并州的两万人抽调走了。   谁能料到,允文自始至终要做的事情就是引夏侯惇上山,一鼓作气连下并幽二州。   过去就不提了,单单是此间手腕,当得旷世奇才四个字否?   我主吕奉先雄才大略,林允文有经天纬地之才,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满督军心动?”   这席话,大概是一定程度上引起了满宠的共鸣。   他眼眸中的冷傲褪去不少,重重的叹了口气,“林允文将我等玩弄于股掌之中,就连奉孝和公达,也未能胜他,实乃大才。”   随后,便是冗长的沉寂。   赵云眼前一亮,看来允文在敌军中的声威要比温侯还盛啊,有戏,有戏了。   可是,待得满宠睁眼,却依旧是那副酸臭嘴里,不屑道:“林允文我佩服,赵将军是当世英雄,我也钦佩,可惜啊,我这人生来骨头硬,比不得你家主子,要我投降,妄想,你还是给我一刀痛快一些。”   啊这……   赵云被气的不轻,还以为迎来了转机,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而且,似乎他对林墨颇有好感,唯独对吕布充满了鄙夷。   想来是从前那些事情成为了身上的污点,即便如今成为当世最强的诸侯,这些污点也如人生的标签,一辈子无法抹除。   就凭他刚才两度对吕布的侮辱,赵云是真的起了杀心。   自己从常山到徐州,固然最后是因为张绣的来信才坚定的决心,可在那之前,吕布已经写了十几封信,这份赤城是让赵云铭记于心的。   后来,在武艺上,因为得到了吕布的指点,使得他意识到了百鸟朝凤枪的弊端,几度改良下来,已经初步领略到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全新枪法,只是还在慢慢精修,待得稳定便可立名。   于赵云而言,吕布对他的恩情,甚至更在林墨之上,怎能让你这般辱骂。   可是,他又想到了于禁,想到了颜良和文丑,那份爱才之心终究让他隐忍住了。   罢,把人给带回去让林墨想办法吧,如果连他的手段都无法收服满宠,那只能证明是他死期到了。   赵云转身离去的时候,文丑也跟了出去,反倒是颜良歪着头死死盯着满宠。   “走了。”   “就来。”颜良应付了文丑一句后,并没有转身出去。   等确定赵云和文丑都走远了,颜良一脸阴沉的冷笑了一声,“你个匹夫,做了俘虏还敢这么狂,我就瞧不上你们这些自命清高之人,明明是自己瞎了眼跟错了人,还好意思辱骂温侯骨头软!”   开玩笑,进入吕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吕布对他们兄弟算是推心置腹了,说不让他们去面对北国军,从头到尾就没开过一次口。   而赵云,那是连自己都打不过的存在,颜良是服气的呀,人家都这么谦卑了,你还这般不识好歹?   原本是打算跟满宠对骂几句发泄发泄的,却见满宠一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都没想跟他反驳。   感觉自己被无视的颜良怒从中来,直接上手把绑缚满宠的绳子给解开,将他从大牢里一路拽着往外走。   来到大牢外的空旷处,将满宠的大刀丢还给了他,“你小子不是不服气吗,来来来,而今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能挡住我三十合不败,我恭恭敬敬的送你出城,来吧!”   说着就提着金背刀冲向了满宠,一言不合就开大,右脚跺地起跳,虚空之中翻转身子,金背刀势大力沉的砍了下去。   “战便战,怕你不成!”   满宠委实是个硬骨头,提刀便要反击,可惜两柄大刀碰撞的一瞬间,发出石破天惊的碰撞声后,满宠只觉得手中大刀传来一阵开山碎石般力道,生生要把他臂膀都撕裂,兵器应声落地。   再抬头的时候,金背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颜良戏谑的一扬额,“不知道你的头有没有你的嘴这么硬。”   “要杀便杀,休要啰嗦!”   哟呵,看来你小子是真不怕死,颜良这会反倒没有一开始的怒意,而是想慢慢的戏耍满宠,他提着满宠丢回了大牢里,并且让人给他备上好酒好肉。   肯定是他没吃饱,我等他吃饱了再打,他就服气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颜良又来了,把满宠从大牢里拖到外面。   事实证明,满宠虽然没有颜良这般骁勇,但绝对不至于接不住他一招,这回吃饱喝足了,实实在在的扛了十三个回合。   “服不服?”   “不服!”   没问题,丢回大牢,继续上酒肉。   可能是第一天受了内劲,身体没康复,我这次等多几天再揍他。   于是,隔了五天,颜良才去找满宠,有了前面两次教训,满宠也不啰嗦,解开绳子就直接往外面大踏步而去。   “来吧!”   两人大战一番,不得不说满宠是挺能打的啊,这一回,足足打了二十七个回合,兵器才终于落了地。   毕竟是能够协助曹仁抵挡关羽猛攻的男人啊,确实不是软柿子。   当然了,这是步战,双方可能都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但颜良能从他的刀法中感受的出来,这是个不要命的主,出招都是讲究攻击不讲究防守,还挺刺头。   这次,颜良把他丢回大牢后就没有立刻离开了,而是坐下来跟他一起喝酒吃肉。   “曹操都把你们给遗弃了,犯得着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吗?我实在不能理解啊。”颜良抓起一只鸡腿大快朵颐。   满宠也不客套,拿着一块羊排就啃,嘴里嘟囔道:“曹操负我是他,我自己跟错了人怨不得什么,可吕布又能好哪里去,我已不想再为谁卖命了。”   满宠可不是一路武夫,事实上他是世家出身,自小就是读四书五经,识春秋大义的,讲究从一而终。   在满宠的心中,忠义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忠义却换来被抛弃,满宠怀疑人生了呀,相比于名声比曹操狼藉的吕布,他觉得抛弃自己的时候,只怕会比曹操更果断。   “温侯断不会如此,我和兄长怎会看错人!”   颜良一听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你此言莫不是以为我们兄弟跟你一样识人不明?”   我特么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好不好,满宠也不解释,冷哼一声瞥向一旁的角落。   颜良可不如赵云的性子,解释了几次吕布怎么对他们的好,见满宠都听不进去,便将手中鸡骨头丢了过去,骂了一声‘匹夫’就走了。   但离开后,颜良又觉得满宠这人挺有趣的,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个清高的腐儒,揍几顿就知道天高地厚了,交流下来才发现,原来是被曹操抛弃这件事落了阴影心伤啊。   也对啊,为了曹操,他连自己的坐骑都杀了,结果曹操的心这么狠,被辜负的感觉会让人信仰崩塌的,这一点,颜良其实是明白的。   撇开这些不谈,满宠的脾气其实很对自己的口味,跟自己一样混不吝,这要是做袍泽手足,似乎还挺不错的。   可惜他又没有像自己一样有个好哥哥文丑,不然也去逮来,指不定就能招降了。   接下来有挺长时间颜良没去找满宠了,因为太忙了,文丑被赵云派出去接收上党诸郡,而颜良要负责整顿曹操的降卒,这是很费时间的。   所以,第四次找满宠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了,文丑接收的很顺利,所以他一回来,颜良就又有空了。   “嘿嘿,今儿我心情不错,就打断你两根骨头算了。”颜良扭动着发酸的脖子。   满宠白了他一眼,直接提刀率先发动攻击。   看来,这段时间满宠调整的不错,也开始慢慢从被抛弃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打的越发的得心应手,颜良也是越打越起劲。   也不知打了多久,金背刀再次架在满宠脖子上的时候,颜良刚想大笑却皱起眉头,“糟糕,我忘记数多少合了。”   “三十七。”   三十七……   颜良咬着自己的指甲,不好,这家伙竟然真的撑过三十回合了,有点尴尬呀。   “伯宁啊,我生来就不求人的,今儿算我求你了,降了吧,以后我们做袍泽兄弟,别的不敢保证,不管多难,我一定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的。”颜良凝神说道。   满宠闻言一怔,大概没想到颜良会对自己这般上心吧。   平心而论,他也挺喜欢颜良的,过去他就很瞧不上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武将,可是他在颜良的身上,看到了一份赤子之心。   尤其是那句,不管多难,我一定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满宠的心窝子里去,毕竟被曹操抛弃了一次啊,颜良这话让满宠内心干涸的心田涌入了一湾泉水。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吧,我心灰意冷了,就连曹操都能抛弃我,我不认为吕布会比他做的更好。”   颜良本身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可是在满宠的身上,算是花足了力气,不利索的嘴皮子跟他磨了足足一个时辰就是不肯投降。   一颗被伤透了的心,看来颜良是无法将这些碎片拾起拼凑完整了。   他彻底放弃了。   转过身背对着满宠,沉声道:“既如此,我相信就算离开了这里,你也是不会再回曹营亦或者是去其他势力了。   现在放你会连累兄长的,张绣快到了,等他接防后我们就会率军北上,到时候在路上我会给你找个机会的。”   “此话何意?”满宠狐疑问道。   颜良转过半侧脸,轻笑了一声,“我颜良可是一诺千金的,你撑过了三十合我自然会说话算数。”   说完,便大踏步的离开。   望着颜良远去的背影,满宠眸子里依旧满是质疑。   对,两人打了这么多场,又一起喝酒吃肉,性格方面确实挺对味的,彼此都算有好感。   可仅仅是这样,满宠不大相信颜良敢冒险私下放了自己,这可是要军法问罪的呀。   不过这些日子来,颜良对他不错,虽然经常揍他,可好酒好肉没断过,也算是临终前得了个良友吧。   如果有来世,未尝不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的。   张绣来了,带着魏越一起来的。   他们领命驻守并州,不管未来的用兵方略如何,吕布到底觉得赵云还是要跟在自己身边更好一些,很难找到比他用的更顺手的武将。   做完交接工作后,赵云就带着两千兵马,押着满宠准备翻越太行山前往幽州与吕林会合。   至于曹真,其实第一天就被砍了,赵云根本没有一点犹豫,因为他姓曹啊,管你是不是养子呢。   翻越太行山的时候,张燕是很感慨的,这里曾经是他的地头,几万小崽子把这里当成了乐园,如今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温侯曾经答应过你许你一郡太守,总是好过在这占山为王的。”赵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我没事,毕竟在这里待了十几年,有些不舍罢了。”张燕耸了耸肩。   路上,尽管只有两千人,可不得不说云哥统兵的水准越发的高了,颜良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机会释放满宠。   除非他利用手中的兵权,但那样一来事后肯定会被发现的。   他是莽,又不是蠢,当然知道有些事情张辽可以做,自己却不能,否则会连累文丑的。   更何况,他对满宠确实很喜欢,毕竟不是生死厮杀结交的感情,还没到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地步。   只不过是心里觉得,他这样的人,心中是有情义的,这世上,有情有义的人,都值得自己出手拯救。   反正,离开这里,他又不会成为敌人,有机会的话,就放了吧。   前提是,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下了太行山,进入中山国地界,要在无极做休整。   还没有进城呢,就有人在驿道上摆放了许多的酒坛和粮草。   “甄家张氏见过赵将军,些许粮草权当是为赵将军夺得并州犒军所用,还望将军收纳。”驿道上,一名四十上下,风韵犹存的女子欠身行礼。   甄家?   赵云歪着脑袋打量来人,允文都不想见她们,怎么上这堵我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此人才华胜我数倍   在听到来人自报家门的时候,赵云的心里其实是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后打脸的痛快感。   尽管,他在公孙瓒麾下的时候只是一介军侯,到了吕营后有了萧关显威的人前显圣,有了阵斩夏侯惇威震天下的彪炳战绩,乃至于林墨都要将自己当成一方统帅来培养。   迎来他人的羡慕眼光是很自然的,可并没有那种既遂凌云志而被他年轻视之人仰望的爽感。   没办法,因为身旁没太多故人,也就一个张绣吧,人是师兄啊,论成就还曾经是一方诸侯呢。   而甄家不同呀,无极甄家的大名在整个北国都是响当当的,在常山的时候,赵云虽然不是流民草芥,可甄家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既视感。   整个赵家村,谁听闻甄家的名字不羡慕,曾经有人因为凭借着裙带关系进入甄家商会做马夫回到村子里也是昂首挺胸的呀。   可现在呢,甄家张氏都要亲自出城来到驿道上等着自己,饶是云哥这种心境也不由的有些畅快感。   他可不会因为来的是一介女流而觉得自己被无礼相待了,恰恰相反,云哥觉得这是甄家最大的诚意了。   因为甄家的家主甄逸死后,财政大权并没有旁落在兄弟系脉,而是由张氏接权了。   甄逸的兄弟几个不是没争过,架不住人家有五个好女儿啊,而且一个比一个会嫁,尤其甄宓嫁得给袁熙后,甄家的实力一度成为连地方太守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可惜啊,面对甄家的盛意拳拳,赵云却不能接纳。   道理很简单,北伐幽州途径无极的时候,甄家也求见过吕布和林墨,都被拒绝了,赵云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他们都不见的人,一定有玄机。   甄家此来当然不是为了恭贺自己立功,应该是敲不开吕林翁婿的门,转而选择讨好自己了。   “无功不受禄,我军与甄家素日便无来往,多谢夫人好意,心意我领了,酒食带回去吧。”赵云冷冷拒绝。   “赵将军有所不知,过去,太行山上的黑山贼多有劫掠,甄家商会的车队不时折损,如今赵将军除此大害,不仅是甄家,中山国人都对将军感恩戴德。”   张氏还是很会说话的,可是啊,赵云心里认准了吕林对甄家有嫌隙,自己可不想去掺和这事,依旧是摇头道:“夫人,我军此番是急行军,不便携带这些酒食,还是带回去吧。”   这下,张氏有些无所适从了,她大概没想到赵云一介武夫竟然会对这么多的酒食丝毫不动心,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是不需要充入府库而是归他本部所有。   只要愿意,转为私人所有也不是不行的。   赵云正要下令继续前行的时候,一旁的郭图开口了,笑盈盈道:“子龙将军,甄家在北国颇有名望,如今温侯与兰陵侯雄踞北国,正是要与北国世家亲近的时候,若是太过不近人情,只恐令其他人望而生畏啊。”   赵云扭头看向郭图,原来是你啊,我说甄家怎么知道我军的路线和时间,八成是收了甄家的好处。   但郭图所说还是有点道理的,甄家与各大世家关系都不错的,把事情做的太驳面子了,其他人也会有看法,赵云迟疑了片刻,挥挥手道:“休整片刻,来些人把东西都带上。”   “喏!”   赵云下马,后方的军士也开始行动了起来,甄家带来的酒食可不少的,来了七八百人才勉强够推车所用。   而这个时间里,后方不免有些空虚,又兼赶路辛苦,在得到了颜良眼神的默认后,便对枷锁在身的满宠便没有了专人看管。   毕竟满宠现在行动受缚,又有颜良在旁,谁会担心他跑了呢,显然是前面的酒食更吸引人嘛。   颜良下马,不动声色的走到满宠身旁,将绳索解开后低沉道:“匍匐身子钻入芦苇荡,从西侧的密林走,没人会注意你的。”   说完,他便重新上马,刻意在前面制造了些动静,这下就更没人留意满宠了。   满宠当然没有立刻动手,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颜良,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他会为了自己玩的这么大。   私放敌将啊,这是什么罪名,说是通敌罪就算轻的了,就算是他们这样的骁将,事情一旦传开,谁也保不住他,毕竟如果连这等罪名都能就此抹过,那还要军法有什么用。   直到远处的颜良恶狠狠的盯着他,示意他快些离开,他才借着吕军被颜良拖住,一个视线死角钻入了一旁的芦苇荡,当真没人发现了。   满宠溜走了,可大家伙却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沉浸在酒香之中,都憧憬着进城后要好好的放松放松。   颜良看着西侧的密林,眼神有些迷离,就连文丑走到旁边他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兄长。”   文丑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兄长发生何事了?”颜良装傻是有一套的。   “你想死了是吗?”   面对文丑冷冰冰的质问,颜良一脸错愕,“兄长何出此言?”   “你真当子龙是摆设?我告诉你,他走不出这林子的,唯一的活路就是退回大军之中。”   啊这……   颜良内心陡然一沉,被发现了吗?“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文丑冷哼了一声,“如不是子龙网开一面,两千人的队伍,你真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吗?我拜托你以后做事动动脑子,子龙是不想为难你我,否则把这件事上报温侯,非斩了你不可!”   闻言,颜良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还以为是义释满宠,原来一切都在子龙的掌控之中。   这这这,我的老天,得亏子龙兄弟高义啊,要不然我小命丢了,还连累兄长。   颜良咽了咽口水,想起了拿他们哥俩当自己人的辽神。   一个张文远,一个赵子龙,这吕营里的弟兄怎么都这般豪气。   “兄弟,现在不比从前了,在军中可以由着你性子来,但不管是温侯,还是文远和子龙,对我们哥俩都很不错,莫要寒了他们的心。”文丑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   “嗨,多大点事,知道了知道了。”颜良大咧咧的一摆手。   别看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文丑从他眼神看的出来,其实内心里也找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归宿感,二人相视一笑后便不再言语,都默契的看着芦苇荡后面的密林。   但愿,满宠能做明智的选择。   “赵将军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此事还需郭大人从中斡旋。”张氏有些失落的来到了郭图的身边。   原本以为赵云只是一介武夫,断然不可能对北国巨富甄家拒之千里外的,毕竟,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爱钱呢。   郭图虽然在吕营的时间不算太长,可他也看得出来赵云在吕林翁婿面前是一言九鼎的分量,别的不说,光是萧关一战,那可是功高莫过于救主啊。   只要他开了尊口,甄家要办的事情是绝对不难的。   谁曾想,赵云竟然能对璀璨的金子不动心,意料之外啊。   吕营的人怎么跟袁营的差距这么大,想不通。   “这……最好能是他从徐州带过来的人开口,否则我这岂不是与笮融正面冲突,这厮虽是个卑劣小人,可深得兰陵侯信任,我若与之意见相左,兰陵侯八成是会偏袒笮融的。”   这件事说起来有一匹布这么长。   甄家之所以会贿赂了郭图想要拉近与赵云的关系,全然是因为一个人,笮融。   自从吕林翁婿入主北国,笮融身上挂着琅琊太守的官职却长期滞留于冀州,做什么呢,掠夺商道。   这货仗着林允文这层关系,把甄家在青州的生意吃下了一多半,全部都又笮氏商会接手了。   从前,糜家还在徐州的时候,黄河漕运的生意呢是两方公用的,好家伙,现在吕林入主北国了,他竟然敢利用手中职权把黄河下游的漕运全部垄断,甄家的商船只要逆流而上就一定会被水匪劫掠的。   可大家又不是傻子,都清楚背后之人就是他笮融。   最近,更是把手伸到了冀州的地盘上,步步蚕食甄家的生意,粮食、丝绸、茶叶乃至于钱庄的生意,全面都在被打压。   如果照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甄家商会可就要完了呀。   本来呢,一开始各大世家是站队甄家的,有他们做后盾,其实笮融也跳不起来,坏就坏在化肥经营权落在了赵郡李家,林墨这一通操作直接就粉碎了世家联盟。   带来的直接后果呢,就是各大世家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愿意容忍笮融的胡作非为。   毕竟,这件事产生冲突的是甄家与笮融,而这家伙呢,虽然爱财如命,但又不会自己全部吃进去,总是会留下些汤水给其他人,以至于他们也就默认了他的各种行径。   现在甄家还能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生意就只剩下马匹生意了,只是照着个这态势发展下去,甄家是吃枣药丸。   郭图很清楚,笮融这些做法林墨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的,甚至有可能是在他的授意下完成。   所以,他不敢明面上去找林墨为甄家说情,思来想去只有找到赵云了。   以他的分量,只需要一句话,一定可以打压笮融的。   谁曾想,云哥他不爱钱啊。   这就很头痛了。   “难道,甄家当真无救了……”张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多少代人的打拼才让甄家有了今日之盛,她不想毁在自己的手上让后人指着她唾骂呀。   “大人……大人若能救甄家,往后……往后钱庄的生意,大人可沾两成!”   张氏祭出了杀手锏,甄家的钱庄可是遍布中原的,两成啊,生一堆败家子出来也败不尽了,郭图倒吸了一口凉气。   诱惑力当然是足够了,可怎么搞定笮融是个问题。   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怎么对付笮融?   对付一个人,最管用的办法当然是找到他的死穴,也就是他最怕的人。   笮融怕谁呢……   也就是林墨一人,吕布几度要为难他都被林墨挡下了……   陡然间,郭图眸子一亮,“有办法了!”   旋即上前嘀咕了一番,听得张氏连连颔首,“甚好甚好,此法甚好呀,此事若成,莫说是保住甄家现有的生意,即便是青州的生意,黄河漕运,他也得吐出来!”   “如此,我们分头行事。”   “多谢大人。”   二人嘴角勾勒一抹狡黠,露出阴谋必会得逞的笑。   张氏欠身做福后就快速的离开了,走路的时候都带着风。   见张氏走了,赵云便朝着一旁的传令兵扬了扬额,后者会意的喊道:“继续前进!”   当口令一个接一个的传到后方的时候,文丑叹了口气,拍了拍颜良,“走吧,应该已经死了。”   死了吗……   颜良还在望着密林的方向,其实他是希望满宠回来的,此去这番决绝,总有一种被辜负的感觉。   “走吧。”   在文丑的催促下,颜良终于跃身上马了,但并没有立刻离开,不甘心的看着西面。   最终啊,还是没等来满宠回头,只能长叹一声,夹了夹马肚,缓缓跟上了队伍的最后头。   “颜将军。”不多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身穿里衣囚服的满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驿道的中间。   明明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再见到满宠的时候,颜良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兴奋的跳下马跑了过去,大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死……已经走了呢。”   “我没走多远。”   满宠叹了口气,“我这一走,只怕你会受连累,将军如此高义,在下安忍连累将军。”   “好,好,好……”   颜良笑呵呵的说道,“回来了就好,这回可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与你同归见温侯。”   满宠的声音很坚定,去而复返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下定了决心。   被曹操抛弃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即便是站在了战略角度上看,救援确实不智,甚至可能引发荆襄动荡,可弃子就是弃子,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所以,颜良的所作所为,在满宠看来不仅仅是高义,更是让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了治愈。   不管吕布是如何样人,不管林墨是什么性子,可颜良一人就值得他留下来了。   更何况,赵云对他也是不错的,不仅没有用过刑罚,而且也颇为恭敬。   “哈哈哈,好哇,以后又多了个兄弟,走,跟我先去见了子龙再!”颜良兴奋的拉着他就往前跑。   路上,满宠不解的问道:“赵将军治兵当真是严整啊,见我逃跑归来,可将士们却没有任何的异动。”   啊这,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颜良讪讪一笑,也没有解释。   赵云见到满宠的时候,颜良在一旁充当着解说,大体意思就是满宠如今痛定思痛已经彻底的想明白了。   无非就是想告诉赵云,你对我们哥俩的好,总算我们也没有辜负你呀。   赵云呢,当然也是很高兴的,颜良文丑固然是当世猛将,可他们作为先前北国的七十万大军上将,显然不可能给自己当副手啊,他太需要几个称职的副手了。   满宠,绝对是不二人选。   而且,督军的职位也算不得很高,以现下自己在吕营的地位,让满宠跟着自己做副将,不算委屈他。   有勇有谋,很好啊,以后再遇上棘手的问题不就有参谋在旁边了。   真有什么麻烦,这样的人还能挑起大梁呢。   这次费尽心思好歹到头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错。   “承蒙赵将军和颜将军不弃,待我如手足,在下日后定当报效。”满宠单膝跪地,双手作揖,行了个军礼。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赵云扶起他后,亲自为他牵来一匹战马,甚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系在满宠的身上,至少挡一挡他的囚服。   这种待遇,满宠当真是受宠若惊的。   一路上,赵云也在跟他天南地北的聊着,加深彼此间的了解。   聊的差不多时,赵云便有意的透露想要他做自己副将的心思,果然,满宠答应的很痛快,“将军看得起在下,自当效命的!   不过……”   赵云眉头一皱,“不过什么,伯宁有话不妨直说,能办的,我都给你办了。”   满宠跟高顺的性子差不多,是个面瘫男,不苟言笑,他拱手道:“赵将军威名远播,在下一人恐难胜任,若是将军信得过,在下愿再举荐一人,必能为将军分忧。”   “噢?”   这下赵云来了兴趣,挑眉道:“此人才华比君如何?”   “无论是兵法韬略还是阵前斗勇,他都胜我数倍!”   满宠斩钉截铁的表情让赵云心头一颤。   一个能将动荡军心瞬间凝聚并且扛住大胜之师猛攻的强人,竟然说出才华比他还强几倍的人,赵云显然有些怀疑啊。   “他可是在军中,我立刻写信给师兄,让他送来!”   赵云只当是曹军俘虏中的一人,不曾想满宠却摇了摇头,“此人身在雁门,原本是打算见了曹操后举荐此人的,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长叹了一声摇摇头,随后才道:“若是将军首肯,在下稍后便书信一封,诏其前来面见,只他现在本无官身,若能赴约而来,还望将军给予破格的机会。”   军中破格不是不可以,但是吧,也要讲究一个服众的问题。   如果没有官身又没有功勋的人,上来就做副将,这事怕是说不过去啊。   满宠大概是看出了赵云的疑虑,作揖道:“将军放心,只要再有战,将军斟酌倾斜于他,必会扬威军中,赚得功勋!”   这么有信心吗?   赵云看着一脸坚定的满宠,缓缓点了点头,“伯宁可以放心,温侯是不会埋没人才的。”   后面虽也天南地北的闲聊着,可赵云已经有些神思不属了。   如果满宠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一下就能收获两名得力的副将,独当一面的日子只怕不会太远了。   才华更甚伯宁数倍,当真让我期待呀。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吕布抉择,林墨独掌大权   司州共辖七郡之地,分别是河内、河东、弘农、右扶风、左冯翎、京兆尹和河南尹七郡。   而这个时期的所指的关中,广义上来算是涵盖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弘农郡西部为主要,凉州的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为北部和西部的外围。   其中的要地有三,分别是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故而这三地也被称作为三秦要道、关中咽喉。   所谓的关中十部,就是各自盘踞在了上述的几个郡里活动的。   虽然马腾和韩遂的基本盘都是凉州,但多年来都是在三秦之地活动的,因为他们一直都想有机会可以进入中原,没人愿意待在苦寒之地呀。   钟繇奉命进驻的长安其实就是京兆尹,不过因为他没带什么兵马,加之这些年来,作为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的马腾也是打正旗号的,所以算是默认他进入三秦之地了。   因为凭借他们手头上的兵马,只要愿意,就可以驱逐钟繇离开。   左冯翎郡的治所高陵县将军府内,身着朝廷要员官府的韩遂坐在副位之上,韩遂的部下多以羌人为主,这是因为早年他被羌胡部落所劫持导致的。   也因为这样,所以身上颇多羌人习性,譬如虽然穿了汉庭官袍,可并没有束发,额头上一条缎带绑缚着披散的头发就算完事了。   相比之下,主位上的马腾就整个人都更有豪门之风,身上未着官袍,是一套靛蓝色的全新锦服,头戴武弁冠,四旬有五,不怒自威,毕竟是屡世公侯,岂能跟山野匹夫一般打扮。   “文约,此事只怕还需招来各部一并协商。”马腾捧着昨天才收到的圣旨,眉头紧蹙。   “一来一回的,不得耽搁一个月了,我与寿成兄商议妥当即可,他们不也以寿成兄马首是瞻嘛。”韩遂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阴恻恻的。   不过话是没说错的,关中十部中,当数马腾的威望最高。   潼关大战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马腾已经死了,十部人马是不会推举韩遂为都督的。   开国元勋马援之后,这份底蕴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更何况,他还有个很能打的儿子,年不过二十六,可在凉州,在三秦之地,都挂有盛名。   马腾缓缓颔首,吐出一口浊气,蹙眉道:“夏侯惇战死,并州被吕布收入囊中,至此天下十三州里,吕布一人就独占了青幽并冀徐五州之地,即便是刚刚入主荆州的曹操只怕也敌他不过了。   此番请我们十部人马入关东三郡很明显是要分担西面的压力,如今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曹操再分出太多兵马与吕布多路周旋了。   换句话说,只要我们奉命前去,就有可能与吕布产生正面的冲突。”   马腾没有藏私,知道的,想到的,甚至是臆测的,都和盘托出了。   对韩遂吧,还算是推心置腹吧,毕竟当年他跟李傕产生冲突的时候,韩遂本是来当和事老的,眼看无法劝和了也没有置身事外,而是帮着马腾去捶李傕,结果没打过,损兵折将还被追了一路。   单单这件事来说,马腾就算是欠了韩遂一份天大的人情。   韩遂对此事却没有马腾想的这么长远,他只知道关东三郡之地在荀彧花费了重金和细心的治理下,建制上恢复了六七成,如果单纯论良田面积,甚至比诸侯争霸前还多。   听说,去年秋收三郡之地的收成就达到了十七万石,比整个凉州和关中都多了,羡鸡紫啊!   这还只是单纯的粮草收成,还有当地的税赋呢,还有世家们的支持呢,简直是一块肥肉好不好,没理由不吃的,所以他咧嘴笑道:“寿成兄,我们与吕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不至于跑来跟我们为难。   更何况,十部人马集合起来,怎么着也能过十万了吧,若是从凉州号召一番,羌人部落再汇入,那人马有多少可就不好说了。   这架势,吕布又何必与我们为难呢,肯定是从中原下手啊。”   要说起造反这件事,韩遂可比马腾早多了,从中平二年,也就是185年就开始杀入三秦掠夺了,皇甫嵩和董卓都征讨过韩遂,也没能得手。   后来,十常侍乱政,董卓入京,连环计后的王允、吕布,再到李傕郭汜把持朝政,这京畿两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主子了,可他韩遂这些年是巍然不动,始终能在三秦从容,要说没点脑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对于曹操白白送来的这块肥肉,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三个字,穷怕了。   见马腾似有迟疑,韩遂进一步解释道:“寿成兄,关东三郡已经被朝廷治理的堪比中原了,大有恢复关中粮仓的意思,此乃天赐良机,不取何待啊?   更何况,我们此时进驻三郡等于直接穿过了潼关,可以俯视中原,一旦时机成熟,未必不能入主中原啊!   照我说,吕布与曹操已是势同水火了,必有一番死战,他不可能弃曹操而对我们下手。   一旦两者掀起二度中原大战,十部人马便可隔岸观火,若曹操胜,我们顺势取并州乃至于北国;若吕布胜,我们便可进驻中原啊!”   说到激动处,韩遂甚至都站起身子来,右手虚空一掠握紧成拳,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当然知道曹操不是个善良的人,不会白白的把三郡之地送给我们的,但是!   我赌吕布不会对我们下手,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他的死敌是曹操,他只会对曹操穷追猛打。   而我们,趁着这个机会穿过了潼关,并且进驻三郡,则可俯视中原与北国,在两方大战里,成为最后获利的渔翁。   马腾呢,可没有这么乐观,他的眉头紧锁,右手抚摸着鼻头沉思。   两人都明白曹操是不可能白送三郡的,就是想用这块地盘换来西面的太平,关键时候甚至可能要他们出手。   现在的问题是,马腾觉得,吕布会不会弃曹操不顾而对十部下手呢。   理论上来看的确不会,可现在谁不知道吕军之中做主的是号称百年不遇的旷世雄才林允文呢,这小子脑子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这万一要是对关东三郡下手,又该如何应对,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文约,智者不虑胜先虑败,我们还是别把情况想的太乐观,假设吕布真的从并州对关东三郡下手,你我该如何应对,只有把这件事捋清了,才能放心的进入关东。”   韩遂在厅内来回踱步,他当然是很想进驻三郡之地的,可现在的十部并不以他为首,就连朝廷的天使,也是直接来找的马腾啊。   所以,得先说服马腾才行。   “寿成兄,我知道,十部人马都是擅攻不擅守,尤其是我部羌骑和寿成兄的西凉精骑,皆是善于原野作战,再加上三郡之地的城池多已破败,无险可守。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   韩遂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假使吕军真来,首先原野作战是我十部人马所长,未必会败他;其次吕布已经不再是当年虎牢关下战三英的吕布了,孟起贤侄之勇就算是当年的吕布也未必能敌,何惧之有?   退一步说,真要是败了,只要能顺利退回到潼关,吕布也无法长线追击。   更何况,在这个过程中,曹操岂会置身事外,吕布来的人少了,打的过我们吗,他若尽出三军,北国还要不要了,徐州还要不要了?”   从这个角度上分析,韩遂的主张其实是真的有道理的。   首先吕布就不大可能对关中十部下手,其次马超的骁勇,只怕不是这个年龄的吕布能撄锋芒的了,再加上一个与吕布势同水火的曹操。   马腾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在心里下了重要的决定。   “好,便依文约之意,赴任三郡!”   闻言,韩遂笑盈盈的挑眉,“寿成兄当真英明!”   “那你我各自前往其他八部与候选、程银他们几个说清楚,最关键的,你要回一趟凉州,与羌胡各部道明情况,一旦有情况,他们的骑兵救援也快。”   马腾说完,韩遂重重点头,“寿成兄放心,此事必成!”   至此,十部中的两大首脑达成一致,决意前往关东三郡。   八部人马都以他们二人为首,只要有他们带队,其他人都不会落了后。   “岳丈大人,情况如何?”走出议政厅后,一名身长九尺,体型魁梧,双眸如隼的年轻男子上前为韩遂牵马。   韩遂并未开口,保持着一贯的笑脸。   直到两人出了高陵城后,韩遂才褪去笑脸,眸子里透着一股阴沉,低声道:“答应了,去关东,其实他说的对,吕布不得不防。   不过我觉得吕布已经老了,不足为惧,听闻其麾下有一猛将名唤赵云,乃天下无双的悍将,若不幸有战,你且不可逞匹夫之勇,让马超去与之纠缠。”   “谨记岳丈大人的教诲!”   阎行,字彦明,韩遂的女婿。   堪称是三国里头号实力与名气不相符的人物。   甚至很多后世的三国热粉都不一定晓得这号人物,遑论是在这个被马超之勇支配恐惧的时代里。   以至于凉地和关中,都只知有马超,不闻阎行名。   甚至有金吕布、银马超的传闻。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马超在潼关之战里杀的曹操割须弃袍后,中了反间计,导致十部人马分崩离析,马超追杀韩遂的时候,就是阎行站了出来,与之酣战几十个回合也无法撼动半分,双方竟是打了个平手。   单从这一点上看,阎行绝对有实力跻身猛将排行榜的。   可惜啊,除了这一战后,再没有什么机会表现了,以至于淹没于世。   从内心深处里,阎行其实跟其他的凉州武将不同,对马超呢,并不服气的,大概是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吧。   不过他很听韩遂这个岳丈的话,行事也低调,基本不会出什么风头,更多的时候是像许褚典韦一样,当个保镖贴身护着韩遂。   ……   自从上次有那么一点不欢而散的味道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即便是在涿县将军府内,林墨也没见到过吕布了。   事实上,自那以后,吕布就把自己关在了房内,谁知道是不是在反思。   不过这段时间也很忙碌,林墨需要安顿这刚刚投诚的五万大军,身边堪用的大将没几个,很多事情林墨需要亲力亲为,所以,他也没专门去找过吕布。   大概是有了颜良文丑的威名在吧,也可能这支军队投诚的决心比从前袁谭、袁尚的部下更为坚定,所以整顿兵马也没有很难。   至于其他的县城,在涿县开城前,他们就主动的献了降书,只不过没时间接防罢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并接纳了。   在这个过程中,林墨发现了一件事,或者说先前没怎么留意,现在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就是除了涿县外,其他的县城的城郭很多损毁的地方,有是因为乌桓、鲜卑劫掠时候冲击造成,也有经年累月的风化后出现的,然后一直都没有进行修缮。   一开始林墨想着弄点水泥过来,加固这些城防,便可将胡人的骑兵拒之城外了,后来想想,这附近的村庄太多了,不把胡人挡在关外,一旦让他们翻过了燕山山脉,其实真的挡不住。   毕竟人家又不一定非攻入城池,纯粹见着好打的就打,不好打的就换一个地方,沿途的村庄你总不可能全部用城郭给保护起来吧。   还得是古人长城那一套才行的通。   不过将来如果条件成熟了,真的有钱了,有必要修建一条用水泥铺设的路,直通幽州,这样方便后方补给的运输,一旦烽火台点燃,救援也更快一些。   “兰陵侯,温侯请。”林墨正在查阅着各县人口、税赋和近些年被掠夺次数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   老岳父今天想通了?   林墨也不知是什么事,扬了扬额便站起身子了。   同在一座将军府里,林墨从议政厅过去吕布的住房就是两道院墙而已。   “见过岳丈大人。”老岳父这是多少天没打理自己了,头发有些凌乱,胡须也长了好些,好像一夜间老了十多岁。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一块帛布放在了台案上,林墨主动上前查看。   是天子诏书,敕封马腾为河内太守,韩遂为河东太守,其余八部人马分别做了三个郡的郡丞、郡尉职务。   或许他们还没有行动,但天子诏书下达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各州郡一起张榜的。   “你说他们会去吗?”吕布终于开口了,看着林墨,不苟言笑。   林墨转了转眼,点头道:“一定会去的,听说如今的关东三郡治理的都能与中原比肩了,关中多年来被狼烟战火包裹,西凉又是苦寒之地,他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吕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苦涩道:“我也觉得他们会去的,这样一来,如果我跟曹操在中原形成对峙状态,再以天子诏令他们北上并州,他们也就没理由拒绝了。   曹操这是找了这群乌合之众充作帮手。”   老岳父这么说,看来还是想对中原下手,到底是没想透彻呀。   “那就,先把这群乌合之众收拾了。”林墨顺势而为。   “关中十部的人马加一起,只怕过十万众了,我去的人少了,打起来怕是不容易,去的人多了,又恐曹操从后方下手,着实为难。”   吕布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脑门,试探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稳住他们,彼此秋毫无犯呢?”   好吧,闹了半天,老岳父在这等我呢。   有没有办法,当然是有的,而且只是稳住这群人的话,办法还不少。   林墨迟疑了一会,觉得这大概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刚好可以让老岳父松口,于是沉声道:“办不到。岳丈大人,马腾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素来奉朝廷号令,一旦他们主动进驻三郡就等于把自己绑在了曹操的战车上,临敌之际不奉天子令,大义上站不住脚的。”   吕布重重点头,显然是跟林墨想一块去了呀。   “那如何是好,攻关中十部,曹操会进攻我们;攻曹操的话,马腾他们也会伺机动手的。”   “其实,如今我军各部兵马并没有呈上合计册报,但我估算着应该有三十万人马了,选八万精锐从并州下司州,余者全部进驻各城要地据险而守,曹操便无奈我们何了。”   林墨说完,吕布脑袋一歪,蹙眉道:“八万人,你有把握能完胜关中十部吗,一旦打成了纠缠态势,进退可就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了。”   说到底,老岳父就是担心八万人没办法完胜关中十部,如果打个两败俱伤,曹操趁机压上来的话,会很危险的。   “岳丈大人,小婿好像说过,无论是对司州、凉州还是益州,都已有破敌之策,只待时机罢了。”   林墨昂首挺胸,从容自若道:“如今十部人马齐聚于关东三郡,在小婿看来,实乃天赐良机,省得我们再跑去凉地剿灭他们。”   吕布捻着手指,眯眼看着林墨。   林墨有多少斤两这世上没有人比吕布更清楚了。   他说有破敌之策,那就一定有。   问题是,此时做下决定,就意味着要让出中原,给曹操喘息之机。   纵是林墨有奇谋妙计,三州之地,又兼益州之险,没个三五年也打不下来的。   三五年后的曹操,又如何能与现在的曹操比呢。   他忍不住挠头,过去林墨怎么安排他从来也不会提反对意见,但这次的抉择,其实与先前争吵的战略分歧是同一个问题了。   所以,吕布的迟疑,林墨也没挂在心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吕布缓缓站起来,走到林墨身旁,右手搭在他肩头,沉声问道:“允文,如果按你所说的战略部署,扫平乱世那得多久?”   还是这个问题,林墨轻笑了一声,看向老岳父,目光清澈,轻声道:“不知道,但一定比先攻中原更稳妥。”   吕布也笑了,是一脸的苦笑。   “允文,可能我真的老了,从前出征在外,很少会想退回后方的,现在,我很想回彭城了,这一次出来都一年半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那……小婿陪岳丈大人回一趟彭城吧,也好回去看看玲儿和孩子。”林墨也想家了。   “你我都走了,北国军政谁来做主?”   吕布说完,林墨就愣住了,所以,老岳父要自己回去吗?   没等他发问,吕布就叹道:“我回去一趟,用不了多久的,这里的一切,由你全权做主吧……”   明白了。   老岳父这是做了决定了。   可是啊,林墨却并没有很兴奋的心情。   “岳丈大人,你若离开,小婿一人只恐稳不住大局。”这是心里话,他想起了老岳父去温县杀人时候的心情,甚至有些自乱阵脚。   吕布勾勒嘴角一笑,“从前你不总说我要学会独当一面,怎么,现在到你自己了,反而不成?你指望我会永远的陪在你身边吗?”   林墨没有说话。   其实,从来他就不喜欢分别的。   出征的时候,就不愿意跟玲儿、腹黑女王分别,如今老岳父想回去,他也不愿意。   林墨常常都会想,如果那些视为精神依仗的人,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先打中原可以吗?”   “我说了,我回去一趟就来,又不是生离死别,军政大权你自行做主便可。”吕布表情严肃了许多,林墨这才乖乖的点头。   “下去吧。”   林墨拱手作揖,转身走了出去,临门扭头看了一眼,总也觉得岳父大人好像真的老了许多。   迎上吕布摆手示意,他才走出了房内。   回到议政厅后,原本想过的各种打算此时却没有了动力。   大概,他的心有些乱了。   他就这么坐在帅椅,看着台案上凌乱的竹简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的拿起了右手角砚台上摆放的毛笔,在帛布上疾书。   落笔,传令,“送去无终县。”   “喏!”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境受损的吕奉先   赵云回到了涿县。   不管怎么说,这也绝对算的上是威震天下的凯旋,一次出手就把黑山贼和并州都给荡平了。   再算上张燕也同行而归,当然是要以最高的礼仪来接待才对。   可林墨把这事告诉吕布后,他只是很冷漠的点了点头,让林墨自己负责接待便可以了。   怎么回事,老岳父太不对劲了吧,不就是不支持他打中原吗,何至于此啊。   林墨几次想跟吕布敞开心扉交流,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啊,当初也是他说的,一家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坦诚的,可如今他心里好像藏着不愿诉说的秘密。   可惜,老岳父只是摆摆手,并不想说太多。   无奈,林墨只能自己亲自出城迎接了。   “允文?怎不见温侯?”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赵云就是先问的吕布。   “辛苦了子龙。”   林墨刻意的岔开了话题,随后看着满宠和张燕微微一笑。   两人都很上道的作揖,“罪将满宠,拜见兰陵侯。”   “太行山张燕,见过兰陵侯。”   把满宠收服的消息林墨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感到太诧异。   这一回的战役算得上是成功的,不仅给了曹操沉痛打击,斩了夏侯惇,收了并州,还带回来满宠和张燕。   一个是协助曹仁扛住了关羽的猛攻,一个是盘踞太行山十多年,几路诸侯无奈其何,都不简单,可以很好的充裕武将中层。   “早就盼望着与二位相见了,来来来,随我入城,已为诸位备好了接风宴。”林墨一手扶一个。   对于林墨,二人也是初见,可大名也算如雷贯耳了,今日见到活人,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跟随他的脚步朝着城内走去。   接风宴上,林墨,赵云,颜良,文丑,郭图,满宠和张燕,气氛还是不错的,觥筹交错,豪气干云。   听颜良文丑围攻夏侯惇的痛快;听满宠斩白马凝军心的霸气;听张燕由衷拜服的内心。   大家就像久别重逢的挚友在忆当年,在诉豪情。   其实,林墨和赵云都是心不在焉的,脸上的笑,更像是应付式的。   从前这样的场合,什么时候少的了吕布啊。   赵云几次发问又被林墨给绕开了,他不明白吕布为什么会避而不见。   其实,不止是他,饶是精于算计人心的林墨也不知道老岳父到底怎么了。   明明自己是支持他打中原的啊,怎么还闹上了。   所以,酒足饭饱后的散场,已过子时赵云也没回去,而是要问个清楚。   如果,他只是一介武夫,这种主公家事他当然不该过问的,可是啊,从头到尾吕林翁婿就没拿他当外人。   他们敢把红袖招的暗线摆在赵云的面前,千里杀人也点上了自己,不问个清楚,实难心安。   林墨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只是因为刚才有外人在,不方便说太透了,现在厅内就剩下他们两人,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出。   “温侯此举有些贪功冒进,可允文你也支持了他,为何还会郁郁寡欢,连我们都不愿意见呢。”赵云不解的问道。   林墨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去试试吧,或许跟你,会愿意说道说道。”   你们可是翁婿啊,连你都不说,怎会跟我说呢,赵云心里苦笑了一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是想明白了,林墨当然是高兴的,就怕是老岳父心里有什么嫌隙又不说出来。   时间久了,阴暗的种子是会在心底里生根发芽的。   所以,云哥还是很有必要跑这一趟。   当然,这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见到吕布的时候,赵云跟林墨的想法一样,感觉眼前的男人再无半点昔日人中吕布的光彩夺目,就好像是个沮丧的老人把自己关闭了起来。   赵云坐下后,就尝试着用林墨教他的话术去套话,显然他是个实诚人,不懂弯弯绕,所以套话显得很蹩脚。   “子龙,我说你东一句西一句的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吕布很快就没了耐心。   “温侯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回彭城,我想不明白。”赵云挠了挠头,好吧,真诚才是必杀技。   “允文让你来的?”   “也是我自己想知道的。”赵云赶忙补上一句。   闻言,吕布重重的叹了口气,好似充满了无力感,他看着赵云,随口道:“你不想家吗?”   “温侯,你说过,我在萧关救下允文和小姐就是自家人了,所以,千里入温县杀人才会让我同行。”   赵云当然不相信只是因为想家这样的理由,他认真的说道:“既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也该赤诚相待才对。”   大概没想到赵云会说出这番话,吕布愣了愣神,微微颔首,轻声道:“当然,你在我心里就跟稚叔、文远是一样的。”   赵云没再开腔,直直的看着吕布,静待他的下文。   “没骗你,是真的想家了。”   见赵云眉头一皱,他便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丢在了台案上,“前些日子玲儿送来的,还没来得及跟允文说,回头见了他,告诉他吧。”   信上内容言简意赅,崔娴有问题,郭照查的很清楚了,她的底细目前还没有摸清楚,但可以肯定,这件事是由曹操主导的,若是想完全的挖出崔娴的身份,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   崔娴有问题,也就是说崔家被策反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化肥的经销权有关,赵云紧皱着眉头。   问题是,这件事也不至于让吕布意志消沉,从而想回家吧,你都没见过崔娴呢,又没什么感情,怎么会受到影响呢。   许是看出了赵云心中所惑,吕布背靠在帅椅上,仰头望着穹顶,无力道:“子龙,我们走到今时今日煎熬的大多数都是允文的心血。   得力的干将里,一个你,一个兴霸,文则,子文,甚至是颜良文丑,其实都是因为允文才来到了我身边。   在安丰败走曹军的贾文和,在庐江稳固大局的刘子扬,在萧关坐镇的徐元直,这些也都是允文拉拢的人才。   还有麾下的千军万马……   我最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这支队伍少了我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少了允文,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了。”   这不是一种功高震主的忌惮感,而是身为这支军队的主帅、曾经骄傲的人中吕布、令天下武将谈之色变的温侯,如今却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内心深处的无力感,无人可以诉说,尤其不能跟林墨说。   “温侯,纵然是千军万马,也是从温侯这颗种子里生长出来的,没有温侯,允文纵有才,也终究是屈居人下的谋士罢了。”   赵云还清楚的记得,萧关城下,典韦就是因为曹操想将林墨收为己用才给了自己救主的机会。   问题就在于,在曹营里,就算曹操如何的重视他,也不可能压的过颍川那群人的,因为他们不仅智谋出众,身后还有世家的底蕴在支撑。   吕布摆了摆手,苦涩一笑,“你知道为什么曹操会派崔娴嫁给我,而不是嫁给允文吗?”   赵云摇了摇头,吕布这才自嘲笑道:“因为世人都知道,玩弄心术没人能拿捏的了他林允文,只有我这一介匹夫才能下手。   我不知道崔娴此来有什么手段,可以肯定的是,曹操在离间我和允文。   他们对付不了允文,怎么办,拿我下手想来能得手吧。   所以,我现在的价值,只剩下被人利用来对付允文了。”   难道,这就是温侯的纠结所在,他的心境所损了?   也对,他曾经杀的胡人送了飞将外号,他曾经在虎牢关下傲视十八路诸侯,他曾经在濮阳以一敌六能全身而退,还曾经辕门射戟、智退淮南军。   当年,谁听到吕奉先的名字不胆战心惊呢。   可如今,战场之上不再需要他,战场之外,沦为了敌方堆砌在林墨路上的绊脚石。   这种感觉,对于任何一位曾经叱咤沙场的武将都是一种羞辱。   同时,又是一种无力感。   因为他不再是烈日当空、让人无法直视的骄阳,而是日薄西山、被视作负累的棋子。   赵云看着眼前,曾经被天下人视作横亘于当世武将面前无法逾越的巅峰,莫名就生出来廉颇老矣的感觉。   “温侯,近日我在枪法上有所领悟,可有些地方迟迟无法突破,不知温侯可否不吝赐教?”   赵云想用战斗的热血去感染吕布受损的心境,可后者充耳不闻,惆怅道:“前些日子我梦见稚叔了。   他告诉我,当初真的不应该不听允文的话非要回河内的,如果他不走,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   说完,赵云还想着怎么安慰吕布的时候,他眸子陡然间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允文要打司州,我要进攻曹操,子龙你说若是我不听他言,是不是也会成为第二个稚叔呢?”   这……   赵云面容一沉,这我是真回答不了你呀。   难道,这才是温侯内心真正的郁结所在吗……   被吕布说的,赵云自己的内心的凌乱了,一时间语塞。   “我最近有越来越多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其实,地盘大了,兵马多了,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开心的。   我想回一趟彭城,回到最初的地方,也许那里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说到这里,吕布站起身来,走向一旁的窗台,望着窗外的烈日骄阳,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背对着赵云说道:“你去吧。”   “末将告退。”赵云拱手作揖后,退了出去。   吕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赵云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导了,听来好像有些无病呻吟的感觉,但只要真正登顶过巅峰的人能够理解。   甚至赵云自己也会想,有一天,自己老去了,常山赵子龙之名,是否还会有人记得呢。   林墨得知了二人全部的交谈内容后,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不知道岳父是不是真的老了,但可以肯定,他的心境真的受损了。   如果是从前,他知道曹操这么耍人,一定会暴跳如雷并且更加的坚定于攻克中原的决心才对。   可这一回,看到玲儿的信,竟然能如此的平静,感觉就像变了个人。   林墨不知道老岳父的心境受损到底是因为曹操,还是因为梦里的叔父,又或者是因为自己与他意见相左。   不过,林墨知道,自己的岳丈大人并不是极度恋权之人,否则是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甘心离开的。   同时,也间接的说明了一个问题,真的有一天,吕林的大纛插满了大汉十三州,皇室争权而血流成河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的。   这一点,却让林墨感到莫名的心安。   至于崔娴,腹黑女王干的很不错,既查证了她的来路不明,同时又没有掀开这层幕布。   反正老岳父回去后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查吧,真的能查出一些可以利用的内里。   即便没有,对自己也是不亏的。   兴许是因为子龙他们回来了,老岳父觉得涿县出不了乱子了,所以他很干脆的骑上赤兔马离开了幽州。   没有带并州狼骑,甚至随从护卫也没有带。   也对,从前的他就是这么刚,难道,在自己的地头上,还要带着一队兵马来承认自己老去的事实吗?   看着老岳父渐行渐远,夕阳下的背影,有一些落寞,林墨的鼻头有些发酸,呢喃道:“其实我从来没觉得岳丈大人老了,可是身为主帅,已经不再需要亲身上阵杀敌啊……”   老岳父离开后,将军府并没有因为赵云他们的回来就变得热闹,反而是更加的冷清了。   好像,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一样。   也是在过了好些日子,林墨才找来赵云商议攻打乌桓的事情。   他回来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许是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所以林墨迟迟没有把这话说开。   但一听到攻打乌桓,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亢奋。   “好啊!允文,你不知道,这乌桓盘踞三郡之地多年,不时越境掠夺,百姓是苦不堪言啊,若能一举攻破,幽州百姓必会对你感恩戴德!”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不是都说公孙将军的白马义从战力无双吗,胡骑根本不是对手,可我从各县报上的表册上查阅,从中平年间开始,鲜卑犯境掠夺八十五次,匈奴五十二次,乌桓也有三十九次。   而且,每次掠夺各县都损失惨重,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林墨一直也想不明白,他记得后世无论是看的小说还是影视剧,不都说汉末捶这些异族就跟欺负小朋友一样简单吗,怎么会如此的狼狈。   赵云叹了口气,眸子里浮现一抹忧伤,“允文有所不知,鲜卑、匈奴和乌桓全民皆兵,军中人人精于骑射之术,而公孙将军的白马义从毕竟只有三千多,架不住他们多路袭扰的掠夺啊。   而且,我军的军士一旦落了单,根本不是这些胡人的对手。   虽然公孙将军也带我们打过一些漂亮的反击,甚至摧毁了好几个大的部落,可相比于胡人侵略,远是不及的。”   明白了,就是说,如果是对冲型的战争,有的打,可如果是单兵作战能力,汉军比不过胡人。   也对,这些胡人各个都自幼娴熟弓马,如果玩小股力量的碰撞,汉军真的打不过,这是事实啊。   你要想派大军出去围剿,人家又不跟你玩正面的,茫茫大草原,哪里不能退呢。   有朝一日,如果可以杀出关外去,一定要效仿冠军侯的闪电战法,打到哪里就在哪里补给才行。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乌桓给收拾了。   “侯爷,城外有人自称田畴,想入城见侯爷。”   “带进来。”   林墨嘴角勾勒一笑,月前送去无终的信看来有效果了。   “他是何人?”赵云问道。   “一个痛恨乌桓的汉人。”   林墨扭动着有些发酸的脖子,悠悠道:“我们的向导官。”   乌桓三郡在燕山山脉周遭,本身就是山岭众多且崎岖难行,常人就算是拿着地图也能迷失于重峦叠嶂之间。   所以,没有向导的话,想攻入乌桓三郡,找到他们都得花去半年时间吧。   历史上的曹操,就是靠着田畴做的向导才有了奇袭柳城的壮举,辽神才能有白狼山斩蹋顿的彪炳战绩。   关于辽神,后世传唱最高的就是他逍遥津大放异彩,其实白狼山这一战同样是以少胜多,而且同样可以作为载入史册的光辉战绩。   其实这一仗吧,当然还是辽神去复刻最合适不过了,但林墨也想,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云哥肯定强过辽神的。   更何况,还有颜良文丑这哥俩,怎么算也比当年曹操的情况要好吧。   对了,还有满宠这个酷吏,让他冲入柳城后,对着乌桓实行酷刑暴政,应该威慑力会很强吧。   田畴进城了。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两个人在靠近。   两个身披铠甲的年轻男子骑着战马。   其中一人指着涿县惊喜道:“快看,那里就是涿县了,伯宁在那等我们呢!”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啊,从收到满宠的信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当世无敌的吕奉先,白马银枪的赵子龙,还有北国无双的颜良文丑……   这些人都是他们仰望的巅峰。   当然,还有满宠信中所说,手腕通天,一人可当百万军的林允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猛将拜营,锦上添花   赵云不认识田畴,也不知道林墨上哪打听来这号人物,但他一直都知道,能够让林墨亲自写信去请的人是从来也不简单的。   可颜良文丑对田畴的大名却是耳熟能详了,倒不是田畴贤名远播,虽也号称是大儒学者,可真正让这哥俩记住他的是如日中天时期的袁绍三番两次去征辟他都被拒绝了。   哥俩很纳闷,林墨竟然只用了一封信就把他给诏来了,老主公可是派人又送礼也没能说动这家伙。   入府自报家门通禀情况后才发现,原来是志趣相投,以田畴为首的士大夫集团在乌桓统治的三郡之地连性命都没有保障,加之他们对汉人的奴役政策,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早就和乌桓开干了。   这么巧,林墨现在也想干翻乌桓,收到信后他就打包行囊出发来涿县了。   “早年间,乌桓便是关外匈奴的附属臣国,每年进贡牛马、香料和粮食,武帝爷大破匈奴后,乌桓便附属于我王室。   可近些年来,随着朝廷内乱不断,戍边松弛,乌桓早就已经是名为附属,实为独立了。   而且,我还探听到蹋顿在与步度根、轲比能两大鲜卑部落首领修好,一旦让他们把力量纠结在一起,则大事不妙。   侯爷能趁此机会,兵出三郡,荡平乌桓,明智之举,亦合当年陈子公豪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只一战,不仅能使三郡汉民重见天日,还可震慑关外鲜卑。   在下虽不才,却愿出绵薄之力为侯爷分忧,成此壮举!”   田畴说的慷慨激昂,甚至是唾沫飞溅,对乌桓的痛恨可见一斑啊。   就连赵云和颜良文丑听后都觉得热血沸腾,像打了鸡血一样。   但,他说的其实算的上是林墨的内心话。   其一,林墨要告诉鲜卑,告诉匈奴,告诉乌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再者,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把乌桓打趴下了,鲜卑才会投鼠忌器,否则往后这边境不知道还有多少仗要打。   不可否认,冠军侯出手的时候,匈奴真的是像小朋友一样被娱乐,封狼居胥更是名震千古。   便是到了这个时代,也有公孙瓒这些戍边的猛人。   可如果单纯的从各县呈报上来的战表看,这些年鲜卑、匈奴和乌桓的掠夺总体是占便宜的。   是时候,要做一点事情了。   这样的战争,不为扩张地盘,不为掠夺资源,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从今往后,这里,幽州,就是你们的禁区了,也让百姓们可以重新得到大汉的庇护。   “子泰,我伐乌桓之心坚若磐石,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找你来是想听听你对我军的进军路线有什么建议。”林墨抿着茶,缓缓说道。   田畴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接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图纸放在林墨面前的台案上,并指着其中一条标注清晰的线路说道:   “侯爷请看,这条是朝廷多年来与乌桓互通的驰道,也就是滨海道,从易县出无终抵碣石便可直指乌桓首部柳城。”   林墨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线路,这就是当年曹操走的线路,不过好像是因为雨水问题无功而返,又走了另外的一条线路。   正当他要提出疑问的时候,田畴率先就开口了,“这条线路最大的好处就是虽也翻山越岭,但车马尚可行进,而弊端就在于每年夏秋时节的雨季会造成不通车马、不载乘船的情况。   而入冬后,大雪纷飞,补给不输,不利大军作战,眼下正值雨季,再晚入冬也无法作战,或可来年开春再行发兵。”   田畴所说与林墨所知道的历史大体是一致的,显然没有一点藏私啊。   他微微颔首,笑道:“除了滨海道,入柳城可还有其他通道?”   田畴怔了怔,显然来此路上他的心思都在滨海道上做研究,以至于林墨这么问的时候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时,他才上前指着另外一条线路,沉声道:“还有一条路,走卢龙塞,翻越燕山山脉抵达关外进白狼山,最后也可抵达柳城,不过……”   没错了,这条就是历史上曹操奔袭乌桓的通道!   在得到林墨点头示意后,他继续说道:“这条栈道废弃已近二百年,沿途不仅多处损毁,而且很多山路仅通一骑,大军行进难度大不说,每组推进不过两千人,一旦被围,后军又无法增援,立刻会陷入死境。   另外,此道车马不通,粮草辎重是无法运抵前线补给的。”   这也就是说,你去的人多也没用,因为这条道路的特殊性决定了你在前面会师的时候,撑破天就是那么两三千人。   同时,大军只能携带随身的口粮,一旦陷入苦战或是对峙之中,大概率是会被饿死的。   现在明白为什么公孙瓒这么狠的人也没能把乌桓给摘下来了,条件确实很艰苦。   平心而论,曹操在这一战中,如果不是因为辽神把蹋顿阵前斩首,人家拖都能拖死你。   “这样吧,分三万军走滨海道吸引乌桓的大军,再以一支万人小队轻装简行出卢龙塞绕袭柳城,城破后,乌桓必乱,即时再与大军会合,分治乌桓各部。”   声东击西,算不得多高明吧,其实是完全复刻了历史上曹操歼灭乌桓的战斗。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曹操还跑了一趟冤枉路,他是在滨海道上被困住了才不得已而转走卢龙塞的。   “早听闻侯爷用兵如神,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若照此,柳城必破!”田畴第一个就拍手叫好。   赵云和张燕、颜良文丑交换了个眼神,四人也表示赞同。   唯一的问题就是谁领精锐去奇袭,谁领兵佯攻,谁留守涿县戍边。   对此,林墨早有准备了。   此战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一定要复刻到阵斩蹋顿的壮举,不然真的等乌桓集结,不开玩笑的说,打不过啊,人家可是号称骑兵都过两万人了。   所以,赵云、颜良和文丑必须一组出卢龙塞。   张燕呢,其实也很能打的,这一点,赵云已经考校过,让他留守涿县戍边,防止鲜卑突然发难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佯攻方面,派遣军中校尉提领就足够了。   焦触和张南不是立了功嘛,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挂帅,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带人跑了,因为挂帅这玩意也就是名义上罢了,三万军共节六校尉,掌兵的四人肯定得是自己人。   林墨不打算去了,深入不毛苦寒之地的苦楚是可以承受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可不是一句好听的口号,问题是老岳父去了彭城,那么邺城就一定要有人镇守。   如果自己也去了打乌桓,后方真的很容易出问题的,现在这群世家可都虎视眈眈呢。   老岳父也真是的,在这种关键时候竟然产生了自我价值的怀疑,纯粹是把烂摊子丢给了我一个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此番对手有脑子、但不多,赵云要想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帅,这是个很不错的历练机会,他该要多带兵出去了,不然未来谁给自己分担压力?   “允文,我想让伯宁做我的副将。”对于这个安排大家都没有任何意见,赵云却站了起来。   满宠吗?   他当然也是要一起去的,这家伙也算是有勇有谋,跟子龙很搭的。   更何况,这一回是攻打外族,打下三郡后还要一段时间的治理,田畴当然可以出力,但他肯定不如满宠的手段粗暴,让他去,合适。   林墨想也没想就答应。   只是提到满宠的时候,林墨下意识张望却不见他在厅内。   正欲发问的时候,厅外走入三人。   满宠为首,身后跟着两名身披铠甲的青年男子。   两人年龄都差不多,二十上下,却不见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   左边一人,眸子入隼,肤色古铜,面庞刚毅中带着几分皲裂的沧桑,很标准的边陲汉子。   另外一人,眉宇间透着一卷书生气,但搀扶着宝剑的右手虎口处明显可见的老茧标志着这个汉子常年练武。   在林墨狐疑的目光中,满宠与身后两人同时作揖,“见过兰陵侯。”   “侯爷,请容末将介绍,这位……”   满宠退到左侧的男子旁介绍道:“郭淮,字伯济。他父亲就是雁门太守郭缊,伯济贤弟跟随父亲戍边,不仅亲自上阵杀过鲜卑,也饱读古今战策,实乃文武全才。”   “在下见过侯爷。”郭淮拱手作揖。   他就是伯宁所说才华胜他数倍之人,看起来刚过弱冠而已,竟有如此才能,赵云在心里嘀咕。   但林墨已经忍不住缓缓站起身子了。   郭淮?   我的个老天,眼前的青年就是郭淮?   历史上曹魏名将郭淮?   诸葛亮六出祁山中最难缠的对手当然算是司马懿了,可拒蜀军的这个过程中,并不都是司马懿一人功劳。   其他不论,光说诸葛亮第五次出祁山的时候,就连司马懿都没能察觉诸葛亮意欲抢占北原,事实上,当时不是司马懿没看出来,整个曹营里也只有郭淮一人猜透了诸葛亮的用心,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机。   没几天的时间,诸葛亮又用了声东击西之计,佯攻西围,实取阳遂,同样还是被郭淮化解的。   而且,早年间跟着曹操参与汉中大战的时候,也是他在夏侯渊死后力荐张郃接位,这才稳住了败兵没有全部被蜀军给冲散。   郭淮的戎马生涯里,不会像二十四名将里的那群人,一个个都有单挑或是乱军斩将的壮举,更多时候发挥的是统御的才能。   而恰恰在眼下,这种人才是吕林集团最稀缺的。   况且,此消彼长,自己把他吸纳了,曹操就折了一员悍将,当真是双赢呀。   “郭伯济……”   林墨走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点了点头,“来我军中,乃明智之举。”   “多谢侯爷!”   郭淮大概没想到名动天下的林允文是个毫无架子的人,对于初出茅庐的自己也能以礼相待,心里还是有一种被赏识的满足感。   他看向一旁的男子说道:“禀侯爷,我收到伯宁兄的信后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邀请了伯道一同前来。   伯道一直在太原,虽未有实战,可多年来一直精研战法,尤其对守城之法有独到见解,望侯爷纳之。”   “在下郝昭,字伯道,见过侯爷。”   啊这……   这这这……   没有实战经验,一直拜读兵书,这话让颜良听来总是有一种纸上谈兵赵括的既视感。   可只有林墨知道,这特么又是一员大牛啊。   最著名的陈仓防御战了,郝昭手头上就一千多人,蜀军呢,三万多啊,日夜围攻数日也没法攻破,要知道那可是诸葛亮亲自指挥的,又是几十倍兵马的差距,士气问题就要人命了,可郝昭竟然能在这种逆境下把蜀军挡在了陈仓城下,守城的能力有多强,可以想象。   “郝伯道。”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的很开心,“放心,没有实战经验没关系,只要是有才华的人,在我军阵营就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多谢侯爷!”   实话实说,这两人的名气呢,当然不能跟二十四名将相比,因为他们可能还欠缺了一点独当一面统帅的气质。   但就中层来说,这两人绝对是最拔尖的一戳人。   好哇,自从挖了赵云、老阴货这拨人后,林墨就一直在治理内政或是跟着出去打仗,已经很长的时间没有挖人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有些事情真的记不住,又不是谁都能像赵云一样冲入万军丛中就大喊‘吾乃常山赵子龙!’,尤其是这些中层武将,他们扮演的角色,注定不会太过耀眼的。   可这不代表他们能力不足,恰恰相反,以目前吕营的情况来看,一流的武将不说碾压曹、刘、孙三家,但要说拎出来单打独斗,只怕也没人是对手。   而中层这一块,刘孙两家比不过吕营,但曹军肯定是在吕营之上的。   想想吧,曹真、曹休、曹纯、李典、乐进、李通等等,这特么杀了多少人啊,而且一个个都是历史留名的猛人,即便这样,曹操的武将底蕴也还能支持他与吕营抗衡,足见曹营中层的强大。   现在好了,一口气增加了两员中层,林墨觉得心情大好,地盘这么大,兵马这么多,没有这些人,如何能做到兵发多路呢。   “伯济、伯道,你二人可愿入我麾下,若有战也好让你们历练一番。”原本呢,颜良其实并不是很看好这两人的。   因为当时满宠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又不在身旁,再加上郝昭这种连实战经验都没有的人,他就更加没放心上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林墨表现出来的兴奋已经严重超出了一方主帅对于新人的上限。   来到吕营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于林墨的传言可没少听,都说他有慧眼,能识英才,是实打实的名将伯乐。   赵云他们几个,不就是让他从阡陌中提拔起来的嘛。   能让他这么兴奋,一定是这两人身上有一些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诶,颜兄,他们来之前我就已经跟伯宁说过了,要让他们跟在我麾下慢慢历练,也好让他们兄弟聚首啊。”赵云当然不答应了。   “子龙啊,这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伯宁是怎么入我军的,你可别忘了呀。”颜良幽幽的说道,眼神中带着妙不可言的传神。   赵云眉头微蹙,我当然知道是靠你啊,问题是我现在缺副将不行啊,你们哥俩又不可能一直跟着我的,所以,赵云不打算退让,看向林墨说道:   “允文,军权在你手中,你定吧。”   “侯爷,咱们哥俩可没开口求过你什么,要两个人,不过分吧?”   “对,侯爷,把他们给我们哥俩吧,一定好好调教。”文丑赶忙开腔。   郭淮和郝昭都蒙了,我们这么吃香吗?   来的路上还一直担心吕营人才济济,刚过来又没有军功,只怕要从队率做起,但是吧,能跟着满宠就行了。   谁曾想,刚进来就被赵云和颜良文丑争夺,这三人,哪一个不是名动天下呀,当真是受宠若惊了。   “要不,一人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军中最忌远亲近疏的,尤其是林墨如今的位置,更不允许他刻意去偏袒赵云了。   “伯济跟我吧,你既有作战经验,当拜军侯!”赵云很大方呢,一开口就给了郭淮五百军士。   颜良冷嗤了一声,“伯道,虽然你没有作战经验,可刚才都说你精研战策,你就在我麾下做个司马吧,不算委屈你吧?”   “这……将军哪里话,必不负将军厚望!”郝昭直接单膝跪地作揖。   好家伙,人家给个军侯,你就给个司马,要大上一级,这就有点斗气的味道了。   郝昭只是个新人,一上来给个司马很容易出现压不住部下的情况。   而且,也容易造成军心不服的局面。   不过现在这支军队里,以北国军为主,颜良文丑的威望在那摆着,他一句话,估计也真没人敢闹事。   要说实力、功勋、战绩赵云当然是把颜良文丑兄弟压的死死的,问题是在北国军中的威望,赵云还真比不过这哥俩。   所以,他有资格胡闹的。   “放心伯济,只要你是有才华的,莫说司马,将军也有你做的。”赵云安慰着郭淮。   “伯道啊,跟着我们哥俩呢,别的没有,军功还是有你赚的,拿出点本领给我们看看吧。”颜良大概是属斗鸡的,连这也要跟赵云置气。   他们几人在阴阳怪气的揶揄彼此,林墨好气又好笑。   罢了,你们闹吧,大军用兵方略已经定下,有颜良文丑在,袁熙的旧部也能很快融入这个集体。   张燕,他的崽子们都在并州,所以不担心他不老老实实的戍边。   幽州这头,差不多了。   该启程回邺城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曹操:你救了我,救了三军   作为益州的门户汉中,这些年来一直是在张鲁的统治之下。   不过,与其他州郡不同的是,这里施行的是政教合一的法度。   毕竟张鲁的爷爷可是道教祖师张道陵,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张天师,排下来的话,张鲁是天师教第三代传人。   这是为后世所熟悉的身份,但其实张鲁能够从刘璋的统治下脱离出来独立于汉中,并且多年来与之周旋而不败,除了天师教能够吸纳人外,更关键的原因在于张家人的底蕴。   张鲁,可是大汉开国元勋张良的十代孙,在这个讲究门第出身的年代里,这个身份赐予了他耀眼的光环。   不过近些年来,随着政教合一的法度深入人心,这个身份开始逐渐的被人遗忘,天师教主成为了标识性的身份。   在川蜀一带,张鲁的天师教号召力是非常强的,又因为入教需要缴纳五斗米,所以又称之为五斗米教,甚至很多益州其他郡的百姓都慕名而来加入。   这直接就让张鲁的政教合一推行的更加顺利。   顺利到什么程度,汉中这里除了需要对朝廷上报和纳贡时候称呼一下太守、县令的职务,在当地是没有这些职别的。   在这里,只有三类人,以张鲁为首的教主和其兄弟张卫等人的系师,第二种是祭酒,第三种是鬼卒。   所有加入五斗米教的人都是鬼卒,包括平头老百姓、寒门士子乃至于军中的军士。   而管理这些鬼卒的人不是什么县令、都尉、校尉,是祭酒。   不同的祭酒管理不同的人群,军中祭酒是一个类别,政令推行的祭酒又是一个类别。   可想而知在整个汉中天师教的传播到了什么程度。   在这个年代里,用教条信仰管理百姓,当真比用政令法规要方便的多。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奸令祭酒负责召集一群鬼卒写下罪己状,也就是你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坏事,譬如欺负他人,不讲礼仪,偷盗甚至劫掠,只要你写了,还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你要是不写又被告发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妥妥的要被抓去祭天的。   别说,这一套在汉中推行下去后,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治安类的案件绝对是大汉治下最稀少的郡。   弊端也很明显,在这里没有大夫的,生病了就去求教主赐符水,喝了符水肯定都能好起来。   好不起来呢?   那肯定是你的罪己状里有隐瞒,该死啊你,天也不会放过你的。   因为鬼卒这一块没有清晰的界定,所以张鲁对外宣称的时候就是拥兵十二万,因为他真的有十二万的青壮鬼卒,但真正的军士,其实只有三万多人。   这些年来,张鲁痴迷于传播教义,对方外的夺权争地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可以得到天师教的福泽。   所以,当曹操的战书送到的时候,张鲁心里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大不了投降就是了,反正他也说明了自己依旧可以在汉中继续传教,甚至还可以把天师教传到其他的地方去。   可是他弟弟张卫不干啊,曹操是什么货色?被吕布打的满地找牙的人,现在去了荆州还不能驱赶刘备反倒是把心思打到了我们汉中来,真当手底下那群鬼卒都是摆设?   那就打!   于是,张卫就带着三万多人开赴阳平关,准备跟曹军在这里死磕了。   阳平关北连秦岭山脉,南面是大巴山、米仓山,又有嘉陵水断道,曹军要攻克只有中间这么一条路走。   虽说比不得剑门关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曹军在这里兵马优势发挥不出来,每次进攻容纳不超三千人。   唯一的弊端,就是不能让曹军翻越秦岭山脉从而绕了道。   所以,张卫是把五千人马留守在阳平关,他亲自率领了两万八千人在阳平关北面的秦岭山脉驻扎了三个大寨,呈品字形排列。   这样一来,阳平关你打不进去,翻秦岭绕后的路也走不通,虽只有三万三千人,但足以抵达二十万大军。   如果把各处军队集结起来,再算上荆州军呢,曹操还真是凑的出来二十万人的,但你又不是吕布,你只是张鲁而已,犯得着吗。   于是曹操带了五万大军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阳平关。   这五万人里,其中两万是他从许昌带来的老班底,三万是荆州军,毕竟他不能都带自己人,也不能都带荆州军,这样的配置也算是深思熟虑了。   并州已经丢了,他亟需一场胜利来稳住荆襄人心,汉中是不二选择。   因为汉中一旦到手就可以直接威胁益州,不仅方便后期的扩张,同时也给人一种实力暴增的错觉。   以关中十部入关东三郡钳制吕布,自己再取汉中扩充势力、稳定荆襄的同时争取了战略主动权,这是曹操在夏侯惇死后把自己关闭起来苦思冥想的战略方针。   他自己也坚信是唯一破局的办法了。   同时,对于拿捏张鲁,他也有十足的信心,毕竟自己的部下这几年败仗是打了挺多,可也算是精锐之师,反观张鲁的鬼卒,多年来除了写罪己状少有参战,能有什么战力可言。   倒是跟刘璋打过几次,不过都是互有胜负,想想吧,跟刘璋这种蠢货都能打成五五开的军队,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曹操是志得意满、近乎带着一种蔑视的亲临阳平关了。   只不过到关前一看,他就懵了。   但见阳平关城高四丈有余,关前地势狭隘,能容纳的人不过两千上下,北面的秦岭陡峭险峻,遍插‘张’字大纛,南面的嘉陵水湍急如洪,让人望而生畏。   这特么怎么打,光看就知道是易守难攻之地啊。   “早就听闻川地艰险,今见果然啊!”曹操打眼望着雄关,忍不住扼腕叹息。   说实话,如果允许,他真的想调头回去算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一战非打不可,而且是非胜不可,因为荆襄那头还等着他的佳绩呢。   不能再败了。   “司空,末将请命带人攻关!”看着曹操愁眉苦脸的样子,典韦忍不住拱手作揖。   “我也去!”虎贲双雄从来都是同进退的,许褚也站了出来。   曹操缓缓摇了摇头。   这样的地形,任你个人勇猛再是无敌也无用武之地啊。   “只能从秦岭攻克山寨守军,才能居高临下冲破险隘,舍此,别无他法。”仰攻山寨其实也是于军不利的,只能说相比于阳平关,秦岭的山寨还算能让人看到那么一丝希望。   荀攸说完,曹操便抬眼望向秦岭,沉声道:“这几座山寨互为犄角,不管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免不了被其余两座军寨偷袭侧翼的风险,是我小瞧了张鲁。”   话是这么说,可打还是一定要打的,迟疑了片刻后,曹操最终还是下达了军令,“夜袭吧,今晚二更造饭,三更出寨,你二人提三千军攻南面这座营寨。”   “喏!”   二人拱手作揖后曹操继续道:“公明、叔至。”   “末将在!”徐晃和陈到出列上前。   “你二人领三千兵在山腰接应。”   “喏!”   这种类型的进攻其实是有必要的,一来是要打出汉中军的优劣长短,二来也是要试探一下登山难度,同时也可趁机勘探能不能有合适的位置上山对峙。   当天夜里,典韦和许褚就带着三千步甲开始攀爬秦岭。   论及对阳平关一带地形的了解,显然张卫是更胜一筹的,上山路段哪里有坡地,哪里是峭壁,哪里是缓地,张卫军一清二楚,负责埋伏的军士适时的将滚石檑木推下,曹军就死伤一片。   照理说,偷袭嘛,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被发现了后就应该立刻撤走的。   但典韦属于硬刚型的武将,不跟你啰嗦这些,主打一个莽。   最主要的是,跟他一并的许褚又举双手赞同,两人遭了两次伏击竟然没有退走,带着两千多人继续往上冲。   张卫军也完全没想到曹军会这般悍不畏死,在放了两轮箭雨后便开始往山上退走。   最后,算是以一千二百多人阵亡的代价换取到了典韦和许褚冲到距离张卫军营寨二里地的一个缓冲区。   徐晃和陈到也押了上来,这一下就有四五千人,典韦打算再冲一轮,于是按着曹操的吩咐,徐晃和陈到在后负责接应,典韦许褚继续冲杀。   不同的是,他们的队伍恢复到了两千五百人,又具备了一战之力。   但,进入军寨范围后就出现了曹操预测的情况,不管他们打哪边,另外的两座山寨里都会有张卫军出来偷袭侧翼。   一个时辰恶战下来,曹军折损已经过半了,典韦不得不带人退出战圈。   所幸的是张卫军也不敢冲出品字型山寨的护卫区域,一时间两方形成了对峙。   天亮后,曹操就收到了他们派人送来的战报,并附带了一张清晰的部署图。   “此地地形宛若一个葫芦的肚子,典韦他们的下营的位置尚算开阔,但只要冲进去就会进入葫芦眼,地形变狭隘,三座军寨又可以相互策应,急切难以攻破。”看完地图后曹操就做出了总结,并把地图交给荀攸看。   郭嘉没来,因为这一带的地形不好走,他的身体未必遭得住,曹操对他的偏爱还是一如既往。   这也导致阵前能给曹操参详意见的人就剩下一个荀攸了。   “这个地形还真是奇怪,这三座军寨往那一摆,守势不弱阳平关,张卫知兵啊。”荀攸也忍不住捻着白须感叹。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地形,人多还完全没有什么用处,而且很多的战术在这样的地形里也无法使用。   地利这一块算是被张卫玩的明明白白了。   曹操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很惆怅。   他没有主动问计荀攸,因为他的脸上也写着头疼两个字。   就这么耗着先吧,再想想,再多想想。   这一想,就是半个多月啊。   双方就这么在山上对峙着,张卫军并不着急驱赶他们,因为当道口在他们手里,曹军注定无法建功的。   典韦呢,带着许褚也试探着几度进攻,任凭他们再是骁勇,却也是打不进这三座军寨。   汉中军光是用箭雨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气急了典韦甚至还招人要请出部队里的王牌虎贲锐士。   这支队伍的人不多,也就六百上下,尽皆披重甲,左手刀右手盾,与陷阵营类似,是陈到训练出来的。   虎贲锐士除了机动性差一些,防御、进攻都是一流的,就连乱飞的箭雨也能招架,在这种时候发动很是合适。   可曹操不同意,他太清楚自己训练这批人有多难了,如是虎豹骑一般,皆从百人将选补,非必要不敢轻用。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两方虽是对峙,可到底有一定的坡度,万一张卫军用滚石檑木,就算是虎贲锐士的防御力也得被破开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曹操和荀攸都没闲着,每天看着地图入神,想着各种路子攻破对方。   原本山中屯兵,此时又值入伏天,火攻是很不错的,无奈这个地形根本烧不上去啊,而且人家还把山寨周遭做了清理,预备了隔火带,显然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   “公达,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吗?”曹操甚至气馁到说出这样的话了。   阳平关不破,汉中就是铁板一块。   这次兴师动众来打张鲁,誓师前还大放厥词要轻取之,结果无功而返,荆襄都保不住的呀。   “三寨只要破一,其二必自乱。”荀攸眯着眼呢喃道。   曹操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却并没有看向荀攸,这个道理谁都明白,问题是怎么破呢,其他两个军寨要帮忙的呀。   “司空,为今之计只有将军中牛马驱赶上山,以火牛阵破敌,只要冲破其中一寨,典韦和许褚就可趁势带军压上去。”   闻言,曹操先是缓缓瞥向荀攸,随后低头看着地图,如此狭隘的葫芦口,他们能挡得住军士的冲锋是因为军士会有怯战心理。   而且就算冲上去了,也难以招架他们从不同方向的袭扰。   可用火牛阵就不同了,那些畜生一旦被火烧就会忘了疼痛猛冲,破其一,二者皆亡!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曹操的眉宇间的阴郁瞬间消散,“此法甚妙,必可破敌!”   曹操激动的甚至站起身子,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这个想法,确定成功率非常的高后双手重重的压在了荀攸的肩头,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公达,你救了我,救了三军啊!”   “司空言重了!”   “此役若胜,你当居首功!”   发表完感谢宣言后,曹操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五万人进军,除了一些干肉、粮草外,也是会有鸡牛羊一类的生禽是用来庆功时候吃的。   数量不算多,好歹也能凑出一百多头牛来,为了弥补缺口,又增加了三百匹驽马进去。   当天夜里,典韦他们就依着曹操的军令,在牛角上绑好尖刀,同时在牛尾、马尾上挂了芒杆,待三更天时分一到便点燃了那些芒杆。   几百头牲口因为屁股受热开始向前狂奔了起来,一如当初青州大战时候贾诩所用,势如破竹。   因为曹军多次夜袭,所以张卫军在晚上也是一直都有安排不少人值岗的。   可是,谁也没有告诉他们会有一群屁股着火的牲口冲出来啊。   尽管张卫下令放箭了,密如蝗虫的箭雨倾泻而下也确实射翻了上百匹驽马,可那些火牛的皮异常坚硬,只有薄弱的肚子能被穿透,因为无法一击致命,吃痛下的火牛更加疯狂的冲撞向前。   当道口的一个山寨成为了这群火牛、火马的目标,冲进去后,将士们一个个提刀上前,迎上后又条件反射性的躲避开来,以至于它们能够在军寨里横冲直撞,引燃了多处帐篷、干草堆。   “快!砍它们的腿,快控制住他们!”   这头,寨子里的人还在应付着忽如其来的牲口,而下方,典韦、许褚、徐晃和陈到已经提兵杀了上来,甚至连曹操手中的王牌步兵虎贲军也上来了。   他们目标明确,冲向另外一座山寨,这里是由汉中大将杨任把守,他的人原本是打算冲去救援起火的中寨的,正面碰上许褚等人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把他们打下去!”杨任提着大刀冲在最前。   现在,谁都可以怂,他一定不能怯战,将为兵胆啊。   杨任的奋不顾身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将士们经过短暂的惊愕后又嗷嗷叫的跟了上去。   陈到亲自提枪与之厮杀,不到三合,杨任激战正酣的时候,一枚小戟从暗处飞了过来,正中他的胸膛。   巨大的贯穿力撕裂了铠甲,甚至将杨任都撞飞倒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后便没了动静。   典韦也不管天黑看不看的清楚,砍下杨任的人头就大吼:“我乃朝廷虎贲中郎将,尔等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一如荀攸所言,一寨破,余二皆亡。   因为没有人能从侧翼助攻了,曹军与汉中军这种单方面的厮杀,这群鬼卒压根就不是对手,且不说杨任上来就被典韦给宰了,便是不死,没有了地利优势后的汉中军也完全抵挡不住曹军的。   更何况,他们的身后,还带着六百虎贲锐士,一路杀的是势如破竹。   真要是对比军力,曹军此战只投入了六千人,而汉中军呢,足有两万六七,可两军对垒从来也不是比人多的。   从火牛破阵到典韦他们杀入侧营,整个过程其实也就是一刻钟的事情。   如果汉中军能稳得住,全军齐聚,尚有一战之力。   可现在的情况是,中寨起火了,东寨又是曹军的战鼓和号角声,一时间汉中军军心摇曳,四处乱窜,甚至连主管他们的‘祭酒’都丢盔弃甲的跑路了。   天还没亮,秦岭山脉上的汉中军就已全线崩溃,曹军的大纛遍插山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飘荡的‘曹’字上,曹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公达,你说典韦能不能阵斩张卫?”曹操双手叉腰,挺着肚腩颇为傲娇。   “张卫死不死,已经影响不到大局了,秦岭驻军败走,阳平关天险已失,我军可以长驱直入汉中了。”   曹操拍了拍荀攸的肩头,朗声笑道:“说的对!汉中到手了,荆襄稳住了!” 第二百七十章 我也想要一个林墨这样的女婿   秦岭这一仗,张卫军真正阵亡的人数其实算不得多,也就在四千多人,只兵败如山倒,军心一旦崩溃,任凭你军队再多也是不堪一击的,这一点,历史上的孙权是很有发言权的。   而且,张卫也没有如曹操希望的那样死在了战场上,趁着混乱跑出了战圈回到了阳平关,收拢各处败军后,整个阳平关内还是能有两万七八千人的,可是,没有了秦岭的庇护,阳平关时刻面临被居高临下俯冲的风险,甚至有可能绕道截断退路。   所以,张卫只是稍作了休整,然后第二天天黑后就在阳平关内放了一把大火,带着大军逃回了南郑城去。   张鲁一听,汉中最坚实的门户阳平关竟然这般轻易就被攻破了,立刻就要向曹操写降书。   原本他就是想投降的,只不过张卫不答应罢了。   现在,吃了一场败仗,曹军攻破阳平关后得以长驱直入,他知道麾下这群鬼卒正面硬刚根本就不是曹军的对手,这回不敢再提反对意见了。   曹操的前军甚至还没到南郑呢,中军处就收到了张鲁派人送来的降表,曹操欣然纳之。   于是,后方的荆襄就在收到曹军攻破阳平关的消息还不到八天呢,又收到了曹操顺利收复汉中的消息。   至此,以蔡瑁为首的荆襄本土力量想要驱赶他们离开的算盘已经打不响了。   丢了并州,得了汉中,从疆域上来看,当然是有点得不偿失的味道,毕竟你丢的是一个州,得的却是一个郡。   可如果是从田亩、税赋、人口来算,即便是汉中一隅也可不见得会输边陲并州多少,毕竟人家张鲁这些年可就是凭着这一个郡的底蕴在跟刘璋益州后勤周旋的。   若是按照战略意义来看,汉中甚至要远比并州重要。   汉中到手,千里沃土的天府之国大门就洞开了,当然前头还有剑门关、阆中这些难以洞穿的防御,只要给足时间,未必不能攻破。   而川地一个州,疆域足可比诸北国四州,土地肥沃、适宜耕种,又兼长江水系的助力,加之这些年来战乱又少,甚至在北国之上。   刘备得川地后就能凭之三分天下,连诸葛亮都忍不住赞益州危塞,千里沃野,鱼米之乡,高祖因之称帝。   在诸葛亮为刘备勾勒的未来崛起一方的蓝图里,益州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所以,蔡瑁、蒯越他们是有理由看好曹操了的,毕竟,刘璋在曹操的面前,说是软柿子,一点也不过分的。   不过汉中毕竟不是荆襄,虽然张鲁也是真心实意的要投降,可这些年来,一直是政教合一的统治手段,曹操想要教化可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答应张鲁可以让他继续传教,但不意味着还能允许你汉中政教合一,成为国中之国,这种风气是一定要整治的,否则朝廷法度在这里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只是时间问题。   ……   关中十部进驻了关东三郡,浩浩荡荡十几万人啊,而且,这还不是他们全部的力量,如果韩遂发力,他甚至还能从凉州的羌人部落里,再召集几万人过来。   要知道,羌人部落多以骑兵为主,往往一支万人大军,骑兵的数量就能达到三分之一,甚至追半的比例。   事实上韩遂是想把人拉过来的,以向他们证明自己领袖的实力,但被马腾制止了。   考虑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一下来太多人了,人吃马啃的,需要损耗的粮草是一笔天文数字。   其二,羌人多不事耕种,又作风放荡不羁,对劫掠汉人视为了狩猎一般的常态,一旦进入关东三郡,免不了会激化内部的矛盾。   曹操让出三郡是为了让他们分担西面的压力,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了,可既然进入了三郡之地,那就必须要好好的经营,毕竟,未来还指望入主中原的。   而三郡之地的富庶程度,也的的确确没让关中十部的人失望,看着府衙里堆砌如山的竹简,上面洋洋洒洒的记录着两年来的税赋、粮食种植收成、人口增长和田亩的扩张,大家都笑的合不拢嘴。   而且,抚民这一块做的也挺不错的,因为有马腾在,十部军士不能说与民秋毫无犯,但劫掠欺民的事情是真的少有发生,即便有人有想法,在马超的虎头湛金枪威慑下,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这么做带来的直接好处就是百姓对他们过去声名狼藉的外人有了一定的包容,而且各大世家也能与之友好共存。   这方面是马腾出了大力的,好歹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多年来又是打着拥护汉廷的旗帜,世家们对他们的到来至少没有表现出敌对。   当然了,三郡世家靠马腾一个人也是压不住的,这里头,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族出了很大的力气,司马郎为代表的司马家。   司马家的影响力,可不局限于河内,整个司州都是一呼百应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不遭遇那个雨夜的屠府,司马家的影响力在中原都是屈指可数的,毕竟门生故吏在那摆着呢。   “曹操厉害啊,这么快就攻克了汉中。”   刚刚从温县出城返回怀县的马腾看着手中的战报忍不住感慨,随后又道:“如今吕军在集中兵力平定乌桓,估计曹吕大战最快也要在来年开春才能打响,龙先生以为这决战之处会是在什么地方?”   马腾的身后,一个身穿褐色儒袍,浓眉掀鼻,黑面短髯,样貌丑陋的儒生骑着战马紧随。   曹操竟然这么快就攻克了阳平关,张卫脑子里都是草吗,秦岭如此险峻,急切不可攻破,当防奇袭兽冲啊,竟然会中了火牛计,莽夫一个。   看来我不去汉中是明智的,张鲁无心为战,张卫又是一个蠢货,纵是有才也未必能施展。   庞统其实一直是在汉中和长安两地徘徊不定的,去汉中就代表站曹营,去长安就代表站吕营,让他为难的是不知作何抉择。   如果单从庞德公的角度去考量,他当然需要掂量家族利益,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要让庞家在曹吕两方都能下注。   可不知为什么,对于林墨和吕布,他总是有一种先入为主的不喜,这一点,连庞统自己也想不明白,兴许真的是门户之见,又或许是在徐州诗会的时候,对林墨没有留下太好的印象,又或许是缺了一份靠谱的投名状。   所以,从本心衡量,他是想去汉中的,他甚至都收拾了行囊启程了。   可是,还没有离开荆襄,就看到了皇榜,册封马腾为河内太守,韩遂为河东太守,再加上郡丞、郡尉的位置全是关中十部的首领,他当即明白了曹操想打什么算盘,要用关中十部来抗衡吕林翁婿。   这下庞统纠结的内心忽然间就如风吹雾散了,长安一地的投名状小了点,可这关中十部十几万大军的投名状够大了吧?   足够庞统一跃成为吕营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就算未来见到徐庶的时候,面子上也过得去。   而他几乎可以肯定,吕林要南下,大概率是会拿司州做文章的,道理很简单,如今的曹操得了荆襄和汉中两地,实力进一步提升,麾下文臣武将都足以与吕布的北国军正面抗衡。   这场大战一旦展开就是几十万人的血战,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分出胜负来的,而这个时候,司州的关中十部就成为了最大的隐患,一旦他们冲入并州,必将是摧枯拉朽之势。   反之,如果从并州下司州,问题会简单很多,首先黄河沿岸只要守好了黎阳一地,冀州就始终是固若金汤的,后方稳住是前线对峙的基本条件。   再者,关中十部的军队虽然骁勇,可是有勇无谋啊,麾下就拿不出几个像样的谋士来,以林墨这种机关算尽的人,自然会觉得收拾这群莽夫要比收拾曹操容易的多。   所以庞统算定了在河内,肯定会等的到吕林大军的。   而这份投名状的上缴方式有一些另类,他要充作关中十部的智囊,以一己之力抗衡林墨。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向林墨彰显出自己的手腕绝非庸碌之人,你林墨也不是真的无敌,是没遇上我而已;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他深得十部人马信任的时候,再想卖了他们,也就容易多了。   把这一切都捋清楚后,庞统立刻就改了道选择北上关东三郡,然后主动的投入到了马腾的怀抱里。   尽管他现在的名字不叫庞统叫龙广,没有庞家的背景也没关系,因为他有才华,凭借着对天下大势的精准分析以及直陈利弊的指出十部入三郡的优劣问题,一瞬间就得到了马腾的器重,甚至是不管去哪都习惯带着庞统了。   “龙先生?”见庞统走了神,马腾再次呼唤。   “将军。”   反应过来的庞统赶忙作揖,随后沉声道:“在下可以断言,吕布一定会兵出河内。”   不等马腾问原因,他便侃侃而谈的分析了起来,“以黄河为界的两方,北国更利防守不利进攻,而曹操得荆襄和汉中后,虽实力得以提升却做不到兵分多路的袭扰。   再者,曹吕兵马眼下并没有出现压倒性的优势,一旦陷入苦战必将进退两难,到那时候北国将无力防守将军的兵马长驱入并州了。   相反,关中十部的人马,善原野作战却不善守城,这正是林墨希望看到的局面,这些年来,吕军无往不利,自信天下无敌,他当然更愿意与人在原野一战,而不愿意面对龟缩的曹操。”   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因为你们的军营里没什么像样的谋士,都是一群蠢货,拿捏你们比拿捏曹操容易太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但前面的分析,已经引得了马腾的共鸣。   很显然,他也是这么觉得的,甚至当初在左冯翎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关东三郡。   “龙先生一语中的啊。”   马腾缓缓颔首,深以为然,随后问道:“曹操曾给我密信,称司马朗是一枚信得过的棋子,在并州沦陷前他就已经暗通吕林,若北国军至,此为胜子。   此番来温县,也与司马朗求证过,曹操诚不欺我。   龙先生以为司马朗的手段,能骗过林墨吗?”   “难。”   庞统不屑一笑,“林墨精于算计人心,向来喜欢以此番手段诈人,将军可还记得张杨?中原大战前便是以此人入袁营赚了袁谭。听说安丰大战的时候,陈登也诈降骗曹军入城,致使高览战死城内。”   马腾眼珠子转了转,眸子里便闪现了一抹余悸,“龙先生所言甚是。”   “强者,从来不会将胜负的契机寄托于掌控之外的因素。”   这话,庞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却又引得马腾一番钦佩,似乎暗藏登顶于人生巅峰的玄机,值得细细咀嚼。   他很喜欢庞统,喜欢到甚至连马超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事实上,马腾从前也是信奉一力降十会的人,毕竟是军旅家世的背景,一直是尚武成风,哪有什么谋略,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谋略。   而吕布和林墨这对组合,彻底颠覆了他这种念头。   吕布够厉害了吧,虎牢关下战三英,濮阳城下斗六将,放眼天下,谁人能出其右?   这么厉害,还不是被李傕郭汜赶出了关中,还不是被曹操打的满地找牙。   可自从他得到了个女婿,从此就走上了人生的康庄大道,这几年是一路壮大,从最初的两郡之地,不足三万兵马,一路走到今天,拥有五州之地,不下三十万大军,天下谁人不知皆赖林允文的通天手腕啊。   很多对吕布过去污点不屑的人会嗤之以鼻的骂上一句,不过是运气好找了个好女婿罢了。   可是大家又都希望自己也能有个这样的女婿。   尤其是同样以军武自存的马腾,如果能得到一名仰观天下的旷世奇才,又有马超的勇猛,文武臂膀就齐备了,必然也是可以问鼎中原、饮马黄河的呀。   而在他对奇才渴望到睡不着觉的时候,庞统出现了,马腾甚至觉得这是上天感应到了他的期盼,把这惊世之才送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即便庞统长的是真丑,尤其对比于锦马超的帅气,丑的就更突兀了,但他一定是能辅佐自己入主中原的奇才,最近甚至琢磨要不要把马云禄给许配了,这样自己也有个奇才女婿了。   想想还是再等等吧,等到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段,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再行许配也不迟。   毕竟马云禄也是个要强的性子,寻常男人也拿她不下。   不过因为庞统的入营,确确实实是让马腾心里踏实多了,至少不会像先前对吕林这对组合有着阴霾般的忌惮。   甚至也知道,来年开春,首先面对北国大军的,不是他曹操,而是关中十部。   但只要有庞统在,便可与之周旋抗衡。   若能一战胜之,打破林墨的不败神话,那不管马云禄愿意不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女婿必须要绑稳了。   ……   回到邺城后的林墨,案头上摆放了一大堆的奏报,有各郡上报山匪为患的,青州有黄河决堤冲毁良田的,并州有边陲匈奴入境掠夺的,各种糟心事不胜枚举。   但,最多的却是弹劾的奏报,全是向林墨痛斥笮融贪利无度的,譬如抢占了地方商道,以奇货可居的手段榨取世家们的利益,甚至都到了发灾难财的地步,在灾区哄抬物价,着实可恶。   林墨没看完,太多了,看不完,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融啊,这么干可就当不了刺史咯。   “侯爷,非是我等进馋,笮融真的太过分了,过去黄河的漕运,是甄家和笮氏商会共用的,包括北国一些小的商会。   可如今呢,除了笮氏商会的商船能通行,其他商会的,只要逆流而上必遭劫掠,如此行事,恐会引众怒啊。”辛毗双手掬在前,摇头晃脑的叹息。   “济南和齐郡在雨季时候都吃了水患,当地官员都在想尽千方百计的赈济灾民,可笮氏商会竟然在这种时候抬价,这不是往百姓的心里捅刀子吗?侯爷,是该敲打敲打他了。”辛评也在一旁诉苦。   林墨冷嗤了一声,“放心吧,这些事情我会查实清楚,若真如你们所言,我不会放过他,不过……”   林墨顿了顿,幽幽的望着辛家兄弟,似笑非笑道:“我听说这一年多来甄家与笮氏商会一直都在争端商道,甄家的商道被吃了不少,该不是发动了往日关系,让大家一起发力对付笮融吧?”   “这……这在下并不知情。”辛毗赶忙摇头。   “不知情最好,他要是作奸犯科呢,我饶不过他,可谁要是想拿我当刀子用,可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林墨的声音很轻,却让辛家兄弟瑟瑟发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取到了一丝不安,早就说过不要蹚这浑水了,这家伙做事这么过火,一定是兰陵侯在背后撑腰的呀!   “对了侯爷,今晚在下在府上设了宴,为侯爷接风,也为侯爷庆功,还请侯爷能赏脸。”辛评顺势的岔开话题。   当然,这本来也是要说的,郭图吩咐的,大家都是河南人,要团结嘛。   “放心,我一定到。”   林墨点了点头后摆手道:“你们下去吧,对了,让笮融过来见我,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敢背着我做下那些缺德事。”   “喏!”   两人低头作揖后,便退了出去。   “听他那语气,又不像是授权给笮融了,你看他会收拾笮融吗?”辛评有些拿捏不准。   辛毗摇了摇头,“别猜了,他是什么人,玩弄人心谁是对手,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自然会知道,不想我们知道的,还是少打听吧。”   回头看了一眼议政厅,辛评便长叹了一口气,“他可比袁绍难对付多了。”   “对了兄长,晚上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出来袁府,到了街道上,辛毗才开口问道。   “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要他来了,应该都出不了岔子。”   听得辛评这么说,辛毗才算松了一口气,“但愿吧,毕竟这件事成了,你我兄弟在北国也更有仰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懈可击的阳谋   笮融是个贪婪小人,这一点林墨当然相信了,难道北国世家就清一色的大善人?   能够让他们群起而攻之,就连河南派系的辛家兄弟都牵扯了进来,这种程度肯定不是甄家能够号召的起来的,八成这货是做了一些让他们伤筋动骨的事情。   笮融抱着一摞帛布,笑盈盈的堆放在了林墨的台案上,随后就开始如数家珍的一张张罗列出来,“贤弟请看。   这是一年半来琉璃厂的收益和支出,这份是白糖生意的,红袖招的,对了,还有这份。”   他提起一沓从头开始解说,“我们的重头戏,化肥生意,兖、豫、荆、司、扬、交、益各州的收支账册,贤弟可以查看,愚兄我只是抽了商道的车马费而已,毕竟人工都是那些伤退的军士。   至于北国的,因为经销权给了赵郡的李家,账册也是在李家手上的。   这一沓是水军支应和各州郡赈灾时候钱粮不足从徐州府库调派的,贤弟也可过目对账。”   这些账簿在笮融看来可都是他功劳的印记,却见林墨似乎并不感兴趣,连一张都没看,于是转而又从最底下开始翻起来,“要不贤弟看看我从北国吃下的商道和商铺?以甄家为首的,也有其他世家豪门和一些商家的……”   “行了行了,刚才辛家兄弟说你在青州两郡水患的时候从灾民口中扣粮,哄抬物价,可有此事?”林墨黑着脸问道。   “有。”   “涨了多少?”   笮融摆弄着手指算计了一番,随后颔首道:“二十钱的粟我涨到了二百六十钱,其他米麦也差不多,得有个十三倍。”   林墨战术后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特么是怎么做到干下黑心事还一脸自豪的?你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贤弟休要发怒,容愚兄说明。”   笮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青州决堤的水患确实只有济南和齐郡,可波及的范围却包含了乐安、平原乃至北海一共五个郡啊,当时我就在青州,眼看着甄家和当地的世家坐地起价,他们甚至私下商定,统一上涨粮价,二百多万的灾民啊,就算笮氏商会什么也不干专门调粮赈灾也无法解决缺粮的问题。”   林墨双手抱胸,斜瞥着笮融,有些茫然,后者继续道:“能怎么办,我只能跟着一起涨价,同时把手里的钱全部投进去从他们的商会里高价买走粮食,他们有多少我就买多少,所以最后都涨到了二百六十钱。   随着消息传开,北国各郡的世家豪门,包括甄家在内,闻着味来了,他们开始倾力从各地调动粮草往青州送。   等他们把粮食送到后,愚兄手里收购了近二十万石粮食,加上府衙的存粮足有三十万石,这个时候笮氏商会的粮价暴跌至二十钱,同时府衙也开仓赈灾,所以他们就傻眼了。   这么远把粮食送来,运回去的话,沿途的损耗也能亏死他们,无奈之下,甄家和各大世家只能跟着降了价,也以二十钱出售。   所以,最后百姓购买的粮价还是以二十文的价格,可甄家和各大世家却在这次的水患中折损厉害,等同于免费的为我们赈济了灾民。”   一口气说完后林墨就愣住了。   卧槽,我融哥厉害啊,这特么简直就是一出精妙的阳谋,甄家和北国的各大世家都被他耍的团团转,估计辛家兄弟也是有份的。   所以,北国这里笮融成为了众矢之的。   大概是为了自证,笮融还把购粮的凭证和出粮的账册都拿了出来。   “这事……办的挺漂亮。”林墨有些感慨,大概是没想到笮融这种小人竟然能玩出这样的骚操作。   “嗨,贤弟你在前线厮杀,留着愚兄在后方,战局上我帮不上忙,总是不能让后方问题困扰了你。   更何况,愚兄素来知道你爱民如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手伸到他们身上嘛。”笮融说的情真意切,一脸坦然,活脱脱一副两袖清风的官员模样。   “这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林墨叹了口气,眸子里带着感激看向笮融,“这次,笮氏商会亏损了多少?”   “没多少没多少,也就十几万金吧。”   反正也都是吃的甄家的商道,笮融根本不心疼,随后为难道:“可是啊,青州水患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   “怎么说?”林墨眉头微蹙。   “贤弟,我们赈灾只是保住他们一时而已,黄河多段决堤,洪水肆虐下的田地今年全部欠收,秋冬两季百姓该如何度过,就算我们一点价也不涨,到最后他们也未必还能有钱买粮。   总不能白送吧?”笮融双手一摊。   这,还真是个问题。   说到底是劳动力就业的问题,现在的体制下,绝大多数的百姓只能是靠耕种为生,还缺了一些可以糊口的就业岗位。   看来,往后要从这个方向去努力,执政者确确实实要为百姓提供足够的就业机会,不能全然看天吃饭,好歹是穿越者,这个问题林墨是看的很透彻的。   “贤弟,愚兄倒是有个主意。”   见林墨陷入沉思,笮融开口了,前者扬了扬额,示意他说下去。   “此时当遣出青州刺史赴职,到任后要大力倡导各地官员修缮府邸,联络世家商贾开办庆天活动,大兴土木,这样一来百姓们不就有了糊口的营生?”   “哈哈哈……”   林墨闻言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好一会才站起来双手拍在笮融的肩头,“有你的呀,又解决了问题,还赚了你朝思暮想的刺史之位,笮兄啊,我是真的小看你了呀。”   “贤弟哪里话,我不过是想为你分忧嘛。”笮融嘿嘿一笑。   的确,入北国前就答应过笮融,未来大定北国会拨一州给他做刺史的,从入主北国的计划开始,他也的确没少为自己出力。   譬如战马的购买,许攸的拿捏,乃至对世家的制衡,笮融都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功劳这玩意,不一定非是在战场上,给他一个刺史,当真就不算过分。   而且,从这次水患的灾情处理来看,他的脑子只要用对了地方,当个刺史是绰绰有余的。   尤其还能把甄家和北国世家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好活,当赏!   林墨嘴角勾勒一笑,“这事,我会安排。”   说完,林墨这才有了兴致慢慢的翻越笮融送来的那些账册。   笮融挺狠的,甄家在冀州南部和整个青州的生意、商道全都被他吃了,漕运更是一人就给控制,怪不得在青州这里折了十几万金也不心疼呢,现在当真是有钱人了呀。   一开始时候,林墨还笑的挺开心的,但翻到后面,脸又沉下来了。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吧,商道这些你想要占就占了吧,我不管你,但土地你得吃多点,一年半了,你就拿下了这么点土地?你干什么吃的?”   说到这事,笮融露出一脸比窦娥还冤的表情,“贤弟啊,哪那么容易啊,你又不让我从百姓手中购置土地,只能从世家豪强手里交易,他们又不缺钱,总不能强买强卖呀。   就这几千亩地还都是从世家购置百姓土地时候以高价抢来的。”   闻言,林墨长叹了一口气,“按着这种进度,即便十年,乃至二十年,到手的土地也不过寥寥数万亩。”   “我虽然不知道贤弟你要弄这么土地干什么,可从来要地就是向百姓伸手的,哪有向富商和世家伸手的道理,人家毕竟不缺这点钱。”   笮融低着头很不理解林墨的行为,轻声道:“若不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大量的土地,贤弟你以化肥击破他们联盟的计策又如何能够成功呢。”   也对。   这个道理连笮融都明白。   可是啊,他不明白的是有些事情,不能等到了时候再做,必须现在就开始着手进行。   赚钱这玩意,真正掌控了天下大权后,其实办法有很多的,唯独土地问题是需要经年累月去储存的。   世家这头巨兽真正恐怖的地方,除了垄断知识,渗透庙堂以外,最令人发指的就是他们手里的土地。   因为有了这些土地,他们才可以圈养这么多的农奴,甚至可以蓄养军队,这也是他们与当朝者抗衡的最大底气所在。   紫阳书院的出现,一者是要打破他们对知识的垄断,慢慢的也会培养出走向庙堂的人才。   可是要瓦解世家统治各地的局面,就一定要跟他们争夺土地。   细数华夏几千年来的农民起义,无不是因为土地兼并问题最后造成了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   秦汉两代,兼并之风盛行,地方门阀与官员勾连,变着法的把农民的土地弄到手,最后百姓无力支撑沉重的税赋,被迫起义。   这个问题就连老岳父也有想过,他曾经觉得如果有一天林墨陪着他在大汉十三州的版图上杀一个圈,大权在握的时候就可以进行土地的重新分配,寻找到一个合理的制度制衡世家兼并土地。   其实,这种想法有些天真了,因为在自己壮大的同时,世家其实也在疯狂的劫掠和壮大。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每一次的出兵,光靠府库的支应是撑不起大军在前线疯狂烧钱的,这一点,不管是袁绍、曹操还是自己,乃至于与世家最不对付的孙策,到最后都必须向这些世家妥协。   以相应的权力和代价换取他们暂时的支持以渡过难关,而他们则利用这些特权扩张家族的底蕴,到最后,其实还是把这些伤害转嫁到了百姓的身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来这句话大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的吧。   到最后,世家尾大不掉,百姓苦不堪言,矛盾走向激化。   其实大汉四百年里也出现了不少中流砥柱都看清了土地兼并的巨大弊端,也提出过相应的对策,譬如董仲舒、晁错等人,在朝为官的时候都是致力于打击土地兼并的。   可在时代的巨兽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位面之子刘秀亲自下场,这位汉廷延续的扛纛者轰轰烈烈的开展‘度田’运动,最后也是以失败告终的。   没办法,政策的推行从来不是完全的取决于权力最高者的意志,即便是像朱元璋这种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帝王都有他的手管不到的地方。   当年刘秀的大运动最后还是被各地的世家联动下与官员合作给消于无形了。   这些事情,吕布未必看得透,但作为穿越者的林墨却很清楚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的道理。   所以,土地这一块作为世家的底气,必须要早早的去做准备,否则即便到时候国库的存银多到你可以实行摊丁入亩,到最后其实得利的并不是百姓,或者说最大的得利者不是百姓,而是世家。   不过就眼前这种情况来看,显然笮融一个人根本办不到,当初看重他其实就是因为他敢对世家乃至朝廷任命的官员下手,觉得这家伙未来用以对付这些时代巨兽会很好用,可事实证明,他也无法跳出时代的束缚。   当然,也有可能他终归还不能做到与自己荣辱与共,毕竟这些年来他的动力基本是局限于自己给他画的大饼。   我还需要一个精通商道,并且敢于、也有能耐从世家豪强和富商手里获取土地的人才。   “目前我们的地头上土地最多的是哪些人?”林墨收拾起凌乱的思绪问道。   “下邳的陈家,赵郡的李家,清河的崔家,范阳的卢家,中山国的甄家。光是甄家,土地面积就过百万亩了。”   百万亩地,听来很是离谱,但东汉末年,朝廷给出的官方数据上的显示,耕地是达到了七亿亩的。   可惜的是,这七亿亩地除了少数是掌控在百姓的手里,大多数是在世家、豪强、富商、皇宫贵族的手里,朝廷可以用来犒赏的囤地也占据了一部分。   林墨点了点头后,嘴角勾勒一抹狡黠,“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人?”   笮融抬眼做沉思状,“鲁家吗,有些土地,不算多;刘子扬这些年大权在握,但没听说他怎么兼并土地,乔家可能吃了不少。”   还能装啊,你笮融一人就比得上甄家了。   林墨也不戳破他,只是微微颔首,这头猪可以养肥了再杀。   对笮融下手,林墨丝毫没有良心上的过不去,世间安得双全法,如果不是自己,别说刺史了,太守他也指望不上。   又想赚钱,又想当大官,特么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我也想要啊。   笮融退下后,林墨双腿架在台案上,整个人背靠帅椅,仰头望着穹顶,思绪着如何从这些家族手里套出他们的土地。   这个问题,好难啊。   需要一个合格的、并且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又精通商道才行。   笮融这家伙,其实算不得是精通商道的,他更多的是仰仗着自己给他的特权欺行霸市而已,而且到底跟自己算不上一家人,总觉得他私心太重了一些。   这样的人才,上哪找去呢。   正想着的时候,有丫鬟过来请示,“侯爷,少夫人有请。”   崔娴?   林墨只是瞥了丫鬟一眼,没想搭理她。   多半是等不到老岳父想问一问自己吧,这家伙是曹操的人,林墨觉得她能栖身前来,肯定不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很有可能是类似红袖招这样的机构里培养出来的死士。   在林墨的想法中,最好是老岳父能一起回来,通过她传递一些假消息给曹操,这样可以将计就计。   问题是老岳父最近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陪不了崔娴唱戏。   那么,把她留在邺城的意义似乎也不大。   天知道老岳父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我,救赎自我。   改明儿啊,找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跟她摊牌算了,让她一五一十的交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林墨总觉得她能过来,指不定还有同谋。   当然了,如果是按照红袖招的培养方式,死士和死士之间是互不认识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漏了陷后被连根拔起。   真就是把崔娴给拿下大刑伺候,能够让曹操信任的人,估计也是个硬骨头。   难搞。   “没空,告诉她我岳丈回彭城了,等他回来再说吧。”林墨想了一会便打发了崔家的陪嫁丫鬟。   这玩意,别回头过去后你衣服一脱,给自己戴上个中出岳母的帽子,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眼看着日薄西山,林墨换了身锦服,带了一队护卫便出了袁府向着辛家大院而去。   辛家兄弟早就等候了,而且,郭图也在。   这仨人聚在一起,铁定是憋了坏,鸿门宴他们也没这个胆量,但今晚这顿饭,肯定大有名堂。   多半是北国现在都到手了,想为河南帮的壮大搞点小动作。   林墨也不多问,正常的入席。   五鼎四簋敞开了吃,再看着穿的若隐若现、薄若蝉翼轻纱舞服的姬女摆弄姿色,林墨表示感觉很对,毕竟打了半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每次歌舞结束,三人就轮番敬酒,各种旷世奇才的马屁轰炸过来,偏偏就是不跳入主题,挺能忍的啊。   “我喝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再不说,我可就走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墨已经有些醉意了。   三人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辛毗赶忙讪讪笑道:“侯爷误解我等了,今夜之宴,不为其他,只为侯爷庆功而已。   接着奏乐,接着舞!”   于是,伴奏声再次响起。   跟先前不同,这一回,是独舞。   一名妙龄女子身着翠色薄纱,凸显曼妙身材,脸庞处也挂着一缕纱罩,只露出秋水般的眸子。   光是那身材,就已经足够让林墨咽口水了,再看那若隐若现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撤下她的面纱一睹真容。   想不到北国竟有如此佳人,林墨不由的就坐正了身子。   就这一个动作,便让辛家兄弟和郭图的眼眸里闪过精芒,有戏,有戏啊!   踩着节奏偏偏起舞的女郎与先前的姬女不同,能够彰显身材的衣服却并不暴露多余的肌肤,眸子似水却不带妩媚,反倒是透着一股幽怨,望之有一种与炎炎浊世背道而驰的清凉感。   林墨咽了咽口水,呼吸也不由的急促了几分。   一曲罢,女郎主动上前敬酒,“恭贺侯爷独掌北国,预祝侯爷马踏中原,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奴家敬侯爷一杯。”   “说的好。”这话林墨还真是爱听。   正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的时候,曼妙女郎却闪身一挪,贴在林墨身上,接着将酒杯举高,缓缓倾斜,浑浊的酒液滴落口中。   嘶……   嘴里的酒,臂膀上清楚能感应到的肉感,难怪会有这么昏君从此不早朝呢,这谁顶得住啊。   一杯罢,林墨再忍不住,轻手揭下了女郎的面纱。   然后,整个人就呆住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落子成局,两难的林墨   曼妙女郎脸蛋圆润,妩媚的脸庞,红唇娇艳欲滴,属于那种往人群里一丢,即便身穿素服都能成为C位的女生。   穿越前,流连于某抖某手的林墨早就看过了无数被强大科技加工过的美女,当然不是御女无数,但审美已经被无限拔高,可看到眼前的女郎依旧是被惊艳了。   穿越后,他的身边有人间胸器的大姐大玲儿,也有腹黑小翘臀照儿,都有堪称盛世的容颜,单论姿色,只怕都要输她一截。   男人就是这样,见到了不同类型的美女,总是愿意把脑子里的存货拿出来做对比的。   眼前的女郎,想是只有皖县那两位一眼看去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乔能与之媲美。   大小乔总是喜欢穿着同一款式的一袭白纱,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既视感,越是这样,越让人忍不住想亵玩。   所以,林墨曾经脑补过要给小乔换上青春气息的校服,给大乔换上小龙女同款的白色纱衣,更能彰显这对姐妹花的视觉冲击力。   而面前的女郎则是不同,可塑性似乎要高出不少,应该给她换上宽松的男款衬衣,包臀的小短裙被遮挡,披肩秀发带着湿气,从浴室走出后红唇微张,幽兰气息沁人心脾,彰显高贵的同时让人意乱情迷。   “甄宓。”   女郎幽怨的眸子一怔,“侯爷怎知奴家姓名。”   “北国有佳人,莫过甄家女。”   许是如今权倾北国可以化身霸道总裁了,又或许是酒精作用下行事粗鲁一些,林墨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认真的打量眼前的人间绝艳。   怪不得能让曹家三父子都心动,能让才高八斗的曹子建也写出了洛神赋。   此女,当真配得上啊。   微微用力,只觉得她恍若无骨般吹弹可破,冰凉的触感让人心头发紧,呼吸急促,忍不住立刻就要一亲芳泽。   没有人可以在甄宓的盛世容颜面前不动如山,就算是一人可当百万军的林允文也不行,河南三人组心头巨石落下。   在笮融大肆侵占甄家商道而北国世家又被化肥制衡选择隔岸观火的时候,就注定了郭家和辛家要跟甄家捆绑在一起了。   只要甄宓能成为林墨的枕边人,甄家可以幸免于难,河南派系也有了外戚的帮衬。   “侯爷过奖了。”十九岁的甄宓任凭林墨将她搂入怀中,只是将俏脸微微挪向一侧,玉手抵住红唇,一副羞涩模样。   怪不得曹操会喜欢人妻,阿瞒诚不欺我,就这年龄,在后世还读大一呢。   林墨握着甄宓的玉手,冰凉的触感让人心旷神怡,不由的说出了肺腑之言,“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奴家能侍奉侯爷,实乃三生有幸。”甄宓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像其他小说里看到的那样因为自己的功绩便一见钟情。   事实上,言语之间还能感受的到她的无奈和苦涩。   但,林墨不在乎啊。   林墨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环视向郭图和辛家兄弟,露出一抹笑。   你们几个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呀,像甄宓这种寡妇又不能走崔家联姻的路线,换一个人呢,又比不得甄宓这般摄人心魄,所以,就煞费苦心的安排了庆功宴。   “侯爷,天色已晚,舍下已安排好厢房,请侯爷挪步稍歇。”辛评拱手作揖后,三人就一齐退了出去。   厅内,林墨直接公主抱将甄宓抱了起来,信步而出,外面有侍女引路,都是安排好的。   林墨本身不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爱,尤其是明知对方带有一定的目的,总是有一种交易的感觉。   但林墨还是决定陪她唱完这出戏,甄宓出身商贾世家,对于经商断然不可能是一窍不通的,能够在北国叱咤风云二十年的巨富,林墨相信,她就是自己要找的精于商道并且可以忠心信任的人才。   更何况,甄家的背后有两百多万亩田地,尤其是当家之人还是一介女流的情况下,证明自己是可以扶持甄宓上位的,到时候,这不比让笮融去弄地容易的多?   不过,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是要拿捏了甄宓的心,真正让她跟照儿一样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目的。   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   对于甄宓,显然要对症下药才行。   所以,进房后,尽管善解人意的甄宓为他宽衣解带,尽管二人也是同席共枕了,但林墨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练习骑术,而是昏昏睡去了。   这一度让甄宓有些自闭,她对自己的魅力可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不是林墨与吕玲绮生下了个儿子,她甚至有理由怀疑林墨的性取向。   天,亮了。   没有春宵一夜,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   林墨不是圣人,这一夜憋的他很辛苦的,不过为了将来少一些烦心事,这一切也值得。   起床后,甄宓贴心的为他整理好衣袂,这时林墨才转身深深的看着她,柔声道:“放心吧,笮氏商会对甄家商道的抢占到此为止了,以后不会再与甄家为难。”   甄宓心头一沉,呆呆看着林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期期艾艾道:“侯爷……侯爷都知道?”   “郭图和辛家兄弟大费周章的演了这一出不就是为了把你送到我床上,也好借此让我与甄家成为联姻的事实吗,目的不难猜。”林墨看着甄宓,轻声说道。   “那为何……是侯爷对奴家不感兴趣吗?”   甄宓很诧异,林墨如此聪明的人,骗他不过很正常,可既然能够痛快答应,何至于还要坐怀不乱呢。   “因为我觉得,你当初嫁给袁熙的时候,想来也是被当成了家族利益的工具罢了。   如今被送到我的榻上来,大概原因也差不多。”   林墨咂了咂嘴,笑道:“尽管你出生巨富之家,从小衣食无忧,可我觉得你能做主的事情只怕没有几件吧。”   甄宓秀眉紧蹙,在她的心里,林墨应该是少年得志、语无伦次的性格,可眼前的男子,却让她凉薄的内心感受到了一丝温存。   “其实,不止是你,我也一样,浮世红尘,从心所欲的事情能有几件,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百年功名、千秋霸业,比起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这一生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没有选择,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哪怕荆棘丛生,哪怕千万人挡在前面,我也只能义无反顾。”   林墨望着眼前佳人,距离近到足以嗅到她的幽兰气息,叹道:“你不同,我愿意给你选择的机会。   从今往后,你可以回无极,也可以返回先前的袁熙旧宅,若是有意中人,也可大胆的去追寻,我在你身后为你撑腰,有了昨晚的事,想来也没人敢拦你了。”   说完,他深藏功与名,潇洒的离去,走的很坚定,没有一丝丝的拖沓。   以至于等甄宓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墨都已经走出了辛府大院。   方才的一席话,让甄宓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心灵洗涤的空灵状态。   林墨的声音很轻,可每一句都具有强烈的穿透力,好似要把甄宓的心都戳破了。   当初嫁给袁熙,她自是不愿的,其实不止是她,在这个时代里的女性,很难能找到有心甘情愿出嫁的婚姻。   因为在成婚前他们彼此都是没有见过的,只能是从坊间听闻一些传言,而袁熙的口碑,显然算不得上佳,自诩姿色出众的甄宓,也是憧憬过自己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   不说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金甲圣衣,也得是人中龙凤,名动一方的俊杰。   可是啊,从古至今,儿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的,明知道是被当成了工具的一桩交易,你也只能从命。   跟袁熙的感情,其实谈不上深厚,因为嫁过去后大多数的时间他是跟着袁绍在跟公孙瓒死磕的路上,后来又出任了幽州刺史的位置,而作为家眷的她,一直都是在邺城待着的。   袁熙又不是能体贴人心的主,更多时候,也只是当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吧,可惜夫妻间聚少离多,到他身死也没个后代。   袁熙死后,甄宓觉得自己以未亡人的身份,或许能回甄家,也可能继续留在邺城,但总归算是换来了自由身,能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谁知母亲张氏和郭图又找上门了,不顾她夫婿新丧的处境,非逼着她再当一回工具。   就算对方是名动天下的林墨,她也没有荣幸感,甚至从内心深处厌恶这种被人左右命运的感觉。   但,身而为甄家的女儿,她没有资格拒绝的。   为此,还得苦练一段舞蹈来讨好林墨。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初次相见的男人,不仅没有把自己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甚至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幽州之役的战利品。   他愿意配合自己演完这一出,也愿意让笮融停下蚕食甄家的脚步,可他对自己却别无所图……   一直沉沦于被当做工具而跟随命运的潮水随波逐流的甄宓,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体面感。   她就这样站在房内,望着林墨远去的方向,欣喜的同时,似乎也伴随了一份失落。   她想问问他,为何会对素未蒙面的自己如此大度,也想问问他,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毕竟,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黄花闺女,而是遗孀寡妇的身份,在当今天下最耀眼的青年男子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唉……”轻叹了一口气后,她走出了辛家府苑。   望着熙然的街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甄家,袁熙的府邸,她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的根。   回到甄家,只怕最后也难逃再次被当成工具的命运吧;   回袁熙的府邸,其实跟回大将军府已经没有本质区别了,没有林墨的庇护,那座府苑只会被充公。   刚刚回到袁府的林墨,打算好好沐浴清洗下身上的酒气和甄宓的体香,可辛毗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怎么,才刚刚下床就来讨赏了吗,林墨坐在帅椅上摆了摆手,示意辛毗说话。   “侯爷,前线急报,曹操率五万大军攻克汉中,张鲁首战败北后便直接投降了!”辛毗一边说着一边将竹简呈到了台案上。   林墨赶忙拿起竹简查看,表情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在他的预定战略计划里,是清扫关中十部,拿下司州和凉州,转而进攻益州从而形成对中原的包夹态势。   这种构思看起来好像有些舍近求远,但其实这是林墨能想到的最快速一统天下的道路。   因为历史已经被他搅弄的一塌糊涂,先知技能在曹操、刘备和孙策的面前再没有优势,而关中十部和益州,却还能有用武之地。   他想效仿潼关大战时候的曹操行反间计破了十部人马,而益州方面,张松和法正是两个关键人物,有二五仔,纵然川地有天险,破之也不难的。   只要拿下了西北这两块地盘,剩下的就是围剿曹孙刘三方了。   可是,林墨没想到曹操会这么快就对汉中下手,这极有可能使他的预定战略胎死腹中。   “侯爷,汉中乃益州咽喉,曹操得汉中之后,益州门户洞开,川地必然是一日三惊,加之荆襄在手,水陆并济之下,取益州,并非天方夜谭了。”   辛毗的表情也很沉重,凝神蹙眉道:“天下之腹已入曹手,天府之国再并入其中,即便我们拿下中原,曹操都可起水陆大军,席卷扑来。”   林墨叹了口气,微微颔首,是啊,当初的战略方针制定,除了是想包夹曹孙刘外,其实最大的顾忌就是担心天险之地落入三方手中。   川地艰险,难以攻克,他们仨无论是谁入川,自己想破局都千难万难。   而且,攻克川地,除了需要强横的水军掩护外,最重要的是要精锐步兵,没有进入巴蜀纵深的盆地前,骑兵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   林墨背靠在帅椅上,枕着头惆怅,关中不可怕,荆襄不可怕,论及难度之大,终究是川地最可怕。   自古川地多才俊,一旦益州连通了荆南,曹操便是进可攻退可守,占尽了战略优势啊。   这未来的局面,光是想想,都让林墨有些头疼。   “侯爷,我们……不采取点什么行动吗?”辛毗主动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吗?”其实,辛家兄弟是有些才学的,尤其是辛毗,黄初五年曹丕御驾亲征的时候,他是少数反对的人,奈何曹丕不听,落了个无功而返。   “曹操托名汉廷司空,实为汉贼,刘璋虽孱弱,到底是皇室贵胄,心向大汉的,内心里肯定不愿意向曹操妥协。   只如今曹操势大,恐刘璋难以压制手下派系为此而起的争端,除非他有破曹的底气。   放眼天下,除温侯与兰陵侯外,无人可撄曹军锋芒,在下建议侯爷书信刘璋,联盟抗曹,如此刘璋便可以信稳固内乱。”   辛毗说完后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另外,在下觉得应速速召回赵云等部将,前出黎阳、增兵沛城与萧关,迫使曹操撤军北上。”   方略是不错的方略,这样的好处是可以让益州危机告破,只要时间久了,这场风波后刘璋还是有机会凝聚人心抗曹的。   问题是,辛毗这样的做法,其实跟老岳父想一块去了,给了关中十部机会。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林墨相信这绝对是曹操早就预见了的,甚至让出三郡请十部开始就算计好了。   如果,挥兵中原,马腾韩遂的态度,很可能会直接决定双方大战的关键。   素来就不喜欢把胜负的决定权交给别人的林墨,内心里就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当然,如果决意从并州下司州,同样避不开一个问题,曹操会不会趁势北上。   单纯取益州这一个点,估计吸引不了曹操放弃趁虚而入的想法,毕竟,相比于益州,北国才是曹操真正的大敌,汉中到手了,益州放那也跑不了。   “不得不说,他将关中十部引入关东三郡实在是一步妙手,当时还没看出来,眼下算是左右为难的局面了,想来这个局面,他当初就预见了吧,真是惊为天人的手段啊。”   面对林墨似笑非笑的感慨,辛毗不置可否。   他听出了林墨的意思,一旦掀起二度的中原大战,势必会出现后方空虚的状态,关中十部成为了最不可测的意外。   “所以侯爷,还是决定先收拾十部人马?”辛毗问道。   林墨站起身来,看着地图,苦笑道:“现在就算是想对关中十部动手,也要提防曹操趁虚而入的问题,除非,有人能稳住他。”   “可是谁能稳得住曹操呢,就算是益州只怕也无法让曹操放下北国空虚的局面。”辛毗摇头道。   对啊,谁能稳住曹操……   林墨忽得就想起了一个人,崔娴!   她来到邺城的目的,要么是探听军情的,要么是离间自己与老岳父的。   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她带给曹操一点北国内乱的消息呢。   可惜的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查出她的底细,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老岳父又在这个节骨眼跑回了彭城。   林墨伸了个懒腰,头痛。   “罢了,先送几封信出去吧。”一时间没想好对策,林墨只能先把这事按下。   不过辛毗提出的方略有一定的可行性,至少给刘璋底气这个点就必须立刻去落实。   他在台案上,奋笔疾书,写了四封信。   “三封去益州,一封去河东。”   辛评接过信,看了眼署名后,缓缓点头,看来,还是要对关中十部下手。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张南和焦触带着三万大军大摇大摆的行进在滨海道上,速度很慢。   一来是因为正值雨季,滨海道一路崎岖泥泞,难以行进;二来,他们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做疑兵声势用来吸引乌桓大军注意的。   这一招很管用,即便是简单的声东击西,蹋顿也没看出来。   当然,这不能说完全是蹋顿不懂兵法,实在是他很难想象有人会去走那条被荒废了两百年的无人区。   所以,在得到第一手消息后,蹋顿立刻就派遣了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率领三万部落大军开赴碣石以抗衡吕军。   丘力居死后是蹋顿接任的单于位置,而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这两人皆领各自部落八百余,随时可以拉出几万人来战斗的,足见蹋顿对此次抗击吕军的重视程度。   而另外一头,赵云的万人分队在田畴的引领下,披荆斩棘、修建损毁的栈道,即便是轻装简行了,也足走了三十七天才成功翻越燕山山脉、经漠北沙漠之地又折返回群山之间来到了右北平的边陲。   尽管他们的行动已经足够的隐蔽了,可架不住乌桓也有游牧的习惯,隔着柳城还有近二百里地呢,蹋顿就获悉了他们的动态。   这一下,把蹋顿吓的够呛,要知道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的三万大军可是远在七百里外,加之山路崎岖,就算派快马去告急求援,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这柳城估计都被攻破三回了吧。   该死的吕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二百多里外的平刚城呢,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啊!   等他知道来人只有一千五百骑的时候,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嘲自己乱了方寸。   兴许吕军来人不止一千五,可他的前锋只有这么多,只要吃下了这波前锋军,中军士气大损,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虽然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带走了三万柳城都军,可乌桓社会制度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他们的部落很多,只需要从各部落立刻召集一批青壮过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组建一支万人骑兵,而且各个战力彪悍。   反正他们隔着自己还远呢,蹋顿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毕竟是乌桓单于,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只一声令下的问题,当天就有三四千人赶了过来,而且清一色的骑兵,或持弓弩,或持长矛。   而汇聚之势一直在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已经有八千多人了,再加上自己的亲卫,大军一万两千众。   照理说呢,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以逸待劳,埋伏在柳城周围,等吕军出现后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但乌桓素来不懂什么叫兵法,只知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所以,蹋顿带着一万两千人风风火火的就朝着平刚城的方向赶去。   最后,竟是如同历史的车轮一般,在白狼山下堵上了吕军。   白狼山的山腰处,望着下方乌泱泱的乌桓大军,就连颜良和文丑都有些忐忑,遑论是其他的骑兵。   纵然他们都是跟着吕布血水里摔跤从并州打到关中,从濮阳杀到徐州,乃至于在大汉半个版图都杀了一个圈的并州狼骑,此时此刻也不禁要咽口水。   情况很不妙,己方就这么一千五百骑,而乌桓呢,目测也不下万骑,所持不是长矛就是弓弩,敌我力量悬殊太大。   再者,对方又是有备而战,而己方的中军还在后头,仅前锋这一千五百骑被围白狼山,堪称是孤立无援也不能久战,军心出现动荡却也在情理之中的。   “兄长,侯爷这回失算了啊,想来张南和焦触那头吸引的乌桓军并不多!”颜良皱着眉头说道。   文丑不语,只认真观察山下情况,似在寻找可乘之机。   眼下,除了满宠在中军处压阵,刚入吕营的郭淮和郝昭也跟在了前锋营里。   如果说郭淮跟着父亲在雁门关戍边是跟鲜卑、匈奴干过仗的,面对这种悬殊尚能自稳也说的过去,可郝昭作为初出茅庐的武将,竟然也能从容自若,这倒是让颜良有些诧异的,看来这回没选错人呀。   “非是允文失算,你们有所不知,昔年我在公孙将军麾下的时候曾与乌桓有过交战,对他们的习性颇有了解。”   赵云打眼望着山下沉吟道:“乌桓除了跟随蹋顿身边的王庭军外,南下掠夺之时都是从各部落召集青壮,他们每个部落都有一个首领,称之为‘大人’,只要大人一声诏令就能集结数百乃至数千不等的骑兵。   我猜想蹋顿身边的王庭军应该都被张南他们吸引走了,眼前这些,八成是蹋顿从各部落召集的兵马,你看,他们人数虽多,可丝毫没有军容可言。”   听赵云这么一分析,众人又觉得有些道理了。   “然敌我兵力悬殊巨大,唯有斩将夺旗,擒贼先擒王可破。”认真观察过后,文丑得出了这个结论。   山下的乌桓,清一色的骑兵,虽然军容不整,可数量在那摆着,加之乌桓善战,想要正面冲破他们的军阵后造成溃败之势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精锐如并州狼骑,如果与这万骑正面对冲,不出五轮就能全部被对方吃下。   “那个就是蹋顿吧?”   颜良指着大军深处一名骑着战马、身形魁梧、披着虎皮、脸肥耳廓、满脸虬髯、手握长矛的汉子,“太远了,冲不过去的,你们看,他前面挡着七八千人,身旁又有两三千人,这如何冲的过去啊!”   别说是颜良了,就算是在萧关下数千曹军中来去自如的赵云也觉得确实近不了身。   毕竟眼前的这波乌桓军,近战能用长矛,远了就用骑射,一旦冲入阵型里,甚至都可能出现迷失方向的可能。   山下,乌桓的骑兵在吆喝,号角声此起彼伏,他们在叽里咕噜的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但好像也没有准备冲上山来,毕竟骑兵这玩意需要在旷野驰骋才能发挥威力。   问题是,眼下他们急切的需要想出破局的办法。   单纯论心境,别说是一身是胆的赵子龙,就是颜良文丑、郭淮郝昭也没带怕的,可这里不是个人逞强的地方,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不仅要保护好手底下的这群骑兵,更重要的是要击溃这支乌桓骑兵,占领柳城,最后与张南和焦触的三万大军汇合,从而完全接管三郡乌桓。   “子龙,不若由我和颜良带一千骑冲入敌阵吸引注意,你领五百骑从侧翼杀向蹋顿,只要蹋顿一死,敌军必乱!”文丑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行,太冒险了。”   赵云摇了摇头,“即便是你们兄弟联手,只带千骑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军阵凌乱,证明他们不通兵法;这些乌桓骑兵来自不同部落,则说明做不到令行静止。   在细细的观察过乌桓骑兵,在心里分析一通下来,赵云有了主意。   那就是,必须将乌桓的骑兵全部调动起来,让他们脱离蹋顿的掌控,最后露出破绽的时候,自己再一击必杀!   在与几人商定过好计划后,赵云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转身面对着一千五百并州狼骑。   事实上,这支所谓的并州狼骑已经不完全是当初吕布从并州带出来的骑兵了。   这几年来征战杀伐,阵亡人数几近半数,又从各部的精锐和北国的降卒里挑选了一部分人进行补充。   战前的誓师,还是有必要的。   “弟兄们!”   赵云一手握着亮银枪,一手勒着缰绳,坐在玉狮子上,白色披风猎猎作响,“下面是一万多乌桓骑兵,此战敌我兵力悬殊巨大,可这悬殊再大,大的过昔日广陵城下张文远八百对三万吗?   文远真英雄,以八百精兵冲破孙权三万江东军,还将孙权斩首。   今日,在这里,白狼山下,云有幸与诸位一起,让广陵城下的奇迹再现,一千五百骑兵,不仅要击溃这一万多乌桓,还要把蹋顿斩首,尔等可愿随我一战!”   “我等愿意!愿意!愿意!”   不管是萧关城下救主,还是太行山上显威,阵斩夏侯惇,赵云已经从军中武将的身份逐渐的成长为一方统帅,至少是已有几分棱角。   所以,他的话,在军中便是不及吕布、林墨和张辽那般具有凝聚力,到底是给予了将士们莫大的鼓舞。   再者,即便是林墨用兵如神,连对手曹操都忍不住赞誉一人可当百万军的存在,可将士们的心中对于辽神八百破三万这一战,似乎更有冲击力。   今日,赵云要重演昔日神话,算是彻底的激荡起了将士们内心的热血。   “出发!”眼看气势上来了,文丑大喝一声,与颜良各带六百骑兵冲下了山。   他们兵分两路,郭淮和郝昭各行一边,如同两枚利箭激射而出。   山下,被骑兵拥簇在后方的蹋顿看到这一幕有些惊愕,他正盘算着怎么把山上的人逼下来呢,怎么对方还敢反向冲锋。   怎么,汉人的命真就这么不值钱是吧。   “放箭放箭!”眼看着距离将近,部曲最前端的几名‘大人’开始发号实力了。   乌桓、鲜卑、羌人、匈奴这些都是号称马背上的民族,自幼娴熟弓马,即便是在奔驰的骏马上也能发箭射击,遑论现在是静止状态。   隔着五十步距离,箭矢倾泻而下,迫使颜良文丑两队骑兵呈蛇形走位躲避,打眼看去,属实有些别扭,看的蹋顿桀桀大笑。   这就是乌桓军制的一大优点,他们可以随时的传令给各部落的‘大人’,让他们召集兵马汇合,作战的时候呢,他们又能对自己部落指挥娴熟,甚至都不需要蹋顿去操心。   这种感觉,有那么一点坐享其成的味道。   两轮箭雨下来,尽管吕军走位已经是极为小心了,架不住箭飞如雨,还是被射翻了几十骑。   但,也算为他们争取到了贴身的机会,颜良文丑如龙头一般引领着身后各自数百骑兵。   乌桓军呢,反应也是极快,但见他们距离放近,箭矢收不到作用后,身后提矛的骑兵就压了上来,与之对冲。   当先而行的颜良挥动金背刀,自下而上一轮偃月挑,将当先的骑兵斩落马下后,长刀顺势一推,又扎穿了另外一名乌桓骑兵。   身后的五百多并州狼骑挥动手中长枪,行如疾风,见敌便杀,甚至不讲防守,只图进攻,大有以命换命的架势。   “这群汉军的战斗力不错,便是在我们萨满的勇士面前也不落下风。”   双方交战下来,肉眼可见其实算是打了个五五开,乌桓有阵亡,但吕军骑兵也落马不少。   不过这个结果是蹋顿愿意见到的,正自得意的时候战场之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照理说,他们这样的冲锋法肯定是一头撞入了乌桓大军的包围圈中的,到时候就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这群汉军。   可冲破了第一阵骑兵后,两支骑兵就贴着侧翼脱离了接触,朝着白狼山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有人主张矛骑快去追击,也有人主张骑射兵快些放箭,这些部落的‘大人’各自下达不同的战令,导致乌桓骑兵有些无所适从,有人要退下来,有人要冲上去,仅仅一个照面,大军就乱的不像话了。   蹋顿引以为傲的部落军制是各部落能做到各自为战,不需要他一一去指挥,可战局在众人出乎预料外的时候,却出现了指挥不一的情况,这样的军队岂能不自乱阵脚啊。   眼看着对面千余骑兵分为两路在侧翼这么一冲,就把自己的万人大军搅弄的找不着北,蹋顿气的须发戟张,拼命的喊话,“射手稳住阵脚,矛手追击!”   可是,在这样的战圈里,烟尘滚滚,人喊马嘶,蹋顿的声音直接就被淹没了。   当然,也不至于被颜良文丑这么一冲大军就土崩瓦解,但至少证实了赵云的猜测是正确的。   有了这样的底气后,二人就像放风筝一样钓着乌桓的骑兵,永远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给人一种‘我立刻就能追上他们并且射杀了他们’的感觉。   以至于在战圈内跑了三个来回后,早就忘了一切的军务,甚至有了战斗可以输,眼前的骑兵必须死的冲动,大军被完全的调动了起来。   此时,颜良文丑两拨人马带着八千多乌桓游走,蹋顿的身边,仅剩下两千多人,他气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这要是自己的王庭军在身边,绝对不会这样的呀。   “弟兄们,随我冲下山,取了蹋顿首级!”眼看时机成熟,赵云一勒缰绳,玉狮子高高跃起,一个俯冲后狂奔而去。   身后,三百狼骑策马紧随,掀起滚滚烟尘。   “嗤……”蹋顿面露不屑,他虽然对中原的兵法兵书没什么了解,但还是知道对面想干什么的,无非是想要把大军吸引开,然后冲破中军罢了。   可就这么两三百人,是不是太不拿我们部落的勇士当一回事了。   更何况,跟在他身边的还是王庭军。   “勇士们,拿起你们的长矛,吃下这支汉军!”   蹋顿一声令下,身旁的两千多骑兵发出呜哇鬼叫,闻令而动,与赵云对冲了过去。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赵云右手紧攥亮银枪,左手扣着青釭剑,当先冲入敌阵,但见他枪如蛟龙,剑光闪动,如同一把尖刀直接凿开了迎面冲来的骑兵。   乌桓的骑兵也堪称是骁勇善战了,可赵云一人深入其中,枪剑并用,竟无一人能近身,只见鲜血如泼墨,哀嚎阵阵,落马声不绝。   赵云一人一马如砍瓜切菜一般在军中肆虐,恣意妄为。   这种感觉,远比当初在萧关城下还要痛快,至少,现在的他,不需要顾虑去救谁,但凡敢出现在面前的人,都是可以屠戮的。   三百狼骑呈雁翔阵扎了过来,以赵云撕开的口子为目标,不断的挑翻迎面而来的乌桓骑兵。   远方,蹋顿踩着马鞍挺直了身躯想要看的真切一些,却只是见到烟尘滚滚,弄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看清楚的时候,赵云已经一身是血冲了出来,身后的狼骑阵型不全,想是折损了一部分。   正常的骑兵对冲是厮杀完后,彼此调转马头再进行第二轮冲锋的。   可赵云速度不减,径直朝着蹋顿冲了过来,一时间,蹋顿有些错愕。   “送死!”作为统治三郡之地的乌桓单于,蹋顿可不是个软柿子,他提起长矛带着身边仅余的五百骑与赵云对冲了过去。   他可是蹋顿,乌桓部落的单于,多年来连公孙瓒、袁绍都不惧,何惧区区一小将。   正中下怀!   这就是赵云想要的,与之面对面的冲锋,只要斩下蹋顿,此战便可胜!   双方人马抵近,烟尘四起,赵云眼中只有蹋顿,他收起青釭剑,一丈距离时双手发力,亮银枪朝着蹋顿胸膛直挺挺的刺了过去。   蹋顿武艺自是不如赵云的,但能在乌桓这种以武称王的部落里担任单于,本身能耐不差,他挥动长矛荡开了亮银枪。   只一瞬间,赵云就感受到了蹋顿的怪力,亮银枪以轻御重想要拖住他错马的脚步,不曾想蹋顿的力量属实是惊人,竟能强行的摆脱了亮银枪的束缚。   错马瞬间,赵云便是身子后仰,一计回马枪,祭出凤凰点头,亮银枪形成了一个弧度,枪尖压下刺向蹋顿脊背。   蹋顿仿若背后长眼一般,身子同样后仰,一个铁板桥让亮银枪扑了个空。   糟糕,一旦他与那群骑兵汇合,再想斩杀可就难了!   赵云以掌撑着马鞍,发力之下,整个人一百八十度旋转,倒骑玉狮子,随后将亮银枪横握,瞄准蹋顿的后背,猛然一投。   烟尘四起的战场,亮银枪化作一道白练,但见蹋顿的身子一挺,战马缓缓停下,他艰难的低下头,见得枪尖从后背穿透到胸膛,鲜血顺着枪尖滴落。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想扭头看向赵云,他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全身的气力都在不断的流逝,甚至无力支撑他继续坐在马鞍上,直挺挺的跌落下了马。   这一瞬间,喧嚣的战场上声音戛然而止,除了战马粗重的呼吸声外,只能听得几声前蹄刨地的声音。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地上的蹋顿,被他们视为天威不败的单于,竟然一个回合就战死了?   他们发呆,赵云可不停滞,他策马上前抽回亮银枪朝着地上一划,蹋顿身首分离,随后一挑,将蹋顿的人头举了起来。   用不着喊主将已死、降者不杀,他们也听不懂。   但身后的一百多狼骑都在发出亢奋的叫声,“必胜!必胜!必胜!”   “单于死了……单于死了!”乌桓骑兵惊恐的咆哮,再无人认为这支不足两百人的骑兵柔善可欺,相反,他们甚至害怕跟赵云对视,双腿拼命的夹着马肚要逃离现场。   赵云看着手中的蹋顿,大口大口的呼吸,允文,我办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庞统vs林墨   相比于汉廷的军队,主将阵亡当然是会对军队造成极大的动荡,甚至因此军心轰然倒塌。   但,也是存在个例的,譬如夏侯惇死后,满宠就有能耐稳住了军心。   可是在乌桓,蹋顿一死,莫说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在七百里开外,他们就是在现场,也稳不住军心。   因为蹋顿不仅仅是乌桓的单于,还是乌桓部落萨满教的教主。   单于死,尚可有王来接替,但萨满教主在这些部落子民看来就是他们的天,是任何人都无可替代的。   以至于蹋顿这一死,那些乌桓军再顾不得敌寡我众、敌弱我强的态势,本能的就想逃跑。   追逐颜良文丑的乌桓军尚未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还在享受着猎杀时刻,忽闻身后乱军狂奔,隐约听得他们在喊‘单于死了,教主升天’的话语,顿时便感心头一紧。   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八千多人,竟也是本能的开始跟着那群人逃跑了起来,甚至各自逃跑的方向都不一致,因为他们本身就来自不同的部落。   “哈哈哈,子龙得手了,弟兄们,给我放开了杀!”颜良狂笑了起来,甩动金背刀,调转马头就开始追杀。   两军重新汇合,开始追杀。   郭淮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从一开始紧跟着文丑的脚步,带着大军捣乱乌桓军的阵型,再到眼下的追击,杀人如麻,不见犹豫。   郝昭就差了一点,兴许是听郭淮说多了边陲厮杀,又或许是身旁有赵云,有颜良文丑他们这些当世无敌的猛将,自然的会觉得心安。   可是,让第一次上战场的他杀人,还要像身边人那样酣畅淋漓,属实有些为难他了。   只是跟着颜良冲阵的时候,反倒了两名乌桓骑兵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好了,长枪刺进人体时候的感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这一刻充斥着他的脑门,就差没吐出来。   事实证明,像霍去病这种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出现在战场上的天之骄子是极其稀少的另类,大多数的人,只能是靠着一步一步的磨练才能成就功业。   烟尘滚滚之下,是汉军千骑追着乌桓万骑在打,放眼历史长河,这样的壮举都是极其罕见的,所有人都在享受着这份荣光,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昔日广陵城下八百亲卫的那种痛快。   如果说还有一个人没有沉浸于这种享受,那大概就是赵云了。   或许是晋阳城下交出来的答卷终归不能让他满意,有了一种辜负林墨的错觉,以至于现在功成,他更大的感受是回去后能够从容的面对林允文了。   他早就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他需要证明的是,林墨没有看错人。   等到后方的满宠赶到的时候,看着一地尸体惊恐万分,所幸赵云留有报信的斥候,听完整个过程后也不由感叹:“赵将军此战必会名垂千古啊。”   一千多骑兵,在无后援,无补给的情况下,正面杀穿了敌军,确实值得传颂。   一路奔到柳城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耀眼的吕字大纛在飘荡。   见得中军终于赶到,众人底气更加足了,田畴站出来作揖道:“赵将军,乌桓民风彪悍,素来不服管束,想让他们臣服,必须树立绝对的威望。”   “先生有何妙计不妨直说。”赵云正在思虑怎么抚民的问题,谦逊的问道。   “屠城!令得各部落全部迁往柳城,凡不听命者,直接杀穿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   你也是个儒生了,怎么杀气这么重啊。   赵云哪里知道,在无终县这些年里,田畴亲眼看过多少士大夫死于乌桓残暴统治之下,对于乌桓,他是恨之入骨的。   可赵云不能真的这么干,因为他已经见识到了乌桓骑兵的骁勇,这些家伙如果单个拎出来,军中除了并州狼骑能压他们一头,寻常骑兵只怕要被他们按着打。   尤其是他们的骑射军队,太强悍了。   如今天下未定,吕营还急缺骑兵助战,纵然拥有了并州和幽州后不缺战马,可你做不到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啊。   乌桓这支队伍,如果能用之,还是好过灭之的。   当然,这是赵云心里的想法,林墨真正想要达到什么效果,他自己也不知道。   出征前,关于战后的情况只是提了几嘴,又没有做出过明确的指使,赵云有理由相信,这可能也是林墨给他的考核,成为独当一面统帅要思考的问题。   大概是看出了赵云的心思,郭淮拱手作揖道:“将军,末将觉得,蹋顿既死,乌桓人人自危,已无需再屠之,更何况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的手头上还有几万乌桓兵,若是逼急了,免不了还会有一场血战。   不若在城内招揽一批能通两方语言的人,用之抚民,先行安抚,之后将乌桓的骑兵纳入各部,若不从,再杀之不晚。”   郭淮这个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赵云点了点头,“好,先照你说的办,另外再派使者前出碣石寻找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面见他们,尝试招揽吧。”   杀死了蹋顿,拿下了柳城,乌桓本就不足为惧了,但是,在这里毕竟算是深入敌后,救援不济,东面又还有一个公孙康,眼下还是要以稳固大局为首要。   这件事办好了,等回程的时候,说不定带回去的不止是数以万计的良驹,还有这批善于骑射的骑兵。   ……   河东,安邑县外,一队骑兵正在缓缓行进,中军处,飘荡‘马’字大纛。   作为河内太守的马腾,平日里是坐镇治所怀县的,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今天过来河河东的,主要是韩遂邀请。   过去呢,有什么事情都是韩遂自己上门,自己是很少过去找他的,两人兄弟相称,自己为兄就当为尊,这没什么可说道的。   但这次韩遂主动邀请吧,而且说的还挺急的,还是要过来看看。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清楚此行危机重重。   事缘半个月前,韩遂收到了一封信,严格说来,是送错的一封信。   根据署名来看,分明是送给河内马腾的,许是送信之人误以为河东才是马腾的地盘,把信送到了自己手上。   信是林墨写的,上面也没什么令人惊骇的内容,都是一些客套话,无非是夸张马腾是西凉的擎天玉柱,在他的治理下,百姓丰衣足食什么的。   问题就出在,根据信上的内容来看,这应该是一封复信,换句话说,在这封信之前,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联络。   可上回见面的时候,马腾对此却是只字不提,这事可就让韩遂心里很不舒服了。   过去,在三秦之地,一样是各自占领一郡,但大家彼此是交心的,一旦见面了那就是事无巨细都会拿出来说道说道。   加上先前李傕事件,自己对马腾有恩,所以这些年来,两人是以兄弟情义来往的,为何现在要对自己有所隐瞒呢。   “岳丈大人,今非昔比了,河东三郡的富饶莫说是三秦之地,就是整个凉州也不能相提并论,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啊,只怕是他想独占这三郡之地,以利他在曹操和吕布之间左右逢源,时机合适了,便会将我等推出去祭旗的!”   阎行的话说到了韩遂的心坎里,有些人,真的是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的。   关东三郡之地过于富庶了,人心就是这样,没有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握在手里,贪欲就会被无限放大,以马家的野心,只怕一个河内郡是无法满足的。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韩遂便日夜都往这方面想,甚至脑补出来他已经和吕林翁婿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譬如中原大战的时候,马腾负责稳住关中十部,事成后吕林负责帮他清缴竞争对手,也就是自己了。   这个时候,成公英站了出来。   作为凉地少有的谋士,与老阴货算是同出凉州,谋略上自然无法企及到老阴货的高度,但脑子还是有的,他本能的感觉这有可能是个陷阱。   “将军,恐防有诈,林墨是出了名的精细人,这封信既然是复信,那更加没理由送错地方才对。”   “以成公先生所见,这是林墨的离间计?”韩遂皱着眉头问道。   “极有可能。”   “万一是真的呢?”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是会生根发芽的,韩遂现在也知道这玩意有可能是离间计,但他觉得如果无从证实,还是不能冒险。   成公英有些语塞。   是啊,他也只能是怀疑,没有办法去证实。   但他知道,关中十部之所以能被曹操和吕林所忌惮,靠的不是哪一路人马,而是十部本身的团结。   生了嫌隙,十部人马会发生内乱,甚至不战而败。   沉吟片刻后,成公英蹙眉道:“将军可亲赴河内见马腾,当面问清。”   很粗暴,却是唯一的办法。   没有什么比对质更管用了。   “不行!”   闻言阎行直接摆手拒绝,“万一此事是真的,岳丈大人岂非身陷险地?”   韩遂闻言缓缓点头,“就算要对质,也只能是让他过来。”   此时的马腾并不设防,让他过来说清楚,不算过分。   商定好计划,韩遂便派人去请马腾了,所以,有了这一次的见面。   其实韩遂自己的名声就臭的不行,早年间把身边的人宰了个透,要说杀北宫伯玉吧,也不算过分,毕竟当初也胁迫过了韩遂,但你把边章杀了算什么事,除了想抢占兵权,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即便如此,马腾对他也算推心置腹,甚至可以说是不设防了,譬如这次过来河东,他都没带马超和庞德过来,只是让庞统跟着。   “文约唤我前来,可不是为了喝酒,有事就直说吧。”入府后,韩遂对马腾当然也是客客气气的,摆着接风宴还有舞姬伺候。   但马腾自己坐着不舒服,总感觉韩遂憋了什么话没说出来。   “也没什么大事,本来是要去拜访寿成兄的,只身体抱恙,今请兄长前来,顺带将林墨送错的信物归原主。”韩遂说着便将那张帛布奉上。   闻言,马腾有些诧异,什么叫林墨送错的信物归原主?   我与林墨何时通过信呢,他赶忙接过细细查看。   而在这个过程中,韩遂、阎行和成公英都不动声色的凝视着马腾的表情,希望能从中一窥端倪。   该死的,什么叫马将军过誉了,在下当不得北国镇海柱,我什么时候夸过你林墨是北国玉柱!   他刚想骂娘的时候,一旁的庞统朗声大笑了起来,把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包括马腾在内。   “林墨想行离间,实在雕虫小技。”   “龙先生何出此言?”韩遂狐疑问道。   “韩将军有所不知,我主日前也收到了这么一封信,内容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写给韩将军的。”   “竟有此事?”   听到这个消息,韩遂不惊反喜,挑眉道:“信呢?”   “一把火烧了。”庞统云淡风轻的说道。   “烧了?”阎行显然对此持怀疑态度的。   庞统轻叹了一声,苦笑道:“说起这事在下还要向韩将军请罪。”   “龙先生于我有何罪?”韩遂面露狐疑。   “当时收到信的时候,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臆断将军可能暗通林墨意欲加害我主。”   庞统悻悻一笑,随后朝着马腾拱手,一脸钦佩道:“当时我主就拔剑怒斥在下,声称他与将军乃性命之交,将军断然做不出此等事情,甚至都不屑对峙直接一把火烧了。”   “寿成兄,此事当真?”韩遂看向马腾,带着求证的目光。   马腾自己也很懵啊,龙广你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又什么时候怒斥过你。   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迎上了庞统笃定的目光,叹了口气,点头道:“确然。”   闻言,韩遂心头一松,好似多日来积压在心头上的巨石终于落下,反倒是有了一种惭愧,“寿成兄,此番前来只为道明原因,断无其他意思,烦劳寿成兄,愚弟过意不去,还请饮下此盅!”   “你我兄弟从来是坦诚以待的,文约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喝!”马腾很豪气的饮下了一杯。   把事情说开了,议政厅的气氛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兄友弟恭,大家都是放开了喝的。   当天夜里,甚至还住在了将军府内。   “唉,险些中了林墨的诡计啊。”把马腾送入厢房后,韩遂觉得心情畅快多了,反倒是对林墨恨的咬牙。   成公英没有说话,阎行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   “日间,岳丈大人问马腾话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好像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的,不对劲。”   阎行这么一说,韩遂就回忆了一下。   当时他的表情确实有些错愕,不像是对一件已经发生事情坦诚时候应该有的反应。   “你怎么看?”韩遂看向自己的谋士成公英。   “确实像是在顺着龙广的话往下说。”   连成公英都这么说了,韩遂方才松下的心又紧吧了起来,杵着下巴一脸不安。   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确有其事啊。   如果说这真的是林墨的离间计,那马腾应该是一脸气愤才对;可倘若不是,他真的与林墨勾结,也应该要紧张才对。   但是,马腾的反应似乎都不符合上述的两点。   韩遂心中的疑惑又开始蔓延开来,但这一回,他已经不能再去求证什么了。   而且,也不可能凭着一封信和心里那点猜疑就对马腾下手。   他望了眼马腾的厢房,攥紧拳头,呢喃道:“再看吧。”   屋内,佯装醉酒的马腾看向了庞统,不悦道:“先生今日在厅内为何要杜撰不存在的事情。”   庞统看了一眼屋外,确认没人才凑过去低声道:“将军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林墨的离间计,他写此信是想在韩遂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那我大可与他说清道明的。”   “解释不清楚了。”   庞统摇了摇头,“因为这样的一封信,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与将军无关,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无法释怀韩遂心中的担忧。   他为何今日请我们来安邑,而不是前往怀县对峙?”   这么一说,马腾突然就惊醒了。   对啊,他就是害怕在怀县自己安全得不到保障,换句话说,韩遂的内心里其实是更偏信于自己与林墨已经勾连上了。   细细一想,好像不管自己如何去解释,都无法完全撇清与林墨的关系,因为这件事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推翻,只能任凭心中的猜疑去发酵。   “林墨此举,太过诛心了……”马腾不由感慨道,他似乎终于领教到了这位名动天下的旷世奇才的手腕。   “所以,在下不得不编出这么一桩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让韩遂相信,这是林墨在离间。”   完全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马腾是又惊又怕。   如果,今天在议政厅内,稍有差池,很有可能自己都回不去怀县了。   可以说完全是拜龙广所赐,才释去了韩遂内心的猜疑。   他站起身来,对着庞统躬身作揖行了个大礼,“先生大才,仅看了那封信一眼,便立刻就想出了对应之策,若非先生之才,今日我只恐有悬颈之危啊。”   这番话,马腾是由衷而说的。   他一直就相信庞统是身怀大才的人,从他提出的种种方略,展现出来的见识,都足以证明他并非池中之物。   可实实在在的见识到,却也是今天才有的。   林墨这一出离间计太过诛心,常人断难破局,可庞统只一眼,就立刻想到了破解之法,出招之人可是名动天下的雄才啊,却被他轻易破解,这不是大才,又是什么?   你吕布可以在穷途末路下得到林允文的扶持从而走向了图霸天下的路,我马腾未必不能有天赐佳婿!   他看了一眼庞统,心里腹诽:就是丑了点,云禄那孩子未必瞧得上。   “将军过誉了。”对于破了林墨的局,他没什么感觉,林墨当然很厉害,不过在庞统看来,是没遇上自己罢了。   “从今天这件事来看,林墨的主意确实是打到了我们身上,先生有先见之明,佩服。”   马腾作势请庞统坐下,笑着说道:“可我内心已经不再惊惧,因为有先生在,林墨遇上对手了。”   这话我喜欢听。   可惜啊,你们到底是投名状,关中十部可以败,但不能如此荒诞的方式败给林墨,而是要我说败,你们才可以败。   要用关中十部做投名状,可不是帮着林墨去行计,那样世人只会记住他林墨,包括吕布和林墨自己,也不会认为自己有多大功劳。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破关中十部,只有自己点头了,你们才做得到。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木牛流马与连弩   自从曹操攻占汉中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人心浮动的荆州开始有序的稳定下来,蔡家和蒯家蠢蠢欲动的心彻底冷静,甚至清醒自己没有在夏侯惇死后做出一些过于明显的蠢事来。   从疆域上来说,失并州得汉中,当然是不成正比的;从战略上来说,作为大汉战马的养殖基地,并州丢失也意味着曹操失去了一条购买战马的便捷通道。   而从人口、税赋和富庶程度来看呢,整个并州其实不见得能胜过汉中一郡之地的,勉强算他持平。   可要是从战略意义来讲,并州就远不及汉中重要了,这里北通关中、南连巴蜀、西控陇右、东临荆襄可抵中原,最要紧的是作为益州门户,汉中一丢,也就意味着曹操随时可以对川地用兵。   已经得到荆襄的前提下,如果能把益州纳入到曹操的战略后院里,那么,曹操的基本盘将要比当年的高祖帝刘邦还要强横。   再算上手中的天下大纛大汉天子,荆州士族有理由相信,曹操,还是夺天下最热门的人选,这次的押注,没有选错。   长沙郡治所临湘县的将军府内,梧桐已经开始渐黄了。   树下的几人,聆听风声,心思各异。   刘备心里非常的忐忑,乃至于用惊恐也不为过。   七顾茅庐请出诸葛亮时曾隆中定下一统方针,先拿荆襄,再夺益州,至此占据半壁天下与曹吕争雄。   因为当时诸葛亮的预料是曹操和吕布定是会在中原一带死磕到底,即便他勉强拿下了荆襄,人心不稳,一旦双方陷入僵持,自己就能凭借刘琦长子的身份,师出有名,拿下荆州。   荆州到手后,便可长驱出中原,与曹吕一较高低。   可现在,曹操的手伸到了汉中,隔着八百里都能感觉的到他现在正留着口水盯着益州呢。   如果说益州是在刘璋的手上,那么诸葛亮的方略他觉得有很高的可行性,因为刘璋就是个蒙受祖荫的纨绔罢了,可要是在曹操的手上,川地天险将发挥的淋漓尽致,谁人可取啊。   但,关羽和张飞的心思不同,他们翘首以盼,打吧,去打益州吧,川地有天险,就算刘璋是个软柿子,你一时半会肯定也吃不下,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带着城里的大军,跨过湘水夺下零陵、武陵和南郡,即时坚不可摧的襄阳就是自家的门户了,大哥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荆襄之主。   而诸葛亮,一脸深沉,对于曹操会拿下汉中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意外,并州已丢,荆襄不稳,就凭先前的局面,曹操根本无力在中原与吕林掀起皇朝归属的战斗。   他也站在过曹操的角度去分析,当时的情况来看,摆在曹操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拿下湘南三郡,把荆州版图重新合一,这样可以稳住内乱,也解除了后顾之忧。   要么就是攻克汉中,打开益州门户,为自己抢得战略要冲,这样便可以平衡丢失并州的冲击。   如果说,有什么是他没料到的地方,那应该就是请关中十部入三郡之地吧,明面看着像是在转移西面的压力,但关中十部又不完全听命于曹操,所以,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甚至当时曹操把三郡让出来的时候诸葛亮自己都有点懵,等到拿下了汉中后,整个局势就一目了然了,不由叹服曹操的布局手段实在高明。   拥有了北国和徐州的吕林要对中原用兵,已经避不开关中十部的威胁了,作为从贫瘠之地进入富庶三郡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十部人马内心深处的欲望和野心被激发出来了,一定不会在中原大战的时候,冷眼旁观。   对于人心的把控和战局的搭配,曹操真是算计的很透彻。   即便如此,益州就目前来看,除非他自己内部出问题,否则曹操一时半会也攻不进去,因为他还需要顾及北方的林墨。   诸葛亮现在,既不会像刘备那样去担心益州姓曹的问题,也不会像关羽和张飞渴望曹操深陷战争泥淖从而吃下荆州。   他是谋士,需要做的是要对天下局势的下一步发展,做出一个精确的判断,只有这样,才可以抢在人先,不处处受制于人。   上一回,林墨忽然就发兵拿下太行山和并州,就是直接打乱了诸葛亮的计划,导致他鲸吞荆州的计划落了空。   所以,这一回,他必须做出最精确的判断。   局面上来看,他跟庞统一样,更倾向于林墨会对关中用兵,因为十部人马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如果不把这个隐匿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清除,随时可能被他反噬。   问题就在于,林墨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可以稳住曹操不在他与关中十部交战的时候,趁虚而入。   想用关中换益州?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益州放在那也跑不了,但趁着吕林与关中十部战斗的时候偷袭北国却是千载难逢的战机。   “孔明,我想是不是要给刘璋写封信安抚,我真担心汉中这一丢,蜀中一日三惊之下,他会不战而降了。”刘备眉头紧锁的问道。   “诶,俺看啊,用不着这么麻烦。”   张飞一摆手,挑眉道:“如今曹操虽是拿下了张鲁,可兵马都在汉中,莫不如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奇袭零陵、武陵,就算只拿下一个郡也能让刘璋有底气啊。”   关羽眯着丹凤眼捋着长须点头道:“大哥,三弟所说不无道理,此举亦可向川中军民证明一件事,只要曹操敢入川,大哥就会率军偷袭曹操后方,这可比写信管用多了啊。”   刘备不置可否,带着征求意见的目光看向诸葛亮,后者缓缓摇头。   “主公,曹操虽然身入汉中,可荆州这里还有大将曹仁坐镇,又兼荆州十万人马,此时绝非用兵之机。   再者,军中兵马虽已扩至五万有余,但多为新募,战力不及,还需训练。   其三,江东孙策也一直对零陵、武陵垂涎三尺,广陵他拿不下,要想进入中原,就只剩下荆州这一条路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去取的。”   “军师,某虽不如你知兵,却也知道光是在校场之上是练不出百战精兵的,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战场练兵更有效了,如果不让他们参战,见到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如何成为精锐?”   关羽冷冷的反问了一声后,接着又道:“至于江东鼠辈,他们连张辽都打不过,岂是我和翼德的对手?”   区区一个张辽就能以八百破三万,江东懂什么叫打仗吗?   “二哥说的对,现在曹军新入,主力都在襄阳,还没有把兵马铺到各郡去,太守刘度是个软脚虾,用不了几天就能攻破,军师你就别瞻前顾后了。”   站在诸葛亮的角度,他目前算是做出了判断,如果林墨对关中十部用兵,那他一定有办法稳住曹操,在这个阶段,曹操只能是西入益州,而那个时节才是发兵收复零陵、武陵的大好时机。   可关羽张飞已经越来越不买他的账了,除了他长期把哥哥霸占,让他们二人独守空闺外,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诸葛亮到任后就没有打过一场仗。   甚至还几度阻拦他们开战,什么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你到底会不会打仗。   “云长翼德,江东孙策号称小霸王,不可小觑。”   其实刘备自己也没太把孙策当回事,毕竟他老子孙坚当年也就是跟自己在酸枣会盟去打董卓的,说这话,有那么点和稀泥的味道。   亮子心里挺苦的。   当初进入交州是为了救走吴巨,目的是达成了,把吴巨平平安安的带了回来,但最大的心愿还是孙刘联盟啊。   因为孙坚死在黄祖手上这件事,导致联盟这件事一直都是模棱两可之间,周瑜呢,是支持联盟的,可孙策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这件事,甚至有过几次越境抵达江夏的行为。   孙坚死后,双方血战了几年,直到沙羡那一战,把黄祖打的落荒而逃,家眷都被杀了个干净,两方的矛盾也彻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而,大势所趋,不联盟,都难逃被吞并的下场,所以诸葛亮是致力于此,大半年来,总的说还是有一些效果的,可是这样的联盟不稳定。   因为孙策对于荆州也是朝思暮想,如果己方要对零陵、武陵下手,前提是要曹操把兵力都抽走,荆州空虚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两郡甚至是南郡,造成既定事实。   否则,像关羽张飞说的那样,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主公,曹吕必须双方都陷入无暇顾及的地步,才是我们出手的时机,还请主公稍待。”诸葛亮长叹了一口气,手持羽扇作揖。   “那……难道什么也不做吗?”对于诸葛亮的话,刘备还是听的进去的,只是实力不断增长,兵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又见方外各诸侯大肆劫掠地盘,心里痒的很呐。   “致书刘璋,告知他若曹操胆敢犯境,主公便率雄师救援,以安其心。”这算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刘备点了点头,随后朝着议政厅走去。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不屑搭理诸葛亮,也走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俩瞧不上诸葛亮,他要证明自己,就需要用一场战争来为自己正名,一如当初的林墨。   如果能到那个高度,想来关羽张飞还是可以俯首听令的。   心态还算乐观的诸葛亮只是挥动着羽扇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临时府苑时,已经备好了饭食。   甚至,都给诸葛亮盛好了饭,就差没喂到嘴里了,就女人来说,黄月英算得上是贤妻良母了。   但,她可不只是贤妻良母而已,还是一流的机关大师,极善发明。   别的不说,木牛流马其实是黄月英发明的。   早在二人相识初,黄月英就听闻诸葛亮才华出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为了考验他,特意带他看过自己发明的木牛流马结构图,所见并非唯一,还有其他系列的机关图纸,包括木狗、木人、木虎等等。   待得出嫁的时候,言明诸葛亮迎亲之时,自己呢是一不坐轿子,二不骑马,三不乘船。   这条件还真就把诸葛亮给难住了,苦思许久也不得破解之法,最后恍然想起在黄月英家中看过的机关图纸,竟是只凭着一眼记忆,复刻了木牛流马出来,凭借着此物将黄月英给推回家了。   木牛流马的神奇之处当然不像后世所说如同永动机般可以不借助人力自己行走,还是需要人去推的,但载重可达四百斤,而且耗费的人力也少,加之单轮灵活,基本上人能过的地方,这木牛流马也能过去,算得上是节省人力的神器。   还有一处要点,木牛流马的牛舌是个机关,一旦翻转就可以锁定全车,很牛逼的制动系统。   黄月英不好看,但才学与诸葛亮是配得上的,最让他暖心的是,黄月英往往能看破自己的疲累。   “近些日子来,夫君每次回来眉宇间都隐匿着一丝疲态和无奈,想是时机未至,又受气了吧。”   譬如眼前,即便诸葛亮什么也不说,黄月英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在黄月英身边的时候,诸葛亮会觉得很轻松,甚至有一些惬意。   他笑了笑,点头道:“是啊,战局的走向出乎了我的预料,眼下的情况来看,林墨还是更可能对司州下手,只不知他会如何去麻痹曹操。”   “林墨用兵每每出人意料,要臆测他的想法,确实不易。”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既然要聊,索性就不吃先,黄月英主动的分析道:“但不管怎么说,曹吕之间必有一场空前大战,只要耐心等候,一定会等到崛起良机的。”   诸葛亮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阿丑深谙其道,可惜的是,主公和两位将军不明其中要领。   时机未到,强行作为只会适得其反,别看现在各郡兵力加一起都五万人了,可只要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挥剑,只有这一次。   桃园三坑太难带了,诸葛亮黯然摇头。   但内心里诸葛亮其实也能理解刘备和关羽张飞的。   刘备已经隐忍的够久了,现在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却还是只能隔着湘水远眺,看着别人喝酒吃肉,心里难免有落差。   至于关羽张飞,说到底是自己没有真正的在他们面前展示出兵法韬略来,更多的时候是战略上的定位,而这种定位注定了是一种发展方向,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们两人一个傲、一个急,如何能服气自己呢。   当初韩信拜大将军的时候,手底下也是一群人不服,不过他立刻就能在战场之上彰显出自己的手腕。   所以,刘备需要隐忍和等待,自己也一样。   “其实,就算曹操把兵力抽调走,以皇叔目前的兵马也不见得能同时稳住零陵和武陵,就更别说南郡了,孙策断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把他北上中原唯一的通道给封锁住的。   而且,他出兵也有理由,父仇不共戴天,不管是逆江而上江夏,还是借道桂阳,都是暗藏杀机。”   “夫人所言甚是,所以我们必须要等待时机,只要有把握一鼓作气拿下零陵和武陵两郡,孙策要动兵就得赶在曹吕大战结束之前,否则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这个道理,他不懂,周瑜也懂。”   诸葛亮说完就拿起筷子开动。   夫君动筷了,黄月英自然也就可以一起用餐。   一顿饭很简单,却能让诸葛亮的心情平复不少。   待得饭后,诸葛亮起身准备到房内观看地图寻找一些灵感的时候,黄月英却叫住了他,“夫君,有一物或可助你。”   当听便知是黄月英定有了些奇思妙想的发明,对于她的发明,诸葛亮当然是很有兴趣的。   来到后院,那里摆放了一张弩机,下方是三角支架,上撑一张比寻常的弩要大上一号的弩机,出箭孔竟有十个。   “这是,强弩?”   “元戎弩,可一次发箭十枚。”   黄月英说着直接演示了起来,弩机已经装载好了箭矢,位置也是提前摆好了的,所以她只是走到跟前艰难的扣动发射机关。   嗖嗖嗖~   十个出箭孔同时发箭,十枚箭矢钉在了后院的木桩上,入木三分,足可见其穿透力有多强。   “妙啊,此物看似沉重,军士固然是无法将它在战场上运用自如的,可若是用之于城关或军寨,必是一防御利器,尤其在兵马不足的情况下,此弩可填补空缺!”   诸葛亮异常兴奋,走上前是上下张望,爱不释手。   他当然明白黄月英刻意将这发明摆在他眼前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未来争夺荆襄的时候,可将此弩部署于后方,用以防御江东子弟兵偷袭,从而可以抽出更多的兵马去到前线。   什么叫贤内助,这就叫贤内助了。   诸葛亮握着黄月英的手,柔声道:“多谢你,夫人。”   “既是夫妻,何以言谢,只盼能为夫君分忧便不枉此物问世。”黄月英腼腆一笑。   他确实很感激黄月英。   不只是因为这张元戎弩填补了自己为刘备制定的未来方略上的空白,更是因为她总能在自己身心俱疲的时候,点燃一盏指引回家方向的油灯。   事必躬亲的性子,关张二人的脾气,再加上动荡不安的局势,其实都已经让诸葛亮尚未真正在战场出手,就已经很累很累了。   可黄月英啊,总是能在他回家后,为他洗去俗世洪流的尘埃一般,掸去纠缠。   娶妻当如黄月英……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吕林致命的问题   益州,成都。   刘璋已经很多天没有召集川地文武议兵议政了。   最近心情不太好,就连仕女图也不想画了,整夜整夜的失眠,有时候连屋外呼啸的风声都能把他给吓的坐起来。   其实,曹操把张鲁干翻的消息刚刚传到的时候,他为此还高兴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但一刻钟后他就反应过来了,益州门户被打开了啊,曹操的大军以后就可以入川了,这就令人惊骇了。   要知道曹操可不是张鲁这等水准,那是个常年在战火中打滚的男人,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如果说,川地上下一心,通力抗曹,能不能防得住?   不客气的说,把刘备和孙策的兵马全部送给曹操,他也打不进来。   因为整个川地的兵马不说多吧,六七万人是有的,粮草补给呢?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凭借剑门关之险,阆中要冲之地,皆是可以以寡敌众、以弱胜强的天堑。   问题就在于,川地内部的矛盾太大了呀,大到根本无法解决。   而且,这个矛盾并不是从刘璋手上开始的,而是从他老子刘焉时期就开始了。   倘若真有这个能耐调和内部矛盾,也不至于会想着找刘备入川帮忙对抗张鲁啊。   后世对于刘璋的定位就是两个字,昏昧。   其实,益州这烂摊子,就是刘备后来也没能处理好。   最初的时候,也就是刘焉在位的时候,刚到益州被本土士人抗衡的有些遭不住,很多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空挂了个益州牧的头衔而已。   所以,他迫切需要培养自己的力量。   这个时候呢,董卓乱政,三辅之地大量的百姓、士人出逃,加之袁术在南阳横征暴敛,也把一大票人给赶跑了。   去哪里呢,要说太平,在当时没有一个州郡能与益州相比的,很自然的就一窝蜂的跑去了川地。   而益州本土的世家豪强们面对这些外来者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各种打压是让人苦不堪言啊。   刘焉一看,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我的盟友吗,于是就开始拉拢这群人。   他们,也就是东州派的来源。   刘焉开始培植东州派系来打压益州本土的士族,时间差不多时,甚至一夜之间屠戮了川地十二世家,导致本土士人对他是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   后来,刘焉做的舒服了,就想脱离朝廷的掌控,但你又不能直接在这里称帝,那样会引来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怎么办呢,于是派出了心腹张鲁去汉中,只要天使来传令的,就宰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的诏令根本就无法送到益州去,刘焉开始出入都使用天子銮仪了。   大概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在绵竹送了一场大火给他,把他的车架全部烧了,刘焉也因此旧病复发,直接一命呜呼。   他倒是死的干脆,可是留给刘璋的又是什么?   尾大不掉的东州派,对刘家恨之入骨的本土世家,还有因为在汉中得到发展后开始不鸟刘璋的张鲁。   刘璋要做点什么,首先就要把在外面有自立之心的张鲁给搞定,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腾出手呢,锦帆贼甘宁就带着沈弥、娄发来闹事了,刘阖也跟着凑热闹,把他整的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把他们给打发了,可以开始着手收拾张鲁了,派谁去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就派出了东州派系里军队威望较高的庞羲,刘璋这一手其实还是算不错的,因为这样既可以抵抗外敌,又可以稍稍的减弱东州派在成都的威慑力。   刘璋不会像他老爹那样去偏爱于东州派,因为他上位的时候,益州本土派已经被东州派压的快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他要平衡这个关系就不得不倾向于本土士人,怎么扶持呢,当然是论功行赏最方便了。   于是在和张鲁撕破脸后就开始提拔重用扶保自己登位的赵韪,作为本土士人的赵韪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谁知道赵韪得权后竟然联合本土的世家大族造反,而且一呼百应,一口气就有三四个郡的响应,把刘璋吓的瑟瑟发抖。   最后,还是东州派的人站了出来。   也不是他们有多心善,是他们都明白,赵韪一旦成功,本土士人正式掌握大权,到时候他们这些东州派系的人,一个都别想待在川地了。   孟达、法正、许靖这些人一同发力下,赵韪一下就被打包了。   所以,到最后,还是没能改变益州由东州派系一家独大的局面。   好在他们这些人呢,倒也不是特别的团结,只是在利益受到了巨大威胁时候才会一起抱团的,总算是让刘璋有了一些安慰。   这些年啊,刘璋治理的川蜀,不是在平乱就是在平乱的路上,实在怨不得他收拾不下一个张鲁。   其实,站在刘璋的角度来看,先是遭了甘宁他们的背刺,又遇着张鲁的独立,就连拥护自己上位的赵韪都搞偷袭,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了呀。   所以他是时时刻刻都在自危中的。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死忠部下的,譬如他一手从寒门里提拔起来的张任,对他就是忠肝义胆。   而且张任也很能打,跟赵云、张绣师出同门,又懂兵法,如果可以让他独领一军出去守土,川地还是很稳的。   可是啊,军中像张任这样的人太少太少了,又遭了这么多次背叛,所以刘璋轻易的根本不敢让张任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在成都,自己才能有那么一些安全感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曹操拿下了汉中,他如何能不慌啊。   内部矛盾林立,自保都难,外面强敌环伺,蠢蠢欲动,刘璋只觉得自己太难了。   在蜀中一日三惊的时候,不是他不想召集文武议兵议政,而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到时候堂前可能出现的质问。   直到先后有两封信送到了成都来,一封是林墨的,一封是刘备的,萦绕在刘璋头顶的阴霾终于得以消散。   有了这两封信在手,他有底气直面任何人,不管是东州派还是本土世家。   当然,在刘璋的内心,也是有盘算的,林墨是什么人,跟自己非亲非故的,能这么善良吗,被人出卖了这么多次,刘璋早就不再对外人抱有侥幸心理了。   可该说不说,有这封信在手,终归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毕竟放眼整个天下,除了吕林,难有与曹操一敌的力量了。   如果说真正让刘璋感觉到暖心的,那还得是刘备。   作为仁义之名在外的刘备,那是有口皆碑的,就算是在消息闭塞的川蜀,刘璋都听了不少关于刘备的贤名。   再加上,大家都姓刘,同为汉室宗亲,他不会害自己的。   现在呢,林墨的信可以稳住内乱,刘备的信可以稳住自己的心,刘璋算是真正踏实了许多。   “放眼方今天下,争雄者无外乎是曹操与吕布二人,益州只有掌握在这两人中一人的手里,方能长治久安,蜀中百姓才能迎来福泽。”   “是啊,益州富饶千里,谁得益州便等于得了半壁天下,可刘璋孱弱,得之却不能御之,现在人家把手都伸到汉中了,可他竟然避不见客,实在可笑。”   “区区张鲁就能跳出来捋虎须,更何况这次来的可是头猛虎,他能怎么样。”   成都,张府,紧闭的房门内,两人席地而跪,开诚布公。   一人额头尖出,鼻偃齿露,身短不满五尺,但说起话来声音却如暮鼓晨钟一般,他便是川地俊杰张松。   坐在他对面的人,头戴儒冠,蓄着山羊须,被梳理的细微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个严谨的男人,肤色较为黝黑,一双眸子透着从容,法正,法孝直。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成都,乃至于整个益州,如是他们二人这样的对话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汉中落入了曹操之手,根本没有人看好刘璋能守住川地,你连张鲁都搞不定,还想跟曹操玩?   不过这样的对话说难听点也是悖主的言论,可以问斩的,所以大多数是亲信与同派系的人才敢交谈。   像眼前这种益州本土派和东州派能如此友善的坐在一起开诚布公,是极为少见的。   能够达成这种默契也是有一定前提的,作为益州本土派的张松虽然不喜欢东州派,但还没有在军政上发生正面冲突,而法正呢,其实只能算是东州派里的边缘人物,核心不是他。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都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认为自己的才华应该要侍奉雄主,而不是刘璋这种蠢货。   所以二人是一拍即合,已经开始筹谋着为益州寻找一个明主。   “依永年兄看,这天下最终会花落谁家啊?”法正似笑非笑的问道。   “孝直以为呢?”张松笑起来多少有点贼眉鼠眼的味道。   “你先说。”   张松迟疑了一会,捻着自己的三寸须沉吟道:“如今的局势很是明朗,这天下归统定是在曹操与吕布二人间诞生,可从过去双方交手的情况来看,曹操是一战未胜,兰陵侯之谋,非曹操麾下群贤可挡,依我看,最后定是吕布荡平乱世,成就流芳功勋。”   “昔日龌龊不值一提,就目前曹操的应对来看,无论是引关中十部入三郡,还是趁北国未定取汉中,皆是得当之举。   更何况,曹操在眼前,吕布在天边,你我当顺势而为,不可逆天而动。”   前面的话算不得什么,但后面这句话算是点睛了,北国军距离川地,到底是太远了一些,而曹操都守在了门口。   张松却是摆了摆手,“孝直应该知道的,川地之险雄于天下,如无我等为内应,曹操纵有数十万兵马也只能望关兴叹。”   “永年兄。”   法正嘴角勾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如此心向吕布,是不是与林墨暗中有所来往?”   闻言,张松眼角抽了抽,刚想辩解,法正直接压了压手,“永年兄,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选择只有这一次,一旦落错了子,可就悔恨终身了。”   如果从内心里说,张松是希望选择吕林集团的,他没有法正想的这么深远,仅仅是因为林墨的信而已。   他在川地名气并不算很大,在方外就更别提了,可盛名之下的林墨竟然亲自写信给他,盛赞他是蜀中翘楚,希望能得到他的助力,必成一代霸业。   人嘛,要说没点虚荣心是不可能的,这大概就跟初出茅庐的武将上来就被吕布恭维:你的武艺太高了,我打不过你啊。   尤其是多年壮志难舒的张松,更有了一种遇上伯乐的错觉,所以他会坚定的选择林墨。   也就是要把曹操挡在川地之外,等机会合适了,再把益州送给林墨,立下社稷功业。   但,法正显然有不同看法。   张松能跟他彼此交心,其实内心里也是看重法正的才华,于是端坐好身子,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贤弟此举总是要有个合理的说辞吧。”   法正不准备藏着掖着了,抿了口茶后,低声道:“原因有四,其一我已经说过了,曹操在眼前,吕林在天边,舍近求远不智;   其二,如今曹吕双方的势头来看,即便不是势均力敌,北国也胜不了几分,若是我们将益州送与曹操,以益州天府的富饶,曹操实力大增,赢面至少过七成了,你我也有机会在曹营一展拳脚啊。   其三,朝廷在许昌,天子在曹操的手中,他扛的是诏令天下的大纛,这一点不管林墨如何致力也是无法改变的。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吕布已快要到暮年了。”   张松有些不理解的皱起眉头,“那又如何?”   “林墨是他的女婿,不是他的儿子,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那些跟随吕布多年厮杀的悍将,如张辽、高顺等人,极有可能生出异心。   到了那步田地,林墨即便可以戡乱,吕营也必将元气大伤,曹操,怎么会放过如此良机?”   这话让张松心头一沉。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法正的说法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   张鲁当初可是对刘焉顶礼膜拜的部下,同时也是为刘焉引为心腹的,否则这种放权在外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他去做。   到最后呢,刘焉一死,不照样反了刘璋吗?   从外间势头来看呢,的的确确是吕林更胜一筹,但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吕林的内部问题太严重了。   除了继承人的问题外,吕营的派系问题肯定也是很棘手的,当初跟随吕布的元老派,林墨培养的年轻派,徐扬世家,北国的世家,这些人能够和睦相处?   可以说,一旦吕布出了什么问题,北国必乱,而且这种混乱绝对不是林墨一个人可以压的下来的。   但曹操这边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嫡长子曹昂一直都是镇守在许昌的,真就是曹操出了什么事,以他的威望可以快速的接过这杆旗帜。   张松缓缓的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宇间透着一股压抑,前面提的三个点,都是战略问题,人力纵然无法完全解决,总归可以消减,可法正所提出的第四点,却是个致命的问题。   吕布今年,至少有个四十八九了吧,能活多久,还真是不好说。   万一中道崩亡,吕营这么大的盘子,林墨一个人可能真的压不住,尤其是元老战将。   “贤弟所言,极是啊……”   重新坐下的张松,好似做出了重要的决定,眼神坚定道:“待刘璋议政之时,我会请命为使去往汉中求和,届时且看曹操是否有礼贤下士之风。   若曹营真有你我兄弟的立足之地,联手内应,献出益州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   “如此甚好!”   其实,法正也收到了林墨的信。   甚至为此夙夜难眠,最后权衡利弊之下,还是选择了曹操。   这不能说他缺乏了战略眼光,只是每个人所站的位置和角度不同,看到的事物也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张鲁还是赵韪,他们的事迹都证明了一点,上一代人能压制的人,到下一代可就未必了。   诚然,吕布能走到今天,都知道是拜林墨所赐,可他再是有谋,人心是改变不了的。   其他不说,提拔青年将领这件事其实跟刘璋做的是如出一辙的。   现如今,不管是攻克并州、幽州还是派军征战乌桓,去的全是他提拔的人,而跟随吕布多年的元老将领全部都被放置后方镇守,怎么看都有点厚此薄彼了。   在两人商定好人事岔路口的选择后,恰好就收到了刘璋召集文武明日到议政厅集合的消息。   正当时。   第二天的时候,大家伙的脸上都很难看。   刘璋一点也不想卖关子,直接就把林墨和刘备的信都拿了出来要稳住军心。   这两封信,确确实实是有不小的作用。   很多准备劝降的人都选择了闭嘴。   一时间,议政厅内出现了两种言论,第一种是东州派系提出的既然有援军,那就不必要忌惮曹操了,只需要往剑门和阆中增兵死守,曹操攻城,后方必乱,益州之危自解。   这个言论呢,也得到了以张任为首的死忠派的支持。   其实东州派这么提议可不是对刘璋有多忠心,因为现在的益州是他们这伙人在掌控,刘璋也压不下他们,可如果换一个主子,曹操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第二种言论是益州本土士族提出的,向曹操求和,派使者带上贡品去汉中朝拜,似乎这样更保险一些。   不管是哪一种言论,到底是没人提出投降,刘璋对此就很满意了。   其实,不管是益州本土派,还是东州派,里头都有主张投降的。   比如本土派系的张松,东州派系的孟达、法正这些人。   因为他们不只是权衡考虑家族利益,更多的是考虑施展自己的才学与抱负,在刘璋的身上,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可投降嘛,又不能直接说出口,尤其在风向未定之前,所以他们就一致的支持了派人去求和,可实际上他们都清楚,求和是个机会卖了刘璋而已。   “我会派人去邺城和长沙感谢林墨与刘备,但派使者去汉中也是有必要的。”刘璋是大手一挥,两种方案都用上吧,先试试看管不管用再说。   众人一听,也没啥意见,左右不就是搭进去一些钱粮,这一点益州又不缺。   早就摩拳擦掌的张松站了出来,又有法正、孟达的支持,刘璋便很痛快的答应了让他出使汉中见曹操去。   “永年啊,此行关乎益州六百万黎民的生计,望你能带回捷报,我必有重赏。”刘璋叹了口气,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小矮子。   “主公放心,松此去,必不负厚望,势必说服曹操放弃对益州用兵,彼此修好。”张松昂首挺胸,信心满满。   “善。”   好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刘璋突然就觉得手很痒,好些天没去画仕女图了,草草结束议政后就遣散了众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林墨出手   郭淮的建议很不错,可行性也极高,刚刚行动起来阎柔就主动上门愿意帮忙。   作为从小就被乌桓俘虏的阎柔,精通两族语言,可以说对汉对乌桓都有别样的感情,所以一听到赵云的号召他就跳出来响应了,并且还带了七八个族人,都是能作为翻译的。   阎柔这么做其实是有一定的偏帮心思,他很明白,这个时候如果不主动点帮着吕军解决语言问题,惹急了,赵云搞不好就直接大开杀戒了。   另外一头,得知了蹋顿被阵前斩首的峭王苏仆延和汗鲁王乌延并没有一怒之下就带着三万多乌桓勇士冲向柳城为他们的萨满教主报仇。   相反,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就跟那群王庭军是差不多的,下意识就是要跑,要远离这个地方。   蹋顿这一死,对于乌桓军心的打击是致命的,即便他们有心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反击也办不到,毕竟手底下这群部落的‘大人’们都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地盘,把一家老小带离右北平。   因为从前他们攻入汉地掠夺的时候就是鸡犬不留的,所以也担心对面的汉军来这么一遭,几万人的军队竟然就这么支离破碎了。   张南和焦触则是美滋滋的带着手底下的三万弟兄过去帮忙,毕竟现在只是打下了一个柳城而已,要接收的县城还是有不少的。   外加渔阳、上谷几个郡,还有的忙呢。   消息传开之后,乌桓内部是一日三惊,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右北平内游牧的乌桓就逃离了一多半。   消息传到渔阳后,也让很多乌桓部落开始逃离,这个时候,身处渔阳的田豫是一脸懵的,忍不住咋舌道:“不想离开了先主公后,子龙竟如此成就,当年先主若用之,岂能败亡啊。”   这话,刘备也说过。   因为这仨关系都很不错,田豫最早的时候是跟着刘备混的,后来要照顾年迈的母亲就辞别了刘备回到了幽州,顺势的就加入到了公孙瓒的阵营里。   历史上的田豫是在公孙瓒败亡后投靠了曹操,但在眼下这方世界里,进攻北国的是吕林集团,所以他只是退回了渔阳故里,一直也没有再问世事。   这一回,看着赵云从昔日军侯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带领万众之师的统帅,还以千骑阵斩蹋顿,声名大噪的同时,也激荡起了田豫身体里的热血。   当即就跑去找到了鲜于辅和鲜于银,要带上他们一起去右北平找赵云。   两人本身就有意投靠吕林集团,听田豫这么一说,还有机会走一走裙带关系,很干脆的带着三千多的家族子弟兵就去找赵云了。   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这三人都能成为曹魏集团里戍边的得力干将,现在,田豫只是希望赵云不要一朝得志就不识旧人才好。   ……   林墨收到前线快报的时候,内心是出奇的平静,就好像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意料之中的,白狼山之战,复刻的还算成功。   北境还在整肃中,或许还需要个半年时间吧,等他们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北境应该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因为在信里赵云提出了自己治理乌桓三郡的意见,他不打算像公孙瓒那样对异族赶尽杀绝,而是准备挑选精锐回邺城,到时候可以为林墨沙场建功。   同时,还要用乌桓来牵制公孙康和关外的鲜卑。   相比于白狼山斩蹋顿,赵云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反而更让林墨开心,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方统帅的影子。   快了。   他开始可以为自己分忧了。   北国没有了乌桓在边境袭扰,也没有了太行山的黑山贼,假以时日,必然可以恢复、或者说是超越它最辉煌的时期。   现在,各部也在统计当下兵马,要与秋收的谍报一并带到邺城,方便林墨进行明年开春大战的筹备部署。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如果说,有什么是让林墨心里不安的,那就是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先行稳住曹操。   另外一方面,法正和张松没有给自己复信,刘璋的使者都到了,照理说,他们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除非,他们已经选择了曹操。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的,曹操现在占据了汉中,可以直接威胁益州,这几个人本来就不安分的要换主子。   或许在他们的心中,无论是自己还是曹操,都可以成为川地之主,可是啊,自己在千里之外,曹操却近在咫尺,终究是可望不可即……   可即便他们真的选择了曹操,在自己与关中十部大战的时候,曹操也一定会横插一手的。   如果曹操选择在益州和中原两线分兵作战,自己倒不担心,怕就怕曹操弃益州不顾,直接梭哈中原,那时候可就玩脱了。   “反正时间上也来得及,拿崔娴下手吧,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袁府内,林墨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来邺城两个多月了,崔娴只是派丫鬟来请过一次自己,自己没去,她也就没再来过了。   所以,这回该换他主动了。   但,在做这件事之前,还需要把郭照给请过来,对付女人这方面腹黑女王明显比林墨更胜一筹的。   又是一月,迎来了秋收季,郭照也到了,林墨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崔娴作为小妾嫁过来,在袁府呢也是安排了独立的别院给她的。   林墨七拐八弯来到了她的院落,丫鬟通禀后,崔娴很痛快的请他进去。   “小婿拜见小娘。”初见崔娴,林墨有些不太舒服,眼前的女子比自己都小个七八岁呢,就这还得管她叫小娘,什么事啊。   长的还行,跟腹黑女王有一拼,就是吧,那双眸子,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太舒服。   “夫君在哪里?”崔娴只是瞥了一眼林墨,便像大家闺秀一般端庄的坐在旁边,目视前方,冷口冷面。   “彭城。”   林墨点头说明后,崔娴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然道:“是不想见到我吗?”   “也不是。”   林墨摇了摇头,“他去彭城有要紧的军务。”   崔娴端坐的像是一尊木人,仿佛对什么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甚至都不打算好奇的问上一句是什么军务。   无奈,林墨只能自说自话的接道:“因为我与岳丈大人商议过后,准备派大军前往司州,曹操必认定我是将最精锐的主力都投入到了西面,待其向徐州用兵时,岳丈大人再出其不意、给予迎头痛击,曹操必败!”   “早就听闻林允文精通兵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夫君能有你助力,早晚必得天下。”   崔娴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话不咸不淡,但这次她主动开腔问到:“我能去彭城吗?”   林墨有些愕然。   过去,不管是跟笮融、郭图这些小人,还是陈登、鲁肃这些士人,乃至于老阴货贾诩,总是能大概猜测的出对话内容的。   可是眼前的崔娴,像迷雾一样,说话当真不着边际。   “小娘,岳丈大人临别前特定嘱咐我好好照顾你,让你留在邺城等他,击败了曹操后就会来接你了,还请小娘耐心等待。”   林墨说完,崔娴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乏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小娘好生休息吧,小婿告退。”   林墨退出崔娴的别院后忍不住挠了挠头,呢喃道:“见鬼了,老子也算阅女无数,就没见过这号女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林墨专注于处理北国的军政,各州郡送来的秋收账单和兵马名册。   “侯爷,现在就还差幽州方面的账册和名录,按着往年的情况,幽州本就没什么耕地,收成不会太乐观,加之今年战火萧条,刨去涿郡外,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至于兵马名册这一块,赵将军已经派人送来。   合计这些大概需要五天时间,到时候我们会做一份详细的账册呈侯爷审阅。”   “辛苦你们兄弟了。”   该说不说,辛家兄弟确实能帮上不少忙,要比郭图好用很多,有他们在,林墨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功夫。   这天夜里,郭照如往常一样为林墨备好了洗澡水,现在的他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羞涩,都不用郭照帮忙,自己就脱了个干净跳进大桶里享受着女王的纤纤玉指。   “老爷,一个多月了,崔娴足不出户,她的陪嫁丫鬟也没有离开过院落,去送菜的人也都是我指定的,期间崔娴都没与她们搭过话。”   “这么奇怪?”   林墨皱着眉头,按着自己的想法,刻意在崔娴的面前卖一个军情,而这份军情对曹操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如果崔娴履行的是红袖招暗线的职责与工作,那她一定会想办法把情报送出去才对。   “我也觉得奇怪,甚至连晚上都有人盯梢,她不可能瞒过我们眼线进行军报的传递,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林墨扭头看向郭照那张被水蒸气微熏过后红润的脸蛋,扬了扬额,示意她说下去。   “她到邺城来,不是为了探听军情的。”   “也就是说,她此来是为了挑拨离间我和岳丈大人的关系。”   郭照点了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所以她对一切的军情都漠不关心,只要接近温侯便可。”   听完郭照的分析,林墨忽然就想到当时崔娴的反应的确是对军情完全不在乎,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去彭城找吕布。   细想了一下后,林墨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挑拨离间,此时岳丈大人不在邺城,当时又是孤男寡女的,她完全可以试图勾引我,这事让岳丈大人知道了,不是更容易起嫌隙吗?”   郭照噗嗤一笑,“老爷,你是什么人,在北国,乃至于在当今天下,你都是青年中的翘楚,连曹操都忌惮的人,说是权倾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如你这般要权有权,又以心术闻名的人,她哪里敢轻易尝试呢,当然是以温侯入手更妥当一些。”   “有一点道理,却不全对。”   林墨缓缓摇头道:“你也见过我小娘的,要说摄人心魄,小娘的一颦一笑才叫摄人心魄,岳丈大人有小娘了,没理由会倾心于她。”   “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崔娴到底想干什么,是个谜,郭照迟疑了片刻,试探道:“我觉得只要查出了她的底细,目的也会自动浮出水面的,若是我亲赴许昌,最多三个月,一定可以挖出有用的线索。”   林墨迟滞了片刻,随后扭过头看着郭照,一脸严肃的说道:“今后再有这种心思我便不让你离开彭城了!”   “知道了……”当初吕玲绮说林墨不会答应的时候,她虽然心中感动,可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感性的动物,总是要亲耳听到才愿意信服。   其实跟了林墨有六七年了,这般严肃却还是第一次,可郭照心里甜的不行。   林墨站起身子附耳过去小声道:“你是我的女人。”   随后便一把抱住郭照,也顾不得尚未褪去衣物直接就放入了桶中。   这木桶还是足够大的,容纳两个人还能变化不同的姿势。   但林墨显然不是只为了轻快,随后便见桶内水花扑腾。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郭照就依偎在林墨的肩头,糯糯道:“可是,这样我就无法为老爷分忧了。”   “你不是才帮我分忧了吗?”   这话让郭照脸颊一红,把头埋进他胸膛不再言语。   “放心吧,她有什么目的其实本身就不重要,找她呢,也不是要收拾了,毕竟留她在邺城好歹可以麻痹一下曹操,省的他又派其他人来,到时候我还难招架。”   “我明白,你是想将计就计的,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算计曹操了。”   “其实,岳丈大人突然离开北国回到彭城,这件事本身就会令人起疑的。”林墨的双手在郭照光滑如镜的后背上游走,口齿不清的呢喃。   “所以……”   郭照闻言想到了些什么,惊讶道:“我们可以放一些流言出去,就说你与温侯不合,反正崔娴也并不与曹操通信,或许这样可以骗过他?”   林墨轻声一笑,在郭照湿润的红唇上吧唧了一口,“那可就太明显了,曹操是什么人啊,狡诈多疑。”   “那该怎么办?”   “笮融现在去了青州了,那就只能让郭图出来做点事情了。”   郭图?   他能做什么。   郭照还想问多几句的时候,已经被林墨抱了起来,一脸坏笑道:“还是床上舒服些。”   这一夜,林墨七进七出,未尝一败。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简单的洗漱后就让人诏来了郭图。   “侯爷唤在下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郭图最近有些压抑。   他不明白为什么笮融会这么受林墨的欢心,竟然捞了个青州刺史,自己的失败固然痛苦,可朋友的成功更让人难受啊。   而且,就连辛家兄弟都越发都受到林墨的器重,这都让郭图快自闭了。   实在不能理解,你要说笮融是元老级别从徐州带过来的就不说了,辛家兄弟明明跟自己一起的呀,送上甄宓这件事,自己才是推动者,不能把功劳都记在他们兄弟二人头上。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让林墨不满的地方,那可能就是自己去涿县待了大半年没能策反张南和焦触。   人生太难了。   “有点事情要你去办。”   听到林墨这么说,郭图赶忙躬身行礼,“侯爷放心,这次要是再办不成,您就摘下我的脑袋吧!”   郭图很兴奋,终于能有机会再表现表现了。   “岳丈大人去了彭城也有几个月了,最近我好像听到城里有人在议论,说我跟岳丈大人产生了嫌隙,你听到过吗?”林墨幽幽的望着郭图。   这……   这该怎么回答呢。   沉吟了片刻,郭图干咳了一声,道:“是……是有一些,不过这些话在下是不会相信的。”   “废话。”   林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如果让你把这些人都给找出来,办得到吗?”   “可以!”郭图赶忙保证。   “行,稍后我便让袁大将军下令,封你为邺城巡防校尉,你要把嘴里不干不净的这群人都给找出来,然后让他们下辈子长长记性。”   “是是是。”   邺城的巡防校尉,那可要比普通校尉官高一阶,相当于杂号将军了,郭图连忙应诺道:“侯爷和温侯亲密无间,断无嫌隙,谁敢胡说八道,我会让他下辈子注意点的。”   “去吧。”   林墨挥了挥手后,郭图就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这活可不难,而且郭图非常拿手,他甚至在想,这回不仅要把事办好了,还可以顺势把跟自己不对付的人也给收拾了。   反正,自己是拿着大将军令在做事。   郭图走后,林墨才有些萎靡的伸了个懒腰,这小妖精都快把我榨干了……   “在邺城闹完这一出,消息应该会很快就传开的。   如曹操这般聪明的人,应该会相信吧。”   这是林墨现在唯一能想到可以稳住曹操的办法了。   成与不成,就看曹操咬不咬钩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战略包围,截断战马补给   “并州合计兵马五万八千,其中雁门、西河等地戍边军有两万八,余众由张绣将军屯晋阳;冀州合计兵马六万八千,邺城卫军八千,黎阳卫军六万;幽州合计兵马八万,上谷、代郡的戍边军三万,余者屯于三郡之地,其中新募乌桓军两万;徐州合计兵马六万,萧关驻军一万五,沛城驻军一万五,广陵驻军三万,广陵军除了一万步军外,余两万皆是甘宁新练水师;最后是淮南三郡中,安丰驻军三万,庐江驻军八千。   各州郡兵马合计不下三十万!”   已经合计清楚的辛评把各部兵力做了个汇报,喊话的时候那都是底气十足的。   三十万大军啊,这不仅仅是账册上的一个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组建起来的一支劲旅,一统天下最大的底气。   当然,这账册上的兵力还做不到拧成一股绳,譬如戍边军就占去了接近六万人,他们分布在并州和幽州的边陲,这些人,可以说基本不会挪用的,一旦后方出现混乱,不会比前线战败情况恶劣。   就连历史上的曹魏到了后期兵马匮乏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去调动边军。   另外,疆域大了,该守的地方还是要派人驻守,作为中原重地,也是吕林集团的发源地徐州,必须有重兵把守才能镇住谯郡的曹洪以及江东方面的程普等人。   再者,安丰作为前沿缓冲,淮南疆域的门户,兵马也是动不得。   还有甘宁手上的两万徐州水师……   这么算计下来,来年开春的大战,林墨真正能动用的兵力其实就是并州、冀州和幽州的常驻军十四万上下。   黎阳方面作为防止曹操从背后下手最重要的咽喉要道,六万兵马林墨不打算挪动,所以,能投入到司州与关中十部大战的兵力,正是和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在八万人上下。   而这八万人,也是己方集团军里最精锐的部分。   赵云招募的两万乌桓军很不错,就算没有亲自阅兵林墨也能想象,他们的战力不俗。   其实这些年南征北战,军中已经有了些暮气,非常需要乌桓军来充实己方的精锐战力。   兵力上,林墨不打算做太大调整了,只等赵云带兵回邺城后,稍待休整便可进发司州。   不过在将领谋士的分派上肯定要做更改了,司州大战掀起后,己方最大的薄弱点已经不再是安丰,而是北国,这也是曹操唯一可以撬动吕林的点。   以现在的地盘来看,几个郡的丢失根本威胁不到己方,政治中心转移到了邺城就意味着北国才是吕林的核心。   所以,黎阳不仅要部署重兵,还需要有骁勇的上将和仰观天下的谋士坐镇。   这样即便是郭图唱的这一出迷惑不到曹操,也不至于被他一口气就偷了家。   这方面,只能是把辽神和老阴货调回来。   只要有他们在,即便是曹操梭哈,自己也有反应的时间,毕竟,黎阳城里的兵马,可不是赵云手中的精锐。   至于接防安丰,谋士只能把鲁肃调派过去,陈宫需要坐镇徐州,徐庶要把守萧关,刘晔要稳庐江,辛家兄弟还是留在北国更合适。   而武将方面……颜良文丑是比较合适的,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这哥俩可以说完全能信得过了,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让林墨觉得不太舒服的,那就是安丰与江夏只隔了一个安阳山。   那里是刘备的地盘,或许是先知者的后遗症,总是害怕他们在战场上遇见二爷。   但细想之下,刘备可能会对安丰、寿春这些地方有想法,可诸葛亮应该明白,即便是拿下了安丰他也守不住,没有意义。   身边没个人可以一起参详,还是挺头疼的,有点怀念老阴货,他在的话,总是能给自己一些靠谱的建议。   现在,林墨每走的一步都没法利用先知技能带给自己方向,难免会有一种步步为营的艰难感。   思忖了好一会,林墨终于还是台案上开始写下各方调令。   等把这一切都做完了,才看向辛评,“把这份调令复写一份,还有你手上的兵马册录、秋收账表,一并送去彭城。”   “喏。”   老岳父回去也有一段日子了,希望上面那些数字能让他看过之后激发内心的热血吧。   尽管在军政方面,老岳父其实真的帮不上太大的忙,可他是三军大纛,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多的世家在内心里更忌惮的存在,长期的脱离队伍,也不知道会不会引发内部的矛盾。   现在,各方派系明面上没有太大冲突,那是因为大家伙都能分得各自的利益,可这样的好日子是不会持续下去的,内部矛盾的爆发可以说是迟早的问题。   其他不说,光是阻挠土地兼并这件事在林墨的计划里已经在推行了,只不过是笮融在这方面的表现实在不够给力罢了,但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没有老岳父坐镇,林墨终归有些不安。   “侯爷,甄氏求见。”辛评走后,一名军士就跑了进来汇报。   甄氏?   迟疑了片刻才知道他说的是甄宓。   人走茶凉啊,袁熙还没死的时候是高贵的甄夫人,现在就变成甄氏了。   “请进来吧。”   甄宓是真的很漂亮,可以跟貂蝉小娘媲美的那种漂亮。   不过在上回撩过她之后林墨就没了后续,不是林墨太圣人了,实在是北国军政事务多到无暇分心,就连日夜在身边的郭照都不是经常有时间去骑的。   这一回她主动找上门,是想通了还是想开了。   “奴家拜见侯爷。”今天的甄宓身着红火色的裙摆,妆容素雅却能彰显那张盛世容颜不染世俗的美,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坐吧。”   林墨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扬额道:“可是有事?”   “今夜奴家在寒舍列席,不知侯爷可有闲暇光临。”   面对林墨有些狐疑的目光,甄宓赶忙补充道:“只宴请侯爷一人。”   勾引,赤果果的勾引,这句强调的话听起来就像后世渣男语录里的我就蹭蹭,不进去的。   低阶的征服,是征服对方的身体,而高阶的征服才是身心皆俘。   如果只是单独的图她身子,上回就没必要客气了。   林墨轻笑了一声,幽幽道:“我拿夫人当心中敬仰,行为举止都敬重有加,更不敢有丝毫强迫,可夫人却还是对我拒之千里啊。”   “侯爷何出此言?”甄宓被吓的秀眉紧蹙。   “直说吧,今天又是谁逼着你来的,郭图?还是你娘?”林墨可不相信仅是一面之缘,留了些好感给她,就能让她主动的投怀送抱。   甄宓红润的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说吧,谁为难你,我替你收拾谁,这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了。”   “侯爷,容奴家请问,为何要如此厚待奴家?”甄宓把话题转移了,又或者说,想把积压在内心两个多月的问题弄明白。   林墨缓缓起身,走到了甄宓面前,搀扶着椅子的扶手俯下身子,二人距离很近,能清晰的看清楚甄宓出水芙蓉般脸蛋上的毛孔,轻声道:“我也说过了,我心悦夫人,可却不想以权相逼,我想让你做出心中的选择。”   主打一个真诚,像这种已为人妇的女子,见过权柄,深知位高权重之人的随心所欲,偏偏反其道行之,拿捏便是不在话下了。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甄宓再看林墨的时候,目光已经没有躲闪,而是充满了感激和好奇。   事实上,自从第一次见过林墨,她一直在袁熙的府邸足两个月,每天都会不自觉的想起林墨来。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她希望林墨说到做到,说不为难自己便不为难,因为她理想中的男人就该是要一诺千金的。   但同时在这个女人注定只能成为附属品的时代里,她又觉得林墨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他应该会主动上门的。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甄宓甚至觉得林墨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当然了,今天上门找林墨,却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毕竟就是对他再有好感,女子该有的矜持也不会因为寡妇的身份便丢的一干二净。   她琼鼻微红,忽然间就抽泣了起来,“我娘让我来的。”   又是张氏……   林墨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沉吟道:“笮融我已经知会过了,难道他敢违抗我的命令?”   甄宓摇了摇头,“那也没有,笮氏商会确实没有再侵吞甄家的商道。”   说完,甄宓缓了缓气息,调整了一会,委屈道:“甄家现在的生意一落千丈,盐铁被把控,粮布生意又被笮氏商会抢占了,甄家最大的生意就只剩下马匹的转运贩卖。   可是……”   甄宓有些怯懦的看了一眼林墨,确认他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才敢继续说下去,“可是侯爷收复并、幽二州后就在沿途关隘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将领,马匹的转运无法顺利南下。”   林墨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派去的人都是我自己点出来的,他们可不会受外人控制,笮融不大可能对他们下令为难甄家。”   随后,他反应了过来,然后就站直了身子轻声道,“你不是想让我对甄家贩卖战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不可能,当然,这并不是针对你们甄家,而是出于战略大局。   我拿下并、幽二州除了要解除后院起火的威胁,最大的考量就是控制战马输出。”   北国在袁绍的手里时候,就是因为对这件事不够上心,导致自己花了一些钱买通许攸后,幽州战马就能顺利的运抵徐州。   当时的青州大战,那批骑兵可是立下了大功的。   这种事情,林墨是不可能松口的。   现在,这天下能获取战马的诸侯里,只有曹操和刘璋两人,刘璋呢,摆设而已,不值一提,刘备和孙策,目前是偏安一隅,无力壮大。   也就是说,自己的这些严防死控是可以直接遏制住曹军骑兵壮大的。   “可是……天下产战马的地方,除了并州和幽州外,还有凉州,还有河西。”甄宓有些好奇的问道。   “所以……”   林墨看了一眼甄宓,叹声道:“我下一步的计划是要吞并司州、凉州,至此,将大汉十三州进行南北分割,所有身处河南的诸侯都不会再有战马的补给了。”   只要拿下了关中和凉地,东西纵向的幅员就有数千里了,要说完全的堵死战马的输出那是做不到的,总是会有漏网之鱼。   但,大批量的输出肯定不存在,而只是小股战马走私南下,根本无法满足曹操培养骑兵的需求。   这么做的好处有两点,将来,真的有一天自己也遭遇官渡、赤壁、夷陵那样的滑铁卢,对方也没有骑兵到中原来肆虐。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盘只能够竭力的打造两支队伍,一支是适宜山地作战的步兵,还有一支是水师,骑兵,慢慢的都会退出他们的舞台。   现在曹操的手上还是有一些骑兵的,但已经没有这个能耐再建立虎豹骑这样的精锐了。   当然,困死他们的弊端是,自己也需要致力于山地步兵和水师的训练。   从进度上来看,甘宁有些拉垮啊,这货看来是个水师悍将,但不是水师统帅,还不如蔡瑁他们管用。   这会林墨开始后悔当时如果把黄盖他们几个俘虏了,指不定能有招降的机会,可惜了呀。   “原来如此,奴家明白了。”甄宓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她没想到自家的生意背后牵扯这么大,更没想到林墨会把如此隐秘的军机告诉她。   就算她是甄家人也明白,一个家族的生意又怎么可能跟夺取天下的大势抗衡呢。   林墨能对她推心置腹的信任,对她而言就是莫大的满足了。   更何况,本来就是被张氏逼着上门的,再次沦为了工具人,要说好受一点,就是可以再见到林墨吧。   “其实,甄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不只是因为被笮融抢去了那部分商道,盐铁、琉璃、化肥、白糖这些生意都在他的手上,甄家又如何能够抗衡呢。”   林墨这么一说,甄宓也完全的明白了。   看来,在北国沦陷后,甄家走向没落的大局是注定了的。   她有些感慨,不是因为张氏,只是因为甄家的生意是几代人经营下来的,可到最后却是毁在了她们这代人的手中。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们五姐妹都已经出嫁,你娘膝下无子,再过几年,这生意不也是要落到旁系去的吗?”   林墨这一问算是问到了甄宓心坎上去,她嘴角勾勒一抹苦笑,“侯爷慧目如炬,可我娘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父亲走后,她就一个人操持着甄家,早晚也会落到叔叔们的手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回甄家接手这份产业?”林墨坐到了甄宓旁边的椅子上,认真的问道。   这个问题,大概她想也不敢想吧,所以很干脆的摇头,“侯爷有所不知,母亲当年接手是因为祖辈还在,加之母亲多年来就一直帮着父亲分担甄家的家务才能顺利接手的。   如今,祖辈们都走了,叔叔家这些年蠢蠢欲动,又与多方世家都有来往,只等着从母亲手中接过甄家的生意了。   至于我……已然出嫁,严格说来只能算半个甄家人。”   这个时代的女性社会地位太低了,所以就算是嫁给了袁熙,甄宓也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   但,林墨是不以为然的,他再次起身,走到甄宓面前,俯下身子,沉声道:“我只问你想不想,没问你行不行。”   “侯爷此话何意?”甄宓愕然的看着他。   “如果你想,我会帮你。”   林墨勾勒嘴角一笑,“有我帮忙的话,你可有底气?”   “能得侯爷青睐是奴家三世修来的福报,只是以权相逼,即便能震慑外面的世家,甄家族人也不会服气的。”   甄家这么大的生意,治理起来当真不会比一个郡简单。   如果下面的人都是貌合神离,确实会很辛苦。   “我会把北国的化肥经营权、琉璃和白糖全部都交到你手上,这份功劳,够堵住甄家族人的嘴了吗?”   林墨说完,甄宓秋水般的美眸怔怔看着他,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不知道那些生意的背后代表着什么,可绝对不是商道这么简单,而是牵扯到了内部斗争的。   自己,只是一个遗孀寡妇,怎么配得上啊。   “不够吗?”林墨再次问道。   “够了,可是……”   “够了便行,至于怎么做,我会派人帮你的。”腹黑女王这段时间有空,让她带着甄宓回无极,收拾那群跳梁小丑问题不大的。   “侯爷大恩,奴家没齿难忘!”甄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可以接任甄家的大权。   从小就对商贾之道颇感兴趣的她,如果不是因为女子身份,早就想出力帮忙了。   现在,林墨不仅给了她这样的机会,让可以一口气让甄家做大到比父亲在世时候还要辉煌。   自嫁入袁家,她的心里就没怎么开心过,到后来袁熙的死,更是让她好像成为了无根的浮萍。   今天,在这里,林墨给予了她一次新生,也让她的人生重新有了目标,甄宓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   “回去吧,晚些时候会有人上门找你的。”林墨微微一笑,好似可以瞬间让这个已为人妇的女子沦陷一般怦然心跳。   她低下头,咬着嘴唇,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问道:“那……侯爷今夜还能过府吗?”   “那要看你想不想我过去了。”拿捏,林墨表示没有压力。   “奴家静候侯爷……”说完,低着头款步而出。 第二百七十九章 真正的聪明人   甄宓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出身巨富之家,又嫁入超级豪门,这些年她就是见的人少,终归听了很多。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其实跟商贾牟利的道理是一样的,说到底都是利益的交换。   如果说,真的有一种来往是可以不计代价的,那这一定北方人口中的护短、南方人口中的偏爱。   有些匪夷所思,毕竟像林墨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应该是阅女无数的,加上坊间对他的定论大多是集心术、权谋和战法于一身,这样的人,对自己不遗余力的支持,除了是只听未见的爱情,她不知道还能是什么。   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幸运,得了这天下瞩目、无数光环在身的男人的青睐。   当天夜里,甄宓精心打扮,胸前裹着淡蓝色的束胸,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浣纱,若隐若现的锁骨充斥着诱人的魅惑。   甄宓打扮的时候,甚至都分不清这是不是单纯的为了感激,只是对于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似乎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是夜,林墨守时而至,在见到甄宓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恍惚了,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藕臂如玉,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   甄宓对此很受用,觉得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打扮都值得了。   “侯爷请入座。”甄宓直接就把林墨拉到了主位上,与自己并列而坐,俨然是个男主人。   随后,奉上菜肴酒品的侍女们就退下了,没有丝竹之音,也没有歌姬舞女,真就是两人同案而食。   这也算是甄宓贴心安排的吧,可以想象,如林墨这般身份,什么样的酒宴没有参加过呢,自己便是策划的再奢华也未必能入他眼。   既然如此,索性就来个花前月下吧。   这顿饭林墨吃的很惬意,很放松,两人像是老友一般聊着彼此的过去。   待得酒足饭饱,甄宓才主动提议,“奴家备了水,为侯爷洗去身上酒气。”   还挺主动,林墨也算花间老手了,对此并不觉得难为情,直截了当的跟了上去。   屋内,昏暗的灯光显得有些暧昧,甄宓也很懂事,没有让侍女服侍,而是亲自上阵,为林墨褪去衣物。   “请侯爷入桶。”林墨点了点头,双手抵着下巴,趴在了桶内。   甄宓冰凉的玉手揉捏着他的后背,让人觉得人间值得。   须臾,划过背脊的玉手停了下来,看着上面显眼的疤痕,有些触目惊心。   背对着甄宓的林墨趴在木桶沿边上嘟囔道:“萧关大战的时候被曹军围城,当时带着几百人突围,又一路被追杀,天知道是哪个家伙给我砍的。”   林墨看不见甄宓的表情,但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玉手在抚摸着那道疤痕。   该说不说,甄宓的手法是很生疏的,跟腹黑女王比简直要甩几十条街,到底是巨富之家的千金小姐。   差不多时,林墨转过身来,不知是揉捏的太累,还是蒸汽熏人,甄宓已经香汗淋漓,眉间发丝贴着那张精致的脸庞,让林墨没忍住为她将乱发挽过耳后。   收回的手臂,滑过甄宓的胸脯,触感让人流连忘返,可以明显感觉到甄宓身子一震。   这种感觉很美妙,跟第一天夜里不同,那会的她就跟条死鱼一样,就算触碰到了她也是无动于衷的,就好像任人鱼肉的心死。   现在就不同了,每一次的互动,你能感受到她的回应,这才像是男女间应该有的情愫。   林墨有意的将整个后背贴在桶壁上,这样甄宓就不得不伸直了手才能给他擦拭脖颈、肩头,显得很吃力。   “多不方便。”林墨挑了挑眉,暗示了一下,甄宓便咬着下唇,脱下鞋子缓缓落入水中,像一尾美人鱼游弋了过来。   “侯爷今宵是在府上过夜,还是……”甄宓有些羞涩的问道,甚至不敢直视林墨的双眼。   “留下来吧,至少你回去无极的时候,别人也会更清楚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甄宓糯糯的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过了一会,林墨才贴了过去,咬着她的耳垂口齿不清道:“但我不是每次都能坐怀不乱的。”   甄宓扭曲着身子,呼吸越发的厚重。   见林墨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她干脆闭上双眼,双手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窗外,能听到一阵阵水花激荡,春宵一刻值千金。   ……   如果从地盘扩张的角度上分析,汉中是益州出兵攻克关中、陇西的必经之路,绕也绕不开的,历史上的诸葛亮和姜维加一起十几次的北伐,都没能绕过这个点。   而单纯的从防守角度上看,汉中是益州的门户,谁得汉中,谁就拥有了进攻益州的主动权。   这一点,刘璋知道,曹操知道,甚至天下对益州垂涎三尺的诸侯们都知道。   问题就在于,你拿下汉中后如何去进攻益州。   因为张鲁的投降,汉中军尽归曹操,人马不算多,也就那么三两万人,可好处就在于这些人都曾经跟蜀军激战过,大体上了解这一带的地形。   譬如,从汉中进攻益州,能走的路有两条,第一条是自阳平关出兵,经阳安关沿嘉陵水南下进入川中腹地,但沿途要攻克的关隘包含了阳安关、葭萌关、剑阁,难度之大,耗时之长,都堪为惊人,尤其是剑阁,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往那摆三千人,只要补给不断,十万大军都无可奈何。   汉中进攻益州如果要绕开剑阁,那就是第二条路,翻越米仓山,通过荒无人烟的无人区后,辗转进入益州腹地阆中。   但这第二条路是历来都不被采用的,原因就在于米仓山道路崎岖,后勤运转极为困难不说,深入腹地的前军,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所以,曹操坐镇汉中的这段日子,除了要废除当地政教合一的法制,贯彻朝廷集权的统一思想,更多的时候,还是在为进攻益州做筹备。   而这个过程中,不管是曹操,还是帐下谋士,都是在想着剑阁道的问题。   这里可不同于阳平关,还能给你机会翻越飞马岭又或者遁走米仓山进入定军山斩断阳平关的后援补给,剑门关两侧皆是悬崖峭壁,除了正面攻克,根本无法绕走。   否则,历史上的邓艾也不至于在穷山恶水间奔走七百多里偷渡阴平,要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当时那群人走到摩天岭上的时候,面对着绝壁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因为粮草都已经吃完,唯一的办法就是纵身一跃。   当然,邓艾做出了壮烈的举动,带头跳下去的,换来的不仅仅是一座江油城,而是整个历史长河里惊为天人的一笔。   可曹操眼下一来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还不清楚能玩偷渡阴平这一套,就说是知道,以目前这个态势来看,他也不会做这种极端的选择。   因为刘璋他不配。   但,这个阶段的曹操,也不是历史上气吞万里如虎的曹操,他没有这么狂,也没有这么目空一切,哪怕是对待身高五尺、面目可憎的张松,他拿出了十分的耐性和礼贤下士的态度。   “闻听司空新近撰写了一本《孟德新书》,在下无缘拜读引为憾事,不知书中可有将安丰、萧关和并州大战的经验罗列在内呢?”   汉中城里的曹操,不是历史上口衔天宪的曹操;但张松却还是那个张松,又或者说比历史上的他还要盛气凌人。   恃才傲物的本性在他看来是一种试探人主有没有容人之量,毕竟他的手上可是有得益州的手段,卖弄一番,不过分吧?   “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就连许褚都听出来这话在揶揄曹操,瞠目欲裂就要斩了张松。   曹操只是洒然一笑,抬手将许褚唤退。   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张松面前,拱手作揖,拿出了忘履相迎的诚意,道:“先生所言甚是,三地之战我每有惨败,损兵折将,确实该反思。   先生怀济世之才不得明主,我爱惜先生之才,愿共谋大事,常得先生指教,今恳请先生指一明路以抗吕林。”   一旁的许褚和典韦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把张松给劈了,就你这小个子,也配我家主公如此屈尊吗?   荀攸却是捋着山羊须缓缓点头,司空之胸襟,真可为天下翘楚。   该说不说,曹操的话对张松是很受用的。   他可是曹操,当朝司空,就算几败吕林,依旧是雄踞四州之地,手握天子的男人。   有此胸襟,有此气度,倒也配得上我张松了。   他嘴角勾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今,中原二州疲敝,司州祸乱十数年早不是当年的关中粮仓了,今虽得荆州却未能驱除刘备,若要抗衡吕林,当取益州,以天府之国为后勤可战之。”   随后,他又冷笑了一声,瞥着曹操,幽幽道:“司空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否则又如何会急切攻克汉中呢?”   “先生一语中的。”   曹操一脸震撼的看着张松,目光中的钦佩自然流露,同时又苦涩的叹了口气,“然,川蜀之地多如先生这般俊杰,若是群贤拒我,断无入川的可能,故而只能徒叹,未敢轻动啊。”   听听,多好听的话,因为我怕你张松太厉害了,你们守着川地我可打不下来呀。   同时也是赤果果的暗示,我太需要先生帮忙了,如盼甘霖啊。   张松甚至恨不得立刻就拿出西川十二郡的详图来给曹操,雪中送炭。   但,奇货可居、待价而沽的道理他太明白不过,他的本钱就只有这一份地图,当然,还有自己和法正背后的力量,要想卖个好价钱,还是要玩一玩饥饿营销的。   张松点了点头后,拱手道:“长途至此,略感疲累,还请司空准允在下告退休息。”   “来人,以上宾之礼款待先生。”曹操大手一挥就让人把张松请了下去。   待得张松走后,重新回座的曹操眸子里才露出一抹凶光。   “司空,这厮无礼至极,明明是代刘璋前来朝贡,竟敢口出狂言,为何不让末将斩了他!”许褚气的咬牙切齿。   曹操缓缓摸着鼻头,眼睛抽动,“竖儒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要杀他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   可你也说了,他是代刘璋来朝贡,也就是担心我对益州下手,照理说见了我他应该是很谦卑才对,现在如此自傲,怕是已有卖主之心,只恐我无容人之量罢了。   且让他骄狂一阵,若最后拿不出取川之策,再杀不迟。”   曹操不喜欢张松,这种厌恶是发自内心的,并不全然是他恃才傲物。   真正的大才他见过不少,荀攸,郭嘉,林墨,贾诩,诸葛亮这些都算是大才,有人待价而沽,有人刻意显摆,但没人会在人主明前以羞辱人的方式来自抬身价。   因为聪明人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说什么话。   张松的种种表现来看,恰恰反映出他是个蠢货。   曹操之所以还能忍他,仅仅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拿出破川的计策来。   受些折辱,倒也比打败仗舒服多了。   “报,许昌急报!”曹操正准备跟荀攸商量下怎么拿捏张松的时候,一名斥候跑了进来。   “谁送的?”   “大公子。”   听到大公子三个字的时候,曹操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曹昂和荀彧一起坐镇许昌,已经积累了不少应急的经验,寻常的事情甚至都不会报过来,而是自己斟酌处理,而这一回用的是急报,曹操下意识就觉得很可能是北国用兵了。   但,这不合理啊。   他们的人还在乌桓三郡,就算用兵如神快速荡平了蹋顿,也不可能完全不休整直接就动手吧。   快速的打开竹简后,曹操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似有所惆怅。   “司空,发生何事?”四十有五的荀攸养气功夫是不错的,却也忍不住想一问究竟。   曹操很痛快的把竹简丢给了他。   须臾,估摸着荀攸已经看完了信上的内容,曹操才呢喃道:“公达,依你看,这事是林墨做给我看的,还是说确有其事呢?” 第二百八十章 大风,将起   许昌的急报,用的还是六百里的加急。   是关于北国的,却也不是战报,而是最近风传的一件事,北国的世家们最近都在风声鹤唳。   原因是郭图在林墨的授意下,对北国的世家们开始了打压。   这种打压并不是在土地、仕途、金钱上面,而是直接威慑性命了,抓了不少人,甚至是死了一些人。   罪名各有不一,有勾连外敌的,有贪墨府库钱粮的,甚至有暗通山匪劫掠贡金的。   但大家都明白,这些是由头,真正的原因是吕布和林墨之间出现了嫌隙,并且,这些人在背后过多的议论了。   问题是,乱嚼舌根又不是妄议朝政,就算是妄议朝政那也罪不至死吧,所以必须要为他们巧立罪名。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快刀斩乱麻,第一时间把风言风语给压下去。   至于弊端,那就是很大可能激怒世家们,一旦他们联手反抗,就算是雄踞北国的吕林,也未必能遭得住这股反噬。   “这事,确实有点怪,邺城方面的暗子没有回报,证明崔娴还没有得手,可吕布远走彭城,一走就是几个月没有动静,又像是起了嫌隙。   如今,林墨更是在北国以蛮横的手段堵住悠悠众口,更像是在欲盖弥彰。   可如果崔娴没有得手,二人矛盾从何而起呢。   再者,就算有矛盾,应该是势弱的林墨遁走才对,怎么会是吕布离开北国。”   北国的这条线有一点乱,光是捋清楚就够头疼的了,所以荀攸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曹操的问题,倒是站在他身后的程昱没忍住开了口。   曹操斜靠在帅椅上,眯着眼拨弄着自己的短须,举棋不定的呢喃,“北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是迟迟没有等来荀攸的答案,曹操有些忍不住再次看向他,“公达怎么看。”   “这时间上算,崔娴嫁过去之前吕布就北上幽州了,指不定他们连面都没见上。”   没办法,当初送她过去的时候就约定为了稳妥起见绝不书信来往,所以根本没办法得知内部的消息,可安排在邺城的暗子那是有详细任务并且能做到与崔娴联动的,既然暗子没有回复,那就证明崔娴这条线的确没有进展。   那,吕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个跑回彭城,一个在北国以雷霆手段来处置。   大概是荀攸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吧,曹操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盯着他。   其实北国的线头这么乱,有用的消息又这么少,荀攸根本也无法判断这事得真伪,架不住曹操压迫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林墨动手的事情是发生在司空拿下汉中以后,在下以为他是有意造成内乱的局面,如此司空便可放心大胆的对益州用兵,而林墨便可谋而后动。”   “诶,公达此言不全,吕布回彭城可是在我们拿下汉中之前。”   程昱直接就摇头否定了荀攸的猜测,“在下觉得,也有可能是崔娴没有按照事前的安排用了其他的手段挑拨二人关系。”   曹操没有说话,他站起身子缓步走向厅外。   谋士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完全的听之信之,尤其是作为人主要想驾驭住麾下良莠不齐的谋士时候,在众多意见中挑选出最靠谱的是第一要义。   他开始身临其境的代入其中,把一切可能存在的陷阱一一罗列出来。   这要是假的,那林墨的用心肯定是如公达所言,鼓动我去攻打益州,到时候最恶劣的局面应该是林墨从北国出兵渡黄河下白马直逼许昌,吕布亲领一军从萧关攻入谯郡,从而形成对中原的夹击态势。   可如果这要是真的,我晚些对益州动手却也不吃亏,现在的川地人人自危,急的是他们,再熬上一些日子,说不定还能多几个‘张松’跳出来。   更何况,吕布和林墨这两人,谁离了谁也成不了事,到了那个时候,我若对趁乱对北国反攻,最后益州豪杰只会更加惶恐。   综合的分析下来,曹操觉得此时是一动不如一静,因为两人之间现在是有可能存在嫌隙,如果自己表现的过于激进,让他们感受到危机,很可能会迫使两人压下彼此间的成见。   相反的,要是自己表现的畏惧情绪,他们那点心思可就都用在了对彼此的揣摩上面。   隔岸观火……   曹操觉得这是最稳妥的。   尽管崔娴那头还没有反馈回来,但曹操的内心是更倾向于他们之间真的起了嫌隙。   一口气拿下了北国四州啊,在也不是从前那一亩三分地里耕耘的天地了。   权力是会让人迷失自我的,自古权力更迭,哪个不是亲父子都对着下手的,更何况只是翁婿。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的话,曹操甚至有理由相信郭图现在做的事情是在为林墨铲除异己。   “此事且先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张松给解决了。”曹操丢下这句话便径直的离开了议政厅。   接下来的几天里,曹操是真把张松当国士一样款待,醒了就陪喝酒,各种经天纬地、旷世雄才张口就来,说的张松都觉得是真的了。   再加上美酒佳肴,又有歌姬陪着,张松感觉自己终于遇上了明主。   七天过后,他就彻底的破防,在曹操痛彻心扉的感慨自己举步维艰的时候,心甘情愿的奉上了西川一十二郡的详图。   上面罗列了各郡县的兵力部署、府库钱粮和铠甲军械,有了这玩意,攻打西川可就事半功倍了。   曹操心下大喜,这些天总算是没有白白的陪着张松唱戏,这家伙身上果然有东西。   许褚和典韦也很高兴,高兴到想捎带手摘了张松的脑袋,反正地图你都拿出来了,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曹操当然没急着卸磨杀驴,毕竟就算地图在手,那些横亘在咽喉要道的险隘一样没有破解之法。   他看着地图上阳安关、葭萌关和剑阁道的位置,长吁短叹,一副得物无所用的模样。   张松见状便是朗声大笑了起来,“司空,三关之地最险莫过剑阁,这一关在下愿为内应,领一兵在关键时候开城接应,只阳安与葭萌可依地图寻周密之法破解。”   “先生竟有如此通天手段,当受我一拜!”曹操演技出色,那是真的作揖行大礼的。   作为一个不被刘璋器重、怀才不遇的人,得了曹操这番款待,顿时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连忙扶起曹操,沉声道:“司空,我即日起返回川地会着手安排,最晚明年开春便会混入关内,即时会有密信,请司空当机立断。”   “好,我便静待先生的佳音了!”   其实,张松没有这个能耐。   他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在川地混成这副模样了。   可气氛已经到这了,不把话说敞亮点怎么自抬身价呢。   更何况,他没有,可法正有啊,那是个真正的鬼精,张松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种棘手问题交给他也是能解决的。   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接下来的难题,也该你法正出力了呀。   ……   对于林墨的部署,老岳父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允文自可权衡行兵,口信而已,再无其他。   人呐,有时候是不能太清醒的,老岳父现在产生的自我怀疑,并没有因为他回到彭城就得到治愈,相反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意思了。   好在吕玲绮是个贴心的妻子,她让斥候专门带了一封信过来。   内容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说清楚老岳父这段时间在彭城确实有心病,不理政务,就连陈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是大问题是没有的,至少他待在家里又不是颓废买醉,每天就是带着咿呀学语的川儿四处逛,而且心情也挺不错。   这样看来,老岳父现在是真的想颐养天年,享受承欢膝下?   林墨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可远远没到那个时候啊。   其实,有一点林墨自己也是看的很透彻的,真要是老岳父对一应军政撒手不管,自己当然也不会治理不过来,可若是用这样的状态掀起与曹操的生死大战,大概率是会吃败的。   老岳父可能不再是当年那个耀眼到令天下武将都不敢直视的人中吕布了,可三军大纛这一点是从来也没有改变过的。   军营中,那群老将,尤其是队率以上的老兵,其实更加信仰吕布的。   得想个法子让老岳父重新振作起来才行,林墨合起信后长舒了一口气,这事,估计得费点心神。   接下来的时间,腹黑女王跟着甄宓回了无极,她们要去接管甄家的大业;郭图呢,依旧在干着被人戳脊梁骨的破事;笮融在青州混的是风生水起;北国有辛家兄弟帮忙,林墨也不算累。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天下也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比较祥和的岁月,四方都没有再起狼烟,就连外族都没有因为冬季而南下掠夺。   直到北国大雪纷飞,赵云带着大军返回邺城的消息传来,后方算是彻底的稳住了。   新到手的渔阳、上谷和右北平三郡,赵云安排给了鲜于辅、鲜于银和田豫这几个人,对这样的安排林墨没有意见,后方是需要人戍边的。   再加上田豫跟赵云也是老相识,他能相信的人,想来不会差。   至于涿郡这里,张燕并不愿意待着,他似乎更想去并州,手底下那两万多崽子都在张绣的手上呢。   林墨有点头疼,当初确实答应过张燕可以让他任选地方来着,戍边这种事情,很多武将都挺排斥,更何况是自由惯了的张燕呢。   可他不上又没人顶替,其他的人都有更重要的任务,一番权衡下来,林墨只能让郭淮留在涿郡。   一来这家伙跟着他老爹在雁门戍边了几年有经验,其次也算是犒赏他这次平定乌桓的功劳。   至于张燕,让他留在赵云身边做副将了,想去并州重新跟那两万多黑山贼旧部待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愿意,那就选一个郡做太守吧,不能什么好事都占了。   张燕还算上道,痛快的答应给赵云当副将,这样也算弥补了郭淮这条线的缺失。   赵云回来的时候,林墨是亲自出城迎接的。   尽管,他让人送来的快报上已经说明这一次从乌桓带回来了两万新募的青壮,其中骑兵就有一万五千人,各个善骑善射,可真正站在城关下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骑兵队伍的时候,林墨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震撼。   想当初啊,能为了几百匹战马就抓耳挠腮,可如今,光是乌桓骑兵就过一万五了,整个队伍的骑兵不下两万五千人。   还有数不尽的粮草、战车、军士,部曲的披甲率也达到了四点五成,应该算得上是整个大汉天下军阀里最精锐的了。   “辛苦了子龙。”城门口处,林墨是亲自搀扶赵云下马的。   这个举动可是把赵云吓了一跳,“允文,你现在的身份怎可如此。”   “哈哈……”   林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这算得上什么。”   跟着一起回来的满宠、郝昭可是羡慕坏了,堂堂的兰陵侯,也算是北国之主了,竟然为赵云引马下身,这种视觉冲击感非常强。   “走吧,城内已为诸位设下庆功宴。”   在林墨的带领下,将军们都进了城。   但那群乌桓骑兵得在城外驻扎,这是规矩,能进主城的军士都是近卫军或巡防营,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诸位,今日且敞开了喝。”   林墨举杯环敬了一圈众人后,一饮而尽。   有了他开头,大家很自然的开始豪饮起来。   原本今天是只谈庆功,不聊军机的,奈何颜良几度开口想打许昌,主要是听说现在张郃在许昌待着。   到今天,他们依旧把袁绍的死怪在了张郃的头上。   可惜,这事不能顺他们的意。   他们只能去安丰接替辽神的防务工作。   毕竟,接下来就是要收拾关中十部了,辽神和老阴货要守黎阳,这个地方,关乎了北国命脉,就算是颜良文丑放那,林墨也不能完全的放心。   当然,这事也不急着跟他们说明,今天还是可以先借着酒劲发泄一番,可终归张郃的小命他们现在是拿不到。   酒宴上,众人觥筹交错,林墨有些心不在焉。   开春后就要掀起这场大战了……   关中十部的离间计,郭图大动干戈迷惑曹操,攻打司州来稳住益州,这些事情都需要同步进行,目前来看,倒也是在既定的轨道上。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地方是让人比较忧心,那就是关中十部里的骁将吧。   毕竟马超、阎行和庞德都很棘手,如果出现了斗将的情况,云哥能不能拿捏他们必将成为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手。   可惜啊,要是早个五年,老岳父亲自下场,能让他们全部跪下唱征服的。   现在……只能寄望云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北国内讧   吕布离开冀州大半年了,加上林墨授意郭图在封堵人言,这件事外人看来当然是翁婿两人内讧了,林墨这么做是为了稳住大局,担心诱发一系列的内忧外患问题。   曹操心中有怀疑,这很正常,因为有崔娴的存在,这个关键人物是有可能造成他们翁婿不合局面的,本来让她去北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是,诸葛亮可不清楚崔娴的存在,所以,消息一传到长沙的时候,他立刻就判断出林墨肯定是要对司州用兵了。   在此之前,他跟庞统的猜测是一样的,都觉得林墨会对司州用兵,只是想不到他会如何去稳住曹操,好让两方碰撞的时候,不处于两线作战的危机之中。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吕林内讧的事件,他便坚信,这就是林墨用以迷惑曹操的掩眼法,因为吕林内讧,曹操则不需要急着动手了,这种事情,缓一缓才会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情况很明朗了,出山两年,是时候做点事情了。   他第二次去苍梧。   第一次是救吴巨,这一次是谈携手合作。   “最晚三个月后,关中十部与北国必有一场惊天大战,即时不管曹操是北上奇袭邺城或是攻克益州,荆州定会出现前所未有的空虚,我主欲助刘琦公子重新夺回基业,还望吴侯首肯。”   苍梧县的议政厅内,从来都是不卸甲的小霸王端坐帅椅之上,冷眼看着诸葛亮胡诌。   站在武将之首的程普冷冷一笑道:“荆州现下由曹操占据,便是空虚也是有能者取之,你家刘备能取,我主亦能取!”   “德谋将军此言差矣。”   大冬天的,诸葛亮当然就不需要羽扇了,他捧着热茶缓声笑道:“世人皆知荆襄之地乃刘景升奉皇命驻守,子承父业,理所应当是由刘琦公子执掌的,此番非是我主要取,而是助公子刘琦夺回基业,名正言顺。”   “你……”程普被他怼了个语塞。   嘴上都是道理,行的却是巧取豪夺,谁不知道如今的刘琦跟邺城里那位袁家大将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个由头罢了。   “我父亲当年被黄祖射杀,我北上如何名不正、言不顺?”孙策斜睨着诸葛亮反问道。   “吴侯,黄祖在江夏呢,是领的江夏太守,要报仇,应该是去江夏,而不是去零陵和武陵。”舌战群儒且不惧,更何况几个不善言辞的武夫,诸葛亮轻描淡写间就占领了道德高地。   孙权死后,孙策的脾性收敛了不少,都能对四大家族妥协了。   可这不代表他需要向一个初出茅庐的儒生低头,他拳头紧攥,目中带火。   这也直接让程普、韩当、太史慈他们几个怒视着诸葛亮。   还是周瑜站了出来,他笑了笑,点头道:“孔明所言在理,皇叔助刘琦公子重夺荆州,上合天理、中符道义、下顺民意,我主如何会反对,便请孔明回禀皇叔,尽可放心去取荆州便是,江东断不会插手此事。”   “公瑾……”   这话一出,程普、韩当几个老辈被吓的表情突变。   荆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之腹啊,多少人对荆襄之地垂涎三尺。   别看现在孙策占据了大半个扬州,外加交州之地,可却是地处江南,想跨江进入中原成大业,荆州是唯一的出路了。   毕竟,在广陵城下死的江东子弟已经太多太多了,没有人还会把心思放在那里。   而周瑜这么一答应,不就等同于白白的把肥肉送给了刘备。   就连最欣赏周瑜的孙策也不禁干咳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可周瑜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诸葛亮。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在谁的面前唱聊斋,诸葛亮当然知道周瑜不会善良到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刘备取荆州而无动于衷的。   现在这么说,不过是以退为进,不想做口舌之争罢了。   事实上,诸葛亮远道而来本来就只是打算说服周瑜一人而已。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永远都是利字当头,诸葛亮如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轻轻一笑,道:“在下素知吴侯大志,一直想要踏足中原,我主此番不仅要为刘琦公子重夺基业,也会给吴侯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孙策冷声问道。   诸葛亮缓步上前走到台案前,随后从衣袂下取出羊皮图纸铺开,双指并拢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我主助公子刘琦取回荆州乃仁义之举、顺天而为,合乎道义的,而吴侯取此三地亦是合情合理,不知吴侯可愿纳之?”   厅内众人不由都伸直了脖子看向台案上的地图,待得看清楚诸葛亮所说的地方后皆是不忿的瞪着他。   孙策额间青筋暴起,眸子如隼,择人而噬的盯着诸葛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在羞辱我吗?”   闻言,诸葛亮不慌不忙的笑了起来,“吴侯言重,区区在下怎敢触怒吴侯虎威。”   言毕,他褪去笑意,一脸严肃的沉声道:“若是吴侯首肯,在下自有妙计助吴侯功成,若不成,零陵三郡尽可归于吴侯之手。”   孙策眸子一沉,这看着可不像是在说笑,他不由再次看向羊皮图纸上诸葛亮所指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无论是百姓、税赋还是钱粮府库,跟荆州都没法比。   可这里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可以避免直面曹军挡道的战略冲突,同时也有了长驱中原的资本,不必被长江困守。   如果真的能拿下,让刘备去取荆州倒也未尝不可的。   随后,他就习惯性的看向了周瑜。   便见后者目光坚定,显然是赞同这个选择。   周瑜考量问题不会像孙策那样停留在郡县的富庶程度,更多的是战略意义。   刘备取下了荆州,自然也就无法避免的会跟曹军形成对峙状态,而己方呢,与吕林这对翁婿早就撕破了脸,绵延千里的水域哪里不是兵线所存呢。   这么换,勉强也算值当吧。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道义,刘备的身后有刘琦,他取荆州,确确实实要比孙策容易的多。   得到了肯定的目光,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或许本身也夹带了对吕林集团的私仇在内吧,所以,孙策也很果断的点头,“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诸葛亮嘴角微微勾勒,他知道,此行要做的事情,办妥了。   在诸葛亮绘声绘色的推演下,江东众人皆是颔首赞同的。   大概,也只有周瑜是面如沉水吧,目光中透着几分欣赏,诸葛亮当真有远瞻啊,刘备得此人,早晚会成大业的。   “若能如此,皇叔尽可放心取荆州便是,我孙策断不会背后偷袭,当然,这是指先生今日所言不虚的情况下。”孙策颇为满意的看向诸葛亮。   “不敢欺瞒吴侯。”   诸葛亮拱手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临别与周瑜目光交汇,彼此都露出会心一笑。   待得诸葛亮走后,孙策才合起了那张羊皮图纸,沉声道:“公瑾以为诸葛亮所说能行得通吗?刘备就那么点兵马,又要取荆州,又要分兵助我,有没有可能是在调开我的兵马?”   “主公可放心,如果刘备不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算他拿下荆州,也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智者不为。”周瑜觉得像诸葛亮这样的聪明人是不大可能拿这种事情来画饼的。   “那便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吧。”孙策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到最后,真的各取所需,结果当然是孙策乐于见到的。   顺带也告诉天下人,这大汉皇朝,不是只有曹操和吕林两方人马的。   权弟、黄叔,此举若成,也算为你报仇,为江东战死的子弟们出了口恶气。   ……   颜良文丑去安丰这种事情,当然是林墨说了他们就照办的。   唯一的要求要把郝昭给带上,这一次平定乌桓三郡,郝昭的表现虽然没有郭淮这么耀眼,但也证实了他是可用之才。   哪怕是当年袁绍如日中天的时候,北国的将领如过江之鲫也不见得能有几个压得了郝昭一头。   林墨很痛快的答应了。   或许是林墨太痛快了,所以颜良又要求带上五千乌桓骑兵,被林墨眸子一剜后降价为三千。   说实话呢,林墨是不想给的,毕竟马上就要跟关中十部开战了,这些家伙穷是穷,可骑兵多的要命,尤其是当中的羌人部落,就跟乌桓一样善骑善射的。   但看到文丑也开口了,索性就做全他们吧。   于是,颜良文丑就高高兴兴的带着郝昭和三千乌桓骑射前往安丰接防。   至于赵云,老老实实的练兵。   中间问过几次要不要回一趟彭城,林墨也不知道他是想回去见见蔡琰呢,还是真的担心老岳父,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林墨当然也是愿意回彭城的,那里有他想念的人,除了老岳父,还有玲儿和川儿。   可惜,这个局已经成了,不能拖沓,必须趁着还能麻痹曹操的时候一鼓作气拿下关中十部,彻底的解除西面隐患,往后的战略上才不会再处于被动。   要想快些团聚,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乱世给荡平。   林墨重归于平静,沉思于大局,这一回的关中大战,虽然对方没有天花板级别的谋士,可十部人马是很骁勇的,林墨一点也不敢大意。   一月初时,辽神已经从安丰绕回彭城转入了北国,算是绕了个大圈。   原本以为他也就是进城寒暄几句,跟大伙叙叙旧也就前往黎阳接防了,没曾想,林墨刚刚陪着他进到袁府,接风宴都没完全上齐,他就语出惊人了。   “这次打关中十部,我做先锋,子龙你去黎阳吧,凭你的能耐,守黎阳绰绰有余了,当然啦,我也会把文和先生派给你的。”   其实,赵云对张辽算不得热络熟识的。   进入吕营也有年头了,一个更多是镇守后方,而一个则是在开疆拓土,交集是非常少的。   仅有的一次时间较长的相处也是在林墨大婚的时候。   有了萧关显威,有了震慑北国,有了太行山除黑山寇、阵斩夏侯惇,有了荡平乌桓、斩敌上将于乱军之中,此时此刻的赵云,在军中的威望已经不算会输辽神一头了。   可真要说起手中兵权,军衔高低,以及在部队中的号召力,就算是林墨也只能是跟张辽算伯仲之间罢了。   整个吕营,除了吕布,没有人敢说稳压辽神一头的。   就算这支队伍已经不再是当年老岳父从关中带出来的几万人,而是发展成了几十万人,可有些根子上的东西,是不可能被改变的。   赵云儒雅一笑,拱手道:“文远兄,此间军政皆在允文一念之间,这也是温侯原话,我自当服从便是。”   “那就行了。”   辽神大手一挥,随后歪着脑袋看向林墨,“你有意见?”   林墨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   有意见啊,真的有意见,打关中十部,肯定是子龙更合适的。   但,有了张扬的事情后,林墨其实清楚,老岳父、辽神和张扬,他们是并州三巨头,也是这支队伍的核心。   别说他还是自己的叔父,就是论得威望资格,辽神也能摆上一摆。   不过,他今天的表现有一点反常了。   不应该啊,是不是经过彭城的时候,跟老岳父谈论了些什么。   林墨看向老阴货,试图从他的脸上读取到一丝有用的信息,可这老家伙直接就转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贱的不行。   此刻,袁府宴客厅内,无数的眼睛都盯着林墨呢,包括张辽在内。   沉吟片刻后,他还是讪笑道:“叔父乃三军大纛,坐镇黎阳才能稳住军心,亦可震慑曹军,侄儿还是希望叔父前往黎阳。”   “这么说,你还不答应了?”张辽双手抱胸,一副长辈质问晚辈的模样。   “侄儿岂敢,只是觉得叔父坐镇黎阳,更有保障一些。”当今世上敢这般蔑视林墨的,除了老岳父,也就一个辽神了。   其实林墨心里都很清楚,这不是蔑视,是真拿他当自家侄儿了,自然说话不需要客套的。   “你这么想,曹操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儿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去黎阳而去司州,虚实奇正你懂吗?”   啊这……   林墨一头黑线的摇头,“叔父,这事侄儿盘算很久了,要不,下次?”   “你爱盘算多久盘算多久,怎么着,我不如子龙?”辽神目光俯视着林墨。   “那不能,谁不知道叔父八百破三万,威名赫赫呀。”   林墨只当他是憋的太久了,笑着吆喝上菜,同时安抚道:“叔父,这事明日侄儿再跟您详禀如何?”   “慢!”   张辽大手一压,侍女们也不敢进来了,他冷冷看着林墨,“允文,现在,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有意让子龙在军中赚取威望,以便他日取代我。”   不是,今儿辽神吃错药了吧。   林墨有些懵,自己可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呀。   现场可不只是赵云、满宠、辽神和老阴货,还有不少北国世家的家主,也包括辛家兄弟和郭图在的。   林墨当然不在意自己在辽神的面前装装孙子,但内讧可千万别真起来了。   正想着如何缓和下尴尬气氛的时候,老阴货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开口,“允文啊,我也觉得让文远将军出任此次攻伐关中十部的先锋更合适一些。”   如果说,刚才林墨还犯迷糊,不知道是不是辽神经过彭城的时候老岳父跟他吐槽了些什么他要跑过来教训自己,现在老阴货一开口,他就完全明白了。   这家伙可是外面天塌下来只要砸不到他也绝对不开口的人,主动开腔,显然是给自己暗示了。   林墨收起脸上的讪讪笑意,直视着张辽铿锵有力道:“今日兵权在我,叔父若不愿前往黎阳也无妨,回安丰,去彭城,可自便,但先锋一职,只能是子龙。”   二人目光碰撞,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厅内众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赵云急切想劝和又不知如何开口,满宠嘛,心里还是很慌的,他见识过张辽的厉害,至于北国世家们则是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倒是郭图,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好一会过去,张辽才缓缓点头,“好,好,好的很呐,一开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怎么,如无我出手,这支军队能走的到今天?”   林墨猛然转身,指着那群世家,厉声道:“你问问他们,在这里,是谁做主!”   “你……”目眦欲裂的辽神身子一动,赵云抢先一步将林墨拉到了身后,两大主将正面相对。   “有意思……”   张辽冷笑了起来,“都说你一杆长枪出入万军丛中如观花赏鱼,我倒是想瞧瞧是不是真有这能耐。”   张辽不是说说而已,他可是真要转身去拿兵器了。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出大厅,一群甲士就冲了出来挡在了门口。   虽然郭图躲在了一旁,但来的人林墨可是认识,是巡防营的人。   这家伙,当真了,还真开始站队了,你小心我叔父找你秋后算账啊,到时候真保不了你。   要论这眼力劲,凤雏显然就不如卧龙了,如果是笮融在这里,他肯定懂得怎么见风使舵又不至于把自己陷入两难之间的。   面对着巡防营明晃晃的大刀,辽神怡然不惧,眼神中是蔑视,他扭头看向林墨,带着挑衅,冷声道:“你可以试试在这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叔父言重了,侄儿可不敢。   都撤了吧,今天这席,也不必再摆,尔等守住门口,我有话要跟叔父好好说道说道。”   林墨挥手斥退了甲士。   北国的世家,辛家兄弟,还有躲在一旁的郭图,乃至于满宠,全部都退了出去。   宴客厅内,也就留下了林墨、辽神、赵云和老阴货了。   大门一关,真就像极了要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杀人买卖。 第二百八十二章 谜底揭开了   大门关上后,林墨的目光就看向了贾诩,辽神当然也是帅才级别的人物,可心思绝对没有这么深层的,肯定是这老阴货给他出了主意,不然不会闹这一出。   贾诩也不躲避,眸子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嘿嘿道:“怎么样允文,这是你要的吧?”   “你也看出来了?”林墨笑问道。   “除了这样,想是很难迷惑住曹操了。”   贾诩点了点头,捻着白须嘿嘿道:“到底是林允文,现如今除了内讧这一件事可以稳住曹操,其他的把戏他根本瞧不上,不过我看着单薄了些,来前跟文远将军分析了一番,他倒乐意配合。”   确实,如果只是以崔娴为引,让郭图在世家间掀起腥风血雨还是单薄了一些,有了刚才这一出,正个局就更像那么一回事了,老一派的被打压,新一派的要立威,老阴货就是老阴货。   “侄儿多谢叔父成全了。”林墨不忘朝着张辽拱手作揖。   辽神到底是洒脱,直接就走到一旁的台案上将小火炉上煮着的酒端起喝下一大口,发出一阵长长的舒适声,“你小子像话,我都这样了也没能骗过你,文和说的对,玩弄心术,无人能在你之上。”   商业互吹的现场,三人都是明白人,自然是笑的坦荡,不过赵云就有些懵逼了,有点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刚才还是如临大敌的样子,现在只能挠头。   “哎呀,子龙能在千军万马中斩杀了蹋顿,可若是无法足够的城府心术,终究是匹夫之勇,难为一方统帅。”辽神这话有凡尔赛的意思,可能也有出气的想法吧。   毕竟,刚才他是在做戏,可赵云却不是,那是真敢动手的主。   赵云眸子一沉的时候,林墨已经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解释道:“要让曹操以为我们内讧,并且内部派系分割的厉害,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在我们与关中十部血战的时候急着对我们下手。”   恍然大悟的赵云不好意思的朝着张辽拱手,“文远将军,云失礼了。”   赵云的武艺当然是在张辽之上,这一点就连吕布都清楚的很,但不意味着张辽会高看他一眼,尤其在军营里很多时候资历比实力更被重视,他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看向了林墨,道:   “怎么样,要不要把戏文唱足了,我不介意下一趟大牢的。”   “这样就太过了。”   林墨笑着摇头,“况且,以张叔父在军中的威望,真的激起兵变也不是不可能,别给假戏真做了。”   这话不是奉承,张辽在军中威望很高的,仅次于吕布而已。   现在军中的主力的确是以北国军士为主,可当年活下来的并州老兵大多都晋升成为了将官,或是队率,或是屯长,或是司马,或是都尉和校尉。   不开玩笑的说,真把张辽丢大牢去,除非老岳父坐镇,不然一定会出乱子。   “但黎阳已经去不得了。”贾诩补充了一句。   林墨深以为然的颔首,“这是自然,就留在邺城袁府便成。”   “黎阳现在就一个尹礼,他根本带不了六万大军,我不去也得有大将接位,否则冒的险可就有点大了。”喝着酒的张辽沉声道。   “曹操生性多疑,如果他不相信我们内讧,就算是一座空城他也不敢渡河北上;相反的,他如果坚信了我们内讧,那即便是岳丈大人亲自驻守黎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发兵攻打。”   这话有点拗口,张辽细细品味了一番才反应过来,感觉有用的知识又增加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文和以为此番足够骗到曹操了吗?”张辽是在问贾诩,而不是林墨。   论及名气、威望和手腕,贾诩都在林墨之下,可在辽神的心中,贾诩的才华,是绝不在林墨之下的,在安丰相处的时间里,更是早就拿他当先生一样对待了。   “有七成把握了,现在我反而担心不止是骗了曹操。”贾诩笑盈盈的看向林墨。   “有道理,孙刘两家蛰伏了这么久,实力早就不容小觑了,此番一旦我们与关中十部在司州血战,而曹操又进入了益州,两方人马定会有所行动。”   其实,这个问题林墨当然不会没想到。   可想到归想到,张辽还是该来,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如今种种看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曹操在天险之地死磕,自己急速攻破关中十部,然后打通司州。   如果一切顺利,那个时候曹操应该还在急攻益州,毕竟天险之地不是吹出来的,到时候如果能遣一支精锐偷度子午谷,完全有可能一波打垮曹操。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智者,不虑胜先虑败,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得防着曹操玩一出鱼死网破。   如今这北国可是根基之地,也是吕林的政治中心,哪里有问题,这里都不能出问题,所以,即便淮南三郡的确有风险,可辽神和老阴货必须过来。   说透彻一些,三郡之地与这北国邺城相比,不值一提罢了。   不过老阴货的担心也的确需要提防的,有了今天这出戏码,孙刘行动的决心也会更大一些,的确要往三郡之地增派一些人手才行。   林墨杵着脑袋有些为难,萧关和沛城的兵马那是拱卫徐州的,其实不好动了,至于黎阳的兵马关乎命脉,能不动,最好也别动。   思来想去,将领方面是真的没啥可动的了,颜良文丑郝昭搭配鲁肃的组合已经是眼下最佳的配置了,撑破天,往三郡之地调派些兵马吧。   想清楚这个问题后,林墨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干嘛去?”辽神有些好奇的问道。   林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贾诩,“方才贾先生不是说瞒骗曹操的概率有七成吗,我再给他加两成吧。”   赵云闻声便跟了上去。   辽神有点懵,想问,但高傲的逼格不允许他开口,尤其赵云还在旁边呢。   直到林墨走后才看向贾诩,“文和,他想干嘛?”   这回,贾诩也迷糊了,摇头晃脑,“如何再加两成呢,这一点,在下也想不明白。”   但很快又释然笑道:“允文行事向来滴水不漏的,在下也不可能都能洞悉。”   辽神点了点头,“臭小子还挺有一套,连文和都看不透。”   门外,郭图、辛家兄弟和各大世家家主以及数百巡防营的军士守着,见得林墨出来都立刻就迎了上去。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对着郭图来一番褒奖的,“干的不错,很及时。”   “侯爷谬赞了。”郭图笑的合不拢嘴,心下大喜,总算逮着一次立大功的机会了呀,聪明如我有机会追上笮融那厮了。   “对了,我叔父喝多了,派人守着这别院,就别让他到处跑了。”   林墨似笑非笑的说完,郭图立刻一拍胸膛保证道:“侯爷放心,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几位世家家主面沉如水,心思各异,大概都猜想这一回林墨要釜底抽薪,彻底把吕军改名为林军了吧。   七拐八弯之后,林墨来到了崔娴的别院,还把里头的丫鬟侍女都给赶了出去。   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崔娴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正眼瞧林墨,只是轻声笑道:“有何贵干?”   “也没别的事,想跟小娘掏掏心窝子。”   林墨自顾自的坐到崔娴身旁,自己斟了杯茶解渴,赵云则是守在他的身后。   崔娴能得曹操倚重孤身来此,同时又断绝通信,这种做法显然比红袖招的暗线更为安全,要说她没点保命技能林墨是不相信的,还是要把赵云带着稳妥一些。   “掏吧,想掏多久掏多久,只要你不怕外人非议便是。”崔娴一手杵着台案托着下巴,眸子古井无波,语气冰冷,像个闺中怨妇一般。   “非议肯定是会非议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谁让小娘长这么好看呢,对吧。”林墨嘿嘿一笑。   “小嘴还挺甜的。”   崔娴这会才算是瞥了林墨一眼,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准备看哪里,我自己脱呢,还是你来?”   “小娘当真洒脱,身子可以迟些再看,麻烦小娘先回答小婿一个问题可否?”林墨总是觉得崔娴的眸子对自己有万般不屑,素来见惯崇拜眼神的他,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见崔娴不语,林墨便抿了口茶后放下茶杯,轻声问道:“你从许昌以崔娴之名混入邺城肯定是要行离间计的。   不过这事我琢磨有些日子了,还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寻常的枕边风我岳丈大人肯定听不进去的,你的确有些姿色,可跟貂蝉小娘比起来那可就差一大截。   说说,你们到底预备怎么干的?”   当初在安丰的时候,张辽也是这么云淡风轻的问陈登和宋宪他们几个的,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宋宪、成廉也被吓成了鹌鹑。   可崔娴听了这话,丝毫不以为然,反倒是抿嘴笑了起来,“到底是雄视天下的旷世奇才啊,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太久的,无奈吕布这老匹夫迟迟不回来,唉,看来这事是成不了咯。”   啊这……   你要不要这么洒脱啊,就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八卦新闻,你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林墨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就算是红袖招的暗线也没这份气魄,不由蹙眉道:“你还真不怕死?”   崔娴冷哼了一声,终于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林墨和赵云,“怕,我是怕在我死之前没把你们仨给宰了,还真是可惜!”   明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可那双冰冷的眸子连赵云看了都有些发怵。   当然,更多的是发懵,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找错人了吧。   林墨扭头看了一眼赵云,又看向崔娴,疯了吧,你要离间我和老岳父没问题,跟人子龙有啥关系啊。   可崔娴那种眼神,根本不像是暗线所应该有的,就算你不怕死,总也不可能带着这不共戴天的仇视吧。   等等……   陡然间,林墨的脑子怔了一下,先前种种不理解的地方忽然间就清晰了起来。   对,对得上,年龄对得上,时间对得上,动机也对得上,一切都解释的通。   惊骇之余,忍不住缓缓起身挪动身子,下意识就想离这家伙远一点。   “怎么了允文?”赵云还是比较少看到林墨这副模样的。   “子龙,你认真想想,当初在温县的时候,是不是遇见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赵云抬起头回忆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啊。”   可崔娴却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曹操把我的身份隐匿的这么好了,你竟然也能分析出来,了不起啊。”   “你是,张汪的女儿,张春华?”林墨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一个死士,背负着颠覆北国的重任却是单线行动不与许昌来信,而且这种事情,成与不成,最后多半都是只有死路一条的,可她从头到尾就没有表现出一丝惧色,林墨能够想到的就是她身上带着血海深仇。   能够同时恨上自己与老岳父不奇怪,可连赵云都捎带上了,当世怕是只有张家人了。   但,也不对啊,当时设计的挺好的,应该没有留下见过他们尊容的活口了。   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否认这个身份,反而是看着林墨冷笑,这明显就是默认了。   林墨和赵云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狐疑,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别客气了,动手吧。”张春华算得上是林墨穿越之后……不,是两世为人里见过的女孩中最恐怖的一个。   她的眼神里除了仇恨,似乎就不存在任何一种情绪。   面对生死大限,竟然比沙场上的将军还看的开,真是个怪胎。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话,嫁给我的人应该是你。可你父亲的死并非是因此事而起,当中牵扯我三言两语跟你解释不……”   “不就是因为司马懿借刀杀人害了张扬!”   一向说话轻声细语的张春华,忽的厉声吼道:“那找他司马家报仇就可以了,牵扯我父亲作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呢,张春华的话是没错的,张扬的死的确是怎么算都算不到他的头上。   可是,没办法啊,当时的情况不这么办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张汪,算是被拖累的牺牲品。   不过林墨的内心可没有丝毫愧疚,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他当初如果没有违背契约到了徐州找自己,根本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怨得了谁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了,成王败寇,没有人跟你讲道理。   当然,这些话林墨不打算跟她说,只是耐心的说道:“念在你我也算有夫妻之约,你把曹操的目的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张春华冷笑了一声,随后喃喃道:“死有何惧,进入北国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了,不过,我听人说如果带着婚约而死的人,下辈子还会再遇上那个男人,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说完,她款步走到一旁,从燃烧着的小火炉上取下酒壶,然后倒了两杯酒。   “若你对我张家还觉得有一丝的亏欠,那便饮下这杯酒,权当合卺酒,也了了这桩婚约。”   看着楚楚可怜的张春华,林墨迟疑了一会,还是接过了酒杯,“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说清楚了,不止是这杯合卺酒,还你个婚礼也是可以的。”   “告诉你也没有意义,这种事情你是没法将计就计再暗算曹操了的。”说完她便一饮而尽,并将酒杯倒悬示意。   林墨看了一眼酒杯,嘴角勾勒一笑,“是鸩毒还是见血封喉?”   听到林墨这么问,张春华再也忍不住从衣袂下抽出匕首刺了过去。   赵云一把将林墨拉退,顺势起脚将她踢飞了出去,砸的椅子木屑横飞。   赵云的劲道,就算是壮年的军士披着甲都吃不消,更何况是柔弱的张春华,根本起都起不来了,只是身子还在蠕动证明她还活着而已。   看来套话是没希望了,林墨摇了摇头,随后抽出了腰间的白虹剑,到底是已经杀过人了,对着眼前的弱女子也没有心理压力,在她咽喉处一抹,便再无了生机。   眼下,她还挂着崔娴的身份,对外的宣称还得是急病致死。   这种事情,崔家自己也是理亏的,他们自然不会追究,甚至可以说是巴不得呢。   走出了府苑后林墨行走在长廊下,脑子冷静不下来。   她说就算知道了也没法算计曹操,那看来这是一条不归路的毒计,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是什么手段。   不过她对张汪、张杨的死都了如指掌,肯定是亲眼目睹了当年温县发生的惨案,毕竟千里暗杀这件事,就算是曹操也不可能猜到才对。   往这里头深究,也就是说是她主动找的曹操。   同时,司马家也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不过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无法制造舆论漩涡。   忽然间,林墨停了下来,眉宇间透着凝重。   “怎么了允文?”赵云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司马家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当年的惨案是你和岳丈大人所为。”   赵云耸了耸肩,“那又如何,当年都不惧他们,更何况是现在。”   云哥手中长枪,别说是一个司马家了,就算当年的虎牢关下他跟老岳父异位而处,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就冲上去,纯爷们来的。   “我是说,司马朗这家伙有问题,先前还主动联络我们来着。”   林墨冷冷一笑,又继续向前走去,“也不算一无所获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林墨计成,狼烟已起   蜀中,大雪纷飞,刺骨的寒风好似能穿透人的衣裳,直入骨髓。   院内的张松站在火盆前,双手在火炭上方烘烤取暖,嘴角勾勒一抹得意的笑容。   最近的好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先是他从汉中回来后大肆渲染了曹军兵精粮足,大军精锐程度绝非川军可抗衡,川地的文武听后都不免生了怯敌情绪。   然后,他又吹嘘了一番投降的张鲁也是依旧受到了曹操的厚待,这一对比下来,本就有惧战心理的川蜀文武更是摇摇欲坠了。   而在这关键的时候,北国又传来了惊天的消息,林墨与吕布产生了严重的隔阂,新老两派力量从暗中较劲已经到了明面对抗了,甚至张辽都被林墨软禁在了邺城。   前面两件事动摇的还只是川地文武,可这第三件事动摇的就是刘璋的信心了。   原本在曹操取下汉中后,他就有一丝投降的想法,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   只是在那个时节刚刚好就收到了林墨的信,于是他顺势而为的拿了出来振奋军心。   想着如果林墨可以帮忙的话,曹操根本没有机会对川地下手的,天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们翁婿竟然还闹起了矛盾,这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刘璋!   哦对了,还有刘备的一封信,不过他看都懒得看。   历史上的刘璋敢于请刘备入川那是因为背后有荆州作底气,可现在呢,不要说零陵和武陵了,南郡都还在曹操手里,你刘备那点兵马是不是准备插上翅膀飞过来救我,一点也不实际。   “怎么样啊孝直,我说选曹操没错吧,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林墨太急了,北国才刚刚到手,就开始贪恋手中权位,走不远的。”张松一副我早就看出他不是那块料的表情,洋洋自得。   吕布当然是个莽夫了,可没有他,你林允文也没有今天,这么早就急着上位,北国内乱早晚的事情了。   由此可见,人生最重要的是选择呀,我张松今儿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气氛都到这了,法正竟然不恭维几句,张松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胜利宣言呢。   “这事,有点不对。”法正屏气凝神,一脸深沉的搓着手。   “哪不对了?”   “林墨是何等样人,做事可是滴水不漏的,他如果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吕布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回到徐州,大可以像软禁张辽一样把吕布给软禁起来。”   随着自己的分析,法正眉头越发紧蹙,“可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吕布退走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不是纵虎归山吗?”   “孝直,那可是吕布啊,天下无敌的猛将,他要走,谁拦得住啊。”张松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永年此言可就肤浅了,他如何厉害,在没有遇见林墨以前不是被曹操收拾的抬不起头来?”   法正摇了摇头,捻着手指分析道:“就连曹操都称林墨是一人可当百万军,加上赵云、颜良和文丑这些新生派如果都支持林墨的话,吕布是跑不了的。”   这么想当然也没毛病,但张松却觉得这也是可以解释的通,“吕布三姓家奴的骂名跟了大半辈子,他林墨如果对吕布下手,那不是也要背上弑父的骂名。   照我看,他自诩手段无双,曹操袁绍之流都是掌中玩物,更何况是一个区区匹夫,实则有意放他离去,然后逼吕布先动手,这样也就不会留下什么臭名声了。   不就如你所说的滴水不漏了。”   法正笑而不语,显然并不赞同张松的看法。   他不知道林墨在想什么,但异位而处,如果他是林墨,吕布是肯定跑不了的。   而且,这也不大可能是矛盾在升级,聪明人做事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在吕布离开北国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知道将来双方肯定会爆发冲突。   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是一个稍有脑子的人都应该做的,更何况是林墨这样城府心术当世翘楚的存在,这里头要说没一点猫腻,他可不相信。   “那你觉得林墨在干嘛?”见法正还深陷其中,张松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林墨眼下如果对中原动手,便无暇他顾,他担心关中十部和江东孙策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发难。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此蒙蔽曹操,让曹操深信他与吕布闹了矛盾,内乱将起,鼓动曹操放心取益州,而他则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关中十部这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先拔了。”   张松当然也是极聪明的人,可要说心术城府、兵法韬略,连法正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高度都不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想的到一块去呢,张松嗤之以鼻,“你这想的太多了吧,哪有这么夸张,这事就是简单的翁婿内讧罢了,别多疑了。”   作为东州派的法正能跟川蜀本地士人张松尿一块去当然不是因为彼此才华,纯粹是都有一种才华被埋没、郁郁不得志的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所以,法正并不会在这些方面跟张松争论什么,只是笑着问道:“那以永年兄所见,下一步,曹操当做何举动。”   张松捻着山羊须笑道:“益州有你我为内应,接下来还需要你想办法混入剑门关,司空说了,阳安关和葭萌关他自会攻破,唯是这最后一道天堑要你助力了。   至于说北国,如今吕林起了嫌隙,这种因为权力而起的矛盾又接着张辽被软禁,只会越发恶劣到不可调和,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任由他们内乱。   待益州稳定,兼荆、司、豫、兖四州之地,便可长驱北上,成就万世功业,你我也将一展抱负啊!”   法正既然决心要投曹操了,那么内心当然是希望他赢的。   公允的说,他真的担心曹操的想法跟张松一样,那样会后患无穷的。   北国之乱是真是假无人得知,但,益州摆在这也跑不了,明知的做法是,不管你乱不乱,在关中十部的战斗打响后就要一鼓作气扑上去攻破冀州。   可法正心里也清楚,曹操更大的可能却偏偏是跟张松所想一样,先前数战皆败,天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来。   其实,从曹操对林墨夸赞的那句话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可以选择,曹操是不会正面跟他发生冲突的。   聪明人,往往也会被聪明所误……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是一个不被刘璋看重的不入流谋士罢了,刘璋却不拿自己当回事,就算现在跑去找曹操将心里话说出来,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大概率到最后关中之地都是要落入林墨的手里了啊,便是得了益州,双方的生死大战,曹操终究是落了下风,因为战马的供给被堵死,在山地作战的防守,步兵是首选。   可你要反攻中原,怎么少的了战马?   而且,进攻益州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刘备被夹在吕布、孙策和曹操三方势力之下,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有所行动。   东面的安丰有大山挡道,后勤不便,且是久战之地,取之无益;南面的孙策只能为友,不能为敌,除了零陵、武陵和南郡,他根本没有选择了。   张松得意于自己的选择,可法正却生了一丝后悔,总觉得曹操这艘船也在漏水。   可惜啊,张松已经跟曹操表了态了,他,没有退路了。   刘备、孙策都不可怕,零陵、武陵和南郡真的丢了也能想办法,站在曹营角度看,最关键的还是北国。   但愿,曹操能做明智的选择吧。   ……   过年了,曹操回到了襄阳。   大街小巷里都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这是,真正意义的爆竹声,而不是后世的鞭炮。   其实,在这个时代里,人们就已经知道用竹子放在火炭上烤,最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用以驱邪避祸。   在荆襄这里,百姓尚算解决了温饱,黄巾结束十来年,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当然是夸张了,但百姓的生活是真不错的。   甚至有余粮的家庭都能在大年这一天端上来一盘饺子。   饺子刚刚问世也不过两年而已,是前任长沙太守、神医张仲景发明的,味道很棒。   但,将军府内的曹操却没有欣赏这份佳肴的心情。   “张辽被要求驻守邺城,这是名为驻守、实为软禁啊。   再加上,崔娴也死了,急病致死……”   曹操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台案上的地图,喃喃道:“北国,应该是真的乱了。”   让曹操真正相信北国乱了的,从来不是吕布遁走徐州,也不是郭图大肆铲除异己,甚至不是张辽被软禁这件事,恰恰是崔娴的死。   这件事,正好说明了这一系列的事件都不是迷雾,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其他的事情,林墨都可以作假,偏偏崔娴这件事他做不得假。   崔娴是什么人,身背血海深仇,要致林墨、吕布于死地的存在,出发前只提了一个要求,事成之后赵云也得死,曹操答应了。   不管是身份的隐秘性,还是本身的任务,都证明林墨是不可能轻易把她挖出来的。   即便是这个阶段的曹营,除了核心的几个人,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连崔家都不知道。   退一万步说,林墨真就是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断不会直接就痛下杀手,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慢慢挖出她的目的,以图将计就计。   现在,她死了,死的这么蹊跷,这么突然,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确是离间了吕布和林墨,并且,让林墨迁怒于她,大概觉得只要她死了,情况或能好转?   除了这个原因,曹操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事实上,就连设下此计的郭嘉也是这么认为的,崔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以林墨过去行事的风格,如果不是迁怒,那么,崔家不死上百十号人根本说不过去。   可事情过去已经有些日子了,崔家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株连,而且,崔娴对外的宣称也是急病致死的。   即便是林墨心境再稳,他吕布总也没这么淡定。   一个可以为了张杨的死千里追杀的急性子,能够这么稳得住,他可不信。   “现在盛传林墨要培植自己的力量,让赵云取代张辽的地位,其实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根据这些年的情报来看,赵云、颜良、文丑、徐盛、徐庶这些人,甚至包括刚刚倒戈的满宠,太行山上跑下来的张燕,都是林墨的力量。   说现在要夺位,时机上也说的过去。”程昱接过话茬分析了起来。   “如此说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隔岸观火,任由林墨在这条路上走远一些,等到吕布那批老部下忍不住跳出来的时候,北国两派的斗争就会从暗转明。”说完这番话后曹操就看向了郭嘉和荀攸。   二人也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皆是颔首点头,当然,说话还是郭嘉为代表的,“司空,那就,先取益州吧。”   如果没有崔娴的存在,他们的看法一定是不管吕林翁婿矛盾真假,一定要趁着他进攻司州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的。   但现在,崔娴的死让他们坚信,林墨的的确确是与吕布闹翻了。   现在,黎阳尚有六万军驻守,攻克难度太大,而且,一旦陷入生死危机之中,谁也不能确保他们会不会同仇敌忾。   既然是笃定了他们内讧,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弃之不理,任由这份矛盾升级。   毕竟,林墨现在的心思也算是路人皆知了,频频的让赵云在战场立功,就是要拉起足够的威望,加之以北国军为主的部队里,颜良文丑的威望也能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如果吕布坐视不理,最后必然是会被林墨坐实了这北国之主的位置。   见荀攸、程昱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曹操便看向了夏侯渊,“妙才。”   “在!”   “北国已经发出了讨贼檄文要攻克司州,待他们动身后,我也会带大军经汉中入川,届时荆襄就交由你驻守,切切小心刘备。”   “大兄放心!”夏侯渊一拍胸膛,表示没有压力。   “川地艰险,路途坎坷,你二人就不必都入川了吧。”其实曹操是想让郭嘉留下的,毕竟他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可要是按年龄来说,显然是荀攸老多了,四十有五了,过于明显的偏袒可不利于团结。   荀攸倒是会意,直接就拱手道:“那便由在下跟随司空入川吧。”   “好!”   曹操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来,走到郭嘉的面前,沉声道:“听闻刘备新拜的军师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奉孝需当小心。”   “司空放心,在下便是身死也绝不让刘备跨过湘水!”   闻言,曹操眉头不由一皱,随后轻笑了一声,“胡说些什么,不过是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加上个南阳耕夫便又能成什么事,你稍上些心便是,什么死不死的。”   郭嘉洒然一笑,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不以为意。   ……   三月,阴雨。   北国,邺城,大军开始鱼贯而出。   正值春耕的时节,在过去是很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的,因为寻常的部队通常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随着曲辕犁的问世并且普及之后,农耕的效率大大提升,这个问题好像就解决了。   至少,不再需要像过去那样二牛抬杠的耕种方式浪费人力和耕牛了。   出城的大军,是先锋军两万人,八千骑兵和一万两千步甲,先锋大将是赵云。   他们的任务是要尽可能的深入河内腹地扎营。   至于林墨统帅的中军由于辎重粮草,还要晚两天才能动身。   不过即便他出城的时候,总共兵马也只有三万人,因为整个邺城就只有那么五万八千人,其中五万是赵云从幽州带回来的,八千是留守兵不能都带走,好赖是政治中心了。   至于预计计划里的八万大军,还剩下的三万人是在并州,晋阳城那头估计也差不多这几天会出发了,商定在共县跟林墨会合的。   不过张绣会提前一步到,因为他是先锋副将,需要与赵云一并先行的。   必要性还是有的,这次的大战,兵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将,颜良文丑不在的情况下,张绣就必须跟在赵云的身边,免得落个三英战赵云可就难缠了。   “子龙,关中十部的人马不善守城,唯善原野作战,所以你们扎营的时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千万提防他们趁机强攻。”   出城的时候,贾诩主动上前告诫赵云。   贾诩是凉州人,对于十部人马的作战风格也算是颇为了解的。   赵云点了点头,沉声道:“先生放心,允文已经跟我说过了。”   “好,祝你旗开得胜。”贾诩说了句吉言便不再吭声。   张辽没来壮行,没办法,人都被‘软禁’了嘛。   林墨则是站在邺城的城关上,注视着大军,一言不发。   打仗也不是第一回了,可今天,他的眼皮却一直在跳,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总是觉得有一些不舒服的地方。   “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赵云已经出城,贾诩也跑上了城关,来到林墨的身后。   “过去,岳丈大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战场之上的厮杀,可这一回……”林墨轻声叹了口气。   “放心吧,子龙之勇,不下温侯。许是你不惯温侯不在身边的日子。”贾诩安慰道。   “或许吧。”   林墨笑了笑,话虽如此,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尽量试试。   于是,在先锋军全部出城后,他回到了议政厅,写下第三封请吕布过来助战的信。   老岳父的心病,或许回到战场上就能治愈了……   至于被识破内讧的问题,林墨也不担心。   老岳父不是提领大军出城的话,自己一个人,消息是很难传开的,等他到了战场上,估计各方想反应也太晚了。   只是……   前面写了两封信他也没有想要来,这第三封,天晓得能不能说动他。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凤雏出手,破赵云   人是永远也不可能突破认知中的那个自己。   其实,吕布今天的心境,就是尝试做这种突破却求而不得,最后心境受损,不敢说武道大跌,但他实实在在已经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握起过方天画戟了。   甚至到彭城以后开始了彻底的摆烂。   就算是在家人的眼中,吕布的这种矛盾心理她们也无法理解和体谅。   曾经居无定所、一路逃命,到今天疆域幅员千里,兵马驰骋天下,理所应当是最幸福的人,不明白他怎么就跟自己较劲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就连精通于后世在这方面有专业术语称作抑郁的穿越者林墨也低估了吕布现阶段的心理疾病。   这是与每个人漫长的成长岁月沉淀下来的三观有着不可脱离的关系。   吕布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林墨在内,各自扮演着符合自己三观的角色,在自己的路上各行其道,越走越宽,越走越快,可以很开心,可以很快乐,可以雄心壮志,可以气吞山河。   但是,吕布不行,他做不到。   从前,在九原杀死黄家人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后来得遇名师,习得无双戟法,沙场无敌,他更加坚信了这份信念,也是他在萧关城下告诉林墨的人生格言:这世上所有的真理都是要靠我用方天画戟杀出来的。   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当然谈不上多大成就,可天下诸侯闻吕布之名却也不得不侧目。   随着基业越做越大,他却开始迷茫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人都开始默认这江山是他林允文一个人打下来的,好像大家都忘记了,没有他吕奉先,这支队伍的旗帜是插不到北国的疆域上。   即便如此,他也能在内心反刍,这对翁婿一文一武倒足够流芳百世了。   有一天,一个叫赵子龙的男人出现,他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更小了。   好像,这个军队里,自己的存在与否,已经成为了无足轻重一般。   他想在战场上找回曾经热血的并州飞将,不愿就此腐朽老去,可女婿总是告诉他,作为统帅是要坐镇中军的,沙场征战不该由自己去做。   问题是,这个统帅的位置,他坐的并不轻松,也并不快乐。   他要打中原,林墨要打司州,这本来是很小的一件事,在过去,他甚至还会虚心的请教二者的区别。   可是现在,这似乎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己成为不了战场上耀眼的人中吕布,也成为不了运筹帷幄的中军主帅。   那个曾经如同骄阳般令天下武将都不敢直视的男人彻底的迷失了自我,像一个失败者狼狈的回到了彭城。   “川儿啊,等你长大了还是别学武了,学文吧。”彭城的府苑内,有些盈实络腮胡的吕布似乎显得更加苍老了。   “祖父……”川儿会说话了,但还没有特立的思维,只会几个称呼而已。   但吕布似乎不管这些,抱着小川儿诉说着心中的苦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就算如祖父这般武艺也终将会老去的。   大概,就像你爹说的,所有王者都是一样的,以他的所向披靡作为登场,又以颓然倒下作为落幕,祖父也老咯,战场上是年轻人的天下咯。”   在吕布伤感的时候,身穿暗红色披甲、并没有因为生了孩子就身形走样的吕玲绮依旧霸气,只是眸子除了从前的冷傲外,还多了一份为人母的温柔。   她走上前,甚至都没有跟吕布打招呼,只是招呼着林川,“走吧川儿,娘从今天开始教你练习戟法。”   小川儿就算听不懂,可是看到母亲后下意识的就要迎过去,蹲下身子的吕玲绮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学好武艺就能保护自己,可千万别像你爹爹,现在为了出征司州又没人保护,可怜他书信几封也没人搭理。”   说完就拉着小川儿走了,徒留吕布一人在风中凌乱。   好半天才愤愤不平的骂道:“这才多久,就开始胳膊肘向外了,当初生个棒槌也比生你这玩意强!”   林墨确实写了好几封信回来了,但吕布也实实在在不想折腾。   反正,有他没他,那战场又不会因此而有一丝的改变。   缓了一会,嗤了一声后便起身离去了。   回到屋内,想安静的躺一会,年龄不过二十九的三国第一美人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眸子笑成了月牙儿,温柔道:“将军,你已经很长的时间没有披甲了,妾身还是喜欢看你骑着赤兔马、握着方天戟的模样。”   “玲儿又来找你了?”吕布不满的问道。   本来回到彭城就是想清静下。   开始时候,严氏、貂蝉和吕玲绮呢也都问过,见自己不愿多说,大家就都很默契的不再追问。   可是现在,林墨的信再次送回来的时候,这几个人又开始吵闹了。   只不过吕玲绮也是个耿直girl,相比至于,貂蝉就更懂男人心了,知道怎么说话吕布才听得进去。   貂蝉小鸟依人般趴在吕布的肩头,糯糯道:“找过,但妾身这话却也发自内心。”   吕布轻咦了一声,扭头看着眼前尤物,“此话怎讲。”   “遥记得初见将军的时候,将军身穿兽面吞头铠、系着玲珑狮蛮带、披着百花大红袍,握着方天画戟站在廊下,那一刻,妾身就知道这辈子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如今,将军只身回来,妾身大胆猜测,许是迷失了战场,妾身不懂谋略,亦不知兵法,但是妾身知道,只要将军心里的战场还在,你就永远是妾身记忆里那个耀眼的人中吕布。”   貂蝉很温柔,玉手在吕布粗糙的手掌上轻抚,继续道:“妾身当然更希望将军能一直在彭城陪着,可是也清楚,只有回到了战场上,将军才会开心。   但是,不管将军做什么样的抉择,在妾身心里,你永远都是战无不胜的,亦是不可替代的。”   说完,便依偎在吕布的胸膛,让两颗心贴在了一起。   安慰的话,吕布听的都快起茧了,陈宫说过,严氏说过,吕玲绮说过,甚至路过的张辽还特意跑来说一通,无一例外让吕布内心更加的厌恶。   可是,方才貂蝉的话,却像是一缕春风治愈着他的内心。   被人理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你以为自己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而她却提着油灯到处找你。   好不容易的找到你,也不是问你为什么要躲起来,更不是要把你拉出去,只是温柔的看着你问:“我可以坐在你的身边吗?”   貂蝉带给吕布的,就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理解,让一颗坚硬如石头的心也会瞬间融化的。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仿佛与世无争的普通夫妻。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吕布终于开口问道:“如果是你让我回去,我便回去。”   他原以为貂蝉会很欣喜的为自己披甲呢,可她并没有,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轻轻的呢喃,“将军遵从自己的内心即可。”   “我的内心……”吕布有些错愕。   其实,吕布本身就是逃避这种问题才会回到彭城的呀。   但是近来确实有很多的事情发生,都让他有些不想再继续躺平下去了。   譬如,林墨信中一再言明关中十部里有极其骁勇的猛将马超,就算是赵云也未必能战胜,但吕布以为他这是故意激自己。   譬如,张辽来彭城的时候已经说起了贾诩的猜测,现在的局势也却如他推测的那样,林墨把张辽‘软禁’了起来,按照正常的逻辑,他都应该去一趟邺城。   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并没有下定决心。   还是那个问题,自己去,或者不去,似乎都不影响大局。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去一趟会让人觉得,这才更像吕布吧。   遵从自己的内心……   吕布扭头看着一旁的方天画戟,眼神复杂。   最后,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   河内,温县。   这里已经集结了十三万人马,关中十部的人,全部都到齐了。   校场之上,飘荡着十面旌旗,分别是马腾、韩遂、侯选、杨秋、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梁兴、程银。   值得一说的是,马腾和马玩都是姓马,飘荡的大纛只能以颜色来区分不同旗号。   先前十部人马是在各自的地头,到这关东三郡之地也跟先前三辅之地一样,各自在各自的地头。   之所以集结在这里,是因为年前林墨就发布了讨贼檄文,要对司州动手。   对他们这伙人发讨贼檄文其实真就不是什么难事,早在董卓入京前,这伙人就不干净了,比方说韩遂,那可是有名的造反头目。   所以,大家也都清楚的知道,林墨是打着为朝廷除贼、为百姓除害的名头,要与他们在司州一决雌雄了。   对于这个消息,一开始关中十部还是挺害怕的。   那可是吕林集团啊,吕布能把天下英雄打的分不清楚东西南北,林墨能让纵横捭阖的曹操满地找牙,要说不怂是假的。   更何况,现在的吕林集团可是号称有三十万大军的存在。   所以,讨贼檄文一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盘算要不要退回三辅之地算了。   关东三郡当然很好,但没必要为此搭上了小命罢?   可是很快,成公英就站出来说话了。   “现下北国内讧,吕林翁婿生了嫌隙,如此大事,吕布竟然没有参与其中就是最好的证明,区区一个林墨,未必不能对付。   更何况,我们的身后还有曹操呢,北国号称三十万大军,可此番却只调动了八万人马,我们又何必惧他?”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有点道理啊。   然后马腾也顺势说道:“其实,林墨要对司州起意,便是我等退回三辅之地,难道他就能容得下吗?此人志在天下,冲突早晚必起,眼下反而是个好时机!”   “对!”   韩遂也站出来振臂高呼,“十部人马团结一致,何惧林墨八万人马,莫说是林墨,便是他吕布来了又如何,孟起之勇,天下无敌,他来了更好,将其斩落马下!”   这话一出,候选、程银一干人就开始扯着嗓子吼了起来,更加亢奋了。   马超自己也很傲娇的扬起头颅来,“吕布已经老了,我对他没兴趣,倒是听说他们的先锋上将赵云有吕布之勇,正好练练手。”   蠢货,人家几句话就上当,家里那些兵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马腾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感觉这事完了后有必要好好的教育教育这憨憨儿子。   还真以为人家韩遂服你呢,那是在诛心,在捧杀!   可气氛到这了,又不好直说,只能笑盈盈的说道:“彦明的长矛也是世间罕有敌手的,此番大战,定可沙场建功,吕布找了个好女婿林墨,文约之婿当不输此。”   “对,寿成兄说的好哇!”其他八路诸侯又开始附和了。   真就八百个心眼子。   庞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掬在前,甚至都没有一丝的表情,可是内心是相当鄙夷的。   他想啊,关中十部的问题太大了,只要轻微的离间计就可以搞定了,如果自己是林墨,收拾他们可太容易了。   所以,要彰显自己的手段,倒正是合适的时机了。   “好,既然大家都有此信心,那便说说这一仗该如何打吧。”马腾不想过多内耗,于是把话题转移到对外上面。   各路诸侯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像极了后世老师突然说要临堂测验时候同学们交流怎么作弊的心得。   “寿成兄,弟兄们都以你马首是瞻,有什么想法就说吧,不然,东一个意见西一个想法的,反而乱了阵脚。”这方面,韩遂还算大度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就立刻安静下来看向马腾,后者倒是习惯了,压了压手后点头道:“好,我说说我的看法。   各位都知道,我们十部人马不善攻城,亦不善守城,无论是文约的羌兵,还是我们各家部曲,多以原野作战的骑兵为主。   加之眼下正值春耕,若是将战火烧到腹地,怕是会坏了今秋收成。   所以,我意……”   马腾站起身来,带着众人走到一旁的沙盘上,指着上面一处修武、获嘉两城以北的平原处道:“将兵马拉到此地,此地地形开阔,极适合骑兵作战。”   众人看清楚后,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里算得上是河内郡的前沿,地形开阔,耕种面积又少,同时因为有山脉阻隔,北国军的后勤会被拉的很长,对于关中十部来说,这里是天赐战场。   就连韩遂也没有任何意见,马腾便是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习惯性看了一眼庞统,却见他缓缓摇头。   “龙先生,此番是生死大战,若是有高见,不妨直言。”对于庞统的才华,现在马腾可是极为推崇的,所以也不在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自己从善如流的明主作风。   众人目光皆射向庞统,对于这个丑陋的儒生,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很陌生的,只是知道马腾最近招揽了一个颇有才学的军师,便是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这里。”   庞统走到沙盘前,指着辉县与卫辉城之间的位置。   “此地……”   众人顺着庞统所指看去,马腾却是皱起眉头,“此地有太行山脉所阻,骑兵却也能在两城之间驰骋,唯是吕军却可借助山脉之险与我们周旋。   加之此地距离黎阳太近了,不仅北国粮草转运简单,增援也会容易的多啊。”   对对对,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军师,看起来也不咋滴呀。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庞统也不急躁,只是笑着解释道:“在下并非指在此地与北国军开战,而是说此地或可成为重创其先锋军的关键位置。”   这下,众人便来了兴致。   先锋军可是由赵云带领的,现在,除了林墨有意在培养他成为三军主将外,在吕布离开北国、张辽被软禁邺城后,赵云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纛武将。   若是能重创他,那可以不夸张的说,这场战斗已经胜利了一多半。   毕竟,他带来的部曲,肯定是北国军里最精锐的部队。   “赵云在萧关救主,有勇;在太行山上破张燕、斩夏侯,有谋,绝非易与之辈,先生可否详细说明。”事实上,赵云现在给世人的感觉,确实是有勇有谋的存在,也没人敢小觑他。   所以,韩遂这么问的时候,众人表情是很凝重的。   庞统与马腾交换了个眼神,随后便上前在沙盘上做了一番推演。   声音很轻,动作很细,却足以让关中十部的人都战术后仰,韩遂更是直接感慨了起来,“我先前也想过要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可成公先生说起,此人有勇有谋,必会有所防范,故而未敢在诸位面前提及。   如今,龙先生此法,便是让他有防亦可突破,攻敌之不备,甚妙!   先生之才,我深为佩服!”   “哈哈哈,妙哇,此法甚妙,定可将什么赵云之流大败!”   “说不定,孟起还可趁此良机,将赵云的人头取下,以寒其军心,我们再一鼓作气冲上去,把林墨的中军给撕碎了!”   “说的好!就算杀不得他赵云,待林墨前来后,孟起可日日上前斗将挑战,士气也能给他冲垮了!”   在庞统的推演下,众人似乎都看到了北国先锋军溃败的模样。   这一招,要说很高明,却也没有的,但庞统自信一定可以得手。   道理很简单,世人皆知这关中十部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结合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哪里懂什么谋略。   林墨,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们不会知道,关中十部的背后,还有一个凤雏庞士元。   他没想要把林墨打的溃不成军,也相信赵云败是会败,不至于丢了小命。   真要是那样,估计这投名状纳的以后林墨也不会原谅自己。   马腾见众人都战意昂然,心知这个方法已经不需要询问也被众人所采纳,当即挥手道:“好,赵云已经在路上了,各部都回去准备,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获嘉县!”   “喏!”各部虽是各自为主,但自从北国发出讨贼檄文,就拥立了马腾为都督,说是奉命而行,却也不过分。   众人走后,马腾朝着庞统拱手道:“先生大才,此番若能得手破敌,先生便是这首功,我是不会忘记的。”   “将军言重了。”   破了赵云,林墨必然士气大跌,想不败也难。   这种几十万人卷一起的战斗,一旦平衡倾斜,士气再想凝聚,可就不是几句话能办到了。   更何况,吕布又不在。   马腾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当然,出征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先臭骂一顿马超这个憨儿子,光有勇武有什么用,看看人家龙先生吧。   令人头疼的傻儿子。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其不意的马超   淇县,也就是商汤的朝歌,这里已经不复当年商朝都城的繁华,略显破败的感觉。   赵云率领着前锋军在这里与张绣汇合了。   不过张绣此来只是带了百人骑而已,三万大军是由魏越统帅,他要负责跟林墨的中军汇合,张绣来此只是完成自己先锋副将的职责。   出了城,便是一路往西南方向行进,速度不算太快,赵云也很谨慎。   关中人马不善攻城,亦不善守城,当择旷野之地冲阵血战。   这番话,林墨说过,贾诩也说过。   吕林集团里,谋士天花板都这么认定的同时,赵云就笃定这些事情是百分百会发生了。   而这一路来,都是需要顺着太行山的山脚行走的,山地可伏兵,赵云自然不可能每一处都去勘察,因为那样一来时间就太慢了。   但是行军速度也不敢放的太快,他让张绣在前面开路,自己坐镇中军,满宠则是殿后,只要可以保证在林墨的中军到来前把大寨立起来就够了。   慢一些,问题也不大。   很快,大军行抵司州与冀州边界之地,也就是辉县与卫辉城。   这里的地势是非常适宜伏击的,尽管还是有驿道,两城之间仍有二十余里的宽度可供大军同行。   问题是,辉县是北连太行山的,不管是山脉,还是两座城池,都可以伏兵。   所以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军已经是把脚步放的尽可能的慢,并且呈现的也是战斗阵型。   只要通过了两城之间的通道,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辽阔平原了,理论上那里才是关中十部与己方决战的最好战场。   事实上,根据斥候的回报,情况也如赵云猜测的那样,十部人马已经在前方百里外早早扎下了两座大营。   “不在这里的话,那一定是想等我立寨的时候动手。”穿过了两城之间的通道,大军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张绣便古怪的打量了一番周围,得出了这个结论。   张绣号称北地枪王,早年间也在关中跟着叔父打滚,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所以,不管是对于关中十部的了解,还是对于西凉兵马的认知,他都跟林墨、贾诩看法一致,确信他们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我与师兄看法一致,所以接下来立寨的时候,更需小心了。”   穿过了卫辉城,西南再进五十里,此时距离关中十部的大营,也就在几十里地距离了,可以安营扎寨了。   不管是出于取水方便,还是出于不在旷野立营以至于四面皆敌的环境,赵云是在距离卫河以北五里处下寨的。   这样一来,防御的重心就可以放在西北两个方向,同时,这里地势较高,不存在雨季时候被水淹的风险。   这支队伍,有八千乌桓骑兵,一万两千的步卒,正常的下寨都是分作三班,其中两班日夜赶工起寨,一班作为拱卫职责。   可这一回有所不同,赵云和张绣、满宠商议过后,一致同意让八千人负责立寨,四千弓弩手埋伏,八千乌桓骑兵则是负责好周围的警戒。   这般效率自是会低下一些,可有两天时间的话,只要坚守到明天黄昏,大寨必起。   换句话说,今天晚上,会是最危险的时候。   伴随着日薄西山,夜幕开始笼罩在这片大地之上,也让将士们的心越发的紧张起来。   从来就听说关中十部人马的战斗力很彪悍,异常的骁勇,即便是如他们这般精锐,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心悸。   这方面,乌桓骑兵表现出来的从容与自若就要比北国军士要强。   他们这些人,在赵云的调教下,只是刚刚懂了一些走阵互成的打法,看上去不再像从前那般零散,合击之术绝是比不得中原这边的军队,甚至都不如马腾所部的兵马。   但乌桓三郡的人,常年与汉廷、鲜卑和辽东公孙康的大军都会有战争冲突,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大多骁勇善战且胆子很大。   再加上,蹋顿被斩杀后,赵云就成为了他们的天,成为了他们的精神领袖,可以说,只要赵云在这,他们就乱不了。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尤其是过了子时后,气温骤降至冰点一下,冻的人瑟瑟发抖,凌冽的寒风吹的脸庞生疼。   “怎么还没来。”张绣显得有些局促。   “如师兄所说,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寨子里的护栏刚刚成型,躲于错落营盘间的赵云耐着性子看着远处的漆黑,沉声道:“想是他们也知道我们有所防备,刻意拖上一拖,好让将士们越发的疲累。”   “赵将军所言甚是,这种戒备状态,对将士们的损耗是极大的,我看那些乌桓骑兵都有些焦躁不安了。”满宠也附和着说道。   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可以更好的激发体内的敏锐,可是长时间的紧张,不管对心境还是体力,都是巨大的考验。   他们来的越晚,其实对于大军的负担会更重。   所以,尽管是一场未知的血战,但大家无一例外的希望他们快一些出现。   子时过,丑时到……   将士们紧了紧贴身的衣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寅时接踵而至。   有人打了个哈欠,揉拭着惺惺睡眼,一队一队的隐匿在营盘边上。   不远处就是篝火,可是他们不能过去取暖,该死的关中军,让不让人活了。   最后,竟然是到了卯时,可以说是生理上人最困乏的时候,疲累了一整天的将士们站着都可以睡着了。   队率只能一遍一遍的给他们打鸡血,天一亮,这里视野开阔,就算借关中军一个胆他们也不敢来了,坚持一下吧。   黎明破晓前,一支骑兵队伍借助着夜色,人衔枚、马裹蹄,自西而来,逼近着吕军营寨。   “时间差不多了,少将军怎么还没到,天都快亮了。”庞德手握截头大刀,看着远处营寨里跳跃的篝火,有些不安。   “但愿他不是迷路了。”阎行冷哼了一声。   “放你娘的屁!少将军带着我杀出河西的时候,连挑三个匈奴部落,长驱百里也知道身在何方!”   “你再骂一句试试?”阎行紧了紧手中的长矛。   “干什么呢!还没开战你们就要窝里斗了吗?”作为此次统帅的候选低沉了一声,两边就闭嘴了。   其实,这算不得说是他们之间有多不团结,先前的凉地,到后面的三辅,都是羌胡杂居,战乱频繁,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性格有多和善是不用去指望了。   但大多数时候有长辈级别的人开口了,都会老实很多的。   赵云的防备做的已经算是比较出色了,南面临河,不需要分派人手,他把骑兵集中于营寨内,而北面和西面也分派了五百骑作为巡夜所用。   这样一来,无论关中十部的人从哪个方向来,他们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毕竟,关中人马的大营的确是在他们的西面,便是此地地形开阔,想绕行也做不到,你来偷袭,肯定少不过万骑,就算是人衔枚、马裹蹄,也不可能毫无动静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赵云在北面线上几乎是一里地就部署了一个哨岗,并配备了孔明灯,一旦遭遇敌情又无法及时通知的时候,就会使用孔明灯了。   可以说,该做的,能做的,赵云是一个也没漏。   只是,不管是赵云,还是张绣和满宠,他们大概都没料到,马超其实早就在辉城以北的太行山上埋伏好了。   并且,他们路过的时候,其实一切是尽收眼底的,但他却没有行动。   目的就是要等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后面杀出。   东门呢,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这里安排了五百弓弩手,全部都依靠在栅栏下,他们的任务是一旦关中十部的人马劫营的时候,不能让他们从西面进、东门出杀一个贯穿。   所以,重心其实是在寨子内,而是身后。   “好像,有声音,是来了吗?”一名耳朵较为灵敏的军士伸直了脑袋往营寨里看。   “不会的,如果来了,早就听到号角声和厮杀声才……”   话未说完,只见这名军士身躯一挺,觉得胸膛一阵剧痛,艰难的低下头一看,一枚箭矢竟然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身体,随后像扭头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再也办不到了,直挺挺的倒了地。   “敌袭!敌袭!”身旁的军士被吓的大吼起来。   众人皆是转头看向东面,便见一身披银铠,系着披风,凌乱头发被一条金色辔头扎起,手握丈长虎头湛金枪的将军冲到面前。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三名并排的弓弩手脖颈处血雾弥漫,甚至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呻吟便倒了地。   嘟~   到底是百战精锐,马超带着三千骑兵突然从后面杀出当真是让人惊诧非常,可还是有人吹响了号角预警。   “怎么回事,怎么是东面?”握着虎头金枪的张绣快步跑过去看了一眼,后方已经乱了起来。   所有的弓弩手都是部署在了西寨和北寨,东寨是比较空荡的,至于马超带着他们杀了进来也如入无人之境。   “不要慌,师兄,随我去看看!”赵云临危不乱,纵身跳上玉狮子后一甩亮银枪,朝着声源处赶去。   身后,是数千骑兵从营盘里蜂拥而出,蚁聚而来。   “赵云何在!赵云何在!”马超当真骁勇,带着骑兵冲破了东寨后,身后骑兵分作两队,一队两千人朝着北寨杀去,余下千骑,跟着他一路朝着中军处冲杀。   策马间,不断将挡在面前的吕军放倒,长枪但出,便是一阵血雾,口中还在叫嚣着要将赵云斩落马下。   或许,对于他这样从来没有吃过亏的男人,只是冲破这个大寨,实在没有挑战性吧。   由于凉州骑兵出现的方向完全出乎了众人的预料,加之疲累了一天一夜,程银带着两千骑兵冲向北寨的时候,堪称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赵云见势一边喝道:“师兄去北寨,我自挡下此獠!”   “子龙当心!”丢下这句话后,张绣便带着一队骑兵朝着北寨杀去。   “常山赵子龙在此,挡我者死!”   赵云如一枚箭矢般一人一骑对冲了过去,一式苍龙出海接连挑翻首当其冲的八名骑兵后终于看到了那个大放厥词的年轻男子。   他正以极快的速度挥舞长枪,在乱军之中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近丈范围的吕军一个接一个被他挑翻。   看对方的装束不敢断定他是不是马超,可以肯定必是关中十部的大将,他余势不减,提枪便刺。   面对刺来的银枪,对方将长枪从一名吕军的胸膛抽出后右腿一踢枪杆,受力的虎头湛金枪便自下而上与亮银枪擦出了一阵火花。   错马瞬间,二人几乎是同时的使出了回马枪。   铿!   仅仅是一个回合,两人便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无论是对方的速度、枪技还是反应,都让赵云感觉到了棘手。   “你就是常山的赵子龙?”   马超定睛看着比自己还帅的男人,有种不爽的收回长枪,狞笑道:“让我马超见识见识吕军第一猛将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骁勇!”   言毕,他双腿一夹马肚,里飞沙嘶鸣一声后疾风般射出,玉狮子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被挑衅,同样冲了过去。   两杆长枪在虚空中擦出一阵阵的火花。   与此同时,寨子外的候选已经看的真切里头起了站端,当即带着阎行和庞德冲向了营寨。   原本,按照预定的方案,北寨和西寨都有部署兵马的,并且各司其职,就是担心他们两头进攻。   但因为马超从后面杀出,导致很多人都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的要往后面杀去帮忙,满宠还算稳得住,当即喝止住了众人,“弟兄们,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西寨,其他的,只能相信赵将军!全部不得走动,违令者,斩!”   话音刚落,寨子外便传来了一阵号角声,阎行和庞德如同斗气一般都在比快,化作两道白练冲向了吕军的西面寨门。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战,绝世猛将的碰撞   阎行和庞德一马当先杀入西寨,寨门口的一队吕军如同摆设一般,被他们一冲就支离破碎了。   二人也不等身后骑兵集结,朝着里头便是一头扎了进去。   在他们的计划中,马超冲入吕营后,必然是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自然,这西寨的兵马绝是不能再有任何的伏兵可言,甚至战斗力都会为之暴跌。   而且,绕向北寨的骑兵也会把西寨里的吕军都给吸引过去,他们这一冲就等同于是从背后下手了,如何能不胜?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都验证了二人心中的猜想,两人面前无一合之敌。   身后,骑兵鱼贯而入,不断的挑翻沿途的篝火,把吕军帐篷给点燃。   西凉的骑兵有汉人,也有羌人,甚至容纳了匈奴,打起仗来很骁勇,发出各种呜哇怪叫的声音。   可没等他们兴奋太久,军过其半的时候,两侧营盘虽已起火,可是在那大火的另外一侧倾泻了无数枚箭矢。   嗖嗖嗖~   在耀眼火光下,西凉骑兵被射的人仰马翻。   “还有埋伏!不要慌,给我冲过去!”光是看这箭矢的密集程度,侯选就知道马超根本就没能完成袭扰任务。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吕军当真临危不乱,竟然是没有被东寨和北寨的动静所吸引,坚守在了自己的埋伏位置上。   现在,不是要弄清楚这些问题的时候,即便尚有弓弩手埋伏,其他兵马也绝是不会太多的。   侯选一面指挥人去冲过营盘去击杀埋伏的弓弩手,一面吆喝着不同的语言来稳住大军。   关中十部的各路诸侯,都会一些羌胡语言的,毕竟他们的部曲中,或多或少都是会有些羌兵。   只是要说精通,那还得韩遂,毕竟那家伙可是被羌人绑架做头目的人。   “杀出去!”   面对冲来的西凉骑兵,满宠怡然不惧,策马提枪带着一队骑兵就对冲了过去,当即和侯选血战到了一块。   战场之上,赵云和马超的战圈打的难分难解,有乌桓骑兵或是西凉骑兵想要上前助阵,都被对方捎带着斩杀,混乱的战圈内,一时间如神仙打架,竟是无人再敢靠近。   一番交手下来,赵云心知马踏西凉的锦马超当真不是吹嘘出来的,枪法狠辣凌厉、攻守兼备,除了吕布外,当是他出山遇见的第一高手了,便是师兄、颜良和文丑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的。   所以,赵云不敢有任何的余力,交手瞬间就是连续祭出最新领悟的枪法,亮银枪在他的手上好似有了生命,枪头唰唰唰的舞出一朵朵梨花来。   从马超的视角看去,赵云都快成为一头刺猬了,马超一开始的时候,还敢跟赵云玩虚招比速度,可是缠斗了十几个回合后,他就发现,如果单纯的论速度,赵云能把他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偏偏对方出招又爱在速度上取巧,以至于这一道道残影,马超甚至都无法分辨真假,最后无奈转而为一力降十会,管你虚的实的,我自横扫千军破之。   管用是管用的,每次马超借助精湛的枪法在最恰当的时机横扫而过的时候,虚空中亮银枪留下的无数残影好似都被一扫而空了。   可马超自己心里明白,这样的打法就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杀伤,换句话说,这有一点只守不攻的味道。   该说不说的是,马超的劲道是真的十足,赵云几番碰撞都不得不借助巧劲来卸力。   这家伙的枪法就跟翼德的长矛一样,快且凶猛!   要想快速赢他,唯有新近领悟的枪技了。   赵云暗暗咋舌的同时,两人各自错马。   这一回,赵云整个人急速的后仰,亮银枪在虚空中划出一轮月牙,如是凤凰点头一般,枪杆在技力趋势下弯曲,枪尖则是朝着马超的脑门刺去。   本身就精通于回马枪这种普通杀技的马超本来还是打算以回马枪应对的,可身子扭转一半,赫然发现对方招式如此诡异,当下就放弃了回马枪的念头,而且格挡已是来不及了,本能的把身子匍匐到马背上,只觉脑门一阵阴寒,竟然被锐利的枪头割下了一缕头发。   “小心啊将军!”一名西凉校尉见状都被吓的惊骇。   这要是再慢半分,脑袋都能被削去半截。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好生了得!   调转马头后的马超紧蹙着眉头,对方的枪法太诡异了,第一次让他在战场之上感受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他很清楚,只要一个不小心,对方就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再来!”赵云越打越兴奋,朝着马超策马冲去,平常只能练习却不能实际展开的枪法,在这一刻全部都往马超的身上招呼。   要论枪法的精湛,马超对赵云是钦佩的,他似乎抓到了自己的软肋一般,刻意的扭动着长枪形成一定的弧度,以使得枪尖最后的目标变得不可捉摸。   这一招,属实是管用,在三十回合后,赵云就开始占据上风了,亮银枪肆意的刺向马超,让他苦于招架。   可有一说一,赵云只能算优势,远远谈不上胜势,甚至可以说优势也只是略微的。   因为马超的悟性和战场适应性超乎了赵云的想象,这一套枪法还没有完全大成,但也算有了雏形,曾经在吕布面前演示过,连他都赞不绝口。   可马超竟然能在这几十个回合的交手里就完全的吃透这套枪法不可取代的优势在哪里,就是很难琢磨出赵云的枪头最后会刺向什么位置。   有时候,甚至是肉眼可见是朝着面门招呼过来的,但到了跟前却能急速下坠,让人防不胜防。   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不要取管它那晃荡且吸引目光的枪杆,任凭他如何扭曲,只要看准他双臂摆动的方向,大概也是能猜出枪头落点的。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后,马超赫然发现,自己跟得上赵云的速度了,就是赌性非常大,这可不兴错,一错就是身首异处了。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是酣战了五十个回合,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如此胶着的战斗,可惜无人欣赏,因为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如果,吕布在这里,他肯定能一眼看出,马超是很凶猛,但赵云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只可惜这微弱的优势是无法快速的击败锦马超的。   甚至可以说,这种优势极可能在一瞬间就被逆转过去。   两人都忽略了周遭的战圈,可周遭的战斗却从来也没有停止下来。   张绣带着人算是稳住了北寨,加之原本的伏兵造就了反打的趋势,可是另外一头,阎行和庞德就像两头凶猛的老虎,在混乱的吕军阵营里肆虐,每次伴随寒光闪过,就有三五颗人头落地。   如果不是因为赵云还在战场上,这支乌桓骑兵的军心,早就轰然倒塌了。   “夺旗!”眼看着后方侯选的人迟迟没有跟上来,阎行并不知道他们都被满宠带去的人缠得脱不开身,他只知道周遭的吕军好像怎么杀也杀不干净,不断有人冲来。   照着这个态势发展下去,情况可不妙。   唯一的办法,就是斩下中军大纛以寒其军心。   他是想叫上庞德一起去的,可惜两人积怨太深了,肯定叫不动,索性就单枪匹马冲去。   这一嗓子算是提醒了庞德,他也放下了继续深入追击的打算,跟上了阎行的方向。   途中,阎行的铁矛将挡在前面的吕军将士一一放倒,中军处,有数百吕军把守,他怡然不惧的一夹马肚,战马非常灵性的一跃,落入吕军人堆中后,长矛刺穿一名军士后被他的巨力挑起砸向了另外一头。   没等吕军合击他,庞德策马赶到,截头大刀直接祭出一招惊涛骇浪,三名军士直接被荡飞了出去。   “你去斩下大纛!”关键时候,庞德还是有高风亮节的。   阎行也不啰嗦,朝着中军帐门口的‘吕’字大纛砍去。   铿!   眼看就要掠过旗杆,铁矛被一股力道荡开。   没等阎行反应过来,一杆长枪突突突的连刺向他,亏得战马灵性,感知他身躯后仰,竟是自动后退,这才让他勉强躲过这几轮杀招。   “贼将授首!”张绣杀的正欢时候,一股凌冽杀机袭来,多年战斗沉淀出来的战场敏锐性驱使他低头躲避。   却也是慢了半拍,缨盔被打飞了出去。   正是一旁的庞德赶来偷袭,险些把张绣的脑袋给削掉。   待得张绣抬头,便是同时面对庞德和阎行的刀枪招呼,两人有嫌隙不假,可大敌当前,私人恩怨都是要被摆在一旁的。   截头大刀在左,铁矛在右,一个快若闪电,一个势若奔马,张绣的百鸟朝凤枪早已大成,可在这番合击下也是被打的节节败退,只能勉强招架。   甚至是因为对方攻势的猛烈,臂膀处传来钻心的撕裂感。   无论是庞德还是阎行,便是论及这单打独斗,张绣也不敢说胜券在握的,更何况是二人联手。   得亏身后乌桓骑兵来的及时,一番冲击下来,立刻就把这两股力量分开了,否则他真的要喊子龙救命了。   偷袭这种事情,其实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   一开始时候,因为杀的突然,加之马超展现出来的天人之姿、无人可撄其锋芒的霸气,便是三千骑兵冲入吕营也如滚滚雷霆击腐朽落叶般酣畅淋漓。   在原定的计划里,他们这五千骑兵再合击一冲,想不败都难了。   谁曾想,赵云一出现,就似一道拍岸石挡住这股洪流,他带在身边的乌桓骑兵又都是悍不畏死的,战局瞬间就胶着了起来。   而阎行和庞德自是带了一群人冲进来,可来人不多,撑破天就是一千多骑,更多的人都被满宠挡在了西寨入口处。   满宠当真是生猛,拼命三郎的打法生生是把侯选的几千骑兵挡了下来,由于寨口狭隘,战马冲锋的势头一旦被箭阵阻滞,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他们在血战,但在中军处的阎行和庞德却并不知情,在他们眼中,只知道吕军越打越多,放眼望去,竟然要对西凉军形成了围剿之势。   不得已,阎行只能怒吼着:“快撤!快撤!”   庞德是想骂娘的,还没来得及跟马超汇合呢,你就开始喊撤退,这不是要害死他吗?   可撤退这种军令你是要么不喊,一旦喊出来后可就收不回去了。   阎行这么一吆喝,四散开的西凉骑兵也跟着喊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有意识的退走。   他们走,庞德不走,他要找到马超,西凉的男儿,是不怕死的。   庞德朝着东寨的方向猛冲过去,不再像一开始时候哪儿人多就往哪杀,而是有意识的选择人数较少的位置跑去。   他要找到马超,并且告知他立刻退走。   行不多远,便见到了密集的人群。   又是一个巨大的战圈,这里的战斗似乎要比中军处还要血腥和残酷。   乌桓骑兵与西凉骑兵近乎是贴身肉搏了,吕军的步卒也很生猛,竟然借力起跳,把西凉的骑兵一个个抱了下来,摔倒地上后如市井之徒斗殴般掐着对方的脖子。   “将军!少将军!”庞德一面放倒杀向自己的乌桓骑兵,一面歇斯底里的怒吼。   可并没有人回应他,万般无奈下,他只能大吼着:“快撤!从东寨冲出去,快!”   血战到一起的战斗就连皲裂的大地都被鲜血浸泡成了淤泥,哪能是说散就散的开了,大有一副你死我活的意思。   庞德只能不断地从吕军长枪下解救自己人,并且吆喝着让他们撤走。   所幸东寨那头并没有太多的吕军,在庞德发力下,终于有人开始撤走了。   随着战圈的分割开,他总算是看到了马超,此时正与一白袍将军如走马灯般战至一块。   不用问名号,光是那身装束,庞德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对方是谁。   他立刻策马上前与马超联手斗赵云。   “哈哈哈,令明来的正好,与我一并斩了此獠!”就算是匹马踏西凉的锦马超也不觉得二打一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谁让你是常山赵子龙呢。   可庞德此来却不是要与他联手斩杀赵云的,只是为了救他出战圈,当即嘶声道:“少将军,快撤,否则就来不及了!”   似乎到了这个时候,马超才反应过来,身旁的军士们竟然开始往回跑了,而且,吕军正在压上来。   “发生何事?”马超有一点懵。   “来不及解释了,快撤啊!”庞德急的脸红脖子粗。   赵云想要上前阻拦,可同时面对两大顶尖高手,便是当世无敌的赵子龙也无法游刃有余,甚至没有给他错马的机会就被两人联手逼退了。   “该死的!走!”丢下一句骂娘的话后,马超就调转马头开始往回奔。   “不要追!”赵云当即喝令要追击的将士们。   现在,整个营寨乱糟糟的,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更何况,四面八方都是火,还想立寨的话,就得赶忙把火扑灭。   否则,在旷野之上没有营寨,西凉军若是卷土重来,分分钟能把这群人当成绵羊一样啃食。   西凉军退走了,可赵云并没有胜利的感觉,肉眼可见这满地的尸体,到底还是吕军将士更多一些。 第二百八十七章 空营计   战损没有统计出来前,赵云其实就有心理准备了,想来这一仗是胜也是惨胜,伤亡定是不小。   只关中人马刚刚退走,谁也不能确保会不会有第二轮偷袭,最早在安丰的时候跟着林墨出征他就学会了伏兵之后再出伏兵的打法。   所以,他一面让满宠扑灭大营里的火势,再分人清点伤亡人数、打扫战场,同时自己和张绣带领剩余的骑兵把守在寨子外围。   所幸天已经亮了,视野极其开阔,三四里外有人活动都能清晰的看见,累是累,好赖能让人心安一些。   寨子里的各处火源没多久就被扑灭了,不过打扫战场和清点伤亡却是持续到了下午。   “伤亡很惨重,我方阵亡三千二百三十五人,重伤一千九百七十二,轻伤五千零三十九。   没有详细清点西凉军的折损,不过目测来看,似乎不到两千。”   当满宠拿着军册把情况汇报完后,赵云和张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伤亡竟然过半数了,这种情况,昨晚竟然没有士气崩塌,简直是谢天谢地了。   而西凉军的折损,当然是算,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己方是人困马乏,又被他们杀了个出其不意,打成这个样子,已经难得了。   “伯宁,我知道,昨晚如果不是你拖住西寨那数千西凉骑兵,这大寨可就被杀穿了,这次功劳我会记在功劳簿上的。”赵云拍了拍满宠的肩头。   昨晚那一战,他挡住了马超,固然是有那么救大军于危难之间的味道,可后来查看战场的时候,赵云和张绣心里都明镜似的清楚,真正力挽狂澜的是人家满宠。   当时的情况是阎行第一个喊撤军的,为什么会喊?就是因为看着张绣从北寨带回来的骑兵太多,冲进来的西凉骑兵一下就陷入了被包围的态势。   可如果满宠没守住西寨的话,情况可就不是这样了,他们两支骑兵得以汇合,人数上不再出现肉眼所看的差距,阎行是断不会想撤走的。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赵云就是三头六臂也是好虎架不住群狼的。   满宠才是真正的功臣,当真是好用,也不枉费晋阳城下自己花了这么大心思把他弄到手。   “可是……”   满宠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并没有兴奋的感觉,苦涩道:“现如今军中兵马伤亡过半,士气低迷,别说西凉军再次劫营,便是大摇大摆的来冲寨,只怕……”   “是啊,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关中十部这些人昔日都是战火狼烟里摸爬滚打的,非常好战,一旦示弱,后果不堪设想。”   张绣接过话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寨,又眺望西面,眸子一亮,提议道:“现在只能是在军中多树旗帜,多立刀枪,做疑兵声势,或可震慑住关中人马。”   “张将军所言有理,我这便去办!”满宠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反正,只要再熬过两天去,林墨的中军就能抵达前线了,两天时间,问题应该不大。   “等等!”   赵云叫住了满宠,在二人狐疑的目光中低眉沉吟,“这样不行的,昨天夜里他们已经杀入了我们的中军寨,便是不完全清楚我军伤亡,大体也能猜测,这般装腔作势,只会让他们更加笃定军营空虚。”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像是这个道理。   人家做疑兵声势的前提是对方不了解自己的真实情况,可对方昨晚就杀进来了,今天又不见增兵,你弄再多的旗帜又有什么用,张绣长叹了一口气。   满宠想了想,也没啥好的主意,落寞的低下了头,用细若蚊虫的声音说道:“那就只能留下一支兵马断后,大军缓缓向东撤,这样可以赶在明天日落前与中军汇合,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了,大家也能猜得到,这么一走那就相等于告诉林墨,你识人不明啊,选了个先锋将出来竟然连立足的能耐都没有。   而且,如果关中十部的人狠一点,一路追杀,便是遇上了中军也不惧,反而会因为没有营寨避险,陷入被割裂、逐个击杀的困顿局面之中。   可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走风险会更大的,昨天被大火这么一烧,鹿角多有损毁,寨子的防御力大为降低,加之伤兵满营,根本就经不起西凉铁骑二度冲寨了。   如何是好……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抬头仰面朝天,表情有些狰狞,若是文远领兵,他一定知道该如何破解这种局面的,我……不如他啊。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从后面杀出呢,我猜想,这些家伙应该早就躲在太行山下的密林里了,其心可诛。”   张绣看着痛苦面具的赵云安慰道:“告诉兰陵侯,他也能理解我们的。”   对于张绣的安慰,赵云充耳不闻,收拾起对张辽的崇敬之心后,他开始认真的回忆过去跟着林墨打仗时候遭遇过的各种恶劣局面,他又是如何去做到翻盘的。   过去不用想,那是因为自己要做的是一名冲锋陷阵的武将。   现在,他需要想,而且不仅是想,还要大胆的采用贯彻,因为,他已经是一名统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张绣和满宠看来赵云只是为撤军做最后的挣扎罢了,却不想再次睁开眼的赵云眸子变得明亮起来,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在过往无数的战斗中,林墨每次惯用的路子,都是玩弄心术。   无论是安丰逆境之下,还是重夺萧关的战斗,乃至于一战定二袁,都是利用了对方心理上的趋鹜心态。   无数的回想后,还真让他有了一点灵感。   “允文常说,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兵法贵乎不守常规。   为今之计,只有以空寨示人。”   “空寨?”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何谓空寨?”   “伯宁,你速去将大寨上所有旌旗收起,师兄,你把寨外所设的哨骑也全部撤回,每门仅留三四名军士看守即可。”   这一听,张绣和满宠都觉得头皮发麻,“子龙,这种事情,昨日这么做或有战机可用,今日……”   张绣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等巡哨的骑兵过去才压低声音说道:“今日就算我们埋伏好,这点兵马也成不了事啊。”   “就赌他们不敢来!”   “子龙啊,你可想清楚了,他们要是不上当,这后果……”毕竟是自家师弟啊,还是因为自己而来的,张绣觉得这种玩法太极端冒险了。   “师兄,当年的广陵城下,文远也没想过八百人冲不破孙权三万大军会有什么后果吧?”说完,露出一抹笑朝着满宠扬了扬额,后者会意作揖,调转马头就去部署了。   不止是张辽,就是林墨多番用兵,又有哪次不险呢。   借用他一句话,用兵就是用险。   赵云觉得,自己既然领了这先锋官的职责,林墨又有意让他挑大梁,有些事情,过于畏首畏尾了,反而不配。   ……   昨夜那一仗西凉军赢了吗?   不管是从战略的实施,还是战损的置换,都可以说是大获成功的。   甚至,庞统都准备好了迎接各路诸侯对自己的吹捧。   谁曾想,他刚刚得知马超他们回营的消息,赶去中军帐,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你这孬种,竟然临阵脱逃,若非你没种,吕军已经被我杀的弃寨而逃了,现在你竟然还有脸回来!”马超目露凶光、脸红脖子粗的瞪着阎行,口水都喷到对方脸上了。   “放屁!我会临阵脱逃?当时张绣带着骑兵赶到,我若不下令撤走,弟兄们都要被包夹在中军帐附近,一个也跑不了!”   其他人怕马超,他阎行可不怕,针尖对麦芒的厉声反问:“出征前是否说过,你要杀穿赵云的军寨,若非你自己实力不济,侯将军的兵马怎么会被堵在西寨进不来?   是你,你让这次行动以失败告终的!”   “你的耳朵如果还没有聋的话可以去问问归营的弟兄们,少将军以一己之力拖住赵云,这才让弟兄们可以腾出手来冲阵,要说实力不济……”   不等马超反驳,庞德就站出来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当时我拖住了中军寨的吕军,让你砍翻一个帅旗也办不到,怎么你的长矛就没你的嘴皮子利索呢?”   “你……”好似被戳中了痛处的阎行瞠目欲裂。   啊这,你们竟然在这里吵架?   刚刚跑进来的庞统一脸的懵逼,听他们争吵的内容,好像这次的行动失败了。   没理由啊,这种套路下,赵云是根本防不住才对,就算勉强守住大寨,必然也是元气大伤的,再冲多一次就垮了,怎么听他们几个说的好像大败而归。   没等庞统完全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马腾已经一拍台案,怒喝道:“吵够了没有!”   这一声爆喝下,马超和庞德立刻就成鹌鹑不说话了。   阎行给了二人一个白眼后,也退了下去。   见三人偃旗息鼓不做口舌之争,马腾才缓了缓语气,沉声道:“有什么可吵的,我看过战报了,也问过几名校尉,此番虽然没能杀穿赵云的大寨,可到底也是一场大胜,有什么好闹的。”   “孟起、令明,这事要怪就怪我吧,没能冲过那名吕军将领。”直到这时候,侯选才有机会说上话。   “侯贤弟所带可是你部精锐骑兵,竟没能冲破,那人是谁,如此了得。”韩遂开口问道。   “嗨,晦气,打着‘满’字将旗,应该是新拜入吕营的满宠。”侯选懊恼的长叹。   “满宠?就是丢了晋阳城的那个满宠,他还有这种能耐?”杨秋狐疑的摸着自己的虬髯。   “你可别小看了这家伙,可刁着呢,他能让骑兵从弓弩手的军阵里冲出来后阵型不乱,还快速的切割我的骑兵,要不是我的副将拼死抵挡,他还想断我后路呢。”侯选有些心有余悸。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没拿满宠当回事,谁料想一交手就被对方给打蒙了。   “刚才听你们说了一通,总体来说这一仗还是打出了优势,他赵云也绝非传说般不可战胜,昨夜又被血洗了一轮,干脆今晚就让我和李兄、张兄,再带人冲一阵,必能破寨了。”这时候,成宜主动站出来请命。   李堪和张横对视了一眼,也都站了出来拱手道:“愿随成兄同往。”   现在的情况来看,吕营大概率是成为了个空架子,甚至都不具备再次埋伏的能力了,一旦冲破,那些战马、辎重、粮草可就是唾手可得的便宜了,他们当然很乐意。   马超显然是不服气的,还想再去,只迎上马腾凌冽的目光后,有些闷然,放弃了开口的想法。   “好,三位贤弟愿担此重任,那愚兄为你们掠阵!”其实,他们玩什么花花肠子,马腾哪里能不知道呢。   可是这支队伍不是都姓马的,马腾是名义上的督军,很多时候,甚至要为此而让出一部分利益。   不就是一个赵云嘛,后续还有林墨呢,让他们去也无妨。   没等三人痛快接令,一名斥候就急速跑了进来,单膝跪地作揖道:“禀都督,吕营突然收起了所有军旗,并把外围的哨骑都撤了回去,远看就像一座空营!”   闻言,众人一阵莫名互觑,这是闹哪样?   “吕军撤走了?”韩遂挑眉问道。   “没有,还在大寨内!”   被韩遂这么一问,众人更是狐疑不解了,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他们这是……故意设伏诱使我们去劫营吗?   必是,必是啊。   刚才还战意昂然的成宜、李堪和张横也不再吱声了,有便宜嘛,当然可以去捞,但对方这种架势,分明是在诱敌,还是算了吧。   一时间,众人无法洞察其中玄机,马腾便下意识的搜寻庞统的身影,但见他站在一旁才松了口气,“龙先生,你看,吕军这是在做什么?是诱敌吗,还是另有他想?”   庞统的小眼珠子转了转后便朗声大笑了起来,“赵云不愧是当世名将,已是有独当一面的能耐了。”   “先生此言何意,还请详言。”韩遂耐着性子问道。   “很简单,昨夜被少将军和侯将军他们杀了一轮,元气大伤,若是我军再冲一阵,这寨子不破也得破了。   可他提领先锋,奉命立寨开道,若是狼狈而回那可就是兵败之责。   进退两难之际该如何做呢,便是立下空营,做出一副诱使我军劫营他已经设下伏兵的模样,实际上,赵云现在最害怕的,恰恰就是我们去劫营!”   庞统一口气说完后,得意的扬起了头颅。   赵云这手段瞒骗关中十部这群莽夫没问题,想骗我庞统,还是回去请你家林墨过来吧。   “先生此言当真是让我如梦初醒,定是如此啊!”马腾双手一摆,一副我已勘破玄机的架势。   啊对对对,其他各路诸侯也讪笑着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再没有任何人请战了。   说到底,这都是你庞统的猜测啊,时此时彼,难分真假,只要进去了才知道。   这要是真的当然好了,可万一你猜错了,就这么点本钱可就要打没了,大家伙攒这点兵马都不容易,没人敢轻易去冒险。   “这……有没有可能赵云是真的设伏呢?”最后,还是程银问出了大家伙内心想法。   “断然不会,昨夜这一冲,吕军元气大伤,赵云的伤亡至少也过半了吧,又是长途赶路,如何还有能力设伏?”   庞统的反问却被程银摇头否定,“先生此言不虚,可……有没有可能林墨的兵马会在今夜赶到,是他有意让赵云设空营诱敌的呢?”   “这……”   庞统被问的语塞,咽下口水后才输出道:“程将军,先前斥候可是探查过,林墨的中军再快也要两天后才到,今晚,到不了的。”   “诶,先生有所不知,坊间传言林墨会六丁六甲妖法,懂得驱役鬼神,未必不懂缩地大法呀。”   嘶~   庞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鬼话你也信?   没等他反驳呢,梁兴就连连点头道:“程兄所言不无道理,这些传言真假难断,便算是假的,可林墨用兵如神却是人所尽知的,善战者可将千军万马遁于无形,隐匿个一万几千兵马,对他林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你要这么说,我还跟你扯什么蛋,庞统直接摆烂。   因为他发现,关中十部的这些诸侯对于林墨已经有些妖魔化了,没有的事情都能说出花来。   马腾当然也不相信这些鬼话,否则他不至于跑到这关东三郡来的。   但眼下大家心不齐,如果自己单独行动,风险又大了一些,一时间还真有些拿捏不定。   这般态势下,韩遂就笑盈盈的站出来了,“罢了罢了,我军也血战一场,还是先行休整吧,不管怎么说,这次也大胜了赵云,足够震慑吕军士气了,说不定林墨得知了消息后会不战而退。   真就是他来了,大不了让孟起上前叫阵斗将,只要孟起能阵斩赵云,到时候冲破他们的军寨,生擒了林墨都行。”   韩遂这种以退为进的说法立刻就引得各路诸侯赞同,但马腾心里是很不爽的,他知道赵云绝非善类,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扛住马超的猛攻,正面斗将,马超胜算如何,只怕没他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孟起啊,我们可就仰仗你咯。”韩遂笑盈盈的拍了拍马超的肩头。   “叔父放心,阵前斗将,我定能一枪将他刺翻!”能不能办到,马超自己也没谱,可是阎行刚才说他实力不济,他就偏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是来自西凉锦马超的傲骨。   只不过这身傲骨可是让他的老父亲头疼不已。   等到各路诸侯心满意足的离去后,马腾再也隐忍不住的骂道:“人家激你几句你就顺杆爬,那赵云能在几千曹军的重重包围下来去自如,岂是这般好杀?   真这么好杀,你昨夜为何不杀了他?”   “父亲放心,阵前斗将,我岂能输那山野村夫!”马超很是不服气,但也不是盲目自大。   经过昨天晚上一战,他对赵云有了基本的判断。   战力确实挺彪悍的,单纯论枪技,还压自己一头,可他气力似乎有所不足,一百五十回合内,两人难分胜负,再往后,就是耐力和体力的比拼了,但这方面马超又是有绝对自信的。   “你……”   马腾还想再训的时候,庞德迅速的拱手道:“主公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不会离的太远,真要是少将军杀不下他,就让他见识下我宝雕弓的厉害!”   偷袭,他没防备。   当然是不讲武德。   不过真的能阵斩赵云的话,大家伙肯定是愿意一哄而散的,到时候林墨确实会陷入绝对的被动之中。   毕竟,赵云在吕军也是大纛级别的人物。   “下去歇息吧。”马腾知道,现在也不是教儿子的时候,只能无奈摆手。   一旁的庞统是很郁闷的。   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一盘散沙,不需要冒险的时候,他们会愿意听自己的。   但凡藏有赌性,他们立刻就会拒绝。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毕竟他还指着关中十部卖个好价钱呢,他们不听自己的……   而且,庞德的箭法是很高明的,他见识过,如果真的是依着刚才的计划,得手的可能会非常高。   赵云如果在三军面前被斩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让他们这么一莽,林墨不会……真的败了吧。   庞统竟然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生的主角   赵云的空营计算是很成功,实实在在的唬住了关中十部的人马。   没有骗的过庞统,这很正常,问题是庞统白衣入营便是有翻云覆雨的能耐,却不见得能让本就不齐心的十部人马听他调派。   其实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马腾,也经常需要斡旋各方,毕竟诸侯间本身都在三辅之地讨生活,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过去或多或少都有嫌隙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天算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   吕营大寨算是熬到了林墨六万大军抵达前线,整个大寨就变得充实多了。   “末将告罪!”中军帐处,赵云、张绣和满宠三人单膝下跪请罪。   坐在帅椅上的林墨看着三人,缓了一会,才沉声道:“出征前我曾一再言明,关中十部的人马定是会来偷袭的,你也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有事,结果一口气折了我近两千骑兵,你可知罪?”   “是末将一人之失,末将愿受军法!”单膝跪地的赵云别过脸去拱手作揖。   “末将有罪!”   “末将亦有罪!”   张绣和满宠纷纷表态。   其实,林墨当然不是非要把这件事推到谁的头上。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看过了赵云送来的战报,对事情前因后果都了解了,当真怪不得他们几个的,甚至可以说,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换一个人,只会比赵云更惨。   但,这支队伍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万人小队,几十万大军靠的是什么凝聚军心,赏罚分明,如果只是因为赵云救过自己便只赏不罚,其他将军知道了,心里都会有想法的。   而且,往后再想请军法,谁服你呢。   “先锋赵云,用兵不慎致使我军一战伤亡过万,依军法,重杖八十!”   林墨说完后,赵云叹了口气,张绣和满宠吓的面如土色,那可是军棍啊,八十军棍下去,常人四十军棍就可能丢命了,就算是赵云这种体格的人,没个半年也下不了地。   便是要开口分担责任的时候,林墨直接压了压手,先一步道:“念及尔是先锋大将,眼下用人之际,这顿军棍先记下,准你戴罪立功,若是再犯,数罪并罚!”   “喏!”赵云接过令后,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起来吧。”林墨挥了挥手后,三人才敢站起身来。   这事挺有趣的。   他们竟然能有如此心计,先在太行山下隐匿了三千骑兵。   这个数量把控的很精准,再多容易被斥候发现,少了又起不到冲寨的效果,想不到,这关中十部里也有能人。   林墨杵着下巴转了转眸子,是成公英吗,十部人马里,唯一懂些兵法韬略和城府心术的,好像也没第二个人了。   如果这事真是他给出的主意,那看来先前还小看了这家伙。   看来,接下来会有点棘手了。   原本,在林墨的计划里,他带着这八万大军前来,先不急着动手,只要保持对峙状态就行了。   关中十部的人尽管已经入驻了富饶的关东三郡,可现阶段一定是没有完全的消化这块地盘,他们的粮草、军械必是大为不足的。   尤其是粮草,只要两方就这么耗着,时间一长,人心浮动,到时候再学着曹操送一封涂改过的谈和信过去,这事大概率就成了。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估摸着是行不通了,如今他们大胜一场,气势如虹的时候肯定会乘胜追击,空营计这事也就是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等他们休整好后,不出意外都是会每天跑来挑衅,避而不战当然也是一个办法,可时间久了,军心会不会动荡就不好说了。   毕竟,已经败了一阵,他可是赵云,从老岳父手中接过无双勇武的男人,他这一败,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可以说,这就近乎于是林墨在计谋上被人算计了是一样的冲击。   刚刚入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这群先锋军士气有些低迷,这玩意是会传染的,大家私底下难免都会进行讨论。   如果接下来他来挑战又避而不战,将士们会怎么想,可想而知。   倒不至于一定会溃败,但肯定不如一开始林墨设想的那般简单了。   难怪能把曹操杀的割须弃袍呢,还真是个猛男。   后世有个说法,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据说这种排名,除了吕布是被公认第一,其他往后的这些名将真要是战场以命相搏,谁输谁赢都是有可能的。   今日看来,当真不假。   马超,很强。   再配合骁勇善战的西凉军,这一仗,还真是比想象的要难打。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考虑把司马朗给用了,这家伙是曹操的暗子,跟张春华一起来算计自己的。   用他来赚回一些劣势之后,倒是可以让战局回到最开始时候的样子。   不过这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了。   正想的出神的时候,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单膝跪地作揖道:“报!侯爷,西面发现关中十部人马,正朝我军大寨杀来!”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紧,来的好快。   “有多少人?”林墨从容问道。   “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绵延压境而来,绝少不过三万人!”那斥候喘着粗气,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   看来是要上门挑战了,林墨扬了扬额看向赵云,“让将士们收缩防御,弓弩手布于两侧,引而不发,待命!”   “喏!”赵云应诺一声后便带着张绣和满宠出去了。   林墨右手押着腰间的白虹剑,也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西凉军的军阵。   爬上瞭望高台的林墨,看着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开始变的越来越粗,乌泱泱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中军处,飘荡着十面旌旗。   看样子,虽然他们没有梭哈,但十部诸侯都到齐了。   不过军阵并不严整,除了中军处‘马’字大纛下的将士还算有些训练有素的模样,其他人马更像是散兵游勇。   但林墨心里很清楚,这些家伙就跟自己麾下的乌桓骑兵是一样的,你让他们熟练运用各种军阵很难,但你把他们丢战场上去,他们展现出来的悍勇绝对能吓你一跳。   “赵云,给我滚出来,你不是号称北国第一勇将吗,可敢出来与我们少将军一战!”   “赵云小儿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赵云,无胆匪类,出来与少将军决斗!”   ……   开始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此起彼伏,但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害怕被弓箭射到,可这一箭之地足够让他们的辱骂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个就是马超。”同样爬上瞭望塔的赵云指着外面关中十部人马里骑着白马、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男子说道。   “人言锦马超,真是名不虚传。”林墨点了点头,只看着马超在三军前耀武扬威般来回策马。   这家伙的装束跟赵云的还真是有一点像,两人都是白马银枪、腰间挎着一柄宝剑,论长相,还都属于一流帅哥的级别。   非要说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马超没有带缨盔,头发被一条银色的辔头锦带绑缚着,显得整个人都很精神。   “如果斗将,你有几成把握?”其实,在林墨的心里,赵云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二,仅次于老岳父之下的存在,可是从战报上看,他竟然跟马超都了七八十个回合也是平分秋色而已。   “一百二十回合内,怕是难分胜负,他枪技略逊我一筹,可他的气力在我之上,打到最后,我估计还得看谁的耐力更强,谁先暴露出破绽。   非要说的话,六成。”   赵云从来就不是爱夸夸其谈的人,连他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想靠斗将把马超给打退,难度有一点大。   关于拼耐力这一点,林墨是真的不敢去让他们做尝试的。   云哥能七进七出长坂坡,还把阿斗给抱回去,这份耐力自然是逸群绝伦的。   可人马超呢,渭河畔能跟许褚大战二百三十回合,葭萌关下跟张飞战二百二十回合,这种耐力,也是傲视天下的啊。   最大的一个问题,打败马超实际上达不到太大的战略意义。   就马超在凉地的威望,如果赵云胜了,确实可以让得十部人马胆寒,同样也带来另外一个弊端,这有可能会让十部人马感受到危机拧成一股绳。   除非可以碾压他,那就可以玩点心计了,显然,这就有点为难云哥了。   “待午后敌军锐气褪去,我再出去迎战?”赵云征求着林墨的意见。   林墨微微一笑,最终却是摇了摇头,“我相信你能赢,可是,没必要。”   “为何?”赵云不解道。   “当年濮阳大战的时候,曹军六将齐出围攻我岳丈大人,虎牢关下,刘关张三人战我岳丈一个。”   说罢,他看向赵云,“关中十部人马里,除了马超外,庞德和阎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万一他们突然一哄而上,我担心你未必能抽身里去。”   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赵云不知道庞德和阎行到底是什么水准,甚至都不认识这两个人,可他知道马超跟他是在一个档次的猛将。   这要是跟他缠斗在了一起,忽然杀出两人,自己是根本无力抵抗的。   当然,他的身边也有师兄张绣,问题是满宠和魏越这两个人统兵都很强,个人武艺却只能勉强算二流,根本分担不了赵云的压力。   这种事情,风险太大,林墨可不敢冒这个险。   除非,颜良文丑都在,那情况就不同了,打开寨门出去斗便是。   庞德阎行敢帮忙,那就是武将之间的乱斗。   更何况,好勇斗狠,本来就不是林墨所擅长的,舍长就短,不智也。   让他们闹腾吧,军心会有影响,但不致命,差不多时间了,把司马朗这条线给翻出来,也能赚回点场子。   就这样,外面的西凉军扯着嗓子吆喝,里头的林墨却巍然不动。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陆陆续续的退走,看起来好似有点凌乱,但林墨也没准备要出去追击,敌强我弱的势头,还是老实些吧。   第二天一大早,西凉军就又杀过来了,而且,这次的人数,明显比上次还多了。   一开口就是国粹,怎么粗鲁怎么招呼,就连满宠听了的捂住耳朵,魏越的暴脾气,差点没让赵云拦住就要杀出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   一直到第五天的时候,西凉军越发的肆无忌惮,甚至开始围着军寨转圈骂人,他们是笃定了寨子里的人不敢出来。   “王八羔子就是不出来,怂货!”庞德冷哼一声,这几天可把他憋的不行,在内心里的演练了无数回,他可以肯定,只要赵云敢出来,一旦跟马超交上手,十个回合内,不死在自己箭下就是死在马超的枪下。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忍,骂了这么多天就是不出来。   “哈哈,孟起的勇猛,莫说是区区赵云,就算他们去彭城把吕布给请来,又待如何?”程银大笑了起来。   “程兄这话在理,也就是孟起晚生了些年头,否则当初虎牢关下,也轮不着他吕布耀武扬威呀。”杨秋也附和了一句。   “嫩了点,还需要历练历练。”马腾则是笑盈盈的说道。   其实,各路诸侯对马超当然也有吹捧的意思,好让他冲的更前边一些。   但就内心里来讲,马超在他们的心中,确实是近乎无敌了。   而且都是亲眼见证过的,论及单打独斗,根本不可能有人是马超的对手。   “赵云是当世的猛将,是一条汉子,不该如此才对。”马超很纳闷的嘀咕。   嘴硬是没问题,可内心里他知道,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说怕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怎么会不出战呢,难道,他的身边真的没有像样的副将可以帮忙,所以担心出来后被我们围殴?   “这样下去怎么行,你到军营去看看啊,将士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士气低迷,我们就这么被他们每天轮番羞辱也不做任何的动作,明儿要是再来,干脆让我带一队骑兵冲一阵算了,哪怕战死也比现在强!”   第五天退走后,魏越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了,来到中军帐里像是要宣泄积压在内心的郁结。   满宠倒还好,他在晋阳城的时候,比这绝望多了,也没见士气崩塌,更何况林墨就在中军坐着呢,没这么夸张的。   说到底吧,也就是魏越自己心里搂不住火而已。   “魏将军。”   林墨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在台案上书写着什么,“无我军令,你调动不了部队的。”   “其实,末将觉得魏将军所言也有点道理,总不能让他们每天就这么骂下去吧,憋了这么多天,他们肯定也以为我们不敢出寨,明儿突然杀出,或许会让他们措手不及的。”   魏越算是元老班底里所剩不多的大将了,他在林墨的面前可以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但张绣还没这个能耐。   虽然也曾是一方诸侯,可在吕营待的这些年吧,到底还是在慢慢习惯为将。   “师兄,听允文的吩咐行事便可,你我皆不可自作主张的。”赵云无力的劝着张绣。   “那我一个人去吧!”   魏越上头了,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歇斯底里的怒吼,“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忍不了了!”   “我说了,任何人擅自出寨就是违抗军令!”林墨一巴掌拍在了台案上也吼了出来。   魏越跟魏续是不同的,后者是好大喜功又没有什么能耐,但魏越的赫赫军功可都是跟着老岳父在战场上拼命流血杀出来的,没有半点的裙带关系。   而且,办事也算稳妥,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一些。   若非如此,林墨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容忍他胡来。   但,这个口子不能开,他要是真的带人杀出去,这事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要说西凉军完全没有部署,林墨是不相信的。   现在只是受些泼皮话,对军心有影响,但肯定不致命,你要是带一队骑兵出去被打个全军覆没,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林墨不知道要杀多少匹白马才有可能稳得住军心。   魏越倏然转身,直视着林墨,双拳攥的咔咔作响,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憋了一会好似又要爆发的时候,帐外忽得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动静还不小。   怎么回事?   众人不由转身看去,都以为是西凉军来夜袭了。   林墨甚至跑到了中军帐门口,可细听之下,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认真听,有人在喊着‘必胜’。   几人面面相觑,狐疑不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人群簇拥着走向了中军帐。   来人手持方天画戟,骑着火红色的赤兔马,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胸膛处的兽面狰狞且嚣张。   那一声声的‘必胜’由远而近,席卷成了声浪。   他走到中军帐口,纵身下马后看了一眼众人,“听说马超连着五天挑战了,你们竟然无动于衷?还挺能忍啊。”   “温侯!”几人兴奋的拱手作揖,就连赵云都忍不住激动的发抖。   “岳丈大人,你……你怎么来了?”林墨反应过来后,欣喜的跑了过去。   “走,进去说话。”吕布拍了拍林墨的肩头,在将士们的吆喝声中,带着众人进帐。   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哪怕一人昂首向前,身后也总会有千军万马相随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千金不换   老岳父的出现,不得不说是震惊了所有的人。   通常人主去什么地方,驿站的快马是会比人主的行程早个三天,这样后方可以有时间做好接待的准备,包括一些随行的打理。   这算是特权的一种体现,也不至于让下面的人手忙脚乱。   曹操是这样,林墨也是这样,乃至于这个阶段的刘备和孙策都是这样。   如果说有特例,那一定就是老岳父了。   仗着赤兔马日行千里,跨山川蹚江湖如履平地的特性又不见得非走驿道不可。   真就是走了驿道,信使的快马还不见得能比他快呢。   这要是搁平时,林墨却也不觉得奇怪,但……老岳父最近不是闹心病吗,为此自己写了好几封信他都无动于衷来着,怎么会在这般关键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了。   “连你也战他不下吗?”进帐后,吕布并没有跟众人寒暄,甚至都没有回答林墨关于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问题,坐上帅椅后,直接就看向了赵云。   赵云脸上露出一抹窘迫,“却也不是战不下,只无必胜把握。”   闻言,吕布点了点头,轻笑道:“层出不穷的年轻人。”   随后便是看向林墨,凝神道:“明日阵前,马超必败,怎么反击,你部署吧。”   吕布的声音很轻,可是透着的自信却能让原本中军帐里局促的众人心安。   是啊,他可是吕布,即便已经四十有六了,可没人会觉得这番胜利宣言有任何的水分。   包括他林允文在内。   林墨站在吕布的旁边,笑着点了点头后看向众人,“张绣、魏越听令!”   “末将在!”   “明日尔等领五千骑兵在北寨待命,但见瞭望台处旗语出击,便冲出北寨绕袭关中十部的侧翼!”   “接令!”   “赵云、满宠!”   “末将在!”赵云和满宠站了出来,拱手作揖。   “明日你二人亦领五千骑兵,在西寨待命,但见瞭望台处旗语出击,当率军冲破关中十部的中军!”   “接令!”   憋屈了这么些日子,就算是赵云这样的好耐性,在这一刻,也有了蠢蠢欲动的心,似乎迫切想要黎明天亮,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吕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自从林墨入营之后,说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也不过分,这样的羞辱,即便是当初的中原大战时候,也没试过一连五天被人上门温侯而无动于衷的呀。   曹操还不敢这般骄狂呢,却被这群临时组建的联军逼的出不了军寨,属实窝囊。   “诸位切记。”   最后,林墨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追杀之时,当以韩遂军为主,对马腾所部,要刻意的避让。”   “为何,杀谁不是杀!”魏越现在是杀气腾腾啊,要在乱军之中区别对待,这当然是很影响他发挥的。   “我自有妙计,照办就行了。”   “明白了。”   魏越嘟囔了一句,他毕竟只是性子比较急躁,不是目空一切的人,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出去发泄一番,受些束缚却也无妨。   “都快亥时了,不去点兵还发什么呆?”吕布轻叩了两声台案,四将便拱手作揖退了出去。   赵云有一些迟疑,大概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吕布说清道明一些情况,比如马超的骑术、枪技和气力,这些对于明日阵前的斗将是有实质性帮助的。   可张绣似乎有意识的站在他身后驱赶着他走快一些,等出了大帐才低声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武艺跟出山前可大有长进,战场积累固然是有,但应该少不得温侯的指点吧?”   张绣突然这么说,赵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成了,他可是天下所有武夫面前的一座高峰,要担心也是马超担心,你用不着担心这些。”   想来也是,张绣可能不了解,但赵云其实内心是知道,吕布这次的不辞而别,很大原因是有一些迷失自我了,兴许这跟这些年战事过于顺利而他又没有不可或缺的意义。   如果在他最擅长的地方,自己还表现的过于忧心了,只怕会适得其反的刺痛吕布内心深处敏感的神经,“多谢师兄提点。”   帐内,吕布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便作势要起身,“乏了,两天赶了千里路,身子骨有些遭不住,真是比不得年轻时候了。”   “岳丈大人。”   林墨走到中军帐的正中,小心翼翼的拱手道:“小婿有话想说。”   有些话,林墨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开。   他不清楚吕布是真的想通了才会突然出现,还是因为架不住玲儿的软磨硬泡被架过来的,可明日一战,迟暮之年的老岳父对上当打之年的锦马超,说完全不担心那是骗人的。   他希望,老岳父能毫无心理负担的上战场。   当然,更不希望翁婿之间留有一条彼此心知肚明却不点破的嫌隙。   重新坐下的吕布扬了扬额,“说吧。”   “在徐州的时候,我们的处境算得上是危机重重、四面楚歌了,岳丈大人不得不手提方天画戟,在战场之上力挽狂澜。   可是到了后来,伴随着我们吸纳了各方的力量,小婿更希望的是岳丈大人能坐镇中军,把厮杀的任务交给下面人做便好。   当时的考量主要是因为担心我们翁婿起了嫌隙。”   林墨话说一半,顿了顿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毕竟,没有人可以战无不胜,岳丈大人是这般,小婿也一样,我很害怕如果有一天我被人算计了而致使岳丈大人陷入险境之中,那么会不会给人留下一种刻意为之的印象,目的是独掌这支军队。   岳丈大人曾经说过,您离不开小婿,其实小婿也一样离不开您,甚至于这支几十万人的军队,我们翁婿缺了一人也不再似过去那般滴水不漏了。   小婿只是希望,等我们在这块版图上杀了一圈后,还能像从前那样坐在院内梧桐树下,煮酒闲聊,追忆往昔,憧憬未来。   不过,现在小婿知道,自己错了,岳丈大人还是如当初那般,从您刚刚走进军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些天来,将士们士气低迷,我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可岳丈大人出现后,将士们眼中的光芒却是藏也藏不住的,在这般危难关头,还是需要仰仗岳丈大人手中长戟的。   如果过去小婿做的事情有让岳丈大人不满意的,小婿向您告罪,今后定会收敛。   小婿之所以要说清楚这些,是不想岳丈大人心里对我有什么介怀,毕竟,您说过,不管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林墨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如果是从前啊,吕布是会认真的品味。   这趟回去之后呢,他想了很多,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可想不明白了,不代表心里就真的能放下。   譬如,林墨刚才所说有意的让他不再涉险的问题,尽管他确实不知道林墨原来想的这么深远,可他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婿是有苦衷的。   吕布微微颔首,随后苦笑了一声,“我心思没有你这么深,想不了这么多,我今日前来,只有一个原因。”   吕布定了定,才叹道:“到底是放心不下你。”   闻言,林墨眉心一紧,心头有些发酸,他想过老岳父来这里是要在战场上重新找回那个热血的自己,也想过可能是被吕玲绮和严氏貂蝉叨唠的受不了了才过来的。   却没想到,吕布的内心竟然这么简单,只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已。   他低下了头,这一刻,不敢直视吕布。   原来,在乎是可以很纯粹的,机关算尽的聪明人,总是忽略最真挚的感情,因为他们大概都不知道,感情,从来不是可以算计的。   夜风吹来,帐内油灯明灭不定,林墨才低着头,沉声道:“马超骁勇,明日岳丈大人务必小心。”   吕布会心一笑,却不甚在意。   过了一会,才蹙眉道:“对了,还有个事,我途径了邺城,当时还以为是文远那小子因为我的事情跟你起了冲突,后来他告诉我了这么做的目的。   可如今我突然出现在此地,是否会欺瞒不住曹操?”   林墨缓缓摇头,“岳丈大人放心,曹操已经调集军队兵出阳平关了,就算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   这件事林墨倒不担心,其实早在自己发布讨贼檄文的时候,曹操就开始调集兵马,想来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拿下益州之地了。   等到自己的大军出了邺城的时候,他也行动了起来,毕竟他也不清楚关中十部能在自己手里撑多久,都在抢时间而已。   等到老岳父出现在战场上的消息传到曹操耳中,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什么都晚了。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见林墨再无任何的话要补充,吕布重新站起身子来,林墨这才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赶忙道:“对了岳丈大人,明日阵前,有两件事需要您做。”   “不能杀马超。”吕布自信的说出答案,毕竟,刚才林墨对赵云他们下军令的时候,他就知道林墨是有心离间了,既然是这样,那马超自然不能死。   “这是次要的。”   “噢?”   吕布来了兴趣,走到林墨跟前,双手抱胸道:“那什么是主要的。”   林墨没有打算再像从前那样卖关子,而是把完整的计划先告知了老岳父,然后才是明天战场上要做的两件事。   听完之后,吕布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么玩的话,十部人心不散也难啊。”   “还得仰仗岳丈大人。”林墨顺势的一记马屁让吕布很受用,一如当年那般开怀大笑。   这一夜,林墨睡得很踏实。   自从幽州之后,再没有像今夜这般如释重负的感觉。   老岳父回来了,除了笑对十部人马的底气,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自己有家人的支持,这一点,千金不换。   ……   翌日清晨。   十部人马如约而至。   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因为吕军士气的低迷是肉眼可见的,在他们的想象中,再多几回,就可以直接冲寨了。   “寨子里的鼠辈给爷滚出来,可敢跟小爷我阵前厮杀啊!”   “鼠辈,鼠辈,赵云是鼠辈!”   “吕布呢,让吕布也过来,小爷手中的长枪专杀大将,也就吕布这颗人头还勉强配得上,哈哈哈……”   照旧是派出了一拨人骂着不堪入耳的泼皮话,而李堪、杨秋他们几个则是细细的观察着整座大寨的防务,内心制定着强攻的策略。   在他们的眼中,林墨当然也是仰观天下的顶尖谋士,但吕军的战斗力嘛,是远远没有传说中这么厉害的,包括赵云在内。   所以,咱不跟你玩心眼,一力降十会,莽破你的大寨,任你计谋再多也是徒劳的。   咯吱……   吕军大寨的寨门,缓缓打开了。   这一刻,寨外的西凉军全部都屏气凝神、伸直了脖子看着那道木门。   竟然,真的开了。   已经六天了,足足六天了啊,大家都以为,吕军根本就没有斗将的勇气,以至于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甚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退!”   马超最先反应过来,随着他一声喝令,骂阵的凉军立刻就退到了后面去,他则策马上前,右手攥紧了虎头湛金枪,今日,必是有一番大战。   马腾也看向了庞德,“稍后赵云出来,不必急着动手,定要让孟起缠着他不能分神的时候才出手,一击必中!”   “主公放心!”庞德凝神盯着寨子,呼吸也放慢了许多。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坐在赤兔马上,缓缓而出。   “那人就是赵云吗?”   “怎么用戟的,不是说用枪的吗?”   “有些人精通各种兵器的使用,却也不奇怪。”   “可他们说赵云也就比少将军年长几岁而已,你看这人,得有四十五六了吧,赵云这么老吗?”   ……   看着吕布缓步而出的时候,西凉军中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大概,实在是眼前之人的外形跟赵云传说中的模样出入太大了吧。   事实上,别说是他们了,就连马超和庞德也懵了,侧目打量着来人,他不是赵云啊,他是什么人,真就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不要命了是吧。   直到与马超的距离仅有十丈距离,吕布才勒了勒缰绳,让赤兔马停了下来,随后,他并不是看向马超,而是在那十杆迎风飘荡的大纛里搜寻,很明显是在找人。   好一会,目光停在了一杆旌旗下,记下了那人的模样后,才把视线转到了马超的身上。   三月的朔风裹挟着寒意袭来,卷起一阵沙尘,直是拍打的人睁不开眼。   马超举手挡在眼前,正欲开口问来人是谁的时候,身后,一名骑马的校尉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不对!他不是赵云!他……他是吕布!他是吕布!飞将吕布!我见过他!”   一个人的声音,在几万人的队伍里其实是很容易被淹没的。   可这一刻,寨子门口,万籁俱寂,唯闻风声,大家都准备目睹一代将星赵云陨落,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所以,这名校尉的呐喊声一瞬间就传到了周遭人的耳旁。   这名校尉先前是在郭汜的手下卖命,当年吕布、华雄、李傕、郭汜都是董卓的部将,彼此也算同袍吧,所以,他见过吕布。   只是,一开始先入为主的以为是赵云,所以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直到吕布走的足够近了,那一身耀眼的装束,那双永远都波澜不惊的眸子,那份熟悉的压迫感,终于让他回忆起了一切。   “吕布?”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大军里窃窃私语起来。   他就是吕布,传说中天下无敌的吕布?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他在彭城吗,不是说他和林墨闹了别扭吗?   是因为战事不顺,所以林墨才去求吕布出山,所以这些天才避而不战?   也不可能吧,毕竟彭城那是在千里之外,还是直线距离,就算赤兔马日行千里,没五六天也过不来,更何况派去送信的人也需要耗个十天八天。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孟起,回来!”尽管,在凉地,在三辅,人人都夸赞马超之勇不下当年的吕布,可是马腾心里明镜似的的知道,那些都是奉承的话。   真正在吕布的手底下单挑过好像没有谁能全身而退吧?   他不管吕布是不是真的老了,但他绝不允许马超去冒这个没必要的险。   真就是要打,那也是庞德、阎行和马超再来一场三英战吕布!   反正这家伙从来就习惯被人围殴。   “父亲放心,吕布又待如何。”马超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世人怕吕布,他可不怕。   而且,他想告诉吕布一件事,都说金吕布、银马超,今日倒是正给给了自己证明实力的机会。   初生的牛犊总是不怕虎的,就好像人人都说赵云是继吕布之后的无敌之将,可又如何呢。   人啊,总是会有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想法,当年死在吕布戟下的武将没有一个不是这么想的,更何况是在凉地大放异彩让人不敢直视的锦马超呢。   “回来,这是军令!”马腾嘶声呐喊,可马超不为所动,他缓缓夹了夹马肚,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   直到五丈,才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眼前被天下武将称作是无法跨越的巅峰,歪着脑袋嗤笑了一声,“回去吧,你老了,让赵云出来。”   一阵风吹来,吕布身后的百花袍猎猎作响,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你杀了我,他就会出来了。”   “你真的想死?”   马超扯了扯身后的披风,嘴角勾勒,“你这把年纪了,杀了你也不光彩。”   “年轻人,话别说的这么满嘛,还没打呢。”吕布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的眼神没有蔑视,也没有敬畏,而是一种漠然,大概就跟人看着蝼蚁时候应该有的神情吧。   “今日我便送你上路,从此人中吕布就要成为过去了!”马超不想耽搁,因为身后的老父亲还在吆喝呢,他策马冲向了吕布。   面对匹马踏西凉的锦马超,吕布依旧是纹丝未动。   事实上,在吕布的心里,马超也好,关羽张飞也罢,甚至是赵云在内,都跟当年虎牢关下的潘凤、刘三刀之流没有什么区别的。   “好久没动手了,但愿,你的长枪能有你的嘴巴这么硬。”吕布扭了扭脖子,眸子里闪现出嗜血的兴奋。 第二百九十章 实力的碾压   金吕布、银马超的对决,在关中十部数万大军的眼中看来,这就是当世最顶尖、最巅峰的碰撞了。   而且,精彩程度是绝对要比大战赵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对于十部诸侯来说,除了马腾较为担心马超的安危,其他人是乐见其成的。   斩了一个赵云,撑破天就是寒了吕军的军心,破寨的时候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可你要是斩杀了吕布,那是不开玩笑的说,寨子里那七万多人要不战而逃了。   毕竟,不管是他们的立场,还是对于马超的原有认知判断,他们都更倾向于吕布会败。   除非,站在面前的是十年前的吕布。   事实上,就连林墨也早早的爬上了瞭望塔上观望着,他当然对老岳父很有信心,可是啊,有些东西,你不得不承认岁月不饶人。   如果单纯的论技巧和气力,能把云哥打的服气的老岳父,收拾一个马超那是手到擒来,怕就怕拼耐力,老岳父的身子骨不晓得能不能遭得住。   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这种阵前斗将的经历了。   战场上,策马上前的马超看着巍然不动的吕布,感觉到自己被小瞧的马超气不打一处来,相距二尺虎头湛金枪猛然刺向吕布的面门。   “给某死去!”   结果当然不会是像马超口中所喊那般如意,虎头湛金枪距离一尺,方天画戟猛然从侧翼拍来,‘铿’的一声便轻松的将长枪打歪。   错马瞬间,马超已经调整身形,惯用的回马枪朝着吕布后背刺去,他如同背后长眼一般,都不需回头查看,将方天画戟夹紧在腋下,顺手回拨。   兵器碰撞发出一声爆鸣,火花四溅的同时,戟身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吕布的虎口一阵麻痹,不由眉头发蹙。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啊。   同样的想法,也在马超的内心升起,不同的是,他远比吕布要惊讶,这老东西,我全力的一击,他竟然可以单臂挡下!   难怪能留下如此多让人仰望的巅峰战绩,的确有两把刷子。   不过看到对方终于开始双手握着方天画戟的时候,马超的心里总归舒服了一些。   再来!   马超开始有些兴奋了,策动里飞沙冲向吕布,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借战马冲锋势头加持力量给予对方压力,因为他清楚,面前的吕布虽然上了年纪,可气力不容小觑。   拳怕少壮,先试试他的枪技如何。   虎头湛金枪在马超的手中突进突出,发出了唰唰唰的破风声,速度之快,从旁观望甚至可见残影。   眼花缭乱的突刺,似乎让吕布有些应接不暇,他快速的甩动方天画戟,将攻来的杀招尽数化解。   很好,果然上年纪了,气力确实足,但技巧却也是一般!   马超心中暗喜,他跟赵云打的时候会觉得非常吃力,因为对方总能够巧妙的卸去自己灌输在长枪上的力道,最可怕的是,他的速度还极快,能在卸力后立刻就进行反击。   赵云堪称是马超遭遇过的对手里最恐怖的一个了。   原本以为,吕布有此盛名,技巧上的造诣应该不弱才对,可连着突刺了十余下后马超就发现,像赵云这样的怪物,终究是极少数的。   吕布不仅没能将自己的气力卸去,而且根本没办法形成有效的反攻,自己突刺十三下,他竟然只能反击两次,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点强行反击,压根没有杀伤力的,跟赵云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似发现了惊天秘密一般,再次贴身的时候就不跑了,长枪都快被他舞成了刺猬,或是朝着面门、或是朝着胸膛、甚至是朝着赤兔马,肉眼可见,吕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啊。   “必胜!必胜!必胜!”关中十部中的汉人军队开始呐喊,到底是我们的少将军啊,无双!   就连那些羌人、氐人和匈奴人都在用各自方言为马超助威,重复的喊着一个名字。   旁人听不懂,可韩遂却听的很真切,他们喊的不是马超的名字,而是一个代号,‘神威天将军’!   这可是胡人里战神级别的荣誉了。   “看来孟起之勇,犹在吕布之上,此战过后,天下无人不识马孟起了。”韩遂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刘关张不讲武德的围攻吕布,尚且可以一战成名,似乎在世人的眼中,谁能跟吕布交战而不死就足以被称道了。   马超这一战,任谁也看的出来实实在在的占据了优势啊。   马腾终于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了,他不敢说马超必胜,但可以肯定,马超不会有生命危险。   乃至于早早就握紧了宝雕弓准备搞偷袭的庞德都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太了解马超的性格了,真的偷袭射杀了吕布,他会觉得自己碍了他的事。   如果是赵云就不一样了。   十回,二十回,三十回……   吕布从最初的能勉强反击,到三十回合之后,只能化解马超杀招,再没能反击一次。   凤凰点头、燕子回巢、猛虎下山、苍龙出海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杀招层出不穷,技巧上的确不如赵云这么灵活诡谲,可是,马超的每一击都拥有十分霸气的力道,撞的兵器发出一阵接一阵的爆鸣。   看的人心潮澎湃,关中十部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这等奇观,当真是百年难遇,以至于十部人马直接就围成了个半圆在观战,毫无阵型可言,似乎都忘记了这里可是战场,寨子里的人是随时可能冲出来的。   就连十部诸侯竟也没去干涉,因为他们也被这旷世一战吸引的拔不出来了。   站在瞭望塔上的林墨,双手搀扶着木栏,眉间渗出了一丝冷汗,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就算老岳父境界跌了,也不至于被压着打吧。   当真是拳怕少壮吗……   不行了,这个态势发展下去,老岳父是真的会有危险的,他慌忙的转身爬下了瞭望塔,塔下骑着玉狮子的赵云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安慰道:   “不可能的,温侯一定没有出力,可能太久没上战场,有些恋战。”   “你确定?”林墨依旧不放心。   “放心吧允文,温侯的实力我最清楚不过,他就算上了年纪也不是这种状态。”这一点,赵云有十足的信心。   听得赵云这般保证了,林墨焦躁的内心才稍稍平稳了一些,又重新爬上了瞭望塔,继续观战。   辗转腾挪间,二人已经斗了五十个回合了,马超越杀越勇,在他的手中,虎头湛金枪如臂使指,灵活的就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杀招看的林墨心惊肉跳,深怕老岳父一个反应不及就丢了命。   所幸老岳父也没让他失望,尽管有几次的防御显得有些迟钝,到底是尽数将马超的攻击给挡了下来。   二人错马之后,马超兴奋的扬起长枪,身后的人马齐声高呼,“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   就连汉人军队也这么跟着叫了,似乎这样更霸气一些。   “吕布,你老了,没必要在这里丢命,留着那些美好的回忆安享晚年不好吗?”马超收回长枪后,戏谑的看着吕布。   这一刻,他有必胜的把握了。   吕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刚才的攻势里,他的反击屈指可数,反应也跟赵云不在一个档次里,也就是防御还勉强能看。   但,百合之后,他这个年纪的气力和耐力,是一定遭不住自己这般猛攻了的。   吕布看了一眼马超,又看了眼他身后欢呼雀跃的关中十部人马,深吸了一口气后,嘴角微微勾勒,“以你这样的武艺,叱咤陇右确实不在话下,这两年也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甚至我女婿都对你赞不绝口。”   这番话,在马超听来其实是有服软的味道。   没等他顺杆往上爬呢,吕布便继续道:“不过……你应该已经用尽全力了吧?可我还没有出力呢。”   猖狂!   马超从来就是拳硬嘴更硬的,还想回敬几句的时候,吕布已经动了。   但见他轻轻一拉缰绳,赤兔马嘶鸣一声,高高跃起身子,借着俯冲的劲道如同箭矢一般射了出去。   马超怡然不惧,策马前冲,虎头湛金枪中正刺来。   如是第一合那样,吕布挥戟拍去,不同的是,这一回他是双手握戟。   马超原本料好了他出招,就等着碰撞之后,以极快的手法反击。   只没想到,兵器碰撞的瞬间,枪身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险些脱了手。   好强的劲力!   惊骇之余,赶忙握紧兵器,调整好身形,抬眼的时候,只见对方已经策动赤兔马高高扬起了前蹄,借着这股下坠的力道,双手压着方天画戟狠狠地拍下。   马超双手握枪举过头顶格挡,砰!   一声巨响过后,虎头湛金枪上传来的怪力让以气力见长的马超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痛,双臂的肌肉好似被撕裂一般。   该死,这怎么可能!   马超只觉得刚才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天画戟的戟面已经扑棱棱的拍了过来,他赶忙身子后贴,一计铁板桥躲过致命一击后迅速起身刺枪还击。   自诩气力无双,就算是赵云也能压一头的马超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力量,这家伙的气力简直就是非人!   他甚至都不敢再与吕布拼力,趁着这次反击的机会,虎头湛金枪舞出朵朵枪花,妄图以速度压制对方,把局面拉回到最初时候的压制。   从正面看过去,马超的速度,确实是快到离谱,哪怕是最不服他的阎行看了都暗暗惊骇,周遭军士更是只看到一道道残影,感觉肉眼完全跟不上长枪的速度。   他们哪里知道,要论快,马超这番速度在赵云面前,也只是个弟弟,连赵云都只能仰望的存在,遑论是他马超。   百来斤重的方天画戟,在吕布的手上能做到念随心动,如臂使指,不仅从容的将马超引以为傲的枪花尽数没收,而且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急速枪花从进攻变成了防御。   因为从马超的视觉看去,面前的吕布还是那个吕布,可方天画戟却好像从一杆幻化成了两杆,从各种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攻来。   原本以为赵云的速度应该是当世极限,这老东西,他是怎么办到的!!   拼力气,不在一个档次,好吧,那就拼速度,结果速度上,人家可以一瞬间就反制自己,他没有撒谎,他刚才……真的没有出力。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仅仅是五个回合,五个回合后的马超就处于了全面的下风,一如最开始时候的吕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他终于明白人中吕布是什么意思了,这家伙就像是个没有短板的人,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技巧,全方位的碾压自己。   同时,他还明白了什么叫马中赤兔,因为不仅是自己被压着打,里飞沙也被赤兔马啃了好几口,疼的惨叫连连,甚至有些稳不住要乱动。   这一幕,把关中十部的人全部都给看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吕布吗?   马超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个陪练的沙包,就算是武艺蹩脚的一名偏将都能看的出来,光是招架吕布的攻势就让马超忙的恨不能多一双手了。   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把方天画戟舞的像是自己的手臂那样从心所欲,左劈、由刺、上压、下挑、斜拖,各种惊艳的招式让人目不暇接。   庞德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要负责射杀马超的对手,只因为吕布带来的震撼,都快要让他留下阴影了。   横亘在天下武夫心目中的大山,当真没有人能翻越,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   老岳父还挺贪玩的啊,瞭望塔上的林墨双手抱胸,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子龙说的对,他就是恋战了。   除了庆幸于岳父未老,天下第一仍旧是不可撼动,同时也暗喜自己的离间计可以完美的实施了。   呀~马超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匹马踏西凉、以无双武艺让陇右仰望的自己,竟然在一个老东西的面前这般苍白无力。   任凭他把虎头湛金枪舞的都快成为一个圆盘了,可方天画戟总是能以更快的速度在他的长枪没有形成完整攻击前就给化解了。   更要命的是,对方好像自己完全的了然自己的枪法,有时候明明没有出手他就预判了自己要用什么招,这还怎么打啊。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世人面对吕布的时候都喜欢群殴了,单挑这不是找死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神威天将军五个字仿佛成为了一个笑话。   咔嚓~   如同箭矢般的虎头湛金枪在一次刺出后,被戟面卡住,吕布灵巧的一转便轻易的带动着马超,赤兔马和里飞沙走马灯一般在战场上游走,两杆武器黏在了一起在虚空中不断画圆。   渐渐地,马超有些跟不上这种不讲道理的速度,全身空有蛮力却使不出来。   “脱!”伴随着吕布惊咤一声,马超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虎头湛金枪被甩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后稳稳的扎在地上,枪身因为受力过猛,依旧在晃荡。   没等马超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天画戟猛的刺向了他。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孟起!小心呐!”   “少将军!”   马超甚至有了死亡的觉悟。   可方天画戟并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刺穿他的胸膛,而是扎入了马超大腿与马鞍的缝隙里,随后轻轻一翻,马超一个踉跄干脆的从里飞沙上滚到了地上。   再抬头的时候,方天画戟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看着吕布,喘着粗气,目光中不是不甘,而是一种无奈。   这不是彼此半斤八两的武艺只因为自己一个不慎便败了,这是完全单方面的吊打,有什么可不甘的呢……   “年轻人,现在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吗?你还能喘气呢,不是你武艺身法有多好,是我那贤婿留着你还有些用处。   从今往后你可就要记住了,我,叫吕布,人中吕布的吕布。”   吕布的声音很轻,甚至都不像是在发表胜利后的骄傲演讲,就好像是在提醒对方不要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自然法则。   马超有些懵,他不杀我?   不对,是林墨不愿杀我?   可是,有些用处是何意,莫不是想招降我?   要我命容易,想招降,别妄想!   吕布与马超的对话声音很轻,只有彼此能听到,站在远处的关中十部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在说什么?   吕布为何要手下留情?   马腾固然是悬心,却也不敢妄动,深怕激怒了吕布后,马超性命不保。   关中十部的将士们在这一刻再没有了欣赏旷世大战的兴趣,都被吓的连连后退,马超,神威天将军,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要比赵云在吕军中的威望还高。   他这一败,三军胆寒啊!   与此同时,吕军的寨子里,张绣和魏越已经冲出了北寨,开始绕袭。   只不过这一幕太过震撼,好似都没人发现。   “吕军出来了,御敌,快御敌!”最先发现张绣他们从侧翼冲来的是张横,伴随着他的大叫,十部人马有些慌乱。   大概,都还没有从信仰崩塌的绝望中反应过来。   他们开始慌忙的调整阵型,吕布才扬了扬额,“快些上马,不然,你的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被吕布提醒过后的马超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方才上马,寨子里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赵云和满宠带着骑兵开始冲出来了。   但见两面受敌,马腾嘶声怒吼:“鸣金,快撤,快撤!孟起,快些跑!”   从马超落马后,吕布的目光似乎就没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哪怕是这一刻,大军混乱之中,他也一直锁定着联军中一名骑马披甲的男子。   其他人可以跑,但他不行。   赤兔马,动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林墨的布局   像关中十部这种由汉人夹杂了羌、氐、匈奴等胡人组成的军团,当然是谈不上配合上能有多么的默契了。   但,十部诸侯也会根据着种族所擅长的不同,在部曲的分派中做了特别的部署。   譬如,善于骑射的羌人,会组建骑射军团,善于凿阵的匈奴则是组建了枪骑,善于贴身斗狠的氐人,大多是步卒,而汉人嘛,除了普通的部曲外,大多会被他们提拔为百夫长、军侯之类的统率兵法,以确保不会出现临阵倒戈的现象。   之后呢,会根据部曲的属性进行阵型的排列,盾牌兵、骑射、弓弩手、刀斧手、枪骑等等。   尽管战法上比较单一,可是这些部队的战斗力绝对是上的了台面的,否则赵云就不会在第一次被马超他们冲阵的时候打的这么狼狈了。   平心而论,如果双方摆开架势的正面比拼军力,便是北国军这种百战精锐,也不敢说在关中十部这种混合兵种面前说是胜券在握。   能把曹操杀的割须弃袍,凭的当真不是马超一人之勇,十部人马的整体战斗力强的很可怕。   问题是,吕布和马超这场旷世大战把十部人马的眼球都给吸引住了,所以张绣和魏越从北面突然杀出的时候,即便只有五千枪骑,五六万人也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憋了六天窝囊气的魏越和吃了一战伤亡过半耻辱的张绣就像两头下山的猛虎,挥舞着手中长枪直接蹿入凉军侧翼,根本不看身后一眼,可劲的往里头冲去。   照理说,像这种纵深的队伍,孤军深入是很容易造成后劲不足从而陷入包围的,所以更多的时候是从侧翼杀进一小段距离后迅速的从上或下将这队人马从大军中撕裂开来,以图达到蚕食的目的。   许是现在十部人马的阵型实在让人没眼看,两人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面前竟无一合之敌,身后跟着他们的五千乌桓骑兵本虽然不懂什么战法,可就算是过去也极少有这么莽的时候,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调训,其他没学会,紧跟主将步伐这一点已经烙印在了心头。   不过,他们心里头是很诧异的,这支队伍,真的是前些时候夜袭大寨的那批人吗,感觉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眼前这支军队,竟然被张绣和魏越带着这五千骑兵,生生是从北杀到南给凿穿了。   其实,这当然不是西凉军战力太弱了,就这个时间点上,真正能跟乌桓骑兵正面硬刚的骑兵队伍,除了凉地这支羌胡骑兵,真找不出来第二支了。   问题更多的是出在吕布恋战型的单挑上面。   或许在外人的眼中,所谓的翁婿不合本来就是一场阴谋,哪怕是在赵云、张辽他们的眼中,也只是吕布心境上受到了打击,可只有吕布自己心里清楚,他并没有完全的走出来。   直到来到军营里,获悉了这一切情况,看到自家阵营竟然被一介武将逼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冷切了很多年的热血,在那一刻沸腾了。   似乎,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敢评说没有自己,这场战斗最后的胜负会如何,但没有自己,马超就能在外面耀武扬威足足六天,这终归是不争的事实。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世人遗憾的记忆重新澎湃起来。   在战场对峙的那一刻,其实就注定了马超的结局,天知地知,吕布也知。   既然如此,难道不应该好好珍惜这难能可贵的复苏之战吗?   可是啊,偏偏就是前面五十个试探性的回合里,竟然让关中十部的人真的以为吕布已经老了,他们的神威天将军是无敌的,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阵型一般围了过来。   更可笑的是,就连马腾韩遂他们这些老江湖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而他们觉得吕布将败的时候,却也是吕布觉得玩的差不多了的时候。   后面的五十回合里,马超面对的是火力全开的吕布,实际真正把他挑落马下,只是用了四十六个回合而已。   但在联军的眼中,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吕布早就了然于心的逆转,也无法接受被他们视为战神的马超竟然会败的这么干脆。   在众人还沉浸于信仰崩塌的绝望时候冲出来的张绣和魏越,自然而然的呈现出的是无敌的姿态。   马腾所谓的鸣金撤军,其实更大意义只是为了让大家伙可以默契的朝一个方向逃跑,尽量不要发生了踩踏的现象罢了。   马超其实还没有从惨败中反应过来,他踉跄着爬上里飞沙,更多的是被吕布催促着爬上去的,就好像来自一个可以碾压自己的强者下达的指令,他不得不遵从。   地面再次开始震动起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从西寨传来,赵云和满宠带出来的这票乌桓骑兵清一色是骑射。   骑射的作战方式跟枪骑兵不同,不是直接莽上去,以凿穿对方的阵型为主,而是将战马速度提升到极致后,待得距离合适,便是一轮箭雨倾泻。   射击完之后,会像汹涌的洪水遭遇了中流砥柱形成的分流绕走,待从箭壶里取出箭矢,搭弓上弦,再来第二轮。   听起来效率也不如枪骑兵高,杀人也不如他们的方式痛快,但真实的情况往往是骑射军团的杀敌数量要比枪骑兵更高。   尤其是像眼前这种敌方溃败的追杀战中,骑射军团不敢说箭无虚发,却因为没有了来自面前的压力,可以更为精准的射击。   在颠簸且高速运动的战马上射箭精准度是极难把控的,这可能是乌桓人的天赋使然,以至于每一轮箭雨下去,命中率都在五十以上,这已经可以堪称逆天二字了。   当然了,这样的追杀战中,尤其因为关中十部的人都成团了,死的最多的,往往是不小心跌落下马后就被己方或敌方的战马给踩踏着失去了生机。   看着关中联军在张绣、魏越的斩杀中仓皇逃命,吕布终于开始动了。   不管林墨是有意让他在战场上重拾自我,还是这件事非做不可,终归是让吕布在这一片惨叫、哀嚎和战马的悲鸣声中,看到了昔日箭雨枪林中驰骋无疆的飞将。   溃败来的太过突然了,好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要么就死在了乌桓骑兵的长枪之下,要么就死在了骑射兵的箭雨之中。   而且,逃命这件事,很多人不能拼尽全力的往西面大寨狂奔,譬如你是百夫长,你就得带上自己人跑,否则就是临阵脱逃。   再譬如,阎行和庞德,他们不仅要参与断后,还要拼了命的护住各自的主子。   不过,在今天,庞德的压力显然就不如阎行了,因为这群吕军好像是专门瞄着韩遂的人来杀,有时候甚至不是因为挡在了他们身前,竟然会对其他九部人马置若罔闻。   “该死的,认错人了吗,我又不是马腾!”其他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连赵云都朝着韩遂杀来。   要不是麾下的羌骑拼死抵抗,韩遂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另外一头,即便是在沙尘滚滚、兵荒马乱的时候,吕布的身影,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就好像刚才那一战终于让那些消失的回忆汹涌袭来,所有人都记住了,他可是吕布啊,他只是没出手,并不是不能出手。   至此,那一袭百花大红袍变得无比耀眼,令人无法直视。   这种压迫感,甚至不亚于迎面撞上来了一支精锐的百战铁骑。   赤兔马的速度不算很快,只是载着吕布用寻常的速度往前冲,可大家伙都像是沙丁鱼遭遇了虎鲸,很果断的选择的退出了一条路给他。   也只有一些反应不及的军士会条件反射的朝着靠近自己的目标挥动长枪,下场都是长枪还未完全刺出,咽喉传来的剧痛就让他们拿不起武器了。   方天画戟这么沉重的兵器,却能精准的在每一名挡在面前的西凉军的咽喉下留下一道死亡印记。   或许是因为赤兔马要比寻常的马就高大的多,加上吕布像一座山的身形,能看到的地方就更远一些。   他目标坚定,方向明确,朝着一个角度追去。   他的追杀,要远比其他人轻松许多,甚至都不需要喊出我乃九原吕奉先,其他人自己就会让路的。   这种时候,谁离吕布近一些,就等同于半只脚踏入了棺材板上。   很快,他终于找到了那匹通体金黄的战马,战马上的人留着虬髯,五大三粗的魁梧模样,使的是一柄开山斧,但这个时候,只顾自己逃命。   那马想来也是匹千里良驹,但在赤兔马的面前,终归是只能仰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后,赤兔马也开始狂奔了起来。   不多时,便追上了身披铠甲、手持开山斧的肉球,吕布挥动方天画戟朝着那马屁股一拍,战马当即就侧翻了,倒地后只能吃痛的踢踹马蹄,却也起不来身。   马上的胖子滚落在地后,顾不得开山斧掉哪里去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去抢马,刚刚才爬起来,却看到迎面拍来的画戟,吕布爆喝一声,“韩贼,你死期已到!”   “不要!”   那胖子吓的面色惨白,下意识的喊道:“我不姓韩,我姓马!”   画戟停在了他的咽喉两寸之地,吕布歪着脑袋看着那人问道:“姓马?你是马腾的人?”   他不认识我……   胖子本想自报家门来着,可是一想,刚才在三军面前,吕布明明可以杀了马超却没有动手,而且,还跟他有说有笑,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话,显然关系不浅啊。   眸子转了转,现在自己的名字怕是不如马家人的名头好用,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是是是,我是马家人,马腾是我族兄!”   “韩遂在哪?”吕布抽回了画戟。   感受到冰冷的寒意渐渐远去,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想也不想就指了个方向,“韩遂在那头!”   话音刚落,吕布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吕布为何会对马家人网开一面……   命悬一线的时候,马玩可没心情去想这些问题,但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他只是快速的找到一匹马后,狼狈的朝着西面狂奔而去。   追杀,一直进行到了三十里外,直到马岱他们这些留守的军队得知了消息赶来救援才算勉强的把吕军给逼退了。   一路往后,吕军笑呵呵的收缴战利品,如果是过去,那些兵器和铠甲也是不能浪费的,就算被标注了印记也可以换一些军功,毕竟融炼过后就能重铸了。   可是现在,战马到处都是,没有什么能比战马更值钱了,好些将士是一人牵了三匹马回去的,次一些的也有一匹马,堪称是大丰收了。   军营里,留守的将士自发的跑出来列队迎候吕布归营。   “温侯必胜!温侯必胜!温侯必胜!”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   刚才的一战,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吕布,不负九原虓虎之名,他们心目中的大纛从未褪色。   凯旋的将士们很亢奋,跟在吕布的身后,能让他们泛起与有荣焉的感觉。   到这一刻,无论是林墨还是赵云,心里头都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天生的凝聚力和领导力,真的是你这辈子都无法超越的。   尤其是赵云,在斩杀了蹋顿后,乌桓骑兵看他的时候,眸子里除了服从更多的是敬畏,因为他取代了蹋顿成为乌桓的萨满教天主,如是羌人心目中的神威天将军。   可是啊,在吕布的面前,这些乌桓骑兵眼中带着的,明显是一种惊惧。   可以理解,刚才战马超的一战,吕布表现出来的水准,当真是自己这辈子也难以逾越的存在。   “允文,你要我做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下马后,吕布习惯性的解下了身后的百花大红袍,这面披风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无法迎风飘摆了。   “岳丈大人神威,今日之后,天下人会永远铭记,这世上,可以有无数的猛将,但只有一个飞将。”   听着林墨由衷而发的感慨之言,吕布朗声大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   “走吧,寨子里已经备好了庆功宴,接下来,不必主动求战,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马玩,真的能挑起关中十部的内乱吗?”吕布走到一旁的水缸前清洗着身上的血渍,随口问道。   林墨面对着老岳父的后背点头,“阵前放过马超,再以马玩入局,这已经走了两步了,还差第三步,这第三步只能等他们自己送上门。   三步过后,十部人马必乱!”   吕布没有再说话,等到清洗的差不多了,才回过头来冲着林墨豪气一笑,“我就喜欢你这股自信,你说十部人马会乱,他就一定会乱!”   “那当然,就如同岳丈大人说马超会败,他就一定会败,道理是一样的。”林墨知道,以后啊还是要多顾虑下老岳父敏感的内心。   像这种无伤大雅的商业互吹,多一些,没问题的。   果然,这些话对老岳父还是很受用的,他笑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拉着林墨便是要一醉方休。   至于说关中十部的人有没有败而不乱、危机之中反而来偷袭的可能,二人都不担心。   今天在阵前布下的这个局,就算不能立刻让关中十部的人马内乱起来,也足够他们相互猜忌了。   韩遂心里的想法,马玩心里的想法,加之本身就松散的联盟,免不了会尔虞我诈的。   吕军这头在庆功,在放肆,在狂饮,除了庆祝今日的大胜,更是庆祝吕布的回归。   而关中十部这头就显得惆怅多了,今日一战,大军溃败,阵亡人数立刻是清点不出来的,但各部的损失都很惨重却是肉眼可见的。   军营里,伤兵们在哀嚎,败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沉默不语,三三俩俩的靠在一起,目光有些空洞。   这种时候,诸侯们要做的就是去到伤兵营里好好的为他们打气,有必要的话,甚至要亲手为他们包扎。   韩遂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现在,他没有心情做这些事情,今天,他的伤亡最惨重,刚才听阎行汇报了一下,初步的估计阵亡人数在四千多,轻重伤都过八千人了。   那些吕军像疯了一样朝着他的人下手,这事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过不去了。   他立刻就要求各部诸侯军帐里议事。   尽管灰头土脸,可作为副都督的韩遂开口了,大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都赶了过来。   马腾呢,是以为韩遂有什么紧急军务想跟大家商量的,所以,见得人齐便朝着韩遂扬额,“文约,该来的都来了,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韩遂环视了一眼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低下头,让整张脸隐匿在乱发中的马超,幽幽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孟起,今日阵前,吕布与你说了一些什么话,我看他好像挺开心的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怀疑是会生根发芽的   韩遂这话问的,无论是语气还是用词,偏向性都算是非常明显了。   以至于马腾听来都觉得心头一沉的感觉。   事实上,这个问题,不只是韩遂想问,其他各部诸侯也很想知道。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马超身上的时候,也包括了马腾。   尽管知道这个问题对马超很不利,可无奈他也想知道吕布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这锐利的如同一把尖刀的问题,却传不到马超的耳朵里。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此时此刻的马超无疑是陷入到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他的脑海里盘旋着的是吕布挥动画戟时候的模样。   挑、拨、撩、刺、拍……滴水不漏的攻击,近乎完美的技巧融入了开山碎石的力道,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可怕的人。   所有的武将都有着同样的心理障碍,他们不怕失败,便是斗将输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因为不管是打仗还是斗将,从来就没有百战不败的人。   怕就怕输了后,并不认为自己通过努力就能有一天战胜击败自己的对手,陷入到前所未有、天塌下来般的黑暗绝望之中。   眼前的马超就是这样,过去他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骄傲,只需要骑上里飞沙,扬起手中虎头湛金枪,凉地谁人不惊骇。   可是,在吕布的面前,他简直如同孩童一般被教训。   或许,在其他诸侯的眼中,自己是在吕布戟下走了近百回合,到底是虽败犹荣了,可马超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吕布击败他,实实在在只用了四十六个回合而已。   并且,那几十个回合里,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真正的胜负,其实在前面十个回合里就已经分出来了。   马超的心头笼罩着一股看不到未来的绝望,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握着画戟的男人策马杀来,可曾经匹马踏西凉的神威天将军,却如同蝼蚁一般。   这样的心态下,马超如何能听得进旁人的问话呢。   要是搁从前,马超这样的态度,阎行早就上前发难了,他是整个十部联军里最不杵马超的男人了。   可是今天,他看着魂不守舍的马超,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是武将,他太明白马超现在的心情有多沮丧了。   那个男人,简直是非人,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他这么干,完全是在诛心啊。   可怜的马孟起,一时半会估计是很难走的出来了。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问题,阎行甚至是想为他说上几句好话的,但在自己岳丈的怒火下,他只能选择三缄其口。   见马超神情恍惚,韩遂却更怒了,额间青筋暴出,正欲发难,帅椅上的马腾却没有理会韩遂,而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孟起,文约问你话呢,今日阵前,吕布跟你说了些什么?”   神游太虚的马超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了一眼父亲,等他完全的反应过来他们刚才是在问自己的时候,马超却只是嘴巴张了张,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你这话可挺有趣,听着像在唱戏呢。”   这下别说是韩遂了,李堪都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追问道:“今日阵前,他明明可以斩杀你,以你在军中的威望,吕布不可能不知道把你杀了再追击我军会更加的势如破竹。   可他跟你说了几句话后,就转而追杀我们了,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有个交代吗?”   为什么?   我特么怎么知道为什么!   吕布要是说一些别的话,讲出来却也无妨,可那种伤自尊的话,已经在他心头上狠狠的扎了一刀。   怎么着,不过瘾是吧,还想多扎几刀?   马超是个拗脾气,从来就吃软不吃硬,这要是搁从前,念在长辈的份上,他也会收敛一些,可今天,对于马超而言是黑暗的一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供后人观赏,哪里还有心情来讨好这些所谓的长辈。   “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若不信,自己去问吕布!”   啊这……   马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众人是又惊讶又气愤,目光中的怒火直接就朝着马腾喷去。   “孟起!”   这众怒可不能犯,马腾都站了起来,严厉道:“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少将军!”   庞德也有一些慌了,凑过去忧心道:“快说出来吧,不要惹主公生气。”   马超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着众人脸上气急败坏、兴师问罪的表情是真的不爽啊,可是又无法直视老父亲的殷切目光,痛苦的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中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他说我没死不是因为我能耐,而是林墨有意为之,你们满意了吧!”   原本以为把最痛苦的真相说出来,大家好歹会抱有一丝愧疚,不服个软也得安慰几句,结果韩遂只是冷哼了一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方才为何不愿说出。”   简单?   马超等着韩遂,好像把他吃了也难解心头恨,这事你觉着简单那是因为你没皮没脸!   随后,韩遂似乎依旧不过瘾,看着其他面露揣摩神情的诸侯阴阳怪气道:“但愿不是吕布有些话只能说给你听,我们却听不得。”   “韩遂!你此话何意?”马超再难压制心头怒火,近乎是朝着韩遂咆哮了起来。   “我岳丈问清楚些,有何不对?”眼看韩遂被这股气势吓的倒退了两步,女婿不干了,直接握着铁矛就站到了马超的面前。   “孟起,这就是你的态度,今日吕布对你网开一面,吕军一路追杀目标明确,我们各部伤亡都不轻,尤其是韩兄所部,反观马家的部曲,呵……”   杨秋看了一眼众人,像说书一般笑道:“好像威名太甚了一些,吕军都得绕着走。”   “那是你的部曲太无能了,怨,才对得了谁?”马超直接开启暴击模式,戳着杨秋的痛处了一般就要发作。   眼瞅着中军帐里的火药味是越来越浓了,马腾知道如果再不加以制止,立刻就会上演一场内乱。   他奋力一拍台案,伸出并拢的中指和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马超,“休要再胡说八道,杨叔说你几句怎么了,你眼中还有没有长辈,若再敢口不择言,莫要怪我军法伺候!”   马腾的话在平日里还是很管用的,可是今天的马超显然是已经失去理智了,在他看来,其他人不理解自己不重要,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也帮着外人,明明是我受了委屈啊。   我为十部联军抛头颅洒热血,你们便是这般待我吗?   “我没错!是你们,真有能耐,自己出去跟吕布斗狠,莫要在我的身上撒气!”马超歇斯底里的怒吼,如果不是庞德拽着他,似乎都有了要动手的念头。   “拖下去,给我把这个逆子拖下去!”马腾被气的够呛是真的,但也清楚马超应该没撒谎,否则他不会这般失控的。   问题是,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而是要稳住联军不要生了内乱。   所幸庞德和马岱将他拽了出去,中军帐里才安静了下来,只不过此时各部诸侯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梁兴、成宜、张横和程银还好,他们本就是心向马腾的,也从小看着马超长大,知道这虎玩意的性格。   可杨秋、李堪和侯选就不同了,他们与韩遂更为交好,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好像着了马家人的道,尤其是今日的阵亡数字来看,尽管马腾没有公布,可大家都不是瞎子,看的出来。   这时候,马腾便是想着要凝聚人心的,可韩遂却再次开口了,不过是面向着马玩,“马将军,今日部下人回报说是看到你被吕布挑落马下,怎么样,没伤着吧?”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马玩看了一眼韩遂,点了点头。   “有件事也想请教下你,吕布那厮一路追杀,所到皆是尸横遍野,为何你能安然回来?”这时候,韩遂的表情才开始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今天的怪事实在太多了,除了马超离奇的活了下来,马玩竟也从吕布戟下逃生,更要命的是,他和赵云都在追着自己的人杀,怎么着,我韩遂的部曲脸上都写了死字吗?   这一问,把原本就疑心大作的各部诸侯再次勾起了好奇心,皆是看向了马玩。   就连马腾也忍不住问道:“贤弟,这是为何?”   他是把马玩当成了为马超洗脱嫌疑的方向。   毕竟,马玩这些年来一直是中立的,不偏向自己也不偏向韩遂,他的话,分量比较足。   马玩看向目光不善的韩遂,又环视了一眼带着狐疑眼色的其他诸侯,最后却是看向了马腾。   “看着我做什么,你倒说话啊。”马腾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   马玩咽了咽口水,迟疑了一会,才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他……他以为我是文约兄,所以一路追杀我。   我落马后赶忙自报自己姓马,不姓韩,然后……”   “然后怎么样?”韩遂皱着眉头上前一步。   马玩有些不太敢说下去了,又看向了马腾,后者也是一脸急促道:“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他说……他说……”   马玩当然不是想玩断章吊胃口这种事情,实在是真相有些难以启齿,但今天不说清楚,他怕自己会跟马超一样犯了众怒,于是一鼓作气道:“他说我姓马,是不是马腾的人,我见孟起能在他手下逃生,于是便诈称是寿成兄的族兄。   结果他一听就收回了长戟,还问我韩遂去哪里了,我随意的指了个方向,他便追了过去。”   芜湖……   这话一出,帐内诸侯的脑袋一下就炸开了啊。   如果说吕布放过马超这种事情解释不通,像是彼此暗通的样子,那马玩听到的这席话就是赤果果的坦白了两人关系呀。   “好好好,这就解释的通了,我与那吕布素不相识,从未打过交道,而且夜袭吕营去的也不是我的人,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就对我这么大的仇恨。   想起来了,还有那封信,哈哈哈,现在看来,还真是送错了地方呀。”   韩遂露出一副我终于懂了的表情,冷笑道:“原来吕布和林墨是寿成兄请来的帮手啊!”   往昔浮现,似乎一切都在验证着韩遂内心的猜疑。   甚至在他的心里,这已经不是猜疑,而是赤果果的现实了!   言毕,阎行右手的铁矛上扬了几分,左手护在自己岳丈胸前挡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此时别说是杨秋、李堪这些偏向韩遂的人了,就连一直以来拥护马腾的张横几个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了。   马腾自己也觉得脑袋快要炸了,这叫什么事啊,你跟吕布不相识,我跟他也不认识啊,哪里来的交情。   是……是离间计,对对对,一定是离间计!   人的下意识想法其实往往是最接近真实答案的。   更何况,马腾唯一能想到的说辞也就是离间计了,他赶忙双手一摆,急切道:“诸位,诸位!请相信我,我愿以先祖伏波将军之名起誓,我马腾与那吕布断无苟且!   这是,这是林墨的离间计呀!若是我们为此而自乱阵脚,只会让林墨奸计得逞!”   还不算太笨,终于看出来了吗?   在旁边还有心情喝酒的庞统冷笑了一声,一群呆徒莽汉,如你们这般乌合之众在林墨的手中,不就是玩物一般吗?   十部诸侯当然不都是马玩这样的蠢货,甚至韩遂自己就是极有脑子的人。   只不过怀疑这玩意,一旦在内心里生根发芽是可以在一瞬间就长成参天大树的。   这有没有可能是林墨的离间计呢?   有的,韩遂不怀疑。   问题是,这怎么看都更像是你们之间有合作。   与其拿命去赌这是林墨的离间计,韩遂觉得确信你们暗通款曲对自己更有利一些,终归不会像今日这般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其他诸侯也是面面相觑,虽然没有说什么狠话,可任谁都看的出来明显是怀疑多过相信的。   马腾只能径直的走到诸侯们中间去,语重心长的说道:“弟兄们,你们想想,我暗通吕林有什么好处,首战的夜袭,孟起杀了这么多吕军,若是与他有勾连,又何至于此呢?”   众人对视了一眼,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的。   理论上来说,二人如果真的合作了,确实没有这个必要,毕竟那一晚,吕军的伤亡是真的很惨重。   “谁知道你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韩遂现在的想象力是不管马腾说什么也能为他找到对应的借口。   其实,不管韩遂是不是这副态度,光其他八部诸侯心里的疑虑也不是光凭这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要证明自己,还是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   马腾沉吟了片刻,心里并没有任何的主意,可他为了十部联军,也为了自己,还是要硬着头皮说出一些话来,“诸位,我们过去都是手足袍泽,今日你们对我有疑,那是做大哥的失败。   今日,为表清白,接下来我要与那吕布不死不休,诸位可作壁上观,便是一死,也要自证清白!”   说罢,傲然转身,走回帅椅后独面那张已经风干的羊皮地图,只留给众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韩遂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杨秋、李堪和侯选也跟着离开了。   中立派的马玩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留下来怕是会被人怀疑,也走了。   剩下的几人,都是从前拥护马腾的,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离开。   待得中军帐里,人都走了个干净,马腾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就瘫软了。   情况很不妙。   这一场败仗,折损的人马撑破天也就是两万左右,可带来的恶劣后果竟然是可以从根源上瓦解十部联军。   他明白,说到底都是因为人心不齐。   但,他不能任由事情恶化下去,他将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唯一能够仰仗的男人。   马腾走上前,对着一脸傲然的庞统躬身作揖,叹声道:“龙先生,现在唯有先生能救十部联军了,还请先生出手。”   庞统多傲气的男人啊,眼看着剧本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却也只是冷嗤了一声,反正他怎么着也吃不了亏。   这次的投名状要是纳不成,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了。   当初在彭城都能走,怎么着,现在还不能走了?   他的心里也有家族,但断不会像庞德公那样能为家族利益而栖身。   “现在我的话还管用吗?”   大概也猜到了庞统还在不爽先前自己不听他的话,中了赵云的空营计,于是再次躬身,“请先生教我。”   其实马腾的年龄都能做庞统的爹了,加上伏波将军之后的头衔,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庞统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况且,还指着把他们卖个好价钱。   如果这次应对好了,十部人马应该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到时候,林墨再想招揽自己,也清楚自己是什么档次的人物。   于是,他长吁了一口气后,才缓声道:“将军啊,林墨虽然年轻,却是只狡诈的狐狸,要想赚他,还是需要部署一番的。”   “请先生示下。”现在,马腾的姿态当真是够低了。   庞统也不卖弄,开门见山道:“司马朗这枚棋子是曹操送给将军的,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可以用了。”   “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马腾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疲倦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惊喜,“以他做饵,引吕军来袭,必能大败之!”   庞统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将军,在下刚才已经说了,林墨虽然年轻,却是只狡诈的狐狸,这么做太简单了,他不会相信的。”   “噢?”   马腾轻咦了一声,“不知先生想如何设局?”   庞统不急不躁的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后才一口气把心中计划道来,直是听的原本满脸惆怅的马腾兴奋的摩拳擦掌,“好!好办法!好计谋!好算计啊!先生此番救我,功劳断不敢忘,此番破吕,先生便是首功!   先生放心,韩遂他们几个不服我,可张横他们还是会听我言的,届时兵马应该够用。”   “那便提前恭贺将军了。”   二人相视一笑,却是心思各异。   当然,在这一刻里,就布局败吕林这件事,还是达成了共识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卧龙vs鬼才   在关中十部与吕林集团打的不死不休的时候,曹操也在大举向益州用兵。   当然,闲不住的可不只是他曹操。   刘备和孙策可都等着这一场战斗好各取所需,道义上都挺站得住脚,一个是号称要帮着刘琦重夺荆州,一个呢,号称为江东子弟们报仇,往难听里说都是在发战争财。   长沙郡的位置算是占尽了攻守之便的,与武陵、零陵和南郡都有接壤,换句话说,只要刘备愿意,他可以任意的选择一个郡来下手。   最有利的选择,当然是南郡,只要南郡到手了,就可以直接直接切断武陵、零陵北面的援军,同时还能俯瞰襄阳,更要命的是,这里也是沿水路西入益州的咽喉要道。   如果单纯的从战略意义上论轻重,南郡绝对是荆襄最重要的一个郡。   历史上让蜀汉元气大伤的夷陵之战,就是在这个郡掀起的反击。   哪怕是伤亡惨重一些,只要能拿下南郡,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诸葛亮并没有选择南郡作为目标,而是把矛头指向了零陵。   没办法,南郡是命脉要冲,这谁都知道,曹操又怎么会不知道,所以,现在驻守南郡的可是大将夏侯渊,身旁又有谋士郭嘉,军队足十万人。   当然,这十万大军里,有七万都是荆襄的水师,剩下的三万人才是步骑。   而令诸葛亮忌惮的,却也不是夏侯渊,不是郭嘉,也不是那三万步骑,相反,恰恰是蔡瑁率领的七万水师。   江东的水军固然是天下闻名的,可蔡瑁的水战本领在荆襄之地却不输给能跟江东掰手腕的黄祖,这不得不令人忌惮。   因为不管是取南郡还是取武陵,都绕不开一个地方,云梦。   也就是后世的洞庭湖。   现在,刘备的麾下号称是五万大军,但实实在在全是山地的步兵,也有一小部分骑兵,但不多,只两千上下,唯独没有水军。   最开始从张仲景手上接过长沙的时候,两万大军里,有一万三千都是水师,可这两年来,诸葛亮让他们精练步战,就是清楚,要跟曹吕争天下,必须有一支精锐的步军。   至于水师,当然也很重要,尤其是长沙这种水系繁多的郡,可黄祖的手上还有三万多的水师,让他制约蔡瑁就行了,至于手头上这些步军,还要用来攻城拔寨的。   五万大军,不是都能投入到攻克零陵的战斗上,实际上也用不着,三万人就够了。   至于剩下的两万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做。   他们需要北上江夏,然后翻越安阳山震慑安丰的吕军,为孙策攻克庐江做掩护。   这是当初商定取荆州时江东不得背后下手的条件。   “二弟,此去安丰,切记非是要攻城,只是为了牵制吕军对庐江的增援,非逼不得已,一定不要与城内吕军正面厮杀。”   临湘城下,刘备眉宇间透着不安,握着关羽的手叮嘱道:“虽然张辽入了北国,可颜良文丑二人殊不简单,当年他们就是袁绍麾下七十万大军上将,如今入得吕营,声威不减当年,切切小心。”   “大哥,放心吧,我知道安丰城里还有几万人,断不会凭这两万人就去攻城,在城外做围攻声势便可,至于颜良文丑……”   关羽丹凤眼半眯,映照几许不屑,轻声笑道:“谅他们也不敢惹我。”   “诶,大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天底下除了三姓家奴,哪有二哥的对手,颜良文丑不出来还能保下他们的名望,真要出来,就是徒填亡魂。”张飞对关羽也是很有信心的。   当然,这一点,刘备自己也是坚信的,关羽的武艺,怕是除了吕布,真的没人能在阵前单打独斗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魏延和霍峻帮忙,问题不大。   “关将军。”   哥仨聊的差不多时候,诸葛亮才迎了上来,从衣袂下取出了三个不同颜色的锦囊递到关羽手中,“在下有三个锦囊,还请关将军随身携带,到安丰下寨后,可打开紫色锦囊,待孙策军至可打开黄色锦囊。”   关羽就不喜欢他这喜欢卖弄的性子,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当面说了,显你能了是吧。   可是没办法,大哥喜欢他,只能冷着脸将锦囊接了过来,点头道:“知道了。”   “孔明,那这红色的锦囊呢?”关羽竟然忍得住不问,还是一旁的刘备代为开口的。   “主公,关将军,这红色的锦囊,若遇危险便可打开。”   这话让刘备内心愈发钦佩,这属于预知未来的手段,过慧近妖了啊,战局瞬息万变,谁又能知道到时候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可诸葛亮却提前准备好了锦囊,卧龙手段,惊为天人。   就连关羽都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红色的锦囊,你还当真是能未卜先知了?   张飞则是直勾勾的看着,好奇心重的他很想现在就打开。   “好了,大哥,三弟,军师,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出发了。”身披绿色英雄氅的关羽跃身上马后朝着三人拱了拱手,带着大军,朝北而去。   看着关羽离去,刘备的眼中还是充满了不舍的。   多少年来都是生死与共,而上一回的安丰之战里因为兵分两路导致兄弟走散,当时关羽生死未卜他是真的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个时候他甚至想,只要找回了关羽,从今往后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把兄弟两人分开了。   可现在,到底是没办法了。   论及独当一面和军中威望,有没有人能替代关羽?   有的,那就是长沙大纛黄汉升,他的威望可不仅仅是在长沙,乃至于在荆襄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就这个阶段而言,在荆州这里,关羽的名望可是远不如黄忠的。   但没办法呀,关羽才是自己的二弟,也是刘备最信任的人,有些事情,只能让关羽来说。   人,都是自私的,刘备也不例外。   曾经,很多的人因为败走麦城而意难平,甚至会问如果留守荆州的不是关羽是赵云结果会不会不同?   可答案是,这个问题,不成立!   且不说赵云的威望能不能压得住荆州那群人,光是在刘备心目中的地位,谁又能跟关羽比呢?   除了关羽,根本没有人能接这个重担了。   “主公,我们也该出发了。”待得关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前方起伏的山地,诸葛亮才开口提醒。   刘备点了点头,翻身上了的卢马,带着张飞一干人,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黄忠没有随行。   不是不相信他的实力,事实上恰恰相反,两年来,刘备已经深知黄忠的实力绝不在关羽张飞之下。   可他和关羽都走了,这长沙城作为立身之本,总是要有人来守的吧。   让张飞守他也不干啊,憋了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打过仗,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战机,他是嗷嗷叫的要当先锋。   再者,考虑到震慑世家豪强,不至于被人卖了,也需要黄忠这种分量的人才撑得住场面。   而且刘备也不担心他会趁着大家伙出去了后卖了长沙城。   一来刘琦还在城里,再者,朝夕相处间,感情也起来了,黄忠的为人也是很忠义的,这一点信任还是有的。   “孔明,黄祖的手上只有三万多水师,蔡瑁的手头上可是有七万水军,我担心他会不会怯战,眼下的长沙可是一座空城了。”路上,骑着的卢马的刘备有些不安的问道。   “主公可以放心,正因为长沙现在是座空城,黄祖才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蔡瑁的水师南下的。”   诸葛亮智珠在握,微笑道:“黄祖不奉曹操,心向公子,断不会坐视不理。”   闻言,刘备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脸上惆怅依旧。   “主公不用过于担心,虽然江夏只有三万多水师,可蔡瑁想顺湘水下长沙,就不得不面对从背后有顺水优势的黄祖,而这一带春夏季节多西北风,更不利蔡瑁逆水作战。   他想下长沙,必先攻克江夏,这是绕不过去的。”   诸葛亮仿佛看穿了刘备内心深处的不安,主动解释了起来。   “先生真能洞悉人心,听你这么说,我便心安了。”   刘备这会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松弛的笑,他确实是在担心黄祖兵力不足的问题。   但他没想到诸葛亮的算计竟然会有这么深,的确,如果两支水师正面碰撞,怎么看都是人数优势在两倍的蔡瑁更有胜算。   可他却忽略了水流、季节性的风向问题。   而这两个问题,恰恰是水军作战决定成败的关键所在。   如果这两大因素都是黄祖占优,那即便是半数兵力,也可战而胜之。   “我现在还有一个忧虑,不知孔明能否为我解惑。”刘备再问的时候,已经是带着笑意了。   事实上,诸葛亮自己的心情也不错。   整个布局都已经完成了,这个布局,他可煎熬了很长的时间,也等了很长的时间。   不仅是胜券在握的一战,也是他在军中立威最关键的一战。   甚至不需要刘备把问题抛出来,他自己就主动解释了起来。   “零陵守军不过万人,太守刘度麾下并没有能征善战的将军,我略施小计便可破之,待曹军反应过来,想救援也来不及了。   但夏侯渊应该是会有行动的,因为他很清楚,我们拿下零陵之后,可以避过水路对武陵用兵,所以……”   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与夏侯渊的大战,定是在武陵城打响的。”   听的诸葛亮把自己内心的不安一一带出,并且详细的做了说明,悬着的心好似完全的落了地。   没办法,尽管他一直都相信司马徽所说,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   可是到底是没有真正看过诸葛亮用兵,他内心的迫切,其实一点也不比关羽和张飞少的。   好似证明诸葛亮的军事才华,这本身就比这场战斗还重要。   说到底,他不想往后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继续梦见那个站在议政厅外等着自己的白衣少年了啊。   “对了孔明,曹操曾赞林墨是天纵奇才,一人可当百万军,亦称郭嘉可与之一战,想来此人才华定也是惊世骇俗的。   这一战,你可有把握?”   鬼才郭嘉在这方世界里展露才华的机会到底是太少太少了,没有了预测孙策的死亡,没有了水淹下邳,也没有了遗计定辽东。   似乎,在林墨发光发热的时候,他的那点声明还是靠着曹操在人前夸耀而出来的。   但刘备觉得,曹操是等闲不会给人这么高赞誉的,加之让他留守做军师,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郭嘉,郭奉孝,我曾听人说起过,兵法韬略的造诣极高,而且惯用奇兵,有他辅佐,夏侯渊确实会很棘手。”   说到郭嘉的时候,诸葛亮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将遇良才的欣赏,“若想速胜他,确实不易,不过主公亦可放心,我已有所准备。”   听诸葛亮这般说来,刘备才点了点头,倒没有深究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因为诸葛亮似乎挺喜欢等到最后才让众人看到结果的。   自己的二弟三弟就不喜欢他这一点,但刘备显然是不在意的。   “我只盼零陵这一战,军力莫要折损的太厉害了。”   “不会,与曹军在武陵这一战,我军兵力依旧不会低过三万。”   说罢,诸葛亮迟疑了片刻,看向刘备后,低声道:“更何况,在下已为郭嘉备了一份大礼,足以让他兵败。”   “噢?”   看着诸葛亮成竹在胸的模样,刘备不仅没了先前的惆怅不安,随之也兴奋了起来,“莫非昔日太行山之痛,此番复现?”   闻言,诸葛亮与刘备相视一笑。   夏侯渊会不会步了夏侯惇的后尘,这一点诸葛亮却也不敢保证。   但他有信心,这份大礼,郭嘉他消化不了。   ……   江陵城是南郡的治所。   也是最重要的城池,临江而建,东面整个江汉平原,西阻益州顺江之路,同时护着武陵的要道。   自从曹操带人攻打阳安关后,夏侯渊就奉命带着大军到江陵驻守。   在收到斥候的快马回报后,议政厅内坐在帅椅的夏侯渊怒目圆睁,手中竹简都快被他抓碎了,“该死的大耳贼,竟敢偷袭零陵!好,你取零陵,那我便取了长沙!来人,传蔡瑁、张允前来见我!”   “且慢。”   郭嘉想要起身,但显得有些吃力,索性就搀扶着台案叫住了要出去传令的军士,转而对着夏侯渊说道:“将军,刘备敢带着人离开长沙,正是江夏的黄祖给了他底气。   黄祖的水师虽不多,可多年来身经百战,皆是精锐之师,加之我军水师若是南下,他从背后下水占了水流优势,此时断不可从水路进攻长沙。”   闻言,夏侯渊便皱着眉头转过身看着背后那张悬挂着的羊皮图纸,粗粗看了几眼又站了起来认真打量。   最后才确信郭嘉说的没错,他就是不懂水战也听蔡瑁说了不少,顺流作战的水师,可是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一旦让黄祖从背后下手,蔡瑁的人就会陷入进退两难之间。   七万人当然可以兵分几路,问题是黄祖的水师也是可以分兵的,合围的概率太低。   要想动手,除非先把江夏给攻克了。   “可此地距离泉陵足有八百里距离,不走水路根本来不及救援。”重新坐下的夏侯渊攥着拳头愤懑道。   “其实,泉陵城里只有万余守军,又无悍将把守,便是走水路也不见得来得及救援。”郭嘉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取零陵?”   夏侯渊看着郭嘉反问,“先生,若是我们置之不理,今后其他城池遇上刘军会不战而降的!”   “自是要救的……”   郭嘉干咳了几声,脸色有些不太好,荆南一带的气候比不得中原一带,山多林密,气候湿冷,加上江风又大,让他的身子有些遭不住,咽了咽口水后才继续道:   “刘备自长沙向零陵用兵,其实就是不想沿水路与我们的水师作战,这样拿下零陵后便可以从陆路向武陵动手。   将军只需点齐兵马进驻武陵,必然会与刘备遭遇的。”   走武陵道吗?那这样一来能带出城的就只剩下三万人而已,七万水师带去作用也不大的,况且还要防止黄祖突然发难……   夏侯渊犹豫了一下,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至少这么做,从面上看去也是去救援零陵的,对荆襄内部也有个交代。   沉吟片刻他便点头道:“好吧,便依先生所言,那请先生留守江陵城,我自带兵马前去收拾大耳贼!”   “将军,让在下随军吧。”郭嘉强忍着胸口火烧一般的感觉,淡然一笑。   “这如何能行……大兄说过,你身子不好,本来我是想让你在襄阳休养的,让你来江陵已经是违抗大兄的军令了,此去武陵,要救援零陵必是要进入浮空山一带,你这身体根本遭不住啊。   还是留在江陵吧。”夏侯渊当然知道有个智囊跟着更稳妥一些。   可郭嘉底子太薄了,平原作战的折腾他现在也未必遭得住,更何况还要进入可能有瘴气的山林里,夏侯渊可不想冒这个险。   “将军……”   眼看夏侯渊想出去的时候,郭嘉扶着台案站起来,沉声道:“诸葛亮一直享有盛名,刘备能从穷途末路之际走到今日全然是仰仗了此人。   在下若不能同行,恐负司空所托,请将军准允同行。”   夏侯渊眸子转了转,有些为难,内心里是想答应的,可他觉得如果曹操知道这件事,大概率会拒绝。   见他迟疑不定,郭嘉只能再次保证,“将军,军中有医官同行的,若是在下实在撑不住了,愿退回江陵城,你看可好?”   “这样……”   夏侯渊看着他一脸的殷切和望眼欲穿的眼神,实在不知道如何拒绝,沉吟了片刻,只能严肃道:“先生要同行也可,但我告诉你,若是医官说你身体不行,你就必须老老实实的退回江陵城,甚至是回襄阳去休养。”   闻言,郭嘉才长舒了一口气,“多谢将军。”   夏侯渊看了他一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议政厅。   他要去整军,这需要时间的。   重新坐下的郭嘉如释重负一般身子佝偻了几分,看着帅案背后的羊皮图纸,疲倦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兴奋,司空,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敢再负于您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仁义攻心   三万大军跨过长沙进入零陵后,大军并没有深入腹地。   到了高平后,大军只是围而不攻,高平的县令等了两天不见援军,就非常干脆的开城投降了。   意料之内的事情,刘度的手上确实有个万余人,但他显然没胆量拉出来跟刘备的军队野战。   通常要把敌军逼出来,惯用的手段就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个县城去围攻,只要刘度不来救援,用不了多久这些县城的守军都会看见刘备的军队就干脆的开城的。   但,即便所有的县城都不抵抗,要在整个零陵走一圈,十三个县也得折腾刘备一个多月的时间,显然,诸葛亮不想耽搁这么久。   而且,也不愿意折损这么多的粮草,所以,他让糜芳、简雍几个带着两万七千人留守在平原后,与刘备领着张飞,带三千军便直逼治所泉陵了。   这么做,既是战术使然,想要不强攻城池,只有兵马少到让刘度觉得有机会一击得手才能把他引出来,同时又是无奈之举。   因为大军只要不行军、又不耕种的时候,一天就是一顿饭而已,如果都给拉出来,那两万七千人就得每天多吃一顿饭了。   刘备可比不得曹操和林墨,富的没边了,事实上这么短时间内招募足五万大军,这可是把长沙、桂阳的府库都给吃了个空。   现在,说是强行发动这场战斗一点也不过分,当然是能省就省了。   情况与诸葛亮料想的差不多,听到刘备三万大军跨境的时候,刘度是吓的瑟瑟发抖的,已经下令派出多路斥候紧盯着刘备军的动向,同时连发了三封急报去江陵。   自己呢,则是准备了很多的守城军械,滚石、檑木、金汁什么的,城关上都快装不下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安一些。   可后来,斥候回报说是只来了三千人的时候,刘度的心里就松了一大口气,就连上将军邢道荣也表示坐不住了,站出来一拍胸膛不屑道:   “主公,凭末将手中这把梨花开山斧,定叫织席贩履之徒,屠猪贩狗之辈,有来无回!”   刘度皱着眉头捻着山羊须沉思。   你说三万吧,咱惹不起可以不惹,可来三千人,这要是还不敢出城一战,别说其他县令看不起自己这个太守,就算等到夏侯渊击退了刘备,曹操也得概率换人了呀。   更何况,零陵上将军邢道荣坐镇,好像也没有害怕的理由。   其实,刘度这么想真的不算过分的,当阳桥上一声吼把夏侯杰生生给震的七窍流血,也留下了喝退百万曹军的威名,便是如此,人家邢道荣都不怕他。   更何况这方世界里的张飞,除了当年三英战吕布这件事,真就没留下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了。   人的天性都是一样的,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自己的耳朵。   “好!邢将军,我拨你三……”   思忖了一会,刘度竖起三根手指,停顿了一下直接就把手掌给摊开了,“我给你五千人,必要战退刘备!”   “主公放心,此战末将定要生擒诸葛亮,活抓刘备献于麾下!”   好家伙,五千人呢,怎么输,谁能告诉我怎么输?   邢大将军扶了扶被肚子撑起来的铠甲,信心坚定的走出议政厅去点兵了。   泉陵城内有一万一千兵马,大多数是步卒,骑兵也有,但不多,就五百人。   这种大战,邢道荣可不敢怠慢,五百骑兵是全部都给点上了。   待得刘备大军杀到的时候,威风八面的刑大将军已经陈兵列阵在城下了。   不是说三千人吗,怎么才几百骑兵?这么穷也好意思来打仗?   “阁下何人?”刘备很有礼貌的冲着他喊话。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邢道荣极其傲娇的扬起头颅,冷声道:“吾乃零陵上将邢道荣也!瞧你长臂大耳的,你便是欺世盗名的织席贩履之徒?屠猪贩狗之辈呢,快快让他出来送死!”   一旁的张飞瞪大环眼,好好好,待会你可别哭啊,“匹夫,俺就是张飞,你还是快回去吧,杀你实在脏了我这丈八蛇矛。”   “还敢夸口,看吾取汝狗头!”邢道荣是真的勇,身先士卒就冲了上去,城关上,战鼓擂动,将士们,高声呼喊着邢大将军。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跟萧关城下出入数千曹军阵营如观花赏鱼一般的赵子龙一样所向披靡。   不过他才刚刚起速,对面的刘备军就开始调转马头逃跑了。   一看这架势,邢道荣当然是更来劲了,吆喝着:“弟兄们,贼军无能,与我冲上去,生擒刘备!”   “杀哦!”   五千大军便是再不顾什么阵型就往前冲了。   刘度可是发了赏格的,谁能擒住刘备,赏万金,封校尉,打断腿都不用愁下半辈子了,光宗耀祖可就指着他了,所以步兵跑起来竟然是丝毫不比骑兵慢。   刘备跑的不算快,也就是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总是让人感觉很快就能抓到他了,可偏偏就是追不上。   一开始时候,五千人的队伍像潮水般的涌动,可是慢慢的,身后的步兵就开始被甩开了。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些庆幸少了这么多竞争对手,放声的呐喊着大耳贼休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兜兜转转的就进了一处山坳里,前方的几百骑兵忽然就停了下来,转过头来与邢道荣正面相对。   与此同时,四面的高地上忽的旌旗闪动,无数的刘军涌了出来,一个个搭弓上弦朝着邢道荣他们瞄准。   “不好,中计了!”   邢道荣再转头的时候才发现,跟着自己的就剩下那五百骑兵了,他想要退走,却看见退路已经被刘军给堵死了。   正是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邢道荣大喝一声,“弟兄们,不要慌,擒贼先擒王,随我拿下刘备!”   道荣猛然一夹马肚,箭矢一般射向刘备,便见张飞也冲了过来。   他怡然不惧,眼看距离合适,双臂挥动梨花开山斧,在虚空中旋舞两圈发力,迎面猛然砍下。   这一击,二十年的功力,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铿的一声清脆声响起,丈八蛇矛精准的刺中了斧面,力气之大一瞬间便让梨花开山斧脱手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不等邢道荣反应过来,丈八蛇矛顺势下坠,狠狠的敲打在了马头上,战马应声倒地,邢道荣也因为失了重心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且慢!”   邢道荣计上心头,跪的笔挺,哽咽抽泣道:“其实,其实我与张将军是同宗一脉,从前也是杀猪的,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将军若杀我,我那一家子十几口人也活不了了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莫说是张飞刘备了,就是零陵骑兵也懵逼了呀,心里无不腹诽邢将军何时去的川地学会变脸。   起初刘备还有些担心这邢道荣骨头太硬,就是拿下也很难逼迫他诱开城门,现在看来,军师早就把他给琢磨透了呀。   “皇叔,皇叔您仁义之名传及四海,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想入你麾下效命,若皇叔愿饶过我,我可入城为内应!”   噗嗤……刘备被逗笑了。   打了一辈子仗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将军。   刘备当然没有让他当内应了,而是按照诸葛亮事前安排,擒下了随行的骑兵,并且让张飞他们换上了刘度军的军装,让邢道荣继续领兵,退回零陵城去。   如果可以选择,其实邢道荣还是更愿意跟着刘度的,但他跟张飞距离太近了,稍有不满就可能被长矛贯穿,现在听话的不行。   “快开城门,刘备有埋伏,快!”来到城关下的时候,邢道荣高声呐喊。   后方,旌旗闪动,尘土飞扬,看起来确实有追兵。   守城的军士不疑有他,立刻就打开了城门。   入城后,邢道荣就带着张飞和五百骑兵奔向了将军府。   等到张飞的长矛夹在了刘度的脖子上时候,他才赫然意识到了一些严重的问题,刘度不甘心的看着邢道荣,“道荣,你……”   “主公,你猜对了,是我出卖了你。”邢道荣并不觉得羞耻,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啦,成王败寇,主公你就看开些吧。   零陵的治所泉陵就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刘备给攻克了。   刘备的仁义之名不是浪得的,刘度拿着象征太守的印鉴出来投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让刘度弯腰,只是笑着说道:“刘兄,你我才是真正的同宗一脉,身上流淌着的都是高祖帝的血,此番取零陵,实在迫不得已,还望你不要记恨。”   “在下断断不敢。”   刘备的仁厚名声他是听过一些的,但人家能在乱世争雄,刘度可不敢真的把他当善人对待,赶忙把印鉴奉上。   “刘兄,玄德不才,恳请刘兄继续担任零陵太守。”   闻言,刘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看了看身旁的人。   他知道刘备仁义,却也没想到能仁义到这个份上,一时间竟是无所适从。   “刘兄不必多疑,零陵太守你继续当着,放心治理,待我驱赶曹操,助公子刘琦重夺荆州之后,必会再来登门,即时还望刘兄愿与玄德青梅煮酒。”刘备很诚挚,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又见身旁张飞和诸葛亮都冲他点头,这才愿意相信这不是试探,当即觉得鼻头有些发酸,“皇叔仁义,在下拜服了。”   刘备确实不是试探,他真的让刘度继续担任了零陵太守,甚至都没有派遣心腹过来上任一些重要职务,如是郡丞、郡尉一应不动。   除了从零陵的粮仓中运走了五万石粮草和城里的五百匹军马,再无动其他,甚至连军士都没要一个。   站在城关走马道上,刘度看着刘备军远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主公真乃雄主啊。”   这一声主公,他叫的心甘情愿。   无论是取零陵的手段,还是让零陵的胸怀,都让他在这个曾经自己瞧不上的织席贩履之徒的身上看到了未来刘家人再现辉煌的希望。   刘备当然是很仁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也没刘度想的这么善良。   正常情况拿下一个郡之后,要置换官员,要换防,要整合兵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加一起没半年都完成不了。   可刘备现在哪里有这个时间,他真正的对手夏侯渊已经进入武陵境地了,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不指望刘度帮什么忙,你好歹不要捅刀子吧。   刚才的手段下来,仁义攻心,刘度是彻底的服气了,别的不敢说,但肯定不会再听从夏侯渊的号令了。   至于这零陵城,放在这它又跑不了,等真正把夏侯渊给收拾了,他自然是会来做治理的。   “邢道荣呢?”等到刘备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远方的氤氲下,刘度才终于想起了这个家伙。   “刚才主公在面见皇叔的时候,邢将军带着家小出城了。”一旁的校尉回应道。   跑的还挺快。   刘度虽然生气,却也不好下令追杀。   一来现在城里没有战马了,二来真把邢道荣给杀了,谁知道刘备会不会有什么想法,除了在心里骂上几句,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   安丰城外三十里,一处要道之上,关羽正让军士下寨。   同时,霍峻带了军中所有的骑兵,一千五百骑于外围口处巡哨,防止城内颜良文丑的偷袭。   这一仗,刘备对关羽算是厚爱了,明明知道主战场是在武陵,仅有的两千骑兵竟然分了一千五百给关羽,就是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   事实上,诸葛亮是很不赞同的,但架不住刘备的偏爱呀。   关羽坐在一旁的青石之上,青龙偃月刀插在身旁,他左手捋着长须,右手从怀里取出了紫色锦囊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五更天后,以万军分两部,左出右入,疑兵慑敌。”   关羽蹙着眉头嗤了一声,“故弄玄虚,难道就不能说出来吗?”   他心里很不爽诸葛亮这种行为,不只是因为他故弄玄虚,同时也觉得太过冒险。   这么做的风险很大,由于大军才刚刚抵达安丰前线,又抽调万人趁夜离寨,万一要是遇上了劫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当然,他没有忘记刘备的嘱咐,自是会听诸葛亮的吩咐行事。   当天夜里,刚刚扎好营寨的军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被关羽调遣了一万人兵分两队,两队自北、南两寨借夜色掩护离营入了林子。   待得天亮时分,两军已经在五十里外重新汇合成一支万人大军,再一次亮着旗号慢悠悠的朝着大寨的方向行进。   安丰城内,将军府议政厅,坐在帅椅上的是文丑。   他跟颜良当然是亲如兄弟的,可帅椅就一张,而且人家林墨已经点名让他为主帅,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当然,颜良却也不计较,他自己也清楚,相比于文丑,自己的性格还是太莽撞了一些。   就譬如,昨天夜里他就要求趁着关羽立足未稳要带人偷袭去,文丑嘛,有一些心动的,但他牢记林墨的嘱咐,问计鲁肃。   现在的鲁肃,好赖也是安丰城四万大军的监军,有兵权的,更何况,林墨还说过,一应事项要多听鲁肃指派。   单纯的论军事才华,鲁肃当然算不得天花板,但一流水平还是有的,而且性格上较为保守一些,这也是林墨让他出任安丰充当军师角色的原因。   所以,夜袭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屑去做。   他太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守城,换句话说,只要安丰还在手上,你关羽下个寨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冒险去偷袭,得手了也打不走你,失算了还折兵马损士气,一点意义也没有。   待得第二天早上斥候回报又有一支万人队伍朝着关羽大营而去的时候,颜良立刻就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这卖枣的可不简单,真的有伏兵,初时以为来人在两万上下,还想偷袭一番,原来还有兵马未至。”   “要不侯爷会让我们多听监军的吗?”文丑笑了一声。   郝昭也认同这个看法,点头附和道:“关羽来人有三万,可前头却只带了两万人,分明是想诱我们去偷袭。”   鲁肃双手负背,是疑兵之计让我错估他的兵力,还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关羽以此诱敌偷袭呢。   一时间,鲁肃也辩不明真假。   不过问题不大,不管他是两万人还是三万人,咱就稳坐钓鱼台,守着这安丰城就是了。   而且,不管是两万人还是三万人,强行攻城的目的呢是一定行不通的。   如果他想玩掠地逼自己出城,到时候势必也会暴露他的真实兵力。   主动权现在还是在自己的手上,鲁肃打算不管他。   “监军,我们,不准备采取点什么行动吗?”见鲁肃不语,文丑忍不住开口问道。   “将军,关羽劳师以远,这点兵马无法攻城,定是有其他的目的,权且静观其变。”   鲁肃不急不缓的说道:“更何况,此来安丰,后勤运输要翻越安阳山,必不能久,时间利我而不利关羽,待其暴露真实目的,再做打算不迟。”   与张飞一样,这个时期的关羽头上也没有过五关斩六将、斩颜良诛文丑的赫赫战绩,除了当年虎牢关下战吕布这件事外,似乎没啥能拿出手的。   颜良文丑看不上他,很正常。   事实上,鲁肃即便没有轻视他,真正忌惮的也不是他,而是担心诸葛亮不知道有没有随军而来。   刘军翻山越岭来到安丰地界,总不是为了扎个营的。   在自己没有弄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之前,鲁肃是不会有任何举动的。   熬着吧,反正,你这么远来,总是带了任务,看你能忍多久便是。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要走最难的那条路   鲁肃算是很有耐心的了,他说不管关羽,那是真的不管关羽的。   文丑还好,在武将之中来说,心性也算是稳健的,可颜良不干啊,憋了几天后就憋不住了,嚷嚷着要出去把关羽给砍了。   “他关羽有刀,我也有刀,你怕他作甚啊,真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腐儒,有时候就是想太多了!”颜良急的跺脚,感觉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   鲁肃出了名的老实人,跟颜良接触不多也知道这家伙是有口无心的,却也没跟他计较。   文丑倒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开骂:“闭嘴!过了几天好日子啊,是不是就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心性这一块,文丑是比颜良深沉一些的,这么骂他是希望他不要忘记了一件事,哥俩可都是降将,人家鲁肃是不是腐儒咱不管,可毕竟是跟着吕布从徐州起家的。   别看张辽在营中可以横着走,当时在安丰挂监军职务的贾诩还得让着他呢,可身份根本不可类比好吧。   颜良还想嘴硬的时候已经被郝昭给拉开了,文丑这才笑盈盈的跟鲁肃赔罪,“先生请勿跟我兄弟一般见识,他就是个莽汉。”   鲁肃只是呵呵一笑,点头道:“请将军也稍安勿躁,再等些时日。”   其实,关羽的举动真的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说大老远跑过来也没有一点动作,真就守着那破寨子不出来了,哪怕你跑去掠个地抢个县城鲁肃也能理解。   江夏的粮草转运到这里可不容易,还要翻越安阳山的。   那山比不得太行山,常年有山匪活动,所以路子也多,因为林墨的习惯,每下一郡必肃清周遭山匪,安阳山上原本的山贼早就在当年收拾曹操和刘备后就肃清了。   加上那一带又无人耕种,怕是早就杂草丛生,人行且难,遑论运输粮草。   鲁肃说的很对,再等几天。   确实只有几天的时间,庐江就送来了一封加急战报。   传讯兵是被军士架着进议政厅的,手里紧紧攥着军报,艰难的张开嘴,“庐江万急,请鲁大人速速发……”   话都没说完,他就晕厥了过去。   想来这一路是日夜狂飙,根本没停下来过。   颜良赶忙将他手中的军报拿下送到了台案上,自己也探着脑袋要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丑打开的时候,有意识的偏向于一旁的鲁肃。   “江东孙策顺江于皖口登陆,率军三万突袭皖县,刘子扬率部抵抗仅三日便破城,郑宝、张多被孙策斩杀,刘太守率残军逃往舒城!”   “怎么会这样……”鲁肃脑子有一些懵,好似没反应过来一般。   “他娘的,孙策?就是那个被温侯一脚踢下马,被吓的连部下都顾不了狼狈而逃的孙策?他还敢来!”   颜良怒发冲冠的叫嚣道:“兄长,你坐镇安丰,我领一万军去把他给宰了!”   有些人,打了半辈子的胜仗,然后一败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孙策就是典型了。   横扫江东打下半壁天下,除了跟太史慈战平了一场,就没有过败仗,堪称是全胜的战绩了。   然而,广陵似乎成为了江东子弟们永远的痛,孙策在那败的一塌糊涂,孙权死在了那里,还有黄盖、潘璋、马忠、周泰……还有数不尽的江东子弟。   以至于吕军都觉得所谓的江东子弟多才俊不过是一句自吹自擂的谎言罢了。   都不认为他们还有勇气再来闹事了。   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孙策是实打实的小霸王之勇啊。   所以这一仗,不仅仅是把刘晔给打蒙了,就连身在数百里外的鲁肃也是懵逼的。   皖县可是座坚城,刘晔作为守城方手头上不仅仅有八千兵马,凭借他在淮南地区的威望,乔家和各大世家是一定愿意在激战时候借府上兵马给他的。   竟然在三天就折了,当真是匪夷所思。   “先生,丢一个皖县没什么,可孙策悍然偷袭,定是想吃下整个庐江的,若不发兵,只怕舒城也顶不了多久的。”文丑也是赞同颜良想法的。   但,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出征前林墨说过的话,多听鲁肃的。   也许这是善意的劝告,也许这是另类的警告,即便自己顶着主帅的位置,文丑还是愿意守一些规矩的。   文丑、颜良和郝昭都一脸期盼的看着鲁肃,静待他的下文,可后者却像丢魂,时而呢喃自语,时而愁眉不展。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颜良急了,要不是遭了文丑的白眼,他能上前用武力唤醒鲁肃的。   “明白了,我明白了……”   小半天过去,鲁肃才终于回过神来,眸子里先是闪过兴奋,可随后又立刻黯淡了下来,摇头沉声道:“此时,不能救援舒城……”   “什么?”   “为何?”   颜良文丑几乎是同时开声。   长叹了一口气后,鲁肃开始分析起来,“关羽此来目的不是与我们交战,他是要为孙策拖住我们。”   “这干关羽什么事,他就是拖也得拖得住啊,我带一万人赶赴舒城,他关羽若想半途截杀我先取了他再取孙策!”颜良很勇哦。   “我担心半途截杀的不是关羽,而是孙策。”   鲁肃不急不缓的摇了摇头,“由此往东赶赴舒城,山多林密,可供埋伏的地方太多了,孙策又是以逸待劳,如何能防。   去的人多了安丰如何守,去的人少了只怕到不了舒城。”   “这……”鲁肃一席话,顿时就让颜良哑火了。   “孙策有霸王之勇,败给温侯这本就不是什么丑事,可除此之外谁人能胜他?”   鲁肃进一步解析道:“更何况,他的身边也不知道还跟了多少猛将,江东的太史慈、韩当、程普这些皆是百战骁将各个有万夫不当之勇,就算去救援,也必须是你们二位将军同往。”   说到这里,文丑眸子半眯的点了点头,似乎领会了鲁肃的意思,沉声道:“先生的意思,准备先收拾了关羽,再去救援舒城?”   鲁肃深吸了一口气后摇摇头,“那样就来不及了,只能让子扬先退往寿春避难,借助沿途关隘阻击孙策为我们争取时间。”   “王八羔子关羽若是坚守不出,为之奈何?”颜良不爽的反问道。   “不会的。”   鲁肃就好像是个天生不会发脾气的人,古井无波道:“他刘备不是大善人,跑这么远来给孙策打掩护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但他现在自己也穷的紧,不会做折本的买卖。   没猜错的话,该是想趁着我们出城救援后劫掠周边县城,待得功成后再退走。”   这不是凭空的臆想,事实上鲁肃本来就是个喜欢依照已发生的情况推测对方的谋士。   如关羽此来是为了拿下整个安丰,他不会拖到现在一点动作也没有,最起码也会用掠地的方式诱敌才对。   “先生想怎么做?”   “他想坐收渔翁之利,我便以此为饵吧。”   鲁肃叹了口气。   从这些日子种种迹象来看,诸葛亮应该是不在军寨里的。   可此刻的鲁肃并不轻松,这么做的赌性太大了,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让刘晔弃城逃往寿春,这事他能理解,他背后的淮南世家也未必能理解,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徐州豪门,这几年来,陈登跟淮南士子斗的如火如荼,那些烂账怕是要记到自己这个新任安丰太守的头上了。   此时又不肯发兵救援,他们不多想就有鬼了。   再者,如果刘晔拖不住孙策,把寿春都给丢了,东退的路就会被彻底堵死,安丰也会变成一座孤城,四万大军无路可逃。   这些都是致命的问题,可鲁肃不得不面对。   因为这是唯一可以保住安丰的办法了。   从徐州开始,吕林在一起,在大汉十三州的版图上杀了大半个圈啊,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安丰打过这么多场恶战的。   曹操、刘备、林墨、张辽……   安丰,绝对是治下战事最频繁的一个郡了,可是,不管这里的战火烧的再旺,也从来没有谁能动摇它的根基。   鲁肃怎么能看着煎熬了这么多心血的地方在自己的手上换了主人啊。   人生往往都是这样,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去做的事情,到最后,却需要坦然面对。   鲁肃不喜欢涉险,可这样的选择就注定了他要在安丰冒无数次险,他要击退关羽要用险,还要面对孙策要用险,最后连淮南士子也会记恨他不发兵救援啊。   但,这就是每个人都要走的路。   林墨走过去了,贾诩也走过去了,鲁肃自认为自己比不得他们二人的,可依旧要走,而且会走的比他们更艰难吧。   “广陵的水师为何不来救援断后?”一直也没有说话的郝昭终于开口了。   鲁肃微微一笑,“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让甘宁回去的,可惜,来不及了,我也没有这个权力。”   “为何?”   “孙策登陆之后长驱数百里奔赴舒城,一旦皖口被攻占,他将退无可退,这条唯一的生路岂会没有精兵猛将把守?”   鲁肃看着郝昭,缓缓解释道:“而甘宁手上虽有两万水师,训练也有些年月了,但他们缺了实战的经验,怕不是江东水师的对手。   再者,广陵去救援,那就是逆水而上,本就处于被动,我若不能击退关羽,解庐江之危,那折的就不是淮南三郡,甘宁也会大败而归的。”   情况,竟然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这么恶劣吗……文丑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   或许,这就是战场吧。   在这里,他学会了很多的东西,跟着张辽打夏侯惇的那段时间,对他的助益很大。   可要说张辽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却不是成天宣之于口的虚实奇正,而是临危不乱。   当年他们仨身陷重围,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安丰,今日之险固然不下当日,可文丑却没有慌乱,反而有一种从张辽手中接过吕军大旗的责任感,肩头,沉甸甸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鲁肃作揖,“请先生用兵!”   ……   安丰城里收到了庐江的急报求援,关羽的大寨也有斥候疾驰而来,拿着的同样是庐江的战报。   战马虽然很紧缺,但这方面的斥候不能省的,毕竟这一次他的目的就是帮着孙策拖住安丰城里的守军,所以,孙策打到哪里,打成什么样,他不会比鲁肃少关心。   当然,心态还是不一样的。   关羽看完信后面无表情,三天攻陷城防坚实的皖县,这怎么说也是一项壮举,可关羽似乎瞧不上,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但愿别让我等太久。”   “将军,想必安丰城里的守军也已经收到了庐江的求援信,末将多派点斥候去盯着,且看他出城兵马有多少。”法令纹深刻的魏延不苟言笑的抱拳。   关羽点了点头,“我与你同去,顺带也点些兵马。”   闻言,魏延有些不解的看着关羽,“将军要用兵吗?”   “放心,他就是派兵救援,也会在安丰留下一两万的守军,加之安丰城这些年被张辽一直巩固城防,强攻的伤亡太大,我不会如此莽撞。”   “那将军是?”   关羽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只是答应孙策帮他拖着安丰城的守军,可没答应他不对安丰郡里的其他县城下手。   此番我们远道而来,将士们劳师以远,还不知道搭进去多少粮草,从周边几个县城里转运一些,不算过分吧。”   这不能怪关羽贪小便宜了,一个县城就算小一点,府库里的存银和粮草都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尤其对于只有三郡之地的刘备而言,这些补给家大业大的吕布和曹操可能看不上,但他不能看不上。   “将军要掠地吗,可是……”   魏延嘴角抽了抽,轻声劝道:“军师说过,我们此番只需要守在当道口上等江东兵马一到立刻就沿原路退回荆州。”   “怎么,你就只听诸葛亮的?”   关羽褪去笑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莫非我不能权宜行事?”   在荆州的时候诸葛亮对自己指手画脚就算了,出了荆州,你魏延还打着他的名号对我指手画脚?   关某表示不服。   “末将不敢!”   在这个阶段的魏延还是很本分的,只是据实回应,“只恐一旦出寨会有被伏击的风险,这几天末将在周遭都走了走,安丰这里水系繁多,山洼、林地密集,太适合埋伏了。   将军素来知兵,当权衡轻重。”   关羽是傲,但还是听的进忠言的,他转身看着身后的羊皮图纸,认真的沉思了起来。   过了一会便指着大寨往东五十里外的一座县城,凝神道:“津县,这里守军不过千余人,只需围而不攻,安丰城里不来救援必会开城投降。   而且,这条路过去,只有两处山坳可设伏,我们派多点斥候,把路况摸清楚了再进军,这样速度虽然慢一些,但绝是出不了问题的。”   尽管内心还是觉得应该遵照军令行事的,可关羽都这么说了,魏延当然就不敢再反驳。   他只是一个副将而已,没理由不听主将的话。   很快,斥候就有了回报,安丰城里确实派出了一股绵延大军,一眼都看不到尽头,少说有两万人,中军处是打着‘颜’字大纛。   这跟关羽猜测的差不多,颜良去救援,文丑留守安丰,去的兵马嘛,也跟预料的差不多,两万人。   很好,这么一来,关羽就觉得完全不必顾虑什么了,现在不去劫掠,等孙策来了自己再去就说不过去了。   争分夺秒好吧?   当天就点了五千精兵,甚至一千五百骑兵全部都带上了,骑兵攻城用不上的,但带给人的压迫感是实实在在要比步军强不止一个档次。   翌日一大早就率军前往津县,为了确保安全,斥候早早的就出发去排查前方的情况。   其实,斥候排查是非常耗时的,就便你是去一队人,通常这样的山坳勘察下来没个两个时辰你都无法确保没有错漏。   不过关羽不急啊,他知道自己反正也不可能瞒过安丰城的眼线,时间上用久一些换个安全却也值当。   同时呢,也有派出斥候盯着安丰城,若有兵马救援,自己也能提前得知。   再加上现如今安丰城里撑破天就两万人,文丑在城里可能自己为难不了他,真要是出来了还能怕他不成。   一路倒是平安的,只不过四十里的路生生是从早上走到了下午。   津县虽然没啥守军,可县令也不能立刻就开城,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等了一天,安丰城里都没有发兵救援,在第二天一大早看着关羽军扛着云梯上来了,就立刻开城。   津县不算大,府库里的收益还是让关羽满意的捋着长须,金三千,粮草八千石,另外还有上百匹战马,都别浪费了。   中午时分,斥候也回来了,说是安丰城里的守军一直也没有出城,关羽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现在文丑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支撑他有勇气跑出来救援。   要知道,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带来的可是三万人,而不是两万。   “回军!”把一切都收拾好后,关羽就带着人开始返营了。   顺带着盘算盘算,下一个去哪个县城好一些。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宿命之战   像津县这样的县城,整个安丰有十一个,当然富裕程度各有不同,但关羽觉得应该是可以取个均值的。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把安丰境内除了安丰城以外的县城都给掠夺一次,那可就是三万金和八万石粮草。   而这一回出来大军所损耗的粮草真正用在军士上的不是巨额,因为不打仗的时候大家伙只能吃一顿,真正的损耗在于翻越安阳山。   但如果是三万金和八万石粮草,那成本都能回来,这一仗好赖是不亏的。   这么一算下来,关羽的心理就平衡多了。   虽然不能像三弟那样冲锋陷阵的跟曹军死磕,但在整个安丰大摇大摆的吃下其他县城,也算有一些收获的。   要是能打进安丰城去就好了,作为治所,又是淮南重镇,那里的粮草、库钱、军械都不是其他县城能比的。   当然,这只能想想,文丑他是不放在眼里的,但安丰这座坚城靠强攻的话,至少要准备三倍的兵力,最关键的是打到最后还是为孙策做嫁衣,那显然是划不来的。   返程的队伍显得有些冗长,坐镇中军的关羽心理在打着算盘,不晓得要怎么样才能赚取到最大的收获。   或许是因为探明了安丰城里的守军并没有出来,又或许是这一趟的收成不错,大家走的都不急不缓,像一只凯旋的队伍,有说有笑。   不多久就来到了第二个山坳口,只要穿过了这里,再走上二十里路就可以回到军寨了,昨儿在城下喝了西北风没睡好,今天回去可以好好补回来了。   嗖嗖嗖~   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左侧山岗上忽的倾泻了一阵箭雨下来,当即射翻了上百名刘军。   伴随着一阵阵的惨叫,敌袭的号角声立刻就被吹响了,将士们慌乱的东张西望,下意识都躲到盾牌兵的身后朝着右侧的密林退去。   几乎同时,山岗上立起了一面面的旌旗在迎风猎猎作响,震天的厮杀声似乎要把人的心脏都冲碎了。   ‘颜’和‘文’字的大纛彰显这支伏击兵马的主帅身份。   怎么回事,颜良和文丑?他们不是一个去舒城,一个在安丰吗,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关羽心下大疑却知道这事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稳定军心才是当务之急,当即喝道:“不要慌,此地距离大寨不远,冲出山坳我们便安全了!”   关羽的呐喊声在山坳逼仄的通道里回荡,可这一声安抚却好像是信号,从他们身后的密林里冲出来一队吕军的骑兵。   一马当先者手持金背大刀,借马冲撞下一计横扫千军,三名刘军在惊恐中被扫飞了出去,来人不羁大笑,“我乃温侯麾下大将颜良,红脸贼何在,爷爷今日要用你的脑袋祭旗!”   “匹夫!关某今日教教你如何用刀!”本就被伏击的关羽怒火中烧,又闻来人指名道姓的挑战,焉能不拖刀而出?   当然,他还有一个心思,眼下腹背受敌,斩将是唯一可以快速逆转局势的方法了。   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伴随着关羽策马狂奔在地上犁出一道尘土,关羽表情一厉,长刀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朝着颜良迎头砍下。   铿~   颜良怡然不惧,提刀一拍便是将关羽这夺命一击给打歪了。   借着这股反震的力道,关羽单臂握刀,旋转一圈后从另外一个方向砍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听来有些繁杂,可青龙偃月刀在关羽的手上行云流水般,只眨眼功夫罢了,快到颜良甚至都没有从两股力量的碰撞中反应过来,自是来不及提刀再挡,只能选择低头匍匐马背躲过这一击。   不等他调整,关羽右臂一握刀柄,裹挟破风之声的青龙偃月刀赫然停下,刀锋自下而上划向颜良战马的脖颈。   见状,颜良一勒缰绳,战马灵性的高高扬起前蹄躲过这一刀,下坠时,金背刀势大力沉的砍下。   光是这一击,关羽就看出颜良对刀法的理解也是当世一流的,退闪不及的他只能双臂举刀格挡。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二人再次缠斗在一块,于乱军之中走马灯般厮杀。   关于二爷斩颜良诛文丑的说法有很多。   譬如因为二爷武装了当世第一的赤兔马,那速度快到人家根本就没时间反应才会被秒杀。   也有人说是因为刘备事前跟颜良打过招呼,若见关羽只需说明自己也在袁营,他断不会下手的,谁知颜良还没来得及开口,二爷就不讲武德的把他给砍了。   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充满了偷袭的成分。   毕竟颜良和文丑的武艺都是得到过验证的,一个能三合斩宋宪、一合斩魏续、二十合败徐晃;一个跟赵云缠斗五十回合平分秋色,就连孔融都忍不住称之是勇冠三军。   这样的角色,说打不过二爷有可能,但要说被他一刀给砍了,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恰如眼前,关羽和颜良在乱军中已是战了十来个回合,尽管颜良内心是惊诧于关羽的武艺当真不弱,可彼此谁也没走半分下风的意思。   当然,这一次的战斗颜良是占了便宜的,作为伏击的一方,关羽的冲战显然有些仓促。   而且交战之时身旁不绝于耳的哀嚎和惨叫大多是来自刘军,对于关羽的心里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事实上,此时的关羽已经在盘算着要赶紧下令撤军了,错马调整之际,肉眼可见他麾下的将士正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支军队是诸葛亮在长沙招募起来的,这两年来关羽确确实实也对他们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去训练。   问题是,校场和战场毕竟是两回事,你在校场之上训练的再出色,没有战争的洗礼,终究是无法沉淀出临危不乱的气质。   眼见着同袍被箭雨射杀,忽然出现的吕军本就让他们惊慌失措,又被身后密林冲出的骑兵一阵踩踏冲杀,便是百战精锐此时都难以招架,遑论是这群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荆州兵。   反观安丰这里的兵马,虽也有一些是新兵,可从根上说他们可都是跟着张辽血战沙场的精锐。   吕营三十万大军里,除了林墨手上的八万人,论战力,这些人绝对是最顶尖的。   再加上文丑带着一队人马近乎是以摧枯拉朽之时碾压着这支推着粮车的队伍,而这一幕关羽就算看不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也在提醒他后方的惨状,留给关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撤!快撤!”如果可以,关羽当然是想把颜良给斩了,但眼看双方贴近肉搏之后一面倒的情况,关羽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走,这五千人怕是要都交代在这里了呀。   像这种双方粘在一起的战斗,再想脱离,伤亡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吕军骑兵占多的情况下,一旦逃跑,那就是活靶子。   但关羽已经没有选择,他傲,不代表无脑。   现在的情况,他无法做到尽善的断后,能做的只有策马在战场大砍大杀,尽可能的吸引吕军的注意力,为麾下将士们争取到足够多的逃命机会。   效果还是很明显,就连颜良追在身后他也不管不顾,好几次都险些被骑兵给堵死退路了,也算得上是以身为饵。   等到文丑从后方杀来的时候,关羽才快速的杀出一条血路,择路而逃。   这场伏击战来得快,去的也快,前后时间加一起也不到半个时辰,甚至很快这个山坳又陷入了最初的宁静,该逃的逃,该追杀的追杀,只有满地的尸体和肆意流淌的血液标注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屠杀。   颜良文丑带来的人不算太多,也就是几千人罢了,追杀了几里地就很识趣的退走了,再追可就是关羽的大寨了,他们不能确定刘军到底有多少骑兵。   很多时候,斥候回报的消息是会有所偏差的,稳健一点好。   这也让关羽的残兵得到了更多的保留。   可即便如此,被关羽带回去的人也不足两千了,最让他心疼的是骑兵,一战折了他六百多骑,就算加上津县缴获的战马也凑不出千骑来了。   坐在中军帐里的关羽红脸变得比张飞还要黑,早年间荆州要买战马却也不是太难,从南阳往关中采购就行了,只要有钱。   可刘备占领的是湘南三郡,其他地盘都落入了曹操的手里,就算走私难度也是极大的,加上扩军速度太快,三郡之地有多穷他是再清楚不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不过是担任了一个牵制对手的军务,竟然一下就折了这么多的兵马,还是在插标卖首之徒的手中,关羽的心在淌血啊。   一旁的魏延是个闷罐子,安慰人的话他也不会说,只能陪着发呆。   当然,就算会说他也不想说,他也很钦佩关羽的武艺,可是他这身傲骨啊,真的该吃一点亏了,魏延是真的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瞧不上自己的对手。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在沙场上杀出了名号的人,吕营那是什么地方,一流武将扎堆的地方,这两人能以降将身份出任安丰重镇的领兵军务,说没点水平,能信?   死的那些可都是荆州子弟,甚至有不少是他亲自去招募的,所以,魏延的心头一样是淌血的。   不过,如果关羽能老实一些,折了就折了吧,毕竟打仗都是会死人的,希望以后不要再因为主将的愚蠢而折损便是。   “我明白了!”   好半天,关羽丹凤眼里闪过一抹不屑,“日前出安丰的时候,文丑亦在当中,这些人压根就没去舒城,就等着伏击我们。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时候埋伏在山坳那头,所以我们的斥候根本没有发现。”   魏延细想了一下,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点头附和道:“听将士们说来,应该只有几千人,来的多了,容易被发现,加之又是夜晚行军,瞒过了我们的人。”   关羽叹了口气,“这两个匹夫还学了些心术,竟然不是在我去的路上伏击,而是返程路上伏击,借着安丰城不出兵的假象迷惑我,大意了。”   “如此说来,吕军并未去救援舒城。”   魏延抬眼望了望关羽,继续道:“末将猜想,定是他们想先驱赶了我们,再发兵救援庐江,看来接下来我们还是要坚守营寨,等孙策过来汇合了。”   这或许是魏延的分析,也可能是他的提醒,但关羽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不见得,广陵那头两度血战,定还有一些兵马的,多半是出动了广陵兵马去救援。”   魏延皱了皱眉,并没有反驳,是此是彼,也不重要了。   过了一会,关羽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准备到伤兵营里去巡视一番,也好安抚安抚军心。   此时的伤兵营里,将士们都在忙碌着,医官都不太够用,这次出征只是配了几名医官,毕竟没想开战,以至于这几个医官只能站在那吆喝,教那些军士怎么上药、包扎。   粗暴的医疗手段、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让关羽的心再一次刺痛。   这些人,可都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越想越气的他,甚至都没有走几个营房就退了出来,气冲冲的朝着校场而去。   “将军。”魏延忍不住叫下了关羽。   “点兵,明日我要到安丰城下挑战!”关羽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   魏延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赶忙拱手道:“此时我军新败,城内又有颜良文丑率数万军坐镇,加之我们的任务本就不是攻城,将军不可意气用事啊!”   关羽转过身子看着他,淡然道:“不是攻城,若能引出颜良文丑斗将,我便有信心将他二人斩于马下,只要主将一死,破城便有希望了。   你也知道如今我军新败,二人必是心气极高小觑于我,此时出兵,正是合适时机。”   “将军,可是主公有言在先,末将恳请将军能忍一时之辱。”他不敢再说诸葛亮了,只能搬出刘备来。   “颜良文丑不过插标卖首之徒,我何须与这两匹夫较高低,可此番我军折损之大,也只有破城收取溃军战俘、粮草军械方可弥补。”   关羽说话的时候表现的很冷静,见魏延还想再劝,他便继续道:“你放心,我只让将士们擂鼓挑战,他若不肯出来,也绝计不会强攻,你可与我同往。”   说完,不等魏延开口就直接朝着营房而去。   其实关羽说的话有一多半是真的,他根本就没把颜良和文丑放在眼里,猛虎怎会和猎犬比凶猛?   当然也很生气这两个匹夫搞偷袭的,但本质上他是想破城之后挖了里头的均需物资。   尤其是他们的战马,刚才冲阵的时候他看的真切,吕军骑兵不下两千,真是富裕,随便动动身子就有几千骑兵。   这要是都搬回荆州去,便是把安丰给孙策也不算亏。   ……   文丑确实成长了不少,甚至都不用鲁肃开口他就拒绝了颜良要大摆庆功宴的要求。   在这一方面,文丑虽然跟高顺接触的非常少,但他却记下了这个不喝酒的将军。   更何况眼下大敌未退,仅是折了关羽几千兵马而已,人家手头上还有两三万人呢,加上在东面的孙策,后续还不知道有多少恶战要打,飘不得。   颜良很是很听文丑话,他说一句就是一句,老老实实的回去卸甲洗浴。   等到第二天还没睡醒就听到有人敲门,是文丑急令众人前往议政厅。   猜想是不是孙策又有什么小动作,颜良立刻就披甲提刀而去。   结果到了议政厅才知道,斥候回报,关羽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寨了,正朝着安丰城杀来。   “这红脸贼,昨儿还没把他打怕是吧,带着荆州兵来送死,兄长,你且安心坐着,我带两千骑兵就够把他们给收拾了的。”   “不可轻出。”   没等文丑发话呢,鲁肃直接就拒绝了颜良,“昨日新败,今又复来,要么是有所准备,要么怕是与孙策有了某种联系,眼下还是先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吧。”   “听子敬先生的。”文丑当即发话,颜良也不啰嗦了。   这次山坳的伏击战,鲁肃玩的就挺溜,先是佯装出城,然后一万五千人趁夜折返了安丰,他们带着五千人去埋伏。   不管怎么说,也是把关羽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威望这玩意,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凝聚起来的。   众人直登城关,便是要看看关羽想干什么。   城关走马道上,颜良文丑、鲁肃郝昭并立,放眼看着城关下乌泱泱的人群,怕不少过一万两千人了。   虽是陈兵于野,但结阵列队都颇有章法,让颜良有些看不明白的挠头。   “这是混元阵,不识者一旦入阵怕是再难出来,想不到关羽竟能列出此阵,想来是诸葛亮所授。”鲁肃在一旁充当解说。   除了不会上阵杀敌,兵书他也是没少读的。   “受教了。”文丑很是虚心的朝着鲁肃拱手作揖。   城关下,一名骑兵冲到关下,放声呐喊,“颜良文丑听着,可敢与关将军阵前一斗!”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丰城下猛将激战   跑这来逞匹夫之勇了?   这是文丑听了城关下方叫嚣后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提着断魂枪就下去跟他刚上一百回合再说,但是现在,他不会了。   其实从前袁绍也说过他,不要总想着阵前斗将,要学着从一方统帅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不过文丑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断魂枪罢了。   可人往往就是这样,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他怎么会忘得了当初与自己在界桥斗个旗鼓相当的赵云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已经成长为让自己都要仰望的高手了,更忘不了吕布方天画戟如同鬼魅般杀人于无形。   早就知道天外有天的他又见得有勇有谋的张文远就从来不与人阵前相斗,而是发挥出自己的特长。   所以,在这一刻,他近乎是带着鄙夷的眼神睥睨着一脸冷傲的关羽。   被埋伏了一番,士气大跌,想着来这里讨点场子回来是吧。   “这红脸贼,我去摘了他脑袋!”颜良一如既往的莽。   文丑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鲁肃,破天荒的这位稳如老狗的儒士站在风中消瘦的身子站的笔挺,捻着胡须也看向了他,没有说话,眼神中似乎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我与他同往,若能阵前斩杀他,或有速败刘军的机会。”文丑当即表态。   听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不讲武德了。   阵前斗将这种事情,一打一才是不成文的规矩,忽得以二对一,若是对方军中同样有猛将,就会出现扎堆碰撞,继而引发大军厮杀。   当然,这是指正常情况下,吕布那种不正常的人是不能作为参考的。   “善。”鲁肃只吐了一个字出来,文丑便嘴角勾勒,继而拉着颜良下了城关走马道。   二人走后郝昭欲言又止,只是不时瞥向鲁肃,似乎想从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破解自己的疑惑。   “伯道,你是不是觉得刘军此来都是步卒,即便列阵不好冲杀,大可等到黄昏时分,他们只能退走的时候,我们再出骑兵追杀,也没必要去战场上逞强?”   鲁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呵呵的看着他,后者拱手道:“监军慧目如炬。”   “你看那边。”   顺着鲁肃所指,在不远处的地方是几片不算太大的林子,“林子不大,可藏个几千人也是可以不留任何痕迹的。”   郝昭听明白了,追杀时候有被伏击的风险。   鲁肃没有理会郝昭的心思,继续道:“况且,我不知道前些日子关羽是否如我这般用了疑兵计,无法断定寨子里到底是两万人还是三万人。   甚至有可能江东的兵马也摸过来了。   相比之下,颜、文二位将军若能联手,阵前斩杀关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若能得手,敌军必胆寒。”   说到这里,郝昭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受教。”   城关下冗长的街道上站满了骑兵,一眼望不到尽头,全城的骑兵都集结在这里了,约莫三千上下。   出城迎战总是要防着对方一拥而上的,带点人,稳妥些。   “兄长,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关上瞧好就是。”颜良觉得自己还是要讲武德的。   当然,其中也有好面的原因,传出去北国骁将颜良、曾经的七十万大军上将,竟然二打一,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最主要是,他觉得关羽不配。   文丑冷哼一声,“就你能是吧,昨日的埋伏我虽未亲眼所见你与他交战,但关羽能在忽然遭袭、军队混乱且是一面倒的战争中,与你战了个平手,最后又一人断后,就这番本领,摆开架势你能拿得下他?”   啊这……   被点破的颜良脸上有些挂不住,赶忙挥手道:“行行行,那便与兄长联手便是,就怕他没那胆量。”   “我自有办法,他若无胆我们也不会丢人的,走吧。”   城门咯吱一声打开后,金甲文丑和银甲颜良并驾齐驱而出,身后骑兵踢踏踢踏宛若闷雷拍打。   眼见二人出来,关羽冷漠的眸子里总算泛起了一丝光芒。   但不是盯着颜良和文丑,而是他们身后的骏马。   多好的马呀,这要是都给拉回荆州去,大哥三弟见了得多开心啊。   现在他们是样样都好,唯独就是缺了战马,没有战马啊,也就是在荆南山岭多的地方叫嚣一下,根本没有能力在中原立足的。   关羽轻轻夹了夹马肚,战马缓缓的迎了上去,直到双方相距五丈距离,战马排列成一个方阵,颜良文丑都冷冷的看着关羽。   “谁先来。”关羽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握着青龙偃月刀,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二人一眼。   最好的方法本来是让颜良先过去跟他一战,然后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文丑再冲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但,文丑也担心一击不中对方的武将也会冲上来,那就是一场生死厮杀了。   他们的敌人可不止是关羽一个,还有江东的三万大军,能够避免正面厮杀最好。   所以,当然是两个人一起上啦。   担心关羽不答应,文丑笑呵呵的问道:“听闻关将军当年在虎牢关下温酒斩华雄,当真是好武艺啊。”   没有了过五关斩六将,没有了斩颜良诛文丑,温酒斩华雄算是关羽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光芒,所以听到这样的奉承,他会不自觉的捋着长须轻笑。   “不过有一事不解,还请将军赐教。”文丑很虚心的模样。   关羽愣了愣神后扬起额头示意他说下去。   “当初温侯匹马一人到联军阵前的时候,你们三兄弟都在关下,不知温侯有没有问过你们谁先来?”   啊这……   关羽眉头一皱,心中暗骂一声匹夫!   三英战吕布这件事吧,其实更多的是成全了吕布的威名,你们仨打一个还只是平手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尤其对于关羽这般骄傲的性格,当时没能把吕布斩于马下一直引为憾事。   现在文丑旧事重提,无非是想说他们两兄弟就算一起上,你也别觉得有什么不公平,当初你们围殴温侯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这两个字。   “没事,你要是害怕,可以先跟我过过招。”一旁的颜良还在激将。   关羽眸子压了压,手中不由发力。   “将军,不要中计!”   身后的魏延提着青芒刀迎了上来,“我愿与将军并肩作战。”   “昔日我于千枪万刃之间、矢石交弓之际亦是来去自如,何惧这插标卖首之辈,你退下!”   随后一夹马肚,倒拖青龙偃月刀策马前冲,“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他吕布能做的,我关羽一样办得到!   事实上,关羽的心中压根就瞧不上颜良和文丑,甚至,他觉得随着吕布慢慢老去,头把交椅只有他才有资格坐!   这种自信是刻入骨髓的,便是文丑不激他,也不介意以一敌二。   真正的英雄,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亦泰然,更何况,若是能将此二人一并斩首,那这安丰城就真的要不攻自破了!   眼见关羽上钩,城关上的鲁肃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一旁的郝昭,“伯道,听好了,我教你如何破这混元阵。”   以一敌二,鲁肃可不相信这世上能有第二个吕奉先,只要关羽一死,那军心胆寒之际,就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到时候即便不追杀也能大破刘军。   策马上前的关羽猛然拽起青龙偃月刀砍向颜良,下坠时另一只手也奋力压下,裹挟了全身力量的一击速度极快,颜良连忙架刀格挡。   剧烈的碰撞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刀柄上传来的力量使得颜良双臂一麻,竟有些招架不住。   该死,好大的力量,与昨日相比判若两人!   见状一旁的文丑转动枪头朝着关羽面门刺去,青龙偃月刀与金背刀摩擦出牙齿发酸的拉锯声后立刻就挥向一旁将断魂枪荡开。   随后,关羽灵活转动大刀,刀柄环绕腰间一圈后扑棱棱的斩向刚刚调整好的颜良,第二击,气力不减反增,就连战马都被压的退了几步。   兄长说的对,昨日是因为他受袭,又见兵马被屠无法专心,我当真战他不过!   仅仅是两击而已,颜良的内心就有了判断。   昨日一战中只道关羽对刀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刀法凌厉狠辣又攻守兼备,当世用刀中难有的好手,可凭借气力上的优势,颜良觉得自己能与他打个五五开,最后看谁的体力不支了。   结果这两刀下来,不论刀法只论力量的话,颜良甚至都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吕布啊。   估摸着真要是单打独斗,会跟赵云一样,撑五十回合就是上限了。   咣咣咣~   青龙偃月刀在断魂枪和金背刀之间来回的碰撞,擦出一阵阵的火花。   关羽知道颜良不过是插标卖首而已,文丑与他齐名不见得能高明多少,可二人联手,他便不敢有任何的轻敌心思,一上来就是火力全开了。   三人走马灯一般在三军面前来回驰骋,关羽左右开弓,青龙偃月刀在虚空中片片残影,饶是颜良文丑联手却也没有能拿下他的痕迹。   热血的战斗让三军意气激荡、热血沸腾,都不由的为己方的将领呐喊叫好。   当然,气势上而言,还得是刘军更猛一些,毕竟关羽是在以一敌二呀。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战场之上,深怕错过了某一个精彩的瞬间,而城关上的鲁肃教完破阵之法后开始吞咽口水。   好厉害的关云长,颜良文丑的武艺鲁肃很难去评判有多高,可是头上能顶着七十万大军上将身份的男人能弱到哪里去呢。   却不想二人联手战斗还能打的这般胶着,只要一个不小心,生死就会成为现实。   心里忐忑的可不只是鲁肃一个,魏延看向了一旁的刘封,沉声道:“刘都尉,劳你领五百人退到后方密林处,若见我军溃败,即卷起尘土、扬起旗号,但万不可出林。”   “可军中阵型已成,我一旦挪兵阵型必出破绽,二叔怪罪下来……”刘封有些胆怯。   “我担着,速去!”   从军衔上,刘封现在只不过是骑都尉,魏延可是挂了校尉的,比他高一级,有权调令他。   再加上魏延愿意承担军责,迟疑片刻刘封便往后退去。   此刻,战场之上,颜良攻左,文丑攻右,一方是势大力沉、如开山碎石的巨力,一方是婉若游龙、枪花如雪、诡谲难测,而关羽面对这般常人光是捕抓攻击都觉得费劲的攻势,手中青龙偃月刀都快舞成一个圆盘了,尽数的化解两人的杀招。   不知不觉中,三人交战有五十多个回合了,各自心中俱是惊骇不已的。   文丑知道关羽能温酒斩华雄,力战吕布,那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就是没料想他这般骁勇,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像被赋予了生命,如臂使指的灵巧,刚的时候能与颜良的怪力碰撞,快的时候又跟得上自己的断魂枪。   真要是跟他单打独斗,除了温侯,怕是只有子龙能办到了!   关羽心里也是很惊骇的,可他惊骇的并不是眼前两个人,而是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取而代之的三姓家奴。   就颜良文丑的武艺来看,任何一个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二人联手的默契度,说是滴水不漏一点也不过分,刚柔并济,往往是一人攻来,自己没来得及反击,第二人就补上空缺,典型的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他在这一刻,想起了最瞧不上的三姓家奴,无论是自己还是三弟翼德,那武艺都是凌驾于颜良文丑之上,默契度比起眼前两人只会高不会低。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加上大哥刘备,竟然只是跟他打了个平手,简直是妖孽。   更糟糕的是,随着回合数不断增加,关羽早就汗流浃背,这种强度的战斗根本不是单挑能比的,消耗极大,再耗上几十个回合,自己也会气力不支的。   反观颜良文丑,他们毕竟是二打一,消耗可就远不如关羽了,而且是越打越起劲,已经是出现了明显的占据上风的情况。   “关将军,我来助你!”魏延但见情况不对,才不管关羽会不会生气,他不能死的啊,否则会连累荆州军在安丰血流成河了。   “你的对手是我!”魏延策马而上的时候,郝昭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同样对冲了过去,手中长枪直挺挺的刺了过去。   这一下,变成了两个斗将场了。   不同于关羽和颜良文丑,郝昭年轻气盛不假,但他的专长更多是体现于领兵这一块,虽说魏延也专于此,可他个人武艺同样不差。   所以,两人方才交战,郝昭就处于下风,隐隐有些败走的意思。   只不过关羽的情况似乎要比郝昭更难堪一些,三人交战已是八十合,局势被颜良文丑稳稳的掌控住了。   甚至颜良一人就能牵制着气力跟不上的关羽,而文丑则是放开手脚的朝着关羽要害如十几枚箭矢齐发一般刺去。   九十合后,关羽气力大减,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大不如前,面对颜良横扫千军甚至都无力招架,只能身子后仰以铁板桥躲避。   只是他再挺起身子的时候,断魂枪已经刺来,这一击,不仅来不及提刀格挡,甚至来不及躲避了。   关羽条件反射般一勒缰绳,战马唏律律一叫,前蹄高高跃起,断魂枪刺穿了战马的脖颈。   吃痛之下侧翻倒地,关羽也连带着滚到了一旁。   “给某死去!”颜良一计横斩朝着关羽脑门招呼,刚刚起身的关羽提刀格挡,却被颜良的金背刀震得青龙偃月刀倒飞了出去,整个人也踉跄的后退。   这就是没有战马的弊端了,且不说颜良借马冲锋的力道,光是这震荡的气力没有战马光凭自己一双腿也招架不住啊。   这下,关羽当真是懊恼万分,他想不到自己竟会败在这插标卖首的兄弟手里。   更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竟然会死的这般窝囊。   面对文丑刺来的长枪,他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   铿!   “将军快回军阵!”文丑的长枪被魏延的青芒刀荡开了,方才战退郝昭,他便急匆匆的赶来救援。   当真是及时,晚上一息,关羽便是身首异处了。   顾不得战马阵亡、武器飞落的狼狈,关羽连滚带爬的朝着自己的军阵跑去。   魏延还在为他争取时间,以一敌二,这可是拿命在拼啊。   轰!轰!轰!   城关上,激荡的鼓声响了起来。   本要上前帮忙的郝昭回头望去,这是鲁肃给的信号,当即扬起长枪喝道:“弟兄们,跟我来,破阵!”   “杀啊!”   也顾不得他们仨还在厮杀,鲁肃瞧准了关羽落马后刘军胆寒的契机,当机立断的让大军开始掩杀。   魏延也算得上骁勇了,连吃了颜良文丑轮击后,借着错马赶忙逃回军阵的方向。   关羽这会还在找自己的刀呢,对面就杀过来了,原本就胆寒的军心,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不要慌,不要乱,稳住各自阵脚!”将士们把青龙偃月刀送还关羽手中后,他又骑上了一匹马大喝道。   可是啊,这个时候的他,狼狈至极,喊上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当真稳不住这军心的呀。   甚至原本要负责混元阵左侧阵脚的魏延也因为被颜良文丑驱赶追杀回不到军阵里。   鲁肃舒了一口气,缓缓颔首,败了,刘军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真乃神人也   郝昭没有管关羽,甚至没有去看被赶跑的魏延,目标直指眼前军阵的入口,带着三千骑兵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即便没有事先商量好,颜良文丑也知道这个时候冲阵实打实是最佳时机,所以听到战鼓擂动、骑兵冲锋的时候,默契的丢下魏延不管,反正也不过是一个副将罢了,二人默契的朝着军阵中心的入口冲去。   “放箭!放箭!快放箭啊!”前军都过了一箭之地的距离,这群荆州军似乎还没有从关羽战败、魏延被追杀的噩梦中醒来,有些呆滞,甚至惊恐。   关羽连连呐喊之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搭弓上弦,四十五度角上扬。   嗖嗖嗖~   默契度大大降低,直接后果就是原本设定为一千弓弩手齐放的箭雨,显得很是稀疏,倒也射翻了几十名骑兵,只一阵箭雨便没了后续。   从旁绕来的颜良文丑直接撑起开路先锋的职责,入口处两边的军士俱是立着等人高的盾牌,前军刚入不多远,从盾牌的空隙处便探出一杆杆钩镰枪。   这是一种专门为了克制战马而打造的兵器,外形如同长枪,不同的是枪头如镰刀一般,方便切割马蹄。   一排排的钩镰枪如同死亡森林的爪牙,每一次的收割都能听到一阵战马吃痛的悲鸣和人仰马翻的动静。   眨眼功夫便是放倒了十几名骑兵,阵亡的人数不算多,可若是置之不理,这些倒地的战马就会堵死后面军士的冲锋之势,阵型大乱。   见状,颜良非常粗暴的将金背刀坠地,向前一拨,带起一蓬土雾,一杆钩镰枪被这股霸道的劲力带飞了出去,随后,他再抵住盾牌底部向上一掀,盾牌也抛飞。   却不等他杀入,立刻就有一名盾牌兵补上了空缺,钩镰枪再度刺来,迫使他不得不勒马退后。   相比于颜良,文丑的战法技术含量要高不少,他借助断魂枪撑起身子朝着右侧盾牌飞踹了过去。   咚咚咚~   一阵闷响过后,连带着军士,三面盾牌都被他踢翻在地。   没等他们补缺,稳稳落在马鞍上的文丑刺向倒地军士,撩起他的身子砸向了另外一侧,又是两面盾牌被撞开。   被文丑一顿高效操作,入口处显得有些慌乱,加之原本应该站在左侧阵眼处发号施令的刘封、右侧阵眼坐镇控制的魏延都不在场,郝昭可以带着骑兵长驱直入了。   前方旌旗闪动,沙尘滚滚,刘军呐喊助威,鼓声大作,这动静听来如同深陷千军万马之中,胆子小一些的难免会出现怯战的情绪。   “不要慌,跟着我来!”眼看着前面原本的空地忽的左右刘军举着盾牌意欲堵路,郝昭并不强行攻阵,带着骑兵绕左而行。   前方一片空地处,箭雨已经袭来,郝昭一面挥枪格挡,一面继续喝道:“不要管,继续冲!”   郝昭利用着骑兵的机动性,在混元阵内灵动的穿梭着,这个过程中当然也有折损,死在箭雨下的,死在钩镰枪下的,甚至是因为没能跟上大军落了单而被盾牌兵围住的,都只能暴毙其中,可这就是破阵的代价。   刘军的混元阵极为诡异,好似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场景,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刘军的旌旗,大军运动掀起的沙尘,加上呐喊声和战鼓声,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事实上,这就是阵法真正的威力所在。   战阵这玩意,当然不是像后世影视剧里放的那般神奇,本质目的就是为了扬长避短,譬如步兵的弊端就是机动性不足,弓弩手怕被贴身,这些在战阵里面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同时,因为诸兵种的配合之下,整体的位置、方向、速度、密度得以凝聚提升,形成更为有效的攻防,整体的战力得以提升。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气势!   由于阵法运用得当,站在将台上的旗手可以通过手中战旗传达军令,这个时候整体的气势大增,同时猎猎作响的旌旗、漫天飞舞的尘土和冲破云霄的战鼓声,又能给敌军巨大的威慑,一如眼前的吕军。   这支队伍,也就是因为在辽神手下打了几场恶战,又被他调教了几年,说是百战精锐也不为过,真要是寻常的部曲,在阵内已经土崩瓦解了。   当然啦,阵法也不是没有缺点的。   要害有三,第一,列阵比较费时,万一阵法形成前骑兵冲一波,你这万余人就成为了活靶子;   再者,就是郝昭一开始想的,列阵站一天人家也不进来,等你累了要退回去了,有被追杀的风险。   最致命的是第三点,那就是被人正面给破了阵。   也是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得到了鲁肃指点,郝昭带着这队骑兵在阵型中一通乱窜,看似毫无章法,可若是从上空俯瞰,却能清晰的发现整个阵型里的刘军都被他调动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并不追击杀敌数,只是为了抵达鲁肃指定的方位,哪怕有所折损也在所不惜。   待得他在阵中绕行大半圈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出口,这也算是另类的杀穿了这个阵型,只不过骑兵的阵亡数量已经达到了四百多,不可谓不大。   但后方的阵型,已经被郝昭搅弄的天翻地覆,看着那些无头苍蝇一般乱走的军士,关羽气的胡子都直了,拼命大喊:“快快转回去,转回去!”   一旁的旗手简直都能赶上火影结印的速度了,可阵型一旦冲的散乱,再想重新恢复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部曲间彻底失去了联动,就像毫无章法的单兵一样。   这也跟魏延、刘封不在他们的位置有关,更大的原因还是关羽的战败,本就人心惶惶的时候,一旦出现慌乱,就会带出连片效果。   恰在这种时候,郝昭调转马头,重新杀了回来。   与第一次不同,这一回,郝昭带着两千多骑兵,宛若一把尖刀般直挺挺的插进了乱军之中。   先前有板有眼的盾牌兵、钩镰枪兵和弓弩手的完美配合不复,取而代之的是骑兵一往无前,长枪挑翻刘军,战马冲撞、踩踏,一片丢盔弃甲。   “将……将军,阵法被破了,我们,撤……撤走吧?”看着吕军的骑兵仅是一轮冲锋就留下了一地尸体,连旗手都不晓得该怎么传令了,结结巴巴的看向关羽。   说实话,这个时候关羽当然不想撤,本来就在斗将上被打的如此狼狈,现在阵法又被迫了,自己精心调教的军队正被吕军骑兵肆意蹂躏,他气不过啊。   问题是,安丰城的大门已经敞开,吕军的步卒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即便知道现在撤走伤亡会非常大他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嘶声道:“鸣金!”   听到鸣金声后,荆州军首先得反应就是松了一口气,显然他们早有退意了,然后丢下了手中的旗帜,甚至为了跑快一些,兵器都能丢弃。   可即便他们跑的再快,两条腿总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这里距离大寨足有三十里,若是一路追杀,不说全部斩尽杀绝,一多半铁定是活不了的。   只追不多远,前方密林处但见旌旗闪烁,尘土飞扬的时候,郝昭牢记了鲁肃的话,在距离密林一箭之地便赫然叫停了杀上头的军士。   “为何停下!”颜良杀的起劲,不爽的问道。   “监军说,前方恐有伏兵,将军请看密林处旌旗闪动,尘土飞扬,不可不防啊。”   郝昭的话让他想起了夏侯惇伏击他们的那一回,不甘心的冷嗤了一声。   文丑似乎就坦然很多,只是扭头看着满地狼藉,笑道:“这一仗,已经折了他三四千人,又在阵前大败,接下来我们可到他军寨外叫阵,进一步压迫刘军军心,在伺机强攻,破敌在即。”   三人心满意足的带着骑兵往回走,还在谈笑方才差点没能把关羽给宰了有些可惜。   至于逃跑的魏延,似乎就没给他们留下半分遗憾。   主将和副将一字之差罢了,待遇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   昨天的这个时候,关羽是很气恼万分,红脸变黑脸,内心痛骂颜良文丑匹夫只会搞偷袭,要是给足机会自己,不用多,一次就够了,非让他们命丧这安丰城下。   今天有点不同,他是红脸变白脸,并且没有昨日的气愤,有的只是懊恼,无奈和愧疚。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瞧不上的颜良文丑联起手来竟然如此骁勇,在三军面前把自己打的战马阵亡、大刀掉落,要不是魏延以命相搏,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果是从前,诸葛亮的混元阵这般轻易就被破了,他多半是要记下这笔账,旋即回去找他麻烦的。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种想法了,他清楚的知道今日破阵最大的败因是自己,而不是这个阵法。   回想起荆州兵被吕军骑兵肆意虐杀的画面,关羽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文长,今日幸亏有你,否则……”   他这般傲气的男人,却对魏延说出这番话来,后者能明显感觉到关羽这一败,心态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嘴上不说,其实过去魏延心里就不太喜欢关羽这种目空一切的傲气,牛什么啊,真就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是吧。   现在好了,碰上硬茬了。   就是可怜了今日搭进去的那几千荆州爷们。   “将军言重了。”魏延简单了回了一句,关羽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还是清楚魏延今日真的立了大功,不仅仅是阵前救下主将,还部署了刘封制造出伏兵的态势。   若非如此,今天三四千人怕是交代不下。   兄长把大军托付给我,本就只是牵制任务,却折损成这副模样,我如何向他交代啊。   关羽内心又开始不安了,回想起在荆州寄人篱下那几年,刘备受了多少屈辱才换来今日的兵马,自己两天就给他搭进去五六千人啊,痛断肝肠,无颜相见。   更可怕的是,昨日与今日的战斗不仅折损人马,还添加了数千伤兵,整个军寨能凑出来的战力只怕不足一万人了。   而且,就这些人,还是士气极为低迷的,眼下颜良文丑甚至强行攻寨自己都未必遭得住。   越想越烦的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真要是他们强攻,还能带回去多少人,真的是个未知数了。   眼下的情况,说是到了危难关头一点也不过分,一旁的魏延大概看出了关羽的窘迫,主动开口道:“军师大才,已令我们先布疑兵,吕军不知虚实,未必敢贸然强攻,但末将估计,接下来他们定会日日叫阵。   若是我们迟迟不敢出去迎敌,军心摇曳不说,颜良文丑也会按耐不住发动进攻的。”   关羽轻叹一声,缓缓颔首,“确实如此。”   “眼下也算是到了危急关头,末将记得军师不是给了将军三个锦囊吗?”   魏延的话好像点醒了关羽,眸子间闪过一抹精芒,“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清楚的记得,诸葛亮给了他三个锦囊,一个是到了安丰后打开,一个是等孙策来了后打开,而最后一个是遇上了危险打开。   第一个锦囊,初时不觉有什么,可现在看来,关羽才知道有多重要,毕竟在吕军看来,大寨里至少还有两万人,断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至少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起初呢,关羽很瞧不上诸葛亮这种卖弄的行为,甚至想把那红色的锦囊给丢了,看不起谁啊,区区颜良文丑能让我有危险?   可是现在啊,他觉得诸葛亮人挺不错的,相信他的危急锦囊也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只要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回去后,确实该要好好听从他的指派了。   他拿出了红色的锦囊,打开后整个人都怔住了,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将军?”   还是魏延忍不住开口提醒,关羽才长叹了一口气,“军师真乃神人也……”   随后将那张帛布交给了魏延,“按军师说的做。”   看过内容后的魏延转忧为喜,眉宇间的惆怅瞬间散去,连连点头道:“喏!”   ……   此番激战正酣,急报已经送入到了邺城这头。   过去,各地的急报都是往彭城送的,自从北国到手后,邺城就成为了新的政治中心,加之吕布林墨都不在徐州,很自然都要往这里送。   之后再由这里转发往前线。   张辽看着刘晔送来的急报皱起眉头,“我前脚才走,他们后脚就敢打我们的主意!”   一旁的贾诩直接上前接过军报查看,随后亦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情况比想象中的危急。   “且先将急报送往前线让温侯与允文知晓,另外,温侯留了印鉴与我,我以此调动广陵驻军赶赴救援,先生以为如何?”张辽沉思了一会后觉得只有这样能挽救败局。   淮南三郡的情况太恶劣了,刘军来了两三万人,江东又有三万大军长驱直入,兵分两路作战那是自取灭亡,可若是无动于衷,沦陷就是时间问题。   兵力问题是眼下迫切需要解决的。   “来不及了,就算是八百里飞骑,到广陵也得十天时间,调动兵马又需三五天,前往淮南再要十天,到那时候,只怕他们已经得手。”   攥着竹简的贾诩捻着胡须在厅内来回踱步,继续道:“况且,如若我猜测不错,甘兴霸已经率领水师逆江而上去救援了。   可孙策敢悍然上岸长驱直入庐江腹地,皖口必然是部署了水师的,顺流战逆水,甘兴霸再勇只怕也得吃亏。”   张辽听后才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似乎远比战报上写的要严重许多,不由急切道:“如此说来,调集沛城、萧关的守军,可有机会?”   “那不是更远吗?况且,都调走了,谁来拱卫徐州。”贾诩很直接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下张辽坐不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淮南三郡沦陷?   而且,颜良文丑、鲁肃郝昭、乃至于刘晔这些都是吕林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按着他们所说,关羽牵制安丰,孙策从庐江一路杀上去,分明就是要把他们一锅端了,到时候丢的可不仅仅是三郡之地,更是会让三军动荡的。   便是对虚实奇正完全化为己用的张辽在这一刻也想不出任何的法子。   但,他相信,自己想不出来,贾诩还是有可能的,他走到老阴货面前,沉声道:“先生,此番要看你力挽狂澜了。”   “这……文远将军,你这可就高看在下了,计破千里那是林允文才办得到的事,在下是万万做不到。”贾诩讪笑着摇头。   人在邺城,调兵遣将又来不及了,怎么救?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可是,有的办法是可以说出来的,有的办法,不能说。   说了他张辽也不见得敢用,反倒是给自己留下个污名。   要是林允文在就好了,那小子就没他不敢干的。   不过他要是在,自己也没必要出手,贾诩内心有些矛盾的苦笑。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丧心病狂贾文和   张辽和贾诩这对文武组合,军中甚至有人议论过就如吕林翁婿一样,文武搭配的。   这除了贾诩在安丰一战彰显了自己的手腕外,也是二人搭配的时间足够长,默契度已经上来了。   所以,很多时候,彼此想什么,还真是能通过对方一个眼神便可猜个端倪。   张辽是了解贾诩的,这老家伙如果面对这般险峻的情况束手无策,脸上不会紧张、踌躇,反而是一脸的淡然。   相反的,他心里有办法,却不能说出来的时候,脸上尽是为难和苦涩,好像是没有人能懂他的孤寂。   张辽歪着脑袋看向贾诩,试探道:“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办法,不妨说出来大家商量下,先生如此大才,断不会没有一点头绪的。”   “文远啊,你真的高看我了,此时人力当真难以破局了,莫说是在下,这信你就是送到前线给允文,他也没办法,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了呀。”贾诩双手一摊,表现的很无奈。   “老东西,真要没办法你才不会这副模样,你快说,要不然,给你送前安丰去你信不信?”或许因为太了解,又或许因为早就引为忘年交,张辽慢慢的习惯把贾诩当军中袍泽一样看待。   所以,急了的时候也能骂人的。   贾诩一脸为难的欲言又止,可别把张辽给憋的想动手,“那,你让我说的啊,不合适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成成成,你快说。”   “这……人力固然是无力回天了,但天灾或许能退走敌军吧?”说这话的时候,贾诩甚至都不敢直视张辽的眼睛。   “天灾……”   后者挠了挠头,在厅内来回踱步了一会后忽的站住,“雨季将至,你是想让刘晔或者文丑学着当初的允文和夏侯惇,在安丰、庐江一带阻断水流,待大雨下来,掘开堤坝,引灌敌军?”   贾诩笑着摇了摇头,“淮南三郡的水攻之法已用过两次,他们在这些方面自是会更加上心的。”   不是吗?   那还有什么天灾,“投毒?”   “淮南三郡水系繁多,如何能确保江东军饮用哪条水脉,总不能全部都给投了毒吧,更何况,这种手段是可以被识破的,只要小心以牲口先用,根本毒不到他们。”   又不是……   想了一会,没什么收获的张辽就失去了耐性,又或者是说太过迫切想知道答案,凝神道:“别卖关子了,说吧。”   贾诩先是看了一眼议政厅外,确认没人走进来才靠近张辽身旁,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道:“在下粗粗了解以尸体滋生疫病的手段,让子扬用败兵尸体沤出疫病,将尸体以霹雳车投向孙策军营,一旦江东军患了疫病,即便能够医治,那也必定迟缓兵锋。   如此,方能为萧关的援军争取到时间。”   一直以来张辽是很佩服贾诩的,佩服他的足智多谋,佩服他的大智若愚,更佩服他的低调。   可是刚才一席话,直接让堂堂辽神都懵逼了,怔怔的看着贾诩。   贾诩就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窃贼,心虚的低下头,我就说不想告诉你,你自己非要问的呀。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此话在这说说就好了,断不可与外人说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张辽直接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这已经不是有伤天和的问题了,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疫病在这个时代的惊恐程度甚至比屠城屠村还让人忌惮,你这屠城的话,逃出去也就完事了,甚至到了隔壁城池就有机会保下小命。   可疫病就不同了,就那传播速度,一旦沾染,就是成片成片的倒下,最要命的是,这玩意是无差别杀伤啊。   被传染的可不只是江东的军士,还有附近的百姓,甚至是己方的军队。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必是人神共愤的,莫说是世家大族接受不了这种极端手段,就是容忍度更高的贱民百姓也会对吕林集团的地盘敬而远之。   乃至于北国境内的百姓都可能出现大规模的迁徙,毕竟人人都会害怕你吕军是不是一旦打不过就会发动瘟疫啊?   军队里有医官,百姓可没有医官,伤风感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更别说是瘟疫了。   张辽实在无法理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贾诩,今儿是不是撞邪了,竟然提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计策来。   当然,站在计策的成功点上看,这当然是稳的很,一旦用出,莫说江东三万兵马,再给他三万,也得跪啊。   问题是事情不能这么干,这反噬的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即便真的自己写了信过去给刘晔,他也不能答应这么做。   “那在下是真的没办法了。”老阴货耸了耸肩,表示我已经尽力了。   “罢了罢了,先让人把信送去给温侯和允文,另外我且调动萧关兵马,救援是来不及了,稳定徐州总还是要的。”张辽退回帅椅上开始在台案上奋笔疾书。   贾诩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就算给林墨也没用,这不是计谋定胜负的战局,双方比的是时间,来不及了呀。   ……   最近这段时间,河内的战场算是比较太平的,至少经过上回斗将一战后,关中十部和吕林的兵马就再没有发生接触了。   可是任谁都知道,这种太平之下是暗流涌动,大战一触即发的凶险。   但吕布相信,这个时候更紧张的,一定是关中十部。   不,或许现在不该叫他们关中十部联军了,而应该叫马腾所部和韩遂所部。   前段时间,韩遂从大营里带了一队人离开到了吕营以北三十里外扎营,表面上看呢,这好像是要与马腾形成掎角之势,相互拱卫,制衡吕林军队。   可是连吕布都明白,这事情啊,可不是面上看着这么简单,先前在斗将时候自己留了马超一命,又说了一番废话,足够让十部相互猜忌了。   再加上自家女婿在大战开启前就已经利用送错信的方式,在马腾和韩遂二人的心中都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韩遂担心被卖了,要求另外起个大寨,这才是真实的目的。   这也不是凭空的猜测,因为就连司马朗都送了密信过来,称是现在关中十部一片混乱,马腾和韩遂的矛盾已经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地步。   表面看是兵分两路相互拱卫,而实际却是韩遂已经不愿意与马腾共处一地,并且,韩遂的拥护者杨秋、李堪、侯选跟着过去了,合计五万人马。   而大营里就剩下了马腾、程银、张横、梁兴、成宜,另外马玩带着他的部曲去了粮草大营,唯一可惜的是,目前他还没有查到粮草大营的具体位置。   眼下,一静不如一动,司马朗建议继续坚守不出,他也会趁机挑拨离间,最后一定会让他们发生内讧,助温侯一战功成。   “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看完信后的林墨嗤笑了一声。   “依你先前了解的情况,我和子龙屠司马府的事情已经暴露,所以张春华才会入北国,张春华都知道了,那司马家自然是清楚的。   照这么说来,司马朗说的话就不可信,但这封信上他既没有让我出兵偷袭,也没有暴露粮草大营的位置诱我入局,甚至是让我静观其变,这是怎么回事?”吕布有些不明白,还担心别是误会了这司马朗吧。   人能爱屋及乌,自然也能因恨迁怒,他恨的可不只是司马懿一个,姓司马的都让他讨厌。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要是能帮自己破了关中十部,也该赏他一个死的痛快。   “不可能的,司马家在司州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加之你和子龙留下的矛头,曹操一旦获悉真像第一时间就会告诉司马家,这司马朗定是曹操的暗子不会假。”   林墨直接就否定了老岳父的天真想法,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份信,思忖了片刻,道:“我看,这十部人马的后面确实有高人在指点,此人手把手的教着司马朗怎么布局呢。   我猜想,他不是不知道粮草大营在什么地方,而是不能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老岳父狐疑问道。   “因为他抛出了太多的线索,一切看上去就会像一个局,他是怕我不信任他。”林墨笑着解释。   可老岳父却皱起了眉头,诧异道:“这十部人马有这么深沉的心思?”   “岳丈大人别忘了这关东三郡之地可是曹操让出来给十部人马的,派个谋士助阵,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林墨已经把离间计的局布了两步,就差这司马朗的最后一步,倒是没想到他会玩的这么深。   这可不像是成公英能玩弄的出来的,加上第一次伏击赵云,林墨几乎可以断定,关中十部的阵营里一定是有个一流谋士坐镇的。   曹操帐下的谋士虽然被自己撬了老阴货和刘晔,又杀了司马懿,但一流谋士还是有不少的,郭嘉、荀攸都有能力办到。   理论上他们应该在荆州或者益州,可世事难料啊,司马朗表现出来的反常让林墨有一种感觉,肯定是有高人坐镇教他。   “这话却也没错。”   吕布点了点头后,问道:“那接下来呢,我们要不要趁热打铁,再去冲一次韩遂的军寨,这样一来他与马腾的猜疑就会更加严重了。”   “刚刚分寨,这个时候韩遂的防备一定很强,还是等等吧,我倒是想看看他给我设的什么套。”林墨坚信司马朗是曹操的暗子,只要愿意等多一段日子,总是会等来自己要的机会的。   林墨不急,吕布便更不急了,反正现在也是占据了上风,再耐心一些便是。   没几天,果然又等来了司马朗的第二封信。   说的是马腾为证清白准备有所行动了,他突然调集了寨子里的所有精锐,包括马超、庞德、马岱等猛将,趁夜离了大寨,可具体去哪里,他并不知情。   有可能要埋伏,也有可能要偷袭,这个时间里,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瞧瞧这信,越说越像真的了,这要不是通过张春华得知了真像,很难不相信他司马朗的诚意啊。   但事情到这里,连林墨都有些犯迷糊他到底想干什么了,只是为了先获取一些信任吗?   弄不明白就只能被动等着,倒是要看看他一套组合拳能打出什么招式来。   当天深夜,刚刚睡下的林墨就被老岳父叫了起来,时间不算晚,但缺乏夜生活的古代早睡早起是多数人的习惯,林墨打了个哈欠问道:“发生肾么事了?”   “有情况,快起来!”   等来到中军帐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中间还站着一名斥候。   见林墨进来,吕布朝着斥候扬了扬额,“说吧。”   “禀温侯、兰陵侯,今夜属下探营时发现了马腾所部的粮车,一路跟踪之下到了西北方的卢望山脚,那里有一座大寨,等了半个时辰后,便见粮车装载满满的粮草从里头出来,想来那就是关中十部的粮草大营了。”   “温侯,此时时间还来得及,拨末将五千骑兵,末将愿夜袭粮草大营,只要烧毁了他们的粮草,十部兵马想不败也难了!”斥候才刚刚汇报完,魏越就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请命。   就连张绣和满宠也忍不住上前作揖,“末将愿同往!”   从时间上看,现在已经是三更了,也就是子时,调动大军肯定来不及,但如果只挑选五千乌桓骑兵,还是有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召集好人马的,四更天出发,清一色骑兵,完全可以在天亮前赶到。   这计划听来,可行性非常高。   一直没有开口的赵云却沉吟道:“这有没有可能是马腾有意在诱使我们去劫营,其实已经在粮草大营里设下了伏兵呢?”   这一问让吕布投去了欣赏的目光,朗声笑道:“司马朗曾说马腾调动精锐部曲离寨,从他信上的内容来分析,确实是像马腾在设伏。   否则,这粮草大营怎么早不被发现晚不被发现,偏偏这个时候就暴露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啊这……   魏越、张绣和满宠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司马朗密信一事,只是听吕布这么说来,确实是马腾设的计。   “是末将大意了,并没有往这一层细思。”魏越有些歉意的抱拳。   倒是满宠举一反三的说道:“温侯的意思是,粮草大营已经设伏,那么,是不是说明此时的中军大寨兵力空虚呢?”   “对呀,若是我们集中五千骑兵突然发起偷袭,马腾的中军大寨必然是措手不及,一把大火给他烧了!”张绣也来劲的说道。   原本以为吕布会欣然答应的,不料想他却再次发笑的摇了摇头,“可是,我并不相信司马朗。”   感觉像是被耍了的魏越、张绣和满宠幽幽的看着吕布,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倒是说清楚一些行吗?   别说他们了,赵云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吕布。   大概是装逼没能成功,吕布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我觉得,粮草大营是空虚的,真正的伏兵在大寨里,夜袭粮草大营的计划,可行。”   我特么一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温侯你这圈子兜的可有点大了呀,魏越表示很淦。   有一说一,老岳父有那么点人老精鬼老灵的意思,比起当初的莽夫劲有了很大的改观。   虽然听起来有那么点胡说八道的意思,可林墨知道他也坚信了司马朗是曹操暗子的事实,依据先前的线索进行了反推,觉得暴露出来的粮草大营,恰恰就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不过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在为吕布喝彩了,几个人只是低着头抬眼望着吕布,就看他要怎么下令吧。   有一点落寞的吕布看向了林墨,问道:“允文你觉得呢?”   林墨还是像往常那样对他的意见摇头,却不是否定,而是叹道:“岳丈大人,实不相瞒,我……无法断定他的伏兵到底是在大寨还是在粮草大营里。”   平心而论,哪种可能都有。   明面上看司马朗是在诱使他们去中军大寨,如果确认他是曹操暗子的身份,那么反推出来大寨必定有埋伏的。   可那是粮草大营啊,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吧。   就算曹操派去的谋士敢这么玩,马腾也未必愿意听啊,风险太大了。   除非……   林墨有些混沌的脑子慢慢清晰了起来,仿佛灵魂脱离了身躯缓缓升空,吕营在慢慢变小,紧接着看到了马腾的大寨,还有斥候口中的卢望山粮草大营,这些变成了一枚枚棋子在他的棋盘上跳跃。   不对,还有一枚棋子,那个叫韩遂的男人。   想到这里,扑朔迷离的局面似乎瞬间就清晰了起来,他睡眼惺忪的眸子变得明亮。   “还有你无法断定的事情?”吕布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惊讶。   “岳丈大人言过了,我也只是肉体凡胎啊。”   林墨先是一阵苦笑,随后走到了台案前指着地图上标注的韩遂大营,笑道:“我觉得,今晚夜袭韩营吧,得手的机会最大。” 第三百章 吕布冲我来了?   从目前的布局来看,可以肯定的一点,马腾的伏兵不是在中军大寨就是在粮草大营,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判断出马腾到底把营中精锐放在了哪头埋伏,并且找到不设防的另外一处攻破,这才是取胜之道。   而韩遂所部,不管是距离马腾大寨还是距离卢望山都有着救援难的距离,换句话说,他的大营,应该是兵马齐备,便是有机会让你打个措手不及,几千人想要完全杀穿难度不可谓不大。   众人皆是面带狐疑的看向林墨,大概是被吕布装了一手,大家都没有发问,静待林墨的解释。   “其实,我确实无法判断马腾的伏兵到底在哪头,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林墨也不卖弄,径直的解释了起来,“这一仗马腾这样的布局当然也有想要讨回点场子的意思,可最关键的一点,他太迫切的渴望用自己的兵马胜我们一场以释疑韩遂心中的猜忌。   有一点司马朗是没有骗我们的,前些日子在阵前斗将的时候岳丈大人对马超手下留情,又对马玩追而不杀,加之韩遂所部的折损,他们两个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   马腾应该很清楚,十部人马如果不团结,就算讨一些便宜也难逃溃败的结局。”   这么一解释,众人的脸上就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不管是先前的送错信行为,还是阵前放走马超、利用马玩,都是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那就是离间关中十部。   马腾就是再傻也应该清楚离间的效果已经把十部人马逼向了崩溃边缘,事实上,韩遂可能也清楚,只不过作为牺牲更大的一方,怀疑战胜了理智罢了。   赵云略有所思的说道:“这一仗是马腾韩遂的释疑之战,马腾精心布局,韩遂定然也是翘首以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马腾军寨的时候,忽然对韩营下手,确实可能有意外的收获。”   满宠等了一会也不见吕布、张绣和魏越有什么疑惑,似乎都还沉浸于林墨的分析,他便顺着赵云的分析继续道:“末将猜想粮草大营怕也不会是座空营。   粮草是十部命脉所在,二人嫌隙再大谁也不敢丢,所以马腾把精锐放在大寨周围,韩遂也定会派出人马守护粮草大营,韩营有兵马也不会太多了。”   其实无论是赵云、张绣还是魏越和满宠,都不能说是纯粹的武夫思维,很多时候只是容易陷入到局中人的迷惑当中,一旦有人为他们拨开这层迷雾,他们的下意识判断往往都是很精准的。   一如眼前,林墨解释了这场埋伏的核心思想后,大家就能立刻清醒过来。   眼见得众志成城同意攻打韩营,吕布朝着林墨扬了扬额,“允文,此番如何用兵,你且分派吧。”   许是临危抵达前线激荡了军心,许是阵前蹂躏马超重回了巅峰,又或许是离间计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多半功劳在自己让吕布找到了昔日信心。   在这一刻,他对自己再没有半分的怀疑,哪怕刚才又双叒的被林墨推翻了猜测,心中依旧是坦然的。   所以,他开始越发的清楚自己到底该身处什么位置。   “今夜一战,可动用的兵马不多,所以必须是最精锐的部曲和最勇猛的部将。”   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林墨朝着吕布拱手作揖道:“请岳丈大人率领赵云、张绣、魏越三位将军夜袭韩营,我自与满宠坐镇中军。”   对于这样的安排,众人皆是没有异议,倒是吕布眸子里有些波澜,他看着林墨,似乎有些什么话要说,只是到最后,给了他会心一笑,“子龙,点兵去吧。”   “喏。”   众人各自去准备的时候,翁婿二人徐步走向帐外。   “允文,你是不是觉得再有战我却不能上阵,时间一久又会像上回不欢而散?”吕布轻声笑问。   林墨摇了摇头,看着中军处猎猎作响的‘吕’字大纛,目光深邃。   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没有。从前也是我想多了,我过于担心战场凶险,岳丈大人会有所损伤,这样不仅会折了军心,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闻言,吕布没有说话,同样望向了那杆大纛,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司隶州,梦想开始的地方。   青山依旧在,只是朱颜改……   上了年纪的人可能更容易伤感一些,尽管没有进入关中腹地,可他已经有了几分故地重游非故人的心态了。   “不过这次岳丈大人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间,小婿便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在战场上绽放光芒的。”   这回,吕布笑着拍了拍林墨的肩头,轻声道:“备好庆功宴吧。”   言毕,大踏步的走向了骑兵营的方向,夜风吹起他身后的百花袍,一如当年虎牢关下那般自信。   ……   满宠猜测的是对的,现在,韩营里的兵马调走了不少,严格的说来是精锐兵马调走了不少。   甚至杨秋和李堪都亲自过去埋伏了,这自然,也包括了韩遂最勇猛的女婿阎行了。   寨子里,就剩下韩遂和侯选,还有他的谋士成公英在。   今夜注定是无人入眠吧,无论是马腾、马超,亦或者是吕布、林墨,自然也包括韩遂他们的。   “马上就要五更天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希望马腾别是话说太满。”   尽管嘴上对马腾有所不满,可心里其实已经释疑了不少。   分寨之后,马腾常有书信过来,有时候甚至一天来两封,信上是诚意满满的,包括这次的行动,从开始布局到最后请君入瓮,他全程都有知会自己。   有时候涉及机密不敢带信,还会派亲信过来口传。   九曲黄河也要被感动了。   可以说,只要今天晚上,马腾真的得手了,他不仅会对马家人释疑,也不介意负荆请罪一番。   “天亮前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的。”侯选一边喝着闷酒一边算是回应了马腾,事实上他内心的焦虑不比韩遂少的。   十部人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他当然也不希望马腾真的跟吕布有什么暗中来往,因为那意味着在关中历经风雨十几年的自己,也将湮灭于这场大战之中了。   “成公先生觉得吕布是会去马腾的大营,还是去卢望山?”长夜漫漫,总是要找些话来聊的。   成公英捻着胡须蹙眉道:“从马将军的布局来看,当然是去大寨的几率更高一些,尤其是司马朗的信,晦涩中又带着极强的引导,在吕军眼中,眼下的大寨近乎是一座空营。   当然,林墨智多近妖,用兵经常出人意表,卢望山也是有一定可能的,虽然卢望山那头以我们的人为多,但以逸待劳,又在粮草大营里布了许多的陷阱,胜之是必然的。”   这么一说,韩遂的心里也松了几分,颔首道:“最好还是去马腾的大寨吧,吕布这厮太过骁勇,我担心彦明一人难以招架。”   他还是更愿意看到马腾跟吕布正面碰撞的,尤其这种伏击战,根本就得不到多少战利品,无过是一些战马罢了,凉地又不缺战马,其他诸侯可能会视若珍宝,但他韩遂不至于。   在他这,甚至铁器都比战马更珍贵。   而且,上回阵前斗将来看,吕布那厮太骁勇了,不愧是天下武将无法逾越的巅峰,光是看他出手都能给人留下阴影,细思还会心有余悸。   “文约兄所言极是。”   侯选放下酒杯,长叹道:“我原以为马超就天下无敌了,没想到吕布都这把年纪了对上年轻气盛的马超竟是如同孩童般玩耍于他,真是数百年不遇的猛将。”   “最好啊,吕军今晚夜袭马腾军营,吕布与马超双双战死……”韩遂挑了挑眉后,二人相视大笑了起来。   “马腾若是没了马超,就如同猛虎没了爪牙,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自是以文约兄马首是瞻了。”   “那是,那是……”二人再度大笑了起来。   只帐外远处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让二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都不由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好像……好像是厮杀声。   狐疑之下正要起身的时候,一名军士惊恐万分的跑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军礼就踉跄跌坐,“不好了主公,吕布……吕布率骑兵从东寨突然杀入,其势不可挡,巡防的校尉上前阻挡两合便被斩杀,现在吕布正朝着中军帐杀来,主公快撤啊!”   “什么?吕布冲我来了?”韩遂倏然起身,瞠目欲裂。   侯选则是赶忙问道,“来人多少?”   “不知道,一眼望不到尽头,赵云也来了!”   军士说完,韩遂只觉得背脊深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快!让彦明带领……”   话说一半却戛然而止,他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婿此时并不在军营里,咬牙切齿道:“好,好哇,玩的好哇,马腾这老匹夫是想要我的命啊!”   如果可以,他真是恨不得立刻带上兵马就杀向马腾所部。   生而在乱世,戎马生涯,注定了这辈子都是要在刀口上舔血的,就算有一天战死沙场也没什么怨言可说。   但是,我可以战死,却不能是被人给坑死!   “文约兄,这可如何是好?”见韩遂迟迟不开口表态,侯选急了。   韩遂瘫坐下去整张后背贴在帅椅上,呼吸急促。   怎么办……   如果来人真的有四五千骑兵,而且还是吕布和赵云率领的,那这大寨是真的保不住了。   别看现在寨子里还是有三万多人的,可皆是以步兵为主,羌人的骑兵都被调往了粮草大营,剩下了一部分战力比较羸弱的,就是三千多战骑罢了。   更何况,被调走的可不只是军中精兵,还有猛将啊,杨秋、李堪和最能打的阎行都不在,谁去阻挡他们在寨子里肆无忌惮的冲杀啊。   几万人面对几千人,第一个念头是逃跑,这多少是有些让人觉得打脸。   可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寨子里的军士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忽如其来的偷袭加上吕布阵前蹂躏马超带给羌、氐等胡人阴影式的恐惧,足以让军心在一瞬间就轰然倒塌。   有没有力挽狂澜的办法?   有的,他和侯选本就是久经沙场之人,加之二人在军中威望,若是悍不畏死的拼一把,有机会退敌,但更大的可能是一命呜呼死在吕布的戟下,甚至都挡不住他斩下中军大纛。   不,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找马腾算账!   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韩遂起身果断道:“鸣金,撤军!”   “这……我军多为步卒,吕布若是一路追杀,等逃回马腾大寨的时候,只怕所剩无几了呀!”侯选显然不赞同这种刚被偷袭就逃跑的想法。   “在下赞同主公做法,此刻吕布断是也料不到我们会立刻就弃寨而逃,请主公率兵点燃各处营盘以火势阻挠其追兵!   再者,请侯将军速速赶赴卢望山召回阎行等人,他们的骑兵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赶抵断后!”   就连成公英也这么说了,韩遂便再无犹疑,厉声道:“照成公先生说的办,快去!”   “知道了!”侯选疾步而出,韩遂带着成公英也跑了出去。   寨子里,刚刚冲进来的吕军便立刻分作四部,赵云、张绣和魏越各领千余骑兵朝着三个不同方向杀去,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掀起最大的动静以震慑凉兵。   一路上,他们不断挑翻篝火引燃帐篷,大杀四方、锐不可当。   从军帐里跑出来的胡兵有些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用长枪划破了咽喉,运气差一些的,甚至是因为被帐篷的大火所吞噬,在火海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宛若来自地狱的呼唤并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肉味。   至于吕布,在很早以前他就不屑于喊着自己的名字来冲锋陷阵了,事实上也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他太耀眼了,尽管带着八百并州狼骑,在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偶有几百人的小队想要上前阻拦,他们都似一枚利箭般直接穿透了这支小队,留下一条刺眼的血路和几十具尸体外,就剩下满脸惊恐的凉兵了。   到了后面,开始有人喊:“吕布来了……”   这句话便更像是瘟疫一样让人意志崩塌。   吕布当然是无敌的,可真正要做到光听名号就让一支队伍丧失意志还是需要前置的条件。   譬如眼前这般,将士们才刚刚听到敌袭的号角声,还没来得及整装备战,转眼就看到吕布带着人杀来了,加之他们心里都清楚,军中精锐尽出,阎行等人不在,这打毛啊,根本无力抵抗好吧。   吕布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一人昂首向前,千军万马在他面前好似会自动退避,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甚至会慢慢习惯于这种感觉。   当然,他也明白,凉兵可不是泥捏的,否则也不会一开始让赵云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今夜顺利的有些不像话,只能说明这一切都在自家女婿的掌控之中,韩营不仅无防,还把精锐都调走了。   转眼来到了中军帐,这里已经部署了一队兵马驻守,前排的盾牌兵严阵以待,后面的弓弩手四十五度扬起弓弩,箭雨倾泻而下。   这样的阵势并州狼骑可见多了,无需吕布下令,他们默契的四散开来躲避。   大概也只有吕布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冲锋,密如蝗虫的箭雨在吕布舞的如同圆盾一样的方天画戟下尽数折断倒地。   眼看距离合适,吕布一勒缰绳,赤兔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借着冲锋之势起跳,仿若插了翅膀一般飞过了三重盾牌兵。   还没反应过来的弓弩手正在搭弓上弦便迎来了吕布一计横扫千军如卷席,眨眼功夫血雾弥漫,周遭便是一片空地。   领军的军侯心中惊恐,可毕竟是韩遂的死士,接了这重任,明知是死也义无反顾的杀向吕布。   面对冲背后策马冲来的军侯,吕布甚至都没瞧他一眼,方天画戟扑棱棱的向后一扫,军侯提枪格挡,坚木打磨的枪杆应声折断,戟面拍在军侯胸膛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趁着并州狼骑聚拢过来冲杀的契机,吕布一夹马肚继续向前,方天画戟信手一挥,咔嚓一声,象征着军心的‘韩’字大纛在夜风中飘落下来。   “挡我者死!”吕布的叫嚣声响彻整个军寨的上空,也成为了让凉兵丧胆的催命符。   众人,依旧是在韩遂的军营里肆虐,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明明自己还没杀到西寨那头,怎么也起火了。   吕布只以为是赵云他们速度太快,而三将又道是吕布杀了过去,竟是都没再往那头去的打算。   当然,其实韩遂不玩这一出也没事,因为吕布是不会追杀他的。   甚至对于他的人都会手下留情,不会斩尽杀绝。   要是折损的太多,他哪里还有底气回去质问马腾呢?   所以,大火愈演愈烈的同时,各部已经慢慢的按着原路返回了。   零散的凉兵也没有人去追杀,一者是不想把韩遂打的太伤了,二者,今日带来的骑兵其实也是吕营的仰仗,万一遭了他们的反杀,代价可就有点大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看着整个军营都变成了火海,魏越心疼的叹道:“我刚才都瞧着他们的粮仓了,没来得及啊。”   “楚南,你就这点出息了。”张绣朝着他打趣。   吕布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火海,冷笑道:“可惜的不是那几屯粮草,而是我看不到韩遂如何质问马腾啊。”   说罢,一勒缰绳,大摇大摆的朝着己方军寨而去。 第三百零一章 道心崩塌了   吕军没有追杀,韩遂并没有太诧异,毕竟整个大寨都丢给他了,还想怎么样,更何况他便不担心自己的骑兵赶来救援吗?   这算是阿Q精神吧,但其实丝毫不影响凉兵们撒丫子跑路,一路朝着卢望山的方向狂奔。   一口气那是跑出五六里地也不见骑兵追来,悬着的心才落了一半,却也不敢停下了喘气,只是把脚步放慢了些许,至于跑岔气了。   待得走出十几里地的时候,前方马蹄声如闷雷,草木皆兵的凉兵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藏,这是被吓破了胆,韩遂看的是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论逃跑的姿势,自己也不比他们好看多少。   “岳丈大人、文约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阎行和杨秋他们几个。   “终于来了。”   几人下马后跑了过来,没等他们开口询问,韩遂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喝道:“都来齐了,那便随我杀向马腾军营,摘了马腾这厮的脑袋!”   “愿与文约兄同生死!”杨秋和李堪当即附和,阎行没有说话,已经提着铁矛重新上马。   三人在粮草大营的时候就已经听了侯选的说明,当然知道大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你马腾说今晚吕军必到自己的大寨偷袭,甚至可能兵分两路,会有一路人出现在粮草大营。   好哇,原来是把人马全部调离之后朝着韩遂下手了,这事已经不需要解释,刀枪上见分晓吧。   “且慢且慢,主公冷静,此时不可冲动啊!”成公英赶忙挡在了须发戟张的韩遂面前。   “你回去看看那片火海,它把我十几年来的心血都给烧了个干净啊,你让我如何冷静!”歇斯底里的韩遂不憎吕布,却恨不得立刻要把马腾大卸八块不可。   那把大火烧的不仅仅是一座大寨,还有他的军械,他的物资,他的大纛和他的威望。   今天这事注定了他与马腾一定要有一个人躺下的。   “主公,越当此时,越需要冷静啊,你看看将士们,刚刚死里逃生,此时前往马腾军营,万一他趁机发难,你让将士们如何抵挡啊?”   闻言,韩遂看着身后东倒西歪、七零八落的兵马,汉胡部曲都杂糅到一起了,还有很多人连兵器都没有,这个时候的他们,确实已经不具备一战之力了。   更何况,此时的他们兵无战意,以马超的威望一声怒吼都能吓退多少人了。   韩遂双拳紧攥,指甲都扎进了掌肉里,不甘的问道:“先生以为如何是好。”   “去粮草大营,没了粮草,他马腾纵有兵马也难有作为,将军甚至可以以此邀请他到大营商议军机,趁机……”成公英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后,韩遂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寒,嘴角缓缓勾勒。   “我倒是差点忘了,联军的粮草都屯放于卢望山,好,好,且让老贼多活些时日。”韩遂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朝着卢望山的方向而去。   ……   天亮后,埋伏在马腾军寨外面的兵马失去了夜幕的掩护都陆陆续续的回到军营里。   中军帐里的马腾皱着眉头,表情凝重,想不到竟然没能骗到吕布,这林墨当真是个旷世奇才,事前他曾多次推演,实在找不到他能脱钩的机会。   不过没关系,没来大寨,那定是去了卢望山了,杨秋、马玩他们几个早就埋伏好了,又有阎行领兵,问题不大的。   一旁的庞统沉默不语,可内心慌的一批,他有不好的预感,吕军并没有去粮草大营,按着时间推算,如果他们目标明确,四更天就该抵达了,卢望山的斥候早就该回报了才对。   现在天都亮了,迟迟不见回报,证明卢望山也没问题。   忽然间,庞统的心陡然一沉,该死,林墨不会是去了……   “报!”   在众人疑惑的时候,一名斥候疾步入内,拱手作揖道:“禀马将军,昨夜四更时分吕布赵云亲率骑兵冲入我家主公军寨,激战过后,大军败走,军寨沦陷,我主公亦身受一刀两箭之创,如今在卢望山粮草大营,危在旦夕!”   这……   众人皆是面露惊骇之色,马腾、马超、程银、张横等纷纷看向了庞统,好家伙,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布的局,敢情是为了林墨布的吧?   原本就算分营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的啊,毕竟两头都有几万大军在呢。   结果你一番自诩天衣无缝的请君入瓮,把韩遂军营里的精锐全部调往了卢望山,结果人家没到大寨来,也没去卢望山,精准的杀向了韩遂。   一刀两箭啊,那是能要命了的,一时间大帐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尽管过去大家伙与韩遂都或多或少有些嫌隙的,可听闻他这般大败,又身受重伤,心情还是很沉重。   毕竟,现在十部联军是命运共同体,真要是折了哪一部人马,只会降低最后的胜算,谁又能讨得着好呢。   “就算把骑兵调往卢望山,他军寨里也还有三万多军士吧,竟如此不堪一击。”马超冷嗤了一声。   如果说谁最抱有落井下石的心理,那一定是马超了。   上回不是笑话我来着吗,这下你们知道吕布是什么人物了吧。   在众人表情凝重的时候马超的揶揄嘲讽让马腾气的炸毛,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蠢货,当着外人的面便爆喝道:“家里的兵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一仗本就是为了释疑韩遂心中的忌惮,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只怕他们的人更加认定是我勾连了吕布啊!”   马超一怔,啊,还有这种事情?我没想到啊。   大帐内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这事可麻烦了,韩遂身受重伤,而且身上的伤,折损的兵马,丢失的营寨,这些可都得算到马腾的头上。   即便是韩遂死了也不可能人死债消,他还有女婿阎行,还有杨秋、李堪、侯选他们几个,甚至是一贯中立的马玩也会站到他那边去。   马腾甚至恨不得他吕布来了一趟大寨,是自己伏击不利放跑了他,好歹彼此血战一场对韩遂他们几个也有交代,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可怎么收场啊。   其实,不只是他们难过,庞统也很难过的。   他不是难过韩遂受伤,也不是难过关中十部的局面已经岌岌可危了,而是难过自己谋划这般长久的反离间计竟然会被林墨给破了,他甚至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庞统是很傲气的,否则当初在彭城的时候就跟着徐庶一起投奔吕林了。   即便后来,他依旧可以凭借庞家的名望直接进驻吕林集团谋个一官半职的,可凤雏自有凤雏的傲骨,他要用实力证明自己。   谁曾想,在关东三郡折腾了大半年,到了最关键的环节,眼看着就可以收成了,就等着这波破了林墨后,再反手卖了关中十部,那就是证实了他庞士元的凤雏之名,将两大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中。   怎么会这样……   竟然抢点抢的这么精准,眼下的情况来看,就算是马腾他们全都听自己的,庞统也不认为自己还能重新凝聚十部人心了。   这支联军,一旦内部瓦解,任谁也是回天无力了的。   “我……必须去一趟卢望山。”最后,马腾低着头缓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他也嗅到了危机的味道。   “不行,寿成兄,眼下阎行他们都拿你当成了此次大寨丢失、韩遂受伤的罪魁祸首,你这一去,只怕会凶多吉少。”梁兴赶忙劝道。   “不去不行啊。”   马腾苦笑着摇摇头,“我若不去,岂不是承认我与吕布勾结吗?”   “父亲要去那孩儿陪同便是。”马超对此怡然不惧。   可马腾只是瞥了他一眼,“你这性子太刚烈,一言不合就会跟彦明掐起来,让令明陪我去就是了。”   “喏。”庞德拱手作揖。   可程银却皱着眉头问道:“寿成兄,这种事情本就是无中生有,你如何自证清白呢?”   这一问,让马腾顿时就萎了下去,不知如何回答程银。   他只是知道现在如果想要保住联军不崩塌信任,必须要去一趟卢望山,问题是怎么解释,他确实不知道。   抵死不认有什么用呢,现在他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没有什么证据比吕布的人头更管用了,但那根本就不现实。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顾一切的去冲杀吕军阵营,可他相信,现在林墨和吕布早就严阵以待,去多少人也没用。   瘫坐在帅椅上的马腾无力的叹了口气,见状,梁兴撇了撇嘴角,冷哼一声走向庞统。   “你……你想干什么。”   梁兴双手扣在庞统身上的儒袍,微微发力便将他举了起来,任凭那双小短腿胡乱的蹬踹,“放我下来!”   “你这个腐儒,是你,一定是你,你是吕布派来的奸细,蒙蔽了我等,致使韩遂身受重伤,十部联军岌岌可危,今日若不将你军法从事,如何向战死的弟兄们交代!”   梁兴说完便将他甩飞了出去,庞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七百二十度转体后砸在了一旁的台案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要了他半条命。   喏,这就是名不见经传和家世底蕴十足的待遇差别了。   如果他来的时候就是打着庞统的名号,凭借着的庞家的影响力,几人断是不敢这样折辱于他的。   可现在,就连马腾也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其实他知道,梁兴不是在出气,而是想要把庞统推出去背锅罢了。   可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他龙广两个字压根不值钱好吧,人家能信就有鬼了。   与其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力挽狂澜吧。   “贤弟住手。”   马腾叫住了气冲斗牛的梁兴,面沉如水的走向一手搀扶着冰凉的地面咳出几口血的庞统,将他扶起来,沉声问道:“龙先生,此计因你而起,莫要怪我贤弟冲动,眼下可还有办法?”   看着梁兴、张横他们几个择人而噬的目光,又看向马腾不复热情的态度,庞统有种自作自受的凄凉感,不由的大笑了起来。   他瞧不上寒门的徐庶迫切寻找归属而投奔了吕林,瞧不上诸葛亮被刘备七顾茅庐就给骗出山,更瞧不上卖主求荣的蔡瑁。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他们谁都比自己过的好吧,哪怕,哪怕不闹这一出,按照庞德公所说直接去投奔吕布也不会像今天这般惨淡吧?   落幕之时才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对于骄傲的视天下群雄如草莽的庞统而言,当真是道心崩塌般绝望。   堂堂的凤雏,名动荆襄大地,就连刘备、曹操都派人上门请出,却被关中这些匹夫这般羞辱。   我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你还有脸笑!”   梁兴见状就要上前揍他,幸好被马腾给拦下了,“先生,你可是有破局之策?”   看着马腾一脸期盼的模样,庞统擦拭去嘴角的血渍,解下腰间酒葫芦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好似这样可以缓解内心的疼痛吧。   “在下无计可施,将军可斩我泄愤。”   如庞统这般自傲的人,你可以求他出谋划策,但不能是逼着他。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儒士绝大多数都是不怕死的,遑论是他庞士元了。   眼看着庞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马腾当即就没了兴致,一把将他推开,“带下去,以败军之罪羁押!”   两名军士倒拖着庞统往外走,苦涩的笑声越发的远去,直到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寿成兄,用他的人头送去给韩遂,总归能让他消消气的。”张横提议道。   “没用的。”   马腾苦笑了一声,“韩遂要的是吕布的人头,又或者,是我的人头吧。”   “那……我们该如何自处啊?”   成宜语重心长的叹道:“现在韩遂在卢望山大营,粮草自是不可能再准时转运过来了,营中军粮只够十日用度的,时间一到,我们……”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下去,到了那个时候,韩遂不动手,吕布不动手,这寨子里的几万人也能给饿死。   “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可行。”但见马腾有了方向,程银等几人一脸殷切的望着他,就等着他带领大家闯过这绝境了。   “林墨的离间计成功了,我们步入绝境之中,那就索性写上一封降书给他,接收败兵的时候,他们来人定不会太多,到时候我们三军齐出,一鼓作气,就算杀不得吕布,也能冲他大半军队。   这样,足够让韩遂释疑了吧?”   “哈哈哈,父亲妙计,孩儿以为可行!”马超一听,这忽然发难,机会很大啊,敏锐的嗅到了报仇的契机。   可程银他们几个却是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模样。   诈降啊……   不是太好吧。   当然不是他们讲武德,而是这么玩的话就是堵死自己的退路,你现在诈降,未来要是真的想投降的时候,人家可就不会再相信你了。   就目前的局面来看,他们宁可马腾说是投降,也不想是诈降啊,毕竟他们跟吕布又不是不共戴天,最多以后就是要服从管教呗,总是好过一战而死的。   说到底,他们拥护马腾而已,毕竟不是马腾的部将啊,跟着你是希望你带领大伙过好日子的,不是带领我们去送死的。   大难来时,人心难测,作为老狐狸的马腾对于人心的洞察力可算是十部诸侯里最强的了,他立刻就察觉出这个提议是推行不下去的。   十部已经分为两部了,自己这点人可不能再貌合神离呀,当即表态道:“诸位放心,此事仅以我个人名义,不会连累旁人。”   “寿成兄这是哪里话,你我生死与共,只要是你的决定,我必定追随!”梁兴率先表态。   紧接着,张横、成宜、程银等人也纷纷拱手表示支持。   马腾心里是很苦涩的,你们真要是支持,刚才怎么不说呢。   可事到如今,留给他的路已经不多了,真的向吕布投降,这种事情马腾做不出来啊。   毕竟当惯了土皇帝,十几年来在凉地,在三辅,谁遇着马家人不礼让三分啊,这种威望一旦投降是会令人忌惮的。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袁尚,同时他也清楚,一旦投降,自己又必然会成为第二个袁尚,不仅是自己,就连家人只怕也会被拖累。   念想至此,他奋笔疾书写了封降书,甚至说明了交接的方式,随后立刻差人送往了吕营。   时间很紧迫,但愿吕布能上当吧,也希望韩遂能有些耐心,再给自己些时日。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收到降书后的吕布当然是乐开了花,笑的合不拢嘴了。   “马腾若降,一个韩遂可就太容易对付了,我是真没想到啊,关中十部竟然这般快就能被解决了,允文你说的对,先打司州是正确的。”   帐内武将亦是酣畅大笑,确实顺利的有点不像话了,还得是允文的离间计好用,比起自己冲锋陷阵,这计谋破敌的速度,当真是比不得。   “怎么了允文?”   见林墨眉头紧蹙,似在沉思,吕布眸子转了转后凝神道:“莫非……莫非你担心马腾是诈降?”   吕布这一问好像是提醒了大家,这还真是不得不防,顿时警觉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可这降书上只有马腾一家之言,眼下他们两番挫败,可总体的兵力却并不输给我们,还有鱼死网破的底气,不能轻易冒险。”   诈降这种事情,在三国的乱世里属实是司空见惯的伎俩了。   而且,马腾现在想消除韩遂的猜疑,势必要与己方大战一场,这一仗不能打,一打的话前面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即便是完胜于他,也不见得能伤了他的元气。   “可若是拒之不受,我恐其他诸侯会以为我们不纳降,逼得他们殊死一搏。”吕布有些担忧的说道。   林墨走上前,从帅案上拿起那张帛布,上面还有马腾的印鉴标记,迟疑了一会看向赵云,“子龙,想个办法把这封信无意中落入卢望山的斥候手上吧。”   闻言,众人眸子瞪大,妙啊,这封信要是被韩遂的人给截获了,那就不需要费尽心机去让设局了,而且韩遂心急之下定会立刻与马腾大战。   毕竟,他担心两股势力结合在一起后,可就真的没有回天之力了。   赵云看了一眼吕布,见他点头示意后笑道:“这好办。”   接过帛布后一甩披风朝着帐外走去。 第三百零二章 糟糕,中计了   要把这封信送到韩遂的手上不算太难,现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斥候的数量还是比较多的,前提就是要准备一名死士,换上西凉军的服饰。   在赵云的安排下,这封信如愿的来到了韩遂的台案前。   不过他并没有多大的波澜,事实上即便没有这封信,在韩遂的心里也是笃定了马腾通吕的。   可阎行却嚷嚷着要拿着这封信去质问马腾,以此坐实他的罪名,但韩遂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什么好坐实的,反倒是看向了一直以来两不相帮的马玩。   “马贤弟,这事你也看着了,是他马腾不义,两番大战损我两三万人啊,你怎么说?”   “愿听文约兄安排。”马玩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以的话,他是真的想独善其身的,可是过去两方势力差不多,也没人会管他。   这会马腾卖友证据确凿,他但凡说一声哥啊要不我先回去,估计阎行会立刻动手。   现在韩遂的兵力已经不能支撑他跟马腾正面硬刚了,他一定会吃下自己手头上这些人。   “好,有杨将军,李将军和侯将军和马贤弟在,加上我部兵马,今晚我们夜袭马腾军寨,趁着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安然无恙,定是无防!”   韩遂一声吆喝,众人立刻附和。   成公英赶忙站了出来,“主公,两番血战下来,我部折损严重,而马腾所部兵马折损并不太多,即便偷袭得手,免不了一场血战,最后怕是落个两败俱伤的惨境。”   韩遂眸子一沉,这话不好听,却是实话,联军本来是有十几万人的,均衡下来其实是五五开的兵力。   可现在,十部人马看似平分了,各自占了五股势力,但自己的兵马折损的太厉害了,尤其是骑兵。   最要命的是,即便马超败给了吕布,在胡人心中还是拥有着极大的威慑力,他们的队伍中一多半都是羌、氐和匈奴,硬刚风险确实不小。   “此战固然是凶险,可时不我待,拖下去难保马腾会给吕布第二封、第三封信,到时候我们岂非更被动?”韩遂不悦的反问道。   成公英淡淡一笑,“主公放心,在下自有妙计诱使马腾前来。”   “当真?”韩遂一听就来劲了。   “在下有十足把握,他一定会来!”   见成公英成竹在胸,韩遂当即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拱手道:“存亡之战,便请先生用兵吧!”   别看马腾五部人马气势汹汹,可只要宰了马腾,其他四部一样是会以他韩遂马首是瞻的。   相反的,这一次不能跟马腾打个五五开,而是要将他驱入死地,毕竟,后面还有个吕布要收拾。   事实上韩遂也没有想那么深远,甚至不介意把马腾干趴下后带着弟兄们先退回西凉去,他吕布总不至于千里追杀吧。   回到凉地,没了马腾掣肘,自己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凉州之王,卷土重来的机会大大增加。   至于关东三郡,甚至是三辅之地,都给吕布吧,咱也不要了,唯独有一点,大仗可以输,马腾必须死!   ……   吕布没有回信,但马腾并不着急,毕竟突然就说投诚,人家心里有所怀疑是正常的,他要是立刻就接纳,马腾反而觉得不可靠呢,耐心等等便是。   等了一天后,没有等到吕布的回信,倒是等来了韩遂的死讯。   这倒是让大伙都惊讶不已,才恍然想起韩遂身中一刀两箭呢,此时卢望山大营那头是挂满了孝烛白幡。   “哈哈哈,他死了好,父亲,他这一死杨秋、李堪他们几个就跳不起来了,父亲可以亲率大军前往接收,不仅粮草有了,败兵也归于父亲麾下,我们便有了与吕布一战的本钱呐!”马超大喜。   马腾喘着大气,已经不想搭理马超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出来。   一旁的梁兴苦涩的解释道:“韩遂一死,他麾下的兵马就会认定是寿成兄通吕致使他们兵败,这笔血海深仇……都要记在寿成兄的头上了。”   记便记呗,马超不以为然,也不太理解老父亲为何这般恼怒,不过看他脸都黑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退到一旁沉默不语。   “依着彦明的性子,只怕会放着吕布不管不顾也要与我不死不休,到最后,只会让吕布坐守渔翁之利的啊。”马腾长叹了一口气。   完了,韩遂这一死那是真的完了。   诈降计没意义了,而且,不等吕布动手,想来十部人马就会掀起血战,天亡我等啊。   “其实,孟起所言未必没有道理,他们几人中,马玩是个墙头草,侯选是个势利眼,杨秋和李堪也不见得会愿意为了韩遂把底子都搭上,要不然,试着派人与他们通个气?”成宜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   张横、程银几个也看向马腾,显然很支持这种做法。   在三辅之地十几年来,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团结就是力量的,如果真的要死斗下去,不会有赢家,从这个角度看,韩遂的死,其实真的是一件好事。   马腾没有说话,只是在思忖,他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落实起来比较困难。   本来他们几个呢跟自己关系都挺不错的,尤其是侯选,一开始跟自己是过命的交情啊,只是后来这蠢儿子光芒太盛的时候就有点一朝得志语无伦次,得罪了不少人。   他们就是那个时间里跟自己走的越来越远的。   这种先近后远的感情,光凭一封信,怕是挺难拉回来的。   可以考虑让他们几个私下感情交好的先试探,就不知道阎行和吕布会不会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   尤其是阎行,韩遂这一死,他自然就会接掌兵马的,死脑筋一个,有了兵权不向自己用兵马腾都不相信。   正当马腾愁眉不展的时候,庞德带着一名身上有血、铠甲破裂的军士走了进来。   看他的服饰,是马玩的人。   “将军,将军救命啊!”   没等马腾问是什么回事,那军士已经跪在地上哭泣道:“阎行疯了,他声称韩遂的死全因将军,要带领三军杀过来找你算账,我家主公不答应,他便朝着我们的人下手了!”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这也太荒唐了吧,但这还真是阎行做得出来的。   “那,杨秋、李堪和侯选他们呢?”马腾蹙眉问道。   “原本,原本侯将军和李将军是拉架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拉着拉着也打起来了,现在卢望山一团糟,弟兄们都在血战之中,我家主公恳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啊!”那军士说的激动时,唾沫飞溅。   “父亲,此时正是铲除阎行的好时机,孩儿愿亲领骑兵杀过去,阵斩阎行匹夫!”马超适时跳出来请命。   可马腾却有点犹豫,那可是四五万人啊,怎么拉得动,这一下过去除非能立刻镇住场子,否则十部人马都会战到一起,甚至到最后敌我不分。   “寿成兄,不可再迁延了,否则战火把粮草烧毁,我们可就真的全完了!”   梁兴的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上,卢望山大营可不只是驻扎了韩遂他们的人马,还有十部联军的粮草呢,这要是毁了,想不投降都难。   马腾眸子一凌,“好,孟起、令明,你二人速速去点齐寨中骑兵,北门集结待命!”   “喏!”   二人退走后,马腾又看向张横等人,沉声道:“梁兴、成宜随我同往,张横、程银驻守大营!”   “喏!”   众人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时间很紧迫,这事一旦让吕布知道,一定会横插一竿子的。   他必须要赶在吕布整军杀到大营前将内乱平下去。   凉兵的披甲率很低的,像骑兵就没有披甲的,清一色的轻骑兵,所以召集起来也很快,抄起弓弩和长枪,拉出战马来,前后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别看这些家伙平常没什么纪律可言,甚至列个队都磨叽半天,打起仗来还是很骁勇的。   所以,马腾带着梁兴成宜来到北门的时候,这里只是乌泱泱的挤满了人,有些地方甚至连通道都堵了,可马腾并不在意。   事实上这些骑兵又不都是他马家的,是五部人马集结在一起的,足足一万两千骑啊,这骑兵的数量不可谓不多。   凉地出骏马,他们又长期盘踞三辅之地,加上没有战甲,他们武装一员骑兵的费用比起中原的诸侯要少很多。   “出发!”马腾当先而行,朝着卢望山疾驰而去,身后烟尘滚滚,万马奔腾。   此去卢望山不算远,几十里地而已,这一带又是一马平川,他们的速度很快,不消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卢望山的粮草大营。   远远看去,里头一片凌乱,军士间在相互大砍大杀。   马腾观望了一会,便指着中军处说道:“孟起,你与令明带人先进去,切记,此行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平乱,若是能找到阎行,你二人便合力将他斩杀,我自带大军前往三门平乱。”   “喏!”马超应诺一声,带着两千亲骑就冲了过去。   马腾这么安排还是有深意的,自己的傻儿子太莽了不假,可论及在军中的威望和威慑力,那便是自己打滚了几十年也比他不过的。   他先冲入中军帐,可以更好的喝止住内斗。   “我乃马超是也,速速住手,谁人再战,休怪我枪下无情!”骑着里飞沙的马超披风猎猎,手中舞动长枪一马当先。   而且,他还不只是用汉语,也会几句蹩脚的羌语,特意学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我乃神威天将军。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凡马超所过,很多人都畏惧的退避三舍,当然没有立刻放下武器,毕竟这里可是战场,但也不敢主动的厮杀了。   “阎行何在!阎行何在!”   跑到中军处后的马超嘶声呐喊,“给小爷滚出来,今儿要让小爷的虎头湛金枪教你做人!”   与此同时,梁兴去了东寨,成宜去了西寨,而马腾则是跟在马超身后自南寨而入。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有了马超开路,骑兵再压上来后,他们就更不敢乱动了,都乖乖的分隔开来。   马腾张望了一番,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只是心里觉得很不踏实。   “叔父,孟起在前面。”见马腾好像陷入了茫然之中,马岱忍不住开口提醒。   前方的马超还在怒吼,面前的乱局好像是稳住了,可更远的地方厮杀声却没有停下来,马超大怒下策马冲了过去,将几个不听话的军士挥枪挑落,鲜血溅到身上,感受着久违的热血。   等他杀了一圈倒回中军帐的时候,马腾怔怔的看着他。   “父亲,怎么了?”马超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上。   “糟糕……我们……我们中计了。”正是马超身上那一抹鲜红让马腾意识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刚才进来的时候,地上躺了这么多人,也有鲜血,可却完全不合理,真要是死了这么多人,这里早就该血流成河才对啊。   “中计?”   马超刚想问中什么计的时候,韩遂忽得从远处策马而来,大喝道:“弟兄们,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给我杀!”   嗖嗖嗖~   营盘的两侧,密如骤雨的箭矢倾泻而下,仅一轮就射翻三四百骑兵。   没等马腾带来的骑兵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先前还在相互厮杀的军士竟然都朝着他们挥起了屠刀,杀戮,正式开始。   完了,这下真完了,马腾甚至不需要想都知道,这个时候梁兴和成宜的状况怕是也不会好吧。   “不要乱,不要乱,朝南寨突围!孟起令明,速速开路!”马腾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将靠近的韩兵放倒,这个时候万不能让他们包围了,否则小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马超是真的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把韩遂给斩了,可是眼下骑兵没有冲锋之势,被步兵贴身后根本发挥不出来优势,一旦上头,他父亲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所幸马超与庞德这对组合的战力在整个西凉是睥睨三军的存在,二人合力之下,生生的在乱军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不要放跑了马腾,主公赏格,斩杀马腾者,赏一千金!”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阎行策马跳出,挥舞着铁矛左突右支将几名骑兵放倒后厉声大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穷怕了的西凉兵听到这赏格杀的更起劲了。   那可是一千金,拿到手一家老小这辈子都花不完啊。   “阎行,吃我一枪!”早就恨不得活劈了阎行的马超见得他出现,也不管其他人,朝着阎行就冲了过去。   铿!   一声金鸣碰撞,枪矛摩擦出一阵火花后,虎头湛金枪唰唰唰的朝着阎行面门此去,速度之快,如是枪花朵朵。   阎行铁矛如臂使指,尽数化解,长矛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进行反攻。   马超与阎行其实是对老冤家了,但两人真正动手却是第一次,尤其是这种以命相搏的方式,也是现在,马超才终于知道阎行这家伙哪里来的底气敢公开跟自己叫板,还真不是完全依赖他那不要脸的岳丈。   事实上,阎行的武艺极高,二人上来便走马灯般缠斗在一起,虎头湛金枪凶猛如苍龙,可阎行的铁矛速度之快让马超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像是与赵云那一战。   他的铁矛反攻的时候看起来极为勉强,甚至都不追求角度,可是到最后总是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转到自己的面前,令人防不胜防。   “令明!速去助孟起!”后面的人越杀越多,前面又被阎行挡住,马腾不得已下只能让庞德也一起上了。   非要说阎行的武艺比马超高,那自然是天方夜谭的,但实实在在的留下过险杀马超的战绩,这终归是不争的事实。   眼下二人缠斗之中,寻常军士靠近都要吃上池鱼之灾,一时半会当真分不出胜负的。   可庞德这一加入,局势立刻就逆转了。   庞德的截头大刀劈波斩浪攻来,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震的阎行手臂发麻,加上马超从旁猛刺,阎行被打的节节后退。   从来就喜欢单打独斗显威的马超,论默契度来说,跟庞德是很难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可问题是,他们中任何一人都不杵你阎行,如今两人联手,左右夹击之下,阎行别说还手了,招架就吃尽了苦头。   身旁的步骑上前帮忙的,无不是被庞德和马超顺手就给放倒了。   最要命的是,二人的攻击滴水不漏,他连撤走都没机会。   尽管四面八方都在涌来自己人,可这当世高手的对决,寻常人真的是帮不上忙的,阎行开始后悔自己有些托大了,倒是没料到这庞德这般骁勇。   咔嚓~   一声清脆,庞德一刀斩下后死死压住了阎行的长矛,早已酸痛的臂膀根本无力荡开,而虎头湛金枪却如鬼魅一般刺了过来。   噗嗤~   枪头不偏不倚的刺进了他的心房,阎行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在流逝,甚至连长矛都要拿不稳了。   看着阎行不甘的瞪着自己,马超顺势往上一挑,他的身子都被抛飞了起来。   随后长枪杵地,马超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如断线风筝般的躯体精准的落在了他的枪尖上,这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阎行的死让原本杀意昂然的韩遂军当即胆寒了起来,尤其是马超的枪头上还挂着他的尸体,这份霸气带给人的威压,令原本就对他有所忌惮的羌兵不由吞咽口水。   “快!突围!”马腾见得韩军一松的时候,剑指南寨。   阎行虽死,可敌我兵力悬殊太大,骑兵没有速度又发挥不了优势,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借此反杀,能冲出去就不错了。   卢望山大营里血战之时,一队八千人的骑兵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百零三章 一日破尽关中十部   作为埋伏方的阎行,竟然在伏击得手的情况下被马超和庞德给阵前斩杀了,这不得不说有些匪夷所思。   当然,最大的问题在于阎行自己的轻敌上面,马超是先战赵云没有胜,再战吕布惨败,这在本就瞧不上马超的阎行看来所谓的神威天将军水分有点大啊。   真要是阵前单挑的话,阎行的自信也不是盲目的,马超自己要跑不难,想带走马腾可就悬了,只不料想庞德会在乱军之中杀出。   一代骁将,甚至比历史上原有的轨迹还黯淡。   所幸,阎行虽然骁勇,但威望上属实跟马超是天渊之别,这才不至于因为他的阵亡而让军心崩塌了。   但,借着这个机会,马超和庞德二人联手算是把口子撕开了,“父亲快走,孩儿断后!”   逼仄的通道里,马腾顾不得狼狈,策马冲出,肉眼可见,跟着他一并冲进去的西凉骑兵已经折损了不下六成。   这要是在中原,因为骑术并不是人人皆精的情况下,胜军往往会在赶跑了敌军之后才去抓战马作为战利品。   可是在韩遂这支羌胡混杂的部队里,人人都是自幼娴熟弓马的,每当马腾军骑兵跌落,他们就会趁机骑上对方的战马,立刻就成为了一名骑兵。   “快追!给我追!谁杀了马腾,我赏他五千金!”眼看着马腾要冲出重围逃出生天的时候,见了阎行被刺翻的韩遂双眸猩红,歇斯底里的怒吼。   五千金啊,在凉地的这伙穷酸别说见了,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又见得马超虽勇,毕竟是作为逃跑一方,斗他不过,总是可以试试能不能射杀了马腾的。   赏格再度升级的情况下,韩军五部的骑兵一窝蜂的冲了出去,得益于赚了马腾部的战马,冲出去追杀的骑兵,竟是不比开战前少。   “彦明,彦明!”   韩遂抱着已经没有了生机、口中涎血的阎行,无助的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哭成泪人。   阎行,可不仅仅是他的女婿,多少年来屡次犯险都是他以命相拼换了自己平安,虽是翁婿,情如父子。   如果他知道会是这样,宁可把心中的仇恨长埋。   “彦明,你放心,我定要用马腾父子的人头祭奠你!”说着,他抄起阎行的铁矛,翻身上马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大战,来的快,去也的很快。   马腾军逃了,包括同来的是成宜和梁兴,也一并逃了。   韩遂在追杀,包括埋伏于东西两寨的杨秋、侯选和李堪。   整个粮草大营只剩下了马玩这个墙头草在收拾残局,当然,还有一群没有战马的步卒,人数可不少,即便追出去上万骑兵呢,还是有几万人在。   他们没有去追可不是视钱财如粪土,而是清楚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更何况在这折腾了大半天后还与马腾军厮杀了一场,累的够呛。   留下来打扫战场好歹也有机会舔包,毕竟有些军士会随身携带一些贵重物品,譬如家传的物件,这些东西回头到集市上能卖不少钱的。   当然,普通军士身上肯定没有的,要有也不能当这大头兵,所以大家伙优先清理的都是披甲的,在铁矿匮乏的凉地,只有军侯以上才有资格披甲,百夫长都不行。   “不要命了?”马玩叫住了几个想从阎行身上舔包的军士,这胆也太肥了,韩遂回来不给你们宰了。   但他并没有深究,本来性子就比较佛系的马玩无论是起兵还是跟韩遂伏击马腾,其实都不完全是自愿的,这样的人,哪来什么严苛军法。   他倚靠在营寨里的横木上,看着满地尸体、荟聚成溪流的血水和满目疮痍的粮草大营,始终不明白出征前歃血盟誓的十部联军怎么就自相残杀起来了。   不是说好打吕布的吗?   唉,罢了。   你们打,找准机会我也该撤了,现在估计韩遂也顾不上我了,吕布首要是收服马腾,要是走运,还能回到三辅之地做个土皇帝。   他吕布不给机会,那就改弦易辙呗,还能怎么样。   回头望了望那一个个圆锥形的粮仓,最好韩遂和马腾双双战死,那我就用这些粮草去跟吕布谈判。   指不定能换个太守当当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北国军……”甚至都没有看过去,这个想法就咯噔一声蹭上了马玩的心头。   对于在三辅之地混迹多年的他,对于战马的熟悉度很高,光听马蹄声都能判断出这些战马是产自于幽州之地,跟两州战马的马蹄声是不同的。   果然,远处飘荡着一面刺眼的红色大纛,‘吕’!   出乎预料的是,看到这支原本应该以命相搏的敌军,所有人竟不是拿起武器要反抗,也没有人逃跑,甚至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们由远而近。   事实上不只是这些寻常的步卒,就是马玩自己也只是呆呆的看着那面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纛,一动不动。   骑兵来到军寨前,魏越带了一队去西寨,张绣带了一队去东寨,赵云没来,他和满宠坐镇中军大寨。   至于南寨这里,吕布并没有像马超那样策马冲进去耀武扬威的告诉大家是我神威天将军来了,而且还得声嘶力竭的呐喊,借此震慑敌军。   吕布不需要,来到军寨前的时候,赤兔马的速度就慢下来了,踢踏踢踏的往里走,穿过人群。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无论是那杆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光晕的方天画戟,还是那袭比鲜血还红、飘于风中猎猎作响的百花袍,以及头上那顶透着寒芒的紫金冠,都在宣示着来人的身份是曾经将他们视作为无敌的天威将军按在地上摩擦的战神吕布。   一言不发的他,带给人的威压却远远不是咆哮杀出的马超能比拟,离的近一些的,甚至会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概,这就是人中吕布应该有的逼格吧。   “吁……”   勒停了赤兔马后,吕布环视了一圈,看着西凉军茫然的目光,他心满意足。   不错,很乖,跟想象中的一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马玩的身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马玩头一次被人看出毛骨悚然的感觉,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本能的跑了过去,拱手作揖道:“温侯,韩遂、李堪、杨秋和侯选去追杀马腾他们了,骑兵全部出寨。   眼下寨子里该是还有两万多人的,噢对了,粮草二十万石,尽数屯于里头。”   马玩说的很自然,吕布也觉得这理所当然,甚至周遭的军士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对,寨子里是还有两万多军士的,可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哪里还有力气厮杀,还是跟骑兵厮杀,还是跟天下无敌的吕奉先打。   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投降一点也不丢人的好吧?   ……   原本在粮草大营里上演的一幕,此刻转移了地方,变成了马腾军寨里。   一万多骑兵一路追杀,在韩遂的带领下直挺挺的冲进了马腾的军寨里头大砍大杀。   要说人数的优势,的确是马腾军占优的。   用数字化来做模拟,那可就是五比一的军力了。   但,两军交战的胜负,尤其是这种贴身肉搏,最关键的不是人数,而是士气啊。   破釜沉舟为的是什么,背水一战求的是什么?   张横他们几个听的马腾兵败本就惊慌失措了,即便是按着出征前马腾的吩咐已经让将士们全部做好准备,可是在看到马超也被追着跑的时候,占据着人数优势的马腾军也感觉背脊发寒。   痛失至亲的韩遂像疯了一般挥舞着阎行的铁矛在军中一顿乱杀,饶是有马超和庞德在场竟也没能稳住局势。   他们倒是想复刻刚才在粮草大营的一幕,但韩遂可不是阎行,莽撞的上前跟他们单挑,他只是带着亲骑玩命的破阵,几万人全然席卷在一起,再想找到对方的主将谈何容易啊。   厮杀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交织,被关押在直不起身子的牢笼里的庞统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从他被羁押入大牢开始,败局就已经注定……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又苦笑了一声,不对,从关中十部进入关东三郡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离间计算不得有多高明,他庞统自是能识破的,可架不住十部人心不齐,韩遂多疑反复,马腾压不住场子。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林墨这一出离间计都算得上是阳谋了,它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上演,很清楚,很清晰,每一步该干什么,可他破不了局啊。   他想象着林墨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扬的走进这里,然后看着从来心比天高的荆襄凤雏却被关在直不起腰的笼子里。   那画面……仅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像要比眼前的战乱还恐怖。   不行,我不是庞统,不是凤雏,我是龙广!   这是庞士元最后的遮羞布了,不能撕开,要脸。   在马腾军寨里的激战时长远非粮草大营的伏击战可比,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一方是满怀信心去接收粮草大营结果被打个伏击一路追杀、士气崩塌的马腾;一方是先损兵马,再丢大营,又折至亲的韩遂。   注定了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如果不是因为到最后肉眼可见身边已然跟着不过几百人,满地尸体甚至战马都无处下脚,韩遂依旧不会选择撤退。   这一天的血战下来,除了马超和庞德几个尚有余力,其他人当真是累的喘不过来气了,即便是溃败之军也没有人想去追杀,他们只是拄着长枪,看着韩遂离去,眸子里甚至有些欣喜,终于跑了。   这一仗,很惨淡,随行而来的一万多骑兵仅仅只有两百多骑跑了出来,不过杨秋、侯选和李堪倒是都跟着。   而马腾所部的狼藉程度让人无法直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尸,想要打扫战场都不知道如何下脚。   夕阳如血,照在勉强站立的将士们脸庞上,五杆被微风轻扯的大纛,还有此起彼伏的呻吟声,荟聚成了一幅凄凉的沙场血战图。   有人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西凉人从来就不相信眼泪的,如果是过去,马超上前就是一鞭子了,可即便是像他这样坚硬的心,在这一刻也破防了。   马腾浑浊的双眼也模糊了,韩遂被打跑了,可他并没有赢,他输了,输的那么彻底。   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关中十部了,甚至不会再有马字大纛。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马腾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报!”一名斥候跑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也被吓傻了,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庞德开口提醒道:“说吧。”   那斥候面如死灰,绝望道:“主公,粮草大营被吕军占领了……”   “呵……”马腾轻笑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十几万兵马都因为自相残杀剩不了多少了,还在乎那几屯粮草?   “报!前方发现吕军,兵马不下万人,中军处有‘林’字大纛!”   又一名斥候跑进来的时候,喘着大气的马超终于不能忍了,厉声道:“令明,整军,随我杀出去!”   就连庞德都没法应诺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周遭早已没了斗志的将士们,想问问马超,怎么打,拿什么打?   “别逞能了。”   马腾再次笑着摇摇头,“放下兵器,迎接兰陵侯吧。”   “父亲,父亲……”   马超心有不甘,策动着里飞沙向马腾迎过去。   即便是如里飞沙这样的神驹,在这一刻都显得很笨拙,它太累了,又是踩踏着尸体,以至于短短十几步的距离都走的很吃力。   “您不是说谁都能降,唯独我们马家不能降吗?”马超轻声问道。   马腾苦涩的叹了口气望向天空,不是马家不能降,是他马腾不能降。   可走到现在这一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别说来人是林墨,他就是来的当年的蛾贼咱也打不过了。   “我老了……”马腾转而看着那轮残阳,有一种英雄迟暮的错觉。   没关系,大不了就当第二个袁尚,终归不至于把全家人的性命都给搭进去。   听说袁尚也只是被软禁而已,家小什么的都得到了善待,这也是马腾唯一可以欣慰的了。   要说还有什么是无法释怀的,那应该是出征前的雄心万丈,与此时此刻的凄凉形成的对比是那样的让人刺痛吧。   听到马腾愿意投降,将士们的心为之一松。   经过了这样的一轮血战,很多人的心里都产生了想要解甲归田的念头。   就连素来好战的羌人都觉得回到那片苦寒之地的日子是艰难了一些,也总比眼前要幸福百倍。   林墨可不是吕布,不敢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的是满宠,身旁是赵云贴身护卫,周边还有八百并州狼骑,这样很稳。   进寨后,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林墨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再看满地尸体和把皲裂大地都沤成了淤泥的鲜血,也算是见识过战场无情的他都不禁心头一颤。   “罪将马腾,挟吾儿马超、吾侄马岱愿降兰陵侯。”   伴随着马腾跪下,马超和马岱,以及身后众人都跪了下去。   自然,也包括程银他们一干人。   “起来吧。”   林墨不带任何情绪,甚至都没有下马,毕竟马超在他旁边,上前搀扶做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没这么作。   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姿态。   “我岳丈稍后就到,让你们的人先把战死的将士们掩埋了,百夫长以上的全部到校场候命。”坐在战马上的林墨只是冷漠的下达指令。   这些家伙,害的自己被困在此地,就连淮南三郡的险情也无暇顾及,用不了给好脸色。   作为投降方的关中人马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老老实实的按着林墨的吩咐去做。   至于林墨带来的人,不会参与其中,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任务现在是警戒,在整顿完这些西凉兵以前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对了,司马朗呢?”林墨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马腾问道。   “在……后军吧,激战了一天,也不知道他跑了没有,我立刻着人去寻他。”对于林墨的军令,马腾不敢怠慢,让马岱亲自去找。   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念之间,这种畏惧让他敬若神明。   林墨不想待在这里闻这些血腥味,估计里头中军帐附近会更加惨烈,于是打马沿着寨沿走去,顺带看看他们还有多少战马吧。   在西凉兵的指引下,来到了马厩,这里早就空空如也,没办法,西凉军善骑射,是个人都能骑马当骑兵的。   咦……也不是空空如也,怎么还关了个人。   林墨有些好奇的走了上去,发现笼子里的人见着自己立刻就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直视自己。   “他是什么人?”林墨扭头看向一旁搬运尸体的西凉兵。   “禀侯爷,此人原是主公……哦不,原是马腾将军麾下的参军,自诩见多识广,可犯了战败之罪被马腾将军关押在此。”   “龙广?”   好熟悉的名字,林墨抬头想了想,阿这……庞统好像也化名过龙广。   但天色太暗,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于是林墨指着一旁军士道:“把人放出来,再点个火把。”   待得庞统从牢笼里出来的时候,因为多日被关押在狭小的空间里,已经直不起腰,还是两名军士搀扶着他。   借着火光看去,此人面相丑陋,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   有点意思。   会是他吗?   应该是,林墨回忆了一下赵云初败的时候自己就怀疑过马腾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当时还以为是成公英呢,现在看来,应该是这家伙。   不过就算是,估计他也不会承认,这事传出去,荆州庞家的脸可就都被他丢尽了。   历史已经改变,庞统没有去江东,也没有跟刘备,这不奇怪,怪就怪在他怎么会跑到马腾身边,而且还是用的化名。   林墨准备诈一诈他,轻笑了一声,“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凤雏庞士元竟然被关押在了这种地方。” 第三百零四章 比毒士还毒   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当林墨喊出庞统名字的时候,他脸上明显就浮现了一抹惊骇的,只不过佝偻的身子和蓬乱的头发挡住了那张丑脸,没能让林墨捕抓到。   他不知道林墨怎么会认出自己的,可明明两人都没有见过面,有没有可能是徐庶那个混蛋把我的画像给他看过?庞统很臭美的如是想到。   是或者不是也不那么重要,反正认是一定不能认的,他丢不起这个脸,荆州庞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侯爷认错人了,在下龙广,汉中南郑认。”庞统强壮镇定。   林墨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翻身下马后靠了过去,低声道:“别装了,在彭城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   啊这……   是,是诗会的时候吗?   庞统怔怔看着林墨,那个时候自己确实去了彭城,可那会凤雏之名才刚刚传出还不响亮呢,他竟然也留心到了自己?   若是旁人这么说,他是不相信的,可因为赵云的存在,他有一丝心虚了。   这几年来啊,坊间关于林墨的传闻那是越发的离谱,有说他韩信转世的,有说他懂六丁六甲妖法,能驱役鬼神的,也有说他生的一双慧眼能洞悉世人才学的。   对于这些无鸡之谈庞统并不相信,唔,可赵云确确实实是他从阡陌之中赏拔而起,以军侯身份一步步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帅之职。   从这一点看,林墨可能真的懂面相,所以,他有留意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这一次的距离足够近,他脸上的惊骇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得到肯定答案的林墨并没有多兴奋,而是冷嗤了一声,“都退下吧。”   几名军士将庞统搀扶到一旁,依靠着木栏坐下后便拱手退去。   庞统尴尬的能抠出三房两厅来,也不敢看林墨。   “你还知道怕丢脸啊,要不是因为你,我军前锋何至于折损这么多精锐骑兵,当初在彭城的时候给你机会,你没有选择跟元直一起留下来。   现在,又大老远的从荆州跑这来彰显你的手腕,就你这号人还称什么凤雏?顶天就是个待价而沽的腐儒!   庞家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忽的被林墨这般嘲讽,心气极高的庞士元就好像被人扒了衣裤游街示众一般羞愧。   本来被马腾这群莽夫给关押到笼子里已经是心境受损要留阴影了,加上林墨这一出,庞统感觉体内气血逆流,好不难受。   “允文,你意思安排西凉军埋伏的就是眼前之人?”一旁的赵云疑惑道。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点头。   这家伙什么心思,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多半就是自视甚高,想要借着关中十部在自己面前卖弄才华,最后嘛,应该是会把他们给卖了当做投名状,否则也不至于跟马腾称是什么龙广了。   首战折损了不少人,都是林墨目下最精锐的将士,眼下如果不是用人之际他是真想把庞统给宰了算了。   你要是像沮授他们一样死忠于人主,那你出什么毒计也无话可说,偏偏你本就是要来投奔的,还玩卖弄才华,折了自己这么多的兵马,待价而沽,实在可恨。   对于庞统而言,这个教训其实已经算惨痛了,听着林墨的语气,似乎是要打算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了。   要说他庞统的名字其实也就是在荆襄大地有点影响力的,可庞家不同,放眼十三州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这人算是丢大发了。   不过,林墨似乎没有进一步侮辱他的意思,转身就准备离去的时候,庞统终于按捺不住叫下了他,“侯爷,能不能……让我以龙广之名离开。”   林墨重新辗转回来,蹲下身子,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不是你碍事,我可能早就收拾了马腾他们,也不至于如今淮南三郡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我却无计可施。”   “侯爷,你这就有点泼脏水了,刘备和孙策两家联手的情况下,安丰那点人怎么可能守得住,鲁子敬是有才,可断不是孔明、周瑜之流的对手,这淮南三郡的祸事可不能盖我头上吧。”   林墨眸子一沉,见鬼了,我也是收到辽神送过来的战报才知道前线战事的,这家伙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   “马腾还在淮南安插了暗子?”林墨狐疑道。   庞统摇了摇头,“我来前得知孔明去了一趟交州,当时就猜出他是去找孙策商讨取淮南三郡的事情。   湘南三郡被曹、吕、孙三方夹在中间,刘备若想崛起,零陵、武陵和南郡是非取不可的,要想安抚住孙策不趁火打劫,那就只能帮着他把淮南三郡取下。   毕竟,广陵就算拿下也没有意义,终是两面受敌,可淮南三郡到手后,江东兵马在江北就有了立足之地,可图谋中原。”   闻言,林墨直直的看着他,最后却是长叹了一声。   这事当时自己确实没想到,否则不会不调集重兵过去淮南三郡的。   眼下别看兵马几十万,但撒在各处后,其实兵力实在有限,更何况,林墨一直觉得刘备势弱,相比于自己的地头,明显跟刘备抢荆州更划算一些。   大意了,大意了啊,但愿他们别出什么岔子吧。   “可还有办法回旋?”林墨想了挺长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一边是关羽的三万大军,一边是江东骁将的高歌猛进,难搞啊。   “这……侯爷可是曾经千里破曹的人,连你都没办法,在下……”庞统苦笑了一声。   林墨无奈的点了点头,明面上的路子确实无计可施了,肮脏点的手段倒是有,可那也不能用啊。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鲁肃能输的别这么惨吧。   事实上,林墨已经做了回信,尽量保存自身力量的情况下东撤回徐州。   这乱世,哪有什么不败神话,能在青史留名的又怎么可能是朽木。   “士元,你过去做下那些蠢事呢,我就不提了,而今给你一个机会立功相赎,可别让我失望了。   至于你是叫龙广还是叫庞统,那可就要看看你的表现了。”林墨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   闻言,庞统疲倦乃至于有些绝望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他低眉沉思了一会后,问道:“侯爷要回彭城,想在下助大军继续西进,把司州全境收复?”   林墨皱着眉头,“关中十部一败,中原就陷入被三面包夹的态势,曹操定然会率大军回防的,我与他,在中原势必有一场天下归属的决战。   我不想在那个时候让孙策从背后下手,淮南三郡,必须重新夺回来。”   庞统闻言颔首道:“侯爷慧目,当是如此,若不将孙策赶回江东,中原大战之际,徐州必会成为他的首选。”   这也算英雄所见略同了。   眼下,曹操在打益州,刘璋根本不是对手,而关羽和孙策联手,鲁肃怕是也抵挡不住的,剩下诸葛亮和郭嘉在荆南那一战还真无法判断胜负。   但最终的结果已经很明朗,必然是四分天下。   与曹操的最终决战胜负难料,两败俱伤也不是没有可能,若真是如此,中原重镇徐州易主,那孙策可就成为这普天之下第二个有能力跟自己正面叫板的诸侯了。   林墨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淮南三郡,必须拿回来。   “蒙侯爷不弃,在下定当办成此事!”庞统现在哪里还有先前的高傲,恨不得纳头就拜好吧,刚才人家意思很明白了,愿意保住他庞统和庞家的面子不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在这个时代对于名节的重视是可以让人直面生死的。   尤其是作为战胜方的林墨没有记恨自己折了他那么多精兵还给自己保下了脸面,这次总算没下错注呀。   “先歇会吧,我还要去巡营。”   重新上马的林墨看着一脸感激的庞统,笃然道:“收拾完残局后,我会让岳丈大人封你为军事中郎将,领西征军的军务。”   啊这……   看着他潇洒远去的背影,庞统一时间不知道感激涕零呢,还是骂自己蠢。   军师中郎将啊,位同监军,是有军权的,可以直接调动大军的呀,刚刚入营,还没有半点功勋就封了这么个官,庞统有些反应不过来。   “早知道是这样……我又何必折腾啊。”庞统笑的比哭还难看,习惯性去摸酒葫芦才发现被人缴了。   眼看天都要亮了马腾的军寨里也没有收拾好,没办法,尸体太多了,加之西凉兵又困又累,动作也慢,最后还是北国军帮忙才算把尸体给全部清理干净。   中军帐里,司马朗被人带了上来,马腾和马岱跟在后面,“侯爷,他……因为诈降的事情,估计是害怕问责所以跑了,马岱已将他带了回来,请侯爷发落。”   司马朗长的也算眉清目秀,额头有肉,看是有福之人,但一双眸子给人阴恻恻的感觉。   而且,他直视着林墨,也不畏惧。   马岱在他膝处踢了一脚他才跪在了地上,却依旧硬气的撑着身子。   “辛苦了,你们先退下吧。”   林墨挥了挥手,二人便拱手作揖,退了出去。   这家伙已经知道了司马府被屠的真相,换句话说,自己也算是他的杀弟仇人之一了,当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   “司马懿的死呢,你怪不得我们,是他先掺和进来害死了张扬,这我总没说错吧?”   林墨斜靠在帅椅上,好似闲聊一般侃侃而谈,“但我跟你司马朗终究不是不死不休的,我呢,有个问题想问你,若能解答,我不仅会放过司马家其他人,连带着你,也是可以宽恕的。”   读春秋大义,受儒家思想熏陶,好些文人都是不畏惧死亡的。   但,听到可以宽恕家人,司马朗冰冷的内心还是颤了一下。   “我说话从来一言九鼎。”   林墨的再次强调,让司马朗不由蹙眉,“是曹操安排我来的。”   “不是这件事。”   “请侯爷示下。”司马朗语气缓和了许多。   “张春华入北国,到底带的什么任务?”这事呢,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了,但林墨总是想弄个清楚。   当然,也是有一点畏惧这计划是不是还有后手,毕竟现在还没有收拾崔家,只是让人盯着,可别闹出什么大意失荆州的事情来。   毕竟,他总觉得派张春华嫁过来吹耳边风这样的格局,实在不像曹操花这么大心思来下的一步棋。   司马朗身子一软,低下了头,有那么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试探道:“当真放过司马家的人?”   “当然,包括你在内,不管怎么说司马家在司州的影响力可不小,我不想横生枝节,只要你们从今往后为我效力。”林墨情真意切。   见得如此,司马朗才叹了一口气,苦涩道:“春华那孩子报仇心切,可苦于没有门道,所以,郭嘉献计,让他以崔娴之名嫁给温侯,是希望等怀上温侯的孩子后……”   听到这里,林墨就嗤笑了一声,“我岳丈又不缺女人,这么些年都无有所出,她处子之身比较香是吗?”   见司马朗不敢说下去,林墨才摆摆手,“你继续。”   “能怀上的,因为她只需要与温侯同床后就会利用三朝回门的机会,在崔家与事先安排好的……精壮男子同房。”   卧槽,这也太恶心了吧,林墨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概司马朗也觉得这事太龌龊了,低下头用细若蚊虫的声音继续道:“只要怀了孩子,女儿便罢,若是男儿……”   “岳丈大人就会想着后继有人了,考虑开始对我削权?”别说,这要真是个男孩,谁也保不齐老岳父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自古夺权敌对的,不是父子便是亲兄弟。   司马朗摇了摇头,“孩子活不过满月春华就会杀了他,然后嫁祸给侯爷,这样一来,温侯便是再信任你,你们翁婿也会起嫌隙的,而且,北国两股势力也会因此开始敌对。”   听到这,林墨咽了咽口水,一脸的惊恐,你大爷,这么玩是吧?   这种离间计,亏得没让她给用出来,真要是得手了,那就是多几张嘴也解释不清楚,毕竟自己还真是有杀人动机。   而作为老来得子的岳丈大人不气疯才怪呢。   如果不是腹黑女王发现了她的问题……这真的是会出事的,流血拼命打回来的江山能在朝夕之间支离破碎。   细想之下林墨都觉得很是后怕,这种计划郭嘉也能想的出来,他比老阴货还阴!   就连一旁的赵云都将拳头攥的咔咔作响,“下作东西!”   司马朗苦笑了起来,“这是郭嘉的主意,其实我也不赞同,太过阴暗了,春华这孩子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她对亲骨肉下手她也同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司马朗也全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林墨会发现自己诈降了,原来是张春华那头先暴露了。   “侯爷,我可以回去了吗?”司马朗不想在这里待太久,他不喜欢林墨,也并不感激林墨对司马家网开一面。   自己走到今天,本来就是拜他们翁婿所赐。   “等会,你还得先去见一个人,见完他就可以回去了。”   “见谁?”还有熟人吗?司马朗还张望了一番。   “令弟司马懿昨晚托梦给我,说他孤单的紧,你要不就下去陪陪他吧。”   说完,给了赵云一个眼神,他就果断的抽出青釭剑来朝着司马朗走去。   “你……你堂堂男儿出尔反尔,何以教化部下!”司马朗由跪变坐,惊恐的挪动着身子后退。   “放心吧,回头我会把你爹,你娘,你弟都给你送下去,让你们一家团聚的。”   话音刚落,剑光一闪,司马朗的头颅就滚落到了地上,眸子里还带着惊恐。   “允文,真的要把司马家全家都杀尽吗?”赵云将青釭剑收回剑鞘,他觉得妇孺其实就没必要了,吕布恨也只是恨司马懿而已。   而司马朗走到今天,说到底跟司马懿有关,又不是诚心作对。   “那当然,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呀,说了杀他全家就杀他全家。”林墨一脸认真的说道。   赵云眸子微微闪烁,似乎想说点什么,他也不是妇人之仁,只是觉得林墨现在的杀气越来越重了。   身上似乎没有了当初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的身影。   或许,权力真的会让人迷失自我吧。   “想什么呢。”   林墨似乎不以为然,只是沉声道:“要杀就杀干净点,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张春华。”   这么一说,赵云就连忙点头了,“确实啊。”   刚才听的司马朗所说的计划不只是阴险下作的问题,而是一旦得手,北国都会万劫不复,吕林集团会瞬间土崩瓦解的。   他甚至觉得,似乎张春华的出现,是吕林集团起兵以来遭遇到的最大危机。   从这个角度想,杀尽司马家,没什么问题的。   “对了,等岳丈大人回来,安顿好这头,你跟我一并回彭城吧,要打孙策,也要见见玲儿和川儿,你也顺带回去见见蔡琰。”   “是啊,都出来两年多了吧……”赵云少有的在提到蔡琰后并没有转移话题。   “说来也惭愧,就算这次回去,也是身不由己。”林墨伸了个懒腰,用最无所谓的态度说着最苦涩的话。   过去吹下的牛,多少有点不负责任的。   说是离开一年就回去,结果一走就是两年多。   说要把大小乔接回来,结果庐江都沦陷了。   男人的嘴真就是骗人的鬼。   现在啊,只希望诸葛亮能展现出他卧龙的手段来,把荆南给拿下,否则曹操的势力太过庞大,甚至自己都未必来得及赶跑孙策,他就会发难。   林墨眯着眼,捻着手指陷入沉思,四分天下…… 第三百零五章 顶级谋士的对决   韩遂跑了,天知道他逃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尽管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侯选、李堪和杨秋他们几个,可带走的兵马只剩下几百人,扑腾不起水花了。   至此,关中十部算是彻底的土崩瓦解。   但,想吃下整个司州,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一来是十部人马还有几万人,这要是寻常的战俘,是难逃被坑杀的命运,幸运一些多半也是被遣散了,毕竟养活的人越多,消耗的粮草越多。   别看眼下州郡数量、富庶程度都是碾压其他诸侯,可麾下几十万人的吃喝、俸禄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不管是林墨还是吕布,其实都不愿意再扩军了。   他们的兵马跟袁家当初的七十万大军不同,袁绍当时的兵马至少有一半是来自于北国世家的,这些人的粮草供给、军械都是由世家去解决的。   吕林麾下的兵马呢,可以说完全属于他们自己,自然也就要担负这些费用。   不过考虑到西凉兵的的确确是骁勇善战,硬着头皮还是要吃下,这就得消耗不少时间去整顿兵马,将原有的部曲打散分派到各营中去。   同时,长安方面得知了这些消息,相信会进驻潼关把守,兵马已然不多,听马腾说来是在万余人左右,可潼关是必经之路,要撕开这个口子,也得费时间。   林墨显然是不想继续等下去了,准备带着赵云返程徐州。   “庞统这家伙是个人才,军事方面岳丈大人可以信任他,有他帮忙,收拾一个钟繇不会太难的。   另外,拿下司州之后可以同步让马超、庞德等凉地部将收拢各郡,一来马超在凉地威望极高,便于行事,二来他和韩遂有深仇,可用之。   不过到时候一定要以张绣为主将,反正他也是凉州人,镇得住场子,再者就是要把马腾和其家小全部留在司州做人质,以防不测。   我估摸着十部战败的消息传开后,曹操应该很快就会率大军回中原了,到时候岳丈大人万不可轻举妄动。”   林墨像个老妈子一样的在老岳父面前喋喋不休。   这一仗八万对上十三万,前后兵马折损不超过两万人,却打出了完胜的战绩,这要是过去,老岳父早就飘上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了一趟彭城真的就心境也提升了,他面容沉着的点头,“放心吧,这些我都明白。   你回彭城真的只带子龙一个?听人说江东骁将不少,用不用把满宠、魏越派给你,要张绣也是可以的。”   林墨摇了摇头,“不用了,岳丈大人要收复司、凉二州,还要提防曹操,身边不能没人,徐盛、臧霸、于禁和甘宁都在徐州……”   也不知道颜良文丑和郝昭怎么样了,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吧,再加上他们的话,其实阵容已经是非常豪华了,凑个简易版的五虎将出来都不成问题。   “回去后……”   吕布沉吟了一会,还是继续道:“把家里人都先送到邺城吧,徐州,终归是让人惦记的地方,不安全。”   “小婿也是这么想的,岳丈大人放心。”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像是家长里短,又像临别赠言。   帐外,大家都挺忙碌的,张绣、魏越、满宠都在整顿兵马,庞德、马岱他们则是在一旁帮忙,效率不算低。   马腾在自己的军帐里来回踱步,显得局促不安。   “父亲,父亲。”   大汗淋漓的马超跑进来开始吆喝,“不过瘾,一点也不过瘾,我与赵云大战了一百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到底不是战场厮杀,彼此都放不开,太不过瘾了,不过他可真是一员猛将啊,真要是放开了打,我也没有把握赢他。”   看着一脸自豪的马超,马腾就气不打一处来,“孟起,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在不是从前了,你再不是少将军的身份,我们都是温侯的部将,而且是降将。   你遇着赵云应该尊重,他可是温侯、兰陵侯麾下第一猛将,也是最信任的人,莫要忘了彼此身份。”   “我看兰陵侯挺好说话的,没那么小气。”马超有些不满的嘟囔。   “你……”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种傻儿子来,“你给听清楚了,以后见着兰陵侯给我收起你过去的臭脾气,便是温侯的部将都给我放尊重些!”   兰陵侯挺好说话,马腾怀疑这世上像他这样认为的人已经不多了,事实上,整个吕营里,马腾甚至都不害怕吕布,独是恐惧林墨,可惜这傻儿子不知道林墨是何等样人。   “父亲,你今天是怎么了,这般气大。”   “兰陵侯和赵将军都要回彭城了……”说这话的时候,马腾是长吁短叹的,好像打了一场败仗般颓废。   “那又怎么样?”   “我本想到了三辅之后让云禄刻意露个脸,姻缘到了,未必不能指个婚,听说温侯虎女便是武艺高超,云禄就算比不得也差不到哪里去,许能博个青睐。   便是不成,与赵将军配婚,亦是极好的。   这是马家唯一的出路了,可现下他二人同时离去,该如何是好啊。”   马腾的算盘打的很响,让马云禄跟了林墨当然是最好的,退而求其次也得是赵云才行。   只要跟这两人联姻了,马家人才能真正的得到安全保障。   “我马家屡世公侯,何须如此。”马超明显不屑。   “你懂个屁!”   马腾气的脑壳疼,“就你过去那性子,若是我们不与此二人联姻,你当温侯兰陵侯容得下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马超自顾自的喝酒。   马腾很无奈,也懒得管他了,继续在帐内来回踱步。   不是看不起张绣他们几个,可跟他们联姻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吕布……吕布倒是会留下来,可他年龄比自己都大,婚配好像有点不太妥当,加之万一真的配给了他将来怀了孩子,怕是会引来林墨的猜忌啊。   不行不行,我还是再在他们二人身上想想办法吧。   ……   浮空山是髑髅山脉的一段。   是零陵北上武陵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跨过了这里便是一马平川,可在武陵诸县任意的挑选进攻目标。   把零陵收复后,刘备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三万大军一路向北,本欲跨过浮空山与夏侯渊酣战一番,便取武陵。   日前就收到斥候来报,江陵的夏侯渊率领三万大军南下救援,按照速度来说,如果急行军的话,应该是先他们一步抵达浮空山的。   而浮空山周遭山峦重叠,很适合伏兵,出奇的是,一路走来却太平无事。   事实上,这种程度的山峦和密林,就算把斥候都派出去也无法勘察完所有地方,只是让刘备想不明白的是,夏侯渊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等到刘军前部登上山顶,正欲下山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下方立着两个大寨,一左一右,相互拱卫,中军处飘荡着‘夏侯’大纛。   回报刘备的时候,他还一脸诧异,觉得不大可能,待得他自己前往亲看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侯渊不知兵,岂不知居高临下,事半功倍,曹操派此人守荆州,安能不败。”   “大哥,那俺便下令让军士们就地扎营,休整过后,一鼓作气冲破曹军营寨,尽取武陵全境!”   “去吧。”   刘备朝着张飞点了点头后,又望向了山脚下的营寨,双手掬在前,依旧是忍不住想笑。   事实上,这个阶段的刘备已经是人生高光了,从前的他,即便是得了陶谦让徐州,实际掌握在手里的也仅仅是彭城和下邳两个郡罢了。   可现在呢,不仅手握湘南三郡之地,外加刚刚到手的零陵郡,荆州一半都握在了手里。   再加上眼前的夏侯渊还这么配合的驻扎在了山脚下,自己占据了绝对的地利优势,进可攻、退可守,有些飘,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主公,虽如此,可时间利贼不利我。”寡言少语的霍峻鲜有的主动开口说道。   “仲邈何出此言?”刘备扭头看向他。   “我军翻越十数里山路方才抵达浮空山,随军粮草仅可支应月余,待零陵粮草供给过来,要翻山越岭、人扛马驮,损耗极大。”   闻言,刘备的面颊抽了抽,好像反应过来了。   所以夏侯渊才没在山上驻军,有意的挡在下面,想耗损自己的粮草吗?   考虑也算深远,此次发兵把湘南三郡的府库都搬空了,确实拖不起。   而且零陵的粮草运到这里来,损耗至少要达到一比四,也就是说五斤粮草运到前线可就只剩下一斤了。   诸葛亮也看向了霍峻,目光中带着欣赏,微笑道:“此为其一,仲邈可看出来曹军的第二重用心?”   嘶~还有用心……莫非,我不知兵吗?刘备的笑容没有了最初的怡然,一脸的尴尬。   霍峻想了又想,依旧无所得,便是摇头道:“请军师示下。”   “自古包原隰险处屯兵便是兵家大忌,此地周遭山林茂盛,瘴气丛生,军士久住易染疾病。   再者,一旦见火,便是一个大火炉,军士们都将葬身火海。   郭嘉是不要地利,要天时,当真是用兵的高手啊。”   诸葛亮说完刘备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可以这样啊,感觉智商被碾压了,不在一个次元上面。   霍峻倒是一点三通,立刻拱手道:“末将这便去找三将军,将隔火带铺设足够宽,防止曹军用火攻。”   待得霍峻走后,刘备才复开口,“孔明,曹军两座大寨相距仅十余里,一旦有情况便可相互驰援,此番掎角之势我们急切之间怕是难以攻破的。   方才听你说来,浮空山又绝非久驻之地,何以破敌?”   诸葛亮不急不躁的压了压羽扇,认真的看完了曹军营盘之后,没有正面回答刘备,而是分析起了敌我双方的情况。   “主公,眼下我军虽是居高临下,可若是白昼出击,曹军定会在我们刚刚下山,阵型散乱之时发动进攻打我们措手不及,故而接下来的战斗多半是要在夜间打响。”   这话一出,刘备立刻就打消了让张飞上前用斗将的方式引出曹军的办法。   斗将这事必须是双方摆开架势的情况下进行,你带的人少了,别人可以不讲武德的一哄而上;去的人多了,就会出现诸葛亮刚才说的情况,阵型散乱的时候冲上来无力招架。   所以,夜战会成为接下来的主基调。   可夜战这玩意,风险很大的,临敌之际很容易出现兵马走散的情况,作为主攻一方会很吃亏。   刘备开始越发的明白过来这夏侯渊用心深沉,不,不是夏侯渊,是郭嘉。   “那……你先前为夏侯渊备的礼物呢?”刘备试探着问道。   诸葛亮依旧是从容的挥动羽扇,“我也没想到郭嘉会在此地立寨,当真是高人,这份礼物,怕是要晚一些抵达了,不过主公放心,在下定会在随军粮草用完之前破敌。”   见诸葛亮成竹在胸,刘备悬着的心也随之落定不少,转而问道:“那么,眼下呢,如何自处?”   诸葛亮攥着羽扇,眸子从东面的营寨游走到西面的营寨,这个角度看去,甚至可以看清楚营盘的内部结构,倒是方便偷袭。   可是,能在这里驻军,郭嘉这等人物心理也应该明白晚上才是真正的战斗时刻。   单纯的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什么的,怕是很难讨到便宜的。   怕是要用点奇了。   过了一会,他抬头望了望天空,计从心来,从容笑道:“天助主公,五日后,夜袭曹营。”   夜袭吗。   刘备沉吟点头,“好,届时便看孔明手段了,我去看看翼德和仲邈他们。”   诸葛亮没有跟上去,而是唤来了一旁的斥候校尉,交代了一番才沉声道:“切记路程,时间,千万不要出错。”   “军师放心,在下牢记了。”校尉拱手后便转身牵着马离开。   望着下方飘荡的军旗,诸葛亮的内心有些蠢蠢欲动。   出山第一战就是面对号称曹营首席谋士的郭奉孝,有压力,但显然要比虐菜让人亢奋。   曹营。   分作两部。   一部一万八千人,主将是张郃,副将是夏侯尚;另外一部一万两千人,坐镇的是主帅夏侯渊。   兵马不对等,但战斗力来说,其实夏侯渊所部的一万两千人却更胜一筹,因为这部分人里有四五千都是中原大战时候活下来的老兵,战力很彪悍。   此时,夏侯渊就站在东寨门口,尽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刘备军尽收眼底,可是他还是坚定的听从了郭嘉的建议在这里驻寨。   其他不论,光是迫使对方进攻,自己就已经有了战略上的优势。   而且,从目前来看,刘备军的确如郭嘉分析的一样,见得自己的大寨后就选择了在山上扎营,如果运气好,找准一个时机,是可以一把大火把他们给烧个干净的。   即便不成,怎么也是他刘备更被动一些,时间上来说,拖下去对自己有利的。   在这一方面,夏侯渊要比夏侯惇好不少,更能听从郭嘉给出的方略。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让夏侯渊不安的,那就是郭嘉的身体了。   在江陵的时候就看出来他很虚弱,架不住他要求要随军,事实也证明了,带着郭嘉这个智囊打仗是有天然优势的。   问题就出在他身体太弱,一路行军下来,把他给累的够呛,加之荆南大地瘴气多、湿气重,来到浮空山这里后,他就一直躺在榻上没怎么下来过。   希望过些日子能好起来吧。   “将军,可是有军情?”一连三天过去,刘备军都没有任何的异动。   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夏侯渊也清楚,时间拖下去对刘备不利,他越是不动,自己反而越不安,入夜后便是来到了郭嘉的军帐里。   见得夏侯渊走进来,躺在榻上的郭嘉脸色苍白却强撑着身子的不适,用手肘借力起身。   夏侯渊赶忙将他扶稳,用靠枕垫着他的腰部,好让他更舒适一些,“不必起来,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闻言,郭嘉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将军无忧,我就是,有些疲乏而已,不碍事的。”   “三天了,刘备军毫无动静,我想派人从侧岭翻上去探查一番,你以为如何?”夏侯渊试探的问道。   “将军,在此立寨赚的便是战略先机,刘军会动的,他们拖不起……”   话说一半,郭嘉就咳了起来,夏侯渊赶忙在他后背顺气。   见他停下便拿来一碗水,倒是个贴心人。   喝下水,气息顺畅了不少,郭嘉才苦笑道:“将军扶我出去走走吧,在这帐子里都快闷死了。”   “行,我扶你出去换换气吧。”   帐外,月明星稀,尽管是七八月的炎热天气,但夜间的风还是很大的,夏侯渊还为郭家披了件披风。   走不多时,郭嘉看着前方浮空山上的移动着的火点,知晓那是刘备军的巡夜军士。   顺着山颠望向苍穹,让人有一种无尽的孤寂感。   看了一会,郭嘉的眸子忽然就变得凝重起来。   “先生,怎么了?”   “两日后,刘军就该行动了。”   郭嘉的声音很虚弱,可却足以让夏侯渊眸子倏然瞪大,随后也顺着郭嘉的目光看向天空,却一无所获,只能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阴云四合,薄霭沉沉,这种天象证明必起大雾,可阻军目,这是难遇的偷袭机会啊。”   夏侯渊再次望天,他就没发现什么阴云四合,也没看出什么薄霭沉沉,但他相信郭嘉,“先生自是大才,可刘军未必能洞悉吧,若真有大雾,刘军却无动静,岂不是错过良机?”   听这意思有点想主动出击。   可郭嘉干咳了一声后,摇头道:“荆州士人不多说诸葛亮是卧龙之才,天文地理皆通,不会不知此良机的。   让我想,我要想想,他会怎么做……” 第三百零六章 卧龙vs鬼才,计谋的碰撞   诸葛亮在夏侯渊的眼里,仅有的认知来自于那群荆襄士子口耳相传的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   要说是他扶持了穷途末路的刘皇叔走到了今时今日敢于在曹操面前捋虎须的存在,他是不赞同的。   刘备走到今天,诸葛亮的确出了不少力,但这不是他个人的功劳,多是来源黄家的支持,另外就是刘琦在荆襄的影响力罢了。   真正的战斗,他是一场也没给上演过。   事实上,郭嘉对于诸葛亮的认知,也是近乎空白。   文人相轻的年代里,习惯于非吹即踩,比较难有公允的评判,所以,那些褒奖之言,郭嘉并不全然相信,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下来看,刘军居高临下,几度夜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甚至试探性的进攻也没有,遑论是诱敌出寨的行径,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出,诸葛亮肯定是在等待时机。   大雾天,是个天赐良机,宁可相信他已经看出来了,也不敢贸然去赌他憋着其他的路子。   可,即便是笃定了诸葛亮会利用大雾天做文章,但怎么打,本身就是个难题。   郭嘉蹲下身子,在地上捡起几根枯枝和石子,摆设了一个两寨地图模型。   夏侯渊见状,赶忙从一旁军士手中拿过一根火把来为他照亮。   两座营寨的模型摆好后,郭嘉在两寨中间摆下一根长条的枯枝,呢喃道:“军目已阻,两寨互不相连……”   随后,在两寨间摆放石子模拟刘军的进攻。   “声东击西……似乎浅薄了一些。”   “中间截断吗,这倒是有点意思,可出寨就意味着风险,非必要,他应该知道诱不出两寨军士的。”   “火箭引燃寨墙,迫使我出军,再进而攻之,此举概率更大一些,但他未必猜的出我亦识破天机,若是我不识天数,此招便是暴露目标了。”   “若是我用兵,不会如此,还是会利用两寨之间的联系做文章,至少表面看上去,中间伏杀的概率大,可一旦出寨,反而有被攻陷中军的危机。   示之以弱,攻之以强,嗯,当是如此为优。”   举着火把的夏侯渊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郭嘉自言自语,却也不加以打断,他还是很有耐性的。   待得郭嘉站起身来的时候,疲倦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丝的兴奋,声音嘶哑道:“将军,请明日你亲领一军前往张郃军寨,切记打着大纛,待入夜后,领骑兵返程,不可见旗帜,以迷惑刘军。”   “这好办,天亮时分,谅他刘军也不敢有什么异动。”大白天的,视野开阔,两寨就是有些距离,救援起来也不会太大问题。   虽然还是不知道郭嘉想干什么,但安丰那一战后,夏侯惇可是亲口跟他说过,自己就是不听郭嘉劝告才会大败。   加上曹操出征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现在对于郭嘉,他是言听计从的。   两日,转眼过去。   日薄西山的时候,大地上就开始笼罩一层薄薄的暮霭。   待得夜幕降临,湿气愈重,渐渐的开始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要说伸手不见五指那是夸张了,但隔个十步距离,就算你举着火把,也只能看到有一团隐约的光团而已。   加上原本的黑夜,此时此刻,浮空山下一片漆黑与浓雾,寨子里见得有巡夜的哨兵都是先听到脚步声,才能看到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时能听到有人隔空在喊,“口令!”   没法子,这种可视度,天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就算在寨子里头也不敢大意。   更何况,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今晚,很可能有一场惊天大战要上演了。   中军帐里的夏侯渊披坚执锐,眉尖刀立于旁,随时准备有所行动。   他的面前,是两名魁梧的汉子,一人名唤懈剽,一人名唤高祚,二人担任的是夏侯渊的副将。   其实,他们二人作战都是堪称彪悍,但在这个时候放在了副将的位置上,其实也有曹军将军不足的原因。   数番大战之后,曹操的武将折损的可是厉害的紧。   除了历史上本该已经战死的典韦活下来了外,曹纯、曹休、曹真、李典、乐进、李通等等皆已战死。   于禁、满宠又归了吕布。   这倒算是给了他们一定的位置。   其实,顶尖一点的武将或者帅才,也还是有的,曹洪、曹仁兄弟都不错,可惜中原需要他们去坐镇,不可能都带来荆州。   许褚、典韦和新招募的文聘都算是当世一流,却被曹操带去了攻打益州。   打川蜀这一仗,对于曹操来说,其实难度不会太大的。   一来,汉中易主后,川蜀内部矛盾就愈发的严重了,东州派系的大多主张死守,因为在川地他们有权力啊,换一个主子可就未必了,这一点汉中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但川蜀本地的豪杰就更多是赞同投降的,因为他们常年都被东州派打压,迫切需要换一个主子了。   在这样矛盾重重的碰撞中,刘璋拿出来的所谓外援又纷纷失效了,首先是吕布军在司州与十部人马在血战,然后是刘备的那封信,作为中间还隔了荆北的刘备,根本不具备安抚川地的能力。   最关键的一点,川地出了不少叛徒,法正、张松这些人手头上没有兵权,可孟达他们几个是有的,又被法正一洗脑,开始纷纷倒戈。   在这样的背景下,曹操已经选择把最精锐的战将带到前线去,是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益州攻克了。   自然而然的,留给夏侯渊镇守荆襄的武将就不多了,蔡瑁、张允他们几个多是水师,陆战有点能耐的也就是懈剽、高祚两人了。   不过二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中原大战的时候,率领小股军队断后玩的可是贴身肉搏的生死战,打的就不错。   进攻汉中的时候,荀攸的火牛阵破了寨子,但,最先冲进张卫军寨的,就是他们两个人率领的部曲。   “嘟~”   戌时刚过,寨子外就响起了一阵进攻的号角声。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厮杀声。   这要是平日里,莫说是寨子里的军士会心下大骇,临急临忙的披甲拿兵器,紧张的备战,就算是中军帐里的夏侯渊和懈剽、高祚也会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可是现在。   中军帐内的三人不动如山,也未见有军士仓惶跑来禀报,好像对于这一切,大家都心下了然,早有预料一般。   只是懈剽感慨了一句,“郭先生真是大才,说今夜起雾,便真起雾了,说是最晚戌时,刘家会行动,果不其然就动起来了。”   夏侯渊嘴角勾勒一笑,亦觉这仗打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其实,早先他是完全没把刘备这种角色放在眼里的,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后,确实证明了诸葛亮是个大才。   可惜啊,这位卧龙先生,似乎被郭嘉给猜透了用心呢。   “将军,末将还是先归位南寨吧,在这里待着,总是有些不踏实。”坐了一会,号角声和厮杀声都没有停下,高祚就有些坐不住了。   夏侯渊扬了扬额,“随你,去吧,但他们肯定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行动的,先去部署一番也好。”   高祚起身拱手后就快步离开了,他这一走,懈剽自然也跟了出去,剩下夏侯渊觉得也无趣,便早早的往军营后方的骑兵营去了。   此时,浮空山上,刘备和诸葛亮并肩而立,望着山下,二人的目光中都透着从容与淡然。   事实上,从这个角度上看,什么也看不到,平日里可见的曹军营寨的篝火,早就被大雾隔绝开来了。   但两人还是站在那里,尤其是刘备,闭上双眼,一副能听到上下动静的模样。   “此番先围而不攻,声势浩大,寨内曹军必是惶恐不安的。   待得一两个时辰我军依旧没有动静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这是疑兵之计,我们的真正目的是东面的寨子,而夏侯渊此刻身在东寨,就算没有求援信张郃也断然不敢不发兵救援的。   可他也担心我们会半道伏杀,所以即便是赶去救援的速度,也不会太快。   待其精锐出寨,寨子里便是能有七八千守军亦无大将坐镇,加之数个时辰的紧张与惶恐,早已疲乏不堪,丑时一过,翼德和仲邈悍然杀入,此寨必破!   先生真乃千古奇人,心术、谋略更在林墨之上,佩服,佩服!”   刘备心情很好,看着漆黑模糊的前方,复刻着诸葛亮的用兵安排,内心也确确实实是被诸葛亮的部署震撼到了。   无论是预测大雾天的出现,还是大雾降临之后对于兵马的安排和对曹军心理的拿捏,都堪称是做到了极致啊。   这一仗里,表面看去是偷袭西寨,但偷袭之上,却连着下了几道迷雾,刘备心中甚至笃定,别说是破他区区夏侯渊,今天在这里的,就算是曹操称作一人可当百万军的林允文,他也得败。   “其实,曹军只要夙夜镇守住两方大寨,那在下便会无计可施,可惜,此番设寨的掎角之势,恰恰是有败兵之险。”   诸葛亮主打一个通讯不畅。   他虽然没有像刘备认为的那样就算是林墨守在这也得输,事实上内心里他也不敢小觑郭嘉,但就这一次的排兵布阵来看,诸葛亮自信是能破敌的。   两寨破其一,军心已寒,外加孤寨无援,到时候就算是张飞日日下去叫阵斗将也没事了。   更何况,诸葛亮还为郭嘉备了一份大礼。   很稳了。   现在,刘备担心的,反而不是这一仗会不会赢,而是这一仗胜利之后,大礼再上,千万要把夏侯渊的命留在这里。   只要夏侯渊一死,南郡那里就会好打很多了。   而一旦南郡到手,自己手头上就拥有了江夏、长沙、桂阳、零陵、武陵和南郡,占据了荆襄大半。   同时,北上可入中原,挥兵向西可攻川蜀,孔明的隆中对里,可是早有言明,先拿荆州,再去益州,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孙氏、内修军政。   只待天下有变,便可出秦川,长驱中原。   光是美美的憧憬一下,刘备就忍不住想要桀桀桀的笑出声来。   山下,曹军西寨外,张飞和霍峻各领兵马待命。   围在西寨周围叫唤的,其实就那么两三千人罢了,可是号角声加厮杀声一配合起来,又有大雾阻挡军目,曹军根本不敢出来探查,说是一两万人的动静也不过分。   现在嘛,他们的任务是等。   等到西寨主将带兵去往东寨救援,自己就可以一鼓作气冲进去大杀四方了。   转眼,子时已过三刻,寨子外的刘军终于见得西寨寨门洞开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情况,但听那动静是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和如闷雷般的脚步声夹杂,不时听到有人在喊,“前后军不可相隔太远,严防刘军伏击!”   他们这一冲出去后,寨外的厮杀声和号角声都停了下来,但其他三个方向的动静依旧。   尽管无法判断出冲出来的人是不是张郃,也无法判断他带了多少兵马,可听动静来判断,几千人应该是有的。   斥候回来禀报张飞后,他乐的虬髯颤动,“哈哈哈,军师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所料不出分毫,看来今夜我们要建功了!”   没事的时候叫腐儒,立功了就是军师,张飞真性情也。   事实上,拿下零陵的时候,张飞内心里就对诸葛亮刮目相看了,但真正要说内心膜拜,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一幕。   无论是大雾出现的时间和规模,还是曹军不敢出击、待时出寨的预测,没有一点差错。   卧龙,名不虚传啊。   “三将军,此地距离西寨夏侯渊的地盘不算太远,可他们担心被伏击,速度快不起来,末将觉得,还是等到丑时过再动手稳妥一些。”霍峻适时的提醒道。   “放心,丑时动手那是军师的军令,俺断不会抗命的。”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是会听的,张飞也算从善如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古代的晚上计时通常只有四种办法,第一是鸡鸣计时,公鸡并不是只在天亮后才会名叫,事实上晚上也会名叫的,在三更、四更和五更天都会分别叫唤,但这种方法的准确率很低,全看公鸡心情的。   第二种是观看天象,像今天晚上这种情况,显然就不管用了。   而第三种,最精确的是铜壶滴漏,误差绝不会超过半刻钟,但打仗的时候,除了中军里会摆放,这么笨重的玩意显然不可能搬到前线去。   就剩下第四种最粗暴的方式了,人工感觉。   有些人天生对时间的感官会非常敏锐,在出征前会准时记下时间后,就凭着直觉计算时辰了。   一如眼前的刘军,一名军士跑到张飞面前拱手道:“三将军,丑时已到。”   这人就是军中的人工计时,可能会有误差吧,但大差不差的,而且就算没有他,估算着曹军出寨的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张飞便一举长矛喝道:“弟兄们,稍后跟紧俺,冲入曹寨,一路放火烧杀,直逼中军帐,只要中军帐起火,曹军军心必溃。   俺大哥已在浮空山上为你们备好了庆功宴和功劳簿,建功便在今夜了,随我杀!”   “冲啊!”   来人不可谓不多,动用了八千,加上在外围虚张声势的刘军,过万了。   因为今晚的天气问题,往日里最习惯的砍翻大纛就没有意义了,但中军帐起火,还是足够吓到曹军了。   张飞策动乌骓马,挥舞着丈八蛇矛朝着曹军大寨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身后的刘军也有几百骑兵,但大多数都是步兵,计划大家都是清楚,也确确实实的了解到曹军去救援东寨了。   曹军的首当其冲的南面寨子,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便是循声立刻放箭。   尽管可见度给刘军防御箭矢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同样的,曹军的精准度也被放低了下来。   以至于张飞将蛇矛舞成了一个圆盘,但实际打落的箭矢却并不多。   冲进寨子后,便是长驱直入了,张飞声如惊雷的怒吼道:“俺乃燕人张飞是也,谁敢与俺决一死战!”   尽管这个维度的张飞缺了很多彪悍战绩来证明自己,这一声自保家门,自是远不如赵云喊话时候带来的威慑力。   可是,在这种情况不明、可见度差的情况下,如此震耳欲聋的咆哮,不仅能让敌军恐惧,一定程度上也在振奋己方的军心。   一路上,张飞带着骑兵像一把尖刀扎进了曹军军寨的心脏,沿途的篝火无一不被他们挑翻引燃那些帐篷。   但,他们并不停滞,依旧朝着中军帐的方向疾冲过去。   身后的步卒速度也不慢,谁不知道刘备端着功劳簿在浮空山上等着呢,都想多赚几个人头未来可以衣锦还乡的。   张飞享受着冲锋陷阵、杀敌浴血带来的兴奋,一面喊着自己的名号,将挡在面前的曹军斩杀,如入无人之境,好不痛快。   不消片刻便杀到了中军帐前,正是要冲过去焚烧大帐的时候,忽得前方与左右两旁倾泻而下密如蝗虫的箭雨。   仅是一阵就将他身旁的骑兵射翻过半了,总共就那么五六百骑兵,没让张飞心疼的骂娘。   不等他环眼瞪大要算账的时候,中军帐的方向传来一声虎啸:“匹夫张飞,我乃曹司空麾下夏侯渊,此番你怕是要有来无回了!   弟兄们,给我杀呀!”   未见得夏侯渊提着眉尖刀冲出,便闻得他的声音扑面而来。   声落,战鼓轰轰作响,四面八方传来震天的厮杀声。   中计了呀…… 第三百零七章 天生郭奉孝,豪杰冠群英   尚在迷雾中的夏侯渊虽未见着张飞真容,可那一声一个‘俺乃燕人张飞’就算是身处营寨深处也能听得真切的,此时的他兴奋的挥动眉尖刀,大喝着自己立下的赏格,冲向前方。   营寨周遭涌出的曹军如是潮水一般,当然,这一幕张飞是看不到的,可听动静也能辨真假,绝不是虚张声势。   “三将军,不好,我们中计了,快撤!”霍峻一面挥动长枪打落射来的箭矢,一面疾言喝道。   人的下意识选择,往往都是最正确的。   霍峻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第一反应就是要撤军是明白现在的刘军处境有多危险。   因为,本该出现在东寨的夏侯渊,却忽然出现在了西寨这头,这已经完全脱离了诸葛亮的算计。   权且不论那一个时辰前抽走了多少曹军,这里头留守的又是不是精锐,可夏侯渊喊话时候的兴奋劲明显是守在这里的。   作为进攻方的刘军,一直都认定这里是座空营,陡然被埋伏,军心会瞬间就动荡起来。   更要命的一点是,这弥漫的雾气也会成为曹军的助力,因为这种数万人的大战必然会出现数十个乃至上百个大小战圈。   在这种情况下,雾气阻碍军目,无法判断己方阵亡数,甚至连主将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摇曳的军心随时可能轰然倒塌的。   尽管只是一个瞬间,可霍峻就已经清晰的认知到战局的不利态势。   可这在张飞看来简直是无坤之谈,你霍峻怕死,俺张飞可不怕,荆州军在我和云长手下调教两年,战力早就今非昔比,更何况战端刚开,优劣未分,怎能撤退。   指不定能如太行山一战中阵斩夏侯惇一样把夏侯渊给宰了呢,怎得他赵子龙可以,俺张翼德不行?   “弟兄们,与俺拼了!”张飞一夹乌骓马肚朝着叫嚣的夏侯渊冲了过去。   二人四目相对时,眉尖刀与丈八蛇矛就碰撞在了一起。   两杆兵器在虚空中擦出一阵阵的火花,相互都是祭出生平之力想要第一时间斩杀对方。   后世是有顺口溜的: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   但实际情况来看,除了人中吕布的头把交椅是稳坐之外,其他的人,尤其是第二到第八,应该都是在伯仲之间的,毕竟他们即便没有正面交手的记录,也是有对比记录。   譬如张飞与马超大战过两百多回合不分胜负,马超又与许褚大战过两百多回合不分胜负,关羽和黄忠的交战记录来看,能算作是平手。   而黄忠阵斩夏侯渊,那可不是双方摆开架势的单挑,完全可以视作为偷袭。   作为排名并不算天渊之别的夏侯渊对上张飞,便是武艺上略处下风,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分出个强弱来的,更别提是分出胜负了。   再一个,这里是曹军主场,周遭曹军涌上来后对张飞形成了不小的牵制作用,以至于眼下的战斗,看似张飞在独战夏侯渊的同时还可分心斩杀周遭逼来的曹军,可其中的吃力感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样打下去,百来个回合也分不出胜负啊。   霍峻见状,本是想上前帮忙的,可懈剽悍然冲来,两杆长枪也纠缠在了一起,脱身且不易,就别指望去帮忙的事情了。   张飞有时候会很莽,但总体而言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十几个回合下来也拿不下夏侯渊,甚至隐隐有越战越勇的架势他就立刻有了撤军的想法。   毕竟,他看不到后方的军队到底怎么样了,甚至都无法发号施令,现在走折损会很大,但也算来得及。   要是再晚一些,这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可夏侯渊不是二流武将,打你可能打不过,要说想跑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的助力,眼看张飞欲拨马而逃,他赶忙上前纠缠。   噗嗤~   张飞随意将长矛往前一插,捅穿了一名曹军骑兵的胸膛后挑起他的身子向后一甩砸向了夏侯渊。   后者立刻提刀而挡,不至于让自己被撞跌下马。   正是这一个空荡,张飞已经跑的没了影踪,但他的惊雷般的嗓门还是能听的清晰,“快撤!全军撤走,此地距离浮空山不远,到了山脚下就安全了!”   张飞一路向外厮杀,跑的不算太快,一方面要帮着自己人突围,一方面他要吆喝着撤走的军令。   雾气太大,根本无法看到周遭太远的情况,张飞只能自顾自的往外杀去,心里祈祷将士们能逃的更多。   所幸霍峻听到张飞撤走的军令后,也脱离了懈剽的纠缠,一路上帮着开路。   从中军帐到南寨的距离不算太远,却足足跑了两刻钟的时间,要杀出一条血路,后方又有夏侯渊带兵追杀,这属实是不容易的。   好赖最后凭借着个人勇猛,张飞杀的浑身是血,总算是撕开了曹军包围圈打通了逃生之路。   他甚至都不敢直冲离开,而是守在寨口,深怕这条通道再次被封堵上。   作为主将,他有断后的义务,更何况,张飞太清楚这些兵马得来有多不容易,刘备往后的大业、中兴大汉的梦想,都指着他们啊。   这种舍生忘死的做法确确实实起到了效果,很多的荆州军从寨口里跑了出来,也有人仓皇逃命,从旁边的横栏上钻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肉眼可见是跑了不少人了,直到夏侯渊都杀出来后,张飞才不得已的撤走。   曹军的追杀依旧,步兵不好追,骑兵可太容易不过。   尽管林墨的计划是将凉州、司州和并州全部握在手里,意图切断其他三路诸侯的战马补给,但就这个阶段而言,曹操还是能获取战马的,所以,夏侯渊的手上,骑兵还有两三千,追杀足够了。   或许是张飞下令撤走时候的喊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郭嘉三令五申追杀不宜过深,在杀到浮空山脚下后,夏侯渊就勒令众人停下,甚至都不敢久驻便调转马头离开了。   回到浮空山上,这不点不知道,一点当真吓一跳,冲进曹军营寨的人可是有一万一千上下的,但回来的人,却只有不到五千了。   或许有人是从其他寨子的横栏里跑出去的,回来的要晚一些,但这批人的数量不会太多,估算这一仗折损的兵马是绝不少过六千人的,张飞心疼的直跺脚。   明明从进寨到出寨,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怎就折了这么多兵马啊,这些可都是自己和二哥精心调教出来的精锐呀……   事实上,真正的精锐靠训练是出不来的,都是需要到沙场之上的血水里摔跤,最后还能活下来的人,才能真正的配得上精锐二字。   兴许这些荆州军的素质、战力相比从前确实有了质的飞跃,但心境这玩意,不经过战场的洗礼,永远也出不来。   就算是像高顺、陈到这样的练兵奇才,也是从军营里的百战精锐中进行再度挑选,才能练就小股的王牌军。   三爷显然高估了自己和关羽的能力。   “怎么回事?”刘备急匆匆的跑到伤兵营,一脸不可置信,说好的大胜敌军、摧毁西寨呢,怎么打成这副模样。   事实上,别说是刘备了,诸葛亮也有些不愿相信这个结果,第一反应是他们没有按照自己的部署行动。   “大哥,俺们照着军师的吩咐埋伏在西寨外围,前面尚好,与他所料如出一辙,只是丑时一到,俺带人冲进军寨后才发现,曹军早早就有了埋伏,等着我们跳进去呢!”   这么说来,非是他们乱了计划,而是自己的用心被识破了?   诸葛亮的心陡然一沉。   一旁的霍峻见刘备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便进一步解释道:“夏侯渊埋伏在中军帐里,末将与三将军刚刚冲进去就被乱箭射来,夏侯渊趁势杀出,曹军也从四面八方涌来,若非三将军拼命断后,只怕折损远不止于五六千军。”   这……闻言,刘备惊愕的后退了一步。   说好的大胜曹军呢,说好的攻破西寨呢,说好的南郡易主呢……   一战都成了镜花水月不说,还折了五六千人,刘备的心在滴血啊。   自从安丰大败之后,他客居荆襄,蔡瑁想要他的命,刘表对他也是忽近忽远,凑到这点兵马可不容易啊,原以为是征途开启的地方,结果却是噩耗。   “大哥!没事,待俺休整好部曲,再杀他一回,定能斩杀了夏侯渊!”见得刘备恍惚的好像要站不稳了,张飞赶忙安慰。   “三弟,辛苦你了。”刘备只是皱着眉头颔首。   他嘴上不说,可一旁的诸葛亮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刘备真正心痛的,不是这些兵马的折损,至少不完全是。   而是在他七顾茅庐请来、心里默认为仰观天下、智比林墨的军师,竟然首战就败了。   这一败,对他的打击可不仅仅是兵马上的折损,而是信念上的动摇。   张飞没有怪自己,诸葛亮清楚,是因为张飞惊骇于自己预测的天象和前面对曹军动向的完全臆测。   但刘备站的角度不同,他是把成就大业,席卷荆襄,乃至于击败吕林,中兴汉室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这第一战就败了,而且,还是败给了郭嘉的手上。   要知道,曹操几度败于林墨,郭嘉可都有随军的,甚至到了后面的安丰两番战,林墨不在淮南,仅凭张辽和贾诩这对组合就把郭嘉给打败了。   自然而然,对于郭嘉的定位不会太高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位几度败于吕林集团的谋士,一出手就让他心目中复兴大汉的中流砥柱给败的找不着北,这种落差感,才是他恍惚的根源。   “想不到……郭嘉还有如此手段,是在下错估了他的实力。”这话是说给刘备的。   其实,也是说给诸葛亮自己听的。   他确确实实没有料想到郭嘉能有这番本领。   要知道,自己是提前预判了大雾天气,再用疑兵之计,敲山震虎,最后反客为主,三十六计连出四道,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他郭嘉要想识破并且反过来埋伏,就意味着他不仅仅也要洞悉今晚大雾天气的发生,还要精准的预判出我军的行动,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个细节有出入,最后的效果都不会是这样逆转。   忽然间,诸葛亮的眸子一沉,随后叹道:“明白了,日前让夏侯渊前往西寨是作势与我看,他早已悄然返回。”   说完,诸葛亮只觉得肩头更加沉重了。   换句话说,人郭嘉在两天前就完全的预判了自己的计划啊,让夏侯渊去东寨这种看起来极为寻常的换防,其实已经在下套了。   “军师,你别老是夸他郭嘉多厉害多厉害,他那么厉害怎么被林墨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呢。”虽然没有记恨诸葛亮用计失败,但你老是强调就没意思了,听着像是在开脱。   诸葛亮苦笑了一声,握着羽扇的手也耷拉了下来。   是啊,郭嘉当真不凡,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用兵韬略,俱是不在自己之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奇人,却履败于林墨手下,这林墨,又是何其了得。   曾经枯坐草庐,笑谈风云的诸葛亮,第一次意识到这世间的奇才真如繁花争艳,自己并没有以为的那样逸群绝伦。   甚至在想,如果真是遇上了林墨,会不会还不如他郭嘉啊。   “此番战败,军心动荡,士气低迷,短期内已是不宜再战了。”   缓了一会,刘备才苦涩的叹道:“可时间利曹不利我,随军粮草撑不过月余,若是要调遣零陵粮草,人扛马运,损耗极大……”   这一通说明,其实已经有发牢骚的嫌疑了。   大概,刘备自己也是在说出口后才意识到吧,所以他又赶忙站起身来看向诸葛亮,语重心长道:“孔明,此番情况不容乐观,可有破局之计?”   败是败了,可要说诸葛亮在这次对决中的用计,刘备还是服的。   至少,在他看来,真的是毫无破绽了。   郭嘉破了,只能说命运使然。   其实在许昌的时候,曹操就没少夸耀郭嘉如何的厉害,只不过当时他也没怎么见过郭嘉出手,你说是就是吧。   后来又见他辅佐之下,曹操屡屡战败,就更加没把他当一回事了。   天知道自己面对上这家伙后,竟然会这么棘手,如此天衣无缝的部署都让他给破了,不是命运是什么。   “正如主公所言,眼下新败,不宜立刻用兵,暂请主公稍作忍耐,用不了多久,我们的援兵就会到了,即时在下定会一战溃之。”一时半会的诸葛亮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尤其是在认知到郭嘉的才华极有可能在自己之上后,诸葛亮必须要更加的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这一仗,不好打了。   好在出征前就为他郭嘉备了一份大礼,这种意料之外的出现,不是可以通过天象来判断的。   任他有才,也难做后手。   闻言,刘备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默然点头,随后开始帮着那些伤兵包扎。   看着他们的伤,刘备自己也很心疼。   ……   “那颗就是代表荆襄主掌的星辰。”   “那么,这颗就是代表荆襄外敌的星辰,也唤作客星。”   “浮空山这里,地处荆襄的西南方,所以要以西南上空为准绳。”   夜幕下,夏侯渊像是个好学的孩子,每一句话说完都带着求证的目光看向一旁面容苍白、不时传来几声咳嗽的郭嘉。   见得他点头后,才会问出下一句话。   事实上,对郭嘉发生巨大改观的可不仅仅是刘备、诸葛亮他们一行人,夏侯渊自己就有这种感受。   跟他们一样,过去曹操老是夸郭嘉,但实实在在的战绩还是太少了一些,也就是在安丰时候体现出了较为亮眼的表现,可那对手毕竟不是林墨,总归信服度差了一点。   可这一次,郭嘉通过夜观天象断定出天气,从而判断出刘军的偷袭时间,更让人惊骇的是,连整体的计划都推断出来,近乎是以上帝视角在俯瞰战局了。   仅一战,就让夏侯渊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不,也开始向郭嘉讨论一点天象上的知识了。   晚是晚了点,但只要肯学,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西南上空,主星幽暗,客星明亮……”   等夏侯渊学会了判断代表两方势力的星辰后,呢喃几句双眸倏然一睁,“不对吧先生,要是按照易经所载,那岂不是说不利我而利刘备?   可他明明都已经战败了啊。”   郭嘉抬眼瞥向夏侯渊所指,艰难的挤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将军,天象是表,天道才是根,须知天道是无常的,不可全然推信,否则只会受其所累,不能为我所用。”   夏侯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道:“先生所言似有所指……人定胜天吗?”   郭嘉笑而不语,继续看着上空。   夏侯渊也没有再问,安安静静的看着夜空繁星。   这一门学问,晦涩难懂,当然不是靠几句话就能完全明悟的,好在有了榜样效应,他乐得学习。   在两人仰头看天的时候,西北方一颗星辰陡然坠落。   余光捕抓到了一幕的郭嘉面无表情,可右手明显颤抖了一瞬。   “先生,那是西北上空,是代表我们,还是代表吕布的北国啊?”夏侯渊知道星辰坠落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小心翼翼的问道。   郭嘉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西方,想念那个视他为宝的男人了。   “将军,在下思得一计,或可破敌。” 第三百零八章 又中计了呀。   接下来的日子里,曹军都一如从前的守在寨子里,除了日常的巡查,甚至都没有靠近过浮空山,两边又形成了对峙状态。   可这样的状态,并不能让刘军心安,甚至不能让刘备心安。   雾夜之战,刘军统计结果后,一战折去五千四百多人,轻重伤又有两千八百多人,战力直跌八千众。   换句话说,刘备的三万兵力,眼下就只剩下两万出头能打的了。   而且,日子这么拖下去可不是办法,一旦随军粮草用完了,后续零陵粮草转运不是那么简单的。   最要命的是,如果从始至终双方都是对峙,这粮草难是难了些,终归可以转运过来。   但这首战大败,军心动荡之下,零陵太守刘度会是什么样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毕竟那头可没有安排自己人啊。   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就算刘备对刘度展现出了最宽仁的一面,可人生断是没有跟着败军走的道理。   当然,情况也没有恶劣到绝境的地步。   诸葛亮的王牌还没有用出来,这支天降援军只要能准时抵达,还是可以给夏侯渊和郭嘉致命一击的。   这也是刘备现在心里最大的期望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会不会准时的出现。   现在的刘备不敢再想先前那般做着跨度太大的梦,甚至只期待他能按照约定时间抵达就够了。   “主公,快!快来看看!情况有变!”霍峻是个稳重的性格,能让他大呼小叫的情况,刘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军采取行动了。   他甚至没多问一句,只是看了一眼诸葛亮就跟着霍峻跑了出去。   来到山岗前一看,赫然发现浮空山下的曹军营寨里,军士们在打点行囊。   这……   众人面面相觑后都不由看向了诸葛亮,希望能从他的神情中获取一丝答案。   可他们的军师也是表情凝重,一脸不解。   “曹军要撤?难道是后方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会不会是三姓家奴已经收拾了关中十部,转而攻向中原了?”   张飞的第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却让刘备和霍峻的脸上都浮现了一抹释疑的神情。   “极有可能!否则,不能解释为何会突然撤军,眼下明明他们占尽优势,甚至不需要出兵,只要死守我们也无计可施。”   霍峻附和了一句后,张飞就嘿嘿直笑,难得被人在谋略方面得到赞同呀,当即笑道:“三姓家奴最爱偷袭了,定是他不会错了。”   “吕布竟然如此快就解决了关中十部吗,那可是十几万大军啊。”刘备有些诧异。   “诶,大哥,那袁绍还号称七十万大军呢,兵败如山倒啊,三姓家奴的贼女婿诡计多端,马腾他们几个又都是莽夫粗汉,败了不也正常嘛。”张飞咧嘴笑道。   刘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习惯性的看向诸葛亮,“孔明,你以为呢?此举他们是真的撤军,亦或者是诱我们前去偷袭好趁机埋伏?”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刘备的心眼子也多起来了。   诸葛亮紧攥着羽扇蹙眉沉思。   看这态势,确实是在做撤军的打算,问题是,他为何要撤军。   要说诱敌出击,可能性不大的,郭嘉把他们挡在这浮空山上,自己还吃了地利上的亏,为的是什么,就是想要死守在这里。   否则,真要想拼战,大可以把己方人马放到下方的平原地带,大家伙斗智斗勇得了。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上分析,郭嘉在诱敌出击的概率会低很多。   倒也不排除张飞说的那种可能,中原或许出了倒悬之危,逼得夏侯渊他们不得不紧急从这里撤离。   可就算林墨能快速的击败关中十部,终归是需要休整的,他做不到立刻挥兵向东进攻中原。   如果把这些可能都排除了,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诸葛亮看向刘备后,沉声道:“主公,在下夜观天象,主利曹的方位是西北,前些日子西方方有将星陨落,按义理推算,曹军中当有一员大将阵亡,或许变故由此而生。”   这么一说,刘备的脸上就露出一副我悟了的表情,“听闻郭嘉体弱多病,此番跟着曹操南下荆州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襄阳养病,也曾找过张仲景前往医治。   此番,极有星象极有可能是应验在了郭嘉的身上!”   闻言,霍峻也附和道:“若是郭嘉身死,那么曹军的军心必然会受到影响,加之夏侯渊应该知晓自己不是军师对手,眼下他便想放弃面前的大好局面,退回南郡,凭借江陵城防之险,长江之堑,以挡我军!”   “是极是极,必是这样啊!”刘备先前还是狐疑的眸子,此时泛起光芒,终于猜透了迷局。   这样的推理不是毫无根据的。   雾夜之战虽然刘军败了,可郭嘉绝对是知道诸葛亮是什么样的存在,自然而然,夏侯渊也很清楚。   如果,郭嘉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夏侯渊当然清楚自己根本玩不过诸葛亮的。   “那……曹军为何不举孝啊?”张飞看着下方的曹军营寨,虽然大家都在收拾行囊,却也不见谁在披麻戴孝啊。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两军对峙,军师病故这样的事情,夏侯渊定是会秘不发丧,以免引发军心动荡。”刘备是懂兵法的。   “大哥,万不可让夏侯渊就这么回到南郡,否则我们这点人马,根本强攻不下江陵城的。”听了大哥的话,张飞也觉得有道理,果断提议追杀。   “这是自然,但三弟你先别急,且听军师用兵。”刘备现在心情大好。   “主公,方才所言只是臆测,真假还需甄别。”   诸葛亮表情依旧凝重,打仗可不能连蒙带猜,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便此事确凿,夏侯渊撤走,必有悍将断后,不可大意。”   夏侯渊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了,这一点肯定会有所安排。   更何况,郭嘉真的死了,那也会有遗计。   这里头肯定有坑的。   不过张飞的话也是极有道理的,为何要先打零陵再去武陵,除了避讳荆襄水军外,最大的考量是要把夏侯渊从江陵城里引诱出来。   如果放任他回去,那么此一行便只得零陵、武陵两郡。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荆州的战略重地是南郡,富庶程度碾压武陵、零陵不说,不拿下南郡,他们永远也别想有机会北上中原的。   南郡一隅,进可攻、退可守,兵家必争啊。   让他这么回去,自己准备的王牌援兵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其实现在的诸葛亮,自己也很矛盾的。   “想要确定真假,只能等曹军撤走的时候,抓几个落单的军士,拷问之下便知真相。”   霍峻的提议当即就被张飞摆手否决了,“那怎么行,我军多是步卒,就几百骑兵也在雾夜之战里折剩不过百了,到时候再追杀,根本来不及了。”   事实上,这也是诸葛亮纠结所在。   你要么不追杀,要追杀就得当机立断,现在就要开始部署,随后等他们失去了营寨的庇护,一鼓作气冲上去跟他们玩狠的。   当然,若是真的撤军,那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是不会太强的,军心这玩意,一旦受损,恢复起来可就难了。   “其实,不管是后方告急,还是郭嘉身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军确实要撤走了,孔明,若是坐视不理,南郡可就无望了。”   刘备也知道诸葛亮素来谨慎的性格,于是苦叹了一句。   南郡,终归是太重要了。   以后取西川,上中原,都离不开这道屏障的。   若是遵循本心,诸葛亮是真的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去冒险,只要再等二十天,就到了约定的日子。   到时候援军一到,自己再祭出几道计策,就算郭嘉活着也是断然料不到这股天降奇兵的。   问题就在于,他们这一走,这支奇兵也就失去效果了。   到底是不是郭嘉的计……   便是心术足以傲视当世的诸葛亮也陷入了迷茫。   “主公想怎么做?”无奈,诸葛亮只能把问题抛给刘备。   刘备看着下方两个营寨,思忖片刻后沉声道:“曹军就算要撤走,打点行囊,整顿兵马,最快也要明天入夜后,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夜再袭曹营!”   “大哥说的好哇!”张飞当即一拍大腿。   诸葛亮紧皱着眉头,局促问道:“攻何处?”   “自然是东……”   脱口而出的东寨突然就停了下来。   刘备这么想,是觉得夏侯渊在西寨,加之上次雾夜之战也在西寨打响,理论上这头是会增兵的,所以他下意识觉得是要打西寨的。   可是,诸葛亮这么一问,他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二人平日里交流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兵者诡道,眸子一转后,改口道:“西寨!直冲中军!”   “诶,东寨西寨都一样,就算曹军有悍将断后,依着明夜进攻时间算,曹军该是刚刚准备离营,被我们杀个措手不及,安能不败?”张飞再度助攻。   见这哥俩该是心意已决了,诸葛亮知道,就算自己不赞同,他们大概也会选择兵行险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拱手作揖道:“主公,若非要进攻不可,请分作两部,一部入营,一部接应,断不可都跑进去了。   主公应该知道,就算曹军是真的要撤走,被我们这么一冲,他也走不了了,只要等到那人到来,曹军终归是要败的。”   “军师你这人就是太谨慎了。”   尽管张飞是这么嘀咕的,但思虑过后,刘备还是重重点头,“一切照你意思。”   ……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余晖包裹着这片大地,映照在郭嘉的身上,为那张苍白的脸庞看上去没这么难看。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干咳,郭嘉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   摊开手中的帛布,是一抹殷红。   这些天来,他咳血的次数愈发的多了。   “先生,你不能再这样了,我连夜安排马车先送你回江陵吧。”夏侯渊自己都忘记劝了郭嘉多少次了。   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摆了摆手,“将军,你习天象,当知寿数天定,我的身子我最了解了,若不能助司空退去这股敌军,便是回到襄阳也……咳咳。”   出征前说的好,只要医官说他身子遭不住就立刻往回送,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夏侯渊才知道,自己根本就劝不住郭嘉。   最关键的是,有了雾夜之战,他也很清楚,没有郭嘉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是诸葛亮的对手啊。   事实上,也因为如此,郭嘉才急切的想要剿灭刘备的有生力量。   否则,就目前态势来看,曹军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继续对峙。   郭嘉艰难的抬起右手,夏侯渊会意搀扶着他站起身。   举目远眺,山河依旧,只是多了几分苍凉。   “大好河山,大好的河山啊,可惜……”郭嘉的眸子里透出几分不舍和晶莹,可惜在下没机会看到司空将这大好山河都收入囊中了。   司空,在下感怀你的知遇之恩,一定不会让人阻了你的大业……   夜幕,降临了。   夏侯渊长叹了一声后,扭头喝道:“来人,护送先生出寨!”   “喏!”   不多时,牵来一辆马车。   尽管军士都为郭嘉准备好了踩踏用的台阶,可是现在的他,似乎连抬脚都费劲。   夏侯渊上前,直接将郭嘉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车内。   “先生不必费心多思,今夜刘备敢来,必是有来无回的,退敌后,末将亲自护送先生去襄阳找张机医治。”许是有所感应,又或许是觉得郭嘉对他有半师之谊,夏侯渊一改称呼,自称末将。   马车上垫着毛毯,郭嘉倚靠在车厢看着夏侯渊,露出会心一笑后,点点头,“将军自己小心。”   夏侯渊作揖后退开两步,目送着百人分队护送郭嘉的马车从北寨借着夜色离去。   郭嘉当然没有走远,只是今天晚上,这里注定是不会太平了,他不适合继续待在此地。   夜色下,马车摇晃,郭嘉觉得眼皮很重,咽喉处一股惺热涌出自嘴角涎下,他顾不得仪容,随手擦去。   待行至一山包处,军士停好马车后,将车帘掀起,好让郭嘉可以从这个角度俯瞰整个寨子。   二更天时,浮空山上埋锅造饭。   三更天时,刘军大军下山,除了诸葛亮要求的三千人留守大寨做埋伏以防不测,可谓是倾巢而出了。   曹军营寨的外围,该有的巡哨一个没少。   这反倒是让刘备更加心安,曹军表现的越是小心慎重,更说明他们此刻越是不安。   不安是对的,大家都准备撤走了,粮车、行囊、辎重全部都已装载,甚至行军任务都分配好了,这种情况下忽然遭遇偷袭,绝对是致命的。   很快,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就摸到了寨子前。   “三弟,你与仲邈率军杀入,切记依照军师所言,不可贸然冲入腹地,稳扎稳打的推进,只要确认曹军措手不及,我自会领大军从两翼杀入。”刘备担心张飞贪功冒进,再一次提醒。   “哥哥放心!”这次毕竟跟上回不同,不需要急切的去斩下大纛寒敌军心。   只要是跟他们缠斗上了,你跑吧,跑也是跑不远的,除了那些骑兵能跑的了,寻常军士只有死路一条。   冲散了他们的大军,剩下的任务就是收割散兵游勇。   确认夏侯渊无法收拢败兵,那么,南郡就唾手可得了!   “弟兄们,举火,杀将进去!”百步距离,张飞赫然爆喝一声,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在前头开路。   身后,是五千步卒,挥舞着手中环首刀发生震天的厮杀声。   寨子门口的曹军哨骑方才反应过来,便被张飞一矛捅飞了领队的队率,余者皆是朝着寨内狂奔而去,同时吹响了敌袭的号角。   刘备也不敢大意,让大军呈扇形包围着曹军的营寨。   这么做的好处是,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更大范围的接应到张飞,而确认这不是陷阱后,又能第一时间指挥大军冲进去助战。   “俺乃燕人张飞,挡我者死!”招牌式的开场白,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不同于上一回,他们没有急切的朝着中军处冲去,进到营寨后大军就散开来,横推向前。   所到之处,曹军皆是如遭遇了瘟疫一般,惶恐的后撤逃跑,大有一触即溃的表现。   张飞却不急着追杀,而是谨慎的推进,随着一副副帐篷被他点燃和掀开,皆是不见曹军,更是确信曹军已经在撤离的路上了。   当然,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不至于像上一回样让对方借着这些帐篷隐匿伏兵。   一连横推出二里地,张飞终于确信曹军真的要逃了,于是提矛大喝一声:“曹军欲逃,弟兄们,不要管那些帐篷了,随我冲杀!”   “杀呀!”   不多时,便到中军处。   “匹夫张飞,我在此等你很久了!”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身影。   夏侯渊,又双叒一次出现在了前方。   又中计了呀! 第三百零九章 力挽狂澜救三军   夏侯渊喊话后,标准的箭雨开道,直直将刘军前锋射杀百余人。   如果说雾夜之战的时候,咋见夏侯渊是愤怒的想要将他斩杀以达到擒贼先擒王的效果,那么这一次,便是刚猛如张飞也在第一时间就喝道:“中计了,快撤!”   有了上一回的交战经验,张飞已经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在短时间内斩杀夏侯渊的。   而且,上回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便折损了五六千人啊,吃一堑长一智,就算是张飞也明白现下不是逞能的时候。   夏侯渊能出现在这里,并且那些站好了位置的弓弩手、应声冲出的刀斧手,都说明,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骗局。   既然是有心设防,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撤退。   事实上,这本来也是出征前诸葛亮一再强调的。   尽管这一仗败是败定了,可张飞对诸葛亮的评分再次被拔高。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一再要求小股兵力入寨试探,大军寨外接应,而是按照自己和大哥的最初想法,那么就是全军入寨,后果让人不寒而栗。   曹军追,刘军跑,他们插翅难逃。   而寨子的出口处,两侧涌现了大量的曹军,他们一个个都怀抱坛子,想要把这条生路可堵死。   “快!冲上去,不能让他们合围!”负责在寨外接应的刘备虽未见败军前来,甚至都没有听到里头求援的声音,但见他们这番举动立刻就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了。   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抱着的坛子里满满都是桐油,他们应该是会在这条出口处浇灌足够的桐油后点燃,从而形成一条火线,把这条退路给堵死。   一旦让他们得逞,里头的荆州军是断无活路了,甚至是勇猛如张飞这种万人敌也做不到继续转向其他寨口突围。   所幸刘备也算是早有准备了,加之距离足够近,他策动的卢马,长度异于常人的手臂挥舞着雌雄双股剑冲上前斩的血肉横飞。   主公亲自参战,这对于士气的鼓舞自是毋庸置疑的,刘军也涌了上去,将手中环首刀砍向两侧的曹军。   这些曹军毕竟是怀抱坛子,没法拿武器,斩杀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可见得原本的扇形军队阵型大乱,逼仄的寨口处人头攒动,待会张飞带败兵突围的时候不发生踩踏才怪。   眼下的刘备还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些曹军的举动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很明显,这次,又被郭嘉算计了呀。   “快闪过,围住外围,后面的人不要再涌进来了!”刘备调转马头朝着人群嘶声大喊。   所幸外围没有曹军逼近,否则这个时候甚至有可能把这一万多人都给包了饺子。   负责以火线封堵出口的曹军毕竟不算多,很快就被肃清了。   看着满地坛子,刘备计从心来,想要以此来截断曹军的追兵。   只不等他下令,便听得寨子里头厮杀声在逼近。   扭头看去,甚至已经能看到有人朝着这里仓惶跑来。   来不及了!   刘备立刻喝道:“将士们听令,待我军冲出后,即撤向浮空山!”   “喏!”   刘军喊的很大声,可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什么状况谁都清楚,这是中了埋伏,我军溃败了。   军心,在悄然松动。   可是他们却不能立刻离开,刘备不能确定除了这支负责放火的曹军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军队会来堵口子。   譬如,东寨的张郃是不是也会带人前来。   将士们咽着口水,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握着环首刀的手也渗了一层汗。   终于,原本的后军成为了现在的前军,终于冲出来了。   冲破狭小的寨口后,刘军如泄洪般喷散开来。   可以跑了吧?   只刘备还未下令,他们不能动啊。   “主公,可以撤了!”有人按捺不住喊了起来。   “怯战者死!”刘备不回头,可中气十足的怒吼足以让身后将士都听清楚他的决意。   未见到张飞,刘备是不会走的,这一点,他们应该还没意识到。   看到了,看到张飞了。   他在队伍的最后面。   在他的身后,是乌泱泱的人头,如蚁群般蠕动的曹军从各个方向冲向他们,意欲合围。   “退军!”见得张飞距离安全不会出岔子,刘备才终于喊出了所有人都期待如天籁的撤军命令。   大军,开始玩命的逃跑。   郭嘉马车所在的坡地算不得很高,但已经足够俯瞰这片战场了。   中军帐周遭,尽管曹军冲的突然,杀的及时,可猛张飞逃跑起来竟是丝毫的不犹豫,这也导致他们的伤亡并不太多。   借着寨子里的火光,目测也能知晓,撑破天就是千余人的折损罢了。   反倒是追杀起来斩杀的数量更大,毕竟,曹军还是有些骑兵的。   唯独可惜的是,自己安排的火线兵没能得手。   他不由苦涩笑道:“诸葛亮到底没这么好赚,以几千人冲寨,若是真的退军,再全面追杀也不晚,若是有埋伏,也有人接应。   有此人在,刘备再不是从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对于初出茅庐的诸葛亮,一个毫无大战经验的军师,能对兵法、战场领悟到这个程度,郭嘉内心是钦佩的。   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不顾一切的冲进去了。   “可是,能不能熬过去,却也言之过早的……”郭嘉的眸子半眯,强撑着疲累的身子,盯着前方的浮空山。   雾夜之战的时候,其实张飞不喊那一句浮空山有接应,夏侯渊也不敢贸然攻山。   道理很简单,刘军来的数量太少了,他们还有充裕的军力在浮空山内设下阻敌的伏击。   可是这一回不同。   设此计诱敌也算是一场阳谋了,他们要么是无动于衷,一旦动起来,那肯定是倾巢而出的。   所以,曹军这会是放心大胆的追杀,并没有因为他们遁上浮空山便放弃。   而且,早在刘备军抵达之前,夏侯渊和张郃可都是亲自带着人爬过几次浮空山了,对于上山的路线、地形说是了然于胸不过分。   “弟兄们,冲上去,杀入刘军寨子,先入寨者,赏千金,有斩杀刘备者,赏万金,封校尉!”浮空山脚下,夏侯渊一边大声的吆喝着赏格,一面跳下战马,将眉尖刀立在地上,拔出腰间宝剑冲了上去。   主将身先士卒,又兼大胜之师,曹军一个个嗷嗷叫的往上冲。   尽管,山上早就备好了滚石、檑木一类的防守器械,可曹军追杀那是贴着身子的,两军之间间隙根本不允许诸葛亮下令进攻。   除非他想进行无差别的射杀。   可是他,依旧是站在山岗上,目光沉着的看着山下。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夹杂着夜风的厮杀声和哀嚎声,不闻其他。   刘备和张飞也在狼狈的往上跑,甚至连战马都只能朝着屁股后狠狠一拍,让它自行找路上山去吧,在这样的地形里,骑马的结果是人马皆亡。   “大哥,夏侯匹夫穷追不舍,不若借着地形,居高临下,与他拼了吧!”张飞被这样揪着跑,感觉太窝囊了,受不了啊。   刘备一边爬一边喘着粗气,“三弟,此刻将士们四散亏逃,如何组织军力重新一战,唯有回到军寨后,希望留给孔明的兵马能为我们争取些休整时间吧!”   反打?   别开玩笑了,现在你试着吆喝一声,弟兄们鱼死网破,跟曹军拼了,有人听你的才怪。   现在,唯一的寄望就是留守军寨那两三千人能凭借着寨子的防御工事进行抵抗,然后他还能组织起这些败兵,做一番生死动员。   后悔啊,天知道就这么一番试探性的进攻,他们就会发起全面的反攻。   眼下这个情况,军心已经崩坏了,刘备也很清楚,就算留守寨子的兵马能争取到时间给他凝聚军心拼死一战,代价只怕也是无法估量的。   甚至,伤兵和马夫都要上阵去拼命,才有可能把士气如虹的曹军逼回去。   即便是退敌了,他们也不可能有继续进攻的兵力。   这一次的收复南郡计划,算是彻底玩完了,刘备只觉心痛如绞。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了,却在一念之差,眼睁睁的看着它流产。   天不佑汉啊……   山岗处,诸葛亮闭着双眼,用心聆听。   忽然间,他双眼猛然睁开,羽扇一挥,喝道:“动手!”   紧接着,身后的一名校尉将手中火把朝着面前的一道深坑丢下去。   火把入坑后当即引燃了一条火龙,火舌跃的高高,火光映照下,整整齐齐的一排弓弩手已经搭弓上弦。   他们将箭头浸入火坑,引燃箭头后四十五度角上扬,放!   嗖嗖嗖!   夜幕之下,一千多枚火箭齐放,如同星辰坠落在山腰处。   十几个运气不好的曹军便射中后翻滚下了山。   可是,更多的火箭是落在了干枯的杂草堆里,大火,在蔓延。   刘军似乎觉得这火来的太慢了一些,不留余力的射出第二阵、第三阵箭雨。   “不好,快撤,快撤!快快鸣金!”夏侯渊本来是冲在最前头的。   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的陡坡,可以在平地里将溃逃的刘军斩尽杀绝了。   掠过头顶的火箭却让他兴奋的内心生出无尽的寒意来。   刘军要放火烧山了,此时虽不是秋冬时节,可在这种密度的火箭之下,林木用不了多久就会成片的被点燃。   到那个时候,不仅爬山的这群曹军要成为大火炉里的灰烬,就是自己也将被这大火堵死退路。   本质上说,诸葛亮选用的方式跟郭嘉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用来封堵退路,一个是用来阻挡追兵。   伴随着铜锣声铿铿铿的敲响,加之头顶掠过的火箭,曹军开始玩命的往回跑。   这个时候,山腰已经开始弥漫大火,尽管还不足以将当中曹军给吞没,可有些山路已经被大火堵住。   不得已下,甚至有曹军奋力一跳,跃过高高的火舌。   只不过运气好一些的,可以卸力翻滚,运气不好的,都能听到一声咔嚓的清脆,脚骨断裂,躺在地上哇哇叫。   与此同时,山上也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   无尽的滚石和檑木翻滚而来,动静之大,彷如山崩地裂一般。   反应稍慢一些的曹军被比磨盘还大的滚石撞上后一口鲜血吐出,倒地抽搐不起。   战局的翻转来的猝不及防。   原本抱着一夜暴富梦想追杀的曹军,一个个像是滚地葫芦,大火不足以立刻吞噬他们,却架不住心下惊骇、山崩地裂的两重打击,开始彻底大乱。   有人甚至不顾踩踏也要快速的逃离。   “诸葛亮,不负卧龙之名啊。”马车内,郭嘉紧紧攥着车帘,眼中神色复杂。   他没想到,诸葛亮竟然还安排了这样的后手。   尽管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可是火箭一出,他就立刻明白了诸葛亮的用心。   原本,自己的计划是可以把刘军都引入寨子里,再以大火断其归路,一次将他们剿灭。   即便是诸葛亮有所感应,留了人接应也无妨。   败军之势一成,只需让夏侯渊带人冲杀上去,跟他们比狠。   一轮过后,张郃的兵马也该到了。   携大胜之势的曹军,对上溃逃的刘军,便是上山时候遭遇一些滚石檑木的阻击,最后也是无力回天的。   可不料想,诸葛亮还留有这么一手,玩的好啊。   郭嘉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欣赏的神色,“多好的对手,可惜,我怕是没机会再与他对决了……”   说完这句话,遗憾似乎盖过了欣赏。   他长叹了一口气后,再没有了支撑的力气,眼白一翻,晕厥了过去。   浮空山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大口大口喘气的刘军,有的在寨子里,有的在寨外的草地上,甚至有人在抽泣。   就这样的部曲,莫说是争取一点时间给刘备,就是送他几个时辰,只怕也无法将军心凝聚到足以与冲上山来的曹军贴身肉搏、以死相拼的地步。   刘备自己的呼吸也很急促。   一半是累的,一半却是后怕。   诸葛亮疾步走过来,“主公,没伤着吧?”   刘备喘着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后,接过他递来的水囊,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最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才浮现出劫后余生的放松感。   “孔明,若非有你,此番只怕我们都会葬身在这浮空山上。”说这话的时候,刘备笑的很苦涩。   他当时还想过,要把留守的兵马都带走,毕竟就这么两三千人,能干什么呢,人家真要跟你拼命的话,起不了多大作用啊。   现在他明白了,兵多兵少,跟他们产生的直接作用,不一定是成正比的,那得看谁用。   “主公谬赞了,在下惭愧,未能识破郭嘉诱敌之计,致使我军大败。”诸葛亮心疼的说道。   “诶,军师,俺张飞是个粗人,过去对你是多有得罪,今日俺算是见识到你的手段了。”   张飞的气力显然不是刘备能比的,冲了一阵,又急切爬上山来,却也不气喘,他走到诸葛亮面前,抱拳作揖,恭敬的行礼:“俺大哥说的对,今日若不是军师,浮空山上的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军师真乃卧龙,从今往后,俺张飞对军师的军令,绝无不从啊!”   这一回,张飞对诸葛亮算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   尽管他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没能洞悉郭嘉的计划。   可仔细一想,首先他是唯一一个不主张去劫营的人,再者,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他就算不赞同也没有意义。   而他在支持这次行动的同时,也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就是分兵入曹寨,第二是留下两千多人给他守寨子。   这两步,缺了任何的一步,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况。   张飞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刘备七顾茅庐请回来的,真真是一条卧龙。   “张将军言重了。”   诸葛亮依旧是谦虚的摆摆手,并没有因为终于在军中立了些威望便长舒一口气的意思,而是沉声道:“主公,张将军,此番虽是烧退了曹军,可就伤亡情况来看,只怕依旧是我军更重一些。   而且,军心士气都不齐,眼下的难关尚未度过。”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备便恍然颔首,张飞倒是气冲冲的上前朝着两名躺着的军士踢了过去,“都给俺起来!成什么样子,俺在长沙的时候就是这么训练你们的吗?”   “翼德!”   刘备赶忙拉住他,“弟兄们死里逃生,难免如此,眼下曹军已退,便让他们松口气吧。”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刘备不敢再言知兵了,他们这副模样,自己是首责。   “孔明,接下来,你只管沉下心来思量对策,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郭嘉的。”刘备看着诸葛亮,眼睛里有光。   或许,他真的不如林墨吧,至少眼下的表现来看,似乎确实有略逊一筹的意思。   但是啊,这个男人救了他,救了三军。   刘备也再一次的看到了希望。   只是可惜了今晚又折去几千军力,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仗里,自己能筹备出多少兵马来。   怕是……   一万五都没有了吧。 第三百一十章 天妒英才,马革裹尸   夏侯渊回到军帐后只觉无比晦气,竟是没想到他们还能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玩上一场火战。   当然,在曹军退走之前,其实大火并没有烧起来。   这要感激这个时节草木多是青绿,又没有火油助攻,没那么容易被成片的引燃。   清点兵马过后才发现,真正折损的兵马不算多,一千七百多人罢了。   而且,夏侯渊也清楚,这一千多人里,真正死在火箭、滚石檑木下的还不是最多的,估摸着因为慌乱发生了小规模的踩踏死的更多一些。   死一些兵马不可惜,可惜的是浪费了郭嘉这次设计的诱敌之计,回到营寨的夏侯渊捶胸顿足。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爬上浮空山了呀。   一旦冲到了营寨前,刘军必是玉石俱焚的。   太可恨了。   当然,这一仗,从中军帐追到浮空山,刘家的折损也不小,少说也得三四千人,这还不包括伤兵呢。   算上雾夜之战的折损,三万刘军,战力现在只怕不过一万五了,怕是再难发动像样的进攻了。   而作为防守方,夏侯渊的压力自然是不大的,只要拖下去,刘军粮尽,只能退兵。   到时候就算杀他刘备不的,收复零陵也就是捎带手的事情。   坏消息是……   郭嘉似乎,油尽灯枯了。   马车把他拉回来的时候就是人事不省了。   找来医官为他行过针也无济于事,甚至煎好的药喂进嘴里也能从嘴角流出。   医官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叹息。   夏侯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没有责怪医官,只是安静的守在郭嘉身旁,祈求能有奇迹发生吧。   两番大战下来,夏侯渊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对郭嘉的依赖有多大了。   不止是自己,这样的奇才,曹操也不能折损了。   他后悔了,如果不是自己违抗曹操的命令把他带到浮空山这里来,兴许也不会这样。   一连三天过去,郭嘉水米未进,甚至都没有苏醒过来,惨白的脸庞,气息愈发的虚弱。   “将军……”   恍惚间,夏侯渊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郭嘉醒来了,他激动的上前,压抑着兴奋,轻声道:“先生,先生你终于醒来了,末将……末将去给你拿药。”   “将军……”   郭嘉艰难的撑着重重的眼皮和强烈的困乏感,“在下,有话要说。”   “说,先生请说,说完我们吃药,吃过药就没事了。”五大三粗的夏侯渊少有这般温柔。   “没用了,在下寿数已尽,药石无灵。”躺在榻上的郭嘉,眸子无神的望着穹顶。   夏侯渊嘴角抽了抽,轻笑道:“先生莫要乱说,你……你答应过大兄要等他从益州回来的,先生一诺千金,不可食言。”   “等不及了……”   夏侯渊的鼻头有些发酸。   过去,他总是觉得乱世为将的人就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应该早早看透生死。   尤其是在血战百场之后,见惯了尸山血海,对生离死别就更加的麻木。   当初夏侯惇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盛怒至极,而非感伤兄弟别离,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就明白战场无情的道理。   可是在这一刻,看着郭嘉,他突然就感受到了这股深深的无力和悲痛。   也许是因为郭嘉与他有半师之谊,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曹操获悉消息后会在一瞬间心理防线就被摧毁吧。   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是会带着他特有的人格魅力。   相处的日子里,夏侯渊能够深切体会到曹操对于郭嘉的喜爱,其实不仅仅是他的谋略和才华,也有郭嘉身上那股洒脱和不羁。   “先生,你不要这么说……”夏侯渊讷讷的回应了一句。   郭嘉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右手缓缓摸入怀中,拿出一枚半边的虎符交到夏侯渊的手中。   “先生?”   “将军,在下,以监军的身份请求,撤军北归江陵,刘军,断不敢追杀。”   闻言,夏侯渊双眸瞪大,看着手中兵符,有些不知所措,“先生,我军两番大胜,士气如虹,反观刘军,兵力折损不少八千,战力一半也未必能保下,为何要撤走啊?”   “我死后,恐将军未能招架诸葛亮之谋。”   郭嘉只觉得现在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运用全身的气力,却依旧强撑,一字一句道:“丢个零陵、武陵不算什么,荆南之地本不富庶,可南郡,荆襄之要害,万不容失。   将军……”   郭嘉艰难的侧过头看向夏侯渊,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本欲助司空破敌,稳守荆襄之土,奈何天命不允,诚非我所愿也。   我能做的,就是让将军,平安的带着三军,回去江陵。”   夏侯渊的心头咯噔一下。   他明白了。   此番的诱敌之计,郭嘉用心之深。   若能一次尽灭刘备、亦或者是败走刘军,收复零陵,自然是好的。   便是未能全胜,因为有了一次诈退,再次撤走刘军也不敢追杀,他便可以安稳的带着将士们回到江陵,凭借天险,稳坐城池。   夏侯渊一手握着虎符,一手握着郭嘉的手,眼眶湿润却坚定道:“先生,刘军已是强弩之末,末将定会为先生斩杀刘备张飞,擒下诸葛村夫,让天下人知道,先生之才,远胜卧龙。”   “咳咳……”   郭嘉咳的胸口剧痛,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表情却狰狞起来,方才无力的手也开始攥紧,“我以监军身份,请将军,回南郡。”   四目相对,夏侯渊双眸猩红。   “将军要拒绝将死之人吗?”郭嘉甚至在尝试着要坐起来,最后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末将,遵命!”   闻言,郭嘉这才重新躺下,露出一抹笑来。   只是这回,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睛,虚弱道:   “将军,告诉司空……关中十部绝非林墨对手,其欲斩断南军战骑之路,待益州得手,退返荆襄,即以天子诏请,将零陵、武陵赐欲刘备,此为安抚。   淮南三郡,乃徐州战略前沿,此番易手,林墨必会回军重夺,司空不可坐山观虎斗,当即率三军回中原,与吕林开战。   如此两线夹击之下,吕林必首尾难顾,这是司空最宝贵的战机了,且不可坐成四分天下之局。”   声落。   许久,夏侯渊才重重点头,连声调都有些哽咽,“末将,记住了。”   郭嘉的心里,还有很多的话想跟曹操说。   可是啊,他现在,已经很累很累了,他想睡了。   “司空,在下,想陪你再战林墨,想陪你收拾山河,想陪你,青梅煮酒……”   他探手摸着腰间的酒葫芦,甚至都没有力气将这轻盈的物件取下了,只是挤出一抹笑,“也想听你训斥在下不可纵酒无度啊……”   恍惚间,意念开始模糊。   浑身的痛感也在消失。   他的力气却在慢慢恢复。   睁开眼,身旁的夏侯渊不在,是一片光芒。   待得光芒退去,他认出了眼前是许昌的司空府,阳光下的曹操在凉亭下批阅着本属于刘协的奏折,见他出现,放下手中朱砂笔,笑道:“奉孝来了。”   他想上前,却发现双脚好像被灌了铅,一动不能动。   往昔浮现,当初从北国袁绍帐下来到许昌的时候,一个不被重视的幕僚遇见了他一生中的伯乐,以国士待之。   那种心里落差,旁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曹操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主公而已,而是亦师亦友的人生伯乐,赋予了他满腔才华不被埋没的意义。   看着曹操一如既往的笑容,他无法上前,便是远远的躬身作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想起了那个午后,自己与曹操交心的话,“在下郭嘉,愿为曹将军效犬马之劳。”   这一日,曹营两寨,高挂白幡。   夏侯渊亲自斩杀了自己的坐骑,以军中最高礼仪为郭嘉马革裹尸。   战马是武将的腿,也是武将的命。   但他不在乎。   因为,郭嘉郭奉孝,配得上。   夕阳下,夏侯渊、张郃目送着一队兵马带着郭嘉的遗体朝北而去。   战乱的年代里,很多人死后都是就地掩埋的。   历史上的宛城之战,哪怕是典韦、曹安民、曹昂,也都是就在南阳埋骨了。   可是,他想还郭嘉一个落叶归根。   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将军,接下来如何自处?”一旁的张郃试探问道。   两番大战,他都没机会出手,可他清楚的知道,胜功都是郭嘉的。   眼下,核心谋士阵前病故,作为主帅的夏侯渊就该拿出一个新的方向,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吧。   按着郭嘉的遗愿,大军北归南郡,将武陵让出给刘备,只要稳住南郡这个核心战略位置就够了。   等曹操回来后,不是第一时间攻打刘备,收复失地,反而是要讨好刘备,将两郡以天子名义赐给他。   如果,这个时候的刘备,依旧是拥有三万兵力,同时他也见到了诸葛亮的手段,或许,他会听从郭嘉的建议。   可现在,自己的兵马折损不过三千众,反观刘备,军力一半都难以维系,无论是军心士气,还是兵马粮草,各方面的优于对方的情况下,他如何愿意退走?   诸葛亮便是再有计谋,终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   更何况,在这种全优局面下退走,你让武陵、零陵的人怎么想自己,让荆州军怎么看自己,甚至天下人都会觉得曹操养了个草包将军啊。   当然,有一点,他没有骗郭嘉的。   等他战退了刘备,这一切的功劳,都是郭嘉的。   甚至不介意说是郭嘉遗计定荆南。   这是他身为学生,对先生最好的敬意了。   “各部权且坚守营寨,一如先生之前的安排,白日休整,夜晚严防,只待刘军粮尽,我便看那大耳贼如何退走!”   夏侯渊说完,张郃点了点头。   两人其实都不是单纯的武将,不说帅才,将才是肯定的。   从张郃的角度来看,他也认为这种办法是最稳妥保险的,最后,定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   安丰。   关羽营寨内,将士们一个个披坚执锐,神情紧张。   因为,寨子外,颜良和文丑又来擂鼓挑战了。   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呀。   这两人是天天来,日日骂。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荆州军是惊恐,但内心对关羽还是抱有希望的。   毕竟,关羽的勇猛也算是他们见识到的武力天花板了。   就算安丰城下斗将败了,也怨不得他,对方可是不讲武德的二打一,要是咱们的魏延将军也一起上,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所以,他们觉得,到最后的局面,应该是傲气的关羽不能忍受这份屈辱,拖着青龙偃月刀就冲出去。   但是,为了防止上一次对方不讲武德的行为再次上演,魏延也是会同行的。   就算打起来,那也是二打二,必胜好吧,关将军是无敌的。   结果却是,关羽竟然被对方连着骂了五天,五天啊,一动不动的躲在营寨里,这像什么话。   在长沙的时候,不是经常说这个插标卖首,就是那个破砖烂瓦,除了对吕布是骂三姓家奴外,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了。   现在呢,人家就在你门口叫骂,你竟然无动于衷?   这玩意,可是很伤士气的。   尤其是已经吃了两次败仗的荆州军,两战下来,折损兵马七八千人,算上伤兵的话,他们能动的战力,也就在八千左右了。   而对面呢,动动身子就是来个万余人,每天都来这么多人,他们的粮草是不是用不完的?   不行咱就撤退呗。   当然,这种话将士们只敢想一想,却没人敢说出口。   虽然关羽不像张飞那样形如烈火,会打骂军士,但这货动不动爱用军法,难搞哦。   这个时候,大概只有魏延能懂关羽的隐忍吧。   眼下吕军只敢叫阵不敢冲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来的荆州军只有两万,而是误判为三万。   换句话说,就算折去一万的战力,寨子里也是还有两万兵力的,强冲的话,胜负可不好说。   但,这玩意吓唬对方还行,真的冲出去后呢,一旦打起来,兵力立刻就会暴露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可就有底气跟你玩鱼死网破了。   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表现的非常迫切要开战是因为庐江那头孙策跳的太厉害了。   想到这一点,魏延再度对诸葛亮升起了敬意。   他就好像早料到了这一幕可能会发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锦囊妙计让对方误判了兵力,现在大军已经土崩瓦解了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关羽肯吃下这份屈辱,如将士们期望的那样趁着夜幕悄悄撤兵,你跑的了吗?   要知道现在这个天下,哪一路诸侯都有可能缺战马,唯独吕军是不会缺的。   安丰城里,少说有几千骑兵,让你们先跑个一天,他们派骑兵追杀也来得及。   而且,一旦步兵暴露在旷野之下,无险可守,骑兵可以碾压他们。   就算是派来两千骑兵,也足够将他们万人大军斩杀殆尽。   所以,现在不能撤。   唯一的自保手段,就是诸葛亮给出的第三个救命锦囊了。   魏延算是比较冷静的,大局观也很强。   但,身为主将的关羽此时却在中军大帐内来回的踱步,神情局促,面带怒火。   这两个插标卖首的东西,在寨子外骂了五天了,要是依着自己的脾气是真想上去砍了他们。   要说单打独斗,这两人就算是车轮战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没想到他们联起手来的默契度这么高,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根本做不到反杀。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联合魏延打一次试试的。   尤其是在第四天的时候,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颜良文丑算什么东西,降将而已,如此嚣张。   还得是魏延劝住了他。   要论综合素质,魏延应该是有准五虎水平的,但单论武艺这一块,尤其是还没有得到过战场历练的他,现在还是差了些意思。   能帮着关羽稳住不败,可要说反杀,也没有把握。   “将军,已经第五天了,依着军师的锦囊所说,这两天晚上,吕军就该动手了,待黄昏后,颜良文丑退走,末将便去点验兵马,准备反击。”   看着关羽怒气值就要到达极限,魏延赶忙给他画饼。   “寨子里安排妥当了吗?”关羽这才停下脚步问道。   “关将军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只要他们冲进来,必败无疑!”   这句必败无疑就很好听,关羽暗红色的脸上浮现一抹杀意。   幻想着明天夜里等他们冲进来后,自己要亲手拿下颜良和文丑,然后不杀,关起来,单挑,蹂躏,羞辱,最后再把他们押送到安丰城下,当着城里的守军砍下头颅,让他们认识一下关某得大刀。   难熬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吕军大摇大摆的退走,没人敢追杀。   寨子里的荆州军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呀。   魏延这才来到校场处,开始召集营寨里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到中军帐里议兵。   反击。   该开始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安丰败局   先败两场,主将又在三军阵前斗将输给了对方,紧接着又是连续五天的叫骂,说军心摇摇欲坠呢,夸张了一点,士气低下却是一点也不假,很多军士都出现了怯战情绪。   这种状态下,就算真的是设伏,他们的战力也会大打折扣的。   所以,战前的动员必不可少。   在这个时代短时期凝聚军心的办法还是有不少的。   譬如开仓放粮,非战时期一天一顿,忽然就变成了一天两顿甚至是一天三顿,这种办法效果比较一般。   譬如激发将士们的求生欲望,告诉他们,敌人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并且对方声称要斩尽杀绝,不留活口,想活下去,只能拼死一击了,围三缺一正是这个道理。   再譬如画大饼,告诉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了,准备合击呢,又或者对面有我的暗子,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行动计划。   而关羽是选择双管齐下的,他让魏延把百夫长以上的将官全部叫到了校场后,开始训话。   “弟兄们,我知道这些日子来,营中士气低迷,皆以为我军必败无疑,今天我想告诉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在众人面面相觑、狐疑不解的时候,关羽将手中帛布高高扬起,露出习惯性的蔑视笑容,“我收到军报,明后两日,吕军便会夜袭我军大寨,诸位可随我埋伏于寨内,只待吕军入寨,便可为战死的袍泽报仇,为你们自己建功!”   众人一怔,有内应?   真的假的,若是真的,那这一仗可就有的打啊,提前部署,以逸待劳,胜之不难。   问题是,这有内应,第一次怎么还被打了伏击呢?   看着关羽冷傲的脸上浮现的兴奋,也没人敢问啊。   见是无人附和,魏延发挥出他捧哏的职责,扬起右臂大喝道:“建功!报仇!建功!报仇!”   人都是有盲从心里的,尤其是魏延这种跟他们有同乡情义的将领振臂一呼,便是威望比不得黄忠,到底也是一呼百应的存在。   于是,开始有人跟着吆喝,最后百多人开始齐声呐喊。   魏延还是好用啊,关羽心里少有的会对除了张飞外的人觉得是个人物。   待得吆喝差不多时,他压了压手,中期十足的喊道:“让粮官拿出营中酒肉,给弟兄们饱餐一顿,建功立业!”   “必胜!必胜!必胜!”   ……   “侯爷还是太谨慎了一些呀,依着我看,这红脸贼眼看就要败走了,收拾完他便去庐江把江东小儿给斩了。   广陵城下文远可威风了,咱哥俩也该抖一抖!”   收到了林墨的回信,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给出化腐朽为神奇的破敌之策,反倒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先撤回广陵去。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不是送错信了,可细细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   隔着一千多里的,战局变化无常,人林墨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能遥控指挥啊。   更何况还是处于这种腹背受敌的境况。   “休要胡言,侯爷只是建议我们撤走,却也没说一定要立刻撤走,况且信上也说了,可由子敬先生相机而动,此事还是听子敬先生的。”文丑是越发的有大将之风了。   除了时刻的冷静,最重要的是聪明啊。   他好像永远都会记得自己是降将的身份,在吕营这种明面大家同声和气、可底下又是暗流涌动的圈子里,尽量都别得罪。   尤其是作为起家班底的徐州士族。   鲁肃轻笑颔首,反问道:“将军言重了,安丰战局将军才是主将,在下到底是监军,不知将军是何意?”   文丑一怔,大概没想到鲁肃性格这么随和吧。   这要是早年的北国,站在鲁肃位置上的谋士早就开始大放厥词了呀。   他看了一眼颜良,又看了看地图,带着试探的语调说道:“我觉着,眼下刘军兵无斗志,便是强攻伤亡也不会太大。   只要赶跑了关羽,休整过后,未必不能退江东孙策的。   侯爷海量,不计我等失城之罪,可我等既然提领安丰就有责任守土退敌。”   “兄长说的对!想当初的晋阳城里曹操弃而不顾,在没有援军、粮草不多、深处绝境的情况下,伯宁尚且死战,更何况我们兵精粮足,缘何要退呀?”   颜良笑着说道:“这要是都退了,回去见了伯宁,还不被他笑话我等?”   话糙理不糙。   鲁肃笑而不语。   他明白林墨的用心,这封信嘛,只是告诉他,情况不利的话,可以放心大胆的撤走,绝对不会追究败军之罪。   但同时,他又没要求立刻撤走,而是让自己相机而动,因为他太明白,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为人主者,最忌在缺乏对等讯息情况下,贸然做出对策,一着不慎,会祸及三军的。   到底是允文。   如果现在的情况跟当初如出一辙,以鲁肃沉稳的性格,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撤走。   反正,以吕林目前的实力,丢几个郡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冲击,待得重整军力,随时都可以反攻的。   但,现在的情况跟最初写信的时候可大为不同了。   安丰战局的全面劣势已经有所扭转,甚至出现了反败为胜的曙光。   文人相轻的内核,其实还是因为书籍未能普及,畅游书海的文人们也伴生了傲骨,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而鲁子敬这样的老实人,并没有在四书五经、战策兵书里迷失自我、拔高自己的身份,这也是林墨对他推心置腹的原因。   可这不代表他是个唯命是从的人,毫无原则,他可以不争,也可以不像老阴货、郭奉孝那般耀眼,甚至不会为了家族荣耀而致三军于险境的放手一搏,但他总还是愿意证明给自己的伯乐看,自己不会让人失望。   更何况,最初他担心来人是诸葛亮,大局上处于劣势的己方,如果不能从谋略上逆转,到最后确实会无法收场,可两番大战下来足以证明,关羽的身旁根本没有像样的谋士。   如今关羽败局已现,收拾了他,再去退江东之兵,这条路理论上确实是走得通的。   “在下,赞同将军的选择。”   议政厅内最有分量的三个人想法都一致,文丑却没有直接发豪言,而是看向久不开口、面露沉思的郝昭道:“伯道有什么想法吗?”   作为刚刚入营只参加了平定乌桓之战的郝昭资历上来说是没有开口提建议的资格,迎上文丑的发问,心里有些诧异,赶忙摇头道:“末将无异议,只是……”   “但说无妨。”   “孙策不是有三万大军嘛,三日就破了皖县,照理说早就该拿下庐江全境进攻九江堵死我们的退路了,为何他会迁延这么久?”   这思维有些跳跃啊。   但,这个问题文丑也很想弄明白,不由的看向鲁肃。   大概,只有颜良比较随意一些,反正,打哪不是打。   “如我猜测不错的话,孙策与刘备的协议里应该是由刘备军牵制安丰城,让孙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庐江和九江,以此堵死我军退路后,到时我们便成了困兽。”   这一节,大家似乎都能想到,鲁肃便继续道:“这样的安排有利有弊,利者取庐江、九江可势如破竹,到最后兵临安丰城下,我军必成孤军,孤军者,兵无斗志,弹指可下。”   说到这,郝昭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想起了满宠斩白马凝军心的晋阳城,可不就是这样的孤军吗。   “然,弊端亦很明显,一旦没了退路,将士们也是有可能凭借着求生意志,以一当百,但这个时候孙策又无法围三缺一,最终的结果就算是胜,怕也是惨胜。   这是孙策不愿意见到的,因为即便他拿下了淮南三郡,也得守得住,若是打成强弩之末,温侯和允文调动彭城军来攻,他又如何抵挡。”   这么一说,众人的脸上就浮现了一抹了然的表情,不由纷纷点头。   原来是这样。   事实上,也正因为这样,让鲁肃看到了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若说是两方联盟真的精诚合作,这样的局面,其实已经是必败无疑的了。   至少,鲁肃是这么认为的。   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方继续道:“现在,他定是收到了关羽两败的军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我军会和关羽打成这个样子,索性便将战期拖上一拖,好利用关羽和我们消磨一番,最后他可坐收渔翁之利。”   到这,就连颜良都听明白孙策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不由的笑出声来。   摊上这号盟友,刘备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而文丑和郝昭皆是面露沉思之色,对孙策有了明显的改观,这种大局观,可不简单。   “那,先生,末将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动手了吧?”颜良撇开话题绕回主线。   “耕牛准备好了吗?”鲁肃看向郝昭。   “监军放心,早就备好了,两千头耕牛就在北营,随时可动。”郝昭拱手。   闻言,鲁肃看向文丑,后者颔首示意后,他便铿锵道:“听令!”   “明日白天让将士们休整,入夜后,火牛阵开路,颜良将军领八千兵马强攻关羽大营!”   “得令!”   颜良拱手后,鲁肃继续道:“请文丑将军领五千军守住寨口,若遇临变,是战是退,俱由将军裁决。”   “得令。”文丑眉头微蹙,有些不太能理解,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来到吕营的日子不算短了,跟过林墨打仗,也见识过贾诩的手段,这两人各有所长,但用起兵来都是一个比一个奇。   可鲁肃给他的印象,却是主打一个稳字。   就眼下关羽军的士气来看,稍微激进一点的人都会选择玩命进攻就行了,可他竟然还部署自己负责接应,这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火牛阵开路啊,这种玩法很伤根基的,明年开春后还得问徐州要耕牛做补给,否则就算有曲辕犁都会造成无法耕种的局面。   为了节省兵力,在最短时间内给敌人致命一击,这也能理解了。   可在这种情况了,还需要接应,属实有些谨慎过头了。   得亏是颜良进攻他接应,互换任务的话,颜良估计能急的跺脚跟鲁肃吵起来。   “郝将军领一万兵,埋伏于孟固山,天亮后不见来敌,便可撤回安丰城。”   “得令!”   关羽的大寨在北,孟固山在东,可谓是南辕北辙了,但郝昭接令却是很痛快。   “诶,监军,关羽战败后就是逃跑也是往西去,你让伯道去孟固山干嘛?”   郝昭是个得力干将,颜良还想着带着他一起冲杀大寨呢。   不等鲁肃解释,郝昭自己就说道:“末将猜想,监军是担心江东兵马趁两军血战之际忽然下手,攻我不备。孟固山不算是进入安丰的必经之路,却是最快的一条路。”   “斥候也没回报啊。”颜良双手一摆。   “将军,善战者,可将千军万马遁于无形,淮南一带,山岭虽不算多,可匿藏个万人大军行进,也不是办不到。”   鲁肃不急不躁的解释道:“况且,一连叫阵五日,明天白日却不叫阵,关羽自是能想到我军要发动总攻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监军大才。”颜良听后目光中带着同情看向文丑,兄长啊,我还以为你那头另有特殊安排,看来不是,你只是我的后备力量。   翌日。   破天荒的,吕军没有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跑到寨子外骂阵,这可把刘军给高兴坏了,你们终于也累了吧。   而这在关羽看来,却是一种兴奋。   这证明,今天晚上,就是吕军动手的日子了。   他们不可能做到大白天在外面叫唤一整日后又来攻寨,发动总攻前,自是要保证将士们的锐气。   现在,一切的安排,都妥当了,就等着这一刻。   一雪前耻的日子,该到了。   这一天,过的很安静,颇有暴风雨前夕的宁静的味道。   日薄西山,夜幕开始降临。   颜良文丑一万三千大军出城了。   队伍的中间,是两千头耕牛。   这些耕牛的牛角处都绑缚着尖刀,牛尾巴处尽皆捆了干茅草。   由于是黑夜,尽管皓月当空,可刘军斥候只敢远远看着,谁有这个胆子贴进去呢。   事实上,看到这浩浩荡荡的吕军时候,斥候就被吓的拨马而逃了。   大军,又来到了关羽营寨之外。   这一回,他们没有擂鼓挑战,没有骂泼皮话,已经没有必要了。   伴随着被桐油浸透的干茅草瞬间点燃,受惊的耕牛发出一声‘吽’的惨叫开始猛然的朝着刘军的营寨冲去。   从上方俯瞰,两千头牛尾冒火的耕牛又慢变快,一头扎进刘军营寨,寨子里的刘家见状皆是被吓的纷纷夺路而逃。   耕牛所过之处,凡有靠近的刘军,俱是被牛角挂着的尖刀刺死,沿途篝火横飞,一个个帐篷被引燃。   寨子外的颜良双手抱胸,只觉得赏心悦目,回想起关羽那厮阵前相斗的时候,一开始还挺爱惜自己的胡子他就想把那二尺长须给一把火烧了。   “兄长,差不多了吧?”所有耕牛都冲进了寨子,颜良就按耐不住了。   文丑微微侧目看着营寨,火牛消失在寨子的深处,沿途帐篷被点燃,一片乱象,他点了点头,抽起断魂枪向前一指,爆喝道:“弟兄们,冲进去,斩将立功!”   “杀呀!”   颜良猛夹马肚,身先士卒,憋了五天叫阵,早就搂不住这股火了。   八千军,宛若滔滔洪水冲入了刘军营寨,准备大杀四方。   不对劲!   颜良紧蹙眉头,刘军的数量未免太少了。   冲了好一段距离,竟然只看到地上几十具被耕牛踩踏而亡的刘军尸体,就连起火的帐篷都没人去搭理,这太不合理了。   再看前方,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边是被冲入的火牛践踏的狼藉乱象,可另外一头却是一片太平。   细听,还能听到耕牛的惨叫声从那道界限里传来。   颜良连忙喝住大军:“停止前进,快,停下来!”   一阵战马嘶鸣声,烟尘四起,好不容易算是将速度降了下来。   众人狐疑不解,这骑兵一旦失了速度,战力可就大打折扣了呀,未见埋伏,为何停下?   后面的军士上前一看,俱是瞪大了双眼。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条深沟,足有一丈宽,两丈多深。   本来这样的一条沟壑断是挡不住两千头耕牛的,可因为耕牛进寨后不再是一条直线狂奔,而是四散开来的,这也导致两侧不见尽头的沟壑里堆填满满,尽是耕牛。   而且,这样的沟壑不止一条,前方明显还有几条,竟然是把四散乱跑的耕牛都给陷进去了。   这……   这怎么可能。   鲁肃说过,对付火牛阵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这种沟壑,可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今晚会用火牛阵?   提前挖好?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沟壑贯穿了整个军寨,一丈多宽,一挖就是好几条,平日里会影响军士行动的。   万一对面不是火牛阵,而是选择直接强攻,后方的军士赶来增援就一定会被这些深沟给拖住脚步。   颜良的第一反应甚至是觉得安丰城里出内奸,否则对方断不可能提前准备好。   问题是,火牛阵这件事,前后除了自己,就是鲁肃、文丑和郝昭知道,为了保密,连耕牛都是分开放的。   加上战斗时期,军士根本出不了城,那些外跑的斥候可都是心腹亲信,不可能投敌的啊。   很快,他又了然了,未必见得就是敌军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毕竟,安丰城里可是有几千骑兵的,连着多日的挑战,刘军担心骑兵劫营,挖出这样的沟壑来对付骑兵,却也合情合理。   “快!快点,快点,敌军就要杀过来了!”魏延出现了,他正带着一群人急急忙忙的跑来。   人数不少,可他们披甲凌乱,队形四散,很明显是临急临忙组建起来的。   刘军的表现更加确认了颜良内心的猜测,前方固是还有沟壑,根本挡不住骑兵的,而步卒的话,问题也不大,肉眼可见,前面的三道沟壑都已经被耕牛填满了。   更何况,刘军就算有埋伏又怎么了?   打不过吗,就他们那点兵力,又没有骑兵,何惧之有!   “弟兄们,给我上!”颜良是真勇,短暂犹豫过后就坚定了进攻的信念。   大不了,跟他们贴身斗狠便是。   冲锋之势再起,踩踏着耕牛的身体,越过了沟壑,继续向前。   前方沟壑一共四条,最后的一道沟壑并没有被填满,但深度已经被耕牛充至两尺左右,完全就算是步卒也可以通过攀爬翻越。   “不许退,不许退,进者生,退者死!”   见得吕军骑兵杀来,刘军竟然开始往后退了,任凭魏延大喊大叫也不管用。   这一幕,让颜良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除了,放心大胆的往前追。   转眼便到中军帐。   逃跑的刘军忽然就从两边散开,露出一排巨大的弩机,下方让三角支架撑着,上方摆放的弩显然要比寻常弩更大一号,这,正是黄月英发明的元戎弩。   “放!”   没等颜良反应过来,魏延爆喝一声,十六张并排的弩机被将士们扣动。   嗖嗖嗖~   元戎弩上的十个箭孔同时发箭,强大的贯穿力甚至能把整支箭都没入战马的身躯。   唏律律~   一阵战马悲鸣声,前排骑兵人仰马翻。   先登营!   颜良双眸瞪大,心头一惊。   这种玩法,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了。   当初叱咤北国的白马义从无往不利,让袁绍无比的头疼,最后就是借着把先登营匿藏军中,引诱他们逼近,最后万箭齐发,从此掀开了公孙瓒走向败亡的篇章。   眼前的弩机,跟先登营的弩机不同,明显更大一些。   而且,就算是先登营的弩机也只是单发的,这弩机竟然是十发的。   幸亏只有十几台,若是如先登营那样,把八百张弩机排序整齐,这样的距离,对方能一口气吃下一半军队。   “不要乱!冲过去,跟他们贴身!”   十六张奇怪弩机的后面,是一排排的弓弩手,他们也在放箭,意欲射翻前方吕军。   颜良当然知道这是在为那十六张弩机装填箭矢争取时间。   元戎弩的出现,固然是让颜良心头大惊的,可到底数量太少,还无法做到一瞬间把他的信心给打没了。   从来就喜欢啃硬骨头的颜良上头了,顾不得确实是中伏的事实,只知道一旦贴身,那些弓弩手和奇怪的弩机都将失去效果。   他一面挥舞金背刀打落箭矢,一面吆喝着带领将士往前冲。   这个时候,为将者的威望就能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了。   他在安丰的威望,可不是靠着跟文丑联手打败关羽换来的,而是跟着张辽二番战曹的时候就积攒下来了。   他这么一喝,将士们立刻调整步伐,紧随其后。   很好!   装填的速度要比先登营慢很多!   毕竟是十发箭矢,弊端自然也是明显的。   事实上,元戎弩的精准性也很成问题,当初先登营那些重弩被弃用,正是考虑精准性的问题。   但,架不住对面人多啊,属于盲射都能不落空的,典型的火力覆盖打法。   而且,十六张弩机齐发的时候,威力确实是很惊人的。   光是第一轮箭矢,一百六十枚就射翻八十多骑。   再配合身后弓弩手,第一个照面,吕军就折了三百多骑。   五十步的距离,行不到二十步,元戎弩第二轮箭雨再来,颜良拼命格挡迎面而来的箭矢,刀身传来的震感可以明显感受到箭矢的穿透力有多强。   身旁,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而且,刘军的元戎弩和弓弩手配合确实默契,说是毫无间隙夸张了,但这五十步的距离,却让吕军骑兵折损了近千人。   掠过骑兵的弩箭,也有射在步卒身上的,伤亡着实不小。   眼看距离足够,颜良甚至准备勒动缰绳让战马起跳,冲入战圈里大杀四方。   “点火!”魏延冰冷的眸子毫无表情。   声落,身旁的军士将手中火把向前一丢,三步距离,火势迅速蔓延成了一条火龙,格挡在了刘军与吕军之间。   高高的火舌突然窜起,动物对火的天然畏惧感使得战马纷纷扬起前提以求停下。   与此同时,刘军将士还将一个个的酒坛子朝前抛去。   乒铃乓啷的破碎声后,不断有有火把丢过来引燃地上的桐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颜良都险些落马,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耳旁听得嗖嗖破风声,身后的兵马一片片的被射翻,气的他咬牙切齿。   这跟想象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原本他是想过,白天不来,晚上强攻,刘军肯定是会有一定程度的埋伏,可现在敌我形式来看,自己的强攻应该是碾压式的才对。   天知道这些家伙从哪里弄来这些奇怪的弩机,而且这套打法用的,竟然比昔日北国先登营还强。   “撤!”颜良很不甘。   他也想退出这个范围,从侧翼攻过去。   问题是,刚才一轮冲击,加火线断路,已经折了他一多半的骑兵了,就算是整体的兵力,也已折了四分之一。   他确信刘军是做了充裕准备,加之军心动荡,就算要攻,也可以先回去跟文丑汇合。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两难局面   没有追来?   刘军的举动着实让颜良有些诧异。   没道理啊,就算刘军骑兵少,可刚才方一接触就折了两千人,士气上来说已经逆转,就算是步兵也得象征性的追杀吧?   难道是怕我诱敌,定是如此,红脸贼还挺谨慎的。   不管怎么说,偷袭一个有备而战的军营,只折了两千来人,这其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若是异位而处,他关羽来偷袭,颜良自诩能把他打的胜不下三分之一的人。   一路往回,周遭狼藉一片,帐篷余烬未灭,如果他们不是在逃命,甚至进来的时候不是在冲锋,一定会有人发现,营寨里散发着一股极为刺鼻的恶臭。   啪嗒,啪嗒……   往回奔逃的路上,开始陆续有步卒倒地。   有人脸色发青,也有人口吐白沫了,倒地抽搐。   只是在这逃命的过程中,身边人根本无暇顾及这一切,多是以为方才的箭雨中受了伤,加之一路狂奔伤口崩开,身子遭不住了。   直到连颜良自己都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明明刚才只是小冲锋了一下,甚至没来得及展开自己的金背刀,为何会有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   嗅了嗅气味后,颜良双眸瞪大。   是焚烧的雄黄!   这玩意,可是有毒的呀!   他忽然就明白了刘军是什么心思,这种力量悬殊已经形成的战斗中,怎么可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优势扩大呢。   原来他们不是不想追来,是不敢追来啊。   颜良回首大喝道:“烟雾有毒,快些捂住口鼻!”   喊罢,他便连连策动战马,好让自己快些逃离毒圈。   身后的军士听后俱是心头大骇,有随身携带水囊的老兵赶忙就私下一块衣裳,用水打湿后捂住自己的口鼻。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习惯的,毕竟,今晚是强攻,不是长途奔袭,顺利的话,天亮前就能结束战斗了。   所以,场面就有些混乱了,有人开始抢水,也有人试图屏住呼吸加快脚步,试图冲出这片毒圈后再换气。   可这寨子是下在当道口处,为了占据有利的态势,可是按着三万人容量打造,从他们的位置跑到寨口,少说也有个三里地啊。   奔逃的过程中,不断有军士倒下,而且数量明显在增多,可颜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身后的将士,并不是身陷重围,他作为先锋逃跑,以后再说话,这分量可就轻了,事实上,颜良本身也不是这样的性子。   问题这周遭的毒雾辣的人眼睛都疼啊,谁待得住呀。   就这么几里地,竟然倒下了一半的将士,冲出寨口的时候,剩不下三千人了。   很多人跑出去看见负责在寨口接应的文丑,松了口气,径直的滚落在地,大口的痛快呼吸。   “发生何事?”文丑看见这情况是懵逼的呀。   明明也没听见厮杀声啊,怎么跑出来就成这副德行了。   “兄长,监军……监军大才啊,得亏没让我们都进去,不然,不然都得吃大亏了!”颜良第一次觉得鲁肃咋这么亲呢。   眼看里头也没有追兵追来,颜良一边解释着里头发生的事情,今晚想再反杀,怕是不行了。   而寨子外,左侧的密林里,关羽已经蓄势待发,但,他并没有急着杀出去。   文丑还带着五千人守在寨子外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他的预设中,像今晚这样的强攻行动中,理论上是主打一个势头刚猛,全部冲进去才对,毕竟自己已经连着当了几天的缩头乌龟了。   只要他们进去,有元戎弩和箭阵配合那条足以短时间内隔绝两军的火龙,肯定会逼退他们的。   而冗长的退路中,那些焚烧的大批量雄黄足够毒死很多人了,最后他再趁势杀出,让他们全军覆没,真不是天方夜谭。   当真是没料想到颜良文丑这样的匹夫,竟然能这么沉稳,看来跟着到了林墨麾下,还真学了些东西的。   不过,问题不大。   颜良的人被折腾成这个模样,负责接应的兵马军心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更何况,他们想走,肯定是要相互搀扶,不急,再等等。   耐性这方面,关羽是要比张飞好很多的。   “撤。”听完颜良所诉,文丑看着凌乱的寨子,放弃了绕到东寨去再攻一波的念头。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军士,还有人因为难受而左右翻滚,这一幕尽收眼底,哪怕是好战的颜良也觉得不应该再拖下去了。   大军开始往回撤。   有了这件事,文丑愈发的能够理解鲁肃的谨慎固然比不得林墨贾诩用兵能收奇效,可关键时候却能救命啊。   所以,哪怕是现在撤军,他都多出几分心思来,让颜良带着疲军走在前头,实在走不动的,还需要有人搀扶。   他则带着一千骑负责断后。   通道上,八千多人列队退走。   军过其半的时候,忽的一阵箭雨从密林处倾泻而下,冗长的队伍被一分为二。   “弟兄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给我冲上去,杀敌建功!”   “杀呀!”   有火牛阵开路,又有七八千大军冲寨,偏偏这七八千人里,还有两千骑兵,阵仗这么大却被打成了这副模样,对于军心的激荡,可远远要比关羽安排的几顿饭和一腔豪言来的管用。   原来,吕军也不过如此呀。   有了这样的信念,荆州军士气如虹,挥舞着环首刀跟在关羽身后,从来没有过的奋勇。   其实,无论是百战精兵还是偏师弱旅,真正考验他们的恰恰就是临敌时候的军心士气。   两番战败,荆州军变现出了的孱弱到底不能完全怪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实在是二爷用兵太过冒进,主将尚且如此,能对他们要求什么呢?   可现在不同了,昔日的一幕,如今在吕军中上演。   方才听了颜良所说,其实吕军将士本就有些许惶恐,或多或少的希望快些回安丰城内做调整。   听到文丑下令撤军的时候,甚至有人松了一口气。   可到底谁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林间,竟然一直埋伏了一支刘军,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要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   加之关羽如贯日长虹一般飞身跳入吕军阵中,手中青龙偃月刀左右横扫,如同一头咆哮的猛虎一般,更是让原本惊骇的吕军愈发的混乱。   荆州军顺势冲出,手中环首刀砍向吕军,一个个都凶残无比。   这些人,已经不是初等战场了,明白战场的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还顾得上第一次杀人时候的强烈冲击,愣一个神可能就没命了。   气势这玩意,就是这么积攒下来,最终爆发。   一边是憋着一股劲要为自己活路拼死一战,一边是见着先锋军被打的大败,准备撤走的吕军。   刨去颜良带出来的三千军,双方人数是均等,可战局却从一开始就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尤其是关羽,眼下呈现出来的气势近乎疯魔,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给吕军最大的杀伤,冲击士气的同时,拔高己方战意。   “快,冲过去!”尽管刘军来的突然,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文丑,内心都觉得陡然一沉。   关羽抓住的这个时机太要命了。   谁会想到这些家伙躲在林子里,甚至不是在颜良带兵逃出来的间隙动手,而是在大军退走的时候,忽然发难。   败军、突袭、松懈、军心动荡,任何的一个因素,其实都很致命,遑论是这般的叠加。   被一分为二的队伍,哪怕是被颜良文丑同时指挥着,却有很多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不要逃!稳住,一定要为后军争取时间!”颜良自己都难受的紧,可还是拼命的挥动金背刀,试图将这股气势给压制住。   得亏关羽是在后方,若是在这里,颜良当真是有性命之危的。   “都闪开!给我闪开,挡者必死!”文丑在拼命的呐喊。   这番话,不仅是喊给刘军听的,其实也是喊给自己人听的。   他的身边跟着一千骑兵,要想让骑兵发挥出他们的优势,冲锋势头必须起来,否则近距离的贴身肉搏,两个步兵就有办法收拾一名骑兵了。   而发起冲锋的这个过程,挡在前头的己方步卒很可能会被踩踏致死。   然,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些,稍有犹豫,只会祸及三军。   砰砰砰!   一路的横冲直撞,该说不说,便是文丑大声提醒,也有一些吕军步卒被自家骑兵撞飞开来。   留下了一条血路后,总算冲到了荆州军的面前。   这个时候,要玩的不是贴身斗狠,而是要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文丑甚至顾不得关羽就在一旁对着己方将士大砍大杀,如箭矢一般冲了过去,沿途,断魂枪左突右支,刺翻一名又一名荆州军,直到肉眼见到前军的己方部曲。   “别管了,你们先撤!”文丑冲了过去后,又马不停蹄的调转了方向,再次发起冲锋。   这般无差别冲杀,对于荆州军的冲杀效果是很明显的,至少,堵住的口子已经被撕开了一道缝。   借着这股气势,文丑辗转再杀。   便是调转马头的时候,有不少骑兵都被荆州军飞身扑下也顾不得这么多。   “匹夫,休得猖狂!”关羽还道文丑是夺路而逃,竟然还敢反打,我倒是小瞧你了。   他拨马拖刀上前,想要缠住文丑以打乱这支骑兵的节奏。   漆黑中,刀枪碰撞,擦出一阵阵的火花,文丑与关羽缠斗在一起,断魂枪玩命般刺向关羽,尽管杀招尽数被关羽化解,可显然关羽也做不到在短短几个回合内斩杀文丑。   说文丑比关羽强,那显然是夸张了。   但一个能跟赵云打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的男人,摆开架势的斗狠,关羽一时半会也是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厮倒是要比颜良厉害!   二人走马灯一样在乱军中厮杀,文丑展现出来的武艺,着实让关羽有些惊讶。   原以为安丰城下是靠着两人联手,自己双拳难敌四手罢了,不料想这文丑的武艺,当真不弱,八十回合内,他怕是拿不下对方。   如果是换做颜良,即便是全盛状态,关羽也有信心在五十回合内将他拿下的。   他们二人倒是打的酣畅淋漓,可那队骑兵却并没有因为失去主将带领便丢了领头羊效应。   事实上,这样的骑兵,都是会有领兵校尉的,便是没有文丑在,只要下达了军令,他们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两轮冲锋过后,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可通道,已经被打开了。   被埋伏的吕军不敢恋战,夺路而逃。   “将军,快撤!”骑兵校尉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六百多骑了,眼看着自己人撤走的差不多时,都聚了过去。   “撤!”   二人错马之后,文丑顾不得太多,策马而去。   “匹夫休走!”关羽自是不甘心的,还想追击。   可是,等他追出一段距离就立刻勒马,因为他发现身边好像没有人跟着。   转身望去才想起,自己没有骑兵啊。   可恶啊!   这要是有一队骑兵,今天吕军得死多少人在这里!   关羽调转马头,不敢再去追击,万一他们突然反打,包围起来,风险可不小。   “快!把这些战马都给带回去!”汇合军队后,关羽的第一道军令就是把眼前的几百匹战马给抓了,一匹也不能跑。   吃了没骑兵的亏啊,现在他看着这些战马眼睛里都放光。   但,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这一仗也算是拉回来了很大的优势。   关羽将青龙偃月刀立地,捋着长须,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起了诸葛亮,救命锦囊里没有谈及到火牛阵的事情,确如颜良所想的那样,那些沟壑就是用来对付骑兵的。   至于沿途军帐里的雄黄,只不过是按着一贯劫营的作风,都会被篝火引燃罢了。   在看到火牛出现的那一刻,关羽当真是后怕的很。   想着若不是提前挖好了那些沟壑,这寨子,必破无疑。   今晚这一仗,自己的折损也不小,少说阵亡了一两千人,加上小半个营寨被烧毁,代价不可谓不大。   但,收获更大。   首先是吕军最精锐的部曲折损过半了,骑兵也打的所剩无几,接下来,他们还想强攻营寨,就得掂量掂量了。   当然,最让他感到热血的是,终于看到了自己大哥大业有成的希望。   诸葛亮不仅料到了他可能会贸然出击而濒临绝境,还主动给了救命的锦囊,有这样的人辅佐,大哥的未来可期,中兴汉室在望了。   ……   清点过兵马后,颜良文丑都感觉到心在滴血。   老天,他们这一仗,一万三千人,打到最后只回来五千,三千骑兵折的只剩下八百,当初不管是林墨还是张辽,面对的兵马都不是这个量级,可折损也没这么大啊。   鲁肃的表情也很凝重。   他已经很小心了,不管是可能出现的孙策,还是寨子里的埋伏,最后还是打成这个样子,他只觉得自己无颜跟林墨交代。   如果是贾诩,哪怕是陈元龙在这里,可能情况都不会是这样……   这一仗的伤亡真的太大了,便是两番大胜的鲁肃,也觉得道心有些不稳。   论兵力,当然还是比刘军多,收拾再战,打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问题是,庐江那头,还有一个孙策啊。   他一直不动手,就是等着最后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   破江东最大的仰仗就是骑兵,可骑兵却只剩下不足一千,后面的仗难打了。   接下来,他几乎可以预测,关羽肯定是会死守营寨绝不出来,而孙策呢,他不可能拖太久了,最多半月,仍不见安丰起战事,就一定会开赴过来,到时候……   难道,真的要撤走了吗?   “监军,此事不怪你,天知道红脸贼从哪弄来那些弩机的,好生厉害,每次放箭就是多发而出,穿透力还这么强。   更可恨的是,还在帐篷里埋了大量的雄黄,好些弟兄都被毒倒了。”颜良吸入的量不算太大,回来后,也就是有一些头晕而已。   文丑大概是看出来了,鲁肃并不单纯的是自责,而是在想接下来的打算。   从他凝重的表情里,甚至不难猜出有撤军的意思了。   好赖现在撤走,九江还是在自己手上的。   万一孙策把九江也给取了,那这安丰城,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成为了孤城。   同时,林墨毕竟是建议过撤走的,你说不走吧,好歹要打赢吧,不走,还损兵折将,这回去后真就没法交差了。   “监军,城内尚有三万兵力,粮草也足可支应半年,莫不如据城而守,再向彭城求援,待萧关援军至,前后夹击江东孙策如何?”文丑想了半天,又不好直接说不撤,只能提出这个想法。   “曹洪就在谯郡,萧关兵马一撤,万一曹军进犯如何自处?徐州是根基,不容有失的。”鲁肃语重心长道。   这件事,其实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有些顾虑,鲁肃不能说出来。   作为淮南士子的代表刘晔早就写过求援信了,可他迟迟没有发兵,原本徐州士子跟淮南士子就多有摩擦,这么一闹,会让他们心寒的。   甚至主动的投靠孙策也不一定。   原本他的想法是击退了关羽,再一鼓作气硬碰孙策,到时候,不仅对林墨可以交差,对淮南士子也能给出说法来。   你现在,关羽退不了,又不去救援庐江,甚至弃九江不顾,你让淮南派系的人怎么想。   要知道,城里的这三万军里,可有不少是淮南人。   真要是按着文丑所说的死守,闹出兵变都有可能。   本来安丰的驻军就是拱卫淮南三郡的,他们的家眷都在庐江、九江,鲁肃的用兵方略上会给人一种公报私仇的感觉。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立刻赶跑关羽去打孙策;要么,按着林墨的说法退军。   至于分兵去救庐江这种事情,最开始他就不敢想。   江东兵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更何况,现在连骑兵都只剩下一千人了。   这件事,很头大。 第三百一十三章 阳谋,无懈可击   最近这段时间,淮南一带是谣言满天飞了。   有人在传唱鲁肃在公报私仇,利用外敌削弱淮南派系。   这种说法还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首先作为淮南帮的老大刘晔已经写过紧急求援信了,四万人的安丰城却无动于衷,在他们看来,就算关羽来了两三万人,你大可以分兵过来救援吧。   明大势的刘晔解释过很多次了,鲁肃不是不想来,是不敢来,安丰城里有兵不假,但精锐有限,一旦分兵,又担心沿途被江东兵马伏击,也害怕关羽从后面下手。   一开始吧,也是有人愿意相信的,可直到鲁肃两败关羽后,依然没有选择来救援,而是要把关羽按死结果吃了大亏,这下刘晔说啥也没用了。   更有甚者是在认为,鲁肃这招是阳谋。   他不来救,死忠于吕林的这部分人,难免会遭到孙策这暴脾气的毒手,可你若是顺从了江东,回过头来收复了失地就会秋后算账。   鲁肃这厮是要把我们淮南帮的人架在火上烤啊。   现在,唯一还算好的消息是,孙策没有对九江大举进攻,在安顿庐江方面呢,还算有点人性,没有重复昔日庐江惨案。   更离谱的是,还带着聘礼跑到了皖县乔家去提亲。   当初的吕布是何等的如日中天,乔公尚且没给他好脸色看,更何况是这个阶段的孙策,立足都还不稳呢。   当然,乔公拒绝的理由,也没有直言许配林墨这件事,只是说要考虑考虑,请吴侯先回去吧。   “姐姐,你觉得,孙策会放弃吗?”乔家的后院凉亭下,依旧是那袭白衣的小乔,已然亭亭玉立,连前两年稍欠斤两的身段也追赶上来,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你是想问,侯爷会不会回来退敌吧?”同样身着白色连体裙衣的大乔笑的很苦涩。   如果是在一年前,刘晔说起要为乔家和林墨联姻的时候,她会很坚定的说出‘会’这个字。   可是现在。   她不敢再去奢望了。   有些事情,不去期望,就不会失望。   在彭城的时候,他说过一年内会到皖县,她信了。   在北国的时候,他说战事频繁,但昔年之约不敢忘,她也信了。   可是现在,一年又一年,她不喜欢再去做这样的假设。   能期待什么呢?   “说不定,侯爷会像故事里的少年将军一样,骑着白马,提领万众之师,在危难之间退去大敌,然后主动跟父亲求亲呢?”小乔的脑袋枕着玉臂趴在石桌上,百无聊赖的说道。   她没有大乔这么悲观,但,也觉得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话本里,话本里的故事,总是为你描绘出一副英雄救美、力挽狂澜最后功成名就、丰收爱情的两全结局。   可就连小乔这种爱幻想的小妮子都明白,话本之所以是话本,是因为它不过是人们寄托美好、填埋意难平的憧憬罢了。   现实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存在的。   “就算会有那么一天,他也只不过是为了大业,断不是为了你我二人。”初秋的风掠过她的脸庞,青丝摩挲着出水芙蓉般的肌肤,也勾勒着她的心田。   “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姐姐会原谅他吗?”小乔抬起头来莞尔一笑,是那种纯真青涩中带着对美好未来无限期待的笑。   最初的时候,大乔会笑着回应,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呢,我们又不能逼他做什么。   后来,大乔笑的有些勉强,会说,只要他能来,一切的等待都值得。   可是现在,她只是幽幽的看着眸子有光的少女,摇了摇头,呢喃道:“他不会来的。”   “如果父亲也如你这般想,孙策多跑几趟,指不定就答应下来了。”小乔有些泄气了。   双方倒没见过面,不过孙策的名头听了有些年月了。   是个骁勇善战、剑眉星目的将军,倒也符合当下少女怀春的心思。   可不管是出于慕强心里,还是当初那不负责任的誓言,她们的心中,都是在等待着彭城诗会上意气风发、才高八斗的男子回来迎娶她们呀。   ……   “老匹夫,什么考虑考虑,不过是托词而已!”出了乔府,孙策半眯的眸子压抑着怒火。   “伯符不必恼怒,眼下局面尚不明朗,淮南士子眼中我们不过是暂居此地罢了,待他们认识到扬州终将归一的时候,想乔公就会坦然多了。”周瑜倒是宽心的多。   “我倒也不是气恼那老匹夫,可是此事不成,我们的计划就得搁置了。”   骑着疾风马的孙策仰头长叹一声,“难道,非要让江东的儿郎用命去拼不可吗?”   现在打仗呢,跑来提亲,这事听来就荒唐。   孙策不是急色之徒,更非荒唐之辈,这事还要从周瑜的谋划说起。   拿下庐江后,没有急攻九江,又没有去打安丰,是冲着想要他们争斗起来,自己坐收渔利的。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周瑜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淮南士子对于安丰援兵的迫切程度,竟然高过了徐州方面。   这里头除了距离问题,原来还牵扯到了淮南派系的问题。   安丰几番大战,早年间的徐州老兵死剩不多了,后来的新兵很大一部分都来自淮南三郡。   这件事让周瑜心里开始有了新的盘算。   那就是,策反淮南派。   淮南派的老大是刘晔,刘晔呢,尝试过了,没啥效果,但他与乔家交情深厚,同时乔家在淮南士子中的影响力就算比不得刘晔,也是老二的位置。   所以,他们想着跟乔家攀上亲,这样利益共同体的情况下,乔公就必须站出来说话了。   能够把刘晔搞定,那当然是最好的,就算搞不定,安丰城里的淮南军,也是有动摇可能了。   毕竟,一支军队的主将、副将和监军可以是你吕林嫡系,总不见得校尉、都尉、军司马也都是你们的人吧,让也得让出一些位置啊。   说是集体策反当然做不到,可只要有一队人答应了,安丰这座坚城可就有漏洞了。   当初的寿春城是怎么被攻破的?不就是出了鲁肃这样一个内应吗?   现在,联姻计划失败,孙策当然恼怒。   “报!主公,关羽的信。”一名军士策马而来,将一捆竹简交到了孙策手中。   阅览着上面的内容,孙策表情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眸子一沉,最后愤怒的将竹简朝着地上一砸,怒骂道:“打了两场败仗还敢这般轻狂!”   周瑜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简,轻笑道:“夜袭那一战,凭借着对时机的掌控,以少胜多,且歼敌逾万,关羽难免骄狂,可是又督促主公速去安丰?”   孙策冷哼了一声,点点头。   你说你,崔就催了,还带侮辱人的,什么江东兵马是否太过孱弱,这么久拿不下一个九江,是来不了,还是不敢来,真要是不敢来,他就自己取安丰了,到时候别问他要。   “我是担心这厮到时候退兵,没了旁军牵制,我们可就只能强攻安丰了。”孙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既然上计不成,便行中计吧。”周瑜笑了笑。   “何为中计?”孙策蹙眉道。   “大举进攻九江,沿途多行围城,不急攻破,以此造势,把压力给到鲁肃那头,就算他忍得住不来救援,他手底下那群淮南军也会隐忍不住的。   到时候,便是无法激起兵变,我们拿下九江,一来淮南士子不会对我们顽抗到底,二来围城安丰的时候,他们的军心也已摇摇欲坠,甚至射入一些赏格,就有机会策反他们了。”   周瑜说完后,孙策朗声大笑起来,“妙极妙极!”   这一出,算得上是阳谋了。   现在,孙策就怕他鲁肃死守安丰,天知道吕林的援军什么时候会赶抵,必须把他逼出城来。   这样的方式,以刘晔为首的淮南帮定是会给足压力要求鲁肃发兵救援。   不救?   没关系啊,到时候我们投诚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只要淮南派系的主干力量都投诚了,那接下来策反安丰城里的淮南军就不在话下。   说干就干,当天孙策就召集了太史慈、程普、韩当一干人等商议用兵计划。   本就处于备战状态的大军不需要耽误太多时间,只一天的准备,三万大军就开始朝着九江开拔。   按照正常情况,现在就算是治所寿春也只有四千多兵力,其他的县城就更别提了,江东兵马当然是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围城。   可孙策是选择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法,一城一城的取,并且将声势搞的足够大,没办法,要给他们求援的时间,也要给他们心里判定我就算叛变也合情合理的准备。   刘晔是什么人啊,这种伎俩哪里骗得过他呢。   知道是知道,可他当真无计可施。   淮南派早就对徐州世家没好感了,加上迟迟不肯发兵救援这件事,更是火上浇油,现在呢,人家都打过来了,他能怎么办,就算是淮南帮的老大,你也得顾着下面这群人的想法啊。   要知道,一个派系里,站出来说话的可能是这群士人,但真正的底蕴却涵盖了军中将领。   他不能不去顾虑大家伙的想法,就算心里明白鲁肃是有苦衷的,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骂鲁肃不当人子,枉读圣贤书,甚至直接表明要向吕布和林墨告状。   “他娘的,干嘛,兵谏啊,听这意思我们不发兵救援,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投靠江东孙策了,是这意思吧?”颜良怒发冲冠,恶狠狠的瞪着来送信的斥候。   若是平日里,斥候哪有不怕将军的道理,可是今日,那队率惧怕归惧怕,还是壮着胆子反问道:“庐江一战,弟兄们死伤惨重,就连广陵的甘宁将军都率水师来退敌。   可是安丰城里,有三四万人,将军和监军却不愿发兵救援,末将等只想求个明白。”   “你……”   “干什么!”   颜良被问的语塞便想上手,文丑赶忙喝止,随后皱着眉头看向鲁肃。   情况,有些恶劣啊。   以往送信都是单骑而来,可这一次,竟然派了二十骑,目的已经很明朗了。   也就是说,这封信的内容他们想藏都藏不住,因为其他人已经去了军营,现在,指不定营里是什么情况。   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你且回复子扬,让他坚守十日,十日内,必见安丰援军。”鲁肃不敢赌,必须松口了。   他很明白,凭借这三万人和城里的粮草军械,的的确确可以死守个半年时间拖到援军赶到。   问题是,下面的人答不答应?   就这封信上的内容来看,已经不仅限于徐州派和淮南派的争端了,而是要诱发兵变了,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否则,九江一旦沦陷,那群人都会归顺孙策,城里的淮南军怎么办?都杀了?   哪怕是你把校尉、都尉、军司马乃至于军侯、百夫长都给换了,军士就能听你的了吗?   这就是一方派系的影响力,绝对不是单纯的政治上,而是可以蔓延到各个角落,自然也包括军队上面,一个世家尚且让人痛疼,更何况是一群世家的联盟体啊。   “好,末将相信监军,此番回去,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等到安丰援军。”斥候拱手退了出去。   厅内,鲁肃、文丑、颜良和郝昭四人默不作声。   打是一定要打了,怎么打,是个很头疼的问题。   江东有三万兵马,又是由主公亲自带队,加之庐江大胜,必是士气如虹的。   而整个安丰城现在加一起也不过才三万人而已,夜袭之战导致军心低迷,这一点倒是可以借将士们守土保家的情怀来化解。   可你一去三万人,安丰怎么办?   若是去不了这么多,那前线胜了还好说,败了呢,留守安丰的人就是死路一条,晋阳城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梭哈,关羽背后下手又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步错就可能全军覆没。   鲁肃其实没什么领兵的经验,事实上跟了吕林之后别说单独指挥一军,随军出战的机会都极少,大多数时候是做的后勤工作。   能够跟关羽周旋这么久,本来就算是不容易了。   接连的用兵过后,还要来这么一道送命题,难啊。   他甚至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听林墨的,或许,当初人家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层吧。   这种担子,并不是落在谁的肩头上都会有被寄予厚望想要力挽狂澜的豪气。   鲁肃就觉得很累,这样的选择,不是谁都愿意去赌的。   况且,鲁肃长于战略眼光而短于兵法,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自己都有清楚的认知。   让他去跟周瑜掰手腕,哪怕没有赤壁光环在身上,鲁肃对这个意气风发的同辈人也是有了解的,他的名气远不如林墨、贾诩,甚至都不如诸葛亮那样响亮,可绝对是当世奇才的存在。   正面拼兵法,怕是斗不过。   “诶,这是干嘛呀,我们手头上兵精粮足,打孙策就打孙策呗,那江东兵马有什么了不起,文远八百亲卫打的他们几万人满地找牙,还能怕他们不成。   干脆兄长留安丰城里,我带着伯道领两万军过去,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颜良就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隐忍片刻就爆发了。   文丑这次没有反驳颜良了,而是带着征求的目光看向鲁肃,很显然,他是赞同的。   江东兵马,不打不行,关羽这厮呢,又不能不防。   除了担心他攻城外,最大的考量还是怕他突然从背后下手。   尽管前面来看两方的联盟充满了不牢固因素,可双方打成这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天知道这红脸贼会不会意气用事?   在众人无比严肃的时候,鲁肃苦笑了一声。   他想起了林墨,跟着他岳丈打天下的时候才十七岁,就敢于做出各种抉择了;   也想起了老阴货,一直韬光养晦充作不起眼的幕僚,可人家一旦领兵就能有胆量决策。   也想起了诸葛亮,出山时候,好像方才二十吧。   甚至想起了陈登,如果他还在这个位置上,都会有毫不犹豫用兵的魄力。   事实上,这与鲁肃的胆略无关,而是性格使然。   他总是愿意折中求稳,可用兵之道,出手一瞬间就注定了生死一线,哪里有万全之策啊。   紧了紧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伯道,你领五千兵马留守安丰牵制关羽,请二位将军领两万五千兵,出征孙策,在下同往!”   三人对视一眼后,皆是点头表意。   这一仗,会很危险。   江东军早就在那头等着自己了,加上现在过去,对方不仅可以从容在各地设伏,还能以逸待劳,难啊。   可是,再难的路,到了该抉择的时候,总还是要去做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非要说,鲁肃的心里只是遗憾为什么夜袭一战没能成功,那可是折了自己两千头耕牛的计划。   最终,倒是把安丰逼入到了这样的两难局面。 第三百一十四章 林墨入彭城,发兵援淮南   彭城外,一队千人骑兵掀起沙尘滚滚,玄甲肃目。   领头的二人,一人银枪白马、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另外一人,腰挎宝剑,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军旅生涯沉淀出来的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赫然正是从关中一路疾驰回来的赵云与林墨。   身后千骑,是吕布起家的王牌,并州狼骑。   严格意义来说,这支并州狼骑已经不再是当初跟随吕布起家的那批人了。   认真看的话,会发现,他们中有中原男子的周正长相,也有边疆汉子饱经风霜的面庞,还有满脸虬髯的粗犷。   事实上,中原大战后,并州狼骑的数量就锐减至了五百骑左右,后来是赵云从乌桓精骑里挑选了最精锐的部曲注入其中。   拿下关中十部后,又让马超、庞德帮忙,再选精锐,终于扩充至千人队伍。   这些人放在军中,军衔最低的也是队率,什长什么的都没资格加入其中。   能不能打先不说,无论是军士还是战马的耐力,那都是最拔尖的。   从关中至此,那可是迢迢千里路程,加上又不能横穿中原,还得从冀州转入青州最后回到徐州,算起来,不下一千五百里的路程,可他们仅仅是用了半个月时间而已。   日行百里听来好像不多,可连续赶路的强度,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马,要求都极高的。   有一说一,如果是赵云带着这支并州狼骑,理论上十二天就足够了,要顾虑林墨不是行伍出身,遭不住啊。   早在林墨进入徐州地盘前,青州的驿站就发了快报,所以陈宫已经带着一干文武在城外等着了。   说是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可这话在吕林集团这似乎不管用,林墨回来,享受的就是人主待遇。   事实上就是其他的诸侯称呼这股势力的时候,也早就从先前的吕军改为吕林了。   “公台先生。”   “允文、子龙!一别有两载了,见你二人如故我便安心了。”两年没见,陈宫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鬓角处多了几丝白霜。   作为徐州六郡的首府彭城,管辖这么大个州郡,还要考虑坐镇安全问题,是个费心劲的活。   “公台先生亦是别来无恙。”哥俩挺有默契的拱手。   “回来好,走走走,里头摆好了接风宴,我有许多话跟你们说。”   自打见面陈宫就笑的合不拢嘴,一手拉一个,感慨道:“过去我只能从战报里看到你林允文如何智破二袁,隔州攻曹军,看你赵子龙万军丛中斩蹋顿、平乌桓。   噢对了,你二人突然回来,定是关中十部也已被攻破吧?”   没法子,林墨一行赶路的速度是真的快,都能追上八百里急报了,所以,关中捷报还没传回来,他们就先一步抵达了,陈宫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墨反拉住陈宫,喘着大气道:“公台先生,十部已平,赶回来是处理淮南被围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喝不得你的接风宴,我得……”   “明白明白。”   陈宫大笑起来,“小姐在府上候着你呢,快去吧。”   交换了个眼神后,林墨勾勒嘴角一笑,重新上马,朝着城内疾驰而去。   “怎么样子龙,他不去,我们先喝着?”陈宫没有放开赵云的手。   可赵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讪笑道:“公台先生,我……我也有些乏了,想……想回去歇一歇,要不,明日?”   “怪了。”   陈宫放开手上下打量着赵云,“威震萧关,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赵子龙竟然因为赶路太累吃不下接风宴,那看来允文的身体比你还强健了。”   “见谅,见谅。”赵云尴尬的挠头。   “罢,你定是有你的原因,那就明日吧。”有些扫兴,可陈宫也没法子。   赵云会心一笑后,也骑上了玉狮子,带着并州狼骑入城。   其实,不管是什么时候,骑兵一般是不会被允许入城的,军队都需要驻守在城外,像彭城这样的重镇,外面都有专门的营地。   当然,如并州狼骑这样的王牌军不在此列。   将军府,大门敞开。   林墨抬眼看着门匾上悬挂的‘吕府’,心神恍惚,竟是有些不敢踏足,心里头颇为忐忑。   酝酿了一会,他才大踏步的走进去。   院子里,从前的空地栽种了一排的桂花树,看这树的繁茂程度,应该是后期移植的。   桂花树下,蹒跚学步的小屁孩拿着一根木制的画戟当做玩具胡乱挥舞,他的身旁,站着一名身着暗红色披甲,青丝全部盘起,两鬓处滑落几缕发丝随风摆弄,阳光下,那张侧脸让林墨望的出了神。   见得有人进来,小屁孩没有害怕,反倒是直视林墨,眼神中充满好奇。   没有想象中的对白,也没有以为的奔跑过来熊抱,吕玲绮只是深深看着眼前男子,缓缓挪动步子走向他,好像迈出一步都非常艰难。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就连萧关面对典韦,有着生离死别的绝境,她也没有留下一滴泪水,可此刻,吕玲绮的眼眶红润,泪水在打转。   小别尚且胜新婚,大婚后林墨一走就是两年,哪怕是最简单的对视,此刻也能刺穿吕玲绮坚硬内心深处的神经。   两人缓缓相拥。   “让你等太久了。”林墨嗅着熟悉的幽兰气息,只觉得很安心,很舒适。   他喜欢腹黑女王,喜欢艳绝天下的甄宓,也喜欢诗会匆匆一别惊艳岁月的大小乔,可对于吕玲绮,是一种温暖的爱。   他的身边,可以不需要大小乔,可以不需要甄宓,甚至腹黑女王也是可以离开的,唯独吕玲绮不能走。   “我知道你喜欢桂花树,特意栽满了整个院子,闻到了吗,很香吧?”吕玲绮得意的问道。   “跟你一样。”没正行的打趣让吕玲绮噗嗤一笑。   “来,川儿,快叫爹爹。”松开手,吕玲绮就蹲下身子抱过小川儿鼓励道。   小川儿的胆子不知道应该是继承了他的母亲,一点也不胆怯,脆生生喊了一声不太清晰的‘爹爹’。   “乖!”   林墨一把抱起了小川儿,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后笑道:“玲儿,像你。”   来自血脉的亲和,小川儿一点也不认生,小脑袋在林墨怀里钻来钻去。   “可皮了。”吕玲绮无奈的说道。   “没事,长大让他学吕家戟法,以后就是我们父子保护你了。”   吕玲绮笑的双眸弯成月牙。   看来,有了小川儿后,她笑的也更多了。   “夫君,先用膳吧。”   府内,岳母和小娘都出来了,虽然老岳父不在家,但氛围还是很好的。   顺带着也把老岳父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岳母和小娘倒是没什么意见,好像早就习惯了听从了老岳父的吩咐做事。   倒是吕玲绮轻笑着摇摇头,“不去,我们在这里相识,我的家就在这里了,哪也不去。更何况,你在这,我能去哪?”   虽说徐州防御方面做的很出色了,也是起家的底子,但终归没有战略前沿,太危险了,林墨还是挺赞同老岳父的想法,让家人都去邺城的。   毕竟,邺城的前面可是辽神和老阴货守着,有他们在,根本不需要担心后方安全问题。   “玲绮,还是听你父亲的,去邺城吧。”岳母开口劝道。   吕玲绮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林墨,见得他也点头示意,才最终松了口,道:“那就等你从淮南回来再,我们一起北上。”   “乖了。”林墨像哄小川儿般来了一计摸头杀。   饭后,当然没有去找陈宫,两年没见了,那张床能不能遭得住都是个问题。   小娘是过来人,非常贴心的把小川儿带走了,将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了这对夫妻温存。   开枝散叶,任重道远啊。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了。   又或者说,是被吵醒的。   陈宫亲自上门来找。   不用想,他也猜到多半是淮南急报。   简单的洗漱过后,没有吃一点东西就跟着陈宫出了门前往议政厅。   路上,陈宫把安丰那头的情况大体说了一遍。   林墨听的直蹙眉。   最初在与关中十部大战的时候,收到的求援信里已经告诉了鲁肃最好还是撤退。   当初觉得他的性格比较沉稳,自己又给了他退路,理论上来说不会死磕才对,没想到还打的天翻地覆了。   两度胜关羽,赢的挺漂亮的。   可是第三战,折了近万人,连骑兵都打的只剩下勉强凑千骑出来,这就很可怕了。   这三场战斗的情报是在林墨来徐州前就已经送到,今天陈宫收到的急报是鲁肃决定放手一搏,直面江东大军。   听起来,三万对三万,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就连后方也安排了郝昭把守,同时也可以牵制关羽,很妥当。   可林墨和陈宫都清楚,这一仗,已经处于劣势了。   这是明摆着的围点打援战术,可你又不得不救,否则很容易就要出内乱了。   当初林墨已经有所预料,才会给出了这个建议。   两方势力同时出手,加上安丰的兵马虽是有个三万八千众,但精锐都被抽去打北国了,再后面也没有还回去。   而无论是兵法还是心术,鲁肃又不如老阴货来的狠辣,难免是会吃亏的。   与其等到被动局面时候处处受制于人,还不如主动的撤走。   当然,那个时节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代的通讯太慢了,又没有电话,信件一来一往间,战斗都打了几轮。   倒是让林墨没想到的是,诸葛连弩竟然出现在战场之上。   作为穿越者,竟然在科技上被人碾压了,这可有点打脸。   也怪这两年战斗打的太顺利了,林墨其实也生出了急功心态,才把科技树的事情给放下了。   现在看来,有必要爬一爬。   来到议政厅的时候,赵云等人已经在厅内,倒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公子!”徐盛很激动的拱手作揖。   “你怎么来了?”林墨蹙眉问道。   “没事。”   徐盛嘿嘿一笑,“萧关那高将军看着呢,出不了问题的,听说公子回来了,我昨天夜里就赶到了彭城。”   这特么你是将军还是家臣啊,林墨无奈的笑了笑后走向了那张最熟悉不过的帅椅。   他抚摸着青铜的扶手,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坐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诸位应该都知道淮南的情况了,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这里,分量最重的,当属陈宫和赵云了,他们没开口前,其他人自是不会说话的。   事实上,除了徐盛是实打实的挂了将军头衔,厅内站着的更多都是校尉而已。   堪用的大将现在全部都被铺开了,留不下几个人。   陈宫先行开口了,“这封信虽是急报,可是从安丰送来,最快也要七天时间,加之九江起战,斥候也可能需要绕路,此时多半已经打起来了,救援,未必来得及。   加之谯郡、泰山郡的曹军一直蠢蠢欲动,若是调萧关兵马前去,就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而广陵方面,甘宁吃了逆流和逆风向的亏,败给了江东水师,就算调集兵马,也只有八千众,还没有骑兵。   等我们把兵马调齐,再赶到安丰,只怕战事都结束了。”   听起来陈宫是在说现状,而不是提出方略,可林墨明白,他是在劝自己放弃淮南三郡,最好能急令他们先退回来以图后发制人。   等了一会,不见有人表态,徐盛才站出来拱手道:“公子,不若从萧关、沛城各自抽调六千军,再加上广陵的部曲,足两万军,急行赶赴淮南,不能让孙策在这站稳脚跟了呀。”   听起来,办法不错。   这两个地方都各自有两三万军队,抽几千人出来问题也不大。   可这里头,除了涉及到防止曹军突然发难的情况外,还涉及了协同作战的问题。   一个地方的军队长期的磨合,形成了自己的默契,这一点在战场上的至关重要的。   临时东拼西凑出来的部曲,虽然不至于像当年的黄巾贼那样不堪一击,但协同上肯定会出问题。   这也是陈宫一直不愿意采用的方式。   “子龙以为如何?”赵云好像有点神游太虚,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子龙?”徐盛推了他一把,赵云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后竟然茫然的说道:“末将附议。”   不是,你附议什么啊?   别说陈宫和徐盛了,朝夕相处的林墨都一脸懵逼,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罢了,天知道他在想什么,林墨看着地图,自己分析起来。   陈宫的话是直陈利弊的,现在搞不好战斗都打响了,临时组建兵马救援,粮草倒是没问题,可兵马从各方赶来后还要整备入编,前后时间没有一个月是办不到的。   之后,又要赶赴淮南,又得十五到二十天的时间。   这样算起来,最快也要四十五天,才有可能赶抵吧。   而站在江东立场,围点打援的精要就在于一个快字,他们是不会给鲁肃机会在淮南立寨后休养生息的。   哪怕用不了计,借着以逸待劳和气势上的优势,强攻也会在所不惜。   反观鲁肃那头,先跟关羽打了三场战斗,军力上肯定有疲乏状态了。   武将方面,颜良文丑当然很顶尖了,可人孙策和太史慈绝对能跟他们扳手腕。   中层呢?   安丰这头,中层武将近乎是断层的,江东有程普、韩当、吕蒙、凌统、董袭、蒋钦、陈武这些各个都是好手。   就算是林墨要去,身边还得带着赵云、徐盛,再把于禁和甘宁都召回来才行。   当然,救还是要救的,千里赶回彭城来,为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只是林墨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拖一拖这战局。   许久,整张后背贴着帅椅的林墨才缓缓挺起腰杆,沉声道:“先按文向所说,从沛城、萧关各抽调五千兵,再持我佩剑去广陵,着甘宁、于禁领八千步卒赶往彭城。”   陈宫点了点头,见他心意已决,没再多说什么。   徐盛倒是兴奋的一拱手,“末将奉命!”   “再者,放出风去,就说我已至彭城,五日内挥兵向西,要击退江东兵马,但愿这个消息能稳一稳前线的将士们,也让孙策能有所忌惮。”   “我这便去办。”陈宫也拱手道。   尽管,这支军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可林墨自信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应该是可以很快让将士们融入其中。   更何况,还有一个战神赵子龙在呢。   不过这家伙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子龙,跟我去一趟琉璃厂吧。”   “好。”赵云只是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诸葛连弩,也算是大杀器了。   先登营的重弩没有利用好是自己的失责,别说是那些重弩了,就是寻常的弩机也因为精准度的问题,迟迟没有训练出一支精锐来。   这次,在彭城可以待这么长的时间,刚好研究下望远镜和瞄准镜。   当然,这些瞄准镜就算出来成品安装在重弩和普通弩上面,要想得心应手的提高精准度,还是需要训练挺长时间。   但肯定要比没有强。 第三百一十五章 疲兵之计   “想什么呢?”   “噢,没事。”   “我这已经是刻意的把其他人都支开了,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不能说的事?”   “真没什么,许是累了。”   路上,林墨和赵云二人并肩而行。   赵云说他累了,林墨相信,说话都没有先前那种果断感。   可要说是因为累了而缺了那份精气神,林墨当然是不信的,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就算他不说,林墨也能猜到一二。   在北国,在徐州,未来还会是在整个天下,怕是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得不到的。   自己能得到,他赵子龙也一样能得到。   如果说,那应该就是人心了。   “去了书院?”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让赵云步子一顿,眼神复杂的看着比自己前一个身子的林墨。   随后,又跟了上去,涩笑点头。   “那,她拒绝你了?”林墨回忆了一下,当初离开彭城的时候,二人好像只是匆匆一眼,不过当时彼此的眼神中确实带着一股炙热。   后来……不太确定出征前蔡琰有没有送赵云,但即便有吧,说到底也不过是两面之缘,咋就情根深种了呢。   依稀记得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可是你常山赵子龙说出的话来。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什么呢,我对她只是心有敬仰罢了,根本没谈及情爱。”   林墨没有回应,只是嘴角上扬,显然不信,赵云才进一步补充道:“真的没有,昨日相见,她只是把我这两年写给她的信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   “连火漆都还在。”赵云苦笑了一声。   “啊,原来是不被喜欢的姑娘喜欢,那确实是挺难过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林墨一边走一边说。   只是那腔调听来像是在揶揄,让赵云眉头紧蹙。   “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在嘲笑你,是觉得你不懂女人心。”   “我知道,便是如今功业在身,到底出身草莽,配不上蔡家名流。”赵云苦笑道。   “哇,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你可就真的惨了。”林墨停下脚步,诧异的看向周围,好似深怕蔡琰会突然出现。   “莫非不是?”赵云眸子闪过一抹光芒。   “当然不是,她要对你无感,早就离开彭城了,你当这有宝啊,以她蔡家名望,就算已经没落,到哪里还缺的了一口饭吃,哪怕去曹营,曹操也会善待于她。”   赵云想起林墨曾经说过,曹操跟蔡邕可算是师生关系了,善待他的女儿,这合情合理。   不过,他不认为这是理由,“许是念及你救她出苦海吧。”   “没有的事,我可曾经说过,她帮我把蔡家那四百多卷藏书默写下来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她是去是留,俱由己定。   要我说,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吧,所以才会敬而远之。”林墨背后有光,化身爱情导师。   “配不上我?”   赵云嗤笑一声,“你在说笑呢吧。”   “诶,你这就妄自菲薄了,你可是威震萧关的赵子龙啊,太行山上斩夏侯,白狼山下诛蹋顿,何其光芒万丈,这是寻常女子敢爱的吗?   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这么一分析下来,赵云脸上终于露出一抹顿悟笑意,“那……我该怎么办?”   “不妨事,这女人啊,就像沙子,强握是握不住的,但如果你加点水,就可以任你塑形了;   这男人啊,就像水泥,加点水,他就硬了。”   赵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挠头道:“你在说什么啊。”   “多陪陪她不就行了。”   林墨扬了扬额,示意他别停下脚步,“反正咱们在彭城还有些日子要待,这段时间你跑勤快些,任她态度清冷也好,良言相劝也罢,你都要一颗红心坚持到底。   证明给她看,你不是一时兴起嘛。   如果连你都不给她勇气,那她怎么能相信未来真的在一起了,你能不能承受世俗的流言蜚语呢。”   “有道理。”赵云默默颔首,感觉悟了。   “行了行了,你去了琉璃厂也帮不上忙,走吧。”林墨摆摆手。   “那不成,你身边可不能没人护着。”   “嘿,走着。”   来到琉璃厂,这里的规模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化肥厂也好,白糖厂也好,都几度扩大了,唯独这琉璃厂还是一如从前。   也不是因为笮融出任了青州刺史便把琉璃厂的生意给丢下了,主要这琉璃一直走的是高端路线,玩的就是物以稀为贵,没必要扩建。   不过这些工匠对琉璃的生产已经极为熟悉了,造望远镜和瞄准镜的事应该不难,难就难在后期的校正上面。   望远镜的核心是透镜,无论是凹透镜还是凸透镜,都是根据模型来塑造就可以了,成品出来后再打磨抛光,就算完成。   只不过,物镜和目镜的聚焦倍数调整可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而且,这个理念就算教给这些工匠,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   反正大军一时半会也无法汇聚,这项工作,林墨是打算亲自下场的。   其实,望远镜还是很好制造的,可它的功效也有限,更多只能是用在斥候身上。   最难的是瞄准镜,林墨甚至都没有信心一定能造出来。   因为后世的两大瞄准镜,一个是红点,一个是全息,都是采用了高科技的二极管或是电池管,跟望远镜这种单纯利用物理原理是不一样的。   不过最早出现的瞄准镜的聚焦功能,只是采用了细微的十字线而已,要制造,就是朝这个方向去努力。   反正,最后成品出来的时候,追求的也只是这个时代的六石弩的最大距离,约莫在二百五十步左右。   听起来要比弓箭手的百步距离远了不止一倍,可这个时代弩却不是主流,里头的原因很多。   一者,作为君子六艺,弓箭这玩意世家子弟都玩的溜,甚至很多民间猎户也有神射手的存在,至于边陲之地自幼娴熟弓马的民族就更别说了。   而弩这玩意,首先朝廷就管制了,再者制造起来太困难,射完后的续航问题远不如弓箭,加之没有普及,很多人都无法精准射击。   要不然二十万的袁军里怎么就才挑了那么几百人出来组建先登营呢。   弓箭就不同了,很可能招募的新兵里能找出一半的人都会用。   不过,现在既然是想从科技上玩花样,总是可以先去做尝试的,不行再说呗。   虽然决定了开始攀爬科技树,可穿越必备的火药林墨却迟迟没有想法。   后世的顺口溜了有一句:一硝二磺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这几乎是后世穿越小说里的必备神器了,穿越前就熟读网文的林墨当然不会不知道。   可迟迟没有研发这玩意,其实是有一定原因的。   首先,这火药弄出来了,他也不懂得如何制造引线,更不可能造出火器来使用,那么这玩意到最后就会沦落为比投石机里的火油坛子威力大一些的攻城器械罢了。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火油坛子里还会装入硝石增加威力,本质上讲已经是炸药的一种了。   再者,火药不稳定性也大,储存、运输过程中,稍微不小心就会引爆,没炸到对方,还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所以,要研发,还得先研究下怎么弄出来一条引线,这玩意,林墨是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   或许可以尝试用煤油浸泡的细线来试试。   反正在引线的问题搞清楚前,他并不打算着手火药问题。   虽然,这是迟早都要弄出来的神器,可现在,他确实有些使不上劲。   ……   从安丰到寿春四百多里的路程,鲁肃说十天要赶到,其实他知道根本办不到的。   两万五千军,除了一千骑兵外,全是步卒,你要日行五十里的路是很难的,除非你沿途对可能存在伏击的地方不管不顾一路高歌猛进才行。   毕竟,这个时代哪怕是驿道也有遇着山路通行缓慢的地方。   而在行军过程中,最让鲁肃担心的就是孟固山一带,这里不仅是庐江进入安丰的必经之路,也是前往寿春最快的通道,如果要绕行,那就得多走三天的路程。   眼下如果选择绕路,淮南军怕是也不答应。   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派一些斥候去勘探地形,但一路上可供埋伏的地方太多太多了,莫说现在骑兵紧张,你就是多给些斥候,也不能全部探查到位。   此时,鲁肃率领的两万五千军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孟固山下行进着。   颜良在前方开道,充作先锋;文丑和鲁肃一并坐镇中军。   轰隆隆~   山岗上,忽闻一阵动静,颜良下意识就大喊道:“有埋伏,小心,避让!”   声落,将士们也顾不得右侧是一条河床,直接就跳了下去,想要远离这条栈道,避免被滚石、檑木和即将到来的箭雨射杀。   与此同时,后方的军士也快步的跑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军械车上取下铠甲来,匆匆忙忙的装备。   可等了一会,那声响越来越近后,确实是一队石头和檑木滚了下来,如果不是躲的及时,还不知道砸死多少人呢。   想象中的箭雨并没有落下,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颜良叹了口气,骂道:“他娘的,第五次了,这群贼子到底想干什么!”   是的。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五次了。   并不都是发生在孟固山一带。   第一次的时候,是经过一处叫马鸣坳的洼地里,忽见箭雨飞来,又见狼烟滚滚,把大家伙吓的够呛,赶忙武装好自己准备厮杀。   结果,一阵箭雨后,大家摆好架势却不见江东兵马。   第二次的时候,是在一处山坳,同样的套路,又是只射出几百箭,冲锋号角吹响,等到大家急急忙忙的披上铠甲后,又是不见江东兵马。   第三次,第四次情况都大同小异。   然后就是眼前这一次了。   事实上,动静传来的时候,很多人心里都觉得,多半又是跟先前差不多吧。   想是这么想,可你该披甲还得披甲,这可是战场,一瞬间就决定生死的地方,谁敢去赌啊?   万一对面十假之中忽来一次真的,那不成了束手就擒吗。   可是,每一次的动静,都会让这支军队紧绷的弦再度被施压,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非常考验人。   同时,颜良又不敢贸然乱动,还得先派人上山去确认,到底有没有埋伏了,等到斥候回来禀报安全,才能继续前行。   然后,将士们就把身上的铠甲重新脱下,放回军械车上。   长途行军,这种几十斤重的铠甲是不可能一直披在身上的,这也是为什么行军的队伍最害怕被突然偷袭了。   跟夜袭敌营的道理是一样的。   军士一旦没有披甲,心里上就处于了劣势,毕竟,这身装备可是能挨刀的。   “先生,不能这样下去了,多来几次我们就是半个月也赶不到寿春啊!”文丑拉起衣领,显得很焦躁。   “将军,大意不得,这看似在拖延我们进军的速度,为他们攻克寿春争取时间,可是,如果孙策想拿九江他早该动手了,根本没必要等到今天。”   鲁肃的眸子依旧是古井无波,打量着眼前的孟固山,“他是在这消磨我们的耐性、军力,很可能接下来的伏击,便会由假转真。”   话虽如此。   可将士们眼神中的疲态是藏不住的。   连日的赶路本身就很累了,还要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偷袭情况,你又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毕竟,这样的动静,只需要几百人就能造出来,完成任务后,立刻就能撤走,一点痕迹都不留给你。   没法子,这是吃了地形的亏。   可是,只要过了孟固山后距离寿春就只有一百八十多里路了,往后不能说是一马平川,可是供他们埋伏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周郎当真是足智多谋啊,先是以阳谋迫使我救援寿春,如今又以此法消磨我军士气。”再次动身的时候,鲁肃不由感慨了起来。   这招也挺狠的。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必须找到一处开阔地进行休整,等到养足精神再继续行进。   可问题是,江东越是表现的如此,手下的淮南军越觉得他们是在猛攻寿春,拖延自己的时间罢了。   几个校尉已经先后跑来请示要加快脚步通过这片山峦之地,都认定只要过了这一带就不会有给他们设伏的机会了。   甚至,就连文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时候,在军中的威望就显得很重要了,作为第一次领兵的鲁肃,在威望方面还是差了一些,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林墨这样的号召力。   所以,便是挂了监军,很多时候也不能随着自己的想法来。   将帅不和的问题,是临阵最可怕的危机。   所幸,这一路上,尽管还遭遇了两次这样的假攻,到底没有一次是真的。   大军终于穿过了孟固山的范围,接下来,不会再有这般好设伏的地方了。   鲁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他们确实是在迟缓自己的进军速度而已,竟然放着这么好的一段路不设伏。   “前方往东四十里,有一座小郭,想来已经被孙策占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攻克下来,防止江东兵马隐匿其中,到时候突然从背后下手。”鲁肃还是很稳健的。   “先生,还是往北继续前行吧。我知道先生所虑,可沿途还有四个县,总不能一个个去攻克,那等我们去到寿春的时候,只怕都已经是开春了。”这不能怪文丑性情突变。   试想,换了是谁,这一路上被江东兵马这样折磨也得失了耐性。   这会其实大家伙累是累,但都憋足了一口恶气,想要在战场上找到江东主力,狠狠的揍他们一顿。   鲁肃低眉沉思。   如果可以,他其实是想一个城一个城的打过去,这样会保险很多。   因为每下一城就可以排除一个潜在的风险,同时也可以让将士们入城休息。   原野下寨,每天晚上都要安排不少人警戒,对军力的损耗是很严重的。   就说这一路赶来,哪一个不是重重的黑眼圈啊。   现在这支队伍,别说是对方来偷袭,真就是双方摆开架势的打起来,怕是也凶多吉少。   “将军,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休整。”鲁肃沉声道。   “我亦知先生苦心,可文远也常说,用兵就是用险啊,更何况,我们拖的太久,我也……”   文丑看了看后方,低声道:“我也担心安丰。”   “也罢……”   鲁肃没有再纠缠,转而道:“那就多派几路斥候再探,我想知道现在寿春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这无妨。”文丑点了点头,便继续行进了。   ……   霍县,在寿春以南五十里,是安丰吕军进入九江后第二座会遭遇的县城。   当然,也是可以远远绕走,但总归不可能走的太远。   此时,城内的议政厅里,孙策坐在帅椅上,双眸如隼,信心满满,“此番下来,吕军已成疲军之态,明日夜里,他们就会抵达公瑾预计的位置,届时奇袭,必将他们一网成擒!”   “必胜!必胜!必胜!”厅内,太史慈、韩当、吕蒙、凌统等一干武将摩拳擦掌。   昔日广陵城下的血海深仇,总是要有人来填的。   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神秘人出现,淮南局面扭转   “斥候回报,江东兵马只是扎寨在城外,并没有攻城的迹象,这说明他们一定是调集了兵马来半路伏击我们。   可是前方再有三十里地就是霍县,过了霍县就剩下钱江县,然后就是寿春了,这些地方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带,不适合伏击和突袭,孙策到底想干什么?”路上,文丑蹙眉问道。   距离寿春越来越近了,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现在,大军疲乏的态势越发严重。   这一点也不奇怪,连日的赶路、数次假攻,早就让这支淮南军人困马乏了,再加上进入九江地界后,文丑也在加紧提防,每天入夜后驻寨都需要安排三班人来值守防备偷袭。   这么做当然可以大大的提升安全系数,可对军士耐力的考验太大了。   就算是陷阵营和并州狼骑这样的精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安丰城里最精锐的部曲,早就在夜袭关羽营寨的毒战中折损大半。   别说文丑,就连颜良都觉得气氛越发凝重。   “孙策一定会动手的,也许,他就在大寨外守着,就等我们靠近也说不定。”   鲁肃打眼看着周围,沉声道:“将军,按路程计算,最多再有两天就能抵达寿春,今夜驻寨后,无论如何必须休整三天时间,让将士们恢复元气,否则就算赶到也必败无疑啊。”   “行,这一节我也想过,我们现在到这里了,谅孙策也不敢贸然攻城。   加之将士们如此疲乏,休整也不敢有人非议。”文丑点头赞同。   现在的休整,是为了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而且还需要把随军的肉食都拿出来让大军恢复体力,老吃干粮可不行。   “兄长,监军!”   正说着,颜良策马冲来,手里拿着一捆竹简,“快看,刚才有个骑兵出现在前面,丢下竹简就跑了。”   “穿什么服饰?”文丑一边接过竹简,一边问道。   “寻常布衣,所以我也很纳闷。”颜良挠头道。   信上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七日前亲见孙策率军夜入霍县,兵不下万,需当提防!   文丑与鲁肃都觉得脑袋轰的炸开。   孙策的人竟然在霍县里?   现在已经快黄昏了,下寨肯定是在这附近的,那么他们要动手可就容易多了。   七天前……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算计过我们行军的速度,最后推断我们一定会在这一带驻寨,厉害啊。   问题是,这信谁送的?   “现在寿春被围,周边县城都已被孙策拿下,显然不可能是刘太守的人,难道是孙策有意疑兵?”文丑的想法很深远。   鲁肃看着手中竹简,缓缓摇头,“不像,没有这个必要了,其实细细想来,这一路上的疲兵之计,在霍县动手确实是最合适不过,因为我们定是会在接近寿春前休养几日。   加之此地地形又极为开阔,并不适合发起突袭,料我等反而会盯着他的大寨从而轻视了霍县,毕竟前面行经的三个县都没有出问题,好深远的算计。”   这一定是周瑜的手段。   从自己离开安丰起,一路疲兵之计,然后又用行经的三个县城来麻痹自己,最后在最不适合偷袭的地方突然下手,当真让人防不胜防啊。   周公瑾,了得。   “如果他们真的在霍县,以将士们此刻的精力,还要连夜驻寨,我担心……”文丑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是的,不夸张的说,现在摆开架势来打,只怕也打不过。   就算确定了他们要来偷袭,你也得立寨吧。   鲁肃没有回应他,而是凝神沉思。   许久,眸子一凌,道:“全营将士分两班,一班立寨,一班休整,想来这会江东兵马不会动手,他们要动手,定是夜袭。”   两万五千人在旷野之上,不下寨是肯定不行的。   而且,还想反伏击的话,终究离不开寨子。   文丑闻言颔首,“这倒是不难,只是担心短暂的休整并不能恢复军力,交战之时兵马再缩减一半,只怕……”   “随军桐油有多少?”鲁肃问道。   “管够,安丰城里的一千坛,我带出来五百!”颜良邀功般说道。   “好!”   鲁肃松了一口气,随后拿出羊皮图纸查看,少顷,眼前一亮,“这里,东面和北面都临水,南面是个陡坡,江东兵马要攻寨就只能从西面进入,就在这里下寨!”   文丑看了一眼,便立刻下令大军急行开赴。   现在,他们要跟时间赛跑了。   他们有理由相信,如果孙策真的在霍县,那这一战一定是在今晚打响,江东是不会给自己太充裕时间反应的。   情况很恶劣,毕竟他们的军队现在说是一支疲军一定也不过分。   就算可以让一半军士进行短暂的休整,恢复起来效果也不会特别好。   你告诉大家,今晚要打仗了,有几个心大到能踏踏实实睡觉的呀。   可现在已经没有第二条路给他们走了,鲁肃的方略,堪称是唯一有机会反败为胜的了。   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到底是什么人把这封信送到这里。   如果是自己人,根本没必要丢下就跑。   可要是孙策的人,这种做法好像又完全没必要。   鲁肃弄不明白,可他现在只能赌了。   ……   “双河沟啊,确实是个下寨的好地方,只有西面一处地方冲上去。”斥候回报后,孙策露出不屑的笑。   这一带,本来就没什么很好下手埋伏的地方,把他们拖成这副模样了,就是正面强攻,孙策也觉得信心十足。   周瑜看着地图,凝神道:“主公,鲁肃素有才名,两败刘军足见其深谙兵法,想来今夜吕军防备必是更甚从前的,还需小心。”   “无妨,公瑾能把他们拖成这样已经足够了,若是这种情况下我还拿他们不下,妄为孙家子弟!”孙策现在是憋着一口恶气要报仇的。   事实上,不止是他。   厅内的太史慈、吕蒙一干人等,哪一个没在安丰吃过鳖,哪一个不是看着自己人被打的满地找牙。   以如今双方的军力来算,怎么打也不能输。   “主公,末将还是建议稳妥一些。”   “你,还有什么想法?”孙策蹙眉道。   “即便吕军未在寨内设伏,可安排守夜的兵马想是也不会少,末将建议,先派一军试探进攻,若成则全军押上,若有伏击,再论定夺。”   周瑜的建议却引得孙策摇头轻笑,“公瑾不必太过谨慎,此时吕军已成疲乏之态,我自一鼓作气攻克上去,在最短时间内给予他们最大的冲击,方可一击之下溃其军心!”   其实,不能说孙策是错的,毕竟,在他们这个角度来看,如果兵分两部,杀进去的人就少了,在明知对方肯定还是有安排巡夜军的情况下,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打怕他们。   如今的吕军都这副模样了,孙策真就觉得不知怎么输。   “主公,公瑾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末将亦赞同。”程普作为资格最老的将领守在了寿春大寨那头,眼下也就只有韩当是叔父辈的了。   他的话,还算管用。   孙策沉吟片刻,点头道:“那就留三千兵马守着寨口,我带其他人杀进去。”   “何劳主公亲自涉险,此番末将去便可将颜良文丑二獠斩下祭旗!”太史慈觉得背后的双戟都在蠢蠢欲动了。   “子义,每逢有战可见我留守?”孙策笑问道。   这还真不是夸夸其谈。   孙策在江东打下的江山,有点跟吕布类似,基本是每一战都亲自上场,小霸王三个字,那是真的靠着手中长枪杀出来的。   是夜。   月明星稀。   恰如文丑所担心的那样,没有参与驻寨的那群将士虽然三三俩俩都背靠背休息,也有人枕着长枪躺下,可并没有几个人真的睡着了的。   尽管,他们都很困,很累了。   可一想到今天晚上的大战,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到底是心里忐忑不安的。   这就是弱旅与精锐的差别。   若是百战精锐,很多人都是早把生死看透,能吃吃,能睡睡,因为他们总是会愿意把那视为生前的最后一顿饱饭和最后一个好觉。   显然,文丑从安丰带来的这支兵马里,这样的精锐不能说完全没有,可已经不多了。   当初跟随张辽抗曹的那批人,活下来不足十分之一,多死在了关羽的寨子里。   可没办法,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那群立寨的军士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了他们的工作,已经累的不行,全部都退到了寨子后头的水流旁空地上,随意的找个地方就躺下了。   至于这群负责伏击的将士,没法子,累也得顶上去。   而且,这种等待是非常煎熬的,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这种煎熬作用于身体,让人更加疲乏。   鲁肃已经躲在了南面的坡地上,俯瞰整个战场。   漫长的夜,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已经过卯时了,再不来,天都要亮了。   营里负责埋伏的军士非常痛苦,身上的铠甲重的不行,蚊子还死多,加之紧张的情绪,一切叠加后,心理素质差一些的人真就晕过去了。   文丑看后倒也没怪他们,别说这些人,自己都觉得好辛苦。   “来了。”颜良眸子一沉,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   果然,是斥候回来了。   “江东军已到五里外!”   “传令下去,准备战斗!”颜良扭动着发酸的脖子,摩拳擦掌。   营寨外,孙策左右看了一眼后,举起自己的右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挥下,“冲进去,斩将夺旗!”   “杀呀!”   孙策一夹马肚,挥舞霸王枪一马当先。   身后,太史慈、吕蒙、凌统、董袭紧随其后。   七千江东军如一条滔滔江河涌向吕营。   寨子外,韩当和周瑜原地待命,他们的身旁,还有三千军作为接应。   人啊,战绩到底是比名声更重要一些的。   不管是周瑜还是韩当,其实都不是顾忌鲁肃的名声,而是他两败关羽展现出来的谋略。   这样的对手,值得他谨慎。   营寨内,孙策挥动霸王枪,将靠在篝火旁的几名吕军一枪封喉后,继续朝前,他目光坚定,就是要冲到中军帐去,把他们的帅旗砍翻。   左侧吕蒙和右侧的董袭各自挥舞兵器,将篝火打翻,引燃帐篷。   不应该啊,这可是两万多人的营寨,怎么冲了这么一段距离,却是只见零星的吕军。   太史慈速度不减,顺手将手中双戟一挥,带翻了一个帐篷后,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当即心头一怔。   不好,是空营!   “主公!主公!快停下!”   太史慈连连策马,拼命呐喊,待得追近后急切道:“主公,都是空营,可不像是两万多人的寨子!”   “什么?”   孙策眉头一皱,也上前挑翻了两个帐篷,里头确实空空如也。   不好,真的中计了。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后方的步兵都已经赶了上来,正好奇为什么要停在这里的时候,漫天的火箭突然从两侧飞来,全部落在了身后中军处。   火箭落地后,引起一条条的火舌,生生把七千人的队伍一分为二了。   原本,这是阻断他们逃跑的火线。   见着他们无动于衷了,颜良只能下令放箭。   正是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号角声响起,两侧忽然涌现大量的吕军夹击过来。   “孙策鼠辈,我乃大将颜良,快快下马受缚吧!”   “文丑在此,谁敢造次!”   几乎同时,颜良文丑双双从左右杀出。   他们也不认识谁是孙策,可见着被敌将包围之人,一身银甲英姿不凡,当即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弟兄们,不要乱,与他们拼了!”孙策虎啸一声后,身旁诸将皆策马而动。   箭雨没有停下,还在朝着他们倾泻,射翻无数的江东步卒。   可正面的战场上,吕军却并没有讨着多大的便宜。   颜良和文丑刚刚冲入,就被他们围殴了,孙策和吕蒙围着文丑来打,太史慈和董袭联手斗颜良。   见得主公拼死力战,原本慌乱的江东军开始咬牙拼杀。   这支部曲,是孙策挥下最精锐的了,算不得百战之兵,可其中有不少都是参与过广陵之战的,前期也跟着孙策收复江东,当真战力不弱。   反观吕军,到底是疲乏过头了,除了一开始时候,士气如虹的冲出来好像能把人给吃了。   可一旦江东军的士气没有在这一瞬间被冲垮,战斗就显得很被动。   如果不是因为弓弩手在拼命的放箭,加之他们的部曲被一分为二,这几乎是要被人反打的呀。   埋伏成这个样子,当真是失败。   好在,拥有人数优势的吕军从周遭攻来,还算是勉强占据上风。   寨子外的韩当与周瑜见状,立刻就带人冲去解围。   只是,他们刚刚跑进去,火舌还很高,只能拼命的用兵器刨土想扑灭大火。   踢踏踢踏……   闷雷般的马蹄声响起了。   吕军,唯一的一支骑兵,在周瑜带人冲进去后,开始从寨外的林子里冲出来,是要形成合围之势。   可是,在坡地上俯瞰战场的鲁肃,心情却倍觉沉重。   送信之人确实没有骗自己,这不是江东的把戏。   但,问题是,这支军队太疲乏了,怎么好像,有点打不过的意思啊。   “快!让那群立寨兵全部都参与到战斗中去!”鲁肃赶忙下令。   “喏!”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放手一搏,殊死一战   二十四名将排行榜,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   孙策和太史慈的排名可是仅次于许褚之后的,更在两夏侯之前。   当然,这玩意有可能是纯为了押韵而已。   毕竟颜良文丑这样的北国上将竟然被排到了二十一和二十二去了,至少,在这个维度里,排名有所不公。   眼前的战场上,肉眼可见,孙策和文丑打起来其实只是略占上风罢了。   原本配合孙策一起打文丑的吕蒙被前方冲来的吕军挤出战圈,只能先行招架,压住阵脚。   可即便如此,文丑作为埋伏方一点便宜也没讨上,而且霸王枪和断魂枪的碰撞中,明显是文丑弱上一些。   见鬼了,文远不是说温侯在广陵城下戏谑孙策的吗,这种程度,他是怎么戏谑的呀……   颜良呢没有跟吕布交过手,也没有见过吕布真正出手是什么样子,可文丑是知道的呀。   当初为了收服自己,两人还打过一场。   他承认,吕布确实是有天人之勇,但如果战场相逢,用戏谑两个字来对付自己,怕也不行。   按着这个道理来推断,那自己的武艺肯定在孙策之上才对,今天这架势,竟然是打不过。   哦,那证明当初温侯没有出全力啊,文丑心里有些难受呀。   而颜良那头,情况可远比这头更糟糕。   太史慈作为跟孙策大战百合不分胜负的猛将,绝对是同一档选手,收拾颜良绝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董袭在策应。   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因为仗着身旁的军士帮忙,颜良最多二十个回合就要被斩落马下。   颜良心里非常诧异,不是说江东没几个能打的吗,辽神八百人就可以收拾了,文远误我啊!   所幸一旁军士不断地牵制着挥舞双戟的太史慈,终归他也无法全神贯注的交战,虽则二战一,却是打成了五五开。   这个时候,被桐油浇灌的三道火线都被周瑜调人掘土扑灭,江东军得到了一股新的力量后,战意更酣了。   士气这玩意是很玄乎的。   一开始被伏击,江东的兵马确实是很慌乱,可到底是预算过了强攻,不至于军心动荡。   可是交战下来发现,吕军的战斗力竟然远不如当初广陵城下那支,颇有越战越勇的趋势,现又增加了周瑜的援军,士气开始高涨。   反观吕军倒是有些急转直下的意思了。   “弟兄们,杀穿他们!”韩当长刀猛劈,一副有敌无我的态势。   身后江东军嗷嗷叫的往上冲,当真有几分要反打的意思了。   战场太过激烈,以至于千骑出现身后的动静也能被人所忽略。   从中间阵型冲入继而凿开一条道路,那是为了破阵或者打开通道。   眼下的情况是,江东兵在后,吕军在前,如果直冲容易误伤自己人,而且速度一旦停下,骑兵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这支骑兵按着预先安排的计划,分作两部,一左一右沿着战圈的边沿地带开始收割江东军的人头。   仅是一阵冲锋,就足以让他们收割了数百江东军的头颅。   伴随着骑兵的出现,江东军如虹气势陡然一滞。   骑兵在战场上,尤其是眼前这种战场,最大的作用甚至不在乎能杀伤多少人,而在于带给了江东军心理上的压力。   此时,一往无前的江东军开始有些瞻前顾后了,他们会害怕骑兵折返后继续从边沿厮杀,所以会有意识的往里头挤。   这种心理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阵型上的混乱。   “不要乱!不要慌!”   作为沙场老将,跟随孙坚讨董的四大老将,韩当一眼就看出了骑兵带来的威慑力,一边朝着边沿游弋,一边呐喊,“长枪兵,长枪兵速速靠外!公瑾靠右,我自向左!”   韩当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计划既出,行动如风。   作为三国第一的周瑜可不只是有谋略,那可是能在战场厮杀的男人,挥舞手中长剑拼命杀出一条路来,招呼着长枪兵到外沿。   “兄长助我!”由于江东军的涌来,周遭军士已经无力为颜良分担来自太史慈的压力了,比起掉脑袋,呼叫增援不丢人。   “哈哈哈,这就是北国七十万大军上将的颜良吗,不过尔尔!”太史慈冷哼一声,双戟舞的越发凶猛了。   “弟兄们,鱼死网破,与贼军拼了!”作为回应,文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知颜良,他真的抽不开身啊。   尽管他是一对一,可面前的男人是江东小霸王,手中霸王枪如劈波斩浪般袭来,两人黏在一起,招架已是不易,哪能说走就走。   甚至,一个分心就可能导致殒命。   撕拉~   太史慈的双戟极为灵活,颜良有种白马城下遭遇典韦的既视感,终于速度跟不上反应,被董袭一枪划破手臂,鲜血泊泊而出。   无比吃痛的颜良咬牙死撑,刀山火海都过来了,我就不相信自己能死在埋伏战里!   事实上,吃瘪的可不只是颜良,从鲁肃的视角里可以清晰的发现,这次的伏击战打的太惨了,己方的将士一片片倒下,就算有了骑兵的加入,由于数量不足,加之韩当周瑜拼死力战,当真没讨着好。   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不仅营寨保不住了,连颜良文丑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他抽一旁将士的腰间抽出环首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喝道:“将士们听令,今夜一战若败,不仅寿春救不了了,我们也将万劫不复,冲下去,助战!”   “杀呀!”   鲁肃是真的敢,一向作为文官的他,凭着一腔奋勇,带着保护自己的两百人小队就冲下去厮杀。   “杀呀,冲上去,与贼军拼了!”与此同时,原本已经疲乏的睁不开眼的后方将士,也都纷纷拿起武器冲上来助阵了。   任谁都清楚,今天晚上要是被孙策军攻破了大寨,他们也将成为阶下之囚,能不能活全凭孙策一念之间的了。   淮南军面对孙策的时候,其实会更愿意拼死一战的。   这些都要拜他当年还在袁术手下时候,攻打庐江杀戮太深所致,江东四大家族中的陆家甚至险遭灭族之祸。   新涌来的将士,战力不强,疲乏之态也很明显,可那是上万人啊,光是厮杀声就能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孙策不知真假,只看得四面八方又有新的吕军杀出,心算对方就算与眼前这批军士战力这般羸弱,终究好虎架不住群狼,必须趁着合围之前撤走,当即喝道:“快撤!快撤!”   “撤走!”孙策军令一下,周遭开始传唱,大军快速的退走。   吕军可不敢追击,任凭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   现在,他们肯走就谢天谢地了,真怕对方玩一出鱼死网破,文丑和颜良甚至都不怀疑自己的两万五千人拼光不见得是一定能赢。   现场,一片狼藉。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看着江东军的身影消失,好些军士都是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了。   鲁肃看着眼前的一幕,擦拭着脸颊上的鲜血,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悲凉,他不敢想象,要是没有昨天的那封信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没事吧?”文丑策马来到颜良身旁。   “该死,拿双戟那家伙好生了得,便是单打独斗我也没信心胜他,旁边还有个小将助战,险些就见不着兄长了。”颜良捂着左臂创口,心有余悸。   “江东军,厉害。”文丑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己方明显多于对方,感慨摇头。   ……   “可恨,他们竟然早早料想到了我们的夜袭,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回去的路上,天已大白,孙策看着身后将士,折了近半,心中无比郁闷。   今晚虽也算是大胜了,可与自己预期的一战击溃对方相差甚远。   而且,对方这样的部署,明摆着就是提前做了安排,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张,他们没办法在寨子里挖陷阱、设沟壑,只怕折损会更严重。   “此事,我也觉得奇怪。”周瑜皱着眉头。   照理说,就算鲁肃用兵再是谨慎,最多就是安排多一点巡哨的兵马。   可对方是全员武装啊,那分明就是知道夜里会血战,这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会是什么人……   “难道是寿春城里跑出去的人?”吕蒙狐疑猜测。   “不可能,德谋把寿春围的水泄不通,就是夜里也在四门外安排了兵马盯梢,他们出不来的!”韩当直接否定吕蒙的猜测。   这事想不明白,但他们也没往己方出叛徒的路子上去猜测,毕竟,这些人都是跟着孙策出生入死的。   一击不中,对方有了准备,再想下手可没这么容易了。   回到霍县的时候,经过清点,这一战,折了五千二百多人。   若是击溃了吕军,倒也值当,问题是,大寨犹在,很麻烦。   更麻烦的事也来了,太史慈跑进来,拱手道:“主公,城里在传言林墨已经回到彭城,组织兵力救援,声称在本月底内将我等赶出淮南!”   “什么?”   闻言,众人一惊,皆是面面相觑。   马腾兵败的消息确实传回来了,可他回来的也太快了吧。   月底,那也就是说,他已经带人进入盱眙一带了吗?   随军的有谁,吕布来了吗?   一想到吕布,孙策的脑海里就浮现广陵城下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神。   “区区沙砾,不及我半分……”这句话说完,一计飞踹,能把自己踢的在地上犁出数丈距离。   该死,画面感太强烈了!   孙策敢拿淮南三郡下手,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吕布,可那也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啊。   此时大军尚未消化三郡之地,勉强攻破了鲁肃,只怕也无力招架林墨和吕布。   一个智极近妖的谋士,一个武力无双的猛将。   不是,他们这个时候就回来,难道不怕刚刚到手的司州不稳吗,从徐州调兵马来,就不怕曹军发难吗?   这跟诸葛亮先前猜测的完全就不一样,孙策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该不是他们自己担心吕军从安丰越过安阳山去进攻江夏,才刻意让自己当了枪头吧。   各种心思凭空而出,小霸王感觉情况很不妙。   撤军吗……   虽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可孙策都觉得太不应该了,剑已出鞘断无收回的可能。   淮南三郡对于吕林重要,可是对于自己更重要,这是进军中原唯一的希望,断不能让!   “公瑾,你有什么想法?”孙策望向了周瑜。   不管是以武将的身份,还是以谋士的身份,周瑜在军中的地位,都不是诸葛亮、鲁肃能比的,甚至贾诩也无法相比。   江东军中,自孙策下,包括程普、韩当这些老将都服周瑜。   昨夜一战就是最典型的实例。   “我们收到关中战报的时候,吕军是在七月中战胜击溃的十部联军,就算林墨马不停蹄的赶回徐州,要召集兵马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才能做好准备,断不可能现在就进入到了盱眙,这只怕是林墨的攻心之计而已。”   周瑜说完,众人神情凝重,随后又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林墨回彭城之事只怕不假,说到底,谁也没想到关中十部的十几万兵马会在数月间就被他全部收拾了。”看过战报,只是知道林墨用了离间计,可具体怎么用的,周瑜并不知晓。   但内心深处,对于他的手段还是很惊叹的。   后面这番话孙策倒不关心,不过前面的话让他心里松弛了不少。   思忖片刻后,沉声道:“吕军连日行军,又中疲军之计,加之昨夜血战,短时间内军力定然无法恢复。   我意,趁他们军力疲乏,又无险可依的情况下,举寿春军寨之兵,一鼓作气拿下他们,只要这股兵马被吃,刘晔那点兵马,根本挡不住我们。”   听来很莽。   可事实证明,下意识的想法有时候往往是最快捷有效的。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后,点头道:“还有,请主公书信曹操,告知萧关兵马已被我军牵制在淮南,邀他进攻徐州,事成后我们只要广陵一隅。”   “曹操?”   孙策眉头紧蹙,“他会答应吗?”   “一定会的!”   周瑜斩钉截铁,“吕林得司州后,豫、兖二州就成了被三面夹击的态势,若他再不趁机反击,往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今,他已得益州,唯是浮空山下刘备尚与夏侯渊对峙,若他能主动撤回南郡,让出武陵,双方罢兵不难。   说到底,刘备是疥藓之疾,吕林才是心头大患,这个道理,曹操懂的。”   这番分析下来,孙策便有了信心。   曹操,他有绝对的理由挥军中原,这一仗他们两人是在所难免的,而自己主动牵制一支吕军的话,就等同于正面分担了曹操的压力,总好过自己一人对付吕林吧?   至于安丰,能拿就拿了,现在拿不到,问题也不大,城里不过几千兵马,又被九江和庐江从中间切断了与徐州的联系,不过是孤城罢了。   念及至此,孙策坚定道:“来人,持我虎符到大寨,调集一万五千军,今夜子时前务必抵达霍县,休整一日,明日再攻双河沟!”   “喏!”   周瑜的大方略是绝对正确的,利用最强大的曹操来分担己方的压力,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挡住吕林大军的进攻。   而且,只有吃下了鲁肃手里这支兵马,才有可能让寿春城里的守军放弃抵抗,淮南帮这群人,才有机会投效自己。   这一次,寿春城外的大寨,江东军出寨可就是大白天了。   城关走马道上的刘晔看着这一幕,心头有些焦虑。   侯爷此番欲攻心退敌稳军心,可孙策似乎心意已决,非要吃下鲁子敬带来的兵马不可,这样下去,他们必败无疑。   可我现在集结城内兵马,也不过四千多人,又无悍将在手,便是想冲破江东军寨去救援也办不到啊。   刘晔很苦恼,他现在除了能趁着江东无法围城了把消息传递给鲁肃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他也很明白,一旦鲁肃兵败,这寿春城根本守不住的。   更加清楚,林墨的援军,短时间内是到不了的。   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诈降,又或者是围魏救赵,可到最后,都觉得不够成熟。   平心而论,孙策这次带来的兵马精锐程度本就不是寻常军队能对付的,加之鲁肃连日赶军,时间又如此紧迫,连设防布陷阱都来不及。   唯一的办法,就是撤走。   只要他们这支军队没有完全被打散,终归还是能对孙策形成一定的威慑力,也算是为林墨争取时间吧。   另外一头,他也清楚,曹操隐忍多时,一定会嗅到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只要孙策能拖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曹军必会在中原掀起大战。   这盘棋,无论是眼前的局面,还是整体的大局看,似乎都对己方很不利。   允文啊,我能做的,就是死守寿春,但愿你能早一些赶到。   否则,淮南两郡一旦沦陷,徐州必将腹背受敌,届时你该如何收拾残局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最关键的救场,神来之箭   昨天夜里一战,伤亡用惨重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各部兵马统计上来,阵亡五千七百三十二人,轻伤三千三百,重伤一千六百余众。   伤亡人数过万了啊。   要知道,他们可是伏击方,打成这副模样,也算是丢尽了脸。   当然,说是伏击,其实并没有来得及挖沟壑、布陷阱,充其量就是带给对方短暂的惊慌。   关键问题在于,江东大军尚未出动啊,昨晚来人不过万众之师罢了,一旦孙策把寨子里的兵马都调集过来,这寨子根本遭不住他们全力一击的。   中军帐内,坐在帅椅上的文丑,挂着伤的颜良,还有掬着手的鲁肃,无不是黑着脸。   因为刚才的担心,不是长他人志气,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刘晔派来斥候急报,亲眼看到江东兵马离营,而且大军绵延压境,方向是朝着霍县去的,想是汇合休整后就要大举进攻了。   “从寿春到霍县,也就五十里路,按脚步算,今晚子时左右就能抵达,休整一夜,明天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进攻,我们都……”   文丑苦涩的叹了口气,“监军,不能把军队都打光了,否则如何向侯爷交代啊,不若向东撤走吧。”   就连颜良这样的好战分子,这回都没开口反驳了。   “虽则江东虽然没带骑兵,可只要一动他们立刻就会得到消息,便是粮草辎重都不要了,难道连这些伤兵也不管不顾了吗?”鲁肃摇摇头。   那不是几十人,是四千多人,让淮南军抛弃这么多袍泽,有可能出现不听指挥的情况。   更何况,这种事情一旦做下,以后就基本告别了领兵的生涯,不会再有将领敢相信你了。   “要不然,趁他们大军赶路,入夜后,我们带领大军赶赴寿春,只要进了城,这么多兵马,死守不成问题,一定能等到侯爷的援军!”颜良说完,自己就乐了,感觉真是神来之笔。   就连文丑都投去欣赏的目光,随后带着期待看向鲁肃。   后者依旧是摇头,“谁也不知道寿春城内的寨子里还有多少江东兵,若是数量过了八千,别说是拦住我们,旷野相遇,击溃都办得到。”   好像……是这么回事,文丑又漠然低下头。   颜良咬牙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等死吧。”   “眼下,长丰还未失守,只能带着大军撤往长丰,虽是座百里小郭,可毕竟有城防可用,便是江东强攻,亦有一战之力。”   “长丰?”   颜良一听就露出苦笑,“监军啊,你知不知道长丰距此多远,二百多里路啊,而且,长丰就在东面,你才不是说一旦撤退这些伤兵会拖累我们的脚步吗?”   “先生的意思是……留下一支兵马断后。”文丑试探问道。   得到鲁肃肯定的点头后,两人俱是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下,留下来断后的人明摆是死路一条,断臂求生,怕也是无可奈何了。   “你有伤,带监军先撤,给我留下五……不,三千人,定可为大军争取多一天的时间,到时候孙策就算想追也有心无力了。”文丑大义凛然。   “笑话。”   颜良嗤笑道:“我们兄弟要生便一块生,要死便一块死,哪有让兄长留下断后的道理。”   “这是军令!”文丑肃目道。   “嘿嘿,你少跟我来这套。”   颜良拿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直接就坐到一旁笑道:“想当初我还比你先进军营呢,我当百夫长的时候,你也不过是个队率,在这摆什么主帅谱啊。   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   “你……”   文丑被气的语塞,戟指的手都颤抖起来,“你狗屁的副将,战前抗命,回去后定告知侯爷!”   根本吓不住好吧,颜良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甚至哼着小曲。   “监军,那就劳你亲率大军撤离,给我留三千兵马吧。”文丑懒得搭理那二货弟弟了。   鲁肃看着文丑,沉吟道:“八百。”   “八百?”   颜良听后又笑了,站起来道:“监军,我们哥俩不是温侯和子龙,也不是文远,没那么能打。”   人呐,总是要在遭遇了社会毒打后更加认清自己是什么人。   曾经的颜良也是睥睨天下,自诩无敌的男人。   可是先被许褚、典韦教育,又被赵云蹂躏,后见关羽春秋刀法的刚猛,昨天晚上,还被太史慈和董袭联手打的受了伤,他已经清楚的认知到,这个世上,猛人还是多,自己大概,很难排进前十的呀。   “监军啊,这八百,是不是少了点?”文丑也纳闷道。   “可营中只剩下八百骑兵了。”鲁肃也很无奈。   仅靠骑兵吗?   骑兵当然很强,可是在对方数万大军面前,终究太渺小了。   更何况,断后必然是要打伏击的,没有弓弩手哪里行。   文丑还想再问的时候,鲁肃已经抢先道:“请将军带上这队骑兵天黑后立刻动身前往此地。”   鲁肃上前,在沙盘上指着霍县城外的一处空旷地,让颜良文丑一脸茫然,这是要干什么?   “这一带并没有一线天之类的地形,若是等孙策将大军集结好,两万大军追杀,便是留给将军五千人,怕是也挡不了他们太久吧。”   昨天夜里的那一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只要看到大军撤走,任谁都会猜到会有断后兵马的。   “宁失一子,莫失一先。他们不是明天就杀过来吗,请将军今夜便杀过去,在这一带埋伏好,待寿春江东军至,必是困顿不堪,以骑兵冲杀或能收奇效。”   至此,颜良文丑完全的明白了鲁肃的意思。   他的目标,不是断后,而是要为大军争取时间,昨晚那一战,固然让己方疲乏不堪,可霍县里的江东兵马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他们的仰仗就是这支从寿春赶来的生力军。   八百骑兵突然杀出,以他们的战力办不到张辽八百破三万的壮举,毕竟战斗力的差距还是有的,可一定能把这些搅弄的天翻地覆。   只要能调动起他们,甚至有可能造成踩踏,把他们给拖累了,自然而然第二天再想进攻就难了。   妙啊,这一手主动出击,确实漂亮,甚至颜良文丑觉得这是唯一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了,当即便是双手赞同。   “好,监军,我们即可出去安排!”   二人离开后,鲁肃又坐到了帅椅上奋笔疾书。   他要撤走了,而且是逃命,可能连粮草辎重都不敢带的那种,所以,一定要复信给刘晔。   毕竟,自己这一走,寿春就是必败之局,或许寨子里还有几千人,但全面突围,总是能跑出来一部分人的。   八月份的天,月光亮堂,一旦习惯了这个亮度后,肉眼其实可见距离能有个两三百步距离的。   一万五千江东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霍县的方向推进。   开路的将军是陈武,压阵的是蒋钦,殿后的是丁奉。   三人都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而且都同样位列江表十二虎将,无论是个人战力、领兵才能都是极为出色的。   事实上,现在这个阶段里,单纯论中层武将,江东的这些人,其实不输吕营的。   当然,死在吕军手中的也不少,譬如马忠、潘璋、凌操之流,其实都是不错的中层将领。   此时,大军的速度很慢,赶了一天的路,疲乏之态难掩。   好消息是,这里距离霍县也就只有十几里路了,进了城就能好好休息,将士们也能饱餐一顿。   正是此时,领头的陈武眉头一皱,扬起手来朝着右侧看去,借着皎洁的月光,赫然看见一队骑兵朝自己冲来。   人数不算多,可他们出现的太过不合时宜了,陈武厉声喝道:“敌袭,速速备战!”   将士们心头一沉,强打精神快步跑到最近的军械车上取甲拿刀,一时间阵型散乱。   恰时,颜良文丑双双在前,仅有八百骑兵,在浩瀚的人海里,显然没必要再分队了。   他们宛若一把尖刀,直挺挺的从中间破开了这队长龙般的行军队伍。   二人一入阵,刀枪狂甩,喊着不死不休的军令,劈波斩浪般冲了过去,顿时就留下一条血淋漓的空地。   虽则江东军阵型大乱,可他们并不敢在队伍中停留,只是借着战马冲锋之势最大化的杀伤,毕竟对方人数众多,一旦被围住,人海战术就能淹死自己。   等到他们冲出一段距离,调转马头的时候,江东军的士气已经明显走低。   虽然他们没有喊着自己的名字,甚至没有大纛随行,可任谁都猜得到,这个时间里能出现的,一定是颜良文丑,只有他们有骑兵。   不可思议,白天时候,程普可是真真切切的告诉他们,昨天夜里吕军大寨被他们打的狼狈不堪,颜良甚至身受重伤,这……不会是为了激发斗志吧?   而且,地形如此开阔,简直就是骑兵的主战场,正常人都会在这一刻生出怯意。   坐镇中军的蒋钦立时嘶声道:“敌军不多,不要散乱,聚阵,速速聚阵!”   骑兵面对零星步卒绝对是降维打击,相反,他们聚在一团的时候,是有可能挡住一部分骑兵,从而围剿。   调转马头再次冲锋的时候,不管是颜良,还是身后骑兵,眼神里都浮现兴奋。   起初,大家都是抱着必死一战的念头,可刚才一轮冲锋发现,这些家伙,也没有想象中这么厉害啊,也有可能是昨天来的才是最精锐的江东军。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信心上来了。   左支右突又是一轮冲杀,蒋钦下令聚阵,可毕竟不是言出法随,还有很多人尚在披甲之中。   甲胄是将士的第二条命,不披上,信心上总是有所不足。   生生是被颜良文丑杀了两个圈,江东军士才披好了战甲,可队形已经被切割成了好几块,乱的有些不像话了。   “子烈、承渊,速速与我会合啊!”眼看着这些家伙在大军中肆无忌惮的冲杀,偏偏蒋钦自己一个人又挡不住他们,刚才一击之下,才勉强杀翻一名骑兵。   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一万多人要被这几百骑兵给干翻了。   要想最快速度稳住,必须把陈武和丁奉都叫来,三人合力方能一战,同时,三人都在,将士们的信心才会更足。   “公奕勿慌,陈子烈来也!”   “丁承渊在此,贼军可敢一战!”   二人从一头一尾策马杀到,循着蒋钦声音很快就齐聚了。   这时候,蒋钦再度下令聚阵,将士们显然没有一开始那么慌乱了,开阔的地形无形中也帮了他们。   若是一线天或者是狭隘的通道,常常会因为首尾难顾,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敌军有多少,直接就害怕起来而逃跑。   可这里不同,虽是黑夜,可月光下还是能大略判断出对方数量的。   再加上,对方都是骑兵,没人敢跑啊,他们对零星步卒的杀伤太恐怖了,聚在一起才有机会活下来。   这群穷鬼,骑兵没有,对付骑兵的办法还知道的不少,颜良看着他们聚阵,心里就没来由的发怒,你这么干,我还怎么杀敌!   噗嗤噗嗤!   瞄准了一个较小的方阵,颜良文丑刀枪开刀就杀了过去,长刀一划便是撞飞三人,断魂枪唰唰唰的在江东军身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主将撕开了口子,身后骑兵横冲而过的时候,能听到清晰的铠甲破碎和伤口撕裂的声音。   他们从中间生生的冲破了一个方阵,但同时,跑的较慢的二十多员骑兵却被合围住了,再冲不出去。   江东军像蚂蚁一样聚拢,铿铿金鸣声中,一个个骑兵被他们拖下了战马。   “快!懂骑术的军士速速上马!”另外一个方阵中,陈武大喝。   江东地理位置是一个方面,穷也是一个方面,懂骑术的是真的不多,二十多匹战马在三百多人的方阵里,竟然分不完,只有十几个人骑了上去。   还是从另外一个方阵里有人跑去上马,才算瓜分完了。   此时,陈武、丁奉和蒋钦三人同在一个方阵里,眼看着对方再度杀回来,将另外一个方阵破开却无可奈何。   他们虽有战马,但想挡住对方,只能是靠他们选中自己这个方阵的时候,出其不意三人联手,以至于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面前肆虐。   “痛快!”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个来回,颜良越战越勇,肾上腺素飙升以至于伤口崩裂都没感觉一般。   “差不多了!”文丑喘着粗气,已经杀了不下二十个来回,地上到处都是江东军的尸体,斩敌怕是不下两千众。   而且,文丑也清晰的意识到每一次的冲锋都会被留下一部分骑兵,多则几十,少的时候也有七八名,跟在身后的只剩下五百骑左右了。   “兄长,士气如虹,莫要畏首畏尾,不把他们折腾惨了,如何为监军争取时间?”   文丑眉心一沉,想来也是,自己麾下那群伤兵速度太慢了,一定要让他们的伤亡足够惨重才行,念想至此,扬起断魂枪再冲,“杀!”   陈武他们几个也算是够有耐心的了,哪怕颜良文丑就在自己不远的方阵也没去追击,这一次,看他们的路线,显然就是朝着自己来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丁奉率先开口,“拿大刀的。”   “好!”   颜良冲上前,挥刀横扫而过。   最左侧的蒋钦提刀格挡,被震的手臂发麻,武器都险些脱手,要不是陈武提枪即时刺向颜良,让他收了势头,蒋钦险些要一合就丢了兵器。   事实上,十二虎将里,蒋钦面对上败走麦城的关羽才打了三个回合就败了,武艺当真不拔尖类的。   但陈武还是有些水准,一枪之下使得冲锋态势的颜良只能铁板桥招架。   丁奉趁机朝着颜良战马的脖颈砍去,颜良反应极快的仰起身子提刀卸力,同时速度也降了下来。   他们看中的就是这个时机,三个人不顾其他,直接就围住颜良压着打。   等到文丑冲杀过方阵后,才意识到颜良被陷入阵中,当即拨马,扬枪反打,“休伤我兄弟!”   主将这一走,身后骑兵只能赶忙跟上。   颜良本就有伤在身,又被三名十二虎将围殴,若非文丑及时出现,殒命只是时间问题。   可这一下冲上来解围也让骑兵的速度彻底丧失,周遭江东军见他们迟迟未能突围,立刻一窝蜂的围上去。   “兄长快走!”颜良拼命挥舞金背刀,眼看着周围江东军如潮水般聚了过来,他只想让文丑逃离便好。   “废话,要死便死一块了!”以文丑的位置,他确实可以冲出去的,但他怎么会舍弃颜良呢。   世人只知桃园三结义,誓同生死,其实文丑颜良,情义同样可以直面生死。   “杀出去!”颜良背后再中一刀,就连战马的前蹄都被刺了一枪,鲜血泊泊。   许是强大的求生意志爆发潜力,也可能是不愿成为文丑的拖累,颜良拼了命的朝着江东军最薄弱的侧翼冲杀。   一旁文丑也及时策应。   总算是在合围前撕开了一道口子。   二人是逃出来了,可身后的骑兵只跟了不到二十骑。   “快!快撤!”   陈武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带着抢来战马的百十号人就冲了过去,并且数量还在增加,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跨上战马跟了上去。   月光下,颜良文丑带着十八骑向东而逃。   江东三虎将身后百骑跟随,可更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追上来,有骑兵,也有步兵。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处山峦脚下,颜良战马前蹄一折,一人一马翻滚在地。   “快,快上马!”文丑赶忙跳下战马去搀扶。   颜良看着自己战马身上的创口,心知它已经尽力了,便是一把推开文丑,“你快走!带上我,谁也走不了!”   “放你娘的屁,要死便死一起,快!”文丑死拽着颜良。   可现在,为时已晚了。   陈武、蒋钦和丁奉围了上来,一百多人将他们堵在了山脚下。   蒋钦嗤笑了一声策马上前提刀指着颜良文丑,“不管你们二人,谁是颜良,谁是文丑,若愿归降我主,可饶尔不死!”   颜良文丑可是吕军上将,任是谁能把他们给拿下都是足以名动天下了,尤其像他们三人,更需要这样的大将来为自己扬名。   所以,蒋钦自然是有些飘的。   原本只是带兵增援而已,谁能想到还会送来两元吕军上将。   拿下了他们,莫说寿春了,整个淮南谁人不惊惧?妥妥大功一件好吧。   “哈哈哈……”   颜良抚摸着暴毙的战马,看着满手鲜血大笑了起来,“文远,我怕是永远也追不上你的脚步啦!”   随后看向文丑,笑道,“兄长,这辈子跟你做兄弟,那是真的值了,咱能一块上路,下辈子还接着做兄弟。”   文丑将他扶起后,断魂枪夹在腋下指着蒋钦,冷笑道:“孙策?不配。”   “匹夫!”闻言,蒋钦大怒,挥刀便砍向文丑。   嗖~   山脚不远处的阴影里。   一发箭矢从黑暗中突然出现,不偏不倚的将蒋钦的脑袋给扎了个横立。   蒋钦可是带着缨盔的啊。   又是如此黑暗的条件下,此等神射,当今除了温侯和子龙,在颜良文丑心中,难有第三人了吧?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公奕!”直到蒋钦直挺挺的滚落下马,陈武和丁奉才嘶声大喊。   “什么人,休放暗箭,弟兄们,给我杀啊,为公奕报仇!”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以命换命,我值了   陈武的口号倒是喊的震天响,然并卵。   他们的身边就跟了百来名骑兵,要说把文丑他们困死在这,等待后方援军赶到,问题自然是不大的。   可漆黑一片,以骑兵冲上山,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陈武这一喝,当然也并不指望真能镇住场子的,无非是蒋钦突然暴毙,将士们下意识的都开始后退了。   加之他们人数太少,确实生了退意。   问题是,面前的可是颜良文丑啊,一旦拿下他们,功劳多大放一边,寿春和最难啃的安丰都会一举拿下的,这对于江东来说可是革命性的胜利,不管怎么样,终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的。   所以,陈武这一喝,更大的想法是,迫使对方的底牌给亮出来,到底是隐匿了少量的神射手,又或者是数量庞大的伏兵。   “杀呀!”   陈武还真就如愿了,山岗上,俯冲下来三匹骏马,身后跟着几十名拿着火把、但衣着迥异的汉子,连手中武器也各不相同。   这特么,土匪啊?   出现的人不算多,可山岭上的厮杀声连成片,听来似乎足有个上千人。   “你们……”看清楚来人后,颜良文丑皆是目露惊诧神色。   本已有了赴死之念的两人都觉得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峰回路转的救命神箭让他们熄灭的希望再次被点燃。   能有这样的神射,不是温侯,就是子龙,定是他们率领的前锋军赶到了这里。   一个在司州,一个在彭城,神兵天降这种事情其实太过玄幻不切实际,可这种关头,除了他们,两人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却不料,是当初安丰城下被张辽放走的曹性、宋宪和成廉三人。   回忆汹涌袭来。   遥记得,当初张辽放走他们三人的时候,还想过要跟吕布负荆请罪的,毕竟要论起来,这三个可算得上通敌罪了。   私放这种重罪,以军法来论,能把张辽给正法。   后来,还是老阴货给出了主意,明面上就说已经被斩了,私下去跟吕布和林墨解释清楚,这样一来,对三军有个交代,不至于让吕布处于两难的境地。   老阴货这样的考量是有绝对把握的,首先当初他们通敌之罪已经发了榜文的,他们就算跑去其他诸侯那里通常也没人敢收留。   再者,张辽私放他们,如果再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就明摆着坑张辽了,想来不至于这么薄情寡义吧。   所以,根据老阴货的猜测,他们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湮灭于世,最后沦为一个普通人罢了。   终归不会让张辽私放死犯的事情曝光。   只是,让颜良文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在这里,落草为寇了。   可,事情真有这么巧,怎么就刚好来到他们的山岗上了?   颜良忽得想起先前送信之人,为什么明明是帮了自己却又不敢禀明身份,当初还以为是江东的疲军之计。   现在他清楚了,送信之人就是他们。   当初的事情,恩怨千丝万缕,谁又说得清道的明,他们不敢暴露身份,也是害怕给张辽带来麻烦吧。   “我们只要下令放箭,你们就成了刺猬,现在没动手,只是不想伤了他们而已。”   曹性看了一眼地上的颜良和文丑,蹙眉道:“快离开此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颜良文丑的脑子有点乱,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直到宋宪再次督促道:“快撤!”   两人才麻利的上了马,看着他们,错马而过。   眼看着两人要走,陈武不甘的举起手中长枪,作势欲动手。   曹性三人赶忙挡在面前,身后几十人亦是举起手中各式兵器。   陈武终究没敢下令。   曹性他们算不得什么,这三五十个土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害怕的是山岗上的土匪真的放箭。   尽管,理论上来说土匪是不可能军械齐备的,可他们既然敢大摇大摆的站出来,就足以证明对方有这个底气。   蒋钦死了,他们难过,却不敢拿着百十号江东子弟去送死。   说到底,江东的血,在江北对岸已经流的太多了。   “告诉温侯,我们仨兄弟,没有让他失望!”背对着颜良文丑的成廉嘶声吼道。   “我们在长丰城等你们!”文丑回了一句,加快速度离开。   二人同坐一马,风声呼啸,颜良感慨道:“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们救了我们。”   “这趟回去,务必将此事报与侯爷,不管他们从前做了什么,我们哥俩是欠他们的。”从来都认清楚自己降将身份的文丑素来不会乱提要求的。   可这一回,他是下定决心了,回去见到林墨,一定要为他们求情。   他们,不仅仅是救了眼前这一次,事实上,先前不是他们送信,那一晚的夜袭大寨就已经崩塌了。   这份恩情,得还。   更何况,相信张辽也会愿意开口。   “弟兄们无意与吴侯为敌,实在是欠了他们人情,今天这遭就算还了,二位将军没必要再与我们死战折损兵马,不若就此罢兵,双方退去如何?   哦对了,从今往后,我们绝不掺和吴侯与温侯之争。”   双方,依旧在对峙着,江东不退,他们也不敢走,深怕颜良文丑被追上,曹性便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说完,还不忘朝着山岗上望了一眼,我们的人可比你们多哦。   “笑话,你们杀了公奕,还想就此抹过?”此时的丁奉撑破天是个愣头青,可远不是东兴之战里为东吴力挽狂澜胜曹魏的大纛之将。   “你要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我们也没办法,问问山上那群弟兄答不答应便是了。”成廉嗤笑了一声,一脸无所谓。   “你……”   丁奉要暴起的时候,陈武一把拉住他,缓声道:“可你们毕竟杀了公奕,就此退兵,怕是说不过去吧?”   “那你想如何?”曹性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们拿出些诚意来,好歹让我们回去也有个交代,吴侯的脾气终归你们也听说过一些,要是就此狼狈回去,我们也活不了啊。”陈武说的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于是,双方就在这山岗下讨价还价了起来。   陈武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加入己方,至于孙策那里,愿意以人头担保没问题。   曹性他们自然不愿意,想着拿点金子、布匹什么的赔偿,战马可没有,整个山寨加一起才五匹呢。   磨了半天嘴皮子后,身后忽闻一阵马蹄声。   曹性等三人眉头一蹙,惊觉对方后面竟然还有人,可他们不是没有骑兵吗。   来人不多又添了三四百骑而已,可这个数量靠过来后,陈武就换了嘴脸,“真以为江东儿郎的命这么贱吗?想要虎口救人,拿命来填,给我杀!”   前后军会合后,他们可就有五百骑了,而且陈武清楚,不过才跑了十几里地而已,那些步兵也会慢慢跟上的,今天不把他们的人头拿回去,如何跟战死的弟兄们交代?   反应过来陈武自始至终就是在拖延时间后,三人反倒是释然一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带着身后几十人对冲了上去。   曹性、成廉和宋宪三人的战力固是不弱,可跟着他们的土匪简直是不堪一击,毫无战斗素养,仅是一轮冲锋就倒下了二十多人。   而且,想象中的箭雨没有下来,甚至连呐喊声都消失了。   好哇,这群混蛋,跟我玩虚张声势是吧?   意识到被耍了后,丁奉瞠目欲裂。   反倒是曹性三人苦笑了起来,“唉,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以前是看不上张燕的,自己占了个山头才知道,这队伍是真不容易带。   咱就这点人了,山上的人不敢下来,只负责助威罢了。”   这一点,他们仨也很无奈。   落草为寇其实已经有几年了,但这队伍是真的不好拉的。   他们也不敢拉,自从林墨在彭城做了吕布女婿后就养成了个习惯,每下一郡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周遭的山匪都给肃清了。   巢湖的郑宝和张多更牛了吧,还不是让臧霸、孙观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一开始他们只觉得是太穷了所以林墨薅羊毛都薅到了土匪身上去,可后来才发现,这特么跟穷不穷真没什么关系,林墨完全是想着长治久安,最快速度的收拢人心罢了。   所以,他们哥仨即便是落草为寇了,也不敢把队伍壮大的太厉害,否则定是会招来刘晔的打压,听说林墨还专此下过军令,以这一点作为各郡太守考核的一个标准。   折腾了几年,也就拉了那么两三百人的队伍。   那两三百人也不能是各个都愿意为他们卖命的,除了身边跟着的三十几个,其他人听了他们要跟正规军起正面冲突的消息后都表示怂,不敢。   好吧,那便担任一个啦啦队好了,终归可以吓一吓江东军。   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决心。   问题不大,今天贸然下山,其实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早些年跟着吕布从关中打到中原,战场之上本就被吕布几度救命的,后来安丰那件事犯了糊涂,人张辽也给了活路。   有些债,终归是要还的。   “到头来啊,还是咱哥仨一起上路。”宋宪涩笑道。   “算了,就当是多赚了几年的好日子,终归是对得起温侯,对得起文远了,也对得起稚叔了。”成廉似乎看的很开。   “咱仨死就死了,对谁都没有损失,可颜良文丑不同啊,他们不能死,他们要是都在这里被江东抓了,淮南三郡,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哥仨的命换他们哥俩,倒也不亏。”   曹性说完瞥了一眼地上蒋钦的尸体,嘿嘿笑道:“反正我是赚了。”   马蹄声再度响起。   这一回,双方没有错身而过,江东骑兵将他们围定群殴。   三人也算是跟着吕布出生入死,当了几年土匪,可血性还在,呈品字形站位死战。   没有人会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无非是想多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面对着如死亡森林的长枪,丁奉和陈武前后的包夹,并没有太久,三人依次落了马。   濒死边缘,曹性的手艰难的按在胸口,身上的血窟窿已不知凡几,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没有生机的成廉和宋宪,笑了起来。   或许,只有在死亡之前,人才能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曹性没有后悔追随吕布过那些苦日子又没能赶上好日子的今天,可是啊,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一念之差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今天的一切,他只觉得心中清澈,似乎对吕布,对张辽,都再无亏欠,反倒是心里无比的轻松。   曹性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对着当空的皓月嘶声道:“温侯!文远!我们的债,两清了!”   不消丁奉和陈武动手,曹性身子一挺,再无任何反应。   泄愤般的鞭尸根本没有意义,最多就是确认他们都死绝了。   陈武把他们仨的人头割了下来,准备带回去给孙策交代。   还没回到中伏的地方就迎面遇上了追上来的孙策。   “主公……”两人赶忙下马单膝跪地。   “人呢?”孙策看着他们手里提着的脑袋,神情充满期待。   可得知了事情经过后,气的额间青筋爆出。   颜良文丑没抓到就算了,还搭了一个蒋钦进去,这三个人的头颅顶什么用啊。   “纵虎归山,尔等还配领兵吗?”   孙策丝毫没给好脸色,咆哮道:“拖下去,军杖四十,贬为百夫长!”   “喏!”   遭遇颜良文丑的突袭,折了两三千人,这不怪他们,就算是极其疲乏的骑兵,到底还是骑兵。   可二人在最紧要的关头里,竟然被一群山匪给吓住了,江东儿郎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   没有人敢求情,最冷静的周瑜都觉得这样的处置一点也不过分。   “主公,方才程将军来信,刘晔趁夜突围,虽杀敌近两千,可因兵马数量不足,又无骑兵,终究还是让刘晔给跑了。   不过程将军已经接手了寿春。”   周瑜说完,孙策只是冷嗤了一声。   他们的大军都撤离了,寿春怎么守得住呢。   问题是,颜良文丑没死啊,他们还以几百骑的代价就把近两万大军全部都撤走了。   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可就是北国的复仇大军了,没能斩杀颜良文丑,也就意味着对方军心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情况会很恶劣。   曹操这股援军能不能出现,很大概率取决于自己能拖住林墨多长时间的。   毕竟,他从益州收拾局面再到整顿军队回到中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谁能想到鲁肃竟然敢如此用兵,以几百骑疲兵突袭我军,为的就是让大军可以安然撤离此地。”韩当似安慰,又似无奈的说道。   事情到这一步,其实与当初诸葛亮在交州说来的情况大相径庭了。   当时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们想的是,能吃下淮南三郡的吕军,不说让吕林元气大伤,终归会出现兵力上的空缺。   贸然的调动中原地区的防卫军,那就是给曹操机会。   可现在呢,颜良文丑没留住,军队也带走两万,一旦他们和林墨的大军汇合,又是休整过后的军力,难上加难。   ……   彭城这头,因为腹黑女王的离开,红袖招已经彻底的成为了明牌,纯粹就是收拢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用以劳作,暗线方面已经很久都没有起色了。   尽管川儿长大一些后,吕玲绮能抽的出身来了,可因为这些年来中原一带的战事少了很多,红袖招不复最初时候能吸收到足够多的新鲜血液,吕玲绮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人手方面只要愿意,还是能临时抽出一部分来的,毕竟先前的二十人分作十组,除了张燕那家伙爱上的姐妹花外,其他九组都是进驻到了北国各大世家负责监视任务。   只是林墨现在还不确定能把这些人安排在什么位置上,战局变化多端,加之北国的世家也确实需要人看着,暂时还是不打算做过大的动作。   最近几天,赵云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随着萧关、沛城和广陵的驻军到来,他一如从前积极的调配人手、重组队伍。   他没说,但显然,林墨传授的死皮赖脸泡妞法收到了奇效,女人嘴上说不要,心里想的不行。   甘宁和于禁也到了。   两人在长江流域上都吃了江东水师的亏,好端端的一万两千水师,被打的只剩下五千多人狼狈回来,一进来就玩一出负荆请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虽则是退敌心切,但败了就是败了,若是不加以惩罚,几十万大军如何凝聚军心?”   坐在帅椅上的林墨无奈的看着两人。   甘宁作为主帅,是有专擅之权的,去救援也没错,可你第一战就打成这个样子,不给点责罚,怎么跟其他人交代?   都得理解下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不容易。   “请侯爷降罪。”两人倒是心悦诚服。   “甘宁兵败,贬为军前破军校尉,于禁贬为典军都尉,一人领二十军棍。”   说完,林墨叹了口气,“眼下大战在即,军棍的事情可以先记下,望你二人战场立功相赎。”   “谢侯爷!”二人可不敢有半点不满。   事实上,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明显的偏袒了。   林墨的心挺乱的。   他也收到了颜良文丑的来信,接下来,鲁肃、颜良和文丑都得问罪,这是规矩。   倒是让他没想到,最后出手的人会是曹性他们仨个。   为此还丢了性命。   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有时候,林墨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先知,对于某些人的安排有失偏颇。   想来老岳父知道了这个消息,应该也会难受吧。   他们的袍泽之宜林墨还无法共情,可这事办的,让人感慨。   自己能做的就是找他孙策还债。   赵云、颜良、文丑、于禁、甘宁、徐盛……   唔,江表十二虎将得交代几个吧。 第三百二十章 逆天神器   曾几何时,蔡家是大汉天底下藏书第一大家。   董卓之乱后蔡邕被问罪,家道中落。   再之后,关中十部作乱,曾经的京畿重地成为了普天之下最乱的地方,就连匈奴都南下分一杯羹,无数珍贵的典籍也被付之一炬。   不过,现在大汉最大的藏书地已经有了新的名头,紫阳书院。   早期收复徐州六郡之地,又得淮南三郡的时候,这里虽然不断地输入了新鲜血液,但远称不上藏书大家四个字。   哪怕是后来蔡琰来了,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再添四百余本新书,终究也只是跟一些大儒世家的底蕴可以掰手腕而已。   真正让这里发生质变的是拿下北国,从冀州首府邺城的袁家搬走了五千多册书籍,至此,紫阳书院成为了实至名归的藏书天下第一。   原本书籍对于寒门士子的吸引力就已经足够强大了,伴随着疆域的扩大,实力的增长,这两年来紫阳书院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可惜,因为林墨始终也没有能放下手头战事来治理内政,这里走出去的人才,大多只能做一些执笔掾、文书掾之类的,有点底子的或许能混个县丞,但这里已经是顶天了。   再往上的位置,都被各大世家的人给占据了。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这个阶段该处理的,说到底,紫阳书院也好,甄家也罢,都是用来最后对付天下世家的底牌。   现在,林墨只是过来巡视一番,也算是了解下书院的情况。   闲来无聊时,他便会拔出白虹,跟着赵云舞上几圈。   “要真有兴趣,改明儿孟起回来了,让他教你,他的出手法很厉害。”   “比你还厉害吗?”林墨笑道。   “单纯剑法来说,我敌他不过。”赵云很洒脱的承认。   林墨只是撇了撇嘴,打发时间而已,他早就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体格,由于气力上限太低,真遇上内外兼修的高手,剑法耍的再高明也不过是花架子,一下就被人撂倒了。   甚至是行伍悍卒都能给他打趴下。   “侯爷,刘太守到了,在议政厅里等着。”闲聊时,一名军士跑来禀报。   林墨点点头后看向赵云,“没几日就出发了,准备准备。”   “明白。”   准备,也就是准备跟蔡琰告别。   回到议政厅的时候,刘晔带着几名淮南的老夫子赶忙作揖,“见过侯爷。”   这几个人有点印象,好像是九江的县令吧。   “听说你们从寿春突围后甚至都没有进驻长丰休整便一路疾驰到了彭城,有这么急吗?”一屁股坐下后,林墨深吸了口气,准备陪他们耗功夫了。   跟猜想的差不多,四名县令开始痛斥鲁子敬不当人,首先是对沦陷的庐江坐视不理,非要去打什么关羽。   你打就打吧,还特么打输了,最后十万火急的来救援,一路被江东疲军之策玩弄于股掌之中,本土防卫战竟然被兵力并不占优的江东给按在地上摩擦,致使庐江、九江相继沦陷,想来不久安丰也将易主,这泼天的罪不能就此抹过。   四人说的情到浓时唾沫横飞,就差没说‘请斩此獠狗头’。   最后,刘晔来了个总结,“鲁子敬奉命出任安丰监军,拱卫三郡防务,可一步错步步错,此番败军之罪、失地之责,当重处!”   “鲁肃实在不像话,待我到了长丰后,定会重罚于他,太守这位置,他肯定是没机会再做了。”林墨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得了这话,四名县令才满意的点点头。   “好了,你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了,都先去歇着,过几日随军复归九江,我自会拿回失地。”   “喏。”   四人一同转身离去,看了一眼杵在原地的刘晔,想来他们还有话说便会意的退下。   待得议政厅内仅留两人的时候,皆是会心一笑。   刘晔双手一摊,苦笑道:“侯爷见谅,你也知道这淮南士子和徐州士子的恩怨是由来已久的。   当初陈元龙被弃用,多少人是拍着手的叫好,想着终于把这外人给赶跑了,谁曾想又来了个鲁子敬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子敬兵败到底是事实,加上这次处置的极为不妥,确实不能再留淮南三郡了。”   刘晔当然是有些城府的,可底子里还是个老实人。   毕竟人家的皇室后裔身份可是实打实的,含金量也比刘备高多了,人就没想过打着这块金字招牌谋私。   他这次来,多半也是担心自己去到长丰的时候对鲁肃网开一面会引得淮南帮那群人愤愤不平了,算是好心吧。   “你我有几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是这糟心事,倒也没必要这般拘谨,坐下说话吧。”   林墨笑了笑,随后也开诚布公,“其实你知道的,走了鲁子敬,自是会有其他人去接手,当初让你留在淮南,确实有安抚人心的意思。   可现在,你不能像从前那般惯着他们了,这些年,他们还算听话,别逼得我像收拾北国那群腐儒一样收拾他们,想来你会更头疼。”   算不得是起家班底的刘子扬到底也称得上一声元老,怎么会不了解兰陵侯的手段,他来这趟也是无奈,一开口就是大实话便表明自己的诚意和立场。   多少年来养出的儒雅之气也顾不得了,苦笑道:“要不然,让公台先生过去?”   见林墨不以为然,才补充了一句,“可学着袁术,假个扬州刺史。”   “你早就算计好了吧。”要论这平衡术,总感觉刘晔比自己还在行。   让陈宫过去顶着扬州刺史的官位治理三郡之地,同时呢,原本的太守职权就得交给他们。   尽管有三互法制衡,终归淮南帮不说沆瀣一气也是够抱团的,几个郡里轮着来便可钻了这朝廷律法的漏洞。   “侯爷哪里话,公台先生跟随温侯多年,劳苦功高,连笮融都能跳上刺史台阶去,公台先生自该挑起大梁。”刘晔悻悻解释。   “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淮南帮排外是一个方面,跟徐州士子不对付也是实际情况。   陈宫又不是徐州人,加上作为起家班底的身份,常人哪里敢在他的面前捋虎须呢。   “侯爷明鉴。”刘晔悄无声息的一记马屁后心里巨石落下。   “带你看个好玩意。”   平衡世家在林墨看来似乎要比打仗斗智还觉着糟心,不想赘言的他带着刘晔往外走。   一路上,二人并肩却略显沉默。   似乎,几年不见本就不算熟络的感情更生僻了,刘晔也不关心去看什么,想是借着这难得独处的机会把一些事给道明白些好。   “安丰已成孤城,郝昭一人领五千兵,一时半会倒不会有什么危机,侯爷该趁着孙策没发难的时候从速发兵,也好安抚住军民人心。   早在广陵折了不少人的孙策敢悍然进攻,在下猜测怕是想把侯爷拉入泥淖之中,而温侯又在西面,曹操趁中原空虚之际大举进攻,形成两线夹击的态势。   在下估计,曹军最快也需要三个月才能在中原掀起战端,所以此番回攻关键在于不能一城一寨的攻打,要将江东兵马引诱出来。   最好直接从长丰转攻庐江,皖口渡头是他们的唯一退路,孙策不敢不救。”   “甚好甚好。”林墨脚步不停,好似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甚至与自己根本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噢对了,孙策拿下庐江后,去了一次乔家向乔公求亲欲迎娶二乔,不过乔公没应允。”   林墨在笑,可刘晔不敢笑,这事可真真是淮南的头等大事,解释道:“侯爷身在北国的时候,乔公就想过让二乔与侯爷联姻,只那会战事频频,不得相见,故而一再拖沓。   此番见着侯爷了,这事也该有个说法。”   “还有这档子买一送一的好事,要不说跟子扬你亲呢,这事你肯定出着力了,回头不得给你补上谢媒酒。”   “侯爷,我认真的。”   “我也是啊。”   刘晔当然不明白林墨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越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心比天高的乔家人主动联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为的是淮南帮的利益。   好好的一桩美事,非让你们这群人沾染上了不纯洁的关系,这事林墨想想就觉得不痛快。   要说好,还得是玲儿和腹黑女王好一些,人好歹是纯粹的感情,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   人就是这样的,对于不纯粹的东西,总是会感觉心中的美好被人不深不浅的抹黑了一块,讨厌的紧。   也就是刘晔这厮,换一个人,林墨能赏他一大腿子。   “此为何物啊。”   “好生神奇!”   “这数里之遥如近在眼前,天底下竟有如此神物,好好好。”   “有此神物,未来战场之上斥候的侦查、主将观测战场都是事半功倍啊。”   见得望远镜后,刘晔大呼过瘾,爱不释手的到处张望,嘴里的赞美之词停不下来。   “早年间侯爷的曲辕犁、龙骨水车、琉璃盏和化肥等等都已经让在下大开眼界,今日再见侯爷手腕,心情激荡啊。”   像个小孩子……林墨觉得有些好笑。   望远镜的制造难度实在不大,仅仅是几天就被打磨出来了。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瞄准镜是真的没有太大进展。   太难了那玩意,需要倒影成像,还需要配合的上十字瞄准,难度提升何止百倍啊。   现在,林墨有些躺平了,找来军营里最出色的几名工匠,把大概的原理告诉他们后就撒手不管,能不能成,全看天意。   回头可以写封信送去给老岳父,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工匠当属马钧了,还是个发明家,扶风人,可现在有没有在扶风就不得而知了。   左右老岳父也都在那一片,找一找,能找着多少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这玩意好是好,可一旦丢失了,敌军捡起来就能立刻使用的,这也算是其中的弊端吧。”林墨双手抱胸,有些无奈的说道。   “侯爷放心,斥候落单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其实刘晔心里也赞同,不过说话艺术水平挺高的。   见着刘晔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说话都不看自己,林墨只好退坐在考军处的椅子上,脑子思维开始发散。   科技树这玩意,要么就不攀,攀起来就不能雷声大雨点小。   想当初,无论是曲辕犁、龙骨水车还是化肥,这些玩意问世的时候,说是惊世骇俗也不过分。   这望远镜嘛,倒也能帮上一些忙,到底是显得有些鸡肋了。   火药的问题林墨已经在制作了,比例在趋近完美。   可还是老问题,没有找到可以替代的引线,现在要用起来,跟火油坛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的爆炸威力会更大一些,可如果没有引线,做不到威压四方,毕竟少了灵活性。   引线问题,别人无法替代,林墨只能自己认真琢磨了。   不过这段时间沉下心来后,还是想了几个可以左右战局的发明,同时又有较高的可行性。   两样,一件是风险系数极高的降落伞。   后世的降落伞材质要求是极高的,不仅耐拉扯,还耐火,这是寻常布料根本无法做到的。   林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蚕丝编织的布料增大厚度,乃高温当然不存在,可是在强度方面蚕丝是可以满足的。   军用的降落伞绳就曾经用过蚕丝,现在是换成了伞材,可以先尝试,毕竟蚕丝无论在强度还是质量上,都算比较贴近降落伞的要求。   雏形已经绘制好,送去了萧关。   萧关也有自己的考军处可以制造的,林墨还配备了工匠给他们。   送去萧关最大的考量是高顺的陷阵营,如果中原与曹操的一战胜了,往后应该更多的是会周旋于川地和荆州这些山地较多的地方。   到那个时候就是降落伞派上用场的契机,同时又必须是精于山地作战的步兵,这一点,没有任何一支部曲能跟陷阵营比。   当然,林墨也在信上道明,先用死囚或者犯了军法死罪的军士试用吧,直到真正可以承载人体降落的成品出来,再由陷阵营慢慢去熟练。   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所以时间还多,来得及。   至于第二件,那就是热气球了。   热气球的想法来源于这些火药制造出来后没有引线,都不晓得应该如何去使用,如果能飞到一定的高度,再投掷下去。   唔,想来效果会很逆天。   同时,一些绝壁之地也是可以用热气球来克服的。   热气球的原理跟孔明灯,或者说允文灯是一样的,都是通过热胀冷缩。   不同于降落伞,热气球的材质对于抗热性是有硬性要求的,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个计划到现在还在研发阶段。   不过它不像降落伞那样,要求强度大同时质量轻,单纯的要求抗热性应该会比较容易找到替代品。   最麻烦的一点,不是伞的材质,也不是燃油,更不是竹筐,而是燃料。   后世的热气球采用的燃烧材质是火浣布,一种可以耐燃烧的布,沾染了汽油之后可以持续的燃烧不灭。   这个时代有没有呢?   有的。   火浣布最早的记载于周穆王时代,当年他亲政西戎时大胜而归,西戎国王亲手交出了两件镇国之宝,一为昆吾剑,二为火浣布。   在《列子·汤问》中是这么记载的:火浣布脏了不用水洗而用火洗,只要往火里一扔,布烧红了,污垢便会落下,布色洁净如新,像雪一样洁白。   那个时候的西戎,也就是这个时期里所谓的西域。   这个方向应该没有错,因为后世所记载中曹丕登基后曾经对火浣布嗤之以鼻,觉得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直到后来西域某国上贡的贡品里真就有这么一块布匹,火烧不尽,击之如初。   同时,后世的火浣布也确实是通过新疆的石棉矿提炼出来的。   这一切的线索所指,都证明林墨所需要的材料是在西域诸国里能找到。   老岳父搞定司州后还要解决凉州,到时候按图索骥,很有机会能找到这种布料。   只要能把这玩意给弄回来,热气球的研发就能顺利提上日程。   而这两件神器一旦问世,说完全的颠覆战场有些夸张了,可绝对能让曹操、刘备和孙策他们对奇兵这个概念有了全新的认知。   想想到时候诸葛亮他们看到之后被吓呆的嘴脸林墨就觉得很过瘾。   五天的时间,眨眼过去。   大军开始进发。   兵马不算太多,一万八,但武将方面绝对亮瞎眼,赵云、甘宁、于禁、徐盛,外加长丰城里的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一万八千军,无论是兵马数量,还是质量,都能碾压江东了。   三万六千人,眼前的江东撑破天两万,再加上没有骑兵,林墨不是骄傲的人,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输了。   如果说,还有其他的想法,那就是希望能把孙策给留下。   孙权已经死了,孙家只剩下一个孙翊能接位。   可他的威望远不如孙策,心术城府,又不如孙权,他如果接替了江东大业,魏蜀吴的吴,基本可以废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守城无敌郝伯道   “监军鲁肃,用兵不善,致使庐江、九江相继丢失,如今安丰更是陷入险境之中,撤去安丰太守之职,贬为彭城府参事。”   “文丑颜良,先败于关羽,再败于孙策,损兵折将逾万,着文丑贬为平寇校尉、颜良贬为破虏校尉。”   “在下、末将知罪。”   长丰城下,林墨率领大军前来,从九江、庐江避难而来的文武官员一应出迎。   当然,除了迎接这位名副其实的吕林江山奠基人外,更大的期盼来自于想真切听到对鲁肃的处置。   所以,当林墨把他们的罪责下放后,一个个就拍手称快,侯爷大公无私、赏罚分明,主打一个刚正不阿。   只是他们还没有在自己完全掌控淮南三郡的美好憧憬中沉浸太久,林墨就宣布了陈宫便是往后这扬州的刺史,巡察三郡之地,直辖太守。   刺史不能是扬州人,这是自然的,只是大家伙可能也没想到林墨会立刻就任命一个扬州刺史,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扬州九郡之地,只有三郡是在吕林的手上,安丰太守只要不是鲁肃,哪怕是徐州其他人过来根本就镇不住场子会被架空。   退一万步说,真就是认命了一个扬州刺史成为三郡太守的顶头上司也得他拿捏的了这完全由淮南派系占据各大要职的三郡之地。   可来的不是别人,是陈宫啊,吕林集团里,一文一武的配置天下闻名莫过于这对翁婿了,除此之外好像就剩下辽神和老阴货了。   但大家伙都清楚,天下最强大的势力内部,陈宫绝对是吕林之下,张辽之侧的第四人。   他的分量,莫说是老阴货比不得,便是跟随吕布出生入死的高顺也得靠后。   举足轻重的分量,加上本就是智谋多才之人,这群淮南帮的核心成员只觉得好生压抑,还不如留着鲁肃好呢,至少他就待在安丰,庐江、九江的事他插不上手。   陈宫一来,这些权力怕是会被慢慢收缴。   要说架空陈宫,那他们是不敢的。   “允文,是我有负所托了。”鲁肃当然清楚城关下的问罪是做给淮南帮看的,可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待在淮南三郡。   林墨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城内。   当初这样的部署是自己精心考虑过的,当然也明白淮南三郡的重要性,看重的是鲁肃沉稳的性格。   可却忽略了一个点,临战拼兵法的话,鲁肃还是差了一些。   应该让徐庶或者陈宫过来才更合适一些的。   “公台先生过来了,作为我们的中枢核心彭城可就交给你了,别再让我失望。”   身后,颜良文丑对视一眼,我的老天,这是打了败仗还升官的意思吗?   “挺不错的啊,入城时候我认真看了看那些军士,斗志昂扬,军容严整。”路上,林墨环顾着周遭。   “说来惭愧,还是仰仗允文的威望。”   “这是真的,其实昨天时这些将士还病殃殃的模样,这些日子来,他们也确实辛苦了,不过侯爷来了,将士们可就打心里有了底气!”文丑这话林墨相信。   甭管从前是不是借助了先知技能,这战无不胜的彪炳战绩算是深入人心了。   “侯爷,听说这次带了三千骑兵过来,连温侯麾下的并州精骑都带过来,能不能让我们哥俩当先锋,此番再败,不用侯爷下令,我自己就砍下自己的头颅来。”   颜良的要求听得身后甘宁、于禁都想笑,你哪里来的勇气提这个要求啊。   “笑什么!就我败了吗,你要能在攻占皖口,江东鼠辈早就退走了!”颜良横眉冷对。   “自己技不如人,怨我作甚,安丰可是有四万大军,你们即时回援庐江的话,会打成这副模样吗?”于禁不敢开口,可作为锦帆贼出身的甘宁也不是什么老好人,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嗬,谁没穿裤子把你给露出来了,水匪就是水匪,说话不过脑子。”   “听说你刀法不错,要不我们练练,倒要领教北国七十万大军上将能不能比的过我一介水匪了。”甘宁说着已经摸向了双戟。   喏,这就是猛将的日常,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没脑子的,动不动就要以德服人。   “小母牛不生崽,牛逼坏了是吧?”林墨冷冷的一句话让两人立刻就萎了下去不敢吱声。   说话的底气还是不够,如果是老岳父,后面肯定会补上一句,要不跟我练练?   林墨唯一能说的就是这么能打跟子龙打呀。   “允文,寿春急报!”   还没来得及继续教训他们,陈宫就跑了过来,“江东的兵马开始向南撤走,逃往庐江。”   “定是他们担心侯爷弃九江不顾直扑庐江攻克皖口堵死他们的唯一退路,退往庐江的话可以坚壁清野固守,一城一寨的攻打,怕是半年也打不下来,他在为曹操争取时间!”旁边的刘晔蹙眉道。   这个判断还是比较合理的。   因为江东已经把最不利的态势也想出了应对之策,那就是万一林墨真有什么神鬼不测的手段,撑破天就是把淮南吐出来,总归不至于全军覆没。   小霸王也开始知道谨慎了。   “这怕是也与安丰迟迟没能攻克有关。”陈宫颔首道。   安丰其实也算是一条退路,那就是从寿春往西面撤走经安丰后翻越安阳山进入荆州地界。   说到这,林墨抱胸笑道:“子敬,你让郝昭留守安丰算是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这个男人可彪悍了,他把守的陈仓就连后期被战火洗涤过后的诸葛亮也无能为力。   虽说只有五千人,可凭借安丰的城防,孙策几度率军都没能攻克下来,初出茅庐的小将着实亮眼了一把。   “侯爷,不能放任江东兵马安然的退回到庐江,趁现在派骑兵追杀,还有机会追上他们!”文丑拱手提议道。   “末将附议!”大哥说啥,颜良都会支持的。   “我去吧。”赵云轻声请示。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显然都支持这个想法,不想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回到庐江。   林墨点了点头,“好,子龙为先锋,文则、文向为副将,提领三千骑兵,向庐江方向行进,追击江东兵马!”   “喏!”三人拱手作揖后,颜良和甘宁面露尴尬,都没份啊。   林墨笑着拍了拍二人的肩头,“你们也得体谅下我的不容易。”   淮南这一仗,谁也别笑话谁,都打了败仗。   这种时候,他们已经不适合再出现在前锋军的位置上了。   “允文,放今天下,以骑兵论无人能出我们,从脚步上算计,江东撤走的再快也是能追上的,这一点他们不会不明白。”鲁肃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林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江东肯定是有断后的法子,甚至是针对骑兵的战法或是装备,这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   林墨挑眉笑了笑,“我打算跟子龙一并,孤军深入。”   “那怎么行!”   “这可不行!”   方才说完,赵云、陈宫、徐盛皆是异口同声的拒绝。   “允文,你乃中军大纛,自该坐领中军、运筹帷幄,战场厮杀是子龙他们做的事情,不管并州精骑再精锐,子龙、文则再善战,终归是只有三千人,这断然不行,有何差错,我如何跟温侯交代。”陈宫语重心长的像个长者。   “允文,别的事都可听你的,这事,你是不是得考虑考虑。”赵云也不安的说道。   “一如刚才子敬所说,这里头八成藏了周公瑾的阴谋,我还是,跟去看看吧。”   林墨捏着衣袂,无所谓的笑道:“放心,我拖累不了你们的,此事就此决定,诸位不必多言。”   见他心意已决,陈宫只能看向赵云,个中深意自然能明悟,后者会意点头。   “我走后,公台先生提领三军,子扬为参军,文丑为主将,甘宁为副将,颜良压阵后军。”   林墨说罢又看向刘晔,“子扬,此番随军要带多些攻城器械,多半是会强攻庐江的。”   “侯爷放心,霹雳车可到了庐江后再造,其他的材料在下自会带足。”   “好。”   林墨拍了拍手,扭动着有些疲乏的脖子,“今日先行休整,明日清晨出发!”   ……   “将军,不能再攻了,弟兄们死伤惨重啊,再这么打下去,安丰城拿不拿的下不说,这带出来的两万军士都要埋骨他乡了啊!”魏延红着眼嘶声道。   安丰城外的寨子里,关羽凝视着城关,眯着眼道:“剑已出鞘便断无收回的道理,如今死伤到了这个份上,此时退走,我军折损该如何向兄长交代。”   魏延还想再劝的时候,关羽抢先压手道:“我意已决,文长不必多言,去准备吧,拿出军中粮草,让弟兄们饱餐一顿,休整一日后,发动总攻,此役务必拿下安丰!”   魏延长叹一口气,但凡能说的上准话是决不允许关羽这般上头的,奈何只是副将,根本没有兵权,只能希望关羽是对的吧。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安丰城下是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赶跑了颜良文丑后,孙策马不停蹄的带人来到了安丰城下,先威慑恐吓一番,然后射入劝降的信攻心。   郝昭自知威望比不得吕林麾下那群悍将,但也清楚安丰这里可是经过了吕布、林墨、张辽几批人也未曾失守的地方,丢在自己手中,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林墨。   于是,他学着满宠的,首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的战马斩杀,表示与安丰城共存亡;然后又大谈过去林墨如何以少胜多,赵子龙威震萧关的英勇洗脑。   有菩萨心肠也有金刚手段,这些事情做完后,郝昭又说道,城里留守将士的名单全部都掌握在颜良文丑的手里,要是有人敢做内应投降,你们的妻儿都会被拉到幽州边陲去服苦役。   相反,如果守住了城池,郝昭必当向林墨讨赏,而且这般逆境下的赏格会比平日里斩杀敌军的赏格要翻上三倍。   恩威并济之下,效果确实出奇的好。   江东孙策连着攻了三天,死伤不下四五千人,硬是啃不下这最后一座城池。   甚至孙策亲自督战,吕蒙、陈武等亲身攻城也没能洞穿。   直到后方传来林墨率军过了盱眙,这才逼得孙策不得不退军。   原本,属于安丰的辉煌篇章是在延续的,属于郝昭的英勇也翻开了扉页。   可是,早该撤走的关羽却动了心思。   这江东当真鼠辈也,怎么会攻不下一个安丰城。   这是他不能理解的。   照理说,颜良文丑把安丰城里的大军全部都调走了,撑破天不就留下了三五千弱旅嘛,作为孤城,人心惶惶,弹指可取才对,竟然会打不下。   如果他来打,说易如反掌不过分。   郝昭?不认识。   其实,关羽这么想,不全然是因为他傲气,也算是有理有据的判断。   试想一座只有几千人驻守的城池,主将离开后还丢了庐江和九江,这个时候城里的人应该是兵无斗志才对。   好,算你们对吕林死忠吧,可孙策毕竟强攻了三天啊,那几千人的命不是白填的,这个时候,关羽麾下的轻伤兵也恢复过来了,兵力足有万人呢,强攻没理由攻不下。   他坚信,像这样的重镇,里头的军械、府库、存粮、钱财应该是天文数字级别的,一旦拿下,绝对可以弥补在安丰战场上的损失。   所以,哪怕他打开了诸葛亮给他的第三个锦囊,也就是临别之际说起过遇孙策军至便打开的锦囊,上面写着,立刻撤回长沙,他也不管不顾。   好家伙,可连着三日攻城后,关羽就有些emo了。   这郝昭到底是什么物种,竟然能扛住自己这般猛烈的进攻,好几次啊,将士们都杀上了城关,生生是被郝昭那悍不畏死的亲身肉搏给杀退了。   魏延也没想到,在战场上武力寻常的郝昭,怎么守城时候就像变了个人,兵力配置、弓箭石块的搭配,堪称是滴水不漏。   三天下来,关羽死伤也达到了五千多人,整个寨子里还能动的,堪堪四千军士了。   但早已上头的关羽还是坚信,郝昭应该马上就会撑不住了。   安丰城、走马道上,郝昭坐在阶梯上,双手杵着剑,疲倦的目光中带着坚毅。   “将军,真的顶不住了,将士们阵亡了三千七百多,伤兵马夫全部算上,我们也只有一千余人,怎么守得住啊。”   “而且,连守城的军械都用完了,我们没有滚石,没有檑木,也没有火油了。”   “不若今夜撤走吧。”   郝昭的面前,三名都尉上前禀报着,他们都各自带伤,其中一人还折了手臂。   事实上,郝昭也不比他们强多少,身中两刀一箭,可从来没有想过撤走。   他眸子一冷,扫向说撤走的都尉道:“再有此言,必当正法!”   见识过郝昭在战场之上的骁勇,没人敢吱声。   “把城里的粮食都搬出来,让百姓分食,吃完后都得上城退敌!   另外再告诉百姓,荆州军已经放话了,攻陷安丰后必定屠城,不想死的都站到走马道上给我杀敌!   至于军械不够,给我拆民房,沿着城角开始拆,全部登记造册,拆了多少,退敌后我亲自为他们建!   总之一句话,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皆是叫苦不迭,这郝昭也太……   可他身上透着的煞气和威压,寻常人哪里敢说一句不是,只能拱手退去。   “侯爷,望你快快发兵救援……”待得所有人离开,郝昭才长叹了一声。   由于屠城消息的传开,又有粮食吃,百姓们果然开始纷纷加入其中。   精壮一些的,开始了临敌培训,教一些基础的路子;老弱和妇孺呢,则全部参与到拆民房的行动之中。   一日之间,安丰城的四条走马道上就堆满了滚石和檑木。   好在弓箭这些足够,毕竟这里是淮南第一重镇,不管是林墨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后来的张辽,在这些方面都没省过钱。   唯一的弊端就是没有了火油,这一点,郝昭也无可奈何。   最终战役,在第三天的清晨打响。   “攻城!”关羽一声令下,大军闻讯而动。   荆州军扛着云梯,顶着盾牌往前冲。   城关上的将士和百姓倾泻一阵箭雨,这个时候,用百姓守城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   他们虽然有不少是猎户,准头上没问题,可很多人在射中敌军之后就出现了呕吐的现象。   也有一些人因为第一次上战场,被吓的双腿发软。   “城破之后,荆州军必定屠城,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吧,都给我站起来!”郝昭歇斯底里的怒吼,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猛虎。   还是有些效果的,这群人咬牙切齿的强忍着胃液翻涌,继续放箭。   “滚石,檑木!”眼看着云梯被推上来,银钩将城关钩定,荆州军开始攀爬,郝昭当即下令。   他自己也搬起一块百斤巨石顺着云梯推了下去,下方的将士顿时就撞的七窍喷血。   效果很不错,这些临时借来的守城器械把荆州军砸的凌乱不堪。   可是,随着战场愈发的恶劣,还是有太多百姓根本无法直面这种血淋漓的战场,双手捂着脖子,难受的在地上抽搐。   到底只是寻常百姓,如果有悍不畏死的精神,早就投军了。   开始有荆州军攀爬上来了,关羽眼中有光,抽出腰间宝剑,准备自己也亲自上场。   “杀退他们,杀啊!郝伯道!郝伯道!郝伯道!”郝昭挥舞宝剑,鲜血泼的他面目难忍,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不要怕,我郝昭还在这呢!   走马道上不断有人被撞飞跌落四丈多高的城池下,郝昭杀声震天,让将士们心潮澎湃。   安丰城的北门,走马道到城关下,早就堆积了无数的尸体,鲜血都把大地浸泡成了淤泥,可厮杀片刻未止。   关羽来了。   他手握宝剑,顺着一杆云梯快步攀爬。   一身青装的他太过耀眼了,郝昭早就留意到,所以其他人可以不管,他不能上来了。   一块百十斤的巨石朝着关羽投了下去,这沉重的压力和无法发力的云梯,迫使爬到一半的关羽也只能纵身跳下。   他太了解这片战场,深知如果不躲开,哪怕是自己也无力招架。   “你们俩看着关羽,绝不能让他上来了!”郝昭对着背后都尉喝道,然后继续杀敌。   战斗,从早上杀到正午,又从正午杀到了黄昏。   “撤啊!再不撤就真的打光了!”魏延再也忍不住了,歇斯底里的朝着关羽怒吼。   看着走马道上像下饺子一样掉下来的荆州军,身旁就只剩下几百预备队了,心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他看向魏延,没有说话,可眼神明显服软。   鸣金声,终于响起来了……   走马道上的郝昭,看着周围的惨状,看着远去的荆州军,双眼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神兵天降,援军杀到   从雾夜之战开始,到诈退诱敌,浮空山这里的战斗打的两场战斗,均是以刘备方被算计作为收场。   折损不可谓不大,三万大军两场战败下来仅剩余了一万五千兵力。   当然,这段休战期,伤兵得到了恢复后,兵力勉强算上凑足了一万八千众人。   只是对比起下方的曹军,东西两面的军寨加一起,兵力可达两万五千众,要不是诸葛亮应急采用了火烧之计折了夏侯渊两三千人,曹军的数量怕是不止这些。   兵力的悬殊,加之后勤补给的困难,刘家说是有倒悬之危一点也不过分。   而且让诸葛亮一直忧心的是,自从关羽率军进入安丰之后,竟然没有战报传来,这让他深感不安。   对此刘备倒是很看得开,二弟天下无敌,麾下还有两万大军,出不了什么岔子,本来这次担任的就只是牵制任务而已,又不需要他正面开战,加之路遥马急的,没有消息就证明没事嘛。   当然,也是有好消息的,诸葛亮心心念念的援军终于抵达战场了。   这也就意味着,曹刘双方浮空山之战要进入最后的对决。   这一次,一万八千大军是不留任何后备的梭哈,甚至于所有营中的肉食都全部拿出来让大军饱餐,为的就是可以打出这致命一击。   诸葛亮连着夜观天象,近期是有利于偷袭的雾霾天气,也有小雨蒙蒙之夜,可他一概没有采用。   郭嘉死了,这件事已经从被张飞抓回来的曹军斥候口中得到了确切答案。   所以,他推测越是复杂的天气,曹军的提防心会更重一些,反其道行之,便是择了普通的清晨发动总攻,更能出其不意。   待得刘备做完最后的战前动员,他亲自与张飞、霍峻带着一万八千军下了山,目标明确,直扑夏侯渊的中军大帐。   已经对峙了足月,刘军悍然发动进攻把夏侯渊打的是措手不及。   他也算牢记了郭嘉的吩咐,每每夜里都会严防刘军发难,所以呢,长此以往连生物钟都倒了过来,基本是白天睡觉,晚上与将士们一并警戒。   他没想过要把刘备那一万多人赶尽杀绝,无非是要把他们耗的粮草用尽,自己退走就算完事了。   保住武陵的同时,再下零陵难度会小很多。   天知道,刘军不仅发动了进攻,还是在青天白日的大中午,尽管从山上冲下来的几里地距离正常来说是足够让将士们披甲执锐了。   可毕竟更多的兵力是部署在晚上,这个时间点里,他们才睡下有多长时间啊,倦意正浓,忽听得敌袭的号角声,都慌里慌张的爬起来武装。   便是穿上铠甲拿起武器,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些呆滞。   更让夏侯渊没想到的是,刘备军不来则已,一来就是梭哈啊,刘备张飞霍峻三人带着大军冒着箭雨就冲入了大寨里,不说摧枯拉朽,可双方确实是出现了一面倒的局面。   负责白天警戒的懈剽更是一上来才跟张飞过了两合,就被他一矛贯穿了身子直挺挺的往前一带,倒飞了出去。   高祚见状,隐退往后,他不是怯战,而是清楚战场不能没人指挥,需要等到夏侯渊带军赶到前方阵地,才是他陷阵之时。   “夏侯渊在此,大耳贼受死吧!”派了骑兵去向张郃求援后,夏侯渊便挺着长枪带着这群状态不佳的熬夜兵冲了上来。   刘军来人可是一万八千众啊,整个夏侯渊的营寨里也不过一万三千军士,其余都在张郃的营寨里头。   无论是状态还是数量都明显优于曹军的情况下,荆州军倒是算的上士气如虹。   可夏侯渊一到战场后,长枪劈波斩浪般先挑翻五名刘军,随后不断呐喊:“将士们勿慌,张郃已带兵来援,只待里应外合聚歼刘军,杀!”   他是这么喊的,也是这么想的。   你刘备确实可以打我个措手不及,但现在兵力全部铺开的情况下,你能讨一些便宜,可等到张郃带人赶到,你们的人也已经兵力匮乏,再没机会像先前那样全身而退了。   两三万人席卷在一起是很难有机会斩将的,即便夏侯渊不断地呼喝着自己的名号,即便张飞骑着踏雪乌骓在战场上来回的纵横肆虐,终究战线太长了,根本找不到对方主将的身影。   “不许退,都给我顶住,援军立刻抵达,谁敢退我便斩了谁!”饶是夏侯渊和高祚亲身陷阵了,可并没有挡住这一面倒的局面。   几里外的张郃赶过来是不需要太长时间的,折点兵马问题不大,只要不出现溃逃现象就可以了。   营寨内,兵线交汇,血肉横飞,厮杀声、惨叫声席卷在一起,敢叫天地黯淡。   就这么打,眼见着双方似乎进入了贴身肉搏的斗狠之战己方战士都没有溃逃,夏侯渊越来越有把握了。   而且,己方的骑兵开始发挥出威力来了,沿着边线不断将刘军放倒,如果不是因为寨子内障碍物太多,这两千多骑兵能发挥出来的效果当是更佳。   “将军快看,我们的大纛!”随着一名军士所指,夏侯渊循声望去,那杆‘夏侯’大纛竟然倒了下去。   夏侯渊的心,也随之一沉。   这……这怎么可能!   肉眼可见这战场之上刘军的数量绝对是在一万五千以上了,刘备哪里还能安排第二支力量去偷袭中军帐。   要知道,便是这等生死血战,中军帐的周围也有数百军士拱卫那杆凝聚军心的大纛啊。   斩将夺旗寒军心,大纛被砍翻,在曹军眼中这便是中军帐已经沦陷。   这也意味着,有一股兵力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而且他们还不知道数量几何,只知道能把几百拱卫中军帐将士放倒的力量,当是不弱。   所以,他们立刻就会陷入到被前后包夹之中。   这对于曹军是噩耗,可对于刘军无疑是振奋人心的一幕。   太好了,及时赶到,曹军已破,荆南可定了!刘备仿佛已经看到‘刘’字大纛插在武陵,插在南郡的城头之上。   当然,这刘是刘琦的刘,还是刘备的刘并不重要,反正都是一家人。   “夏侯妙才!夏侯妙才!夏侯妙才!”军心崩塌是有声音的,夏侯渊听到了,所以他在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就是想告诉将士们不要慌,我还在啊,万不能退。   以他的威望,这种做法当然也是有效的。   可是,该来的人终归是在所有人的预期中准时抵达了。   当先而行的是一匹高大的骏马,马上之人身披兽袍,虎背熊腰,满脸虬髯,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一杆铁蒺藜骨朵上阵就如串糖葫芦一样刺翻两名曹军。   他的身后,是一群衣着各异,有裹着兽袍的,有穿着素衣民服的,甚至有穿着荆州军铠甲服饰的,嘴里发出嗷嗷怪叫。   这……这特么是山匪吗?   夏侯渊不认识他不奇怪,可那善使双弓、好不威风的沙摩柯之名,总归是听说过一些的。   只不过,过着蛮荒生活的沙摩柯和部落的蛮兵们虽然骁勇善战,却没有其他武将那般喜欢自报家门扬名立威的习惯。   所以,哪怕他们都贴了上来,夏侯渊还是一脸懵,不知道这群山匪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只知道,己方的将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两线包夹中一片片的倒下。   士气这玩意,一旦急转直下后没有得到及时的回拨会立刻崩塌的。   任凭夏侯渊喊破了喉咙也未能阻止军心倒塌的发生。   这一点也不奇怪,作为守寨方,先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在兵力、状态皆弱于下风的情况下大纛被砍,最后还要面对前后夹击。   遑论是寻常的军士,就算是百战精锐,面对这种一浪叠一浪的噩耗也很难稳得住心神。   夏侯渊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悔字,郭嘉临终遗言明明是让他撤回南郡的啊,一意孤行的代价就是把这一万多人都给搭进去。   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不止是这一万多人,还有荆州的命脉之城南郡,也将守不住了。   赶来救援的张郃,也可能被杀的片甲不留。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会被一伙山匪给压向了败亡,他实在不能想象,这天底下除了张燕,哪里还跑的出来这么一群山匪。   其实,认真想想也知道,凭借曹操今时今日的实力,普天之下唯一能跟吕林正面叫板的实力,寻常山匪哪里敢跟他叫板。   也就只有认钱不认人的蛮人部落的沙摩柯敢这么干了。   方外狼烟四起、荆州一片祥和的时候,他尚且会干一些杀人越货的买卖,诸葛亮一出手就是三千金子,两千布匹和一大堆的铁器,这很难让沙摩柯不动心。   加之蛮人部落消息闭塞,只知道曹操是一方诸侯,有些实力,可实力有多强悍,沙摩柯是不清楚的。   近些年得到的消息都是关于曹操败给吕林集团的,想来不是什么难缠的对手,便是放开胆子就干了起来。   沙摩柯来人不算太多,四五千人而已,如果是一路从武陵赶到浮空山,也就是在十天左右就够了。   只是诸葛亮要求他昼伏夜出,贴山而行,这才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躲过曹军后方往来的斥候,造成这神兵天降的局面。   曹军溃了,有人逃跑,有人倒地,也有人跟着夏侯渊死战不退。   随着战圈不断收缩,曹军还能战斗的兵马已经仅存两三千人,而且还是被分割成十几个战圈,阵亡速度自是要比凝聚一团快上许多。   张飞终于也找到了夏侯渊,没有任何的狠话提矛便刺。   二人血战一块,本就在武艺上压夏侯一头的张飞携大胜之势,哪里是穷途末路的夏侯渊能挡的,仅仅十几个回合就被刺伤战马倒在地上。   乌骓马高高跃起,借着这下坠的力道长矛狠狠地刺向了夏侯渊。   铿!   关键时候,一股力道拍来,不算大,可却让张飞的长矛变了轨迹,没能刺中满脸惊恐的夏侯渊。   “三弟不可伤他性命!”是刘备。   “为何?”   张飞收回长矛,纳闷道:“待会张郃的人就杀到了,用夏侯渊的人头来震慑敌军不正好吗?”   “好是好,可是……”   这事说来话长,刘备叹了口气道:“听军师的,快,赶紧准备反扑张郃的兵马!”   诸葛亮说的呀,那得听,张飞立刻顺从的让人把夏侯渊给绑了起来。   夏侯渊被擒,其他人便是亲卫也失去了战斗信心   几乎是同时,张郃带人赶到了。   正好看着夏侯渊被缚其中拼命挣扎,心头一凉。   这也太快了吧,收到快报后他就立刻传令大军整装披甲了,算上一路跑来的时间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而已,夏侯渊的手头上可是有一万多人,就是一万多头猪,刘军也抓不过来呀。   当然,刚才进寨前他就看到了很多逃兵,心知不妙,可他也没想到情况竟然恶劣到了这个份上。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是撤走,尚未开战,主将就被擒了,麾下这群将士眼中弥漫的恐惧是藏不住的,根本不利再战。   可要是就这么带人跑了,回去后,曹操问起,能饶过自己吗?   夏侯渊可是曹氏亲贵的核心成员,他不敢赌,只能寄希望于刘军血战一场后已然疲倦,无力再战。   刹那功夫张郃便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搏,甚至,只要能救回夏侯渊,折些兵马也无妨。   两军就此血战在了一起。   这一场战斗,从士气上自然是刘军占优的,况且还有沙摩柯的蛮兵助战,士气如虹。   要说吃亏,那就是体力上比不得张郃带来的兵马,加之阵型也确实乱的有些不像话。   双方一开战就是白热化的以命换命。   大寨内,双方将士都在血水里摔跤,战斗从清晨打到正午。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当然是张郃败走了,只刘军也是元气重伤,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足四千,把地上的伤兵算一起,只怕也难过六千之数了。   就这,还是仰仗了沙摩柯的蛮兵。   三万人,打到最后只剩下那么几千人,这场战斗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可刘备终归还是胜了,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双手握着雌雄宝剑,昂首挺胸,面朝东北方许昌方向,眸子里噙着泪水。   “恭喜主公,此番顺利攻破曹军,还擒下了夏侯渊,如此南郡必可顺利到手的!”从山上赶下来的诸葛亮很兴奋。   两行清泪滑落,刘备背对着诸葛亮,哽咽道:“我终于战胜了曹军,终于可以收复荆南,陛下,臣刘备,定会兴复汉室的!”   说罢,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北而拜。   刘备的激动不难理解。   他在徐州的时候,被吕布驱赶,到了许昌,又被曹操监视,好不容易拉起一支兵马到了安丰,又被林墨算计。   辗转流落到荆州,几度被蔡瑁害死,惶恐了数年,终于熬出了头,一战便将三万曹军击溃,连夏侯渊都成为了俘虏。   泪眼婆娑的他看到了天子刘协向他伸手搀扶,看到了累卵之危的汉廷再次复兴,也看到了高祖帝为自己欣然长笑。   南郡啊,得之可俯视整个荆州,可西入川地,这是自己崛起之路、复兴大业里程碑的一战。   “大哥,哈哈哈,大哥啊,这下俺们发了!”张飞高兴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跑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备有些懵。   刘备这才收拾好激动的心情,在诸葛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向张飞,“怎么了?”   “大哥,刚才清点过了,这寨子里有十几万石粮草呢,收拢了一千五百多匹曹军的战马,还有数不尽的铠甲和兵器,哈哈!”典型的穷怕了。   刘备听后不语,转而对着诸葛亮拱手作揖行学生礼,吓的后者赶忙搀扶,“主公。”   “孔明,非是你出山,我这辈子怕是也没机会获得今日盛果。   我替荆南的百姓感谢你,替天下的苍生感谢你,大汉可兴,万民可救……”激动处,眼泪再次溢了出来。   “主公言重了,在下只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此战全赖主公声威。”商业互吹。   张飞本是不想煞风景的,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军师,这曹军是败了,可我们就这么些人,且不说怎么攻克南郡,拿下了也守不住啊。”   诸葛亮却是微微一笑,挥动羽扇从容道:“翼德放心,我早已做好部署,夏侯渊正是我们叩开江陵城的关键人物。   至于守城,难道你忘了云长手上的两万大军?”   闻言,张飞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俺倒是一下把二哥给忘了,早就听闻江陵城固若金汤,有两万多人,加上俺和二哥在,就算他曹操亲自率兵前来,又道如何?”   刘备也笑了,双手掬在前,只觉得这一刻把积压在内心的屈辱都宣泄出来了。   空气是那么的清新,江山是那么的妩媚。   活在这个世上,以刘家后人的身份去完成拯救苍生的壮举,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主公!主公!祸事了!”   三人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原本留守长沙的糜竺策马奔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林墨vs周郎   听着糜竺喊出祸事了三个字的时候,刘备的心陡然一沉,第一反应就是长沙出事了。   曹操一兵未损就尽收荆州,得到的可不只是偌大的疆域,还有荆襄水陆十几万兵马,其中以水师最悍。   蔡瑁和张允早就不怀好意了,趁着自己与夏侯渊大战的时候从背后下手,有可能的。   尽管诸葛亮的预料之中,因为上下游的水流问题,他猜测蔡瑁不敢贸然进军,否则会让江夏的黄祖从后面借着水流优势打个大败。   皖口那头,江东的水师不就是借助着水流优势把甘宁按在地上摩擦吗。   当然,也不能排除夏侯渊对他下达了作战指令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刘备也不慌。   那毕竟是水师,黄祖肯定已经损耗了他不少人,就算兵临城下,别忘了还有长沙大纛黄汉升在呢。   城里除了巡防的两千兵马,确实没有军力了,但凭借着公子刘琦和黄汉升的威望,还是有办法快速从百姓里招募一些人来守城的。   更何况,水军根本不善攻城,不用慌。   “子仲,发生何事,不要急,慢慢说。”刘备脸上从容自若。   糜竺近乎是跌落下马的,可见这一路疾驰没把他给跑坏了,他上气不接下气,“主……主公,关将军回长沙了……”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说祸事了?”张飞眉头一皱。   刘备这时才略显紧张的看向了诸葛亮,只见后者亦是面露不安的问道:“可是折损了些兵马,多少?”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可以说直接决定了这次战斗最后的胜果和未来刘军的走向。   许是颠簸岔了气,糜竺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来,最后颤颤巍巍的竖起三根手指。   三?   刘备松了口气,道:“折损三千吗,还好。”   这个结果,固然有些让人惋惜,毕竟他只是负责牵制,都不需要开战,却折损了三千兵马,到底还是不应该。   云长啊,大意了吧,颜良文丑也没这么好对付。   糜竺苦涩摇头。   方才落下的心再次悬起,刘备声调都有些颤抖,试探道:“难道,是折损了七千,只带回来一万三?”   这可是件很棘手的事情,毕竟不是说把夏侯渊的部曲打光了,江陵城就能自己划入版图,你还得防备曹操的报复,南郡真的太重要,是整个荆州的命脉所在,曹操不会无动于衷的。   他能丢零陵,也能丢武陵,但一定不能丢了南郡。   刘备表情凝重的看向诸葛亮,后者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云长必是不听劝阻太过冒进,只剩下一万三千兵马……   好在主公手上任有四五千军士,加一起能凑足一万八千众,难是难了点,倒不至于无计可施。”   “只能辛苦军师多多筹谋了。”刘备也难过的点了点头。   两人交流过后,才发现糜竺脸色悲戚,显然已经可以说话,却不忍将答案说出。   “这……难不成是,二哥折了一万三千军?”张飞脱口而出。   刘备和诸葛亮倒吸了一口凉气。   折了一万三,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只带回来七千兵马,也就是说,加上本部兵马才堪堪一万二。   江陵是座坚城不假,但你这点兵马也太少了吧,扛不住曹军猛攻的呀。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沙摩柯也加入其中了。   可这家伙常年居住五溪蛮部落,不惯城内规矩,怕是要想个折子。   就在诸葛亮做最后打算的时候,刘备发现糜竺都快哭出来了,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深处传来蔓延整个身子,“子仲啊,你可别告诉我云长只带回来三千兵马。”   仲啊,别跟我开这个玩笑,不好笑的。   “算上轻重伤兵,一共带回来三千一百四十七人。”   声落,现场一片宁静。   肉眼可见刘备面如土色,诸葛亮满脸不可置信,张飞的环眼瞪的比铜铃还大。   “不可能!我二弟天下无敌,怎么可能带去两万大军仅仅负责牵制却打的只剩下三千兵马!”   “颜良文丑两个插标卖首的,如何能是二哥的对手,不可能!”   兄弟俩对关羽很有信心。   糜竺哽咽道:“主公,是真的,关将军自称无颜面对主公,在长沙等您回去治罪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刘备踉跄后退,要不是张飞扶着就跌倒了。   云长啊,咱不带这么玩的啊,两万人啊,那可是两万大军呐,让你去牵制,不是让你去主攻的呀!   如果伤心可以具现化,那此时刘备的心会像尾部遭遇重击的鲁伯特之泪,完全碎成了渣渣。   一刻钟前,他还在憧憬着拿下南郡,收复整个荆州,并且从此后俯视整个荆州。   同时,也需要想办法将黄祖彻底的揽入麾下,因为利用江陵城进攻川地,那必然是躲不开要用水军的。   虽说现在益州是到了曹操的手中,比刘璋可狠多了,可问题不大,因为吕林与曹操之间必然会在中原掀起一场生死大战。   到那个时候,自己趁机对荆州又或者是益州发难,谁来救啊。   他甚至都看到了益州、荆州疆域连成一片,眨眼功夫自己就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霸主。   未来闪闪发亮的时候,你竟然告诉我,把两万大军打的只剩下三千,还得加上轻重伤员的前提下,这还玩毛啊。   诸葛亮这会没有安慰刘备,因为他的伤心程度丝毫不比刘备弱半分。   对于刘备而言,他的伤心是宏观上的梦想破碎,一种在人生坦途上大踏步向前时候忽然戛然而止的心痛。   可是诸葛亮呢,他是惯于算计的人,听到这个噩耗后,自然而然的在心里算起了账。   自己苦心经营之下才换来了湘南三郡之地,不断的发挥着自己的人脉优势,好不容易筹备出了五万大军,这是在实力较为鼎盛的三郡之地煎熬出来的。   现在?   你就是再给三年,怕是也难了。   这些年的心血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以三万人破夏侯取南郡,让关羽手上两万人守城,实现夺取荆州的大战略方针。   你关云长厉害了,我们正面战场血战的情况下,也就折了两万四千多,你负责牵制不出寨的人竟然折了一万七?   这场战斗,诸葛亮可谓是日夜苦思,任何的一个细节都算计到了,走到今天,也算的上是在自己的棋盘上,包括林墨取关中。   甚至,连关羽的性格都算计到了,所以才会在出征前给他三个锦囊。   那三个锦囊里的战术,都是诸葛亮认真盘点安丰实际情况推测可能出现的情况,可以说,哪怕关羽真的上头折了一阵,只要按着锦囊上的吩咐当是不会出大问题才对。   可是,他真的没料到,千叮咛万嘱咐外加三个锦囊,还是出现了这种局面。   关羽的两万军可是刘备扩张的命脉所在,这下没了,任诸葛亮再是奇谋百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备泪眼朦胧,又双叒哭了。   跟先前不一样,这次是真的伤心哭的。   “军师,这……营寨里不是还有十几万的粮草吗,再拿下武陵,总归会有一些存粮的,立刻招募些青壮可行的通?”张飞站在刘备面前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缓缓摇头,“夏侯渊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到曹操那头他会立刻采取行动的,我们没有时间了。”   新兵?   新兵能战吗?   “孔明……”   刘备强压着内心悲怆,略带抽泣问道:“眼下该如何自处?”   诸葛亮的羽扇挥动的如同装了马达,来回踱步。   想归是想,终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才叹道:“主公,为今之计只能趁着夏侯渊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开,曹军三军震动,快速拿下武陵郡,之后,在下只会想办法以夏侯渊平息曹操怒火,双方,各自罢兵。   毕竟,对于曹操而言,只要南郡在手,他的大敌还是吕林,而不是主公。”   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南郡是不要再想了。   刘备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张飞挑眉问道:“那岂不是拼了两万多人,只得了武陵和零陵二郡?”   不怪张飞这种反应。   荆襄之地,最富是江夏,最重是南郡,而最贫瘠的则是武陵和零陵了。   不管是人口,税赋,还是土地,这两个郡加一起,甚至比不过一个桂阳,花这么大代价那可都是冲着南郡的。   “能拿下这两个郡就不错了。”还想要南郡,你在想屁吃?   “孔明,劳你费心了。”刘备说完,独自一人走向寨子深处,夕阳下,只留下一个落寞到让人心疼的背影给众人。   ……   从长丰城出来后,林墨带着三千骑兵一路向西推进。   原本料想着尽管自己是快马加鞭,可是算着时间来看,江东的兵马是来得及退回庐江的。   可探马的回报却说孙策带人正在各县城搬运粮草离开,这是打算把所有县城的府库存粮全部带走,留个空壳子给林墨。   “公子,现在孙策在阳城,按着他们的方向来看,下一个肯定是泊县,然后沿着庐江小道返回,这样的路线可以避免把军队暴露在旷野之下被骑兵零星斩杀的下场。”   有日子不见,看来徐盛跟着高顺和徐庶后大有长进啊,都开始提出自己的见解,而且判断的很精准。   一旁的于禁颔首道:“文向所言在理,此去泊县只有八十里路了,末将建议今日连夜赶路,可以在天亮前先一步抵达泊县,这样,孙策大军到时就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了!”   就连赵云也蹙眉附议道:“我也赞同,允文,庐江小道我走过,那里山势不险,可道路崎岖,战马无法驰骋的,在那样的环境里作战,我们的骑兵甚至不见得能战胜的了江东的步卒。”   拥有了马蹄铁的战马确实降低了马失前蹄的风险,可那种道路,乱石嶙峋,人走就无比艰难了,战马太容易陷蹄。   看的出来,这条路线是孙策和周瑜经过精心挑选,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大胆的把部队暴露在骑兵视野之下。   “出了泊县往南四五里地就进入庐江小道了,一旦进去,骑兵无法追杀。   从这个角度来看,提前赶到泊县是唯一可以截杀到江东兵马的办法。”   林墨看着面前的羊皮图纸笑道:“可是,反过来想想,如果我是周瑜,我也会觉得,泊县应该是吕军唯一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了。”   这么一说,三人就愕然后仰,徐盛嘴快,诧异道:“公子的意思是,这所谓的从各县转运走粮草其实是江东的诱敌之策,他已在泊县城内设下了埋伏?”   “不太清楚。”   林墨很坦然的摇了摇头,“但,周瑜也是精于算计的人,他应该清楚我们的骑兵从长丰赶到泊县所需要的时间。   更何况,这几个县里能有多少粮草和库钱呢,值得他们赌上性命吗?”   在众人心目之中林墨是可以玩弄天下之人,将曹操、刘备、孙策等辈视作掌心玩物的男人。   所以,他说的话,天然就会让这群武将觉得不是推测,而是事实。   于禁面露后怕之色,凝神道:“侯爷所言极是啊,我们若是一路赶赴泊县,卯时左右能到达,可那会人困马乏的,需要稍作休整。   若是城里还有江东的兵马,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林墨的先知技能早就已经失效了,不过他知道自己面对什么样的人物时候,总是能够通过从前对他们的了解,推断出可能出现的情况。   譬如诸葛亮的稳,荀攸、郭嘉的奇,庞统、徐庶的正,当然,也包括老阴货这号人物的毒了。   对方是周瑜,虽说只善水战,可谋略兵法并不弱。   他应该知道,真就算在庐江双方对峙上了,无论是令步兵阴霾的铁骑,还是军队的总体数量,他们都不会是对手的。   更何况,他们可能都不敢逗留在城内,因为自己来了,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赢面大到让这群世家不敢当墙头草。   一旦他们发动联盟要卖了孙策,那也不会太难。   所以,江东就算想拖住自己的脚步,第一个要解决的难题就是骑兵。   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想引诱出骑兵那可不容易,而最好的时机恰恰是他们撤走时候的追杀。   有了这样的思路,判断出泊县其实是个诱饵就不难了。   “周瑜是不可能带着所有的江东兵马行动的,应该有一部分确实退回到了庐江吧?”林墨随口问道。   赵云点头道:“探马说是三四千人而已。”   林墨嗤笑了一声,“三四千人,这钓饵也算下的够大了,确实能够吸引我们过去了。”   随后,他看向徐盛,笑道:“文向,这一路上没少听你说起自己的一些见解啊,看来在萧关的日子大有进益,我想问问你,若你是孙策,万一我没中计,怎么逃避骑兵的追杀?”   啊这……   徐盛愣了会,讪笑道:“谈不上大有进益,学了点皮毛而已,若是我的话,借草木林深,借乱石小道,皆可躲避骑兵追击。”   见他已经说完,赵云才补充道:“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些地势,那就只能靠铁蒺藜了。”   “对对对。”   徐盛连忙应诺,“旷野躲避追杀,铁蒺藜最好不过。”   铁蒺藜,最早是在战国时期就采用了。   不过这玩意真正的用在战场上却并不多见。   制造难度不大,可披甲率四成就算是高精的时代里,哪有这么多资源去造铁蒺藜呢。   这玩意看着小,可要针对战马的话,不仅不是一换一,还得是撒满一大片,纯纯是以火力覆盖来弥补体积太小的弊端。   “先前与颜良文丑的战斗中,他们没有使用,那是因为地形问题,可江东无战马,敢悍然发动进攻,一定是带了数量不小的铁蒺藜用以针对骑兵的。”   听着林墨娓娓道来,这下三人的拨云见月般明悟了过来,更加确信了泊县完全就是江东的陷阱。   甚至都想好了,万一我们没中计,他也还有后手来对付,那就是骑兵最害怕的铁蒺藜。   当然,旷野使用的效果也不会太好,终归保命让他们遁入庐江小道的时间还是能够争取的。   看起来,这周瑜,当真不俗。   “那,允文,我们还去泊县吗?”赵云也有些摸不准了。   “当然要去,人家都摆好了台子,我们不去,谁看他们演戏啊?”林墨挑眉笑道。   徐盛和于禁没明白怎么破局,看林墨笑的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需要派人先送封信去皖县。”   “给谁?”赵云问道。   “子扬不是为我拉了桩亲嘛,那乔公也算是我姻岳丈了,不得向他表明心意嘛。”这小妾和正妻到底不同,吕布是岳丈,这乔公只能称为姻岳丈,怪拗口的。   “乔公?”   赵云迷茫的望向于禁和徐盛,当然不相信林墨会在大战前夕儿女情长了,可这乔公能帮什么忙是真无法理解,便是颔首道:“这好办,我去拿简笔。”   少顷,竹简和毛笔拿来,徐盛直接弓起后背当台案让林墨奋笔疾书。   洋洋洒洒的写了两份竹简才把内容写清楚,一旁的军士已经待命,用竹筒将竹简放入后绑在了自己身上,朝着林墨拱手后骑上了战马朝南而去。   林墨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挺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这姻岳丈露露脸,在淮南帮里头,乔公的分量可是不比他刘晔轻多少的。   给他一些功劳,回过头来,淮南帮也就算是与江东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和善了,不死不休当然是夸张了,可孙策肯定不会再信任他们,免得后头再给自己找事。 第三百二十四章 算计与被算计,江东惨败   “自从败给吕布后,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阳城的走马道上,身披银甲的孙策脸上似乎褪去了当初的目空一切,笑叹道:“听人说,赵云是吕布麾下第一悍将,单论个人武艺他是最有可能取代吕布成为吕军第一人。   无论是萧关单骑独闯曹营,还是白狼山下乱军之中取蹋顿首级都在证明这个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孙策顿了顿,虽然不复当初的傲气,只是每每提到当世猛将的时候,他内心都会忍不住想要有一较高下的冲动。   “不止于此。”   身旁的周瑜望着初升的秋阳,神情有些复杂,“听闻他的心性也远胜吕布,成为吕军主将后并没有自恃勇武而冲动,不说有勇有谋,也算是有沉着之势,真乃当世的良将。”   “所以,此番你的部署虽则是精妙无比,却也未必能擒的了赵云。”孙策说话不带感情色彩。   “我也没想过此等雕虫小技能擒杀的了他赵云,毕竟,我军无战马;更何况泊县之围并不是围了伏杀他,只是为了稳住庐江那群世家而已。”   周瑜云淡风轻的话却让跟在后面的小迷弟吕蒙肃然起敬,忍不住开口了,“将军在得知了吕军动向后立刻就做出部署让大军退回庐江,算计着林墨进入长丰的时间然后开始一个个县城转运物资,甚至是他们骑兵动向都以将军猜测不差分毫。   借助着转运物资的路线,把他们吸引到泊县,让子义他们设伏,赵云那几千骑兵,只怕能回去几百就不错了,此番智计,在将军看来是雕虫小技,可在末将眼中却是惊为天人。”   泊县只是个小郭罢了,可太史慈、董袭、凌统他们却带了五千兵埋伏,根据时间推算,吕军是夜行赶路抵达,人困马乏之计焚城吓敌,不仅有雄黄等毒料,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二十枚对付骑兵的铁蒺藜,只等他们被乱箭射的惊恐出逃便投下铁蒺藜。   怎么算,这支骑兵都更大的可能是会全军覆没。   这个时代的吕蒙已经没有机会经历孙权劝学了,可跟着周瑜,还是让他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子明,你以为我在故作谦虚吗?”   周瑜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其实没有,这样的计谋赚一赚赵云之流没问题,可若是面对林墨,他一眼便能洞穿其中玄机。”   “林墨是吕军大纛,又不善武略,自是提领中军的,又不可能跟着先锋骑兵去陷阵,这么算来,还是将军更胜一筹的。”   作为头号小迷弟的吕蒙坚信周瑜的智谋是不会输给林墨的,沉下一口气,笑道:“吕军纵横南北仰仗的就是麾下骑兵,一战折了这些骑兵,庐江对峙我们就不会弱于他们了。   庐江的那群世家们,必定首鼠两端,到时候我们就算入城也不会担心被他们给卖了。”   吕蒙佩服周瑜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他眼中,周瑜这次的计划算是以身入局引诱赵云,又精妙的算计了对方的时间和心理,最后的连锁反应是震慑庐江世家,让他们知道,林墨也不是不会败的,你们最好安分一些。   只要能入城驻防而不是在城外下寨,那么拖上半年时间问题也不大,到时候,曹操就会从背后下手,庐江之危立解。   再次复盘后,吕蒙依旧是忍不住感慨周瑜手段之高明。   “子明说的对。”   孙策转身拍了拍周瑜的肩头,“当初我在广陵败于吕布曾落了阴影,你不说,但我也知道,那一战,也让你对林墨耿耿于怀。可是啊,在我们的心里,你周公瑾是迟早可以战胜林墨的。”   “我亦相信主公终有一日可以战胜吕布!”二人眼眸中都透着对未来无限期待的憧憬。   只这份美好还没持续太久,一名都尉就急匆匆的跑了上来,“主公!”   他拱手作揖道:“回禀主公,泊县的斥候回报,未见吕军骑兵入城!”   “什么?”   孙策下意识就看向了周瑜,随后急切道:“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   都尉头低了几分,苦涩道:“入夜之后,我军斥候不敢跟的太近,在穿梭中就丢失了吕军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   奇怪,按着他们的方向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怎么会半途就不见了。   方才还在商业互吹的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孙策猜测着会不会是冲阳城来了,可就算冲阳城来,路线是一致的,终归会暴露在斥候眼皮底下,没理由天都亮了也没发现踪迹。   吕蒙则是有些怀疑人生,不可能吧,将军如此高明的部署,赵云没理由不上当才对,毕竟是以主公作为诱饵,这谁能顶得住这种诱惑。   见鬼了,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糟糕……”   周瑜表情骤然大变,双眸瞪大道:“难道,难道赵云去了庐江?”   闻言,孙策面露狐疑之色,“去庐江?不至于吧,此去庐江还有数百里地,赵云带的又都是骑兵,不能攻城的,去了又有何用呢?”   “可是……主公不在城内,未必镇得住那群府里养着府兵的世家们,若是赵云悍然杀到,那群人心念一松想着戴罪立功开城献降,那德谋将军就危险了!”   这么一说,孙策就稳不住了,表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自己带了三千人左右,泊县埋伏了五千人,程普带回庐江的兵士有一万上下,据险而守理论上当然不怕三千骑兵。   可万一那群墙头草真的发起狠来打开城门接应,程普一人如何应对,韩当、太史慈、董袭等人全部都被带出来了,程普身边连个像样的副将都没有。   念想至此,孙策内心不由的想起了当初广陵以命断后身死的黄盖,惊的后背发凉,当即喝道:“立刻召集将士出城!”   “主公,主公别急,方才只是我的臆测而已!”   周瑜赶忙拦着他,脑子却在飞速盘算,嘴里也呢喃的说着话,“领军的是赵云,我琢磨此人很久了,不是好大喜功之人,没理由放着这旷野的步兵不对付而跑去庐江的。   毕竟,德谋将军进入舒城后会派将士把守四门,除非世家们忽然联盟动用所有府兵才可能冲破,可他们没有必要非如此不可的。   如果是赵云领兵,以他的沉稳应该就是去泊县不会错才对,到底去哪里了……”   周瑜甚至猜测会不会是埋伏在自己行进前往泊县汇合太史慈的路上打伏击,可这个念头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一带都是旷野,骑兵冲杀当然合适,却不可能躲得过斥候的侦查。   那,难道是埋伏在舒城一带,趁着自己大军回去的路上,再打伏击?   也不合理,那一带林木沟壑众多,适合埋伏却不适合骑兵作战。   人到底去哪里了……   见周瑜这副模样,孙策心知他的焦急不会比自己少,只能朝着吕蒙扬了扬额,示意他去召集人手,随后沉声道:“公瑾,不管他们是不是去了庐江,此地都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赶回舒城!”   “好,让将士们把铁蒺藜都绑在腰间,以防半路不测!”周瑜重重提醒道。   孙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些铁蒺藜在旷野之上比较难对骑兵造成太大杀伤,可毕竟备了数量不少,用来阻断骑兵追杀还是能办到的。   为了快速的赶路,孙策甚至不敢要求将士们把粮草带着,尽量轻装简行。   一路上,倒也太平,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伏击,这也更让孙策觉得赵云去了庐江的可能性更大。   周瑜则是一直心神不宁,他到现在也猜不出那些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始终觉得去庐江不是上策。   更何况,以赵云的用兵习惯,一定是泊县才对。   可直到抵达泊县,也不见任何的异动。   两队人马再次汇合的时候,朝着庐江小道而行,已经顾不得心疼在泊县里头埋了许多的桐油和雄黄,甚至堆在走马道上的弓箭也不能带走,真是浪费啊。   路上,武将谨慎,军士都把手放在了腰间布袋里抓了一把铁蒺藜随时准备行动。   直到全部人都进入了庐江小道,也未见吕军骑兵,至此,哪怕周瑜再不相信也觉得赵云唯一的去处只能是舒城了。   毕竟,他带了这么多骑兵出来不可能什么都不干的。   去舒城,这是下策啊,赵云怎么会这么干呢。   进入了庐江小道后,将士们的行进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也放松了很多,一则是这个地方不可能出现骑兵的,因为人走在这样的道路上都会很吃力。   二来,这条路不仅崎岖,有好几段也比较逼仄,最窄的地方只有一丈左右,并排不了太多人,队伍一拉长,速度免不了是要慢的。   庐江小道的左侧是锦阳山,右侧是一条溪流,不过入秋后这里已经干涸了,所以,也有将士沿着河床的碎石走,只是为了加快脚步。   进入到这里后,孙策反而没这么紧张了,庐江小道贯穿了整座锦阳山,就好像是山脉的中间被剖开一样,路是不好走,可近的很。   赵云带着骑兵要绕过锦阳山去到舒城,最多也就是比自己快个一两天而已,问题不大。   周瑜依旧在怀疑人生。   自己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来请君入瓮,自诩就是看透了赵云的性格,为他量身定做的,怎么会不上当呢。   他现在质疑的不是自己的计划,而是自己看人的眼光出问题了,赵云似乎,与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大概,赵云是想埋伏在舒城外吧,且不说那里的地形不适合骑兵作战,将士们带了这么多铁蒺藜,三千骑兵很难有所作为的。   倒是我高估了他赵云吗?   清晨时分,他们就从阳城出发,赶了二十多里路抵达泊县后,又带着五千人连军械都不敢带直接扎进了庐江小道,那个时候已经是过正午了。   又行了一段路,眼看便是黄昏,孙策正琢磨着找地方扎营,斥候早就探过这条路了,这样的逼仄路并不是连续的,每一段距离后都会有个类似山谷的开阔处便于大军驻扎休整。   应该还有个七八里地就到了,天黑时分差不多抵达。   左右不需要下寨,只是找个地方休整,却也不会耽误时间。   正想着的时候,锦阳山的山腰上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轰隆隆~   “不好!”   几乎是同时,一直浑浑噩噩的周瑜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骑兵,也不一定就非要驰骋在旷野之上,下了马,也是可以充作步兵的啊!“敌袭!敌袭!是赵云,是赵云!”   显然,这个时候喊已经太晚了一些。   无数的滚石和檑木从锦阳山上滚下来,成人合抱的檑木撞来,一名百夫长躲避不及只能提枪格挡。   坚木打磨的枪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应声折断,哪怕是有盔甲护体也没能让百夫长幸免于难,胸腔一陷,血雾自口中喷涌而出,随后被撞飞数丈距离。   庐江小道只有一侧是贴山的,另外一侧是干涸的溪流河床,倒也有足够的距离让他们进行判断躲避。   毕竟无论是滚石还是檑木,威力巨大,可目标也大,给足反应时间还是能够有机会避开的。   可下一息从山腰上倾泻而下的箭雨则来了一次火力覆盖。   一枚枚箭矢如狂风骤雨般袭来,箭簇贯穿了江东军的身躯,留了半截在外,不能立刻杀死也让他们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盾牌兵格挡,其他人快冲过去,快,吕军来人不多,只要冲过了这条通道便可逃出生天,快!”各个路段上都有江东的虎将在指挥着,包括周瑜在内。   他挥舞着宝剑将袭来的箭矢打落,同时指挥大军快步通过,吆喝盾牌手如何站位。   噗嗤~   慌乱之际,一枚箭矢贯穿了他的右臂,撕心裂肺的痛感让周瑜双眸瞪大,咬牙切齿。   咚咚~   由于右臂中箭,已然握不稳剑了,几枚箭矢撞在他的铠甲上发出咚咚闷响。   箭簇能不能穿透将士的铠甲很大程度是要看运气的,一者是射箭者本身的气力,二者是中箭之人的身份,毕竟,就算是铠甲还分个三六九等呢。   周瑜作为江东孙策之下声威最盛的人,他的铠甲说不得是刀枪不入的保甲,到底也是要比寻常军士穿的质量要好上许多。   “将军!”不远处的吕蒙嘶声大吼,也顾不得挡箭,从地上被射翻的盾牌兵手中拿起那面盾牌便挡在了周瑜面前。   周瑜只觉右臂如同灌了铅,不仅疼痛,还沉重的抬不起来。   吕蒙左手举着盾,右手一把将周瑜的左臂绕过脖子,搀扶着他向前离开。   终于,箭雨下完了。   伴随而来的是震天的厮杀声,在逼仄的庐江小道上不断回荡,好似要撕裂苍穹一般。   山岗上,林墨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穿越以来,他已经见识过了最残酷的战场,眼前的一幕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不去吗?”   “让他们去吧,你的身边不能没有人护着,其他人,我还不放心呢。”右手握着亮银枪,左手扶着青釭剑的赵云淡然说道。   “可惜啊,时间太仓促了,准备不了太多的滚石檑木,随军的箭矢也不算太多,不过到了这个份上,让将士们去追杀,江东那头倒也没有军心士气来反抗了。”林墨看着于禁和徐盛杀的凶猛,估算着他们能有多大的斩获。   伴随着厮杀声逐渐远去,赵云才开口道:“允文啊,若是你不来,我肯定会进泊县的。”   林墨没有回答他,这就没必要安慰了,很正常,你不能指望武将一个个都跟老阴货那么会算计,那他早就在彭城生了一堆娃了。   “我们借着夜色遁走,天亮后江东斥候不得踪影,孙策周瑜定是会猜想我们去了庐江,也可能会认为我们等他们出城后伏击。   可他们断然料不到你会选择让将士们下马上山设伏,这一仗,江东该肉疼了。   他们苦心准备的铁蒺藜,怕是派不上用场了。”赵云也不是没见识过林墨用兵,可每一回好像都有不同的感慨。   自从认定了江东军士敢公然诱敌肯定携带了大量的铁蒺藜后,赵云也想过如何反制。   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哪怕你等着他们出城,终归躲不过江东眼线的,而从泊县到这庐江小道不过几里地,那些铁蒺藜是骑兵的噩梦,还真不晓得如何对付。   可主动下马上山就不同了,直接让他们的铁蒺藜失去了作用。   赵云甚至在想,如果张辽在这里,必然又要大呼虚实奇正了。   “还是有用的。”   林墨叹了口气,“这地如此逼仄,如今天色又晚,军目受阻,随手抛洒之后,人踩中也会受伤,适当追杀便好。”   用骑兵当步兵用,战力当然会大打折扣,可这是唯一能够化解铁蒺藜对骑兵的天然克制。   有了这一仗,他们想待在城里,估计是没这个胆量了。   毕竟,那群世家得知了后,怕是会疯狂作妖的。   唯独可惜的是,这样的地形和路段,骑兵用不上,能不能杀死江东的猛将得看运气。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以身入局   深夜里,锦阳山下的一处山谷。   江东军士三三俩俩的背靠背休养中,不时能听到几声伤痛的呻吟。   孙策坐在青石板上,眼前跳跃着火星的篝火映照下,那张脸很是阴沉,眉间的青筋浮现,紧咬的牙关凸出着颌骨。   “主公,清点过了,黄昏一战,折了三千八百多弟兄,如今军中的四千六百多人里,轻伤八百余,重伤两百九。”董袭过来拱手禀报。   孙策没有说话,可心却像是被冲城锤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应该去找一下周瑜商量对策了,可是,心中的怒火和屈辱似乎让这位不止吃了一次败仗的小霸王压抑的血液翻腾。   从投靠袁术开始,到打下江东地盘,乃至于吃下整个交州,除了跟太史慈一战打平外是全胜的战绩。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遇上了吕军就总能吃败仗。   更让他觉得屈辱的是,听将士们说来,赵云似乎没有出现在战场,可是孙家的死仇却在大砍大杀。   是于禁。   当初得知孙权死于这曹军降将的手时,他曾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战场相逢,一定会砍下他的脑袋祭奠自己的弟弟。   可他也清楚,这样的机会估计是很难得的。   毕竟,于禁不过是降将罢了,又没有太耀眼的表现,怕是很难有机会出现在吕军救援的战场之上。   谁曾想,今日他竟是距离于禁这般近也不知晓,反倒是让他给一路追杀,耻辱啊。   觉得耻辱的不只是小霸王,还有坐在篝火另外一侧的年轻人,凌统。   他目光呆滞,神情沮丧,连战损的奏报也没能勾动他的心神。   因为他的杀父仇人徐盛也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甚至,他跟孙策都想一块去了,觉得徐盛这种货色,怕是很难有挑大梁相遇的机会,可只要让自己遇上了,哪怕是拼了命也要为自己的亡父报仇。   可当时大家都在撤走,根本没机会去找徐盛拼上一把,还是到了这山谷休憩的时候才从将士们的口中得知徐盛来了。   恨呐。   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孙策双手拍在膝盖上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走去。   “公瑾,你觉得怎么样?”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的周瑜嘴唇发白,神情疲倦,右臂上只是简单的包扎,鲜红的印记都透了出来。   “主公,我并无大碍。”   周瑜强忍着疼痛想搀扶起身,孙策赶忙蹲下身子示意他不必起来,叹道:“清点过后,将士们伤亡过半了。”   闻言,不知是伤口撕裂还是心疼的打紧,周瑜下意识摸向伤口眉头一皱。   今天那样的动静,伤亡四千多人的结果周瑜当然心里已经有所预见,可真真切切的听到这个数字后依旧觉得触目惊心,脑海里只浮现了左氏春秋里的一句话。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自己设计于泊县可以说是完全为赵云量身定制的,他不去泊县转去庐江的可能就已经够让人无法理解的了,可最后却是出现在了锦阳山上,周瑜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赵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看穿自己的部署。   让骑兵下马当成了步兵,这等同于舍长取短,怎么看都不合理。   可偏偏是这最不合理的选择,却是唯一可以反制他备了海量铁蒺藜的办法。   这件事,对于周瑜的打击很大。   广陵之战后,他就开始琢磨林墨,想象着有朝一日在智计上与他碰撞出惊世骇俗的火花,最后或许有机会略胜一筹成就千秋的霸业。   可叹啊,连林墨的影子都没看到竟然败给了一介武夫的赵云。   这对于周瑜而言,近乎是羞辱性的战败。   “黄昏时撤走,若非子明他们在通道上铺满了铁蒺藜,只怕大军根本没机会撤离,也算是救了我们。”眼看着周瑜陷入悲戚之中,孙策补上这么一句,算是安慰吧。   当然,这也确实是事实。   仗着天黑视线不好,江东军士抛下的铁蒺藜还是扎伤了一部分吕军的,也为他们争取到了脱离战场的机会。   “此番战败,罪皆在我……”双眸湿润的周瑜哽咽道。   “接下来该怎么打算。”孙策话锋一转。   周瑜缓缓抬头直视自家主公,嘴巴张了张却无话出口,犹豫少顷才挤出一句话,“主公,回江东吧。”   “我们筹备了这么久,血战数月,折损了这么多的兵马,就这么撤回去?”孙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公……”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都快被咬出血了,沉声道:“我设泊县围杀,一者是斩断吕军最强大的骑兵,二者也是震慑淮南世家,让他们可以安分下来。   此番战败便是还有一战之力,可敌我悬殊越发的大了,那群世家中肯定有人坐不住了,我们入城就有内乱风险,可不入城凭借寨子,如何挡得住拥有骁骑的吕军,那可是三四万人,倍于我军,又无险可守……”   锦阳山这一战,看起来只是小败,但引起的连锁反应却足以让江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仅有的几百骑兵还是从颜良文丑手中抢来的,没有足够的骑兵,不仅旷野之战会吃亏,连战术的选择也诸多受制。   唯一的机会就是入驻坚城,甚至要做好被围的准备,只为曹操争取足够时间罢了。   可眼下来看,那群世家怕是不会让孙策玩坚壁清野的死守了。   孙策倏然站起,眼眸中透着怀疑,缓缓摇头后退。   “不行,不能退,不能!我们跨入淮南煎熬了多少心机你是知道的,不仅是陆战,还有水战,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这次退走,下次还想跨江可就难了啊!”江东没有这么深厚的底蕴,也没有这么多的官职来喂饱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四大家族势力。   至于交州,尽管处于开发的上升期,可总体贫瘠的面貌还没有发生改变。   筹备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战斗可以说是倾尽了两州之力,加上阵亡的江东子弟,孙策无论何如也不接受这种结果。   “还记得当初我败于吕布之手的时候你是怎么安慰我的吗,为何你自己败了一阵却生出了怯战之意!”孙策终究还是失控了,双眸择人而噬,因为气恼身子也在颤抖。   “主公……”   周瑜左手扶着老槐树艰难起身,“非是我怯战,此一时彼一时,旷野驻寨粮草不济啊,便是吕军不攻寨直接绕过我们去攻克皖口,这渡口一失,我们将再无任何的退路了!”   孙策踉跄了两步,双眸中的怒火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和不甘。   是啊,随军粮草并不足以撑几个月,必须入城才能补给的。   当初设计泊县围杀不也是为了能够稳守城池吗……   粮草、皖口渡头……这些都是自己的致命伤。   若是能够在城池里立足,这渡口暂时先放弃也没问题,因为他只需要拖上几个月,曹操一定会有行动。   可问题就在于,城池里的那群世家你防不住,除非你能把所有人都杀了,显然,在世家面前吃过亏的孙策知道这种蛮横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他没有说话,只留给周瑜一个孤单的背影,缓缓离开。   最后,到底还是听了周瑜的话,撤军。   舒城的程普听来纵然不甘,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大军在打点收拾的时候,南城门里,一个骑着毛驴身后跟了一群护卫的人缓缓入了城。   乔公到了。   “你说,愿意支持我?”   孙策嗤笑了一声后,眸子如刀锋一般瞥向乔公,“我军兵锋正盛的时候,乔公尚且拒之千里,如今战败反而示好,是觉得我手中霸王枪不利吗?”   “此一时彼一时。”乔公从容自若的笑了起来。   孙策是真的动了杀心,士可杀不可辱,你跑来这里诈降的手段三岁孩童都骗不过,这不是羞辱自己吗?   可看乔公还有后话,他便是强忍着性子盯着前者。   “不知吴侯可曾听说一件事?”   孙策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乔公继续道:“林墨令陈宫假为扬州刺史,监察三郡官吏。”   “这又如何?”   乔公苦笑道:“这便说明兰陵侯根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们这群淮南家族的人。吴侯可知近些年来我们淮南士子与徐州士子争斗日盛,先有陈登,借安丰太守之职打压淮南士子;后有鲁肃对庐江、九江见死不救。”   这几件事,孙策倒确实是听说过。   当时他还觉得鲁肃对庐江见死不救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半路埋伏,倒忘记了他们士人之间的争斗。   文人相轻,往往这些士人间的战火烧起来的时候,比之刀枪剑戟还难防。   “为此,淮南士子众推子扬前往彭城讨要个说法,不说别的,好歹这三郡之地里当是让我们自己人做主,至少不会出现这种隔岸观火的情况。”   乔公说的鞭辟入里,让孙策都忍不住点头。   “可兰陵侯是怎么做的,把鲁肃贬为了彭城府参事,可却主彭城府政务,这算什么?做戏给我们看吗?不仅如此,还让陈宫赴来三郡假扬州刺史监察官吏。”   乔公轻蔑的笑道:“可叹我们这些年来为了治理三郡劳心劳力,可兰陵侯却始终不信任我们,就连笮融这等人都能出任青州刺史,而我们淮南士子却要处处受制于人。   吴侯治理江东,对顾、陆、朱、张四大家族的人各个委以重任,可见心胸之广,老朽也是受众人推举,只身前来向吴侯表个态,希望吴侯可以率部驻守庐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扬州人。”   乔公的前言后语合情合理并无矛盾,加之先前自己对四大家族的让步如今又成为了标榜效应,这群人动了心,还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从目前吕林集团的这些地方官吏来看,重用的的确是徐州士人,这一点引起不满的可不只是淮南,还有北国那头,这些孙策也是知道的。   难道,这真的会成为我逆转战局的机会……   孙策太需要一座坚城了,若是淮南世家真的齐心的委托乔公前来,那在整个庐江实行坚壁清野的拖延战术就完全行得通了!   “方才晚辈有些失礼,还望乔公见谅。”   孙策拱手道歉,顿了顿,试探道:“我当然是愿意驻守的,只将士们已有归心,粮草转运多有不便,这才……”   没等孙策说完,乔公已经举起摊开的右手掌,“淮南家族愿为吴侯提供五万石粮草,以助吴侯退敌。”   闻言,孙策眼中闪过精芒,真就壕无人性了呀,五万石粮草,比自己的随军粮草还多了,加上本部的粮草,别说几个月,半年也能随便熬。   “不过,话说分明,这些粮草与老朽及其他家族的人是毫无关系的。”   “明白。”孙策露出会意的笑,也就是说,这群人还不敢明面上跟吕林作对。   至于这些粮草,愿意送,总是会有各种方法切断跟自己的关系。   这就是世家惯用的套路,下注,又不会梭哈。   立了功,回头讨要官职也有底气。   自诩拿捏了淮南士子心思的孙策觉得这就是上天送来的逆转之机,当即起身拱手,“多谢乔公,我这便派人为乔公准备接风宴。”   说着便笑盈盈的离开了大厅。   乔公抿着茶蹙着眉,心里腹诽:老朽倒是拉下脸来说违心话,可他怎么跟允文信里说的反应不一致呢。   孙策离开大厅后第一时间跑去跟周瑜分享这个好消息,后者听来却是不屑一笑,“伯符,我们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淮南这群士人怎么可能会主动相帮,我担心是林墨安排的,他想在庐江这一鼓作气把我们都给吃了。”   “我一开始也跟你想的一样。”孙策笑着将二人的谈话重新复述。   从徐州士子与淮南士子的明争暗夺,到陈登、鲁肃的刻意打压,最后是久居徐州的陈宫压上一头,种种迹象都表明,这群淮南士子对林墨确实起了异心。   而且,人家也不是梭哈,只是暗地里下注,想复刻四大家族的待遇而已。   这下,周瑜也有些拿捏不定了。   他不至于像孙策那样坚信不疑,可细细品味其中,又觉得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林墨总不至于为了布一个局早年间就开始打压淮南士子吧。   问题是,选择相信的代价太大了,稍有不慎,江东会连主公都葬身于庐江的。   思来想去,背靠在榻上的周瑜沉声道:“伯符,淮南士子这样的态度还不足以让我们留下来,除非,乔家作保。”   “如何作保?”孙策狐疑道。   周瑜附耳一番后,孙策满意的连连点头,最后开怀大笑了起来,“我这便去。”   走到房门处,他又扭头看向周瑜,“他若真的答应了呢?”   周瑜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后道:“若是真的答应,证明此事倒也可信,反而不该宣扬,乔家和刘晔,或可利用。”   孙策眼眸转了转,当下心知周瑜的算盘,便是转身离开。   接风宴上,为表隆重,不仅是孙策,老将程普和韩当都到场了。   酒过三巡,孙策方才不动声色的问道:“素闻乔公有二女美名传扬四海,可惜上回缘悭一面,我与公瑾对大乔小乔仰慕已久,不知上回提过的那事,乔公考虑的怎么样了?”   乔公心里一颤,到底还是问了,允文连这点都料到,不枉老朽为了这个女婿的大业做出牺牲。   “哈哈,不瞒吴侯说啊,小女对吴侯和周郎亦是心生向往,这次还闹着要一起来的。”   乔公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点头道:“吴侯愿成此事,便是请人来择上良辰吉日,走上侯爵婚配之礼,也好成就一桩美谈。   噢对了,趁着这次来了舒城,沿途的几大家族我自会登门告知此事。”   听得乔公答应的这般痛快,孙策心中再无任何的疑虑。   一旦联姻,双方就等同于把利益捆绑在一起了,以乔家的名望,除非想抹黑整个家族,否则可不敢拿这事来说笑。   “不急不急。”   孙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巨石落地,讪笑道:“乔公,我觉得此事暂时还是不要声张。”   “为何?”   “听闻刘晔刘子扬与乔公是至交好友,不知他……”   没等孙策说完,乔公直接摆手笃定道:“吴侯放心,子扬是淮南人,与我们同气连枝。”   “好!”   孙策一拍台案,“乔公,刘子扬就在长丰城里,或许会跟随林墨出征,若能与之联系上,或可助我一臂之力。   可一旦我与大乔婚事公之于众,以林墨的狡诈必会对刘子扬心存提防。   所以……”   孙策看着乔公,会心一笑,“我希望等退去了吕军之后,再将此事公布。”   乔公一脸为难的低下头,捻着胡须腹诽,还真就跟允文说的一模一样啊,我这贤婿当真是心术无双。   自从刘晔把消息带给了乔公后,他就开始在林墨的身上有了与吕布一样的自豪感。   当然,也因为如此,乔公才愿意放下身段,以身入局的。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做的事情不再是为一方诸侯效力,而是促成自家人的霸业,为此,做出一些牺牲也值当。   最后的效果会怎么样没人知道,可走到这一步,孙策的反应都被林墨算计的死死的,这种感觉让深居简出的乔公感受到了拨弄风云的痛快。   “好吧,为了我这未来的贤婿,老朽就违心一次吧。”   “多谢岳丈大人!”孙策大喜。   乔公笑呵呵的摆手,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   不过这事乔公觉得林墨设计的挺不错,今天在场的就只有江东的三个人在,未来出尔反尔问题也不大,抹黑不了乔家的名声。   双赢啊。   接风宴喝到子时才散,乔公走后,孙策便再度返回了周瑜的房内。   但周瑜并没有像孙策以为的那样完全释疑,似乎内心深处总有不安。   “你还不放心吗?”   “赌注太大了,我们可是拿着江东的未来在赌,伯符,我还想再试多他一次。”周瑜看着孙策,神情有些局促。   “你想怎么试?”孙策蹙眉问道。   “这一点我亲自去办就好了,你不必担心。”   孙策点了点头,“行吧,不过要快,林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另外,如果确定留下来了,我们必须把战船撤走,如你所言,林墨肯定会对皖口下手,至于水师,我想调集一部分人到舒城来驻守,你意如何?”   “若是确认了乔公可信,那确实应该撤走皖口的战船。”周瑜颔首道。   “好了,你且先歇着,接下来还有恶战要打。”   从周瑜的房里走出来后,孙策觉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有淮南世家的支持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守在城里。   不用多,拖上几个月,曹操大军杀到林墨必然退走,到时候自己再一鼓作气拿回九江和安丰,甚至可以把手伸到徐州去。   属于江东儿郎的霸业,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林墨,口衔天宪的霸主   锦阳山一战里,林墨的部曲也不是没有损伤的,就算是追杀败兵,到底江东军也不是泥捏的,还是有奋起反抗过。   加上忽然用出的铁蒺藜让徐盛和于禁有些猝不及防,合计下来也折了三百多人,伤一百有余。   江东大部分的人还是死在箭雨和滚石檑木下,所以,这样的交换比说不得逆天二字的。   重新上马后,林墨没有选择继续往庐江方向深入的追击,而是止步于合肥。   考量的原因有两个,首先是自合肥往南,舒城一带山林沟壑较多,并不适合骑兵驰骋,容易吃了铁蒺藜的亏。   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斩获上来了,也会导致高压态势下江东弃城而逃。   这一次,林墨是想把江东连根拔起的,自然要为乔公争取一些时间。   站在合肥城关走马道上的林墨瞭望着滚滚淝河,心中颇有感触。   东淝河和南淝河在这里汇合,所以此地取名合肥,早在战国时期就有建城的。   合肥是扼守庐江北上的咽喉要道,从地图上看,把庐江比作是一朵花瓣,那合肥就算是花心了。   纵观整个三国时期里,兵家必争之地说不得太多,剑阁、襄阳、江陵、关中这些都算是,要冲之地里,合肥甚至可排前位的。   由南向北的战略纵深,合肥是绕不过去的堡垒,得之可北上中原,西向荆襄,东面徐州;   同样的,由北向南,可扼江南之航而抚其背。   辽神一生血战无数,足以让他传唱千古的两场战斗里,一场是白狼山斩蹋顿,还有一场逍遥津大放异彩就是在这合肥城下打的,八百精兵杀的孙权是溃不成军,成就张八百和孙十万之名。   有一点挺有意思的,在众多的兵家必争之地里,合肥绝对算得上是城防最拉垮的一个,否则历史上的张辽也不会选择悍然主动出击了。   江东军都打到了寿春,可面对自己的大军滚滚而来,果断选择了撤往庐江,但这合肥他却是不应该放弃的。   林墨估摸着,这应该是与锦阳山一战有莫大关系,那一战后,大概周瑜是选择要放弃淮南三郡的战场而选择渡江而归,所以才能把淮南要冲合肥弃之不顾。   事实上,离开长丰之前写给乔公的信,也是料到了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若是自己没讨着好处,那就尝试诈降计来玩玩,如果取得了战略性的胜利,那就必须让乔公稳住孙策,别给放跑了。   从广陵到淮南,林墨对群这个经常偷袭的江东鼠辈实在难受。   便是不说把他们连根拔起,也一定要让他们元气大伤,否则将来与曹操打响这中原大战,指不定孙策会闹什么幺蛾子。   休整了几日,陈宫的中军还没有赶到,刘晔反倒来了。   “侯爷,乔公的信。”手里攥着竹简的刘晔从城关走马道的另外一头快步走来。   林墨瞥了一眼他手中竹简,扬了扬额,刘晔便道:“说是事情办妥了,孙策已经放弃了南撤,而且连一万水军都开始向舒城集结,战船也驶出了皖口,大有背水一战的意思。”   闻言,林墨举目远眺,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好啊,沽名学霸王,也要破釜沉舟了,这一次,我要在庐江平定整个江东。”   城关上,秋风萧瑟,风声如雷。   恰是此情此景,山雨欲来风满楼。   “侯爷对子敬明降暗升,又让公台先生出任扬州刺史,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让乔公打入江东内部的部署,在下说的对否?”   “也不全是。”   面向淝河的林墨侧目看了一眼刘晔,“当初定庐江、稳淮南、献霹雳车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的,加上这几年来你在淮南确实是劳苦功高,身上又有皇室血脉,早该领一州刺史了。   早前北国新定,各方世家都蠢蠢欲动,让你过去,怕是会适得其反;去徐州,你也知道不现实,两地士子这些年来斗的如火如荼我不是不知道。   现在时机到了,你可以去北国了,可我想,在去北国之前,总还是要往你的身上加些功勋,到时候你想带些淮南士子不至于被架空也会容易些。”   闻言,刘晔有些惊愕的看着林墨。   他知道当家做主不容易,方方面面都得顾及到,这些年吧,淮南士子说是被冷落了也不过分,毕竟吕林家业就是在徐州发迹的。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林墨心里一直都有记挂着这件事,而且这样的安排,可算的上是用心良苦了,刘晔的内心泛起一股暖意,顿感这几年来在周旋于淮南士子和徐州士子的碰撞中留下的疤痕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多谢侯爷。”   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了这简单的四个字,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主动说道:“侯爷,素闻周瑜才智过人,在下总觉得,这事怕没这么简单。   几屯粮草就能把周瑜给落下,他的格局当不至于如此的小。   再者,若是江东坚守不出,就算是霹雳车攻城,这沿路的舒城、桐城、石亭、怀县和皖县,若是一个个打过去,非半年不可下啊,到那时节曹操早就在中原大动干戈了。”   “恕我直言。”   林墨依旧是古井无波,淡然道:“如果他周公瑾连乔公这等浅显的诈降都识不破,那江东根本就走不到今日。   我不怕他识破,就怕他不肯留下。”   “侯爷是说……”   刘晔眸子一转,细思其中,后退了一步,“侯爷,那乔公他岂不是身处险境中?”   “放心吧。”   林墨摇了摇头,面沉如水,“这事我是认真想过的,乔公在淮南士人中影响太大,早年间的庐江陆家已经让孙策吃尽了苦头,非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孙策不敢对他下手。   而且,再怎么说,乔公也是我姻岳丈,我怎么会害他,让他去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件事只有他能做,换了其他人不成啊。”   这倒也是,必须要是在淮南之地说话有分量的人,除了自己就剩下一个乔公了。   这一刻,刘晔内心里刚刚升起的暖意似乎也寒了几分,眼前的年轻人,心术太深,似乎只要有必要,任何人他都能拿来当做棋子。   回想起当初相见相识,只觉得他是个热忱充满斗志的人,几年后再见,总觉得他的身上多了几分诡谲。   想法太多了,自诩也是有些才华的刘晔竟是完全看不出眼前与自己笑谈的人心里在想什么,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   或许,权力真的是会让人迷失自我。   又或许,变成今天的模样,只是因为经历了太多。   想来也是,坐在了这个位置,岂能与人和善,天底下的枭雄,有几个是用善良来打动对手的啊。   哪怕是与自己同宗一脉的刘备,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所谓仁义不过是两柄利剑罢了。   只是这事如果让乔公知道了,怕是会心寒啊。   “别想这么多了。”   林墨转身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这么做已经是将代价降到了最低,让他们平安退走,将来死的人会更多,而且都是你们淮南的子民。”   丢下这句话后,林墨便带着赵云走下了城关,只留下刘晔一人看着他的背影。   北风呼啸,刘晔神情复杂,缓缓颔首,嘴里呢喃道:“他早就不是谋士了,甚至不再是温侯的女婿,而是越来越像口衔天宪的霸主了……”   ……   在林墨大军赶到前,舒城这里忙的是不可开交。   赶制弓箭、收集滚石、檑木、桐油等等器械,对外孙策又主动去拜访城里的几大世家,主动的示好。   这都是在周瑜的建议下去完成的,这五万石的军粮可不是乔家一家给的,而是各大世家都出了力,所以,明面上的感谢是需要的。   再者,也希望通过上门查看的方式,确实一下他们府里圈养的私兵和农奴到底有多少,不管乔公是不是诈降的,淮南世家终归是隐患,必须防着。   所幸,走了一圈下来,城里的三大家族本就各居不同的路段,没办法汇合,再者,他们府上圈养的私兵,最多的也只有八百而已,分一点人看着就行,只要不让三个家族的兵力汇合,随时可以拿捏。   城内的隐患算是可控的。   同时,答应的五万石粮草也在陆续回来,这些粮草并不是一家所出,所以每次只能进来一部分,多的时候七八千石,少的时候就只有两三千了。   不过从时间上计算,等到皖县的一万石送到,林墨的大军应该也差不多抵达,一切都是刚刚好的。   可是,在第八天的时候,出现意外了。   原本应该在中午抵达的怀县两千七百石军粮,直到黄昏都没有送到。   等到天黑时分,负责押送粮草的陈武回来的时候才禀报是被山贼给劫了,坐在议政厅内帅椅上的孙策一听,直接就笑了。   “山匪,呵呵,又是山匪啊,唉,一月前,你被一群山匪给唬住放跑了颜良和文丑,致使我军陷入被动不得不撤走。   如今只是押运些许粮草,你竟也办不到,看来四十军棍还是不能让你长记性啊,来人,拖下去,斩了!”   “主公!”   闻言,厅内程普、韩当、凌统、吕蒙纷纷下跪。   “主公,子烈上次吃了四十军棍伤势未愈又只带了百来人押运粮草,山匪来人四五百,被抢了也情有可原啊,请主公宽恕!”   “主公,阵前斩将,于大军不利,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望主公三思,准许子烈戴罪立功!”   “请主公放心,末将愿带三百人去追回粮草,若不成,愿与子烈同罪!”   “主公,今年来淮南一带战火不断,山匪都断了粮,如今秋收下山抢粮也实属正常啊,还望主公念在子烈昔日战功,暂免一死吧!”   自始至终陈武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   毕竟两度在山贼的手头上吃亏,这事多少有些说不过去的呀。   孙策捻着手指,双目中的怒火汹汹,看着厅内一干人等都为陈武求情,这才勉为其难的道:“若非诸将为你求情,定不轻饶,拉下去,军杖四十,贬为马夫。”   又四十……   这上回打的四十还没好啊,去押运粮草的时候,他甚至都是趴在粮车上的。   这个时候再吃四十军棍,很有可能小命都得丢了。   可没人敢再吱声,都清楚孙策的脾性,得寸进尺的话,只会激怒他。   很快,帐外传来军棍拍打的闷响,陈武也算是硬骨头,竟是一声都不吭。   要说造假可不存在的,毕竟一般的行军法都是要在演武场上刻意的让其他将士看在眼里,没多久就看到陈武的后背血肉模糊,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   被抬走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都透着一股惊恐。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舒城,都知道陈武因为丢了粮草再吃四十军棍,才十几棍就昏死了过去,如今说是重伤在身也不过分。   至于粮草,韩当亲自出马,领了三百人骑着战马就杀了出去,不过半天时间就把粮草给带了回来,这也算是间接的保下了陈武的小命。   “子烈,感觉怎么样?”看着趴在榻上的陈武,孙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那后背,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打烂,触目惊心。   “主公,恕末将不能起身行礼了。”   脸色惨白的陈武苦笑,“没事的,末将屁粗肉厚,扛打,也就头几棍是下了真手,后面的行刑军士都留了手,问题不大。”   孙策叹了口气,坐在陈武身旁,苦涩道:“子烈,军中只有你的处境适合行此计,还望你能体谅公瑾的用心,此事不管成否,你的功劳,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主公言重了,当初放跑了颜良文丑实实在在是末将的过失,如今还能以此为契机立功相赎,末将求之不得呢。”   这是真话。   陈武的军司马提拔的可不容易,那都是在江东,在交州,在长江之上,冲锋陷阵血水里摔跤赚回来的。   一次致命的过失就贬为了百夫长,再想雪耻本就不容易了。   恰是周瑜借着这个良机,再行苦肉计,一切都能合情合理。   毕竟,任何的计谋说到底不可能一拍脑子就硬来了,需要融合目前状况做出看起来并无明显错漏的行径。   历史上的周瑜打黄盖,建立的前提也是有两个。   第一是前期的战事不利;第二是黄盖身为三朝元老,威望上本就压过了周瑜,他不服周瑜是说得过去的。   眼前,要是随手找个人来行苦肉计,人家会觉得江东脑子抽了,主公还在这呢,一个个就跳起来了。   陈武就不同了,从别部司马贬为百夫长,还吃了四十军棍,现在又丢了粮草,贬为马夫。   正常的人想法都是会逃离。   事情的发展,也大致上跟周瑜猜想的差不多,消息传开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觉得孙策不杀陈武是留下了隐患,也有人觉得陈武这辈子算是废了。   当然,对于陈武的讨论会比较激烈不是他个人勇武有多出色,而是他本身就是庐江人,在庐江这一亩三分地里,他吃了这样的苦头,免不了会引起同乡情怀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尚算平静。   林墨的大军已经过了合肥,开始逼近舒城,预计在三天内就可以兵临城下。   陈武这后背一时半会肯定是好不了的,只为了达到目的,还是强忍着剧痛弓着腰下了床。   在一个夜里,他主动找到了暂居在驿站的乔公。   “乔公,可否念在末将同乡之谊,拉末将一把,未来必定感念此番大恩,终生铭记。”房内,弓着腰的陈武对着乔公行大礼,姿态别扭。   “将军何出此言啊。”   乔公连忙引领他坐下,“可老朽与吴侯交情不深,我如何能为你说的上话呢?”   “这么说乔公是愿意帮末将的?”陈武双眸殷切。   “你我同乡,能帮的上忙,自然会鼎力相助,只恐吴侯听不进我言。”   “非是吴侯,而是……兰陵侯。”   闻言,乔公一怔,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不解道:“将军此话何意啊?”   陈武深吸了一口气后长叹道:“乔公乃庐江大贤,在您的面前,末将不敢隐瞒。孙策暴戾成性,罔顾将士死活,我陈武也算是为他们孙家血战几十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才换来了别部司马一职。   可孙策又是怎么待我的……”   陈武顿了顿,面露苦涩之笑,“颜良文丑遁逃一事岂能全算在我一人头上,前往怀县运粮的时候我也说过,自己带伤恐防有变多带些人去,他也不同意,最后丢了粮草便要摘我头颅。   他是庸主,不配我效命。   我欲转投兰陵侯麾下,只恐他不信任,末将知道乔公与刘子扬交情不菲,而刘子扬又与兰陵侯颇为投缘,可否为末将引荐。”   这些日子来,陈武的遭遇确实引起了淮南士子的唏嘘,可真真切切的听到陈武这么说,乔公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忽的质问道:“吴侯待你不薄,你竟生了反骨,我们淮南人的骨节你都不要了吗!”   陈武对此早有预料,强忍着背后的伤痛站了起来,狰狞道:“孙策本就是嗜杀成性的人,我弃他便是弃暗,兰陵侯心怀天下,我投他便是投明。   我以为乔公是明大势之人,不料想却是这般浅薄的见识,也罢,你去向孙策高密吧,大不了就是一死!”   陈武昂首挺胸,视死如归,丝毫没有惧意。   这番铿锵之词让乔公终于放下了戒心,激动道:“好好好,老朽没看错人,子烈啊,你果真是庐江俊杰!”   陈武一脸狐疑,“乔公此话……莫非与末将想一块去了?”   “哈哈哈……”   乔公朗声大笑了起来,“来来来,坐下,老朽与你话说分明。在此之前,老朽想问一问,军中似你之人,还有多少?”   陈武摇头道:“其他将军我也不敢去问,不过我麾下的那几百人都是当初跟着我从庐江过去的,绝对信得过。”   “那便好,相信老朽的话,不必去投兰陵侯,在这舒城便可建功!”   乔公老怀安慰啊。   原本只是为了自家女婿拖住江东兵马的,没想到呢,还能跳出个陈武来。   这可是个关键之人。   毕竟,不管是乔公,还是城里的几个世家,其实都没有能力为林墨打开城门。   但陈武如果愿意加入,那情况就不同了,他是孙策的人,悍然出手的话,江东军根本防不胜防。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幸亏当时跟孙策联姻之事如允文所说一样没有被宣扬开,否则今日怕是陈武也不会来。   乔公觉得,自己不仅要拖住江东孙策,还应该为二乔送上一份像样的嫁妆。   就为林允文打开舒城的城门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霸主与奇才   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大汉天下四方为战,吕林与关中十部,刘备与夏侯渊,关羽战安丰,孙策战淮南,曹操下益州。   狼烟骤起之下,进展最顺利的两方还是吕林与曹操。   在得到了张松和法正为内应后,又通过法正联系上了东州派的孟达、吴懿、吴班等人,仅凭着死忠的张任在曹军面前不堪一击。   阻挡汉中入蜀的门户关隘葭萌,因为孟达的内应,仅用了七天时间就被攻破。   而埋伏于剑阁的蜀军,更是因为吴懿、吴班的临阵反戈致使张任都被生擒了。   这两关一丢,曹军得以长驱直入川中盆地,原本一日三惊的蜀军已经到了望风归降的地步,前后拿下整个益州不过只用了四个多月而已。   不过,作为一州疆域堪比北国四州的深厚底蕴,天府之国的名头当然好听,想完全的治理运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孱弱的刘璋这些年来近乎昏昧的治理手段,导致这片土地上的派系斗争竟是比之北国还要厉害,东州派和益州派不说是不死不休,也是到了针尖对麦芒的时刻。   刘备拿下川地后,也花了几年光景才算勉强的稳固下来。   最后走的路线,看起来像是蜀人治蜀,但其实不尽然,从文臣武将的序列里来看,要职更多的还是掌控在了东州派的手里。   譬如李严、吴懿和法正等人,至于益州派的黄权之流主打是内政的开发。   这里头有个挺有意思的地方,刘备采取的更多算是平衡之术。   将治理的事项归之于蜀人,但大权其实从来没有下放过,一直是由刘备和他的元老班底握着。   这种方法有点类似蜀人搞开发,东州派主打对外,而他刘备和自己的班底居中稳控局面。   行是肯定行得通,刘璋搞不定是因为他本身的孱弱,加之没有可以镇压大局的班底,这一点跟刘备是没法比的。   而曹操无论是权谋、霸术和底蕴都在刘备之上,拿捏益州不会有什么难度。   甚至,只要他愿意,能把蜀地豪强按在地上摩擦也不出乱子,当然,这除了曹操本身的权谋霸术外,掌中天子也是至关重要的。   可问题是,现在没有这么充裕的时间让他放开手脚去治理。   孙策的联盟信送到了,他迫切需要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进攻徐州,打破中原被三面钳制的被动局面。   动身前,需要制定好治蜀的基本方针。   大体上跟刘备贯彻的差不多,鉴于入蜀功劳最大的是东州派,肯定还是要以东州派为主,益州派系主打落实政要开发。   这种方法适合短期的过度和平稳,弊端就是必须要有曹氏当家人坐镇。   家族派系的培养是很重要的,曹氏亲贵中能人有,庸才也是有的,可曹操有些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   作为自己的老巢许昌,如果不是靠着曹氏派系制衡了颍川派,最终照样落入袁绍、袁术这种成也世家、败也世家的局面。   而放眼整个部曲,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曹仁一个了,只能把他留下。   可惜,大军都还没进入汉中就收到了荆州的败报,浮空山一战里因为蛮人沙摩柯的介入,导致夏侯渊腹背受敌,兵败被俘,张郃仅带着两千多残兵逃回了南郡,紧急求援。   “从浮空山一带至此,便是八百里加急快报非半月也无法送达,此时刘备只怕已经在江陵城下了。”   “该死的大耳贼,窃取了偌大的三郡之地尚不知足,竟把手都伸到了南郡来,司空,末将请命领一万军开赴南郡,必擒杀刘备提头来见!”荀攸说完,许褚就怒不可遏的请命了。   旷野的营帐内,曹操低着头、阴沉着脸不说话。   夏侯惇已经战死了,连夏侯渊也没能保住,苍天这是要断我双臂吗?   还没从攻占益州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对于曹操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   曹休、曹真、曹纯、夏侯惇,再算上夏侯渊,曹氏亲贵都快折尽了啊……   啪嗒……   一滴眼泪落下,曹操扬起头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哭泣道:“天不允命于奉孝,人耐其何!若奉孝在,安能使我有此败啊!”   帐内,众人低下了头,神情悲戚。   不知曹操到底是在哭郭嘉,还是在哭夏侯渊,亦或者哭那朝不保夕的南郡。   英年早逝,总是让人无限扼腕的。   即便是这个维度的郭嘉并没有像历史上那般耀眼,可似乎也没有太影响到他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司空,南郡固然是重要,经此一战后刘备也元气大伤,主公集各路兵马强攻之下,早晚能洞穿江陵城的,可是这便错过了中原进军的大好时机啊。   在下建议,请天子下诏将刘备夺到手的城池赏赐给他以视安抚,便是江陵已下,可襄阳城防坚实,刘备自顾且难,断不敢对襄阳起念,主公当务之急是领大军赶赴中原汇合两州之兵,继而开赴徐州。   若能在此战中拿下徐州,中原三面夹击之危则解,后续可伺机用兵,待时机成熟,再夺回南郡不迟。”   说话之人身着湛清儒袍、续着山羊须,文人之中,他的眸子算得上凌厉。   曹操抽泣一止,怔怔的看着他,眸子中竟是带了几分伤感,“孝直此言,却是与奉孝临别遗言如出一辙……”   闻言,法正眼前一亮,想是自己的建议会被采纳,可曹操没等他开口便摇了摇头,“可刘备这厮太过可恨,我若不将其斩杀,如何对得起妙才!传令,全军开赴南郡,一战擒杀刘备!”   “喏!”许褚兴奋的抖了抖胸膛腱子肉。   法正无奈只能看向荀攸,他觉得,或许这位班底开口能劝得住曹操,可后者自始至终只是低着头,甚至是拒绝与他眼神交流的。   “都退了吧。”曹操双腿盘在帅椅上,侧脸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显然是想一个人静静。   每每想起郭奉孝,总是让他神思不属的,大家似乎都习惯了,默然退走。   出了军帐,一干文武各自四散,法正赶忙追上了荀攸。   “公达先生,公达先生。”   法正拉住须发花白的颍川老儒生,不解道:“方才你为何不劝啊。”   “你不是劝了吗,你劝都没用,我劝不劝还有什么区别?”荀攸双手一摊。   “你这欺负老实人了,你跟随司空多年,在他面前是一言九鼎,你若开口自是不一样的。”法正理所当然的说道。   闻言,荀攸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对着法正,对视了片刻才轻声道:“司空喜欢你,你知道吗?”   “公达先生此话何意啊?”法正挠了挠头,话锋转的太急了。   “我跟着司空也有些年月了,在曹营里他最爱奉孝,也从未拿任何人与奉孝做过对比,方才所言显然是对你寄予厚望了。”   荀攸双手掬着,缓缓道:“不过这也正常,你用兵习惯和行事作风,倒真有几分奉孝的样子,单论才华也不输奉孝。   如果说还有什么欠缺的,那就是你不了解司空。”   “此话怎讲?”法正也来了兴致,能够被荀攸提升到与郭嘉并列的位置,他心情还是格外好的。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司空为何要去南郡?”   “这不明摆着的嘛,夏侯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若被擒司空不做出一点举动来怕将士们会心生想法;再者也是要震慑荆襄的文武,毕竟刘备连下零陵、武陵,甚至可能南郡也岌岌可危了,若司空没有一点行动,荆襄文武很可能会生出异心。”   法正一鼓作气是不吐不快,随后蹙眉道:“道理我都明白,可如不趁着现在吕林兵力四散的时候给予他们沉重打击,一旦等他们集结大军,司空可就处于被动局面了,未来之险远胜今日啊!”   荀攸轻笑点头,这就是法孝直,大局就在他心中,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晰透彻,“那我再问你,司空是什么意思?”   “不是救援南郡吗?”   荀攸摇了摇头,靠近几分低声道:“我告诉你,其实司空心里也很清楚,他也会听你的把大军集结在中原,可南郡也必须要去,即便是作势也要做给下面人看。   不过到了南郡后,若是江陵城已经在刘备的手上了,那许昌的急报会立刻就送到,司空就会告诉大家,自己本来是要强攻江陵报仇的,无奈吕布偷袭许昌,他不得已只能率兵回援。”   闻言,法正一怔,随后满脸的惊愕,双眸瞪大,就连神情都有些恍惚。   妙哇,如果曹操真的这么干,那确实要比直接回军中原要好很多。   早就听闻曹操权谋霸术一流,被荀攸这么一点拨,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荀攸轻笑了一声,“司空可不是刘季玉之辈可比的,你不了解他也正常,时间久了你自然就清楚了。”   “先生一言令在下茅塞顿开。”法正对着荀攸拱手行礼。   曹操是雄才,是霸主,这在法正看来是比什么都开心的事情。   因为只有旷世的霸主才能驾驭的了当世的奇才,他这一腔抱负才能有施展的机会。   没有人天生喜欢当二五仔卖主求荣的,刘璋但凡能有一点点雄心壮志他法正也不至于要为益州找个新主子啊。   好好好,这样很好,跟着这样的主子,他越发的期待中原大战中自己能一鸣惊人。   法正只觉得心中意气激荡,热血沸腾,笑盈盈的朝着自己的军帐走去,他要好好的研究一下接下来的中原大战了。   有多少人等这样的机会等了一辈子,虚度了一辈子。   他可不想错过这次良机。   ……   “老匹夫,欺我太甚,我非斩了他不可!”   周瑜的卧房内,殷红着脸的孙策一脚将桌子踢翻,整个人青筋爆出,双眸喷火。   原本以为乔公的五万石军粮是雪中送炭,没想到是准备火上浇油,要跑来做内应。   回想前些日子还管他叫岳丈,孙策觉得无比的恶心,还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羞辱感。   越想越气的他大踏步朝着屋外走去。   “主公!”   周瑜左手撑着床沿强行起身,踉跄着险些没跌倒。   “公瑾!”孙策赶忙转身过去搀扶他。   “主公,且听我一言。”   周瑜的箭创可比那些军棍要严重,此时脸色煞白,艰难开口道:“主公,乔公不能杀。”   “为何?”孙策攥着拳头问道。   “第一,乔公在庐江的影响力太大了,若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直接杀了他会引发庐江乃至淮南三郡的士子敌视主公,当年庐江一战,陆家死伤过半,多少人到现在还恨着主公。   即便我们拖到了曹操在中原发难,吃下这三郡之地,到头来还是要倚靠这群淮南士子的啊。”   闻言,孙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话倒也在理。   有时候对待这些人,确实不能一概杀之。   就算你想算账,也得等到坐稳了淮南这片疆域。   之所以气恼到这个份上,主要还是觉得自己被乔公愚弄了,关键他还拿出自己的女儿婚事来作保,真就一点脸也不要了。   “第二,奸细自有奸细的妙用,至少到目前林墨还不知道我们获悉了乔公的底细,或可将计就计。”   闻言,孙策神情一怔,思忖片刻后眸子发亮,“你是想让子烈以身入局引吕军入城,到时候埋伏城内聚歼?好哇,妙哇!”   周瑜干咳了两声,摇了摇头,“主公,子烈身上的苦肉计骗一骗乔公之流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要想赚林墨就没那么容易了,此人心术城府太深。”   “那我留他还有何用!”孙策一听就急了。   “有用的,他是我们与林墨周旋的桥梁所在。”   周瑜嘴角微微勾勒,“眼下的局面让林墨相信子烈是有意投诚自是不能尽信,可他既然让乔公留我们在舒城,想是自觉吕军步骑无双,欺我江东不善陆战。   再者,也是想用乔公这枚棋子破开舒城的防御。”   听着周瑜鞭辟入里的解释,孙策怒火渐退,不时颔首表示赞同。   “我觉得,乔公现在反而是我们的一枚关键棋子,只眼下时机来看,最好不要与吕军发生正面的冲突,对于主公而言,坚守城池,坐等曹操入中原发难才是上策。   留着他,是为了防止情况一旦恶化到我们预料之外的情况,或可以他为饵,兵行险着。”   作为后手吗?   孙策现在松弛了许多,虽也阴沉着脸,只听了周瑜分析后已经知道无法再对乔公痛下杀手了。   “主公痛恨乔公,这一节我明白,可主公也需想想,与其痛恨他,不如让他为主公所用。   且试想,一旦曹操率军进入中原,林墨将不得不退走,到时候主公拿下了淮南三郡,还得用的上这老匹夫。   主公也不必担心他心怀叵测,只待那时将婚事敲定下来……”   说着,周瑜嗤笑了一声,“届时淮南三郡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乔公还敢有异心吗?”   “把事情坐实?倒是有趣。”孙策眉间阴郁总算退去,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那,你的意思,接下来我们还要跟这老匹夫虚与委蛇吗?”   “这也是无奈之举。”   周瑜咽了咽口水,这细节也让孙策捕抓到了,当即起身去为他倒了杯热水。   饮下过后,他才继续道:“当务之急是要先切断他与林墨之间的联系,趁着天还没有亮,舒城正值宵禁,传令下去,天亮后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入,这样,他们便没法信件往来了。   之后,先晾着他,后续该如何用,能不能用,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听你的。”孙策平复了内心的激荡,将周瑜重新扶到床上,还贴心的盖好被子。   二人相视一笑,“公瑾,若非你多留了一个心眼让子烈行了这苦肉计,只怕我要上了老匹夫的恶当,多谢你了。”   “你我既是知己,亦是兄弟,早已生死与共、荣辱同体,何须说这些。”   “是啊,你我是兄弟,早些好起来,我还要与你一起重夺九江、安丰。”   将油灯吹灭的孙策,退出了周瑜卧房。   看着天边的明月,心情复杂。   这些世家是真的讨厌,可四大家族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也知道不能随着性子来,否则痛快一时,弥补起来可就麻烦了。   事实上,对淮南三郡的想法,除了想要跨江北上中原外,也很需要淮南三郡的士子来对抗江东四大家族独大的局面。   公瑾说的对,老匹夫确实不能杀。 第三百二十八章 舒城之下抖威风   “也就是说,在我们来到之前,舒城就已经封城五天了?”   “是的,好像过早了一些。”   舒城以北三十里外,落座了一个大寨,林墨的三万八千大军尽数驻扎于此。   此时,林墨、陈宫和刘晔三人寨内走着,陈宫和刘晔二人的对话并没有引起林墨多大的兴趣,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   二人看了他一眼,又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道:“封城对军心、民心的考验都是巨大的,孙策没必要这么早封城吧,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刘晔润了润嗓子,试探道:“莫不是乔公被他们发现了?”   可这样的对话,依旧没有让林墨驻足,似乎对此漠不关心。   “不像,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封城的,封城,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宫的回应让刘晔摇头否定,“若是发现了,又不想让乔公有所察觉那就只能封城,只有这样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切断乔公与我们的联系。”   “可最好的办法,不是将计就计吗?”陈宫反问。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刘晔无奈耸肩。   其实,二人的对话都是基于各种臆测,更多的是想让林墨也参与进来。   可他们发现好像没什么卵用,对方根本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很快,三人来到左侧营盘的一块大空地上,这里堆放了各种各样的庞然大物,有成品,有半成品,也有正在赶制的工匠在搭建之中。   这些全部都是攻城要用的器械。   如今实力雄厚的吕林集团,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能制造霹雳车,然后用冲车撞门,以云梯登关。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轒辒车(fenwen)、巢车和楼车。   轒辒车外形像是一间房子,底部有四轮,这类器械不复杂,但所用坚木足可承受滚石和檑木的撞击,作用是将军士安全的送抵在城关下参与进攻。   楼车,顾名思义,外形如楼,一般设有三四层,每层外设护栏,仅留弓弩手射箭所用一个孔,推到城关前就可以与城关走马道上的敌军进行互射,还有掩体可以利用。   而巢车则不具备攻城的属性,仅仅是为了登高瞭望,观察敌情,所以巢车一般是最高的,方便看到更远的地方,也不需要太多,有了三架就够了,放置于前、左、右,搭配望远镜,堪称无死角盯防,便于临战指挥。   现在有钱有人有材料,自然是要在这些方面加大投入,这类器械打造的越多,攻城时候守城方的压力也会越大。   当然,最大的杀器还得是霹雳车,因为这玩意攻城距离够远,一应火油坛子、石块都要靠它来投上去。   为了这次大战,林墨准备的军械堪称是五花八门,光是箭矢就有二十万枚,火油坛子也有三千颗,可是把整个徐州都给掏空了。   “你们估摸着曹操大概什么时候会到中原,又会以哪里作为目标。”林墨看着眼前的攻城器械,背对着两人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后,刘晔先道:“两个月内,必至中原,要说目标,当然是打徐州,以破中原三面夹击之势。”   陈宫也附和道:“我也赞同,徐州是温侯的根基所在,中原首望之地,比之任何一地都重要,曹操得之便有了抗衡北国南下的本钱。”   林墨双手抱胸,仰头扭动着脖子,神情显得有些慵懒,“按道理来说确实是徐州最好动手,尤其是趁着我们现在兵力四散的时候,可他在萧关吃过几次瘪了,按照曹操一贯出人意表的用兵路数,还是有可能玩一点出其不意的。”   出其不意?   两人对视一眼,哪里?北国吗?   兵出白马渡河下黎阳直逼冀州首府邺城,这要是能得手了,北国四州皆撼动。   可这种难度,那就不是攻克萧关能比的了。   黎阳城里驻扎了六万大军,张辽又惯打恶仗,身边还有个贾文和,拿邺城做目标,不智。   要说短板,当然也是有的,那就是堪用的副将并不多,稍微能打一些的人全部都派出去了,张辽的身边就还跟着几个当初袁绍麾下的部将,如焦触、张南、蒋义渠那几个。   不过那是六万大军,被张辽训练了几年,又有大量的金钱供他挥霍,天知道他把这群人装备成什么样子了。   前不久还听说他光是给自己亲卫的八百人就弄了八万金打造精锐战甲、兵器和购买优良的乌桓战马。   也就是他张文远而已,换一个人,还不被林墨给撤了。   “随口说说而已,徐州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   见两人还真的陷入沉思了,林墨扭头看着二人,笑了起来,“不过,时间上子扬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两个月内,曹军必会有所动作,所以,我们在两个月内,一定要拿下舒城,否则可就来不及回援了。”   两个月……   二人表情有些凝重。   听起来是挺长的,可现在谁都知道舒城这里人江东是梭哈状态,两万多人在里面抱着死守态度,粮草充裕,军械也足备,如果真的是采用强攻的话,那就是用人命来填。   不客气的说一句,就算江东不善陆战,可兵力并没有达到碾压级别的悬殊,很可能的结果是攻城方死绝了,人都还能守得住。   郝昭五千先守江东再退关羽当然是很厉害的,可这也侧面反映出来攻城是真的很困难的。   自古就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面对这种状况下的城池,如果无法引诱他们出来,那唯一的胜机就是困死对方。   但,目前来看,似乎他们也是在等曹操动手以解了庐江之危。   也是基于这种情况,他们对于林墨所说的两个月攻陷舒城,并不乐观。   而且,现在又联系不上乔公,从内部瓦解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二人的沉默,林墨也没有吱声,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离开了。   “你以为如何?”   “不知道,我觉得悬。”   “不过看允文的样子,好像挺有把握。”   “应该还是指望乔公吧,我看他刚才对乔公的事好像并不放在心上,指不定另有安排。”   “且看吧。”   两人也研究不出什么,倒觉得好奇的紧,颇有些期待。   大军休整了两天,攻城器械也造的差不多时,于第三日的清晨,派出了两万人推进到城关之下。   至于攻城器械,速度会慢一些,不过无所谓,还不至于一上来就攻城,套路这玩意,该走也得走。   城关下,‘吕’‘林’两面大纛飘荡中军,‘赵’、‘文’将旗亦猎猎作响。   颜良、文丑、徐盛、于禁和赵云将林墨拱卫在中间,打眼望着城关,阵容不可谓不豪华。   这一带前两天就已经巡视过了,四面的城防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能选择最便利的北门来攻打了。   而城关之上,孙策的身边也站着太史慈、董袭、吕蒙、凌统、韩当、程普和丁奉,江东堪用的大将不说全部,也到了一多半了。   他们面无表情的盯着下面,对于这场准备了一个月的攻守之战已经能做到平静以待。   “孙策,你不是号称江东小霸王吗,来,下城来与我颜良战上一百回合怎讲?”   斗将这就属于比较肤浅和基础的了,最先发难得颜良拖着金背刀走近城关嚣张的呐喊,“你要是不成啊,那就别叫小霸王了,改名叫龟王吧,喜欢龟缩,哈哈……”   颜良喊完,身后的大军里也传来一阵戏谑笑声。   孙策死死盯着咧嘴大笑的颜良,颌骨凸起,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一旁的太史慈不能忍,上前呐喊道:“匹夫,你也配与我主交手?霍县城外那一战,你手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还北国七十万大军上将,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而已!”   啊这……颜良眸子一沉,幽幽望着太史慈,觉得臂膀还有些疼,“你这厮还有脸说,以众敌寡也拿我不下,若是单打独斗,我这金背刀早就砍下你的头颅了!”   “还敢狂言,看我不拿下你的脑袋!”   说着太史慈就抽出双戟要下去开战,却是被程普一把挡住了,“子义,别忘了,我们是要守城,不是要出战,不要中计。”   太史慈看向孙策,见后者也没有任何表示,只能不爽的扭头又与颜良对骂了起来。   他瞧不上颜良,他觉得就算当时没有董袭在旁边,自己照样拿捏他,什么北国七十万大军上将,虚名而已。   事实上,很多人不相信吕布天下第一也是因为这样,只有真正打过才能证明有些头衔不是吹出来的。   只可惜,见过的人很多都死了。   颜良这一骂,徐盛也忍不住上去帮腔了,见到徐盛,凌统气不打一处来,广陵之战的时候就是他砍了自己的父亲,当然也要跳出来对骂了。   所以,文丑、于禁也加入其中,吕蒙、董袭也跟着谩骂,最后连孙策都忍不住爆粗。   林墨一头黑线的扶着额,干嘛呀,让你们来斗将,不是骂架的,要不然让一群士兵过去就行了。   其实可以理解,颜良他们骂人是想激怒对方出来迎战,太史慈他们对骂是要证明给自己人看,我们可不怂他们。   这也不是个事,林墨摇了摇头后朝着赵云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会意。   玉狮子自人群中缓缓而出,阳光下,横握的亮银枪枪尖映射着寒芒。   他这一来,颜良文丑一干人等就没再吱声了,城关上的江东诸将竟也默契的停了下来。   赵云来到关前一箭之地,朝着城关之上拱手,“赵云见过吴侯。”   “你就是常山赵子龙?”孙策站前一步,打量着城关下单枪匹马、披风猎猎的英俊男子,心中颇有所感。   赵云的名头现在也算响彻天下了,可孙策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吕布麾下第一猛将,未来最有希望从吕布手中接过武力第一人的传奇人物。   事实上,不只是孙策,江东的其他武将,乃至于那些守城军都忍不住探着脖子去看这位传说中的猛将。   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算是见到活的了。   当真是英姿勃发,令人神往。   “云素闻吴侯一杆霸王枪出神入化,在江东地面未逢敌手,云不才,想以手中亮银枪讨教。”   赵云不像颜良那样是扯着嗓子吼的,轻描淡写的声音却如晨钟暮鼓一般激荡在城关上所有人的耳边。   将士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孙策,想看他作何打算。   “你想与我一战?”孙策这有点明知故问了。   “对了,若吴侯能胜过在下手中长枪,我三军即刻开拔,有生之年绝不踏入庐江半步!”   哗~   此言一出,城关上的守军尽皆哗然,这样的话,若是从旁人说来会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明明是初次相见,所有人又不怀疑赵云说这话的底气。   这大概就是来自绝世猛将的气场吧。   这下,可有点将军的意思了,孙策答应过周瑜,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他都不会出城的,毕竟广陵城下的教训是历历在目的。   可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敌不过赵云,吕布是怪物,是另类,还真当世间都是吕布不成。   而且,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要是不敢出城,是不是太有负于小霸王的名号了?   “你说话可管用?”孙策此言一出,当即让城关守军热血沸腾。   似乎,所有人都预见到了一场绝世猛将之间的对决,这样的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一时间众人热血沸腾的呐喊着:“必胜!必胜!”   韩当和程普可慌了,立刻走到孙策面前,欲开言相劝却被孙策压手制止,“战不过吕布,还战不过他赵云吗?”   赵云没有说话,城下三军肃静。   踢踏,踢踏……   朔风中,一匹汗血宝马缓步而来,来人剑眉星目、二十五六、腰挎宝剑、面如沉水,很自然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行至赵云身侧,戛然而止。   “我,以兰陵侯的身份盟誓,若这舒城之内有一人能胜过赵子龙手中长枪,我林墨即刻率领三军退回徐州,有生之年绝不踏足庐江,苍天在上,三军在侧,如违此誓……”   说罢,扭头看了一眼赵云,后者右腿一撩,鞍下箭壶里一枚箭矢拨飞,他随手接住后递给了林墨。   林墨双手握箭,发力之下,箭矢从中间断开,木屑溅起,林墨嘶声呐喊:“犹如此箭!”   “战!战!战!”林墨的话如同战鼓擂响,三军深受感染,齐声大喝。   少顷,林墨扬起右手,身后呐喊声止,他背对三军喝令:“退出五十步距离!”   两万人的大军开始动了,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全部都默契的扭头后退。   这样一来,大军距离城关就更远了,这片空地之下几乎无人可以涉足。   这是在告诉城关上的人,放心,你们只管斗将,不会有人搞偷袭。   随后,林墨自己也调转了马头,看了赵云一眼,二人默契颔首,错马而过。   “备马……”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孙策觉得自己再不下去,那可就真的没脸再叫什么小霸王了。   “主公,赵子龙是将,不是主,便是要战我们也该遣将不是吗?”   太史慈挡在了孙策面前,看了一眼城关下的赵云后,轻笑道:“方才林墨可说了,舒城之人,只要有人能胜赵云便可,也没说非要主公,让末将去吧。”   “子义说的没错,主公身负重任岂可轻出啊!”程普也顺势说道。   “主公,让子义去吧,连颜良都不是他对手,赵子龙又如何?”韩当也拱手道。   身旁的董袭、凌统等人倒是没有开口,在他们看来,谁去结果都一样,一定能赢。   身为武将的傲骨,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总是愿意相信所谓的辉煌战绩不过是吹嘘出来自抬身价的手段罢了。   颜良还号称七十万北国军上将呢,又如何呢?   孙策扭头看了一眼赵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颔首。   太史慈的武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神亭岭上,二人酣战一百回合可谓是平分秋色,他去跟自己去,区别不大。   “子义,赵子龙素有威名,你需当小心。”   “主公放心,末将去去便来!”   太史慈抽出腰间双戟扛在了肩头,自觉背上扛着江东大业的重担。   不说斩杀赵云,击退他总是不难的。   到时候,且看你们讲不讲这信义! 第三百二十九章 传说中的云大怒   轰!轰!轰!   舒城城关之上,战鼓擂动壮军威。   城门咯吱打开,双手双戟的太史慈策马冲出。   秋风卷曲着一股尘浪掠过赵云刚毅的面庞,长枪横握,面如沉水。   在江东将士的心目中,这一仗必然是会很精彩的,毕竟对手可是名震天下的常山赵子龙,萧关之下单枪匹马救主,白狼山千军万马中斩蹋顿,此番勇猛,当世一流。   可他挑错了对手,就注定了这一场精彩的对决最终必然是要以他颓然倒下作为收场的。   其实,江东将士这么想并不是对赵云过往的辉煌战绩熟视无睹,而是他们相信太史慈。   横扫江东六郡未尝一败的小霸王孙伯符,一杆长枪举世无双,可太史慈却能与他一百合内战平。   自然而然的,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太史慈与他们的主公是棋逢对手的存在。   相信孙伯符,自然就会相信太史慈。   “你觉得怎么样?”文丑凝视着策马而来的太史慈问道。   “当时他们两个打我一个,不公平。不过说实在的,真要论单打独斗我也没有胜他的把握,可如果是子龙,我觉得应该是不会输的。”   颜良是唯一一个既跟赵云交过手,又和太史慈厮杀过的人,他的话还是具有参考价值的,须臾,又补充了一句,“能赢的,毕竟当初在彭城的时候子龙与我是校场比武可能没有出尽全力。”   回想起当初彭城演武的时候,颜良文丑两兄弟都觉得很尴尬的。   一群奥斯卡的影帝联袂主演之下,他们还真以为赵云武艺最弱,结果颜良一上去就被打蒙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觉得吕营里一个个都是怪物。   要不是后来接触多了,还真以为在吕林集团里,他们这北国七十万大军上将只能打底。   “对了兴霸呢,怎么没见那小子?”文丑忽然问道。   “不知道,兴许侯爷有安排吧,你找他作甚?”颜良不解道。   “我们中就以他箭术最好,我是想着一会如果……”   话说一半,文丑又顿住,改口道:“稍后如果情况不对别管其他人怎么说,咱哥俩直接冲上去。”   “放心吧兄长。”   其实,对于赵云的武艺,他们兄弟俩都没法做出精确的判断,因为萧关显圣他们没看到,拼枪对马超也没目睹。   两度联手造就了名传天下的战绩,一个是太行山斩夏侯惇,可那一次赵云是偷袭;还有一个就是白狼山斩蹋顿,威风是威风,二人因为牵制大军又没瞧见。   但,不管怎么说,赵云他们是有恩又有情的,阵前斗将时候出手是很抹黑的,可为了这个兄弟,颜良文丑倒也不在乎。   “必胜!轰轰轰,必胜!”战鼓间隙,江东军则会呐喊助威。   这种直观的助战方式,不仅可以为太史慈扬威,甚至都可以调动三军气氛,众人只觉热血沸腾。   看着太史慈手中双戟,赵云想到了一个人,当年萧关城下的典韦,神情有些恍惚。   兵器从来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尤其是骑马之后,这一点更甚。   可跟典韦交手过后才发现,短兵器这玩意,你用好了,未必会输。   当时只是因为典韦马术差了些许才能占了个上风。   他不确认太史慈在双戟使用的造诣上是不是会比典韦更高,没来由的便举起长枪,凝神备战。   这就是赵云,他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对手,哪怕是名不见经传之人。   更何况,东莱太史慈的名号在江东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朔风呼啸而过,双马赫然弹出如离弦之箭射向对方。   撕拉~   一丈距离,亮银枪分心便刺,狂歌戟以戟面缝隙架过枪尖后忽的扭转想要钳制住这凌厉的一击,摩擦出一股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太史慈右手高高扬起,狂歌右戟迎头便劈,赵云手握枪杆上抬,铿的一声巨响,迸发出一阵火花。   收回长枪的赵云不做任何试探,全然把对方当成了当世最强来应对,亮银枪唰唰唰的刺向太史慈。   速度之快、劲道之猛,当真让太史慈心底震撼,常山赵子龙的威名不虚啊。   单论个人武艺,太史慈也是名将排行榜上第十名的存在,加之又与用枪的孙策常年切磋比武,这滴水不漏的攻击竟是被他一双狂歌戟尽数的化解,中正平和的进攻根本没办法对太史慈造成威胁。   哪怕是错马之后的回马枪,太史慈也如背后长眼一般,身形未转,戟面已经扑棱棱的后拍,轻松的化解。   虽然只是一个回合,可枪戟之间实则缠斗了好一会,而这番交缠足以让赵云对太史慈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的双戟跟典韦的不同,典韦是重势以气力见长,端的是一力降十会,此人更偏向灵活,左右戟攻防转换都在瞬息之间,难以捕抓到破绽。   同样的念头也在太史慈的心底升起,论枪法凌厉不输主公,可辗转腾挪的灵动却是主公不能比的,此人武艺当真了得。   再来!   短暂的间隙结束,二人再次缠斗在一起的时候,赵云祭出了在马超身上得到实战试验的杀招,亮银枪从各种诡谲角度刺来,每每当太史慈单戟格挡在枪杆上的时候,枪尖都像被赋予了生命灵性的压上。   这种打法一开始时候让马超都吃尽了苦头,因为你无法料定对方的目标在什么位置,当时马超得以化解和适应是仗着手中虎头湛金枪长度不吃亏,灌注气力横扫千军,虚实一并打落。   可在赵云看来,短兵器应该是无法办到这一点的。   事实上,太史慈也确实被这一手吓的够呛,应对亮银枪的扭曲杀招,他必须一戟格挡枪身,一戟枪头,显得有些吃力。   好强的枪技……   城关上的孙策皱着眉头,这是凤凰点头,以极高的枪技扭曲了枪身后带动枪头功向对手,每每被格挡第一招却是挡不住点头杀的第二枪。   他也办得到。   或者说,用枪的高手,都会这一手。   可凤凰点头素来只是以上打下时候才能用出,而赵云近乎是从四面八方打来都能信手使出,这……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孙策都明白,自己却是办不到的。   同为用枪高手的文丑也惊骇于赵云这一手,呢喃道:“这不是百鸟朝凤枪……”   先在界桥一战,又在吕营几度切磋,他从没见过赵云用出这一手,但可以确认,这不是当年刚刚从童渊门下师承出山所用的百鸟朝凤枪。   是他新近领悟的?   好强啊,回头必须让他教我!   赵云的枪法凸出的是一个诡谲,难以捉摸,短戟打法主要招式是啄、钩、劈和挂,但双戟齐用的时候,还有一种打法,叫粘。   太史慈捕抓到一次机会后,再次左戟格挡,不等枪尖刺来,右戟的戟面已经精准勾住枪头,顺势滑落,想以戟面倒钩杀伤赵云。   这一手粘字诀让赵云甚至来不及收回长枪,右手轻轻一拨,左手立刻接住了上挑的枪杆继而错马。   三十合。   在旁人看来这便算是平分秋色了。   所以,城关上的江东军叫嚣的更厉害了,战鼓声隆隆如雷,所有人都在齐呼太史子义的大名,好不威风。   当然,作为回应,吕军也在喊着赵子龙。   这只是吃瓜群众的想法,而赵云和太史慈的内心都清楚,强弱已经有了明显偏向。   而且,城关上的孙策比谁都清楚,太史慈跟自己较量的时候可是有来有回的,今天却是被压着打,如果再斗几十个回合,情况可能就会开始出现明显的恶劣局面。   三十合里的缠斗,多是赵云在攻,太史慈在守,再强的盾也会有被攻破的时候。   太史慈蹙眉盯着赵云,鬓间被汗水浸透,心底不安开始涌现。   这家伙的枪技太高超了,凌厉狠辣不说,而且毫无破绽,到底是没有还是我找不到啊。   照这个态势打下去,败给他只是时间问题,可我身负江东两万五千军士的命运,决不能败!   在这个念头的趋势下,太史慈心底升起一个想法。   赵子龙,莫要怪我胜之不武了……   赵云同样注视着他,心里挺诧异的,对方破解自己这一手的速度竟是比马超还快,这一双铁戟用的出神入化,恍若他身体的一部分。   看来,回头还要再请教下温侯,不然这一式灵蛇翻转总归是太过单一了,遇上一流的高手根本没法形成有效的杀伤。   赵云双腿一夹,玉狮子再次冲上前,枪戟碰撞,金鸣作响,太史慈心里有些诧异,因为这一回他竟然可以反击了,赵云没再用出那令人讨厌的扭曲杀招。   他固然是可以化解的,可还是那句话,你不能总是当盾牌吧。   或许,这种枪技需要损耗极大的体力,他也不能连续的使用,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个好消息,但太史慈依旧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的获胜。   为了肩上的责任,有些事还是要去做的。   而赵云在拼枪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吕布对他的指点。   枪者,以刺、挑、撩、拨、划为主,可攻可守,凌厉之至,然其弊端亦明显,无法似我手中画戟拍、钩、挂、砍、粘,是以融入刀法精髓以补其短。   若有成者,可悟剑、锤、棍、棒之精髓,殊途同归,明悟攻守重势不重力,信手所用,皆可杀人。   好吧,赵云知道这里是战场,可还是忍不住的把太史慈当成了陪练。   因为只有在他的身上,自己可以放心的全力一击,死了也就死了,颜良文丑他们可不成,那是自己人,要注意分寸的。   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也只有第一次的马超给过他。   如果太史慈得知了他现在的想法,应该会很生气。   五十合,错马瞬间,太史慈将双戟压于马鞍之上,左手抽出鞍下雕弓,右腿一撩,一枚金翎箭飞起后右手接住,扭身对着赵云的后背,搭弓上弦,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这算的上是放冷箭了,虽然没有假手他人,可大家斗将比的是武艺,你忽然就背后放箭,属于不讲武德。   太史慈是义字当头的人,否则历史上的他就不会面对曹操的‘当归’无动于衷,也不会在孙策放走他后,带领众人归降。   此时此刻,如果这一场战斗只属于两人之间的对决,那他便是生死也不屑用这种手段的。   可他的背后是两万多江东子弟的性命,是主公孙策的宏图大业,做了便是做了。   更何况,双方又没约定不能用弓箭。   “子龙!”包括林墨在内,颜良文丑徐盛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   这一箭,若是换了常人怕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可赵云天生异能,一双耳朵能听百步声响,便是呼呼风声之下,也清晰的听到了来自后背的弓弦之声,近乎是本能的侧身。   太史慈这一箭,擦着赵云的臂膀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幕,让吕军将领恼羞着大喝:“匹夫,休放冷箭!”   “都别过来!”赵云爆喝一声扬手止住了文丑等人的行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右臂上的血痕,再抬头看向太史慈的时候,眸子中的怒火肉眼可见,右手紧了紧手中亮银枪后指向太史慈,“我本不欲杀你,可你惹怒我了!”   云大怒,一勒缰绳,玉狮子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化作一团白烟掠向太史慈。   这一击不中,太史慈是很懵的,他背后长眼了吗,怎么会突然就侧身躲避……   没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赵云已经杀到跟前,亮银枪快的根本看不清楚方向,虚空中道道残影,而且赵云不再局限于单纯的枪法路数,劈、砍、粘、挂信手而用,用什么招全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姿态。   这种灵活的转化,本不是一杆长枪可以套用,可赵云竟是以扭曲的枪头变化灵动,生生让他用枪打出了方天画戟的感觉,弄的太史慈双戟都快舞成了圆盘也无法招架,被打的节节后退。   “温侯!”颜良和文丑异口同声的喊出了一个名字后又对视在了一起,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弥漫的惊骇之色。   “这……这路数,好像温侯啊。”   “不,似乎更加诡谲,好枪法,当世无双啊!”文丑看的直咽口水。   像是吕布的戟法,却又不是,而且这是一杆长枪完成的,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甚至要比吕布的方天画戟还让人心悸。   “快鸣金吧主公,子义他快不行了!”程普在一旁吓的嘴巴都哆嗦起来了,赵云太凶猛了,太史慈现在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孙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鸣金……鸣金还有个屁用啊,现在的太史慈一个分心就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就算鸣金他也得能从赵云的手中脱离的了战场啊。   顾不得太多了,子义不能出事,孙策赶忙转身跑下了城关,握着霸王枪,骑上疾风马勒令开城。   战场上,赵云这套看似花里胡哨的大杂烩打的太史慈头昏眼花,一开始是眼睛能跟上,身体很勉强。   到现在,连眼力都无法捕抓到赵云的长枪了。   咔嚓~   赵云长枪刺向太史慈咽喉,后者双戟重叠格挡,发出一声咔嚓声卡在其中后,赵云猛然一拨,早已筋疲力竭的太史慈再握不住双戟被抛飞了出去。   随后一点寒芒闪过,太史慈身子一挺,表情僵住,咽喉处赫然出现一道血痕,崩裂开来鲜血四溅,直挺挺的倒下了马。   东莱太史慈,殒命舒城下。   方才冲出的孙策目睹了这一切,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着地上的太史慈,往昔浮现,神亭岭下惺惺相惜,战场之上相互配合,闲暇之余对酒当歌……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子义……   耳旁风声呼啸,孙策眸子缓缓湿润,泪水不争气的滑落。   城关上,战鼓声戛然而止,江东军士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好似雕像。   江东猛将太史慈,死了?   事实上,不只是他们,就连吕军这边都没反应过来,颜良文丑于禁徐盛都长大了嘴巴。   卧槽,云哥是不是太猛了一些,我感觉,跟他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啊。   “赵云……”   孙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中霸王枪缓缓举起,“我要你的命!”   眼看对方策马,赵云怡然不惧,“你来的正好!”   “快!快放箭,放箭啊!”在韩当和程普的怒吼下,江东军士终于反应过来,朝着城关下倾泻箭雨。   这箭雨不只是想止住赵云,也是要拦住孙策不要冲动啊。   这个时候的赵云,连太史慈都被放倒了,难道还要把主公也搭进去吗?   面对密如蝗虫的箭雨,赵云手中长枪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盘,箭矢撞来纷纷落地。   “鸣金。”林墨喊了一声,身后立刻就传来了嗡嗡嗡的金鸣声。   这是提醒赵云赶快回来。   杀疯了啊你,林墨咽了咽口水,这特么就是云大怒吗,也忒吓人了。   林墨不怀疑这个时候的赵云甚至敢跟老岳父正面硬刚,太凶狠了。   当初萧关下云大怒的时候,林墨当然也见识过了,可那会武艺还没这么惊世骇俗呢,冲击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的。   从来印象里就是儒雅平静的赵云忽然变成这副模样,其他人也是看呆了,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第三百三十章 林墨的行动,强攻   “子龙啊,你吃过饭了吗,心情可好呀?”回到军寨,颜良笑盈盈的问赵云,引得众人大笑。   刚才赵云怒火中烧的模样确实渗人,以至于回归常态的赵云自己都忍不住挠头讪笑了起来。   “子龙,刚才的是什么名堂,好厉害啊,从来也没见你用过。”中军帐里,文丑想好了要跟赵云学习,主动请教。   “温侯教过我一些,再加上当时我恼怒失了理智,根本没什么招式可言,全凭意念出手。”回过头来想想,赵云自己都觉得刚才的打法是一套更加适合自己的枪法。   而且,即便不是单挑,放到战场厮杀上,效果也不会打了折扣。   “如此神奇,这可算是子龙你领悟的枪法了,还是要有个名字的好。”一旁的徐盛笑道。   “取名……”   赵云有些犯难的低下头嘀咕,“什么名字好呢。”   一旁的颜良上前严肃道:“子龙这套枪法是临阵领悟,威力无穷,冲锋陷阵必将无敌啊,就叫冲锋枪吧。”   “滚蛋!”在众人的大笑中,赵云心里对颜良比了个中指,这个比辽神脑回路还要清奇的家伙总是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允文,不如你给取个名吧?”赵云看向了中军帅椅上也笑呵呵的林墨。   “这你可考住我了……”   林墨下意识就想说七探蛇盘枪。   传闻中,赵云在战场厮杀多年,越发感觉这百鸟朝凤枪弊端不小,在精心的改良和打磨。   有一次偶遇了蛇鸟大战,从中顿悟继而领悟了七探蛇盘枪,七探如蛇,招招毙命,蛇盘如盾,滴水不漏。   凭着这套枪法,把当世的猛将一个个的按在地上摩擦。   可是,这个维度里的赵云显然用的不是七探蛇盘枪,他的枪法明显是受到了老岳父的点拨后临阵领悟出来的全新枪法,真要取个名字的话……   林墨笑着道:“我觉得冲锋枪挺好听的。”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赵云一头黑线,“我自己想。”   大家伙的心情都很好,毕竟赵云可是在关下阵斩了江东悍将太史慈,这对江东的军心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要说死一个太史慈便能让江东两万多人就范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但军心摇曳之下,强攻很可能会一蹴而就的。   不过,陈宫似乎并没有这么乐观,他上前蹙眉道:“太史慈倒是死了,可接下来允文打算如何做?”   林墨背贴着帅椅,看了一眼陈宫后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公台先生,接下来的几天照旧挑战就行了。”   “已经见识过子龙勇猛了,我担心他们不会再上当了。”陈宫摇了摇头。   “那是自然。”   林墨点了点头,“三天一过,届时攻城器械应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允文的意思是,强攻?”陈宫这一问也勾动着其他人的心弦,皆是看向林墨。   “这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的吗,当然是强攻,除此以外还有其他路能走吗?”林墨理所当然的反问倒是让陈宫哑然了。   强攻伤亡太大,即便是死了太史慈,可江东两万多人根本没有损失丁点,凭手头上这三万八千人,只怕打光也攻不下来。   刘晔也是低着头,如果一定要强攻,那在合肥城头上你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仅仅是为了让乔公拖住江东?   看着也不像啊。   “强攻就强攻,末将愿领兵。”颜良一如既往的勇。   “准。”   林墨吐出一个字后,扬起头来望着穹顶,叹声道:“去挑先登死士吧。”   “喏!”   众人都退散了下去,只有陈宫还留在军帐里。   “还有事?”   “允文,你应该知道的,我们这点人,就算拼光了也打不下舒城,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我担心……”陈宫眉宇间透着不安。   “不瞒你说,我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我不强攻,他们永远也不会卖破绽的。”林墨苦笑着回答。   “你在等他们主动出手?”   陈宫低头思忖了片刻,“强攻之后佯作伤亡太大退后休整,诱使他们来劫营?”   这是陈宫下意识就想到的答案,可他对此并不乐观。   道理很简单,现在的舒城就是江东的命脉所在,这种饵料是钓不出来这条大鱼的。   林墨并没有回答,而是转了个话题,“现在舒城已经封城了,乔公的信送不出来,明显是想切断我与他的联系,应该是没想好怎么用乔公。   我们也要切断江东的通信,否则会坏了我的计划。”   “这倒不难,攻城可能攻不下,围城的兵力还是充裕的,几处驿道也派了人把守,外间的消息是传不进去的。”   陈宫说罢,林墨点了点头,看着地图上中原的位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家伙最后会去哪里,真让人不省心。   ……   金旋是武陵太守,说起来还是个匈奴后裔,祖先是金日磾,也在西汉时期入朝为官了的。   说金日磾知道的人不多,可要说霍去病就如雷贯耳了。   他的祖先就是被霍去病越过焉支山大杀匈奴的时候当的俘虏,被带回去后学习汉人文化,最后入朝为官了。   这金璇也算是蒙受了祖荫得了个武陵太守,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什么胡人标志了,甚至除了这个姓氏外,根本没人看的出他是匈奴的后代。   原本他是忠于朝廷的,天子在曹操的手中,所以他对曹操的话便奉若圣旨。   不过夏侯渊这一败直接人都被俘虏了,可把金旋吓的够呛,等不来曹操的指令,刘备一到临沅他就开城投降。   这倒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让刘备觉得有多兴奋,因为他们只能止步于此了。   隔江而望的江陵城,他是去不了了。   甚至,为了守住这得来不易的两个郡,诸葛亮还要费尽心机去处理一系列的军政。   在来到临沅之前就快马让孙乾在零陵招兵买马了,所用当然是府库的钱粮,刘度心里是不爽的,又说是他做太守,这种大事又不经他同意。   可不爽归不爽,该做还得做。   再然后便是武陵城的应用了。   荆襄之地,最穷最贫瘠莫过于这武陵城了,人口也是最稀缺的,也是这样的环境之下才诞生了沙摩柯这样的蛮荒部落能长期不受管制。   可穷是穷了点,到底招募个两三千人还是问题不大的,再预算上零陵的招募进度,总兵力应该还是可以凑个一万五千人左右出来。   但都是新兵,要训练成可以参战,没个一两年怕是不行。   “孔明啊,你觉得,曹操会不会跨江取回武陵和零陵。”一万五,别说是新兵了,就算他是精锐也挡不住曹操的大军啊,刘备深知这一点。   而且,这武陵和零陵可不同于江陵,没有什么坚城,对面一旦发兵,他刘备基本只有抱头鼠窜的结局。   “把夏侯渊还给他已经足够让他安抚军心民心了,眼下林墨被孙策拖住,北国军力四散,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他不会为了主公而错失的,否则便是取回这几个郡,在与吕林的对抗中也是落了下风。”   对于这一点,诸葛亮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他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曹操只是现在不打刘备而已,不代表一直不打,他们这点本钱已经被折腾光了,再想恢复到五万人的顶尖战力,没有个三五年都不可能。   三五年,人生有几个三五年来折腾呢。   “主公,关将军到了。”二人谈论的时候,霍峻走了进来拱手禀报。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长叹一声。   在刘备的示意下,霍峻又把城内文武全部都叫了过来,准备当众处置关羽。   如今的关羽,不复长沙城里的傲气,乖的像个小媳妇,一进来就跪在地上,闭上眼拱手道:“大哥,军师,我来请罪了,请治我败军之罪。”   “关将军来了。”   诸葛亮看了一眼刘备,随后一脸诧异的问道:“可是在下的锦囊不管用,致使将军兵败的?”   闻言,关羽心头一沉,叹道:“军师料事如神,此次兵败罪皆在我。”   “噢,原来是关将军好大喜功啊。”   诸葛亮忽的目光一凌,铿锵道:“你可知因你一人之失,致使我军血战曹军后放着眼前的江陵城却不敢取!你可知没有江陵,主公治下四郡之地随时都可能成为曹操口中的一块肉?   你可知没有江陵城我军永远也入不的川地?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关将军傲视天下,可想过今日之败啊!”   这话听来是敲打,可实实在在也是诸葛亮在痛心疾首。   多好的局面啊,布这个局自己花了多少时间,算计多少未知,眼看着就要收获了,大业要步步向荣的时候,可却因为关羽一个人,致使功败垂成。   刘备恼不恼诸葛亮不知道,可他自己是真的气抖冷。   这一声声的质问,也让关羽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更是堕入无尽深渊。   是啊,连颜良文丑这等插标卖首之辈都收拾不了就算了,郝昭算什么东西,竟然能在挡住了江东攻城后还把自己也给挡住了。   他一度觉得安丰城打不下只是江东鼠辈太无能了,哪里想到自己去了竟也碰一鼻子灰。   他是那么的骄傲,可是这一次,颜良文丑也好,郝昭也罢,让把他的傲气和傲骨踩在了地上。   再一联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颠沛流离了半辈子的大哥到手的江陵城也丢了,关羽再也忍不住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哽咽道:“请大哥军师,以军法处置。”   “关羽不奉军令,贪功冒进,致使我两万大军兵败安丰,折损一万七千众,拉下去,斩首示众!”   接下来就是刘关张飙戏的时候了。   张飞第一个跳出来,质问诸葛亮难道不知桃园结义三兄弟誓同生死,要杀他关羽就是杀俺张飞,死之前肯定是要先把你诸葛亮给宰了的。   听听,人言否。   有人唱红脸就会有人唱白脸。   然后刘备也跳了出来,怒骂张飞无礼,这议政厅内军政大权皆在军师,谁敢动他就是动自己。   唱完这段便又补充张飞说的没错,桃园三结义,生死一体,既然关羽罪当处死,那做大哥的就先行一步了,说着就拔出了腰间佩剑要自刎。   张飞关羽哪里能答应,免不了要打一番太极的。   再配合上三人痛哭流涕的演出,倒不失为一出苦情戏。   于是诸葛亮就坡下驴,念在现在用人之际,准许他戴罪立功,拉下去打四十军棍算了。   这戏看来很肉麻,却是不得不唱的。   关羽可不单单是毁了诸葛亮的部署大计,仅需要向刘备和诸葛亮交代就行了的,他还要向荆州的军民交代,还要向刘琦交代,还要向军队里活下来的将士们交代。   说是罪大恶极也不为过。   如果就此抹过,以后荆州军根本没人会再相信刘备了,甚至黄忠、魏延、霍峻这些荆州派的人都会直接脱离刘备。   可演戏终究是演戏,诸葛亮只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如果可以,他真想指着关羽的鼻子来一句,“颜良文丑真的是插标卖首的话,那你比他们还要上不得台面。”   事实上,这四十军棍到最后也没有打下。   因为曹操不会来犯这说到底是推测,世事无常,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把关羽调过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刘备说来是等曹操真的退走了,武陵安全无虞了便要行军法,可谁都知道他在忽悠人。   魏延呢,作为副将,算是尽心尽责了,可受关羽所累,他还得背二十军棍,完全是池鱼之灾。   他在内心里吐了个吐沫,腹诽道我们可真是后娘养的。   安丰兵败的事就这样算揭过去了,不服的声音肯定是有的,刘备只能日后慢慢修复了。   ……   刚刚进入南郡,还没到江陵,曹操就收到了刘备的信。   内容呢也简单,说自己受刘琦所托,不得已而发兵取回了零陵和武陵,至于夏侯渊,自己也是款待的,只要曹操把大军退回襄阳,他立刻就把夏侯渊给放了。   “哈哈哈,大耳贼这厮怕了,司空,准末将一万兵马,末将必将大耳贼的头给砍下!”许褚很亢奋的请命,眼神就如同猎人见了猎物般。   “我也去!”典韦也不甘人后。   曹操压根不想搭理他们二人,江陵城还在手中,光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对刘备动兵了,说到底,吕林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休整一日,返回襄阳,其他人都退了吧,奉孝……”   心情一好起来曹操就容易想起从前,看着那个男人先前站着的位置已经有其他人站在那里了,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任你怎么填补都无济于事。   他露出一抹苦笑,“孝直留下。”   “喏。”   待得军帐内只剩下二人的时候,曹操才眯着眼涩声道:“孝直,这段时间来,我认真想过了,徐州是中原首望的重镇,可对于我来说却太遥远了一些。”   并不太了解曹操为人的法正只能凭着这句话猜测他的用心,他不确定曹操说的是路程太遥远,还是内心里对徐州的无奈。   思忖片刻,道:“司空,如今北国军力四散,是不容错失的良机,若司空不愿去徐州,那还有一处也可取之。”   说着,他上前指着羊皮图纸上司州的位置,“吕布率军正在平息各处匪患,欲复昔日京畿繁华,最重要的是,吕布有勇无谋,林墨不在他身边,胜之有望。”   说完,戟指顺着司州往下滑,“这里,可破潼关之险。”   法正抬眼看了看曹操,发现他专注的盯着地图,心知自己的建议他是听进去了,继续道:“当然,弊端也有,他率领的部曲是北国最精锐的部队,战败十部人马后,又吸纳了不少西凉骁骑,虽是无谋,却极为骁勇。”   不管是对司州下手,还是对徐州下手,这要害与优势都说的很清楚了,至于怎么选择,那就看曹操自己。   反正,作为谋士,他已经尽力了。   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曹操出神的盯着自己,让他有些不自然,“司空?”   曹操笑了笑,“没什么,挺好的,如果奉孝还活着,他肯定会与你引为至交。”   “司空言重了。”   曹操的手指在人中处擤了擤,重新恢复了严肃,“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徐州!”法正很坚定的说道。   曹操点了点头,“下去吧,让公达进来。”   “喏。”   不多时,荀攸便进来了。   还是同样的问题,打哪里。   荀攸的回答是,“冀州,如果打徐州的话,必须要足够快,否则许昌就会承受来自黎阳和河内两个方向的压力,留守的兵马未必撑得住。”   曹操依旧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细究,随后挥挥手,“先下去吧。”   他现在的想法其实挺多,也挺乱的。   必须要选出最可靠的一条线路。   这个问题,他是从益州就一直在想了,似乎就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   又或许,是因为郭嘉不在,没有人能让他更加的坚定自己的信念吧。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呢喃道:“陈到再加上吴懿……应该够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唯一破城的办法   后世长安的护城河是泾河,不过在这个时代,长安的护城河是汉城湖引灌的水流。   城防坚实,高五丈有余,宽三丈,不说墙体夯土层都砌了青砖,光是这三丈宽的走马道就能容纳数千军士了。   站在走马道上的吕布感受着关中朔风,故地重游的他,心情很奇妙。   “子文,此次回来,你感觉怎么样?”吕布眺望着远方。   “感慨万千啊。”   张绣深吸了一口气,乐呵道:“自从温侯在这杀死了国贼董卓之后,长安就进入了近十年的混乱期,先有李傕郭汜、后有关中十部,就连匈奴都曾踏足这京畿重地。   我还记得温侯离开后,这里被李傕郭汜祸害的十室九空,军队都无粮可征了,不得已下叔父只能带着我去南阳掠夺。”   说着,又长叹了一声,“没想到却是在那丢了性命,再后来曹操来犯,兵败后我便跟了温侯,一眨眼都这么多年咯。”   吕布双手搀扶在长安城的城郭上轻笑,“是啊,还真是感慨万千,当初让李傕郭汜这两个匹夫逼的我是不得不弃城而逃,还有贾文和这个老东西,不过现在想起来要是没有他们闹的这一出,我也不会遇上允文,也不会有今日盛果。”   吕布跟张绣当然是不同的,张绣离开长安的时候是将,回来的时候还是将。   可吕布离开的时候是溃逃之师,再回来,已然是雄视天下的第一诸侯了,说这天下是掌中之物也不算过分。   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和很多的人。   想起了刺董的曹操被他追杀,想起了初见貂蝉时候的明媚阳光,想起了虎牢关下威震十八路诸侯的飞将……   同时,也想起了当年凯旋之后庆功宴上喝的酩酊大醉时许下‘苟富贵、勿相忘’誓言的张稚叔;   想起了郝萌、侯成、魏续。   也想起了曹性、宋宪和成廉,也不知道是昔日情感还是他们以命换命的救走颜良文丑,吕布早就不怪他们了。   回忆汹涌袭来的时候,往往能让人感觉到孤单的澎湃。   叫张绣来,多少有点故人在身旁弥补遗憾的意思。   他转身,从张绣的腰间取下酒囊后灌了一口,随后将酒囊里的酒倾泻下城关,重声道:“我吕奉先,回来了!”   九霄之上回荡着这一声呐喊,宣泄着吕布内心激荡的意气。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定是趾高气扬的在从前看不起自己出身的人脸上打的啪啪作响,告诉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曾想,真的回来这里的时候,青山依旧,只是朱颜改。   过去有恩的、有仇的故人,都已不在了。   吕布忽然就明白到,或许,有些事,想做的时候就要立刻去做,有些人,想见的时候就要马上去见……   因为等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温侯,听说你驳回了马超领兵收复凉地的请求?”待了一会,见吕布情绪平缓一些,张绣才试探着问道。   “怎么?”吕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没什么,只是兰陵侯说过,马超在羌人中的威望极高,让他去会事半功倍,加之他与韩遂有仇,韩遂此时逃回了西凉的羌人部落里,让他去,不是挺合适的吗?”   林墨临别的时候确实说过,可以借助马超在西凉的威望来收复各郡,毕竟这块地头胡汉杂居,羌人、氐人、匈奴都有,这些家伙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动手,有马超在,可以省一些功夫。   “什么威望不威望的,他还不够格,你去吧。”   吕布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自己不也是西凉人吗,怎么,办不了?”   “那当然不是。”   张绣耸耸肩,表示没有压力,随后又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温侯不信任马家吗?”   “在凉地,可能他有些威望吧,可是在我麾下,他还不够格,就这么简单。”吕布云淡风轻的说道。   在他眼中,本就不存在什么彪悍不彪悍的民风,匈奴不是很彪悍吗,哪次不把他们打的趴下叫爸爸。   张绣跟了自己这么些年了,恶战没少打,伤没少受,该让他去做一些自己人才能做的事情了。   “那温侯准备允我多少兵马?”张绣拱手问道。   吕布的手指在城郭上有节奏的弹着,心里在盘算新近清点的兵马。   与关中十部一战里,林墨带了八万大军,不过折了有近两万人,击败关中十部后,得降卒四万多。   如今光骑兵就有一万五千,刀斧手、长枪兵、弓弩手、盾牌兵合计不下十一万。   听来骑兵的数量好像不算太多,可其他诸侯加一起都怕没有这个数量。   而且,只要吕布愿意,可以随时扩充,毕竟现在只有他有采购战马的渠道。   问题是,买不难,养才难啊。   别看着现在是家大业大,还有林墨的各种发明每年都带来巨额的利润,可是支出也是惊人的。   且不说治下州郡每年都有各种的天灾人祸发生,光是养军的费用就要折去北国八成的税赋了,毕竟军队是需要俸禄的,铠甲兵器军械是需要保养和打造的。   而且,现在的吕林战线拉的太长,补给是会有损耗的,也是一笔惊人支出。   综合这些方面来看,吕布还没办法大手大脚的采购大批量的战马。   更何况,如果按着自己女婿的大方针,只要拿下了中原,往后的战斗里,骑兵的作用会越来越小,要么是山地作战,要么就是水战,所以这个数量其实已经是上限了。   “拨你五千骑兵,两万五千步甲,合计三万人,可够?”   “足够了!”张绣很有信心。   三万人,兵精粮足,拿捏一个穷途末路的韩遂,并且收复那些零星势力,说是碾压也不过分。   二人正谈着一些细节的时候,两名身穿儒袍的男子走来。   一人须发鬓白,戴着雅儒冠,一脸正气的长相;另外一人,身材较为矮小,黝黑且丑。   “温侯。”二人拱手作揖。   “怎么样了?”吕布这才转过身来不再以背对人。   “禀温侯,司州各郡县的册簿都已核准过了,人口流失的较为严重,去岁曹操从中原地区有迁一部分百姓进来,不过都是在关东三郡。   至于其他郡县,这几年来没太多的战事,元常兄治理的也很好,假以时日便有望恢复关中粮仓的盛景。”   庞统汇报完后,吕布欣赏的点了点头,“元常啊,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拾乱局,不过关中十部的残余势力多已落草为寇,加上河东一带尚有白波贼,要想完全肃清,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吕布闻言蹙眉看向张绣,后者赶忙补充道:“魏越已经带人去了。”   吕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说把一方州郡治理的夜不闭户、海晏河清,那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可势力太大的山贼必须要剿灭,几百人的小山头顾不了,几千人的寨子却不能留。   “对了,子文马上就要带兵出征凉地了,粮草方面还要劳烦元常费心。”   对于身居京兆尹太守的钟繇,吕布还是很敬重的。   敬重的不是他太守的职位,甚至不是他的治理能力,而是他背后的影响力。   钟繇可是出身颍川,颍川影响力最大的世家有三,荀家、陈家和钟家,而这钟繇便是钟家当代的家主。   就连曹操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也需要忌惮这老东西,要不然长安这种地方怎么会派他过来。   吕布下一步就是要入主中原了,哪怕是打下了这一大片的江山,边陲流民的身份就从来没离开过他。   那些心比天高的士子总是乐此不疲的在背后里骂他出身低微。   所以,他更需要像钟繇这样的大儒来为自己稳场子。   “温侯言重了,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钟繇一如既往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吕布对此有些无奈,几度示好他都是这个德行,你不能说他错,但总让人不太舒服。   事实上,击败关中十部后,钟繇没有逃离长安回颍川,吕布当时还是很高兴的,后来发现这家伙完全就是舍不得离开自己治理的地方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助他把这里治理的更妥当些呗。   说到底啊,这个时代的诸侯,谁都离不开这群世家的拥戴和支持。   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温侯,如今兰陵侯在庐江与孙策纠缠,萧关和沛城的防御较为薄弱,若是曹操突然下手,只恐情况不妙,此间事可交由魏越将军处理,温侯是时候率军回邺城。   待兰陵侯打发了江东,便可与温侯会师,一举拿下中原了。”庞统建议道。   吕布颔首叹了口气,司州可真是一个烂摊子,嘴上夸着钟繇,可内心里却不以为然。   真要是把这里治理成北国的样子,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呢。   可他也不能立刻就走,还是需要待上一段时间的。   毕竟魏越到底是武将,分量还不足以完全的压住这片混乱之地,还是要稳上一段时间。   “那便定在下个月吧。”   说完,吕布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面帛布递给张绣,“允文说去了西凉后要找一种火烧不灭的火浣布,没图,只是有一些说明,你试着给他寻寻。”   “知道了。”张绣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最后,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张绣去了西凉,魏越留在长安,那谁去驻守潼关。   那里是关中咽喉之地,堵死中原西进之路,可以说是整个司州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马超当然是有这个实力的,可吕布始终觉得这种位置交给一个刚刚招降的人,不是那么的合适。   他反不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反了自己可太被动了。   就连张燕都没有这个待遇,就别说是他马超了。   思来想去的,只有满宠能担此重任。   这一次,郝昭表现的很不错,比颜良文丑还要抢眼,连吕布都知道了消息,所以他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跟他一起来的郭淮。   戍边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但眼下用人之际,还是应该要把他给换回来。   张燕现在跟着自己,可是毕竟先前答应过他地方任选,他也选择了跟着大军,再给丢边疆去不合适。   蒋义渠……   张南焦触……   在他们中选吧。   ……   舒城,沦为了人间炼狱,双方加一起每天死亡的人数都是以千计的。   攻城方十台霹雳车排成两列,朝着北门城墙轰隆隆的投掷火油坛子和石块,两丈宽的走马道上狼烟滚滚,就连墙体都被火油引燃烧的漆黑。   运气不好的江东军被砸中,直接就成为了火人,在火焰里发出渗人的惨叫,最后变成焦炭。   旁边将士心惊肉跳,可除了祈祷自己不被砸中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甚至都不能躲闪。   因为每个人的位置都有着自己的职责,火油坛子的掩护下,数千吕军推着楼车、轒辒车,扛着云梯在逼近。   他们也会进行反击,箭雨、滚石和檑木尽情的招呼,吕军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阵亡。   尽管有霹雳车轰炸,有楼车对射,有轒辒车保护,可作为攻城一方的伤亡一定是会更大的。   每个人都希望成为第一个先登,有朝一日能提枪上马在万军丛中厮杀,为了这个信念,也为了勾人的赏格,吕军很是玩命。   也许是作为对自己意气用事而折了太史慈的惩罚,也许是觉得将士在死战,主公就该陪在身边,无论霹雳车砸的多凶猛,楼车上的箭雨有多密集,孙策自始至终是待在走马道上的。   不时会帮着拖走受伤的军士。   这当然是很振奋士气的。   作为攻城方,林墨没办法身先士卒,但他也如孙策一般,从战斗开始就一直守在督战士兵的身边,直到黄昏战罢退走。   这样的战斗,这样的伤亡,对于主帅的心理其实是巨大的考验,看着自己人一片片的倒下,林墨当然也很心疼。   可这就是战场,任你奇谋百出,到最后都会回归到人类最原始的战斗方式,这是无可避免的。   一连七天啊,没有间隔,天亮就出战,黄昏便撤军,舒城的城关下早就堆尸如山、血流成河了。   就连负责攻城的颜良都看的心凉,几次举着盾牌冲上去。   可是面对密如骤雨的箭矢、防不胜防的滚石檑木和忽然出现的火油当头淋下,要不是仗着武艺高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真的打不上去啊。   直到第八天,林墨才下令让大军休整两日,休整过后,还是要继续攻城的。   七天,七天时间死伤了四千多人,这种打法任谁看了都心疼。   陈宫当然是再次劝着暂时休战,就连颜良这种好战分子都开口是不是考虑围城一段时间消磨对方士气再打。   林墨一开始是不想搭理的,被问的多了也会失了耐性,“不如你们告诉我怎么破城?”   这下他们就哑然了。   面对死守的两万多江东军,寻常的计策根本不可能把他们引诱出来,这群人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与舒城捆绑在一起了。   而自己又不可能真的丢下一拨人在这里围城就撤走,耗当然是耗的起,问题是如果曹操倾巢而出猛攻徐州的时候,兵力方面肯定捉襟见肘的,哪里还有人来围城。   到时候与曹军的大战出现对峙这头又该怎么办?   但凡有第二条路能走,林墨也不会选择这种互换的方式。   现在死一些人,是为了将来死的少一些,也是为了彻底的把江东连根拔起。   林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赏金和抚恤金提高。   “诸位,请相信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破城,这是唯一的办法。”林墨说完,众人皆是颔首,坚定内心,该准备的继续准备,该安抚的就去安抚。   城里的孙策其实一样头大,守城方的他们伤亡没这么严重,可在霹雳车和楼车的招呼下,依旧是折了近两千军士。   这已经算是少的了,毕竟江东军里有一半是水师,他们这些人不善守城之战。   “时机差不多了吧?”孙策有些急切的问道。   “主公,还不行,眼下远没到可以动摇军心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封城突然让乔公通信,林墨必将生疑。”坐在孙策旁边的周瑜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可伤势并没有痊愈。   “那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看林墨这架势,是放弃智计准备不死不休了。”孙策是迫切想把手里的棋子用出去。   “这不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情吗?”周瑜反问。   孙策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的确如此。   战斗才进行到第一个阶段而已,按着攻城战的习惯,最后肯定是要打到彼此都军力殆尽为止的。   “主公,请相信我,还没到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我甚至都不想动用乔公,眼下死守就是上策,凡用计则必露破绽。   况且林墨的攻击越疯狂证明他越急迫,他也清楚的知道,曹操马上就要行动了。”   周瑜长叹道:“再等等吧,时间利我不利林墨。”   “曹操……”   孙策无奈的闭上眼仰起头,“你到底还要多久才到……” 第三百三十二章 演完了,动手   “呵……我说人去哪里了,原来是到了吕布的麾下。”   襄阳城内,手握竹简的曹操斜靠在帅椅上,略显慵懒,面露不屑,“三番两次去请他他不来,竟是跑到了吕布手下去,看来我这威望是远不如他吕布了。   来人,召法正过来。”   “喏。”   将士退走后,曹操将竹简随手往台案上一丢,心情不太好。   凤雏庞士元。   一个名字响当当的人物,至少在荆襄这里是这样的。   曹操几次三番的派人请过他入幕,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后来竟然跑了。   当时以为是他为了躲避征辟而已,谁曾想竟然是去了吕布那头,这让曹操心里挺不爽的。   虽然信里也说的挺清楚了,这家伙是先混入了关中十部,马腾韩遂战败后才归降的吕布,可关中十部是什么货色,连自己都瞧不上怎么可能去投马腾呢。   说到底,还是要用马腾做跳板。   让人讨厌的家伙。   “司空。”没多久,法正就来了。   “看看吧,刚刚快马送到的信。”曹操朝着台案上的竹简努了努嘴。   法正上前接过快速的阅读后眉头就蹙了起来。   是钟繇写的信,大致说了一下现在司州的情况,包括吕布的兵力,将领还有身边跟着的谋士。   其中就有庞士元的名字。   凤雏的名头,便是在益州的法正也听过。   有一说一,他并没有太当回事,这个世道里商业互吹而自抬身价的士人太多了。   别说是他庞统了,就连还没成事的曹操,当年也是跑到了南阳去缠着名士许劭想讨一句批言,好让更多的人都认识到他,这才有了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说法。   可说到底,又不是人人都是曹孟德,好些人只是为了赚点名声便于奇货可居罢了。   “司空决定要对司州动手了?”这是法正唯一想到的答案。   “对。”   曹操吐出一口浊气后也坐正了身子,“我认真想过了,徐州是个泥淖,去了如果不能立刻攻陷,那许昌就会同时面临吕布和张辽的包夹,到时候我根本无暇救援。   而冀州方面,张辽的手头上有六七万人,黎阳又是坚城,急切间难以攻破,若是他死守,只怕会陷入苦战。   思来想去,还是拿司州下手最合适。”   法正微微颔首,脸上却也不意外。   自从上次他找自己和荀攸问过选择后,法正就知道曹操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这个时候,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要用兵就一定有险,无非是值不值得去冒这个风险罢了。   法正想打徐州是自信可以快速攻破萧关,荀攸选择冀州,是因为邺城是吕林的政治中心,如同许昌于曹操。   而曹操要打司州,应该是看重了林墨不在吕布的身边,觉得这个匹夫最好拿捏。   同时,司州的咽喉潼关又不是完全不可攻破的存在。   “司空是忌惮庞统吗?”   “不瞒你说,我要打吕布正是看中林墨不在他身边,要说忌惮,他庞统还不够格,只是觉得事情会棘手一些。”   曹操眯着眼捻着手指,“我现在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货色,可你先前说的办法,却不晓得还行不行得通。”   “没问题吧。”   法正也凝神沉思了片刻,缓缓颔首道:“吕布方才取下司州,这个时间里一定是在整肃内政,核准田亩、人口,整顿兵马,了不起再清缴十部余孽,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个地方的。   况且,庞统本就是荆州人,根本不了解司州地形,在下以为可行。”   曹操扭头看着背后的羊皮图纸,目光所及皆在司州,倒也觉得这番话在理的。   须臾,转过头来沉声道:“除此之外你也看到了,吕布手上有十二万大军,即便减去三万人去了凉州依旧有九万大军。   而且,这九万人可是吕布最精锐善战的部曲,光是骑兵就有万人,还有战车和用不尽的粮草。”   这几年中原地区的募兵速度不错,加上自己从荆州、益州获取的兵力,曹操现在如果倾尽全力一击,当然也是能够召集到十八万大军的,这还不算水师的。   可那不现实。   首先,在谯郡和泰山郡驻防的三万五千人不能动,否则徐州的驻军就会杀过界了。   再者,白马城里还有四万五千人,是盯防张辽的,两军据黄河而望,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荆州这里终归还是要留下一部分人,刘备到底是个隐患,他知道在这一战中的伤亡也很惨重,可具体能抽出多少兵力来不能确定,江陵城这种命脉不能丢,要留两万人。   这么一算计下来,曹操撑破天就是带去八万人。   听来好像彼此兵力相当,可曹操的兵马有不少是荀彧在中原地区招募的新兵,而荆州军和益州军多年来战斗极少,没有得到实战沉淀,难以与吕布的部曲正面抗衡。   最后,吕布现在富的流油啊,兵马的武装太可怕了,披甲率过五成了,自己才勉强三成而已。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能快速募兵,却不见得能快速的打造这么多的铠甲军械。   就这,还是靠着荀彧掏空心思才换来的盛果。   如果不是因为吕布现在战线拉的太长,戍边又得安排大量人手,正面早就碾压自己了。   曹操心知,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迎头痛击,中原这两个州易主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庞统,也不是潼关,而是担心吕布根本就不守关,一上来就给你梭哈,九万大军直冲之下,自己的八万人根本不是对手。   “司空方才说……粮草?”   法正这么一提醒,曹操顿时眼前一亮,对啊,当初官渡大战的时候,如果不是靠着林墨的锦囊得以偷袭了乌巢将袁绍百万军粮毁于一炬何来大胜呢。   当时的情况亦是敌强我弱,如眼前这般,甚至更恶劣。   “元常现在司职内政,不参与军权,粮草这等命脉之机只怕吕布未必会透露给他。”在吕布身边留下了个钟繇当然可以获悉不少的情报,可这绝对不包括粮草大营的位置。   甚至,他的身边可能都不见得能有几个亲信,至少在军方是一定没有自己的人。   “司空不是说庞统在吕布身边吗?”   法正嘴角勾勒一抹狡黠,上前详解心思后曹操表情逐渐僵住。   似乎是震撼,又似乎是思忖可行性。   片刻后,露出了身心松弛的神情,缓缓颔首道:“聪明人往往是会被聪明所累,好,此计甚妙啊!”   说着,曹操激动起身走到法正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沉声道:“孝直,此战胜,你当居首功!”   “司空言重了,在下想知道是哪位将军带兵前往,带多少人去。”   “陈到和吴懿,我准备拨他们三千骑兵,少是少了点,只能给这么些了。”曹操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了。   与吕军的对垒,最吃亏的就是骑兵了。   在吕林与关中十部大战时,他是花了大心思从陇右采购了一批战马回来,益州那里又缴获了两千匹,加上原本己方的骑兵算上是有八千的。   可惜啊,夏侯渊折了两千多,曹操自己都只能勉强凑出个六千骑兵。   换句话说,他自己带去前线与吕布对垒的骑兵就只有三千了。   平原作战,最大的仰仗就是骑兵,这也是没底气的原因。   “从前与吕军战斗过多次,吕军的铠甲应该有不少吧?”法正问道。   “这当然,库房里都存着有。”   “好,那便够了,此方配合之下,破吕布,机会很大。”法正重新盘点了一遍,不说面面俱到,也觉得可行性是很高的了。   曹操紧皱的眉头也算舒展开来。   他喜欢法正自信的模样,总是让他想到郭嘉用兵时候的样子。   而且,刚才的那番部署,听来真就与郭嘉的习惯很相似。   这一仗,不能再输了。   再输,中原将不会再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   邺城,演武场上,闲来无事的老阴货在看着蒋义渠他们演武。   要说这蒋义渠和张南、焦触当真是没什么将才的,尤其是在见识过高顺练兵后,老阴货更觉得这根本没眼看。   张辽本来练兵有一手,可似乎太爱惜那八百亲卫了,不仅花了重金打造五花八门的兵器和铠甲,还给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大宛良驹。   好家伙,这下他们是上马能冲锋,下马能陷阵。   就这还不过瘾,天天带着他们操练的比陷阵营还狠。   张辽甚至在贾诩面前放话,自己这支亲卫,上马比并州狼骑凶,下马比陷阵营要狠,一句话,无坚不破。   贾诩也劝过他少琢磨冲锋陷阵的事情,为帅者当以兵法为重,每每应的痛快,就是不做。   看了蒋义渠他们的练兵后就准备再去找张辽说道说道。   此时,演武场军营中军帐里的张辽拿起六枚铜钱放入一块古朴的龟壳内,有模有样的摇了起来。   卜卦,跟老阴货学的,问之为何要学,因为帅。   咣啷啷。   六枚铜钱从龟壳里落下后,张辽沉思片刻,呢喃道:“艮上巽下,山风蛊,元亨,利涉大川。”   他抬头思忖了起来,“利涉大川,是不是让我出去活动活动,好卦啊,最近太闷了,就去白马城下逛逛吧。”   恰好进来听到张辽的解卦后一头黑线,“文远,你又想干什么?”   “噢,没什么,刚刚卜了一卦,根据卦象显示我应该去白马城下逛逛。”张辽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贾诩扶了扶额,看了一眼台案上的铜钱,“蛊卦,这山风蛊卦与你去白马城有什么关系啊,你怎么解的卦?”   “不对吗?”   张辽也知道自己是半吊子,虚心请教道:“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贾诩瞥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不太正经的主帅虽然无语,但终归是习惯了,杵着下巴沉吟,“山风蛊,多卦变爻,诸事不宜,这是要出事了啊……”   “出什么事?”   贾诩看着台案上的茶杯,用手指沾了点水,写下‘山风蛊’三个字后,道:“山受风扰,以生虫噬,这蛊字里就带有虫字。   以生虫噬,这是暗示我们军中出了奸细。”   张辽战术后仰,不会吧,怎么跟我解的差这么远,“奸细?奸细在哪?”   贾诩依旧盯着那六枚铜钱,呢喃自语,“山风蛊虽多卦变爻,可主爻在西……”   “西……”   张辽低眉重复了一遍贾诩的话后,忽的眸子一凌,“温侯此时就在关中,你不会是在说温侯的身边有奸细吧?”   “根据卦象的显示,就是这么个意思。”   “是谁?”张辽急切道。   “这我上哪知道去?”   贾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辽,“卦者可窥探天机,可如何解卦却要看你能感应几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卦,应对着西面要出事了,我要不要想想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老阴货有些犹豫,卦者窥天机,可天道无常,没有任何的指令就去到一个不相干的地方,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邺城不仅仅是冀州首府,也是吕林的政治中心,主帅贸然离开的话,曹军一旦进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邺城出了什么事,足以让整个吕林集团全线震动。   如果不是基于这个重要性,林墨也不至于非要让张辽和自己带着这么多人留守,这个道理,老阴货是懂得。   只是一个普通的卦象而已,许是我解错了,老阴货只能这么想了,让邺城暴露出危险,这可是要问罪的事。   “所以,我们到底要做点什么?”张辽问道。   “文远啊,你这一天卜几十卦的,如果每一卦都要做点什么,那这大汉十三州你得跑个遍吧?”   贾诩这么一说,张辽才点头讷讷道:“也对,我今天都卜了十三卦了,没必要了。”   没办法,张辽待在这大后方属实是闷坏了,除了卜卦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最近老琢磨想拿白马城做点文章。   不过老阴货一直拦着,他自然是做不了什么出格事的。   ……   舒城,已经连着攻打了二十天。   孙吕双方都损失惨重。   吕军折了不下八千人,这可是阵亡的数量,不是伤亡的数量,伤兵都有七千多,算一起伤亡就是一万五了。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有一些杀红眼的味道了,所以陈宫都不敢再劝,只觉得这实在不像林墨的作风。   可真真切切的说,他也确实没有任何的办法破城或者说诱出江东军来。   甚至这二十天来,他每天都会找刘晔商量,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最终也没探讨出个所以然来。   休整的这天夜里,林墨忽然就召集众文武议兵,这算是让大家看到了一丝希望,是不是要改变战法了。   “刚才去了一趟伤兵营,我军的死伤已经很惨重了,是时候停战了。”   林墨说完,众人便是面面相觑。   停战?   打到这个份上停战?   是要劝降吗,可江东比骨头还硬,加上双方多年来的深仇大恨,怕是没可能了。   “允文,你是要佯装撤走诱使江东来追杀吗?”这是陈宫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假做曹军来袭撤走倒是合情合理,可江东没有骑兵如何追杀,更何况,他们等的不就是我们撤走吗,只有确认我们的人都离开了才有可能开城的。”刘晔摇头道。   林墨表情凝重,一手扶着台案,沉声道:“撤走一半就好了,留下一部分人守在此地,也不必攻城,只要把江东困在舒城就够了。”   “允文,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攻城呢?”连赵云都忍不住开口了,毕竟这段时间的伤亡,确实惨重,不能完全没有意义啊。   林墨看了他一眼,坚定道:“放心,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让孙策和周瑜去做就够了。你们……去整顿兵马吧。”   “喏。”   众人有气无力的作揖后便转身,林墨忽的提醒道:“对了,大纛不能动,另外,接下来虽然不攻城了,颜良和文丑需当白日以骑兵在外围给舒城施压。”   兄弟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再次拱手:“喏。”   众人退下后林墨才长舒了一口气,背靠在帅椅上,面沉如水。   死了这么多人来演这出戏,应该是足够骗过周瑜了。   只是希望这次别让孙策给跑了,一举平定了南方,便是无暇收复,放在那也跑不了。   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先联系陆家……   陆逊今年应该有二十四五了,就算出仕了,骨子里也是世家的做派。   舒城……   林墨抿了一口茶,将茶杯盖在了地图上舒城的位置。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石三鸟之计   当初董卓面对十八路诸侯而无力招架的时候,选择了迁都,从洛阳搬到了长安,从此有了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的说法。   董卓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洛阳已经算是中原地带了,虽城池坚实,可周遭平原,无险可依,十八路诸侯的联军攻破虎牢关后就能兵临城下,到时候来个围而不攻,用不了半年城内就会生叛乱。   长安就不同了,属关中平原,三秦咽喉,天然的险隘足可以少胜多。   加之从中原进入关中,必经邙山、雷首山,崤函之险,黄河之急,路途艰难,补给困顿,足可挡一众敌军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曹操非拿司州下手不可也就能够理解了。   毕竟,洛阳已经是在吕布的势力范围,如果不把这里收回来,颍川许昌简直是他嘴里的一块肉。   深谙兵贵神速的曹操,在法正把一应谋略敲定后当即率军北上,经宛城沿着羊头山,也就是后世的伏牛山一路急行。   八万大军是浩浩荡荡,骑兵开路,沿途也不讲究攻城略地,事实上,这些地方吕布自己都没来得及完全进行抚民,真要收入囊中不会太难的。   但对于曹操而言,只要确认了这周遭没有太多的兵马即可,甚至对于洛阳也不屑一顾的,八万大军一猛子扎进了崤山、雷首山之间,要以最快速度给予吕布最大的压力。   这也是钟繇能否得手最关键的一个点。   长安城内,钟繇的府邸,他手里拿着一张帛布,双手缠斗,浑浊的双眼映照着惊骇的神情,嘴里不停呢喃,“好方略啊,此计惊为天人,到底是何人给司空所献,是公达吗?”   在写信给曹操之前,钟繇已经估摸着曹操是想对司州下手了的,否则不会让自己去搜罗那些情报。   而等待的这段日子里,钟繇也想过获取到吕布足够的信任,最后一旦双方对峙,套出粮草大营的位置,只要粮草一毁,到时候吕布必成瓮中之鳖啊。   吕布倒是挺好拿捏的,就是他身边的庞统太棘手了,每次谈到军务上的时候总是会打岔,等再见吕布的时候,连他都有意的回避这个话题。   很显然,对方还是明白自己在曹操手下做了这么些年官,还是有比较重的提防心。   敬重自己,应该只是忌惮颍川世家而已。   在这样的背景下,钟繇很清楚,作为三军命脉的粮草,吕布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而且看护的人也绝对是他的心腹,想收买都没可能。   但曹操这封信里,不仅有办法套出粮草所在,甚至可称之为一石三鸟,出手一次,就足以重创吕布,一旦得手,这几万吕军必败无疑啊。   许是被帛布上的内容惊骇到了,钟繇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起身把帛布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并且搓了搓手,关中地区,暂时没有下雪,但已经很冷了。   “父亲,你唤我?”屋外,一个长相俊朗颇有书生气的三十出头男子走了进来。   钟毓,钟繇的长子。   相比于弟弟钟会,钟毓的名声似乎不怎么响亮。   至少在后世是这样,熟读三国的人都知道钟会,却不知道钟毓。   毕竟,这兄弟俩差了近五十岁呢。   “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族人,身手要好,要机灵,让他们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钟毓不解的问道。   “准备当民夫。”   钟毓一脸懵逼,钟繇却不准备加以解释,挥了挥手让他去做准备。   长安城的将军府内,两名身披铠甲的男子快速的跑了进去,在院内对着正在活动筋骨的吕布作揖,“温侯,快马急报,曹操率八万军汹涌而来,其前锋急行军已过了洛阳境守住了崤山之脚,看来准备进军关中啊。”   吕布放下手中画戟,转身看着马超,狐疑道:“这么快,前些时候怎么没听他们转运粮草的消息。”   马超身旁的庞德拱手道:“据报,曹操是走的羊头山,粮草早在几个月前就囤积在宛城了,同时许昌也有粮草运往前线,这才足以让曹军日行百里赶路。”   “这么说来,曹操想动司州倒不是一时兴起了。”   吕布轻笑了一声,“好,好,来的好啊,用不着回中原了,我在这就把他给收拾了!”   吕布现在的杀气很重。   又或者说,曹操是为数不多能勾起他兴致的人了。   因为他永远也不能忘记,从濮阳到徐州的那段日子里,整日被曹操阴谋诡计的阴影笼罩下惴惴不安的日子,甚至都想着用吕玲绮来跟袁术联姻以求自保。   可那已经是过去了,今时今日的自己,兵强马壮,粮草富庶,还用的着忌惮他曹操吗?   “时不我待,传令众文武到将军府议事!”吕布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进了屋内去着装。   马超比较急躁,相比之下庞德心思还算细腻,来的路上已经遣人去告知庞统了。   没多久,将军府的议政厅内,魏越、马超、庞统、满宠、庞德、张燕、钟繇都到齐了,甚至于马腾、张横、梁兴他们几个原有的十部诸侯也到了,现如今,都在吕布麾下老实的很。   “诸位,曹贼兴兵来犯,按这脚步,用不半个月时间就能进入关中,我意率军前往潼关,待曹操来时给予迎头痛击!”   众人皆是附和赞同,就连庞统也没有二话,都打上门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且,大家伙的劲头也很足,毕竟吕布手头上的九万人那可都是很能打的,披甲率又高,面对曹操八万大军长途而来,还能输不成。   “温侯,时间仓促,长安城内眼下仅有二十五万石军粮,可先行随军运往前线,在下一个月内必可再筹措十万石,当不会误了温侯战机。”   钟繇有这样的觉悟吕布是很高兴的,颔首道:“元常在关中有几年了,情况你最熟悉,便是要辛苦你了。”   “温侯言重。”钟繇嘴角勾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各部速去准备,后日辰时出发!”   “喏!”   诸将退走后,唯庞统留了下来,他看着钟繇离去的背影,表情凝重。   “还有事?”   “温侯,还需留下一些人来。”   厅内仅余二人的时候,吕布转了转眸子,不解道:“为何?”   “如果把人都带走了,到时候转运粮草的时候,免不了要用民夫,那些民夫如何处置,放走的话可能会走漏消息,养着太耗费粮草,全部都杀了,会折了民心。”   庞统说完吕布深吸了一口气,“士元,你还是不相信元常吗?”   “此事不关乎信与不信,咱们只说粮草,这可是三军命脉之所在,潼关城下,容九万大军后便放不下太多的粮草了,这旷野粮草大营一旦有险,我们可就被动了!”庞统一脸严肃。   吕布犹豫着在厅内来回踱步,人手方面倒也没缺到这个份上,毕竟自己兵马本就多于曹操。   只是担心这种做法会寒了钟繇的心。   这庞统也过于谨慎了,是打算连民夫都不用,全部要用自己人,确保足够的安全。   想起林墨临走前说起过,遇事不决要多听庞统的,吕布叹了口气,点头道:“行,留下一万军士用以转运粮草。”   “温侯明鉴。”   ……   舒城,校场上。   孙策带着周瑜、程普他们在伤兵营里巡视,也会主动帮忙包扎。   这种攻防战,林墨的损失很大,江东的阵亡也不小,死三千八,伤三千七,伤亡也达到了七千数。   而且,长期处于这种阴霾之下,人也会变得极其疲乏,每天就等着对方来进攻,这种心里上的压抑是非常痛苦的。   可恨的是,一直也没有收到曹操有行动的消息,这是个噩耗。   如果林墨铁了心要将强攻进行到底,很可能从徐州再调人来,继续保持这种强度的进攻,可能最多撑两个月。   当然,孙策也清楚林墨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强度的进攻,霹雳车在,不代表火油坛子、军械都是用不完的。   到最后,拼成了全然靠云梯、楼车和冲城车的原始进攻方式,那还是能熬多几个月的。   可恨的曹操,为何迟迟不动手!   “报,主公!”   一名斥候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单膝跪地作揖道:“探营的斥候发现,吕军正在撤退!”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周瑜第一个开口,“全军撤走?”   “不是,只撤离了一部分人,具体多少人不得而知,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还是躲在荆棘里发现的。   眼下吕军营寨依旧在,而且巡夜哨骑也纹丝未动。”   斥候说完,周瑜面露狐疑,沉思不语。   诱敌吗,太肤浅了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   程普右拳打在左掌上,激动道:“我知道了,定是曹操来犯,林墨率军回援了,此时留了一部分人在营寨里是为了牵制我们,担心我们追杀!”   “可是,至今尚未收到曹军的情报。”孙策缓缓摇头。   “主公,如果林墨把驿道封锁了呢,我们的人不就回不来了?”韩当这么一提醒,孙策眼前就明亮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点,照理说,曹操确实应该已经动身,可我们的人一直也没有收到情报,这太不合理了!”这条线上孙策准备了一些人换骑,达不到八百里急报的速度,也能有六百里。   只要曹操动身,哪怕是转运粮草,他们也能第一时间收到。   现在这么一想,孙策就全然明白自己是被林墨算计了。   “主公,此事现在下定论还言之过早,过几日看看吕军动向再做判断不迟。”看着一个个高兴的忘乎所以的人,周瑜提醒道。   “这是自然,我还不至于如此轻易就出城,是此是彼,过个十天半个月总是能判断出来了。”孙策双手抱胸,心情好了很多。   这事真假他甚至都不关心,只要吕军不要再死磕舒城就够了,江东的血都快要流干了呀。   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江东将士们期待的一样,吕军真的没有来攻城了,甚至先霹雳车都给撤回去了。   但是,白天时分还是会有骑兵在外围施压,领兵的是颜良和文丑。   另外一个坏消息则是吕军的营寨上,依旧飘荡着‘林’‘赵’两面大纛,这说明这两个人都没走。   那他们干嘛撤走一部分人?   这一点,周瑜也不得而知。   如果说是想诱自己出城,最基本的就要把大纛给撤了,更不应该派骑兵在这施压才对,你成天让骑兵在这晃悠,我就是想偷袭也不敢啊。   “我知道了,林墨定是已经带人撤回徐州去迎战曹操了,可是他不想就此退走,毕竟舒城这里死了太多人,所以留下颜良文丑牵制。   这些骑兵和寨子里的大纛,不过是他虚张声势罢了!”孙策的想法可没周瑜这么深沉。   这最直接的想法却也是江东一干武将的心里想法,皆是颔首赞同。   “主公,我等虽然不知林墨在军寨里留了多少人,可光是那些骑兵就足够缠住我们,让我们进退不得了。   总不能真的在这舒城等到吕林与曹操分出胜负我们才能离开的了这座城池吧?”凌统其实不关心颜良文丑,他只想知道徐盛走了没有。   想知道,自然要去一趟吕营的。   这话没道明,暗示的意思却十足。   孙策侧目看着他,“怎么,公绩是想劫营?”   这家伙年纪轻轻的,十几岁就这么凶狠,倒是让孙策欣赏。   “主公不可!”   周瑜敏锐察觉出孙策内心想法后站出来拱手道:“万万不可,这很可能是林墨的诱敌之计!”   “公瑾,小心谨慎是对的,可万一主公猜对了,我们难道真的要一直死守在这城里,岂非顺了林墨的意?”韩当咂了咂嘴。   周瑜有些头皮发麻,林允文当真是阴险,此举颇有些阳谋的味道了,自己守着也不对,出城也不对。   现在他们都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时间一长,只怕会听不进自己的话。   算计人心,我当真不如他啊……   “公瑾,实在不行,就让子烈诱他们来袭,你看如何?”孙策又想起了乔公这枚棋,觉得眼下正是时候了。   韩当、程普一听,当即双手赞同。   可周瑜依旧是摇头,“末将觉得,眼下要确定这是不是林墨的诡计只有确认他到底在不在寨子里。”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周瑜实在不愿意动用这颗有可能绝地翻盘的棋子。   其实,乔公现在存在的各大意义反而是能安抚住他们这些武将不安的心,看到一丝重创吕军的希望。   非逼不得已,周瑜并不打算启用的。   “如何判断?”孙策问道。   周瑜看向吕蒙,“子明,劳你跑一趟吕营,就说,主公有意归降,要面见兰陵侯。”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规矩。   再者说,如果江东要归降,那这种大事寻常将军可无法代劳,必须是林墨亲自下场,是真是假,一见便知。   众人一听,也觉得十分合理当即,便是让吕蒙放手一试了。   诈降这种手段常人也不敢乱用,怕的就是有一天你真的想投降了,人家根本不相信你。   可江东自孙策下,有人死了弟弟,有人死了父亲,也有人死了袍泽,谁都清楚与吕林那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投降?头颅就有一颗。   所以,诈降这种事情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吕蒙拜营的时候,颜良文丑是不敢拒绝也不敢接纳,但使者拜营会面是基本礼仪,还是不能省的。   一路上,吕蒙都很用心的留意着周遭情况,将士不算太多,而且,好多人身上都有包扎的痕迹。   进入中军大帐后,与吕蒙期盼的那样,并没有见到林墨,只是颜良和文丑而已。   哥俩还是挺热情的招呼了吕蒙吃喝,好歹人家来投诚的啊。   但对于吕蒙要见林墨的要求却只能无奈道,这几日兰陵侯感染了风寒无法见客。   好,那见不到林墨就见一见赵云,这总行吧。   赵云啊,赵云他去押运粮草了。   吕蒙一听内心就乐了,你家三军主将负责押运粮草的啊。   很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颜良文丑呢,岔开了关于见林墨、赵云的要求后便开始商量投降的细则,诸如孙策想要做哪个郡的太守,又或者愿意为吕林领兵厮杀,都行,条件可以提。   只有一点,你们要快点投降,投降时候呢,开城,放下兵器,全部兵马站出来列队接受整编。   颜良文丑表现的越急躁,吕蒙内心越怀疑现在徐州方面的战局并不乐观,他们也很想回去帮忙,只是无奈要留下来震慑住江东而已。   当然,条件上只能浅谈,毕竟还要回去请示孙策的,像模像样的谈了两个多时辰吕蒙才告辞回去。   这个消息传回去后,江东诸将都乐疯了,包括孙策在内。   曹操真的来了,林墨这个瘟神也终于走了。   用心歹毒啊,竟然回去迎敌都不把这些骑兵带回去,还把颜良文丑放在这里牵制自己。   “公瑾,这一回,该动手了吧?”孙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下棋人林墨,计成!   林墨和赵云已经离开了营寨,这一点基本是可以确认无疑了。   毕竟,江东投降啊,这种大事如果林墨在是一定会出来接见的。   对,有一定的风险是诈降,可是以林墨这种心术的人,他总归会见吕蒙一眼,从只言片语中去判断,然后做出相应的对策去杜绝被诈降的情况发生。   可他没有,见不到人就算了,颜良文丑还口口声声说他感染了风寒,赵云去运粮草了,这谎言,太蹩脚。   再一个让周瑜坚信的地方就在于这些天来驰骋的骑兵,明显是给足了江东压力。   这些骑兵不算太多,可周遭都是旷野,没有合适的地形,铁蒺藜根本发挥不出功效来。   总不能真的被他这几千人给拖住了死守在这里。   一遍又一遍的梳理和复盘,周瑜终于确定是时候让乔公这枚棋子派上用场了。   “主公,那便解封吧。”   听得周瑜松口,孙策长舒了一口气,眸子闪过一抹狠厉,“弟兄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要用乔公,就得先给城池解封。   这个时机倒也合适,双方交战前就被封锁了城池,这导致城里滞留了不少商贩货郎和途径的过路人。   再者,各大世家也是需要派人出城去跟进名下产业、生意和人才调度的。   其中自然也包括乔公这种人。   解封后,舒城里确实跑了不少人,甚至当地的百姓都有逃离的,这一点,孙策无所谓,如果最终是拿下了淮南三郡,他们跑到哪里,还不都是自己的地头。   好在这几天吕军的骑兵也没有再来施压,这大概就算是颜良文丑拿出的诚意吧。   乔公没走,他心情好着呢,因为也听说了吕蒙去了拜营,有归降的意思,其实这样的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可当天晚上,陈武就偷偷来找他了,告诉他自己找丁奉喝酒的时候,对方说漏嘴了,原来这是周瑜的计策,准备诈降骗林墨进城的。   心思单纯的乔公一听当然是为女婿捏一把汗,拉着陈武的手就告诉他,这次的功劳一定会如实禀报给林墨的,当即就书信了一封,反正现在解封了,送封信不是难事。   陈武立刻说道,不若趁着现在江东众人无防,夜里自己突然杀开北门,让赵云亲率大军来袭,必定一举成功。   乔公一想,是这个道理。   其实前些时间他就很想让陈武帮着开门放吕军进来了,奈何封了城啊,又没有通信的手段。   乔家倒是养了一些信鸽,可惜自己忘带了,虽然这些信鸽只能飞回皖县去,但是让大小乔派人去通知林墨也是可以的,繁琐一些总好过困死在这里。   现在,机会来了,苦等月余的乔公不疑有他,当即奋笔疾书。   为了让林墨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他一股脑的将这段时间来陈武因为放走颜良文丑受到惩罚、又因粮草被劫再吃军棍,攻城的时候甚至都因为伤痛无法参战。   包括这次诈降的消息也是他透露的,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啊。   夜里还是会宵禁的,等到第二天天亮后,乔公便让族人带着信出了城。   现在就等着林墨的回信,约定时辰来动手。   第三天的时候,吕营那头就有复信了,是文丑的亲笔信。   内容比较长,告诉他现在还办不到,因为林墨和赵云等人全部都已经回了彭城,别看寨子里还有近万人,可其实除了两千多骑兵外,其他都是伤兵啊。   这些人根本就没办法作战的,只是负责守在这里震慑孙策,现在孙策不来闹事就谢天谢地了。   陈武这方面,让他继续监视孙策,反正短期内孙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至于说里应外合攻破城池的计划可能要等林墨回来才能实行,因为临走前林墨下了军令,这一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主动进攻了,否则必斩头颅。   陈武一看,觉得还是有道理的,因为颜良文丑先败于安丰,又败于九江,这些都是记在了军法簿上,这个时候他们确实不敢违背林墨的军令了。   乔公只能感慨自己错失了给女儿备嫁妆的机会,毕竟,人家的正牌岳父是吕奉先,这个姻岳父好歹也要帮女婿一把的,可惜了呀。   告别了乔公后,陈武就快步的跑去将此事告诉了孙策和周瑜。   这下,孙策更兴奋了。   “哈哈哈,好哇,原来留了一批伤兵,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林墨连日的攻城伤亡惨重,又逢曹操来袭,他是想走又担心伤兵拖延了自己的脚步。   但是不管这群伤兵又不行,怎么办呢,便是顺水推舟的将他们留在寨子里养伤,顺带着也可以震慑我们。   为了把戏唱足了,连骑兵都不敢带走,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要扬着自己和赵云的大纛。”   孙策兴奋的一拍台案,挑眉道:“公瑾,这次可以放开手脚的干了吧!吕军的寨子里除了那两三千的骑兵外,尽是伤兵,我们一拥而上,还能战他们不下?”   在寨子里作战,可不比旷野让他们摆好架势让他们贴边冲锋,一旦开战就是摧枯拉朽之势,那群伤兵能吓的连滚带爬。   军心一旦倒塌,便是那群骑兵也发挥不出他们应有的作用。   周瑜摩挲着下巴沉思。   从一开始的强攻,再到退兵,这里有没有可能是计呢,还是有的,而且可能性不小。   但乔公这里决计不会假。   苦肉计未必能骗林墨,但骗乔公这种货色肯定不在话下,同时,林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乔公这枚暗子,综合来看,乔公得到的复信肯定没问题。   一番盘算下来,周瑜也觉得这个时候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   当然,你还可以再等,等寨子里的伤兵养上一个月,差不多了再用陈武骗他们攻城,可那样风险太大。   毕竟颜良文丑本来就有败军之罪了,不见得敢违背林墨的军令冲进来,说到底,他们只是降将,保命才是明智之举。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主公,那便动手吧。”   “好,我这便去召集诸将,今夜动手!”   “且慢!”   见孙策虎步而出,周瑜赶忙拦下他。   “还有何事?”   “应该,在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候动手。”周瑜沉声道。   “最不设防的时候?”   孙策摸着下巴,蹙眉道:“什么时候是最不设防?”   “简单,主公现在就书信一封,言明降意,明日开城,只讨要吴郡太守一职,颜良文丑那两个蠢货定然不疑。   那么,今夜,必定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周瑜勾勒嘴角一笑,孙策也大笑了起来,“好哇,妙,太妙了,我这就写!”   什么时候最不设防,自然是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   这封信一到,颜良文丑指不定还会先摆庆功宴呢,毕竟自己是在他们手上投降的,功劳自然记他们头上,这不得大肆庆祝一番?   “危险,往往是在狂欢的时候逼近,可惜,他们不懂这个道理。”周瑜右手扶着腰间宝剑,今天晚上的行动,他也要参加,哪怕有伤也在所不惜。   孙策一边写着信一边憧憬着入夜后的厮杀,事成后,就要依着先前的部署收回淮南三郡,休整过后再看情况是不是要对广陵动手。   这主要取决于曹操和林墨的胜负,总体来说,孙策觉得曹操应该是胜利方的。   毕竟,现在吕布在关中呢,徐州这里驻扎的兵马不算多,曹操肯定是会押上老本,林墨虽诡计多端,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却显得很苍白。   “对了主公,顺带让快马回去一趟豫章,让他们转运一部分兵马、军械过来,到时候拿下了淮南三郡,也需要多点人帮着恢复建制。   顺带看看皖口那个渡头到底有没有在林墨的手里,如果还有兵马,到时候还需要处理。”   孙策一边写着一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事情办妥后,两人就开始整顿兵马。   舒城这里原本是有两万五千人的,连日的防守战里,死伤七千多,这当中一半是伤兵,自然无法参战。   可其他一万八千人,孙策是决定梭哈了。   校场之上,百夫长以上军官全部参与战前动员,两百多人站在点将台下。   孙策看着众将前列,程普、韩当、周瑜、吕蒙、凌统、董袭、丁奉等人,甚至连卧底的陈武也在其中。   他先是朝着众人拱手,“诸位都是江东的好儿郎,今夜一战,我们要为广陵城下战死的袍泽报仇,要为凌叔、黄叔这些死在吕军枪下的将军雪耻!”   “必胜!必胜!必胜!”   站在点将台上,感受着江东将士众志成城,呼啸而来的北风也无法冷切孙策内心翻涌的热血。   他等这一刻等太久了,子义,仲谋,黄叔,你们等着吧,我要用吕军的血来祭奠你们。   “听令!”   孙策表情一肃,嘶声喊道:“程普领五千军,丁奉、董袭随战,三更时分杀入吕营东寨!”   “末将奉命!”程普、丁奉和董袭上前拱手。   “韩当领五千军,陈武、凌统随战,三更时分杀入吕营西寨!”   “末将奉命!”三人出列作揖。   “我自领八千军,周瑜、吕蒙随战,自南寨杀入!”   周瑜与吕蒙上前接令后,孙策再次喊道:“入寨后,直逼中军帐,斩将夺旗,寒其军心!”   “杀!”   ……   “鏖战了二十多天,来回赶路的时间,在这磨了几个月了,总算把这群混蛋给钓出来了……”山坡上,看着孙策写来的信,林墨如同飘荡在大海上破烂的孤舟终于能够靠岸了一般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侯爷的威仪整个人都躺在了草地上。   自彭城跟随老岳父以来,玩过不少路子,可说真的,极少有像这次这般疲累的。   毕竟,面对的对手不一样。   这是一群真正穷途末路的人,舒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仰仗,要把他们从城里引诱出来,真的太难了。   为此,还折了这么多人。   一旁的陈宫和刘晔完全的呆住了,彼此脸上都浮现着惊骇的神色。   事情到了这一步,要是再猜不出林墨的计划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安排文丑回信的时候,他们俩都清楚的知道了林墨计划的核心。   只是没想到孙策和周瑜会上钩的这么快。   “允文此计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我自诩有些才智,可若是我与周瑜异位而处,同样是躲不开这番算计的。”陈宫捻着山羊须长叹,与这样的人并立还是做盟友好一些,要不然,真是逃不脱被玩弄的下场。   这种震撼,刘晔似乎要比陈宫更甚。   因为他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乔公奉命入城后便断了联系,那个时间段里他也猜测很可能是乔公暴露了或者被周瑜识破了。   可林墨却好像完全的预料到了这一步,甚至是有意走到这一步的。   因为只有这样,后面这些强攻、撤军,佯作离开才能让城里的人真正信服。   有了这样的大前提,才会让他们敢于从舒城里出来劫营。   从乔公到攻城,再到退军,一步一步,不允许出任何的差错,而每一步又是环环相扣,等到这一系列的计谋产生了连锁反应的时候,刘晔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明牌都反应不及,更何况是身在局中的周瑜啊。   他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也是在庐江,那会自己还跟着刘勋呢,同等兵力去与吕布林墨抗衡,结果也是被愚弄的像个孩童。   如今,时隔多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算计,只是对手换人了。   不变的,是他林允文。   林墨自始至终都是躺在地上,以手遮面,大口的呼吸。   对于陈宫的夸赞和刘晔的震撼没有太大的波澜。   事实上,在很早之前,在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辅佐吕布,而是要扫平这个乱世的时候他就没有了这样的虚荣心。   不管是陈宫、刘晔,还是老阴货庞统徐庶,他们做什么,从根上说也都是为了吕林大业而做,可林墨身在其中,自然不需要共情的。   “允文。”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云走了过来后说道:“寨子里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动手。”   林墨没有起身,甚至都没有拿开挡着脸的手,只是闷声道:“子龙啊,想办法斩了孙策吧,他不死,江东终究是乱局难安。”   经此之后,江东这里可以从四大家族入手推翻孙氏政权,但不见得一定能得手,因为曹操已经北上关中了。   林墨不能确定那头的战事会打成什么样,可自己现在是鞭长莫及的。   而且,即便击溃了江东这群人,淮南乱局也需要收拾一下。   最基本的,乔公都沦为了棋子不得好好犒劳一下,非是要在老岳父厮杀的时候与他两个女儿风花雪月,可有时候儿女情长是有政治属性的。   这次孙刘夹击淮南,士子们动荡摇摆,刘晔一个人似乎也压制不住,必须要让乔公也站出来才行。   要达到这个目的,不跟乔家成为利益共同体是不行的。   自然而然的,这婚事不办也得带着二乔回彭城去。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把这群士人和背后的世家都掌控其中。   为此耽搁的时间里,林墨只能寄希望庞统能真正表现出他凤雏的能耐。   卧龙已经发光发亮了,在劣势情况下生擒了夏侯渊换来了荆南二郡,你这凤雏再不展翅有理由怀疑你不配跟他齐名呐。   “放心,今夜我不干别的,专门找孙策。”赵云铿锵有力的保证。   林墨这才挪开手看了一眼赵云,笑了笑,没说什么,内心却在想,最好孙策能激怒你,再来一次云大怒。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间缓缓流逝,生死大战的前夕,总是会让人觉得和平的可贵。   谁也不知道天亮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是夜,寒风凌冽。   舒城内二更造饭,三更出城,四更天时已经到了孙策要求的位置里。   “进攻。”孙策看着寨子里辕门下昏昏欲睡、东倒西歪的吕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沉声说出两个字后,吕蒙挥舞着手中三叉戟,爆喝道:   “杀进去!”   “杀呀!”   大战,开启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单方面的屠杀,江东儿郎要殆尽   吕军营寨里的防御松懈的有些吓人。   冲进来这一路,除了辕门处有几名军士看守外,一路往里杀去都是零星的一些散兵游勇在逃命。   挑飞的篝火引燃了帐篷,可并没有什么人从里面跑出来,孙策不以为然,继续深入猛扎,毕竟在他看来这是正常的情况。   吕军这营寨可是照着四万人驻扎的规模来建造的,可林墨却只留下了几千伤兵,加上那些骑兵也就堪堪过万罢了。   通常马厩都是安置在中军帐后头,骑兵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组织起来。   再者,自己送的那封降书应该让颜良文丑乐坏了吧,今天晚上还不定喝了多少酒呢,没有人不是很正常嘛。   甚至就连周瑜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颜良文丑到底只是匹夫而已,一封诈降信能给他们乐疯了。   虽则是三路出击,可时间上毕竟无法做到完全同步,最先冲到中军帐的是孙策这支队伍。   远远看着,中军处一片漆黑,孙策不疑有他,冲上前便要斩下大纛的时候,一阵箭雨忽的倾泻下来。   铿铿铿!   沙场九死一生沉淀下来的敏锐洞察力让孙策当即放弃了夺旗的念头,霸王枪舞成了一个圆盘,一阵火星闪烁,箭矢尽皆落地。   可他身后跟着的江东军就没这么好的武艺了,当即倒下了百十号人。   到这里,不只是孙策,其他人也是一样,并没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只当是中军帐里部署的护旗兵而已。   正欲寻迹杀去的时候,忽听得马蹄闷响。   啪嗒、啪嗒……   漆黑中,一名手持长枪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头低下,微弱的火光无法映照出模样,孙策扬起长枪警惕的盯着来人。   待得距离只有数丈的时候,对方赫然抬头,一张刚毅俊朗的脸庞映入眼帘,这张脸,足以让包括孙策在内的江东军倒吸一口凉气。   “吴侯,请下马受缚,或可保你一命。”   “赵云!”   仇人相见是分外眼红,加之对方的话伤害不大、侮辱极强,一瞬间就让孙策想到了太史慈,竟然没去深究这个本该在彭城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提枪便冲了上去。   主公一上,身后众人自是一拥而上的。   大概,只有周瑜是愣在马背上吧。   他呆呆的看着赵云,一颗心已经凉了大半截,嘴巴张了张竟然什么话也喊不出来。   中计了,中计了……   赵云在这里,赵云在这里就证明我中计了,我被林墨算计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啊!   周瑜的内心崩塌式的在摧毁,他想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被林墨玩弄于股掌之中。   什么反间计,什么苦肉计,在林墨面前,大概只是一出笑话吧。   赵云身后,马蹄声如雷,吕营最骁勇的骑兵,并州狼骑来了,在孙策与赵云的战圈两侧穿过,如同滚滚铁流席卷,江东军挡着不被他死在他们的长枪之下,也被战马撞飞口吐鲜血。   “主公,中计了,快撤啊!!!”周瑜双眸湿润,声嘶力竭。   铁骑冲过,四面八方的营帐里杀出数不尽的吕军,人人都在喊着:“侯爷赏格,擒杀孙策者赏万金,封校尉!”   周瑜的声音一瞬间就被这股声浪给吞没了,无奈下他只能叫上距离自己最近的吕蒙赶忙杀到了孙策周围,一拥而上,期待快速打退赵云。   三人将赵云围定,枪戟剑并用,如同走马灯一样围着赵云转。   赵云一杆长枪游刃有余,孙策吕蒙还好,凭借着兵器的长度就算无法速胜也能打的有来有回,周瑜的长剑每次与亮银枪碰撞,都被剑柄处传来的反震力荡的手臂生疼,本就没有痊愈的他没几个回合就吃不消了。   “主公!再不走就要被合围了,快撤,快撤啊!”   周瑜喊了几声,孙策都充耳不闻,净想着联手把赵云给拿下了。   事实上,他心里也在暗暗叫苦的,从前他觉得自己是打不过吕布,总不能打不过你赵云吧。   舒城斗将后,见识过他的逆天枪法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他,可怎么也料不到联合上了吕蒙和周瑜竟还是拿他不下。   “主公,你看看身后啊!”周瑜歇斯底里的怒吼,终于让孙策在荡开亮银枪后回头瞥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双眸瞪大,心头一沉。   肉眼可见,江东的将士们在吕军步骑默契的配合下,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他孙策带来的兵马里,本就有一半是水师,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最精锐的并州狼骑。   可江东的军士,弱则弱矣,竟无一人狼狈而逃,他们在死战。   吕布和林墨是北国军的大纛,曹操是中原军的大纛,而江东,自然以孙策为信仰的。   甚至,在他们的心中,对孙策的崇拜能比得上前二者的亲卫了。   孙策平素里的暴戾多是对着世家而已,对手下的将士们,他是真的能做到亲如手足的,这才换得他们愿意为了孙策以命相拼。   可眼下这种情况,是个人都知道再打下去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原本早就该出现的韩当、程普两部迟迟不到,只怕跟这头一样中了埋伏。   所以,他们也在喊着:“主公,快撤啊!”   一名江东军侯,瞅着时机踩踏着尸体朝着一名并州狼骑飞扑了过去,哪怕是身体被他的长枪贯穿也要将他拖下马死死抱住,他不甘的看着孙策,满嘴鲜血、咬牙切齿发出低吼:“主公快撤!”   “撤!”   孙策近乎是带着哽咽声嘶吼,联合吕蒙荡开了赵云后,立刻调转马头朝外飞奔。   赵云将亮银枪扎入土中,左手握起鞍下铁弓,右腿一撩握紧箭矢,瞄准孙策急速发箭。   当时神射当然是辕门射戟的吕奉先,这一点就算是黄忠来了也得认。   可赵云的射技说是百步穿杨也不过分的。   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赤壁大战火烧连船前夕,诸葛亮在南屏山借完东风赵云保护他撤走的时候,徐盛开船追杀,赵云一箭射断他战船的蓬索,吓退了江东追兵。   要知道赵云当时射箭的情况可是极其恶劣的,首先是夜里视线不佳,其次江风凌冽,战船又摇摆不定,这等极端情况下,他竟然能射中固定帆布的绳索,这不是神射又是什么呢。   “伯符!”   周瑜飞身扑去,挡在了孙策身后。   这一箭力量之大,竟然能带飞悬空中的周瑜,直是让落地后的周瑜还翻滚了几圈。   “公瑾!”   “将军!”   吕蒙当即勒马回头怒视着赵云,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吕布之下第一人,扬起长戟就杀了回去,“贼将休放冷箭,弟兄们,给我挡住贼军!”   孙策顾不得其他,当即纵身跳下马去搀扶他,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处鲜血泊泊而出,被箭矢贯穿了身子。   看着自己手掌上沾染的鲜血,孙策整个人都丢了魂一般定在了原地,只轻轻摇头,“公瑾,公瑾不要,走,我……我带你回江东,我们回江东……”   “主公……”   周瑜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紧紧攥着孙策的手,“伯符,我……回不去了,你快走……”   “不,不,不会的,我们走,我们回家。”孙策只觉得鼻头发酸,面前的周瑜也变得朦胧起来。   周瑜艰难的抬起手,伸出手指指着战圈内正在大肆屠杀断后江东军的赵云,“你想要我们所有人都死不瞑目吗……”   “走!!”周瑜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推了一把孙策,双眼一翻,再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周瑜也没有想过既生瑜何生墨的问题。   或许,在这一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败了,败的心服口服。   只是希望,孙策还能平安回去。   楚霸王不愿回江东,尽管孙策号称小霸王,可在周瑜的心里,项羽不是一个好榜样。   反而是刘邦,一路打的败仗,可一次取胜就将项羽逼入了绝境之中。   现在,这个天下,还不是吕林的囊中之物,只要回去了,总还是有机会的。   伯符,愿你卷土重来日,亦是兄弟们雪耻时……   “主公快走啊!”   “主公!为我们报仇!”   江东儿郎不惧死,面对睥睨当世的赵子龙,面对驰骋无疆的并州狼骑,近乎是以命来堵路。   多好的兄弟,多好的袍泽,多好的将士……   孙策的心一寸一寸的断裂,他哭成了泪人,他想去厮杀,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有些时候,死容易,活着难啊。   这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用自己的性命堆填,只为换自己逃出生天,他脑海里回荡着周瑜的话:是不是想要所有人都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重新上马,带着冲出包围圈的人拼命的跑。   快,再快,再快点!   他不怕死,可是诀别的声音比死还可怕,他不敢再听,只希望呼啸的风声能盖过这一切。   唯一支撑的信念,就是周瑜临别之言和将士们最后的寄托,为他们报仇……   没有顺利抵达的韩当和程普与他们预料的一样,只走到半截道就被拦了下来。   文丑带着于禁领了一千骑兵和六千步甲围着程普、丁奉和董袭来揍,颜良和徐盛也领了一千骑兵和六千步甲埋伏西寨与韩当厮杀在了一起。   “琅琊徐文向在此,谁敢与我一战!”徐盛可牛逼了,手中攥着铁索,连环刀时远时近,杀的江东军是溃乱不堪。   “贼子,还我父亲命来!”听到徐盛自报家门,凌统疯了一般挥舞着长枪就杀了过去,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徐盛可不管凌统的父亲是谁,在广陵,杀了江东这么多人,谁能记得住谁家儿子会来报仇。   “公绩快撤啊!”十几岁的愣头青刚到战场就不听指挥,韩当气的想骂娘。   可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跟随孙坚打天下的四大家将之一,韩当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指挥着大军快速的逃离,一边让他们把身上带着的铁蒺藜全部丢地上。   别说,这玩意效果还挺不错,在逼仄的通道里刺翻了不少吕军,不少骑兵都倒在了上面。   不过颜良也很快就调整好了骑兵走向,侧翼绕行,反正速度上自己总是不会吃亏的。   至于凌统,他也顾不得许多,不能为了一个愣头青把将士们都置于险地。   事实上,一开始时候凌统是气势汹汹的,可是看到大家伙都撤走的时候,他也想要离开了,只是在徐盛面前,没个人接应说走就走根本不可能。   江表十二虎臣里,这两人武艺上应该算是伯仲之间的。   问题是徐盛可是从建安元年就跟着林墨的,沙场打滚八年有余,凌统呢,虽说十五岁就进入行伍,凭的是彪悍冒头,可跟徐盛比起来就是个娃儿。   铁索连环刀在徐盛的手里如臂使指般灵活,凌统招架且难,遑论还击了。   除了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冲上来打了几合势均力敌的对手,后面纯属被压着打。   连环刀劈波斩浪押上,节节败退的凌统战马忽然悲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直接就把他给甩下了马。   原来是后面的长枪兵朝着马屁股上来了一枪。   没等凌统抬头,连环刀就架在了他脖颈处,“通名!”   凌统怡然不惧,冷视着徐盛站起身来,“吴郡凌公绩!”   “凌公绩?”   徐盛挠了挠头,“不认识,没听说过。”   少顷,一脸恍然,长长的噢了一声,“想起来了,广陵城下,跟在孙权旁边的副将凌……凌操是吧,那人是你父亲?”   凌统恶狠狠的瞪着徐盛,想要动手却被一旁的军士制住了。   徐盛冷嗤了一声,“看你这样子就是把我吃了也不解恨啊,都是私人恩怨,作为将领,你很不专业。”   说完,手起刀落,凌统人头抛飞,脖颈断口处的鲜血如注喷溅。   随后一夹马肚,朝着前方追去,任务可还没有完成呢。   “从逃兵来看,南寨这一路的折损最严重,东寨和西寨的,都跑了有近三千人。”站在坡地上观望的陈宫呢喃道。   他不知道这几路兵马是谁在带领,可估摸着能从南寨杀进去的,应该是孙策了。   “舒城他们是回不去了,他们能去哪里,皖口距此一百多里地呢,这一路上骑兵就能把他们吃干净了,他们想躲避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进安阳山。   多日不见兴霸,如我所料不错,出了长丰后,你就让他绕道去了安阳山吧。”刘晔心情很不错,这一战过后,淮南的战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可以好好的收拾乱局了。   一步慢是步步慢的,整个吕林集团的疆土里,淮南片是战事最频繁的,这也让当地的官吏难有作为。   士人们都期盼着做一些政绩出来跟北国和徐州的士人叫板呢。   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的林墨坐在青石板上,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放心的升起一堆篝火取暖了,热量透过手心传入体内驱赶着寒意,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安阳山这么大,设伏其实不怎么明智的,不过从这寨子里逃出去后,只能是往舒城西面走,在那里设伏,机会就大很多了。   希望兴霸能把孙策留下吧。”   末了,林墨又轻笑一声,“就算留不下也没关系,到时候孙策身边已经杀的没几个人了吧,我还有第三个坑等着他跳,只不过到了第三个坑里,他是死是活好像都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闻言,陈宫和刘晔对视了一眼,还有第三道关卡?   原本以为是林墨在其他的路上还部署了兵力,可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大营里的兵马只是缺了后军的三千人而已,甘宁带着这些人这么早就离开,就是希望可以布置更多的陷阱、滚石和檑木。   但这点人是不可能再构建出第三道屏障了的。   更何况,林墨说的是孙策是死是活都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就让两人完全听不懂了。   不过能让林墨笑的这么开心的安排,估摸着孙策是要遭老罪了。   情况与陈宫刘晔预料的一样,孙策根本不敢回舒城,只是让人回去把消息告诉那些伤兵,希望他们不要反抗,直接投降,没有人会怪他们的,也希望他们别怪自己不能带他们回家。   但,这并不是噩耗的结束。   因为他们没有战马,仅有的骑兵还是靠着之前缴获到颜良文丑所部的五六百骑,冲寨的时候又死了一多半,眼下是只剩下两百骑左右能跟的上孙策的了。   如果按着这个节奏跑下去,这些人根本就跑不到皖口便要全部都被追杀的骑兵给废了。   所以,为了能让更多的人虎口脱险,他们只能是朝着阳安山的方向跑去。   只要进了大山里,骑兵就失去了作用。   当然,大山里是没有路回江东的,唯一的办法,那就是翻越阳安山,进入刘备的地盘,借道回江东了。   可他们的身上都没有粮草,也有迷路的风险,能回去多少,就全然靠运气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林墨:我就喜欢啃硬骨头   舒城距离皖口渡头足一百八十多里地,真要跑过去,别说这些步兵,就是这些骑兵的战马都能吐血暴毙而亡。   事实上,从吕军营寨一路向安阳山的距离都不算近,足三十多里地呢。   随行孙策的骑兵还好,那些步兵再怎么拼命也断跑不过吕军骑兵的。   三千骑兵在旷野之上一路的追杀,如同收割猎物的猎手。   吕营一战中,江东的一万八千众就折损了近半数兵马,出寨后,这些步卒自知靠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也不敢抱团,只能是零星分散的跑。   有向南急行的,有逃入密林的,也有了解地形知道附件有村庄的作为避难点。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尽最可能保存下有生力量来,可弊端也很明显,败兵总是要吃饭的,舒城已经回不去了,到最后的结果,要么就是向吕军缴械,要么落草为寇了。   想要沿途靠打家劫舍回去都办不到,毕竟村民也是会报官的。   面对这样的情形,赵云对于这种零星的败兵根本不感兴趣,让徐盛和于禁各领五百骑收拢败兵,自己则是带着颜良文丑领着余下的一千多骑朝着阳安山方向猛追。   沿途会有稍成规模的江东军以命相搏来阻拦,多是百人队,偶尔也能遇上三五百人的队伍,可赵云也不恋战,并州狼骑如同钢铁洪流冲过,留下一条血路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赵云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孙策,其他人根本没放在眼里。   “主公,前方向西南而行,不可直走了!”   逃跑的过程中,韩当不断地在指挥着行进的方向,同时也招呼着陈武等人,“两里后有隘口,抛洒铁蒺藜!”   “喏!”   经验老沉的孙家家将在发挥着他们的作用,引领大军走捷径,同时每有逼仄的通道都会让人抛洒大量的铁蒺藜。   所幸天还没亮,密集的铁蒺藜也确实让追击的吕军骑兵吃了不少苦头,就连并州狼骑都有折损。   每每遇上这种情况,赵云就不得不绕路而行,天知道前方还有多少,这一绕路就得多走个七八里地,大大拖沓了追杀的进度。   铁蒺藜用完了,江东军便会在逼仄路口用命相换,只为让更多的人可以活着离开。   很多人在投身行伍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大义凛然的这一天,常年的刀口舔血和生死相随,让他们的心里开始相信一样东西,叫情义。   千金不换,虽千万人吾往矣。   若非如此,凭借着并州狼骑的速度,早就已经追赶上了江东兵。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孙策终于带人赶到了阳安山脚下,当然,这是在照顾步卒的前提下,否则他们能提前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用光了所有的铁蒺藜,拼了两三千人,才把这群步卒也带到了阳安山下,可也仅有那么一千多人而已。   跑了三十多里地没有休息,此刻他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也有因为体力透支而呕吐的。   就是坐在马上的骑兵都累的够呛,他们的状态可以想象。   有些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地吧,这大概就是求生意志爆发时候的惊人潜力了。   “弟兄们,还没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与我一并上山!”程普在督促着,可累成这副模样了,他们哪里还有力气动啊。   坐在疾风马上的孙策只是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开口。   他们的狼狈,他们的死里逃生,都是拜自己所赐,现在,坐在马上的他,又能要求的了什么呢。   “赵云马上就要杀到了,快起来啊!”韩当是懂心理的。   这句话一出,将士们开始三三俩俩的爬起来。   孙策心痛如绞啊,什么时候江东的将士已经沦落到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刺激。   他突然就明白了当初项羽为什么不愿渡江。   半年前,数万大军北上,旌旗猎猎,水陆并济是气势如虹。   现在呢,除了眼前这一千多人,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太史慈没了,周瑜也没了,他还有何面目回去见江东的父老啊。   孙策下马,走到一湾清泉处,看着倒影中缨盔丢失,鬓发凌乱的自己是那么的陌生。   曾经的小霸王孙策,鲜衣怒马,气吞万里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水中倒影圈圈圆圆,偶起涟漪。   “小霸王……”孙策嗤笑了一声。   “主公,现在还没到可以伤感的时候,我们必须快些离开此地。”程普语重心长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孙策咽下一口气,背对着程普点点头,“上山。”   这一带,在大战前夕韩当有勘探过,还算了解地形,很快就找到了一条上山的路。   不过山路崎岖,战马肯定是用不了的,只能牵引着艰难攀爬。   路不好走,可江东将士的心却逐渐安定了下来。   只要上了山,那群骑兵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孙策!我奉侯爷之命在此等你很久了,束手就擒吧,哈哈哈……”山坡上的甘宁发出桀桀大笑。   这可是大功劳呀,如果能把孙策给擒杀了,首功的位置没人敢抢了吧。   正是江东将士心底一寒的时候,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动,如山崩地裂般。   “快!找掩体!”韩当嘶声怒喝。   将士们近乎是下意识的行动起来,或是躲于沟壑之间,或是躲于巨石之下。   耳旁轰轰作响,头顶不时掠过滚石、檑木和箭矢,生死一线之间。   运气不好,不能立刻就近借助掩体的军士要么被滚石撞飞,要么被射成了刺猬。   正是孙策在想着如何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箭雨停下,滚石檑木亦停下。   众人试探着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好像也没有迎来进攻。   “可恶,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等待赵云他们杀到!”程普立刻就分析出了甘宁的歹毒用心。   一时间,江东军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对于一支溃逃的兵马你们用得着这么小心吗,如果他们冲杀下来,死伤会很惨,但未必没有把握突围。   可如果按着程普的分析,等到赵云带人来到在上下夹击,那是断然没有活路了的。   这就是林允文啊,把一切都算计到了极致。   孙策好像对智胜于力这四个字有了全新认知,被算计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主公,等赵云杀来,我们可就真的回不去了,为今之计,只有拼死冲上山去,只要冲突了这道包围圈,进入了大山深处,才有一线生机!”韩当也朝着不远处石块下伏着身子的孙策喊道。   看着手中握剑的陈武和董袭,这一刻,也不知是太过疲倦,还是真的绝望了,孙策的眸子光速黯淡下来,低下头,呢喃道:“子烈、元代,放下兵器,投降吧,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就带着这千余人往山上冲,不仅有箭雨,还有滚石檑木,这跟把人往死里推有什么区别啊。   孙策真的累了,也怕了,他不想再看到江东的儿郎死在战场上了。   “江东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投降的孬种。”陈武坚定的回答。   董袭也笑道:“主公这话可就小瞧人了啊,且等着,我与子烈开路,主公带人顺着我们的步子跟上!”   “你们……”孙策双眸泛着泪花,哽咽不能语。   “伯符,先主公带着我们出生入死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比这还险的绝境,可先主公从来就没有说过放下兵器这四个字。”   程普也在给他打气,“你若真的战死沙场,先主公也以你为荣,可你今日要是放下兵器,先主公也不会认你这个儿子了!”   “主公,拼吧,大不了就是一死!”   “能与主公一并战死沙场,是我等的荣幸!”   “主公,我等可死不可降!”   ……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此起彼伏。   孙策只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已经熄灭的热血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环顾着周遭,决绝道:“好,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军士。   弟兄们,我以此剑盟誓……”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铿锵道:“今日活下来的弟兄,他年都不会忘记埋骨于淮南的袍泽!”   “杀!杀!杀!”   三声杀喊,董袭和陈武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一左一右的从一块巨石背后冲出,周遭将士鱼贯跟上。   紧接着,轰鸣声复起,他们只能再度找掩体躲避,靠着这种间隙缓慢推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少将士都是死在箭雨之下的。   可他们没有选择,想突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嚯,这群人还真是不要命了。”甘宁一度觉得他们应该要放弃抵抗才对的,毕竟他们出现在了安阳山,就证明林墨的计策已经贯彻成功了。   自然,江东的死伤应该是极其惨重才对。   眼下来看,他们的兵力也就在一千七八百这样,竟然不放下兵器,还敢主动送死。   “快射快射,瞄准了射!”甘宁不断地喝道,甚至自己都拿起弓箭来瞄准了。   江东的军士是真的勇,甘宁把三千人铺成了几里地的兵线,就是要给予他们最大的压力。   不曾想,江东军把兵力缩成了一团,瞄准一个点悍不畏死的冲。   信念这玩意真不是说笑的,当所有人都抱着了必死的决心,只为让孙策活着突围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潜力很是惊人。   中了箭的军士会提着最后一口气为袍泽挡那檑木和滚石,一千七百多人,近乎是以阵亡了九成的代价,终于得以跟吕军贴近。   饶是甘宁的双戟都砍成了血红色,也担不住这群前仆后继的江东军。   或许,这也与甘宁带来的是水军有关,略显水。   山岗处,陈武和董袭二人联手斗甘宁,周遭的吕军如蚂蚁一般聚拢而来。   仅余的百十号人也在吕军的长枪中接连倒地,到最后,只剩下战圈里的陈武和董袭了。   战不数合便被甘宁与聚上来的军士擒下。   只是等到甘宁兴奋的去翻看尸体的时候,却不见孙策。   “该死的,竟然这么拼!”甘宁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可都是敢死队啊,就是为了冲上来后把自己的人都聚过来,孙策当是借着这个契机跑了。   “他们跑不远的,给我追!”   ……   舒城。   林墨已经入城接管了这里。   不过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一时半会根本抽不出身做其他的事情。   譬如跑到各地的溃散江东军该去收拢还是要收拢的,否则时间久了怕是会席卷成一股山匪。   城里的这些伤兵也让人头疼。   你不能全部都坑杀了,因为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江东人,孙策经此战后,江东那里他应该坐不住了,自己没必要留下一个嗜杀暴戾的凶名,反倒是不利于安抚民心。   思来想去,考虑先把这群人的伤给治好再。   至于该怎么用,能不能用,还需要认真的想一想。   各部兵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抓获了不少俘虏,没来得及清点。   大牢里,还关押着江东的三位年轻将领,吕蒙、陈武和董袭。   说实话,以吕林集团今时今日的实力,林墨大可对这些人不屑一顾的。   到底是江表十二虎臣的两位,四大都督之一,未来要想水战,其实这些人都是不错的得力助手,林墨还是去了一趟大牢。   “孙策对你们有知遇之恩,可这些年来你们战场厮杀,昨夜又以命相换,总该还了。”   在赵云的护卫下,林墨来到大牢关押三人的地方,手扶着比臂膀还粗的栅栏,平淡道:“若是三位愿意归降,还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你就是林墨?”   吕蒙、陈武不语,披头散发、枷锁在身的董袭瞥了林墨一眼,嗤笑道:“闻听你是这天下最会算计人心的了,却不知情义二字,别浪费口舌了,江东的儿郎,不怕死。”   赵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怵,是条汉子。   吕蒙也不错,昨天夜里那一战,他本来是可以逃出生天的,只是为了孙策,才甘愿以命换命。   主臣情义到这个份上,倒是让人钦佩啊。   林墨看着完全没有反应的吕蒙和陈武,又看了一眼一脸不屑的董袭,亦是冷笑了一声。   硬骨头是吧。   我就喜欢啃骨头。   “嘿嘿,别急着下定论啊,你们还有时间考虑考虑。”   林墨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栅栏上弹着,幽幽道:“城内还有几千伤兵,再加上抓回来的败兵,怎么着也过万了吧。   你们要是降了呢,看在你们仨的忠勇的份上,可以留着的。   不过我也担心,如果他们人人都像你们的骨头这么硬,那留着可就祸事了。”   这下,原本不屑的董袭表情就僵住了,毫无反应的陈武和吕蒙也不由的抬起头来。   城里可是还有伤兵他们知道,被骑兵追杀一夜,抓几千俘虏那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墨他……没有说谎。   这可是上万人的性命,都是昔日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   他们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可做不到不顾其他人。   “慢慢想,别急啊,我还是有些耐性的。”林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后,没有搭理歇斯底里的董袭在怒吼,大踏步的离开了监牢。   “允文,你真的会……”出了大牢,赵云有些迟疑。   “你真以为我天生就喜欢杀人吗?”   林墨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那不是指着吓唬吓唬他们吗,不瞒你说,我还是挺看重他们的水战本领的,兴霸在长江大败的时候,可就是吕蒙打的头阵。”   “这倒是。”赵云闻言颔首。   “所以啊,狠话嘛我来放,好人呢,你来当。”   “我?”赵云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虽然你斩了太史慈,杀了周瑜,可那是各为其主,没什么可恨的。而且,你常山赵子龙的赫赫威名谁人不知,屈尊降贵的去苦口婆心,我想应该有用吧。”玩的就是个心理落差,林墨觉得,这事还是有点机会的。   “什么贵不贵的,我也只是一山野村夫的出身而已。”   赵云讪笑着,“不过你开口了,我倒是乐意一试。”   林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水战这玩意现在几乎成了自己的致命弱点,荆州的水军如果对付不了,不说像曹操吃个赤壁大败,可往南的战线会出现极大的阻滞。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把这几个人给收下。   孙权不是死了嘛,吴下阿蒙也可以被林墨劝学的。   “允文,收拾完这里后,是不是就要去北国了?”赵云试探问道。   林墨停下脚步后,幽幽的看着他,嘿嘿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哈,我有办法能帮你。   而且,这里也还需要一些时间,一时半会回不去的,我还得去一趟皖县呢。   唉,为了大业,我不仅要费脑,关键时候还得牺牲色相。”   “允文你的脸皮赶上笮融了。”   “说起这家伙我都有些想他了,不知道在青州过的怎么样了呢。”   ……   江夏,西陵,将军府。   黄祖闲来无事便练箭,与陆战将军不同,水战对于箭术的要求是很高的,而且是基本功,手法可不能生疏了。   “报!将军,庐江送来的信!”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张被火漆封住的帛布。   “庐江?”   黄祖放下手中铁胎弓,狐疑道:“谁啊?”   “来人自称是兰陵侯的部下。”   “兰陵侯?”   黄祖接过信,揭开火漆,嘴里呢喃,“我与他又无来往,写信给我作甚。”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林墨想要策反自己,毕竟,江夏这里可是荆州水脉最重要的一个郡,威慑湘南三郡。   同时,他的手上又有一支强劲的水师,偏偏吕林最弱的就是水师。   不过,打开信后,他脸上的不屑就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的兴致感,嘴角缓缓勾勒,“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还是值得我去了解一番。”   随后对着那名军士道:“庐江方面有战报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喏!”   林墨的信里内容很简单,无非是说明了孙策战败后会翻越安阳山进入江夏地界。   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可能性不算太大。   自己跟他的仇恨算几天都算不完,早就是不死不休了,他还敢来自己的地头?   只林墨在心里说自己占领了沿途的几个渡口,他已无路可逃,如果是真的,好像还真就只剩下翻越阳安山借道江夏这一条路了。   先等斥候回报再说,反正他穿越阳安山肯定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   证实了是真的,那可就不必客气了,带上几千人守在阳安山下,你借道,我借头颅!   回想起沙羡一战里,自己的妻儿老小全部死在了孙策的手上,黄祖就不由的攥紧了拳头。   虽然自己是奉命要扼守住南郡方面的水师,可孙策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来了,就别想跑!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凤凰展翅,料敌于先   潼关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夜晚落下了。   关内议政厅内,庞统披着羊绒大氅,双手放在火盆上方反复的烘烤取暖,表情却无比的沉重。   “士元,曹军远道而来,必是疲军状态,我欲率部奇袭他前锋驻营军,只要把他们的巨木都给烧毁了,这方圆数十里内,既无林木也无城池,几万曹军就像荒原上的骆驼一样任人宰割。   可你觉得此处是曹操命门,他定是做了完全准备,好,我便听你的放弃了行动,干嘛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今时今日的曹操已没这么厉害了,我吕布也非昔日吕布,用不着愁眉苦脸的样子。”   看着庞统那副模样,跟打了败仗一样吕布就觉得不吉利。   真要是双方陈兵于野,吕布觉得自己可以碾压曹操。   “温侯见谅。”   庞统赶忙转身对着帅椅上的吕布拱手,“非是我如临大敌的模样,而是我们面前本就是面临了巨大的挑战,在下不得不谨慎。”   吕布轻笑一声瞥向庞统,“言重了吧。”   “温侯啊,曹操绝非易与之辈,方今天下也就只有他能与温侯一战了。”   庞统顿了顿,凝神道:“请温侯试想,这潼关不说是天险之隘也是易守难攻之地,两万人驻扎便足可挡下曹操八万人了,可我们有多少人?九万啊,而是都是温侯麾下精锐部曲,曹操依旧要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定是有了周详的计划。”   闻言,吕布双手抱胸,细细品味其中道理,须臾,缓缓颔首道:“有些道理,所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是曹操,我会怎么攻破这潼关。”   看着庞统一脸严肃的模样,吕布来了一丝兴趣,不错不错,不愧是允文看重的人才,有那么点运筹帷幄的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火盆前,把庞统腰间酒葫芦取下递到对方手上,从容道:“那就……说说吧,都想到什么了。”   不同于曹操和马腾,吕布这人霸气起来威压就能让你说不出话来,可随性起来又能让你觉得是忘年交一样。   庞统讪笑着灌了一口酒,随后沉吟道:“在下思来想去,唯有二法可破。一者乃三军命脉粮草,这一点官渡大战的时候温侯应该见识过危害的了。”   吕布不屑一笑,那不过是我女婿的手段罢了,与曹操何干,不过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庞统继续道:“二者,离间。兰陵侯大败关中十部所用正是离间计,温侯别忘了马腾他们此刻就在关内。   我军部曲中,有三分之一是西凉旧部,真要是双方生了嫌隙,曹操再从关外策应,破城只在弹指之间而已。”   说到这里,吕布终于开始有了几分肃然。   这倒确实是个不得不防的事情。   马腾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他是刚刚才投到自己麾下,绝对谈不上什么感情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卖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而且是不得已之下转投过来的,加之马超、庞德他们几个也算是有些能耐,西凉步骑战力也算彪悍,真要是起事,还真是挺棘手。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吕布不同意让马超带人去西凉的原因,这几头小老虎还没完全驯化,不足以委以重任。   尤其在庞统这么一提醒后,他的疑心就更重了,摩挲着须根沉声道:“粮草大营那头没问题的,张燕早前虽是首鼠两端,可他的小崽子和家眷全部都在北国,应该不至于被曹操策反。   更何况,曹操被挡在关外,如何绕过这潼关去偷袭粮草呢,难不成北渡黄河,再涉渭河?”   “温侯,此战事关重大,我们胜,可顺势直取中原二州,曹操仅余益州和小半个荆州,是强弩之末了;   反之,曹操胜,司州尽归曹操,他就可以效仿当年的高祖帝以天府之国养军,自三秦咽喉出兵问鼎天下。   故而,在下希望温侯对于粮草大营一事不可掉以轻心,再调五千军过去吧。”   吕布皱着眉头看着庞统,已经给了张燕五千兵了,还要再给吗?   他的本意是要正面攻破曹操,并不太愿意在粮草大营那里浪费太多的军力。   可细品了一下庞统的话,再想到袁绍,吕布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听你的吧,再拨五千人过去。”   “多谢温侯。”庞统长舒了一口气。   当谋士的,最怕的不是对手厉害,是主公听不进自己的意见。   吕布这种莽夫骂名在外的主公能听自己这个刚刚投诚的谋士的话,他当然很开心。   这军师中郎将的职务才能真正坐实。   “至于你说的马家,我们总不能为了防着曹操就把马家人都给赶回长安去吧?”吕布为难的看着庞统。   “却也不用。”   庞统笑了笑,毕竟刚刚才吃完离间计,当然知道怎么应对了,“只需把军中斥候全部换成北国军,不使西凉兵有消息外传的机会;   再者,马家的府邸要有专人监视,凡有信件,必过温侯手,这样便可杜绝了可能存在的通敌嫌疑。”   庞统这一出也算用心良苦了,表面看是防着马家,其实是在保他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曹操用出了离间计,吕布也不会心中生疑,至少还不至于弄几封假信就能挑起两边的冲突。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吕布满意的点点头,右手拍了拍庞统的肩头,“士元啊,知道我为何如此信任你吗?”   “在下,不知。”庞统摇摇头。   “因为允文相信你,能让允文看重的人才不多,一个贾文和,一个赵子龙,一个徐元直,哦对了,还有笮融那厮,一个个可都算是立下过大功的。”   吕布丝毫不避讳内心话会不会对这位当世奇才造成什么想法。   好在这世上啊,有时候真话要比阿谀奉承来的实用许多,尤其是对庞统这等聪明的人,他重重颔首,“在下必不负温侯、兰陵侯的期望。”   “对了,你刚才也说,曹操必是有所筹备才敢冒着风险北上,你说奇袭他前锋担心有所埋伏,可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   我军兵马、粮草都在曹军之上,用不着忌惮,现在关内正在督造霹雳车,桐油也管够,我看啊,用不着跟他虚虚实实的比什么谋略,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听吕布这话的意思,是准备主动出击,并且以霹雳车相逼,就看他曹操能撑多久。   当然,也有可能会造成霹雳车对轰的局面,可庞统知道吕布不在乎,只要那道护栏被损毁了,这寨子就形同虚设,随时可以给曹操致命一击的。   庞统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在旷野之上,吕布亲率大军前往,确实很难玩的出什么花样来。   而且,他也不能对着主公的意见动不动就否定的,人也是要脸的。   思忖片刻便颔首道:“温侯明鉴。”   “好!”   吕布朗声大笑起来,“你这性子还挺合我心意的。”   ……   吕布没有来劫营这件事不管是曹操还是法正他们几个都感到非常的诧异。   毕竟曹军这头可是备了大量的火油,就等着他们来请他吃一把火烧,损他几千战马的,可他竟然没来。   寨子是曹军的命门所在,想来这个点庞统肯定能看出来,几人诧异的也不是庞统能看出端倪,而是吕布这样的莽夫,从无到有的今天,应该是早就用鼻孔眼看人了。   这样的人,自诩勇猛,这普天之下怕是除了林墨没几个人能劝住他才对,更何况是刚刚投诚的庞统。   当真有些诡异。   原本指着一战打疼吕布,这样他能老实一段日子,用不了多久,一个月左右就够了。   现在,曹操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一定要为钟繇和陈到、吴懿争取到这些时间,法正的计划才能完美施展。   否则,当真是凭着这八万人,遑论攻关了,就说是原野作战也能被吕布给啃光的。   既然现在他选择了默认自己进驻的事实,那就拖着吧。   最好这段时间谁也别动手,就这么耗着,看到最后是谁吃亏呗。   曹操对法正的计划有十足的信心,光是这计划的周密和深远,当不输林允文啊。   “司空。”   帐外,许褚虎步而入,上前拱手道:“吕布出关了。”   “多少人。”曹操心头一沉,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不知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少说有三万,光骑兵就有六七千了,而且还有霹雳车。”   许褚说完,曹操就笑了一声,“吕布可真是今非昔比啊,随便动动身子就有这么大的排场,还带了霹雳车。”   “司空,末将请战,愿在两军阵前斩吕布!”   典韦说完,许褚立刻就补充道:“我也去!”   这两人可算的上是曹操麾下的虎贲双雄了,二人对于吕布的武艺也是有绝对了解的。   荥阳大战的时候,典韦就跟吕布贴身近战;濮阳大战的时候,六将斗吕布中的六将,其中就有许褚和典韦。   敢放这样的狠话,是因为最近的一次斗将那也是十年前的濮阳之战了。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不是每一个人的巅峰期都能扛过一个又一个十年的。   典韦和许褚都坚信,快要奔五十的吕布,早就不复当年虎牢关之猛。   前不久的阵前挑翻马超?   他们当然也知道,可马超有多能耐,这就不得而知了,天知道他是不是一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注水猪肉啊。   更何况,典韦和许褚都是当世一流的猛将,人也有这个资本嚣张。   “末将愿意同往!”   “末将亦请战!”   “末将也去!”   ……   典韦和许褚一带头,其他人就一个个都开始叫嚣了。   张郃、徐晃这两在曹营也有了一些底子,说话可以大声一些。   而刚刚投入曹营的吴兰、泠苞、邓贤和刘璝亦是纷纷出列作揖。   曹操满意的大笑了起来,“诸位,现在还没到要与吕军厮杀的时候,且让他们聒噪一段,待其锐气丧去,再做抉择。”   如果光是论斗将的话,其实,现在的曹操也是不慌的。   因为钟繇已经把对面的老底都给了自己,吕布的身边,赵云、张辽、高顺都不在,颜良、文丑又在淮南,张绣去了西凉,满宠是什么水准曹操最了解不过。   至于张燕,不过是一个山匪罢了,不足为虑。   当然,还有一个未知的存在是马超,听说挺厉害的,但没见过。   也就是说,现在的吕布身边,大多数是中层武将而已。   可己方呢,典韦和许褚就够吕布喝一壶的了,徐晃和张郃也不是摆设,再加上刚刚投诚立功心切的益州武将吴兰、泠苞他们几个,斗将的时候一拥而上,吕布是什么下场还真是不得而知。   就算是斩不下吕布,击溃总归没有问题,三军面前主将落败继而追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曹操心里也很明白,这一仗是自己的命运之战。   败了,这中原之地将再无立足之地。   非逼不得已,还是不愿跟吕布正面碰撞的。   能让他放弃徐州转战于司州,一者是这块疆域对于自己太重要了,不仅能打破三面夹击的态势,也能恢复战马采购的渠道。   第二者,那就是法正奇谋精妙无比。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拖时间,为后方钟繇运作争取足够的时间,其他的小打小闹,赢一场输一场根本不足以决定胜负之关键。   曹操只是让各部做好迎战的准备,虽说不出寨,总归还是要防着吕布突然暴起冲寨的可能。   接下来,就是预料之中的日常问候祖宗三代了。   你他妈的看什么,出来单挑啊,你打我啊!   马超最起劲了,挥舞着虎头湛金枪,表情狰狞四连击:“曹贼,奸贼,恶贼,逆~贼!”   这种路子当然无法将曹军骂出营寨的,可现在霹雳车又没到,你不骂人也不知道能干点啥啊。   靠太近了的话,还要被箭雨招呼,只能口吐莲花为曹操祈福了。   骂了大半天,到申时霹雳车才开始陆续抵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玩意死沉,从潼关来这又有三十里路程,哪怕是一台霹雳车配了百十号人这速度也就这样。   其实,到了这个节点已经是锐气退散了。   除了叫骂了半天和赶路折损的体力外,他们可是只吃过早上那一顿饭的,到现在就没再吃过东西了。   真要是全面厮杀,绝对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但吕布丝毫不惧,直接就下令开砸。   八台霹雳车,一字排开就开始轰了。   可曹营里同样也有投掷器,而且还不是当初林墨给的,已经经过了曹营工匠改进,如今的威力并不输给吕布方的霹雳车。   借着这个对砸的时期,军士们才开始啃起了干粮。   一个个火油坛子被霹雳车投向曹军,对面营寨里也同样的抛出了几十斤的巨石。   但精准度却不可比拟。   这倒不是说双方的远程武器天差地别,而是目标不同,效果自然迥异。   吕军的霹雳车只要不砸空就行了,至于是落在栅栏上还是落在曹营内部,是没有关系的。   而曹军的投掷器是必须砸中吕军的霹雳车才算化解的了危机,否则这寨子早晚要被他给蛀出一个窟窿。   到天黑双方休战,曹军的栅栏已是被烧破了十几处口子,必须连夜去修补;   反观吕军的霹雳车,只是损失了三台而已。   天知道明儿还有没有新的霹雳车又给送来。   最要命的是,吕军竟然没有因为天黑就退走,在几里外埋锅造饭了,这可就侮辱人了呀。   曹操立刻就找来法正、程昱商量,这么玩不是个事。   法正也是有主意的人,立刻就建议趁着天黑遣人搬运水具到黄河,这一举动势必会引起吕布不安,等他带骑兵去冲杀的时候,趁势捣毁了霹雳车。   程昱则是建议趁着天黑,吕军折腾了一整日,人困马乏的时候出寨偷袭,再分一小部分人去烧毁霹雳车。   两个法子都有比较高的可行性,可曹操终归觉得这只能解一时之急。   说到底他不确定潼关内还有没有更多的霹雳车,你可以玩一玩奇谋把眼前的毁了,隔天再来的时候,人家就防着你这一手了。   用不了十天八天的,这寨子还是得毁。   思来想去,曹操主动提议,明天就让典韦出去斗将,点名要打吕布,只要他敢打,到时候许褚、张郃、徐晃、吴兰这几个比较能打也别说什么战场规矩了,一窝蜂就冲上去跟他死磕。   就算不能大力出奇迹,自保这一块问题终归不大呀。   万一得手了,再让泠苞、邓贤他们几个率军冲杀,感觉也挺靠谱的。   程昱表示支持,法正则是没有表态。   毕竟,他对典韦、许褚、张郃和徐晃这些曹营将领的了解其实不多,哪怕有心一展抱负,也不至于胡咧咧。   当然,如果确实能打的过的情况下,这种方法无异于最直接有效。   而且一战之下,绝对能让吕军老实上半个月时间。   这样一来,后方的行动时间就充裕了。   唯一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即便是要斗将,也要顾虑到万一失手,这寨子里可就危险了,所以,寨子里的兵马部署主打的不应该是攻,而是防。   智者不虑胜,先虑败。   曹操对于这一点倒也同意,反正他不急着非要把追杀的盛果放到最大,到时候有骑兵倾巢而出,终归能给吕军步兵造成不小杀伤了。   最终的目标,只是拖延吕军锋芒,其他的,可以不追求先。   第二天,曹军的栅栏又一次遭受了吕军霹雳车的招呼,有好几块甚至都被撞飞出去,缺口都有两三丈宽了,这足够让四五匹骑兵并驾齐驱冲杀了。   代价嘛,就是桐油已经见底,还得从潼关那继续搬运过来,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敢出来,吕布一点也不急。   事实上,像吕布这样把霹雳车都推到对方营寨口的玩法是很冒险的。   一者霹雳车造价昂贵,行动迟缓,太容易被偷袭给烧毁了。   再一个,一旦战事不顺,步兵都不见得能跑的了,更何况这些霹雳车。   所以,几乎不是到了碾压局面,很少有人会采用这种玩法。   到了中午时分,曹营那头终于开始有动静了。   一队兵马冲了出来,两军形成对峙的状态。   与此同时,寨子里的军士也在扑火和抢修栅栏、鹿角之类的。   终于舍得出来了。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体内有一种力量被唤醒了。   同样亢奋的还有马超,他也指着这次立下大功好让自己在吕营的地位能提一提。   没等马超开口呢,对面一黝黑将军扛着双戟策马上前怒喝道:“我乃陈留典韦,吕布何在,敢与我一战否!”   马超一听就来劲了呀,典韦,曹操的护卫将军是吧,听说曹操称他是古之恶来,来来来,跟我打打看。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中吕布真无敌   作为曹操的护卫将军,被曹操称为古之恶来,典韦这颗头颅还是值点钱的,马超觉得,用他来作为投诚吕布后的第一份投名状,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夹马肚便来到吕布面前拱手道:“温侯,末将请战,如不胜,甘当军法!”   马超最近的杀气很重,有可能是败给了自己后憋了一团火,年轻人嘛,就要有这股子气吞山河的霸气。   今天来的如果是许褚、张郃、徐晃又或者是曹营其他的武将,吕布不介意让这位新秀去崭露头角的。   就算林允文不说,其实他也明白,作为这支军队的主人,有时候也要顾虑部下的感受。   可偏偏来的是典韦,吕布必须要亲自出手。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先前就战斗过两次,不说是老对手,起码的实力他还是清楚的,吕布自然不是担心马超斗他不过,最不济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问题是,典韦是已经上了吕布黑名单的人物。   萧关一战,这厮险些杀了自己的女儿和爱婿,当时他就对林墨发过誓,有一天,要亲手砍下典韦的人头来为他复仇。   两军阵前斗将,像典韦这种级别的高手,输赢难定,生死就更难做预测了,这一点,哪怕是赵云来了也是一样的。   唯有他自己亲自下场,会有十足的把握能砍下典韦的头来。   “孟起啊,本来这一仗是该着你上了的,可我答应过允文,要亲手斩下典韦,其他的曹军将领你任挑,但这个,得我来。”明明是生死决斗,可吕布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听起来,有私人恩怨啊。   虽然心里不甘,但人主都开口了,他还能怎么样。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马腾,他大可以一甩臂膀不答应,我就非打不可,吕布可不行,时至今日马超依旧不能忘记被他支配的恐惧。   “那……末将掠阵。”看着吕布那双在战场之上似乎永远都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马超本能的有些后怕。   说来奇怪,他也遇上过一些狠人,其他不说,庞德不错吧,再一个阎行,最牛的当属赵云,每个人的眼神不尽相同,但大战前夕都会浮现一丝警惕神色。   唯独这吕布,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猎手看待猎物一样,让人不舒服。   也对,毕竟当世无敌的存在,这样的眼神,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啪嗒……   啪嗒。   赤兔马缓缓上前,身后三军也在缓缓退后。   斗将的规矩,还是要让出一定的距离,好让双方的将领能够有足够宽敞的空间来发挥出实力。   典韦扛着双戟,怡然不惧。   打心底里,其实不管是典韦还是许褚,都认可吕布当世无敌的存在,这一点上,哪怕最不服吕布的张飞都认。   可不是眼前的吕布,而是状态全盛时期的他。   现在,在他们的心里,吕布已开始步入暮年,无论是武技还是气力,与虎牢关下,与荥阳城外,与濮阳旷野,那都不可相提并论的。   他们当然也知道吕布轻易就击败了马超这件事,问题是,他们不清楚在第一次偷袭战里,马超跟赵云大战百合不败,毕竟,那是发生在战乱之间,而不是两军阵前斗将的时候。   所以,他们还是有理由相信,吕布老矣。   更何况,照着曹操的想法,他们也没打算跟吕布公平厮杀。   打的过当然是极好的,打不过就一拥而上,快刀斩乱麻。   “五十合,你如果还能喘气,我自砍头颅。”倒拖方天画戟的吕布与典韦相距五丈距离时,云淡风轻的说道。   典韦嘴角抽了抽,嗤声道:“匹夫,休放狂言!”   这话,或许是震慑,或许是吹嘘,但曹操听来总是有些内心不安的,不由看向身旁的许褚,低声道:“看清楚状况,稍有不对立刻冲上去。”   “司空放心,老典很能打的。”许褚吭哧道。   在第一通战鼓声落后,双方默契的策动战马冲向了彼此。   丈长的方天画戟在荒芜的土地上犁出一道尘浪后倏然上扬,吕布双手握戟,劈头盖脸便砸下。   典韦双戟交叉格挡,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方天画戟落在了双戟交汇处。   反震之力自双戟传来,让典韦觉得体内气血都有些翻涌起来。   本身作为力量型的武将,从来就没在气力上吃过亏,他当然也是清楚吕布的力量有多可怕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再交手的时候,他竟如往日那般能压自己一头。   没等典韦诧异结束,方天画戟上撩,戟尖上的寒芒迫使他后仰躲避,借着这个契机,明明是上撩姿态的方天画戟好似违背了力学原理般猛然刺向典韦的咽喉。   典韦也被这一击惊出冷汗,连忙后仰出铁板桥,贴着马背右腿向上一踢才将这一击化解了。   仅仅是一个回合,足以让双方武将都看直了眼。   许褚再不敢抱有刚才的想法,咽了咽口水,握紧火云刀,随时准备冲上前助阵。   作为第一次看到斗将状态下的吕布,张郃和徐晃皆是如芒在背。   在北国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文丑应是当世无敌了,纵是被擒,也只是用兵不善罢了,便是那颜良,都不过是许褚和典韦合力拿下。   今日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天下第一人。   马超的心思与他们不同,温侯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出招好像发不出力来啊。   甚至,他的身体都不自觉的动了动,想模仿一番刚才的动作,却发现确实行不通。   不行,子龙枪法刁钻狠辣,怕也办不到这一手。   错马再战,吕布的方天画戟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根本不似死物,撩、拨、斩、拍、刺、劈各种招数信手拈来,典韦的双戟灵活无比,却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仅仅是十几个回合,足以让两万多吕军的气势都被点活了,所有人都在振臂高呼:   “温侯必胜!温侯必胜!温侯必胜!”   包括曹操在内的曹营诸将都为典韦捏一把汗,肉眼可见,典韦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尽是在招架了,而且,有一次还因为短戟速度没能跟上,险些就落了马。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被曹操视为曹营第一的猛人,生死也可能在一瞬间就变为现实。   “这就是温侯的全力吗?惊为天人啊……”马超嘴巴长大,满脑子都是问号。   明明跟自己打的时候也不是这副模样啊,但很快,他又明白过来了,估计这仇恨值很高,人上来根本没有什么试探、恋战的心态,直接就是以命相拼了。   “少主……”   一时间没能适应称呼的更改,迎上马超锐利的目光,庞统才赶忙讪笑道:“少将军,你快看,温侯太厉害了,他的每一击根本不是根据自己的坐姿来发力,而是瞧着对方最不利于防守的方向进攻,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认真看,认真学啊……”马超表示,我也不知道啊,今天可真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吕布的每一击看起来都不符合力学的原理,有时候明明是猛然砍下,他能在半道上变为了突刺。   这种攻击方式,跟赵云那种诡谲是不同的,赵云的诡谲枪法,只要你认真分析,总是能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可吕布这种玩法,就跟是有两个不同的人在同时进攻。   五十合斩典韦,这话绝不是吹嘘的。   马超在想,当时吕布对战自己用出全力的时候,好像确实没用五十合就放倒了。   典韦的面前,火星四溅,一双铁戟舞的呼呼作响,到头来哪怕吕布的距离足够近了他也没能占着双兵器的优势。   相反的,每一次的撞击都让典韦觉得手心发麻。   要知道,他就是跟许褚较量的时候彼此用出了八分力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不仅每一击都有开山碎石的气力,更可怕的是速度快的有点离谱了。   第二十六合的时候,许褚终于不敢再等,吕布这厮太恐怖了,趁着他们双方已经贴打到了距离己方只数丈距离的时候,朝着张郃、徐晃和吴兰使了个眼色,四人忽的狂奔上前。   这一幕,让沉浸其中的马超、庞德,乃至于魏越、满宠和西凉诸将都没反应过来。   单挑啊这是,你们不讲武德,以后没人跟你们单挑了。   直到他们五人将吕布围定,魏越才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喝道:“孟起、令明随我一并上,伯宁压阵!”   作为跟随吕布十几年的老将了,魏越太清楚吕布的脾气,他没有开口之前,不可贸然下三军冲杀的军令。   吕布被五人围定,刀、戟、枪、斧各式兵器从四面八方袭来,风声呼呼作响,常人便是肉眼捕抓痕迹且难,围上来的几人,都算的上是当世的好手。   哪怕是刚刚拜入曹营的吴兰,如果不是因为历史发生了改变,也是有和黄忠对战而没败走的彪炳战绩。   那一战里他可是为张任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才把刘备给吓跑了。   尽管是跟随曹操第一次出征,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人中吕布的骁勇,但他不认为合五人之力还斩吕布不下。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   对面武将距离还有个几十丈,能够他们齐力斩吕布的了,哪怕不光彩。   只是当他们的杀招尽数的被方天画戟化解,吴兰心里生出了一丝念头,他与自己所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同,似乎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方天画戟好似变成了一条有生命的蛟龙,围绕着吕布在急速盘旋,虽则失去了进攻的机会,可不管他们如何进攻,哪怕是枪尖距离吕布身子只有几寸了,到最后总是会被荡开。   可事实上只有吕布自己知道这完全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别开玩笑了,典韦、许褚、张郃、徐晃和吴兰五人合击啊,而且还是突然就出手,偷袭成分如此之大,谁能顶得住?   如果不是赤兔马这种当世神驹能够做到与主人心意相通,借助着完美的走位避开了好几次致命一击,真就要晚节不保了。   可当吕布调整过来之后,只做防守不做进攻,这一时半会五人却也奈何他半分不得。   哪怕是许褚和典韦两人正面牵制,把吕布空荡荡后背留给张郃、徐晃和吴兰,这家伙也能后背长眼般以回撩戟法化解。   今日之勇,不下当年虎牢关!!!   曹操越看越害怕,当世的五大高手联手,竟然还不能做到斩杀他。   看来要办到速斩吕布,唯有再把关羽和张飞都凑过来,这是曹操唯一能想到的人了。   “贼将纳命来!”里飞沙当是天下良驹,最先抵达,虎头湛金枪破风而来,直刺许褚面门。   后者连连侧着脑袋躲避,火云刀背翻飞,战马都被逼退了。   “你的对手是我!”朔风寒芒刀撩月斩来,张郃挥枪刺在刀背,长刀没有像他想象中的偏离,而是扑棱棱的落来,惊的他不得不转攻为守,举枪格挡。   魏越选中的目标是徐晃,枪斧撞击的铿铿作响。   原本凌乱的战场,一瞬间就被吕营三元悍将给分割开了,吕布的面前,只留下了典韦和吴兰。   从来战场之上都波澜不惊的眸子,在这一刻终于覆盖了怒火,脖子像机械一般扭动,朝着典韦就杀去。   从被围殴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一打二根本不是事好吧,这可是人中吕布,真正单挑是极少能享受到的待遇,一打二对他来说就是很难能可贵了。   此时,吕布如同下山的猛虎,方天画戟如同出海的蛟龙,典韦、吴兰毕竟缺少默契,在吕布的面前就如同孩童般被戏耍着。   坏了坏了,这下坏了!曹操的心头大惊,剧本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立刻就收兵。   你们继续砸,我们继续苟。   谁能想到吕营里突然跳出这么多的好手,尤其是跟许褚打的那人,不说是压制着许褚,至少这个时候的虎痴根本就抽不开身子。   打张郃那个也很强,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乱了,都乱成一锅粥了,到处都在斗将,曹操表示这不是我想要的剧本啊。   战场之上,典韦与吴兰联手也没能逆转走下风的局面,他们尝试一前一后的进攻,最大程度的限制吕布。   错马之后,典韦瞅准着吕布被吴兰牵制是背朝自己的,当下以蛮横力道勒停战马,双戟一压,腰间取下两枚小戟,不讲武德的连续投掷过去。   这一手,当初就是连赵云都被吓的不轻。   毕竟,典韦手投的小戟力道都足以破开铠甲了。   吕布一戟撞开吴兰后,已然被身后战马异于寻常的嘶鸣声惊觉,扭头眼看着小戟飞来,格挡多是来不及,身子一侧,小戟贴着吞头兽面铠擦出一阵火星。   第二把稍慢的小戟,看着这轨迹根本就不可能再对吕布造成任何的威胁,典韦也因此遗憾捶腿没能得逞的时候,却见他手中方天画戟向前一挺,戟尖戳中了小戟的戟面。   随后方天画戟旋舞两圈朝着吴兰甩出小戟。   这一系列的动作听起来好似很长,可全然是在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内发生的,吕布惊人的反应力也让典韦看呆了眼。   而被甩出的小戟,不偏不倚的没入了吴兰的后背,翻身落了马,右腿还被缰绳绊住,战马一路拖行。   待得吕布再回头的时候,那一瞥,把这古之恶来也给吓的心底一沉。   “鸣金!快鸣金!”曹操调转马头就往寨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喝。   伴随着铛铛铛的鸣金声响起,诸将纷纷脱离战场往里面跑。   典韦面对着提戟杀来的吕布,连着投了三枚小戟才算是把他的挡了下来,随后顾不得一开始时候自己放的狠话,立刻朝着寨子里躲回去。   看着这寨子里纵横交错的帐篷、护栏与鹿角,吕布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贸然冲进去。   士气如虹不假,孤军深入一旦情况不利想撤走就难了。   没关系,霹雳车慢慢砸,就看你能撑多久。   吕布的心态与从前已经大为不同,他已经明白自己是这支队伍的主帅,不再是自古自己冲锋陷阵、杀敌痛快了。   甚至于被围殴后,还能冷静的做出判断。   但,马超才跟许褚打了几个回合,刚刚在兴头上就跑了,哪里能忍,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朝着寨子一挺长枪喝道:“那个披红袍的就是曹贼,不要管其他人,斩杀曹贼,杀呀!”   说着就策动里飞沙朝着寨子里杀了进去,庞德叫他不住,只能也跟了进去。   魏越有些懵,吕布也有些懵,你要不要这么勇啊。   搁平时,这可就是违抗军令,打赢了没好处,打输了可是要军前正法的。   身后的马腾都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你上赶着找死啊,跟你说了多少次记住自己的身份啊。   吕布看了一眼魏越,轻笑了一声,“怎么样,这小子就跟当初的我们一样吧?”   “哈哈哈,很有意思,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他了。”魏越也朗声笑道。   吕布是理智的,只是在马超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时,竟然生出了要陪他疯一把的念头,转身喝道:“三军冲杀!”   “杀呀!”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绝境之下的生机   这一仗,出乎了曹操的预料。   也出乎了曹营武将的预料。   在他们的设想中,吕布已经步入暮年,肯定是不如当初这么能打才对,所以一鼓作气冲上去应该能完成速杀的。   结果,吕布用行动证明给所有人看,有老子在,天下武夫就永远也别想迈过这道坎。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不仅吕布能打,突然杀出的三人中,除了认识的魏越以外,两个生面孔竟然也这么能打。   尤其是一身银甲的长枪男子,竟然一个人就追杀进这寨子,给人一种傲视天下的既视感。   曹营寨子里两侧倾泻一阵箭雨竟然没能跟上他的速度,前方赫然冲出一名校尉两名军侯联手挡他,却被马超一枪荡开,错马之后的回马枪将校尉刺翻,不等两名军侯反应,他已然像一阵风般疾驰而去。   沿途多有阻挠,无不是被马超枪扫马撞杀出一条血路来,他就这么一个人,面对曹营从两侧涌出的军士如穿云箭一般,甚至庞德都不能追上他。   这家伙是疯了吗,不时回头看的曹操只觉得来者好似一头下山的猛虎,无人可挡。   典韦和许褚也瞧着了,可谁也没敢回头,却也不是忌惮马超,终归现在曹操身边没人护卫,一旦吕布带着人冲进来这里立刻就会成为炼狱战场。   相比于制住马超,显然是保护曹操更重要的。   一路上,虎头湛金枪左突右支,面前无一合之敌,凡近三步者,无不血溅当场。   可随着慢慢深入,周遭越来越多的曹军围攻过来,如潮水一般,终于还是将他这股势头给拦下。   这里毕竟是八九万人的营寨,加之选择斗将这个方案前法正就提出过建议,寨子里的军士以守为主,不可轻出,在这一刻,总算是见到了效果。   战马速度减慢,马超怡然不惧,一勒缰绳,里飞沙起跳,窜入人群后长枪刺入一名最近军士的胸膛后,凭着惊人的气力抡起来一扫,眼前便是翻到七八人。   紧接着虎头湛金枪向后横扫而过,锋利的枪尖刺破五六名曹军将士的咽喉,血雾弥漫。   “任凭你们一起上,我马超何惧!”西凉锦马超,这一刻只身一人在数千人的曹军队伍中如同跳脱的猎豹,根本无人能挡。   鲜血泼墨一般飞溅,马超的脸上、身上,乃至于里飞沙都被染红了,可他的长枪自始至终也没有停下来过,每动必是数人殒命。   反观曹军,纵是人多,有想偷袭马超后背的,有想制住他长枪的,甚至有朝着里飞沙屁股刺去的,却无一人得手。   作为早就习惯了冲锋陷阵、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以一人之勇杀入羌人部落扬威显圣才赢得了匹马踏西凉美名的马超,太清楚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去应对这种情况。   他根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五息时间,每每杀开一片就立刻策动里飞沙,或是前冲,或是起跳,毫无规律,又锐不可当,如是勾魂的使者收割着凡人的生命。   回来了,这种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马超不仅不惧,甚至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自在赵云面前落了下风,又被吕布蹂躏,马超一度是道心崩塌的。   可是在热血的战场之上,他感觉曾经耀眼的锦马超又回来了。   正是曹军众人无奈其何的时候,包围圈的后侧忽然就发出了一阵骚乱。   朔风寒芒刀横扫千军之下,五名曹军好似被冲城锤撞在背上飞了出去,贴在前面的人群后,压倒十余人。   “南安庞令明在此,谁敢造次!”庞德冲入人群,手中长刀左右横扫,玩的就是个大开大合,曹军一片一片的倒下。   他们只有两个人,可数千曹军无奈其何。   终于躲到中军帐外有了虎贲军护卫的曹操打眼看着这一幕,嘴巴张了张,化作长叹,“我原本以为萧关城下赵子龙的身姿便是天下无敌了,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这等猛将。”   “老许,你护着司空,其他人,跟我杀过去!”典韦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于是喝令张郃、徐晃随行。   借着中军帐的木制台阶高度,曹操凝神望了一眼寨子外部,尘土飞扬,显然吕布也带人冲进来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在自己的寨子门口斗将,还被打死了一个吴兰,鸣金逃跑,这种势头下吕布又怎么会不尝试着莽一波呢。   更何况,那些寨子外栅栏、鹿角都被霹雳车砸坏了一大片,已然起不到护卫作用了。   他沉声道:“让泠苞、邓贤和刘璝都率兵合围,务必要拦住他们!”   这一刻,曹操很庆幸自己听了法正的话,没有贸然的让他们率兵守在寨子两侧准备追击,而是作为了防御的纵深。   要不然今天这一出闹的军心动荡,再被吕布这么一冲,真的敢把寨子都给杀穿。   在典韦他们靠近的时候,吕布最先赶到了战场,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由升起了几分欢喜,这愣头青不仅冲动,实力也是能摆上台面的啊,当即抡起方天画戟助战。   不过,后方的增援速度要慢不上,尤其是骑兵,寨子里的鹿角拒马纵横交错,骑兵做不到一马平川的冲刺,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赤兔马,寻常障碍可以纵身跳过,他们只能不断的绕过这些障碍,速度上自然快不起来。   原本埋伏于中军帐左右两侧的泠苞、邓贤和刘璝,各自领兵冲出列阵。   弓弩手、长枪兵、盾牌兵和刀斧手排列有序,而此时,两万多吕军也杀到了。   原本围着吕布、马超和庞德的军士在典韦、张郃他们的吆喝下开始散开,好让后方做好准备的部曲不至于被乱了阵型。   曹军倾泻的箭雨无法对最前头的吕布、马超等人造成威胁,但后续的骑兵还是被射翻了不少。   吕布一面舞动长戟挡下箭矢,一面指挥着骑兵从何处突破。   这种时候,骑兵的行动其实是很不便的,没法子,寨子里的帐篷、拒马都是障碍,这也是冲寨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要想尽快的贴身,必须要把路让给后面的盾牌兵,让他们去贴近这段距离。   马超似乎根本不管这一套,将莽字贯彻到底,迎着箭雨前冲后,虎头湛金枪向下一捅,掀起几十斤重的盾牌,一枪刺翻盾牌兵后,枪尖杵地,借力纵身一跳,在一排盾牌面前便是狠踹。   经过了训练的盾牌手无论是气力还是耐力都算拔尖的,却架不住这番踢踹,纷纷倒地。   这小子,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吕布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冲了上去帮忙。   有了三元悍将开道,本就被杀缺了一个口子的盾牌阵,饶是足有两排也经不起他们让人眼花缭乱的杀招,盾牌要么被掀翻,要么被拍碎。   吕军刀斧手得以借着这个机会冲上前去,两军开启了最血腥的贴身肉搏。   除了护卫曹操的许褚以外,曹军所有的将领都冲到了锋线上厮杀。   这算不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肉眼可见,吕军一路是将锋线往前推的,说不上摧枯拉朽却也是占据了优势。   毕竟,这支队伍可是整个吕林集团里最精锐的,不说百战精锐,可都是打过不少恶战的部曲。   加之五成的披甲率不是说着好听的,当先而行的那支刀斧手人数不多,可一个个都披三重铠甲,寻常军士的刀根本就砍不破,乃至于弓箭落在上面都无法洞穿。   站在中军帐门口的曹操看着这一幕,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脊深处传来,连呼吸都越发的急促起来。   自己准备了这么多,该不是要被他们这一波莽穿了吧。   他撩起自己的袖子跑到旁边的战鼓前,握起鼓槌后拼命的敲击,人主擂鼓以助威,一旦中军帐被攻破,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终究这里是曹军的主场,八九万人啊,就是添油战术也能让吕军头皮发麻了。   眼看着一波接一波的军士倒下,最后勉强稳住了吕军推进的势头,曹操终于朝着许褚喊道:“快,带虎贲军从侧翼杀去!”   “司空,可是你……”   “快去!”曹操不给许褚说完的机会便厉声喝道。   “你们俩带人留在此地,其他人,跟我来!”许褚只能提起火云刀,朝着两名百夫长嘱咐后,带人绕行。   吕军骁勇且装备精良,曹军人多,有地利优势,又有最精锐的虎贲军助战,局势似乎终于有所好转了。   这一战,一直打到了日薄西山,吕军才终于愿意撤走。   原本,这样的战斗一旦撤退肯定是要面对无尽的追杀,可曹操并不敢让将士们离开这个寨子太远,只是象征性的驱赶了一段距离便让人鸣金了。   毕竟这一仗打了大半天,谁知道吕军有没有直接就选择莽到底把潼关的兵马都给调过来。   这个时候,一旦吕布选择梭哈,曹操自问无力抵挡。   黑幕开始笼罩在这片大地,也笼罩在曹军每个人的心头。   吕军退走了,不是败走,只是因为这样的厮杀里他们的折损也不小,加之没有后援,打下去怕是会吃亏。   可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们都清楚,地上的尸体那是曹军多吕军少的。   而且他们也清楚,潼关内还有好几万吕布的生力军,一个被毁了一面寨墙的寨子,是抵挡不了吕军进攻的。   明天,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   搬运着尸体的曹军,一个个面如死灰,寒风凌冽,内心惊恐,这样的队伍,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孝直,难道,我真的要亡命于此了吗……”曹操感受着军中弥漫的沮丧,心里也不禁悲凉起来。   在中原的西、北、东三个方向里,徐州最弱,可是他毅然的选择了西面的司州,就是觉得吕布可以信手拿捏。   加上法正的奇谋实在太过精妙,内含诸多玄机,一旦行动起来,便是会如阳谋般难以阻止。   可谁能想到,吕布竟然会采用这么生硬的办法,还一举得手了。   这一战没有统计出伤亡,但估算只怕阵亡人数要逼近两万的数字了,这还不算伤兵的。   眼前的寨子不过是虚有其表,根本没法为自己的部曲带来庇护,即便是门口的几台霹雳车都已经被摧毁了,可明日吕布只需带着几万生力军过来,当真是会如滚滚雷霆扫秋风落叶般。   法正紧皱眉头没有回答曹操。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毕竟,不止是曹操,他也没想到这战斗一开始就打成了这副模样。   在这旷野之上,撤退的话,怕是要被吕军的骑兵一个个给啃食殆尽了。   一旦这次再败,中原就等于拱手让给了吕布。   荆州的刘备怕是也会按耐不住想趁火打劫吧,乃至于刚刚到手的益州都会内乱四起。   他知道,曹操没有夸大其词,现在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了。   帐外灌入的寒风让人觉得面庞生疼,法正拿起刚刚沏好的热茶想暖暖身子,却发现茶水不过片刻就冰凉了。   看着茶杯映照的愁容,他恍惚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惊喜神色,放下茶杯大笑道:“司空,苍天庇佑啊,在下有办法了!”   ……   潼关里,没有大肆的摆庆功宴,不过军功册上把今日的战功都做了详细的登记。   其实,严格说来,也是摆了庆功宴的,至少将士们不需要啃干粮,今天这一顿,大家都有肉吃。   只不过没有酒。   因为,明天就要发动对曹操的总攻了,酒这玩意可是会坏事的。   曹军的营寨西面先是被霹雳车砸的豁口连片,又被大军冲寨把口子扩大了许多,一天的时间他们根本就修复不了。   没有了营寨做保护,吕布当然打算直接梭哈进攻了。   再者说了,今天这一仗他也看出来了,这曹军啊,战斗力可远不是当初在徐州时候能比的。   说到底,他的部曲里混杂了益州军、荆州军和中原军队,装备也没有自己的精良,战斗素养也没法比,输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今天这一仗自己的伤亡其实也不小,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不过根据回来时候的情况估算,起码也折了六七千人,伤兵另算。   可这并不妨碍明日的总攻,潼关这里,能动的兵力还有四五万呢,怕拿不下他曹操?   “温侯,今日犬儿阵前杀的忘情,未得温侯军令就擅自冲入敌寨,还请温侯恕罪。”议政厅内,大家的面前都摆着烧鸡、羊腿,马腾却觉得没有胃口,必须要站出来为傻儿子请罪。   吕布轻笑了一声看向马超,后者讪笑着挠头。   其实,回来的路上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杀急眼了一下忘记了身份。   马腾这么一说,他也识趣的起身拱手道:“请温侯恕罪。”   吕布摇了摇头,“不打紧,年轻人嘛,有些锐气是正常的,不过这性子该收敛的时候也得收敛,否则日后我怎么放心交给你一支队伍?   再者说,今日阵前你也立功了,曹军营寨内你与令明两人就搅弄的数千曹军溃乱不堪,便算是你功过相抵了。”   “多谢温侯。”马腾捏了一把冷汗,功过相抵这四个字听来容易,但吕布要凝聚几十万大军的军心,终究是离不开铁一样的军纪的,所以这在马腾看来,是极为宝贵的。   但马超听到的重点却是吕布要给他一支军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吕军麾下能人何其多,可真正能独立领军的其实没几个,赵云算一个,文丑算一个,张辽当然没什么可说的,那都是吕军的班底。   其他,便是有机会领兵都是做一些驻防任务,很少有机会出战的那种。   所以,在马超看来,吕布这是拿自己当心腹了呀。   那是不是说,也可以让他教自己那种违背力学原理的杀招呢?   等我学会了,再去找赵子龙打,一定能打过他了,到时候,我就是温侯麾下第一猛将了!   这事,马超想想就觉得刺激呢,并暗暗发誓,明日的总攻,便是拿不下他曹操的人头,典韦总是要杀的。   这个时候,马超只想多做几件让吕布开心的事。   能够提领兵马当然也很幸福,可学会吕布那一手绝活才是真正让马超兴奋的事情。   “诸位的功劳,功劳簿上都会记着,待我破曹后,自会论功行赏的。”这句话就算是进行总结了。   今天在战场上,除了自己,最耀眼的当然是马超和庞德了。   可大战的时候,关中几名悍将也挺不错,程银、梁兴他们几个的表现算可圈可点的,不能给忽略了。   有时候,人主的一两句话,都能像一道暖阳驱散将士们内心的阴霾。   对于这一点,吕布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的时候,吕布就点了兵马准备出关,只是前锋的骑兵才刚刚出关,就有斥候跑回来禀报,说是曹军营寨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座城池。   这事谁听来也觉得是天方夜谭,曹军的木料只够驻寨的,这荒漠的地方沙土无法凝固,怎么可能有城池。   他让魏越和满宠压领中军,自己和马超、庞德带着前锋八千骑兵就朝着曹军方向疾驰而去。   三十里地的路程,因为一马平川,仅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眼前,真真切切的出现了一座城池,看起来足有三丈高,外表裹着一层冰。   吕布、马超和庞德三人皆是傻眼,面面相觑后又看向城池。   这特么,是一座冰城? 第三百四十章 落子,成局   从天而降的一座冰城,属实是让吕营众人都看傻了眼,这城池说不得太大,可是从吕布角度看去,走马道上的容量,绝对是有丈余厚度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面城墙就能容纳近两千人,用云梯进攻的方式伤亡可就太大了。   吕布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身后庞德会意,当即指挥了一队弓骑兵放箭。   箭雨倾泻在冰墙之上发出咚咚闷响后皆是应声折断落了地,而墙体上,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一幕,让吕布心头一沉,这证明冰墙的硬度也是足够的。   麻烦了。   “奉先,真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如当初那样骁勇,若不是天降这座冰城于我,今日怕是要葬身在这黄河边上了。”走马道上的曹操笑盈盈的隔空喊话。   炫耀般的喊话并没有激怒吕布,这些年来养气功夫上来了一些,倒也不是水火不侵的地步,只是因为过去都是被曹操欺负,今日到底是自己颐指气使的来进攻的。   “曹贼!奸贼!恶贼!逆~贼!”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马超扬起长枪指着曹操骂道:“你只会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我一战!”   “有胆便攻城,匹夫之勇难为兵。”曹操也不怒,凡是激将。   他身边站着的典韦和许褚都不由心里有些郁闷,你小子狂什么啊,要不是吕布在,早下去收拾你了。   昨日一战,不得不承认,论单打独斗,他们谁也不是吕布的对手。   所以,沉默是金。   叫嚣了一会,人根本不搭理,吕布便摆手示意他不必再浪费力气了,带着众人围绕着冰城转了一圈,当真没什么破绽。   关中一带的沙土松软无法筑城,想是曹军用黄河水混合了泥土堆砌,借着这刺骨的冰寒立起了城池。   这一点,根据刚才箭矢打在墙体上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来。   “先回去吧。”吕布颇为无奈的叹道。   攻城是不可能的,而这城池不算大,围起来也需要把人马全部都调过来,这么冷的天气,这显然也不现实,回去想办法再造点霹雳车吧,到时候用火油坛子应该有效。   “孝直啊,你救了我,救了三军呐。”看着吕军撤走,曹操双手拍在法正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司空言重了,想来这回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给钟太守了。”法正也是松了一口气。   潼关城里,庞统听了吕布的话不由内心一颤,好厉害啊,因势利导,充分的利用了天时地利。   但对于吕布想用霹雳车攻破冰城的念头却并不看好,火油坛子爆开后燃烧的时间是非常短的,除非是泼在了木料、帐篷上面,才能持续的引燃。   而那冰城的筑造,只是借用了水和沙土,没有可供继续燃烧的东西了。   再一个,因为取材简单,就算攻破了一点,曹军修复的速度也是很快的,一个晚上就能造出这座冰城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吕布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   如果按照这个推测,怕是只能再缓缓了,等到来年河溪化冻,那这冰城自然也就破了。   左右就是三四个月的事情,本来就是守城一方,用不着心急。   可马超不干,他觉得凡事都可以试试,不行就不行再说。   在他眼中,曹操是他武艺提升的关键所在,哪能这么轻易放弃。   吕布也由得他折腾,这点钱还烧的起。   关内工匠紧赶慢赶,在十天时间里督造了四台霹雳车出来,马超就迫不及待的带人去了。   结果,跟庞统预料的一样,用巨石拍在上面至多打落一些冰碴子,用火油坛子呢,炸开的火油看似很凶猛,可没几下就顺着融化的部分冰水滑落或熄灭。   要知道,这冰城的厚度可是有一丈多,里面的每一寸都是沙土混合了水凝结成的,光是破开一个小口子就用了七八十坛桐油。   吕军是有钱,可也经不起这么造啊,连马超都知道,哪怕长安城里的桐油都运过来也无济于事,第二天他就能修复如初了。   最后,丢下四连谩骂,狼狈退去。   看着垂头丧气的马超,吕布倒是心宽的安慰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急,现在,那个寨子已经被他一把大火全给毁了,等到春天冰城化解,几万曹军都将暴露在旷野之下,看他怎么跑。   一个莽夫在教另外一个莽夫,画面还是挺温馨的。   待在潼关的日子比较多的时候都是无趣的,唯一能干的也就是带上一队骑兵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捞着落单的曹军斥候罢了。   憋的久了,马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准备直接去找吕布提要求。   “什么?你要温侯教你武艺,你脑子里成天到底在想什么,家里的兵书你是看没看进去的?”马腾一听就来气了,你这属于蹬鼻子上脸。   “怎么了,我可是问过子龙的,他说温侯指点了他之后,他便领悟了许多,枪法造诣拔高,那一手信手拈来的凤凰点头,便是新近领悟的。”   “你还敢跟赵云比?”马腾气的直哆嗦。   “怎么不能比了,他便是得了温侯指点,百合之内也拿我不下,我若是学会了温侯那一手杀招,定能战胜子龙,父亲为何常常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马超很不服气。   “你……我……”   马腾戟指颤抖,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玩意来,“这是一回事吗,你知不知道赵云是温侯的自家人,那是他在萧关救主换来的,你以为凭你冲杀一阵曹营就真的能跻身温侯心腹了吗?”   眼看马超还想反驳,马腾表情从狰狞变为严肃,压低声音道:“为什么让张绣去西凉,而不是让你去,你不明白吗?那是因为不信任我们。”   马超嘴巴张了张,语塞,最终化作一道长叹。   “再缓缓吧,时间长了,战功起来温侯看的到的,好赖现在他能让你独自带兵出去,这一点就很不错。”   马超点了点头,“行吧,只能等我斩了曹操再开口了。”   日子,有些枯燥。   军旅生涯就是这样了。   没几天,长安城里筹措到的粮草就运抵了,让庞统有些诧异的是,运粮官不是别人,正是钟毓。   奇怪,当时明明留了人押运粮草,这运粮官的职务是可有可无的,该不会……   庞统心神一凝,赶忙出去核查运粮人员里有没有新混入的人手,毕竟像他这样的身份,随身带一些护卫是很正常的。   “见过温侯。”进入议政厅的钟毓拱手参拜。   吕布瞥了他一眼,依旧看着手中竹简,想了一会,问道:“你是元常的儿子吧,叫……”   “在下钟毓,字稚叔。”   闻言,吕布心头咯噔了一下,深深望向钟毓,手中竹简不由落地,“你字什么?”   “在下钟毓,字稚叔。”灼灼目光盯的钟毓有些不安,加大了几分音量。   “稚叔……稚叔……”这个表字让吕布的鼻头有些发酸。   如果稚叔还活着就好了……   对于这样的公子哥,吕布原本是不需要太给面的,或许是他的表字让吕布坚毅的内心也有些融化了,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后问道:“你此来何为。”   “禀温侯,家父已经为温侯筹措好了粮草,刚好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在下历练一番,故而担任本次的运粮官。”   赚军功呗,运粮倒是个不错的路子,吕布倒也没多想,准备嘱咐他在城里待着就好,至于粮草会有人送过去粮草大营,他就没必要跟着辛苦了。   话没出口,钟毓又笑盈盈的拿出一封信来送到了吕布面前,“温侯,运粮只是在下的历练而已,此行当然还有其他事情的。”   吕布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打开帛布,瞳孔骤然一聚,竟然是陈群写给钟繇的复信。   内容很简单,表示自己愿意支持吕布,希望能早一些还政天子。   也就是说,钟繇主动去劝过了陈群,并且对方还同意支持自己。   这对于吕布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陈群背后的陈家可是颍川望族,陈群本人也是颍川四大士子之一,在颍川一脉算得上是一呼百应的存在。   得了他的支持就等同于得到了半数颍川士子的支持。   与其他州郡的士子不同,颍川派系的士子有很多都是在许昌当官的,尽管这里是曹操的巢穴,可确确实实是京畿之地,换言之,多为京官,影响力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得到颍川士子的支持,在吕布看来,甚至要比北国世家的支持还重要。   吕布毕竟不是曹操,更不是董卓,哪怕是今时今日地盘最大,实力最强盛,他也没有想过要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而是希望像何进那样成为朝廷的大将军。   有这样的目标,很自然就会去考虑那个位置要面对的问题。   何进跟吕布的出身都差不多,一个是杀猪的,一个是流民身份,这样的人成为掌控天下兵马大权的大将军不免是会被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底蕴深厚的世家所诟病。   尽管当初在灵帝手上的时候,朝廷形成了宦官、外戚和世家三足鼎立的局面,最后外戚的何进与世家抱团走上了对抗宦官的道路。   可是,在这样的联盟里,外戚的何进是处于下风的,主导还是由世家在主导。   本质上来说,这是世家争权的必然产物,这一点林墨是看的很通透,也跟吕布灌输过这样的想法。   只是,吕布毕竟不是穿越者,他没有后世那样的高度,总会有一种认知,觉得是杀猪佬何进不被世家瞧上,这才导致了弱于下风的局面。   可如果这些世家大族都是由心的支持自己,由于是颍川士子这样的京官派系都站队到自己这边,将来有一天救出了天子,成为了大将军后,朝堂之上自己就是一呼百应了。   所以,今天钟毓带来的这封信,无异于是让吕布的未来都变得清澈和充满光明,毕生的宏愿似乎即将实现,就等着春天冰城退去击败曹操,这事就成了呀。   “好好好,元常这事做的漂亮,这份情,我记在心上了!”吕布攥着帛布,如获至宝一般。   钟毓笑盈盈道:“温侯,不止是陈群,还有杜袭、赵俨亦愿与家父同心支持温侯。”   这……   幸福来的就有些突然了,自己还没击退曹操,颍川大家就开始支持自己了,这让吕布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可是细想呢,又觉得一点也不奇怪。   当初杀董卓的时候,那可是顶了护国将军的称号,给天下士人也留下了除贼扶汉的好印象,屠猪卖酒之辈唤我三姓家奴,可他们不这么想就行了。   “待我破曹后,也会给元常,噢对,还有你,记一功。一路上你也辛苦了,天寒地冻的,且去驿馆歇着吧。”吕布嘴角勾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钟繇能主动的去为自己拉拢其他的颍川士人,这是吕布没有想到的。   在长安城里老家伙的态度是忽冷忽热的,那会吕布还觉得是他清高,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毕竟这群人连位居大将军的何进都能瞧不上,更别说现在的自己。   现在想来,是钟繇性情问题,倒是错怪他了,一时间有些拿钟家父子当是自己人的感觉了。   “温侯,在下有一事相求。”   “无论何事,但说无妨。”吕布重新坐正身子大方的摆手。   “家父常说我博览群书却无实际建树,应当到军旅中去历练一番方有作为,此番运粮便是如此。”   钟毓言辞恳切,姿态放的非常低,近乎是在恳求,“所以,在下希望温侯准许完成这趟运粮,以便增长些见识。   譬如这粮草转运间的防护,粮草入寨后的登记、分发、拨付无尽繁杂,在下是希望可以亲自去完成的。   这也是家父的意思,还望温侯首肯。”   “哈哈哈,元常倒是舍得,不打紧,休整一日,明日把粮草转运过去吧,到时候会有向导官,你跟着便是。”吕布只觉这是钟家在讨赏罢了,无非是想让他儿子来营里头混个脸熟,到时候也好擢升,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得到了授意的钟毓大喜作揖,“在下拜谢温侯!”   “下去吧。”吕布笑着挥挥手。   不多时,庞统便是去而复返,倒是他多心了,所有的人员都是之前登记造册的北国军,确实没有闲杂人员混入其中。   甚至当值的五个校尉都派过来问话,说是钟毓一路上没有离开过,这才放心了下来。   只一回来,吕布就迫不及待的跟他分享钟繇的壮举时候,庞统也有些拿捏不定了,是真的开始站队了吗。   同为世家,他太清楚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未必不是看到吕布声势日隆后选择多投下注了。   而且,这样的行径并不牵扯任何的军事行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做局。   直到吕布顺口告诉他,钟毓要亲自去往粮草大营的时候,原本释疑的心再度紧张起来。   “温侯,他要赚军功在这关内委派一些事情做便可,粮草大营是我军命脉所在,不宜让太多人知晓内情!”   “你说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   吕布挪了挪屁股,沉吟道:“可是,元常毕竟是为我在铺路,未来如果兵临许昌城下,这些人甚至可为内应的,功劳大小甚至还不能判定。   眼下他就是想让儿子历练一番,倒也不算过分。   你说,要是这一点小要求我都驳了,再见面,不好说话啊。”   庞统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说的时候,吕布再次开口,“更何况,张燕带着一万大军驻扎,曹操又被困在了冰城里,甚至是黄河沿岸我都增派了斥候,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   诚然,站在吕布的角度上去看,甚至是站在全局来俯瞰,这里头确实都不大可能出什么问题,可庞统作为顶尖谋士,本能的就不愿意在一场战争中去平添不必要的风险,便是直陈利弊的分析起来。   利害关系吕布也不是不晓得,可如果因为一些细微可能出现的风险,就把人家钟繇主动示好的面子给驳了,吕布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思虑了一番后站起身拍了拍庞统的肩头,“行了,我让张燕小心些,不让他离开粮草大营这你总放心了吧。”   庞统只能无奈叹道:“温侯,在下始终觉得此事不妥。”   “没什么不妥吧,没关系的。”吕布扬了扬手便是离开了议政厅。   临走前,还瞥了一眼庞统。   其实,他不相信钟繇这件事,吕布可以理解,文人相轻风气太盛,加之彼此又不是一股势力,世家之间多争权,无非是在争宠。   更何况,吕布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他庞统算是礼贤下士了,根据女婿先前说的,这家伙自己就不纯粹,来了徐州又不投,为了彰显手段又去了关中十部,现在还扯这些干嘛。   木已成舟,庞统叹了口气,现在,能做的就是叮嘱张燕小心些,确保不让他有机会离开粮草大营;再者,盯着曹操的斥候可能也要增加一些,麻烦是麻烦了一些,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粮草大营是安置在潼关西北方向三十多里外,这里原本是个村庄,先前关中一带兵祸连连,这个村庄的人或死或跑,也就荒废了。   现在,张燕带人驻扎在这里,简单的修葺一下,还有不少民房是可以用的。   难怪一直找不到,这地方确实不错,处于一个坡地,又有村庄做掩护,远了看很难确认的。   钟毓还是很负责的,刚到就开始对粮草、肉食和禽类进行分放和清点,每一笔都跟张燕核准。   那毕竟是十几万的粮草,折腾到大半夜的时候,张燕已经哈欠连天了,总算核准完了。   “钟公子,忘记跟你说了,粮草大营里除斥候外,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营寨的范围,这段日子就辛苦你待在村子里吧,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多谢张将军,将军可以放心,临行前家父交代过的,让我到了后一应听从将军吩咐。”   “如此便好,回去吧。”张燕满意的点点头。   “我想再看看那些禽类,这大冷天的,这样放怕是会冷死。”终于一副事必躬亲的模样,还真是让张燕有些头疼。   “请便吧。”反正在这村子中心,倒也出不了事,张燕这才伸了个懒腰离开了。   到底是文人干的活,比打仗厮杀还类。   有模有样在清点的钟毓,终于在众多的篓子里找到了做了标记的那副篓子。   左右张望后,探手寻了一番,很快就从里头混杂着鸡鸭鸽子的禽类里摸出了腿部有印记的鸽子,然后小心的放入了怀里。   这只鸽子,可是钟繇在长安城里养了一些年头的了,只需要放飞,它自然就会回到长安城的钟家府邸去。   找到了自己的住所,钟毓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总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就不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全凭自家父亲在外策应。   落子,成局。 第三百四十一章 林墨的阳谋   自从把夏侯渊还给了曹操换来了两郡之地后,刘备就放心的带着人回到了长沙。   毕竟,这里是他的根基,不好走开太长时间的。   忙碌了一段时间后,便收到了淮南方向的战报,孙策败走。   起初,刘备只是觉得无限的扼腕。   但又觉得这是早晚的事情,倒不是看准了江东子弟便战他林允文不过,只是曹操北上之后是向西去了司州而不是徐州,那孙策这股兵马就注定要成为孤军的,人就算诱你不出,困也能给你困死。   可站在刘备的角度,他是不希望孙策败的,毕竟两方已经落了文书结盟,是名正言顺的盟友。   而且这一败堪称是元气大伤,三万步军和两万水师,除了提前撤走的几千水军外,近乎全军覆没的存在。   太史慈、周瑜、吕蒙等人死的死、抓的抓,短时间内怕是恢复不过元气来了。   浮空山一战,自己也伤亡很惨,可终究是拿下了武陵和零陵两个郡,对下面人也有个交代的,孙策,难啊。   很长时间都处于emo状态的关羽得知了这个消息,没有办法与大哥共情,相反的,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开心。   毕竟,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心疼,但盟友的成功会更让人窒息。   根据这个理论反推,关羽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自己高兴了。   “大哥,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让俺带上几千人把交州给占了吧?”这算盘打的啪啪响,张飞的脑子非常活分。   “休得胡言。”刘备白了他一眼,朝盟友下刀子,这事传出去那可不仅仅是毁人设的问题了,下面的人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诸葛亮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围在火盆前沉思未来的打算。   孙策这一仗败的太惨了,如果曹操那头再败,这天下的格局将发生巨变,三方都将被逼入西南一隅做困兽之斗,进军中原的计划将遥遥无期了。   从这个角度上看,诸葛亮是希望曹操获胜的,只有他胜了,吕林才会有旗鼓相当的对手,而自己才有时间慢慢发展。   另外一方面,孙策的地头,很大概率是会被林墨给吞并,除非四大家族联手出人出力出钱财,加上他们的号召力,举江东世家之力抗衡,倒能让孙策短时间内拥有一战之力。   但这样做就意味着世家全部下场,赌注很大,作为条件,孙策不说沦为傀儡也只能变成如袁绍当初的情况一样,被世家绑缚,甚至战和之计都未必定的下来。   毕竟,孙策不是袁绍,袁绍本身就是最大的世家,他们下场把孙策推到前线,唯一看中的也只有他麾下的淮泗派罢了。   至于张飞的算盘,在诸葛亮看来就是天方夜谭,孙策这一仗是全军覆没,还不至于把家底给打没了,凭着自己手头上这点人过去交州,别说兵马够不够,粮草都没有。   “报!”   诸葛亮出神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对着刘备拱手道:“江夏斥候回报,黄祖太守领了数千人出城,往安阳山方向去了!”   闻言,厅内几人面面相觑,皆是狐疑。   “黄祖要干嘛,他要去找林墨的麻烦吗,那怎么不跟大哥请示?”张飞大概忘记了,黄祖又不是他刘备的部下这件事吧。   刘备看向诸葛亮,正要请教的时候,后者表情骤变,惊骇道:“糟糕,他带人去堵孙策了!”   反应过来的刘备亦是脱口而出道:“对啊,我怎么忘了他们俩之间是死仇,孙策翻越阳安山一定会经过黄祖的地盘!”   “哦~俺也想起来了,那孙坚就是黄祖给杀的,沙羡一战孙策又把黄祖一家老小给宰了,这两人啊,肯定是不死不休了。”   张飞呢喃分析了一番后,不解道:“军师,那也是黄祖跟孙策的事情,你怎么慌成这副模样?”   关羽皱了皱眉,试探道:“军师和大哥的意思是,孙策现在还是我们的盟友,而世人眼中,黄祖也是大哥的部将,孙策一旦死在了荆南,世人皆会认定是大哥杀了孙策。”   在这个时代,结盟就等同于向世人宣布两方力量变成一股,甚至需要祭天宣誓,表达诚意。   如果,你在孙策穷途末路的时候赶尽杀绝,那就是背盟败约了,这可是让人不齿的行径。   诈降之类的终归是兵法一途,而背盟败约就属于人品下作,骂名能延续千年,其恶劣可见一斑。   哪怕是张飞刚才的算盘,也可以打着是为孙策管辖区域的由头,勉强是勉强了一些,终归可以自圆其说。   但你把人孙策杀了,这事怎么说都说不去。   “如果孙策真的死在了江夏,孙家也会把复仇的怒火全部宣泄在我的身上,淮南大败那是战争,可黄祖此时杀他,却要给我们落了背弃盟约的骂名。”刘备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这两年孙策休养了起来,这次的淮南大败又给他打了回去,可不代表他们孙家没有放手一搏的能力。   尤其是在自己落下恶名之后,他孙家人对自己动手就名正言顺了,甚至想要从中渔利一波的世家也会站出来给予支持。   到最后,获利的只会是吕布或者曹操。   “诶,这好办,大哥,你即刻下一道军令让黄祖带兵回城,俺亲自去传令,他还敢抗命不成?”张飞这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也许,让黄汉升去合适一些,毕竟他们也算老相识了。”关羽这个建议就算比较中肯的。   刘备并没有回应他们,与诸葛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坚定点头,他才叹声道:“只能是我们亲自跑一趟,才有可能劝住黄太守了。”   “公子深明大义,让他也同行,他的话,黄祖还能听得进去。”诸葛亮凝重道。   意见达成一致后,刘备便风风火火的跑去找刘琦了。   “这林墨也真是没用,竟然还能让孙策给跑了,净给大哥找麻烦!”张飞依旧吐槽。   诸葛亮无奈的摇了摇头,涩声道:“此人精于算计,城府心术非常人可及,此事未必不是他有意为之的。”   现在,只要刘备能赶在孙策下山前抵达,救下孙策的问题应该不大,可后续的麻烦会接踵而至的。   最棘手的麻烦就是来自荆州军内部。   要知道,江东与荆州的仇恨,并不只在黄祖与孙策两人之间,从孙坚死在黄祖手上后,这些年来,两家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多少,又有多少人死在战场。   刘备现在救走他,等于是抹杀了这笔血海深仇。   可权衡之下,又是非救不可。   林允文啊林允文,这只怕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吧,舒城一战连环妙计诱敌出城,就连周郎如此奇才也被玩弄,这还不罢休,要将孙策这股祸水也引到荆州来。   无论此事成与不成,他都会有所收获的,这一手真是神来之笔。   与此人同世,真不知是幸与不幸……   ……   阿嚏!   “谁特娘的在骂我。”林墨擤了擤鼻子,低头继续捣鼓。   “有没有可能是乔家那对姐妹在想你呢。”   赵云轻笑了一声后,疑惑道:“你这几天都在捣鼓什么呢,自打安顿好了乔公,已经是约定了日期,怎么还不去乔家见她俩?”   “子龙有所不知啊,我当初说好的是来年春暖花开日便是见面之时,这一晃,四年都过去了,不得备两份赔罪的礼物嘛。”   林墨头也不抬,继续捣鼓,随口道:“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这事我怕是办不成了。”   赵云无奈的摇摇头,双手一摊,“当初文丑骨头够硬吧,尚且愿意与我交谈几句,可他们仨一个个都不说话的,好酒好肉也给了,好话也说尽了,激将也没用,看来是铁了心求死。”   林墨停顿了一会,有些好笑,不是说江东皆鼠辈吗,骨头这么硬,看来这里头有误解啊。   随后又继续操作了,笑道:“无妨,反正水师将领是一定要有的,要么是他们,要么是黄祖,左右都不亏。”   这一步棋也算的上是阳谋吧,最后的结果孙策是死是活,对自己都是有利的。   当然了,本心上来说,还是希望孙策死的,毕竟,他一死刘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些手下败将为了报仇,应该会甘愿加入。   打了几场仗就会有袍泽情义,到时候再打曹操也不会有二话,吕营这方面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这事,跟黄祖有什么关系?”赵云来了兴趣。   “这事说起来就长了,有空跟你说吧,让你学的东西学会没有?这玩意她看了一定喜欢的,你也就不愁跟她待一起的时候没话说了。”   “都学会了,也不难,还挺有趣的,昭姬看了定会欢喜。”   赵云笑的很开心,随后表情又变得有些凝重,“可是,温侯在司州与曹操大战呢,我们是不是应该赶过去帮忙?”   “岳丈大人麾下的八九万可是我们最精锐的部队了,而且还有庞士元在身边,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见赵云依旧神思不属、心神不定的样子,他便停下来看着赵云,轻声道:“而且,我也不能哪打仗就去哪,那样会给人一种离了我好像吕营的人就不会打仗了。”   这么一说,赵云就恍然了过来,回想起先前吕布的状态,确实是像那么一回事。   再者说,安丰两番战的时候,林墨也不在,贾诩不是处理的很好吗,能让他这么看好的人,想来不会让人失望。   “再一个,我现在还不能立刻离开这里。”   林墨叹了一口气,走到旁边的坐榻上跪坐下去,拿起赵云斟好的茶抿了一口,缓缓道:“四大家族终究是个麻烦,我担心他们不甘为人后,有意将孙策推到幕前。”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直接归顺我们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吗?”赵云好奇道。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你想想,我们治下的地方,北国方面河南与河北的士子争斗不休,淮南与徐州的士子也是针尖对麦芒,你以为他们都是私人恩怨呢,其实都是为了家族在争利。   在这种情况下归顺于我们,怎么看都是屈居在北国、徐州和淮南士子之下的。   再加上我这些年来,我确实对徐州士子有所偏倚,加之紫阳书院这件事,应该有好些人是不满的,四大家族已经习惯了在江东做大,未必愿意甘为人下咯。”   林墨的解析很清晰,赵云一听就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他们如果认定这天下大势并不见得都一定会重归一统,那就有可能合四家之力稳住江东,因为在那里,他们可以主导一切。”   林墨缓缓颔首,“而且,把孙策推到幕前,他们躲在幕后,还不会与我们产生正面的冲突,何乐不为呢。   我还留在这,就是希望让他们看到我的诚意,要不然你真以为一封信就能让四大家族的人纳头便拜,哪有这种好事。”   赵云只觉得头皮发麻,原本以为搞定了孙策就诸事可定,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牵扯,也没想到林墨要想的问题,原来不只是有打仗。   当然,他不理解很正常,其实汉末战乱不休,本质上就是世家在斗法而已。   以前可以不用多想,现在该给赵云解释还是要解释的,免得未来的朝堂之上,让人当了枪使都不清楚。   “那你觉得,他们会愿意投诚吗?”赵云试探道。   “不好说,这种事情是两难的。”林墨涩声道。   “可惜当时我没能留住孙策,否则……”   “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林墨朗声大笑,“你还是没明白其中的门道啊,孙策死了,可以有吕策周策黄策,更何况,孙家本身就还有个孙翊在。   主要的决定权不在于这个因,而在于世家们对利益的趋势。   倒也不能说他们错,毕竟,一步慢步步慢,到最后可能就会湮没于世。”   赵云似是而非的点头,“所以,便值得他们铤而走险了。”   林墨嘿嘿一笑,“子龙脑子转的就是快。”   ……   啪~轰隆!   潼关城内议政厅,台案断裂,木屑四飞。   这应该是吕布砸坏的第三张台案了。   没办法,其他人生气的时候暴击之下,台案至多是发出巨响。   他的虎掌拍下就能给干报废了。   “好哇,马氏父子竟敢暗通曹操,看来前些日子杀入曹营是在做戏给我看,这是苦肉计!我非宰了他们不可!”吕布手里攥着斥候在黄河边上射翻的曹军信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信。   内容惊世骇俗,竟然是曹操写给马腾的复信,感激他告知了粮草大营的位置,并且约定什么时候动手,而且动手的时候还会焚烧粮草吸引吕军,然后马腾再打开潼关的城门,到时候里应外合,必然大获成功。   看了这封信后,吕布整个人都须发戟张,便是要去收拾马家人,还有关中十部的降将。   庞统当即跳了出来挡在面前,“温侯,这……这明摆着是曹操给你下的饵料啊,可万万不能中计。”   “饵料?”   吕布闻言冷笑了一声,“你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标注了我军粮草大营的位置,我且问你,曹操怎么会知道我军粮草大营位置所在?   除了马家父子,还能有谁?”   庞统有些无奈,心平气和的时候,吕布还是会像个主君一样考虑问题,只是一旦上头了就暴露出莽夫的本性。   他当即也苦笑了一声,反问道:“难道温侯忘了,早前在下就提醒过温侯防着曹操这一手,所以关中十部的人不能担任斥候,甚至马腾自己都不知道粮草大营的位置,他如何告密。   马超倒是离开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带着温侯的心腹,根本不可能去探查粮草大营的位置。”   这么一说,吕布就恍然了过来。   对呀!   吕布眼前一亮,“我气糊涂了,确实是,马家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粮草大营的位置,每次送粮来也是魏越去接收的,而且是夜里。”   随后,他又将信扬了扬,“可是……可是你如何解释这封信呢,毕竟这粮草大营的位置可不假。”   “温侯,知道粮草大营位置的,除了张燕将军和手底下的军士,还有一个人。”庞统幽幽看着吕布,眼神中明显带着埋怨。   “钟毓?”   脱口而出后,吕布又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我已经让张燕盯着他了,他根本没机会离营。”   “温侯啊,这智者千虑,尚且有失,钟毓许是用了一些特别的办法。”   “那为什么不是马家人用了特别的办法获悉了粮草大营的位置?”   啊这……   庞统好气啊,他强忍着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温侯,为何钟毓一到粮草大营就出了这档子事,难道可疑?”   吕布从容反驳,“或许是马家人早就知道了粮草大营,正好借着钟毓做替死鬼呢?”   你这不是杠精吗?   庞统被气的够呛,越发的觉得跟他有些无法沟通了。   或许,在他眼中,钟繇先前主动联合颍川世家这件事功劳要远大于马家父子战场的表现,所以才会有所倾斜。   又或许,他对自己还不能完全信任……   念想至此,庞统反倒是轻松一笑,明白了,自己劝不了他,那就让能劝他的人来劝。   “你笑什么?”吕布蹙眉道。   “在下想请教温侯,当时兰陵侯是如何破关中十部的?”   一提到林墨吕布可就来劲了,面带不屑内心却骄傲的不行,“他啊,用的一手好计策,仅凭几封信就把关中十部……”   后面的话他就没有说下去了,挠了挠头,闷声道:“这曹贼定是想效仿允文,他拿我当什么人看了?”   一想到林墨当时仅仅用了几封信就把马腾和韩遂两方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中,吕布本能的就会觉得这封信确实是有问题了。   庞统说他觉得有些怀疑,可如果是林墨,那必须相信啊,前车之鉴在,万不可上当。   而且,如果这个方向是对的,那钟毓确实是最可疑的人了。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问题还得是应对曹操。   庞统一见这手有效,便是顺着这个势头说下去,“兰陵侯惯于算计人心,世人效仿不足为奇,可温侯是兰陵侯的岳丈,应该很清楚兰陵侯的用兵习惯,他可从来不会单计直出,每有奇策必是连着一起,实为连环。”   吕布双手抱胸,不断颔首附和,“确实如此,曹操欲东施效颦,那这么说来,这封信应该只是第一步而已,曹操肯定还有其他的计策!有第二步,甚至是第三步!”   说完,眼中泛着光芒看向庞统,显然是在求证。   果然,还是要循循善诱啊,庞统很上道的拱手作揖,“不愧是温侯,一眼就看破其中要害,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方法实在有损凤雏的名号,可没法子啊,庞统在这方面是吃过苦的。   先有一个马腾了,再有前些天吕布不听劝的把钟毓送去了粮草大营,在自己没有站稳脚跟树立威信之前,真得动动脑子。   要不然这凤雏辅佐之下,每战必败,这名头还要是不要了,他可是知道诸葛亮在荆州打了一场漂亮仗把夏侯渊都给生擒了。   自己好赖是与他齐名的存在,招牌不能碎了。   “士元言重了,那你觉得,此事当真是曹操所为,他后面还会如何跟进?”吕布自己想不到,便是看向庞统。   “容在下想想……”   把吕布稳住了,庞统这才算是有时间好好的想想这个问题。   有点复杂。   这里头涉及到的情况有一些多。   兵力、粮草、离间、内应……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百四十二章 力挽狂澜解危机   潼关议政厅内,吕布重新坐回帅椅,面前是空荡荡的,台案已经被他拍碎,就算认定了是离间计,心情似乎也没有因此而好转。   因为,确定了是离间计,必然意味着身边出现了曹操的暗子,庞统说是钟家父子,这是基于相信这是离间计的前提,可是不是只有钟家父子,任谁也不知道。   但庞统的心情却是非常好,倒不是因为吕布愿意听他话了,而是他现在终于等到曹操出手了。   放着徐州不去,非要把一切的力量梭哈在司州这头,补给困难不说,稍有风险连退走都是个困难。   曹操还是毅然决然的这么做了,很明显是手里拿了王牌。   这一点,庞统从来都是认定的。   现在,离间计浮出水面了,终归有迹可循的,就要需要认真的深挖曹操的真实用心到底是什么。   毕竟,这离间计来的本身就很奇怪。   费了这么多心思,甚至不惜让颍川派系都下场了就是为了换取到粮草大营的位置,到最后只是为了用来离间?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成功了,吕布了不起就是把关内这三万多关中旧部给灭了便是,长安还是长安,潼关依旧固若金汤,无济于事啊。   如果光凭这一点,曹操是绝对不可能冒着这么大风险跑来这里的,所以,这肯定只是个由头。   想要一举把潼关城内的兵马都给摧毁,只有把粮草烧毁,这一点庞统自始至终都深信不疑。   顺着这个思路,庞统代入其中,开始反向盘算。   张燕带着一万人驻守,兵马精锐,曹操想要烧毁,不说倾巢而出,好赖要动用两万人,并且所有猛将都派出来,这么多人,还要两渡黄河,除非吕军的斥候全部死绝了,不然肯定瞒不过的。   所以,他的目的还是要弱化粮草大营的防卫,这才有希望得手。   问题是,这离间计与弱化大营的防卫之间,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联系。   思路到这里,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庞统有些琢磨不透曹操的真实用心。   可同时他也清楚,曹操第一手出来了,那第二手第三手一定会接踵而至的,必须要快,否则到他布局完成,可能就来不及了。   “士元,如果你真的有把握确定这就是曹操的离间计,我看,不如将计就计,佯装在关内大战了一场,让孟起、令明带一些精锐的残兵逃到冰城里。”   见庞统迟迟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吕布自己就设计了起来,“到时候里应外合,只要孟起他们打开了冰城的城门,我们再一鼓作气冲进去,还不把曹操给大卸八块了?”   说完,他自己就激动的站了起来摩拳擦掌,眼睛绽放光芒。   思路被打断的庞统回过神来,苦笑道:“曹操何其精明,就算让马超过去了,也一定有兵马监视的,加之在下还无法判断出曹操这离间计背后到底还隐匿了什么阴谋,只怕不妥。”   庞统的内心是想笑的。   人家真心实意的归顺你了,你尚且防着他们,现在临阵反戈,你让曹操不防他们,这可能吗?   “不行啊?”   吕布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重新坐下,呢喃道:“那这粮草大营岂不是要暴露在曹操的眼皮底下,挪营吗,可是如今大雪纷飞的,挪营的话便是只能去华阴征用民夫了。”   “为何要征用民夫,我们自己的人也够了啊?”听到征用民夫,庞统就本能的警觉起来。   “那可是几十万石粮草,张燕一万人怎么够,难不成你让我用关内的兵马?”吕布反问道。   “不行吗?”   “当然不行,关中旧部有三万多人,必须要留足够的人在城里,万一他们要是有所异动,人少了怕制不住他们!”   说到底,这封信还是在吕布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须臾,他又补充道:“当然了,钟毓我也会调回来,不让他继续待粮草大营了。”   “温侯啊,为何在下感觉你相信钟家更甚于马家呢?”庞统实在不能理解这一点。   “非是我要愿意相信他们,可钟家便是怀有异心,最多就是通风报信,只要调走了钟毓,这件事就算了断了,事后清查如果他们真的参与其中,我自会收拾。”   随后,吕布加重了语气道:“可马家若是怀有异心,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这祸端如何能一致?”   闻言,庞统怔怔的看着吕布,眼神中先是弥漫着无奈,曹操分明就是要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为何温侯看不透呢。   按着他这种性格,肯定还是要找马家对峙,至少会试探,到时候不是早晚闹的满城风雨,最后的情况就是,吕军将领都防着关中旧部,人心都不齐了,这仗还用打吗?   陡然间,庞统眸子骤然一聚,整个人像触电般一颤,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念头,吕军将领提防关中旧部,人心不齐……对,问题就在这里,这就是曹操要的效果,他不是要我们挪营,也不是让我们内乱,他就是要让我们人心不齐!   随后他的眸子便是涌现了光芒,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吕布皱着眉头。   “在下……在下知道曹操想干什么了,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手玩的好啊!他他他……他这是把我们都给算计了,妙啊,实在妙,这离间计用的好哇!”庞统激动的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把吕布都给看楞了。   还没等吕布问话呢,庞统又忽然安静了下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自言自语道:“也不对啊,就算是这样,总是要有军士来执行,他的人怎么过河呢,冰城周围都是有斥候日夜监视的,小股的力量可能无法发现,可要完成这个任务,再怎么也得两三千人。   两三千人就不可能躲过斥候啊。”   庞统来回的踱步,右手抽出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不断的呢喃:“不对不对,这样行不通,他到底要怎么把兵马送过来……”   “不是,你这是,要我给你请个祭师过来驱邪吗?”吕布讷讷的问道。   “温侯早年间在关中待过些日子,可知除了这潼关道还有其他路能进入司州地界吗?”   庞统再次神经兮兮的停了下来直直看着吕布,“在下指的是从荆州或者益州。”   吕布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给问愣了,恍惚了片刻才回答道:“子午谷道可从汉中进入司州,出口在灞水下游;武关道过上洛可抵达渭南。   怎么,你怀疑那里有曹军?不可能的,这两条路崎岖难行便不说了,真就是过来了他们吃什么,甚至都没法与曹操汇合。”   听到这里,庞统长舒了一口气,重重点头道:“武关道,对的上了,这就对的上了,就是这里,一定不会错的,这就是曹操敢于舍弃徐州直奔司州的底气,他要对我们的粮草动手!   确实是好算计,好生了得啊……”   “说清楚些,别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故弄玄虚这事情,林墨在吕布面前可以玩,庞统却不见得能玩。   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是明白的,只是因为方才过于激动了有些忘行,当即拉着吕布走到一旁的沙盘上便是将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   有了沙盘的演示,整个计划说起来就会易懂很多。   吕布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起初是狐疑,随后是诧异,最后就变成了震惊,而且是说不出话来的咬牙切齿,肉眼可见喉结翻动。   “温侯啊,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不会有第二种办法了,这样,至少也能说明马家对温侯是忠心的了,不是吗?”庞统语重心长的问道。   “从前这两个地方都是有军士盯着的,也有关隘,可司州才刚刚到手,我急着稳定内部,又要驱赶不愿归顺的关中残部,还要打发白波贼,确实是把这里给忘了。”   吕布没有正面回答庞统,也开始了喃喃自语,“的确,只有钟繇这个混蛋做了曹操的内应这一切才能说的过去,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往这里供应粮草。   好啊,做的也算滴水不漏,哪怕最后曹操败了,他都能把这些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毕竟从头到尾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直接证据,他以为我不敢动他是吧。”   先前,庞统的话吕布听不太进去,除了他先前去了徐州又不投的荒唐行径给自己留下了一个不靠谱的形象外,最主要的是他好像一直是防守,就没说出几个靠谱的破敌方略。   但这次不同了,他的的确确是推测出了曹操的计划,而且,这不是一种臆测,是曹军不合理的行动下唯一可能的一个方向了。   庞统作为推导者,其实自己也是非常诧异的,因为他感觉这有点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计划了。   这个计划最核心的地方就在于,你要用离间计,但又不能让吕布真的对马家动手,光是这一点就异常艰难了。   毕竟,以他的脾气,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所以,曹操是觉得自己能拦住吕布而又推断不出他的计划吧。   若非刚才看着疑心大作的吕布终于意识到这离间计带来的恶劣后果,还真是没往深层次去向呢。   当真是慢上半拍,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庞统不敢想象要是再败,凤雏的金字招牌估计就是成为反义词了,以后别人会把他跟赵括并列吧。   想想还真是后怕呢。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马腾对峙一番了呢?”吕布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该有点行动了。   “温侯明鉴。”吕布这话就证明他已经彻底的相信了自己,庞统内心当然是很庆幸的。   吕布一甩披风,大踏步的往外而去。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在庞统莫名的目光中折返身子,对着他拱手行礼,“先生大才,若非你点破,此番我军粮草尽毁,想退守长安估计钟繇老匹夫也会关闭城门,到最后,数万大军会在原野之上被曹军步步蚕食殆尽的。   先生之功,我会记下。”   “温侯言重!”   这番话让庞统心里暖的如同升起了暖阳,他可是吕布啊,权势滔天的吕布也对着自己展现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当即回礼道:“在下必不会辜负温侯的厚望。”   吕布勾勒嘴角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先生歇着吧,后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直到吕布离开,庞统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他的背影再次拱手行礼。   这一刻,庞统的内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这不仅仅是因为吕布刚才的举动让他终于可以坚定的相信未来自己可以凭借今日之功在吕营站稳脚跟了,更因为自己洞穿了对方如此精妙设计下的一处好戏带来的成就感。   巴适的很呐。   “照时间来计算,应该快了,我是不是该……再请些人来帮忙好呢。”庞统呢喃了一番后,当即转身俯下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笔砚和竹简,奋笔疾书了一番。   当然,他还不够格给吕布惊喜,作为人臣,要永远铭记自己的身份,所以,这当然是要给吕布过目的。   庞统是傲气了些,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   孙策在阳安山上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子,在这原始的大山深处给迷失了方向。   随身的干粮早就吃光了,战马又上不来这山上,他们甚至都没有杀马充饥的机会。   索性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包括孙策在内,也就十几个人而已,所以,靠着一身武艺,打个猎什么的也能勉强撑下去。   心情低落是在所难免的,好像每次大仗都会有重要的人离开自己的身边。   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报仇。   可是啊,如果是按照历史上的江东孙家底蕴,孙策已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江表十二虎臣,黄盖、蒋钦、周泰、凌统、潘璋战死,陈武、董袭被俘虏,甘宁、徐盛归了吕林,也就剩下韩当、程普和丁奉三个了。   四大都督里,周瑜战死,吕蒙被擒,鲁肃归吕,只剩下一个还没出山的陆逊。   只不过背负了数万性命大仇的孙策,时时刻刻都觉得他们在天上看着自己,做不得一丝让他们失望的事情。   哪怕如此艰难,他也强撑着找路回去。   好不容易,算是下了山,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只跟了八个人,韩当、程普、丁奉和五名校尉,上山时候有十四个人,五个都已经因为伤口感染而高热病死在山上。   所以,下山后,几人都有些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感觉。   终于下来了,终于脱离了吕林的威胁范围。   当然,距离回到江东的路还是有一段,可只要继续往南就是长江了,一般是可以找到民用的渡船,自然也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相互看着彼此,眼神中流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想来,是庆幸自己再次活下来了吧。   只是,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山谷,前方忽然就涌现了一批人,算不得多,也有个七八百人。   从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恶意,不难猜测这些人肯定不是来夹道欢迎的。   若是换了平日里,他们是不会怕的,活下来的人,一个个都是武艺精良,凭这几百杂兵,拦他们不住。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就连孙策的坐骑疾风马都丢了,也就只有手中的霸王枪在,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再加上连日来的逃命,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抵抗。   八个人下意识的朝着孙策靠拢,凝聚成一团看着前方这群人。   他们忽然就让出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一个魁梧汉子骑着马缓缓行来。   江东九人组的眸子光速黯淡。   是黄祖啊。   是与江东不死不休的黄祖。   他竟然在这里堵我们,当真是天要亡我等于此了。   黄祖走上前后,也不急着动手,只是冷冷的睥睨着他们,甚至一句话都不说。   事实上,在荆州军出现的时候,还是有人心怀侥幸的,也许是刘备的人也说不定。   可是啊,来人是黄祖,那只能说是天不允命了。   “孙策你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我说的!”这口恶气,黄祖憋的太久太久了。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妻儿老小走到面前哭泣。   黄祖杀了孙坚不假,可那是战争,你孙策竟然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还有脸叫什么江东小霸王。   他幻想了孙策无数种死法,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又不急了。   他就是要享受孙策在惶恐不安中死去的快乐。   “江东的儿郎!”孙策周身破烂,头发凌乱,可眸子却无比的坚定。   “在!”   “准备冲杀!”   “喏!”   九个人,却透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   黄祖轻笑了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向前一推,身后军士便扬起手中长枪。   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传来。   扭头看去,对方来人不多,只有三十多骑,却也亮起了‘刘’字大纛。   是刘备,还有公子刘琦。   身边还跟着关羽与张飞。   除此外,黄忠、魏延都没来,甚至霍峻都没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林墨的礼物   “主公。”   黄祖面沉如水,先是朝着刘琦拱手作揖行礼,随后扫视了一圈刘关张和诸葛亮,沉声道:“主公不在西陵,为何突然跑到这来了?”   “黄将军,借一步说话。”虽为人主,但黄祖这种老资格面前,刘琦的姿态还是摆的比较低的。   “盯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黄祖朝着身旁校尉叮嘱了一声便是夹了夹马肚,与刘琦一行走到一旁。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刘备先是朝着黄祖拱手,“备素知黄太守治理江夏多年,护佑子民,爱兵如子,在荆州大地上是有口皆碑的。   今日孙策败兵至此,已是穷途末路,若是黄太守将其斩杀,必会招致江东复仇大军,即时荆州与江东免不了会有一场血战,多少袍泽将士要流血战场,多少百姓会因此水生火热,黄太守安忍让荆襄军民陷入无妄之灾?   相反,若是放孙策离开,那么江东在淮南、广陵流的血便会驱使孙策日后向吕林报复,荆州军民方能安泰。”   刘备的切入点还是很精准的,绝口不提背盟毁约会给自己带来恶劣的弊端,而是从黄祖看重的荆州军民方向下手,大义一番后,又一脸痛苦的沉声道:“黄太守一家为孙策所杀,此番血海深仇备亦能感同身受,只盼将军以大义为重,权且放过孙策这次。”   “哈哈哈……”   黄祖朗声大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回转着,充满了不屑与鄙夷,好一会才停下,笑道:“久闻皇叔仁义之名,今见果然不假啊,这么大的仇恨,说放就放,佩服,佩服。”   这话让刘备看到了希望,心头一喜,黄祖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没等他开口奉承,黄祖脸上笑意瞬间转为凌冽,冷声道:“但皇叔所说感同身受我便不能赞同了,这个世上是不会有感同身受四个字的,若是你全家老小都被孙策杀死,你还能放过他,我便信了你。”   老子带人在这一带搜了大半个月,你说放人就放人?你贵姓啊!   “呔!你胡咧什么!”张飞一听就炸毛了,我哥哥跟你讲理呢,你竟然搞人身攻击是吧。   却也只是换来黄祖一个白眼,“素闻张将军也是爱兵如子的,对将士动则打骂,荆州的子弟兵有不少在战场上没受伤,倒是在你张大将军的马鞭下躺了数月,还真是仁义无双刘皇叔的好弟弟。”   “人言黄太守护佑江夏军民,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今日看来,黄太守心中只有一己私仇,却无军民生计。”关羽捋着长须,半眯着丹凤眼斜视着黄祖。   “关羽。”   面对关羽,黄祖的语调似乎更加冰冷了,“安丰大战的时候,你本是过去牵制颜良文丑,可你好大喜功、目空一切,致使我两万荆州子弟仅回来三千,你还有何颜面提荆州军民四个字?   大义?你的春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黄祖当真是辞色锋利,一开口便把刘关张三兄弟怼的是哑口无言。   关羽和张飞皆是气血翻涌,若不是因为黄祖在荆州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这会早就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无奈之下刘备只能看向刘琦了,后者会意上前,语重心长道:“将军,我知孙策杀你全家,此番大仇便是我这等年纪亦知这是切肤之痛,绝非说放就能放的下。   我只希望将军以大业为重,倘若因此掀起两家生死大战,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将军又如何向我父亲交代,请将军三思。”   黄祖能支持自己,刘琦内心是非常感激的,但同时他也知道,以黄祖现在的火气,怕是只有搬出自己的父亲才有可能让他冷静一些。   却不料这话似乎戳痛了黄祖坚硬神经深处的脆弱,他怔怔的看着刘琦,眼神不是怒火,而是悲凉,是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湿润。   黄祖深吸了一口气,近乎哽咽的问道:“主公,末将想请问主公孙策为何要杀我全家?”   刘琦不敢直视黄祖炽热的目光,低声道:“因为将军杀了他父亲孙坚。”   “那我为何要杀孙坚?”   “这……”   刘琦语塞,可黄祖却像开了闸的河堤,咆哮道:“是先主公下的令,如今,主公却问我如何向先主公交代,我需要如何交代?请公子告诉我。   我只知道今日放走了孙策,我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与妻儿老小交代!”   宣泄过后,黄祖长叹一声,毕竟是自己的主公,素来也知忠义的他只当刘琦是被刘备给洗了脑,并不怪他,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些事情了,便是涩声道:   “非是末将居功自傲,只是希望主公也别忘了一些事情,当初蔡瑁拥护二公子而对主公逼害的时候,是谁站在了主公这头,主公今日这番话,末将只当是主公是受了小人蒙蔽,不会在意,只是主公也应当记住,你才是荆州之主,莫要受了他人摆布。”   说完不忘朝着刘备瞪了一眼。   起初的时候,黄祖对刘备说不上喜欢,但也绝对没有讨厌的意思,毕竟他也是拥护刘琦的,在这一点上,大家都可以做朋友的。   可是安丰一战,关羽近乎是把荆州军的命当成了儿戏,一万七千人啊,那可是一万七千人,说死就死了。   回来之后呢,竟然只是不痛不痒的记下四十军棍?   好啊,倒是真仁义了。   再加上张飞打骂军士的臭名,黄祖对这哥仨可谓是憎恶到了极致。   只是那个时候,他到底也无权过问这些事情,所以便是把憋屈放在了心里。   今天,他们几个竟然还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自己指指点点,不答应!   “人生天地之间,不孝则不立,将军欲报家仇而至此,实乃人之常情,可以亮度之,此事却为不智,若将军一意孤行,必留千古骂名。”   黄祖嗤笑了一声,你老岳父黄承彦就是我们黄家人,按着辈分来你还得管我叫声大舅子,如今却是要将这三寸不烂之舌对着我来了吗……   诸葛亮也不在意黄祖的不屑,继续道:“自桓、灵以来,天下礼乐崩塌,十常侍乱政后又有董卓荼毒庙堂,今天下狼烟四起,万民危难,社稷倒悬,将军世食汉禄,值此汉廷沦陷之际,不以匡扶汉室为重,却执意于私仇,此为不忠;   荆州之主至此,身为部将却不愿听从号令,以权柄强势,欺凌幼主,此为不义;   孙策一旦身死于江夏,必然激起两家血战,届时无数的军民都将受到池鱼之灾,此为不仁。   将军啊,你今日杀了孙策是痛快,却要留下不忠、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受千夫所指,为黄家蒙羞。   公子与我主不忍将军踏错,披星戴月而来,还望将军明辨是非。”   到底是诸葛亮,要论嘴上功夫,那就是刘关张绑一起也比不过他一半的。   江东长廊之下,一声键来便入陆地键仙之境,又怎会拿捏不了一个黄祖呢,一开口就给他上纲上线戴了不忠、不仁、不义三顶帽子,便是心头暴怒,黄祖却被说的语塞,只是憋红了老脸。   “我说不过你!但孙策我今天一定要杀!”说完就调转马头回到部曲中去。   见状,刘备和刘琦也朝着孙策的方向奔去,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孙策的,否则这大业便是要葬送在这私人恩怨上面了。   关羽和张飞同行,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都默契点头,显然是打算如果黄祖一意孤行,那他们就要动蛮的了。   当真要论厮杀,他们来的也不是弓弩手,关羽张飞联手可以轻松的把这几百人给解决了。   看着他们几人挡在孙策的面前,黄祖颊肉颤抖,气的是抖若筛糠,这是铁了心要阻挠自己。   其他人无所谓,甚至是顶了皇叔之名的刘备他也敢杀,只是刘琦……   黄祖依旧不死心,扬起手中长剑一指,身后军士面面相觑,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黄祖的步步逼近。   “大人,一旦开战只恐会误伤主公,为人部将若是逼的主公入绝境,非臣下所为。”剑拔弩张之际,刘琦等人也坚定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黄祖身旁的校尉只能开口提醒。   黄祖此刻无比的纠结,无数次入梦的家人都在质问他为何还不报仇,可自己身受刘表大恩,怎么能对刘琦真的下手啊。   他不明白为什么刘琦要这样逼自己,曾经蔡瑁下了重金要拉拢自己也没答应,凭的就是心中的忠义。   可是他,他却……   “啊~!!!”   黄祖发出一声痛快的长啸,一张脸因为气恼弥漫着血色,最后双眼一白,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从马上跌落下来。   见状,刘琦赶忙上前查看,刘备则是转身对着孙策说道:“吴侯快走,回江东后速速整顿兵马,你我两家终是盟友,未来还需联手抗敌。”   “皇叔今日救命之恩,策当牢记。”孙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会是刘备救了自己,可现在也不是赘语的时候,万一黄祖醒来气恼不过,只怕这些人都要葬身于此了。   他们九人骑上刘备给的快马,扬起一阵尘土便消失在了远方。   看着人事不省的黄祖,刘备只能长叹一声……   为了孙策而得罪黄祖这种事情是非常危险的,先前的那些事情其实已经在荆州军中留下了很强烈的负面影响,再有这一出,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可,孙策他不得不救,不救,就等同于自毁前路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自己接下来的救赎行动能打动黄祖了,他也想过,要对黄祖如何去表达歉意。   而且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里的黄忠、魏延在这个时候应该都肯开口了,毕竟,是劝和。   加上刘琦再上门认错,或许,他能缓过这口气来吧。   刘备是真的没想到,林墨就是随意的一出手,都没看到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难搞啊。   ……   “好香啊,我从未闻过此等香味,好像是桂花香?”   皖县,乔府后院内,一身湛蓝罗裙,桃花眸子妩媚勾人的大乔将面前石桌上放着的用玻璃瓶子装着的香水滴了几滴在手上,这味道当即让她陶醉。   在这个时代里,便是权贵豪门能使用的香料也就是熏香和香囊了,终究太过清淡了一些。   而这些香水,可是林墨捣鼓了好些天才制作出来的。   制作香水算不得太难,只要弄了一套蒸馏设备,然后用捣烂的花瓣煮水不断提纯,香味会慢慢浓郁的。   之所以耽误这么长时间,实在是这个季节根本没有什么花能制造香水。   就是这些桂花也不过是晒干的花瓣而已,原本是制作桂花糕的原料,花了好大的量才蒸馏了这么一小瓶的香水出来。   但因为浓度足够,这种清雅的芳香一瞬间就征服了大乔,她皎洁的面容露出享受的表情,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   可男人这种动物,总是希望背道而驰带来的刺激感。   譬如眼前的大乔,多年不见,林墨没有欣赏这种天山雪莲的神圣感,更强烈的是想看到她露出窘迫、羞涩的姿态。   “其实我早就到了,只是因为要为你备上这份薄礼,才耽误了些日子,不过莹儿可以放心,这香水普天之下仅此一份,一如我对你的思念。”   初见关系不定,该端着就得端着,再见已是婚约在身,林墨就不介意把自己渣男语录搬出来了。   果然,听了这番轻薄之话的大乔当即脸色桃红,低眉咬唇,“侯爷此言未免有些登徒子之态。”   “非是我为人放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莹儿四年未见,多少个春秋里这份思念积压,今日终于可以射出来了。”   大乔先是脸色窘迫,随后挑眉道:“思念,是不是用涌出来比较好?”   林墨摇了摇头,握着大乔冰凉的玉手,柔声道:“只有用射才能形容它的强烈。”   乔莹只觉得这个形容词很是奇怪,可人林墨号称才高八斗,他说是射那就一定是了。   ……   飘落红叶的枫树下,一个个泡沫飞舞,在冬日暖阳下五彩缤纷。   这要是在后世,也就是小孩子玩的气泡水而已,但是在这个年代,足以让小乔看的明眸呆滞,樱桃小嘴停不下来,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追逐着那些飞舞的泡沫,像个邻家小妹妹般乖巧。   不同于大乔给人的那种懂事和偶尔的高冷会让男人有强烈的征服欲,小乔这种可爱娇羞的俏佳人永远都透着柔善可欺的感觉,给人一种保护欲。   如果能给她换上一身高中校服,扎上马尾,穿着雪白的球鞋,阳光下牵手,那绝对是纯爱无敌,如果能再怯生生的叫一声爸爸,可以让你直接血气逆转,整个人都欲仙欲死。   “怎么样婉儿,我没骗你吧,这就是上次信上给你说的泡沫。”看着阳光下追逐泡沫的小女孩,林墨的心情也没来由的舒服起来。   “还真是五彩缤纷,这份礼物,我喜欢。”小乔连看都没看林墨一眼,满眼都是那些飞舞的泡泡。   果然,小女生就是容易对付。   等她跑累了,林墨才拉着她的小手,柔声道:“婉儿,过些日子,你就跟我一起去邺城吧。”   小乔羞涩的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小手处传来的震感不难猜测她现在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糯糯道:“我听姐姐的。”   林墨笑了笑,靠近一些在耳廓旁轻声道:“有些事情,可以听我的,你不知道女子要三从四德吗。”   说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呼出一口气,立时就让小乔好似触电一样,浑身都酥麻了。   啧啧,有趣。   看着小乔不知所措的样子,林墨就遐想着如果大姐头吕玲绮,腹黑女王郭照,纯欲的甄宓,全部都在这乔府里,那当真是叫一个百花争艳,什么皇朝江山能有这好玩?   “允文!”   见有人来了,小乔倏然就跳开,像是学生时代里谈恋爱时候遇上了老师,让人好笑。   “怎么了?”林墨看着疾步而来的赵云问道。   “斥候回来了,江夏方面有最新消息,说是黄祖带人围了孙策,后来玄德又带人去救了他,现在孙策应该已经渡江回去了。”赵云现在终于知道之前林墨所说黄祖的作用了。   “还是跑了吗……”   林墨叹了口气,“想不到啊,黄祖最终也是没能得偿所愿,那他肯定很伤心的。”   赵云有些茫然,这话什么意思。   “人家这么伤心了,我们不得送点礼物给他安慰一下吗?说不定他感动之下就会弃暗投明呢。”林墨笑呵呵的说道。   “这……听说黄祖对刘琦还是挺忠心的,蔡瑁曾经花重金试图拉拢过也没能成功。”赵云叹了口气,不太看好。   “那当然了,刀尖上舔血的男人,寻常的礼物怎么看的上眼。”   看着一脸莫名的赵云,林墨挑了挑眉,“你放心,我给他送的礼物,他保管看后高兴的睡不着觉。”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及时雨送到   其实,击溃江东什么的,林墨并没有太兴奋。   从前广陵之下实力对等尚且能把孙策打趴下,更何况是现如今,实力已经有了碾压的态势,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情况下,赢了也就赢了。   反倒是黄祖这件事,让林墨感觉是整个淮南战役里获得的最大战利。   短期内看,似乎只是让刘军内部出现了间隙裂痕罢了。   可这种裂痕是无法修复的,灭门的血仇啊,哪能说放就放的下,长远来看,这件事不仅不会随着时间让黄祖慢慢淡忘,相反的,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这件事会像一根刺永远让他的心滴血。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先是送了份人情给他,再来一份大礼,怎么看他都会动摇的。   要说让他直接反戈成为自己的暗子,那显然不太可能,毕竟刘表在任期间,应该是跟他关系挺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阻力去支持刘琦。   但就这件事而言,至少是给了自己与黄祖两人之间一个沟通的桥梁。   可以预见的未来,不说他直接带人跳槽过来,黄祖本人转投的概率就会非常高了。   甘宁确实骁勇,但毕竟是水师战将级别的,论水师的统帅能力,跟黄祖比估计是有差距的。   要下荆襄,水战这里终归是绕不过去的。   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好断定司州方面的胜负,可便是老岳父摧枯拉朽之势碾压,曹操在荆州依旧还是有十来万的水军,迟早要面对的。   基于这个点,黄祖近乎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诸葛亮未必不明白这一点,可他们已经没得选了,这种从大局上操控几方势力的感觉,很爽!   “允文。”   赵云才转身出去准备给黄祖的礼物,乔公就过来了。   作为名正言顺的姻岳丈,称呼上自是随意许多。   他一过来,大小乔就很懂事的站起身来,欠身做礼后进了内屋。   “陆家的回信。”他将一张帛布放在了石桌上。   是陆逊的亲笔信,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对于废话流研究的颇为透彻。   洋洋洒洒的两张帛布,除了恭维和恭喜外,有营养的话没几句,通篇下来就三个字,我不去。   “庐江太守的位置都吸引不了他,看来他野心不小啊。”林墨冷嗤了一声。   事实上,这个结果也是他颇感意外的。   乔公只是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允文你的想法,陆康当年也是庐江太守,城破后就殉难了,陆家族人为此也死伤不少。   要说陆家跟孙策有仇,这一点确然是不假的,可陆逊毕竟只是陆康的从孙,情感上说不得太亲近。”   林墨笑了笑,试探道:“陆家的族人当初有不少是在庐江的,岳丈大人应该跟许多人都有交情吧?”   “我跟陆康确实有些交情,可陆家的根基是在吴郡,当初的家主是陆逊的祖父陆纡也是常年待在吴县不愿离开。   现任家主也是让孙策挂了个九江都尉,可人依旧是守在吴郡的,陆家的船坞、航业终究是离不开人去打理。”   乔公这么说,林墨便了然了,叹道:“其实我也知道,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这件事,只怕也不是陆逊说了算的。   看起来,他们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给人打工,还是自己当老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相信更多的人还是想要后者,毕竟是为自己开疆拓土的。   “江东那头的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他们的手也伸不到淮南这头来,这一点允文你可以放心。”   乔公自信的保证道:“联姻的事情敲定了,谁都晓得乔家与兰陵侯便如一体,有我和子扬联手,确保这里是江东士人过不来的地方。”   “有岳丈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林墨长舒了一口气,“对了,我准备再有十天就回彭城,到时候……”   乔公会意的点点头,“带上她们吧。”   “多谢岳丈大人。”   这件事还是很顺利的,大小乔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怨妇心态埋怨人,香水和香皂两样东西就算把她们给拿捏了。   当然,这里头更多的是出于自愿吧。   男人总是希望可以找个陪他同甘共苦的女生,他日若遂凌云志,便携红粉笑春风。   可事实上,女生的本性大多是慕强的,这种违背人性的要求,很多时候得不到回应。   ……   这冰城不算小,天寒地冻的,可里头却不至于让人生存不下去。   取暖的篝火离城墙远一些就可以了,问题都不大。   一名骑兵从洞开的城门里狂奔而入,随后城门又关上了,他的方向是城内的中军帐。   “吕布果然还是将粮草大营挪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几十万的粮草要挪走,少不了要从华阴征用民夫的,一切都是照着计划在走。”   曹操表情非常凝重,并没有因为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而喜出望外,相反的,他看着法正表情有些惆怅道:“可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啊。如果他不相信我们的离间,那应该要顺势的让马家诈降才对;如果相信了,就算挪营了,也要在原来的大营方向埋下伏兵才合理。   你怎么看?”   法正捻着手指,眉头紧蹙,显然也觉得这个点不太对劲。   在原定的计划里,这离间计一出,挪营用民夫再获悉到新的粮草大营地点,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诈降和设伏,这两个也一定会出现一个才对,这也是当初设计离间计高明的地方。   哪怕是吕布不听从庞统的建议一意孤行,那按着他的脾气和脑瓜子,潼关城里就会出现战乱才对。   可现在,该出现的情况,只出现了一半,另外一半没有如期的出现,曹操和法正都有些担心了起来。   照理说,他们不可能在自己才出了第一招就把全盘计划都猜透了。   那又为何会出现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况呢。   这不是暗流涌动下的智谋对决,或许站在吕布的角度是如此,可是站在曹操的角度,这是拿着中原地盘梭哈的一战,容不得半点把控之外的情况发生。   “有可能是庞统真的看出了端倪,可离间的信到底还是给吕布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也不敢赌,所以才会出现了与预料之中不同的局面。”   法正思忖一番后,分析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处于防守的可能更大,还不至于猜出了陈到和吴懿的动向。   但,只要挪营了,这营中上下的吕军将领,终归会对关中旧部怀有看法,有了这个前提,计划依旧是可以得手的。”   没办法,现在,法正是缺少可以判断出吕军真实情况的依据,目前浮出水面的线索,只能推断到这个层面上。   曹操捋了捋自己的短须,缓缓颔首。   显然,他也赞同这个看法的。   只是刚到这潼关城外就遭遇了吕布莽撞的一波,打的他差点都待不下去了,勉强靠着冰城支撑下来了,现在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本就生性多疑的曹操,终究还是无法坦然,他在帐内来回踱步,思考着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进一步证实关内的情况。   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终究一无所获。   他开始有些后悔在这里折腾了,事实上,在被吕布莽穿大营的那天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还是应该听从法正最初的建议打徐州,因为郭嘉的遗计定的,也是打徐州。   奈何在那里吃了太多瘪了,曹操本能的对徐州有所抗拒的。   加上战马问题,这才转而决定要拿下司州来。   现在……   “孝直,这是我们唯一的转机,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吕布甚至不需要行动,只等上三个月,春暖花开后冰城消融,我们这几万人就会成为暴露在旷野的羔羊,被他的骑兵蚕食殆尽。”   “司空是想收缩兵力,做最坏的打算吗?”法正开门见山的问道。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看着他,眼神有些闪烁,答案不言而喻。   “诚然,若是司州这里败了,中原二州都岌岌可危,尤其是谯郡的曹洪将军,只怕是连撤走的时间都没有。”法正说话还是很直白的,并没有因为曹操突然的心生悲观而有被看轻的感觉。   原本,他就不赞同打司州的,是曹操坚定的做了这个选择。   在这里,补给线拉的太长了,而且,一旦有什么危险,你想退回许昌都难。   “我是觉得,万一我要是败了,徐州的林墨,冀州的张辽,都会趁机发难的,到时候再想撤走,可就难了。”   曹操叹了口气,涩声道:“相反的,若是陈到他们能得手,那么吕布必败,他们也纵然是进了半分也不敢有什么异动。”   “早做打算是好的,毕竟司州战场一旦失利,中原二州被夹击的态势就算是彻底形成,晚走不如早走。”   法正说完,曹操也点了点头,“孝直知我心。”   随后,曹操扭身回到帅椅上奋笔疾书了三封信,落下大印后,便急速的让人去传令了。   仅仅因为关内的吕布有一个环节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去走向就要调度后方兵马,甚至可能造成丢失城池,看起来多少是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可作为中原大战的梭哈之局,曹操已经没的选了,战斗是在司州打响,可决定的却是中原二州的命脉。   ……   北国,大雪纷飞。   收到司州方面来信的张辽亢奋的不行,拿着帛布在贾诩的面前晃了又晃,笑呵呵道:“看看,你看看,温侯让我在一个月内赶到孟津去,看来已经有破敌之策了,我这是去堵死曹操的退路啊!”   贾诩接过帛布细心的端详起来。   信上的内容不算详尽,只是道明了庞统识破离间计一事,也因为如此,他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这必是要将计就计,以诈降之计应对,到时候马超混入了曹营,定能大破曹操啊!”见贾诩好长时间也不说话,张辽忍不住说道。   “不会的。”   贾诩缓缓摇头,“曹操敢贸然进入司州,怎么可能就以区区离间计行事。”   “你这话何意,莫不是觉得温侯这个决定太过武断了?”张辽皱眉问道。   “却也不是。”   贾诩表情凝重,随后有轻笑了一声,“若是先前那一卦没算错,司州定是有细作的,难道温侯已经挖出了这细作,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与这离间计扯上关系。   曹操取胜的办法只有一个,对粮草下手,舍此别无他图,让我想想看啊……”   对于吕布来信充满疑虑的贾诩,张辽并不急切,在他心目中,老阴货可是能跟林墨掰手腕的存在。   至于庞统,那必然是在这二人之下,头上顶的是凤雏还是凤凰头衔,他可不关心。   他只知道如今吕布身边就他庞统一个人,行事多是会以此人为主,若是贾诩都觉得稳妥,那这事八成也就不会出什么纰漏了。   “文和,你也不能太小看了离间计,允文可就是凭着这离间计让关中十部土崩瓦解的啊。”或许是时间太久了,张辽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不,不会的,曹操这是拼着家底打的这一仗,怎么会以如此雕虫小技敷衍了事。”   贾诩捋着自己的白须,呢喃分析起来,“关中旧部新降,不得温侯信任,故而离间计确有得手的可能,但作为不会太大。   然,这离间计除了离间外,还有一桩好处,能让城内兵马惶恐并且相互提防,相互提防的话自然就会相互猜疑……即便如此,也需要有兵马绕过潼关才能成事,所以曹军应该提前就走了武关道吧,嗯,应该是,抵达了渭南后又有细作供粮养活才行,那看来这细作实力不凡。   之后嘛,遣人到粮草大营诈称关内大乱,马家起兵放曹军入关,那粮草大营的驻军便是不见兵符也会赶着去救人的,毕竟他们先前都吃了曹操的离间计,本能的就会觉得马家确实会起兵,这样一来,武关道里过来的曹军就有机会得手了。   这连环计用的好啊,也不知道是曹营里谁给出的,当真是高手,佩服佩服。”   张辽挠了挠头,一头雾水的看着贾诩,“老东西,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噢,没什么。”   贾诩摇摇头,“这信虽然落了温侯的印,可到底是庞士元写的,他既有凤雏之名,当不会不明白离间计这种手段不是曹操的格局,所以,他应该也看破了其用心。   当真是奇才,与曹营设此连环计的谋士皆是大才,相比之下,区区在下实在相形见绌,如驽马比麒麟啊。”   说了一大堆,张辽还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最后这句听起来好像有点惭愧,于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我不嫌弃你。”   “多谢将军了。”贾诩感激涕零。   “不过,白马城里还是有几万曹军的,所以,我就算过去,也不能带太多人,带一万人去吧,再把我那八百老弟兄带上,曹军败走孟津,那他们就有来无回了!”   张辽一拍胸膛,战意汹汹,随后幽幽的看着贾诩,“你就别去啦,邺城可是我军命脉所在,我走了,你也走,谁来守黎阳呢?”   “这倒无妨,可是,将军此去不带上几个得力的副将,怕是调度兵马的时候也会有所不及,准备带谁去?”   “带谁啊……”   张辽有些惆怅了,“蒋义渠也就是个校尉之才,焦触、张南也不行,确实有些麻烦,可惜啊,伯平要是在这就好了,没有这些恼人的事。”   没法子,萧关也是徐州的门户所在,高顺才能镇得住。   中层将领到底还是缺了一些。   要怪也怪林墨这个臭小子,把人都给带走了,颜良文丑也不给我留着,郝昭也带走,满宠又在温侯那头,魏越、张绣都不在。   头疼,头疼啊……   “将军,郭淮请见。”一名军士跑了进来作揖道。   “郭淮?”   张辽眨了眨眼,“就是跟子龙一起去打蹋顿的郭淮,听说挺得力的,是和郝昭一起来投奔的,他不是在幽州戍边吗,怎么过来了?让他进来。”   “喏!”   军士退下后不多时,身披甲胄、面容刚毅中带着几分皲裂,一看就是在苦寒之地吃了不少风霜。   “张将军,末将郭淮奉命前来,听候将军差遣!”郭淮拱手作揖。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张辽的大名郭淮还是如雷贯耳的,见他坐于帅椅之上,很上道的行礼。   “奉命?奉谁的令?”张辽狐疑道。   郭淮便拿出了盖有吕布印鉴的文书恭敬的放在了台案上,“两个月前就收到了温侯的调令,让末将到邺城待命,当时因为转交防务耽误了些日子,路上又遇风雪,故而慢了许多。”   闻言,张辽和贾诩对视了一眼,张辽倒还好,只觉得这是一阵及时雨啊,打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他不清楚郭淮到底是什么水准,但能让林墨和赵云都看好的人才,怎么着也比蒋义渠他们几个强啊,做自己的副将,肯定不成问题。   可贾诩却本能的觉得,这不会是在司州大战前就想到了曹操要来进攻并且最后败走的局面吧?   没这么玄乎,他庞统再厉害也不至于这些邪性。   如果是林允文的话,我信。   不管怎么说,郭淮来的时机是真的好,见贾诩没有其他的意见了,张辽便是将行动计划做了敲定。   郭淮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内心里乐疯了。   好哇,他郝伯道可是在安丰立下了汗马功劳,边关之地这两年胡人都老实多了,还想拿战功,还得中原战场之上。   没想到啊,一回来就有这么一块肥肉。   必是要一战扬威才对得起郭家之名! 第三百四十五章 林墨礼物动人心   辽神已经不再那么刻意的追求虚实奇正了。   譬如说,准备带一万人赶赴孟津阻击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晚上趁着曹军斥候军目不佳的时候行动,主打一个让你看着我要干嘛。   事实上,隔着一条黄河,曹军就是知道,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毕竟,六万人的黎阳,少一万,兵马也不会比白马城少,蒋义渠替换了郭淮的位置,可老阴货一人在就够了。   在辽神的心目中,这是一人可当十万军的逆天神器。   “将军,此去孟津终究是躲不过曹军眼线的,到时候斥候一定要多,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以前线战报作准。”黎阳城下,吕军鱼贯而出,张辽站在城关不远处,老阴货在做临行赠言。   “放心吧,马管够,除了我那八百老弟兄,骑兵有三四千呢。”张辽看着当先而行,装束、战马、军容都有别于常规军队的八百老兵,心里美滋滋的。   单纯的论部曲含金量,那么辽神麾下的八百亲兵绝对是吕营麾下装备最精良、军费最高的,万里挑一的良驹,一层堪比三层的重甲,加之长短兵器佩戴,弓箭硬弩随身。   别说陷阵营和并州狼骑不能比,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哪一支部队的耗资能达到这个程度。   事实上,在虎豹骑慢慢退出舞台之后,整个天下剩下的重骑兵,也就是张辽这支刚刚打造出来的。   寻常的诸侯别说组建,光是每个季度两万金的维护费用也未必遭得住,毕竟这才八百人而已啊。   “将军,还有一点,若是曹军溃败,在下不担心将军的阻击任务,唯独要小心的是从后方杀出的接应曹军,毕竟,将军这一动,曹营上下皆知的。”   老阴货说完,张辽轻笑着点头,“先生放心,白马城里就是曹操的儿子曹昂守着,真要有什么紧急情况该着也是他来接应,到时候让他下去找孙权聊天,反正他们都是一辈人。”   贾诩笑着拱手:“将军珍重。”   眼看着部曲越走越远了,张辽点了点头,右手小指弯曲放在嘴边,吹响了一个口哨后,同样披甲的灰影从远处奔驰而来。   行过张辽面前,其速不减,背对着灰影的张辽右手一探便抓住了马鞍,强大的惯性让张辽整个人都甩飞成横状,只手臂一发力就顺势的落坐马鞍上,主打一个帅。   对于张辽这样的行为,老阴货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是当世无双的将帅之才,偏偏做起事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   沙羡城关,黄祖一家老小全部站在走马道上注视着他。   他的面前,是江东小霸王孙策。   只见他回眸看了一眼家人殷切的目光,回以一笑,随后便是策马奔腾,挥舞手中宝剑,一合便将这小霸王打翻下马。   眼看便要将他斩杀的时候,刘关张三人出现,生生从他剑下救走了孙策。   没等他问为什么,刘备沉声道:“请黄太守以大业为重。”   “必须以大业为重!”关羽张飞也附和道。   就连公子刘琦也突然的出现,蹙眉道:“将军要以荆襄军民为重,目下不可杀孙策!”   黄祖扭头,城关走马道上,孙策已经瞬移上去,将他全家老小一个个的推下摔成肉泥,桀桀大笑道:“将军要以大业为重呀,哈哈哈……”   “不要……不要!”黄祖猛然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江夏,西陵,将军府内。   自从在阳安山下昏厥过去被人抬回了将军府后,黄祖就再没有出过门了,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个噩梦。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入睡,就是害怕逝去的人入梦,问他为什么不帮他们报仇。   醒来后的黄祖,以手捂面,双肩颤抖,指缝间眼泪滑落,哭的像个孩子。   这期间,刘备等人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   事实上,就这件事而言,刘备也知道自己做的不那么合适,至少在个人的情感上,他是对黄祖有所亏欠的。   所以,从阳安山回来后他每天都会到黄祖的府门口站着,让军士通报,每次的回答都是黄祖拒见。   可即便如此,他也每天带着关羽和张飞站在黄府门口,漫天的大雪也无所谓,只希望黄祖能体恤自己的一番苦心。   说到底救孙策不是为了孙策,而是为了天下大势不要倾覆,为了中兴大汉。   但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嵌在了黄祖的心头,每日因此而梦魇,他现在恨不得刘关张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还见?   见个鸡儿。   十几天后,刘备就无奈的返回了长沙。   也不能说他没有诚意,可偌大的五郡之地是需要治理的,主公成天在门口吃风可不行。   再者说来,自己这些日子的表现已经够让很多为黄祖抱不平的荆州文武心里有所改观,这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不只是刘备,就连刘琦都没能见上黄祖,黄忠作为荆州的老资格,倒是见了一面,他并没有为刘备和刘琦开脱什么,只是安慰黄祖罢了。   黄忠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种时候,敢跟黄祖说刘琦刘备的好话,他就敢跟自己割袍断义。   “将军啊,认了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黄府内院,积雪覆盖了薄薄一层装束大地。   石亭之下,魏延将煮好的酒倒满了一杯推到脸色苍白的黄祖面前,涩声道:“反正,咱们荆州这群老弟兄本来就入不得他刘备的眼。   安丰大战的时候,我可是前后五次苦劝过关羽,可他根本不听我言,导致折损了这么多子弟兵,回来之后刘备屁也没一个,倒是让我给吃了二十军棍。”   魏延苦笑了一声,“所以啊,他们这么干,良心上没有什么过不去,还什么感同身受,笑话,棍子不打在他们的身上,哪里知道痛呢。   来,喝酒。”   说来这事也是挺有趣的,魏延竟然成为了唯一一个能让黄祖起来陪吃酒的人。   主要原因是,这货找了黄祖几次,但因为先前关系也就一般,所以黄祖一开始没见,后来见到的时候,魏延不仅没有帮着刘备开脱,一开口就是指责他处事不公,厚此薄彼。   这在黄祖看来,当然就是天下何处觅知音了,毕竟有共同话题嘛。   “这个仇,我是不会忘的!”忿忿了一句,黄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将军有什么打算,也不能终日把自己关在府上吧。”   魏延法令纹皱在一起,小声道:“担心时间长了,这江夏太守做的有名无实,军权旁落。”   对此,黄祖不屑一笑,“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弟兄,刘备想收为己用,那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办得到的。”   随后,黄祖又饮一杯,酒杯重重落在石台上,才叹声道:“文长,不瞒你说,其实刘备这么做我当然很恨他的,可他与我毕竟没什么私交,做事从自己利益出发无可厚非。   我难过的是主公竟然也与他站在了一起,当天要不是因为主公在场,他刘备根本带不走孙策!”   “主公?”   魏延亦是嗤笑了一声,“你没听人说起吗,曹操呢挟天子令诸侯,吕林是挟袁尚令北国,他刘备则是挟刘琦令荆州。   可叹的是主公身在局中却不自知,先主公泉下有知,只怕不能瞑目。”   魏延喜欢到黄府喝酒,除了想拉近跟黄祖的关系,也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畅所欲言。   曾几何时,吃了二十军棍的他对刘备乃至于刘琦都发出过不满的声音,可他最敬佩的黄忠却痛斥他没有骨头,些许委屈就滋生异心。   但在黄祖这里不会有这样的声音,想说什么说什么,还能引起共鸣,多自在。   两人正在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一名军士跑了进来,作揖道:“禀将军,府外有一商人送来此信说要呈给将军。”   黄祖瞥了一眼,兴致缺缺。   多半又是行商贩夫要在江夏这条航线商道上做点营生来讨好的,一年到头来多了去这样的信,他甚至都没看一眼。   倒是魏延,想要感受一下太守位置的权力效应,拿起了帛布。   见黄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便是直接撕开了火漆。   随后,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怎么文长?”黄祖见他不语,好奇问道。   “将军……”   魏延不忘张望一番,见无人在旁才低声道:“兰陵侯的信。”   听见兰陵侯三个字黄祖立时就抢过了信。   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痛斥了刘备不当人的行径,并且安慰了黄祖,后面则是表示自己迟早是要拿下江东的,到时候抓住孙策一定交给黄祖。   这封信从头到尾都没有拉拢的话,反倒是透着一股敬重。   值得一提的是,信的末尾说道送了份礼物,就放在了商贩驿站里。   对于先前提醒自己的林墨,黄祖是充满好感的,当即不疑有他,起身就朝着府外走去。   魏延当然是跟了过去的,听说林墨这人对手下人可是挺不错的,像颜良、文丑、于禁这样的降将都得到了重用,是个明主,只恨结交无门啊。   两人来到驿站找到那名商贩,商贩就带着他们去了后面的马厩处,拉开一驾马车上的围布,站上去将三个箱子打开,赫然是吕蒙、董袭和陈武三人。   “侯爷说了,孙策呢他是一定会想办法抓了送给将军的,但那是后话,这三个人都参与了沙羡之战,手里头都沾了将军家眷的血,现在送给将军,要杀要剐就全凭将军自行决定。”   商贩说完,魏延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看着满眼怒火的黄祖,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他兰陵侯是什么人啊,那是跺跺脚都能让大汉天下如土龙翻身一样的男人,竟然会把黄祖的私仇放在了心里,要说他不看重黄祖也没人相信啊。   若是自己能得到兰陵侯这样的重视,别说眼下只是个偏将,你就是让做长沙太守他也不干!   “带回去!”许久,黄祖吐出一口浊气。   三个木箱子重新盖上,拉到黄府后便是直接抬了进去。   帮忙的都是黄祖的亲卫,将三个昏迷的人绑缚好跪在灵堂前,随后也不管天寒地冻的,直接冷水一泼,三人就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白幡孝烛,灵位罗列,有些茫然。   很快注意到灵位旁目光择人而噬的黄祖便了然此时的处境,到底是常年刀尖上舔血的武将,却也丝毫不慌。   黄祖先是烧了香,敬道:“孙策还没抓到,但他跑不了,眼下我先把这三人给你们送下去赔罪。”   说罢转身,抽出腰间宝剑,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朝着他们仨砍了过去。   血溅三尺,白绫映红。   黄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积压多日的郁结,似乎在这一刻里得到了舒缓。   血海深仇从来不是只言片语可以化解,甚至不能减轻半分,血债只有血来偿。   黄祖舔了口剑锋上的鲜血,心中莫名满足和安宁。   他们三个人的血当然不足以偿还自己一家几十口子的命,但想来自己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将军,侯爷待你不薄啊。”见黄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魏延开口试探。   黄祖没有吭声,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魏延走回了方才的石亭下。   甚至都没有洗去身上的血渍。   酒,在这个时候喝才有意思。   “文长啊,不瞒你说,先前告诉我孙策动向的人,也是侯爷。”可能黄祖自己都没发觉,他对林墨的称呼从林墨,变成兰陵侯,再到此刻尊称侯爷。   “这么说来,侯爷可是对你有大恩啊。”魏延眼中闪过光芒。   “是啊,这三人可都是江东骁将,以侯爷的威名想来招降也不会太难,便是不能,用以与孙策谈判,都能换来不错的结果,可他却慷慨的送给了我,这份情,我是不会忘的。”黄祖闷了一口酒,只觉心中意气激荡。   “如此厚恩可不是谁都能享有的,只记在心里,怕是不够吧?”魏延面沉似水,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样的话,如果是让黄忠听了,铁定是要指责他的,可在黄祖面前,他敢说。   “文长的意思我明白。”   黄祖先是与魏延碰杯一口饮尽,随后叹道:“可先主公对我不薄,安忍背主公而去啊。”   “话不能这么说,主公不是让你以荆襄军民为重吗,依我看,方今天下最终归属只怕还是吕林,报效于侯爷,才能让荆襄军民少些死伤。”   魏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内心所想一吐为快,“再者说,天下大势已成,你我不能一直在湘南徒耗岁月,留给天下英雄用武的机会已然不多了,莫要错失了良机啊。   将军应该知道如今侯爷最缺的就是一支无往不利的水师,将军麾下这五万水师堪为天下首屈,若能弃暗投明,必得重用,上效家国,中安万民,下报私仇,何不为之?”   在魏延看来,刘琦已经沦为了刘备的棋子,而刘备本身又无力与吕林抗衡的,跟着他早晚都会成为阶下之囚。   到了那步田地,天下多半大定,人家吕林可不见得还会像给颜良文丑机会一样重用这些战俘。   眼下,对方抛出了橄榄枝,若不牢牢抓住,那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文长,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若对先主公忘恩负义,只怕侯爷也会瞧不上我的,颜良文丑为何能得重用,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也是在袁绍死后才愿意投入吕林麾下的吗?”五大三粗的黄祖能在刘表治下各方势力涌动的时候稳坐江夏太守的位置,忠心这一点还是有的。   “将军此言差矣!”   魏延有些激动,法令纹都颤抖了起来,“你现在决定的不只是关乎你一人而已,还有五万水师的性命!   我且问你,若是日后侯爷带兵南下,刘备以主公之命让你与之抗衡,你战是不战?   世人皆知侯爷用兵如神,连曹操都称其为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当百万军,你若是大败,又有何面目去见无辜而亡的水师袍泽?”   魏延现在的态度简直不像是荆州的将领,更像是代表了吕林势力前来说服黄祖归降的使者。   没办法,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门路转投到吕林的麾下,写封信过去说我很仰慕你?   那显然行不通的。   所以,黄祖现在成为了魏延改换门庭的一次机会,尤其是在林墨主动示好的时候,自己多半也会被爱屋及乌的。   不过,这番话倒算是说到了黄祖的心坎上。   如果自己不做出改变,那与林墨对上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权且不说在水战上谁胜谁负的问题,光是承了他两份人情,黄祖就不想再战场之上与林墨为难。   问题是,自己不带水师出战,荆州也一样有会打水战的将领,到时候只怕死伤还会更大。   进一步,对不起刘表;   退一步,对不起荆襄水师。   黄祖这是两难的局面啊。   见他迟迟没有开口表态,魏延也知道,这种事情不管怎么做对黄祖都有不利的一面,于是又放缓了性子,劝道:“将军,我觉得这件事你不妨听听下面人的意见。”   “下面人?”黄祖蹙眉。   “我知道你麾下水师有八大校尉,一个个都是跟你血水里打滚过来的,不妨问问他们是什么想法?”   黄祖举起酒杯,却没有入嘴,他在犹豫。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我确实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将军,现在的荆州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荆州了,此事切切缜密行事,不可走漏了风声。”   魏延从黄祖的眼神里看到了光芒,他知道,这件事有戏,“只有一点将军可牢记,我与将军同心。”   “文长,你的心意我明了了。”   说着,亲自为魏延斟满一杯酒,道:“我不会帮着主公对付侯爷,终归也不能帮着侯爷对付主公,且是听听手下人的想法,我再做定夺。   你可放心,到时候定会与你详说此事。”   “好,这一杯,敬将军今日心情!”魏延的心情很不错。   本来只是想来发发牢骚的,压根没想到还找到了一条自己的康庄大道啊。   跟着刘备是不会有出息的,想要一展才华,吕林才是好去处! 第三百四十六章 破计,吕布的拿捏   潼关的粮草大营换了位置,因为时间急切,加之离间计的威力,当然也就不敢从潼关城里调集兵马去转运粮草,几十万石粮草只能征用华阴的民夫。   钟毓虽然没能通行被调到了潼关内任主簿,但这个消息他还是知道的,没有多大的意外,就跟先前制定的计划一样。   自然的,钟家先前的民夫会顺理成章的被选上,毕竟在司州地区,哪怕是县城内,想找青壮也没那么容易,他们几个人再主动站出来,没理由会被落选的。   新的粮草大营转运好后,这些民夫就被驱逐回了华阴,临别当然是威胁加警告不可透露出去这件事,不过钟家的民夫心里还是犯了嘀咕。   按照家主的推算,他们应该是被滞留在新的粮草大营才对,怎么给放了,但这样似乎更便于他们将消息传递出去,却也没有多疑。   是夜,滴水成冰,凌冽的寒风如同一把刮骨的钢刀,吹的人生疼。   粮草大营的吕军巡夜将士一个个倒也没有不适应这样的气候,毕竟,他们中不是北国军就是乌桓军,这些人早就习惯了冬天时节这样的气温了。   “急报!急报!快闪开!我要见张燕将军!”粮草大营外,一名身披吕军战甲的骑兵疾驰而来。   “你是何人!”当值的校尉直接上前拦下来人。   “属下是魏越将军麾下队率,潼关城万急,我要见张燕将军禀报军情!”来人铠甲有几处破碎,身上还带着血渍,看起来似乎是刚刚脱离战场。   “令箭何在?”当值校尉蹙眉问道。   “将军,潼关城内关中旧部造反,马超更是打开了城门放曹军入关,如今关内温侯正在浴血奋战,紧急待援,属下是奉了魏越将军的命令前来向张燕将军求援的,事出紧急,何来令箭啊!”这人操的一口北国口音,言辞却也不像有假。   当值校尉不敢做主,当即去请来张燕。   风风火火赶来的张燕问了问其中细节,只听的吕军被打的措手不及,又兼关中旧部造反和曹军夹击,此刻朝不保夕。   对于关中旧部造反这种事情,张燕一点也不诧异,早前就传的风风雨雨说马腾暗通曹操,不过是图穷匕见罢了,他可不敢耽搁,当即喝令粮草大营七千人火速赶赴潼关救援。   报信的队率见状,嘴角勾勒一抹阴笑,随后就靠在一旁的篝火堆上休息恢复。   先前听钟毓报过,这粮草大营合计一万吕军,一口气调走了七千就只剩下三千人了,而且还都是步卒,等他们赶到潼关的时候也得两个时辰后,那时什么事情都办妥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粮草大营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那动静是绝少不过两三千骑的。   没等当值校尉询问来者何人,对方远远就招呼箭雨,射翻了辕门下的吕军执勤军士。   “弟兄们,冲进去,烧寨毁粮!”一马当先的陈到挥舞长枪捅翻一名吕军将士,身后骑兵如潮水般涌入了粮草大营里。   陈到自从豫州行伍里被曹操赏识提拔后,更多的时候其实是担任着练兵的任务,上阵杀敌这种事情真正有机会还是去了益州。   尽管打益州的时候是有法正、张松、孟达这些人做内应,可连着下了剑阁、葭萌关隘,跟刘璋的亲信张任死磕的时候,他是打的最凶的。   陈到也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曹营诸将看,自己可不是只会练兵,打仗也是一个彪悍。   若非如此,像这种孤军脱离队伍后行武关小道隐匿进入司州,又还需要潜伏一段时间,最后发起扭转战争天平的战斗,可谓是能直接决定曹军此行胜败的关键怎么着也是落不到他的头上的。   “子远,我守在此地,你速带人去后营焚粮!”没费什么力气,陈到就冲到了粮草大营的中军帐处,随后对着副将吴懿下达指令。   “喏!”吴懿拱手。   这粮草大营的防守显得有些松懈了,可这一切倒没引起陈到的怀疑,毕竟这个局可是法正早早就布下了的。   以离间计造成吕军将领对关中旧部的猜疑,再以关内血战为由调走粮草大营的军士,这样一来这里就成为了空营,就算剩下一小部分人,毕竟自己可是带了三千骑兵来的,总归拿下不会有问题。   此番粮草被毁,自己就可以按着命令赶赴长安城去,到时候钟繇再派人向吕布求援说是长安被围,粮草被毁的吕军本就人心惶惶,又听了这样的消息,潼关城指日可破。   甚至原本没有背反意思的关中旧部听闻了这个消息后也会生出投敌的心思。   重新梳理一遍这个计策,陈到依旧觉得惊为天人的。   只是,这样的惊骇还没有持续太久,吴懿刚刚才拨马行动,忽的听闻一阵厮杀声传来。   方才还是空荡荡的中军大帐,周围的吕军如同蝗虫一般涌了出来,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   这是怎么回事?   这特么不是空营吗?曹军举目四望,目之所及都是人,大营里都快要站不下了,好家伙,说是少过两万也没人信啊,人声之鼎沸,哪怕没有立时就下令进攻,动静也把战马都惊的左右摇摆。   也算是血水里摔过跤的陈到尚且被这一幕惊住了,遑论是其他的曹军骑兵,他们一个个都惊愕不已的看向陈到和吴懿。   该说不说,惊愕归惊愕,终究不是恐惧。   能被点出来孤军深入敌后行事的军士,哪一个不是曹操麾下的精锐啊,都是一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人了。   “你们是自己下马受降呢,还是我下令将你们全部射杀?”骑着高头大马的魏越面露不屑的盯着为首的陈到。   今天这阵仗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了,就算是侥幸杀出一条血路,他们也没有地方能去。   这里有吕军的伏兵,法正滴水不漏的计划已经被吕军识破,换言之长安城里的钟繇可能也已经暴露了。   调转方向再走武关道回去也不现实,因为他们没有粮草了。   心头已经凉透的陈到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能在夷陵大败的时候以命相拼护刘备杀出重围的男人,从来就不是愿意束手就擒、更视临阵投敌为不齿,今日这番,陈到觉得不过也就是归宿到了沙场将军的最终宿命罢了,又有何惧?   他扬起长枪喝道:“弟兄们,鱼死网破,拼了!”   “杀啊!”   悲壮是悲壮的,战力也确实是曹军的精锐,可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   外围箭雨倾泻,被包围的骑兵又没有起势冲锋,加之四面屠杀过来,三千骑倒下的速度超乎了想象。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杀的只剩下百十号人被吕军给拖拽下了马,包括陈到和吴懿,皆成了俘虏。   潼关议政厅内,吕布背靠帅椅,闭目不言,魏越他们在来的路上了,消息已经传递过来,现在就等着办最后一件事了。   尽管庞统事前分析的也头头是道,合乎情理,自己也是按着他的方略来部署的,最后的结果也成功瓦解了曹军的阴谋。   到这里,曹军应该算是黔驴技穷了,败走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啊,吕布的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涩声道:“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国贼董卓祸乱京都,是我亲手杀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为国除贼了吧,天子也赐了我温侯之爵。   他曹操呢,这些年来把持朝政、挟天子令诸侯,明明就是第二个董卓,你说为什么这些张口闭口就是为国尽忠的腐儒却还是要选择曹操而不选我。”   “温侯,人心叵测,钟繇毕竟跟随了曹操多年,他的所作所为又如何会不知,颍川一脉的士子不是傻子,可依旧在朝廷上司职行岗,足以说明他们与曹操之间是有利益默契的。”   庞统的话听来似乎颇有深意,但吕布却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   狗屁,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觉得我出身低微了吧。   你庞士元自己出身士族根本不会懂这种感觉,只有允文懂我啊……   淋过雨的人,总是会想着为他人打伞;   受过伤的人,才更不愿意去伤害别人。   这个道理,你根本不明白,你生来什么都有,哪里会懂我与允文走到今日的艰难与苦楚。   “温侯,不知传在下来有何事。”从议政厅外进来的钟毓拱手作揖。   “边上待着。”吕布对他很冷漠。   甚至可以说是很克制了,现在没有宰了他,只是需要坐实他们通敌的证据罢了。   这样的等待和氛围是很压抑的,外头冰天雪地,可厅内的钟毓在漫长的等待里后背沁出了一丝汗珠,养气的功夫和心理状态显然就不如他老子了。   “怎么,你很害怕吗?”吕布冷笑着问道。   “没有,在下只是有些闷热。”钟毓讪笑着回答。   还挺能装,待会你别跪下求饶就好。   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迎来了魏越,他当先而入,身后军士押着五花大绑的陈到和吴懿,直接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钟毓不认识陈到和吴懿,但本能的感觉,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说说吧,什么名字,在曹军中任何职。”吕布细细打量着二人。   嘶~   这番话,直接就让钟毓打起了冷战。   该死的,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完了,我完了,钟家完了,司空也完了,一切都完了啊……   如果不是还寄希望于曹营的人是硬骨头,他现在就差点站不稳要瘫坐下地了。   对,只要他们不攀咬钟家,这件事,还是可以扯得清楚的,毕竟吕布的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   凭着钟家在颍川的影响力,吕布应该不敢贸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对对对,我不能乱!   钟毓在调整呼吸。   陈到只是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吕布,便是扬起头颅,凛然道:“给爷来个痛快的!”   “骨头还挺硬的嘛。”   吕布嗤笑了一声,随后看向魏越,“拖下去,特殊照顾。”   “喏!”   魏越也不啰嗦,当即指挥了几名军士,“把他扒光了丢在校场上,看他能扛多久!”   很快,几名军士就把陈到给拖了下去。   吕布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头其实对陈到还是有好感的,他若是跪地求饶,自己反而瞧不上,沙场为将的人,血性不能少了。   “你呢,需要特殊照顾吗?”吕布玩味的看着吴懿。   之所以先对陈到下手,就是因为吕布从他们而言的眼神中读取到了不同的信息,陈到属于典型的要命一条,吴懿的眸子里明显泛着犹豫。   这就是个不错的切入口了。   “温侯,什么是特殊照顾啊?”庞统适时的问道。   “士元有所不知了吧,这特殊照顾就是把他扒光了,冷到他身上起了疮,再用利刃将那些疮全部给挑了,复而愈合,再挑,直到血流干为止。”吕布充当百科解说。   吴懿咽了咽口水,他在川地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被扒光了后人会被冻伤起冻疮的。   那玩意又痒又疼,被利刃挑开的感觉光是想想就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你很痒吗?”魏越一脸玩味的问道。   “你们杀了我吧!”吴懿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   做了俘虏,被杀也就是人头一颗,被折磨蹂躏,那罪可就长了。   吕布见着他眼神中弥漫的恐惧,深知时机已到,便是起身走过去将吴懿扶起,还亲手为他松绑,“这位将军,你若愿意归顺,我以温侯的爵名向你保证,你在我方阵营里得到的,一定会比在曹营里得到的更多。   甚至我可以向你保证,对外宣称你宁死不降被我杀死,直到把你后方的家眷救出才公示你的身份。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你考虑清楚。”   一巴掌后一颗糖的效果当然是很诛心的。   事实上,吴懿本身就刚刚投诚于曹操,说不得忠心耿耿四个字,能卖了刘璋,一样能卖了他曹操。   被选中参与到这次的行动里来,主要是因为他对武关道比较熟悉罢了。   说到底,这不是他的战争。   现在,为他解绑的可是天下武将的巅峰吕奉先,并且以侯爵之名作保,会护他家人,要说完全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将军可以放心,若温侯公布你宁死不降,那么你的家人就算是烈属,曹操只会善待,之后便不会再留心,到时候解救起来是不会太难的。   相反,你就算是宁死不降,温侯也可以说你已经转投,到时候你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可就不知道了。”庞统趁机推波助澜。   一头是无尽的折磨与酷刑,一头是自己全家的性命,吴懿当然是倾向后者。   曹操,到底谈不上对他恩深义重,短暂的犹豫过后,吴懿耷拉了脑袋,泄气道:“末将吴懿,官拜破虏校尉,是此次绕袭粮草的副将。”   他的话刚刚说完,钟毓如同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瞬间就瘫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咦,公子为何这么开心?”魏越幽幽问道。   钟毓此时已经满头大汗,浑身颤抖,艰难抬起头来看向吕布,后者目光择人而噬,走上前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就你也配叫稚叔?回头再收拾你们父子!”   随后,钟毓也被押了下去。   吕布让人上了酒食给吴懿,人家已经表态了,当然要先做安抚的。   酒足饭饱,他才开始慢慢的询问。   吴懿也很老实,把自己知道的全盘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大体上都跟庞统预料的差不多,就是钟毓给的粮草支应他们来到司州后的用度。   唯独跟庞统预料的不一样的是,他们完成任务后,并不是重回曹营,而是要去占领长安,这样一来吕营的动荡就会更大了。   “原来如此。”   庞统捻着自己的短须,又无不惋惜的说道:“那想用这一手来将计就计诱曹操入关也行不通了。”   吕布倒是无所谓的一摆手,“那又如何,曹操失了这毁粮的机会,枯守在冰城里也不过是拖延些时日而已。   我不在乎,拖吧,反正文远也要时间,等他到了,我看曹操如何全身而退。”   庞统颔首赞同。   就目前来看,曹操确实是无力回天了。   不能说法正这一手不高明,错就错在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毁粮几乎是唯一的取胜之道。   也因为如此,庞统对于他们的计划会本能就往粮草方面去想。   “温侯,末将去长安把钟繇那个老东西给抓来?”魏越拱手问道。   吕布来回踱步了两圈,钟繇当然是罪大恶极的,可问题就在于自己答应了要保全吴懿全家,他现在还不能站出来指证。   毕竟是颍川大族,在朝为官的人里都有不少钟家人,吕布觉得这事还是要慎重。   “你先带人去接了防,把他软禁起来便可以了,动手的事情,再缓缓。”在这方面,吕布甚至都没想过要问一问庞统。   涉及到了世家的打压,吕布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女婿。   反正人攥在手里也跑不了,就等允文来了再说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林墨的抉择   虽然孙策败走的很彻底,堪称是要把根基都快给打没了的那种,但其实淮南方面经历了这场大战后,很多秩序上的恢复最好是能让林墨坐镇其中的。   目前,自己的疆域涵盖了徐、青、幽、冀、并、扬和司七个州,可要论战事最凶猛的地方,却是只有扬州的淮南三郡。   再加上这里的士人就走出来一个刘晔,还只是挂了太守的位置,淮南士子难免会有种后娘养的既视感。   从这个角度看,倒也不能怪他们在孙策进来后摆出了墙头草的姿态来。   哪怕是现在,林墨稳住淮南三郡乱局的方式也是通过了让陈宫坐镇,刘晔为辅的搭配。   这还真不是林墨小气不愿意给刘晔假官,要怪就怪这朝廷三互法呀,刘晔作为皇亲国戚却又是扬州人,不能假扬州刺史的。   要说把他调去其他的州做刺史,林墨又担心陈宫刚刚过来,未必能完全摸准这些世家的脉。   这个问题,林墨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淮南三郡的士人跟江东那头的世家是一脉同宗的,上回写过去的信得了个不痛不痒的答复就看的出来,他们还是有想当土霸王的心思,极有可能把孙策作为资本来掠夺资源。   所以,刘晔还不能走,基于这一点,他现在只能是太守,这是没办法的。   不过自己跟二乔的婚事已经传开了,加上乔公在淮南一战里的站队行为,这个姻岳丈绝对是自己人,有了他和刘晔一同坐镇,陈宫应该可以切断的了江南江北两岸可能存在的默契。   兵马方面还是照旧,给安丰派驻了两万人,其余的林墨带回徐州去。   武将方面也一样,让颜良文丑过去继续驻防。   正常战役下来,唯一一个被擢升的人是郝昭,直接从校尉擢升到了平南中郎将,这可算是连升了三级,可军中没人敢有任何意见,毕竟如果不是郝昭,安丰城可就丢了。   能以五千兵力,先撑了江东进攻,又扛住关羽的进攻,这份霸气可真不是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办得到。   更何况,林墨很清楚,自己策反黄祖的计划里,其实他算是间接帮了大忙的,这件事论不着最后成败与否,他都是有功劳在里头。   所以,按军衔来排位,郝昭竟然是一跃成为了跟文丑同级别,还高出了颜良半级,当然了,指挥权还得是在文丑手上的。   这一点,相信郝昭也不敢有什么想法,终归而言,资历还远不如颜良文丑的。   “玲儿啊,这事呢提前没跟你商量当然是我不对,但怎么说,我可不是见色起意之人,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担心曹操会趁着岳丈大人平乱司州的间隙对徐州用兵,所以需要急切攻破舒城。   乔公作为淮南大儒,首屈一指的世家家主,想以名爵诱之是办不到的,只能是成为一家人才能让他甘愿赴险。   而且,这件事长远来看对我们是百利无一害,毕竟也算是给淮南士子看见了希望。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彭城,将军府内。   林墨就像是小时候做错事的孩子在跟家长解释原因。   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吕布是林墨的岳丈,如父亲一般的存在,吕玲绮是他的妻子,正牌的,所以纳妾这种事情,肯定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行。   这不是忌惮,而是规矩。   老岳父好交代,他对这种事情很看得开的,林墨就是担心吕玲绮会有什么想法。   “行了,我也没说什么。”   吕玲绮上身紫色皮甲,一身劲装也难掩天骄的身材,饱满的胸脯不管怎么看都不会让林墨腻的,她瞥了一眼林墨,随口道:“那对姐妹花在你诗会时候也帮上过忙,我知道的,长的怎么样?”   “嘿,这不跟你瞎掰,说是国色天香也不夸张啊,玲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江南大小乔、河北甄宓俏……”   眼看自己的正妻如此的大度,林墨便是胆子大了起来,或许马背上长大的姑娘,从小不爱红装爱戎装的性格就是这么豪迈吧。   可话没说完,就迎上吕玲绮眼皮一沉,当即反应过来,他干咳两声,“当然了,要是照玲儿比,终究还是差的有点远的。”   吕玲绮噗嗤一笑,“没点正形。你放心,男人三妻四妾终是寻常,我不至于看不开这一点,带进来我瞧瞧吧。”   “不急不急,虽未及成礼,但新进门的小妾,晾着她们半个时辰,也好知道进了这个家谁才是她们的天。”林墨笑盈盈的上前一个公主抱将吕玲绮抱起来。   女人永远是嘴上说着无所谓,真要让她们高兴呢,你还得出力的。   “那我估计用不着半个时辰吧?”吕玲绮抿嘴一笑。   “瞧不起谁!”林墨抱着吕玲绮便是进了卧房。   也不知道是因为从小练武的原因,还是吕玲绮在貂蝉教导下的保养功夫到位,生完孩子的她身材一点也没有走形,反而更添了几分韵味。   一刻钟后,林墨趴在山峰上,气喘吁吁,露出尴尬的笑。   “其实,我很喜欢你刚才向我解释时候的模样,憨傻憨傻的。”   吕玲绮眼中泛着柔光,少有的撒娇语调,呢喃道:“你将来纳妾我也不能管着,只盼你以后也能这般在意我就够了。”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尽管三妻四妾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可作为穿越者毕竟是受了后世教育影响,做了甘蔗总归在面对吕玲绮的时候会有一些负罪感的。   “起来吧,别让人家以为我这么难相处。”吕玲绮笑着催促道。   “真是懂事的大姐头。”林墨备受感动。   接见大小乔这种事情,吕玲绮也算是拿出了大姐的姿态,也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气场,莫说是乔婉这种小丫头片子,就是乔莹这种平日里有几分傲气的女子见了都不免有些怯场。   林墨只能是在院子里等着,立规矩什么的事情按礼仪他也不能掺和进去。   “允文,允文!”外间,高顺快步的跑了进来。   “高叔怎么来了?可是萧关有敌情?”看见高顺的时候,林墨下意识有些忧心。   “不是,据报原本驻扎在相县的曹洪突然就撤走了,许是在夜里分批撤走的,我也是现在才收到消息,但我不敢贸然进军,所以快马回来找你商议。”   高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噢对了,元直先生说定是司州方面曹操战事不利,现在在收缩兵力,一旦曹操兵败,他会立刻放弃中原二州退守到荆州、益州两地以图后起。”   闻言,林墨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乱子了,这么看,倒是个好消息。   “此时收缩兵力,确实可能到了生死关头了,曹操选择去司州的时候,就已经是赌上了中原二州,败了,还能走的干脆一些。”   “那……我们需要将兵线前移先进驻到谯郡吗?”高顺问道。   “容我想想……”林墨缓缓起身走出亭子,雪花飘落在他的大氅上。   其实,兵线是否前移的问题,一点也不关键,如果曹操真的兵败要撤走了,沿途关隘这么多,想一路追杀显然不太可能的,等你把这些地带都给拔了只怕人家都跑远了。   能办到追杀的,除了司州方面就剩下老阴货那头,但以他的性格,估计也不敢贸然进兵,自己就更没有必要冒着可能是诱敌陷阱的危机而行动了。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如果曹操真的败走了,自己要不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在路上抢回天子刘协,这也是唯一一次没有击溃曹操却有机会夺回天子的行动。   在这个问题上,林墨其实是有些两难的。   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曹操挟天子令诸侯的事实,可是随着一股股势力的消失,天子的作用其实是在不断减弱的。   当然了,刘协这杆大纛依旧是最具有号召力的,别的不说,对于压制世家和吸引人才这两个方面,天子的作用绝对是无可替代的。   问题就在于,林墨其实还没有想好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眼下的天子被曹操掌控多年,要说没有黑化只怕不太现实,估计他对天下所有军阀势力都不会再信任的了。   那这里头就会涉及到一个自处的问题,天子到手当然可以极大打压曹操,问题是把他接回来后是还政天子呢,还是像曹操那样把持朝政?   老岳父骨子里就是汉臣,说的最霸气的话无非就是要领衔天下兵马,那不就是大将军的位置嘛,所以,让他做曹操,他未必会愿意,至少翁婿间从来就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   因为做曹操第二,那将来怎么办,学曹丕废帝吗,别的不敢说,老岳父这一点肯定不答应。   若是还政天子,那刘协这些年饱受的屈辱会把他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   帝党一派的所谓忠臣,到时候如果横加算计,林墨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基业会不会出现内乱。   终归,心里向着正统汉室的人还是更多的。   别人不说,陈宫、徐庶、鲁肃他们这些班底,关中十部的降将们,铁定是心向刘协的,就别说各方世家。   乃至于赵云,林墨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支持。   当然了,林墨不是没有办法来制衡这个弊端,甚至可以大换血的培植一股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实力去取代一些不愿臣服的人。   问题就在于,这样大的动作,必须要老岳父首肯,翁婿合力,否则是会出事的。   篡汉,说实话林墨也没想过,当皇帝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有多舒服;   但你要说扶汉,老刘家的传统鸟尽弓藏,哪怕是匡扶社稷之功,刘协真正掌权后,最大的威胁就是吕林这对翁婿,说能容忍林墨可不相信。   到时候怎么办,再夺权?那不多余吗?   长远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先给刘协弄回来,至于后续,还是要找着合适的机会跟老岳父好好商量。   若是谈不妥,那就只能请老阴货和笮融回来,这俩人绑一起,是能做些事情的。   “高叔,你带人去谯郡吧,切记,缓缓进军,以相县为缘推进,收复多少地盘不重要,只要让曹军惶恐不安就可以了。”林墨定下心来说道。   高顺点了点头,“这好办,到时候每下一城,先抚民换防便是,速度会慢许多,但胜在够稳。”   “辛苦了高叔。”   “那我先去了。”   短暂的交流,两人并没有过多赘言,原本高顺就是个闷罐子,但他这种不喝酒的人说稳那肯定是稳的一批的。   高顺走后,林墨便立刻让人去传赵云过来了。   “允文,什么事这么急?”刚刚从书院过来的赵云开门见山。   “抱歉了子龙,原本是答应让你好好陪陪嫂嫂的,可现在有一件事只能你去做。”林墨为赵云斟了杯热茶,语重心长道。   “你我之间用得着客套吗,说吧。”赵云倒是干脆。   “带上并州狼骑回淮南去。”   闻言,赵云本能的蹙眉,“不是刚回来吗?”   “去安丰。”   “去安丰做什么?”   “救天子回来。”   林墨说完,赵云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诧异道:“这……这天子在许昌,哪怕是曹操兵败,我从安丰追过去那都得千里之遥了。   更何况,沿途还有这么多的关隘,仅凭骑兵怕是行不通啊。”   林墨轻笑着点头,“这次,确实是千里奔袭,但我有办法让你穿过这些地带,到时候让颜良文丑跟着你一起行动就是。”   随后,林墨就带着赵云进了大厅,那里有沙盘和地图,做了战略部署。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怎么会答应呢?”听完林墨的计划,赵云有些咋舌。   “我也不知道,试试吧。”   林墨苦笑着摇头,“但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沉吟片刻后赵云便干脆的点头,“那成,我现在就去披甲点兵。”   “倒也不用这么急。”   林墨还是有些愧疚的,好像赵云跟了自己后就没有停下来过,“时间还宽裕,你先去趟书院跟嫂嫂道别一番吧,两天后出发。”   赵云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还不是你嫂嫂呢。”   “这不早晚的事嘛,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记住路线和计划。”   林墨嘱咐完后,赵云一拱手,“放心,只要他们真的出现,我就一定能得手。”   赵云走后,林墨便是立刻奋笔疾书了两封信交给了军士。   做完这一切的林墨吐出一口浊气,这次的行动,可以算是直接决定自己和老岳父的将来,甚至关乎能否善终的问题,比之从前似乎更让他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其实,现在做的这一切似乎有些太早了,因为现在的安排都是建立在曹操司州大败的前提之下。   可目前为止,林墨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曹军阵前斗将被老岳父带人杀穿了,然后曹操就立了座冰城形成对峙。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通讯太拉垮了一些。   即便如此,能让曹操收缩兵力,想来司州那头的战事是陷入了不利的状态。   按着时间推算,再有两月,冰城都会消融,所以战斗的结果应该会在这段时间出来。   ……   潼关城外的冰城里,曹操皱着眉头来回踱步,脸上的不安肆意弥漫。   “按着时间推算,叔至他们早就该得手了,为何迟迟不见钟繇的人来报信……”   原定的计划是陈到得手后就会进入长安城接管防务,然后钟繇派人来通知,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担心一旦陈到失手了自己不至于被人将计就计的。   可到现在为止,钟繇的人都没有来通知自己,这就意味着中途出了差错。   先前阵前斗将败了,曹操没慌,大营被杀穿后有了冰城,他依旧不慌。   然而,钟繇的人迟迟不来,他是真的慌了。   因为不管陈到能不能得手,哪怕偷袭粮草大营失败了,钟繇也应该得到消息告诉自己。   现在,大概只有一种可能了,要么是陈到失手了,要么是钟繇暴露了。   无论是哪个结果,自己都将陷入绝境之中。   哪怕是陈到烧毁了粮草,如果不能在钟繇的配合下抢占了长安城,吕布依旧是可以退守回去,继续待援休整的。   这个道理,法正自己也很明白,所以,他的表情不比曹操好看。   “孝直,你照实说吧,心里怎么想的。”重新坐回帅椅的曹操低着头,丧声问道。   “司空,时间比预期晚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在下……在下估计,他们可能确实失手了。”   法正咽了咽口水,他也很想知道关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这般算计,也算连环计了,甚至都考虑到了马家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很可能会激发吕布和庞统的冲突。   一个是刚刚从关中十部手下投诚过去的谋士,一个是刚愎自用且多疑的主子,庞统看穿离间计力劝,然后吕布起疑猜忌,这是合情合理的啊。   到最后挪营转粮,再借离间计的威力调离守军,从而一击得手。   法正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可是,本能的,他知道,现在的曹军是处于了极度危险之中。   毕竟冰城一旦消融,他们可就要暴露在吕布的骑兵面前,这七万人一路东逃怕是一半都回不去。   “要撤吗?”曹操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声音明显带着哀戚。   “司空,再派斥候去探查一番,若是……若是长安城已经不见钟繇,那我们就必须立刻撤走,现在撤,在下尚有退兵之法。”法正长叹了一口气。   本欲在徐州大展身手的他,却在司州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到底是还仓促了一些,可人生就是这样,又有哪一件事是给足你时间去准备。   意外来的时候,从来不会提前通知。   曹操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法正,脑子里没来由的想起那句话来,若奉孝在,我何至于此……   最后,重重点头。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惊世骇俗吕奉先   行军作战的时候,哪怕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主帅也不会轻易的敢拿出酒来给将士们享用。   这玩意,少了,人家不尽兴;多了,就怕对面来偷家。   所以,想要开怀畅饮的庆功宴,通常只有大战结束后才有可能享用。   除此以外,就只有壮行酒了。   壮行酒分两种,一种是赐予了二爷傲视天下资本的温酒斩华佗,用来壮胆的;   还有一种就是眼下曹营里上演的这种,为掩护大军撤走,必须要留下一支准备好了埋骨他乡的敢死队,在撤走前夕,他们有机会喝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壮行酒。   曹军中,挑选出了三千人用以断后,这种部曲的挑选更多时候不以精锐程度论,主要是自愿为原则,因为留下来的人,基本是没有太大可能活着回去了。   如果不是心中怀揣着赴死的念头,怕是起不到阻吓敌军追杀的作用。   这些人除了会给予高昂的抚恤金外,也会承诺照顾家小,这也是为了让他们不再留有任何的顾虑,可以放手一搏。   仅仅这样还不够,还要配备一名足以凝聚军心、让将士们甘愿舍生忘死的重量级人物参与断后,一如官渡时候的沮授,以文儒之身定军心。   放眼目前潼关战场上的武将,张郃与徐晃都没有这个本事,就更别提泠苞、邓贤和刘璝这几个新拜营的益州武将了。   不管曹操愿意不愿意,这虎贲双雄要么是都留下,要么是留下其中一个,其他人可都无法胜任断后的重任。   冰城军帐内,典韦和许褚相对而坐,一人豪气畅饮,酒液顺着戟张的虎须流下,一人黑着脸闷声喝酒。   “诶,诶,诶,你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这才多长功夫,给你干了三坛了,这九酿春可是陛下御用的,总共就那么八坛子,照你这么喝我还能剩多少?”典韦一把推开许褚伸来的手。   难免会换来一阵凌冽的瞪眼,不说一言,只怒目盯着就让典韦有些无所适从,于是放开了手,嘟囔道:“你最多就喝这坛了啊,不然我自个都不够。”   许褚不言,揭开酒盖便是整坛子灌了起来,脸色已经醉红,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指着典韦,大声道:“老典,你他娘的有什么好能耐的啊,敢跟我抢这断后的任务,你给我回去许昌,我留下,我这就去跟司空说去!”   “得得得,汝不能饮可与稚子共桌。”   典韦笑呵呵的一把压下许褚,随后冷嗤了一声,“老许啊,我知道,你许家呢出身豪强,当初也带了乡勇和财帛来投奔司空的,这方面我比不得你,老典我还是个杀人犯,连县城都不敢回。   可要说在军中的威望,嘿嘿,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司空治下的这群弟兄,谁敢不服我这古之恶来?”   “放屁!那司空还唤我虎侯呢,要不让你的双戟尝尝火云刀的威压?看谁差劲些?”   许褚眼睛瞪成了铜铃,“你要打不过我,就给我老老实实回许昌去!”   两人争执期间,曹操揭帘而入。   一看到曹操,这虎贲双雄就赶忙起身行礼,再不敢造次了。   依着从前,这种时候定是躲不过曹操一顿骂的,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两货喝酒了。   不过今天,曹操显然没这个心情,只是压了压手,随后就坐到了正中席位上,虎贲双雄像两个乖巧的学生端正坐姿,不敢说话。   “典韦啊,你是初平年间到我麾下的吧?”听不出是喜是悲,曹操好似拉家常般问道。   “是是是,跟着张邈将军投奔过去的,不过司空知晓末将还是在兴平年间了,那次也是打吕布。”典韦嘿嘿笑道。   曹操缓缓颔首,“对,濮阳之战嘛,我还记得。”   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恍如昨日……”   言毕,帐内又陷入了沉寂。   分别的气氛从来就不会让人慷慨的。   曹操少有的自己斟满一碗酒,敬向典韦,这可把典韦吓够呛,赶忙回敬。   别看典韦战功赫赫,不乏救主,曹操呢也实实在在的把他当成曹家人一样看待和信任,但从来他们相处的时候,典韦都会把这条明晰的界限划的很低。   “知道为什么同意让你留下来吗?”曹操举着酒杯却没有一饮而尽。   典韦自觉摇头。   曹操笑了一声,“宛城那一战,凶险程度其实不弱于眼前,可你典韦都能挺过来,我知道的,你一定能办得到。”   “司空放心!”典韦心底泛起一股暖意,双手捧着酒碗倾泻。   曹操看着典韦,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至少来之前心里是憋了很多的话,可真正看着他了,又不知道该说哪句,甚至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往昔的记忆浮现,典韦在战场上的凶猛,庆功宴上的憨态,以及贴身保护自己时候的尽责,不免有些鼻头发酸。   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   复而起身,走出军帐,虎贲双雄欲起身相送,却被他扬起的手示意不必。   帐口处曹操定住身子,背对着典韦和许褚,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   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有些晶莹,双手搭在典韦的肩头,“元让走了,奉孝也走了,留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我有时候也会想,你说这人要是永远也不会分别该多好。”   “司空……”   典韦方才起韵,曹操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摇摇头,转身出去。   走到许远才传来一道声音,“我在许昌等你,这是命令,记住了。”   “喏!”典韦重重作揖。   ……   “老匹夫,厚颜无耻,狗屁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潼关城内的吕布被气的面红耳赤、青筋暴出。   能让吕布这么生气的人,自然是钟繇。   这事还得从魏越接防长安后把钟繇送到潼关说起。   原本,偷袭粮草的计划失败后,吕布就一直盘算着有没有办法将计就计。   明面上看,等到冰城自然消融,自己骑兵齐出,那自然是摧枯拉朽的碾压曹军的。   问题是,连吕布都明白,如果曹操迟迟收不到陈到得手的消息,肯定不会一直死守在冰城坐以待毙的,他会突围,他会撤走。   这就牵扯到一个追击问题了,从潼关到冰城足有三十多里的距离,等到斥候回报再去追击,显然是距离有些远了,杀伤力太有限。   要说去冰城外立一座大寨起来,一时半会又弄不来这么多的木料,这玩意你要不是提前准备,根本不可能备着太多,潼关一带又不比中原,到处都是林木,这里沙土居多。   围城?那更不现实了,别看吕军兵力占优,战力也占优,可根本围不住那座冰城,把兵力分太散了,甚至有可能被曹军冲破军阵,反而吃亏。   根据吴懿交代的消息,他们的任务是烧毁粮草后直奔长安接防,剩下的事情他也不清楚了,所以庞统推测,为了确保计划不会出现被利用的情况,得手后负责传递消息这一环应该是在钟繇的身上,这才有了把钟繇送到潼关的事情。   原本呢,吴懿也降了,钟毓也撂了,画几个大饼应该可以轻松拿捏钟繇的。   事实证明,吕布还是小瞧了钟繇啊。   这家伙来到后直接来了个一推三五六,抵死不认。   而且,这种死皮赖脸的方法还有一套能自圆其说的推辞。   吴懿?他说的话能信?他不过是益州的降将而已,卖主求荣之辈,现在归降了,为了自保就胡乱攀咬。   钟毓?我儿子心理素质太差了,没见过世面,所以一看到吴懿甩锅他就慌了,但是他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你要不信现在问问。   同时还不忘表个忠心,自己情真意切的辅佐,却要是落了个莫须有罪名,只怕往后天下士人都会寒心的呀。   吕布当场就被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给他来上一戟,奈何你架不住他这说辞啊。   吴懿作为刚刚投奔曹营的武将,说实话信服力方面确实不太够,如果单纯以此论罪,传出去后肯定会引发不小的争议,这可是颍川钟家,影响力不可低估。   如果陈到愿意站出来指正就不同了,毕竟他跟了曹操有五六年时间,问题是,这家伙骨头硬的不行。   现在倒好,不仅没能让钟繇帮着自己将计就计,连他本身都处于一个可以勉强自保的处境。   “老匹夫,我给他机会将功赎罪,他却不珍惜,我早晚拆了他的骨头!”吕布愤愤不满的骂道。   “温侯,此事钟繇当然不会承认,毕竟他也知道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甚至那些被他挪用的粮草,他肯定都料理好了账册。   相反的,一旦认下了这个罪名,钟繇自己反而落下了一个首鼠两端的骂名,钟家也可能为此蒙羞受到牵连。”庞统摇头苦笑。   “老匹夫,真以为我拿他没办法,好好好,等允文到了,看不把他架在火上烤!”吕布冷哼一声。   庞统瞥了一眼,所以,你不也是没办法嘛。   罢了,这些事也不是自己该关心的,庞统沉吟片刻,道:“温侯,当务之急还是要部署好追杀的事宜,想来迟迟得不到钟繇消息的曹操已经在安排撤走了。”   “放心。”   吕布沉下心来,坐回帅椅上,“此去冰城本就有三十多里地呢,步兵最多是跟在后面接收俘虏和斩获,所以,我会亲自带领城内八千骑兵一路追杀,曹军几万人里骑兵不多,跑不远的。   更何况,后头还有文远在呢!”   “温侯明鉴。”   庞统先是奉承一番,随后带着请教的语调道:“不知温侯觉得此番有多大把握斩下曹操?”   吕布看了庞统一眼,叹了口气,摇头道:“斩杀、俘获那些步卒问题不大,可曹操自是有良驹坐骑,并州精骑又不在身边,无法日行百里追杀,说实话,我觉得曹操此番还是能逃脱的。”   庞统嘴角勾勒一抹得意,“不,在下恰恰觉得,此番是斩杀曹操的最佳时机。”   “此话怎讲?”吕布不由的挺直胸膛。   如果能够斩杀曹操,那可比抓这几万俘虏性价比高多了。   一旦曹操被擒杀,曹军群龙无首,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三路出击,他们甚至都没有机会逃往荆、益两地。   “在下细细盘算过,走陆路的话,明面上看是安全的,可张将军已经抵达了孟津,这一点曹操自是也清楚。一路逃命,再与以逸待劳的张将军短兵相接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我猜想,他不会冒这个险……”   庞统的话还没说完,吕布就倏然站起,戟指着他激动道:“你是说曹操会走水路,沿黄河一路向东?”   还不等庞统回答呢,吕布又自顾自的说道:“对对对,依着曹操诡谲的性格,定是做的出这种事情的,哈哈,这回曹操定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我要亲自带兵去渡口追杀!另外,让将士们备好水具!”   庞统捻着小短须,松了一口气,“在下预祝温侯摘的曹操脑袋凯旋!”   北国军中,能打水战的自是极少的,甚至很多根本上不得战船。   不过青州水系繁多,那里的人很多自幼就娴熟舟楫,再者就是徐州人了,毕竟有泗、沂河穿流,很多人都懂水性的。   事实上,历史上的曹操在赤壁之战时,麾下除了荆州水军外也有一支自己的水军,那便是由青州和徐州军士组成的青徐水军。   反观曹操,应该只能是用随军的木料造出数量不多的快船用以逃命,所以只要在黄河上追杀,得手的机会应该不小。   庞统做这样的设想,最大的考量就是曹操会忌惮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毕竟,他可不清楚这支精锐骑兵到底在不在潼关城里。   “士元啊,我过去呢,还真是小看你了,毕竟在我看来你败给允文败的太过干脆了,虽然允文一再力荐说你是当世奇才,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心情大好的吕布似乎有意要向庞统敞开心扉,“不过后来细想,败给允文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不能以此度之。   从这次你破曹操的连环计来看,足见你的才华不下邺城的贾文和,方才听你分析,更是受益良多。   此番拿下中原,你便是首功了!”   败给允文就是正常的事,这话怎么听都让庞统不是那么的舒服,他自信当初关中十部如果愿意听自己的,那胜败可得俩说。   可反过来想,吕布现在能如此开诚布公,不是正说明他没有再把自己当外人看了,再合上这取中原的首功,庞统其实是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自问才华绝不在诸葛亮之下,可为何择主这条路上却如此的崎岖坎坷。   当真是应了怀才不遇者恰如璞玉为砂石所掩,如今这般也算是修成正果了,感觉多日来的委屈就如同一道深渊,但吕布一席话就将这个深渊填满。   嗯,一下就把它给填满了,不愧是温侯。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拱手道:“温侯与兰陵侯的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这次追杀的重头戏是骑兵,所以,为了确保收到消息的时候能够最快速度出关,吕布是放下狠话的,接下来的日子,骑兵要把战马全部拴于帐旁,哪怕是睡觉也不可以卸甲。   辛苦是辛苦一些,但为了一战擒获曹操,倒也值得。   所幸并没有等太久,第三天寅时斥候回报曹军开始出城逃离了,而且兵分多路,看起来好似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只求快速远遁。   毕竟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斥候回报不到一刻钟,所有将军都已披甲而来,乃至于骑兵都开始在城门口集结。   “按照先前分派任务出发,此番切记,万不可被曹军丢弃的铠甲、辎重所吸引,一定要尽最大可能斩杀曹军,若谁能摘得曹操首级,赏万金,我亲奏陛下为他官升三级!”   这份赏格的吸引力自是不用多说,哪怕是马超这种侯爵家庭出身都为之一震。   潼关城下,大军鱼贯而出。   吕布只带了五百骑想着东北方向的渡口杀去,剩下的骑兵,全部都交给了马超、庞德、满宠和其他的关中降将。   至于吴懿,他只能待在城里,要说是不信任也好,没资格也罢,反正吕布不打算让他参与这场战斗,毕竟曹军里头掺杂了不少益州将士,他现在不宜出战。   虽是各方一路狂奔,但最先抵达战场的还是吕布这头,毕竟从距离上计算,他是最近的。   看着渡口上有曹军举着火把在慌忙登船,吕布不再考虑是否会脱离队伍,赤兔马速度全开,一个纵身便是跳入人群之中,方天画戟扑棱棱拍在面前之人。   那人身披铠甲,只迎上这一击也能听到金属破碎的清脆声,旋即那名队率倒飞出去,翻腾中口中血雾喷溅。   队率尚在空中翻腾,吕布已经将方天画戟反方向一扫,没反应过来要逃命的曹军被一道寒芒掠过,皆是兵器坠地,捂着咽喉喷溅出的鲜血,瘫软了下去。   这小小的渡口上,曹军可不算少,怎么着也有个三四千人的,以至于吕布一人跳入其中后犹如浪花溅落江海般渺小。   可事实却是,一杆方天画戟如同收割凡尘性命的神器,从第一个队率落地起,赤兔马来回驰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空地,给人一种战神临凡,凡夫束手的既视感。   以至于五百骑兵刚刚杀到,这几千人的队伍就乱的不像话,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这些西凉骑兵都很清楚,论战力他们当然有资格睥睨这群曹军的步卒,可真正造成他们混乱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吕布一个人。   因为所有的曹军都在四散,同时嘴里不断喊着:“吕布来了!快逃啊,吕布来了!”   眼看着已经有几艘快船已经越来越远,满脸是血的吕布勒停赤兔马,方天画戟如泰山压顶般落向一名奔逃的曹军。   这一戟下来,纵是那缨盔再厚实几寸也是无救,那名曹军似有所感,顿住不动,直是看到滞重的方天画戟在自己脑门上赫然停下,却因为紧张的呼吸不过来,裤裆下一阵温热腥臭,吓尿了。   “曹操在哪。”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如同可以改变天地法则,上一息还无法呼吸的曹军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一艘远处的帆船,“那……那……”   “想跑!”   但见那艘船借助着风帆和顺流优势急速往东,吕布根本没多看面前小兵一眼策马去追。   船在黄河急游,马在岸上狂奔。   号称踏江翻山如履平地的赤兔马当然不可能真的跳下黄河去追杀,事实上,吕布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眼看距离合适,他将方天画戟向前方投出,同时鞍下宝雕弓已经握起,捻起一枚金翎箭后,近乎是不需要瞄准,凭着直觉就射了过去。   嗖~   白练划过,目标船只的船桅上,金翎箭入木三分,绑缚风帆的绳结散开,帆布落下后,那小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许多。   够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追杀的水军。   另外一艘船上的甲板,一名身披寻常甲胄的男子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升起,呢喃道:“这厮当真是妖物,如此快速且晃荡的船体,他又骑着赤兔马狂奔,还能射中船桅,此番怕是要比当年辕门射戟还惊世骇俗……” 第三百四十九章 彼此都不讲武德   潼关之所以被称之为关中咽喉之地,是以北拒黄河,南靠崤山,中原之地想进入三秦乃绕不过去的隘口。   而作为在潼关以东驻扎的曹军,想要退走回中原,就不得不经漫长的夹山道,道路崎岖难行不说,抵达可以阻隔骑兵追杀的夹山道前,还得穿越二百余里的开阔地带,这可是骑兵的天然碾压战场。   当然,若是曹军一股脑的扑向崤山,倒也可以避开骑兵的追杀,问题就在于这山便是你翻过去想要横穿进入荆州地界也得行上数百里的闭塞山路,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粮草去支撑。   唯一的活路,只能是沿路返回。   一如眼下的曹军,在夜幕下朝东狂奔,所幸是没有带任何的辎重,除了随行的干粮外也就是手中武器了,铠甲一多半都留给了死士。   武器还是得保留的,因为他们也清楚,孟津道口上已经进驻了张辽的部曲,逃亡过后,还是要面临一场可能存在的血战。   尽管知道前路坎坷,命运未定,但能够逃离潼关战场,还是让这些曹军心里怀揣了活下去的希望。   相比于眼下在潼关道上负责断后的那三千死士而言,已经是无比的幸运了。   或许是黄河带的河风太过凌冽,或许是司州的冬天太过寒冷,又或许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在这一刻,三千死士的脑海里都浮现了当初在易水旁毅然决然踏上刺秦不归路的荆轲。   当时的他,想来也与现在的自己一般心情吧……   可惜,他们的身边没有高渐离击竹壮行,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荆轲,用不了多久世人就会淡忘他们,甚至死在这黄河旁也不会留下一块墓碑。   说是悲壮,其实更多的是悲凉。   这不过是乱世下的冰山一角而已,更何况路是自己选的,有什么可以不忿的呢。   他们列成六个方阵,每阵五百人,身披三重甲,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有环首刀,有长枪,有钩镰刀,也有重锤,毕竟是从不同的营部里自愿报名而来,这样的装备也无可厚非。   六个方阵的最前头是一个身披重甲,束发被缨盔压着,盘膝而坐的汉子。   汉子的左右各立铁戟一杆,腰间上十八枚小戟环绕插束,他闭着眼,听着风,面无表情。   踢踏,踢踏……   远处,马蹄声传来,曹军死士皆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中兵刃,听这动静,来人不少啊。   预料之中的事,曹军撤离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在法正的部署下,已经在来的路上泼洒了不少的水,如此寒冷的天气,很快就会在地上凝结成冰。   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下,战马疾驰在上面是很容易失蹄绊倒的。   当然,这二十多里宽的通道自然不可能到处都泼水成冰,只能有意的在崤山方向泼洒,为的就是让这群骑兵能更加的集中朝着死士列阵的地方冲来,以达到最大的阻敌追杀效果。   显然,法正这番操作起了作用,听这动静,绝少不过五千骑。   “只是一群步卒而已,不用管他们,直接冲过去!”在骑兵的面前,步兵就是羔羊,随着马超长枪一指,西凉和乌桓的骑兵如锋矢向前。   典韦缓缓起身,但他起身后就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彷如冰雕。   “将军,十步了!”身后的校尉惊骇的尖叫。   典韦双眸猛然瞪开,双手从腰间各自摸出一枚小戟,一个转身借力投出。   被抛出的小戟劲道划过匹练,完全的没入了最前头骑兵的铠甲之内,霸道的冲击力带着他倒飞出去后,撞翻了后头的两名骑兵。   夜幕之下,典韦手中小戟接连抛出,如同一道道催命符,每戟绝无落空,且中者无不倒飞撞翻自己人。   他竟是一人在前,凭着一口气抛出的十六枚小戟杀翻了一大片吕军骑兵,山洪倾泻般袭来的骑兵仿佛遇上了拍岸的巨石,被撞的混乱不堪。   也就是典韦小戟不多,否则吕军怕是要被他这一手当世无双的绝活杀的缓不过神来。   身后三千死士见状,皆是备受鼓舞,抄起家伙一字排开的冲了上去。   典韦转身握起地上立着的铁戟,徒步厮杀,彻底疯狂。   要论极致状态,典韦还是善于步战,马战时候对上使用长兵器的高手,弊端太明显了。   想象中的骑兵直穿步兵队伍后留下一条血路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哪怕冲过了死神般的典韦,那群骑兵撞上曹军死士后,巨大的冲击力也被对面的人群生生的扛了下来。   他们人均披甲三重,又是接踵贴身,不客气的说,也就是合击之术远远没法跟陷阵营相比,否则这群骑兵用这样的方式冲击无异于是找死。   后头的骑兵因为前面骑兵无法冲破,不得已向着两边锋线驰骋,贴着步兵的边缘开始屠杀。   这本应该是骑兵最拿手的绝活了,可是他们的长枪刺在曹军死士身上并没能贯穿三重的重甲,一道道火星在死士身上溅起,除了受力后退了几步,无伤大雅。   相反的,他们借着这个契机,对骑兵的战马进行反攻却能屡屡得手。   吕军的骑兵竟然折损了五六百骑,反观曹军,仅是倒下不到百人,还都是因为骑兵中的善战着精准的划破了咽喉而收割下来的。   更郁闷的是,由于曹军一开始就暴露出横向一字排开的阵型,看起来是步卒的大忌,无法形成合力,可离谱的防御却使得他们冲而不破,竟是退了回去。   这一幕,让马腾无比惊骇,“是重甲兵!”   马超也发现了,凭着他的怪力,就算不从咽喉下手,也有能力直接贯穿那三重铠甲,但,吕军中又不人均马超战力,又没有提前得知消息,吃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父亲无慌,待我再冲他一阵,必能杀出个缺口,让弟兄们顺着缺口杀破他们!”马超怡然不惧。   “不可!”   马腾冷了他一眼,“你道军中人人都有你这般气力吗?”   眼看着对方的步兵中不少人开始抓住己方无主战马化身骑兵,马腾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当即道:“孟起,你与令明留下牵制他们,我带其他人绕过去,这些重甲兵的速度太慢,跟不上我们的!”   “可是下方冰地太密,骑兵容易滑到啊!”   马超显然不赞同马腾的方略,直接就嚷嚷道:“更何况温侯让我们带着最精锐的骑兵追杀,若是连这几千步兵都放不倒,温侯该如何看我?只怕他会以为……”   后头的话没有说下去马腾就直接打断道:“愚蠢!你也知道担心温侯多想,若是我们与这些重甲兵纠缠,便是将他们全部绞杀能有多少人,曹军的大股部队就在前头,那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曹操先前的离间计没有起到作用,但马家父子可是后怕的紧,都指着这一仗打出点名堂来,向所有吕军自证清白。   “那让我跟父亲同去,说不定能擒得曹操!”马超想明白后提议道。   “不可。”   马腾看着对面竟然朝着自己骑兵发起冲锋的步卒和几百骑兵,疾言道:“刚才用小戟的人是典韦,我看的真切,他是温侯指明要取下首级的人,其他人不重要,但不能放走了他,你明白?”   对啊,当初自己要去战典韦的时候温侯不许就是因为要亲手斩了此獠,或许,在温侯心中曹操的首级固然是重要,但若是放走了典韦,怕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马超暗暗佩服自己父亲的冷静与周全。   离间计没有起到作用,很大原因是因为庞统看穿了曹军的核心计划,但作为马家这种尴尬的降将身份,其实真的不好去犯下任何的过错。   更何况,马超还指望吕布能将那一手违背力学原理的举轻若重技艺传授于自己呢,当即道:“父亲带人绕路,孩儿与令明牵制好典韦!”   “急切,你是牵制,不是厮杀,定要发挥好我军骑兵的灵活,走!”   马腾只给马超留下了原定的兵马数量,也就是他与庞德所率的两千骑兵而已,其他的全部都开始向着下方跑去,准备拉开距离。   眼看他们分兵,典韦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管法正如何去设计,骑兵的机动性这一点终归是不可能克制的了。   他们留下的最大作用,一则是尽量拖延住骑兵的追杀,二则是要把吕军数量最多的步兵拦下来。   这样,终归凭着那几千骑兵,斩获不至于太过离谱。   只是让典韦没想到的是,他们反应会这么快,原本以为好赖会冲多几波,等自己积攒下更多的骑兵来反击。   看起来,西凉的骑兵也不都是莽夫。   因为有了马腾的提点,马超也不再轻易去跟这些死士短兵相接,保持着放风筝的打法,发挥骑兵的机动性。   一旦见到对方的阵型出现散乱,他就会带着庞德和几十名亲卫冲上去快速的收割。   曹军死士的骑兵因为负重问题,速度其实算不得快,至少是追不上马超他们这支队伍的。   “马超小儿可敢与我一战!”被这种放风筝的打法袭扰的头大,典韦嘶声呐喊。   “典韦,我何惧你!令得将士们分列,你若能胜我,我带着大军退回潼关!”马超当即回话。   从来就是喜欢硬刚的西凉男儿也对放风筝这类的打法嗤之以鼻的,总觉得不够爷们。   典韦这么一吆喝,他的战意就上来了。   “少将军,犯不着与他斗狠,我们拖住他就行了,到时候温侯率军前来,他还跑的了吗?”庞德赶忙劝道。   “不,我要亲手拿下这厮献给温侯!”马超是见过他跟吕布打的,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典韦。   眼看劝不住马超,庞德心下大急,深怕他又惹了吕布心头不悦。   但转而一想,眼中就闪过一抹精芒,便是不再多说,勒令着骑兵让出战场来。   双方将士纷纷点起火把将战场照亮。   纵是不喜欢马战,但这斗将来说,步战就是找死,典韦策马上前,马超提枪而来,两军厮杀的战场变成了斗将场,其实谁都不愿意的。   对于典韦而言,他们老这么放自己的风筝披甲的将士会被累垮的,要为后头的厮杀节省足够的体力。   若是能斩杀了马超,这群骑兵也会因此而军心溃散,所以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讲什么武德了,原本悬挂在腰间的最后两枚小戟被他压在了马背上,便于快速使用。   而马超看来,典韦是上了吕布黑名单的人,如果玩的太久跑了就麻烦了,正如马腾所说,指不定在吕布的心中,典韦的脑袋比曹操还重要。   朔风卷弄起沙尘,一阵恍眼,马超率先冲了上去。   虎头湛金枪中正一刺,典韦左手一拍,将枪头拍歪后,右戟扑棱棱自下而上撩向马超,却是被马超枪杆一压,轻松化解。   错马瞬间双双都向后发招,长枪与双戟擦出一阵火花。   观战的庞德有意无意的驱使着战马向前,纵然右手是握着朔风寒芒刀,可左手已经在众人不察觉的时候抓了一把硬弓。   你们打吧,等你不注意的时候我就给你来一手狠的,射死你也不至于,但你肯定跑不了了。   战场上,彼此都没有要试探对方的意思,上来就是火力全开的死战。   典韦的双戟较之虎头湛金枪自是要短上一些,可经年的训练下他很清楚怎么化解这种被动局面,甫一交手时是防御,但战马不断强压,随后双戟便如劈破斩浪般攻向对面,一旦距离足够近了,长兵器反而会不如双戟灵活。   但马超是什么人,一手枪法就连赵云都叹服的男人,虎头湛金枪如臂使指,忽近忽远,以枪杆化解对面杀招,枪头却能鬼魅般即时反击,一时间双方打的难解难分。   而且,马超速度之快,让典韦是极为诧异的,想不到当世除了赵云,还能有人枪法造诣到了这个程度,便是他想用小戟偷袭都没有机会。   毕竟,小戟投掷的杀招对付寻常的将士是催命符,但当世高手眼中,除非你距离近到能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否则就是白送。   他只剩下两枚小戟了,要么不动手,动手就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   不知不觉中,两人厮杀已有五十回合,不分胜负,不见强弱,堪称是旗鼓相当。   马超的快、狠都让典韦疲于招架,但典韦双戟亦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虎头湛金枪自始至终没能形成有威胁的杀伤。   想是这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来的。   拼气力?我马超还没怕过谁!   战意正酣的马超打的很痛快,双方再次照面后的错马,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回马枪刺向典韦。   这一回,对方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回身出招化解,而是算准时机身子一匍匐,躲过这一击,随后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右戟压在腿下抽起小戟一个转身发力投去。   这样的投掷姿势自是比不得正常状态下的力道,可这个距离,应该足够放倒马超了。   不料想,对方亦如背后长眼,右手一撑马鞍,整个人虚空回转身形,倒骑着里飞沙长枪一挑,轻松的接下了这一手偷袭。   随后,马超得意的朗声大笑,“早就防着你这一手了,还有什么能耐,尽管试出来吧!”   典韦心头一沉,定是这厮看到了我偷袭吕布时候用过这招!   唯一的杀手锏都失利了,典韦纵是剩下最后一枚小戟却也知道不会有太大作为,便是不做他想,握紧双戟,准备跟马超纯拼武艺。   一拍观战的庞德松了一口气,少将军神勇啊。   此时,朔风寒芒刀已经立在地上,他的右手也捻起了一枚金翎箭,只是等待合适的机会便可以动手。   而且,面对典韦,他根本没有丝毫的不讲武德的心理负担。   夜幕下,双方将士都被眼前的大战吸引的完全入了神,似乎忘记了彼此的任务,只期待己方的大将快些将对方斩落马下。   远方,一道身影急速奔驰着,见着这头有火光,便是被吸引了过来。   瞧着背对着自己的军士披着的是曹军战甲,当即一勒缰绳,战马高高跃起落入了人群之中,方天画戟卷起一蓬土雾横扫过去。   纵是三重的铠甲迎上这一击也完全失去了防御的作用,重戟的将士撞飞出去,倒地后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重甲死士中间的吕布,目露睥睨之色。   “是……是吕布,是吕布!快,围定他,杀了他!”远处的校尉一眼就看出了这身显眼装束。   事实上,不需要他说,曹军也知道来人是吕布,比寻常战马大上一号,夜色下熠熠生辉的紫金冠,胸前形容狰狞的兽面吞头铠,手中那杆方天画戟,除了吕布,还能有谁。   就算是死士,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吕布,也不由心头一颤,他的气场似乎能够压碎世间的一切不自量力,乃至于他们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想调头就跑。   校尉见众人无动于衷,赶忙喝道:“弟兄们,别忘了我们的任务,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也是这一声提醒,他们才想起,原来自己是死士,留下来的任务就是断后。   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心,那来人是不是吕布又有什么干系。   咽了咽口水后,众人终于一拥而上。   “重甲兵?”   吕布冷嗤了一声,看着先是后退复而又攻来的曹军,嘶声道:“你们知不知道陷阵营在我面前都不敢造次!”   话音刚落,方天画戟转拍为掠,向前一扫,丈余长戟,戟锋留下一道寒芒,前锋涌来的七名曹军便是咽喉喷出血柱来,立时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赤兔马无令自动,朝着前方开始冲锋。   他便是一人一马,长戟左右不断的横掠,每一次划出,少则三五名,多则七八名的曹军便会应声倒地。   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倒地的曹军铠甲皆是完整,只是咽喉处都留下了一道口子,鲜血泊泊。   饶是令西凉、乌桓骑兵无比头疼的重甲兵,在吕布的戟下,跟寻常的将士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可是几千人的队伍,竟是能被吕布一人就冲了个混乱不堪。 第三百五十章 典韦身死   用攻击和移动速度换来的高防御属性,在战场之上主打的是一个防守反击,无论是面对骑兵、步兵乃至于弓弩手,他们都有应对的套路。   当然,这样的部曲也不是随时都能凑出来的,一如眼下这批死士的三重甲,那可是曹操将大军中过半铠甲都集中在了一起,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可能的拖住更多的吕军,保存有生力量。   可一旦组建起来,凭着高防属性,寻常骑兵无论是弓骑还是枪骑,对他们的威胁其实都算不得大。   唯一的弊端就是临时组建的部曲,合击之术太差了,陷阵营无法大规模的扩张,最初的原因是装备的打造和保养费用问题,但到了后期不受军费掣肘后,最大的原因就是将士们的合击之术。   这种默契,不是靠在校场上操练就能有所成就,必须是丢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厮杀沉淀下来的。   可即便是陷阵营这样的部曲,尚且困不住吕布,遑论是这支临时组建的死士。   离谱的高防在吕布如臂使指的方天画戟面前形同虚设,每戟出,重甲死士的咽喉处必是血雾弥漫。   加之赤兔马的速度和力量都远非寻常战马可比,撞击在这些重甲死士身上,便是身后有人顶上卸力也得倾倒一片,根本没办法阻拦下吕布在人群中来去自如的屠杀。   仅是一人,仅是一骑,仅凭一戟,号称三千的重甲死士就被搅弄的阵型大乱。   原本拼力搏杀的典韦闻听身后惨叫连连,号角声大做,心下大疑。   此地距离冰城尚有十余里地,距离潼关那就奔四十去了,吕军步卒赶到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按时间推算,怎么着也没能这么快出现才对。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吕军的步卒赶到,那也不至于把这些重甲死士杀的混乱不堪吧。   但不管怎么说,后方动乱,这个时候他都需要赶回去,相比于跟马超分出个胜负,显然稳住军阵更为重要。   高手过招,哪能分心,就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虎头湛金枪便像毒蛇一般探来,速度之快便是一步慢步步慢,双戟并用也只能做防御。   马超心下大喜,不能放过这次唯一的占据上风的机会,策动里飞沙缠着典韦压着打。   “有破绽!”大喜的不止是马超,一直苦等机会的庞德也不管曹军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眼看着典韦身形不正,宝雕弓倏然抬起,搭弓上弦如满月。   嗖~   破风声响起,金翎箭如一道匹练刺破夜空,精准的命中了典韦的右臂。   忽如其来的肌肉撕裂感钻心般疼痛,当即就让典韦臂膀连铁戟都握不稳了,防御一滞的空隙里,虎头湛金枪趁势将他左戟挑飞,接着枪杆横向一拍,典韦重重落马。   “弟兄们,敌将已败,杀过去啊!”庞德见状以凉州话吆喝了一声,西凉骑兵一个个发出嗷呜的兴奋声便策马冲去。   乌桓骑兵当是听不懂,只见得他们冲杀便是本能的跟了上去。   再说吕布一人一马已经是在重甲步兵团里杀了十几个来回,被他们自己视为足可格挡五十步箭头的防御,在吕布面前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重甲死士的尸体横七竖八一大片,一时间军心摇曳,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马超与庞德带人从后杀来,不断的呐喊着:“典韦已被我所擒,尔等束手可免一死!”   若是换了寻常的军队,这样的状态下早就土崩瓦解了,到底是死士,出征前曹操、典韦都曾先后训话,大家也做好了把命交代在这的准备,便是以卵击石,那也要死战到底。   这其实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战斗意志了,而是都清楚,立了死士的军令状,如果临阵脱逃,那家里人可就要遭老罪了。   以至于两线夹击之下,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尽歼这群人。   直到后方的步卒增援赶到,这场战斗才算落下了帷幕,可此时已经距离曹军撤走过去了两个时辰,天都亮起来了。   将士们在打扫战场,从曹军死士身上剥下铠甲,这些可是好东西,回炉熔炼后又能继续利用的,能换不少军功。   “温侯,你怎么来了,刚才天没亮的时候,就是您一人一马杀入那群重甲步兵营里搅乱了他们?”马超跑到吕布的面前,有些诧异的问道。   吕布没有解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典韦呢?”   马超有些没反应过来,天呐,这是怎么办到的,他自己也不怵这些重甲步兵,可要说单枪匹马杀进去后不仅全身而退,还把三千人的部曲搅弄的溃不成军,那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他当然也知道重甲步卒的命门是在咽喉,问题是在战乱之中,哪能这么容易给你瞄准下手,他不认为自己办得到。   甚至,赵云来也不行。   温侯刚才定是凭借了那一手举轻若重的手法,可惜我又没看到!   心痒难耐啊。   “跑了?”吕布皱着眉头加大了几分音调。   马超这才反应过来,连道:“没有没有,末将亲自将他拿下。押上来!”   伴随着马超一挥手,后方西凉军将一名魁梧汉子押了上来。   此事的典韦周身铠甲都被卸去,臂膀上的血渍风干,连带着缨盔都摘了,披散的头发挡住了他的面容。   吕布歪着脑袋打量,一旁的庞德立刻会意的上前掐着典韦面颊往上一抬,这时吕布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这人呢一向不喜欢说废话,不过敬你是条汉子,今天就破例一次,归顺于我,不委屈你,如何?”   吕布蹲下身子,看着典韦臂膀上挂着一枚金翎箭,可他表情却古井无波,真是条硬汉。   典韦看了一眼吕布,又看向远处满地的尸体,终于开口,“求你个事。”   “说。”   “别让他们暴尸山野了。”   吕布缓缓颔首,朝着庞德努了努嘴,后者就会意的去传令了,“还有吗?”   “多谢。”   典韦摇头,随后被绑缚的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吕布,我服你了,送我上路吧。”   这个答案并意外。   他作为曹操的护卫将军,理应死忠的,更何况留下来断后的人,哪个还抱有了活着回去的念头。   说完这句话,典韦便是面朝东方,那里是许昌的方向,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司空,末将先行一步了,若有来世,还愿护卫司空!”   在吕布眼神的示意下,马超干脆利落的挥动宝剑,身首分离。   “温侯,这群铁甲死士,末将确实无法破解,这才耽搁了追击的时机,不过家父已经带人去追杀曹军其他部曲了,因担心这群死士阻了步军的进度,故而让我留下牵制。”   马超先是解释了自己逗留的原因,随后又道:“若非温侯及时赶到,只怕便是拿下典韦,也难以快速将他们击溃。   对了温侯,渡口那头……”   许是拿下了典韦,吕布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有愿意跟马超道明原因,“唉,被曹操给耍了。”   当时在岸上的吕布将目标船只的船桅射下后便是一支锁定了它,其他几艘快船离开他却也不在意,深怕这目标船只悄无声息的靠了岸。   等到青徐水军追上来的时候,倒也确实从船上拿下一名虬髯红袍的汉子,论及模样与曹操相似度不算低了,可吕布毕竟已经在濮阳吃过一次没能认出曹操的亏来,怎么躲得过他的目力。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的时候,猜想曹操有可能在先前那几艘快船上,可时间过去太久,早就跑的没影了。   凭赤兔马的速度也不是完全不能追,问题就在于他也不能确保曹操有没有趁着个机会登陆到对岸去躲避追杀,与其漫无目的追击,倒不如来走陆路看看情况。   这才出现了吕布一人一马杀入重甲死士军团里的一幕。   “曹贼当真狡猾!”马超听完过程后大骂曹操八百个心眼子。   “行了,留下一些人安葬他们,其余人,随我继续追杀吧。”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留下更多的曹军。   其他,懊恼也没什么意义。   ……   江夏,西陵,将军府内。   黄祖在厅内来回踱步,表情凝重,面露不安。   一旁的黄射不解道:“父亲,军中就以张硕和陈就最有威望了,他二人对父亲又忠心耿耿,目下也表示了愿意支持父亲的抉择,为何如此不安?   可是担心事情败露后刘备他们来问罪。”   黄射是沙羡之战里黄家仅存的一丝血脉了,而且从小也算争气,文韬武略都能沾上一些,黄祖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的。   自然,想要改弦易撤这种事情,他也不会瞒着黄射。   事情也如黄射所说那般,自从上次跟魏延道别后,他就开始着手了解麾下八大校尉的内心真实想法。   反馈不错,他们心里对于刘备这种做法都极为不满,问题就在于他们是讨厌刘备,而不是刘琦,要说对刘琦倒戈相向,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所幸张硕和陈就这两人是明确表态了的,黄祖去哪他们就去哪,这些年来他们为刘家流的血受的伤,不算对刘家亏欠了,反倒是阳安山下那一幕,这新主公刘琦做的寒透了人心。   “刘备算个屁。”   黄祖面露不屑冷嗤了一声,“可刘琦自小有贤名,对待将士们也都很宽厚,大家不愿背反倒也可以理解,说到底,这祸事毕竟是出在刘备的身上。   我只担心这事早晚会传到长沙去,到时候,江夏怕是要起内乱的。”   “怎么会呢,上回父亲并未把话说透,他们几个只知道父亲是对刘备不满,甚至对刘琦也不满,却并没有表露弃意,那几个人应该不会往这方面想吧。   如今还有时间慢慢说服,加之张硕他们帮忙,未必没有可能与我们同心。”   黄射说完,黄祖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怕是没时间了。”   言毕,他走到门口将厅门关上,随后从衣袂下取出一张帛布递给了黄射,“今晨收到的,看看吧。”   是林墨的信,内容简单,要借道,有一队骑兵要从安丰翻越阳安山进入江夏地界,但绝对不会进入沿途的县城,不过黄祖要在指定的地方提供好粮草补给供那队骑兵使用。   看完这封信后,黄射的眉头也不由蹙起,现在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么不安了。   虽说江夏是黄家人做主,但吕军贸然进入自己不闻不问就算了,还要提供粮草,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过刘备和刘琦的眼睛。   而一旦这件事走漏了风声,加上前面去游说八大校尉的事情,一串联起来任谁会知道黄祖的心思了。   “父亲,兰陵侯借道的方向来看,似乎要背上随县一带,那里已经是曹操的地盘了,他们去哪里做什么呢?仅是这一队骑兵也难有作为啊。”   黄祖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这可真叫人为难。”   “是啊。”   黄射也附和的点头,“侯爷对我们黄家有恩,且有招揽之意,若是拒绝,这就明摆着驳了侯爷的脸,以后怕是要斩断这条线了。   可若是此时借道,刘备他们也会有所察觉,甚至于江夏的水军都会清楚的知道我们的想法,借道就必须要摆明我们立场,当真两难……”   在黄家父子的打算里是想要慢慢的游说暂时不想背离刘琦的六大校尉,如果支持的人过半了,剩下的想办法架空也是可行的。   只是林墨的信在这个时候送过来,却是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了。   “父亲,你说侯爷此番是不是有意让我们做决断,以便于他接下来的行动呢?”黄射狐疑道。   “谁知道呢。”   黄祖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沉吟道:“或许侯爷是担心夜长梦多,逼着我们早做抉择,毕竟现在刘琦和刘备是隔三差五的有所表示。   时间长了,就算我们不为之所动,江夏的水师也难免会觉得我过于因私废公了,指不定到最后反倒是落个恶名。”   闻言,黄射面露恍然,佩服道:“侯爷的心思果然深层啊,当真教人钦佩。”   “能将曹操、孙策、刘备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当是侥幸呢。”黄祖笑道。   “如此说来,父亲是准备……”   黄射眸子一沉,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黄祖长吁了一口气,颔首道:“其实侯爷用心是对的,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做都不能免于落个恶名,早点动手至少我还能占着些理。”   说完,他看向了黄射,目光坚毅,也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孩儿赞同,自打刘备这搅屎棍进入荆襄地界,这里就再没有太平过了,如今荆襄四分五裂他可为是居功甚伟。   刘琦自己要死也别拉上了我们黄家,正如张硕将军所言,这些年我们为刘家流的血、受的伤已经够多了,哪怕是面对先主公,我们也能理直气壮!”   父子二人一拍即合,便是心意已决。   事实上,他们投奔林墨不全然是因为先前的恩情,从天下大势来看,眼下跟着林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刘备给刘琦这么一通洗脑,便是把荆襄的子弟兵们往深渊里推,若不是念及当年刘景升的恩情,早就跟他们反目了。   现在,有了安丰的不公,有了阳安山的不义,他们再做这样的决断已然没有心理负担。   更何况,江夏在长江以北,长沙在长江以南,他日不管是吕林还是曹操要下手,这里都是首当其冲的要面对陆军的,刘备刘琦根本就没有这个能耐来保住这一亩三分地。   “父亲,城里头还有一些忠于刘琦的人,是否尽数把他们驱赶?”黄射开始询问行动的方案。   “那些文儒不必管,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还是六大校尉,反正有张硕和陈就在,我今日便与他们挑明立场。   毕竟大家袍泽多年,愿意同往的我们欢迎,若是忠于刘琦我也不为难,放他们离开,可若是想阻挠我们,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黄祖说完,换了口气,继续道:“另外,你按着侯爷信上的吩咐,在这几个点上都囤积好粮草供那队骑兵使用,分头行事吧。”   “喏!”   黄射拱手后转身就要离开去行动,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对了,魏延那头我们还没通知啊。”   “坏了,我倒是把他给忘了。”   黄祖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我当时可是答应过他的,如果我们这头动手了,他想来也来不了了。”   “无妨,父亲可以先书信一封给魏延,孩儿这头往外运粮他们一时半会也未必清楚原因,至少在吕军骑兵进入江夏地界前刘备他们还不至于有何异动。   过些日子,等那群骑兵跨境了,父亲再召集六大校尉道明,届时是去是留,在由他们自行决定,也不至于挡了魏延的路。”   黄射的安排有条不紊,深得黄祖满意,他点点头,拍了拍黄射的肩头,“去吧,切记行事要周密。”   “喏!” 第三百五十一章 林墨的第二封信   从潼关到夹山道二百多里的战场上,一路随地可见被曹军丢弃的兵器、旗幡和倒在血泊中的曹军尸体。   这一仗里,尽管典韦以命相搏,三千死士全部陨落的代价拖住了马超等人,甚至迟缓了吕军步卒的追杀进度,可根本挡不住马腾带的骑兵。   而且,玩起谋略来,马腾可能会被庞统当成了个孩子娱乐,但对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局势的把控,却是实实在在十几年戎马生涯沉淀下来的经验,不容置疑的。   在瞧见曹军后头的步兵后,他并不急着斩杀、俘虏,而是让程银、满宠等人各领骑兵进行块状的切割,为的就是让这些曹军脱离与前头的联系,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效果其佳,仅凭着手头上的五千骑就留下了两万多的曹军,这还是因为遇着了许褚、张郃等人拼命阻挠的情况下,否则只怕一多半人都会被挡在夹山道外。   等到后方的步卒赶到的时候,基本就是到处的抓俘虏了。   光是从夹山道口这里带回去俘虏,遇着抱有侥幸心理要逃跑的,往往就是被当成了猎物一箭撂倒。   这个过程里,吕布只是骑着赤兔马,漠然的看着,心里有些恍惚。   此战过后,中原终于可以大定了,脑海里升起一块版图,青、幽、并、冀、兖、豫、徐、司八个州了吧?   再加上张绣去了西凉,江东不足为虑,这凉、扬二州迟早是囊中之物。   换言之,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拥有了十州之地,天下虽未彻底大定,可是留给曹操、刘备和孙策的用武之地已经不过是益州、交州和荆州三地罢了。   其实真要是论疆域的大小,这三个地方加起来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大汉版图,问题就在于这三个地方里平原地带稀少,要么水系太盛,要么山峦众多,耕地、百姓、士人各方面的条件跟自己都无法媲美。   人在高处的时候,往往容易会更容易想起苦难时期的自己。   从九原走出来的时候,他只是希望能在丁原麾下做个前锋大将便是足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了,后来到了京畿之地繁华迷人眼,确实一度迷失了自我。   毕竟,连最开始时候愿意瓜分家产给部下的董卓都被京城的纸醉金迷生活腐朽到骨髓里想要讲汉廷收为囊中之物,又何况是没有见过这般繁华的吕奉先。   只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打下这么大一片的疆土,倒是有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从前行差踏错,现在的吕布反而觉得应该更加的谨慎一些,因为在这条路上,董卓、袁绍、曹操都倒下去了,他并没有觉得这些人都是腐朽的枭雄。   相反的,因为都与他们有过接触,吕布心里明白这些人本身是拥有大志和才华的,他们或许是因为一时的糊涂,或许是因为做错了一个选择,最终都饮恨在了胜利前夕。   吕布看着眼前自己的部曲押解着曹军俘虏往潼关方向而去,满宠、马超、庞德他们在指挥,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就连赤兔马都高亢的嘶鸣了一声,吕布轻抚着它的脑袋,轻声道:“老伙计,是不是走的太远了,你也累了?   没事的没事的,等到与允文会面了,我们的心都能安定下来。”   他在感慨世事如棋,而指挥着部曲收拢俘虏的马超趁着间隙跑到了马腾身边,邀功般道:“父亲,我亲自拿下了典韦,前方又抓获了曹军如此多的俘虏,这回温侯对我们马家的信任你应该不用再担心了吧?”   马腾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马家的路还远着,用不了多久,温侯将坐拥十州之地,治下文臣武将何其之多,我们想要在暗流涌动中站稳脚跟,仅凭这点功勋是不够的。”   “还不够?”   马超有些诧异,咱这不说泼天之功,当也算得大功一件了,“我还想趁着温侯高兴,请他指点枪法呢。”   “万万不可!”   马腾当即拒绝,肃目道:“你勇武过人,在温侯之下自是利器,可若是独自领兵在外便容易让人忌惮,还想在武道上更进一步,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到底马腾还是觉得马家人在吕布心中分量不足,马超当然听的出来,叹道:“那孩儿岂非难有增益。”   马腾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风中昂首的吕布,轻笑了一声,“却也不会,你想让温侯指点就必须让他由心的把你当成自己人。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倾囊相授。”   虽然马腾对于自己傻儿子的武痴行为有点不屑,但进入吕林核心这一点,父子二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从前,马腾倒也没有这般的执着,自从曹操施了离间计后,他便心下担忧起来。   本质上说,吕布起疑的原因还是忌惮,将心比心,对于一个会被忌惮的部下,最终都是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如何让温侯拿我们当自己人呢?”马超请教道。   “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安排,你且稍待便是,此事若成,你再去请教温侯,想来他不仅不会拒绝,还很可能倾囊相授。”   “当真?”马腾说完,马超眼前一亮,不说倾囊相授啊,光是学会他打典韦那一手就受用无穷了。   “父亲何时骗过你?”   马腾笑了笑,随后扬额,“去忙吧,这段时间在温侯面前表现的积极些。”   “明白了!”   看着马超策马离去,马腾长叹了一声,他明白一个道理,置身其中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吕布的疆域越来越大,治下内斗争权的暗流也会越来越汹涌。   纵然是挂了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的身份,还立下了一些功劳,但终归双方血战过一场,就凭这一点马家就输给其他人不少。   所幸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方向,到时候还是可以联袂唱上一出好戏的。   他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吕布的位置,感慨道:“或许,我们都一样,不过是被命运裹挟的可怜人罢了,又有多少事情可以从心所欲。”   ……   许昌城里,近来是风声鹤唳的,各种谣言漫天的飞舞。   先是曹洪收缩了泰山郡和谯郡的兵马回来,同时驻扎在白马城的几万大军也回来了,并且兖、豫二州的百姓开始被驱赶着向南而去,很多人都猜测曹操在司州战场必然非常不利,看来迁都只在朝夕之间了。   这也不是空穴来风的,曹昂亲自指挥,先是派出了三万兵马名为保护,实为督促那群百姓迁向荆襄之地,再者,也联络各大世家准备启程的事宜。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节,还是有人抱有侥幸心理的,觉得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只要没到那一天,一切皆有转机。   百姓们迁走那是身不由己,官府说迁就必须要迁的。   但世家子弟们大多是不愿意走的,他们经过了多年的土地兼并、文化垄断,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早就扎根深壤,可不是一句话说走就能走的。   最糟糕的情况无非就是在朝为官的那些人跟着一起离开,但家业是不能动的,所以族人还得留下。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个极其不利的局面,入仕者在敌对方,根基却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危险指数是可以预见的。   一如当初袁绍麾下的辛家兄弟、郭图等人一般,他们是河南人,但因为跟了袁绍后家族就一度的被曹操打压。   要知道,那个时节里还是袁绍做大的时候,曹操尚且敢搞点小动作,眼前这吕布可是挟滔天之势,他如果想要动手,可用不着像从前的曹操那般缚手缚脚。   所以,如果有可能,朝廷之上的士人其实都不愿意离开的,尤其是体量最庞大的颍川士子,定都许昌让这片汉代奇才辈出的土壤得到了近水楼台的肥沃,如今再看,却成鸡肋一般。   当然了,他们还是会愿意离开的,理由只有一个,天子在曹操手上。   不管怎么说,天子就像是曹操与吕林之间的一道缓冲屏障,他们可以说自己是效忠天子,而非曹操,你吕布总不能这般蛮不讲理的对帝党忠诚动手吧。   这也算是站在了道义之上,虽是心里不安,也有了一个安慰。   相比于他们的忐忑,真正的帝党派系可就乐疯了。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这天底下的恶人除了董卓就是曹操了,噢对了,还有一个公然篡位称帝的袁术,其他的诸如袁绍、吕布、刘备那都是真正的扶保汉室的忠臣好吧。   刘协甚至因此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真是希望吕布能把曹操斩杀在司州,那才是祖宗保佑呢。   虽然最后确实等来了曹操兵败的消息,但曹操本人并没有死,他是先渡黄河而下,又在夹山道里与大军汇合,现在正领兵往东撤回。   一旦他回到了许昌,自己将不得不再次被时代的洪流推搡着向前,是不是许昌已经不重要了。   “陛下,陛下,大喜啊,祖宗显灵啊!”这一日,方才退朝,董承就借着朝会的契机来到了刘协寝宫密见。   “何事让爱卿如此高兴?”   看着须发中带白的董承高兴的合不拢嘴,刘协本能的感觉定是自己逃出生天有望,同时又条件反射的朝外张望,做了个‘嘘’的手势,“爱卿此来可有人察觉。”   董承先是关上门,随后上前解释道:“陛下放心,眼下曹昂带兵向西而去接应曹操,加上先前派出裹挟百姓南下的军士,许昌城里的防卫松懈了很多。   更何况,现在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顾不上我们这头。”   听到这里,刘协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也对,从前的时候,董承想偷偷见自己一面可不容易,有事甚至还得借着年中的几次大祭,在太庙里才能见上。   像今日这般青天白日就能密见的机会实在是少的可怜。   没法子,曹操的那个大儿子曹昂也不是省油的灯,盯的可严实了呢。   “如此甚好,爱卿方才所说的大喜是谓何事?”身披黑色蟒袍、金丝纹龙的刘协没有半分天子威严,更像是个被关押的犯人听到有机会越狱时候的心情,眸光灿灿。   “陛下,微臣今日收到了一封密信。”董承的心情显然是好的不行,卖起了关子。   “密信?”   刘协眉头一沉,问道:“可是吕布的密信?”   “算是吧,是林墨派人送来的。”   董承说完,刘协一怔,连忙道:“可是吕布的女婿,林墨林允文?”   “正是此人!”   林墨的名头,刘协自然也是听的多了。   事实上,这个名字说是在大汉十三州如雷贯耳也不过分。   世人皆知吕布是在穷途末路之际遇上了林墨,这段因缘际会的巧合反倒是促成了一段佳话。   岳父是睥睨当世的神将,女婿是算无遗策的奇才。   只是,他林墨的名头固然是响亮,但刘协总觉得这个人离自己太远了一些,董承突然说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他说什么了?”   看着刘协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董承解释道:“那密信微臣已经烧毁,毕竟许昌城里曹贼的耳目众多,此信又关乎陛下重整朝纲,不敢大意。”   “自然,这是自然。”   刘协欣慰点头,不愧是国丈,做事就是谨慎,“那他信上说了什么?”   董承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随后靠近几分,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道:“教给我们如何摆脱曹操的掌控!”   嘶~   刘协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话可当真?”   董承先是重重点头,随后从一旁的台案上取来帛布与毛笔,在上面描绘出了一条路线,并且将林墨的计划如实转述。   整个过程中里,刘协都是激动的双手颤抖、双眸瞪大的,听到最后,更是呼吸都有些受阻般浑身战栗,“这这这真的可行吗?林爱卿此计确实可行吗?”   “陛下放心,微臣细细斟酌过了,如今曹操大败,中原是呆不下了,唯一的去处也就是荆、益之地了,眼下将百姓南迁不也是印证了林墨的猜测吗?”   董承说完露出一抹深沉的笑,也让恍惚不能自已的刘协有些清醒过来。   或许是因为常年阴郁于被曹操控制的命运,刘协的眸子很快又黯淡下来,焦虑道:“此事,此事会不会是曹家人的诡计?”   “陛下何出此言啊?”董承脸色大变。   “朕且问你,这林墨的信是如何到爱卿手上的?”   董承怔了怔,回答道:“是徐州笮氏商会的人主动联系的微臣,陛下知道这许昌城里也是有笮氏商会的商贩活动,信上也有兰陵侯的落印,应该不会假啊。”   “可是……”   刘协表情越发不安,“爱卿想想,我们是昨日才收到曹操的败报,那还是走的八百里加急,林墨在徐州一带,用的商道传信,那速度自是要慢上许多的,难不成……他提前就预知了曹操的败局?”   该说不说,刘协的小心谨慎也不是没来由的,这个时间差其实是很不合理的。   司州在西,徐州在东,再怎么着肯定也是自己先收到曹操的败报,而他的信反而能跟曹操的败报同时抵达,这就不合理了啊。   刘协有理由怀疑,这是曹操想在迁都之下做出的一次清缴行动,钓鱼执法。   董承却是笑着摇头,“陛下,这件事其他人或许办不到,但林墨可以。”   “爱卿何出此言?”刘协蹙眉问道。   “陛下可曾听过一句话,天纵奇才林允文,一人可当百万军啊。”   “知道,是曹操对林墨的夸赞之言。”   董承点了点头后继续道:“吕布之所以能从一个末路的将军走到今日,可是全然仰仗了林墨,坊间传言,林墨懂得六丁六甲之法,能驱役鬼神,预知未来,是千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   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当年的安丰大战,林墨身在彭城却能千里用计助刘备破曹操,足见其人确有鬼神不测之术。”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鬼神之说可是深信不疑的,便是身为天子也会在每年秋冬两祭的时候带着图谶去太庙祈福。   要说有人窥得天机,却也不是不可能。   刘协走到厅中间,来回的踱步,好一会才停在董承面前,一字一句道:“如此说来,爱卿以为此事可行?”   董承重重颔首,“只待陛下首肯,微臣便可暗中联络潜伏的忠臣。”   历史已经改写,那群原本应该死在反曹行动中的核心力量并未消失,如是种辑、吴子兰、王子服、吴硕等人,这些人中,甚至有在御林军里任职的。   一旦联合行动,这次的计划成功得手的概率还是相当高的。   这些年来,其实刘协不是没有想过搞一次联合的行动,奈何一直都没等到合适的机会,而且这样的行动怕是只有一次,身边喊着忠于汉室的大臣太多,可真正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非是有绝对把握,刘协根本不敢贸然尝试的。   眼下,林墨送来的这封信让他看到了逃出虎口的机会,而且根据董承的转述,这件事成功的机会也非常大,不仅有外部力量配合,还有接应的人,怎么想都觉得值得放手一搏。   “朕已经等了太久了,决不能错失这次良机,爱卿,你放手去准备吧。”刘协攥着董承的手,微微发颤,就连腔调都变了声。   也难怪他这般激动,从登上皇位开始,先经历了董卓,又遭遇了李傕郭汜,最后在曹操手里一待这么些年,这个天子从来没有一天真正的治理过国家。   董承也激动的泪目,“陛下放心,微臣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负所托!” 第三百五十二章 辽神破阵   “司空,白马城的驻军刚刚撤走,黎阳城里的吕军就渡河抢占了,并且马不停蹄的连下了鄄城、濮阳、东明等地!   谯郡方面高顺带人推进到汝阳边境了,泰山郡也被臧霸等人陆续接收。   所幸我军兵马上并没有任何的折损,现下都会师在了许都!”   北邙山上,许褚接到最新的情报后过来汇报与曹操。   不见曹操回话,许褚便继续道:“另外,吕军部将张南焦触率部抵达荥阳,便是我们冲破了孟津的桎梏,只怕也无法绕过他们。   不过公子曹昂已经率部抵达洛阳城外接应,只要打通了眼前的通道,便可以一路向南了。”   曹操依旧不语。   这些事情,早在下令让后方收缩防御的时候就预见了,潼关一败,他们自然是要奋力追杀的,现在看起来吕军似乎是在后方大肆的接管城池,实际上张辽为前部堵路,张南焦触断绝通道,明摆想把这几万人困死在邙山之上。   不过曹昂来了,冲出重围终归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可惜啊,这一路逃来,自己身边剩下的兵马也就只剩下三万多众了。   邙山之上,身披玄色袍服,挂着红色披风的曹操坐在一棵苍松下的青石板上,眸子里透着疲倦,几率乱发挣脱缨盔的束缚飘荡出来,让这位曾经位高权重、意气风发的诸侯看上去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下方的滔滔黄河发呆。   说来可笑,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他应该是要站在沧海旁雄心壮志的吟诵着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   可现在,他疲倦的眸子里透着无尽的颓然和思绪。   许久许久,才低声问道:“他回来了吗?”   许褚不答,只是头埋的更低了一些。   曹操没再深究,只是看着翻涌的黄河水长叹了一声,“十几年前,十八路诸侯酸枣会盟、反董勤王,董卓挟持陛下烧毁东都洛阳迁往长安,或许他也曾经站在我脚下这块土地上哀叹过命运吧。   只是想不到,昔日之董卓,亦复再见。”   其实从来曹操就没有看起过董卓,因为他觉得董卓和袁绍之流都是一个样,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类型。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眼下的处境,跟当年的董卓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同样是被追杀,同样是被迫的迁都。   或许,自己还不如他的处境好呢。   至少他是在身处洛阳太极殿裹挟着百官撤走的,大多数人还是不敢不跟随。   自己呢,自己现在的情况甚至无法回到许昌城里召集文武百官南迁,只能是让曹洪临急临忙的指挥着撤离。   想来效果肯定不会太好,有好些人会想尽办法搪塞。   曹操对此却也不是计较,毕竟人生哪有跟着败军走的道理,只是这朝廷的底蕴还能留得住几分却不得而知了。   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怎么着也没料想到自己取下益州后的奋力一击会打出这样的结果来,七八万人呐,从头到尾都干了些啥。   先是被吕布莽穿了大营,拖了这么久最后又是拖出了个全军溃败来。   甚至为此丢了兖、豫二州,连朝廷都要为此迁都。   “司空,差不多该行动了。”虽然曹操自始至终都没主动搭话,少有的开腔也是在喃喃自语,法正还是能听的出来他的自怜自艾,这可不是一个霸主该有的心态。   许褚贴心的递上了水囊,灌了一口水后,曹操才沉吟着站起身来,“走吧。”   邙山是关中前出中原的最后一道屏障了,只要下了山就是一马平川。   可这不意味着曹军至此安全,事实上他们都很清楚,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他们,早早就到了孟津等候的张辽此时正铆足了劲蠢蠢欲动呢。   张辽来人不算多,也就是一万上下,这一点早前就探明了,甚至自己还有曹昂的一万部众接应,加之随军的三万多人,听上去只要愿意还能反手把张辽给吃了。   可实际的情况却是,自己随军的这三万多人一路急赶慢赶的逃到这里,哪还有力气作战啊,甚至这些人披甲率都低的不行,若是正面遇上张辽的部曲,能给一波就冲垮了。   这一点,也在早前的预算之中,所以曹操是不打算回许昌了的,只要冲破了张辽的包围那就直接向着荆州方向转移。   朝廷方面,曹洪在指挥着撤走,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自己跟刘协也就是前后脚进入南阳。   只要回到了南阳,撤回了襄阳城内,这一切就算是过去了。   毕竟,那座城池的城防,就是许昌城也比之不及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损伤会非常大。   这就是强行发动战争的代价,你不得不去面对。   ……   “将军,抢占了临阳城的曹军出来了,守在了临阳道口上,看来曹操准备突围了。”刚刚从外面跑回来的郭淮禀报道。   孟津城内,身披玄甲,手持钩镰刀的张辽颔首道:“早就听说曹操这个儿子文韬武略皆通,可要比袁绍那三个儿子强多了,今日看来,这小子倒是有点东西啊。”   “将军,将士们都准备好了,那便出城追杀吧,时不我待啊。”郭淮表现的很兴奋。   也不怪他这副模样,郝昭已经立下大功拜为了平南中郎将,他现在还只是行军都尉的职务,要说不想捞点功勋是违心的。   尤其是像这种追杀型的战斗,那功勋简直是白送好吧。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张辽摆出一副老兵油子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啊,这次的战斗我只带着八百老弟兄去追杀,其他人都由你调度,这是骡子是马,就看看你的能耐了。”   “多谢将军!”郭淮兴奋的一拱手!   这可是上万人的战斗,而且除了张辽的八百亲卫精骑外,还有一千多的骑兵,战术的灵活性非常高,确实有让他秀操作的空间。   作为吕林江山的班底人物,元老级别的勋臣,张辽早就不在乎斩获功勋的问题了。   率先出城的他甚至思绪还有些游离。   “想什么呢将军?”身旁跟着的并州老将问道。   “哎呀,温侯麾下的精骑被允文唤作并州狼骑,伯平的部曲呢叫陷阵营,听说子龙的组建了一支骑射兵马唤作飞云龙骑,咱这群老弟兄装备精良、武艺无双,到现在还没个番号,总觉得不太合适啊。”张辽嘀咕着。   果然,老大的脑回路是异于常人的。   这会都要出去冲杀了,竟然还在想这玩意。   不过并州老将们也都习惯了张辽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每次都是笑而不语。   “将军不是喜欢虚实奇正嘛,就叫虚实营吧。”   迎上张辽的白眼后,校尉又道:“那……奇正营?”   “二狗,多念点书你才能帮我分忧。”   张辽语重心长的说道,随后回首瞧了一眼身后重甲在身的骑兵,铿锵道:“咱们这票老弟兄,就叫骁猊(xiaoni)铁骑!”   “削你铁骑?”   校尉二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名字也不咋滴啊。”   “再啰嗦我揍你!”张辽狠狠地剜了二狗一眼后,身后八百人就开始呐喊:“削你铁骑,削你铁骑!”   目标直指,临阳道口。   邙山下来后,往东回许昌必是要过孟津城的,不过曹昂带人守住的是临阳道口,显然曹操是准备直接进入荆州地带了。   张辽想要挡下尽量多的曹军,这道口就必须夺回来。   提领了九千多人的郭淮跟在张辽的后头,他有轻骑兵,可是为了保持队伍的速度,速度也快不起来。   寒冬腊月里,洛阳一带银装裹束,好在已经快要开春了,积雪并不算深,张辽带着八百多骁猊铁骑驰骋起来毫无压力。   方才进入临阳地界,便已经看到有零星的曹军向南疾走,那些应该是从司州逃出来的败兵,张辽并没有要上前追杀的意思。   他的目标是大股的曹军。   按着出城前郭淮所探明的消息,八百多骑抵达了临阳道口附近,开阔的平原里,曹军黑色的甲胄在银装下非常显眼。   看着前方列阵完备的队伍,张辽丝毫不惧,回身喊道:“前面应该就是曹军的接应兵马了,冲上去,把他们搅乱了!”   “杀呀!”   看着宛若钢铁洪流般冲来的重甲骑兵,足有万人队伍的曹军也不免有了些许不安。   曹昂打眼望去,沉声道:“没带钩镰枪,不好对付。”   一旁的曹安民也握紧了手中长枪,“一直也没见过吕军有重甲骑兵上战场,想不到今日会遇上。”   早年间曹纯训练出来的虎豹骑号称是曹操最精锐的部曲,虎骑重甲,豹骑轻快,以无比默契的搭配也立下过汗马功劳。   自然,作为曹氏的族员他们很清楚重甲骑兵的厉害,曹纯也曾说过,对付这些重甲骑兵,最管用的办法只能是从马腿下手。   可他们随军并没有携带钩镰枪,要么是普通长枪,要么就是环首刀,这一仗很被动。   百步距离,弓弩手朝着迎面而来的骑兵放箭。   面对密如蝗虫的箭雨,骁猊铁骑没办法像轻骑兵那样可以快速的躲避,干脆就挥动着手中的兵器格挡打落,若是不及便会保护好面门,反正这一身的重甲也不是这些箭矢能破开的。   与他们料想的一样,无数的箭矢落在重甲上发出铿铿铿的闷响,却没能对骁猊铁骑造成任何的伤亡。   曹昂对此也没觉得诧异,重甲骑兵,都是他们曹家玩剩下的了。   “安民,准备血战吧。”   曹昂的眼眸波澜不惊,擦了擦手中钢枪后向前一指,喝道:“盾!”   旋即,在骁猊铁骑冲来前,最前方的将士们将盾牌立起,长枪往盾牌中间的凹槽落下,形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后方的弓弩手再放一阵箭雨后都纷纷替换武器。   在这个时间里,张辽已经冲到面前,伴随着他一声爆喝,灰影借势起跳,一跃丈余,轻松越过了这道铁线。   不等落地,钩镰刀反手一掠,盾牌后的三名曹军便是割破咽喉,第四名曹军的脖子刚好是卡在了钩镰刀口,被他一拖,身首异处。   “我乃张文远,挡我者死!”张辽余势不减,一路向前,手中钩镰刀左突右支,势如破竹。   辽神这样的玩法其实是很冒险的,毕竟作为主帅,他要做的是优先找到曹操的主力,然后将他们分割俘虏。   可是现在,他如同陷阵的猛将,一人杀入万人重围去,甚至都没有要等到后面八百骁猊铁骑的意思。   没办法,憋的太久了,这一天天的,不是颜良文丑战关羽,就是吕布蹂躏马超、莽穿了曹军大营,赵云万军丛中取蹋顿首级都被传烂了。   这要是再不出手,他们估计都会忘记广陵城下八百破三万的辽神是什么人了吧。   后方的骁猊铁骑也确实没让他失望,花了大价钱打造的重甲骑兵可不是摆设,几十斤重的盾牌借着铁杵撑在前面,却被这股钢铁洪流正面冲破,轰隆隆的盾牌翻滚声此起彼伏。   当然,也不是无脑的莽上去,张辽这支亲卫的战力本就比肩陷阵营,他们贴近时先是将那杆凹槽里的长枪打飞,并且战马也是顺着盾牌间的缝隙撞去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压力。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速度上降低了不少。   “快散!”   曹昂一面指挥着大军不要扎堆,一面喝道:“尽量砍他们的马腿,将他们扑下来!”   喊是这么喊,他带来的军队也算是忠诚,并没有一触即溃,可毕竟事前没有料到会有重甲骑兵出现,还是被打的措手不及,被骁猊铁骑从正面穿透了这支队伍,瞬间阵型大乱。   张辽环顾了一圈,满意的大笑起来,刀锋一扬,喝道:“再冲!”   这感觉,痛快!   曹昂无奈,这次只能选择下马,准备亲身示范如何与这铁骑纠缠。   待得铁骑冲过,留下一道血痕,曹昂瞅准时机飞扑了上去,将一名铁骑兵抱摔下了马,两人在雪地里翻滚。   曹昂有些懵,按说自己的气力可不算小,但落马之人竟然能与自己角力,他赶忙一手勒住那骑兵脖子,右手挥剑一抹,方才结果。   “务必给我顶住!”   有了曹昂的示范,在第三轮的冲锋的时候,确实被飞扑下来了有十几骑,只不过军中并非人均曹昂啊,摔下马的亲卫战斗力依旧是不容小觑,且有重甲在身,曹军两三人贴着竟一时拿不下。   张辽看这架势心起怒火,这些家伙比想象中要聪明很多啊。   原本大军凝聚可挡下轻骑兵的冲锋破阵,可重甲骑兵是挡不住的。   若是分散开来,容易被轻骑兵逐个击破,同样的,重甲骑兵速度劣势也会暴露。   本就还不善于使用重甲骑兵作战的张辽长刀指向在雪地里与曹军翻滚的那几个老弟兄,喝道:“他娘的,救人!”   诚然,曹昂的处理已经是非常正确的,架不住这群人根本不追求起冲锋之势了,要看着四散开来的队伍朝着落马的吕军冲去,他们也反身杀来,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快速的退避开来。   侥幸活下来的几人赶忙上马继续冲杀。   战场之上,有时候就是矛与盾的互换,曹军清楚了这种方式可以杀伤重骑兵,吕军也知道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自然会有意识的防备。   凭借着十几年来的默契,张辽可以很快速的下达指令让他们分作两部来冲锋,化解这种被对方抓落单的方式。   可曹昂却办不到,同样的军令传达,人数的上限会让他感到吃力,同时军心的摇曳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安民,与我一并拦住这厮!”曹昂不是不知道张辽的威名,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作为这支铁骑的核心人物,如果不把他牵制住,这万余大军能给这几百铁骑冲的土崩瓦解。   二人策马提枪围上去夹击,却根本挡不住跳脱的张辽。   钩镰刀荡开二人合击后拨马回望,兴奋道:“你们谁是曹昂?”   张辽不是不想找到对方的主将,可这毕竟是万人军团的作战,哪里有这般容易。   自己的身份当然好辨认了,为了亮眼一些还专门配了银甲红袍,深怕别人不认识。   问题是对方的装束都跟寻常将领无差别,倒是不好找人。   现在看到有人朝自己杀来,武艺还不弱,张辽顿时就眼前一亮。   “问我手中长枪吧!”曹安民可不傻,要是抖了身份,估计这厮会逮着曹昂不放的。   铿!   长枪中正刺来被钩镰刀的刀背挡下后,张辽反手便是扬起长刀砍下,勉强格挡下这一击,曹安民只觉手臂发麻,连战马都后退了几步。   匹夫,好大的力道。   眼看张辽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曹昂长枪指刺侧翼,攻敌必救。   要论单打独斗,这两人都不是张辽对手,可绑在一起呢,还是能做点事情的。   张辽发现,这两人的默契非常高,有那么一丝颜良文丑搭配的味道,一时之间还真拿他们不下。   同样的诧异在两人心中升起,长枪都快刺成蜂窝了,还是一左一右的夹击,那杆沉重的钩镰刀在张辽手中却好似比长枪还轻盈,能轻松化解两人杀招,根本无奈其何。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时会有旁的曹军来帮忙,却是被张辽坐骑灰影踢踹的近不得身,好生了得。   在慢慢熟悉了二人的套路后,张辽便是开始有意识的利用灰影的速度来调整他们的走位,形成了场面上的压制。   用不了多久,张辽自信能把这两人都给收割了,到时候你们谁是曹昂都无所谓了。   “将军勿慌,我来助你!”郭淮赶到了。   看着被张辽几百骑搅乱的万人大军是很懵逼的,这也太莽了吧,好歹等我们过来好分割呀。   眼下顾不得其他,当即指挥着骑兵上前分割混乱的曹军,同时步兵虎步两翼形成包夹。   张辽对此充耳不闻,心中腹诽,你哪只眼睛见我慌了!   许是担心张辽安危,郭淮冲入阵后便放弃了对大军的指挥第一时间就赶赴到了张辽身边,一时间便是形成了二打二的局面。 第三百五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曹昂此来本不是来拼命的,只是为了给司州败兵打通逃亡通道,争取一点时间,只是哪料到遇着了关在笼子里的这头猛虎,仅凭八百多骁猊铁骑就把他的部曲冲的七零八落,又遭了郭淮率部痛击,一时间队伍被分割成无数小块、处于被蚕食状态。   但这毕竟是万人大军,从张辽的杀出到郭淮增援的抵达,听起来时间所用不久,可实际上邙山下来的败兵已跑了不少。   真要以眼前的战损比来定义,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来阻敌追击算不得赚,可如果不在这临阳道口把吕军消耗去大部体力,让他们放手追杀,司州败兵很可能连三分之一都逃不回去。   眼下情况固然是惨淡,终归是由公子曹昂带领的部曲,纵是比不得马超在军中的威望,可要说与袁绍家几个儿子相比,这支部曲里的不少将士是真的愿意为曹昂而死的。   若非仗着这一点,这支万人大军早就被辽神冲的军心崩坏、溃不成军了。   眼下,只要曹昂能活着,不说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但辽神带来的北国军想放手追杀却也办不到。   无论是作为沙场老将的辽神还是出身豪门的郭淮其实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两人是拼了命的想快些将眼前战将斩落马下的。   周遭,哀嚎遍野,曹军悍不畏死,便是处于绝对上风的吕军也无法一时间尽歼这支部曲;战场上,张辽与郭淮联手也确实让曹昂和曹安民吃尽苦头,只同样无法立时的分出胜负来。   张辽手中钩镰刀划出一道道凌冽的弧线来,游走战场之上的曹昂和曹安民也算是见识过战场残酷的小字辈,乃至于跟典韦、许褚这样的猛将都有讨教过,可面对这杆长刀,似乎显得力不从心。   张辽给曹昂的感觉异常的奇怪,彪悍是彪悍,可放远了看又觉得他刀法算不得精湛,至少跟许褚的火云刀比,无论是气力还是刀技,都略逊一筹。   问题是,真正交锋的时候,曹家二子都产生了一种使不出劲的感觉,对方的刀法不华丽、碰撞的气力也谈不得霸道,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把大刀好似有一种无法道明的玄妙,能把两人都给黏住。   曹昂几次想要脱离战场到大军之中去吆喝自己的名字来震慑军威、同时也是告诉将士们,自己还活着,万不可生出怯战心思来。   无奈每次看准时机要冲出,迎面就张辽的钩镰刀封住了去路,心中是叫苦不迭的。   这厮真是怪物,刀法讲究的势大力沉,他没有;许褚所说的招式要连绵不绝、如拍岸海潮般源源不断,他也没有,这啥也没有的刀法竟是能够做到轻松的压制我与大兄!   来自曹安民内心对张辽的不屑,但曹昂已经明白,张辽这种大开大合的打法并非长于斗将所用,而是战场上千锤百炼沉淀出来最高效的杀敌手法。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从头到尾他就没把自己哥俩当一回事,瞧他那一副享受的表情,像极了校场之上在演武,简直可恨!   “将军快看,前方尘土飞扬,定是司州的曹操败军到了,再这样纠缠下去,他们可就跑远了,不能放走了曹操!”错马后,郭淮指着远方一片林子的背后急道。   张辽看了一眼那飞舞的尘土,顿时明白郭淮分析不错,只瞥向身后,这大战一时半会还真难肃清结束,于是,他双手握刀,凝神盯住二曹中一人,沉声道:“先杀这个。”   言毕,再次打马上前,与先前不同,这一回张辽眼中再无曹昂,盯死了曹安民猛攻,长刀劈、砍、撩、拨、捅当真是眼花缭乱。   每一击之下曹安民拨枪化解起来都异常吃力,被钩镰刀不断压迫下便是要破开防御,曹昂策马上前助阵却被郭淮挡住,双枪撞的火花四溅。   钩镰刀一连七式不同杀招,曹安民再招架不住,面对划过的钩镰刀来不及提枪格挡只能侧身后仰了几寸,躲过这致命锋芒。   却不料钩镰刀方才划过咽喉便陡然停顿反拖过去,刀锋上的钩镰锁定曹安民的脖颈。   噗嗤!   钩镰上一道血雾散开,曹安民直挺挺的落了马。   “安民!”曹昂厉声大喝。   张辽也不知道所杀之人到底是谁,但他清楚,只要再把这人放倒,身后负隅顽抗的大军就该分崩离析了,便是拨马冲去。   曹昂的武艺较之曹安民要高出不少的,甚至,眼前战斗经验尚算不得充足的郭淮也低他一头。   可同时招架张辽与郭淮,任他是咬碎了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仅是两个三个回合,郭淮长枪抵住曹昂兵器后,辽神帅气拨马,灰影吁律律的前蹄扬起,钩镰刀高高抬起后张辽双臂发力,刀身裹挟着泰山压顶之势重重落下。   铿!   一声巨响,这一击打在曹昂横档的枪杆上发出金属碰撞的爆鸣声,巨大的威压使得他的坐骑都轰然倒下。   落下后的张辽钩镰刀反扫而过,眼看着便是要结果了曹昂的性命,曹昂自己也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只是惋惜于没能拖住张辽太久。   曹昂咽喉的方寸之间,便要得逞的钩镰刀被一股霸道的力量震荡开来,没等张辽抬眼看清楚来人模样,对方手中长刀横扫而来。   这一击太过突然迅猛,郭淮的身位受不到威胁,可张辽却是难躲,他索性借势一侧,连带着灰影都侧倒在了地上。   眼见对方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横卧在地的张辽发力将钩镰刀一扫,才算堪堪逼退来人。   借着短暂的契机一甩缰绳,灰影便是又载着他重新站起。   “公子快走,我来挡住这厮!”来人膀大腰圆,相貌雄伟,一双眸子不怒自威。   是许褚……   张辽认识他,其实无论是他还是典韦,较之与其他的将军,真正出现在战场是比较少的,多数担任的是曹操的护卫工作。   不过濮阳吕布一打六的时候,其中就有许褚,或许是因为彼此都用刀,而许褚的刀法又较之当时在场其他人都要高出许多,张辽对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许将军!”   狼狈起身重新上马的曹昂扶了扶歪斜的缨盔,咬牙道:“你来的正好,我们一同拿下这俩贼将!”   “请公子速速赶赴前方与司空汇合。”   背对着曹昂的许褚扬了扬手,随后扭头看着一脸错愕的曹昂道:“我不能离开司空太久。”   大概是被这么一提醒曹昂才从激烈战场厮杀中清醒过来,对啊,许褚可是父亲的护卫将军,想来方才血战的事情已有斥候报与父亲,这许褚是被派来接应的。   兵荒马乱的时候,曹操的身边如无悍将护卫确实是一种威胁。   再看自己带来的兵马,已经是被清缴的十不存一了,纠缠下去对己方没有任何的意义,当即着人鸣金撤走。   “往哪走呢。”   张辽冷嗤了一声,策动灰影便朝曹昂杀去。   可恶啊,二选一竟然都选错了,不过现在也好,算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目标自也明确。   许褚并不言语,挥刀便砍向张辽,二人当即缠斗在一起。   辽神确实是凶猛,无论是统帅、兵法、果敢、厮杀和武艺都没有太大的短板,堪称是六边形将军了。   不过单独的拿出斗将这一块来比较,他与许褚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方一接触,双刀碰撞之下手臂传来的麻痹感就让张辽清晰的认知到眼前这位护卫将军的怪力当真不小。   饶是郭淮也挑枪助战,许褚仍旧能从容自若游走于二人之间,根本无法突破他去追击曹昂。   许褚却也不恋战,接触了几个回合,估算着曹昂已经跑远,火云刀划出一道斜劈的弧线荡开面前张辽,随后收刀上撩惊的郭淮坐骑高高扬起险些没落了马,他也不乘胜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快速的离开了。   “他就是曹操的护卫将军许褚吗,武艺好生了得!”郭淮眼睁睁看着他跑远,并没有想要追击的念头,实力的差距还是太明显了。   “跟温侯交手还能活下来的有几个是软蛋。”   张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朝着身后的骁猊铁骑招呼,“与我继续追杀!”   曹军有几万人呢,而且多为步卒,一路从潼关跑到这腿没废也快不起来了,杀不了你曹昂,掠下几千上万的俘虏也不错了,这也算是退而求其次吧。   ……   洛阳一带的厮杀在上演,不过曹操在潼关溃逃的消息却是早已经传到了荆襄大地上,说是一日三惊也不为过。   当然,惊的是南阳和南郡那边归降于曹操的荆州文武,其他郡县的人还是很亢奋的。   譬如魏延,他此时此刻是身在江夏的。   收到黄祖的来信后,他便立时打包行囊赶去西陵,在这段时间里,其实刘备一直都没有停下对黄祖的安抚,这也算给了魏延前往江夏的理由,没人会怀疑他是一去不复返的。   刘备也是很高兴的,以扶保汉室自居的他,眼看着心目中的国贼被打压到这个份上,光复汉室似乎就在眼前了。   而且,现在南阳那边动荡不安,想想法子,未必不能策反一些人回来。   但很快,他就清醒的意识到曹操虽然败了,可这一败也直接把吕布推到了实至名归的大汉第一诸侯位置上。   他……怕是会成为第二个曹操。   甚至是比曹操还可怕的存在,毕竟无论是疆域、粮草、税赋还是兵马,便是如日中天时期的袁绍都无法与眼下的吕布相提并论。   国贼是曹操不错,但要是两方继续纠缠下去在,最终结果只会是双双被吕布吞并,成为历史车轮下的一粒尘埃。   事实上,在这个维度的曹操被骂以国贼之名还算不得是证据确凿,至少,他没有勒死贵妃,没有许田围猎,更没有称公进王。   刘备大概自己都忘了,骂他国贼是为了不受天子的掣肘罢了。   所以,眼下局势剧变的时候,刘备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要把格局放大一些,要不然这老刘家复兴的路子就要被堵死了。   正欲向诸葛亮讨教的时候,关羽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哥,武胜县令着人来报,在阳安山下见到了吕布的骑兵!”   关羽说罢,厅内众人面面相觑,诸葛亮立时问道,“兵马几何,统兵将军是谁?”   关羽沉声道:“兵马倒是不多,千人上下,没打旗号,只是从铠甲上辨认出来的,但听那县令派人来报的统兵将军模样,应该是赵云。”   “子龙?”刘备心头一沉,眸子露出一抹哀伤。   自从萧关一战后,赵云可就像是开了个挂的军旅生涯,败曹军、收北国、平乌桓、破关中十部、荡江东诸将,堪称是吕军头号猛将,吕布之下第一人的存在。   所以,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刘备的心里其实有些难受的,赵云本来就是我的,我的,跟林墨一样是我的。   当初在幽州的时候,我们抵足而眠,情同手足,只是因为当年化解了徐州之围后他就退回了幽州,之后兄长病死返回了常山,要不然,我们应该是刘关张赵四兄弟的呀。   吕布最关键的几场大战都是仰仗了子龙,若是他在我麾下,何以至此……   “不好!”刘备伤感的时候,诸葛亮忽的脸色大变。   “孔明,发生何事?”   “难道那贼赵云敢来偷袭我们的江夏?”张飞当即须发戟张。   诸葛亮缓缓摇头,“主公,曹操司州大败后中原已经站不住脚了,他必然是会迁都的,这个时候赵云忽然跨过阳安山北上,在下怀疑是林墨授命于他在半道截回天子!”   闻言,刘关张皆是浮现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对啊,武关距离南阳不算远了,按着那个方向行进,显然是有所动作的,只是他们都下意识的觉得吕军忽然跨境是对荆州有想法,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大哥放心,俺和二哥同去,截杀赵云,迎回天子!”反正赵云来人不过千骑,荆州就是再穷,凑个一千几百骑兵出来还是办得到的。   加上赵云这种孤军深入,张飞有绝对的信心能从他的手上夺回刘协来。   “大哥,三弟这个想法不错,让赵云带人先去与曹军争夺,我们再后发制人。”关羽也觉得这一手很妙啊。   “二弟三弟这叫什么话,子龙带兵去曹营救回天子,我却从中下手,那世人看来岂非与曹操无异?”刘备先是否了两人想法,然后才看向诸葛亮。   “主公,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披着鹤氅的诸葛亮捻着手指,眉心皱成一团,“照理说连我们都收到了消息,黄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他竟然选择了默认……”   诸葛亮话没说完,刘关张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双眼,这……他要反?   “孔明,他……意欲何为?”刘备的腔调都有些颤抖了,这件事对于刘备而言,似乎比接回天子还重要。   毕竟,黄祖的手下可是有五万水师的啊,如果他要是背反了自己,在水系繁多的荆州之地根本就站不住脚跟。   别说去抗衡吕林了,蔡瑁都能利用水师在湘水、长江之上对自己的地盘进行分割,哪怕手握五郡之地,随时可能陷入首尾难顾的局面。   “黄祖这个匹夫,俺早就说该把他换了!”张飞又在骂骂咧咧,似乎忘记了人家才是正牌的江夏太守,您也换不动啊。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也有可能是不忿于我们放走孙策这件事,故而对赵云的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现在,消极的很。”   诸葛亮一面来回踱步,一面在深沉思索,很快便是拿定了一个主意,“主公,为今之计只有与公子一并去一趟江夏,一方面是试探黄祖的抉择,另一个……”   诸葛亮顿了顿,扫了一眼关羽和张飞,坚定道:“确实要救回天子,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荆州的局面。”   “这好办,俺和二哥去救人,大哥和公子去江夏!”张飞知道,只要诸葛亮都支持的方略,那八成是可以贯彻下去的,便是嘿嘿直笑了起来。   刘备面露为难之色,并没有立时的下决定。   不管怎么说,赵云如果去救天子那就是打正旗号的,自己又从背后下手,怎么看都更像是贼人行径,这种手段成功率当然是很高的,但他却不屑于使用。   “大哥,赵云终归与我们有旧,你若念旧情不想杀他,那我们三兄弟便一道前往,在途中拦下赵云,晓以大义,让他把天子放了。”   说到这,关羽半眯的丹凤眼一沉,“若是他冥顽不灵,就怪不得我与三弟了。”   相比于张飞粗暴的做法,关羽的方法明显更合刘备的心意。   他缓缓颔首道:“子龙重情重义,亦明辨是非,若我当面游说,想来他是能够理解的。”   不说弃暗投明吧,但赵云这人的性格刘备还是很清楚,自己以皇叔的身份去跟他讲理,他倒也不像会一意孤行的人。   说到底,他从前所作所为都是为汉室肃清战乱,从这个角度上讲,子龙是忠肝义胆的。   “也罢,我不想伤了子龙,但也不愿坐视陛下再次沦落牢笼,便依着云长所言,赶赴江夏与子龙当面道明利害关系。”刘备终于做下决断。   关羽张飞交换了个眼神,皆是松了一口气。   怕就怕刘备不答应去拦截赵云,只要答应了便好办,到时候赵云同意放人最好,若是不同意,就别怪哥仨不念昔日交情了。   唯独有些可惜的是,现在人家是位高权重了,要不然收纳到大哥麾下,未必不能帮上一些忙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赵云,赵云!   社旗沟是颍川与南阳的交界,这日天寒地冻,尘土飞扬,从上空俯瞰这块土地,目之所及皆是人头攒动。   一支三四十万人的队伍前后拉长足有几十里地。   这是迁都的队伍。   曹操收缩了各方军队汇聚许昌后得兵不下七万,便是曹昂带走了一万余众,随同迁都的部曲依旧有六万多人。   同时,这种大规模的迁都,只怕连曹操自己都明白再想重回中原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所以,随行的队伍里不仅有皇宫的内侍、宫女、御林军和宗室百官,还有他们的家眷、军队的妻小,甚至掺杂了百姓在内。   混杂了如此多的老弱妇孺在内的队伍,行军速度可以想象是快不起来的。   如果可以,作为这次迁都负责人的曹洪当然是不愿意这般携老扶幼,可这是迁都啊,百官的妻小你不能不管吧,将士的家眷你不能丢了吧,否则谁会为你卖命啊。   自然,队伍的混乱也就可以想象了。   除了天子銮仪周遭有重兵守护,其他的能不能跟上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此时,坐在六驾金銮上的刘协身披玄色蟒袍,头顶皇冠九珠因为颠簸不断的摇晃,可是他的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坚毅。   他的身边是一位身穿紧身火红凤袍,紫色的束胸也无法压制住颠簸状态下的傲世风光,她肌肤若出水芙蓉一般吹弹可破,虽是碧玉年华却透着国母端庄,让人有种想要亵玩又会本能压制这股邪火的自束感。   伏寿,刘协的正妻,当今的皇后。   她陪在刘协的身旁,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自小出生富贵人家,入宫后便再没见过寻常百姓的国母被眼前的凄惨震撼了幼小的心灵。   入目可见,远处有摔倒的孩子在凄厉痛哭、呼唤母亲,因为体力不济而倒在地上被践踏吐血的宗室亲贵,这些大汉中枢的人物尚且如此,遑论是寻常的百姓了。   看的多了,眸子也就湿润了。   相反,她身旁的刘协那双从来都是透着惶恐与懦弱的眸子此时此刻透着无比的兴奋,因为激动,连身子都有些发颤。   “陛下,能不能让大军缓一些,让御林军缓一些吧,那不是廷尉陈大人的女儿,都摔倒了也没人搀扶……”伏寿咬着下唇、扶着马车沿,甚至想下去帮忙。   “你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却也怨不得你会这般,可是朕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时候比眼前还残酷。”刘协涩声苦笑。   确实,在十五年前,董卓从洛阳逼迫朝廷迁往长安的时候,一把大火将洛阳宫都给烧毁了,当时随行的也是几十万人。   沿途被踩踏、饿死、渴死的,不计其数。   那时节,刘协登基还不满一年,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就已经被董卓的淫威所裹挟,看见了人世间最惨淡的一幕。   去到长安,董卓把他当成玩具,秽乱后宫,李傕郭汜反攻长安后,他更是连顿饱饭都难吃上。   再往后,到了中原,在诸多乱臣贼子里,曹操算是对他最守规矩的,起码供奉朝贡这些是照足了天子的礼仪,问题是坐在龙椅上的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做过一次主。   刘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成人的,说是心已麻木不算过分,再见到眼前这样的场景不为所动也算不得凉薄,毕竟,他是真正见识过人性最阴暗角落的帝王,寻常情绪实难左右的了这颗饱经风霜后千疮百孔的心。   行进过程中,长水校尉种辑策马从后方飞奔而来,掠过天子銮仪也未有停下,只是侧目与刘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缓缓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他来了,证明前方就到了该行动的地方。   虽说这次的迁都里,曹操的军队足有六万多人,可毕竟队伍拉的这么长,就连曹洪都要亲自率军殿后防止吕军追杀,真正守在刘协身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除了三千御林军外,也就是夏侯尚率领的五千拱卫营了。   反观参与这次出逃计划的力量,国舅董承、长水校尉种辑、破虏将军吴子兰、偏将军王子服、御林军队率吴硕、少府耿继等人。   这些人的手头上或多或少都掌控了一定的兵力,哪怕是国舅董承也有八百府兵跟随的。   这还只是中坚的突围力量,还有潜藏在暗处的助力,譬如弘农杨氏的杨彪,自迁都许昌之后曾为三公之一的司空杨彪就因为不满曹操把控朝政而被贬;再有便是接任杨彪司空职务的赵温,也是在暗中极力的配合这次行动,当然,现在的他也是被贬了。   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官身,可毕竟曾经位高权重,在朝廷乃至整个天下,他们的影响力都是不可小觑的。   外围拱卫营里,有两名都尉、三名司马都被二人说服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中来了。   也因为有了这般多的帝党忠臣的支持,加之军容如此混乱,刘协有十足的底气可以借着这次机会一飞冲天。   冲出去后是不是就能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天子呢?   经历过人世间最阴暗苟且生活的刘协还不至于这般天真,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就算真的逃出生天了,想要收拾这破碎山河,要走的路也还有很长很长。   可人就是这样,当你身处在一个牢笼中的时候,第一想法永远是逃出去,而不是考虑逃出去后是不是会进入第二个牢笼。   “待会一旦混乱起来,朕会骑上旁边战马向东南方向突围,你切记跟上。”刘协警惕的扫视着周围,嘈杂的马蹄声、哀嚎声下,他的声音哪怕是就在方寸之间的伏寿都听不太真切。   “臣妾……臣妾不善骑马。”   迎上刘协凌冽的目光后,伏寿慌忙道:“不过没事,只要陛下能逃出生天便可,臣妾会尽量追上陛下的。”   刘协提起一股气想要发作,却又压了下去,最后冷声道:“自己保重吧。”   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刘协追求自由的脚步。   自古皇家最是无情,更何况这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哪来这么多的你侬我侬,寻常百姓里最平凡的爱情在皇家里可是奢侈品。   这一点,刘协明白,伏寿也明白,所以,她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绢抿嘴不语,脸上的失落是不会有人注意的。   “保护陛下!”在前方开路的种辑忽然喊了这一声听起来是在护驾却又是行动口令的呐喊后,御林军里立刻就有人挥枪刺向了旁边的曹军将士。   没等守卫天子銮仪的夏侯尚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王子服、吴子兰、耿继等人相继动手,御林军里有人开始自相残杀,拱卫营里也有人对着身旁之人动手,再加上他们的随行府兵,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厮杀声、战马悲鸣声和那一声声‘保护陛下’的口令交织在一起,沙尘滚滚、刀枪碰撞。   早已准备多时的刘协趁着这个契机爬到了马车边沿,在董承的搀扶下上了一匹马,并且大声呐喊:“快快快!”   眼看着刘协要逃,马车另外一侧的夏侯尚挥枪刺翻两名攻来的御林军后,拨马欲追,却遇耿继、吴硕拼死挡路。   夏侯尚可是跟着曹操东征西讨打过血战的,浮空山那一仗里,如果不是他接应的及时,张郃都未必能突围的出来,要论这实战经验,当然不是耿继、吴硕他们这些常年驻防京畿的将领能比的。   只是架不住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夏侯尚甚至都不能够召集来军队去追击,因为他不确定朝着自己聚来的人到底是部下还是贼军。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拼死的想要杀开二人,吆喝上亲卫去追击。   眼看着刘协是越跑越远了,夏侯尚长枪猛刺,压的耿继和吴硕二人连连后退,不过这两货似乎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几次选择以命换命的路数来招架,还真就挡住了夏侯尚。   周遭,百姓、宗室和家眷四处奔逃,战马乱冲,将士间相互拼杀不分敌我,正是这群帝党忠臣想要看到的一幕,但夏侯尚很清楚,他们一定是有办法区分敌我的,否则不会打的这么游刃有余。   不多时他就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旋即嘶声怒吼:“贼人在喊保护陛下,谁喊便杀谁!”   同时,他长枪快若灵蛇荡开耿继后凶猛的刺向吴硕,枪头贯穿了吴硕的肩头,后者却是死死的抱着长枪为耿继争取反杀的机会。   疯子!   夏侯尚怡然不惧,双臂发力下将吴硕整个人都抬了起来狠狠的砸向了一旁喊着‘保护陛下’的御林军。   耿继也被迎来的夏侯尚亲卫冲的不知去向了。   有了夏侯尚的点拨,混乱的战场开始显得有序了许多,曹军闷不作响,凡听谁喊‘保护陛下’就杀过去。   “不要管这些人,跟我去追回陛下!”夏侯尚带上一队骑兵便是朝着方才刘协逃离的方向追去。   沿途或有阻拦,且不管他是寻常百姓、宗室亲贵甚至是己方军队,都被他策马踩踏而过。   这些人死便死了,要是刘协跑了,他可真不知道自己如何去跟曹操交代啊。   前方,刘协不要命的狂奔,他的身边还是跟了不少人的,有御林军,也有拱卫营的曹军,有董承,有王子服等人,皆是骑马,这个时候,跑步的就别来捣乱了。   原本应该跟在身边的伏完重新折返了回去,他没看到自己的女儿,必须要护着她离开,只是在逃命的时候,伏完的离开根本就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甚至刘协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陛下,赵云已经在泌阳等着接应我们了,此去泌阳还有二百余里地,请陛下务必保存好气力!”看到刘协骑马不要命的样子,一旁的王子服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朕知道!”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不过寻常世家子弟尚且要习君子六艺,刘协对于马术还是比较娴熟的。   唯一的弊端也是王子服担心的,怕他的气力未必能撑得住。   那可是二百多里地,得连着跑两天才行。   这一路往东南疾驰,刘协跑,夏侯尚追,总是有人插翅难飞。   如果单纯的以战马优劣来论,夏侯尚和他所带的骑兵,其实并不比刘协他们的坐骑精良多少,这一点夏侯尚自己也明白。   所以,想要追上刘协必须要跟他玩耐力,你一个天子就不相信还能跑的过这些经年累月戎马生涯的将士。   一路狂奔,在黄昏前便是终于追上了刘协他们。   “陛下快跑,微臣断后!”王子服自己也已经喘着粗气了,可深入骨髓的忠君思想让他甘愿抛下家眷性命不管,也要为刘协争取逃脱的时间。   他领着三百多骑拨马回转,迎着追上来的夏侯尚便是冲杀了过去。   整个过程里,刘协只是丢下一句:“爱卿保重。”速度可一点也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挡我者死!”一马当先的夏侯尚长枪狠厉突刺,挑翻一名骑兵后余势不减冲入人群便是大砍大杀。   身后骑兵如长虹贯日般,每个人都喊着‘挡我者死’用以区分敌我,深怕误伤了友军。   夏侯尚这番追击,可是领了两千多骑兵的,相比之下,王子服就是把所有人都压上也不过才三百多骑兵,数量上的悬殊不可谓不大。   所幸他们中有不少的御林军,战力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以命相拼的情况下,夏侯尚一时半会也无法尽歼。   来回的六七轮冲刺,对方仅余的百骑依旧悍不畏死,夏侯尚无能只能下定决心把这群人都给肃清。   日薄西山,最后一名御林军骑兵也倒下了。   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刘协最宝贵的逃生机会。   眼看着再次丢失刘协的踪迹,夏侯尚两轮厮杀,又一路狂奔,心知这样下去怕是真的有可能让刘协逃出生天,当即下令让一半人下了马,然后把令牌给他们,自行到就近县城补给吧。   至于他,需要保证骑兵可以随时换骑,才能日夜追杀。   夜幕下,终于疲累不堪、连战马都不愿继续动弹了,刘协才从马上摔了下来。   “陛下……陛下……”仅随的十几人赶忙拥簇过来。   刘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疲倦却透着异彩,“自由了,朕终于自由了,哈哈哈……”   “陛下,微臣去拾些柴火来。”   喘着粗气的董承便欲起身却被刘协一把拉住,“不行!不能点火,后头夏侯尚还在追击,荒郊野外的一点火星几里开外都能看到!”   “这……陛下,天寒地冻的,没有柴火取暖……”董承有些语塞。   狂奔了大半天啊,连将士们的里衣都湿透了,就别说天子和这几个大臣的了,这还不让生火取暖,漫漫长夜还不被冻死过去,陛下可真是个狠人呐。   “朕宁肯冷死也绝不回那牢笼!”连九珠皇冠歪了也不屑去扶正的刘协怒声道。   “遵命……”   刘协看着面前十几人老老实实的坐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朕生气了,哈哈哈,多少年了,朕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气了。   相比于囚笼十余年、一朝得自由,些许的疲累算什么,这刺骨的寒风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中度过的,可刘协满心享受着宝贵的自由,竟是不觉得冷。   天也没亮,刘协就催促着众人起身继续赶路了,他现在的劲头很足,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浑身的力气是哪里来的,大概,这就是人的潜能被激发时候的忘我吧。   “陛下,快看呐,这是泌阳的界碑!”疾驰了半天,吴子兰指着前方荒草里突处的一块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兴奋道。   刘协瞧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兴奋,便听嗖一声,一枚离间穿透了吴子兰的身躯。   扭头回望,夏侯尚不知何时竟然追了上来。   “跑!”刘协非常干脆的勒马狂奔。   一行人猛夹马肚,恨不得战马插上翅膀飞起来。   身后,一声声的嗖嗖箭响,或有人中箭落马,或闻长箭耳旁掠过,刘协心下大骇。   终于,一枚箭矢射在了刘协战马的屁股上,惊的战马猛然扬起身子,没能稳住身形的刘协应声落马。   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只剩下董承一人了。   “陛下还挺能跑的啊,继续啊。”   夏侯尚歪着脑袋戏谑的看着满目不甘的刘协,随后眸子一冷,“你以为你跑的了?”   挥手间,两名将士便下马去抓拿刘协。   踢踏、踢踏……   前方坡地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银色的缨盔,银色的战甲,白色的披风,如雪的战马。   来人刚刚冲上坡地见的这番情景便是策马狂冲下来。   奇怪,这是吕军的战甲,这里怎么会有吕布的人,是斥候吗?   夏侯尚还在懵逼状态的时候,对方如闪电般冲了过来,战马一跃竟是落入了千骑队伍之中,长枪向右横扫,瞬间放倒五名曹军骑兵。   左侧的骑兵挥枪拍来,那银甲将军左手抽出佩剑再一扫,三杆长枪尽数折断。   随后右手斜握长枪,左手横摆宝剑,冷声问道:“认识这把剑吗?”   夏侯尚本欲上前厮杀,却见那剑在淡泊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映照青光,“青釭剑……”   “你……你是赵云!”   这个名字哪怕不是由他本人喊出也足够让围在周遭的曹军下意识的退让了几分。   “赵云,赵将军,朕就是天子,救我!”刘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觉得赵云可真的是太亲了。   “陛下往前继续走,微臣带来的骑兵马上就能赶到了。”赵云背对着刘协说道。   “赵云!你休要虚张声势,你不过单枪匹马一人,我们有千骑,还怕你不成!”夏侯尚喘着粗气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他自己都不敢上。   眼前之人可是赵云啊,萧关城下,来去自如,就是四名曹军悍将联手都没能拿下他的赵子龙,万军丛中取蹋顿首级如探囊取物的赵云。   这个名字,对于曹军而言,威压甚至都快赶上吕布了。   夏侯尚心知,莫说是追了一天一夜的自己,咱就说状态全盛能从他手中逃脱就不容易了吧。   刚才那话,更多的是激励军心罢了。   毕竟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就把天子给救走了吧。   踏踏踏……   坡地上,一个个身影浮现,真的有骑兵,而且数量不少啊。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赵云其实也无意厮杀,天知道这背后还有多少曹军在追击,便是冷声问向夏侯尚。   “撤撤撤!快撤!”夏侯尚还是很上道的,连忙调转马头不要命的狂奔起来。   一个赵云,便是他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没有信心拿下。   更何况还带来了这么多的骑兵。   天子当然也很重要,可终归不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以卵击石啊。   难怪这昏君敢逃,原来早就联合了吕布的人马!   不过这样也好,回去终归能交差啊。   被赵云救走的,这话怎么说都不丢人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割袍断义,天下无双   为了尽快弄清楚黄祖为什么会对突然跨境的赵云所部熟视无睹,刘备一行众人甚至都没敢顺湘水而上,而是选择了快马走巴丘道经赤壁之上沙羡这条陆路,然后乘船抵达夏口。   这样的赶路会累很多,但速度要快上至少两到三天。   尽管已经是足够的快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进入西陵城就有人来通禀,说是黄祖已经公开声明与刘琦断绝往来,要率部归顺吕林。   这个消息宛若一瓢冷水泼入了滚油之中,直接就让刘关张都炸开了,刘琦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放走孙策这件事从私人情感上来说的确是不地道的,可那是为了天下大势所计,不得已而从之。   如果不把孙策放回去,那江东会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吕林接收江东地盘将会畅通无阻。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决不能再让吕林如此轻松的扩张做大。   他们也想过黄祖会因为盛怒之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刻意的断了每季向长沙府供应的粮草、税赋,甚至会心灰意冷之下直接摆烂弃官了。   可任谁也没想到黄祖竟然会公然的背反,在这个对名节重视更甚性命的时代里,这样的行径无异于是自毁立身之本,让家族也跟着蒙羞。   “景升兄对黄祖有知遇之恩、赏拔之义,阳安山一事他纵是受了些委屈也不当行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刘备痛断肝肠的说道。   一旁的刘琦表情有些漠然,显然还没有从这个消息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那可是黄祖啊,刘表麾下最彪悍的猛将,江夏的屏障大纛,一直以来对刘家都是忠心耿耿的,怎么会这样……   见刘琦没有回应,刘备沉声道:“公子,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与你同入西陵城,若是黄祖很恨便都撒在我一人身上,只盼他能悬崖勒马。”   刘琦满脸惶恐,依旧不语,看起来这事对他的冲击不小。   其实可以理解,黄祖这些年来为他们刘家出生入死,荆州稳定方面黄祖是居功至伟的,甚至他刘琦能够在长沙稳坐也是托福了黄祖。   这是他视为仰仗的力量,却突然说要背反自己,不由心里自问,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主公,赵云迎回圣驾已经过武关,若不立时赶过去,一旦上了阳安山,我们再想追就来不及了!”   诸葛亮看了一眼刘琦,凝神道:“主公,你且带兵前去,在下与公子入西陵,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当面说服黄祖。”   刘备的内心是有些犹豫的,这件事非比寻常,黄祖的手上可是有五万水师,也是他们能够占据手上地盘的底气所在,这要是都反戈了,接回天子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谁来保护皇帝呢?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诸葛亮策马靠过去,低声道:“主公,只要接回了陛下,在下自有妙计稳住江夏的乱局,此时万不可分心,请主公速去吧!”   刘协这面号召天下的大纛如何用,什么时候用,诸葛亮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要能把天子迎到长沙去,黄祖想要凭自己的声威来脱离根本不可能。   同时,各方世家也会因为看到了天子而开始加大对刘备的投注,这是唯一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崛起的机会,自然是比眼前的江夏还重要的。   退一万步说,不管怎么样,这天子也不能让吕林给带走了啊。   现如今的吕林,一方势力掌控大汉十三州里十个州的疆域,这是什么概念,只要愿意,他们甚至有完全自立的资本。   要是这个阶段再让他们把天子攥在手里,吸纳各方力量,那他们他们无论从兵力、底蕴还是道义上都将被吕林按在地上摩擦。   一言蔽之,天子的重要性根本不是一座城池、几万兵马可以媲美的,哪怕现在西陵在打仗,也必须先接回天子来。   听得诸葛亮有手段能稳住江夏,刘备便是不疑有他,心中接回天子的念头更加坚定,朝着刘琦道:“公子,若是城内情况不对可权且退走,我接回天子后立刻赶来与你汇合。”   心乱如麻刘琦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讷讷点头。   末了,诸葛亮不忘拱手叮嘱道:“请主公切记到了阳安山务必要按计划行事。”   刘备颔首后,策马而去。   刘琦呆愣许久,终归还是要出发的。   倒也不是害怕西陵城内会伏兵有险,那毕竟是黄祖,跟刘家有斩不断的关系,只是事情忽然恶化到这种局面,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黄祖了。   ……   自从接上刘协之后,赵云可算是把护卫的职责履行到极致了,前锋行进,他一人在后压阵,始终保持着一里地的距离,不时的打量着周边地形,深怕会有可能隐匿的斥候放冷箭。   辛苦是辛苦些,但这个男人还是配得上这样的保护。   一直快到阳安山脚下了,赵云方才松了一口气,在请示过刘协是否要停下休息、得到继续前行命令后,便是一路沿着山脚快速奔驰。   前方就是上山的栈道,可却突然出现了一股骑兵,见着为首三人后,赵云神情一紧,反倒是颜良和文丑表情淡漠的冷嗤了一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好似对刘关张的到来并没有丝毫的诧异。   “子龙……”看见赵云后,刘备率先下马快步跑了过去。   “玄德!”   说起他们的感情,其实远要比认识林墨、吕布的时间还早,黄巾之后好不容易混了个县令又闹出了鞭打督邮的事件,自那以后刘备就投奔到了公孙瓒的麾下。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赵云和刘关张同属于公孙瓒麾下,算起来可是真正的袍泽情义。   而且,当时的刘备毕竟跟公孙瓒是同窗,身上又挂了皇室后裔的招牌,总给人一种是他不嫌弃赵云出身的感觉,至少,在关羽和张飞眼中看是这么回事。   “子龙啊,你我有十年未见了吧,苍天庇佑,能让我再见故人……”刘备是真的很激动,双手紧紧的攥着赵云的手。   “是啊玄德,看你如今别来无恙,我又想起了当初在幽州策马杀胡、月下畅饮的痛快事!”   兴奋的不只是刘备,赵云心里也是很感慨的。   一别十数载,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公孙瓒都死了好几年了,昔日的老弟兄还活着的就更没剩几个了,这种情感积压在内心这么多年,爆发起来自是凶猛。   “云长、翼德!”赵云也没忘记朝着迎面走来的二人打招呼。   关羽微微颔首、回以一笑,原本觉得赵云忘恩负义的张飞见他与自己大哥这般热情,倒也收敛了内心怒火。   “子龙,徐州之后我曾去寻过你,可伯圭说你回了常山,我也曾遣人往常山方向送信,却一直没有回音,后来才知道你去投了吕布。   多少年来我都只能与你在梦中相见,于愿足矣、于愿足矣!”   此方乱世不假,各自不同阵营也不假,可这一点丝毫并没有影响赵云心目中他们哥仨的地位,亦如刘备那般眸子湿润。   后方,颜良去与天子请奏休整片刻,得到准允又折了回来,看到这一幕不屑道:“说啥呢这么久,瞅瞅,你瞅瞅那眼泪,跟真的似的。”   “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吗?”   文丑揶揄了一句后,语重心长道:“耐心等会吧,他们之间毕竟也是曾为袍泽,再加上这么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的,反正陛下也没催促。”   事实上,还在队列后方的刘协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权当是马上要开始爬山做最后的休整。   反正如今已经远远的躲开了曹军,他的心也落了下来,踏踏实实的吃着烧饼喝着水。   “子龙,你我兄弟之情贵乎知心,今日前来,除了特地过来看你外,还有一桩重要事情要与你道明。”刘备一手攥着赵云的双手,一只手轻拍在上面。   “玄德你尽管说来,只要是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好!”赵云目光坚定。   “当初在幽州时候你便已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赵云颔首道:“玄德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是皇室后裔,身上流淌着高祖皇帝的龙血。”   这一点,赵云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刘备涩声轻笑,似有欣慰,又似苦楚,“子龙,你知道吗,陛下从即位开始便沦为了董卓的掌中玩物,后来李傕郭汜二贼更是将陛下拉扯抢夺,视为物件一般,好不容易逃出了长安,又落入曹操手中。   十几年过去了,陛下这十几年的光景里名为天子、实为傀儡,乾坤逆转,社稷倒悬,我身为皇家血脉却不能救陛下出水火,每日痛断肝肠你明白吗?”   刘备激动之下,生是把赵云的手都攥的发白。   赵云重重点头后笑道:“玄德,此番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已救回陛下,正准备护着陛下先回安丰,待中原稳定后再行北上,你也可以安心了。”   “子龙,陛下颠沛多年,终日陷于狼窝,这个时候,我相信陛下是更愿意与自家人在一起的,荆州刘琦与我同宗,俱是皇家血脉,又有雄兵十万拱卫,陛下到了荆州才能真正心安啊。”刘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赵云神情一滞,看着刘备期盼的目光,又看了看关羽与张飞,为难道:“这……玄德,允文让我带陛下先回安丰,再返中原,君子一诺,生死不负,我答应过他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子龙,那林墨本就是枭雄,别看他平日里道貌岸然,骨子里跟曹操没什么两样,都是想挟天子令诸侯的。   至于那三姓家奴就更别提了,谁给他好处他就认爹,这种人你能……”   张飞话没说完,赵云眸子一冷,打断道:“翼德慎言!   旁的不说,允文施政有方,曲辕犁、龙骨车、化肥富民、几度开仓赈灾,就连百姓都自愿上万民书,岂是曹操之流可比。   温侯当年斩国贼董卓,灭伪帝袁术,此番更是逼的曹操逃离中原才有了陛下脱离苦海的机会,他可不是你嘴里说的那般不堪!”   赵云说的铿锵有力、不容置喙,尤其说到林墨时候连额间的青筋都出来了。   没想到他竟被吕林荼毒到了这步田地,才说了几句便要翻脸吗,刘备有些诧异,可细想又不为过,毕竟现在赵云当的可是吕布麾下的大将。   “你……”   “三弟!”   刘备赶忙打断张飞的回怼,这个时候不能吵,他是要来晓以大义的,不是来吵架动手的。   深吸了一口气后,刘备沉声道:“好,子龙,我们暂且不去论吕林对陛下是否忠诚,可身为大汉的子民是不是应该奉陛下的诏令行事?”   “这是自然。”赵云点头。   “那好,让我觐见陛下,当面问清楚,若是陛下首肯与你去安丰,那我不仅不让你为难,还会一路保护!”   不管怎么说,当初在许昌的时候也跟刘协见过面,并且自己这皇叔的身份还是他亲口任下的,如果能够私下相见,跟他说清道明这当中的厉害关系,刘备有信心他一定会选择去荆州。   “这……”赵云有些为难,这个要求还真是不好拒绝,毕竟人家是皇叔,你没理由挡着不让见吧,那跟曹操才真的没有区别。   思忖一番后,赵云颔首让开了路,刘备见状恭敬的拱手行礼,“多谢了子龙!”   刘备快步向前,激动的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天子太重要了,不仅是号令天下的正统,也是眼前解决江夏内乱的关键所在,只要能带回天子,刘备就有自信跟曹吕叫板,这也是诸葛亮的原话。   而同时,他也有绝对的信心,只要见到了刘协,一定会说服他去荆州,不管怎么说,自家人总是比旁人可信吧?   “准备厮杀!”刘备还没来得及跑多远,颜良忽然爆喝一声。   身后下马休整的并州狼骑一个个迅如闪电翻身上马,握紧手中长枪,摆出了战斗阵型。   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刘协被吓的烧饼都落了地,条件反射的朝着身后大树躲去,董承也赶忙跟过去,同时还伸长了脖子在看清楚哪里要厮杀了。   “这……”刘备一脸懵逼的看向赵云,你不才是主将吗,怎么回事?   “看什么看!现在开始,我们哥俩说了算,我说不让见,你若再靠近,休怪我刀下无情!”颜良嚣张的举起大刀指向刘备。   见状,关羽张飞立刻冲上前守护在刘备左右。   “这两是什么人。”张飞闷声问道。   “颜良文丑,插标卖首之辈而已。”关羽冷冷的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颜良,心里满是不屑。   当初在安丰城下他们联手才堪堪胜过自己,若是论单打独斗,能杀他们八百回。   现在可不同了,张飞又在身边,关羽觉得颜良文丑是插标卖首的,似乎还挺有道理。   “子龙。”刘备无奈的朝着赵云喊话,后者点了点头,便是走向了颜良文丑哥俩。   “刘备是皇叔,他有觐见的资格,若是阻拦,非臣子之道……”   赵云话没说完颜良便是一甩手,“我不知道什么臣子知道,我只知道离开安丰的时候子扬先生说过任何人也不能私见陛下,怎么,要论正牌是吧,我们子扬先生不是皇室后裔?”   啊这……赵云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事。   “子龙,你与刘关张有旧,我不让你为难,但今天有我和颜良在这里,他们肯定见不到陛下的。”   说完,战马上的文丑俯下身子低声道:“你想过没有,陛下若是同意跟着他们去,你回去后怎么跟侯爷交代?”   “就是,侯爷对你可是恩深义重,你想想侯爷失望的模样吧,咱哥俩受你恩,所以不会看你做傻事的,你站一边去就行了。”   赵云恍然过来后重重点头。   要说不让刘备见也不是没说辞,毕竟人家刘晔的牌子比你还响亮,可是大魔王刘秀的后代,比中山靖王可牛多了。   眼看道理是说不通了,张飞蛇矛一挥,扯着嗓子喝道:“你们当真不让?”   “废的什么话,有能耐冲阵!”颜良丝毫不买他的单。   “子龙……”刘备再次涩声呼唤。   这一回,赵云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颜良说的对,我若带不回陛下,有何面目去见允文,人家是真拿自己当兄弟,亲兄弟!   少顷,赵云坚定的抬起头来对着刘备回道:“玄德,陛下并无召见,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刘备最后的希望也随着赵云这句话而破灭了,眸子里的光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天子,必须留在荆州。   带着这个信念,缓缓的举起了右手。   右侧,阳安山上瞬时扬起了百十面‘刘’字大纛来,虽无厮杀声,可赵云一眼就能认出那些全部都是率旗,按军中建制每面率旗领百人。   换句话说,这山上有上万兵马。   看着这一幕,赵云没有惶恐,有的只是无尽的失落与难受,他看着刘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玄德,你……你竟然带兵伏杀在此,意欲夺驾吗?”   “子龙,我身为汉皇后裔,绝不能坐视你们带走陛下,吕林或许是忠臣,或许也不是,但我不能让陛下去冒这个险,今日陛下只能跟着我们回荆州。   你也看到了,这山上不下万人,只要一声令下你们都将万箭穿心,但我不忍杀你,你走吧。”说这番话的时候,刘备已经重新爬上了的卢马,抽出了腰间的双股剑。   剑锋上的寒意让赵云的心都怦然破碎了。   “所以,方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只是为了带走陛下吗?”赵云声音发颤。   刘备叹了口气,“子龙,你我兄弟情义岂能有假,可这关乎汉室兴衰,备身为皇室后裔,责无旁贷,情义也必须让步!”   “哈哈哈……”   赵云仰天大笑了起来,“玄德,你知道吗,允文号称是算尽天下人心,可他却从未算计过我。”   “赵云,你速速让开,这天下的大义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若是不然,休怪俺张飞这杆长矛无情了!”张飞怒声吼道,意图喝退赵云。   闻言,赵云怔怔看着刘备,他多希望这昔日的手足兄弟能说句公道话。   可自始至终刘备也没再多发一言,显然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就在刚才,自己还站在他刘备的角度,甚至不惜违背了自己答应林墨的承诺,换来的确实蓄谋已久的埋伏。   回想到刚才刘备声泪俱下的表白,赵云甚至觉得恶心。   他早就埋伏好了兵马,早就算计了一切,却要以情义来迷惑自己。   看着刘关张三人坚定的神情,赵云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可笑。   既然如此,这种情义,不要也罢!   赵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抽出腰间青釭剑,将身后白袍一扬挥剑斩落,“玄德、云长、翼德,是你们先不仁,那便休怪我不义,今日这番便与你们割袍断义。   我要杀你们不算忘恩,你们要杀我也不算负义!”   伴随着被斩断的白袍落地,赵云轻笑了一声,随后右手一搭马鞍,身形旋转翻上玉狮子,拔起立在地上的亮银枪后指着他们喝道:“我当年在萧关城下单枪匹马,视曹操数万大军如同草芥,今有兵有将,有何惧哉!   要带走陛下,先过我赵子龙这一关!   弟兄们,与我一同冲杀!” 第三百五十六章 被碾压的刘关张   眼下的状况是,刘关张带着一千二百多骑兵挡在前面,一旁的阳安山山岗处旌旗林立,少说万人埋伏,换做是寻常的武将就算不落荒而逃那也是被吓的够呛。   可赵云是一颗铁胆,七尺长枪,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男人,颜良文丑呢,在淮南战场可是遭了败军罪的人,迫切想要弄些功勋来洗涮耻辱呢,今儿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过就是头颅一颗罢了。   乃至于身后这群并州狼骑即便不再纯粹是吕布当年从并州带出来的沙场老兵,却也是经过了赵云、马超亲自筛选充实的,临危不乱是最基本要求。   故而赵云一马当先之后,身后颜良文丑、一千并州狼骑未见半分迟疑,果断上前。   “救驾除贼!”伴随着刘备一声吆喝,荆州军亦是跟随刘关张三人对冲上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阳安山上并没有落下箭雨,不是赵云他们的速度太快难以捕捉,是压根就没人。   所谓的百面率旗不过是疑兵之计罢了。   别开玩笑了,在长沙好不容易屯了五万人,安丰一战折了一万七千,浮空山一战折了不下两万,现在名义上占据着五郡之地,可刨去了江夏这个郡外,刘备能凑出来的兵力撑破天就是两万数,披甲率仅三成而已,怎么可能动不动带着一万人跑过来,真当不用粮草和消耗的吗。   更何况,这江夏还是人黄祖的地头呢。   不过,要说勤王保驾,刘备也是能够豁得出去的,真要论打起来,他倒不怵,终归是对两位弟弟的武艺有绝对的信心,尤其是这种小规模的战斗,武将的作用会被发挥到极致。   方一接触,赵云一杆亮银枪自中间压下,张飞蛇矛一拍化解这一击的同时朝着赵云罩门猛刺过去,却是被拨回的长枪轻松一荡。   与此同时,刘备的雌雄宝剑从侧翼掠来,赵云长枪旋舞一圈抵着后背硬扛,发出一阵撕拉的刺耳声。   三人便是缠斗在一起,长枪、蛇矛与双剑擦出一阵阵的火星。   另外一头,颜良文丑冲着关羽便是一顿输出,三人已经是二番战了,心里头对于胜负谁属都清楚的很。   关羽是傲不假,却不是傻,他当然清楚这两货要论单打独斗没一个是他对手,可一旦联起手来,他们的默契可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自己确实抵挡不住。   可赵云是什么水准他也清楚的,武艺比之眼前两人当是伯仲之间,就算优出部分来,也不至于太多,张飞和刘备联手肯定可以快速拿下,二十个回合应该是赵云的极限了,但颜良文丑就算联手,二十回合跟自己连强弱都分不出,遑论胜负了。   到了那个时候,三兄弟再联手,收拾这两插标卖首可就是轻松加愉快了。   事实上,刘备也是这么想的,才有了这样的分组对抗。   只不过缠斗在一起后的场景与他们想象的可谓是相去甚远。   肉眼可见,赵云手中亮银枪舞的周遭残影片片、枪花朵朵,防御时候在他的面前好像能够以急速的枪技幻化出密不透风的墙来,进攻时又能从各种诡谲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人枪合一,不外如是,他手中长枪俨然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甚至是从正面看去似有两杆长枪在手。   刘备武艺不说顶尖也绝对是一流级别的,在这样的战圈里却根本近不得身,全程属于只起了个牵制作用,没有一次有威胁的进攻。   好俊的枪法,这怎么可能,十余年不见,他的武艺怎会精进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刘备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多年前跟着自己一同上过战场的男人。   事实上,同样的诧异也在张飞的心里头泛起,这厮好生了得,除了气力上比不得三姓家奴,无论是速度还是枪技都不弱于当年虎牢关下的吕布!   此时此刻的赵云早已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的招式,凤凰点头、灵蛇出洞、蛟龙翻身……所用皆是随心所欲却能轻松的掌控着战场的主动权,手中长枪如同神出鬼没的魅影,就连张飞都难以进行预判从而反击,刘备这种货色除了心头大急劈波斩浪般挥剑什么也做不到。   可他的进攻,赵云甚至都不屑以枪尖化解回击,尽数被与张飞拼枪回手式消弭。   好嘛,这种情况打下去,别说二十个回合了,就是一百个回合,只要赵云气力不竭,便是有败走的风险似乎也是在他与张飞之间。   当然,张飞也不完全没有一战之力,至少在气力方面,他有信心压赵云一头的,问题就在于赵云的长枪太过灵动了,每一击都快若惊鸿,收束起来又似闪电,你想拼力别人都不给机会,根本制不住他呀。   武将间的缠斗看起来是暂时性的陷入了僵局之中,但骑兵间的碰撞却堪称是碾压级别的。   并州狼骑以锥型阵猛冲,如同一把尖刀扎穿荆州军的骑兵,甫一接触阵型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并州狼骑便是在冲阵过程中依旧保持着五五一组,三攻两守的阵型,合击之术不弱于陷阵营。   相比于荆州军这种少有战争洗礼的临时拼凑出来的骑兵,无论是合击之术、马术、心境和战斗意志,相差都不是一两个档次,出现这样单方面的打压一点也不奇怪。   五轮交锋下来,荆州骑兵都开始怀疑人生了,部曲间恐惧如同瘟疫已然弥漫开来,这就是吕布仰仗于一统中原的骑兵吗,相差云泥啊!两轮冲锋能杀了我们一多半弟兄,这么打下去不都得死绝了啊!   “皇叔,再不撤就要打光了!”   与赵云缠斗的刘备哪能有半点分神,全神贯注尚且担心有失,以至于大军都打的溃败也没能及时发现,还是荆州军的校尉一声吆喝提醒了他。   刘备看着满地尸体和双方人马,一边是甲胄、长枪皆染血,军容严整;   一边是零散的拥簇在一团,军士们目露惶恐。   我的老天,你们这仗是怎么打的,地上都是荆州军,你们手头上的家伙都是烧火棍吗?   心疼当然有,哪怕是曹操这样的狗大户,一口气折他七八百的骑兵都得心疼的打哆嗦,更何况是山穷水尽的刘备啊。   再看关羽那边,也是被颜良文丑压的根本喘不过气来,强弱区分的太明显了,照这个态势打下去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而这种级别的武将,分出胜负的瞬间,必然就是伴随着有人身首异处的。   天子就在前面,怕是不到百步距离,似乎唾手可得,只这百步距离,却如一道天渊隔绝了刘备。   他明白,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救回天子怕是难如登天了,也明白不带回天子去,江夏的乱局八成是稳不住了。   可与这一切相比,自己二弟三弟的性命不能不顾。   只短暂的犹疑后刘备便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鸣金撤走!快撤,二弟三弟,快撤!”   闻言,张飞长矛一计横扫将赵云荡开,然后选择立刻拨马脱离,本就无意下杀手的赵云也没有阻拦,否则凭他今时今日的武艺造就,说轻松拿下张飞那自是办不到,可对方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想摆脱自己,却也没那么容易。   袍割的简单,话说的容易,但心中的情义真真要斩断,对于忠义无双的赵云而言,终归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这样的为难在颜良文丑这里显然不存在,断魂枪和金背刀一左一右,滴水不漏,关羽眼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刘备撤令下达,一个分神的空挡,文丑快速一转断魂枪,凌冽的杀机扑面而来,关羽赶忙拨刀荡开,正其时,金背刀从已经掠至右侧尺许距离,再想提刀格挡显然来不及了。   关羽下意识后仰,想以铁板桥避过这一击。   裹挟着破风声的刀锋自关羽咽喉寸许位置划过,他甚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刀锋上的寒芒。   关羽自是避开了这一击,只是那二尺长髯未能幸免,被颜良一刀斩断。   借着这个空隙,关羽快速摆脱颜良文丑退到了刘备张飞身旁,待他下意识一手握刀一手捋须的时候才发现下方空空如也,低头一看,顿时瞠目欲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如同戕体,“插标卖首的匹夫,我非宰了你不可!”   “云长,快撤,否则就来不及了!”突然没有了长须的二爷显得有些滑稽,刘备看了都有些心疼啊,可现在决计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有刘备挡在前面,关羽再气也不能拿着大哥的命去拼,只能咬牙切齿的记下这笔数,恶狠狠的盯了一眼策马而来的颜良,拨马而去。   “别追了!”   看着对方仓皇逃去,赵云叫住了颜良文丑,“我们的任务是保护陛下,还是快些上山吧。”   赵云看了一眼地上的长须,摇了摇头叹息不语,朝着刘协那头过去。   “哟,胡子都被你割了啊。”文丑这才注意到地上的二尺长须,有些忍俊不禁。   “我就瞧不上他整天摆弄那戳毛!”   颜良下马还朝着长须踩踏两脚,“让你显摆,让你显摆!”   “陛下,贼子已经被微臣打跑了,惊扰陛下了。”赵云恭敬的单膝跪地作揖。   “赵将军果然英勇无比。”   从树荫下大着胆子跑出来的刘协看着远方飞扬的尘土,松了一口气,“对了,方才是哪里来的贼子?”   赵云迟疑了须臾,还是照实道:“是刘备,他要带陛下去荆州。”   闻言,刘协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欣慰的表情瞬间僵住,呆呆看着面前赵云。   这,刘备是朕的皇叔,他怎么会来绑朕。   刘协私下见过刘备,他是什么样的品性,自己大体是摸得准的,绝不可能说是带着兵马来绑自己的。   好,退一万步说,真的是心怀不轨,终归要先行通传吧,你们竟然直接就动手了,这跟曹操有什么区别。   难道,朕真的错看吕布了……   越想越怕的刘协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董承赶忙上前搀扶住,连连打着眼色示意他稳住。   “事出情急,微臣没来得及请示陛下,还望陛下恕罪!”赵云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头埋的更低了,不敢看刘协。   刘协叹了口气,嗫喏道:“爱卿言过了,那便出发吧。”   但愿,但愿这只是赵云一介莽夫不懂礼节,吕布肯定不是这样的,他当年还帮着朕诛杀了国贼董卓,不会的……   刘协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他已经受够了被人当成木偶的日子,希望吕布别再让自己失望了啊……   ……   黄祖的江夏太守那可是从初平元年就开始做起,历经近十五年了,加之多年来对手下人也算是宽厚的,威望方面自然是没的说。   所以,他要是愿意,刘琦有命进这西陵城也没这命走出去,可终归是念在了刘表的恩情,不仅没有为难他,也答应让他带走那些不愿与自己同行的将士离开。   人数不算少,有小两万人了。   其实可以理解,这些人要么是才入营没几年,要么就是家在长沙、零陵、武陵、桂阳等地的,他们有所顾虑也能够理解。   黄祖并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情,不过兵器铠甲你们得卸下,当然了,战船黄祖也会提供给他们,总不能让人走路回去吧,那会饿死人的。   有点意思的是,整个过程中刘琦并没有劝黄祖回心转意,一直都是在道歉和赔罪,还是以子侄自称的。   黄祖一开始是冷口冷面的,架不住刘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认错,他才终于心软了一把,沉声道:“恕我不能再称你为主公了,公子,你还记得当初在阳安山下问过我一句话,说我以后见了先主公该如何交代吗?”   刘琦讷讷点头,不敢回话。   “其实我倒不担心如何跟先主公交代,我自有我的立场,哪怕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能据理力争,反倒是公子该好好想想,将来你见了先主公,该如何跟他交代。”   黄祖像是个被伤透心的长辈教育子侄般语重心长道:“你自己想想,自从刘备到了荆州带来了多少祸水,你再想想,你跟刘备厮混在一起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或许你自己没有察觉,可你已然成为了刘备的傀儡,我想问你一句,你还有自我吗,你还记得你到底想做什么吗?”   黄祖的话像是一根芒刺戳痛了刘琦,是啊,荆州变成这副模样,将来我该如何向父亲交代啊……   “将军此言,在下却是不敢苟同的。”   身披鹤氅的诸葛亮从厅外走入,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来的路上,他早就想好了黄祖会说什么话,也根据他的性格,量身打造了一套说辞。   只是,他不能立刻就开口,因为他知道黄祖心头有气,只有出了这口气后,自己说的话他才有可能听的进去。   也才有可能挽回他的去意。   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有些低估了黄祖的决心啊,一般来说,这句话之后就是诸葛亮单方面的展现口才了。   可黄祖并没有按套路出牌,冷声道:“闭嘴!孔明,我知道你巧言舌辩,若不是念在你岳丈与我同宗一门,你连西陵城都进不来,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便赶你出城!”   啊这……   诸葛亮眉头一皱,看来,还是在气头上,不由的讪笑了一声。   “笑?笑也算字的!来人,给我轰出去!”   于是,诸葛亮就被两名甲士倒拖着出了将军府,往城门外一丢,让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在黄祖的心里,那天去了阳安山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是恨到了骨子里,刘琦没被丢出去,只是因为念着刘景升的旧情罢了。   今天来的要不是诸葛亮,是刘关张三人,黄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当然,诸葛亮也没在门外等太久,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刘琦也出来了,黄祖亲自登上了城关走马道目送着两万将士出城。   今日这番,便算是彻底的斩断了自己与刘家人的恩怨情仇,迎着城头的寒风,黄祖没来由的觉得心头感慨,厉声喝道:“出城的弟兄们听着,日后战场相见,我定不会留情,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话是说给离他而去的将士听的,也是说给刘琦听的。   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赶到西陵城的刘备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就凉了一大截。   江夏,江夏是五郡里最富裕的一个郡,就这么没了?   诸葛亮看着部队少了这么多,关羽连胡子都没了,顿时也明白这次的行动失败了,他的心远要比刘备还凉。   没想到情况竟然转瞬之间就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微微遐想了一下未来的局面,他便不由紧促眉头。   非常时期,怕是要用非常手段了……   “走吧……”刘琦回头看了一眼西陵城的城头,城头上是那位去意已决的江夏屏障,他只觉得心里头的孤单感汹涌澎湃的袭来。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我是真的错了吗……   换了平日里,刘备是会安慰他的,但就今天的情况来看,刘备显然也没有这个心情,漠然的夹了夹马肚,跟在后头。   行不多远,方才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文长呢,文长不是比我们早到江夏的吗,怎不见他?”   如今江夏丢了,黄祖叛了,荆州的人才凋敝,正是用人之际,像魏延这种有勇有谋的人才在这样的时候显得弥足珍贵。   刘琦没有理会他,径直而去。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魏延,也随黄祖而去了。”   刘备紧紧的攥着缰绳,只觉得血压有点高,当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   没了,都没了,快要赔了个底掉…… 第三百五十七章 摊牌!林墨的抉择   中原总算是重归一统,至此,吕林麾下疆域覆盖了大汉十三州中足有十个之多,要说不稳定的因素也就剩下西凉和扬州的江东几个郡了,不过问题不大,张绣可是带着三万大军的,韩遂压根没什么抵抗之力了。   林墨站在许昌城的门口,有些恍惚出神。   这里就是曹操的老巢,曾几何时的英雄地、风云地,曹操在这里发家走向强盛,颍川的英才在这里汇聚,数不尽的猛将在这里云集。   现在,自己站在了这里,也意味着,那段属于曹家挥斥方遒的流金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林墨甚至回忆起了当初在彭城的时候还一度的盘算了很长时间来投奔曹操。   一晃都快十年了,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有人离开,有人来。   林墨也会想起张扬,也会想起魏续,也会想起最后用自己性命救赎自我的曹性三兄弟,还有那些没有墓碑铭记、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们。   “走吧,进去看看这所谓的帝都到底有多繁华。”林墨轻笑了一声,大踏步而进。   他的身后是高顺,徐盛,还有最精锐的陷阵营。   虽说现在中原二州名义上是属于吕林了,可毕竟曹操才刚刚逃走,这里的残余力量肯定没有被完全肃清的。   这些日子来,也有不少宗室亲贵、朝廷命官陆续的返回来。   若是逃亡的过程中贴身的官印没有丢失,招牌亮出来就可以进城了,如果丢失了,那还得先登记,然后就是冗长的核实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你得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着。   没办法,别说城外的人了,就是留在城内的那一部分人还得全部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等待着军士一个个去核查,这是一项非常繁重的工作,却又不得不做。   不管这里是不是曹操的老巢,终归是京畿帝都所在,等赵云把刘协接回来后,还需要在这里亲政的。   “比起董卓,曹操倒还算仁慈。”进城的时候,高顺嘟囔了一句。   “仁慈?仁慈个蛋,他屠城的时候你没看着,我爹娘就是被他屠城的时候杀的!”徐盛气不打一处来。   高顺瞥了他一眼,没吱声,林墨解释道:“你误会高叔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曹操选择迁都的时候没有像董卓对待洛阳那样一把大火烧了,虽然也裹挟了不少百姓离开,但终归皇宫、民房都没有被毁。”   闻言,徐盛才默然点头。   林墨继续解释道:“其实,这不是曹操比董卓仁慈,是他比董卓聪明,焚毁洛阳,也就是告诉天下人他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三秦咽喉了,蠢货一个。   曹操就不同了,只是裹挟了百姓离开,但这城池什么的一概没动就是想以此告诉世人,这里只是让我们暂居,总有一天他还能打回来的。”   “曹操想的还挺深远的。”高顺点了点头。   城里头将士们都在忙碌着,全是黎阳的驻军,事实上最先接管这里的就是老阴货带来的北国军,当然,后续辽神也来了,二人占着这里就着手进行了整顿工作。   京城是重点,以至于其他地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派兵去接收,事情总是有个轻重缓急的。   见到辽神和老阴货后,林墨也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现在大家伙都挺忙的,他们有他们的事,林墨也有几项极为要紧的事需要拟定。   还有一些人也在赶来的路上,譬如辛家兄弟、郭图和笮融他们,在刘协回来之前,他们必须赶过来,到时候,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允文,允文啊,哈哈哈,听说子龙把陛下救回来了,来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我可高兴的一宿都没睡呢!   这事肯定是你安排的吧,办的漂亮啊!”   许昌城内,一座清幽别院里,吕布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这座别院是郭嘉的,林墨选择先在这里入住了,至于曹操的司空府,当然比这里恢宏气派的多,问题是现在住进去难免会惹人非议,你林墨是不是准备当第二个曹操了?   有时候,谣言都能杀人。   林墨笑盈盈的站起身来拱手道:“见过岳丈大人,玲儿、小娘她们住在西厢,我这就派人去报一声让她们过来。”   “不必了不必了。”   吕布甚至都没有卸甲,拉着林墨一屁股坐下了,“来来来,我们先聊,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老岳父还真是跟个孩子一样,林墨不急不躁的沏了壶茶,斟满之后,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   “曹操这一番退走可谓是锐气堕尽了,我已经传令下去在把控好司州、凉州方面的战马,从今往后他想买战马可没那么容易,没有战马,他拿什么反攻中原,他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等陛下回来之后,肯定会昭告天下曹贼的恶行,想来到时候益州、荆州都会有内乱,够他折腾的。   黄祖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办的就更漂亮了,哈哈哈,我军现在最缺的就是水军,而黄祖又是水师悍将,接下来打荆州、攻益州都离不开他,最难能可贵的是,听说这件事还诱发了刘琦和刘备之间的矛盾。   倒是江东那头孙策一直没什么消息。”   老岳父确实很兴奋,一口气说了很多,随后将热茶一口闷,舒出一口痛快的回味气。   “孙策去了交州,在跟四大家族交涉之中吧,不过问题不大,只要陛下回来了,我会有办法收拾这四大家族的。”林墨云淡风轻的说道。   “好哇,功高莫过救主,救回陛下的虽然是子龙,可毕竟是你在运筹帷幄,这首功,陛下肯定记你头上的,加上你这些年来的功勋,陛下高兴之下说不定会擢升你为三公。”   吕布笑的合不拢嘴,双手撑着盘坐的膝盖,痛快道:“要说比那十二拜相的甘罗自是不及,可放眼大汉数百年的皇朝历史,何曾有过你这般年轻的三公啊。”   林墨轻笑了一声,透着一丝不屑,随口道:“别光说我啊,那岳父大人呢。”   “我?”   吕布又抿了一口茶,脸上的快意变成了憧憬,“当年刚刚从军的时候,想成为卫青、霍去病,为大汉长驱数百里,将匈奴赶出河套,时至今日,初心未改呀。   我估摸着这些年的功劳,陛下肯定能给我封个大将军了吧,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到时候我便领兵杀穿河套,也学一学霍去病马踏焉支山,封狼居胥!”   “岳丈大人好志向啊,要学那卫青、霍去病。”   林墨笑了笑,“不过也确实适合岳丈大人的性子。”   “那么你呢,你到底想让陛下赏你点什么。”   吕布右手杵着斜靠的脑袋,打趣道:“你是个治国良才,将来未必不能像比干、伍子胥、商鞅那样做个名留青史的朝廷中流砥柱。”   好了,美梦做完了,林墨就不打算在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上继续点缀,长叹了一声后,摇头道:“我只想求陛下赏我一条活路。”   “这叫什么话?”吕布还当林墨在打趣。   “大实话。”   林墨认真的看着吕布,肃目道:“岳丈大人,来许昌的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也想的很清楚了,本来呢是打算找个合适时机跟你探讨一番,今天既然话赶话在这了,干脆说破吧。   你要封个大将军想是不难的,不过我想问下岳丈大人,这兵权你是上交呢,还是握在手里?”   “陛下还都亲政,我自然要将兵权上交的,否则我与曹操、董卓之流有何区别?”   吕布几乎是脱口而出,但看到林墨苦大仇深的模样,又赶忙补充一句,“不过大将军本就提领天下兵马,自有兵权在手的,这是割不清的事实,你怕什么。”   这样的回答在林墨的预料之内,他不急不缓的抿了口茶,方才回道:“岳丈大人应该知道陛下从登基那天开始就沦为了傀儡,受人摆布,一晃便是十几年啊,这样的人要么已经认命准备做一辈子的傀儡,求个衣食无忧便算了然。   要么,心怀大志、韬光养晦、静待时机,我设计救他的时候,途中有很大一截路都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来突围,可他却毅然地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足以说明咱们这位陛下属于后者。”   吕布听着林墨的分析,缓缓点头,这一点他显然也赞同的。   林墨继续道:“好,那问题就来了,一个能忍辱负重十余年的人,这样的人,心术、城府有多深怕是我们都无法臆测吧?   一旦让他掌控了兵权,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对他威胁最大的。”   “威胁最大的人?”   老岳父还在迟疑要不要把曹操的大名说出来的时候,林墨已经敲着台案铿锵道:“对于陛下来说曹操已经是败兵之势,内乱在即,根本不足为惧,真正对他有威胁的是我们翁婿!”   闻言,老岳父心头一沉,脸色难看,几度欲言又止。   林墨的手指在台案上轻盈的弹奏着,语重心长道:“岳丈大人还别不信,你认真想想吧,目前这天底下就只有你我二人可以让他重新沦为傀儡。   到了那个节骨眼上,你我反不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旦想反我们就能轻易的反了,这样的人你觉得陛下会留在身边?”   如果说刚才的话是让吕布泛起了一丝危机感,那么这番话就足以让吕布坐立不安了,可能他自己都没发觉已经下意识的从随意的盘膝而坐变成了跪坐势,这个动作可以让他第一时间就站起身来。   这是一种防卫的姿态,肢体语言上又叫下意识防守。   “不会的,你我二人对汉室居功至伟,如无我们翁婿,陛下还在曹操掌中当傀儡,这泼天的功劳他就算不感激也不至于对我们赶尽杀绝吧?”吕布摇头呢喃,好似信念有些崩塌的模样。   也不怪他。   这些年来,随着地盘的扩张、实力的提升,他想的最多的也是救回刘协之后对方会如何如何的感激自己,甚至还想过将来要怎么在朝堂之上站住脚,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社稷之臣。   忽然告诉他,这些年来的念头其实都是错误的,自己与天子竟然是水火不相容的情况,他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是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有想过要对刘协取而代之,忠君,这件事是这个时代里大多数人深入骨髓的一种认知,不是谁都有过那种登顶大宝的妄想。   林墨趁热打铁道:“不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想想张良,想想韩信,哪一个不是社稷之臣啊,哪一个对汉室不是居功至伟呀。   我还不怕告诉岳丈大人,我甚至都能猜出陛下还都之后会如何对付我们翁婿。”   吕布咽了咽口水,沉沉看着林墨,没有发问,但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他想听听后面的内容。   “首先,当然是大肆的封赏百官,岳丈大人做大将军没问题,我做个三公也不在话下,因为这个时候他羽翼未丰,还不能对我们怎么样。   但他会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而且首先就是从御林军开始,然后是城里的巡防营,最后是九门校尉和拱卫京畿的两营人马。   当然了,他在军方没有人选,所以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少说需要三五年的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忠于我们翁婿的人会被委以重任或是戍边,或是调的远远的,总之不会在京城这里。   等他准备的差不多了,就会开始收网,至于这收网的时机和时间,那就要看我们翁婿俩到底有没有这么好拿捏。”   “这……这只是你的猜测。”吕布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推断。   因为,一旦这个推断成立,那他就不得不面对来自刘协的压力,对抗形成便是不死不休,最终不也只能沦落为曾经自己嘴里骂的最凶的国贼?   “猜测?”   林墨笑了一声,“岳丈大人,你知道曹操迁都的时候高叔的陷阵营就在汝南吗,他当时麾下可是还有万余守军,臧霸、孙观的兵马也已经到了迫近陈留,再加上北国军和安丰部署,我可以轻易的救走陛下,但我没有。   我故意给他卖了个破绽,就是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按着我的部署,他可是从社旗沟一路狂奔二百余里躲避追杀,战场有多凶险岳丈大人比我清楚。   整个过程他会舍弃多少人岳丈大人也清楚,可他还是果断的选择了这条路,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他可不是你眼中善良的天子,一旦有了爪牙,随时可以成为一头猛虎。”   话说到这个份上,吕布已经再也无法替刘协找到任何的说辞了。   自己的女婿处心积虑要证明的就是刘协的城府和心术远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   他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透着不安。   林墨可不管这些,继续加大力度,“岳丈大人,玲儿跟我说过一件事,说是当初她还不想嫁给我,让你把我招为谋士即可,您是怎么反驳她的还记得吧?   您说的是,我林允文只能是你的女婿,不能是你的谋士。   那你当时为何要这么说?不也是因为你怕我心不诚转投了曹操吗?   千万不要低估了陛下,相信我,他比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的。”   信息量太大了,老岳父被撞击的有些缓不过神来,再也不复刚才进来时候春风得意的模样,倒像是曹操立刻就要攻打进来了他手头上却没有兵马的处境。   “这件事啊,岳丈大人确实需要考虑清楚,噢对了,我还需要再提醒岳丈大人一句,如果你主动交权,陛下当真对我们下手,他不会只对你我下手的,让我数数啊。   川儿,玲儿,小娘,岳母大人,这是我们家人那是一个也别想跑,军方呢,子龙、高叔、张叔父、魏叔,哎呀,太多了,我可数不过来呢,要不岳丈大人自己数数吧。”   “那你还接他回来作甚!”老岳父恼羞成怒了,倒是开始怪起了林墨来。   林墨嘿嘿一笑,也不急躁,幽幽道:“当然有原因的,有些事情目前只有他能办,另外还有些事情呢,需要他来助力,一言蔽之,如果是在我的手上,他是利大于弊的。”   如今是木已成舟,吕布并不知道林墨所说的利在哪,只是看到了弊,心里不免压抑,吐槽道:“那你就准备当第二个董卓和曹操吧,让天下人指着你的脊梁骨来骂。”   “岳丈大人,干嘛非要我们学这学那的,就不能让陛下也效仿先圣吗?”林墨双手一摊嘿嘿笑道。   “先圣?”   “尧禅让于舜,舜禅让于禹,这可是流芳百世的美谈啊。”林墨挑眉道。   这下是真把吕布给吓着了,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林墨,“你……你要篡汉?”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可以是他硬给我的,反正我手段有的是。”   这变天的大事,在林墨看来好似吃饭喝水那般平常,甚至让吕布都觉得他有些陌生了,林墨赶忙耸了耸肩,“岳丈大人别这么看着我,非是我权欲熏心了,可你想想,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不可能一直养着他又防着他。   你不为这个家考虑,我还要为玲儿和川儿考虑呢。”   “你想怎么做?”吕布走到林墨的面前。   “岳丈大人放心,眼下我还不会动他,我说过,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来主导,在这之前你我都是救国的忠臣。”   林墨认真的回答道:“至于什么时候该动手,岳丈大人也可以相信我,一定是让世人看上去不是我们要动他,是他容不下我们。”   “你……你容我想想,容我再好好想想……”吕布此时已经脸色铁青。   在他眼中,林墨当然是智计无双的人,可不管你怎么做,最后篡汉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他不像自己像王莽一样死后还被砍下头颅用以警示后人,嘴里一直呢喃着:“我只是想当个大将军而已……”   “没事,有的是时间让岳丈大人考虑,对了,听说岳丈大人回来的时候把钟繇给压回来了,这老东西嘴还挺严实的是吧,岳丈大人稍待,我先把他给收拾了好震慑下颍川这群混蛋。”   说完这句话,林墨也不管吕布还在怀疑人生,大踏步的离开了。   这种信念崩塌的事情,确实挺磨人的,作为穿越者的林墨当然可以恣意洒脱没有任何的心理包袱,可吕布是这个年代的人,他有他骨子里的认可与坚定。   唔,确实挺难的。   这玩意,就身为当事人的老岳父都这般怀疑人生了,自己还得找几个帮手才行。   首先搞定老阴货,整个过程里,很多事情也需要他来出力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博弈与角力   汝南城外,赵云、颜良和文丑率领着并州狼骑保护着一辆马车朝着许昌方向行进,一切顺利的话,再有三天时间就可以抵达了。   马车内,刘协披着厚厚的大氅,靠着车厢,双眸透着一丝疲倦,但内心里终归是要轻松许多的。   他的身旁跪坐着一名须发间透着斑白的老者,说是老者其实还不到五十,年龄甚至比吕布还小几岁,只是常年的心中抑郁致使他的外貌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陛下,怎么样了?”董承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协叹了口气,目光深邃,“虽然也算是自家人,按着族谱算他该是与朕同辈,这些天与他交谈了多次,只怕不是与朕同道之人。”   “既是皇室宗亲,怎么会不与陛下同心呢?”董承有些诧异。   刘协苦笑了一声,随后坐正了身子,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缓声道:“相比于皇叔刘备,刘晔的身上缺了点果敢的劲头,朕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几次,可他都绕到了如何剿灭曹操、孙策这上面去。   眼下他们都已经是穷途末路,对大汉最大的威胁就在许昌他难道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董承吓的赶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还不往小心翼翼的掀开帷帐一角看看有没有被人听了去。   他大概不知道,就在马车前方不远的赵云表情忽的一滞,眉头微微蹙起,回眸瞥了一眼马车,叹声摇头。   “陛下,刘晔跟刘备是不同的,他是吕林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心向他们倒也能够理解,但不管怎么样,他姓刘,跟陛下一样身上流淌着高祖帝的血,这是不改的事实,关键时候未必不能仰仗。”   董承这话算是说对了一半而已。   刘晔确确实实是吕林提拔起来的,可要是指望用他来对付吕林明显是打错算盘了。   历史会发生改变,但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   作为曹魏江山的三朝元老,刘晔可谓是看着曹操起家,称公、称王再到曹丕称帝的。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用生命捍卫着骨子里的气节,譬如荀文若、耿继、祖弼等人,可这里头却并没有刘晔。   不能说刘晔忘本吧,只能说他的野心是不如刘备的,眼看着一个腐朽的王朝退出历史舞台,螳臂当车的事情他也实在没兴趣去做。   甚至乎来说,汉室宗亲的身份还把他坑的不轻,因为他曾提出过两次方略,若是曹家父子照办,真的有可能提前结束乱世的。   第一次是曹操拿下汉中之后,刘晔立刻建议马不停蹄的对川地用兵,因为那个时候刘备也是刚刚入主西川,人心不稳,兵疲马乏,粮草不济。   可惜曹操当时生出了厌战情绪,放任了刘备做大,最后定军山斩夏侯,彻底失去了对益州的把控,刘备也得以有资本成为三分天下的鼎立者。   第二次是在曹丕的手上,刘备为了给关羽复仇,起举国之兵伐吴,这个时候孙权都派使者去向曹丕认怂求庇护了,很多大臣也都建议曹丕坐山观虎斗,最后根据成败来决定用兵方向,只有刘晔建议趁着江东兵马都被吸引到了荆州一带,立刻出精兵猛扑向江东腹地,如此必能大获成功。   最后嘛,当然也是没听的。   别说曹操了,哪怕是曹丕的战略眼光都是绝对在线的,至于对刘晔的方略弃之不用,未必没有汉室宗亲的头衔因素在内。   但不管怎么说,刘晔算得上是真心实意的在帮老曹家,这样的人,指望他在这种节骨眼上帮刘协,根本是不切实际。   刘协伸展了一下臂膀,沉吟道:“罢了不提他,朕也不想求着谁,毕竟眼下回到许昌是什么境况还不得而知。”   “是啊。”   董承点头道:“吕布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应该不敢有什么异心,只是他这个女婿却不好说,听说他在军中的威望都不输给吕布,臣只担心他一朝得志,贪恋权位,未必肯还政陛下。”   “这一点国舅与朕想一块去了。”   刘协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等到了许昌便可立时判断出他的忠心来,到时候再决定如何应对。”   “是矣,先前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多是曹操的人,如今他已败走,朝堂之上近乎是一扫而空,听说有一些大臣也回到了许昌,但空缺肯定不少。   这林墨若是有窃国妄想,必会要求在这些方面安插人手,若是这官员选定皆是陛下主导,那陛下便可成为真正的天子!”董承的分析算是一针见血,这是最实际的办法了。   朝廷的三公九卿直接决定了国运的走向,是谁的人上去,这很重要。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协半眯着眸子沉声道:“也不知道王子服、吴硕、耿继他们有多少人能回来,朕现在是用人之际,杨彪和赵温毕竟上了年岁,孔融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许昌。   朕还真有点担心就算林墨肯交权到时候也会出现无人可用的局面。”   “战场凶险,曹军兵多,能回来的,怕是不多了。”董承面露痛苦之色,那都是帝党派系的人,是刘协可以放心仰仗的力量,确实在这一次摆脱追击中折损了太多,都是天家的损失。   “不过国舅也不必太过忧心,在朕看来,林墨再难对付,终归是比曹操好应付的。”   “陛下何出此言啊?”董承轻咦了一声,能把曹操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人,怎么会好对付。   “曹氏宗亲众多,曹操可以放心的把一些要职给安排到他们的身上,可这一点,不管是吕布还是林墨都没有这份力量。”   刘协嘴角勾勒一抹狡黠,“朕认真想过,他们最大的仰仗还是麾下的猛将,不过这些人都是可以独挡一方的,没理由长期的驻留在京城。   朕只要培植好力量将御林军、巡防营和九门校尉握在手里,便有绝对的自主权。”   闻言,董承也跟着乐呵了起来,连忙点头道:“是极是极,只要能接管京城防务,驻外将领定是唯京畿诏命是从的。   最坏的打算要做,但微臣觉得陛下也可乐观一些,说不定吕林愿意竭力的辅佐陛下。”   “吕布毕竟年事已高,竭力辅佐当然是好的,但林墨……”   刘协眉头紧锁,“连曹操都称其为一人可当百万军,这柄剑能伤敌,也能伤己,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马车外的赵云速度越来越慢,他心神混乱,不太明白这位天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眼下曹操未灭,孙策和刘备也在称雄一方,怎么不想着对付这些人,反而算计起了救驾功臣。   ……   紫阳书院,甄家和笮融这些日子来大肆购买的田地,再加上两家商道近乎覆盖了大汉所有州郡,这些筹码加一起,确实够资格动手了。   林墨盘算着手头上的筹码如何捆绑使用,但必须得让刘协出这个头才更好。   世家大族啊,从来是利字当头的,大多数所谓的忠于汉室,更多时候是忠于自己家族的利益。   无论是曹操称王的时候,支持与反对,再到后来曹丕、刘备这些人称帝时候的支持与反对者,大多数都是在盘算着家族的利益。   哪怕真的有一天自己要把刘协给废了,跳出来反对的也就是少部分的死忠派,大部分应该都是考虑利益受到了冲击而已。   基于这一点的考虑,林墨是打算先让刘协承担第一轮炮火,到时候自己再出手怒火也只会集中在刘协的身上。   大汉这个天下,一直就是世家与帝王处于博弈局面,有一天自己取而代之了,如果不从根本上扭转这个局面,同样是避免不了受到世家掣肘的局势。   这一点林墨从最开始辅佐吕布的时候就很清楚的,但这个时代的帝王还是缺少了能扳倒世家的手段,受制于世家又不得不用世家,当初的吕林才那点本钱,拿来来抗衡世家的洪流。   无非就是打倒了一个陈家,就会有一个鲁家取而代之,都是世家子弟,谁也别说谁老实本分,真正到了为家族谋利益的时候,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不过话说回来,像朱元璋那种完全的以武力镇压也可以起到一定作用,可林墨现在不行,一来是天下没有一统,二来,他自信有手段改变世家垄断的局面,不需要这般硬来。   毕竟,不是从制度上做出大刀阔斧的改变,杀了一批还会上一批,杀不尽的。   就目前吕林的处境来看,两件事同时进行是最优化的选择。   正当林墨出神的时候,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初春乍暖还寒的冷风拂动她的罗裙与青丝,显得明媚动人。   少女端着一碗热汤放到了林墨面前,柔声道:“公子,喝完糖水暖暖身子。”   是腹黑女王郭照,她是跟着辛家兄弟还有笮融一并抵达的许昌。   这妮子现在的身段可不得了,算不上人间凶器那也是让林墨无法一手掌握,这与初见她时的小山包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走起路来小翘臀一扭一扭的,让林墨都不由有些出神。   林墨在她的小翘臀上拍了拍,手感极好,“甄家这件事办的不错,现在宓儿完全的掌控了甄家的生意,对我可是很重要的。”   “是公子教导的好。”腹黑女王乖巧的倚靠在林墨肩头上,幽兰气息沁人心脾。   “让你准备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林墨喝了一碗热糖水,很不错。   “从北国带回来的人有四十六个,都是绝对的忠心,淮南和徐州也调了二十几人过来,公子也知道,红袖招这两年闲置了,调回来的都是先前部署下去的人。”郭照解释道。   “少了点,勉强用着吧。”   “都进宫吗?”   林墨摇了摇头,“那倒不用,省的别人说我到处放眼线,宫廷里的人他爱换就换吧,这些人主要是安插在这份名单上。”   林墨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都是这些天陆陆续续逃回来的朝廷要员。   根据对历史的了解,这些人要么是对刘协死忠的,要么至少是支持汉室的,他们才是自己需要随时掌握动向的人。   哪怕是曹操占据着许昌的时候,其实前前后后也闹出过三四次规模不等的兵变,基本都是威逼皇权时候发生的。   这种事情,马虎不得。   “这好办,如今曹操裹挟百姓离开,名单上的人就算回来了府上的丫鬟定然也是不够用的,混进去也不难。”郭照看了一眼名单便很有信心的保证。   “辛苦了,公子应该犒劳犒劳你的。”说完,林墨坏笑着将腹黑女王搂在怀里开始不老实了。   其实,宗室的问题不仅刘协考虑到了,林墨也考虑到了。   所以,当然要适时的开枝散叶了。   便是也不顾青天白日就要在郭照身上施展阿威十八式。   ……   没几天的光景,刘协的车撵按时抵达了许昌。   再回到这个大牢笼来,刘协心态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   不管林墨到底要做什么,吕布还是按着天子仪仗来做的迎接,规模空前盛大,文武官员全部到场迎接。   所有人都行跪拜礼迎天子还都。   “爱卿,长安一别有十几年没见了,当初是你把朕从董卓的桎梏中解救出来,今日也是你扶乾坤于即倒,打跑了曹贼,再次救了朕,爱卿真乃社稷之臣,朝廷柱梁啊。”刘协赶忙将吕布搀扶起来,握着他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言重了,这都是微臣该做的。”吕布心情有些复杂,要是林墨没告诉他那番话,这应该是一副很美好的‘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画面。   可是现在,吕布老觉得眼前已经认不出模样了的老熟人会加害与他,深怕他下一句就突然问道爱卿什么时候把兵权交出来啊。   “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兰陵侯林墨吧,好好好,早就听闻林爱卿少年英雄,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亦是大汉的护国重器。”刘协是一手拉一个,深怕对方觉得自己厚此薄彼了。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都是靠着将士们对陛下的忠心,方能有今日而已。”林墨中规中矩的回答。   果然不喜欢这种感觉,毕竟是现代人,他就是对你再友善的态度,自己可没有跪习惯,骨子里就不喜欢这种非要敬对方为天人不可的感觉。   吕林翁婿与天子的见面就是在这种各怀心思的寒暄下完成的。   不过该说不说,刘协还挺会拉拢人心的,他并没有只是重视于与这对翁婿的絮叨,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他是真的一个个去过问。   而且,你不得不服他,只要对方报出名号,刘协竟然都能说出一点他的贡献来。   辽神,贾诩,庞统,马家父子,乃至于徐庶、辛家兄弟、郭图这种不怎么出彩的角色,他一个也没落下,还全部都点到位了。   等他把所有人都给关心一遍,那可是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这才在国舅董承的提醒下进了城。   贾诩走在最末尾,看着人群拥簇的刘协,轻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老东西,笑什么。”随着关系的熟络,辽神对贾诩的称呼就从贾先生、文和先生、文和变成了老东西。   贾诩哦了一声,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陛下还会记得在下而已,当年的那些事情啊,我还以为陛下应该会记恨在下呢。”   当年……   辽神想了想,点头道:“就是你撺掇的李傕郭汜反攻长安,确实该恨。”   贾诩幽幽的瞥了张辽一眼,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正要离开的时候,又被辽神拉住,悄默问道:“你觉得陛下如何?”   “仪表堂堂、天子之仪。”   “屁话!你刚才那一笑,我总觉得有什么深意,心里对陛下肯定有看法,快说,今儿不说出来,我不让你走。”关于如何对待天子的问题,就算是自家人的辽神也没能从吕林那里得到什么指引。   但,以他的位置来说,天子的城府也不得不关注,他看不出问题,但他相信老阴货是肯定清楚一些的。   架不住辽神的拉扯,老阴货左右环顾,确认没人才低声道:“陛下不简单啊。”   “怎么说?”辽神来了兴致。   “你瞧着没有,刚才他东拉西扯了一个时辰呢,表面上看是在感谢文武官员,其实心里是有算盘的。”   贾诩侧目看着远去的队伍,继续道:“他这么做会让这些跟着温侯、允文出生入死的弟兄留下一个明君的印象,能够一定程度上拉拢人心。   看到没有,刚才臧霸和孙观就笑的合不拢嘴。”   说到这里,张辽恍然点头。   “最重要的是,他在试探温侯和允文对他的态度,他想看看二人是否有耐心等他问完,这很重要,因为他现在还无法判断温侯和允文会不会是第二个曹操。”   贾诩说完,张辽脸上浮现钦佩的神色,“果然是老东西,看的够深呐,我就没瞧出来。”   正当贾诩颇为得意的捋须的时候,辽神又阴恻恻的问道:“你瞎蒙的吧。”   贾诩现在跟辽神在一起也很放得开,直接冷嗤了一声,“你没看到他每问一个人都会下意识的偷瞄一眼允文吗?”   这……这还真没留意。   张辽这才相信贾诩也不全是阴谋论,是真有迹可循的。   “如此说来,这位陛下还真是不简单啊。”辽神双手抱胸微微颔首,语重心长的说道。   “确实不简单,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还能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术,要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那就说明他确实是深谙帝王之道的。”贾诩说罢便朝着城内走去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吕布决断,行动开始   刘协是个明君啊,回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林墨、吕布探讨三公九卿的人选。   吕布自然是对天子唯命是从的,不过让吕布有些诧异的是,自家女婿竟然也跟自己一样,尽管刘协再三询问,也没有推荐任何人,口口声声说是三公九卿关乎社稷之本,只能由陛下定夺。   刘协心里很感动,然后就开始定员。   三公是司徒,太尉和司空。   这三人听起来是平级的,其实不然,司空是下辖九卿,是最高的行政长官,而太尉是管理军方的,最高军政长官,司徒多是负责监察百官和行文报奏之类,类似于副丞相。   从待遇上就可以看的出来,司空和太尉的俸禄是一万石,但司徒跟九卿一样都是两千石。   在第一天的朝会上,就当着文武官员开始了册封,林墨为司空,吕布为太尉兼领大将军,年过花甲的杨彪为司徒。   杨彪的资历可是很老的,在长安时候他就是三公之一了,后来曹操当权把他给免了,现在算是给他官复原职,也没人会有什么意见。   张辽为卫将军,仅次三公,赵云为征东将军、张绣为镇东将军、魏越为镇南将军、文丑为安东将军、颜良为安南将军,余者武将皆有封赏;   贾诩为太常,九卿之首;刘晔为宗正、陈宫为太仆、鲁肃为太常少卿,余者皆有封赏。   值得一提的是,九卿之中的少府本来是耿继,他这次也活着回来了,自然不可能动他的职务,再一个是治粟内史荀彧,人在颍阴待着,可以上门去请的。   当然,也一定程度上都给封了侯爵,用以弥补一些功勋距离九卿不足,但做九卿从事又低了一些的人物,譬如徐庶、马超、满宠、郝昭等等。   从排面上看,可以说一多半全是吕林的人,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毕竟这可不是吕林主导的封官,全然是由刘协一个人裁定的。   所以,退朝之后吕布就拿着到手的太尉、大将军的金匮玉绶摆着林墨的面前,谆谆教导道:“你自己看看,陛下可是把这些年有过功劳的弟兄都没落下,你做了丞相,我也拜了大将军,这回你该收起你的小心思了吧。”   说完这番话,吕布甚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感觉心里头舒坦多了。   一个是主管国家政事的司空,一个是主管国家兵马的太尉、大将军,这就等同于把军政权力一次性都赋予给了吕林二人。   听来好像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可经过天子这么一敕封就合法化了,并且足以留名史册,吕布心情大好啊。   “这就说明陛下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呐。”林墨理所当然的说道。   “又来了。”   吕布盘膝坐在垫子上,侧对着林墨,“你是不是把陛下想的太坏了一些。”   林墨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无奈道:“岳丈大人,我应该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你以为他大肆册封我们的老部下是对所有人的肯定吗,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如果只是单纯的册封我们翁婿而遗漏了这些文臣武将,那么下面的人就会不服气,黄袍加身你懂吧……”   林墨挠了挠头,应该不懂,那是赵匡胤的事情,这个时代还没有发生呢,干咳了两声继续道:“若是不对我们手底下这群文武大肆封赏,下面的人就会有想法,连温侯和兰陵侯都不曾遗忘我们的功劳,你这天子刚刚复位就想鸟尽弓藏吗?   现在不是挺好,大家都得到了应有的那份,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并且还都念着他的好。   可问题就出在一个点上,郎中令和卫尉这两个位置他却没有任命。”   郎中令和卫尉都属于九卿,不同的是,郎中令负责宫廷戒备,领御林军;卫慰负责宫门戒备,是直提九门校尉。   换句话说,谁要是拿下这两个位置,就等同于掌控了京畿范围的命脉,可以随时接管许昌城的防卫。   见吕布一脸狐疑,仍旧不信,林墨便叹道:“岳丈大人你想过没有,这两个位置现在看来不显眼,可一旦天下太平了,京畿之地是不允许驻扎兵马的,就算是拱卫京畿防务的兵马也只能驻扎在城外。   也就是说,这两个位置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可以随时发动兵变。   他在跟我玩心里博弈呢,觉得这次的封官大家伙都高兴了,那他提拔几个人上来谁也不会有闲话,哪怕是你我翁婿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吕布摇了摇头,“允文,我说不过你,可你如果坚定的认为陛下暗藏杀害你我之心,那不管他怎么做你也不会满意的。”   “得得得,我就知道你不信的,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林墨没有废话直接起身出门了。   吕布拜了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凭大将军的兵符可以调动大汉天下任何一个地方的兵马出营。   张辽拜的是卫将军,这个职务最初是设于西汉时期,那个时候可是掌管京畿禁军的,不过现在这个时期,卫将军的职级没有变,可司职变了,御林军被分出来不再由卫将军调遣,而是提领负责京畿防务的拱卫营。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吕布之下第一人了。   而赵云所拜是征东将军,四征将军里的老大,名堂听来是响当当的,可这个职务是需要被派驻出去领兵的,换句话说,真正天下太平后,赵云是不会被留在许昌。   连将军府都有现成的。   府内,一名少女手持长枪、身披湛蓝铠甲、身后火红披风飘荡,没带缨盔,长发扎起高高马尾,英姿飒爽,秀色可餐,咋一看有那么一点吕玲绮的味道。   不过缺了那份高冷,更多时候她都是笑盈盈的笑个小女孩。   此时她身形扭转舞动长枪横扫向前,在马超举枪格挡的时候,少女手中长枪灵性的一收转拍为刺,倒是让马超的有些诧异的后退了两步。   见状,她得意一笑,露出小虎牙,“这一招是子龙哥哥教我的,怎么样兄长。”   “厉害了,有你子龙哥哥教你,我看过不了多久我也打不过你了。”马超收回长枪揶揄道。   马云禄,这次跟着马腾一起来到了许昌。   有了上次的离间计之后,马腾是深感不安的,他太明白自己到底不是吕林集团的核心人物,所以连曹操都会拿着自己来当离间目标。   再加上马超这种莽撞性格又不适合做官,今后在暗流涌动的势力碰撞之中,只怕太容易成为政治牺牲品了。   许昌不是三秦之地,可没人会惯着马家。   马腾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联姻进入吕林核心内部。   这个核心里的人物还是有一些的,但真正有影响力的人,也就是张辽、赵云和陈宫这么几个了。   思来想去,马腾觉得让马云禄与赵云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赵云救过林墨,可以说是除了张辽以外吕林第一人了,这一点从这次的封官大典上就看的出来。   起初他还担心赵云的心气高未必看的上马云禄,没想到二人见面后还是很投缘的,马云禄呢喜欢赵云身上那股勇略无双的气魄,赵云也很喜欢马云禄这种调皮性格,经常让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不,缠着赵云学了几招就把马超当靶子来练了,作为老父亲的马腾感到很欣慰啊。   “见过大将军,司空。”吕布和林墨走进来的时候,马腾、马超、马云禄乃至于赵云都行礼了。   吕布先是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然后林墨才说道:“马将军、孟起,有些事要跟子龙谈。”   “明白。”马家人立刻就会意的退走了。   林墨也不担心他们心里会有介怀,事实上马腾打的什么算盘他也清楚的很。   不过马家毕竟是开国元勋的后代,能不能支持自己去做那样的事,这一点他也无法判断,至少暂时还不行。   自然,这件事他们也没必要听了。   入屋拜茶之后,林墨开门见山道:“把你听到的话跟我岳丈大人如实道来吧。”   赵云看了一眼林墨,随后又看向吕布,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其实他一开始是非常纠结的,总觉得与天子作对那就是不忠,可林墨对他的意义与旁人不同,他害怕如果自己不提醒,林墨是真的会有危险。   屋内,赵云将那日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吕布的表情从不安变成惊骇,最后直接是怀疑人生的目瞪口呆。   不是,他回来许昌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友善,当真是做戏啊。   吕布咽了咽口水,认真的看着赵云,“子龙,这件事可大可小,你确定这些话都是陛下亲口说的吗?”   他的眼神还带着一丝侥幸,直到赵云信誓旦旦道:“大将军,末将这双耳朵能听百步外的箭羽拨动之声,当时我距离陛下不过三十步而已,决计不会听错的。”   至此,吕布缓缓闭上双眼,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早在林墨第一次跟他说起刘协绝非等闲之辈的时候,吕林翁婿与天子也必然不能共存于世,当时他是有所摇摆,可并没有立刻就相信。   他总觉得这里头怕是也有自己女婿贪恋权位的可能,毕竟一个没见过面的天子你就非说双方最终是不死不休,实在难以相信。   到朝会时候天子敕封百官,所有人都得到了嘉奖,哪怕是臧霸这样的土匪出身都给了个侯爵身份,你还能质疑他什么呢?   现在,赵云把一切说穿,不管愿意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如林墨事前分析的那样。   听刘协那话,收拾林墨不过是时间问题,一旦实际掌权,所有有威胁的人怕是都难逃被他特殊照顾的下场。   旁了不说,回想起林墨说过一家老小都要被牵连,吕布便是不能忍。   他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角落,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整个后背都松弛了下来,背对着二人沉声道:“中郎令和卫慰这两个位置,交给伯平和魏越吧。”   “那也不用。”   林墨轻笑了一声,他知道,这件事算是办妥了,“只要岳丈大人明白我们的路在哪里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小婿会办妥的,这两个位置就让陛下自己定人。”   要想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不是吗。   有些事情,真就是刘协当权了他也未必有胆量去做。   反过来,如果是给了他一定的希望,大概率会选择放手一搏的。   “允文,你需要我怎么做。”赵云说这话的时候,双拳紧攥,表情痛苦。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直接参与到这件事里头来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忠君是一种被从小灌输的定性思维,哪怕你心里不忠,嘴上也必须忠诚。   所以,历史上每每有发动政变的,冲在最前头的都不是最得力的干将,更多的是中层人物。   因为上层人物已经不再需要通过这种梭哈的方式来为自己赢取利益最大化,而中下层的人则迫切需要翻身的机会。   华歆爬上太尉,陈群的九品中正制,这一系列的产生都是利益交换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每次叛乱夺权之后,会有一大批的中下层人物冒头。   当然,赵云的性格,也不是会考虑利益的问题,但其他人会,所以,林墨要做的是造出一个多数人利益受损的局面。   同时,这个局面又必须是刘协造成的,林墨盘算过,这种做法产生的动荡其实是最小的,甚至远比不管刘协,自己自立更为稳定。   这也是冒险把刘协接回来的重要原因。   至于赵云,还真是没有勉强的必要,反正后头的事情又不是非他不可。   “对了,看你跟马云禄是挺投缘的啊,看来是好事将近了,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先跟嫂嫂把亲给成了才好迎马云禄进门啊?”   话锋转变的太快,以至于先前心里还无比纠结的赵云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看着林墨。   “你不说我也知道,毕竟嫂嫂的境遇与常人不同,马云禄又出身将门,她这会估摸着心里有想法,但我不是教过你怎么讨嫂嫂欢心吗,你还没用上吗?”林墨抱胸笑道。   “眼下时局动荡,我没那心思,还是先帮你把事给办好了再说吧。”赵云苦涩叹道。   “子龙,你以为我教你的法子只是为了让你讨嫂嫂欢心而已吗?”   林墨忽的又严肃了起来,认真道:“你这头快些进行吧,这事关系着我接下来的计划,不能再耽搁了。”   啊这……赵云有些茫然,“你教给我那两样东西还能助你成事?”   “我没跟你开玩笑。”林墨重重点头。   “虽然不晓得有什么用,但正好现在去哄哄她,想来她会欢喜。”   赵云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转而又问道:“真的没有别的事了?”   “没了,就这一件事,你办妥了就行了。”   听得林墨这般说来,赵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行,我一会就去吧,不过,真有什么事你也不必担心什么,不管怎么说,你我是兄弟。”   林墨微微一笑,没再多说,做兄弟,贵乎知心,不为难对方,也是一种情义。   “走吧岳丈大人,我们也该准备准备跟陛下谈谈条件了。”林墨站起身来舒展了个懒腰,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朝着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也是自己计划的范畴内。   ……   许昌方面现在也算的上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吕林高兴了,天子也高兴,包括手头下的文武百官好像也挺不错的。   但荆州方面用一日三惊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伴随着敕封百官同时进行的还有四道圣旨。   第一嘛当然是罢免了曹操,并且昭告世人他过去的种种恶行,目的当然是斩断曹操的合法性,道义上把他架在火上烤。   第二道圣旨是加封刘琮为荆州刺史,蔡瑁为荆州都督,领荆州军务。   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挑起曹操与蔡氏一族的矛盾。   作为本就是慕强而投的蔡瑁而言,这道圣旨可是很要命的。   第三道圣旨是指责刘琦无端发动安丰战事,贬为新野县令,即日赴任。   先前刘备所打的仗那可都是挂着刘琦的名头在进行的,现在天子要秋后算账了,当然是找刘琦了。   至于第四道圣旨,是加封刘备为前将军,任长沙太守。   理由当然是救驾有功了,虽然当时跟赵云起了冲突,但事出有因,可以理解,这些年来一直与曹操对抗,就这一点就值得加封了。   除了刘琦的这道圣旨是林墨建议的外,其他的三道圣旨都是刘协自己要下的,被曹操挟天子令诸侯这么多年,他当然更清楚的知道圣旨怎么下才有杀伤力了。   襄阳那头人心浮动,长沙这头情况也不见得好。   刘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琦被吓的已经瑟瑟发抖,跑去找黄忠了。   现在,这位皇叔已经信不过了,黄祖走了,魏延也跑了,刘琦唯一可以信任的就只剩下黄汉升一个了。 第三百六十章 捭阖纵横林允文   从汉朝的军制上来说,军方第一人是大将军,次之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再次是卫将军,往下是前后左右将军,再往下才是四征、四镇将军。   换句话说,刘备现在的军衔仅次于张辽,位同九卿,可谓是风光无两了。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刘备势力的人高兴坏了,而对于他们来说,比前将军意义还要重大的是长沙太守。   目前手头上的零陵、武陵、桂阳和长沙四个郡的实际掌权人当然是刘备,可道义上挂着的是刘琦的名号,至少,在荆襄部将的眼里,刘琦才是他们的主子,刘备不是。   但现在,刘琦的长沙太守位置被罢黜了,换了刘备上去,这就等同于帮着他们从实际掌权人变成名正言顺的存在,所有人都需要认同这个事实。   “哈哈,这下好了,大哥的苦日子算熬到头了,有了这份诏书,四方俊杰皆是会慕名来投哇。”在张飞的眼中,哥哥当然配得上这个位置的。   不过,在这份诏书到来之前,四郡的主人毕竟是刘琦,那些青年俊才就算有心投奔可能也会有忌惮。   现在好了,这长沙太守的位置等同于是把大哥身份摆正,今后荆州文武也不会再有人说大哥在蛊惑刘琦了。   关羽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是习惯性捋须发表附和言论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空荡荡的,低头一看,心头一痛,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真是想不到,我原以为陛下回到许昌后,林墨必定进馋,要以阳安山那件事指责我犯上作乱,想不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刘备自己也有些懵。   他甚至怀疑,难不成吕林真的还政于天子了,否则没理由这么做的,刘备都准备好了再次反驳是吕林要挟天子下的诏书,跟曹操一样,要挟天子令诸侯呢。   谁曾想是这样的结果。   厅内,诸葛亮眉头紧锁,面露不安神色,“这林允文当真是不世之奇才,主公,他对陛下的运用只怕远在曹操之上啊!”   “孔明何故如此慌张?”刘备茫然的看着他。   “主公,我们与公子一直是默契合作的,不管是对抗吕林还是对抗曹操,都是建立在助他重夺荆襄的前提之下。   可现在,陛下这一纸诏书把这一切都否定了,明面上看是扶正了主公的位置,可问题就在于麾下部曲多是效忠于公子的,如今把公子贬为了新野县令,由主公独揽四郡军政,麾下的将士们只怕会心生误会。   这个时候,只要公子开口……”   诸葛亮顿了顿,一字一句认真道:“荆州内乱立刻就会爆发。”   闻言,刘备只是微微的紧了紧眉头,随后道:“这一节我也想过,稍后我会去与公子道明这不过是吕林的阴谋罢了,这荆州之主依旧是他,我会竭诚辅佐的。”   诸葛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有用的,这正是林墨的高明之处,这诏书一下,公子心里对主公的忌惮已经形成,哪怕主公真的像从前那样大小事宜都与公子商议,可他内心深处都会每天问自己,到底谁才是这荆州之主。”   刘备的瞳孔骤然一聚,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当然明白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这哪里是什么恩诏,分明就是离间计啊。   林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离间自己与刘琦的关系。   因为不管这一诏接还是不接,在刘琦的心里都会默认自己已经不再是荆州之主了,曾经答应帮着自己重新夺回荆州的说辞也会随着位置的改变而发生改变。   一旦这样的猜疑形成,那么,今后在这四郡之地刘备和刘琦只能容纳一方,就算刘备想回到从前,刘琦心里也不会同意。   说要赶走刘琦,那还真办不到,旁了不说,光是带回来的那两万水师其实大多数都是默认刘琦为主的,他们肯定唯刘琦马首是瞻的。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人物,长沙屏障黄汉升,他也是绝对拥护刘琦的人,如果他再振臂一呼,那在这四郡之地待不下去的,只能是自己,绝不可能是刘琦。   “这林墨城府之深,心肠之歹毒,哪怕是曹操也比他不过……”刘备一时间慌了神,这种在弱者一方埋怀疑种子的方式,与先前曹操那种挟天子令诸侯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   可效果却不能相提并论,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诸葛亮说天子一定不能落入了吕林的手上,这小子算计人心实在令人发指。   “我去找公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备知道,如果不让刘琦解开心结彻底的相信自己,那么事情的发展一定会像诸葛亮预料的那般,四郡发生内乱。   到时候哪里还用的着吕林动手,曹操就会趁势吞并了他们。   恶毒,恶毒啊。   出门前打听了一下,方才知道刘琦去了黄忠的府邸,刘备心头一沉,他真的开始害怕了。   在这种时候,不是跟自己探讨,而是跑去找黄忠,这已经算是挑明内心想法,刘备觉得此行的压力不小。   “主公,在下有一句话,若是说的不妥,还请包涵。”出门前,诸葛亮走近刘备身旁低声道。   “孔明,你我早就如同一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闻言,诸葛亮内心还是有一点感动的,深吸了一口气,沉吟道:“林墨的捭阖纵横之术犹在曹操之上,他知道天子该怎么用,也知道怎么不给自己留恶名,长此以往,曹操、孙策乃至于主公,早晚都是要被他所吞并的。”   刘备点了点头,这一点是实话。   像天子诏书这样的玩意曹操没少玩,但要说出手一次就能造成严重后果的可并不多见。   这次的四封诏书,两封是针对荆南,两封是针对荆北。   虽然刘备现在不知道襄阳那头的情况,但他能猜到,曹操现在肯定也无比头疼。   蔡家在荆州的影响力可不是这个阶段的曹操能够轻松拿捏的,尤其是在失去中原之后,若是凭着心里的猜疑撤下蔡瑁来,极有可能也会引发荆州内乱。   明明天子才到手,可他林墨运用起来却如此的如火纯青,可以预料,若是不主动做出一些改变,未来迟早要被他给玩垮的。   “孔明,如今已是非常时期,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刘备扭头看了一眼左右,也没外人在。   “从疆域上看,林墨是有意封锁住曹、孙、刘三方的战马渠道,以确保中原地区的绝对平稳,可他若想要统一天下,那接下来的大战必是一番水战了。   目下,江夏已失,我军只有两万水师,扩张太慢,曹操若是能稳定住局势,那么手上的七万荆襄水师也能保全。   再者,孙策虽然大败一场,可折损的多是步卒,水师方面还是能积蓄一些力量。”   诸葛亮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刘备已然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后退了一步,面露狐疑神色,“你……你想联合曹操、孙策抗衡吕林?”   “主公,这是眼下唯一的图存之计了,否则曹孙刘三方都会陆续被吕林所吞并。”   刘备退了一步,诸葛亮便迎前一步,沉声道:“如果说曹操是国贼,那么吕林便是国之巨盗,事分轻重,要想对抗鲸吞天下之势的吕林,唯有联合仅存的两股力量了。”   在这个维度里,曹操对汉室最大的恶行其实也就是落下了挟天子令诸侯的骂名,其他方面其实并没有逾越之举。   比如,没有许田围猎的试探人性,没有称王僭越的狼子野心,没有荼毒贵妃的悖逆举动,也没有铜雀台上分阵营的晋位意图。   因为没有这一系列的恶行,自然,在诸葛亮的心里这还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细数起来人家还有会盟诸侯勤王这一系列的扶保汉室功劳呢。   更何况,相比于曹操,眼下的吕林才是真正威胁大汉天下的人。   “孔明,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曹操从前的行径为天下人所不齿,我以仁义立身,岂能与豺狼为伍!”刘备拒绝的很果断,近乎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主公,此为权宜之计罢了,南北大战一旦开始,战场之上的主要对垒方也是曹操和吕林,届时主公可隔岸观火。   若吕林胜,我们可顺势取益州,以谋后起;若曹操胜,我们可顺势进军淮南,将中原门户打通。   至此,便有养兵之地,逐鹿之势!”   诸葛亮的话令人心神澎湃,不得不说,败仗一箩筐的刘备在这一刻动心了。   可过去自己口口声声的骂曹操是国贼,所以对于天子诏书从来是以这句话来反驳那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情况一转就跑去跟人结盟,怎么看都有点自毁人设的感觉。   他沉吟着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主公啊,天子诏书的背后,还有另外一桩林墨的歹毒用心,在下并未道明。”见他迟疑不定,诸葛亮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且说来。”   “他不想我们三方结盟,所以才罢免了公子的太守职位,这样一来,荆南与荆北联盟,就不再是公子刘琦与曹操结盟,而是主公与曹操结盟。   他这是算准了主公视名节重于性命,宁死不为。”   说到这里,诸葛亮低眉叹息,语重心长道:“可是主公啊,古来成大事者绝非简简单单卧薪尝胆四个字能道尽其中之艰难与辛酸。   请主公试想,与四百年大汉基业相比,主公仁义是否该让道。”   刘备的心如同被重锤猛然砸下,只觉得心头一颤。   想不到,诸葛亮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与四百年的大汉基业相比,我这身仁义又算得什么,与陛下不见天日的傀儡生涯相比,我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他缓步走出了将军府,朝着黄忠府苑所在方向行去。   黄忠的府苑内。   刘琦在黄忠的面前,哭的像个孩子,眼泪如同决堤的河坝根本挡不住。   诚然,他的情况确实非常的窘迫,父亲死了,蔡家要害他,就连内心里的底气黄祖都背反,在他这样的年纪里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打击确实不可谓不小。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一切,天子诏书又到了,到最后,连刘备都靠不住了,刘琦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不是惶恐,直接是害怕的跑到黄忠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黄忠了,问题是人黄忠说到底就是个武将,没有太深沉的心思。   沙场上九死一生的汉子从来就不相信眼泪的,刘琦当然也算凄惨的经历了,可在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应该要意识到这些可能发生的情况。   正如武将选择了拿起三尺青峰就要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所以,刘琦可以找黄忠诉苦,分析,探讨,甚至可以让他站出来振臂高呼,号召大军赶跑刘备,就是不能哭。   眼泪这玩意,在黄忠这里,只会招来嫌弃和鄙夷。   还有这份耐心全然是看在刘景升的面子上。   曹操有句话为后世人所熟悉,生子当如孙仲谋,不过很多人不知道这句话的后面还接了一句,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不得不说,这算是对刘琦刘琮兄弟最写实的总结了。   刘琦确实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也因为这样才会在选择接纳刘备后全然由他操盘。   现在,正是需要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却只能拿出眼泪,让黄忠倍感唏嘘。   直到刘备到了府上,刘琦竟然还在抽泣,看着这位曾经自己最信任的皇叔,眼中感情复杂,本能的是害怕,退到了黄忠的身后。   这种微妙的变化刘备是看在眼里的,势头可不太好,今天如果说不服他,他很可能真的会号召荆州部将把自己给赶出去。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刘备定了定,随后走上前和善的问道。   刘琦先是看了一眼刘备,然后又看了一眼黄忠,嗫喏道:“有什么话就这说吧。”   闻言,刘备叹了口气,随后解下了佩剑并恭敬的递到了刘琦的面前。   正当刘琦与黄忠不知所以的时候,刘备沉声道:“公子,诏书的事是林墨的阴谋,他就是希望在公子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若是公子内心果真对我不放心,那便请执剑杀我。”   态度很诚恳,但,人就是这样,心里一旦有了猜疑之后,对方说的任何话都会打上一个问号。   黄祖与魏延的事情历历在目,江夏政变过去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要说刘琦会因为这句话而相信刘备,那他也太小看自己了。   刘琦没有去拿剑,同时也没有回应刘备,有些无所适从。   “若公子不忍下手,那我今日便是来与公子辞别的。”刘备依旧是双手捧剑。   “辞别?此话何意?”刘琦终于开口了。   刘备面如沉水,眸子里透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在这一刻却尽显无奈,“因为公子的眼神告诉我,公子已经不再信任我了,既然如此,我愿带着二弟三弟和孔明他们离开此地,只有这样才能让公子安心。”   如果是从前刘备这么说,刘琦的第一反应就是慌,他其实也明白自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更缺乏深远的战略目光,没有刘备的护佑,别说抵抗曹操,就是蔡瑁刘琮的迫害他也无力招架。   可是现在,他听见刘备这么说后,竟是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皇叔准备何时启程。”   啊这……   你们不打算挽留一下吗?   刘备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今日辞别公子便回府收拾,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这个时候,刘琦没有说话了,连象征性的挽留也没有,黄忠当然是不开口的,场面一度是有些尴尬。   刘备毕竟是见过风浪的男人,很快调整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嘱咐道:“公子,临别前只有一事想提醒。”   “皇叔请说。”   “斥候探报曹操兵败后,荆州内部出现了不平稳的态势,为了安抚内乱,他已经在江陵集结兵马,似有所图,我走后,公子务必要提防曹操。”   在这个时代,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战争是比较常见的情况。   所以,刘备这么说,刘琦倒也没怀疑。   试想,曹操但凡是想抗衡吕林,确实应该让荆楚大地重归于一,再联合天府之国的后勤保障,其实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的。   可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曹操可能随时要对荆南四郡动手,刘关张和诸葛亮如果都走了,那刘琦自问是无力招架曹操的势头。   他心里很纠结,让刘备走,自己这荆州之主的位置当然是稳如泰山了,可无法对抗曹操;让刘备留下,天知道时间久了,大家伙是不是会以为他刘备才是荆州的主子。   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刘琦眼前一亮,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上前攥着刘备的手道:“皇叔,你能去哪里呢,不若你带兵前往巴丘驻扎,一应粮草器械我都会提供给你,如此一来不管是曹操还是林墨,一旦有所异动,你我都能及时汇合啊。”   刘备眸子一沉,呆呆看着刘琦,当年刘表就是这么打发自己去新野的,现在是依瓢画葫芦吗,六啊。   可这事,刘备还不能不答应。   真要逼急了,刘琦是有能力召集到四郡兵马的,可自己……拿着这诏书只怕也无法调动大军。   迟疑了片刻,刘备还是咬着牙重重点头。   只要能留在这,终归是可以慢慢跟刘琦晓以大义,而且,到时候由他出面去联盟曹操,事情反而好办。   “听凭公子吩咐。”刘备颊肉抽了抽,无奈收回佩剑。   “好好好,我这就去让人设宴,为皇叔壮行。”刘琦露出了久违的笑。   刘备苦笑着点头,我谢谢你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林墨在线教学   “如今,情况有变,若再不做决断可就晚了。”   “如何决断,书信吕林,言明与孙策划清界限,亦或者干脆一些,伏击孙策,将其首级作为礼物上贡给朝廷?”   “自淮南兵败之后,孙策便一直在交州稳定士家那几兄弟,江东这头仅是让他弟弟孙翊在从稳定之计,就算要摆立场,也就是将孙家的力量从这几个郡驱逐出去,伏击孙策怕是行不通。”   “天子连下四诏却无江东什么事,是我们地狭民寡吕林瞧不上呢,还是觉得孙策已经穷途末路,根本没放在眼里。但凡天子下诏将孙策驳为反贼我们做起事来也能容易许多,现在动手,道义上说不过去。”   “我看未必,这很有可能是林墨在敲打我们呢,他是要告诉我们,就算没有我们帮忙,他林墨也有能耐收拾孙策和江东。”   江东,吴郡,吴县陆家正厅内,四名男子分坐东南西北。   北位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器宇轩昂,儒雅中带着威严的男子,陆家当代家主,也是四大家族中军事造诣最深的一人,陆逊。   南位坐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身穿儒袍配儒冠的中年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顾雍,东吴建国的首任丞相。   东位坐着的男子与顾雍年龄相当,不过面容稍显严肃,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张家家主张允。   他的名号其实不管是在这个年代还是在后世,都不怎么响亮,但他儿子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也是下一任的家主,张温。   最后是西位坐着的人,年龄较之陆逊长几岁,面容刚毅中带着些许风霜,虽是豪华世家的出身,可身上的行伍气很重,他也是四大家族里最彪悍的将军,朱桓。   孙权党政时期,曹仁发兵发动濡须口之战,朱桓悍然反击,重创曹军,斩杀常雕,生擒王双,斩溺魏军不知凡几,绝对算得上是智勇双全的悍将。   江东四大家族的当代家主,在这一日齐聚于吴县陆家,所商讨的就是一件事,是否归顺吕林,如果归顺,又该怎么归顺。   事实上,这样的会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得知孙策淮南兵败后四大家族就立刻汇聚碰头,因为陆逊已经收到了林墨的来信,加上早年间的陆家与孙家的那笔烂账,他是同意卖了孙策的。   可当时的情况还不像今天这么明了,孙策是败了,但前期四大家族与孙策作为利益交换,族人出任各个郡县的官吏,四大家族则是在钱粮方面给予了孙策巨大支持。   虽然这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可总归是已经下注了,不到万不得已,其他三家还不想贸然撤资,要不就都打水漂了,再者说吕林的兵马毕竟没有跨江而来,情况不至于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可现在不同了,天子竟然被掳到了吕林的手上,这就意味着吕林二人从先前的军阀诸侯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力量,道义上他们可以站得稳脚了。   这个时候,只要朝廷对外昭告当初是受曹操胁迫不得已给孙策拜的侯,他与曹操实在狼狈为奸,为大汉的巨贼。   那么,四大家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驱赶孙氏一门的势力迎吕林入江东了。   可偏偏四道诏书里却是没有江东什么事,对孙策也是不闻不问,一时间这四位家主可就慌了。   拥有天子的吕林是绝对值得投奔的,如果等战火烧到了江东再来投降,那意义可就截然不同了。   只是四大家族也要脸,你好歹给个台阶什么的吧,结果人家不屑一顾。   所以,陆逊才会分析,不是吕林对江东看不上,他这么让天子下旨,明摆着就是敲打四大家族,让你们自行站队,而且速度还得快一些。   “先前人家主动示好我们也没第一时间做出选择,现在我们又突然对孙策动手,只怕在吕林的心中我们四大家族的分量会一降再降的,如今再做次下作的举动,未来又如何在暗流涌动的争斗中站稳脚跟。”老狐狸的顾雍摇头晃脑道。   其实,这件事拖到今天,除了他们不想在孙策的身上打水漂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双方都没有商定价钱。   既然是交易,那肯定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从林墨先前的那封信来讲,只是提到了陆逊一身才华不应该白白耽误了,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有什么意义呢,他们要的是许诺,要的是足以诱使他们主动出手的价钱。   尽管现在局势被动,但立刻就用自己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那也不是四大家族的格局。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没有江东的地盘,没有我们四大家族出力,那他孙策就只剩下交州贫瘠一地,偏安且难,遑论复起。   可若我们四大家族倾尽全力,未必不能保孙策再起风云的,一舍一得之间有天壤之别,这笔账他林墨总不至于不会算吧。”   朱桓冷着脸,言外之意也很明朗,我们四大家族还是有资格跟他吕林开口要点东西的。   “情况倒也没有到这种地步,我还是觉得这是林墨有意在敲打我们四大家族。”   陆逊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轻笑道:“这样吧,我先书信一封送到许昌,探探林墨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人,为的也是家族,他会理解的。”   陆逊的核心意思很明朗了,这封信过去就算是我们四大家族低头了,你林墨就该给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钱。   张允、朱桓纷纷看向顾雍,显然都在征求他的意见,后者缓缓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老成持重的法子,且看看林墨什么态度吧,若他没有容人之量,便是投奔过去未来我们只怕连淮南帮都斗不过,更别说在诸多势力里图存了。”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张允眉心一皱,“孙策怎么办,他已经写了三次信了,孙翊也多次登门,这事一拖再拖,我怕他会有所察觉。”   “有所察觉又待如何呢?”   朱桓不以为然道:“如今的孙策如同没有了爪牙的老虎,已经不足为虑了,他若只身前来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若是带兵进入江东,那我们就封锁这三郡之地,他要是先动手,我们还省了找由头。”   顾雍干咳了一声,沉声道:“他已经把所有的注码都押上来了,现在想调动我们本就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我们拖,他就只能等,这方面问题不大。”   “张昭张紘要不要知会一声?”张允又问道。   “不必。”   这回是陆逊开口的,“他已分别试探过二人,他们对孙策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天子现在在吕林手中,他二人想投吕林的念头比我们更盛,只是等我们点头罢了。”   在江东这片土地上,二张当然也是有些影响力的,可他们终归是徐州人,进不得四大家族的核心圈。   现在又是在跟吕林谈判的阶段,更加不愿意让二人掺和太多,未来一旦改弦易辙,他们很可能转身就投入了徐州士子的圈子,大家话说分明好一些。   ……   许昌,皇宫的御花园内,身披玄色蟒袍的刘协徘徊其中。   寒冬刚去,初春方始,就算是御花园里其实也没什么花,可刘协要看的,本来也不是花,而是感受着自由的气息,思绪也不由的翻腾起来。   196年,即建安元年,刘协被曹操挟持到了许昌,改元建安。   从那天开始,刘协就在这许昌的宫殿内开始了阴暗的傀儡生涯。   一转眼,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   说来可笑,在这长达十年的傀儡生涯里他的活动范围就局限于皇宫以内,这御花园更是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却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的闲情逸致。   回想往昔,再看今朝,这一切都好似梦幻泡影一般。   再次返回许昌之后的顺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吕林对他不仅是进出拘礼,对于三公九卿的选定也是完全没有提出过个人意见,暗示都没有过。   虽然这并不足以说明吕林对权力没有欲望,至少兵权他们是还没有交出来的。   当然,这个念头刘协也不敢贸然说出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哪一个又会是柔善可欺的人呢,但不管怎么说,在吕林的面前,总是要胜过曹操的。   这一点,从现在的牌面就可以看的出来。   三公里有杨彪在,九卿里,目前已经定下的位置少府耿继是自己的人,只要再把卫尉和郎中令这两个位置拿下,这盘棋就彻底活了。   到时候,只要自己愿意,可以随时接手宫城的防卫,当然那是指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如果目前这个态势能够继续下去,刘协觉得并非没有可能做到兵不血刃的重掌大权。   但也不敢太过冒进,他还摸不准吕林二人内心的真实想法,终归一切是在朝着有利的态势发展,可以让他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希望是件好东西,弥足珍贵。   “陛下,司空求见。”   内侍上前请示后,刘协便挥了挥手,“诏。”   随后,他走到了一旁的石亭内坐下,这个时候来,多半是要裁定最关键的两个位置吧,这场博弈,必须要赢,甚至说辞他都准备好了。   “微臣拜见陛下。”林墨走到石亭前躬身作揖。   昔日曹操身上的官袍,如今是裹在了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司空身上,刘协看着年轻司空,主动起身上前牵着他,“爱卿来了,既非朝会,便不必拘礼了,坐吧。”   虽然刘协嘴上是笑嘻嘻的,可他打心底里不喜欢林墨。   真要说起来,不管是吕布还是林墨,对他都是进出恭礼,比曹操更为循规蹈矩,而且什么事情都会来请示,确实是人臣的模样。   只是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司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曹操当然是大奸大恶的,可刘协知道他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林墨不同,他总觉得林墨对自己的客气都是做出来的,真这么有诚意,你们怎么不把兵权交出来。   这玩意吧,刘协也不敢贸然去提,深怕太过冒进会让吕林二人不安,所以前途虽然光芒,仍需徐徐图之。   “爱卿此来可是有本要奏?”刘协试探着问道。   “陛下,微臣确实有事。”   林墨说完就瞥了一眼在刘协身旁伺候着的内侍,不等刘协开口,那内侍就上道的躬身道:“陛下与司空商谈国事,小人便在边上候着。”   内侍走后,林墨才一脸沉重的再次拱手作揖,“陛下,微臣若言语有失,还请恕罪。”   “无论何事,爱卿但说无妨。”刘协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终于要对郎中令和卫尉下手了吗?   “微臣与太尉俱是于阡陌起事,值国难之际以草莽投效,故而对天下百姓心中所想还算了解。”   仰面视君、视为刺王杀驾,林墨说话的时候,还得注意眼神,“微臣想请问陛下,不知陛下可知这天下大乱的根源在何处。”   这个问题让刘协有点懵,你不是来讨要郎中令和卫尉的吗,这是……   很快,刘协心里有了猜测,这是要考验朕吧?   虽说长年在宫中当傀儡,但该学的东西他也不落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回真正的帝王。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沉吟道:“自桓、灵以来,朝廷日渐腐朽,连天子都卖官鬻爵,只顾享乐,更何况是郡县里的官吏,他们欺压虐民,食民而肥,导致了张角黄巾暴乱。   而为了快速平定乱局,朝廷恢复了光武时期的州牧制,导致地方诸侯做大,脱离朝廷掌控,最终就变成了这些年来的诸侯割据、相互攻伐的天下大乱之势。”   作为一个傀儡,能把问题看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毕竟,他的身边是有太傅传学,可多是注重儒家思想,少有真正了解民间疾苦的。   林墨微微摇头道:“在微臣看来,陛下所说只是表象,而非内因。”   “噢?”   看着林墨一脸深沉的模样,对自己学术有所质疑,刘协倒是来了兴致,“那爱卿所言内因又是什么?”   彼时初春,乍暖还寒,一旁,还有御用的兽金炭在烘烤着,林墨的右手在炭火上方轻拂,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天下大乱的根源在于世家力量太盛。”   “世家力量太盛?”   刘协有些咋舌,皇朝之上这些年来的确形成了一些对抗力量,譬如宦官与外戚、士人之间的对抗,再早些年的皇权与士人直接碰撞。   士人的背后自然就是林立于世的世家,换句话说,这么多年来,皇权与世家的碰撞其实是一直存在的。   大大小小的世家,养着或数千,或万数的农奴,拥有着大量的土地,还可以合法的规避税赋,又掌控了知识垄断,只等合适机会,察举上去就能当官。   要说这些人的力量不强大,刘协自己都不认同。   可问题就在于,皇朝的运作本身就离不开这些士人,大大小小的官员谁去出任?总不能让目不识丁的流民去出任吧。   所以这样的对抗是必然存在,同时又相辅相成才对。   可林墨却说,他们导致了天下大乱,这个概念对于刘协来说有些超前,显然无法接受。   看着错愕的刘协,林墨并不诧异,轻声一笑,解释道:   “世家的底蕴在于土地、手头上的农奴,还有文学的传承。   微臣先单说土地这个问题,他们的土地是从哪里来的,百姓。   因为百姓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遇上了天灾、人祸亦或者最普通的疾病,都可能迫使他们将土地流转出去给世家,失去了立身之本。   而失去了农田的百姓,到最后必将沦为世家圈养的农奴。   岁月更迭,世家手里的土地与农奴越来越多,这些人依靠世家生存,对于他们而言,朝廷和陛下都太遥远了,家主才是掌控命运的人。   所以,只要家主下令,他们甚至会拿起武器成为兵,这就是产生了不稳定的因素。   再一个,世家手里的田地和农奴都是可以规避税赋的,说的好听是规避,可这些实实在在本该产生的税赋又去了哪里呢,就是变相的落入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而另一方面,为了保证朝廷税赋不至于走低,只能向仍旧在纳税的百姓提升税赋来弥补这个缺口,恶性循环之下,百姓最终都沦为农奴。   有一天,他们活不下去了,就会走出第二、第三个张角。   可是张角出现后真正善后的又是谁呢?   是陛下,是朝廷。”   一席话,让刘协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   世家兼并土地,导致民不聊生,同时又促成了世家的强大,而日益受压榨的百姓最后拥戴出一个张角来……   而张角的出现,到最后买单却是自己。   这种说法近乎是颠覆了刘协过去对于皇朝天下不稳定的基本认知,儒家中庸学派里,是不会有人跟他说这番大道理的。   可是细品其中的要义,刘协又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尤其这话还是从一个底层走上来的年轻司空嘴里说出,含金量自然足够高。   仅凭这席话,足见眼前的年轻司空绝对不是一个只会玩弄人心的权臣,他是真的对于社稷治理有真知灼见的。   心存百姓、海晏河清这样冠冕堂皇的套话刘协听过太多太多,可像林墨这般鞭辟入里、一针见血的分析,当真是头一遭。   当然,这与他的经历应该是密不可分的。   可是……   他为何要与朕说这些,是想彰显自己的真才实学?   刘协凝重的颔首,“爱卿所言,令朕茅塞顿开啊。所以,爱卿以为,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第三百六十二章 君臣博弈,各取所需   要说林墨讲这些话只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了解民间疾苦,那刘协也不至于这么单纯。   不管林墨是基于什么样的目的,可他刚才的谈论方向确确实实的勾起了刘协的兴趣。   世家庞大,染指于庙堂的任意角落,加之他们的底蕴,才造就了皇权旁落的情况。   哪怕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收回了兵权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君王,世家也是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不得不去攀爬。   所以,林墨如果真的有解决土地兼并的办法,一来可以稳定民生,二来可以削弱世家,那他是绝对乐意去做这件事的。   但有一个前提,还不能跟天下世家发生正面的冲撞。   一个刚刚摆脱傀儡身份的天子,需要的是施恩,甚至是讨好,才可以丰满自己的羽翼,他甚至都已经在让董承他们去物色大世家来联姻,为的就是增强自己的力量。   如果能有一种曲线救国的办法,那他是愿意采纳的。   毕竟,如果困扰四百年大汉的问题,在他的手上得以解决,那么圣明之君的头衔可就没跑了。   “很简单,削弱世家。”林墨轻扣石桌。   “如何削弱?”刘协问道。   也顾不得君臣礼仪,说了一通话后的林墨拿起茶杯润了润嘴,继续道:“世家兼并土地后能获取巨额的利润,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规避了税赋。   只要让他们补上这个税赋,那么到手的土地吸引力也就不这么大了。   等把这一节做好,后续再颁布针对性的律法,譬如禁止土地流转买卖,朝廷又从中着手,假以时日,这个问题必然可以解决。”   听完这番话,刘协面露笑容,却是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从底层走出来的人,没有真正的见过朝堂,有些事情想当然了。   刘协对于后半截所谓的禁止买卖根本就没听进去,因为前半段所说的要让世家补上税赋缺口他就觉得林墨有些流于空想了。   “爱卿,其实在武帝时期,朝廷就意识到了税赋上的空缺问题,朕也明白你所说这些税赋变相的进入了世家的口袋里。   问题就在于,爱卿想让他们补上税赋的空缺,前提条件就是要知道他们手头上有多少农奴,有多少土地,再以征收税赋。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朝廷下达多少诏令,各方统计上来的土地与农奴,全然是虚报,甚至是派出要员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刘协原本以为这番话会引发林墨的深思,可对方却古井无波,似乎早就清楚了症结所在,凝神道:“微臣懂陛下的意思,可是造成这个局面的根源在什么地方?在于官吏与世家勾结,统计上出现严重的纰漏。   陛下,微臣想请问,参与统计的官吏是什么人?”   “自然是各郡县的要员。”刘协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确然,而问题在于,这些人大多数就是世家出身,即便朝廷的三互法规定了户籍所在地的士人不能在当地出任,可基于共同利益的目标与方向,他们会形成一个默契,共同瞒报。   毕竟,到最后税赋缺口是转嫁到了百姓的身上,得罪百姓,总比得罪世家的好吧?”   刘协缓缓颔首,林墨说的是对的,这一点他也认同。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好奇,明明你都知道,那你还要提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办法。   林墨话锋一转,“统计各方世家土地与农奴的问题,并非做不到,而是现在的这批人做不到,陛下要削弱世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换人。”   “换人?”   刘协这回是真没忍住,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爱卿啊,自郡往下,县、乡、亭、里、什、伍,这些人才是真正参与统计的,可光是一个兖州,这批人就足有四五千人,大汉一十三州啊,朕怎么可能把人都给换了,朕又哪来这么多人换呢?”   “陛下误会了,微臣的意思并非要一扫而光,而是改变以往的用人模式。”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分析道:“如陛下所言,郡县往下还有乡长、亭长、里长之流,可这些人并非是真正掌权的人,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工具罢了。   陛下真正要换的是县令往上的人。   这批人的产生,往往是由各州郡的掌权人又或者是朝廷大臣推荐产生,也就是现行的察举制。   可问题是,这样的方式推选出来的官吏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人性的贪婪。   他们只会推荐自己的门生,更有甚者相互推举亲朋,这样的一群人,如何能真正的为陛下解忧?”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这句话是怎么产生的,就是察举制的背景下诞生的。   一旦家族有人掌权了,他们会疯狂的将家族人才往庙堂里输出,本来就拥有了知识传承,接任官员自然得心应手。   刘协纳闷的捻着手指,从土地兼并的问题,忽然就跳跃到了人才选拔任用上面来,林墨的思维转的有点快。   想法固然是好,可根本无从下手。   汉朝的察举制沿用至今,确实是让一些世家得以做大到难以掌控的地步,可这已经是最优选择了。   再往前,难道重新启用秦朝的世官制?   先秦可就是因为这套制度把自己玩废了,大汉才需要革新这块制度。   如今,林墨要求的换人,其实本意就是更换用人制度,这一点刘协还是听出来了的。   问题是,用什么制度呢?   他侧目看着林墨,静待他后文。   “陛下,微臣觉得,往后朝廷用人,可以由一个专门机构负责出考题,之后在各州、郡、县同一天开考,择优录取。”   看着刘协对科举考试模式一脸茫然,林墨继续道:“听起来就算采用这种方式也无法避免世家涌入庙堂,可是这样做的好处是给了天下寒门学子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与风光无两的世家在同一条线上竞争。”   明白了!   刘协的眸子闪过一抹精芒,双拳也不由一攥,激动的脱口而出,“爱卿是想以寒门力量抗衡世家,避免世家做大的情况出现!   如果由这批人去做事,他们行事的准则将不再是家族利益,而是自己的官身!”   这是刘协的下意识想法,也是第一念头。   不能说是错的,但这只是其中的一桩好处而已。   林墨补充道:“不止于此,科考是没有条件限制,也就是说平民百姓也有机会进入庙堂。”   闻言,刘协眉头又是一皱。   不等他说出心中疑惑,林墨就继续道:“听起来世家有文学传承,而百姓本就没有这样的条件,不过是在果脯的路上奔波劳碌。   可是陛下,仗总有一天会打完,只要百姓生活得以解决温饱,那么广开民智就不再是一句空口白话,这一点,陛下可以相信微臣。   再者,这也是让百姓看到希望,陛下啊,心怀希望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刘协看着林墨,眼神变得柔软起来。   心怀希望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就在他进来之前,朕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不知道林墨到底会怎么去实现广开民智的诺言,但如果让百姓解决了温饱同时,还能心怀希望,那么这样的皇朝是不会腐朽的。   如果不是双方位置注定了不能携手,这样的人,当真是良师益友。   刘协忽然就觉得自己很欣赏林墨的眼界和心怀百姓的心境。   只是,他这样的人,可敬也可怕。   哪怕有一天,真的把兵权交出来了,也难以让人放心。   毕竟,这样的人反不反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想反就有能力反。   身为君王,对这样的部下是最忌惮的。   而且,只要他站在朝堂上一天,世人就会永远记住刘协是被他所救,皇朝天下是他打下来的。   这样的话,他会受不了的。   收拾好不由自主发散的思维后,刘协正了正身子,重新回到问题本身。   林墨所说的方法确实不错,也确实可以制衡世家,假以时日,皇权会得到高度的集中。   可是啊,如果现在贸然实施,必然会引发世家们的强烈反抗。   取消察举制,相当于斩断了世家进入庙堂的通道。   如果自己能像汉武帝在位时期的稳定,那当然可以放手一搏的,问题在于自己才刚刚回到许昌,连军政权力都没有握在手中,直接就走上与天下世家对抗的路……   是否会引发动荡且不说,一定会让世家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就目前自己这种处境可不敢这么玩,刘协还是能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爱卿啊,此事干系重大,眼下百废待兴,连九卿都尚未裁定结束,容朕三思。”刘协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留意着林墨的反应,似乎害怕激怒了对方。   “陛下,微臣知道陛下担心什么,朝堂之上微臣自有方法平定风波。”   林墨不急不躁,随后,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不过,若陛下心不在此,忧虑朝堂九卿空缺,那微臣就把心思收回来,放在这上面,也好为陛下分忧。”   闻言,刘协心头一怔。   此话何意,是说他也要参与九卿空缺的人选裁定吗?   原本轻松惬意的谈话骤然间就紧张了起来。   刘协知道,如果林墨有意要介入,那他这个天子根本没有裁定的权力。   先前选定的人里,除了原本就有职务在身的耿继、荀彧,外加复用的杨彪,其他都是吕林的人。   原本以为接下来选用两个自己的人,也就算是完成了这次的公平交易。   却没想到……   听这意思,是朕采用他所谓的考试选才便可以钦定郎中令和卫尉了吗?   刘协不知道,也不敢问,但刚才林墨那句话确实是有这样的暗示。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得重新认真的斟酌了。   启用林墨的方法,无异于是搬上台面去跟世家作对,冲击会非常大。   但如果不用,那么郎中令和卫尉的职务就有可能拿不回来。   刘协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失去了这两个位置,那朕再想掌控京畿防卫就永远也没机会了,莫不如先答应他,朝堂之上他也需要分担冲击的风险,到时候局势不稳却也不是朕一个人的责任。   而且,到时候他们翁婿南下与曹操决战的时候,朕可视情况夺回京畿防卫,一旦稳定住了局面再恢复察举制,又或者视情况双制并行,那么矛盾也能得到调和。   取消察举制的冲击很大,但失去郎中令和卫尉就意味着掌权之日遥遥无期。   两者相比,刘协当然还是倾向于后者。   背负双手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林墨身侧,后者站起身来,没理由自己坐着陛下站着的。   “爱卿方才说,朝堂之上,你有把握稳住风波,此话确然吗?”刘协抛出了妥协的话柄。   “这是自然,也是微臣分内之事。”林墨拱手行礼,嘴角勾勒。   “好,朝会的时候,朕会将这件事提出,到时候可就看爱卿的了。”   说完这句话,没等林墨说谢陛下,他就迫切补充道:“对了,郎中令和卫尉的空缺也是时候补上了,这次朕能成功逃脱曹操的摆布,吴硕和种辑居功至伟。   他二人血战一场,皆是身受重伤,怎么着也该给些奖赏的,爱卿以为呢?”   “微臣和太尉都曾说过,三公九卿的裁定,只能是由陛下做主,微臣不敢有异议。”   听到林墨这么说,刘协长舒了一口气,好,只要拿下了这两个位置,御林军与九门校尉就能慢慢渗透了。   巡防营的统帅还没定,但这个位置的人是直属太尉管辖的,并不在三公九卿的范畴,所以不能一并敲定。   而且,刘协也不想太过冒进,如果表露出浓重的掌权心态,到底是担心吕林会出现不安的情绪。   再缓缓吧,等事情差不多时候,再拿下巡防营统帅的职位,那么,自己就可以随时掌控整个许昌城了。   唯一的弊端就是,要取消察举制,自己想通过世家丰满羽翼的计划可能会搁置。   没办法,总要有取舍的,郎中令和卫尉的位置太重要了,必须攥在手里。   不过,联姻这件事,还是要摆上日程。   这是最直接的拉拢势力的办法。 第三百六十三章 玩弄心术的大师   许昌的四道圣旨下来后,刘备就吃瘪的被刘琦赶到了巴丘去驻扎,明知道就是林墨的算计,可他也没办法,只能先稳住刘琦,后续再慢慢消融这层隔阂。   江东的情况也是人心浮动,四大家族都铁了心思要跟孙策斩断关系,大家本来就只是利益合作关系,没理由为你孙策陪葬的。   从这个层面看,不管是刘备和孙策,都陷入到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可相比于他们二人,曹操的处境才是最棘手的。   天子诏书一下,曹操司空身份就没了,反而是成了罪大恶极的国贼,一时间两州哗然。   哪怕是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曹操是在挟天子令诸侯,可那毕竟具有合法性的,甚至四方士子也是冲着这一点来投奔他的。   可这一纸诏书就算是敲定了他国贼的事实,荆、益两州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乱。   益州那头,出现了部分郡县脱离控制的情况,直接就是拒绝向成都缴纳每季定额的税赋和钱粮,曹仁能怎么样,带兵去平乱,可是这头没打完,那头又开始了。   万急之下,他只能向曹操求援,毕竟,整个益州本就没给他留多少兵马,以至于平乱都抽不出人来。   曹操现在敢去益州,那么荆州他就回不来了,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他甚至清楚,这里头有些人可能真的是因为天子诏书的原因要趁机摆脱他的控制,可更多的人只怕是见着他吃了大败仗,损兵折将、丢了中原,已经生出叛心,不过是借着这个契机想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荆州他必须坐镇,只要他一走,丢的可不只是南郡和南阳两个地方,还有八万多的荆襄水师。   荆州水军是他现在最大的仰仗,这股势力如果再丢,那么他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抵抗资本。   当然,益州动乱也不能不管,曹操能做的只是派曹昂领兵,由法正、张松、孟达等益州旧部一同参与,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其实,相对比益州的动乱,真正让曹操不安的反而是相对平静的荆州。   而且,他也清楚他要对付的只有一个人,蔡瑁。   不得不说,把曹操宣为叛贼,把蔡瑁提为水师都督这招极为高明。   一方面蔡瑁的秉性本就是贪如豺狼,毒如蛇蝎,没有什么底线的世家子弟,刘表的死说是急病而亡,可事实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一点曹操是有数的。   可另外一方面,哪怕自己对蔡瑁推心置腹,这两道圣旨下来你也保不齐他蔡瑁心里怎么想,已经卖过一回主子了,根本不介意卖第二回。   而且,这第一回卖主可能会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被人诟病,这第二回那可是有圣旨在手的,就算是杀了曹操别人还得夸你一句为国除贼呢。   所以,曹操很清楚,要破这个局,不需要去搭理其他人怎么想,搞定蔡瑁就行了。   “拜见主公!”议政厅外,身披铠甲、头戴缨盔、续着短须的粗犷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拱手作揖。   侧身坐在帅椅上的曹操没有正眼瞧他,只是低头扣着指甲沉吟道:“德珪啊,你我也算是旧友了,回想昔日在洛阳城的日子,你我同去见梁孟星,彼时的我们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成为这大汉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吧。”   蔡瑁有点懵,好端端的提什么旧事,怔了一会便拱手笑道:“是啊,一晃都三十年了,白驹过隙,光阴不复,让人唏嘘。”   “更让我唏嘘的是在我人生坎坷、遭遇挫折的时候,我的故人却要对我落井下石!”曹操忽然就中气十足的咆哮,旋即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蔡瑁。   蔡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的后退了两步,赶忙单膝下跪作揖道:“主公何出此言,末将对主公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   冷着脸的曹操嗤笑了一声,随后从台案上拿起一张帛布丢到了蔡瑁面前,“我看你是对吕布和林墨忠心耿耿吧。”   蔡瑁忙不迭的捡起地上的帛布,这不看还好,一看把他吓的脑袋一缩,脸色当即铁青。   上面的内容是一封复信,简单说来就是痛骂曹操是国贼,现在已经着手联系各方力量,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将他铲除,到时候会献上曹操人头,落款署名,蔡瑁。   最要命的是,这笔迹,竟然跟他的一模一样,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吧?”   曹操冷冷的看着因为诧异而双眼瞪大的蔡瑁,冷哼一声,“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许褚就走了过去,他右手扣在蔡瑁肩头,出于武夫本能蔡瑁便欲起身挣扎,可伴随着许褚另外一只手也压下来,蔡瑁就动弹不得了。   水战当然是很猛的,可这陆战,许褚能把蔡瑁按在地上摩擦。   “这……这是构陷啊主公!主公!末将从未写过什么信给林墨,末将是被小人构陷的呀!”伴随着许褚将他倒拖而去,蔡瑁歇斯底里的怒吼。   对,我是想投奔他,可根本没来得及行动好吧。   其实有这样的念头,当真怪不得他蔡瑁。   当初归顺曹操,看重的就是他雄踞中原,臂挟天子,口衔天宪,形式这么强势的时候,荆州多半人都愿意下注曹操的。   谁知道司州一败折损了这么多兵马,中原二州搭进去不说,连天子都丢了。   反观吕林,势头之猛,堪称是天下大乱以来从未有过的高度,就算是曾经的董卓、袁绍、袁术之流绑一起都没他们翁婿现在这么强盛啊。   旁了不说,连黄祖都投奔他吕林了,我怎得就不能投呢?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想法才刚刚出来,还没有着手进行,结果就闹出了这种事情,蔡瑁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同时他也清楚,曹操肯定是动了杀心,因为动手的人是许褚。   眼看着蔡瑁就要被拖出门口的时候,程昱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主公,蔡将军是个耿直的性子,若真是他所为必定不会这般抵赖,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程昱这么一开口,曹操才终于朝着许褚扬了扬额,示意他停下。   蔡瑁抓住时机连滚带爬的靠向曹操,近乎是带着哭腔喊道:“主公,末将愿指天盟誓绝无此事,这……这……”   眼看蔡瑁语塞,程昱再帮一把,“或许是林墨的离间计,他就是希望我们内乱,当初在司州破关中十部的时候,就是凭着一封真假莫辨的书信使得马腾与韩遂相互大砍大杀,主公万不可上当啊。”   “啊对对对,程先生说的对,这定是林墨使的离间计!”蔡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甚至顾不得身份,磕头如捣蒜。   曹操也不看蔡瑁,而是看向了程昱,狐疑道:“那你怎么证明这是林墨的离间计呢,万一是真的,那我的脑袋岂不是随时可能被他拿下?”   程昱一怔,显然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于是看向了蔡瑁。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啊,蔡瑁现在对这句话理解更深刻了。   如果不能自证清白,那今天的下场怕是躲不过戮颈之刀。   问题是,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没办法证实也没办法推翻,蔡瑁能怎么证明,只能拼命解释了,“主公啊,这这这定是贼人模仿了末将的笔迹,请主公试想,若真的是末将要投敌,为何不下大印?”   曹操只是侧着脑袋打量他,不说话,满脸写着不相信。   蔡瑁又道:“主公啊,若末将真有意投敌,至少会把家小护离吧,至少会跟部下通气吧,主公可以令人调查,若末将有一丝异心,不需要许将军动手,末将引颈自戮!”   铿锵有力的保证并不能让曹操释疑,他依旧是冷冷的打量着蔡瑁,无动于衷。   “程先生,先生救我……”实在无话可说的蔡瑁只能拉着程昱的衣袂祈求道。   “主公,在下也无法证明蔡将军的清白,可在下愿意相信他的为人,这样吧,让蔡将军以荆州水师都督的名义上书朝廷,为主公歌功颂德,并痛斥吕林挟天子令诸侯,借陛下之手下矫诏。”   程昱看了蔡瑁一眼,继续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此诏就会传扬天下,那么世人都会清楚蔡将军是清白的了。”   曹操眼前一亮,满意的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啊这……   蔡瑁一听心就凉了一截,这样做的话确实可以自证清白了,可那不就相当于自己斩断了投奔林墨的路。   有了这样的奏报,哪怕以后真心实意的投奔林墨也会怀疑的呀。   蔡瑁当然是不想这么做的,可现在也由不得他不想。   诚然,蔡家在荆州影响力非常大,曹操如果真的动手,那么善后的工作他都未必压的下来,可如果拿出了这封信,又未必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蔡瑁可不敢去赌,当即拱手保证道:“主公,末将愿意立刻回府写奏报!”   曹操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上前一把将他扶起,随后蹲下身子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倒是让蔡瑁有些受宠若惊。   “德珪,莫要怪我多疑,我们异位而处,你看了这样的信会怎么想呢?”曹操一脸痛苦的说道。   “末将明白,也请主公相信末将的诚意。”蔡瑁内心竟然生出了一丝感动,深刻理解曹操的不容易。   “去吧。”   曹操双手压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若未来证实了这是林墨的离间计,我会亲自向你道歉。”   “末将不敢!”蔡瑁点头过后,一甩披风转身快步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曹操脸上的和善退去,眸子里映照着凌冽的杀意。   “哈哈哈……”   直到蔡瑁走后,许褚才大笑了起来,“主公就这么一诈便把他吓了个半死,看来他确实没这胆量投敌的。”   “你当他不想投吗?”   双手负背的曹操半眯着眸子冷声呢喃,“我若不趁早斩断这份妄想,他就是下一个黄祖。”   说罢,曹操转身回到帅椅上。   许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厅外,随后不解道:“主公既然不信任他,那为何不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杀了他,一了百了?”   “不能杀啊……”   “主公忌惮蔡氏一门势大?”就连许褚都知道蔡家在荆州的底蕴有多庞大,所以下意识问道。   “蔡家算什么。”   曹操不屑的嗤了一声,一旁双手掬在前的程昱低着头接过话道:“蔡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势之下明知道他有异心却不能杀之。”   “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许褚挠了挠头。   程昱叹了口气,解释道:“淮南一战,江东的水师悍将近乎折损殆尽,留下的几人也难当大任了;荆南方面,黄祖叛逃,刘备手上虽有两万水师,可却无将能用。   而接下来吕林要南下,必将会在万里长江上展开一场激烈的水师大战,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蔡瑁给杀了,那么就连我们也会出现无水军将领可用的局面,到时候可就真的没人能阻止吕林一统天下了。”   说到这里,许褚便恍然的噢了一声,“所以主公才要设计这么一出,既能震慑蔡瑁,又可以斩断他投敌的念想,妙啊,哈哈,太妙了!”   “要论算计人心,只怕我还得跟林墨学着点。”曹操露出一抹苦笑。   四道圣旨下来后,足够引发三方动荡了,不得不说对于天子的使用,这小子比我还在行。   什么人用什么圣旨,什么人不用圣旨比用圣旨还有效,他全部都清楚了然,玩的好啊。   “主公。”   厅外,文聘快步跑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捆竹简,“夏侯将军来报,称驻扎在武陵的一万刘军忽然就撤走了。”   闻言,曹操和程昱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都有些迷茫。   刘军到底想干什么,放出空荡荡的武陵城来,难道就不担心自己顺势而为取之?   又或者,这是诱敌之计?   刘备被刘琦赶去了巴丘,但曹操知道,其实军政方面的选择,刘琦还是会愿意听刘备的,至少能听得进诸葛亮的话。   所以,这应该不是刘琦自作主张的行为。   但,这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迟疑了一会,曹操的眸子便泛起了光芒,随后释然一笑,“还是个聪明人啊。”   说罢,他站起身走向文聘,“仲业,我在司州大败,又丢中原二州,荆州人心浮动,可我知道你一直是没有动摇过的,你的心意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主公言重了。”   文聘拱手道:“末将既然奉将军为主,只有尽心竭力,除此,唯死耳。”   文聘是个忠肝义胆的人,这一点曹操是真的相信。   当初刘表死后,荆州文武纷纷归降,只有他是秉持着对刘表的忠心,始终没有主动示好过,足见他不是一个谄媚求荣华的人。   包括这次的两州动荡,文聘自始至终也没有发表过任何的言论,只是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这样的将军,谁会不爱呢。   “仲业,那么,我想再辛苦你一件事。”   “请主公吩咐!”   “替我去一趟长沙吧。”曹操长叹了一声。   “长沙?”   见文聘狐疑不解,曹操便解释道:“你知道刘军突然撤走武陵驻军是什么意思吗?”   文聘摇头。   “他们也明白到吕林势力过大,若是我们再各自为战,最终肯定难逃被吞并的命运,尤其是在黄祖投敌之后,他们的手上已经没有像样的水师悍将了。   所以,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同盟对抗吕林。”   曹操顿了顿,露出一抹不屑,“可是我们这位刘皇叔以仁义为本,又曾多次放言我乃国贼,他又如何有脸面派使者来与我同盟呢。   所以,他便撤走了武陵的兵马,这样一来是想告诉我,江陵方面不需要驻扎太多的军队,要把力量对准北方的吕林。”   文聘恍然点头,“所以,主公想让末将出使长沙,给刘备他们一个台阶?”   “也不全然是这样,你毕竟与刘琦相熟,你的话他也能听进去一些。”曹操远眺着厅外的风光,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其实,内心里他依旧是瞧不上刘备,也瞧不上刘琦的。   同盟不同盟的,压根就没什么意义,这些年来的对峙状态,不是靠一句同盟就能消除彼此隔阂的。   但曹操还是愿意这么去做,主要是他确实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提防刘备了。   更何况,刘备的手头上,还有两万水师呢,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人嘛,生死存亡之际,总是会愿意先放下旧恨自保,等危机过去之后,再于彼此论恩怨吧。   这一点曹操倒也认同。   “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命!”文聘铿锵有力的保证。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曹操拍了拍他的臂膀,仪式信任。   没办法,现在天子不在手上,想用什么侯爵官位来犒赏部下都没这么容易了,更多时候只能体现出自己的信任来施恩。   天子啊,用了这么多年,突然就没有了,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呢。   荀彧也没有跟着来,而是选择半道上折回了许昌。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曹操现在觉得很没干劲。   人在不如意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一些过往的事和离开的人。   典韦、郭嘉、夏侯惇、曹休、曹纯、李典、乐进……   连荀彧都走了。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啊……   所幸的是,现在吕林也在休养生息,打造水师战船,终归是给了自己一些时间。   只是希望接下来的这场南北对决里,自己能够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这就是林墨的手段,服了!   其实有了曲辕犁、龙骨水车和最廉价的化肥以后,土地的兼并问题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的。   因为这等于变相的增加了百姓的收入,使得他们可以逐渐拥有抵抗不可知风险的能力,不至于遇上一些挫折就想着卖地。   从这个层面上说,林墨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缓解土地上造就的世家豪强与百姓的冲突。   甚至如果愿意大兴制造业,创造了足够的就业岗位,这种冲突还能够进一步的缓解。   但本质上世家做大就与后世的棒子的财阀一样,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迟早还是会爆发这个矛盾点。   而且等到那个时候来爆发,很可能是形成了尾大不掉的趋势。   所以,先从权力上瓦解世家是林墨早就做好了计划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把天子迎回来,除了分化三方势力,这方面的助力才是林墨真正看重的。   当然,要办成这件事,还有后续一系列打压世家的政策,光是把刘协推到幕前还是差了点意思,必须增加更多的助力。   在这些政策的推行中,寒门和豪强其实是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们是常年遭受世家打压的对象,问题是朝堂之上,各州郡县,终归是世家子弟多过寒门与豪强的。   为此,林墨还需要拉上几个有分量的世家代表出来站队才行。   可是这种等同于自断臂膀的事情,能坐上那种高位的人,根本不可能主动跳出来支持这项政策。   不过可以是被动。   一如眼下,林墨带着钟繇在许昌街头好似漫无目的的走着。   “钟大人啊,其实你当初充作曹操的内应这件事,旁人不理解,我还是理解你的。”   两人并肩而行,林墨像是在拉家常般随口说道:“兴平二年,陛下在杨奉、董承等人的保护下东归洛阳,当时你也出了不少力气的,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后来,曹操裹挟陛下到了许昌,你也一并而来,不过曹操并没有像打压杨彪、董承他们一样打压你,反而是对你委以重任,让你出任司隶校尉、镇守关中,还曾把你比作萧何,在曹操的心里分量可不轻啊。   你也没让他失望,官渡的时候,要不是有你坐镇斩断了袁绍与马家的联系,就算我有锦囊妙计,他曹操也未必能撑得到那个时候。   所以啊,我知道你们两人并非是单纯的同僚或者从属,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知音了。   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自始至终,林墨也没能找到他通曹的证据。   说来这件事钟繇办的其实真的挺漂亮的,他一直动用的都是家族力量,并且每次完成一个任务就会把人遣散离开。   乃至于在武关山一带供应给陈到他们的粮草也都是提前准备的,而且用的都是死囚,天知道那群人现在被埋在哪里。   所以,就算是有吴懿出面指证钟繇也能推的个干净。   如果非要硬着来杀他,凭现在的力量当然也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可那样一来舆论压力太大了,现在林墨把一切对世家不利的脏活都推给刘协,考虑的也是天子才能扛得住这种压力。   大概他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嘴巴才硬的不行吧。   “林司空所言恕老夫不能认同,老夫已经说过了,过去只是为陛下分忧而已,从未想过帮曹操。”钟繇不卑不亢道。   林墨玩味一笑便不再多说,反正啊,他是左右都不会认的了。   没关系,等会他就会认了。   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别院门口。   别院算不得太大,而且位置也比较偏僻,是在许昌城的东城角上,但胜在够安静。   看着这座没有挂门匾的府邸,钟繇眸子一沉,依旧没吭声。   林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推门而入,穿过前厅抵达后院,亭台楼阁皆是透着贵气。   林墨抚摸着一根柱梁,沉声道:“好大的手笔,这应该是楠木的吧,哎呀,钟大人情趣高雅,确实配得上用这楠木做柱梁。”   “老夫不知道司空大人在说什么。”钟繇依旧是冷冰冰的。   “你以为这座府邸没有挂在你名下我就查不到了吗?”   林墨嘿嘿一笑,“只要愿意,我现在就能让人找到城里的宅庄牙人,顺藤摸瓜还翻不出你来?”   这别院确实是钟繇的,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沉稳道:“朝廷要员的府邸多在城北那头,老夫嫌那里太过喧嚣,故而才买下了这宅子,不过都是闲来舞文弄墨所用,不知是触犯的哪家刑法?”   “承认了是吧,那就行,来来来,钟大人请跟我来。”   林墨笑盈盈的拉着钟繇往里间走去,轻车熟路,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穿过后院就是一间间的厢房了,数量不少,足有十八间,这还不算院内的书房、库房等等他用的。   站在这些厢房门口,林墨看了一眼钟繇,随后拍了拍手,中间的厢房门就从里推开了,笮融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里头,原本的床榻、桌椅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垒的整整齐齐的铠甲和兵器。   “禀司空,下官已经清点过了,一间厢房存铠甲兵器三百副,这里一共有十八间厢房,也就是五千四百副。   对了,马厩那里还有数百匹骏马,都是西凉良驹啊。   由此可见,钟大人意欲造反啊。”   饶是养气功夫已经如火纯青的钟繇听了笮融这话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们……你们想栽赃?”   他想过林墨是会对自己用手段的,只是没想到会用这么粗劣的办法,感觉与他这智计无双的头衔完全不相符。   “当然是栽赃啦,难道请你宵夜啊!”笮融一脸自豪的反问。   “你们……就算是曹操没走之前,我这许昌府邸里也不过才四五百的族人居住,可这里的兵器,都能武装一营人马了,哪怕是栽赃也过过脑子吧!”钟繇有些稳不住,吐沫星子都飞溅了出来。   “诶,这么激动干嘛。”   笮融抹去脸上的口水,沉吟道:“这不正好说明钟大人你包藏祸心、蓄谋已久吗?”   钟繇踉跄着退了两步,真就这么不要脸了是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林墨,不屑一笑,“早听闻林司空心术过人、惊才绝艳,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哼,到了殿前你们有你们的说辞,老夫亦有老夫的解释,到时候就看满堂公卿和陛下是信谁了。”   这种粗劣的手段就想拿下一个社稷功臣,钟繇还真不认为他们能办到。   林墨笑了笑,也不解释。   一旁的笮融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钟大人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个法子可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呀。   你想想啊,这么多的兵器铠甲突然就出现在了京畿要地,是谁的责任?”   不等钟繇反应,笮融便继续道:“当然是负责城门戒备的卫尉和巡防营统帅的失职了。   可眼下巡防营尚未定夺人选,这件事是不是提醒陛下要赶快敲定人选啦?   再者,刚刚赴任卫尉的种辑怕是难逃渎职的罪名,好赖人家种辑也是舍命保陛下脱离狼窝的功臣,为了保下他,你猜陛下会怎么样,那当然是对你从重从快的降罪。   私藏兵器、意欲谋反,这个罪名多了不说,九族是没跑的,哎呀,钟家算不得人丁兴旺,可这九族算下来,上千口子人也是有的,啧啧,可惜咯。”   这……钟繇瞳孔骤然一聚,忽然间就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了。   他们这么做根本目的就不是为了构陷自己,而是让天子亲自下场。   诚然,那个时候自己是可以解释,问题是陛下能听得进去吗,在无力自证清白的情况下,陛下为了保住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卫尉职务,肯定会如笮融所说从快处理,避免节外生枝。   因为在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被冤枉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确确实实有一批兵器出现在了许昌城内,这一点不管你怎么解释,负责九门戒备的卫尉都难辞其咎。   同时,吕林还能借着这个契机推选出自己人来出任巡防营的统帅,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至于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枚棋子而已,但作为这场政治斗争的棋子,代价却是九族消消乐。   并且到最后,这件事还跟他们翁婿毫无关系,成了天子与钟家的直接碰撞。   这就是林允文的手段,明明是要血流成河却能做到片叶不沾身,服了,这次真服了……   弄清楚整件事后,钟繇可就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底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耷拉着脑袋,嘴巴一闭一合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知道你们翁婿会对我下手,抵死不认也只是想以一人之身平息事件,好歹把毓儿摘出去吧,天杀的竟然玩的这么大,九族,九族没了……   钟繇甚至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因为他自己也清楚,到时候就算推给林墨也没有意义了,因为天子是不会在意真相的,他在意的是卫尉的位置不能丢了,当了这么多年傀儡的他,此时肯定迷失在了夺权的路上。   看着瘫坐在地上浑身战栗的钟繇,林墨蹲下身子托着腮打量着他,“怎么样钟大人,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钟繇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带着和睦微笑的林墨,欲哭无泪道:“司空,老夫承认,先前确实是老夫暗通曹操,也是老夫供应的粮草给陈到的骑兵……”   “我就说你会承认的。”林墨嘿嘿一笑。   ……   汉代的朝会,按照规定是五日一朝,朝会时间是从卯时开始,包括各级机构清点人数时间也是定在了卯时,所以又称作点卯。   不过自从天子蒙难,礼乐崩塌之后,这一套就被改的不像样了。   在董卓手上的时候,近乎是没有这一套礼仪了,纯粹是需要颁布什么律法时候才会召集大臣来朝会,时间也从卯时改成了辰时,大概是因为董卓这个大胖子比较能睡吧。   后来到了李傕郭汜的手上,那就更没有任何的规矩可言了,想要朝会的时候基本就是临时通知,任何时间段都可以的。   也就是到了许昌之后,才慢慢有了恢复的势头,但其实也没有完全恢复,究其原因是老曹很经常在外领兵打仗,他不在,这傀儡天子朝会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根本无法下达任何的圣旨。   现在嘛,吕林的做法在外界看来显然是大汉忠臣,并且是真心实意的要还政天子的,从九卿人员敲定上面皆是让天子做主就能看的出来,甚至连刘协都是这么认为的。   自然的,这些已经崩塌的礼乐该恢复还得恢复。   卯时打卡上班,他们必须在寅时就赶到皇宫金殿外候着,冷的要命,林墨打着哈欠精神欠佳。   一旁的吕布倒是无所谓,搞偷袭的时候,经常没得睡呢。   一般在这种时候大家都比较沉寂的,毕竟刚刚从被子的封印里钻出来,没能完全清醒也正常。   可今日,大家的话似乎都特别多。   “听说了吗,紫阳书院搬到许昌后,突然出现了大量纸张书籍,上书珍贵典籍文学。”   “这事我倒也听说了,这纸跟先前的不同,不仅书写不散墨,而且在潮湿的节气里也不会消融,看来是可以经年保存的。”   “噢,这是谁推出来的,是司空吗?”   “不是,听说是赵将军发明的。”   “赵将军?他除了打仗,还懂得天工奇巧之术?”   “可惜啊,赵将军此术是准备进献给陛下,并不打算藏私,多好的买卖。”   造纸术这种玩意,早在西汉就有了,不过当时所用的材料可是蚕丝、皮革,这也是为什么纸这个字是绞丝旁。   造纸术虽然出现的早,但用蚕丝、皮革来制造,那价格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到了东汉时期,也就是一百年前,蔡伦改进了造纸术,用树皮、渔网等廉价的原材料替代了蚕丝,也为他赚得了鹊起名声。   为什么没有得到推广,就是因为质量问题。   蔡伦改进的造纸术只是让原材料便宜了,但质量其实很差的,稍微浓一些的墨水沾上立刻就散了,而且,哪怕你的浓度适中,书写上去后,等到了回南天一沓一沓的纸张就消融在一起,根本没办法保存。   最近紫阳书院里突然就出现了大量被装订成册的纸张,听书院里的学生说起,那些纸张质量奇佳,书写不散墨,而且在潮湿环境下也不会消融,就是不知道赵云用的是什么手段。   不过,这个时候的大臣们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冲击力,因为他们觉得文化依旧是被垄断的,纸张问世也不过是换了一个载体罢了。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造纸术优化的同时,活字印刷也同步问世了。   一旦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世家引以为傲的底蕴将被彻底打破,假以时日,纸张装订成册的书籍会泛滥在大街小巷里。   当然,现在这个时期百姓们就算买得起也认不出来,但寒门士子不会出现为了求得一书而拜入世家门下,最后成为门生。   换句话说,世家壮大的壁垒已经被攻破了,只要今天朝会上的科举制能顺利取代察举制,过去所谓的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说法,将不复存在了。   “怎么样,嫂嫂没话说了吧?”林墨伸了个懒腰后看向一旁身穿朝服的赵云。   不披甲改穿了红色的朝服,看着确实有些不自然。   赵云嘿嘿一笑,“昭姬一开始是有些情绪的,你说的对,她的经历注定了心里会觉得自己比云禄低一头。   不过完善了造纸术和活字印刷后,她的心思就被这方面给吸引了,话比从前还多。   昨天我还特意试探过她,她对这件事已经是默认了。”   说完,赵云不忘在林墨的胸膛处轻轻锤了一拳,“还得是你允文。”   “那当然,子龙你战场之上无敌英姿,一次拿出了优化的造纸术和活字印刷,可不就是文武双全了嘛,嫂嫂稀罕还来不及呢。   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林墨颇为得意的说道。   凭借这两样东西,其实足够让林墨再次人前显圣的了,但没必要,还是给赵云做个顺水人情吧。   而且,等天下世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至于让这件事显得早有预谋。   有了优化的纸张,有了活字印刷,世家们手头上的藏书很快就会失去意义,毕竟,要论藏书现在谁多的过紫阳书院啊。   一开始的徐州,后来的袁术、袁绍,再加上中原二州里的书籍。   哪怕是曾经号称天下藏书第一的蔡邕,也远不及此刻的紫阳书院。   这件事,用来响应科举制,恰到好处。   不过真正的想要百姓也能有机会参与到科举中来,要走的路其实还是很长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样东西出来了,足够瓦解世家的知识壁垒。   “天子上朝,百官觐见!”   随着内侍一声吆喝,讨论的官员们都噤声了,然后默契的朝着金殿走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愚忠的吕林翁婿   刘协是懂政治的,就算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朝政处于长期被把控状态,可不代表他不懂得如何去平衡局势。   金殿朝会,他并没有首先提科举制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方向,自己要重兴太学院。   太学院,最早是建立西汉武帝时期,刘彻采纳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建议,设立机构太学,司职采求经典阙文,算得上是传承儒家经典的最高学府了。   曹操跑路之后,裹挟走了大量官吏,可由于各级机构并没有损毁,只要弥补上这些缺口其实都能运转的。   太学院这头,从前曹操也不算重视,刘协就更没心思去管了,如今贸然提出来,大家也只会觉得天子现在刚刚还都,想要施恩立威罢了,当然没理由反驳的。   要做的无外乎就是选定一下太学院的院长和院士的问题,这个机构并没有什么权力,就连参与朝会都只有院长有资格,跟个王室主簿差不多,也没人稀罕。   只是,等刘协把太学院的职责目录让内侍传示众人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到问题的严重性。   太学院今后要新增一项职责,编纂各州郡一年两次的科举招考,科举的结果直接纳入官吏选定的一项重要指标。   换句话说今后太学院里出来的考题是可以直接诞生各级官吏的,如此一来,过去不被重视的太学院将一举成为用人机构,权力之大,不可估量啊。   刘协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怎么说可以把波澜降至最低,他只是提及了太学院司职科考,却并没有立刻说明废除察举制的问题。   但这也足以让朝堂之上一片瞠目了,科举制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过于超前了,这些博学多才的大臣们很难跳出时代的束缚来看待这个问题。   不过人的本性永远是下意识的思考,这项政策的推行,到底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弊。   从眼前内侍传示的太学院职责来看,很明显是加大了太学院院长的权力,毕竟他可是负责出题的人,如果他要泄密,岂不是等同于直接开后门了。   “陛下,老臣想请示这科举是否准备取代察举。”率先说话的是年过花甲的当朝司徒杨彪。   哪怕是曾经被曹操剥夺了官职的他,尚且还有察举的权力,所以,现在这个问题是他最关心的。   这一声询问,也让整个金殿的安静的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待答案。   “朕欲集思广益,为天下士人大开聚贤之道,有此科举一途,从此无论贫寒富贵,但凡有才,皆可为国尽忠。”   刘协把套话说完,话锋一转,还是把最头疼的问题抛了出来,“至于察举一途,虽历经变革,可终归渠道单一,聚贤之用不及科举,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朝堂之上出现了第一次哗然之声。   要知道,哪怕是曹操专政的时候,这里也从来都是安静的下传下达。   可今日,刘协一席话让满朝的文武出现了哗然之声,除了几个知悉内情的人,无不是议论纷纷,俨然成了菜市场。   这样的情景其实算得上是有失身份,上纲上线还可以说你是对皇权藐视的。   但刘协的内心却突然的亢奋了起来。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帝王的尊严。   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让满朝的文武都骤然色变,这就是皇权在握的感觉吗。   刘协到底是做了太长时间的傀儡,以至于这种政治漩涡都能让他体验到一丝爽快。   “陛下,科举一途听来似乎是广开门路为朝廷招贤纳士,然细思其中弊端却是后患无穷。”   第一个不答应的人就是杨彪了,他挺着有些佝偻的后背,沉声道:“依着这科举施行,需要太学院设定考题,然后在各州郡县设立考场。   陛下啊,大汉十三州这么多的郡,这么多的县,若是在各地都采用这科举制度,那么需要用多少人去维护考场,需要多少人来批阅考卷,耗时之长,损人力之大,亏财力之沉,恕老臣之言,此来好大喜功、不切实际的做法。”   确实,相比于察举制,只需要官员对举荐之人的品性、才学有把握就可以直接推荐给朝廷,然后经过一定的考核能过关就可以立刻投入使用,科举的做法看起来确实算得上劳民伤财了。   杨彪这话可不算是无的放矢。   有了杨彪冲在前头,其他人也开始涌出来了。   “禀陛下,微臣以为此种选才方式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舞弊风险极大,请陛下试想,这考题一出,不管如何保密,总是要从京畿下放到各州治府,再到各级县衙,途径多少人手,谁能保证试题不泄露。   而一旦泄露之后,那参与的考生岂非是可以鱼目混珠?”   “禀陛下,微臣附议,此法不仅劳民伤财、存在泄密危机,可为严重的是,若是考生只需解答题目就能出任官员,那么,他们的品性谁来保证,若是有大奸大恶之人侥幸考中,那地方的百姓岂非要陷入水生火热之中。”   “陛下,此法万万不可行,若是贸然收回各州郡官吏的察举之权,定会造成地方不稳,此法百弊无一利啊!”   “陛下,微臣附议!”   ……   嚯,阵仗不小啊。   一直不做声的林墨细数着出列的朝臣,尽管有所准备,还是被这动静震撼到了。   以杨彪为首出列的官吏,可谓是各派系都有,帝党一派的伏完、耿继、种辑等人,吕林派系的郭图、辛家兄弟、庞统等人,就连曹操走后只顾闷头做事的荀彧都跳出来反对了。   帝党、吕林党还有颍川派系,有趣,有趣啊,如果不是碍于天子威严,刘协甚至想笑。   自他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不同派系的人裹挟到一起去反对或者支持一件事。   这才是朕要的朝堂,不再是谁的一言堂,而是可以百花齐放,最后由他居中裁决。   “林司空和吕太尉,你们二人为何不说话?”刘协看向了文武官员首位上站着的两个男人。   把问题抛给他们,反正是你们要唱这出的。   “陛下,微臣这些年来只是知道打仗,对于国事涉猎不多。”   吕布还挺低调的,躬身低头说道:“但微臣铭记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这事便是有天大的难度,只要陛下决心要做,那微臣就是肝脑涂地也定助陛下办成!”   “太尉此言差矣!”   杨彪当场反驳,“此事关乎社稷国本,非是臣子忠心与否,为人臣者并非无原则无立场的支持陛下,而是要扶保陛下行稳政、施德策!”   林墨有些想笑,老岳父也真是的,一开口就是道德绑架,依着你这么说,那不支持陛下的人就是不忠心的人了。   不过吕布这么一开口,确实很多人反对,可声音却小了很多。   旁了不说郭图、辛家兄弟就不敢再吱声了,就连庞统都老实了起来,吕林派系的人都退了回去。   政治游戏其实跟战场上的谋略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玩垮了是会死人的。   他们是因为压根不知道吕林的态度,只是觉得这政策对于自己太不利了,当然要跳出来反对,毕竟这些人的背后都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   现在,表明态度了,可不敢胡乱站队,那是会死人的。   林墨没有急着开口,不过反驳吕布的声音刚刚落下,被拜为太仆太卿的笮融就站出来朗声道:   “禀陛下,微臣觉得陛下此举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拓历史之先河,造福天下之百姓。   杨司空说此举劳民伤财,微臣不敢苟同,为国选才乃社稷之本,纵是有所损耗亦是值得;再者,于十三州郡县开考不正彰显了陛下的爱才之心吗?   至于种大人所说的用人应以德为先,此话固然不错,可不知诸位可曾听过一首童谣: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肃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用人以德为先,诸位大人又凭什么觉得察举出来的官吏没有被察举人徇私掩盖真相呢?   至于陈大人所说恐造成地方不稳,无非是因为各州郡的州牧与太守失去了察举的权力。   那么敢问陈大人,是国策更重要,还是地方州郡官吏的想法更重要?”   这一刻,笮融很耀眼啊,大有以一己之力抗衡满堂公卿的意思。   如果坐视不理,接下来肯定又是世家们的反驳,这样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林墨见状出列作揖道:“禀陛下,微臣觉得笮太卿所言真乃国士之言,请陛下纳之,微臣必将不予余力的支持!”   “微臣附议!”   “微臣亦附议!”   ……   林墨说完,吕林派系的核心人物全部下场,吕布、赵云、高顺、张辽、魏越等人,马家父子,刘晔、鲁肃、贾诩,寒门出生的徐庶。   有那么一瞬间,刘协甚至真的觉得站在林吕身后的人,真的都是自己的力量。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被这么多人支持的感觉,有些恍惚。   待得朝堂之上形成对峙的时候,这百官公卿站队趋势明显,方才的阵营在面对到了真正的吕林核心力量时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无论是人数,亦或者是官职的高低都近乎是碾压式的。   杨彪扫了一眼吕林团队后,忽然意识到问题可能不是出在天子,于是他拱手问道:“陛下,微臣想请问陛下这事到底是陛下圣心独断,亦或者是有人从旁教唆?”   说完不忘看一眼吕林二人,就差没挑明说陛下如果是被威胁的就眨眨眼吧。   “杨爱卿多虑了。”   刘协挥了挥衣袂,轻笑道:“此事朕并未与任何人商议,百官俱是方才得知消息的。”   杨彪这么问,也不指望刘协能真的说是受了吕林威胁,毕竟就算是当年的曹操专政刘协也是言必称曹司空爱国的。   他们只是想看看刘协的反应,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从前曹操在许昌的时候,刘协的眸子里永远都充斥着惶恐与不安,可是眼前,不仅是洒脱自然,甚至有些骄傲。   那这事,还真的是天子的意思。   试想也确实如此,吕林如果要乱政,三公九卿里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其他人,他们自己人还有一大堆没有安排。   在得到了压倒性的支持后,刘协的科举制政策算是稳当的通过了,不过政令的实施显然不是立刻就能落实的。   太学院要选人,政令也要通报全国州郡,少说也是一年后才能开始正式的科举。   即便如此,这也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方才退朝,就有不少人开始相约密谈了。   “兄长,此事你看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司空的意思?”辛府内,辛评长吁短叹的问道。   “笮融是在吕太尉开口之后才表的态,很难判断他是不是提前受到了林司空的指使。”   辛毗捋着短须皱着眉头,这件事对辛家的冲击也是非常大。   原本,他们现在的位置两兄弟都拥有选才的权力,辛家族人可以源源不断的往各州郡甚至是京畿重地里输送,可一旦科举制落实,辛家崛起的路可就被斩断了,要说没点反应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用想了,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二人关起的大门竟然被推开了,贾诩还穿着朝服就进来了。   辛家兄弟有点懵,怎么没人通传,看到是贾诩就明白了,这种分量的人确实没人敢拦。   “贾太常来了。”辛家兄弟客气的作揖。   贾诩也不啰嗦,关好门后便直接一屁股坐下,长叹了一声,“这事现在只是在许昌城内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旦传示各州郡,下面的人怕是真的要坐不住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辛毗先开口道:“我们兄弟也是担心这事一旦传开会引发变故,故而有所揣摩,可方才贾太常说这是陛下的意思,林司空心智过人,怎么会猜不出这事后患无穷,处理不好,甚至可能让下面人通曹的,司空为何不谏啊?”   “因为不能谏。”   贾诩一脸生无可恋的摇头,“你们发现没,太尉和司空自入许昌后,一应事宜都是循规蹈矩的,连三公九卿的裁定都不敢参与,为何?就是因为担心天下人会说他们与董卓、曹操之流一样。   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陛下发出什么诏令,翁婿二人就照着去办,哪怕心里不愿意,嘴上也不敢说不,毕竟他们身居高位,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指责把持朝政。”   兄弟二人一怔,这……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辛评郁闷的长叹一声,“陛下刚刚亲政,急于树立威信,想要施恩于天下,殊不知这是取乱之道。”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司空和太尉……”   贾诩说到一半顿了顿,有模有样的看了看外面,才继续道:“愚忠,太过愚忠了。”   贾诩虽然是位居九卿之首,可是一直以来也没有结党或则谄媚的表现,所以,他说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加上从前吕林哪怕是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也确实没有任何逾越之举,辛家兄弟当即颔首道:“这下情况可麻烦了,陛下并无治国的经验,刚刚脱离虎口自然是雄心万丈,做起事难免好大喜功,司空太尉又如此的愚忠,我们……唉。”   “还是从前跟着温侯和兰陵侯的时光舒服啊。”辛评直接从称呼上就变了。   贾诩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我担心他们的愚忠到最后不仅害了他们自己,还会害了我们啊。”   “此话何意?”辛毗赶忙问道。   贾诩瞥了他一眼,苦笑道:“你想想,当初如果袁尚真的成为了北国之主,还能容得下跟着袁谭的人吗?”   这一问,直接就让二人心头一沉。   对啊,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这一点其实不难想到的,只是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默认的觉得吕林肯定会是第二个曹操,所以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再加上贾诩这么一说,两人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多么荒唐的思维误区,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有朝一日,天子如果真的手握大权了,那肯定是要开始有所行动的,对他威胁最大的是谁,不管你林墨和吕布再忠心,也确确实实是天子的威胁啊。   “说不定陛下今天的举动,是有意把太尉和司空架在火上烤,如此便可打压这股势力借机收回大权!”   随便吧,你们爱怎么想都行,贾诩也不打算跟他们浪费口舌,直接就站起身来,“罢了,反正老夫也一把年纪了,司空和太尉自己都不担心自己最后万劫不复,我能担心什么呢,大不了乞骸骨回凉州去。   老夫回府了,有空过来喝茶。”   说罢也不顾辛家兄弟的挽留出了大厅,留下两个心思复杂的人。   走出辛府的贾诩无奈的摇摇头,这才第一家,还要去十七家,这是要让我这把老骨头散架啊。   不同的人又要说不同的话,这活是又脏又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得是我,笮融肯定乐意做这种事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以天下为棋盘的林允文   朝会结束的第三天,圣旨就通过太常院发布了出来。   这几天的时间里,整个许昌城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各部大臣都忙碌的不行,多是在探听进一步的消息。   司空府和太尉府的门口每天都有一大堆人等候接见的,不过全部都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他们都去找司徒杨彪商议。   太尉府内,林墨裹着锦袍,慵懒的半卧在虎皮毯上,一手搀着台案,一手拿着郭照送来的信,不时打个哈欠。   “挺不错的,董承、伏完、种辑、耿继包括杨彪的府上,你都安排了红袖招的人,看来他们就快按耐不住了。”一旁的吕布也在看着这些帛布。   “可惜啊,多是丫鬟,能套取的消息有限。”林墨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太满意。   “已经不错了。”   吕布放下最后一封信后扶额道:“你让陛下出面提出科举,我们又避开制度本身不谈单纯拥护陛下决定,看起来好像是把我们都给摘干净了,可是……”   吕布顿了顿,瞥了一眼台案上的信,侧目道:“这信上来看,这几方人马也都不准备搞什么动作了,就等着太学院院长职务的敲定。   这招挺毒的,如果是他们的人上去了,那你想削弱世家独大的算盘可就打不响了;而如果是我们的人上去,他们就会指责整件事都是我们翁婿主导的。   虽然这几天里你让文和四处活动,可世家的核心力量并未动摇。   允文,你应该知道的,最棘手的人并不在许昌城内,而是各州郡的州牧、太守,这件事处理不善是真的有可能引发地方官员起异心的。”   老岳父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   这种明摆着在别人头上动刀子的事情,很有可能把这些世家推向自己的敌对面。   他们这群人,单个单来论,能耐算不上大,问题就在于他们肯抱团。   如果治下各州郡的太守、州牧真的沆瀣一气,不管是直接投曹,还是暗通曹操,乃至于来一个罢工不干,让各州郡陷入半瘫痪状态其实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任何的一个局面,说实话都不是现在的吕林可以轻易解决的。   就这,还是在把刘协拉下场后出现的局面,可想而知,如果是由吕林亲自出面办这件事,哪怕是天下大定的时候都可能诱发一系列的兵变事件。   林墨坐了起来,打着哈欠道:“我做这件事,除了考虑科举本身、打压士族以外,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天下世家对陛下寒心,基于这一点,院士可以是我们的人,但院长一职一定不能是我们的人,否则下面的人就要坐不住了。”   闻言,吕布眉头一皱,看向林墨,“不是我们的人,难道真的要让给杨彪为首的世家们,那你唱这一出还有什么意义呢,到时候这老东西肯定是会平均分配这些职位,察举制和科举制也就是换了个名字罢了。”   “岳丈大人,这天下世家多了去了,不是我们的人,也不见得就非得是他杨彪的人吧?”林墨挑眉笑道。   就这件事而言,天下世家的利益绝对是一体的,就算不是杨彪一党的,也绝对会愿意支持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选。   吕布眸子转了转,在脑海里搜寻着可能的人选,忽的他眼前一亮,脱口道:“蔡琰,你说的是蔡琰吗,对对对,定是她,她是大儒蔡邕的女儿,虽然家族没落了,可蔡邕门生故吏说是遍天下也不过分,她出面,肯定能稳得住局面!   哈哈哈,妙啊,最近书院里关于上佳宣纸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你说的那个……印刷术是吧,到时候更是会为书院博个名声大噪,然后再将她推为太学院院长,众望所归呀!”   吕布兴奋的摩拳擦掌,让林墨都有些懵逼。   缓了一会才涩声道:“没用的,她还不够格,经此一事太学院的院长权力不下三公,凌驾九卿,怎么可能让一个毫无官身的女子出任,那不是笑话吗。   更何况,现在她和子龙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让她出任谁都知道是我们的人。”   不是吗?   吕布眸子闪过一抹失落,“那我看这两件事是同时进行的,还以为是你刻意安排的。”   “倒也是刻意为之,是连带着削弱世家的手段,不过志不在此。”林墨耸了耸肩。   “那我猜不到了。”吕布意兴阑珊。   “岳丈大人,你看我们治下的世家,有淮南派系,有徐州派系,有北国派系,有凉州派系,也有中原派系的,这天下世家亦如此,我准备找一个不属于我们治下派系的人出任这个职位。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算是做成了陛下与天下世家针锋相对的局面,同时院长一职还能为我们分摊压力,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人会再诟病我们利用了天子,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受益。”   林墨说完吕布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道理他都明白。   问题就在于这样的人,似乎并不存在啊。   自从袁家垮台后,司马家也跟着倒下了,放眼天下,弘农杨氏的力量应该是最强盛的。   除非刻意培养幽州的卢家,冀州的赵家,但那样根本没意义,这些人其实并不算自己人。   “到底是谁?”吕布最后失去了猜下去的耐心。   林墨微微一笑,轻敲着台案嘴角勾勒,“钟繇。”   “这个老东西……”吕布没闹明白,但本能的觉得想刀人,这货的嘴巴太硬了,骨头也硬,不像是可以随意操纵的人。   “岳丈大人放心,他有把柄在我手上,未来不敢说,短时间内他肯定不敢乱来。”林墨很有信心的压了压手指。   “为什么是他?”   “没办法啊,钟家势力强盛,最关键的是,钟家的背后是整个颍川派系,这场斗争,必须把他们一起拉下水。”   林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手枕头靠着后面的椅子,“颍川派系一旦入局,天下世家将再不可能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想法,要斗那就是世家之间的内斗了,再加上陛下从旁协助,这件事才能稳定的推行下去。”   吕布缓缓颔首,表情似是而非,道理都明白,目前这件事发展下去最害怕的一个局面就是天下世家以弘农杨氏为尊一齐发力。   可如果钟繇出任院长,那颍川派系就是最直接的获利者,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这是一支不可低估的力量,曹操得以做大,颍川派系可谓是中坚力量。   让颍川派系与弘农杨氏抗衡,的的确确是一步高招,可问题是……“我担心他做着做着就坐实了。”   “放心吧岳丈大人,他只是个院长,五名院士全部都是我们的人,再加上他还想保全家族的话只能听从我的吩咐。”   林墨眸子半眯,拨弄着台案上的帛布,“这么做还有另外一桩好处,世人皆知颍川派系前些年都是在为曹操做事的,想抗衡他们的人都会投入到我们的麾下,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贾文和做的事情才会真正的起到效果。”   作为席卷整个大汉天下的政治游戏,是不可能在短期内立竿见影的。   就算是以天下为棋局,想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他也需要时间来下完这局棋。   不过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还算是在掌控之中,这一点让林墨心中坦然。   “有点复杂,我不是太明白,不过你说有把握,那便听你的,只是钟繇是只老狐狸,你可千万别玩鹰玩啄眼了。”   “岳丈大人,小婿有把握。”   二人讨论的时候,大门被咯吱一声推开,吕布下意识就瞪了过去,是哪个没规矩的人,不是说了闭门谢客吗?   噢,是文远啊,过来喝茶呀。   并州出来的老弟兄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吕布非常珍惜他们,张辽、魏越、高顺,这些都是可以交命的兄弟,能共患难,也能同富贵。   尤其是张辽,他不讲规矩,那也是特许的。   “温侯啊,怎么一直谢客啊,外头的人可都等着急了,我这也一大堆事要跟你们商议。”   张辽一边关门一边走来,然后瞥了一眼林墨,“看什么看啊,挪个位置出来啊我的司空大人。”   “知道了知道了,张叔父请坐。”林墨立刻就乖巧的挪到了一旁。   也不管是谁的杯子,张辽拿起便大口灌下,“张绣来信了,韩遂已经被枭首,不过那头情况比较复杂,羌人、氐人和匈奴都有,本就是贫瘠之地,现在就更乱了,他还需要点时间才能稳定住西凉各部。   允文要的火浣布暂时没找到,他说会继续找的。   还有啊,这是今年的募兵计划,按照先前你们说的我可都是先让陛下过目了,陛下倒是客气,说军政方面大将军看着就行了。”   说完拿出一张帛布摊开在台案上。   吕布和林墨的探头看过去。   其实,目前不算江夏黄祖的兵马,各部加一起都过三十万人了,根本没有募兵的必要。   不过募兵计划是每年都要做的,大体上就跟农耕、水利之类的民生预算一样。   吕布看了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这上面可是写着在秋收前完成二十万青壮的招募,如果说在治下十州之地招募,当然不难,可问题是养这么多人干嘛呢。   古人的想法就是简单,主打一个人多势众,现在钱财多了,就想着来个几十万大军压境,号称百万之众,吓都能把人给吓死那种。   但林墨对此是嗤之以鼻的,汉末三大战役,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和夷陵之战,哪个不是以少胜多,没必要。   尤其接下来是以水战为主,林墨当即摇头道:“其他地方没必要了,青徐方面招募些通晓水性的将士,之后全部往江夏输送吧,也包括我们在广陵城里的那一万多水军,都给带去江夏吧。   其他的预算,全部用以督造水师战船。”   闻言,吕布和张辽对视了一眼。   从来军政方面其实都是以林墨为主的,不打算走人多力量大的路线而精水战,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全部拉去江夏,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到底黄祖是投降的人,而且彼此都没有接触过,谁能保证他的心性如何,万一转头又投向刘琦刘备的怀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没等他们二人发问,林墨便先解释了起来。   “岳丈大人,张叔父,到时候让兴霸和文向一并过去吧,他们二人都通晓水战,兵马方面也可以放心一些了吧。   到时候我们在荆州的一战必然是在长江打响,这水战与陆战不同,不同水系有不同水情,就拿长江来说,分上下流、上下风,不同季节又是不同风向,加之暗流浅滩,这些都需要将士们去熟悉,所以,只能是去江夏了。   至于说黄祖,眼下京畿这里不稳,我和岳丈大人都无法抽身,就只能劳烦张叔父亲自跑一趟了,张叔父在,压制黄祖总是不在话下的吧。”   见林墨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早有安排,二人没再说什么,毕竟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了,太了解性子,跟着照做准没错。   过了一会,张辽才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林墨问道:“让文和跟着我去?习惯了这老东西跟着,没他好像还真不自在。”   林墨皱了皱眉。   说实话,现在麾下的谋士真的不算少,徐庶、鲁肃、庞统、刘晔、陈宫这些都是个顶个的能干,但要说起来,还得是贾诩最让人放心。   可问题是,现在京畿之地暗流涌动,这个局才刚刚开始,很多事情需要老阴货去做的,他做的事情,其他人还代替不了。   “张叔父,文和这头我还有事情需要他帮忙,另外再跟你选个人吧……”林墨的手在台案上无意识的敲打着,也不知道派谁去合适。   鲁肃可以,他也懂水战,不过先前安丰大战里下了责令,威望上缺了点。   庞统作为地道的荆州人,人头上自然是熟络的,不过因为科举制的问题,他似乎也有点心神不定。   刘晔、陈宫、徐庶……   正在林墨盘算的时候,张辽略显失望,毕竟是搭档了这么久,他还怪喜欢老阴货的性格。   “噢对了,还有事,这封奏表是陛下让我带过来给你的,另外,这封信江东寄过来的,你也看看吧。”张辽又从衣袂下拿出了两张帛布。   听到江东两个字的时候,林墨心头咯噔了一下,应该是四大家族吧。   但他还是先看了刘协送来的奏表,以示对陛下的尊重嘛。   也没什么,蔡瑁的奏报,指责自己和老岳丈把持朝政,诬陷曹操,丢,没营养的东西。   倒是吕布看了横眉竖目,“匹夫,我们好意向陛下为他邀功请为荆州水师都督,他竟敢将我们翁婿与董卓之流相比,迟早摘了他的狗头!”   林墨轻笑了一声,“岳丈大人不必动怒,不过是曹操的小把戏罢了,不过是想借此断绝了两方有可能的默契。”   无妨,这样更好,证明两人已经有了裂痕,未来可以考虑做做文章。   毕竟蔡瑁现在能活着,还得感谢自己呢。   “这封奏报其实陛下完全可以在朝堂之上公示的,还是让我送了过来,看的出来陛下对你还是挺信任的。”张辽砸吧着嘴说道。   “信任……”   林墨嗤笑了一声,“都是在相互试探罢了,不做这么一出,张叔父怎么会夸他呢。”   随后,林墨打开了江东的来信。   陆逊写的,贺信,恭贺自己和老岳父立下救主功勋,扫平了中原,必将名垂千古,他对翁婿二人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就烦这些世家,想投奔你就说想投奔吧,哪怕你想要点好处,也可以开口提的,他不提,要脸,还得你自己给他开价。   什么做派呀。   不过,收下他们就能斩断孙策与江东的联系,给个台阶也不算过分。   “明儿去找一趟陛下,拜个中郎将给陆逊吧,到时候跟着张叔父一起去江夏。”陆逊最出名的一战就是火烧夷陵了。   可其实他的水战功夫也不弱的,最主要是中枢里的几个人现在都有各自的任务,确实不太好动,让他过去做协助,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逊?什么人来的?”张辽挠了挠头。   “一个愣头青,估摸着也就二十三四岁吧。”   听林墨这么说,辽神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叔父啊,别小看此人,虽是世家子弟,但其才华可不差,定能辅佐的了叔父的。   更何况,他们四大家族一同出力的话,江东方面肯定能支援不少水军,也算是想瞌睡了送枕头来,叔父可别轻视了此人。”   三大战役里占了一场,四大都督之一,陆逊的军事能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再加上他们的财力底蕴,总归是锦上添花了。   张辽努着嘴点头,“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对这小子有点好奇,不过到时候我还得再点上几个得力的战将,这你总该没意见吧?”   “放心,武将方面叔父任选就是了。”   吕布也拍了拍他的肩头,“要不然我给你当副将?”   “也不是不行……”   然后,辽神的屁股上就吃了人中吕布一脚。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朝堂风云惊变   “林爱卿。”   “陛下还有何吩咐?”   皇宫,御花园内。   林墨只身前来为陆逊进言请功,拜为平南中郎将,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其他三大家族,其中朱桓也是个猛人,能打水战,也拜了官。   对于这样的小事刘协想也不想就会答应。   可是,让刘协倍感差异的是,谈完这件事后,林墨就走了,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以至于刘协自己都忍不住开口了。   “爱卿这就走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坐在石亭下的刘协看向林墨。   林墨迟疑了片刻,一脸莫名,“微臣都已请奏完了,没别的事了。”   “要不然爱卿再想想?譬如明日朝会上可就要定选太学院院长一职了,爱卿没有要推荐的人吗?”刘协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科举一旦落实,太学院院长一职便关乎国本,此事只能由陛下圣心独断,微臣不敢僭越。”林墨恭敬的作揖回答。   这个答案是出乎刘协预料的,他愣了片刻,起身走到檐下,沉声道:“上回爱卿与朕说的那些话,朕受益匪浅,闲暇时可多入宫与朕探讨。”   “微臣遵旨。”说完做了退礼便径直离去了。   看着林墨大步流星的离去,刘协眸子半眯,心思有些复杂。   不多时,一旁的假山后董承走了出来,刘协没有看他,只是轻声问道:“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对太学院院长一职不感兴趣吗。”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这种事情他没有必要非拖到朝堂之上然后让吕林一党全部下场,那样不正是坐实了他们翁婿是第二个曹操吗?”董承双手笼袖,面沉似水。   刘协轻笑了一声,捻着手指道:“或许,他不是不想,而是也很清楚这科举实乃与天下世家为敌的途径,此时他当上太学院院长,必然会被所有人诟病,成为挡在朕前面与天下世家冲撞之人。”   董承叹了口气,摇头道:“陛下既然深知此举是与天下世家正面冲撞,为何还要答应他,甚至在朝堂之上杨司徒那一问的时候,陛下只需稍加迟疑看他林墨一样自然会有人为陛下去造势了呀。”   刘协瞥了一眼董承,眸子里颇有几分不屑,人是忠心,就是不够聪明。   他转身回到石桌前坐下,凝神道:“朕之所以答应林墨,一则是要稳住郎中令和卫尉这两个位置,二来,其实他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天下世家的势力太大了,长远来看科举制的落实是能助朕稳定江山的。”   看着董承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刘协便继续道:“至于朝堂之上落人口实的事情朕不想做。”   说到这,刘协眸子一沉,脸色也变得阴暗了许多,“朕已经当了太多年的傀儡了,不想再当下去,朕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天下人,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董承眉心一紧,陛下这是借机造势吗?   借着林墨此举宣示自己的主权,确实算是高招,哪怕是帝王,也必须是大权在握才能真正吸引到更多人来投奔。   只是……   “陛下,若仅仅因此而与天下世家敌对,只怕会更失人心,尤其是陛下眼前正是需要吸纳各方力量的时候啊。”   “所以,院长的位置很关键。”   刘协嘴角勾勒一笑,智珠在握,“他这么做可能是心怀江山社稷,也可能是因为翁婿二人出身低微骨子里就带着对世家的恶意,但不管怎么样,朕也不傻,不会直接去面对这把火的。”   董承听后很激动,直接从刘协身后站到了面前,低头道:“陛下可是有院长人选了?”   刘协抬眼瞥向董承,鼻音轻嗤,后者立刻明悟了一般眼前一亮,“对呀,方才他说全由陛下做主,那便由杨司徒出任,曹操逃亡时他也有出力,加之杨家四世三公的声望,定能稳的住下面的乱局!”   刘协本能的蹙眉。   不知道是从诸侯争霸开始,还是因为林墨说起世家做大的危害,反正他现在对于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这样的话非常反感。   科举制的落实,本来就是用以削弱世家,再由世家的人出任,还是天下最强盛的世家之一,那这样的变革又有什么意义。   刘协摆了摆手,“不是他!”   说完,并不愿意与董承深究这个话题。   虽然现在是宗亲了,可董承毕竟骨子里也是世家的人,反正做成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帝党派系的人帮忙,不跟他说也没什么关系,转而问道:“那两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已经让人去联络了,北国方面让卢家、崔家联姻是最合适的,赵家人因为化肥生意跟吕林走的太近了一些,势头已经稳稳的压了这两家,陛下如今有暗示,他们巴不得献上族人联姻借以抗衡赵家。”   听到这个回答,刘协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需要快速的扩充自己的力量就必须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充实后宫,借助外部力量。   其实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刘协很清楚自己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所以院长这个位置的人一定要成功挡下科举制带来的硝烟。   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了首当其冲。   随后刘协看了董承一眼,后者才继续道:“已经招募了一些人,不过人数还是少了一些,毕竟微臣等要把握他们的出身、忠心,不敢含糊。”   刘协也知道这事急切不得,可问题是留给他的时间不算多了,他叹了口气,忍不住瞧着石桌,“秋收前必须要有足够的人,待他们翁婿出征荆州,也是平定天下的最后一战了,朕必须要趁那个时间段里,把该换的人全部替换了!”   “微臣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刘协忽的眼眸如隼,连话锋里都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只一瞬间,他便立刻褪去了这股凌冽,无奈的叹了口气,“国舅,此事关乎社稷,你们务必要快一些,朕,真的没时间了。”   “微……微臣遵旨。”董承拱手作揖,双腿竟然颤抖了起来,心头怦怦直跳,背脊深处如同扎入了一根芒刺。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那一瞬间让董承几乎不认识眼前的皇帝,他这是怎么了,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大概,刘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赶忙起身上前扶起董承,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吴硕和种辑拿下了郎中令和卫尉的位置,可不管是御林军还是九门校尉,乃至于是城门守军全是吕林的人。   眼下,朕还不能明着让他们换人,否则只怕会惊动了吕林,从张辽回报的募兵计划里,这场大战马上就要打响了,届时他们翁婿肯定会一起南下,那个时候就是换人的好时机。   同时,朕也会想法把科举的火烧到吕林的身上,毕竟他们本就是始作俑者,到时候下手,没人会为他们说话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快。”   本来是不想将整个计划告诉董承的,只是刚才的失态怕是吓到了自己人,刘协只能苦涩道:“国舅,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了,此事只能仰仗于你。”   “微臣就算肝脑涂地也必定在秋收前招募够人!”   董承这才算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呼吸也缓和了许多,见刘协这般态度,他便敢开口问道:“陛下,吕布天下无敌,赵云、张辽、魏越、马超等亦是各个有万夫不当之勇,请陛下不到万不得已,切勿轻易尝试兵戈相向啊。”   “这一点你放心。”   刘协扭动着脖子,捋着自己的衣袂,“朕的心里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要么不动手,动手必能完全。”   当了这么多年傀儡,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大权,这一点董承当然可以理解,只是他终究担心刘协不是这对翁婿的对手。   更何况,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他们二人似乎真的不像是曹操、董卓之流,“其实,陛下有没有想过,或许吕林翁婿真的是忠于陛下的?”   刘协嗤笑了一声,“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他们到现在为止都是对朕恭礼,事事请旨,可你有没有想过,此时天下未定,他们也需要朕呢。   一旦所有的势力都被荡平,那时候才是他们真实的嘴脸。”   说罢,刘协自己就苦笑了起来,“或许他们是真的忠心,或许不是,可朕不能拿祖宗的基业去赌,四百年的大汉不能葬送在朕的手上。”   这么说,董承倒也是能明白的。   只是说起来这滥杀功臣可是会遗臭万年的,本心上来说,董承不希望刘协走到那一步。   要与大汉社稷相比的话,那这种牺牲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当真两难。   看着背对自己的天子,董承再一次觉得,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刘协摆了摆手后,董承便躬身道:“微臣告退。”   走了,都走了。   石亭之下,只有刘协一人在春寒料峭的风中孑然伫立。   他不指望有谁能理解他,原本,帝王就是最孤独的人。   轰轰~   一声春雷,瓢泼大雨说下就下了。   刘协探手接住顺着石亭勾起檐角滴落的雨水,面前九珠迎风摆弄,“要起风了……”   ……   朝会,如期而至。   初春的天,亮的比较晚,这个时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加之春雨急切,寒意逼人。   伴随着内侍的一声吆喝,文武大臣全部朝着金殿走去。   没有了曹操在场,没有了入朝不拜、参拜不名、剑履上殿,大臣们还少了一道等人的环节,似乎都找到了心目中朝堂应该有的样子。   朝会开始后,各部大臣开始汇报一些繁杂事务,大体都是吕林一派的在报,譬如兵力调整,譬如军需供应。   作为大司农的荀彧也上报了春耕的计划和秋收的预算,然后就是各部人员不足需要补充的名单。   不算大,可这些事情都是要在朝堂上定夺,一通过去都得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直到这些事情全部敲定后,刘协才挺直了腰杆,准备开始今天的重头戏。   “诸位爱卿,科举推行已成必然之势,然太学院院长一职仍旧空缺,今日便是要择定一人出任,此位关乎选才用人,干系重大,诸位爱卿不妨畅所欲言,哪怕是毛遂自荐亦可。”   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了,是宗正内卿刘艾,“陛下,微臣提议由杨司徒出任太学院院长,杨司徒钻研儒经,学富五车,在天下士人的心中有绝对的威望,由他出任,必是众望所归。”   有了刘艾打头,很快就有其他人一一出列支持。   不算多,但也有十几个人。   龙案下,刘协右拳紧攥,除了他这一道支持外,竟然就没有其他人说话了,这是刘协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局面,吕林的人干什么,全部都哑巴了,你们还真是不想要这个位置了?   事实上,同样的疑惑也在杨彪的心里产生。   在他的计划里,今日朝堂之上必然是吕林党羽全部下场支持他们的人,声势浩大肯定盖过自己,不过没关系,已经酝酿好了说法来反驳。   一旦形成了僵持局面,陛下再往自己这头倾斜,这事还是很大可能办的成。   不管怎么说,从曹操手里出逃这件事,自己也是居功至伟的,他不相信刘协会支持吕林不支持自己。   结果却是,吕林派系无一人说话,蒙圈了。   这可是手握天下士人晋升之道的太学院院长之职,你们当真不抢一抢?   刘协脸上古井无波,可内心里急切的想跳脚,这个位置必须要让林墨来出任,这是他的计划之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科举推行时天下世家的怒火都发向吕林一派。   同时,他们的出身又注定了是世家们会质疑这是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阶层矛盾,双方到最后注定不能共存。   有了这样的大前提,到时候自己屠杀功臣的事情就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了,因为他们都巴不得吕林覆灭。   好,你们不争,那朕来帮你们!   “林爱卿当年在彭城诗会一举夺魁传为儒林佳话,更是赢的才高八斗之名,你在天下士人的心里也是有很高地位的,为何今日不说话呢?”刘协笑的很和善。   此话一出,杨彪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时候抱团了吗,陛下这是要偏向吕林?   林墨躬身道:“陛下谬赞了,微臣出身贫寒,未经诗书礼易浸润,不过是学了些诗文小道侥幸夺魁罢了,要论传经授业、资历威望,微臣是远不及杨司徒的,微臣也觉得,杨司徒出任未尝不可。”   这……这一刻,大概刘协和帝党派系的人很懵逼吧。   太学院院长啊,谁握住这个位置就等同于握住了天下士人的心,他竟然真的不要?   莫非我等当真误会了他们翁婿,他们并非曹操,不是权臣。   有那么几个人甚至内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乃至于刘协的信念都有些动摇了,他不会真的像国舅说的那样对大汉忠心耿耿吧。   本心而言,刘协是希望林墨去争取的,因为这盘棋他已经全部做了计划,现在林墨来个不争,他反而觉得后面的落子会受到影响。   可人家已经说不想当了,没理由那头要当的你不给,这头不当的你硬送吧。   后悔了,早知道这个局面,事前真应该跟下面人都通个气。   刘协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是杨彪一方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赵俨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举荐钟繇钟侍郎,其人博古通今、精研儒学,必能担此重任!”   赵俨,颍川派系的大拿之一,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他对曹家也算忠心,至少篡汉这件事是帮了忙的。   不过曹操迁都的时候,他是在扶风一带,也就跟着钟繇一起来了许昌。   赵俨说完,荀彧也站了出来,“微臣附议。”   之后陆续有颍川派系的人出列支持。   曹操走后,颍川派系的人也跟了不少过去,荀攸、杜袭、陈群等人就不在这里,否则应该都会下场支持的。   他们心里也很好奇为什么林墨不争这个位置,但朝会前两日,钟繇开始主动联系各方人员,表明自己要争太学院院长一职,颍川派系的人自然是支持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个位置落在颍川人手上,对他们也是极为有利的。   所以就连不知悉内情的郭图、辛家兄弟也都出列了,因为,他们也是颍川人。   这样一来,钟繇和杨彪的拥护者似乎能持平了。   双方人马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向刘协,可他们,毕竟不是林墨,落子乱了,刘协的心思也恍惚了,对此显得兴致缺缺的。   林墨抬眼望了望刘协,陛下,我来帮帮你吧。   于是,当朝司空、太尉、太常、宗正、卫将军、征东将军、太仆、太常少卿全部出列,支持钟繇。   这动静,直接让所有人都看傻了。   甚至包括辛家兄弟和郭图,这……这是因为我们吗?   颍川派系的人也很懵逼,这是什么路子?   当然,刘协就更懵了,你们要是支持他,刚才怎么不说话,赵俨开了口你们又全部跳出来,这算什么,玩朕吗?   但很快,刘协和杨彪都有些释然了。   猜想林墨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又或许是真的不想当这个院长,所以一直无动于衷,可他也不想这个院长的位置落在杨彪的手上。   是这样吧?   不得而知。   可这股势力一旦下场,刘协的意见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这群人来了,逼宫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人家只是在正大光明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刘协叹了口气,无力道:“就依众爱卿所请,钟侍郎出任太学院院长。”   “谢陛下隆恩!”钟繇跪拜行礼。   可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苦涩遐想:这一切,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有你,便够了   关于科举制的推行、取消察举制的圣旨下传到各州郡后,自然而然的引发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大汉十三州的官吏都倍感不安了。   取消了察举制之后,等同于把县令一级往上官吏的权力大幅减弱,今后他们再想凭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家族,显然是不现实了。   大家伙生气归生气,可这股火却无处发泄,毕竟圣旨是刘协下的,太学院的院长又是颍川世家大族钟繇,整件事看起来好像真的跟吕林翁婿毫无关系,这就使得他们无法凝心聚力来反抗这道政令的推行。   江东方面,吴郡吴县的陆府,四大家族的家主再次齐聚一堂,为的也是这件事。   “如果要这么玩,那我们可就不如支持曹操了,哪怕是支持孙策也比支持吕林强。”张允被气的直拍桌子。   “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朱桓皱着眉头闷声问道。   “陛下被再次接回许昌之后就下达了这道诏令,要说全然没关系,只怕没人相信。”   顾雍涩声摇头,“可就算有关系又能怎么样,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翁婿摘的干干净净,天下世家就算有心联合抗衡这道旨意也没有突破口。”   顾雍的心里跟刘协算是想一块去了,如果出任院长的人不是钟繇是林墨,那天下世家可以说是他要挟了天子,一介流民出身的人早对世家不满,往后的苦日子还会继续下去,与其这样不若趁早反了。   可问题是,情况并非如此。   天下世家此刻便是人心躁动,也只能焦躁不安罢了,不可能有付诸实际的行动。   “你怎么不说话,一个平南中郎将就让你甘愿放弃家族未来?”张允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逊问道。   陆逊微微一笑,摇头道:“方今天下大势,吕林一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此时讨论是不是要继续归顺朝廷还有什么意义呢,继续支持孙策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如今的许昌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雍举起茶杯缓缓吹散热气,抿了一小口方才沉声道:“这一招着实厉害,直白的加强了朝廷的用人大权,会让无数人心慕京畿而不在是希望偏安一郡之地做土霸王了。   伯言说的对,连老夫都想去许昌城里仰观风云了啊。”   其实,无论是秦朝的世官制还是后来的察举制,有很多的人并不喜欢在京畿之地为官,一郡太守的权力大到惊人,山高皇帝远,自己主宰一方,还真不是普通的京官能比的。   可现在,他们这几个身上都挂了太守位置的人,竟然对许昌动心了。   “这么说来,你们二人都决定继续投奔吕林了?”张允问道。   “时也运也,现在吕林要下荆州,水战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此投就算是雪中送炭,功劳不同于其他人。”   顾雍不急不躁,慢慢给他分析,“再者,留给我们的选择已经不多了,林墨这次带来的封赏圣旨里也把孙策的侯爵罢黜了,指作乱贼,不正是方便我们动手吗?”   “可他做的也太狠绝了点吧……”朱桓蹙眉呢喃。   “怕什么,恶名又落不到我们头上,要杀孙翊尚且躲不过这骂名,林墨此法还让我们四大家族都能置身事外,人家已经很有诚意了,若再迁延,可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陆逊这话让顾雍颔首支持,对于四大家族的走向,朱桓向来就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不做表态。   张允看了看二人,叹声道:“你们二人都支持,那我还有什么话可说,那就办吧。我负责把长江沿线的水师都收回来。”   “里头还是有一些孙策的死忠部下,我亲自跑一趟把他们都给收拾了。”朱桓也表态。   陆逊与顾雍交换了一个眼色,得到后者的默许,他便继续道:“按照林司空所说,入夏之前我与休穆都要前往江夏,虽然他信里没提水师战船的事,但我觉得值此风云变化之时,该主动还是要主动一些。”   “你想怎么办?”张允摇晃着手中茶杯。   “合四家倾族之力,水师战船全部开赴江夏。”   那可就是一万多水师加上艨艟、楼船,阵容不可谓不豪华,都能撑起一方诸侯裂图了,主打一个诚意满满。   不过朱桓眸子微沉,不放心的说道:“过去我们的人与黄祖嫌隙可不轻,虽然那是孙家与黄家的恩怨,可毕竟血战多年,带这么多人过去,会不会不妥啊……”   “所以林司空才会安排这一出啊。”   顾雍手指在桌上的一封信上敲了敲,“你当他这么做是为何,一来是化解我们与黄祖的恩怨,再者就是捎带着提醒我们,不要光让伯言与休穆过去,要有点实际的诚意。”   闻言,张允恍然大悟,“这林墨可真是聪明,我当时还没想这么多,以为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们可以放心的改弦易辙,原来还藏有这番深意。”   陆逊轻笑了一声,“不聪明,不聪明能够拨弄这天下风云吗?”   “那我们主动联系黄祖?”朱桓问道。   “不必。”   顾雍摆手拒绝,“这些事林司空想来都做了安排,我们只需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就行了,其他的,莫要自作主张。”   众人意见一致,陆逊便起身道:“好了各位,时间紧迫,都快些回家做准备吧。我们四大家族想要长青,这回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其他三人闻言起身,拱手作别后陆续离去。   ……   取消察举制、推行科举这件事,席卷了大汉十三州,荆州不仅身在其中,而且风暴之烈隐隐有盖过其他州郡的意思。   有人庆幸现在曹操还拥有抗衡吕林的实力,这就让世家官员推行察举制仍有一线生机,毕竟他曹操可不会听凭你刘协的安排。   也有人想要脱离曹操回到许昌去,因为他们成为了这次变革的最大受益者。   荆州、襄阳城内陈府。   这里是陈群的临时府邸,迁都失败后,这群跟随曹操而来的颍川士人还是要给予安排的。   此时,陈府内同样是四人落座。   须发有些花白的荀攸、面容刚毅带着几分威仪的杜袭、与荀攸年龄相仿,但眉宇间总给人一种阴恻恻感觉的杜畿,还有便是这陈府的主人陈群。   “我收到了元常的信,希望我们都回去,现在不比从前了,他出任了太学院的院长,科举制一旦完全推行,我们颍川可就有望成为朝堂之上不可估量的力量,甚至比从前的势头还猛。   今日寻几位前来就是商议此事的。”大家都是明白人,陈群不打算拐弯抹角。   “这事颇为奇怪,听说元常父子在潼关的时候曾经被打落大牢,就连去了许昌也在牢里待了一段时间,是借着陛下回京才释放的。”   杜袭一脸狐疑的看着陈群,“照理说他们肯定是发现了点蛛丝马迹,再加上吴懿又投敌了,元常做下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被瞒天过海,怎么会忽然就被推到这个位置上去?”   “这一点我也想过。”   陈群揉着额角沉声道:“要说林墨以此来设计我们整个颍川派系,这根本不合理,毕竟参与其中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元常一人而已。   我猜想应该是元常与吕林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样可以规避科举制带来的风波,当然,这只是猜想,也有可能是吕林有所顾忌吧。   动元常就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否则整个颍川派系的人都会有所动作,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是稳。”   一旁的杜畿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许昌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经此一事,太学院院长位比三公,不是寻常想动就能动的,吕林将他推上这个位置,肯定是推心置腹了。   这个时候,我们不回去,颍川派的力量就显得薄弱了一些。   你们也知道,文若心里虽有家族,可有时候做起事来太过迂腐了,眼下三公九卿里就只有他一个颍川人,力量单薄啊。”   陈群欣然一笑,“这么说来,伯侯也赞同回许昌?”   杜畿点头后,陈群便看向了杜袭,后者耸了耸肩,“我只担心主公未必会放我们走,尤其在这件事出来后,对我们会更加留心动向的。”   “这个问题倒不需要太过担心,如果我们去意已决,主公难不成还能动手,这个时候,我们如果出事了,他只会更麻烦。”杜袭倒是挺有信心的。   “公达,你说句话啊。”见荀攸一直不开口,陈群忍不住问道。   迎上三人殷切的目光,荀攸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与苦涩,叹了口气后站起身来,“你们要走,我会帮你们,可我不能走。”   “为何?”陈群蹙眉道。   “主公待我不薄,值此危难之间,安忍背他而去……”荀攸走到窗前,透过方孔看着窗外绵延细雨,心思深沉。   “公达,你可想清楚了,吕林已经封锁了南方诸地的战马购进渠道,主公便是仰仗水军能在荆州立足,却也不再可能打回中原了。”   陈群看着他,面露不安,“我们的根都在颍川,继续跟着主公,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回去了。”   说完,杜袭和杜畿都低下了头。   人之为物是不可能没有情感的,曹操对颍川一派的人虽是有采用宗族势力对抗,可好也是真的好,如果不是考虑家族,考虑未来,他们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离开。   曹操有没有一战之力?   显然是有的,尤其是水战方面,甚至可以说凭现在的吕林还无法撼动荆襄水师。   问题就在于你没有战马啊,没有战马就没有骑兵,没有骑兵就不可能再重回中原,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他们可以跟着曹操忍一时之苦,却不能失去了回到中原的希望。   更何况,钟繇现在出任了太学院院长的位置,他们回去,可以预见的日子能比从前更好,家族也会无比壮大,这种诱惑,谁顶得住啊。   始终背对着三人的荀攸昂首望着窗外,眼神迷离又空洞,“诸位,人生天地间,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们摒弃一切去追随的对吧,否则,这人生不是太无趣了吗?   主公于我有知遇之恩,跟随他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过誓,此生不负,除此唯死耳。”   奉孝已经走了,如果自己再离他而去,无法想象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无法想象,如果他挡在自己的面前问自己,为何纳富贵而弃主从,自己该如何去回答他。   奉孝,若你还在,想来你也不会走吧……   荀攸这么说,三人也就沉默了。   大家一起共事多年,彼此性格都很了解,荀攸决定了的事就不是言语可以改变心志的,这一点,他跟荀彧还真是一模一样。   只是,三人眼神中的坚定,却并没有因为荀攸方才那些话而改变。   冗长的沉默过后,荀攸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重新坐下,“诸位,我留下,你们才能活着离开,不是吗?”   三人心头一怔,这就是他刚才说的有办法帮我们离开吗?   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集体叛逃,那就算曹操有所顾忌,最后还是要痛下杀手的,否则荆州当地人可就要有其他心思了。   陈群抬起左手放在荀攸的手肘上,叹了口气,“公达,我们都走了,你一人留在这,未来只能被荆襄士族裹挟,你可想过这个问题。”   外来士子与本地士子的矛盾是每个地方都会有的,一般都是会采取抱团对抗。   这就是益州东州派、江东淮泗派之类的团体诞生的原因。   从来颍川士子都很抱团,这也让他们得以强大到令人忌惮,他们这一走,曹操身边的颍川人可就没几个了,荀攸的日子是可以想象的。   一想到这一点,杜袭和杜畿甚至都不敢直视荀攸了。   荀攸没有回答他,只是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回去后告诉适儿,愿意来便来,若是不愿意就待在颍川吧,不要让他进入朝堂了,我在这,他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   “放心,一定带到。”   “公达,其他的话不敢保证,但荀家的家小,我们一定会替你照顾好。”   “公达,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荀攸依旧没有回答,拿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三人后相视一笑,最后起身,昂首离去。   推门而出的时候,背对着三人说道:“后天出城吧。”   说完,他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孑然而去,只是那背影让三人都觉得无限的落寞。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啊,有人来,有人走,你可以舍不得,但不能舍弃自己的路去迁就。   荀攸是很坦诚的找到曹操把这件事和盘托出,没有隐瞒的必要,也没有隐瞒的意义,如果曹操要动杀心,他们很难活着离开荆州。   曹操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深深看着荀攸,只说了五个字,“你在,便够了。”   陈群他们走了。   襄阳城头走马道上,曹操就远远的看着他们登上了护城河畔停靠的客船,这一刻,他的心很痛,任凭凌冽的河风扑面而来,始终无动于衷。   身后,是曹昂,他皱着眉头,沉声道:“父亲,他们几人过去是曹家的臂膀之臣,如今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去,传出去了只怕荆州人人效仿,我们会乱的啊。   更何况,他们太清楚我们的底细了,此番离去于我们不利。”   曹操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伤感,“儿啊,要走的人留不住的,我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否则日后谁还敢投奔于我。   更何况,公达还在呢,他没让我失望,我也不能让他寒心。”   曹昂看了看左右,进一步低声道:“父亲,儿亲自去办,不会有什么痕迹的。”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声,很苦涩,也很无奈。   曾经在许昌挥斥方遒的时候,身边跟随了多少人,可叹如今,又有几人留在身边。   曹操在这一刻,对未来感到彷徨,也感到无力。   荀攸当然好,可是像荀攸这样的人太少了,陈群他们才是大多数人的影子。   “林墨厉害啊,我把天子握在手中这么多年,自诩也算是运用自如了,却没想到这天子到了他的手上能有这样的威力,了不起。”   曹操望着东北方向,那里是许昌的方向,“一直以来我其实都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我觉得人定胜天,可这些年来,我越发的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命里注定的。   是建安元年还是建安二年来着,我们在许昌看着曲辕犁、龙骨水车,畅想未来,当时你告诉我,林墨是想来投奔我的,只是被吕布追到萧关带回去了。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他早一天离开就没事了,他不误认吕布为岳父也会没事,吕布那天不去那条街都不会有问题,可就是这么巧,偏偏就这么巧,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父亲……”眼看着曹操如此伤感,作为长子的自己却不能分担,曹昂内心也很痛苦。   曹操摩挲着城郭上的沙土,自嘲一笑,真是老了,越发容易想起过去。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渡船,呢喃道:“希望,我们还能在许昌再见。”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们被当成了鳌拜   刘协已经二十来天没有上朝了。   许昌城里充斥着各种流言蜚语,有人说刘协是因为久为傀儡,忽然从政根本不适应,三天新鲜感过去也就开始享乐放纵了。   有人说是他接见了两名方士,偶得长生之法,现在是关起门来炼丹去了。   也有人说是因为科举制的推行,太学院院长位置失控,导致他心境受损,有点放任自我了。   具体什么原因不太清楚,不过二十多天没上朝这是实实在在的,大臣们有什么要紧的事务就只能进宫去找刘协。   吕布去了三次,林墨也去了两次。   他们发现这谣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见着刘协的时候,这货要么喝了个烂醉在欣赏歌姬跳舞,哪怕是当朝的太尉和司空一起觐见他也摆着手醉醺醺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盘膝而坐,说是刚服用了什么丹药,需要吸收,还等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出可是把很多的大臣都看懵了,渐渐的还真是开始相信刘协露出了他昏君的模样。   当然,这也怨不得他,帝王之术,亲政治国这都是需要时间去浸润的,刘协自登基开始就是傀儡,一当就是十多年啊,突然亲政了,哪玩的了,皇帝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当的。   直到一个月过去,他才在荀彧、杨彪等人的督促下终于开始朝会。   结果大清早的过来,大臣们是生生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内侍吆喝上朝。   进入金殿后,吕布和林墨甚至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刘协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说道:“众爱卿有本便奏。”   于是,开启了大臣们此起彼伏的奏报。   这一个月啊,积下了多少大事是可想而知的,这一天的朝会格外漫长,足足开了三个时辰大臣们才把要汇报的事情全部过了一遍。   整个过程里刘协都显得很恍惚,要么是摆手点头同意,要么就是根据所报事情的分类看向吕布、林墨和杨彪,俨然一副昏君模样。   “诸位爱卿,朕准备入夏后人头税增收十钱,以用于皇陵的建造。”   刘协说完,满堂文武就愣住了,一个个都呆呆的看着他。   好嘛,几个时辰你都不说话,一说话就要钱啊。   荀彧第一个就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陛下,这些年,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曹司……曹操逃跑时又裹挟了大量百姓,中原已经是十室九空,十钱听来不多,可均摊到百姓头上却是一笔巨款,眼下休战不正是为了养民吗,微臣恳请陛下三思。”   “爱卿此话不妥。”   刘协摆了摆手,砸吧嘴说道:“中原或许十室九空,可徐州,淮南,北国四州,这些年来有林司空的曲辕犁、龙骨水车和化肥撑着,百姓的生活已经大为改善。   不过爱卿方才所言亦有些道理,朕可特准免了中原二州的加税,这你总满意了吧。”   荀彧到底是刚正不阿,并没有被敷衍过去,语重心长道:“陛下,眼下吕太尉和林司空正在筹备今秋入荆州的大战,这里已经损耗了巨额的钱财,百姓早已疲乏不堪,修建皇陵一事,可否在收复荆、益二州之后再做考虑?”   “不行!”   一直神态疲乏的刘协忽然的就瞪大了双眼,嘶声道:“当年董贼迁都的时候,大肆挖掘皇陵,明帝、章帝、殇帝、质帝和桓帝无一幸免,这大汉的紫薇气都要堕尽了,难道不该修复吗?   吕太尉,你说呢?”   吕布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这五座皇陵那都是他亲自带队去挖的,天知道刘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古代真正有实权的帝王,大多是刚刚登基就会开始修建自己的皇陵,所以刘协提出来的要求其实是不算过分的。   吕布拱手道:“微臣谨遵陛下圣命。”   你都这么问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吕布心里腹诽道。   哪怕是吕布都这么说了,可荀彧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继续道:“陛下刚刚亲政,正是施恩天下的时候,好让天下人共沐圣恩以稳固江山,若是贸然加税只恐会让无知百姓以为陛下刚刚亲政便要徒增税赋以兴土木,实在有辱陛下圣名啊。”   “此事朕心意已定,爱卿勿在多言,方才吕太尉亦支持朕的决定,可见吕太尉是明白朕心的,不知林司空以为如何?”刘协原以为只要吕布点头了,其他人应该就会跟着表态的,结果却没有,而且还没能摆脱了荀彧这个家伙,无奈只能看向林墨了。   “微臣谨遵圣命。”   “好!”   连林墨都支持了,那就不用再有任何忌惮,刘协满意的点了点头,“吕太尉与林司空不愧是忠君爱国,对了,这项增收的税赋送抵后就转交给少府吧,由耿爱卿全权跟进此事。”   耿继位居九卿少府之职,如果按照职权分配,少府可是管着国库的。   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国库只不过是个空壳子,吕林不仅没有把兵权上交,财政大权也没有上交,现在各州郡的税赋也都是由林墨实际掌控着的,以至于刘协一应用度还得林墨每季向耿继支应。   刘协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吕林,这笔钱你们就别动了,那是修皇陵用的。   “微臣遵旨。”耿继出列作揖。   刘协环视了一圈众人,见无人再有异议,他才满意的摆手退朝。   今日退朝已经是到正午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还是跟先前一样,刚刚散朝大臣们就开始三三俩俩的窃窃私语了。   不过讨论的问题倒不是加税修建皇陵这件事,而是刘协的状态让人堪忧。   不管怎么说,修建皇陵这也是朝廷必须要做的一件事,说的过去,可刘协这些天的表现和今日的状态来看,却让忠于汉室的大臣倍感失望了。   “你说陛下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就是三天热乎劲然后就开始享乐了?”   刚回到府上的吕布就跪坐下去,一脸纳闷的呢喃。   对面的林墨也不管什么司空身份,什么女婿身份,站了几个时辰早就累的不行了,直接趴在了跪垫上,如果老岳父不在,高低让郭照或者大小乔过来按摩按摩。   “哎呀,咱们这位陛下啊,这是把我们翁婿当成鳌拜了。”林墨就趴在小乔为他缝制的貂绒枕头上,百无聊赖。   “鳌拜?”   一直以来他的女婿口中总能蹦跶出一些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不过本能的反应就是自己的推测被否定了,思忖了一会,忽又问道:“诶,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迷恋上了炼丹啊,这玩意可耗钱了。   唔,我看应该是,你就是夏季的人头税加十钱,那也不够建皇陵的,这些钱多半都是经过耿继转入了皇宫支应里去。”   吕布自觉这个推测很有道理,登上至高之位的人,哪个不是迷恋长生的,秦始皇就是最典型的人物了。   但他刘协可不是秦始皇,国库里又没钱,能怎么样,只能巧立名目了。   “什么炼丹,贪图享乐,接着奏乐接着舞,他那是做给我们看呢。”   林墨伸了个懒腰,笑道:“看来这次科举的事情让他有些警觉了,大概已经意识到被我们给耍了吧。”   “做给我们看?你意思是他故意迷惑我们,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以便他突然下手吗?”   吕布眉头一皱,纳闷道:“所以他增收的税赋也不会建皇陵,而会拿去享乐,炼丹之类,就只是为了让我们对他不设防?唉,就为这,要让百姓跟着吃苦吗?”   流民出身的吕布最清楚不过,十钱对世家豪强丢在地上可能都不想弯腰去捡,更别提天子了,可对于温饱线挣扎的百姓而言,却有可能会让他们抓破脑袋去想法子,甚至会走上卖地的绝境。   当年的吕家,不就是这样吗?   “他不会拿去享乐炼丹的。”   林墨这才坐了起来,喝了一口茶,沉声道:“他应该已经在安排人进许昌了,就等着我们下荆州开战,然后开始替换御林军和九门防卫的人。   不管是招募这些死士,还是养活他们,都需要钱,陛下现在吃的穿的都是我们给的,基本都是量入为出,哪有钱去招募这些人啊,这不得巧立名目?”   听完林墨所说,吕布下意识的就笑了出来,“夸张了不是,他能想这么深远?”   林墨说的话吕布还是极少会质疑的,不过这回解析生生是让吕布觉得就心术城府方面自己都要被刘协碾压了,有点难以相信。   “岳丈大人你细想,如果真的是督造皇陵,那按九卿司职这是荀彧的治粟内府负责跟进的,但钱却没有进内府而是进了少府,这足以说明他是在巧玲名目了吧?”   林墨也不急不躁的分析起来,“岳丈大人再想想耿继是什么人?他可是帝党一派死忠于陛下的,假如这笔钱的流入真的是为了让他享乐和炼丹,耿继不说像荀彧那样苦口婆心的劝诫,总该说上几句话吧,他不仅没吭声,还接旨的极为痛快,可见他心里也知道这笔钱是拿来做什么的。”   随着林墨分析的深入,吕布的眉头也越发紧蹙,细想之下确实是这样。   陛下这出戏唱的还挺溜啊,差点就让他给蒙混过去了。   “看不出来他城府这么深。”   吕布双手搭在盘着的膝盖上,拧着眉头道:“我稍后就派人在城内彻查新入城的可疑人员,他要造反……”   吕布顿了顿,感觉用词好像不恰当,于是改口道:“他要换人肯定得养上千人以上的死士,这么大的数量不可能没有一点踪迹的。”   “我看悬。”   林墨撇着嘴摇头,“在我们没有离开许昌前,这些人应该是不会进城的,关乎命脉的大事想来知情的也不多,否则荀彧和杨彪今日在朝堂之上就不会都开口劝诫了。”   “那怎么办?这事还挺麻烦的,接下来的荆州之战可能是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战了,不容大意,到时候我们的人确实都应该到场,城里头他们这些绑一起,还真是能闹出点动静。”   吕布忽的眼前一亮,嘿嘿一笑,“要不然到时候带着他一起,让他御驾亲征?”   老岳父这是开窍了啊。   御驾亲征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林墨还是摇了摇头,“不必,还是让他去折腾吧,他这么一闹,我办起事来反倒更方便了。   不过城里该留人还得留人,看看让谁留下好一些吧。”   吕布杵着下巴沉思片刻,“就让楚南和伯平吧,巡防营的人现在刚好归伯平节制,人是不多,可要是都换上陷阵营的人,他东拼西凑出来的御林军也不够看的。”   林墨颔首赞同。   反正,秋后入荆州肯定是以水战为主的,陷阵营的人一时半会也帮不上忙。   翁婿二人简单讨论完细节,林墨便转身离开回了司空府。   “公子,你唤我?”一身湛蓝衣裙的郭照款步入内。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被林墨滋润的多了,郭照的身段越发的话,走起路来小翘臀一颠一颠的,让人忍不住想拍上一巴掌。   “宓儿那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林墨一把搂过郭照入怀,嘴贴着嘴问道。   “家业上基本都掌控下来了,不过人在无极,甄家的产业毕竟太大,她也抽不开身。”郭照含糊不清的呢喃。   “快马送信,让她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赶到许昌来,有事让她办。”两张贴着的嘴都在说着正事,不过手已经不老实了。   郭照轻嗯了一声后立刻就抓住了林墨欲攀登山峰的手,嘟着小嘴摇头。   “怎么了?”   “医官说,这两个月……不能同房了。”郭照娇羞的低下头,脸红如潮。   恍惚了一会,林墨挑眉道:“有了?”   见郭照咬着下唇点头,林墨当即小心翼翼的扶正了她,“小妮子呀,我在你身上花的功夫可比在玲儿身上都多,终于有点反应了。”   郭照抿着嘴害羞的不敢说话,不过脸上的幸福却是掩盖不住的。   “好啦,那你这段时间可就要照顾好身子,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这个时代里讲究宗族力量,如今家业大了,开枝散叶这件事也是非常重要的。   “那奴婢先下去了。”   林墨在郭照的小翘臀上拍了拍,随后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莹儿和婉儿一直没什么动静,今天就翻她们的牌吧。   ……   长江之上,有十几艘赤马快船顺江而下,旗号上打着的是‘孙’字大纛。   为首赤马船的甲板上,黄祖挺直了腰杆,右手搀着腰间宝剑,显得无比兴奋。   虽然这快船是打着‘孙’字旗号,可黄祖自己却是穿着的普通民服。   随着赤马船进入丹阳秣陵渡口,渡口上已经有人守在那里等候了。   秣陵,也就是后来孙家政权时期的建业,后世的南京。   荆州的水军也开始陆续下船,在渡口集结。   同样身着民服的儒雅男子在人群中张望了一会,见到当头的黄祖后便快步上前,“可是黄太守?”   黄祖拱手道:“陆将军?”   “在下陆逊,字伯言。”   陆逊同样拱手回礼,“黄太守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吧?”   “一路太平,沿途的水军都没有为难我们,多谢陆将军了。”黄祖面无表情,可眼中的兴奋却肆无忌惮的弥漫。   “我也只是按着司空的吩咐办事而已。”   陆逊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黄祖带到了一旁的茶寮,坐下后继续道:“不过黄太守眼下还不能入城,还请宵禁之后再带人进城吧,到时候从东门进入,会有人带你们过去的。   你办完事后按原路返回,到时候不可停歇直接回渡口,连夜赶回江夏去,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司空的大恩大德我自是会铭记,陆将军的人情,我也一样不会忘。”黄祖再次拱手。   “今后就是袍泽兄弟了,不必客气。”   简单的寒暄过后陆逊就离开了,这里毕竟人多口杂,不宜逗留太久的。   黄祖就这么在茶寮枯坐,一直静静等候。   黄昏时分,便带着这几百人开始朝着秣陵城方向摸去。   汉代的宵禁是从亥时开始的,渡口距离秣陵也有个几十里地,他们来到东门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点上火把,发出信号后,城门就洞开了。   “黄太守,请跟末将来。”一名是身披江东战甲的都尉招呼着黄祖这三百多人进城。   一路上遭遇了几拨巡夜的将士,不过没用,全部都是四大家族的力量。   七拐八弯之后就来到了一座府邸,上挂‘吴侯府’三个大字。   站在府门口,黄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缓缓的拔出腰间的宝剑,呢喃道:“爹、娘、孩子,今天我就让他们孙家血债血偿!”   轰隆一声,大门被黄祖一脚踢开,随后拖着宝剑冲了进去。   身后的荆州军已经堵住了前后两道门,剩下的几十人,便是跟着黄祖进去,大开杀戒。 第三百七十章 林墨釜底抽薪   许昌城内长欣坊,笮融的府邸坐落在这里。   这家伙的府宅外面看去也算不得气派,可只要你进到府内,你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进入到了皇宫内苑。   他的奢靡之风是早在徐州时候就养成了的习惯,花钱如流水,要不然会先后投奔了四个太守又把那四人都给杀了,就只为了抢夺他们的家产。   不过现在他不需要打家劫舍也能过上奢靡的生活了,这些年借着吕林势力,笮氏商会取代了糜家一跃成为大汉天下最富庶的商会。   哪怕是刨除了林墨交给他的化肥、白糖、琉璃等等生意,光是他这些年抢占下来的商道都能把甄家压的抬不起头来,其家产用富可敌国四个字一点也不过分。   “笮融啊,我今儿还是第一次到你府上了,早就听说你府内富丽堂皇,笮家十三口子人却养了两百多下人,我说你用的了这么多人吗?”进到府内的林墨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感慨起来。   笮融赶忙讪笑解释:“谣言,绝对的谣言。那是算上了我养的歌姬,如果只是护院和丫鬟,也就百来人而已。”   “阔气。”   厅内,饶是林墨这种见识过皇宫和袁家府宅的人都忍不住左右打量,金丝楠木的梁柱,纯金打造的牌匾,汉白玉堆砌的地板砖,这得多有钱啊。   “司空有什么事派人传唤一声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跑这一趟呢?”笮融看着林墨贪婪的目光,赶忙转移话题。   “唉……”   林墨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心中烦恼,我今天不是来找笮侍郎谈国事,而是林贤弟找笮兄吐苦水啊。”   不好,我怕是有大麻烦了!   笮融只觉心头一沉,两只脚已经不知觉的打起了哆嗦。   “那是,那是,司空与下官的感情,亲逾兄弟,能听司空的苦水,那是下官的荣幸啊。”笮融心里头怦怦直跳。   “陛下要修建皇陵,夏季人头税每人增加十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贤兄是知道的,我是流民出身,最能明白百姓的苦了,小弟我眼见着百姓加税,痛心疾首啊。”   林墨在为百姓叫苦,笮融在心里算账。   撇去交州、益州和荆州,十州百姓差不多是四千七百万人,每人十钱也就是四亿七千万钱……   笮融简单的算了一笔账后虽然心痛无比,还是松了一口气,在承受范围内,当即主动开口,“愚兄虽然没什么钱,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贤弟为了百姓的事而苦恼,这么着吧,这笔税我替天下百姓交了,噢不对不对。”   笮融赶忙摆手改口,“是贤弟替天下百姓交了,愚兄代为出钱。”   “那怎么行!”   林墨当即正色道:“这天下百姓何其多,难道你打算一个个人去派送这些钱给他们吗?那根本不现实啊。”   啊?   不是应该把这笔钱直接转入内府就行了吗?   怔了片刻,笮融当即明白过来,林墨今天来要的不只是钱这么简单,他是要百姓交出这笔税记恨刘协,然后自己再去补这个窟窿赚名声。   你这……里子面子全要是吧?   那问题还真是来了,怎么把这些钱还回去,显然不可能挨家挨户去发的。   笮融挠了挠头,小心翼翼试探道:“那贤弟有什么妙招呢?”   “哪有什么妙招,粗粗想了个办法。”   林墨看着笮融,意味深长道:“我是这么想的,笮氏商会的钱庄遍布了七州之地,如果用商会的名义免息向百姓借出税贷,这样一来既在钱庄的承受范围之内,同时又可以帮到百姓,贤兄以为呢?”   税贷?   好新颖的名词。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了,借给每家每户的不可能太多,至少不会超出他们应该要缴纳的税赋,这样可以控制成本。   同时呢,真正被税赋逼迫到边缘的百姓因为不需要支付利息,肯定会跑来借钱,这么一来,名声也赚足了。   还真是个妙招。   “好办法呀贤弟,好好好,我这就传令下去,笮氏商会全力配合贤弟!”只是简单的算了一下也知道,这种方式显然是花了四千七千万钱啊。   更何况,这是借,就算没利息你也得还吧。   可林墨依旧摇头,“还是不好,这么做,天下人只会认你笮融的好,谁又会记得我呢,唉。”   “那……让下面人向每个借贷人都说清楚,这是林司空的意思?”笮融试探道。   “没用的。”   林墨杵着下巴无力道:“他们转头出去就忘了,就算记住也只是记住他们欠了笮氏商会的钱,谁会记得我呢?除非……除非……”   听到这里,笮融的脸色已经变的煞白,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林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脸为难的说道:“除非这笮氏钱庄改名为林氏钱庄,这样他们肯定就会知道是我的意思了,你说呢?”   我的老天,你今天是来要我的命呀!   笮氏商会的生意确实很多,可除了化肥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生意,钱庄是最大的一笔收益,这算得上是根基命脉了。   笮融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完了,一切都完了,笮融甚至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瘫坐着,呆呆看着林墨。   这里不是徐州彭城,今时今日的林墨也不再是当初的贤弟了,这一点,笮融比谁都清楚的。   事实上,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林墨对自己种种不规矩的行为选择了包容,他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大出血的。   只不过没想到不是出血这么简单,这分明是一下扎中大动脉了。   “贤弟啊,我……”   “噢,没事,贤兄如果觉得为难,那就当是愚弟冒昧了,我先告辞了,甄家的家主甄宓稍后就会到了,我找她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看着林墨起身,笮融赶忙爬起来拉着他的腿,“别别别,愚兄也觉得林氏钱庄这个名字比笮氏钱庄好听,我给,我给还不成嘛。”   “这就对了嘛。”   林墨笑盈盈的重新坐下,笑道:“其实,以后这样的事情免不了还会有,你直接把钱庄都交给我打理,也就省了这些传达的功夫,多好。”   “对,贤弟说的都对。”笮融泪如雨下。   看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笮融,林墨也有些心疼,扶起他来后,将手中的扳指脱了下来,在笮融的面前晃了晃,“还记得这个扳指吧?”   “当然记得,是彭城你我初次相见时候,愚兄送给你的。”笮融哽咽道。   “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林墨点了点头,随后交到了他的手心,“从今往后,如果真的遇上麻烦了,就让人把扳指送来,天大的事情我都替你扛了。”   “当真?”   “大丈夫一诺千金。”   笮融当即停止了哭泣,他眼中泛出光芒,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林墨刚才的话分量有多重他是拎得清的,这等同于是拿了一道免死金牌啊。   可少顷,他又重新还了回去,讪笑道:“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呢,林贤弟还是带着吧,这样就能时刻记住愚兄了。”   林墨眉头一蹙,你是有便宜不赚的主?   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冷笑了一声,“说吧,想要什么。”   笮融干咳了一声,酝酿片刻,笑盈盈道:“愚兄只想真正为贤弟分忧,你看啊,现在三公九卿里,大鸿胪这个位置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对吧?   愚兄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胜任的,不知贤弟能不能……”   大鸿胪,九卿之一,主要负责朝廷和属国的来往,以及边陲部族事务,同时在西汉初期兼管各诸侯国的纳贡事务。   这个职务可不简单,等同于直接管辖了所有附属国纳贡的事宜,这个附属国可不仅仅局限于异族和边陲,还有大汉十三州里有封地的侯爵。   这些人每年都要进行两次的纳贡,可想而知要过手的猪肉有多肥呀,那手里指不定会留下多少猪油呢。   尤其是在将来天下一通后,原有的侯爵,加上嘉奖各部的新封,光想想都知道是个肥缺,笮融是真有眼光啊。   “你知道的,三公九卿的位置我和岳丈大人曾经表态过不染指陛下决定。”   林墨幽幽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朝着厅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我会试着给陛下一点建议,至于听不听的,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多谢贤弟!”哪怕是林墨已经走远,笮融依旧不忘朝着那个方向躬身行礼。   七州之地的钱庄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不能用钱财来衡量,可真要是用这些换大鸿胪,笮融又觉得自己绝对不亏的。   他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自己在京畿之地待不下去,尤其是现在科举制推行后,各地的州牧、太守权力大跌,京官才是香饽饽。   这么一想,笮融甚至觉得自己赚翻了。   对于林墨而言,这事其实是有些为难的,要论功劳,笮融出任大鸿胪可谓是远远不够格,鲁肃、徐庶、庞统他们哪个不在他之上啊。   可要说听话会做,这些人又确实不如笮融好,人嘛,有点私心也算不得什么,就当是自己养了个和珅吧。   当然了,推上去了那就不能只交出钱庄,商道也得交出来。   回去的路上,林墨盘算着,以笮氏钱庄加上甄家的钱庄,已经完全的覆盖了自己治下的疆域,所有钱庄合力之下,能够很好的缓和朝廷和百姓之间的对立矛盾。   同时,就目前刘协要求加税这件事,也可以将自己的声望进一步的提升。   到时候再融合甄家和笮家的商道,走国企的运行模式,这样才能保证不至于完全的把朝廷开支用度完全转嫁到老百姓的身上。   ……   交州,交趾郡,龙编县。   孙策身披战甲,头戴缨盔,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才慢慢的从战败和痛失袍泽的痛苦中缓过些许。   如今的他,虽也精气神很足,只是不管怎么看,他的身上都没有了曾经横扫江东时候的意气风发,眸子里似乎也沉淀出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再杀气腾腾,而是一种孤寂。   当然,能让他缓和这份痛苦,刘备和诸葛亮是功不可没的。   文聘前往长沙后,与刘琦晓以利害,很快就争取到了同盟的意思,这个消息自然是要转述给孙策的,他甚至都没有片刻的犹豫就痛快的答应了。   江东,有太多太多的儿郎死在吕林麾下;他孙策,有太多太多袍泽兄弟殒命于吕林对抗之中。   只要能用鲜血洗刷压在他心头上的屈辱,他甚至可以不问功成之后如何瓜分疆域的问题。   韩当和程普在议政厅内向孙策汇报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如果江东四大家族还愿意援手,凑出万余水军,那么,手头上就能拿出两万五千水军,足够会盟一展雄风了。   三人正在商讨细节的时候,丁奉快步跑了进来,他喘着粗气,一脸悲怆的看着孙策。   “承渊,发生什么事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孙策已经成熟了许多,不管再恶劣的消息,他都能坦然处之。   至少,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丁奉低下头,哽咽道:“主公,黄祖带领数百兵士扮做百姓混入秣陵,当天夜里忽然冲入主公府内,将主公全家屠杀殆尽,太夫人,叔弼,季佐还有小姐他们二十三口人,无一幸免……”   “什么?”   闻言,韩当和程普一脸惊骇,对视一眼后都看向了孙策。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也没有失声痛哭,孙策就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雕,只是直直的看着丁奉。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可他越是这样,程普和韩当越是难受,苍天,你到底还要让这个孩子承受多少……   程普深吸一口气,看向丁奉,只当是替孙策问出心中疑惑,“黄祖呢?”   丁奉艰难抬起已经泪目的脸庞,“跑了……”   “沿江而下这么多的渡口,我们都有水军巡视,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多人堂而皇之的进入秣陵城的?”   韩当亦是双眼猩红的问道:“就算混进去了,那城里的守军都是吃干饭的吗,孙家发生灭门的杀戮他们也都聋了?”   丁奉无力摇头,手里还攥着一张帛布,“不知道,这封信是陆逊派快马送来的,只说了这么多。”   两人都没有再多问了,因为他们的心里都清楚了。   黄祖就算再伪装,也不可能可以通过层层水军把控,登陆秣陵渡口,最后进入到秣陵城内杀人全家还能全身而退,这就算是吕布来了也办不到。   只有一个可能,四大家族在背后支持。   他们办得到,水军都是他们的人,秣陵城里虽有孙家的中坚力量,可他们的人要放黄祖进去是绝对不难的。   可是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会这么做,显然就是已经做好了跟孙家划清界限的准备,他们敢这么做,也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来的人是黄祖,为什么要帮他,只能是因为吕林。   这一刻,他们都沉默了,低下头,不再吭声,整个议政厅内,只能听到抽泣声。   但是孙策没有哭,他自始至终都是像一尊雕像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走向了丁奉,将他搀扶起来后,看了一眼程普和韩当,“我想一个人静静。”   三人都很想陪在孙策身边,不管他想如何宣泄心中的痛苦,暴怒,宿醉,都可以,唯独害怕他一言不发的沉默。   三人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孙策将议政厅的大门关上后,倚靠在门边,缓缓滑落在地,双手捂着脸,双肩颤抖,细微的抽泣声从指缝间渗出。   他想起了孙坚,临死之前让他照顾好母亲,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这个家的。   可是走到今天,孙权战死,母亲、孙翊、孙匡、孙尚香被仇人杀尽。   没人能明白这一刻的孙策,内心世界轰然坍塌。   他想象着那天夜里,一定是非常的寒冷,弟弟妹妹还有母亲,面对着黄祖的屠刀,该有多么的无助啊。   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人,都离他而去了,孤独感如山呼海啸一般汹涌的拍打着江东儿郎的心房。   好痛,好痛……   爹,娘,孩儿真的熬不住了……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右手攥着剑身,越是用力剑锋嵌入掌肉越深,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只有顺着剑锋滑落的鲜血印证着他的伤口是真的。   保剑缓缓举起,冰冷的剑锋悬在他的咽喉处,他的双手颤抖,迟迟没有动手。   自杀,从来就是弱者的行为,江东小霸王曾经说过,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   可是今天,他似乎想自己打破这个誓言,因为江东小霸王五个字,如今不再是荣耀,而是一种讽刺。   宝剑哐啷一声落了地,孙策脑袋耷拉着,他始终没有动手,他不敢,害怕见到爹娘后不知如何解释。   门外,三人并未离去,他们泪如雨下,却没有发生一丁点的声音。   大概,他们清楚,这种痛苦,无法共情,只是希望上苍能开导下他,在韩当和程普眼中,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阴货的实力   许昌,太尉府上。   马超手中虎头湛金枪刚猛如苍龙般向着赵云攻去,后者亮银枪环身转动,尽数拨开。   看着似乎每一招每一式都凶险非常,但虎头湛金枪始终不能真正给赵云带来有威胁性的进攻。   一旁的满宠歪着脑袋呢喃道:“是子龙的武艺又提升了吗,还是因为没有上马的原因,怎么感觉比起先前那一战打的更随心所欲了。   也有可能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吧?”   满宠依稀记得,马超领兵劫营的时候,赵云跟马超酣战一场,他只看了几个回合,但赵云说那一战是不分伯仲的。   可眼前的比试来看,马超显然是被牵制的厉害。   倚靠在长廊柱梁下披着锦袍的林墨打着哈欠,意兴阑珊。   从前他是非常喜欢看这些当世一流名将对决的,尤其是喜欢看名将排行榜前十这些人论个高低,好印证下后世的排名对不对。   不过,在看到老岳父一个一个的把这些人给收拾以后,他就显得没多大兴致了,用老岳父的话说,能打有个屁用啊,跟我比比看啊。   “刚猛有余,可就枪技而言,灵动不足,别老想着每一击之下跟人拼气力,要学会卸力的同时粘着对方。”   一番比试过后,双手抱胸的老岳父就开始点评起来了。   这可不是后世的综艺节目那些不入流的导师点评最顶级的歌手,老岳父的话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有点石成金的作用,因此,不仅是马超,赵云都听的非常入神。   自从马云禄跟了赵云之后,事情的发展确实像马腾预测的那样,老岳父没再拒绝马超的要求,亲自下场指导他了。   而且这陪练的小舅子还是个实力超群的人,这对于武痴马超吸引力太大,每天都守在太尉府上等着。   对此,林墨其实是有一些顾虑的。   毕竟现在自己明面上的表现,非核心人物并不知道最后目标是什么,就历史原有轨迹里,马家是打着开国元勋后人的身份去扶保汉室的,天知道最后会不会走上对抗的路上来。   马家终归跟那些需要劝进换取利益的世家不同,很难完全摸清楚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不过最终林墨还是没阻拦,主要是因为刘协现在出手的最终目标来看,到了那一天,吕林这一伙人在大义上确实不算吃亏,能玩下去。   “钟院长今天过来可是有事?”比武结束了,老岳父在指点马超和赵云的时候,林墨才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身后许久、须发有些苍白的钟繇。   今天算是他第一次到太尉府来,让林墨有些诧异。   自始至终钟繇都是双手笼袖,低着头,没兴趣看这场当世顶尖武将的比拼。   可以理解,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啊,不管是老岳父还是赵云马超,都略显粗鄙了,没办法,这群自视清高的人啊,光知道侠以武犯禁,就是不提儒以文乱法。   “陈群、杜袭和杜畿回来了。”钟繇默然回答。   “所以呢?钟院长打算怎么着,想让他们官复原职是这个意思吗?”林墨一只脚踩在长廊坐位上,右手搭在膝盖,似是而非的问道。   “根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目前荆襄的水师有八万众,由蔡瑁和张允分别提领,不过文聘也善水战,并且私底下曹刘已经结盟,准备联合抵抗朝廷大军,两家水军合并不下十万大军,这还没有算上孙策的水军。”   钟繇说完,林墨抬眼看着他,嗤笑了一声。   看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钟繇面前一步位置,沉声道:“好,那你替我感谢他们三位了,钟院长以为将他们官复原职如何?”   “听凭司空安排。”钟繇还是那副清高嘴脸,让人不爽,也不知道说声多谢允文哥。   “钟院长啊,他们都回来了,这一下你们颍川派系的力量也算得上有力角逐了,以后还得靠你多多关照啊。”林墨阴阳怪气的感叹道。   “司空无需挖苦。”   钟繇叹了口气,“老夫知道,能有今天固然因为司空考虑朝局均衡的问题,可老夫也明白,院长一职也不是非老夫不可,人力终究无法撼动天意,颍川一门的路,都在司空所瞻。”   这话说的还算是句公道话,林墨微笑着颔首,意味深长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可以是你,也可以不是你,你已经走错了一次,再错,死的人可就多了。”   “老夫明白。”钟繇咽了咽口水。   最近他很苦涩,不管是荀彧也好,还是刚刚回来的杜畿他们几个,都以为是钟繇捡了漏,吕林一党下场纯粹是觉得不想让院长的位置交给杨彪那帮人。   钟繇能怎么说,毕竟现在他已经成为颍川大纛了,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其实已经沦为了林墨的牵线木偶吧。   “司空,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几个带回来的消息根本就无关痛痒,就算不说我们的暗子不是迟早也能探明,拿这就算纳了投名状了?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钟繇走后,笮融不满的说道:“最近我发现辛家兄弟和郭图跟钟繇走的都很近,他们可全都是颍川人,再加上陈群、杜袭、荀彧他们这群人,颍川势力会不会太大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就是做样子也得做给天下人看吧,要不然别人会以为脱离曹操弃暗投明却又被打入冷宫,谁还敢回来。”   林墨无奈的耸了耸肩,“至于你说颍川势力太大,纯粹是屁话,你不就是想提醒我朝堂之上我们的力量反而显得单薄了一些,最好让你快点走马上任大鸿胪,是这个意思吧?”   “要不说司空真是算无遗策,愚兄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这辈子是逃不出司空的掌控了。”笮融竟然连狡辩都懒得狡辩了,显然对自己付出的钱庄很有信心。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下,眸子里透着深沉。   刚才钟繇的话让他觉得压力倍增。   曹孙刘三方结盟,水军的战力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江东那头四大家族已经明确了改弦易辙的念头,可正如钟繇所说,这水军怎么也过十万数了。   而目前自己这头,就算募兵数量能上来,怕是也很难在秋收大战的时候破十万数。   最重要的一点,新兵的战斗力太弱了,这不是装备问题可以逆转的。   看来,接下来真是需要在这最终一战里开始着手花心思去准备了。   “司空,黄祖的公子黄射来了。”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拱手请示。   “带进来吧。”林墨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名粗眉阔鼻的披甲青年虎步而来,看着被几人拥簇着的年轻司空,当即上前作揖,“末将黄射拜见司空!”   “前些天就接到了驿馆的通报,但不知道你为何忽然至此,可是江夏方面有什么情况?”林墨有些好奇的问道。   “回禀司空,是家父命末将一定要亲自跑这一趟的,如果不是因军务不能脱身,家父甚至想自己上京。”   挺起胸膛后,黄射清澈的眸子有些湿润,带着哽咽声道:“来此是想感激司空几度援手,这一回,家父能够手刃孙家满门,全拜司空所赐,这份恩情,黄家人铭记于心。”   “香香也没了啊……”虽然是计划内的事情,可是听到这个结果,林墨还是不由感慨。   毕竟是弓腰姬,美名在外,就算不集邮,好歹也想看上一眼,可惜了。   事实上,屠人满门这件事,林墨本身并不想这么干的,可要怪就怪孙策自己屠戮了黄家满门,如果不把这笔血债给平了,黄祖怕是很难跟四大家族带领的江东军消除隔阂。   除此以外,这样也可以彻底断绝四大家族与孙策藕断丝连的可能。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政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黄祖很上道,知道欠了自己的恩情,还懂得派儿子来表示感谢,同时也算是表达自己的坚定决心吧,毕竟,黄射已经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对了司空,末将此来还有一事要禀报。”   “你说。”   黄射迟疑了片刻,左右张望,林墨才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说吧。”   “喏。”   黄射放下心来作揖道:“江夏原本有五万水师,但刘琦带走了两万多人,目下江夏水师不足三万了。可由于我们不再需要向长沙纳税,家父让我禀报司空,今年江夏的税赋将全部用于招募训练水师,预计今秋可以扩充至四万人上下,再加上江东方面答应给的一万五千水师,到时候合兵一处不下五万人。”   “不错。”   林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事就辛苦你们父子了。”   “不过……”   黄射面露难色,还是继续道:“家父让末将禀告司空,这水军不比步骑,通过战场厮杀能短期内练出精锐,他们除了需要配合战船、精通旗语,还要熟悉长江各处水域的浅滩、暗涌、激流、风向等问题,非经年累月不得精锐。   而荆襄蔡瑁所部的水师,本就很了解长江水情了,又惯于水战,加上之前刘琦从江夏带走的水军,请司空慎重考虑作战时机。”   光听这话就知道黄祖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相反,他是因为感念自己的恩情,才把这些情况主动告知。   林墨捻着手指,眉心发紧。   如果算计兵力的话,辽神从青徐方面的扩兵,三四万的水师问题不大,加上江夏、江东方面,就算不过十万也过八万了。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正如黄祖所说,除了他本部的那两万多水师,其他人光是熟悉长江水情就不知要多久,更别提熟悉战法、旗语、增强默契这些问题了。   而曹操和刘备的水军不同,他们是可以直接投入战场的。   从这个方面考量,其实今秋开战确实是有很多不利的地方。   可现在是兵锋正盛的时候,而曹孙刘三方都是如惊弓之鸟的时期,从战机上看,又不容错过。   林墨揉着太阳穴,有些犯难。   打呢,是一定要打的,林墨不想错失了眼下堪称聚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战争,只要这次再赢,曹孙刘将彻底沦为历史尘埃,这十几年的乱世也将重归一统。   不过黄祖的提醒,也是不得不慎重的。   林墨复盘着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堪称滔天之势却最终败北了,说法有很多,瘟疫,骄兵,中了反间计,诸葛亮策动天时,等等靠谱不靠谱的说法众说纷纭。   要说借东南风这事,林墨其实不太相信,当时那种情况,应该更多的只是为了震慑周瑜而已,亮子会夜观天象、预测天时这个本领才是关键,这是一个不容忽略的因素,得想个法子应对这一点。   当然了,连船这种一锅熟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了,不过北方人不惯南方气候,水土不服、滋生疫病,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在大军南下前也得做好完全准备。   至于反间计那些,林墨还是很有信心的,在自己面前,这招根本玩不溜。   其他嘛,那就只能到战场之上见真章了。   林墨吐出一口气,眸子坚定,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好好备战,今秋会猎长江,收拾曹孙刘三家!”   “司空放心,末将一定带到,还有其他话需要末将带的吗?”黄射拱手道。   林墨思忖了一会,也没什么了,只道了一声,“让你父亲跟陆逊、朱桓好好相处吧,这件事他们也出力不少的。”   “末将明白!”接令后黄射便转身大踏步而去。   黄射走后,林墨便转身进了内厅,笮融当然是屁颠屁颠的跟上。   他在台案上拿起一张帛布,写下了一些名录随后丢给了笮融,“去备这些东西,分量要足,秋收前全部送到江夏去。”   笮融左看右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很多甚至是随手可得的,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林墨似乎还有事要办,也没多问,只铿锵道:“司空放心,一定办到!”   “行了,我稍后就进宫为你办你的事。”说完就走了出去。   “多谢司空贤弟啊!”笮融笑的合不拢嘴,终于等到了,光宗耀祖啊这是要。   出了门,林墨没有立刻进宫,而是返回了司空府,反正时间还早,有些事他要先做确定才能心安。   没多久,陈宫、刘晔、庞统、鲁肃、徐庶、贾诩都被请了过来。   “找你们来也没别的,就想问一件事,你们都是学富五车、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我就问问你们,你们能不能做到预测天象。”   众人有些懵逼,最近一直是在玩朝堂政治,极少有谈到战争方面了,突然这么问,以至于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说要精确的。”林墨再补充了一句。   “在下不才,预测天象不敢说,还是能根据周围环境变化推断出起风、漫雾、降雨、发霜等气象。”最先开口的是庞统。   其他人没有开口,不过从他们的眸子里泛起的自信可以看出,他们应该都有自己的手段。   只有陈宫看了庞统一眼,又看向林墨,“允文,你所说的精确是什么意思,如何算精确。”   额……   怎么好呢。   林墨想了想,“打个比方,三天后起风,你们能否精准判断风向,起风时辰,风的强度,风去时辰。”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愕然了,面面相觑,一脸作难。   “在下办不到。”鲁肃最先开口。   “下官也办不到。”刘晔也跟着开口。   “下官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徐庶也无奈摇头。   看着林墨越发失落的目光,庞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司空的要求近乎只有异人能办到,在下只知水镜先生和诸葛孔明应该能做到司空的要求。”   这么说来,武侯还真能办得到。   可惜啊,在这方面弱人一等,很可能会被对方玩出信息差打个出其不意的。   当然了,能预测到大方向其实就很了不起了,林墨自己没这能耐,什么时候下雨还得看看自己的风湿腿是不是会疼呢。   林墨点了点头,叹道:“没事,我就随口问问而已。”   请了杯茶,闲聊了几句,也问了问他们关于接下来水战的意见,大多数还是求稳,希望可以像黄祖说的那样多训练下水军,毕竟优势现在是被牢牢攥在己方手中了。   林墨都没表态,只是笑着点头,等聊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准备进宫。   众人辞别,林墨才拉住了老阴货。   “走,陪我进宫一趟。”   老阴货不疑有他,跟着一道。   没走多远,林墨就挑眉问道:“刚才他们都说做不到的时候,你只是摇头,是不是有办法?”   “啊?”   贾诩一脸懵逼,立刻说道:“我没说吗,噢,那我现在补上,我办不到。”   “到底行不行,给个痛快话,这事对我很重要。”林墨褪去脸上笑意,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这……司空啊,要像你说的那般精确预测,哪里是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么简单,分明得精通奇门八卦、六壬阴阳,借以勘破天机才行。”老阴货头摇的银发都飞舞了起来。   “谁问你奇门八卦、六壬阴阳了,我就问你行不行。”   “那,勘破天机之人命都不长的,凡人之躯不可妄测天象啊。”   “我问你行不行!”林墨被气的双眸瞪大。   “这……这……有可能,应该,也不是,完全不行吧。”贾诩非常挣扎的说了出来。   “所以,你办得到?”林墨眼前一亮,攥着老阴货的手。   “不是,司空啊,老朽略知一二而已,可司空要知道,天象可测,天道无常啊,谁能保证如你所说那般完全不出差错呢?”   也对。   老阴货的性格可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满。   也就是说,诸葛亮办得到,贾诩也有这手段。   其实,像陈宫他们说的是通过周遭环境来预测天象,这在民间都会用的上,另外也可能会通过比较简单的天象变化进行预测。   但林墨也确信,如果要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连时辰都精确判断,诸葛亮和贾诩所用的肯定是另外一套办法。   不过老阴货说的也有道理,天象可测,天道无常,这方面,能作为一个依据,但不能作为一个定论。   即便如此,也够了。   所以,这一仗,老阴货必须同行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举三得   皇宫内苑,御花园内。   初入夏,天气宜人,鸟语花香,连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松弛的清新感。   此时,御花园内一片欢声笑语,刘协没有着龙袍,贴身的是金黄色的里衣,踩着龙云皂靴,蒙着双眼笑呵呵的在七八名宫女中来回扑腾。   噢,原来一千八百年前就有抓迷藏这种游戏了吗。   不过这游戏的难度似乎要比抓迷藏更高一些,刘协不仅需要抓住鱼贯来回的宫女,抓主后还需要根据身材和体香判断出对方的名字。   陛下就是陛下,只要上手一抓,便可根据大小立刻判断出对方身份。   他非常投入,以至于林墨和老阴货都站在外围许久他也不知道。   这朴实无华的昏君生活,竟然让林墨都有些羡慕了。   “噢,林司空和贾太常来了,来人啊,赐座。”看到林墨和贾诩的刘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解下蒙眼罩,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就大咧咧的坐到了一旁。   内侍抬来两张座椅,林墨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贾诩这才跟上。   “两位爱卿此来可是有何军政要务啊?”刘协抿了一口珍珠定惊茶,长舒了一口气,好不惬意。   “禀陛下。”   林墨起身作揖,“太仆内卿笮融,多年来一直尽忠职守,在彭城时为了抵抗曹操,甚至不惜出重金修复城内水渠治理内涝,平定北国时其亦有治地之功,微臣恳请陛下嘉其为大鸿胪。”   “大鸿胪啊……”   听到这,刘协一脸为难的啧了一声,“爱卿,实不相瞒,你来晚了一步。”   “此话怎么讲,请陛下明示。”林墨也不急躁。   “前几日陈群入宫了,钟院长带着进来的,朕准备封他为大鸿胪,你看这事闹的,朕毕竟已经答应他了,君无戏言啊。”   “陈群?”   林墨听后不由发笑,是谁也不能是陈群吧,颍川一派里,就数他在曹操挟天子时期蹦跶的起劲,说你刘协对他有好感,谁信啊,林墨幽幽问道:“陛下,这陈群过去可是贴曹操贴的最紧的了,也不见他有何社稷之功,缘何会到了大鸿胪的位置上?”   “这一点朕已经跟他谈过了,他是忠心的。”刘协缓缓品茗着珍珠茶,砸吧嘴说道。   “陛下,笮融也可以谈,他也可以忠心。”   “那怎么能一样。”刘协嗤笑了一声。   “请陛下明示,有什么不一样。”   见林墨不依不饶,刘协这才放下杯盏,摆摆手周围的宫女和内侍就退走了。   随后他一脸惆怅的说道:“爱卿啊,你知道吗,陈家准备拿出八千万钱来进贡给朕修建皇陵啊,这份忠心,朕岂能罔顾呢?”   明白了,卖官鬻爵是吧。   融啊,真是抱歉,我敲完了你,陛下还想再来一棍子,你就咬咬牙吧。   林墨颔首道:“那这么看来,笮融还是比陈群要忠心的。”   “噢?”   刘协眼前一亮,身子前倾,手肘抵着膝盖问道:“他有多忠心?”   “他的忠心价值一亿钱。”林墨对笮融很有信心的。   “一亿啊……一亿……”   他竟然犹豫,沉吟片刻后试探道:“如果,再给他个邳州侯,爱卿觉得他的忠心会不会增加到一亿五千万钱呢?”   不装了,朕是昏君我摊牌了。   林墨觉得有些好笑,想来笮融在这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只是担心这只羊大家都轮着薅迟早给薅没了。   “陛下放心,臣是了解笮融的,他一定愿意为陛下尽忠。”   “好好好!”   刘协摩拳擦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后,笑盈盈的说道:“爱卿啊,另外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请陛下明示。”   “如今曹贼已被赶跑了,江山有爱卿和吕太尉看着,朕可以高枕无忧,这也算是朕十几年帝王生涯里最开心的时光,朕以为值得普天同庆的。”   刘协捻着手指,露出欣慰笑容,“朕决定,在今年的三朝日要大肆庆贺,依着往年呢,从岁末的祭典开始,到三朝日的歌舞,百姓不止需要宵禁,酉时后甚至不许上街了,实在有违人和。   朕预备,今年三朝日不仅要增加多个杂耍、歌舞,还要解除宵禁三日,让整个许昌城内都能听到爆竹声,以示朕与民同乐。   爱卿啊,朕知道你秋收后就要发兵荆州了,爱卿一向是用兵如神的,朕希望今年的三朝日,你与朕同乐。”   三朝日,也就是后世的春节。   在这个时代,其实百姓们也是会庆贺春节的,就如同刘协说的那样把竹子往火盆里一丢,然后发出一阵阵的爆竹声。   不过,这仅限于其他地方,京畿重地是不允许的,因为动静太大,很容易掩盖住一些异样的声音。   为什么要实行宵禁,就是因为入夜后是防备死角最多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来弥补这个漏洞。   现在,刘协说今年是个特殊年,要解除宵禁,还让百姓到街上放爆竹庆贺,倒是有趣。   “禀陛下,据报曹孙刘三方兵马总数不下十数万,微臣确无把握在三个月内平定,不过就算微臣身在荆州,也会遥祝陛下元辰万福。”   “朕还是希望你能陪在朕的身边。”   刘协一脸的惋惜,这鬼话谁信啊,我在,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   往常,把正事说完后双方都不想啰嗦的,不过从来都是林墨先待不住告退,今天却是刘协先坐不住了,直接招呼内侍问道:“什么时辰了。”   “禀陛下,已到申时。”   内侍说完刘协眉头一皱,随后拍了拍林墨的臂膀,“爱卿啊,朕的丹药出炉了,这丹药吸纳天地之精华,不可久置,需当立刻服用,你们就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林墨贾诩双双作揖,转身离去。   出了皇宫,林墨才伸了个懒腰,揶揄道:“哎呀,笮融这大鸿胪来的可不容易,一亿五千万呐,估计他得哭上一整宿。”   贾诩掩面而笑,大家伙的官职基本都是靠着经年累月的功勋换来的,也就他的位置是买来的,倒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而且,八成这事林墨是会传出去的,这样多好,下面人也就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陛下的心术城府不简单啊,当了这么多年傀儡,还能有这样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心境,老朽当真佩服。”   林墨瞥了他一眼,笑道:“是啊,估计是赶着年关动手,缺钱缺的厉害,这不上赶着卖官鬻爵,一方面可以把这些钱用以筹备暗地里的行动,另外一方面做出来给我们看,瞧,我这天子多昏聩,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了。”   贾诩捋着白须点头,刘协现在的表现确实是超乎了他的预料。   为了重夺大权,甚至甘愿把很多人视作比性命还重要的名节先放下,做出一副昏君的姿态,不惜把压力转嫁到百姓的身上。   一方面可以麻痹吕林,一方面充实自己的暗中力量,另外一方面还可以掩护住暗中行动的帝党一派。   “卖官鬻爵这件事,应该还有另外一重目的,方便他后续替换御林军和九门校尉的人选,到时候只要放出风去,说是高价从陛下处购得的位置,也没人会起疑了。”林墨补充了一句。   贾诩点头赞同,同时又狐疑道:“可年关这件事老朽没看明白,解除宵禁是想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想趁着那个时间段里把一部分兵器铠甲运送进来。”   林墨一边走一边摩挲着下巴分析道:“他就是再怎么卖官鬻爵,总不可能把三千御林军都给换了吧,所以,我估计应该还有一部分人会潜伏在皇城以内、皇宫以外,到时候动手,这些人就可以在宫外直接进行武装参与其中。”   闻言,贾诩眸子闪过一抹恍然,“对对对,应该是这样,安排的可真是事无巨细啊,陛下不简单呐。”   “我现在反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放心不下。”   贾诩脸上一乐,少有会听到在算计人心、把控大局方面听到林墨说有不稳的地方,他眸子转了转,“你担心陈群这件事是陛下有意介入,想挑起颍川派系与我们的争端?”   林墨没有正面回答,抿着嘴沉声道:“朝廷要员的家中都配有府兵的,如果参与的人数太多,兵力上错估会很麻烦,他没出手之前,我们也不可能率大军入城。”   红袖招的人全部都铺出去了,可是也做不到同时对帝党派系和颍川派系的全覆盖监测。   这算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当然,只要愿意花点心思,还是可以杜绝隐患的,需要时间罢了。   贾诩没应话,林墨边走边揉着太阳穴吐槽:“最近想的事情有点多了,难免顾不过来,你也不说帮着分担些。”   “我的司空大人,你派给老朽的任务已经很多了,还想怎么给你分担啊。”   老阴货欲哭无泪,不过走了两步,还是主动开口了,“你最近心思都在朝局上,对于三家诸侯的算计确实少了一些,他们现在快结盟了,我想想法子,给他们点麻烦。”   “这才像话。”   林墨苦笑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希望最终一战结束后,回来许昌也能一并把这些事情也了了。”   “明白,这些日子你不也一直这么部署的吗?”   老阴货掬着手向前走着,神情有些散漫,“不过你应该知道,就算是他先动手,凭这一点想达到你要的效果,还是不够的。   现在,民怨会慢慢积累,钱庄的事也能为你赚取一些声望,科举制能让他陷入不利局面,加上他先出手屠戮功臣,听起来是不错的局面,终究难逃……”   贾诩顿了顿,左右观望后才低声道:“谋朝篡位的骂名。”   “光凭这些当然不够,你放心,我还有后手,到时候不是我要上,是他自己坐不稳了。”   林墨扭头看了一眼皇宫的高墙,转而道:“是了,你刚才说的那事得花点心思琢磨,另外黄射现在还在城里,如果有什么需要黄家父子做的,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黄射……”   贾诩点了点头,“那成,还真有点事让他们去办的。”   ……   关于夏季人头税每人加十钱的政策一推行,很自然的引起了劳苦大众一片哀声,大家是敢怒不敢言。   大体情况倒是跟刘协预料的差不多,淮南、徐州和北国的百姓生活上相比于早些年确实好了很多,毕竟曲辕犁的普及使得他们人力大大减少,节省下来的人力可以是开荒,也可以是打猎、纺织或者去做一些其他的苦力,终究是不需要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了。   可即便如此,每人十钱,对于一个四五口人的家庭就得多出五十钱,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仅有人头税这一项税赋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这只是夏季啊,天知道秋季和冬季的人头税他还是不是保持这个税点。   有人甚至怀念曹操在许昌的日子了,至少那会人家几年都没有增加税赋,怎么把他赶跑了,你还加税了。   不过很快大家又释怀了许多,因为遍布各州郡的笮氏商会和甄家的钱庄向外宣称可以免息做税贷,只需要拿着户籍手牌去做登记就能放贷,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有趣的是,百姓们对于笮氏钱庄和甄家钱庄突然改名为林氏钱庄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大家伙只是知道这林氏钱庄的掌柜是当朝司空林允文的,反而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毕竟,林允文自己就是百姓中走出来的代表,他最能理解百姓的苦了,原本因为化肥、曲辕犁这些发明就让林墨在百姓中是有口皆碑的,这件事后,声望更是一跃成为百姓心中的圣人了。   再加上,最近各州郡都有关于刘协卖官鬻爵的事情,似乎昏君这个烙印已经彻底被打上,胆子大一些的百姓,甚至敢关起门来说这天子的昏聩行径与林司空的爱民如子形成鲜明对比,高下立判啊,如果林司空当了天子,这百姓的生活大概率是会更上一个台阶的。   这样的言论吹到江夏这头来的时候,黄祖这种作为背靠大世家的太守却是露出了似是而非的笑。   人的性格是奇妙的,在从前,身受皇室后裔刘表提拔赏识之恩的黄祖,对于这样的言论肯定是会嗤之以鼻,甚至采取镇压的行动。   可是现在,林墨先送了吕蒙等三人,又送了孙氏满门,极大的抚平了他的心理创伤,于他而言,谁是天子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报答林墨的大恩才是他此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别的做不了,但林墨要下荆州,他手头上这两三万的水师老兵就是主角,能做的就是替他荡平这最后的障碍。   所以,这段时间里,黄祖是玩命的操练水军,就在巴丘、赤壁和夏口这一带活动,遇着了刘琦的水军那也是没二话就开揍,主打一个铁血无情。   陆逊和朱桓先一步抵达,他们随行只带了三千水军,后续的兵马还在筹备中,主要是粮草和军械的问题。   黄祖只是简单的寒暄过后就带着这两人踏上了实战之路。   “这一带的浅滩集中于九转渡和沉鱼湾。”   楼船的甲板上,黄祖指着远方两个点解析,“往上游二十里就是赤壁江畔,那里开阔多了,不过暗流比这多,这段时间先带你们熟悉这周围,等过些日子就到巴丘那头去。”   “巴丘,听说刘备就驻扎在那里。”朱桓闷声道。   “刘备?”   黄祖冷笑了一声,“在这条江上,只要有船只出现,那都是老夫的猎物,江面之上老夫可不管他姓什么,耳朵有多长。”   “黄太守豪气。”陆逊笑着拱手。   阳安山下刘备救孙策的事情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黄祖对刘备的迁怒到了这个份上。   从官职上来说,陆逊和朱桓都挂了太守的,军衔上呢,陆逊甚至和黄祖一样都是中郎将,以至于一直跟在身后的魏延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目前来看,转投过来还是没有太大建树,依旧是校尉身份,虽则大势上选对了,可前景还是有些阴暗。   他还听说,再过一段时间,张辽会带着甘宁、徐盛他们也赶过来,那伙人不仅是吕林的核心成员,到时候黄祖说话都得掂量着来,他魏延就更没地位了。   唯一的寄望就是这场水战拼的狠一些吧。   荆州出身的武将,极少是不会水战的,只不过像魏延、黄忠他们这批人,更精于陆战。   可没办法啊,这场战斗注定了是水战为主,舍长取短也要为自己的前途拼一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转回西陵的时候,天色都晚了,恰是遇着从许昌回来的黄射。   黄射先是将林墨的原话转述,这是最重要的,黄祖、陆逊和朱桓都如闻圣旨一般,毕竟,内容里可是已经点明了他们三人。   不过,这也让魏延觉得更加尴尬,司空大概都不记得有我这号人物吧。   落寞着要进城洗去一身疲乏的时候黄射才挡住了他,“魏叔,贾太常有信让我交给你。”   “贾太常?”魏延显然有些懵逼,反应不过来。   “九卿之首的贾太常,魏叔不会不知道吧?”黄射也有些茫然。   “当然知道,贾太常亦是有神鬼不测手段的奇才,只是我未曾见过,他怎会……”魏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本能的感觉自己应该捞到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你看,这帛布火漆都没拆,我可不敢擅自翻阅。”   黄射耸了耸肩,笑道:“所以,魏叔自己看吧。”   黄祖也拍了拍他的肩头,“既然用火漆封住了,那你自己看就是了。”   说完,带着一干人大踏步进了城。   魏延有些紧张。   贾诩当然比不得林墨,可这也是吕林核心人物里举足轻重的存在,以现在他的处境和地位,贾诩一封信足够让他呼吸急促了。   拆开火漆,内容映入眼帘,他先是眉头紧蹙,随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精芒,“妙啊,现在去临湘确实是最合适的时机,而且我去也确实比黄兄去合适。”   魏延缓缓合起帛布,小心翼翼的收入自己的怀里,嘴里呢喃道:“贾太常拉我魏延这一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攻心术,策反!   “望城河道决堤,修复款预算五千金,已核准。”   “望城河道决堤后,江水灌入宁城,县令陈义请求减免夏季田税以养民,已核准。”   “零陵夏季税两万两千金,刨去府衙运转滞留一万金外,余一万两千金已入库,已核准。”   “水师战船督造缺口核算为五万金……未核准。”   长沙郡,临湘县议政厅内,刘琦坐在帅椅上,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奏报,每批阅一份嘴里都会呢喃重复上头的内容。   自从刘备走后,这四郡的军政要务刘琦就一力承担了下来。   说实话,累是真的累,且不去说春耕时期佃农的分配,粮种的发放,光是天灾人祸上的救济就足以让人挠头了。   此外,四郡之地水陆军合计也有小四万人,步军铠甲兵器的保养,水军战船器械的打造,再加上这些人的俸禄支应,这些就像无底洞一样在吮吸着四郡的财力。   可这又是没办法的事情,军费是最大的开销,偏偏又不能少,突然断了江夏的税赋和激增的两万多水军,都需要刘琦耗尽心神去平衡。   即便如此,这一段日子也是刘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   至少,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四郡之地主人的责任与担当,还有那份真正在握的权力。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一个担惊受怕的长公子,再到逃离狼窝的避祸人,最后被动的成为四郡之主,可从来都没有一件事是他真正做主的。   “父亲,孩儿不会让你失望的。”刘琦伸了个懒腰,缓解着一整日的疲惫。   这些军政累是累,可是他自认处理的还算妥当。   如果,荆州一直是荆州,不会发生战乱,他甚至有信心可以把四郡之地治理的不输江夏、南郡的。   可惜啊,战乱的年代,所有人都会被裹挟进时代的洪流里,图存且难,成为世外桃源那更是痴人说梦。   这也是他深切感受到了作为四郡主人的手中权力后,仍旧没有驱逐刘备的原因。   刘琦其实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说内政吧,毕竟多年来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学了一些,可要论打仗,到底是远远不如刘备,更别提还有鬼神不测之才的诸葛亮在背后支持。   所以,在过去的那段阴暗岁月里,他是选择相信刘备的,双方也算相辅相成吧。   只是到了后面,安丰之战,阳安山下放跑孙策,种种事情导致黄祖、魏延相继离自己而去,他才终于意识到,继续下去这主人家的身份就要换人了。   可四周强敌环绕,加上有天子圣旨在,他如果强行驱离刘备,无论是大局还是道义上,自己都站不住脚跟。   眼下的情况不错,把刘备晾在巴丘,能让他真正的为自己所用,同时自己又不会被他反噬。   不过关于与曹操联盟这件事,他还是亲自跑了一趟巴丘,商议过后,联盟确实是眼下的图存之道,于是也答应了文聘。   所以,刘琦在这段时间里心神还是比较安定的,反正,真正起战的时候,冲在前头的也是蔡瑁的人,自己嘛,也可以趁机让刘关张当枪头,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主公,魏延求见。”   方才停笔起身准备出去散散心的刘琦迎面撞上了跑进来的霍峻,一听到这个消息,刘琦眼中就闪过精芒,连声道:“魏将军回来了?快快有请!不不不,我亲自去迎他!”   他不知道魏延为什么会突然从江夏跑回来,他只知道魏延先前对自己还是挺忠心的,而且本身能力也有,说到底也是吃了刘备的亏才跑的。   大概,因为现在刘备被赶去巴丘,他便想通了吧。   “魏将军!”   “公子。”   二人相见,一个目光炽热,一个面沉似水,但显然,双方都憋了很多话要说。   刘琦忙拉着魏延进里厅,闲话没聊就让下人去准备酒肉了。   “魏将军,一别数月,我在长沙很想念你啊,先前种种恩怨只怪我过于迟钝了,后来,黄太守骂醒了我,回来后我也痛定思痛,所以决定了让刘备他们前往巴丘,只替我做拱卫,不再左右军政。   至于你先前所受的委屈,相信我,一定会加倍给你弥补回来的。”方才坐下,刘琦便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心中感慨一吐为快。   在没有确定魏延此番回来到底只是探友还是重回麾下之前,他能做的,就是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诚意。   “公子……”听到这一声公子,刘琦心里其实不太好受,始终他不愿意叫自己主公吗?   魏延叹了口气,沉声道:“过去,公子对末将便是礼遇有加,方才这番话,更让末将心底坚信这一趟是回来对了。”   “噢?”   刘琦轻咦一声,蹙眉道:“魏将军此话怎讲?”   下人很快就端来了酒肉,魏延没急着开口,等所有人都退下,他才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敬向刘琦,“公子,你大难在即却不自知,末将担心若是再不回来,怕是今后只能阴阳相隔了。”   “这……”   原本刘琦也是举着酒杯的,可是听魏延这么一说,当即吓的放下酒杯,面露不安,“魏将军此话到底何意,说清楚些!”   “公子可是答应了与曹操联盟一事?”   迟疑少顷,刘琦想来这事左右也是瞒不住的,便颔首承认,但不忘补充道:“此事我也与刘皇叔商量过,他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图存之道了。”   “刘备匹夫,这是要害死公子啊!先主公泉下有知也不得瞑目呀!”魏延气的同样放下酒杯,握拳捶打在台案上。   “魏将军……”刘琦本能的就带着一丝提防心理了,那天诸葛亮也说过,三家结盟现在是唯一能够逃离吕林荼毒的路了。   换句话说,吕林的人应该也不乐意看到他们结盟吧,偏偏魏延过来是说这件事的,他觉得,对方大概是奉命来当说客,可惜,可惜了自己对他的情义。   “公子,你这么做不过是成全了曹操、刘备和孙策,曹孙刘三方结盟……”   魏延冷笑了一声,“世人只知道是曹操、刘备与孙策,谁会知道这曹孙刘的刘是公子你啊。”   刘琦看了魏延一眼,轻笑摇头,不为所动。   他知道,论及名气,自己怎么也是比不上刘备的,至少现在是这样,但这是图存之战,又是争名夺利,在乎这有意义吗?   看来我还是不善言辞,幸亏贾太常有教我。   开场白是魏延自己准备的,原本想自己说服刘琦,看来武将当真是嘴皮子都不够溜。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公子深陷生死危机仍不自知,那好,末将就把话挑明了说,这场战斗是南北大战,无外乎是两个结果,第一,吕太尉和林司空获胜,顺势收取了荆、益和交州之地;第二,联军获胜,吕太尉和林司空败北后退回中原休养生机。   敢问公子以为,哪一方的赢面更大一些。”   刘琦审视着一脸严肃的魏延,目光中带着警惕,分析道:“平心而论,当然是吕林赢面更大一些,但联军也并非没有胜算。”   “好,那末将就这两个结果与公子论道论道。”   魏延灌了一口酒后,深呼吸道:“第一,吕太尉和林司空获胜,公子先有安丰之乱,再有联曹抗击,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对吧?”   刘琦不动声色的看着魏延,这是自然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   “那么,第二种可能,联军获胜了,公子可曾想过,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是曹操,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的步军在江北那头,可以从襄阳出击,无论是追击缴获,还是收复地盘,那都是曹操的收益。   到了那个时候,林司空元气大伤,曹操就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乘胜追击,但他没有骑兵,很难进入中原,他想扩大战果就只有选第二条路,那就是吞并公子与孙策,将益、荆、交三州之地合一!”   终于,刘琦的表情开始微微的扭曲了。   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吞并公子与孙策’,刘琦甚至下意识的后仰了几分。   对啊,一直以来他考虑的都是自保问题,可从来没有做过长远的思考。   魏延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理有据的预测,甚至已经知道他是来说服自己的前提下,刘琦都不认为这样的判断有任何的问题。   当然,他还有一条路可走,到时候又把诸葛亮和刘关张请回来,最后呢,很大概率是在这场内部角力中慢慢被他们给吞噬。   越想越不安的刘琦不由的身子都有些发颤了,他战战兢兢的看向魏延,本想问问他有什么看法,没曾想对方继续道:“曹操一旦吞并了四郡之地会怎么对公子,那公子只需要想想在这场战斗中,蔡家是什么地位便可以预判结果了。”   刘琦直勾勾的看着魏延,缓缓站起身来,曹操得以抗衡吕林最大的仰仗就是蔡瑁的水师,那他一旦拿下了四郡,必然要杀自己的,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说刚才是惶恐不安,那现在的刘琦就是瑟瑟发抖了,因为在魏延的推理中,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难怪……难怪他会说我深陷死地却不自知,当真如此,当真如此啊!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魏延已经从刘琦的眸子里读取到了这一趟能赚到的功勋,趁热打铁道:“公子,眼下你只有一条生路可选了。”   “快说!”刘琦喘着粗气问道。   “前些日子,蔡瑁给朝廷上了一道奏折,痛骂吕太尉和林司空是祸国乱臣,可想而知他是决意与朝廷为敌了的,公子要想自保,很简单,只要与蔡瑁背道而驰便可。”魏延说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投靠吕林吗?”   刘琦讷讷说完,又咽了咽口水,摇头道:“不行不行,先前的安丰大战,吕林定是记恨于我,再加上我还帮着救了孙策,他们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这会,魏延已经不再急着给刘琦洗脑了。   他起身走上前,为刘琦倒了一杯酒后,凝神问道:“公子可知贾太常。”   “贾太常?”   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会,刘琦点头道:“贾诩,听说这些年来此人帮着出了不少力的,他是吕林的心腹重臣,地位超然。”   “然也。”   魏延面如得意神色,“贾太常赏拔末将,他曾说过,若是公子能弃暗投明,他愿以太常之名作保,吕太尉与林司空不仅不会为难公子,拿下荆州后,还会准你为荆州刺史。”   闻言,刘琦瞳孔骤然一聚,他贾诩如果真的这么说了,那确实足够心安的,以他九卿之首的地位,要保自己,想来应该不难。   先前有所顾忌只是因为那道圣旨把他贬为了新野县令,刘琦觉得吕林对自己应该是恨之入骨了吧。   现在贾诩主动抛出橄榄枝,那这个担忧自然而然就烟消云散了。   刘琦在厅内来回踱步着,死守这里就会如魏延所说,不管是谁取胜,最后自己都将沦为历史的尘埃,已经是死局了,唯一的活路就是投奔吕林。   而且,投奔他们还有一桩好处,甚至不需要自己开口,他们就会把蔡家给连根拔起,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坐在荆州也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威胁了。   刘琦终于站定,他看向魏延,沉吟道:“那……贾太常想要我怎么做。”   闻言,魏延心里悬着的石块终于落地了,“公子如果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主动权可就在公子手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譬如刘备……”   魏延眸子一冷,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刘琦心头一怔,随后叹了口气,这也是早晚的事情,毕竟,自己要改投,确实要拿出点投名状来。   可要说用刘关张的脑袋,其实刘琦内心是不太想这么做的,人非草木,这几年的相处下来,一直是叔侄相称,突然间就痛下杀手,有一点说不过去吧。   更何况……   先前的那些事情,每一件他也确实与自己商量过才去做的,刘琦有些于心不忍。   “公子,事已至此,非公子能左右的了局面,要么公子赴死,保全了刘关张,要么就是拿他们仨表决心,请公子自行斟酌吧。”   魏延现在一点也不急,这种问题已经不是选择题了,而是对错题,他不相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琦还能陪着刘备一起找死。   “可是……可是现在刘备毕竟是陛下敕封的长沙太守啊,而我身上挂着的只是新野县令的职务,我若杀他,到时候……”刘琦不安的问道。   “公子放心,贾太常说了,只要刘关张脑袋落地,立刻就会有天子密诏昭示于世人,指责刘备暗通曹操,责令公子将其斩杀,公子无需有这方面的担心。”   这么说来,贾诩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根本没有给我有选择的余地。   “能否让黄太守率兵进攻巴丘,我按兵不动,巴丘就那么两三千人,黄太守率大军猛攻,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活路。”刘琦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公子啊,这可不是集市上买肉,能跟对方讨价还价的,贾太常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天底下无数人想巴结都没有门路的重臣,如今他开口了,公子这样的态度,会不会让贾太常觉得公子诚意不足呢?”   魏延不急不躁,循循善诱道:“更何况,黄太守对于公子与刘备之间的感情,还是心存怀疑的,他会担心,到时候公子有没有可能突然出手呢?”   这么说,也对。   刘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最后,他才无奈道:“倘若如此,那便只能由我亲自动手了,可是,魏将军你也知道,刘关张兵马虽少,可关羽张飞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长沙城里唯一能与之一战的也就是黄将军和魏将军你了,到时候动手,魏将军不在,黄将军过去又与刘备感情颇深,我担心他未必肯答应啊。”   魏延摩挲着下巴,这倒真的是个难题。   打蛇不死蛇上棍的道理魏延当然明白,自己的功勋有多大就看这一回刘琦能立下多大的功劳,要么不出手,出手了还是得拿下刘关张的脑袋才不至于让贾太常觉得所托非人。   “公子,不若这样,反正距离秋收大战还有一段时间,你且先行试探各方反应,但切忌操之过急。   末将这头也会派快马将这个消息回报贾太常,由林司空亲自定夺,你看可好?”   刘琦漠然点头,如果林墨肯亲自派遣万人敌的大将前来,比如赵云、颜良、文丑之类的,那不仅事情办起来会顺利很多,而且自己也不必要沾染了刘关张的血。   说到底,刘琦还是太老实了一些。   “那,我就在这等候魏将军的佳音吧。”刘琦心情复杂,既有逃出生天的侥幸,又有亏欠刘备的负罪,做人可真难啊。   魏延一拱手,“公子放心,此事过后,公子定能稳坐荆州刺史之位,想来先主公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欣然长笑的。”   说罢,转身离去。   事情顺利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要不说人贾诩能当太常呢,每一句话都能说到刘琦的心坎上去,幸运的是自己也算捞到了这份军功。   再加上刘关张的脑袋,换个中郎将,不过分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分崩离析的危机   “禀主公,此次平定益州动乱,损耗粮草五万八千石!”   “禀主公,此番平乱,阵亡一千零八人,轻重伤逾两千,抚恤金尚未发放。”   “另外,军械损耗甚大,各部的铠甲、弓弩、兵器等都在进一步统计,需要尽快补充了。”   荆州,襄阳城,议政厅内。   法正、张松和孟达等人回来了,没有让曹操失望,他们兵分五路,不到三个月就把各方的动乱全部都平定下来了。   “此次共有五郡二十八县发生了动乱,诸位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平定叛乱,且只阵亡了千人,办的不错,诸位的功劳都已记录功劳簿里,我多谢诸位了!”双手负背的曹操在益州派面前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   可惜,这里不是许昌,没有天子在旁,否则其中几个人是应该由天子接见来封赏以示重视的。   “多谢主公!”   众人作揖后,曹操笑呵呵的说道:“至于各部的补缺和犒赏,小问题,待军械方面统计完后,一应下发。”   益州派文武相互对望,都露出了快意的笑,这是最高兴的时候了。   这些钱可不能省啊,将士们冲锋陷阵换来的功勋要赏,死在前线的军士也需要抚恤金,这是维系军队稳定的保障所在。   当然,也是刺激将士们悍不畏死的动力源泉。   “好了,诸位都辛苦了,且先回去歇着,庆功宴已备好,今夜便到宴客厅内不醉不归吧。”   曹操大手一挥后,益州文武笑的合不拢嘴,“在下、末将告退。”   众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程昱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竹简,“主公请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国贼曹操,祸乱朝政,荼毒生灵,致使天下黯然,社稷倒悬,今蒙太尉吕布、司空林墨率王师以逐贼,扶乾坤于即倒,益、荆文武,可执此简归顺,弃暗投明,以免自误,冥顽不灵者,同罪论!”   这是一封以天子名义下的类似圣旨的文书,没什么新鲜的,曹操看着竹简上还湿漉漉的,望向程昱问道:“哪来的?”   “白河、汉水和长江的上游沿江漂浮了数千竹筒,竹筒里全部都是这样的赏格劝书!”   程昱说完,曹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背脊深处不由传来一阵寒意。   先前扶持颍川派系的人起来用以分化自己的内部就已经是够绝的了,但好歹波及的范围不算太离谱。   可他要是这么玩,那益、荆两州的文武要说完全没人动心那肯定不可能的。   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多的人,安抚的过来吗?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竹简他们可以先留在身边保管好,但明面上不做表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的话,还怎么跟吕林抗衡?   “林墨此举,意在诛心啊……”法正半眯着眸子沉吟道。   这一招,真是厉害,尤其是在逃回许昌的颍川派系一个个不仅官复原职,还得到了嘉奖,对于此时人心浮动的益、荆两地文武来说,冲击太大了。   “未攻城,先攻心了,林允文啊,当真了得呢。”哪怕心乱如麻了,可曹操脸上还是很乐呵的。   这种时候,谁慌都可以,他不能慌。   “父亲,孩儿这就带人去销毁这些竹简!”曹昂表示不能忍了,自己带人走一趟,也好起到一定的阻吓作用。   “多大点事。”   曹操漫不经心的摆手,“行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今夜准点过府庆功。”   “喏!”益州派作揖后退走,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表情显然要比刚才凝重的多。   这就是这份战书带来的攻心效果,哪怕没有亲手捞起来,光是听曹操刚才的转述,他们都觉得心里忐忑,遑论是此时此刻得到了文书的文武官员。   待的他们都退走,曹操再也站立不稳,直接瘫坐在了帅案前的台阶上。   “父亲、主公!”   曹昂、许褚和程昱吓的赶忙上前搀扶,“父亲你没事吧?孩儿立刻诏医官过来!”   “不必!”   曹操右手攥住了曹昂,左手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表情狰狞而痛苦,喘着粗气,咬牙道:“此时若让人知道我身体不适,他们就会更加不安了!”   这么一说,曹昂便是心急如焚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个时候,只要曹操敢发病卧床,很可能下面的人都会坐不住了。   曹操靠在曹昂的肩头上,脸上冷汗涔涔,头疼,而且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头疼。   “荆州要乱了,益州也会乱了,大战未开,我便要败了……”   分不清此时此刻的曹操到底是头疼还是道心崩塌,按在太阳穴上的左手耷拉了下来,落在了程昱臂膀上,近乎是无意识的发力攥着,“仲德,仲德,这个局面,我已经彻底掌控不住了……”   “主公,区区一份战书,就算是会造成部分文武官员离心离德,也不至于局面失控,主公啊,你是否多虑了?”程昱有些懵。   不可否认,这样的战表铺天盖地而来,确确实实是对于有心归降的人壮了胆,但要说局面失控,这却远远没有这么夸张才对。   除非……   除非曹操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没说出来!   果不其然,大概是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曹操沮丧的说道:“仲德,府库已经完全空了,为了发动司州大战,益州府库都被我搬空了,这一战我损兵折将、徒耗粮草,又丢中原二州,根基尽失,现如今的府库已经空了!   我连战死将士的抚恤金都要拿不出来了,还有今秋的军械铠甲督造经费,将士们的月俸,现如今,又遭遇了这漫天劝降的战表,荆州必乱,荆州必乱啊!”   闻言,程昱被吓的双手颤抖。   我的老天,没钱了?   那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如今的荆州还能稳得住,一方面当然是忌惮曹操,可更重要的是,大家还能分到钱,你要是没钱了,别说这些世家,就是手底下的人也会造反的。   细想,出现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奇怪。   战争是最烧钱的游戏了,只有取胜才能盈利的,长久以来与吕林对抗的战斗就没吃过胜仗,折进去多少钱没人关心,可曹操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而且,这荆襄的八万水师也是个无底洞,过去在刘表的手上,毕竟是完整版的荆州在圈养他们,养得起,税赋、农田的收入足够的。   可现在,荆州名义上在曹操手上,可实际上只有南郡和南阳两个郡罢了。   况且,益州不久前又发生了叛乱,烧进去多少钱没人知道。   战场上的阴谋诡计,有可能一时半会还无法现出效果,可你要是没钱,这局面失控就只是一瞬间的问题。   现在他终于知道曹操刚才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遭遇了战表的麻烦,局面真的很有可能土崩瓦解。   这林墨的用心当真是歹毒啊!   或许,他不知道现在荆州是个空壳子了,但大概还是能估算出来,这头的钱非常吃紧。   毕竟吕林治下那是十州之地啊,下面的世家豪强这么多都愿意支持,他们自己又有这么多的产业,烧钱终归是烧他们不过的。   可如果大战未开就这么分崩离析,那也未免太让人不甘了。   “父亲,向四大家族开口吧,现在,只有他们合力能解决这个麻烦了!”曹昂攥着曹操的手激动道。   “一旦让他们得知真相,他们立刻就能卖了我们!”曹操如今是痛的冷汗直流,根本没心情来教育曹昂了。   其实,如果四大家族能同心支持,那就能带动底下的世家豪强,当然可以熬过这个难关。   问题就在于,如果他们知道现在内部问题这么突出,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不出钱,这头立刻就能崩坏。   这群人,可以锦上添花,但他们绝对不会雪中送炭的。   厅内,寂静的只闻曹操厚重的呼吸声,就连这呼吸声也越发的孱弱,似乎在宣示着曹操的绝望。   沉思许久的程昱眸子转了转,沉声道:“主公,眼下唯有一计可行了……”   曹操忙不迭的拉着程昱,呼吸再度急促起来,“仲德快说!”   程昱看着曹操,眼眸里充斥着犹豫与不安。   从来程昱就是有话直说的性子,能让他这副模样的,曹操已经有所感觉了,这八成又是什么下作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样的。   “存亡之际,什么办法都可以用,说吧。”曹操给足了程昱底气。   现在,已经不是讲道德、礼仪的时候了,只要能度过难关,什么事曹操都愿意做。   程昱深吸了一口气,俯过身子,窃窃私语了一番。   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曹昂一脸骇然,就连许褚的眸子都瞪大如铜铃。   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主公,这不仅可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还可以让荆州文武上下一心,通力合作抵抗吕林,实乃一箭双雕之计!”   看到曹操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迟疑,程昱直截了当道:“舍此,别无他途了啊主公!”   “可是……”   曹昂咽了咽口水,“此事一旦走漏了风声,哪怕是一人通风,我们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不需要吕林动手,荆州的文武就能把我们给……”   后面的话他甚至都不敢说下去了。   曹操面沉如水,眸子深邃,这事确实不光彩啊,可是仲德说的对,除此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少顷,曹操重重叹了口气,一手按在了程昱的肩头,沉声道:“你亲自去选人,事成之后……”   曹操没有说完,只是眸子里闪过一抹凌冽。   程昱闻言颔首,“主公放心,事情办妥在下会解决了他们,不会有人知道内情。”   “去吧。”曹操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还是有些痛苦的。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就如同程昱所说,眼前的难关就能熬过去了。   可要是赌输了,那不用吕林动手,自己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不,甚至是曹家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荆州。   只是,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赌,那就赌吧。   “喏。”   程昱起身离去的时候,曹操不忘叫住他,在曹昂的搀扶下,缓步向前,“仲德,小心选人,你的功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主公放心!”   程昱甩动衣袂离去,那背影,也印刻在了曹操的心头上。   但愿,此事能成……   ……   许昌城,司空府上,林墨盘膝坐在屋内的坐垫上看着魏延写来的密信,表情非常的微妙。   “不愧是你贾太常啊,一出手就能把刘琦给收拾了,角度不错啊,选人选的也很好,厉害。”   林墨按下信,笑着为贾诩斟满了一杯茶后挑眉道:“近日听说荆州那头的江河之上飘荡着无数劝降的战报,也是你干的吧?”   贾诩捻着胡须笑道:“能做的有限啊,不过其实老朽一直都觉得曹操的地盘应该更容易被攻破,只是单方面的书信离间已经没多大意思了,索性就给他来个铺天盖地,让所有人都神思不属吧。”   林墨欣然颔首。   这种办法堪称是阳谋了,不要求立刻达到怎么样子的效果,可所有人都会小心的收藏着那份竹简用以关键时刻的保命。   曹操指望这样的一群人来帮他打赢最终战役,那显然是痴人说梦了。   天时地利人和,最关键的人和这一点就把他给毁了。   不愧是老阴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动作。   “说实话啊,我是曹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个危机,本来两州文武就人心浮动,近日来连番发生的事情,更让他们有所心动,现在再闹这一出,曹操的头风估计都得犯了。”   林墨打趣完后贾诩才正色道:“长沙那头你怎么看?”   “你以为呢?”林墨努了努嘴,示意先听他的意见。   “刘琦的归顺之意应该是不假的,真正要发挥大作用应该是让他一直潜伏着,等到我们与曹孙刘最终决战的时候突然叛变,那样可以一击之下让三方联盟立时崩坏。”   贾诩叹了口气,“可刘琦这人实乃犬豚之辈,不足以谋大事,仅让他一人支撑这么大的行动计划,迟早坏事。   依我看,不如趁热打铁,让他拿下刘备就算了,到时候失去了这一片江域的庇护,我们再对付曹操,就可以水陆并进。   至于孙策,不足为道。”   林墨捻起魏延送来的帛布一角,颔首道:“确实,而且我们如果派人过去,估计很难完全躲过刘备的眼线。   最让我不放心的是,虽说这四郡之地多以刘琦为尊,可你让他带兵去打刘备,能不能成功是个很大的问题。   魏延所说不无道理,他麾下没有猛将助阵是其一,刘备在四郡之地的士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威望,一旦动用大军,保不齐会有人走漏风声的。”   “是啊。”   贾诩也点了点头,沉吟道:“老朽也想过,派人去帮他会走漏风声,这要不派人过去,就凭他一人,别没把刘备给收拾了,反倒是自己都搭进去。”   “摆个鸿门宴怎么样?”林墨笑着问道。   “擒贼先擒王……风险会小一些,得手的机会确实会大很多。”贾诩眼神中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件事棘手就棘手在不好大动干戈,刘琦自己没有这样的能耐。   可如果由江夏出兵,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刘备的眼线,而诸葛亮这等聪明人,很可能见微知著、一叶知秋的推断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搏不过。   “又或者省些力气吧,让张叔父直接率大军过去接收地盘,只要四郡之地到手,刘备会不会逃出生天根本也不重要了,还能斩断孙策与曹操的联动。”   “可这样一来,我担心刘备会先发制人,反过来把刘琦给吞并了,而且一旦战事拖延,曹操的水军赶到,我们现在可什么都没准备好啊。”贾诩苦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   赌性太大了一些。   林墨双手杵着台案,“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其实也对,我们现在只要稳扎稳打,收拾他们是早晚的事,没必要急切,弄巧成拙的话反而容易失了先机。   那就……让他自己动手吧。”   “老朽也是这么想的,还是设鸿门宴吧,但愿他没蠢到让我们失望就好。”贾诩还是赞同这种让对方内乱的办法。   没什么风险,主打一个稳。   唯独让人不放心的就是刘琦的个人能力太差劲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这头倒也不会吃亏就是。   “那老朽去回信了?”   贾诩看向林墨,见后者颔首便站起身来,挥袖离去。   看着老阴货的背影,林墨心里有些感慨,得亏这家伙是在自己的阵营,要是在曹操那头,还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大的麻烦。   目前来看,战斗虽未打响,可战局的天秤已经在倾斜了。   京城这头也必须快一点做最后的准备,到时候仗一打完也就可以无缝连接。   林墨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去找老岳父。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吕林翁婿的摊牌局   “通常王朝建立最初,国库的充盈都是来自人头税而不是土地税,这是因为每有王朝更迭,常出现地多人少的局面,如果按照土地税来征收,那国库的收支就会失衡的。   当然,这也意味着最大的税收对象是百姓,而非地主豪强与世家。   可伴随着王朝的兴衰过程,这个矛盾就会转移,从地多人少变成人多地少,这方面的原因小婿已经跟岳丈大人说过了,岳丈大人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无非就是豪强世家们不断的进行土地兼并,导致很多百姓变成了他们的农奴,反而成功避税。   那么,避税的缺口就只能由现存的百姓补上,难免会出现加税的局面,日积月累之下就会出现农民阶层的暴乱。”   太尉府上,林墨和吕布相对而坐。   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林墨开始着手对老岳父开堂授课了。   这类知识就算是当惯了傀儡的刘协都是非常感兴趣的,但对于老岳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过碍于林墨的要求,他还是强忍着性子倾听着。   “朝廷税收现在最大的弊端是,没办法从人头税转移到田地税,因为我们无法确切的得知每州每郡的实际耕地有多少。   大多数是集中在世家豪强的手上,但他们有的是手段来规避统计,瞒报、漏报,能做到这一点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察举制导致的,自上而下都是世家利益一体化。   所以为了打破这个桎梏,小婿强行推动了科举制的落实,即便如此,想要把这批血液全部置换,非十年二十年也办不到的。   也就是说,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如果我们不采取一些其他的手段,那么,人头税依旧是国库的支撑,这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   林墨是在给吕布上课,其实有时候也更像吐槽。   纵观历史长河,可以实际采用适合这个时代背景的税制改革,摊丁入亩应该算是不二之选了。   可问题就在于就算是采用摊丁入亩,也是基于耕地数据清晰化的前提之下,如果你无法统计出这个基数,或者大致的范围,这项政策是无法推行的。   想想就连朱元璋这样的狠人尚且花了十几年才把全国耕地的面积大略统计出来,这当中的困难有多大啊。   “田地税又支棱不起来,人头税确实容易把百姓压垮,那你还有其他的路子吗?”吕布一手托腮,整个人意兴阑珊,一看就知道是厌学分子。   不过他能问出这个问题,好赖也是听进去了前面的话。   “我的想法是把甄家和笮氏商会结合,在商贾一途走垄断,乃至对其他世家豪强的商道采取打压,以保证这一份的来源能够极大的缓解国库的压力。   为此,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主要有两个,第一是要治理漕运,便于通商;第二是要考虑宵禁的问题是不是该进一步松弛下来。”   重农抑商的前提,其实很多时候是因为一旦发生战争,商人可以立刻卷铺盖走人,百姓就不同了,他们的土地在这,是立身之本,跑不了,所以一直以来商人的地位的极为低下。   而且,宵禁这个问题虽然可以更好的确保城内的安全防卫问题,但对商业的打压是十分严重的。   要想解放生产力,第一步其实应该是鼓励通商,一者可以增加这一块的税收,二来也能极大的解决劳动力的问题。   虽然现在土地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可有了曲辕犁、化肥,再加上钱庄暗中发力支持,百姓的生活肯定会进一步改善,慢慢具备了购买力,同时多出的劳动力也能与商贾互惠互利。   “漕运、通商、宵禁……呵呵呵……”   吕布讪笑着挠头,“我觉得,这些事情你跟文和啊、公台啊,他们说会好一些,噢对了,今天我还约了孟起指点武艺呢。   你知道的,他妹子现在跟了子龙,那也就算半个自家人了,我也不好藏私啊对吧,今天就到这吧。”   “岳丈大人!”   林墨一把拦在了吕布面前,蹙眉道:“我知道你对着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可岳丈大人应该也清楚如今陛下已经密谋动手了,等我们平定了荆、益叛乱,也就到了跟他正面冲突的时候。   到时候也是他帝王生涯走到尽头的日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岳丈大人不趁着现在好好学习一下国政,难不成到时候朝堂之上也似傀儡般对臣下听之任之吗?”   吕布苦闷的叹了口气,重新坐下后无奈的看着林墨,“允文啊,我实话告诉你,我对九五大位真的不感兴趣,我也做不来。   我这人生来就是个战场厮杀的莽夫,能当大将军已经是最大的心愿了,如你所说成为一个卓越的天子,不仅要懂得龙御中宫,还要懂帝王之道,通晓国政,这些都非我之所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的会的。   等事情真的办妥了那一天,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一点,川儿必须是太子,你其他的子嗣只能辅之,不能对他有任何的威胁。”   好吧,这就是老岳父唯一的想法,皇位可以由我上,到必须到川儿这接手,好赖有他一半的血脉。   林墨瞥了老岳父一眼,笑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啊,眼下可是有着大好机会让岳丈大人上位,小婿也会从中辅佐,你真的不为所动吗?”   吕布撇了撇嘴,感慨道:“别说当皇帝了,就是这太尉的位置,这段日子来我都如坐针毡。   我想过了,等到诸事落定,新朝稳下,我就带兵马到塞外去杀他一个圈。   你在京畿治理天下,我在边陲驱逐胡虏,做的事情不都是一样,让百姓能享太平盛世吗?”   看的出来,老岳父对于朝堂之事不是不感兴趣,简直是到了厌恶的地步。   其实,翁婿俩谁做这个天子在林墨看来都不重要,他只是觉得老岳父一步步走到今天其实也很不容易,不享受下至尊之位有些可惜了。   不过有些人,血里有风,天生就注定要漂泊的,老岳父显然就是这其中之一。   这样的性格勉强坐上去只怕比刘协更像傀儡。   看着心神有些恍惚的林墨,吕布开怀一笑,“允文啊,都说自古皇室无亲情,你能这样为我着想,我已经很欣慰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文远说青徐方面呈上来的奏报,水军能招募三万上下,而且水性都很不错的,战船方面你也别落下了。”   林墨点了点头,“岳丈大人放心,现在江夏、江东陆家和徐州笮氏三大船坞都在督造战船,我给他们下了死任务,秋收前至少要督造出二十艘楼车,赤马、艨艟、海鹄也要比之荆州军的更精锐,要不然给他们这么多钱干嘛使的。”   “还是这些事情我更感兴趣一些。”   老岳父听来就咧嘴一笑了,“行了,我去找孟起了,希望出征前让他也能跟子龙一样明悟出属于自己的枪法吧。”   武夫,粗鄙的武夫……   满脑子都是武人心思,国内打完了还指着跑国外去打。   当然,林墨也明白老岳父对马超这么上心是希望多给自己培养几个好用的猛将稳固吕林江山。   他也很在乎的,只是每个人用的方法不一样罢了。   ……   吕布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上大将军,而刘琦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继承刘表的衣钵做上名正言顺、实权在握的荆州刺史。   刘备这艘破船确实是没指望的了,魏延说的有道理,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如果还想在这场乱世洪流苟活,并且真正拿回属于自己的荆州刺史,就只能是用刘关张的首级来纳投名状了。   可惜,这个念头才跟黄忠说起就被他痛心疾首的拒绝了,“主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皇叔自辅佐主公以来,虽然是折损了几阵,可到底对主公也是有助益的。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任何的逾越之举,主公让他们去巴丘,他们便老老实实的过去了,仅为图存便对其痛下杀手,主公啊,此乃小人行径,断不可取的呀!”   黄忠这人忠心是没的说,至少在刘琦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是坚定的支持着这位长公子的。   可这不代表他是愚忠,他有自己的风骨,也有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除了安丰大败对于关羽的纵容,其他事情上刘备为人处事堪称是仁义无双了,这一点黄忠是颇为敬佩的。   让他无端对刘备下手,黄忠确实做不出来。   “黄将军……”刘琦有些欲言又止,如果没有他帮忙,想拿下刘关张,还真是不太现实。   虽然,开口前也猜到了黄忠可能是会拒绝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定罢了。   “主公,非是末将不奉主公军令,哪怕主公真的想改投吕林,那也可以派人知会于皇叔,让他自行抉择去处,又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这跟卖友求荣有什么区别,末将请主公三思。”黄忠语重心长的劝道。   “黄将军所言甚是,我会细细斟酌的。”说完,刘琦有些失落的转身离开。   刘琦当真也是没什么立场和原则的人,让黄忠这么一说,他竟然就真的动了放过刘备的念头。   当然,最大的忌惮还是张飞与关羽,黄忠是唯一能与他们一战的人,他不参与进来,万一到时候起了正面冲突,这两人可都是号称能在千军万马的阵营前斩将夺旗的人,刘琦担心荆州刺史的位置没坐上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等在议政厅内的魏延可不这么认为,“公子啊,先前有安丰之战,阳安山一事又让黄太守对公子误会颇深,而偏偏黄太守又深得林司空欢心,孙家满门被灭这件事已经可见一斑。   如今,贾太常有心援手于公子,不拿出点诚意来,公子让贾太常如何向林司空开口呢?   他甚至会怀疑公子的诚意啊。   他刘关张再是骁勇也终究是三人而已,只要公子将他们三人诱来临湘,到时候喝个伶仃大醉,两厢府兵数百,如何杀他们不得?   用他们的人头换荆州刺史,保公子无忧,这是公子最后的机会了,切不可错过呀!”   刘关张死了,刘琦功劳会大很多,他魏延的功劳也会更大。   最重要的是,魏延觉得以刘琦手头上的兵力,杀刘关张就跟捏死一只臭虫这么简单,又不是非他黄忠出手不可。   反倒是刘琦这种性格,不仅摇摆不定,而且缺乏魄力,难成大事啊。   刘琦思来想去一番,贾诩已经明确说了就是要他刘关张的首级,偏偏这又是能力范围的事情,如果办不到,到最后就算投诚过去了会是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那好吧,我这便书信一封,就说是有政务要与他商议,到时候且看他来人几何,我再伺机而动。”   刘琦有些惴惴不安,如果来的是刘备还好,关羽张飞都来的话,那不把他们灌醉是真的不敢动手,这两人的气场就不是刘琦能遭得住的。   “那末将便预祝公子功成,届时朝堂之上贾太常只会为公子争取荆州刺史一职。”   魏延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帛布,“噢对了,这是贾太常令人送来的天子密诏,请公子过目。”   刘琦接过阅览,正如魏延上回所说的那样,无非就是痛骂刘备不当人子与曹操勾结,密令新野县令刘琦将其擒杀。   有了这封密诏,自己在道义上就站得住脚了。   同时,也侧面印证了贾诩不是在给自己画饼,刘琦脸上的惶恐退去了不少。   “公子,我待久了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末将就先回江夏静候公子佳音了。”魏延拱手后便转身离去。   看着魏延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密诏,刘琦脸上浮现一丝涩笑,他感觉自己这半辈子都是被裹挟着做事,就没有一件事是真正从心所欲的。   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选择了。   “五百人,应该够了……”刘琦喃喃说完,便把密诏收入了怀中。   ……   荆州,襄阳城,蒯府。   蒯家兄弟手里都拿着一份天子赏格,神情有些复杂。   “异度,你有多久没见着德珪了。”蒯良询问道。   “有一段日子了,主公担心荆州文武抱团叛离,每次我们见面,主公就会出现,那还见什么呢。”   蒯越苦笑了一声,“不过先前德珪上表痛斥吕林那件事,以林墨的城府心术肯定明白不过是受到了主公的威胁罢了。   所以才会有这份赏格吧。”   蒯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份赏格来的确实恰到时机,等同于让德珪又重燃了投奔的希望,毕竟他的手下可是有八万水师,主公怎么监视也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   更何况,整个荆襄大地,除了德珪,也就仲业能带水军打仗,可仲业在水师里的威望远不及德珪,想来这也是主公不敢替换德珪的原因吧。”   一开始让蔡瑁上表指责吕林,看起来是可以完全断绝了蔡瑁的投敌心思,事实也确实如此,上表之后,蔡瑁就知道这条路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可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这份赏格上写的非常清楚,只要你拿了这份赏格来投奔,过去的事情那是既往不咎的。   而且,他们也相信吕林不是随口说说的,陈群、杜袭和杜畿这几个人就是最好的标榜。   过去他们可没少给曹操出力,但去到许昌后一个个都被视若上宾,官复原职。   “兄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探下德珪的意思?”蒯越挑眉问道。   “倒也没必要。”   蒯良眯着眼摇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公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这个时候谁冒头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等着吧,为了平稳大局,主公甚至会不惜杀鸡儆猴。”   蒯越缓缓颔首,“还是兄长看的透彻。”   “不过,这份赏格我们还是可以先留着,关键时候可能有用。”蒯良不赞同立刻采取行动,但后路还是要留着的。   二人正聊着的时候,蒯府的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惊骇道:“不好了家主,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二人连忙将赏格收好,蹙眉问道。   管家咽了咽口水,“城外蒯家的祖坟被人挖了!”   “你说什么?”蒯良蒯越闻言倏然站起。   祖坟被人给刨了,在这个信奉风水龙脉学的时代里,这分明是要断了蒯家的香火啊。   这世上最缺德的事情就莫过于此了。   “不止是蒯家,听说还有蔡家、黄家和庞家的祖坟也都一并让人给挖了!”   管家大口大口的喘息,“现在,其他三家都在召集人赶过去查看,家主啊,我们也快带人去看看吧!”   “岂有此理!”   蒯良一甩衣袂,怒气冲冲的喝道:“立刻让府兵集合,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决意与我们四大家族为敌!”   蒯越也押着腰间宝剑,颊肉颤抖道:“刨人祖坟就是要绝人之户,不管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第三百七十六章 釜底抽薪,一石三鸟   蒯家的祖坟是在襄阳城外往西二十多里外的一个山岗处,龙盘虎踞、玄武遮屏,端的是一副风水宝地。   此时,这方二百多年的古坟已经被掘开,周边有甲士守着。   远方烟尘席卷,策马而来的蒯家兄弟在坟前跳了下来,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祖坟,兄弟两人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拳紧攥,神情痛苦,眸子里泛着晶莹的泪光。   在这个时代,皇帝尚且会在一登记就修建陵墓,为什么?就是迷信于风水学啊。   蒯家的祖坟被人挖了,在他们看来就是要蒯家绝户,非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绝对不会这么干。   蒯良、蒯越扪心自问在这荆楚大地做事从来都会留着一线,哪怕是对手也不会往绝路上逼,到底是什么人要他们蒯家绝户。   “走,进去看看!”许久,面容狰狞的蒯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兄弟两人近乎是相互扶持着往面前的墓道走去。   盗墓的手法非常粗暴,没有像传统的盗墓贼从一旁打洞然后往墓穴里横向穿透,这显然是很赶时间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走在墓道里的蒯良心中暗暗分析。   身后的关键举着火把跟了进去,透过火光可见,里头空空如也,所有的陪葬品都被掏空,就连棺椁也被挖开,看起来像是穷疯了的人干的。   “兄长,这是何物?”在墓穴里巡视了一圈,蒯越很快就有了发现,棺椁下方有一枚物件。   蒯越举过火把查看,是一枚类似兵符一样的物件,上刻‘摸金’二字。   看清楚了这两个字后,兄弟两人面露惊骇神色,默契脱口道:“摸金校尉!”   曹操麾下有一支摸金校尉,这是不公开的秘密了,虽说大家伙都没见过这支部曲,可都知道早年间曹操军费告急的时候,就会动用这支部曲挖坟绝陵,盗取陪葬品。   “好哇,曹贼摸金竟然敢摸到我们蒯家的祖坟上来了,走,找他算账去!”蒯越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祖坟被挖,蒯越还顾得了你是曹操不是曹操,哪怕是刀悬于脖颈他也不会怂。   更何况这件事一旦传开,荆襄大地的文武,绝对不可能有人继续为曹操卖命的,对于蒯家的影响力,蒯越还是很有信心。   蒯良皱着眉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不过在被盗的祖坟里发现了摸金校尉的兵符,这于情于理都应该要曹操给个说法的。   兄弟二人又火急火燎的赶回了襄阳城,去往将军府之前,蒯越还不忘转身叮嘱管家,“你先去支应各房管事,若是不见我们回来,便将此事宣扬出去,我就想看看他在这荆襄之地呆不呆的下去!”   “老奴这就去办!”   很快,兄弟两人就来到了将军府门口,还恰巧遇上了庞德公和黄承彦,想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吧,索性就结伴而入。   进去后才发现,蔡瑁、蔡中、蔡和兄弟已经等在那里了,三人的脸上都透着噬人的怒火。   “曹操呢?”蒯越直接开口问道。   蔡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曹操也急急忙忙的从内堂跑了出来,“庞家主、黄家主,异度,德珪,我方才已经得知你们四大家族祖坟被盗一事,你们放心,敢在我治下行此丧尽天良之事,就算出动所有军队,我也要把这批人给找出来!”   看着曹操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几人心想演的还挺像的。   黄承彦冷哼一声,扬额冷冷道:“曹将军去抓,只怕这辈子也抓不到了吧。”   “黄家主此言何意啊,莫非是对曹某的能力有所怀疑?”曹操一脸茫然的问道。   “贼喊抓贼,还抓什么?”庞德公恶狠狠的盯着曹操。   “这……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庞家主须知,有时候谣言也能杀人!”曹操虽则双手负背,可昂首挺胸,丝毫不怵。   “闻听曹将军麾下有一支摸金校尉,善掘坟墓,以资军用,此事莫非不是曹将军所为?”就连蒯越开口都不再称作主公了。   站在这将军府内的人,可都是荆襄大地上足以呼风唤雨的存在,几人这么一联手,哪怕是许褚站在了曹操的身后,气势上他们也丝毫不惧。   敢于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问罪,除了实在气恼,也需要做给族人们看的。   如果祖坟被挖了,身为家主却没有一点动静,那只怕要考虑换人了。   “异度,你说这话到底是凭空臆测,还是有人向你们造谣了,若是被人迷惑,我不追究你们的妄言之过,可你们要是仅凭心里那点猜疑就结伴而来兴师问罪,那你们是不是太不拿我曹操当回事了!”曹操眸子一凌,拿出了人主的气势,回望着所有毒辣目光。   “要证据是吗?”   蒯越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了那枚专属于摸金校尉的摸金符往桌上狠狠一拍,“蒯家祖坟里发现的,你怎么说!”   随后,蔡瑁和庞德公也将一枚摸金符丢到了桌上。   黄承彦手里握着摸金符,想放又没放下去,因为这个时间里,他也意识到问题不对劲了。   曹操演技还是相当到位的,他先是拿起一枚摸金符检查了一下,眉头紧锁道:“确实是摸金校尉所有……”   随后痛心疾首道:“诸位,实不相瞒,早年间因为军资问题,操确实有组建过一支摸金校尉,可后来已经解散了。   更何况,组建之时挖掘的也从来都是春秋年间的墓地,怎么可能朝着自家人的祖坟下手啊?   操就是再丧心病狂,也做不出此等样事来吧?”   几人面面相觑,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拿出了一枚摸金符,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仅凭这一点,好像又无法完全的释怀。   曹操苦笑着看向他们,无奈道:“诸位都是才华冠绝当世之人,你们可认真想想,真要是我做的,能在你们的祖坟里留下这种记号?   就算有人不小心遗落,难道四个祖坟里都遗落了,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这就是整件事情里最不合理的地方,这种标识身份的物件,遗落一件其实就很不应该了,怎么可能在每个祖坟里都遗落的,很明显就是有人刻意留下的。   能站在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些脑子,只不过一开始相互之间气昏头了也没商量,现在看到这种局面,其实心里已经反应过来了。   “明白了,我明白了。”曹操一脸痛苦的摇头。   “主公明白什么了?”还是蒯良的反应快啊,事情没有弄清楚前,称呼还是别改动。   “摸金校尉遣散以后,他们的摸金符应该是落在了许昌的校场之上,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啊……”   曹操没有说是谁,可在场之人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摸金校尉在许昌遣散,所以摸金符可能遗落在了许昌,而许昌现在又被吕林所占据,此事是何人所为,已经不需多言了。   “主公的意思是,此事是吕林所为,意欲嫁祸给主公?”大概,反应弧最长的就属蔡瑁了吧,想的又慢,想完了还要进行求证。   曹操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后退了几步,随后朝着他们拱手作揖行了大礼。   “主公这是为何?”蒯良赶忙上前搀扶,现在,他也完全反应过来了,这件事确实是有人利用了四大家族,想从内部瓦解曹操,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诸位,我向你们赔罪,此事虽为我所为,却是因我而起。”   曹操面容神伤,语调哽咽,“你们应该都有收到最近漂浮在江面上的那些竹简内的信吧,我本以为林墨攻心也就到此为止了,谁料想,他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若非是因为想扳倒我,他也不会对你们四大家族的祖坟下手,说到底,此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说,刚才对这件事有八成的释疑,这么一说,他们已经完全的相信了曹操,因为事情的前因后果还确实对的上。   从来林墨惯用攻心,先利用竹筒赏格来动摇荆襄文武,然后又立刻采用掘坟来进一步激化内部矛盾,倒是下一了手好棋。   “主公,在下愚钝,还请主公恕妄言之罪!”刚才有多凶,现在就有多乖,蒯越直接单膝跪地作揖,甚至脸都别向一旁。   蔡瑁、蔡中、蔡和与蒯良也都纷纷跟随,庞德公和黄承彦亦是作揖赔罪。   他们这群人还是拎得清轻重的,基于这件事跟曹操无关的前提下,他还能这么耐心的解释,最后还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头对他的观感确实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巨大的改善。   “异度,起来,这事跟你无关,是林墨所害。”   曹操一把拉起了蒯越,沉声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林墨,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林墨也算是旷世奇才,没想到做起事来却是这般不知廉耻!”   “他可以利用我们四大家族,兵不厌诈,可他不该挖我们的祖坟,我与林墨,不共戴天!”   “主公放心,从今往后,蒯家定当竭诚辅佐,助主公破贼!”   未来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但在这一刻,四大家族心目中的怒火已经到达了巅峰,仅仅是为了离间,竟然一鼓作气把四大家族的祖坟的给挖了,他似乎也太目中无人了。   “主公,主公!”   厅内正聊着的时候,程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看到这阵仗,欲言又止。   曹操当即挥手道:“这也没外人,有什么事都可以直说!”   程昱犹豫片刻,正当庞德公和黄承彦考虑退走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主公,益州平乱阵亡的将士抚恤金全部发放下去了,加上中原一战支付的抚恤金,府库已经没有钱来督造今秋大战的军械了,这还没算粮草筹备的用度……”   闻言,曹操长叹了一声,“我会想办法的。”   随后又恢复了轻松的笑意,对着几人拱手道:“好了诸位,这件事毕竟是与我有关,我会让人为四大家族修复好祖坟,公务繁忙,少陪了。”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主公且慢!”   负罪感最深的蒯越当即叫住曹操,“粮草筹备的事情待秋收之后应该能够得到缓解,这点可以不必焦急,但军械的打造关乎大战胜负,刻不容缓。”   蒯越看了一眼蒯良,见后者颔首默认,他便继续道:“蒯家愿支持主公三千万钱用以打造军械!”   “异度,子柔……”   曹操感动的不知所云,只是一手拉着一个,眼神中眸光闪烁。   对于蒯越而言,性格上比较鲁莽一些,无论是开头的兴师问罪,还是后来的亡羊补牢赔罪,都是本心怎么想便是怎么做了。   可蒯良并不是这么想的,相反他的心思要深沉许多。   今天四大家族来这将军府闹腾的事情,肯定很快就会传出去,就算现在曹操心里不膈应,谁能保证时间久了回想起来会不会记旧恨。   错是错了,那就要拿出认错的态度来,这样对外而言,也能够给曹操一个台阶下。   更何况,经过了这件事,四大家族转投吕林这件事已然是不可能的了,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回去家族里解释,对上对下,总要有个交代的。   三千万钱当然是巨款了,可于公于私,现在他们都希望曹操赢吕林,那现在不出力,还等什么时候呢。   “主公,蔡家愿支助五千万钱!”大概是蒯越的举动提醒了他,蔡瑁豪气的一掷千金。   庞德公和黄承彦都没有说话,看的出来,他们心里有这个想法,只是都有自己的顾虑,一个是庞统在吕林麾下,一个是女婿在刘备麾下,做起事来肯定不如蔡家和蒯家这么雷厉风行。   “曹将军,今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黄家力所能及之事,老朽定不会吝啬。”   “老朽亦然。”   两只老狐狸打了个太极。   但曹操对此丝毫不介意,因为蒯家和蔡家的出手,已经极大的缓解了他的财政危机。   他们现在不吐,曹操自信接下来一样有办法让他们吐金币。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诸位对我的恩情,我会牢牢记在心里,吕林对四大家族的不齿行径,我也会铭记于心。   一言蔽之,从今往后,曹某愿与四大家族荣辱与共!”   曹操这话当然是在画大饼,可这分量当真不轻,俨然已经是把他们当成班底人物来掏心了。   “主公、将军言重。”四大家族的人齐身作揖。   气氛都到这了,大家伙的心里话自然也多了许多,眼看着一时半会大家伙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曹操有些坐不住了,当即看向了程昱。   “四大家族的祖坟被林墨给挖了,你速去安排人员修复,祭奠之日我要与他们同去祖坟拜祭!”   “喏!”应的很痛快,但程昱并没有离开。   不过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四大家族的人,对呀,祖坟还晾着呢,家族的人也都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回去解释,于是他们一一作揖告别。   把人都送走后,曹操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这事是真的很险啊,稍有不慎那就是引火烧身。   值得庆幸的是,赌对了。   曹操双手押在程昱的双肩,言辞恳切道:“仲德,这次多亏有你,多亏有你,我们总算可以度过眼前危机了。”   曹操内心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赌对了,而是这件事带来的后续效应会一直持续的。   盗墓事件基本就等同于斩断了四大家族叛变的可能,同时这么大一件事,四大家族对外总要有个解释,这件事不管林墨承认不承认,黑锅他都得背。   这样一来,他先前所用的竹筒赏格攻心计便可轻易瓦解了,曹操再不必担心部下不稳的问题。   至于钱粮方面,蒯家拿出三千万,蔡家拿出五千万,多吗?   其实一点也不多,他们的背后可是整个家族,这点钱对于在荆襄大地底蕴身后的四大家族而言根本算不上事。   但曹操看重的是他们的态度,只要他们带头松口了,下面那些墙头草必然是会蜂拥相随的,钱的问题肯定能够顺利解决。   远了不敢说,但今秋大战的铠甲兵器、粮草战船,这些都会顺利解决的。   程昱这一出玩的毒是真的狠毒,甚至一开始的时候,曹操都不愿这么干,赌性太大了,一旦走漏了风声,凭四大家族的号召力,甚至可以兵围襄阳城。   这算是赌上身家性命的一局,可赢也是赢的丰厚。   一石三鸟之计。   哪怕再次梳理整个计划,曹操依旧为程昱这一计感到咋舌。   “能为主公分忧便可。”程昱心里还是很暖和的。   “走,陪我喝酒去!”   曹操拉着程昱往里间走去,笑呵呵道:“自从奉孝走后,我已经很长时间也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曹操是真的开心,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可以安心的准备秋后大战了。   快了,不到两个月了。   林墨就是再想制造麻烦,也很难会在短期内收到效果。   现在,曹操反而是摩拳擦掌的期待着接下来的大战。 第三百七十七章 抽丝剥茧看破迷局   从将军府出来的黄承彦和庞德公神情复杂。   得知祖坟被掘,然后到将军府里闹出动静来,又上头的原因,也有不得已而为之做给族人看的原因。   可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他们其实也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一趟除了摆正四大家族的姿态外,其实什么效果也没有。   “承彦,你以为如何。”两人是远离了将军府,庞德公才打破沉默。   “利用四大家族来挑起内部矛盾,这确实像林墨的用兵习惯,而且他刚刚才部署了赏格攻心,紧接着再用此计离间完全有可能。”   黄承彦杵着的龙头棍定了定,蹙眉道:“唯一有些不太对劲的就是,这摸金符留下一枚就好了,为何每个地方都留下,这岂不是弄巧成拙。”   庞德公连连颔首道:“老朽也这么认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确实是吕林与曹操之间的斗争,我们四大家族不过是遭了池鱼之灾罢了。   单从这个层面看的话,曹操确实不大可能做这件事,毕竟收益与风险相差太大了。”   这话很明显了,庞德公是倾向于吕林刨了他们四大家族的祖坟。   毕竟如果是曹操掘的,那他所得无非是四大家族与吕林不共戴天,所患却是能把曹家全族都给搭进去,一场大战在尚未开端就自我终结,怎么看都划不来。   黄承彦浑浊的眸子转了转,试探道:“士元现在不是在许昌?”   或许是心情本就糟糕,庞德公没好气的嗤笑道:“老兄也是聪明人,怎么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这事如果真的是吕林做的,难道他们还会提前征求士元的意见能不能刨他祖坟吗?”   “气糊涂了。”黄承彦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更何况啊,士元现在最多是算吕林的助战者,却算不得是班底人物,真正牵扯到了最核心的利益问题,他只怕都没资格知情。”庞德公苦笑着说道。   这话其实不假,算起来,庞统也不过是才从司州之战里转投入吕林阵营的,比之那些多年功勋的文儒谋士,他根本排不上号。   “不过这事毕竟对我们冲击太大,我还是会让人报与士元,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在许昌那头探听到些什么。”   庞德公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另外一个方面,也就是多安排些人留意下近来黑市里的冥货流转,这么大一批货物,不可能毫无动静的,只要能找到一点,就能顺藤摸瓜了。”   “然也然也。”   黄承彦敲动着龙头拐闷声道:“看曹操刚才的反应,估计晚些时候还会再开口的,这钱怕是躲不过要出啊。”   “这一点蒯良就聪明多了,我们去将军府闹腾一番,最后又不能证实是曹操作为,那给些钱就算是平息曹操怒火,总归要给他一个台阶。”   庞德公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将军府,感慨道:“这钱,愿意得给,不愿意也得给啊。”   ……   巴丘的城头上,刘备以手托腮、脑袋搭在城郭上,双眸空洞无神。   安丰兵败后逃到了襄阳,在这里开始了长达六七年的寄居生涯,好不容易熬到了四郡之地,兜兜转转最后又变成了县令,守着这百里小郭,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也不是刘备不想做事,实在是这一个县的军政事务有限啊,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诸葛亮半只手就能收拾了。   吕林在许昌图谋一统大战,曹操也在积极备战之中,哪怕是孙策也在聚拢交州之兵准备奋力一击,反倒是自己啥也做不了,刘备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不如意了。   “皇叔好惬意。”走马道上,一名身穿儒袍的男子信步走来。   刘备慵懒抬头,循声望去,但见来人后眼前一亮,当即迎了上去,“机伯来了!”   或许是在巴丘困顿的太过无聊,看到伊籍突然出现他也能心情欣喜。   二人简单的寒暄过后刘备就拉着伊籍往将军府去,好赖是熟人见面,最初在新野的时候,伊籍也是很支持他的,所以酒肉一顿不过分。   “机伯突然现身巴丘,是专程来探访我主,亦或有什么军务?”对于伊籍的到来,刘备更多的是开心,没做其他想法,倒是酒席上的诸葛亮忍不住问起了原由。   伊籍似乎这才想起了此行目的,一拍脑袋道:“见着皇叔太开心了,险些忘了这事,主公差我来请皇叔去一趟临湘,说是有军务相商。”   刘备不疑有他,只点头笑道:“左右闲来无事,今日你我且一醉方休,明日醒来再启程不迟。”   倒是诸葛亮眉头一沉,本能的察觉有点不对劲,“机伯,可知公子寻我主所谓何事?”   “噢,这一点主公倒也没说,只说他会在临湘城里设宴款待。”伊籍随口解释。   原本也没当回事的刘备瞥见诸葛亮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当即放下酒杯问道:“孔明,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诸葛亮忙不迭摆动羽扇,随后不动声色的再次开口询问道:“机伯,最近这段时间临湘城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公子可接见过什么人?”   “大事,外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和人啊。”   伊籍砸吧着嘴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显然是否定了诸葛亮的猜想,但下一息,他眉头一挑,沉声道:“不过……不过有人看见了魏文长出现在城里。”   听到魏文长三个字诸葛亮心头一沉,果然是这样吗?   魏延已经跟着黄祖一起投奔了吕林,所以听到他的名字时刘备的嘴角也不由抽动了几分,“魏延?他去临湘做什么?”   “这一点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可他毕竟是主公的旧属,兴许眼下充当着主公与黄祖之间的信使斡旋也说不定。”伊籍还是相当的乐观。   诸葛亮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伊籍,犹豫再三还是缓缓站起身来,“我担心他当的不是黄祖的信使,而是吕林的信使……这就是他邀请主公去临湘的目的了吧。”   此话一出,刘备和伊籍都怔怔看着诸葛亮,很显然,刚才诸葛亮是话里有话的。   刘备和伊籍交换了个眼神,凝神看着诸葛亮,小心翼翼道:“孔明先生,你此话可是暗示主公已经被魏延策反,此番邀请皇叔入临湘是想设鸿门宴?”   诸葛亮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备倏然起身,摇头道:“孔明,公子对我或许是心存些许误会,可要说伏兵临湘准备加害于我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孔明先生总不可能仅凭魏文长出现在了城里就断定我主要加害皇叔吧,那也太武断了,可有凭证?”一直以来伊籍都很佩服诸葛亮的才华,可这样无端的指责也不免招来他的白眼。   “凭证,公子的邀请其实就是最好的凭证。”   “此话何意?”刘备和伊籍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   “主公,有一件事想来你应该还没忘记吧,前些日子公子亲自来巴丘是为何事?”   面对诸葛亮的反问,刘备回忆了一会便扬额道:“曹刘联盟的事情。”   “对,曹刘联盟这么大的事情,公子也并非是让主公过去临湘城商量,而是亲自到巴丘来,为什么?因为他不想主公出现在临湘城里。”   这一点刘备当然很清楚的,因为自己现在才是朝廷敕封的长沙太守,而刘琦只是新野的县令,所以他不想自己出现在长沙的首府临湘也很正常。   事实上,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被驱赶到巴丘来的。   诸葛亮继续道:“可是现在,公子在接见过魏延之后,突然就心性大变让主公进入临湘城,而偏偏魏延又是吕林的人,种种线索连在一起,应该不难想象公子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抽丝剥茧的分析让整件事都变得浅显易懂,先前还对刘琦信心十足的刘备和伊籍二人都沉默了。   不得不说,诸葛亮的说法给人一种杞人忧天的感觉,可听完他的分析却发现这一切似乎又变得合情合理了。   “这……”   刘备本能的想反驳,嘴巴闭合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从感性出发,“我与景升兄同为皇室宗亲,待公子亦如子侄,就算魏延给他灌了迷汤,他大可开城献降,为何非取我首级不可?”   一想到刘琦竟然会想向自己下手,刘备的心都碎了。   平心而论,自己对刘琦也不曾亏待分毫,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自己扶持他走过来的,乃至于这四郡之地,如果没有自己,他也根本拿不下来。   就连天子诏书自己都能忍住,终归是对得起他刘琦了,可他竟然要对自己下手。   这人心怎么能歹毒到这个份上。   “这就只有魏延和公子他们才知道了。”诸葛亮也是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内心戏倒是没有刘备这么足。   只是他没料想自己和刘关张才离开没多久,吕林的手竟然可以伸的这么长,而且还这么快。   不得不说是够效率,而且抢点非常准。   “皇叔,明日我且只身返回临湘,一者向主公禀报皇叔身体抱恙不能远行,二者也好趁机了解一番军师的分析是否真的属实。”伊籍还是好心的,毕竟跟刘备也有这么多年感情了。   对此刘备内心也是赞同的,虽说诸葛亮的分析是鞭辟入里的,可分析终归是分析,缺少实质性的证据,让伊籍先回去调查清楚再做论断也不迟。   毕竟有些话一旦说开,可就覆水难收了。   只是刘备尚未表态,诸葛亮已经先一步摇头道:“主公还是随机伯一同入临湘吧,不过云长和翼德要同行。”   “孔明,你想兵谏吗?”   刘备当即明白诸葛亮的想法,摇头道:“就算他真的要杀我,为求自保我只能杀出重围,可若要我夺了他基业,此事却是宁死不为!”   “主公!此事关乎甚大啊,一旦公子真的投了吕林,江南江北都有了立足之地,那接下来荆襄的水军就无法阻拦北国大军的铁蹄了,到时候败亡的可就不只是曹操,还有我们、孙策,这天下将尽数收入吕林的囊中。   主公啊,到了那时候,就连天子也将遭受鸟尽弓藏的结局,请主公试想,是天下为大,还是主公仁义名节为好!”诸葛亮还是很会上纲上线的。   就连一旁的伊籍听来都觉得这主公确实不能投了吕林,要不然苍生都无救了。   刘备也是一脸为难的来回踱步。   其实,他的心里也很清楚,刘琦不仅是自己翻盘的希望所在,也是眼下阻挡吕林夺天下的最后一处壁垒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甘愿退守巴丘就是不想让公子误以为我对荆州基业有贪念,如今亦然。   不过我还是会跟机伯一同前往临湘,孔明说的对,长沙这里已经不止是关乎荆襄安危,更是干系整个天下,干系天子处境,我也想当面问清楚公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刘备面露悲戚神色,感慨道:“我们都姓刘,身上都流淌着高祖的血脉,值此国难之际,汉室衰微,公子与我都是责无旁贷。   非是我不准他自觅去处,可若是此时投了吕林,那就是置陛下于险境,推江山于倾覆!”   “皇叔高义!”伊籍被刘备的慷慨激昂之词说的心中意气激荡。   “那……主公,云长和翼德。”诸葛亮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现在的临湘城危机重重,而且他几乎是可以断言刘琦是设伏了的,光靠嘴说显然不够,还是要配上以德服人的实力才行。   “三弟性格太火爆,带上他只怕到时候情况会失控。”   刘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让云长与我同行便可。”   这若是往常里,诸葛亮一般是不会干涉刘备下定了的决心。   可这次不同于过去,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局。   他也没有力劝,只是适时的抽身离开后找到了关羽和张飞,把实际的情况告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了。   有时候莽夫就有莽夫的用法。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大风起兮是决断   “四大家族的祖坟被刨了,就这破事竟然记在了我们翁婿头上?”   太尉府内,吕布侧着身子瞥着台案上的帛布,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最近整个荆州都在盛传吕林派人刨了四大家族的祖坟从而嫁祸给曹操这件事。   林墨捻起帛布一角看了眼后就嫌弃的丢到了一旁,随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觉得好笑吧?”吕布无奈的摇头。   “不是,我是觉得岳丈大人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林墨盘起膝盖打趣道:“如果是从前让四大家族的人这么冤枉,岳丈大人肯定气的台案都能拍断了,少说也得骂上几句吧,可如今面对这般谣言却是一脸不屑,让小婿觉得颇为有趣的。”   吕布瞥了他一眼,耸耸肩,砸吧嘴道:“什么四大家族,就给自己脸上贴金吧,回头拿下了荆州后我非踩着他们的脑袋问问他们,今时今日我们的实力还用得着挖坟掘墓来嫁祸人吗?”   这就是人性了,往往是高度决定了态度。   这样的变化其实吕布自己都未必感受到了,他没生气,并不是因为养气术有多了得,是因为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把曹操和所谓的荆襄四大家族放在眼里。   一如当初那些世家大户在背后骂他是边陲流民他心里气急败坏的道理是一样的,因为那是事实,同时他又无力改变。   而现在呢?   他吕布可以不需要像过去那样仰仗着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来以武犯禁,单凭手中的权势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大汉都如同地龙翻身般震动起来。   所以曹操的抹黑,四大家族的态度,在他眼中看过,不痛不痒。   “曹操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赌这么大想来也是穷途末路了,看来贾文和先前那一计把他坑的够呛。   不过四大家族的人也不会这么没脑子,这种谣言多半还是曹操出了力,无非是想阻断他们首鼠两端罢了。”   “手段?”   吕布呢喃重复了两遍后,眸子一亮,“你的意思,这四大家族的祖坟是曹操给刨的,他在贼喊抓贼?”   “还用问吗,能在一夜之间把四大家族的坟都给刨了,普天之下除了我们也就曹操有这个能力了。”   林墨一脸鄙夷的撇了撇嘴,叹道:“可惜四大家族的人,被人卖了还替着数钱呢。”   “他还真敢啊。”   吕布来了兴致,双肘杵着台案探向林墨,挑眉道:“有没有办法把这事给他坐实了?”   林墨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抓贼拿赃,除非能拿住参与盗墓的人,又或者能找到墓里头的冥器,不过这种事情曹操肯定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的。”   一旦事情败露,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曹操就能自取灭亡了的,这种极端的冒险曹操肯定是做的极为隐秘,甚至那些冥器也是早早就销毁了。   老岳父听后一脸可惜,“曹贼命还挺大的。不过外面传的风风雨雨的,士元竟然也没来问上几句,你说他是相信我们呢,还是在暗中调查呢?”   “曹操这事做的唯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可以在荆襄文武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因为我们是没法自证清白的,这个道理庞士元是明白的。   更何况,如果真是我们要挖他四大家族的坟,他能暗中调查出什么来?”   自始至终林墨甚至也没把庞统考虑在内,这种事情他也是没脑子分析,这许昌城也就别待了。   要真说有些不放心,反倒是黄祖的处境。   不过想来这事终究只是风言风语,到底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黄祖应该也不会贸然做出什么反应来的。   “算了就让他闹腾吧,反正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吕布这才拉过台案上的第二张帛布,兴奋的扭动着脖子,“青徐方面的水军已经全部集结在了江夏,江东方面的战船和水军也都过去了,大战在即啊,现在军中将领一个个都在请战呢,怎么样,今天我们就把点将这事敲定了?”   林墨翻过来瞧了瞧,不由心头一动,好家伙,这上面的请战名单可谓是从张辽以下新老武将都尽在陈列。   赵云、颜良、文丑、高顺、臧霸、马超、庞德、马岱、魏越、郝昭、郭淮、满宠……   除了跟着张辽去了江夏的甘宁、徐盛他们几个外,全部都附了请战书。   自家有哪些武将林墨心里当然还是有数的,可是真正把他们的名单全部罗列出来后还是有种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些可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猛将,不知不觉中已然网罗了这么多。   这要是像过去三国群英游戏里来个武将阵容单挑,这头可以碾压对面三家合力呀。   “可以理解,秋收在即,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也注定是会被载入史册的一战,将军们哪个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呢,不过……”   林墨轻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些墨后将高顺和魏越的名字划掉了。   吕布眉头轻皱,“允文,楚南这些年跟着我们打了多少硬仗,让他留下驻守京畿想来也没大问题,可是伯平,自北国战开始几乎就是一直驻守后方,这一回他还专门来找到我提及要参战,是不是换个人?”   话不错,高顺在中原大战前就是负责后方徐州的稳固,在版图上杀了一个大圈他几乎都没怎么参与其中,如今像是头被关久了的猛虎自然可以理解。   可这就是每个人都肩负的责任,林墨无奈的扼腕,“岳丈大人,等我们从荆州回来,不仅是天下一统之时,也是改天换日之际,此时干系重大,非我们自家人不可完全轻信。   放眼目前除了张叔父,魏叔还有高叔、子龙、文向他们几个,我都不敢冒险。”   闻言,老岳父轻笑了一声,“多虑了不是,我看他们就不错。”   说着吕布从林墨手中拿过毛笔将颜良文丑的名字划去,继续道:“这些年他们也算是立下了赫赫战功,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接陛下回来的时候,听下面人说子龙差点就动摇了,还是这哥俩给稳住的局面,在他们心里你我翁婿的分量绝不是一个天子可以比的。”   “颜良文丑……”   林墨轻呢了一声,要说降将里头,顶属这哥俩的忠心够让人放心,一声令下就是明知是死也会义无反顾,这一点林墨倒不否认。   一开始没考虑他们,也不是出于忠诚度的问题,其实是这哥俩在战场之上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绑在一起的话当世一流猛将在他们面前也只能束手就擒,多少有点不舍得丢在后方的。   大概,老岳父也是不想魏续他们那样的惨案再现,才会这么考虑吧。   沉吟片刻后,林墨终于还是点头了,“行,那就听岳丈大人的,我稍后去找这哥俩吧,晓以利害。”   “这就对啦。”   吕布嘿嘿一笑,满意道:“放心,这哥俩肯定一百个愿意,毕竟能做这样的事证明我们已经拿他们哥俩当自家人了。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你去找这哥俩说清楚,顺带让子龙开始调动兵马做准备,我带名单入宫,让陛下准备明旨。”   老岳丈摩拳擦掌,兴奋之色跃然脸上。   林墨先是点头,随后摇头道:“其他人也不都能跟着我们去荆州的。”   “嗯?”   “也没什么,到时候还需要分一拨人守在上庸道口,一旦他们兵败,就可以顺势入川地,避免再让曹操败军退回,浪费我们时间。”   其实这是后话了,但封锁住曹军的退路是必须要做的事。   三十多万大军都是步骑,本来就不可能全部投入到水战的战场上的,他们同行更多的是给人一种气吞山河的威压。   “这好办,陆路入川是上庸口,水路入川就只有长江线,到时候这两条路都分几万人去封锁就行了,终归还是需要一起进入荆州的。”   吕布说完林墨没再反驳,沉思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需要补充才沉声道:“那就行动吧。”   ……   荆州,长沙,临湘城下。   “都准备好了吗?”   “主公放心,五百校刀手全部埋伏于两厢,只等到时候主公摔杯为号便会一拥而上,将他们仨人斩杀!”   “好……好……”刘琦咽了咽口水,明明是炎热的大夏天,偏偏觉得身子发寒,甚至有些战栗。   今天的事情,关乎自己和手底下数万将士们的生死前途,也关乎长沙、零陵、武陵、桂阳四郡百姓的未来,与魏延深入聊过几次后已经是下定了决心非做不可了。   可真正到了这一天,刘琦的内心还是非常煎熬,与其说是煎熬,不若说是惊骇。   说到底,他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没有战火洗礼和生死沉淀的心志,突然间要对当世一流的刘关张下手,要说没有一点心理障碍,那是骗人的。   眼看着刘琦来回踱步,双手似乎都无处安放般不自在,麾下校尉张虎主动安慰道:“主公勿虑,只要他们进了城就断然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刘琦双手交握在一起,紧紧攥着,木讷点头道:“还有,还有毒酒准备了吗?”   “备好了,主公放心。”   “好,好,那,那城内巡防将士呢?”   “也都吩咐好了,除了五百埋伏的校刀手,城内八百巡防营,四门守卫军,我们足有几千人呢,他们是号称万人敌,还真能战过万人不成,主公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张虎本是黄祖的部下,跟着黄祖这些年也算是和江东那头死磕过很多次了,说是九死一生不为过,这样的场面,他倒是丝毫不怵的。   听张虎这么一说,刘琦才做深呼吸调整,没事,有毒酒,有埋伏的校刀手,外面有巡防营,有四门将士,进来了若是能听劝也就罢了,若是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自己不仁义了。   其实刘琦完全可以在刘关张进城后直接下令围杀的,这也是最优的方案,至少可以确保自己不立危墙之下。   只是他跟刘备到底是有了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几度在蔡瑁危害下救自己也是事实,他还是希望给刘备最后的机会。   “来了!”   随着张虎提醒,顺着他所指,远处烟尘卷弄。   刘关张三人竟是未带一兵一卒而来,这倒是让刘琦有些意外的。   “公子。”三人来到关前后纵身下马。   “皇叔一路辛苦了,多日未见,皇叔似乎清减了。”刘琦艰难的挤出一丝尽量让自己显得放松的笑容。   事实上,这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关羽张飞二人在侧,两人如同一堵墙的身材,眸子里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在烈日下透着寒芒,光是二人带给他的这份威压就让刘琦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过去刘琦没有在意过,是因为他们是自己人,这样的威压给他带来的是安全感。   可是今日,如果谈不拢那就注定他们要血溅临湘城了,这种敌对的感觉会让刘琦有种想远离他们的冲动。   “天子蒙难,社稷崩塌,我身为皇室后裔,却不能救陛下出水火,每日枯坐巴丘,如刀剑穿心,寝食难安,岂有不瘦之理……”   刘备感叹了一声后看向刘琦,“公子此次唤我前来是为何事?”   “入城说,府上备好了酒席为皇叔接风,请。”刘琦尽量避开关羽张飞审视的目光,做了个请的手势。   结果刘备亲昵的握着他的手,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便是一同入了城。   一路上,刘备都是拉着刘琦的手以示亲近,也会说起自己梦见了刘表,他也很期待自己能中兴汉室。   刘琦在给刘备机会,这样的想法也在刘备心里游离。   说到底,他是真的把刘琦当侄子的,不想双方撕破了脸,希望动之以情能让刘琦悬崖勒马吧。   来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刘琦讪笑着说道:“关将军和张将军既然入席,兵器就让下人代为放置吧。”   刘备不语看了眼二人,关羽冷傲着闷声道:“不必了,我便是睡觉也习惯于青龙偃月刀在旁。”   “吃酒而已,俺这长矛碍不了事的,走吧。”   其实入席放兵器这都是规矩,只是见两人态度坚定,刘备呢又不加以劝阻,刘琦只能硬着头皮作罢了。   入席之后,酒肉都已经备好了。   刘琦自然是坐在了主位上,刘备位列上席,只是关羽和张飞似乎并没有入座的打算,而是各自握着兵器在刘备身后充当护卫。   问题是,他们的位置距离自己太近了,刘琦本能的有些害怕,“皇叔,关将军和张将军……”   今日的反常,刘备是看在眼里的,他心里也明白到诸葛亮猜测的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并不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公子,听闻张辽他们已经进入江夏练兵,巴丘乃长沙前沿,责任重大,我们不能离开太久,不知公子今日唤我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在原本的计划里,刘关张三人入府是要解下兵器的,然后将他们分开坐,距离也拉的足够远,刘琦再伺机行动。   可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了自己先前的预料,他们不但不解下兵器,甚至都不入座,这么说来毒酒也没用了呀。   刘琦不适应的调整了下坐姿,迟疑片刻讪笑举杯,“皇叔,先请与我共饮此杯。”   刘琦举起酒杯后,一饮而尽,但酒杯却没有放下悬于半空。   看着这个动作,在一旁的张虎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宝剑上,只要刘琦将杯子摔下那就是行动的信号。   “这一杯。”   刘备举起酒杯,朝着西北方向而敬,“备先敬受辱的陛下。”   放下酒杯后,刘备再次问道:“公子,今日唤我前来,到底何事,可以说了吗?” 第三百七十九章 重回陆地神仙   所为何事,所为何事……   尽管在此之前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慷慨激昂陈词,无论是从自身利益、将士命途亦或者是荆州前景,刘琦都自觉自己的选择是站得住脚的。   可真正面对刘备的质问时,他还是从心的有些语塞,甚至避开了刘备的目光,右手攥着杯身的指节都发白了。   他望了望一旁蓄势待发的张虎,又看了看目光如炬的刘备,再瞥向眸光如芒的关羽和张飞,最后,咽了咽口水,怯生生的讪笑道:“皇叔,小侄近日思虑良多,偶有所感,若是说错希望你别介意。”   “公子但说无妨。”刘备从容道。   “就是……方才皇叔所说天子蒙羞,社稷倒悬之言,是否……是否言过了。”   眼看着刘备表情发生微妙变化,刘琦不敢停下,深怕一个打断就再说不出来了,“小侄听闻自从吕林入主许昌迎回天子后,恭敬有礼,极尽人臣之道,坊间盛传三公九卿之位的定夺全然是由陛下做主的。”   说到这里,刘备已然是完全确认了刘琦今日所谓设宴全然如诸葛亮所预测那般,是一场暗藏杀机的鸿门宴。   四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在这样的一场宴会中翻开了大汉皇朝的兴起篇章,只是刘备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项羽变成了今日的刘琦,不由冷笑一声。   “当然,这事小侄也认真想过是否有谣传成分,可是细想其中皇叔与吕林亦有旧日嫌隙,可依旧得了嘉奖,想来应该是陛下的圣意吧?”刘琦不忘把刘备的处境也拉入其中,好增加自己话语的信服力。   刘备长叹一声,一脸痛心疾首,道:“所以,公子今日请我前来,可是要向吕林投诚?”   “这……是,也就是,想听听皇叔的意思。”面对刘备的质问,刘琦笑的比哭还难看。   言毕,将军府内宴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刘备盯着刘琦,有心痛,有难过,也有绝望,到底他是怎么了,刘备实在不明白魏延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能让他产生这样的念头。   “皇叔……我有我的难处。”   刘琦缓缓低下头,低沉道:“诚如你所言与曹操联手抵抗吕林,于我又有何益处可言。功成了是曹操的胜利,而刘琮此时就在襄阳,被曹操假为荆州刺史,到那时候他还会记得我这个盟友吗?   若是败了……”   刘琦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头看向刘备,“皇叔,我已经没的选了。”   “公子啊……”   刘备仰头长叹一声,再次低下头来看向刘琦的时候,目光如隼,“三公九卿之定夺虽也关乎社稷,可那不是江山之根本,吕林若真为忠义之辈就该交出兵权由陛下裁断,可是他们交了吗?兵权在手便是于人前再是恭礼陛下又如何能安心亲政?   我建议公子联曹抗吕林,是为大汉四百年国祚所想,谋断吕林一统之道,图他日中兴汉室之途,乃不得已而为之。   家国蒙难之日,日月无光之时,凡心怀汉室之人无不对吕林有切齿之恨,立志除贼,可公子呢?”   刘备目光肃然一凌,戟指刘琦厉声道:“你红口白牙今日却说出如此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言!景升兄在世时常怀忠君之心、报国之念,因为他一直都明白,今日之种种乃蒙受祖荫,流淌高祖龙血所拥。   你身为景升兄长子,不上承父志报国,却因一己之私生投贼之念,你不配为景升兄之子,也不配姓刘,死后更无面目见大汉二十三先帝!”   临湘将军府内,刘备一声键来,重回陆地键仙境界,他慷慨激昂,他铿锵有力,字字句句如刀似箭,此时此刻的刘备,放眼当今世上,怕是只有在许昌那位青州刺史能与之抗衡一二。   刘琦本就是怯懦之人,他先失至亲,又遭蔡瑁迫害,多少时光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今日在刘备一番指责之下,俨然是无颜立足天地之间,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的,不由悲从中来,神情恍惚。   砰~   被骂的气血翻涌的刘琦在无意识中因为心中羞愤而失了力道,手中酒杯杯他握碎,鲜血从指缝流出。   破碎的酒杯落地后发出的声响恰是给了两厢伏兵信号,伴随着‘轰隆’一声,两厢门窗撞破,无数甲士提刀冲了出来。   这忽如其来却又是彼此都预料之中的一幕让关羽张飞立时举起手中兵器,一左一右抢占了刘琦退路。   小小的宴客厅内,一下子挤进来上百人,还有无数人站在两厢和宴客厅门外蓄势待发的。   明晃晃的环首刀透着寒芒,可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因为最始料未及这一幕到来的恰恰是整件事的策划者。   此时他瘫坐在主位上,尚未从刘备的厉声质问中反应过来的刘琦,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所措。   按照事前约定,摔杯为号后刘琦应该第一时间闪身离开才对,可现在的情况是关羽张飞仅仅距离刘琦三步之遥,贸然上前很可能刘琦下一息就会身首异处的。   所以,他们只能举着刀,等待着刘琦的下一步指令。   可现在的刘琦,方才经历了怀疑人生的念头,又被关羽张飞裹挟其中,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哪里能给的了任何指令呢,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脸色时而殷红如血,时而煞白如纸。   实在不知道如何收拾这残局的他,竟是条件反射的看向刘备。   刘备环顾着左右,到底是经历过生死血战的男人,他的眼神漠然中带着一丝复杂的伤感,轻叹了口气后缓步走到刘琦面前。   下一息,右手轻轻的搭在了刘琦肩头,微微发力握了握,“贤侄,若是景升兄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你觉得他能瞑目吗?   你我都是汉皇后裔,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血,今日却为国贼所计而同室操戈,此举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你做出此等荒唐之举,我不怪你,是我没能让你安心,我有责任,若是你坚信拿下我这颗人头就能保你富贵终生,能让景升兄瞑目,能让列祖列宗开怀,那你便动手吧……”   刘备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缓缓的抽出自己的佩剑,然后放到了刘琦的手中,剑身悬于脖颈之间,缓缓闭上了双眼。   “大哥!”关羽张飞都被这一幕吓呆了,只要刘琦稍一用力,刘备可是会立时就命丧当场,哪怕是这个距离他们也无法阻止。   刘琦呆呆看着刘备,方才的话上升到的高度,根本不是他能消化的,他这一动手那就是成为了刘氏的千古罪人。   此时的他亦是泪眼婆娑,虚幻间仿佛再次听到了刘表的耳提面命,父亲尚且善待的人,自己怎么能够下手,他可是与自己同宗一脉啊。   倘若真的下手了,刘琦相信,今后无数个日夜里,自己都会在睡梦中被惊醒,甚至是未来也会被钉在刘氏不肖子孙的耻辱柱上,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身边还有关羽和张飞择人而噬的目光,借他一颗胆也不敢下手呀。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这副孱弱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了。   咣当~   宝剑落了地,刘琦自己瘫跪在地,低下头掩面哽咽,从指缝中传来呜咽之声,“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是错的……”   眼瞅着自家侄儿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刘备俯下身子,双手搭着他的肩头将刘琦拽起,四目相对,眼神坚定,“贤侄,有大志者方有大痛,我知你只是一念之差,幸未铸成大错,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相信我,曹孙刘三方联军获胜,我也有办法护你重新坐回荆州之主的位置!”   “皇叔……”刘琦感动了,是由心的感动。   就在方才,自己还设计要杀对方,可现在,他却依旧愿意扶持自己,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愧疚,“皇叔,侄儿错了……”   “你能悬崖勒马,景升兄泉下有知也必为你欣然长笑。”   刘表欣慰不欣慰不好说,但刘备此刻是很欣慰的。   刘琦能在自己这番痛断肝肠的劝说下迷途知返那就还是刘氏的好子孙,是自己的好侄儿。   大义凛然的义正言辞将一场刀兵消弭于无形,关羽内心对刘备的钦佩再添几分,将来大哥功成,在后世必然是会传为一段佳话的,关羽甚至与有荣焉。   他将青龙偃月刀种种拄在地板上,右手习惯性的捋须却是空空如也,欣喜的内心光速黯淡下来,多少束光都无法照亮的那种,该死的颜良文丑,非拿你们的脑袋祭旗不可!   “贤侄既愿意听我言,那便到后厅开诚布公,我亦有很多心里话要与你说。”事情固然是顺利,可是以刘琦的心性保不齐会不会过两天又换了心思。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这回不仅要打消他的念头,刘备还得想法子搬回临湘城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仅仅是一时的感动是不够的,必须做到推心置腹,眼下当然是要趁热打铁。   看着刘备炙热的目光,刘琦朝着张虎等人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退去后,叔侄二人相互牵着朝后院而去。   这一回,关羽和张飞也没再跟上了。   ……   随着各处兵马在许昌城外的大营里集结完毕,一张帛布放在了司空府的案头上,这上面是赵云核报的兵马数量。   骑兵两万八千,刀斧手十六万五千,长枪壮士两万,弓弩手八万,再加上其他战车、重甲兵等等,合计三十四万大军。   就这,还只是许昌城的驻军,并没有算上江夏方面的水军,最终能够在荆州会师的兵马加一起,不下四十万。   “文和已经在太常寺里择定了吉日,就在本月十六的辰时请陛下于太庙祭祖,再到校场誓师便可以长驱直指荆州了!”   朝堂之上,吕布的请战要求当然不会被刘协给驳回的,而且刘协也很配合,当天就明旨了,此时吕布的心情自然是大好。   今天已经是十三了,还有三天,三天后祭祖誓师结束,这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战就算正式开启。   “是啊,这一仗我们不止有四十多万大军,还有近两百万石的军粮,可谓是兵精粮足,希望能在来年开春结束这场战事吧。”林墨也是心有所感的说道。   “哎呀,现在就是好啊,想当初在徐州的时候,想打一仗是又要调度兵马,又要设防边城,还要到各大世家府上去好话说尽筹备粮草军械,没两个月也别想动身啊。   你瞧,现在多好,光是粮仓里的储备粮都有百万石,兵器库里的军械能让我们的人披甲过五成,想想过去还真是不容易呀。”吃过苦的人啊总是容易忆苦思甜,说这话的时候,吕布的脸上还流露着几分苦涩。   林墨当然是很清楚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是出身到底是不同,这一点他还是无法跟吕布共情的。   现在应该准备的事情都已妥当,就等着出发了,林墨正想着到时候要不要请出天子剑壮一壮声威的时候,赵云快步的跑了进来。   “太尉,允文,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吕布眉头一皱,曹操、刘备还是孙策?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闹腾不出什么水花了吧。   赵云素来稳重,极少这般唐突的,林墨也不由坐正身子看向赵云。   “陛下遇刺了!”   眼看二人对视一眼后神情骤然大变,赵云赶忙补充道:“放心,只是受了皮外伤,医官看过后并无大碍。”   闻言,吕布悬着的心才算落下,随后又是倏然起身,“刺客呢?什么来路,盘问清楚了没?”   赵云叹了口气,惋惜道:“刺客一共三人,应该是早就潜伏于御花园的假山之内了,陛下习惯午后到御花园走动,他们突然动手,幸得御林军出手及时,三人行刺失败后当场自尽了。”   是死士,这倒不奇怪,问题是,他们怎么会对天子动手呢,这太不合常理了,吕布习惯性的看向林墨,后者却是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咱们这位陛下啊,心思深沉呐,逼急了既然连自己都敢伤。”林墨摇晃着手中茶杯云淡风轻的说道。   “你说这是陛下自己干的?”   吕布重新坐下,狐疑道:“何以见得?”   “这不明摆着的吗,这许昌城经过我们重新设防后,九门常驻军一万二,巡防营又是高叔亲自带着的,再加上三千御林军。”   林墨冷笑了一声,看向二人问道:“岳丈大人,子龙,扪心自问,你们能不能通过这重重防卫跑到皇宫里去行刺?”   对啊,这几乎是不现实的事情,每一重关口都有人把守,就算这刺客有办法弄到户籍手牌混入许昌城,也最多走到外城,皇宫可是在内城,而进内城者非富则贵,即便是许昌城当地的百姓都进不去,更何况是来路不明的刺客,还携带了兵器。   吕布和赵云自问自己都办不到,什么刺客这么能耐啊。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赵云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还能因为什么,要打仗了,他怕我们非逼着他也御驾亲征不可,这下受伤了,自然就不可能离开京畿之地。”   林墨抿了口茶,继续道:“再者,还有三天我们就出征了,等我们走后,他还可以利用这件事置换更多的御林军,到时候等我们回来他动手的时候,胜算也更大一些,不是吗?”   吕布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不由叹道:“陛下的心术还真是不简单。”   “何止是心术啊,能穿过重重防卫把刺客带进皇宫里去,这证明他对御林军的掌控已经到了一定程度,除了九门里有他们的人外,也完全摸透了巡防营的规律,不简单呐。”这一点,林墨都表示钦佩。   “允文,真要是到了这步田地,那我们是不是该出城前把卫尉拿下?”听完林墨的分析,吕布都生出到了一丝危机感。   沉吟片刻后,林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让他闹腾吧,也不是多大的事,颜良文丑现在开始接管巡防营了,只要他们不动,这皇城里就出不了大事。”   吕布缓缓颔首,这一点倒也是,巡防营的人可全部都是当初的陷阵营,他们的战斗力不是开玩笑的,三千御林军一起上也能给收拾了。   “干嘛去?”眼看着林墨起身,吕布好奇问道。   “陛下都受伤了,当朝的太尉和司空难道不去看看?”林墨笑道。   “也对,那走吧。”吕布无奈摇头,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第三百八十章 穷的军心动荡   老刘家还是狠人多啊,虽然进到皇宫里的时候,刘协是躺在龙床上,受伤的臂膀包扎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伤口,可是听医官说创口已经深入肉中,而且刘协大概失血不少,嘴唇都发白了。   林墨瞧着那包扎伤口处的殷红血痕,不由腹诽:这个时代也敢这么玩,就不怕得破伤风是吧?   只是简单的问候刘协就虚弱的好像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当然了,最关键的旨意还是传达清楚了,就是让宗正刘晔代表他前往太庙祭祖,之后的誓师则是由太尉吕布做代表。   听起来还是深明大义的,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了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战,可吕布心里已经明镜似的清楚自家女婿猜测被实锤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你在演戏,我也知道你在演戏,可是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在演戏,对于吕布而言,刘协的苦肉计如同小丑般自娱自乐罢了。   十月十六这天,刘晔双手捧着象征着可以上达天听的鬼神图谶,在祭师的领路下前往太庙祭祖;   另外一头,吕布已经召集部曲里军侯以上的将官前往校场誓师了。   当真是今非昔比,过去誓师的时候,为了凑人数壮声势,队率以上是全部都需要参加,即便如此,经常也就只有千人不到。   可现在是军侯以上的将官才有资格参加,却还是站了三千多人。   武将序列里,赵云、高顺、马超、庞德、臧霸、孙观等人站在首列;文臣序列里贾诩、陈宫、庞统、徐庶、鲁肃等人站在另外一排。   点将台上,林墨还是身披着朝廷司空的官袍,腰间佩剑能让他平添几分威严,身旁的吕布已经褪去了太尉官袍,重新披上了他过去的吞头兽面铠、西川百花袍、二龙斗宝紫金冠,再加上手中那杆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光圈的方天画戟,人间霸气,莫过于此。   开场白嘛,当然是痛斥曹操、刘备和孙策不当人子,饱食汉禄又为祸一方,天下苍生都为之涂炭,我们呢,身为正义的使者,必须剿灭这些逆贼。   一番慷慨激昂的宣扬后吕布朗声进行最后的总结。   “将士们,此战当为我们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此战过后,将士们皆可自选前程,你们可以留在军中效力,也可解甲归田,荣归故里,光耀门楣!   不管你们作何选择,我吕布都不会忘记诸位之功!   但是,在此之前,你们必须给我拿出过去沙场之上有敌无我的气势,一战……平定天下!”   “必胜!必胜!必胜!”   三千多人的呐喊响彻九霄,在整个许昌城的上空盘旋。   吕布很兴奋,他喜欢这种场面,可以让他热血沸腾。   将士们也很兴奋,他们似乎更愿意看到身披战甲的吕布,而不是当朝的太尉,因为他们都清楚,披着战甲的吕布,手握方天画戟的吕布,才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人中吕布,无敌于天下的飞将吕布。   吕布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墨,后者会意上前,拔出腰间白虹,剑指苍穹,喝道:“出征!”   至此,誓师结束,三千多将官各自出城归营提领着早就准备好的将士们朝南而进。   许昌城南门,提领着并州狼骑的吕布当先而行,身旁林墨驾马跟随,没有选择马车,那样虽然舒服,可是太耽误行程了。   城关走马道上,吕玲绮抱着川儿扶着城郭瞩目着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出征,心中默默祈祷。   她的身旁是已经有四个月身孕的腹黑女王郭照,永远一身雪白的大小乔,还有操持着天下商道的甄宓。   她们站在城关的一角,而站在另外一头的是奉命留下来的魏越、颜良和文丑。   “这一仗定能让无数的兄弟都跟着太尉和司空名留青史啊……”颜良扼腕的说道。   文丑看了他一眼,笑道:“司空让你留下的时候,一开始不是挺高兴的嘛,怎么现在又羡慕上了。”   “那是,司空和太尉把咱哥俩当自己人了,能不高兴吗,可羡慕也是真羡慕,咱哥俩从北国开始,有哪场大战缺席过啊。”   颜良只觉得心窝里跟猫挠似的痒痒,看着他们越行越远,感慨道:“没能把关羽的人头砍下,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胡子不是被你剃了嘛?”文丑朗声笑道。   魏越一手拍一个,安慰道:“行啦哥俩,没听允文说吗,这里必须要自家人守着,咱们可还有大事要做的。”   “楚南这话我爱听!”颜良吐出一口浊气,目送着昔日并肩作战袍泽的远去。   “这声势,三十万多大军,连带着运粮的民夫,我们便是号称八十万大军也不为过吧?就这动静,传到荆州后曹操、刘备和孙策只怕要被吓的不轻。   有趣啊,过去跟曹操打从来都是以少战多,这一回总算可以敞开了当回豪强。”   吕布不时扭头看向身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只是林墨充耳不闻,甚至都没有回应他。   “怎么看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过去出征时候你可是比我还兴奋呢。”骑着赤兔马的吕布歪着脑袋看着林墨问道。   他发现自己的女婿今天似乎有些沉闷,不爱说话,于是打趣道:“你不会是信心不足吧?还是说担心刘协那小子能扑腾起什么水花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跟以往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战了吧。”   林墨目视前方,眼神有些游离,“倒谈不上信心不足,但我也不会小瞧了他们。”   末了,才补充一句,“我希望岳丈大人也是,从来危机就是在狂欢时候逼近的。”   吕布闻言微微一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谨慎,是好事。”   或许是因为历史上改变天下格局的赤壁之战的缘故,林墨从一开始就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可同时他也很明白,现在的自己跟历史上的曹操是决然不同的。   当时的他发动赤壁之战时其实内核的矛盾已经很多了,除了荆州文武不附,北方兵马水土不服,麾下将领生出骄怠情绪,后方也根基不稳,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允。   可林墨不仅拥有了绝对稳固的后方,就连刚刚到手的凉州,为了杜绝意外也是由张绣亲自坐镇的,再加上荆州、江东两方合力,黄祖和四大家族携手,外加彪悍的水师战将,好像,还真是找不到什么致命的弊端。   如果一定要说,也就是剩下一个完全没有交过手的诸葛亮会让林墨有些不安吧。   这是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   当然,这种联盟里,他诸葛亮能不能一展所长,其实都是未知的,毕竟曹操可不是孙权,再加上为了以防万一,这也是唯一的一次所有谋士都联合起来的战斗,就连刘晔、鲁肃也都全部带上了。   林墨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态,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此时切不可乱心了。   ……   曹操说的好啊,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之子若豚犬耳。   原本是要伏杀刘备的,没成功也就罢了,被刘备一通洗脑后,竟然自觉羞愧,长期心里压抑后一病不起了。   可现在情况紧急,吕林的大军已经在许昌誓师出征,曹操和孙策也各自开始调集兵马赶赴巴丘渡口集结,刘琦现在就算有其他心思也无力落实,只能是再一次的将兵马大权交付给了刘备,至少在心里上求了个踏实,好像这么做自己就对得起刘氏子孙的头衔了。   刘备当然是握着病殃殃、面如白纸的刘琦安抚了,声称此战必将让吕林有来无回,到时候功成也一定会为他争取会荆州之主的位置。   刘琦还不至于病入膏肓,只是刘备的话似乎再无法像从前那样如同鸡血般让他亢奋起来了,现在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被裹挟而动,没有一件事是从心所欲的。   所以,对于刘备的回答也显得很官方,只盼他莫要重蹈安丰覆辙了。   一脸沉重的刘备退出刘琦的卧房后,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天边日薄西山,心情竟是莫名有些豪迈。   吕林率三十四万大军滚滚而来,加上江夏兵马,不下四五十万人,可谓是兵精粮足,这滚滚雷霆之势足以横扫整个荆州了,可这种气势不仅没能让刘备心悸,更多的是一种激动,甚至是期待。   两度安丰战,一次是被林墨算计,一次是大意兵败,尤其是后面的这一次,直接导致了黄祖和魏延的叛变,间接导致了江夏易主的情况发生,同时也让自己在荆州军民心目中的威信一扫而光。   所以,对于这一战,刘备也算是踌躇满志的,尽管敌众我寡,尽管联盟处弱势,可刘备憋足了一口气,就等着雪耻,也好重建自己在荆襄军民心中的地位。   “皇叔,你唤我前来?”庭院内,黄忠踏步而来,拱手作揖问道。   “汉升。”   面对这杆长沙大纛,刘备从来都是很敬重的,拍了拍手臂示意免礼后问道:“大战在即,吕林前锋已到汝南边,兵马方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主公从江夏方面带回来的水师已经和原有的三千水师整合完了,合计两万四千众,步军方面有一万八千人,由仲邈提领着,粮草方面今秋收成不错,能筹措到五万石,不过……”   听着前面的汇报,刘备心里是越听越提气啊,加一起有四万两千人,再加上自己在巴丘的驻军,那就过五万了,五万,想不到啊,这么快又恢复到了五万这个数字,只是这个‘不过’让刘备心头一颤,扬额道:“不过什么?”   “军械方面非常吃紧,主公带回来的水师都是没有装备的,别说披甲了,就是弓弩紧赶慢赶倒是可以做到人手一副,可是箭矢却只有五万枚……”   闻言,刘备眉头不由发紧,水军作战主打的就是弓弩对射,两万四千水军只有五万枚箭矢,人均两枚?这打个鸡儿啊。   黄忠没有停下,“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战船方面,我军战船非常吃紧,艨艟只有二百二十艘,赤马两百艘,斗舰十五艘,海鹄一艘也没有,就更别提楼船了。而且,基本都是民用渔船改造过来的。”   这这这……刘备只觉冷汗涔涔,艨艟是开路先锋,二百二十艘,每艘可搭乘三十人,也就是说容纳六千六百水军,赤马为快船,两百艘,每艘可搭载五十人,能容纳万人,斗舰倒是倒是每艘搭载一百五十人,问题是才十五艘,也就是两千多人。   这样算下来,战船竟然只能搭载不到两万水军,还有几千人需要走路,这要是中途再损坏几艘……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穷吗?   大概是看出了刘备的担心,黄忠叹了口气,“皇叔,这已经花费了我们所有的税赋打造的,毕竟主公从江夏带回来的兵马,不仅没有战船,连军械都没有。”   “辛苦了汉升,战船一时半会也是无法赶制的,至于军械方面,我……我会另想办法的,你且让将士们如期出发便可。”   “那水师……”黄忠为难道。   “无法承载的水师先编入步军之中与我们一同前往巴丘吧。”   “喏。”   黄忠走后,方才还雄心壮志的刘备就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冷到脚。   两万四千水军,战船多为民用,这牢固性自然是跟军用没法比,就这还无法全部容纳,箭矢方面更是穷到要去当裤子了,人均两枚。   巴丘方面倒是存了些军械,可也不过是两万枚箭矢罢了,远远无法满足大军用度的。   这些问题影响的可不只是刘备的心情,更关键的是会影响军心啊,将士们如果手里没有家伙事,很可能不敢上战场的。   回想这些天来黄祖带着水军大摇大摆的在长江来回游荡巡视,那阵仗,三艘楼船,配备八艘海鹄,二十艘斗舰,三十艘赤马,外围五十艘艨艟,看的刘备是口水直流呀。   要知道这些只不过是黄祖带出来巡视用的,人家要是都开出来,天知道是什么样的阵仗。   唯一的好消息只能说还有五万石粮草,前期一两个月的用度倒是没问题,但不能征用民夫,只能让将士们帮忙了,多半是怨气冲天,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熬过这两个月去,到时候冬季的税赋到了再补充军粮问题吧。   至于军械、战船,刘备现在只能是带着关张去一趟水军的军营里,告诉他们巴丘还有,别慌,稳住军心。   希望自己的锦囊诸葛亮能想出点实用的法子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实力的对比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我们是水军,竟然步行前往巴丘,二百多里路啊!”   “步行就算了,还得轮班运送粮草,这才叫没天理。”   “自荆州水师建立以来,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情,要没船就没打仗!”   ……   像这样的谩骂声是此起彼伏,让水师走路去打仗,这事听来怎么都像是在扯淡。   就这,还是将士们不清楚军械实际情况下发出的埋怨声,若是让他们获悉了军械方面的存量,不说兵变吧,逃兵肯定是呈几何倍增来爆发。   刘备一路上都听麻了,也无可奈何,只能好言安慰了,毕竟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说到底是冲着刘琦才从江夏脱离出来的,对自己是不存在什么感情。   傲上不辱下的二爷这一点做的就挺好,只是闷不做声;但张飞就不同了,主打一个专治不服,马鞭攥的是咯咯响,恨不得把罗里吧嗦的人一个个抽的皮开肉绽,得亏刘备时刻盯着。   现在是非常时期,刘关张三兄弟跟荆州军的关系其实是非常敏感的。   黄祖脱离刘琦,魏延出逃长沙,这些事情都跟他们仨脱不了干系的,再加上安丰兵败这件事,如果张飞做的稍微出格一点,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   更何况,人家说的也是事情,让水军走路去打仗,跟让骑兵跑步上战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别人没跑路就算不错了。   一路上闲言碎语不少,好赖最终还是平安的抵达了巴丘,跑了一些人,不多,也就几百人而已,大多是因为去的路上听说了吕林大军四十多万的数字后吓跑的。   回到巴丘的时候,诸葛亮并不在城内,而是在渡口那头,水师乘船的速度当然是要比两条腿快的了。   刘备将兵马交付给关羽、张飞和黄忠安顿,自己则是带着霍峻赶赴渡口那头,军械、战船这些问题早就通过书信的方式先一步告知诸葛亮了,他迫切需要见到诸葛亮是希望听到他的答案。   来到渡口的时候,刘备和霍峻都愣住了,沿江而下搭建了数十道水门,把渡口两头凸出的山峦都给连接起来了,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道拱卫。   逆流而上的长沙水师战船已经全部停靠在码头边,而所有水门之上搭建了木板过道,这样是方便弓弩手站立放箭所用,如同城关的走马道。   其实,像巴丘渡头这种战略前沿拥有这样的水门不奇怪,一开始就有,只是规模远没有这么大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赤壁之战火烧连环船的时候要黄盖用苦肉计,因为你不用苦肉计诈降博取曹操信任后让战船进入水门,根本没有机会直接冲击对面的连环船。   “主公!”远处,诸葛亮快步而来,上前拱手作揖。   “孔明,这水门……”   面对刘备的好奇,诸葛亮轻笑解释道:“曹操已经率领八万水师赶来,不日抵达,孙策的交州军也会在这三五天能赶到,到时候这巴丘渡口将载入十几万的水师,不扩建不行啊。”   这就好比陆战时候的营寨,多少人就得建多大的寨子,这都是有考量的,但刘备疑惑的显然不是这个问题。   没等他进一步发问,诸葛亮继续道:“放心主公,这是曹操拨的钱督造的。”   “原来如此。”刘备缓缓颔首,这就是结盟的好处了。   当然,这倒也理所应当,本来就属他的兵马最多,他不出钱谁出呢。   “对了孔明,日前派人送来的信你应该收到了吧,军械方面你可有预备?”刘备这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   “主公,巴丘不过是百里小郭,我们养活手头上的军队已经不容易了,没有多余的钱能够打造军械了。”   这是实情,刘备当然是很清楚的,可是箭矢的问题不解决,到时候真的打起仗来没办法配发给将士们足够的箭矢,人家根本不敢上战场,这仗还怎么打啊。   看着刘备光速黯淡的眸子,诸葛亮却是从容一笑,“主公放心,我们没有,不过可以找大户借用一下的。”   “大户?”   刘备挑了挑眉,随后看向远方壮阔如城墙的水门,当即会心一笑,“你不会是说曹操吗?”   这个念头有些异想天开,但细想之下刘备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毕竟联军的稳定关乎三方的存亡,若是自己的部下因军械不足出现大规模的逃兵,不仅对于联军军心打击巨大,也容易被吕林抓住机会反戈一击。   “这只怕不可能吧。”   就连一旁的霍峻都忍不住摇头,“三方汇聚一堂,名为联盟,实际都是为了抵抗吕林而已,若是我们显的太过弱势,曹操只会更加小觑于我们,联盟内都要以他为尊了。”   “仲邈所言甚是,在这样的联盟里,我们不仅不能展露出不足,而且关键时候还需要给予曹操一定的威慑,如此方能不在大胜之后让他起了顺势吞并荆南的想法。”诸葛亮朝着霍峻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除了曹操,哪还有大户呢?”刘备摩挲着下巴,总不能是孙策吧,那家伙比自己都穷。   “有啊,吕布和林墨够大了吧?”诸葛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光听这话,刘备倒也猜出了诸葛亮应该是有了什么特殊的手段,再见他从容自若,竟是不由凭空生出底气来。   毕竟,浮空山一战已经证实了卧龙才华,若不是关羽在安丰强行用兵,三个锦囊更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大手笔。   “如何借?”   “请主公稍安勿躁,在下正在筹备之中,只待天时一到,不仅可让吕林送我们十数万枚的箭矢,还能借以震慑曹操,以保主公在联盟之中不至于处于弱势。”诸葛亮信心十足的保证。   让吕林送来十数万枚的箭矢,这话别人说刘备不信,可诸葛亮说,他相信。   十数万枚的箭矢不能说完全解决水军的需求,但肯定可以极大的缓解军械压力,所以,在刘备看来,这是最重要的。   而诸葛亮的眼中,弄来箭矢反而是次要,在联军中展现手段震慑曹操更为重要。   这样的联盟里,如果没有一定的手段极有可能会让战局变成曹操一方的主导,而刘、孙两家将成为附属一般的存在,甚至成为这场战斗里的炮灰,最终成全的只有曹操而已。   “好,我就静待先生的手笔。”江风吹来,刘备只觉心中豪迈,问吕林借军械,虽然不知道诸葛亮会怎么做,可是一想到林墨主动送来军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应该会很有趣吧?   诚然,在刘备的心里,即便他林墨这么多年未尝一败,即便曹操称他是一人可当百万军,他吕布是天下武夫无法逾越的大山,他林墨却不尽然,至少这上面还有一个诸葛亮。   ……   江夏,西陵城,率领着并州狼骑的吕布作为前锋已经抵达了,林墨也随同其中。   与过去不同,压阵中军的不是主帅,而是主将赵云。   这有吕布自己急切的心情,也有林墨想赶早一步查看水军的原因。   城关下,甘宁、徐盛、魏延、陆逊还有朱桓跟在张辽的身后出来迎接。   “见过大将军,见过林司空。”众人拱手作揖行礼。   “行了,都是自己人,现在也不是在朝堂之上,都随意些吧。”吕布还是很洒脱不羁的,还是习惯于从前军旅那套。   这当然也是最拉近人关系的相处模式,在你身居高位却没有给人一种越行越远的感觉,往往会让下面人更加的死心塌地。   “大将军,允文,来,先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江东陆逊陆伯言。”   张辽先是拍了拍身披战甲的儒雅年轻男子介绍道。   林墨不由侧目,他就是火烧连营一战把刘备的梦想踏的稀碎挽救孙氏政权于危难之间的陆伯言啊,总算是见到活的了。   “这位是江东朱桓朱休穆,还有这位魏延魏文长。”   说完,张辽还特意附近到吕布和林墨身旁低声道:“朱桓和魏延都是闷罐子,但水战功夫都不错,能打能带兵,陆逊差了点,不过这小子一肚子鬼主意。”   噗~   林墨有些想笑,辽神就是辽神,总结的很到位,鼎鼎有名的江东四大都督,给辽神的印象就是一肚子鬼主意。   “好,伯言、休穆还有文长,在许昌时候就知道你们了,今天也算是见上面了,这是我们收复天下的最后一仗,还望你们都能拿出水战功夫来。”他们仨人中除了陆逊,朱桓和魏延的身材都算魁梧的,可是在吕布面前,仍然是小了一号。   “末将等也是久闻大将军威名,今日总算得见。”三人默契的回应。   几人寒暄了几句,林墨这才反应过来,蹙眉道:“黄祖呢?”   张辽回头瞥了一眼城内,撇撇嘴道:“他说他病倒了,没办法迎见大将军和司空。”   他说……他病倒了。   辽神的转述,精准。   “怎么着,这是把他们黄家祖坟被掘的事情算到我们头上来了是吧?”吕布双手抱胸,丝毫不客气的嗤声问道。   “岳丈大人言重了,我看他是得了心病吧,无妨,我这有心药给他送去便成了。”林墨笑着说道。   “行了,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了,进城吧。”眼看周围将士们的表情有些复杂,吕布不想深究这个问题,摆手示意张辽开道。   路上,张辽开始解释起水军配备来,“大将军,江夏原有水军三万左右,江东四大家族带来一万五千人,我们从青徐方面招募了三万八千人,黄祖在收到了我们从许昌送来的钱粮后,也招募了一万多新兵,合计一共是九万五千水军。”   吕布点了点头,“斥候来报,曹孙刘三方的联盟,水军已过十万众,这么算起来,兵力来看双方倒是在伯仲之间。”   对于这个结果,吕布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曹操也好,刘备也罢,他们的手头上本来就有荆州的水军,可自己是近一年来才开始着手准备的,要不是仗着自己钱多粮多,哪那么容易就准备了这些人马。   “人数是差不多,可军械上就差远了。”张辽得意的扬起头来。   “怎么说?”   “刘备和孙策那几艘破船不值一提,也就是曹操那头得了刘表的水军战船,艨艟、赤马、斗舰和海鹄就不说了,楼船也不过才十艘而已。   我军艨艟一千五百艘,赤马一千八百艘,斗舰三百八十艘,海鹄三百艘,楼船嘛,不多,三十艘而已,全部开出去,足能使长江断流!”   这就是底气了,这些战船足够武装二十万水军了,军械方面富得流油,这要是刘备在现场听了,估计哈喇子能流一地。   “好!休息一天,明日我要亲自登船查看我们的水师,文远,倒是要看看你这段时间来对水战战法的熟悉程度了。”吕布如同考校学生的老师一样挑眉笑道。   反正后方的步骑大军就算抵达了江夏,也只是进驻夏口而已,根本不需要搭理,吕布现在要看的是水军的配合。   当然,这也是林墨要跟在前军的原因。   “没问题,不过这战船在江面上摇摆不定,可不比赤兔马稳。”周围几人是想笑不敢笑,也就林墨一人库库库的忍俊不禁,这普天之下敢这么跟老岳父说话的不会有第二个了,赵云都不敢啊。   “显你能了是吧?”吕布老脸一黑。   辽神还是知趣的,立刻转移话题看向林墨,“允文啊,前些日子笮融还来了一趟,拉的那叫啥啊,硝石、火油这些也没啥,希灰和泥土你拉来干什么,而且在我们抵达西陵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拉了好几趟去夏口渡口了。”   张辽这个问题不仅是让吕布停下脚步,一旁的甘宁、徐盛、魏延他们几个,包括陆逊在内,都是眼中充满了好奇。   林墨看着众人,嘿嘿一笑,“有备无患嘛。”   “怎么,你让他从北国带过来的泥土比荆州的要香是吗?”张辽揶揄道。   “闭嘴!允文这么做自有他的深意,又没让你拉,你啰嗦这么多干嘛,走快点!”要不是人多,吕布正常情况已经抬脚了。   待的走了一会,吕布又忍不住附耳过来问道,“所以,北国的泥土真的比荆州的香?”   林墨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哪能啊,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妙用的,岳丈大人拭目以待便可。”   老岳父没深究,这事张辽不说他都不清楚,现在满脑子心思是去看水军,对于这些小玩意,也就当是自家女婿瞎闹腾呗。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无法逾越的大山   从西陵到夏口渡头其实还是有个几十里地的,所以军械物资早早的就会转运到这里来。   吕布和林墨并没有等到后方的赵云那群武将,跟着张辽他们就先行前往夏口。   没法子,这么些年来啊,一直都是陆地厮杀的,水战这玩意他是真的不懂,而且从黄祖归降再到组建自己的水军,吕布是真的一次也没有见过自家的船队,迫不及待的要瞧上一瞧。   这一点,林墨也是一样的。   一大清早便出发,来到夏口的时候还没到午时呢,水师将领已经在渡口的战船上列队就绪了。   江边,声势非常浩大,几千艘船当然没有全部都挤在这个渡口上,但已经停靠了上千艘,不过参与演练的也不会都拉上,也就是上万人的队伍,几百艘船罢了。   看着高三丈有余的楼船周遭被艨艟、赤马、斗舰包围,吕布眼神中的兴奋毫不遮掩,就连林墨都不由瞪大眼睛呢喃道:“这阵势有意思,我感觉自己看到了迷你版的航空母舰。”   “请吧,大将军,司空大人。”辽神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众人登上了最大的那艘楼船,随行辽神不断地做着介绍,“楼船共分四层,每层可容纳的军士数量不一,譬如这第一层甲板可容纳三百弓弩手,安装了五副投掷器;   第二层可容纳两百人,安装了八副投掷器,第三层可容纳一百人,安装了十副投掷器。”   随着众人登上顶层,张辽指着最高处的位置道:“最上面这层可容纳五十人,那个位置是传令兵的站位,从那个位置通过旗语能直接指挥随行的艨艟、赤马进攻或者换手防御。”   一旁的魏延、陆逊和朱桓也会不时的进行补充说明,当然,黄祖依旧没有随行,吕布觉得林墨的心药似乎不是那么的管用,但也没深究,只要手底下人能够听话就成。   自始至终,吕布和林墨都只是点头没有吱声,毕竟眼下还没看到实际的东西。   伴随着辽神一挥手,楼船顶部甲板上的传令兵挥动着双手的旗帜,随后艨艟往前开路,赤马游走在楼船周围,斗舰和海鹄在外围交替策应,倒是有模有样的。   随行一共三支舰队,也就是三艘楼船,阵仗还是挺唬人的。   “这就是我们的拱卫水门,特意加高到了五丈,宽约三丈,这可能比的上许昌城的城防了,上面容纳个上千人不成问题。”   顺着张辽所指,前方出现了一道道的水门,水门之间是用坚木垒堆在一起的木制城墙,外围裹了一层泥土,是用以加固防御的。   当然,这层泥土也能起到防御火攻的作用。   站在楼船顶层的林墨其实看不到水门上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倒是旌旗林立,站满了弓弩手。   伴随着吊桥般的水门从上方被拉起,三支战舰队伍从不同的水门开出,正式的进入了长江流域。   辽神开启了他的表演,伴随着旗语兵不断挥舞旗帜,主舰队的三十艘艨艟船交替着行进,赤马速度全开,扮演着陆地上轻骑兵冲阵的角色快速的逆流而上,斗舰和海鹄也在进行着他们的表演。   再加上旁边的两队舰队也在策应,除了没有喧嚣的马蹄声外,看上去确实是有股子狠劲。   整个过程,吕布还是很满意的点头颔首,也不吝啬的会夸上辽神几句,“不错啊文远,咱们北方的弟兄可都不惯水战,你这么短时间内就能这般熟悉水师战阵,有一套。”   林墨没怎么留心这些水师战船的配合默契、战阵配合,扬起手来看了看方位,呢喃道:“是西北风……”   这一点,林墨还是比较上心的,演义里赤壁大败是因为曹操吃了连环计,先是被庞统骗的铁索连船,又中了黄盖的连环计骗开了水门,最后还让诸葛亮在南屏山上做法借来了东风,最终数十万大军毁于一炬。   可其实从内心里,林墨始终不相信诸葛亮能通过施法借来东风的,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年头了,异人也是有接触过,说策动天时这玩意,终归是玄幻了一些。   林墨更愿意相信的是,诸葛亮就是精通天文,提前推测出了那几天会改变风向起东南风,但基于胜利之后江东的威慑,不得不装模作样一番恫吓周瑜。   这样的判断也不是没来由的,至少,老阴货也办得到。   综合的分析下来,水流上处于劣势,因为夏口是下游,巴丘是上游,也就是逆流打顺流。   但风向是占据了优势,只要让老阴货充发挥好了天气预报的功能,这西北风自己肯定是能利用起来的。   一旁的老岳父在向辽神询问着战船阵法问题,林墨缓了一会才打断道:“叔父,这一带的水域你们都了解的如何了?”   “这一点不得不说是黄祖的功劳,自此向巴丘,沿途的暗涌、激流、浅滩和漩涡点我已是了然于胸了。   我这一段时间也带着这些水师天天去巡视,但巴丘那头先前只有刘备在,他那点兵马根本不敢开赴出来,所以也没有机会实战。”说起这事,辽神还是一脸惋惜的。   “从未实战过吗?可是我看这些水师配合的默契可不像短期内能通过训练造就的,看起来似乎经过了经年累月的磨合促成。”吕布不懂水战,但战阵之间的转换,战船对缺位的补充这些细节都能推测出来。   说到这里,张辽讪笑了一声,“不瞒大将军,这些都是江夏的老兵了,也是黄祖的老部下,这群人早年间跟孙策是天天打仗,操练一番当然是不在话下的。   可真要是把我们的青徐水军,四大家族的水师还有新近招募的荆州军,其实远远达不到这个效果。”   “原来如此。”   吕布倒也没多诧异,演练嘛,当然是挑最精锐的部曲出来,随后问道:“三万是吗?”   辽神点了点头,“这三万人就是我们的矛头了,不过陆逊带过来的一万五千人战力也不错。”   战舰没有开到巴丘去耀武扬威,毕竟只是演练,战场上是最容不得儿戏的,眼下曹孙刘三方联军都在汇集,谁也不敢保证真的遭遇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来到赤壁一带就开始返航了。   来回几十里路,林墨已经出现了晕船的迹象,不至于呕吐,但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胃里也有些闹腾。   老岳父虽然没说话,可是临近渡口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扶在了船沿上,脸色也不是那么的好,毕竟是习惯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样浮沉数十里地,就连人中吕布也有些遭不住。   辽神有些飘,站在甲板上,双手抱胸,瞧瞧的瞥了一眼老岳父,然后傲娇一笑。   老岳父生来好强,这样的举动瞒不过他的眼睛,当即从旁边军士的手中拿过弓箭,隔着一百多步的距离,朝着水门之上的旗帜直接搭弓上弦。   嗖~   箭矢精准的射中了旗杆,强大的贯穿力直接把旗杆都给射断了,一面旌旗随风飘落。   这一幕,让身后的甘宁、魏延、朱桓、陆逊等人都看傻了眼,不由面面相觑。   老天,这至少一百二十步的距离,而且船只可不是陆地,它是浮沉不定的,就算是雄壮如三丈多高的楼船在这样的风浪下也是上下起伏的,再加上江风凌冽,竟然一箭射翻了旗杆。   这就是辕门射戟的温侯,这就是天下武夫无法逾越的山巅吗?   他们几人中,当属甘宁的射技最高,可他扪心自问,别说射断那杆旌旗了,就是射中那面旗帜都难如登天,简直是妖孽。   “必胜!必胜!必胜!”一旁的水师将领显然被老岳父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震撼到了,纷纷齐声呐喊起来。   老岳父轻蔑的瞥了一眼辽神,“这么能耐,要不你射一个我看看?”   “我什么也没说啊大将军。”辽神一脸无辜的摊手。   一生要强的老岳父啊。   登陆之后,林墨状态不是太好,有些晕,但并没有立刻离开渡口,而是让辽神带着爬上了拱卫水门。   上面确实如辽神所说,宽有三丈,跟城关走马道一样了,不过其中一丈位置全部都被箭矢堆放满了,方便将士们取箭射击。   看了一圈,林墨问道:“为什么不在这里安置投掷器?”   张辽嘴巴一撇,摇头道:“太窄了呀,你也看到了,虽然宽度有三丈,但这些箭矢就占据了一小半位置了,水门终归不比走马道,箭矢补充不能像攻城防御战时候快速从城关下搬运上来,所以这些箭矢必须堆放在这里。   若是再安置投掷器,就必须再放置火油坛子和石块,那到时候这里就站不下太多人了。   更何况,投掷器虽然射程远,可调整射击目标会非常困难,远不如弓箭方便,这也是水军作战以弓箭为主的原因啊。”   吕布抱胸点头,确实是这样。   林墨也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就说道:“在这安装一排投掷器。”   “不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当耳旁风了是吧?”辽神一副耳提面命的样子。   “你啰嗦什么,装是不装?”   老岳父眼珠子一瞪,辽神当即点头,“装装装,立刻就装,省的回头你一箭射偏了射我身上来,哎呀,当真是女婿要亲一些啊。”   甘宁和徐盛倒也习惯了辽神在老岳父面前会放肆一些,陆逊他们就看的有些懵了,难怪辽神这么豪横,原来在大将军面前都敢这么没规矩。   “其实文远说的有道理的,投掷器确实不如弓弩手实用。”   等下了水门,吕布才轻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认真看了地形,到时候我让文远在水门两侧的江边也部署些兵马,若是他们敢来犯,也能给射翻了。”   这么些年过来,老岳父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就算不认同,也会听着自己的话去办,每每这种时候,林墨都会不由想起当初在徐州的那番话,自己只能是他的女婿,不能是谋士。   林墨并没有解释什么,毕竟,这样的防御措施其实是有点往先知方面靠了,可历史已经完全改变,谁知道有没有用呢,权当是改变一下防御的模式吧。   ……   巴丘这头,江边已经停靠了刘备和孙策的战船,孙策的兵马很少,只有一万多人,水师更是惨,就五千众,所以战船加一起也不过三百来艘,比刘备还穷。   不过今天曹操的荆州水师也开赴过来了,无数的战船从不同水门涌入,尤其是高三丈的楼船,这庞然大物一开进来,让刘备那些原本就是民用船改造过来的艨艟、赤马显得更加渺小了。   刘备当然是很羡慕的,这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啊。   孙策在经历了四大家族叛变后,心里早就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打造出一支像样的水师了,反倒释然,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曹操在许褚的保护下,从居中楼船走了下来,此时刘备和孙策已经等在了岸边。   这一刻,曹操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曹将军。”二人上前招呼,有些尴尬,当朝的司空已经被剥了,要是照着朝廷圣旨,那曹操已经是反贼了,所以称呼一声曹将军,倒也算面上过的去吧。   这一声曹将军,把曹操的记忆拉回到了十多年前,不由长叹一声,“玄德,还记得初平三年的五月吧。”   刘备闻言一怔,江风吹来,回忆泛起,不由苦笑一声,“那一年,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我们也是盟友。”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一转眼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曹操感慨了一声后,看向孙策,轻笑道:“当初令尊与我和玄德都曾歃血盟誓,想不到此生还有这样的机会,只是故人不复。”   “曹将军请。”孙策没法共情,面无表情的做了个请。   这一场联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如果一定要归纳的话,曹操和刘备其实算是想一块去了,都是指着战胜吕林之后进一步的开疆拓土增强实力。   可孙策不同,从一开始黄盖、周泰他们的阵亡,到孙权、凌操他们身死广陵城,然后是周瑜、太史慈他们殒命庐江,最后自己全家都被黄祖屠戮殆尽。   这一切的血债,全部都是直接或间接的跟吕布、林墨脱不了干系。   在他的心中,报仇,远比开疆拓土重要。   一个被仇恨填满的人,是不会在乎未来会怎么样的。   所以,看到曹操的楼船时,刘备是羡慕,孙策反而是兴奋。   因为那样意味着胜算会更大几分。   曹操看了一眼江边停泊的战船,没有吱声,可内心里已经盘算出来他们的水师队伍有多少,知道你们弱,也别弱到这种程度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稍后的初次会盟商谈上,向来自己要做这联军的盟主,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吧。   这件事很重要的,曹操倒不至于想着要拿孙刘当炮灰用,在吕林没有溃败前,联盟必须是牢固的。   可凡事都需要一个主导,当年的教训历历在目,十八路诸侯是各自为政,号称盟主的袁绍根本没办法指挥动那群人,这样的联盟一点意义也没有。 第三百八十三章 林墨的偏袒   巴丘渡口的中军帐外,各自主将都等在了那里。   程普、韩当和丁奉,说是主将,其实也是孙策唯一的仰仗了,江表十二虎臣,死的死,被挖的被挖,也就只剩下他们仨个人了。   关羽、张飞、黄忠、霍峻还有诸葛亮,虽然人数不多,但也算是贯彻了皇叔一贯来的情况,人少但都很能打。   在刘备和孙策左右陪同下,拾阶而上的曹操来到帐口,诸将还是很有礼貌的拱手作揖,唤上一声‘曹将军’。   曹操颔首回礼后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关羽的身上,再见故人的感觉会让人有些神情游离,他目光有些涣散,低沉唤了一声:“云长。”   曹操很喜欢关羽的,即便没有把他擒回许昌深恩厚德的对待以体现出他对刘备的高义,也没有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的无双神勇,当年温酒斩华雄震惊十八路诸侯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事实上,在酸枣的时候,曹操就一直都有想过把刘备纳入麾下,而这么做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关羽。   “曹将军,有年头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许昌的时候,一转眼已经是七八年过去了,关羽其实也有感慨。   曹操打量着关羽,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忽然反应过来,诧异道:“云长,你胡子呢?”   难怪刚才一直觉得不对劲,却也一时想不起来,这才猛然想起,记忆里他是很爱惜自己胡子的男人,怎么会把胡子给剃了,看起来怪别扭的。   关羽原本就殷红的脸被曹操这么一问直接就黑了,拳头紧攥指节咯咯作响。   “曹将军,请入帐吧。”刘备赶忙上前打圆场,这个问题太伤人了。   曹操也是情商很高的人,大概也能想到一些事情,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竟然能把关羽的胡子给剃了,吕布吗,当然有这个能耐,可印象里这几年他们好像没有交手过。   难道是赵云?   曹操倾向这个可能,因为他们在迎天子的时候遇上过,赵云的武艺又号称是吕布之下第一人,萧关城下杀的自己人仰马翻,看来不是我无能,连云长都被剃了胡子,这么一想,曹操反而释怀了。   入帐之后,三方分别坐下,曹操并没有立刻就宣誓主权,更多的时候只是在跟刘备孙策说起此次吕林大军的情况,并且也会问一些应对之策。   他太明白要别人听自己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秀肌肉,方才楼船靠近渡口的时候,算是一种展现实力吧。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三方会盟了,就需要协同作战,那么,默契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接下来会进行一段时间的操练,三方的军队要一同开赴出长江去,一方面是加强配合,一方面也是让将士们更加熟悉战场。   对于曹操而言,完全展现出自己水军方面的实力后,再来开口让他们二人听从调派,希望也更大一些,当然了,最好是能够先编入己方部队里。   翌日一早,巴丘渡口边上就排了一支舰队,规模不比吕林舰队差,楼船居中,艨艟、赤马、斗舰和海鹄拥簇。   只是左右两侧的战船就显得有些单薄,左边的是孙策军,五千水军安排了一半人出航,艨艟、赤马和斗舰加一起也有个七八十艘。   右边的刘备军竟也只有七十多艘,这可就让曹操忍不住挠头了。   “玄德,此次会盟是决定我们三家生死的大战,操练也是为了让将士们的默契提高一步,以便在关键时候能给予吕林致命一击。”   站在江边的曹操双手插入腰带里,语重心长道:“孙伯符那头只有五千水军,能编入几十艘战船已经很不错了,可玄德你足有两三万的水军,竟也只派出两千多人来,这说不过去吧?”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刘备怎么着也会调度出来个七八千人,毕竟这里是他的地头,拿出一定的实力也可以在联盟里说话更有底气。   天杀的竟然只来了两千多人,曹操有理由怀疑刘备这么干明摆着是在隐藏实力啊,无非是想让自己的人和孙策的人冲在前头,他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这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   有小算盘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联盟说到底也就是上下嘴唇一碰罢了,可你不能还没开战就先对自己人算计起来吧?   可实际的情况是,曹操真的不知道,长沙水军加上巴丘水军,确实是近三万人了,可问题是,他只有七万枚箭矢啊。   如果真的派出个八千人出去操练,那就算是把七万枚全部分下去,每个人也不到十枚,要知道操练是要开赴长江的,是有可能遭遇吕林水军的。   换句话说,是有可能随时开战的,你要让将士们每人配备九枚箭矢,他们能指着刘备的鼻子骂娘,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刘备一脸为难的看了看曹操,欲言又止。   一旁的诸葛亮笑着说道:“曹将军勿怪,此乃我军机密本不该对外宣扬,可曹将军亲自垂询不敢隐瞒,我军军械严重不足,营中只有七万枚箭矢,故而暂时只能武装这些人。   但曹将军可以放心,长沙、武陵、零陵和桂阳正在加紧督办,很快就会有二十万枚箭矢运抵,届时不会影响大战的。”   曹操侧目看了一眼站在刘备身旁羽扇纶巾的男人,眸子微沉,“你就是卧龙诸葛孔明吗?”   “正是在下。”   曹操点了点头,诸葛亮,这个名字他牢牢记在心里。   浮空山一战里就是他与郭嘉斗智斗勇,一胜一负,虽然最后是败了,可郭嘉没有败,遗计退守是成功的,只因为夏侯渊一意孤行中了他的计罢了。   当然,这也足够让曹操高看一眼了,尤其是后来听了张郃转述整个过程,此人才华不在郭嘉之下。   听说也是他在夏侯渊兵败被俘之后主张放回的。   如果当时夏侯渊被斩了,其实也不会有今日的联盟,就算自己再是顾全大局,曹氏一门也容不下刘备的。   此人就是刘备的仰仗。   “孔明啊。”   曹操长叹一口气,“你我心里都清楚荆南四郡的情况,二十万枚箭矢能造早就造好了,秋收刚过,本该钱粮充足,可你们连箭矢都凑不齐,冬季税赋只有秋季的三成而已,如何督造的了二十万枚箭矢。”   这是实话,冬季的税赋确实可以督造一批军械,但肯定不足二十万数的,而且,一时半会也造不出来。   曹操看向刘备,“玄德,你军械不足,我有。若是相信我的话,先将部曲编入我军,这样我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军械补发下去。   待退敌之后,我自会如数奉还。”   这个问题,在曹操看来他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一支连军械都凑不齐的部队,他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把消息散播出去,刘备的水军就会直接内乱了。   没有军械啊,这不是开玩笑的,根本没人敢上战场。   “曹将军,各部曲之间都已有各自的习惯和默契,贸然的将队伍拉拢在一起,在下担心会反受其累的。”   诸葛亮从容的解释道:“再者,在下方才所说四郡军械会运抵,曹将军担心时间上来不及,那也无妨,再过八天,会另有二十万枚箭矢送来,这么说,曹将军能否放心了呢?”   闻言,曹操不由歪着脑袋看向诸葛亮,“你说什么?”   “八天,只需要八天,自有人送来二十万枚箭矢,届时我军水军皆可参战!”   八天内赶制二十万枚箭矢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别说巴丘这座小城了,就算是襄阳城这样的政治中心也办不到。   更何况,他其实非常清楚刘备财力不足的问题。   可是看着诸葛亮胜券在握的从容神态,他又觉得这不像是虚张声势,尤其是在内心里已经默认他与郭奉孝可以划上等号的时候,天然的就会觉得他还有一些特别的手段。   只是计谋再高,那也是行军打仗,总不至于能凭空变出来军械吧。   曹操沉吟片刻,问道:“若是八天内,军械不至又当如何?”   “若是八天后军械不至,我军便听从曹将军号令。”   诸葛亮说完,曹操眼前一亮,随后看向刘备,“玄德,此话可当真?”   “军中无戏言!”对于诸葛亮,刘备当然是很有信心的。   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的自己,这一点,刘备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自然的,他说行,那便愿意梭哈上去。   其实这样的方式用以摆脱曹操在联盟里恃强凌弱的打压是最好的了。   “好!那就请登船吧。”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刘备先上去。   走在后头的曹操扭头对着跟在身后的法正低声道:“你怎么看?”   “二十万枚箭矢不是小数目,仅凭考军处督造是绝对办不到的,在下猜想诸葛亮这二十万枚箭应该是从其他地方送来。”法正一身崭新儒袍被江风吹的咕咕作响,捻着小胡子分析起来。   “其他地方?”   曹操眸子转了转,“孙策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施以援手,还能从何处弄来箭矢?”   “这一节,在下一时半会也无法洞悉。”法正坦诚交代。   曹操没有深究,只是微微颔首,随后沉声道:“派人盯紧些,我倒是很有兴致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喏。”   这事在曹操心里其实挺纠结的,他当然是希望刘备军力强盛一些,毕竟这是在玩命啊,可同时对诸葛亮的用心却连法正都无法猜透,又会无端升起一股忌惮来。   看吧,反正这事成与不成,对自己似乎都不是糟糕的结果。   ……   夏口这头,后方军队已经陆续抵达了,除了三万人是在樊城那一带监视着襄阳城的动静,同时也是用以斩断曹孙刘联军退路外,其他的三十万大军全部都已经抵达夏口。   只等水军一旦功成,三十万大军就可以立刻跨江,不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直接吞并荆南各部,不嫌麻烦的话,捎带手把交州也给吃了。   当然,重心还是益州,那里是曹操兵败之后唯一有可能给他反扑机会的地方,只要把他堵在了益州之外,那这一战就是收复天下的最后一战。   大概,将士们心里其实都认定了这是最后捞军功的机会吧,所以都挺拼的,后续赶来的武将们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旱鸭子纷纷爬上了战船。   可惜啊,旱鸭子就是旱鸭子,勉强也没用,除了赵云、郭淮、高顺、庞德他们几个,其他的基本都遭不住战船的摇晃,马超也没能扛住,吐的直不起腰来。   武将方面,可以确认能参与水战的其实不算多,赵云、郭淮、高顺、庞德、甘宁、徐盛、朱桓他们这批人了。   所幸的是,江表十二虎臣死剩没几个,荆州方面的水师将领蔡瑁和张允,想来陆逊、朱桓他们也能够应对的了。   林墨和贾诩蹲在江边看着那些明明遭不住战船摇晃却还在勉强自己去克服的人不由有些想笑,想军功想疯了吧。   “公子,你找我来可是有军务?”二人在交谈的时候,身披铠甲的徐盛走了过来,拱手作揖。   贾诩见状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多谢了,这次多亏有你,否则可就耽误了我的大事。”   说罢,林墨朝着徐盛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蹲过来身旁,“现如今啊,也就只有你还唤我一声公子了。”   这个称呼,总是让林墨不由的想起当初在彭城的日子。   徐盛改不了习惯,林墨也没刻意去纠正他。   “时光荏苒啊,我还记得当初我从东市把你招来做护院的时候,你那会就像个闷罐子,现在话也多了,也有了几分将军模样。”林墨一只手撩起江水,随口说道。   徐盛不知道林墨今天怎么这么感慨,不过他心里清楚林墨拿自己是推心置腹的当家人对待,所以不至于会觉得这里头憋了什么看不到危机,只是本能的附和道:“那会不是差点跟大将军动手了吗?幸亏大将军拿出了金饼啊,要不然……”   说起这事,林墨不由大笑起来,“要不然咱们的徐将军怕是一辈子当护院了是吧。”   “其实,我也觉得当初跟着公子的日子比现在更自在一些,不过这些年跟曹军血战过几场,也算是为家人报仇了。”   林墨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找你来也没什么事,你现在还是荡寇将军吧?”   “是的。”徐盛点头。   “低了些,好歹我们也是一起从彭城林家走出来的人,可掌军者最忌是在部曲里有远近亲疏,所以你的战功只能靠自己积攒,这一点我确实给你的关照不够。”   “哪里话。”   徐盛挠了挠头,笑道:“若非公子赏拔,我这区区流民怎么能当的上朝廷的荡寇将军。”   荡寇将军虽说是杂牌将军,可是对于当初还是个护院的徐盛而言,这已经是平步青云了。   “你能知足当然是好的,可这一仗过后你再想赚军功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所以,这一次呢,我还是决定偏袒你一些,至少保你做上中郎将的位置。”   林墨看着这个当初点醒自己坚定留在老岳父身边的人,这种天然的亲近感让他很舒服。   “公子可是有什么军务要派给我?”徐盛嘿嘿直笑,中郎将,那就是正牌将军了,多少人在这道横亘面前止步一生。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开始比划了起来。   一番解析过后徐盛眼中闪过光芒,“哈哈哈,这事好玩,这事有趣啊公子,我一定完成任务!”   “这事不需要你去厮杀,可成功了的话,能重创敌军军心士气,待到最后破敌,论功行赏的时候,也算的上是大功一件。”林墨将手中棍子随手一丢,远眺前方。   “多谢公子!我这就去准备!”徐盛激动起身拱手。   “去吧,记住,别让太多人知道了。”   “末将明白!”   说罢,徐盛一甩披风,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向前。   这件事成了,可不止是军功,怕是能在后世都传为佳话,徐盛知道,这样的事情军营里一大堆的人能办到,可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要说林墨没有一点偏袒当然不可能的。   但这样的偏袒不算过分,至少不会让其他的将军们有闲话说。   不过,羡慕肯定是有的。   有趣! 第三百八十四章 林墨的用心   这最终的天王山之战意义有多重大,任谁都很清楚的。   作为吕林集团实际掌权人和战局把控者,林墨应该要对敌我双方的战争资料有非常详尽的了解才行。   这种了解不仅仅局限于双方兵力、粮草、战船的差距,而是应该更为细致一些,譬如对方战船的速度、吃水的深度、战阵变化的默契之类,甚至是从夏口到巴丘一带水域的具体情况,都应该要有深入的了解。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知己知彼,可以适时的制定不同的战术。   其实来的路上,林墨也是坚定这样的想法,可是登船演练过一次后,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晕的很厉害,实在不适应,这种不适应不仅仅是自己,老岳父和马超他们都出现了类似情况,这就导致林墨会有一种危机感。   譬如想真正的了解曹孙刘战船的吃水、船速、变阵等等这必须要近距离作战才能直观了解。   过去陆战的时候,林墨就会深入去了解查看,以方便自己随时做出调整,但那是因为有老岳父、赵云这等绝世无双的猛将在身边保护着,不担心出现被伏杀的情况。   可水战不同于陆战,几里外就能看到对方的战船,一旦贴身,这些悍将还能不能绝对的将自己置于安全之中,还真不好说啊。   林墨还是挺惜命的,那一次过后就没再登船了,这一点就只能信任陆逊他们几个了。   不过这段时间来辽神、陆逊、朱桓、甘宁他们一伙人倒是跟曹孙刘联军的船队发生过几次碰撞。   规模不大,基本都是在试探,所以这些资料倒是也能反馈到林墨面前,只是这种反馈到底是不够直观。   这也没办法,站在船上,总是让人不舒服,有些时候,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也是一种明智。   “司空。”中军帐内,林墨正在低头研究着这一带的水域地图和曹孙刘水军的详细资料,眉宇间带着儒雅气质的男子信步走入对着林墨拱手作揖。   “噢,元直来了,坐吧。”   林墨抬头看了一眼,便将这些资料丢到了一旁,这些情报算是人手一份的,鲁肃、陈宫、徐庶他们每个人都有,所以林墨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来商讨军机的,“可是对战情有什么想法?”   “从目前三次交锋来看,蔡瑁所部的水师与我们江夏水师战力是相当的,可我们的精锐毕竟只有三万,加上敌我军力上并没有悬殊,所以在下觉得短时间内想以战力决定胜负怕是不容易。”   坐到一旁的徐庶径直道:“不过在下以为,曹孙刘三方虽能联盟出这十几万的水军,可手头上的地盘却不能长时间的养活这些人,时间利我们而不利敌,只要前沿下去,长则一年,短则半年,联军必然会不战自乱的。”   林墨点了点头,“元直的看法与公台先生和子敬如出一辙。”   打仗拼的不只是兵力、谋略,也是国力和底蕴。   基于这样的前提,曹孙刘会先按捺不住出手,通常这样的战局里,谁先出手往往更容易暴露出弱点,按着他们的想法,大可以后发制人。   “不过,在下此来并非是想说此事。”徐庶话锋一转。   “噢?那还有何事?”林墨挑眉看向他。   徐庶看了眼帐外,深吸口气,低声道:“敢问司空,可是想利用黄祖行诈降计?”   林墨只是看着他,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为什么这么问?”   “司空,荆州四大家族的祖坟被掘,继而让黄祖生出了反叛之心,这一切看上去好像挺合理的,可恕在下直言,依在下对诸葛孔明的了解,此等计谋根本瞒骗不过。”   其实,拜入吕营之后,除了算计袁谭时候跟随着张扬行了一次诈降后,徐庶更多的是在后方跟高顺一起充当着看家的重任,极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可以俯瞰战局提出见解的。   他对林墨的了解并不算深,只是知道他在战略战法上未尝一败,如今又身居高位,故而来提这个想法的时候其实还是深思熟虑过的,担心他未必听得进去。   如今见他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徐庶心底才放松了一些,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请司空别忘了,孙策杀了黄祖全家,黄祖也屠了孙策满门,如今对面是联盟状态,黄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尚未被证实的事情而主动去投奔呢?”   闻言,林墨朗声大笑了起来,“瞒不过你呀,我也考虑过让士元去,但他手上没有兵权,无法调动军士,在江夏水军的心中更没有任何的威信可言,所以,选他肯定是不如选黄祖的。   至于你担心的问题……”   林墨‘嗯’了一声,颔首道:“其实我也知道瞒骗不过的了,不过我本身也没想着他们会上钩。”   “那……这是为何?”   徐庶蹙起眉头,不由焦急了起来:“须知这江夏水军没有人比黄祖更熟悉了解了,若无必成的把握就不当把他从前线置换下来啊。”   “确实如此。”   林墨背贴着帅椅,双手抱头吐出一口浊气,“不过,要是用此计作为迷惑所用,我觉得得手的把握反而会比苦肉计高的多。”   “将计就计吗……”徐庶低头呢喃,也就是说这是有意让对方看破的,问题是……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点徐庶一时半会琢磨不出来,林墨不说,他也不会去问,说到底大家扮演的都是谋士的角色,再是同一阵营这方面也顶破天是相互讨论,刨根究底就没意义了。   “行了,别想了,跟我到军营里去走走吧,听说有不少尝试登船的将士好几天都缓不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徐庶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这几十万的大军,哪天没个千儿八百的人生病,这不过是小事罢了,不过作为主帅,不时的到军营走动还是很有必要的,能让将士们感受到这份关心。   ……   巴丘渡口边上,停靠了四十艘快船,船体以青布为幔,两边排满了稻草人,站在江边的法正看到这一幕内心无比诧异。   他已经问过军士了,这是诸葛亮这两天准备好的,可法正是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出这玩意到底有什么作用。   “我不如诸葛亮啊……”好半天过去,法正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文人相轻是普遍的,却也不绝对,如法正这般不怎么守规矩的男人好胜心其实并不强。   从七天前诸葛亮信誓旦旦的说会有箭矢送来开始,他就在琢磨这事了,但当时的情况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事可能牵扯到了诸葛亮的计谋,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请了外援。   毕竟,刘皇叔的名声还是挺响亮的,能吸纳一两个大世家作为关键时候的秘密武器完全有可能。   可是这些军械运过来是一定要有手牌通行的,这些天来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斥候方面都没有回报,这些加在一起,足以证明诸葛亮并没有任何的外援。   问题是,那他的箭从哪里来,跟这些布满稻草人的船又有什么关系?   想了许久没有答案,便也就罢了,直接转身回去准备把这里的情况如实禀报给曹操。   刚刚回到中军帐就见到刘备和诸葛亮竟然已经在这里了。   “孔明,明日可就是第八天了,周遭探子都没有回报有运送军械的马车和战船出现,你的箭怕是来不及送过来了。”曹操像打趣又像是警告。   毕竟,双方是达成统一意见,八天时间箭不到,刘备的部曲就要任由曹操编排,他也要完全听从曹操的号令。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曹操也大体的摸清楚了情况,孙策虽然感恩于刘备在安阳山下救他一命愿意更为支持刘备,但他内心里只有报仇二字,莽夫一个罢了,只要拿捏住了刘备,那这联军就可以完全的政令统一。   撇开私心来谈,这样的模式其实更有利于盟军击退吕林的。   “曹将军,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诸葛亮说完曹操不由轻咦了一声,“孔明且说来。”   “明日午时,二十万枚箭矢定能如期运抵,不过尚需要我带船出江去取箭,在下斗胆,想请曹将军与我一同前往,不知将军意下如何?”站在诸葛亮的角度,这是千载难逢秀肌肉的机会。   只要这一次镇住了曹操,以后他应该都不敢再起这样的心思了。   乘船到江上去取箭?   曹操不由微微歪头,“那你打算带多少战船和水师。”   “四十艘艨艟,千余军士足矣,人多反而容易误事。”   看着诸葛亮智珠在握的模样,曹操有些懵,再次确认道:“多少?”   “四十艘艨艟,千余将士!”诸葛亮铿锵有力的回答,一旁的刘备双手掬在前,笑而不语。   其实到目前为止,他也还没弄明白诸葛亮想干什么,可是能让诸葛亮这般从容的计策,必是有绝对的把握,一如当初交给关羽的三个锦囊那般。   而对曹操而言就没这么乐观了,四十艘艨艟其实是很少的,一旦遭遇了吕林的水师艨艟船虽可以仗着体量小拥有着灵活的优势,但对方派出赤马快船的话,那随时有可能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更让人不解的是,随行只有千余人,也就是每艘艨艟船配二十几个人,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曹操不敢轻易搭话,他明白对方在将自己的军,说不去,会显得他胆量还不如一个儒士,以后可就别再提什么盟军之主的话了;   可要说敢……风险太大了,试想,连林墨都对登船有所忌惮,更何况是曹操在只随行千余人的前提下,天知道诸葛亮里头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战船上,甚至许褚都无法发挥出他的武力,风险太大。   “在下倒是有兴趣同行,不知道孔明先生纳否。”   众人循声望去,见着是法正走入,曹操当即就坡下驴道:“好,孝直,就由你代我同行……”   曹操停顿须臾,补充道:“让儁乂护你同行!”   张郃的水战功夫一般,不过他是少数不晕船的北方将领了,其他的蔡瑁、张允和文聘他们都提领了军队,平日里各自有军务,让张郃去还是比较合适的。   “多谢主公。”法正拱手作揖后看向诸葛亮,等待他的回答。   “孝直愿意同行,在下不胜荣幸。”   诸葛亮本来也没想着曹操敢答应,毕竟不明内情的人哪里能有这样的胆量。   一旁的刘备主动开口道:“久闻孝直才名,明日我亦会同行,正好与孝直讨教一二。”   这是在计划之外的,诸葛亮本来就没打算让刘备同行,身为人主没必要跟着做这样的事,可他清楚刘备这完全是忍不住才开的口,无非是想趁机也压曹操一头,所以他配合着刘备默契的看向曹操,给他一个‘你懂得’眼神。   曹操心里冷嗤了一声,显你们有胆量是吧,当年我手持七星刀刺董的时候也没想活着离开,你们最好是能把箭给带回来。   “既如此,那便祝你们顺利,午时我会派人在江边等着。”   看着曹操双手负背离去,刘备心里还是有些暗爽的,这些年来虽然多是被吕林折腾,可是早年间占据徐州的时候曹操没少使坏,加上在许昌、在安丰的那些事,一直处于被打压的刘备内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终归是有些出气的嫌疑。   翌日天还没亮,江面上弥漫着大雾,刘备、诸葛亮、霍峻、关羽和张飞已经在渡口上等着了。   “大哥,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就带这么点人出去,太危险了,加之今日大雾弥漫,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关羽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是啊大哥,俺问那孔明到底怎么取箭,他还在卖关子,你就这么跟着去了,俺和二哥实在不放心,若大哥非去不可,那俺和二哥也一并同行!”张飞扬额道。   刘备微微一笑,“军营里还需要有人看着,我们不能都离开,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不必担心,难道你们还不相信孔明吗?”   诸葛亮的手段,在浮空山,在安丰的三个锦囊,都已经证实了,可是这种玩法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   就这么几艘小船,一千余人,真要是遭遇了吕林的巡航舰队,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哥……”   两人还想再劝的时候,诸葛亮已经缓步而来,“二位将军放心,午时前我们必然会返航,主公跟我一起不会有危险的。”   另外一头,曹操亲自带着法正和张郃过来了。   刘备不忘打了个眼色,“孔明此法其实也是有意的敲打曹操给予震慑,我若不去,岂非让曹操小觑?”   闻言,两人也没有再劝,只是对着一旁的霍峻说道:“切切要保护好大哥。”   “二位将军放心。”霍峻拱手道。   曹操过来后并没有过多的赘言,只是看着渡口上扎满稻草人的艨艟船皱着眉头,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没明白过来诸葛亮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对着张郃沉声道:“一定要保护好孝直。”   “主公放心。”   张郃拱手后便护着法正上了船。   看着四十艘艨艟起锚远去,曹操长吁了一口气,瞧把你们给能的,我就要看看午时一到你们能带回来什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林墨VS诸葛亮   此时在船舱里的法正却在不安的透过船窗望着江面茫茫大雾,时不时的更换坐姿,不安的神情跃然于脸上。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法正也没能看破诸葛亮的用心,这当然不能说是法正输诸葛亮太多,其实,单纯就谋略、兵法这方面来说,法正跟诸葛亮绝对是一个档次的,按照他短暂一生的战绩来看,单以时间论还能压诸葛亮一头。   只是拥有了勘破天机的诸葛亮,在这一次的行动计划里带给法正的算是降维打击了。   在法正的认知里,这大雾来的突然,原本这点船出航就非常危险了,加上大雾遮挡视野,很可能一头撞进了吕林军队的怀里都没能反应过来,他哪能猜得到诸葛亮等的就是这场大雾呢。   “孝直啊,不必惊慌。”   法正扭头看向诸葛亮,他倒是真不慌,这艨艟船内竟然还设了茶几煮茶。   法正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孔明,江雾弥漫,倘若遭遇吕林船队我们根本来不及逃离,我看今日非是取箭的日子,若是因大雾阻碍,缓上一两日也无妨,切勿逞强。”   诸葛亮微微一笑,一边将烧好的热水倒入茶壶里,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悠悠道:“孝直,这煮茶一事,难就难在茶水的火候掌控,未熟则沫浮,过熟则茶沉,最是难煞人呀。”   此话何意?   法正越听越糊涂,但依旧强忍着性子,涩声道:“孔明先生是懂茶之人。”   诸葛亮谦虚的笑道:“在下不敢妄称懂茶,不过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是有其规律可寻,这战场亦然。”   逼格拉的很满啊,世外高人模样尽显,刘备便是猜不透诸葛亮的用心,可内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就冲他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今天必然是有一场好戏。   从来不太喜欢在别人讨论问题时候插嘴的张郃就看不惯他这装腔作势的派头,眼白一大片。   当然,这里头也牵扯了一定的旧怨,浮空山一战里,诸葛亮那场火烧了他不少旧部,都是他从北国带出来的,本就没多少了,那一场大火过后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如今又见他在法正明明是在虚心请教的态度下,还要装逼,难忍心中怒火,冷声道:“我家军师在问你这江雾弥漫恐有危险,没问你煮茶!”   刘备目光泰然,不动如山;霍峻倒是瞥了张郃一眼,到底也是没说话。   反倒是诸葛亮从容一笑,解释道:“方才孝直所问是今日时机不对,我以茶解析,就是想告诉孝直……”   他将煮好的茶推到了法正的面前,然后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个时机,刚刚好。”   法正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茶水,又看了看怡然自得的诸葛亮,最后不再吱声,静静喝茶。   张郃毫不忌讳的嘀咕道:“吹牛。”   茶是煮了一壶又一壶,蒸汽不仅弥漫了整个船舱,也弥漫在除了诸葛亮外所有人的心头,因为他们发现,这船已经越来越靠近夏口吕林的渡头了,就这么几艘艨艟,这么丁点人,这是要找死啊。   再说了,不是取箭吗,跑这来做什么?   乃至于连张郃这种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武将心里都开始焦躁起来,不过看着诸葛亮稳若泰山的模样,他也不屑去问,免得损了自己北国四庭柱之名。   “军师,距离吕营只有一箭之地了!”船舱外的军士跑进来拱手作揖道。   诸葛亮微微颔首,随后放下茶杯,道:“好,将船一字排开,然后擂鼓挑战!”   闻言,张郃、霍峻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看着诸葛亮。   就连刘备也不由呼吸急促了起来,亮啊,你要做什么?   “你想找死吗,想死自己去死好了,别拉上我,军师,末将出去勒令水军开离此地!”   说着张郃便往外走,刘备和霍峻都没吱声,这是在玩火啊,就是再信任诸葛亮也没有理由把自己的脖子伸长了让吕林砍的道理。   “张将军且慢!”   反倒是一旁的法正扬手叫住了张郃,他狐疑的看向诸葛亮,方才的军士那句话好似点醒了他,法正呢喃道:“一箭之地,一字排开,擂鼓挑战……”   再加上这弥漫的大雾,法正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后豁然开朗,眸子骤然一聚,惊骇道:“孔明,你想草船借箭?”   ……   伴随着战鼓擂响,虽然只有一箭之地,可由于大雾弥漫,站在水寨走马道上的将士们几乎是连对方战船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可即便如此,走马道上的军士并没有慌忙,而是全部都站在了投掷器旁,搬运着石块,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发射,似乎是在调整投掷器的准头。   一旁的张辽双手抱胸,望着江雾眉头紧锁。   真的来了,这太不合理了,这小子是怎么办到的,说今日起大雾,这当然已经很厉害了,可还不至于能让辽神无法理解,毕竟这个世界确实有人能做到预测天时的。   可仅仅凭借着一场大雾就推测出曹孙刘联军的战船会开过来,并且就在寨外擂鼓挑战,这就超乎战略战术的理解范畴,直接让辽神怀疑人生了。   咱就说,你再是虚实奇正也没这么玩的呀,这小子到底是根据哪些线索推理出来的呀。   辽神越想越觉得这事过于离奇,不由扭头看向了身后,那小子一定还有东西没教我,竟然敢对叔父藏私,看我回头不教训你!   水寨后的江边,听到擂鼓声的将士们第一反应其实还是很惊慌的,不过早已得到林墨军令的将军们在稳定着局面,这件事还是需要高度保密的,所以并没有传达下去给所有人。   吕布、林墨、陈宫、贾诩等人站在江边,一个个表情迥异。   陈宫、徐庶、贾诩、鲁肃等人皆是一脸的震惊,想法多是跟辽神一样。   过去当然也看过了林墨的各种神仙手段,不过那些事情其实都可以用兵法、心术来解释,唯独这件事根本无法解释。   要说最震惊的怕还是贾诩了,毕竟他可是提前算出了今日有大雾的,但你要说推算出敌军会来挑战,并且只有擂鼓声而没有实际行动,这就很神奇了。   “允文啊,你这回我是真没看懂,你是如何提前得知了对面行动的,莫非……”   鲁肃顿了顿,试探道:“对面有我们的人?”   这是鲁肃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甚至陈宫、徐庶、庞统都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根本无法理解。   众人都望向林墨,希望能解惑心中狐疑,可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事也无法解释啊,总不能说我是穿越者,我也没想到先知技能还能再次启用。   他拍了拍鲁肃的肩头,笑道:“子敬啊,你应该感谢我啊。”   “感谢你?”   鲁肃茫然眨眼,“此话从而说起。”   “我知你与周瑜有旧,若非当初在徐州时候跟了我们,多半是会过去江东跟孙策的,那说不定此时此刻你也会在江面上的船内。”林墨嘿嘿一笑,想起了演义里鲁肃可是跟着亮子一起渡江草船借箭的。   当然,此时此刻江面上的船舱内到底有什么人,林墨也不清楚,但那不重要,今天这一出,非要给曹孙刘联军的士气狠狠打压一番,就算玩不垮对面,内部矛盾应该会被挑起了。   鲁肃讪讪一笑,细想似乎又有那么一丢丢道理。   众人多是狐疑,想破解其中秘密,也就只有老岳父是没有去深究内中玄妙的,他一手搂着林墨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啊就别瞎琢磨了,从来就只有允文算计他人,你们何曾见他被人算计过呀,哎呀,我现在倒是很希望刘备、曹操和孙策都在外面的船上,那这场对垒还没开始就可以结束了。”   女婿露了一手神仙手段,作为岳父,理所应当是可以与有荣焉的,他很骄傲。   “司空,将士们都准备好了!”陆逊从远处跑过来禀报。   林墨点了点头,“等水寨上的将士们停手,你便立刻带人冲出去,沿江打捞,万不可船上之人逃脱!”   “喏!”   陆逊作揖后一甩披风便转身登船去了,要说起来他怕是比吕布还希望刘备、曹操和孙策就在哪些战船里,这样自己就可以立下盖世殊勋了。   手扶腰间白虹剑的林墨注视着江面,心里颇为感慨,说实话,这一出是不是孔明草船借箭,他心里也只是有八成的把握,历史已经发生改变,一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不管是与不是,他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是投掷器,并没有选择使用火箭,这是考虑大雾天湿气太重了,火箭未必能真正起到奇效,毕竟几轮箭雨给予他们的反应时间太充裕了,很可能会立刻起锚逃跑。   但使用投掷器抛投石头就不同了,那些百十斤重的巨石,加持了投掷器的作用力后,砸在船上那就是一个窟窿,这么多的投掷器一起使用,绝对可以在对面反应过来之前给砸沉了。   这跟历史上曹操不用火箭的原因不同,因为当时战鼓响的突然,而火箭并不是顺手就能用的,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箭头需要浸泡油脂,这是需要时间的,当时事发突然,以万箭齐发来应对并没有错。   林墨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却需要考虑对面的反应时间,综合分析下来,他最终是选择了以石块作为回击。   当然,现在的自己毕竟不是历史上的曹操,为了防止对面有可能存在的是真的诱敌之计,所以林墨已经提前让陆逊、朱桓、魏延、甘宁他们提领了三万水师,既是有备而战,就算对面真有后手,那撑破天就是来个遭遇战了,断然不至于被他们给算计。   而此时水寨走马道上,张辽听着那声声战鼓,内心还是在尝试破解着当中奥妙,一旁的校尉已经过来禀报:“将军,根据战鼓声的位置,投掷器已经调整好了!”   “动手。”一无所获的张辽叹了口气,挥手下令。   “喏!”   ……   艨艟船的船舱内,被法正猜出用心的诸葛亮也不装了,将计划全盘托出。   便是船舱外战鼓轰轰,可在听完诸葛亮的解说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尤其是法正,自诩在兵法韬略上有所建树的他深知整个计划的难度有多高,他不仅需要在八天前就精准的推算出今日会起大雾,偏偏又是这场大雾成就了整个计划。   如此大雾之下,江面视野被遮挡,正常情况下是任谁也不会贸然出寨的,毕竟如果无法判断对方军力、战船数量和阵法就贸然出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更何况,水师传令全赖军旗发号旗语,就算是晚上作战,中军楼船的旗语兵旁也是灯火通明的,大雾之下,旗语无法传达,那便更不敢出寨了。   这一切的一切,全在诸葛亮的算计之中,如何能叫人不惊骇。   “孔明乃真卧龙,在下佩服。”法正是由衷的钦佩,别的不说,光这一出,他自问自己可玩不来。   没等诸葛亮说客气话,一旁的张郃依旧是嘴硬的,嗤声道:“侥幸而已,若是今日不起雾呢?那我倒是想请教这位卧龙,是不是非要等到大雾刘皇叔才有箭矢来作战。”   诸葛亮气量不算小,但此行也是有意敲打曹军的,并不打算就此抹过,瞥了张郃一眼,幽幽道:“为将者,如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阴阳,不晓奇门,不观阵图,不掌兵势,庸才耳。   八日前我已经算准今日必起大雾,否则如何敢接曹将军的话呢?”   张郃给了他一阵眼白,不再做口舌之争。   倒是这席话,让刘备深吸了一口气,跟诸葛亮朝夕相处的几年时间里,当然是知道他是旷世奇才的,尤其是浮空山一战里,诸葛亮就已经展现过一次预判起雾的手段。   只是刘备万万没想到他能将天时地利、兵略战局和人心算计能融合到这个程度上,有他在,吕林可破,大业可成,汉室可兴啊!   众人的诧异多是因为没能猜到诸葛亮所谓的有人运送箭矢是指吕林,更没有想到他能这般游刃有余的把控战局,就连这未尝一败的林允文,也只能沦为他棋盘上的棋子,如何让人不惊诧。   这二十万枚箭矢固然是可以大大的缓解刘备的压力,可对于他来说,现在这些箭矢反而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做成,吕林将士见大纛人物被人愚弄必然士气受挫。   而联军士气则会无限拔高,同时曹操再想打什么小算盘也会忌惮于诸葛亮的。   当年在新野的七顾茅庐到底是值得的……   想到这些,刘备甚至觉得鼻头发酸,眼眶有些湿润,苍天待我不薄啊,失了林墨,得了卧龙。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张郃忽的皱眉道:“战鼓敲了这么久,为何不见有箭射来?”   一方面法正、刘备忙着钦佩诸葛亮,一方面诸葛亮也在扮演解说的角色,竟是谁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便是众人有些纳闷的时候,只听的一声巨响,轰隆!   外面将士嘶声大喊:“该死,是石头,他们投石头过来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林墨杀人诛心   船舱外的将士们在惊恐大叫,同时,不需要刘备和诸葛亮下令,已经有人在吆喝,“起锚,起锚,快撤啊!”   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充斥在耳边,投掷器抛来的石头密度自然是无法与箭雨相比的,精准度也难以掌控,可这玩意的杀伤力远非箭矢可比,一旦落在甲板上当即就是个大窟窿,砸中了船体的话,江水会迅速灌入吞没整艘艨艟。   将士们疯狂的拉动锚绳希望快些逃离此地,可这锚重达两百多斤,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拉动的,有些艨艟船没等把锚给拉起来就因为船体被砸中灌入江水而沉没了;有些甚至是直接就把起锚的军士给砸中,一口血雾吐出后直接就不省人事了。   所有艨艟船上的将士都乱做了一团,毕竟这动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想,别说他们了,就是身经百战的张郃这一刻的慌成马了,对着诸葛亮便怒喷道:“对对对,不懂天时不掌兵势乃庸才耳,你倒是大才啊,草船借箭,快牛上天了,这回我们都要被你给害死了!”   骂归骂,现在还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张郃赶忙冲到甲板上帮着将士们拉起船锚,身旁呼啸而过的大石头落在江上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也能听到噼里啪啦的船体被砸碎的动静,每一声都让人背脊发凉。   在船舱内的诸葛亮至今也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怀疑人生的喃喃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怎么会是石头,怎么可能是石头……”   听这周遭船体被砸和石头落水的声音来判断,这起码是在水寨的走马道上足足安装了一整排的投掷器才能办到。   并且,对方应该是早早的就堆放好了这些石块的。   问题是这就不合逻辑了,正常的水寨走马道你就算建造的再宽那也不可能比城关的走马道还宽吧,狭小的位置能堆放的军械是非常有限的。   照着这个动静来看,吕林水寨的走马道已经被投掷器和投放的石块所占据,这样一来就堆放不下任何的箭矢了。   这世上哪有这样打仗的,不堆放水战第一兵器的弓箭,反而用笨重的投掷器替代,万一别人真的从不同方向进行强攻,这水寨就岌岌可危了。   难道……难道林墨早就知道了自己今日会来?   这不可能啊,深谙事以密成、言以谢败的诸葛亮甚至连刘备都没透露,绝对不可能有人事先告密。   可若无人告密,那林墨又是如何办到的?诸葛亮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刘备反应倒是极快,直接拉起诸葛亮的手便往外跑,“孔明,快跟我来!”   这飞石不是箭,能把甲板都砸成一个大窟窿,这船舱显然不能作为掩体,这种情况下跑到甲板上至少能争取个提前预判走位。   或许,有些人就是命数已至,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一枚飞石便砸破了船舱,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霍峻,强大的惯性直接把他从另外一头撞飞了出去。   “仲邈!”   刘备惊呼一声后快步跑过去查看,透过那道被霍峻身体撞破的舱口查看,只见霍峻整个人背朝上随着江水急速远去。   “仲邈,仲邈!”刘备嘶声呐喊,可霍峻始终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般强大的冲击力,哪怕是身上披着铠甲也无法起到太大的缓冲作用,刘备的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一击当是夺走了霍峻的命。   可是,他还是期待有一丝奇迹发生的可能。   身边剩下的人已经太少太少了,尤其是像霍峻这种能文能武的将领,失去一个就很多了。   随着霍峻的身体彻底消失在迷雾之中,刘备的心都碎了。   他知道,仲邈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荆州的青年俊杰,竟是以这般荒诞不羁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主公,快,快退出去!”危机可不会因为你的伤感而解除,清醒过来的诸葛亮忙拉着刘备往外跑去。   其实,即便是跑出了船舱,能够直面吕林水寨,也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像这种冲击力的飞石,即便是刘备能提前个数息发现从而有所准备,凭他手中武器也是无法化解的,除非是像关羽、张飞这种级别的猛将或能凭借手中兵器荡开巨石。   所幸的是飞石密度不大,精准度又有所欠缺,站在甲板上虽是像活靶子,真正被砸中的人倒也不算太多。   可战船就不同了,目标太大了,肉眼可见,周遭战船一艘接一艘的被飞石给砸出缺口后被江水灌入而沉没。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眼看着就能拉起锚来了,刘备等人所在的艨艟船一阵剧烈的摇晃,面朝水寨的一面的船体被砸出了个大窟窿,江水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张郃瞠目欲裂、歇斯底里的怒吼。   这里是长江,水流湍急啊,不说这个季节江水的寒冷程度了,就算你扛得住寒冷的江水,这里距离江岸还有还几里距离呢,就算是张郃的耐力他也得把铠甲脱了才有把握游回去,法正?那显然就只能成为水中鱼虾了。   距离吕林的水寨倒是只有一箭之地,你也不敢往那游啊。   噗通~噗通~   周遭,将士们从一艘艘的往下沉的艨艟船上像下饺子一样跳入冰冷的长江水流里去,有人往吕林军寨的方向游去,也有人是朝着反方向游去的,不管是哪个方向,任谁都明白,他们要面对的结果只怕都不会乐观。   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了,法正没有跳,诸葛亮他们也没有立刻跳,是因为心里还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像这种石块的密度,一字排开的四十艘战船,未必没有侥幸逃脱的,他们都期待着有逃出生天的艨艟船能返回来接他们。   只是这样的寄望其实并不现实,大雾弥漫,将士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人的本能求生欲会趋势那些水军赶紧逃离的。   眼看战船即将倾覆,再不跳就来不及了,张郃已经脱下了铠甲。   “先生,稍后攥着末将的衣服!”说罢,将法正的手牵引到背上,随后纵身一跃跳入滔滔江水。   他们没有选择往前游,而是顺江而下,大概是希望可以借助水流速度飘到下游再靠近江北岸休养,算是曲线救国吧。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们于此……”眼看着他们消失在茫茫迷雾之中,诸葛亮发出了一声悲戚的感慨。   原以为会是青史留名的一战,竟然成为了取死之道,这一刻,诸葛亮近乎道心崩塌了。   “孔明!”   相比于诸葛亮,刘备毕竟是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过的男人,他目光坚定的看着诸葛亮,慨然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便是宁死也不为吕林所俘!”   说罢,拉起诸葛亮的手,点了点头示意后二人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两人一边朝着江南岸游去,一边趁着换气功夫呐喊:“我乃刘备,速来救我!”   诸葛亮也会帮忙喊着:“主公在此,速来相救!”   经常淹死的人都知道,在湍急的河流中游泳要保持平行向前本就极耗费体力,更别提还要像他们这样趁着换气的功夫呐喊。   可其实,这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了,哪怕不带诸葛亮这个累赘,刘备自己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力能游过对岸去,既然如此,那就拼一个渺茫的机会吧。   这会他们的呐喊都被身后的哀嚎、惨叫和石块落水声音给掩盖,游的越远,声音倒是小了许多,可同时诸葛亮和刘备的体力也耗了大半,呐喊声也小了许多。   沉浮之间,已经开始有江水灌入诸葛亮的口鼻,他已经喊不出话来了,甚至跟不上刘备的速度,面对死亡,他倒没恐惧,只是心中如同堵了一块石头……   若是能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是死也能瞑目啊。   刘备倒是坚强,依旧在喊着:“我乃刘备,速来相救!”   有人命数已到,也会有人命不该绝,在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呐喊后,还真让唤来了一艘侥幸逃出生天的艨艟。   “是主公,快,在那头,快开过去,快点!”这要是没听到呢,或许他们也就本能驱使下开走了,可听到了就不能不救。   毕竟,主公要是都淹死了,他们这些人就算回去,张飞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   吕林水寨门口处发生惊天巨变的时候,巴丘渡口外也有一队船队借助着弥漫的大雾瞧瞧在靠近。   船队一共有三十艘船,船身两侧扎满了稻草人,三张青布高挂,在距离巴丘渡口一箭之地的时候,三十艘快船一字排开。   居中那艘快船的甲板上,徐盛打眼瞧了瞧,即便距离很近,其实也只能看到对面水寨的轮廓而已,他冷笑了一声后,扬手道:“擂鼓挑战!”   说完,他就躲进了船舱里去。   船舱外,战鼓声开始敲响了。   坐在中军帐里的闭目沉思的曹操一直都在想着诸葛亮他到底在干什么,也会担心法正和张郃的安全,毕竟他们的身边是真的只跟了一千人。   他甚至有一些后悔不该让法正他们跟过去了,要弄险就让诸葛亮自己弄去吧,法正对于他的意义其实就是郭嘉二号。   只是人往往是这样,总是要在忐忑中才会掀起悔意来。   焦躁不安之中,忽闻帐外擂鼓之声,眸子猛然睁开。   不多时,孙策、关羽、张飞等人都陆续赶了过来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等他们发问呢,蔡瑁也跑了进来,拱手作揖道:“主公,江上有敌船擂鼓挑战!”   曹操半眯着眸子看着那弥漫的大雾思忖片刻后缓缓摇头,“大雾弥漫,吕林雾中来袭,分明是想将我们引诱出寨后利用大雾聚而歼之,传命不可迎敌,让将士们上水寨走马道以乱箭射住即可。”   “喏!”蔡瑁拱手之后转身快步离去。   曹操再看向孙策与关羽,“伯符、云长,你们也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为防水寨之上走马道容纳将士不足,请你们也各自回营调派弓弩手到岸边,一同放箭吧。”   二人对视一眼后,皆是点头道:“好。”   不多时,巴丘渡口上便是箭飞如雨,密如蝗虫。   坐在船舱内的宝藏大男孩听着箭矢插入船身的闷响,忍不住快意大笑了起来。   草船借箭必为千古绝唱,到时候我徐盛也将随着公子的大名一起流芳百世,痛快,痛快呀!   要不是要防着可能存在的突然厮杀,此时的徐盛真是恨不得痛饮三百杯。   巴丘渡口的水寨走马道上挤满了荆襄水师,再加上孙刘两方的弓弩手,不多时就有将士跑进来禀报:“将军,船身上的箭矢已经扎满了!”   “知道了,你没看船身都倾斜了吗?”   徐盛得意一笑,道:“调转船头,用另外一面受箭!”   “喏!”   将士们闻令而动,将船身调转过来,用另外一侧受箭。   虽然蔡瑁心里也纳闷怎么射了这么久他们还不走,可吕林战船的擂鼓声不停,他们的箭矢就不敢停,射吧。   很快,另外一面也都挂满了箭矢,三十艘快船都变成了刺猬一般,吃水都深了几分。   徐盛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喊道:“起锚,准备返航,记得喊话。”   “遵命!”   待的所有战船都起锚开始返航之后,战鼓声停了,所以巴丘渡口的箭雨也停了下来。   这样的环境下倒是适合让吕林水军喊话。   “卧龙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送箭!”   “卧龙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送箭!”   “卧龙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送箭!”   ……   中军帐内,关羽、张飞和孙策几人还一脸懵逼,没弄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曹操已经全然反应了过来,一双眸子瞪大如铜铃,连心跳都加剧了起来。   他们是有意这样挑战,仗着有大雾联军战船不敢开出去,然后用船来接箭,对,一定是这样。   若只是这样,曹操也不至于大惊失色,毕竟对面的人可是林墨林允文,这家伙是不仅有大手笔,也能给你来点小动作,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从他们的喊话来看,曹操也想到了诸葛亮要干什么,他要草船借箭!   问题就在于,对面现在这么喊,意味着诸葛亮的行动已然是被他们知晓了,你诸葛亮草船借箭,他林墨也草船借箭。   可怕的地方就是,你不知道他知道啊!   曹操越想越害怕,他不关心林墨到底是怎么预判了诸葛亮的行为,他只关心法正和张郃到底怎么样了。   曹操双手背负,双拳紧握,颊肉都颤了颤,诸葛亮,若是孝直他们出了事,你和刘备一个都跑不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被气晕的诸葛亮   陆逊率领了几万水师在投石停下来后就开赴出去了,除了两艘楼船是为了防止对方打个偷袭,其他多为赤马船,主打一个够快,毕竟这样的江雾之下可视条件很差,想要探查到每一处水域不至于有漏网之鱼,速度上还是要有保证的。   他们出去有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估摸着是往下游去打捞了,披着大氅的林墨在江边矗立。   江风很大,可是他不想回去,他希望能等来陆逊的好消息。   历史已经改变,天知道谁会在那艘船上,可其他不说,诸葛亮总归是在的,眼下这种联军的情况来看,拿下诸葛亮倒不至于夸张到不战而胜的地步,可终归会让一个存在变数的男人消失,这一点也能让林墨平添几分信心。   没等来陆逊,倒是徐盛先回来了。   三十艘快船扎的满满箭矢如同刺猬,正当众人一脸茫然的时候,徐盛从快船上纵身跳下大踏步走了过来作揖道:“禀司空,末将不辱使命,从巴丘渡口借来了箭,每艘船得箭四五千枚,三十艘快船,该有个十几万枚吧,还有,话也带到了。”   “嗯,办的不错。”林墨在他肩头拍了拍。   没等吕布开口询问呢,一旁的庞统表情骤然大变,脱口而出道:“所以,敌军此来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借箭?”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林墨,虽然心里都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想要在他那得到求证。   一开始,大家伙只是好奇林墨为什么能预料到曹孙刘联军会来挑战,而且是大雾天前来,也有担心那些投掷器会不会因为准头问题不能成功败走对面。   现在,看到徐盛驾着三十艘扎满了箭矢的快船回来,这些当世最顶尖的谋士们当然就反应过来了,对面的目的也是为了借助大雾天求箭而已。   毕竟他们虽然是三方联军,可只怕一个比一个穷吧,若是真被他们借去了这十几万的箭矢,一来是缓解了他们军械上的压力,二来对军心也是一种打击。   只不过,他们求来的是漫天的飞石……   反应过来的众人这才意识到,当时那种情况,似乎只有用投掷器应对才是最佳的方案,几轮飞石过后,再派大军去追杀,妙啊。   “等等……”   极少主动开口的贾诩眉头紧蹙,凝神问道:“可是,允文你要求在水寨走马道上安装投掷器是在十几日前,莫非那个时候你就算准了对面的行动?”   其实在这件事上,贾诩比他们知道的内幕会更多,因为八天前是他告诉了林墨今日会起大雾的。   所以今天这件事哪怕再离奇,只是能从心术、战略的角度去理解,毕竟联军穷是事实,得知大雾预判对方可能来借箭也就合理了。   问题是,他安装投掷器的时候,可要比自己推算出大雾天足足早了十日,这就不合理了吧?   “随便算算的,也没想着一定能算准。”林墨嘿嘿一笑。   一旁的庞统、贾诩、徐庶等人幽幽看着林墨,随便算算就能瓦解这么一场精妙的布局,那你要认真算算对面是不是可以打包走人了?   从水寨走马道上下来的张辽咬牙切齿道:“快说!你是怎么随便算算的,今天说少一个字我门牙给你敲了!”   林墨虎躯一震,老岳父则是一脸无奈的扶额,好歹你也是当朝的卫将军啊,真就跟当初一个德行,老岳父一把将满脸贪婪的辽神给推开后看向徐盛,“文向,说说看,你是怎么做的。”   徐盛开始了他的讲解,其实大体就是跟对面联军的行动差不多的,唯一不同的是,徐盛等来的是真的箭矢,对面等来的是飞石罢了。   可即便如此,已经足够让张辽羡慕的全身发抖了,不时呢喃道:“竟然可以这样,原来可以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   张辽脑补了自己一袭白衣、腰挎宝剑站在甲板之上发号施令,等战船满箭再事了拂衣去,撂下一句‘卧龙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送箭’那才叫真男人,那才叫逼格呀!   林允文,我这叔父,在你心里是不是野生的!   “司空,你让徐将军这般喊话,也就是说你知道此计是孔明设计的?”一旁的徐庶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不懂,完全不懂,这件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一开始的投掷器,再到识破对方草船借箭,最后更是精准定位是谁出的计策,你这哪里是随便算算,你这分明是开了天眼好吧。   或许是这件事本来就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庞统反而对此显得有些不关心了,只是怔怔笑道:“司空啊,你这是在杀人诛心啊,想不到堂堂的卧龙诸葛亮竟然你玩弄到这个份上,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虽则是在感慨,可庞统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因为昔日的感情而为诸葛亮担心,反倒是觉得有一种轻松的快意。   我凤雏在关东一战被他林墨跟耍小孩一样娱乐,没想到你卧龙出场竟是更狼狈,人家跟你用一样的计策,他能成功就算了,还要喊出那样的话来。   人性就是这样了,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但朋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啊,现在朋友也惨败了,庞统心里莫名满足。   亮啊,你怕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后世瞻仰你的失败了。   自小饱读兵书的他们,面对失败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羞辱到这个份上。   惨,太惨了,庞统只觉得庆幸,若是当初一念之差真去投了曹操想跟林墨做对头人,要不然,只怕自己的结果不会比诸葛亮好到哪里去吧。   “谈不上杀人诛心,毕竟这是战场,我也是无奈之举啊。”   其实林墨说的是实话,他还是很欣赏诸葛亮的,可无奈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这件事能成功完全是仰仗了先知技能,所以他们的问题是注定没有答案的,为了避免纠缠,林墨赶忙转移话题道:“快,搬箭!”   一声令下,将士们开始行动起来,将箭矢一枚枚的从上面拔出。   随着箭矢被拔出来后,原本吃水近尺的船浮起来许多,一旁的徐盛得意道:“瞧瞧这吃水,都赶上满载粮草的战船了。”   林墨蹙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些战船,眸子转了转,重量会影响吃水的,这事倒是有趣。   ……   巴丘渡口,曹操、关羽、张飞、孙策等人全部站在江边。   有人闭目不言可拳心紧攥,有人不安的来回踱步,也有人蹲下又站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躁两个字。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诸葛亮去干嘛了,草船借箭嘛,也都知道林墨已经识破了他的用心。   所以,他们都很担心今天出航的人到底还有没有命回来。   当然,他们也已经派出了两艘楼船带着舰队顺流而下去寻找了,只是迟迟也没有消息。   “有小船靠过来了!”   水寨走马道上的军士吆喝了一声,当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随后又喊了第二句:“是我们的船!”   回来了?   是他们吗?   为什么只有一艘,一艘也没关系,一定要是刘备、诸葛亮他们出航的那艘就行了,只要他们能回来,孝直和儁乂就能回来。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曹操不断的深呼吸调整着。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好几处破损的艨艟船靠岸了,可他们却不敢登船查看,似乎都害怕看到令自己绝望的情景。   不多时,便见得刘备走了出来,随后是诸葛亮。   他们二人全身都湿漉漉的,目光呆滞中带着疲倦。   “大哥!”   一看到刘备,关羽和张飞当即兴奋大叫,只要他们的大哥能回来,便是天塌了也无所谓了,“大哥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刘备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曹操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回来了,那孝直和儁乂也就能回来了。   只是,这两人为何都湿漉漉的呢?   曹操没问,这会他们自己人话多着呢。   跟在他们身后不断有将士下船来,死里逃生的长沙军一个个都脸色煞白。   可直到所有人也下船了,依旧没看到法正和张郃,方才落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确认没人了,曹操咽了咽口水,缓步走向刘备和诸葛亮,直勾勾的看着二人,沉声道:“孝直和儁乂呢?”   迎上曹操炽热中带着凌冽杀意的目光,刘备欲言又止,最后终归是神情沮丧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诸葛亮,不知是天气当真冷的不行还是内心惊骇难平,他浑身都瑟瑟发抖,这件事他要负全责啊,既然刘备难以启齿,那就让自己开口吧。   “曹将军,这一切都是在下的错,是在下害了孝直和张将军,他们……他们……怕是回不来了。”说完诸葛亮难过的低下了头,似乎也不敢看曹操会是什么表情。   闻言,曹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神情呆滞,回不来了,他们,回不来了?   这一瞬间,曹操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头绞痛。   孝直,孝直回不来了……   要说曹操跟法正的感情有多深,其实谈不上,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算不得长。   可是啊,有些人,真的是一眼就会认定下来的,在法正的身上,他总是能看到郭嘉的影子,包括出谋划策的时候,也有那股子味道。   所以,每每想起郭嘉难受的时候,都会找来法正喝喝酒。   除了这种感情上的寄托外,法正本身的谋略也是极为了得的,虽说是败给了庞统一次,可潼关那一战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急于求成了,不能完全怪法正的。   原本还指着今后在他的辅佐下,有机会破了吕林,甚至重回中原啊。   可是,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提供几次计策,竟然被诸葛亮给玩没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越想越气的曹操一把推开了搀扶着自己的许褚,怒视着诸葛亮一步一步走向他,那目光似乎就是把诸葛亮吃了也不解气啊。   “诸葛亮,还我军师来,还我军师来!”   曹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就算是刘备有心护短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是长吁短叹,当做是曹操在发泄吧。   诸葛亮自是耷拉着脑袋,因为在长江上当了落汤鸡,标志性的纶巾也被江水吹歪了,加上颓丧的神情,实在无法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要三分天下的少年联想在一起。   “曹将军,孔明草船借箭本意也是好的,除了缓解我军军械紧张的问题外,也是希望给予吕林军心打击,只是没想到那林墨如此的狡诈。”其实,这个时候最好开口的人是孙策,可他心里没做多想,自始至终都是闷罐子一个,最后无奈是关羽开了口。   曹操对他的情有独钟,他是感受的到的。   不过这次曹操显然没打算买他的单,须发戟张道:“云长!你可知孝直是替我而死,当时若非孝直开口,诸葛村夫是要我与他同去的!”   这是实话,法正和张郃可以说是完全替代了曹操的位置,这事要怪也得怪诸葛亮,你说你要去就去呗,干嘛非要去拉车曹操呢,如果不去问那一席话,根本就没有这些后续麻烦。   “孝直是为我而死,孝直是为我而死啊……”   咆哮着的曹操冷不丁直接一拳挥出重重落在了诸葛亮的面颊上,“你个泼才,你草船借什么箭借箭,你若早将计划说出,我们何至于如此的狼狈!”   这就是孙策不开口的原因,其实诸葛亮不卖关子的话,至少吕林是不大可能跑来草船借箭的。   现在好了,你诸葛亮借箭不成,人家吕林借箭成功了,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了,再加上低迷的士气,你说你,干嘛非要保密呢。   “孟德,孔明既拜我为主,那他的罪责我便愿意一力承担,还请不要与他为难了,他的本意是好的啊!”吃了曹操一拳的诸葛亮踉跄倒地,嘴角鲜血涎出,刘备当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关羽张飞也赶忙挡在了刘备身前,事实上,曹操这一拳也是来的突然,否则他们还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诸葛亮被人打的。   “你们想作甚?”   眼看着他们冲出,许褚一把将曹操拉到身后,亮出火云刀,目光不善的喝道:“尔欲厮杀吗?”   不远处的文聘、徐晃、曹洪等人也是纷纷提着兵器冲来。   “诸位冷静!”   见状,刘备赶忙扬手大喝,“孟德啊,若是此时你我之间起了刀兵只会让吕林得了天下,孝直不走也走了,此事我们责任全在我们,请容日后战功相赎!   还有,先前已经言明,若是孔明借不来箭,我部愿听从孟德调遣!”   曹操双血红的眸子冰冷的盯着诸葛亮,但身子已经没有剧烈起伏了,显然是刘备的话起了作用。   江风呼啸而来,曹操最终冷哼一声,“拖下去,以蛊惑军心之罪,军杖二十!”   刘备还想再拦的时候诸葛亮拽了拽他的衣袂,摇了摇头示意拒绝。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就算刘备什么都不答应,曹操也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一定的责罚也是逃不了的。   曹操这么做,有出气发泄的原因,更多的是为了安抚将士和后方。   张郃虽是降将,可这些年跟着曹操在军队里也有了些威望,法正更是川蜀力量的核心代表人物,此次益州叛乱能快速平定,法正是出了大力气的。   现在,这两人都因诸葛亮而死,若是曹操没有一点表示,那后方的那些文武可就要不服气了。   这个道理,诸葛亮懂的。   只是,在军士来拖拽他的时候,诸葛亮最后闷声道:“且慢。”   随后他看向了关羽,“云长,你怎知我出航是草船借箭去了?”   其他都没问题,诸葛亮只是想问清楚这一点,他清楚的听到关羽刚才说自己草船借箭是出于好意。   同时,曹操也在怒骂自己草船借的什么箭,他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显然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这么说来,在自己返航前他们都知道了自己出航是草船借箭,这就有点奇怪了,这么多天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一出航就都知道了呢?   关羽有些欲言又止,那话太伤人了,不好意思说出来,还得翼德啊,他当即把吕林也草船借箭的事情转述了一番。   最后还把那句‘卧龙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送箭’也喊了出来,当真是个老实人呀。   诸葛亮面如猪肝色,只觉得胸腔里压了一块巨石,咽喉里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好不难受。   林墨真的知道,他不是侥幸,那些投掷器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诸葛亮想不通,更加想不通的是他又怎么知道这是自己的计划,不是法正荀攸他们的计划?   原本憋着一口气准备跟这当世的麒麟之才比上一比手段,借这草船先压他气势一头。   没想到,他破便破了,还要留下这些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话来。   也不知道是太过疲累了,还是所有的疑问席卷太过上头,又或者是真的气堵的太冲了,诸葛亮眼白一翻,晕厥了过去。   “孔明!军师!”一干众人围了过去,刘备甚至被吓的去探他的人中,所幸只是晕过去而已。   关羽也是白了张飞一眼,闷声道:“翼德,最后的那些话就没必要告知军师了。”   刘备倒是叹了口气,“这事,迟早不也是会知道。”   也对,人家这么喊了,全营将士谁不知道呢,躲的过去吗?   在一旁的曹操可就没这心情了,冷哼一声,“晕?晕了也是要打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懂仙法的林墨   夏口渡头的中军帐内,林墨坐在一旁,吕布在帐内来回踱步。   陆逊回报了,说是从江上打捞了一百多的荆州军起来,全部都是长沙那头带过来的水军。   审问过后得知,原来刘备、诸葛亮、霍峻都在船上,其他的事情他们就不清楚了,魏延过去全部辨认了一遍,没见到刘备和诸葛亮,生死不明。   有可能是被飞石砸破了船后落了水被淹死了吧,但这毕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未必没有逃生的可能。   原本这次的行动老岳父是极为满意的,林墨自己也颇为得意,可在得知刘备在船上却又没能拿下的时候,又不免泛起一阵失落。   可惜,可惜了呀。   “哈哈哈……”   帐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是陆逊和朱桓,二人进帐后拱手作揖,“见过太尉、司空。”   “伯言、休穆,什么事这么高兴?”原本闷闷不乐的吕布挑眉问道。   “太尉、司空,原来被俘的军士里声称最大的是百夫长,我就不相信这一网下去都是这些小鱼小虾,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他们既然是出自同一个军营,那让他们五五一组相互写下名字,谁要是写不出来,那就严刑逼供了。”   陆逊颇为得意的说道:“这法子还是挺有效的,有两个人写不出其他人的名字,其他的将士也不认识他们,严刑拷问过后终于招了。”   闻言,林墨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能让他陆伯言这么兴奋的,定是大有来头了,挑眉道:“是什么人?”   “川地的法正法孝直,还有曹操的上将军张郃!”   我的老天,那这一网下去还真捞着大鱼了呀。   法正的谋略也算是第一档的,并且本身就是益州东州派的代表人物,在川地里有着极强的号召力,把这家伙拿下了,到时候收复川地可就容易多了呀。   而且,此消彼长,现在曹操身边数得上名的谋士,除了荀攸就剩下这个法孝直了,这一下等同于是断了曹操一臂啊,绝对的意外之喜!   老岳父对于这两个人都不陌生,潼关之战里,一直不知道曹操敢于大举挥兵向西是因为什么,后来俘虏了吴懿才闹明白,原来是曹操采用了法正的计谋。   虽然最后是败给了庞统,可吕布心里对法正还是有了不错的观感。   这次如果不是考虑吴懿身份特殊没有让他随行,说不定早就认出了法正。   至于张郃,昔日的北国四庭柱之一,营中跟他交过手的人不多,除了颜良文丑能一眼认出他来,估计也就剩下辽神了,不过辽神对于百十个俘虏肯定是不感兴趣的,这才给陆逊露了一手的机会。   “哈哈哈,这事办的不错呀伯言!”   吕布兴奋在他肩头上重重一压,“若不是你留了心思,还真让他们隐匿在普通军士里蒙混过关了,这两人可是曹操的臂膀人物,你可是立大功了呀!”   “多谢太尉,全赖司空给机会而已。”陆逊还是很谦虚的,当然兴奋也是真的兴奋。   就指着这最后的一战来立功了,这份功劳,可算不得小,毕竟他们这样的身份,除了让曹操痛失文臣武将外,本身肯定知道很多内情的。   至于能不能招降,这可就不是他陆逊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人呢?”林墨问道。   “现在都在大牢押着呢,随时可以带上来。”   一旁的朱桓解释道:“不过这张郃好像是个硬骨头,自报家门也是法正受不了皮肉之苦而招的,所以末将建议避免这张郃冲撞了太尉和司空,可以审问法正先。”   林墨轻笑了一声,张郃这人吧,能以降将身份混上五子良将队列里去,后期更是辅政的重将,要说怕死应该不至于,但他投降曹操这件事足以说明他肯定不是没有弱点的。   但林墨还是决定先从法正入手,至于张郃,多半是没有太大的机会活下去了,不为别的,许昌城里那哥俩一直盼着用他脑袋给旧主雪恨呢,这三人怕是不太可能挤在一起了。   “依你所言,把法正带上来吧。”   林墨最后点了点头,朱桓便拱手退了下去。   没多久,一个身披儒袍的短须男子就被押了上来,他身上的儒袍被皮鞭抽的破烂不堪,每一道破痕上都沾染了血渍,显然是受到了热情款待的。   不过毕竟身份摆在这,朱桓也知道林墨有心招揽,被押上来的时候还是比较客气的,属于是搀扶着带上来的。   “赐座吧。”看他这德行,站都未必站的稳了。   法正看了一眼林墨,眸子里充满感激,点头道:“多谢林司空。”   随后不忘礼貌的对着吕布点头,“拜见吕太尉。”   没办法,翁婿二人的年龄、装束和外表,一眼就能区分,即便是第一次见面,法正也很清楚他们的身份。   “你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呢我就不需要拐弯抹角了,如今你是肉在砧板上,我是想怎么切都行,可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当然,你也不用有后顾之忧,若是愿意归降,我大可以像对吴懿一样帮你救回家人。”   林墨缓步围着法正转了一圈,悠悠道:“反正,你们在这里的消息,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曹操是不会怀疑的。”   法正看着林墨,眸子里弥漫的不是恐惧,不是忌惮,不是敬畏,而是绝望。   事到如今,归降与否似乎根本不重要了。   尤其是在他待大牢里时候还听说林墨也让人去草船借箭,还成功了以后,更是心如死灰了。   此役里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人可当百万军,这特么根本不是以谋略对谋略定胜负的战斗,完全是练武之人面对修仙者的挑战啊。   “司空,可否告知在下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尤其是在下想知道司空如何得知这一计是孔明所设。”   大体上跟徐庶想一块去了,觉得破了草船借箭可以用预测天时进行一定的部署来反击,不过这事终归有运气成分在里头,但你跑去巴丘渡口喊的那些话就有点离谱了,你这分明是知道了全然是诸葛亮安排的。   他也很清楚,连刘备都是到了吕林水寨外才知道的,你远在夏口怎么就知道是他出的计,而且还是提前就知道,所以才会备下了那样的喊话。   “是否告知于你,便愿意归降?”林墨双手抱胸的看着他。   “是。”法正倒也痛快。   林墨摩挲着下巴,沉吟了起来。   说实话,真要他解释确确实实解释不来,这玩意要能说,早就在徐庶、庞统他们面前撂了。   可法正既然开出这样的条件,无非就是想心里求个结果,所以,这个回答还真不能谦虚,不仅要吹牛,还得能吹多大吹多大。   这样,他归降起来也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片刻后,林墨问道:“孝直,你可知诸葛亮是为什么会定在那一日来草船借箭?”   “因为孔明洞悉了天机,得知了那日会起大雾,而草船借箭的精髓就在于军目被遮。”法正坦诚而道。   林墨不屑一笑道:“洞悉了天机,那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天机可测,但天道无常。”   闻言,法正缓缓颔首,所谓天机,涵盖了天时地利的转变,自然就包括了那一日的大雾。   但天道是更高一个级别,是天机运转的法规法则,天机可测,天道无常,其实也是从侧面说明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不是凡人通过手段能够完全去洞悉的。   可是,这又跟那一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没等法正开口询问,林墨忽的一转身,目光坚定,嘴角勾勒自信洒然的笑,“可若是有人能洞悉天机的同时,掌控天道,那么,这件事你还觉得奇怪吗?”   法正瞳孔骤然一聚,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怔怔摇头,“天道无常,如何能掌控。”   掌控天道,这是自古以来多少修道之人也不敢轻言的一句话。   即便林墨身上覆盖了无数的光环,可法正依旧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若是有人能掌控天道,那么就可以顺势而为,莫说是他区区孔明,就是这一国气运也能信手操纵。   “鄙人不才,曾在睡梦之中得遇仙人,经他指点习得异法,洞悉这世间运转之法则,一旦施展开来能预知未来。   不过我只是略窥门径罢了,尚不能信手施展,只在迫不得已时强行为之。”   林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至于信与不信,在你。”   主打的就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这话只是给法正指了个方向,他是通过天道运转的法则推算出了那一日会发生的事情,既然是运转法则,就包涵了天地间种种事物,当然也包含他诸葛亮在内。   但却没有把话说的很透彻,留给了法正无尽的遐想恐惧。   可即便是崇尚鬼神之说的这个年代,法正也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细细想来,林墨的种种行为,似乎除了这一种说法,根本没有别的可能了。   据闻操控天道者能操纵一国气运,若是从林墨所处的位置和过去种种事情发展来看,说他操控了汉廷气运,似乎又不算过分啊。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在无尽的遐想空间里,回忆起林墨过去种种不合常理的行为,这一切好像都解释的通了。   最后,法正长吁了一口气,颔首道:“坊间早有传言司空懂得六丁六甲之法,能驱役鬼神,初时只觉得可笑。   然此次随孔明草船借箭,有幸见到司空的手腕,算是明白了,坊间传言并非夸大,反而是不明内里说的含蓄了。   司空的手段,在下服了。”   从头到尾没有说在下愿降,但眸子里的心悦诚服却是藏不住的。   投降林墨就是投降天道,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他甚至艰难的搀扶着座椅的把手站了起来作揖表达内心的选择。   “身上的伤,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我会替你办好的,先下去吧。”林墨态度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臂膀。   一旁的老岳父也朗声道:“伯言,请军中最好的医官为孝直医治。”   “遵命!”   陆逊亲自搀扶着法正向外走去,方到帐口又驻足下来,扭头问道:“太尉,司空,张郃如何处置?”   “派人送去许昌,有人会接收的。”林墨直接表态。   老岳父当然不会反对的,只是想到张郃也算是一员悍将,能训练出大戟士这样的精锐足见其才,交到那哥俩手上,怕是没有活路了呀,可惜。   不过他们现在作为自家人,做着最隐秘的事情,这点奖赏,不算过分,给了,也就给了吧。   “喏。”   等到二人都离去,帐内只剩下翁婿二人的时候,吕布才凑过去,小声的问道:“方才所言,是真的吗?”   就算吕布这种莽夫也知道能操控天道的人是什么级别的存在,激动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讹他呢,不这么说,他哪里会老实的投诚啊。”林墨笑着耸耸肩。   老岳父听后一脸失落,“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假是假的,不过林墨说了不算。   当天下午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军营,甚至是岸上的那三十多万大军都知道了,一个个嗷嗷叫的士气炸裂着要打过去。   没办法,林墨的原话是他得仙人指点习得异法,一旦施展能预知未来,但他们传的是一个比一个奇,说是林墨的仙法施展开来能逆转天时,穿梭阴阳,驱役鬼神那不是小儿科吗?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反正接下来的要做的大事也正好需要一些光怪陆离的光环套在自己身上。   “司空,末将奉命来见。”是黄射,黄祖的儿子。   林墨点了点头,“令尊那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禀司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司空一声令下便可行动。”黄射铿锵有力道,显然是憋足了劲头。   “你父亲我倒是放心的,不过你……”   “司空可以放心,家父说了,我们黄家的大仇都是司空帮着报的,如今司空既有筹谋,黄家甘愿赴汤蹈火。”   黄射显得比林墨更有信心,“更何况,我们父子都相信司空!”   “好!”   林墨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只要照着计划来,你是不会有危险的,他们还要用你来传话。   至于让令尊准备的事情,也只是以策万全罢了,大概是用不上的,此番计划,最关键的人是你,不是令尊。”   “这也是家父想让末将对司空感激的原因,司空不仅帮着我们黄家报了大仇,还给了末将立功的机会,末将定不辱命!”   “去吧。”林墨点了点头。   “末将告退!”   黄射走后,林墨捻着手指喃喃道:“有了前面的部署,这事办起来应该会更容易一些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将计就计?不行!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曹操心情都很压抑。   其实细算下来,整个草船借箭事件真正的损失不算太大,可基本都是挂在了他的头上,法正和张郃,一文一武啊,堪称臂膀了。   他刘备也有损失,不过几十艘破船加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将霍峻,跟自己可没法比。   最重要的是,被他林允文一声‘卧龙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送箭’杀人诛心,现在整个军营里士气都很低迷。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过于玄幻了一些,他林允文又不是神仙,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诸葛亮是不是通敌了?   曹操当然也知道这里头本来就藏着林墨的算计,虽然心里很反感故弄玄虚的诸葛亮导致了这样的危机,终归还是要去军营里进行安抚和鼓舞士气。   自己去安抚他们,谁特么来安抚自己啊,中军帐里的曹操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主公!”   帐外,蔡瑁快步的跑了进来,“寨外有一民船靠近,来人不报身份却自称是有要事面见主公,军士将其抓获后我亲见后发现来人竟是江夏太守的儿子黄射。”   “黄祖的儿子?”曹操挑眉道。   见蔡瑁点头他赶忙问道:“人呢?”   “就在帐外侯着。”   “快,带进来!”   蔡瑁出去后,曹操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荀攸,“你怎么看?”   “黄家现在可就剩这一点血脉了,林允文想用他来诈降,黄祖竟也同意?”荀攸捏着胡子狐疑道。   这一个问题,曹操自己也很纳闷。   但毕竟身份特殊,他还是驾着民船过来的,应该是有意为之,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曹将军,曹将军!”   一见到曹操的黄射异常激动,单膝跪地作揖后哽咽道:“林墨不能相容,夺我父亲兵权,削我军职,请曹将军做主啊!”   曹操怔了怔后,忙起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从容道:“不必急切,你且慢慢说来发生何事了,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曹将军……”   黄射努力调整着抽泣的声调,涩声道:“坊间传言四大家族祖坟被掘多半是林墨要以此来离间曹将军和四大家族,以达到荆州内乱的目的。   日前林墨率大军赶赴江夏西陵城,家父不过是问了一句,便被他落了以下犯上之名剥去了水师都督的职务,仅以江夏太守之职留任西陵城,末将也被剥去了射声司马一职。   家父深知林墨气量狭小,若是迁延不定,待战事了结必为他秋后算账,故而遣末将前来面见曹将军。   若曹将军肯接纳,家父愿助将军破了吕林大军!”   曹操不由心头一震,好大的口气,脸上倒是不动声色,沉声问道:“吕林拥兵不下四十万,粮草军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令尊有何能耐助我破敌?”   黄射此时已经停止了抽泣,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低声问道:“敢问曹将军官渡大战的时候何以能胜袁绍?”   听到这,曹操再也淡定不下来,就算一时半会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诈降,但这粮草一事作为三军命脉,对于过去吃上了这份福利的曹操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他呼吸急促的道:“说下去!”   “曹将军,吕林的水军屯于夏口渡头,步骑也在渡口之上安营扎寨了,可粮草军营皆屯放于西陵城,足有二百万石军粮和无数的军械,守城将军是郝昭,副将是郭淮,率一万军驻扎。”   “可西陵城固若金汤,即便只有一万人我军也一时间难以急切攻破,一旦林墨发现有敌情,骑兵从夏口赶赴增援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心里已经明镜似得的曹操故作失落长叹,其实背负的双手已经激动的在颤抖了。   “若是家父有办法灌醉这两人,到时候洞开城门呢?”黄射嘴角勾勒一笑。   曹操当即飙戏,眉头一皱道:“当真?”   “千真万确,即时请将军令跨江的骑兵全部换上吕军战甲,沿途如遇吕军便称是奉命赶赴西陵城督粮,他们必不会生疑,只要一场大火,几十万大军没了粮草,军心必乱,曹将军也可顺势攻破吕林大军!”   让步骑跨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虽然两岸相隔不算太远,就算宽一些的水域也不过十来里而已,运过去问题是不大的。   可一旦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他们将退无可退,而且没有粮草补给,只需一两日大军便会不战而降了,本质上来说,这就跟吕林不敢贸然的把自己的步骑运过江道理是一样的。   一旦对面实行坚壁清野,水军又在长江上断其粮草补给,那么跨江而去的那群人会被饿死的。   如果有内应,那又不同了,若是如黄射所言,整件事完成下来,那吕林确实是必败无疑的。   可惜啊,这注定只是一场美好的幻想罢了。   黄射的出现理由太过牵强了,你要说黄祖因为掘坟事件想去求证,这很合理,可要说林墨心胸狭隘因为你多问了一句就把父子俩的军职都给剥夺了,谁信啊。   远了不说,颜良、文丑、满宠这些一个个都是降将,林墨哪个不是委以重任,怎么到你黄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信是不信,可曹操也不能真的把黄射怎么样,毕竟人家是顶着投诚的帽子来的,若是杀了他,以后谁还敢来投奔。   所以,曹操只能配合演出,终究不能戳破什么。   不过没等他开口找个合适理由敷衍,黄射却继续道:“不过此事是有条件的。”   闻言,曹操眼前一亮,若是有条件,那么这事反倒有可能是真的了,“但说无妨!”   “曹将军……”   黄射先是煞有其事的作揖,随后徐徐道:“我黄家与孙家之仇曹将军应该有所耳闻,事成之后,请曹将军将孙策交予我们黄家处置。”   “好!若此事能成,吕林可破,到时候孙策这临时的盟友早晚也是我的劲敌,交予你们处置又如何!”   曹操双手重重的搭在了黄射肩头,沉声道:“你且先在我军营里稍作休息,奔袭西陵一事我需要做部署,待一切准备妥当你再回西陵,届时便可将当中细节一一转达令尊,以便计划可以成功。”   “末将遵命!”   曹操点了点头后看向蔡瑁,“带下去,以上宾之礼款待!”   “喏!”   二人走后,曹操长叹一声,双手插在腰带上沉吟:“公达,这事听来有些不合理,可他最后那句话我又觉得这不合理中似乎又能找到一丝的可能。   用兵者岂有不行险的道理,就看这份险值得不值得,从这次草船借箭来看,林墨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多智来解释了,长期对垒我的信心也有些不足了,可若是此事能成当真能将吕林一鼓作气拔起,我是想试一试的,你怎么看?”   郭嘉走了,荀彧走了,法正也走了,再加上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贾诩和刘晔都不在,曹操能商量的人已经不多了,荀攸的意见非常重要。   “主公,刚才黄射有句话问的好,官渡大战是如何取胜的,不知主公可还记得。”荀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毁其粮草。”曹操说道。   荀攸点了点头,“那是谁给主公袁军屯粮之地的消息?”   闻言,曹操身子一僵,长叹了一口气,“记得,当然记得,是林墨托张扬带过来的锦囊,你提醒的好啊,提醒的好……”   他知道荀攸是什么意思,在那样一场敌我兵力悬殊的战斗中唯一取胜的办法也就剩下对粮草做文章了,他知道,林墨也知道,只不过林墨用了手段套出了粮草所在地。   现在呢,吕林占据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那么他能算计别人的粮草,岂不会对自己的粮草愈发小心,在西陵城里屯兵一万当然足够保护粮草了,不合理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会把一个不被信任的黄祖放在自己的命脉城池里。   林墨是什么人,那是天底下最精于算计人心的男人,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曹操已然确认这黄射就是林墨派来诈降的人了,不由心中惋惜起来,若是真的,该多好呢。   “那我找个理由打发他算了吧,林墨还真是机关算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给我下诈降,你以为接下来我们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图谋合适一些。”   曹操重新坐回帅椅,耷拉着脑袋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荀攸好像一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由扭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他好像在沉思什么。   “公达,想什么呢?”   荀攸依旧无动于衷,曹操提高了声调唤道:“公达?”   “主公,在下……在下思得一计,或可一试!”反应过来的荀攸紧锁的眉头豁然展开,眸子里闪过精芒。   “计将安出?”能让荀攸如此兴奋的计策,当是不简单,曹操立时让他演示。   随着荀攸在沙盘上的演示,曹操的表情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先是狐疑不定,然后是眼前一亮,最后的点睛之笔直接是瞪大如铜铃了。   ……   刘军军营里,诸葛亮在自己的军帐里趴着,脸色煞白,屁股上敷着药,整个人神情恍惚。   像他这般骄傲的人,也有沦为蛊惑军心之罪吃军杖的一天,这实在是耻辱。   当然,林墨让徐盛在江边喊的那些话怕是要比这军杖还狠,一度让诸葛亮有些道心崩塌。   这些天来他没做别的事,就是在想林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一切可能不可能的理由他都想过,真的不合理啊,太难了,这道题太难了。   这一切刘备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也有好好的鼓舞诸葛亮,卧薪尝胆的勾践,胯下之辱的韩信,但作用似乎有限。   其实像诸葛亮这样的聪明人他是不需要人开导的,因为这些道理都是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刘备知道,他难过的也不是被羞辱,而是陷入了迷茫之中,这初次的碰撞里,不仅自己精妙的计谋被识破,还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此时的诸葛亮应该是失去了战胜林墨的信心。   偏偏这又是最重要的一点,只能是盼他能早点想明白吧。   要说林墨也真是够狠的,你破就破了,还这样羞辱人,没这么玩的呀,真是个妖孽。   “孔明。”军帐里刘备在发呆、诸葛亮在恍惚的时候曹操和荀攸走了进来。   “曹将军来了。”刘备赶忙起身示礼,诸葛亮也点头致礼。   曹操不客气的搬来小凳子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多谢曹将军关心,再躺上一些日子便可下地走动了。”诸葛亮声音有些虚弱。   二十军棍啊,就连魏延这种行伍出身的人吃了都遭不住,更何况是诸葛亮呢。   曹操无奈的解释道:“并非我不体恤你,可当时的情况我也是无奈之举,将士们心中不忿,后方也需要一个交代,只能委屈你了。”   “在下明白。”诸葛亮点头。   “此来一是看看你的身子,二来也是有事与你和玄德商议。”   曹操说完,刘备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诸葛亮,主动接过话,“曹将军请说。”   “方才,黄祖的儿子黄射过来了,说是黄祖有意归降。”   看着诸葛亮惊愕的目光便知道他跟荀攸想一块去了,没等他开口曹操便压了压手,“区区诈降计岂能瞒我,不过,我觉得此事不妨来个将计就计,届时还需孔明你辛苦一趟。”   这话一出,虚弱的诸葛亮也来了兴致,本能的想搀扶着起身却因为屁股吃疼而表情扭曲,曹操赶忙关心道:“先生不必起来,听我言便可。”   刘备倒是心里惴惴不安,前些日子还在骂泼才,这会就先生先生的叫上了,这计策怕是要孔明冒险啊。   “请曹将军示下。”   曹操朝着荀攸扬了扬额,后者便将计划再次转述了出来。   闻言,诸葛亮表情有些玩味,刘备的反应却是跟曹操先前一样,但随后那一抹亢奋就被掩饰了起来,叹道:“孔明,此计听来似乎不错,而且一旦得手四十万吕林大军必将灰飞烟灭,只是你要深入虎穴,不知你心里如何考虑。”   诸葛亮没来得及吭声曹操就开始安抚了,“玄德、孔明,公达此计我深思熟虑过,确认是可行的。   一者吕林的水军其实战力也一般,若是有机会他们肯定是更愿意动用步骑的,毕竟那是他们拿下大汉十州的底气所在;   二者孝直和儁乂终归是因你而死,你也吃了军棍,这事可以通过黄射传回去给林墨,这些日子我们再闹些动静给他看,就算林墨再多智,这一切合情合理他也难起疑心。   只要你过了江,到时候按着公达的计划,他们定会上当,只等事成,必可将四十万吕林大军付之一炬,此番大战我们也可大胜了!”   这般算是安抚也算是壮胆了。   至少一旁的刘备便是再疼惜诸葛亮都觉得这个计划是行得通的。   当然,诸葛亮确实需要亲身犯险,可这件事前后并无矛盾,只要照着计划走,诸葛亮肯定是安全的。   最后,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诸葛亮的身上,就等他的答案了。   沉吟许久的诸葛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第三百九十章 卧龙大才,比在下高明   诸葛亮说不行的时候,曹操的眉宇间明显充斥了一股子戾气。   尽管进来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尽管嘴上说的是友善可敬的,尽管先前的军棍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安抚自家将士和后方的,可曹操的内心里对诸葛亮的厌恶也是真真切切的。   毕竟,法正和张郃因他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荀攸想出了一个破敌妙计,而且只有他的处境最合适,即便诸葛亮嘴上不说,可曹操先入为主的也会觉得他就是怕死不敢去。   “不行?”   曹操冷笑了一声,右手已经无意识的摸到了腰间倚天剑上,“这怕是由不得你说不行了。”   闻言刘备上前一步,站到了曹操身旁,从容不迫道:“孔明,你心里作何想法,不妨直言。”   这联军里就算你实力最强横,刘备也不至于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军师被逼迫。   当初仅是三人附属于公孙瓒尚且不怵袁家兄弟,更何况现在还有几万兵马,有些事,半分退让不得。   “曹将军莫要误会,非是在下不愿涉险,而是觉得此计怕是瞒骗不过林墨。”   趴在榻上的诸葛亮是真的辛苦,想翻个身都不行,只能咬牙继续道:“林墨是何许人曹将军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吧,公达此计确实精妙无比,可是痕迹过于明显,以林墨的城府心术根本瞒不过他,此人……此人过慧近妖啊。”   举凡大才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庞统是这样,郭嘉其实也是,诸葛亮亦然,所以他才会在没有开战之前满怀信心要在这万里长江之上激起一场名留青史的逆转之战。   谁曾想,仅仅是交锋一回就把他给打的怀疑人生了。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发生草船借箭这件事,诸葛亮是肯定赞同这个计策的,毕竟这一计不仅计出连环,而且明面上看是让吕军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对方怕是很难抵挡这个诱惑。   只是经过了这一次的草船借箭事件后,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诸葛亮的心里其实都一定程度的落了阴影,本能的会觉得这种级别的难度根本困不住这个妖孽。   曹操脸色虽然不好,但并没有反驳,只是阴沉着脸,他当然知道以林墨的智计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破局,之所以这么亢奋和支持,说到底用的不是自己人呐。   而且,两个都不是,那就属于值得一赌的局,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自己也没损失。   一旁的荀攸掬着手不说话,这计有没有破绽,当然是有的,可至少明面上看一切都顺理成章,成功率能有个五成,很高了呀,除非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眼下局面堪危,那你可有更高明的手段?”曹操显然跟荀攸想一块去了。   诸葛亮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脸上已经写了没有两个字。   军帐内沉静了片刻后,曹操冷笑了一声直接看向刘备,“玄德,我们既然联盟那就有共同的目标,如今我方出了奇谋,而且整个计划你也听了,这人选是非他不可吧?   莫不是玄德终日宣之于口的匡扶汉室、剿灭国贼只是喊着好听?”   面对曹操的质问,刘备默不作声,这不是道德绑架,这是就事论事,若是自己没有任何缘由的拒绝,这事不仅情理上说不通,也会直接影响三方联盟的结果。   “孔明……”刘备无奈的轻唤了一声。   即便是曹操没有发难,诸葛亮也知道这样的答案是无法交代的,事实上他刚才就已经在苦思这个问题了,此时嘴里喃喃道:“痕迹太重了,如何能消除了这些痕迹又让林墨按着公达的想法走……”   即便林墨没有出手,他都会自动带入林墨在第三层俯瞰着整个战局,所以要用计,必须要有三四道迷雾才能瞒过这个男人。   “不着痕迹……不着痕迹……”   得想啊,不想出来破不了吕林就算了,自己也会被搭进去的呀。   想到激动处,他甚至忘了屁股的疼痛强行撑起身子要起来,一阵伤口撕裂的疼痛后,他表情狰狞,但眸子却闪过精芒,“有了,有了有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也不知道这算是急中生智,还是本能的求生欲激发他的潜能,他虽然趴着,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公达妙计,再辅以此策,必成!”   曹操和荀攸对视了一眼后纷纷看向诸葛亮,“说来听听。”   “请曹将军耐心等候,此番在下定能让吕林的大军如公达所谋那般。”   呵,又玩谜语人是吧,要是之前曹操也就随他去了,可是现在,曹操冷哼一声,“现在就说!”   天知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好怎么应对,拿这玩意做托词罢了。   一旁的刘备当然是相信诸葛亮的,也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逼格这玩意可以有,但要看情况,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咱就别当谜语人了,语重心长道:“孔明,说吧。”   诸葛亮闻言一怔,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他在三军心目中可不是从前那位滴水不漏的卧龙大才了,叹了一口气后便将计划娓娓道来。   听完他整个计划曹操直勾勾的盯着他,刘备则是连连颔首,面露喜悦,一旁的荀攸捻着胡须仰望穹顶做沉思状。   俄顷,曹操瞥了一眼身后的荀攸,见他并没有反对便站起身来颔首道:“便依你计行事吧,到时候不能都用我的人,要动用玄德所部一万军,军械我会负责。”   “听凭曹将军吩咐。”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借不来箭就要听从曹操指派,现在刘备也无话可说,但终归不用让诸葛亮去冒险了。   除了军帐走远了许多,曹操才长叹了一口气,“此计听来,确实精妙。”   “是啊,虽然方才我们都没点破,但诸葛亮此计当真要比在下的高明许多,这般不留痕迹的行计,林墨会不会中计在下不敢断言,可若是异位而处,在下确实无法识破,卧龙真大才啊。”   荀攸还是个老实人,有什么说什么。   曹操缓缓点头,显然是赞同荀攸的看法,但内心里对诸葛亮的厌恶并没有因此减少,嗤笑了一声,“看来把他架在火上烤一烤,他脑子也活分多了。”   ……   许昌城内,一辆囚车缓缓逼近,囚车内张郃披头散发,膝盖弯曲的坐着,目光呆板。   落了吕林的手里他早就清楚自己没有了活路,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连盘问、招降这些程序都能省了。   罢了,无所谓了。   唯一觉得不放心的反倒是法正,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曹操对张郃不错的,比袁绍好的多,他也念这份情,哪怕是自身难保了依旧希望法正的结果会好一些。   伴随着马车停下,一金一银两名魁梧悍将走了过来,银甲男子伸手进囚车内拽起张郃头发一压露出那张狼狈的脸庞,男子得意一笑,“张郃,我说了一定要取你脑袋的,你以为你跑到曹操那就保的住命吗?”   颜良看清楚了张郃的脸后发出桀桀怪笑。   文丑只是冷着眸子沉声道:“开门,放他出来。”   “喏。”   戴着枷锁的张郃被军士拖拽下了囚车,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点反应,甚至看着颜良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也没有一点波澜。   “看看你这样子,昔日竟与你齐名,真是对我的羞辱,又没骨气、眼睛也瞎了,你活着这么痛苦,我送你上路也是对你一种解脱啊。”这一天大概是等的太久了,颜良的话很多啊。   跪在地上的张郃扭头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们兄弟有什么可狂的,大家都是做的降将,怎么你们就能挺直胸膛的指责我与进勇,要论厚颜无耻,当真是无人可比。”   “屁话!我们跟你们能一样吗,你们这两个贼子是临阵投敌,我跟兄长一个是被曹贼所俘受太尉司空救命之恩,一个是阵前被俘后提出了三大条件无一不悖逆于主公,也是在主公走后才归顺的太尉司空!”   颜良激动的涂抹横飞,“更何况,即便归降我们还救了黎阳六万老弟兄,你们呢?还敢跟我们比?”   “你们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张郃也面红耳赤的咆哮了起来,浑身都激动的发抖,“郭图小人几欲害杀我与进勇,自己献的糊涂策败了却将罪责推到我们的头上,更可笑的是庸主还就相信了他,我们不降,不降已经死了六年了!”   颜良有些语塞,这事他后来也听说了,确实是拜郭图所赐,其实他真正不忿的也不是投降曹操这件事,就是觉得他和高览身受袁绍大恩,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背后捅刀,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文丑长叹了一口气,“那些烂账谁也算不清楚,但你们阵前投敌是事实,为将者便是受些屈辱也不能为一己之私卖主求荣,到了九泉之下,自己跟主公解释吧。”   说完朝着颜良扬了扬额,后者冷哼一声,抽出宝剑高悬,“还有什么遗言吗?”   张郃笑了起来,慢慢的笑的越发张扬,最后歇斯底里的怒吼:“庸主!庸主!我死也不后悔!”   撕拉~   宝剑挥砍,人头落地。   两人齐齐望向北方,眸光有些晶莹,主公,这是我们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瞑目吧。   许久,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释怀的笑。   “兄长,太尉和司空对我们真的不薄啊,这张郃好歹也算一代名将了,听下面人说司空甚至都没有招降一句直接就给送到许昌来了。”   “我们兄弟命好,跟对了人,做好司空交代的任务吧,千万不能让他失望了。”文丑感慨道。   “这我明白,不过城里现在一直很太平,没见有什么风浪啊,是不是司空多疑了?”颜良狐疑道。   “这话以后可不能再瞎说了,司空什么时候多疑过了,定是陛下想造反,我们只管好好看着他就是了。”   “兄长说的对。”   ……   许昌城内,司空府。   吕玲绮身着宽松的红色绣服,火红绣服下是白色的裹束凸显着她高耸的峰峦,端坐于主位的她脸庞上褪去了早年的英姿飒爽,端庄中又透露着几分威严。   她的面前是桃花眸子妩媚勾人的甄宓,一身湛蓝贴身衣裙,小翘臀让人看了有想狠狠拍上去的冲动,不过在吕玲绮的面前,她乖巧的像个小媳妇一样在禀报着这个季节商会的各种支应。   自从甄家的商道和笮氏商会的商道归于一并后,红袖招的一应开支也全部纳进去了,这个时候的甄家其实已经跟林墨有撇不清的关系了。   再加上她与林墨的关系,见着吕玲绮那是需要恭敬行礼叫声大姐的。   自然而然的,林墨不在那这些情况就要跟吕玲绮好好的汇报。   “不错,你果然是个从商之才,这么大的生意治理的井井有条,夫君到底没看错人。”吕玲绮面无表情的说道。   “多谢大姐。”   甄宓说完,吕玲绮看向了一旁的大小乔姐妹花。   她们一如既往的披着白色纱裙,随着慢慢长大更显娇艳欲滴了。   现在,腹黑女王郭照马上就要生了,没有再参与这些事,可吕玲绮又不能时刻都盯着红袖招,所以她们姐妹就接替了郭照要做的事。   一开始显得有些笨拙,能进红袖招的人本身就不简单,更别说它的管理者。   好赖郭照也算细心,这两人才算慢慢的上道了一些。   此时,被吕玲绮一扫,大乔赶忙站出来做福,“大姐,根据先前照姐姐安插在御林军的人回报,已置换了三名都尉,五名司马,十二名百夫长,现已全部安插了我们的人。”   “人手方面够用吗?”吕玲绮点头问道。   这时候小乔挪了挪步子,“禀大姐,从他们这些人嘴里套出来的消息,涉及其中的已经有八百多人了,若是只到百夫长这一级那就够,若是要渗透到队率那便……”   吕玲绮的美眸转了转,“百夫长就可以了,队率没必要。可是,这件事关乎存亡生死,他肯定不止八百多人,不然没这个胆量的,你们姐妹要深挖下这条线,一定要把隐匿之人都给挖出来,万不可误了夫君的大事!”   “遵命!”二女点头接令。   林墨在出征前曾经与她详细的聊过这件事,以刘协的性子,再加上吸纳的钱财来估算,这次行动肯定不会少于一千五人。   就算他把这一千五百人全部换成一班,也需要刨去四百人看护皇宫的城门,到时候进去的一个个都是当世的高手,没个一千人他根本没胆量动手。   而且,这还只是皇宫内院御林军的,外城九门方面肯定也有势力,否则如何接管城防挡住救援的拱卫营呢。   二乔毕竟是新手,效率上远不如郭照的,吕玲绮沉吟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把名单全部罗列出来,我要一个个核查。”   要是照着这个速度,吕玲绮担心万一自己夫君破敌太快,这头还没挖出真正的大头来,到时候会让他有所忌惮不敢行动的。   所以,这件事怕还是得她亲自去跟踪才行了。   大小乔对视一眼,有些委屈的点头道:“遵命。”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这才是真正的虚实奇正   万里长江之上,一队舰队此时正从夏口逆流而上。   舰队由前后三艘楼船作为主体,随行了二百艘艨艟,一百六十艘赤马,海鹄和斗舰若干。   最前头的楼船上方,张辽一身黑色铠甲,连披风都是黑色的。   这身装束跟普通的校尉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打远了根本无法区分。   曾几何时的辽神可是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装束的,他披过一段时间的银甲白袍,但总感觉跟赵云有些撞衫,后来为了区分他就把披风弄成了吕布那款大红色。   但随着马超的加入,算上颜良、赵云,这银甲战将已经无法提现他辽神的逼格,金甲?也不行,那就跟文丑撞衫了。   追求鹤立鸡群的张辽为此苦恼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老阴货看不下去了,告诉他大隐隐于市,无形装逼最致命,所以他觉得返璞归真穿上战场之上最常见的战甲。   至于主将要穿的显眼激励将士这种事情他根本不考虑,只要扯着嗓子吼一声‘张文远在此’谁敢不拼命?   虽然如此,可辽神现在的心情依旧很迷茫,草船借箭这件事,他似乎陷的比诸葛亮还深啊,他才不相信林墨那一套忽悠法正的说辞,无奈这个侄子又不肯坦白,看来有他在想虚实奇正是很难了。   所以,辽神现在是每天都带着舰队出来长江之上巡视,终归战场才是自己的归宿。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大概是巴丘那边士气太低落了,都不出来巡视了,先前还打过几次遭遇战,虽然各有胜负,大体还是赢多输少的,现在直接不出来了让辽神很郁闷。   眼看就快进入巴丘水域时候,前方快速驶来一艘瞭望船。   瞭望船的船体是最小的,可足够高,速度足够快,如同陆地上的斥候一般,瞭望船开到跟前后瞭望台上的军士开始挥舞旗帜。   一番旗语传达,前方十里处发现敌船,楼船三,艨艟、赤马皆过百,但船体贴的非常近,龟缩一团。   “好大的阵仗,他们总共也没几艘楼船,这次竟然一次开出三艘,看来是已经探明我们的路线,不过这么多的战船,应该要四散开来才好布阵啊,怎么会龟缩在一起。”辽神身后的徐盛嘀咕道。   辽神摩挲着下巴显然也在沉思这个问题,片刻便转身朝着高台处的旗语兵喊道:“传令返航,放慢速度,三十里后列阵迎敌!”   这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联军的舰队,仅凭这种旗语传达辽神当然无法理解,可从瞭望船带回来的信息看,彼此军力是对等的,辽神又怎会怂。   更何况,军力或许对等,可通过前期的交锋来看,除了原本的景象水师战船,其他的战船很多都是民用改造的,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好战是好战,可辽神并没有丧失理智,这里距离巴丘渡口太近了,万一势头不对那边来增援就麻烦了,将战线后移可以确保安全。   辽神不敢让战船走的太快,深怕他们放弃追逐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宽阔的水域,同时这里的水流也是最缓的地方,这样一来联军顺流的优势也会减弱很多。   三艘战船一字排开,艨艟、赤马、海鹄、斗舰相互列阵,摆好架势就等着对方出现了。   除了主楼船上的张辽和陆逊外,朱桓、魏延、徐盛、甘宁等人全部都下到了赤马船上,静待着这场大战。   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就出现了联军战船,对面的楼船倒是跟己方的相差不大,都是四层,甚至能看到上方的投掷器,可是那些随行的艨艟、赤马战船全部都龟缩在一起,这让张辽和陆逊都很诧异。   “这阵型……他们想干什么?”陆逊打眼看着狐疑呢喃。   要不是亲眼所见,张辽也不愿相信,虽然对方把艨艟、赤马、海鹄和斗舰按梯次分开了,可这些战船全部都是紧靠在楼船的周边,这样的阵型会让弓箭的火力无比集中,他们不要命了吗?   先前也跟他们打过,但这种阵型却是头一次见。   “进攻!”辽神倒是想试试看他们这阵型有什么特殊地方,一声令下旗语兵挥动旌旗。   很快,所有的战船都动了起来,朝着联军虎扑了过去。   吕林水军前置的是艨艟,赤马在两侧呼应,这样可以快速形成快速包夹之势。   在吕林水军快速向前的时候,联军主楼船旌旗挥动,旗语过后战船都停了下来,只让最前排的艨艟向前冲去。   见状,张辽眸子瞪大,因为距离足够近时他才赫然发现对面的艨艟竟然是两艘两艘用铁链连在了一起。   交锋之前,两边艨艟都在朝着彼此放箭,直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那些水军才会赶快站稳身子搀扶一旁的船桅或沿边应对接下来的撞击力。   轰轰轰!   伴随着双方艨艟船碰撞在一起,联军的艨艟船都是两艘一组,再加上水流的助势,这冲击力自然不是吕林军这种单体艨艟能比的。   碰撞之下,吕林艨艟船上的将士便是早有准备也还是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的重心不稳东倒西歪。   相反,联军的艨艟因为两艘连接,稳定性大大提升,借着这个契机,联军的水师火速抛出倒钩定住吕林战船,其余人则是一窝蜂的杀了过去。   原本他们就因为战船碰撞的冲击力没能调整身形,这一下子上来两船人,兵力上也不对等了,很快就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而且,这些水师配合的相当默契,快速的攻占一艘艨艟后就会立刻向前推进,站在楼船上的张辽眼看着自己排列成三行的艨艟轻易的就被撕开了第一重,不由眉头一紧。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楼船上的弓箭火力是很猛的,但双方艨艟都贴一起了,很容易会造成误伤,只能寄望这些赤马了。   两侧的赤马倒是没受影响,也从联军艨艟的后方形成包围之势,赤马船上的甘宁嘶声怒吼:“快,放箭,放箭!”   在联军后头合围的赤马射出一阵箭雨,有效果,但算不得明显,毕竟他们的将士都是集中在船的前头甲板上,船舱的遮挡能提供一定的掩护。   正欲下令追击的时候,一旁将士喊道:“将军快看,他们的斗舰上来了!”   甘宁转身后赫然发现后方联军斗舰正在快速的逼近,赤马船主打的是一个快,如同水上的战马,而斗舰有那么一丝盾牌兵的味道,船上设有女墙掩护,女墙上有方孔,方便弓弩手放箭。   该死,看来这阵法的配合是经过认真研究的,而且,更糟糕的是,斗舰两侧有赤马和海鹄在拱卫,就算甘宁此刻想退让也是极其危险的。   不过,站在楼船上的张辽看的真切,己方的斗舰从正面压上,海鹄也是在两翼的,所以只要他们能顺流而下的往两翼撤走,问题不大。   伴随着旗语兵传达指令,已经有赤马开始顺流而下的脱离,毕竟速度在这摆着。   “都这时候了,给我贴上去,斗狠!”   甘宁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指挥着周遭两艘赤马,三艘战船直挺挺的朝着对面斗舰冲了过去。   这种冲锋势头是很不理智的,在双方战船还没有贴近之前的这段距离,斗舰的远程火力可不是你赤马能比的,更何况这些斗舰两两捆绑,战船稳定也会让弓弩手的准心更高一些。   所以,赤马船上的将士基本就是躲在船舱里或者船沿下找掩护的。   “那几艘船怎么回事?”陆逊看着三艘赤马没有按着旗语撤离反而是冲了上去忍不住咋舌。   “八成又是甘兴霸。”   辽神话语间透着无奈,甘宁他是很喜欢的,够猛,身上虽有匪气,可也有义气。   就是吧,脑子不太好使,太刚了一些,前番就有好几次这种行为了,无奈他又能刚出一片天来,所以每次张辽只能口头教育。   毕竟,在这个莽夫的身上,他看到了当初广陵城下八百破三万的自己啊。   “快!钩住它,快钩住它!”   伴随着赤马碰上斗舰后,吕林水军赶忙抛出挂钩固定,所幸这两种船的外沿高度相差不过尺许,将士们可以通过攀爬翻上联军斗舰。   甘兴霸踩着船沿一跳就飞身上了联军斗舰,跳入人群中后,双戟左右挥舞如砍瓜切菜般将那群弓弩手打的鲜血如泼墨一般惨叫连连,不消片刻功夫就在战船上杀出了一大块空地,也为后面攀爬的军士争取了时间。   嗖~   “啊~”   一名攀爬中的军士后背中箭直接跌入了长江,刚补上一个,又是同样的位置中箭,继而跌落。   不远处的一艘斗舰上,须发皆白的黄忠一身铠甲,拔箭、搭弓、上弦一气呵成,每箭出必有一人殒命。   而且,他动作之快,就好似根本不需要瞄准一般,一旁将士都看待了,不过数息功夫就放倒了七八名的吕林水军。   “将军,射他,射那个拿戟的!”一旁将士眼见甘宁杀的兴起,直接让黄忠将其射杀。   事实上,黄忠早就发现了甘宁,只是距离有点远了,他一直在射杀的都是最左侧的赤马船上的水师,这个距离已经有一百步了。   而甘宁可是在中间那艘登上的斗舰,按着距离算,已经超一百二十步了,再瞧那身法,能在乱军之中辗转腾挪,这个距离、对方的速度和身法,这普天之下也没人能在这样的距离射中这般乱动的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连船造成的弊端,毕竟两艘船连接在一起,船底下的船夫如果无法统一令动就会造成战船打转的情况发生。   与其那般耗时,不如多射杀几个更实际。   甘宁杀的很欢,一艘船上的水师不多时就被他带人屠戮殆尽,可这只是他眼前所见,若是站在张辽的角度去看就会发现,整个战场上已经被联军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他们凭借着连在一起的艨艟首先就把吕林水军阵脚给冲乱了,后面的斗舰又提供火力支持,加上两侧海鹄掩护、赤马穿阵占位,哪怕有楼船上的四层弓弩手给予火力压制也没能挡住。   看着将士们一个个的落水,已经有不少战船都在随风漂泊证明船上将士都已阵亡,张辽心知这局面已经无法逆转,再拖延下去只会死更多人,当即咬牙道:“撤退!”   斗舰上的甘宁杀的正酣,要跳上赤马换一个目标的时候,随行将士提醒道:“将军快看,那是撤退的旗语!”   甘宁见状心头一沉,心知张辽可不是个软柿子,如果不是后方被搅弄的一塌糊涂绝对不会撤离的,一旦楼船撤走,他现在的位置可是极其危险的,只得带着将士们吆喝着快速返航。   “赢了,哈哈哈,终于赢了!”联军楼船上的蔡瑁乐疯了,先前打过几场都是规模不大的战斗,还是输多赢少。   如今日这般双方投入兵力足几万人的大战还是头一次的,结果赢的这般轻松,有点出乎预料了,当即下令全速追杀。   一直追到了赤壁江畔,担心张辽有接应的蔡瑁才下令撤走,即便如此,那一路上的战船、军械也够他大赚一笔军功的了。   而且,自己的名声也将在这一战中彻底打响,毕竟对面楼船上挂着的可是‘张’字大纛,涨脸啊。   吕林楼船之上的陆逊正在周遭跑动,其实就是想清点一下还剩多少船,以便估算这次的损失,他不断的唉声叹气,虽说不是主将,可到底是作为了张辽的参军,脸上挂不住啊。   反倒是辽神自己,虽然心情也不是那么好,可似乎并没有纠结太久,反倒是一直在呢喃,“想不到战船相连之后竟然有这等威力,艨艟的冲击力变大了,斗舰的稳定性提升弓弩手也会更加精准射击……   我回去后也要弄几艘连船才行……   不对啊,若是胆子大一些,把所有战船都连起来,那么稳定性只怕可以让将士们如履平地了吧?”   想到这一节,张辽瞳孔骤然一聚,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亢奋的一掌拍在了船沿上,激动道:“对!就是把所有战船都连起来,这样不仅是水军弓弩手射的更稳定,说不定,就是我北国的将士们都可以登船作战再也不怕晕船的问题……”   张辽咽了咽口水,脑补更深一层,甚至,战马都可以驰骋。   我的老天,这简直是天赐的破敌之计呀!   张辽可以断定,如果能让己方的陆军登船作战,那不是开玩笑的,简直是碾压曹孙刘联军啊。   妙啊!   妙极了呀!   这才是真正的虚实奇正!   张辽仿佛预见了这一仗后自己的大名被载入兵家一流名册的那天,甚至为后世所歌颂。   那才是真男儿! 第三百九十二章 神来之笔沦为棋子   林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伴随着秋冬交际,渡头上的陆军营里病倒的人数开始剧增,从最开始的一两千人到如今一万多人。   这些人大体表现就是上吐下泻伴随热病,而且大有上涨的趋势。   最要命的是,随行的医官竟然还无法立刻判断出来这是疫病还是单纯的水土不服。   从表状来看像水土不服,但水土不服通常不会伴随热病的,要说是疫病那可麻烦了,这玩意传染起来能转瞬间吞没几十万大军的。   “前些日子听人说华佗在江流城出现,我已经派快马过去请他来了。”   中军帐里,吕布皱着眉头来回踱步,“不过江流城距此二百多里路,一来一回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我是担心等他过来这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军营里的将士都被这病症折磨的人人自危、军心动摇了,要说这医官也都是废物,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非把他们的脑袋都摘了不可。”   “水军方面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估计很大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吧。”   林墨也只是臆测,专业的知识还是听医官的为好,不过基本的应对手段还是要有的,“岳丈大人放心,若只是水土不服,那等华佗过来肯定能解决。   若真是疫病……”   林墨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不管了,先当它是疫病来预防吧。”   “怎么预防?”吕布侧目道,你还懂医术?   “我去与医官说道说道吧。”林墨没有详细的解释,不过作为穿越者还是懂一些基本的截断传染病的手段。   首先是隔离措施,要把患病的和没患病的分开居住,为此要打造好隔离区域,禁止无关人员靠近。   再者就是口罩问题,现在当然是没办法做出像后世那种医用口罩了,但勉强的改造出一些有实用效果的口罩却也不难。   最后是消毒问题,自从淮南一战后林墨就已经发明出了医用酒精,但那会穷的紧,产量非常有限,勉强还是能够的上这些病患和护理者的需求。   当然仅仅是酒精怕是不够,所以出发前还让笮融运来了大量的希灰,也就是后世的石灰。   这玩意也是有消毒效果的,主打在他们的日用品上,如锅碗瓢盆什么的。   简单是简单一些,但效果应该还是有的,至少能在华佗赶来之前争取到一些时间,不至于让病症过快的蔓延。   方才吩咐完医官怎么做便听得远处敲响了钟声。   五声,这是召集文武官员中军帐议兵的信号,林墨呢喃道:“我不是才过来没多久,出什么事了吗?”   中军帐处,吕布高坐帅椅,一旁贾诩、陈宫、庞统、徐庶、鲁肃等人,武将序列张辽、赵云、高顺、马超、庞德、甘宁、徐盛、魏延等人。   林墨是最后一个到的,见他走入,张辽难掩得意神色。   让吕林好奇的是,老岳父的脸上也挂着欣慰的笑,这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吗?   吕布看向张辽道:“好了文远,都到齐了,你可以说了。”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张辽干咳了两声,这才哪到哪,如此天衣无缝的妙计,这般简单说出,逼格太弱了,所以他也看向了陆逊,“伯言,将今日战场情况报与众人。”   “喏!”   陆逊出列作揖后朗声道:“今日在赤壁一带遭遇曹孙刘水师,双方军力相当,一番鏖战过后我军溃败,折损战船一百二十七艘,阵亡将士五千三百余人。”   闻言,众人一脸懵逼的看向张辽。   不是,你这么自信应该是打了胜仗才对吧,是我们听错了吗?   就连林墨也挠了挠头,我叔父指定憋大招了吧。   随后陆逊将战场上的细节一一转述出来,很快,关于连船这个重要细节就被捕抓到了。   赵云凝神蹙眉道:“依伯言所说,用铁索将战船相连便可大大的增加船体的稳定性,不仅便于艨艟冲阵,更能让战船上的弓弩手增加命中率,所以我军将士才吃了亏的。   那么,我们是否也能依葫芦画瓢,也将战船相连呢?”   “哈哈哈,子龙果然才思敏捷!”   正当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张辽朗声大笑了起来,“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战船两两相连,我要将所有的战船都用铁索相连,再在船上铺上木板……”   说到这,张辽刻意停顿后,将声调放轻,“诸位细想,如此一来这战船之上可就如同平地了,不仅水军将士可以精准射箭,就连我们的步骑都可以登船作战!”   “妙啊!妙计啊!”   庞德兴奋的摩拳擦掌,“我军最为骁勇的就是步军与骑兵,昔日太尉和司空收复十州之地便是仰仗了麾下无敌的步骑,若是步骑可以登船作战,我四十万大军必如滚滚雷霆之势横扫敌军!”   “哈哈哈,令明说的好,张将军之计惊为天人呀!”   马超因为晕船不能作战一直是很苦闷的,如今听得这般妙计乐开了花,大笑道:“铁索连船横扫长江,张将军定能一战载入兵家史册,为后世仰望!”   “妙,确实精妙。”   “此法简直是为我军量身定制的,张将军慧目如炬啊。”   武将序列里清一色的拍手叫好,这一计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就连文官序列里的陈宫和鲁肃都颔首赞同了。   闷罐子的高顺忍不住感慨:“想不到文远还是懂一些兵法的。”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莽夫吗?”   张辽一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回来报仇的样子,趾高气扬道:“当初在安丰的时候,我曾多次教你虚实奇正,你若入心何至于此!”   高顺冷嗤了一声,真小气,不就是八年前的晚上把他推出门外去了,竟然记恨到今天。   吕布也朝着张辽满意点头,毕竟,如果可以让自己的步骑上战场,那不是开玩笑的,用碾压两个字一点也不过分。   想不到啊,破敌之计竟然是文远给想出来的。   原本在享受着众人吹捧,感受逼格提升的辽神赫然发现,文官序列里除了陈宫和鲁肃外,贾诩、庞统、徐庶他们竟然不说话。   几个意思,你们对我这绝世妙计有怀疑?   “你们几个,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张辽要的是白璧无瑕,要上下一干人等都认同,不允许有瑕疵的。   几人对视一眼后,还是徐庶站了出来,拱手道:“张将军此计确实精妙,可是……万一敌军用火攻,那这些连船可就会受铁索所累,尽数烧成灰烬,船上将士也会……”   “哈哈哈,我道何事。”   张辽不以为然大笑,指着外面道:“先生请看帐外旌旗。”   众人寻目望去,看着飘荡的旌旗,张辽继续道:“我军在北,敌军在南,听伯言说这个季节长江盛行的是西北风,可没有东南风,他们如何用火攻啊?岂非会烧了自家战船?”   闻言,将士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是巴不得连船的,只要连船了,他们的军功就有保障了。   徐庶为人还是很耿直的,并不退让的反驳道:“张将军,这个季节盛行西北风不假,却也不是不吹东南风,将军可知,一旦连船,只要被他们抓住了一次机会,占得一夜东南风,这几十万大军都将毁于一旦。”   从头到尾其实也不知情的陆逊也是刚刚才知道张辽的想法,但一开始并没有立刻判断出来,待徐庶说完他觉得自己应该要站出来说说话了,“将军,元直先生所言是实话,末将熟悉这一带的风向,虽然极少会出现东南风,却不是完全没有。   其实敌军连船取巧尚可,真要是下次再遇上,我军可令赤马袭扰之策破敌,连船笨拙正受赤马所制,必胜。”   张辽眉头一皱,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可在张辽看来,连船一旦成功,其实同样可以在短时间内破敌,总不能担心那极少出现的东南风放弃大好良机吧   但他并没有与他们争论,辽神很清楚,你们谁拒绝都没用,谁支持也不够,他的目光看向了林墨,“允文,你说,叔父此计如何?”   文武皆是看向林墨,有人兴奋,也有人紧张担忧,可林墨的思绪似乎有些游离,呢喃道:“明白了,厉害呀,我倒是没想到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这个计划,高招,这回我还是真的服气的。”   在林墨的计划里,让黄射渡江诈降,此等雕虫小技当然是骗不了曹操、荀攸和诸葛亮这等大才的。   可他真正的用心也不在此,而是希望让黄射扮演了蒋干的角色,让联军派人过来用出连环计加苦肉计。   而纵观现在的局面,没有了庞统,苦肉计和连环计要上演只有一个人合适,那就是受了奇耻大辱又害的联军丢人现眼的诸葛亮。   当然,苦肉计肯定是会有两个人,一个是过来献连环计铁索连船,另外一个则是诈降骗开水寨大门点火焚烧的。   林墨想着,诸葛亮过来,那就先抓了,等他们的诈降来到后再一网打尽,虽说收益不能算一击打垮十几万联军,可把诸葛亮抓了就是最大的收获。   再者说,林墨也是想制造出一副不管你用什么计策,我都能掌控其中,从心理上摧毁他们的防线,导致他们士气一跌再跌,最后甚至不战而胜。   至于耗费的时间,无所谓,反正现在自己财大气粗,有的是粮草跟他们耗,他们可未必耗的起。   只是没想到啊,对面竟然没有走回历史的轨道上来,可却通过这样的方式有意让张辽意识到连船这个计划,最后希望己方将战船都连接在一起,他们再用火攻。   虽然看上去这没有什么差别,但其实内里乾坤大有不同。   这种方法其实比起跑来献连环计,可以不着痕迹,抛开风向问题来说,如果不是林墨清晰的知道这场历史和人物性格,上当也不是不可能。   林墨的心里在剖析着整个战局上彼此过招的斗智斗勇,可那一番对诸葛亮的感慨由于没有指名道姓,辽神便当是在说自己了,放声大笑道:“就连我贤侄都赞同了,你们还有何话说!”   老阴货没有说话,只是瞥了林墨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庞统和徐庶还想站出来说话的时候,林墨的思绪已经稳住,反应过来的他有些愕然,扬手道:“此事需当从长计议,诸位先请回吧,容我三思。”   从来文死谏武死战,这用兵方略上武将和谋士起正面冲突那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极其少见的,所以他们觉得,这不过是林墨暂时性的稳住一下局面。   再一个,可能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哪一方更有道理吧。   文武众人作揖后转身退走,张辽没走,他非要拿到一个确定答案不可,这关乎他最在意的逼格和名动天下呀。   不仅自己没走,还把要走的老阴货也拉下来了。   刚才老阴货没说话,他觉得,老阴货不说话那是正常的,但他懂自己,而且他说话也有分量。   “允文,这里没别人了,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此番连船后有望半个月内破敌,如此良机岂能因为极少出现的东南风而放弃?   用兵就是用险,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张辽昂首挺胸的质问。   “干嘛,你要兵谏啊?”看着辽神这德行剜了他一眼。   林墨太了解自家叔父的性子了,你想装逼吗,可以理解,但这真不是时候,不过老阴货没走,刚好让他来做出头鸟吧,“文和,你跟他说吧。”   “啊?”   贾诩一脸懵逼的看着满脸期待的张辽,又看了看一脸玩味的林墨有些郁闷,讪笑道:“这,文远的计策不得不说很精妙,但是元直和伯言的担心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时间难以……”   “废话,你说是不说?”林墨就知道他要玩这套。   “说吧文和,我要听实话。”张辽也补充道。   贾诩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文远啊,元直和伯言说的是实话,天有不测风云,我们真的不能这样去赌的,最关键的是……我怀疑你中了别人的计啊。”   果然,这老阴货也看出来了,就是闷声不吭。   “中的什么计?”张辽战术后仰,一脸不可置信。   “文远不妨站在联军立场想一想,这种兵力、补给都处于绝对弱势的时候,有什么方式可以一战获胜吗?   只有两个办法,第一粮草,第二那就是让我们把战船连起来后采用火攻之计。   这一战里他们都在尽量的发挥连船的优势,可正如伯言所说,那些弊端都是因为初次作战被他们掩盖过去了,其目的就是让你坚定的相信这连船是最合适我方作战的方式。   倘若我军真以铁索连船,遭遇东南风,我们会一败涂地的,届时文远可能真的会名留青史,不过是骂名。”   林墨瞥了老阴货一眼,厉害啊,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用黄射渡江做什么,可他从全局俯瞰,直接就否定了这个方案,同时呢,又不忘用张辽最看重的逼格来恐吓他。   效果是很直观的,张辽当即低头沉思了起来。   当然啦,首先想到的也不是自己的骂名问题,而是林墨和贾诩既然都反对,那这件事看来确实是不可取的,心中不免一阵巨大的失落。   原以为是自己的神来之笔,没想到竟然是沦为了对面的棋子。   “那,需要应对一番吗?”看着张辽落寞的模样,吕布还是心疼的,赶忙转移了话题。   “既然他都搭好了台子。”   林墨杵着下巴沉吟道:“那就配合他们唱一出好戏吧。”   没能把诸葛亮给赚回来还是有些郁闷的,不过林墨觉得能设计出这般巧妙的计策,很大可能就是出自诸葛亮之手。   这回再给他破了,羞辱一番……   嗯,应该会很生气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存亡之战   自从连船战法大败张辽之后,联军时期一度是非常高涨的。   毕竟那般重挫吕林大军还缴获了这么多的战船、军械,对于穷疯了的联军真可谓是雪中送炭啊。   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大军士气又低迷了,而且是比先前还要低迷,军营里甚至都出现逃兵了。   因为紧接着他们就连败了两场。   这第一场近乎是跟之前战张辽时候规模差不多,情况也差不多,可他们却败了,因为对面也采用了连船战法。   并且,他们的连船更为夸张,艨艟、斗舰都是五艘相连,艨艟船冲击之下如同一堵城墙,而五艘相连的斗舰更是能射出密如骤雨的箭矢,盾牌兵都挡不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发生大战,蔡瑁当然是败的一塌涂地,谁能料到自己连两艘船对面连了五艘呢。   这其实是对面的极限了,毕竟所谓的把所有战船相连当然不是字面意思的所有战船,这些战船平常是停靠在水寨后面的渡头上,那需要开出来他就要承受宽度上的极限。   五艘艨艟相连其实宽度就等同于一艘楼船了,只是刚刚好能通过而已,再多已经无法进出水寨了。   蔡瑁回去后告知情况,曹操并没有责罚他,当然,对于蔡瑁提议的他们也来五艘连船的建议当然是被否决了,曹操再傻也明白大家把战船相连就等于给足了步兵贴身厮杀的机会,水军的优势将荡然无存了。   所以,这一败呢不能全怪蔡瑁的,免罚也就情理之中了。   但,同时联军也发出了停战令,在没有想到破连船之计前任何人都不允许出战,这样一来士气是难免低落的。   尤其是连续着好几天吕林的水军都在寨子外骂娘,可他们却依旧无动于衷不敢出去,将士们更加惶恐不安了。   军中士气是低落的,可曹操、刘备却兴奋的情难自禁,对方果真中计了,那么,就剩下第三步了。   这日,中军帐内,曹操、荀攸、刘备、诸葛亮和孙策正在议兵,无非是完善一些反攻细节的问题,可其实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自己心里那点小把戏。   曹操想的是如何在吕林兵败后快速的反攻,是拿司州下手好呢,还是直取中原命脉,拿回属于自己的地盘,这需要好好考虑;   刘备想的是吕林逃跑后怎么快速的吃下江夏全境,因为那里本来就是自己的地盘,而且西陵城内还有两百万石军粮和大量的军械,若是能弄到手,那不开玩笑的说可以立刻扩军十五万以上,到时候还怕你曹操?   这里头大概就属孙策单纯一些,只有他在想,如何在吕林兵败后斩杀吕布和林墨,为孙权报仇,为战死的江东儿郎报仇,乃至于黄祖都可以先丢一边,必须把他们俩的命留下。   当然,这里头也牵扯了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只要吕林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原本属于自己的江东六郡也会自动回到手上了。   正当众人陷入畅想之际,帐外一阵朔风吹来,将帐内油灯吹灭。   原本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却在一瞬间令帅椅上的曹操双眸瞪大,颊肉抽动,似乎极为诧异,同时又带着一股绝望。   “曹将军,发生何事?”刘备不解的问道。   “这……这是西北风,是西北风……”   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曹操在这一刻带着惊恐的腔调惊骇道:“我们都漏算了风向,这个季节只有西北风,没有东南风,那如何火烧连船啊!”   闻言,帐内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刚才,所有人都在憧憬着火烧连环船之后吕林大败的美好愿景自己将收获怎么样的果实,可是曹操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将众人的美梦全部都敲醒了。   “这……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就是忘了风向的问题!”孙策也是牙齿打咯的缓缓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前面做了这么多的部署,大费周章的安排连船来诱导吕林水军,为此搭进去不少将士的性命,就是想换来这千载难逢、一次攻陷吕林的战机。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反应过来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曹操甚至觉得体内血气翻涌。   当然,只要能熬到开春之后就会有东南风了,可问题是吕林会给机会吗,如今军中士气低迷、兵无战意,外面吕林是天天来挑战。   等时机差不多了,他们可就要发动总攻了啊。   这近乎是最后的机会了。   恰在此时诸葛亮轻笑了一声,这笑声透着无比的自信,声音虽小,可是在绝望蔓延的中军帐里却显得异常刺耳。   “你还笑的出来!”计策虽然是荀攸出的,可你诸葛亮不也没发现这个问题!   “曹将军勿怪。”   诸葛亮笑着拱手作揖,随后才徐徐道:“在下不才,早年间得遇异人,蒙他恩赐教我奇门遁甲之术,一旦施展开来便可呼风唤雨。   在下愿登上清月山做法,为联军借来一夜的东风,届时便可解诸位的燃眉之急了。”   呼风唤雨借东风?   这事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听来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就连刘备都有些诧异的看着诸葛亮,平日里的奇谋妙计当然是厉害,可那终归是在凡人之躯的界定之下。   登坛做法、策动天时,这就是仙人之列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诸葛亮,许久,曹操才缓缓起身,慢慢的走向诸葛亮。   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诸葛亮。   “先生此话可当真?”   “军中无戏言。”   诸葛亮深知遭受了林墨羞辱的自己现在可不能卖关子,当即保证道:“若是借不来东风,可斩我头颅!”   闻言,刘备心头一沉,当真这般有把握吗?   孙策则是侧目看着诸葛亮,心中感慨万千,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周瑜,曾几何时的周公瑾,也如他这般自信啊。   曹操双手负背在诸葛亮面前来回踱步,好一会才站定在他面前,没有多说废话,“可愿立军令状?”   诸葛亮淡然一笑,转身便招来了随军主簿,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一则军令状:十日后为联军借一夜东风,子时风起,翌日午时风停,若借不成,请斩头颅。   奋笔疾书后潇洒的一投笔,迎接众人惊骇中带着敬畏的目光。   “那便要仰仗先生了。”   伴随着曹操双手一拱,行了一个大礼后,荀攸、程普、孙策乃至于刘备都跟着行礼,这属于顶礼膜拜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   虽说心里没有百分百完全相信,可终归知道谁没事会拿着自己脑袋开玩笑呢。   此时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诸葛亮又愿立军令状,赌吧。   重新坐下的众人,此时心情都好了很多,只是再看诸葛亮的时候,目光中总是带着一抹复杂。   “孔明,你何时习得此法,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过?”刘备忍不住低声问道。   “主公且静待十日后便可,在下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诸葛亮当然没有习得异法,他说出了跟林墨一样的话,只不过大家的目的不同而已。   林墨是为了收服法正,诸葛亮是为了震慑曹操,他太清楚不过吕林兵败之后,刘军大敌就不再是吕林,而是对荆南垂涎三尺的曹操了。   再加上先前被林墨所羞辱的那番话,他也亟需为自己正名。   十日后的那场风已然算准,只是要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罢了。   “主公!”   众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蔡瑁惊慌入内作揖道:“主公,今日奉命巡江的黄忠未能按时归来,末将特令张允率部出去寻找,发现他被吕林水军追杀,张允令将士拼命放箭,这才勉强救回了黄忠,不过只救回黄忠及三艘快船,几十军士而已。”   “你说什么?”闻言,刘备倏然起身。   黄忠可是带了一千多人出去巡江的,竟然只回来几十人,这得打的多惨。   曹操亦是一拍台案怒斥道:“我已下过严令任何人不许与吕林交战,此番再败,这军心士气怕是要轰然倒塌了,立刻传召众文武中军帐议兵,提黄忠来问罪!”   “喏!”   蔡瑁出去后,曹操就跟刘备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缓缓颔首。   好了,第三步要来了。   接下来的情况基本是按部就班,照着准备好的剧本上演。   文武齐聚大帐,黄射顶着曹操封的校尉身份也过来了,被五花大绑的黄忠押到了众人面前,然后是曹操的质问、刘备的痛心疾首。   毕竟曹操作为盟主已经下过严令没有想出破连环船办法前,任何人都不可以与吕林交战,避免影响军心。   黄忠自有一套说辞,霍峻死于吕林之手,加之他们每天骂娘挑战,自己实在不能忍了才与一支小股的吕军在江上发生了战斗,谁料想他们的连环船很快就赶来支援了,自己被打的措手不及。   曹操当然很民主了,虽然军令是自己下的,可黄忠到底是刘备的人,怎么发落还得他自己来。   盯着众人在旁看着的压力,刘备当然要大公无私的明正典刑了,当即下令要杖责黄忠二十军棍,立刻执行。   “刘备!你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明正典刑?你也配?你二弟关羽打败仗的时候你明正典刑了吗?你家军师害死了仲邈的时候,你明正典刑了吗?   你若真的明正典刑了,何以会逼着文长离开,何以军士会离心离德。   如今我不过是做了为将者该做的事,你不问我斩杀如何,却要直接军杖,你别忘了,你只是寄居在荆南,将士是主公的将士,城池也是主公的城池!”   黄忠气的须发戟张大骂了起来。   “放肆!”   刘备暴怒而起,戟指黄忠,“黄忠,你屡次藐视于我,念你年事已高我便不与你计较,如今在诸将面前还敢口出狂言,今日若不杀杀你这股歪风,今后我如何治军!   来人,将黄忠拖出去,军帐四十,贬为百夫长!”   “喏!”很快就有两名军士一左一右的将黄忠倒拖了出去。   “刘备,你织席贩履之辈却诈称皇族,口口声声匡扶汉室,可实际却是在匡汉室,汉贼,汉贼!”   嘶~   刘备眉心一紧,谁教他这样骂我的,不是说好了配合演出的吗,过分了啊。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黄忠的惨叫声,为了达到警示效果,曹操还带着众人出去观摩,当然也包括黄射的。   那真叫一个惨啊,整个后背都被打的皮开肉绽了,血肉模糊,黄射看后都忍不住的咽口水,心里却在盘算,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叔伯辈,同为荆州人,要不然发展一下?   不过曹操没给他机会,等看完了行刑后,黄射就被曹操带到了自己的私帐内,一脸肃然的看着他,“黄公子,此时我军已到绝境了,这些日子来你也看到了,军中士气低迷,甚至都有逃兵了。   迁延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吕林吞并的,到时候你们黄家也将万劫不复。   为此,我准备放手一搏了!”   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黄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当然听明白了曹操的意思,拱手道:“请主公吩咐吧!”   “这样,十日后我将亲率五千精锐渡江,到时候会披着吕军铠甲、打着吕军旗帜借着夜色掩护赶赴西陵城,子时后定能抵达。   你先行回西陵城告知令尊,届时我们会从东门杀入,举火为号,洞开城门,待事成后,我自有重赏。”   一口气说完后曹操重重的叹了一声,双手搭在黄射的肩头,“存亡之际,能否力挽狂澜就看黄公子与令尊的了。”   “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黄射呼吸的急促的拱手,不忘重复了一遍,“十日后的子时,东门,举火为号!”   “去吧,趁着天色已经黯下来了,江上会安全许多,也不容易暴露。”曹操贴心的说道。   “主公保重!”说罢,黄射一甩披风,大踏步的离开了。   看着黄射的背影,曹操嘴角勾勒一笑,“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此战的确是存亡之战,就看亡的是谁,存的是谁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英雄见惯亦常人   林墨制定的隔离措施似乎作用不大啊,病患仍旧是呈先上升的趋势,而且大有加剧的意思,现在军营里已经有三万多人出现呕吐、腹泻等症状了,就连身体健壮如牛的高顺都病倒了。   为此,吕布很焦躁,他第一次意识到军队数量上来了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兵败甚至不一定是人为,而是天道。   四十万的大军,病倒三万多人看似不至于影响大局,问题是人数还在增长中,一旦这数字过了十万,将士们根本就无心作战了的,这样的部队是打不了仗的啊。   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吕布甚至考虑要不要趁着疫病没有蔓延,干脆玩一把梭哈,调集精锐步骑强行渡江攻城,另外一方面让水军一路掩护好粮草,联军敢来就跟他们拼了便是。   这样的想法当然是被林墨否决了的,情况虽是岌岌可危,却也没到非要破釜沉舟不可的地步。   要知道这步骑大军一旦过去,那你水军就只许胜不许败了,一旦败了,他们的粮草、军械补给线就会被切断,太冒险了。   如此大规模的隔离没有一点效果,这很可能不是疫病,只是水土不服,所以才会导致隔离手段失效。   但,同时也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口罩、消毒手段太落后了,根本无法控制疫病的蔓延。   林墨也无法断定是什么原因,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   所幸运气不错,前往江流城寻找华佗的军士并没有扑空,一路马车急行,终于是赶了过来。   面对这位当代神医,翁婿二人是以国士之礼厚待的,出营五里地去迎接。   华佗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吃什么接风宴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军营里查看。   第一个要看的病人当然就是高顺了,看着一手按在高顺手腕上、一手捻着白须的华佗,翁婿二人都很紧张。   怎么都好,可千万别是疫病啊,不然这玩意真的能毁了这几十万大军。   华佗号了一会脉后,又翻起了高顺的眼皮来,甚至还去查看他的呕吐物,一番操作后缓缓起身,在吕林翁婿二人紧张的神情中缓缓道:“可以确认,是水土不服,并非疫病。”   闻言,林墨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了,还好还好,这不打紧的。   吕布同样松了一口气,恭敬道:“多谢华神医,那就请华神医赶紧出个方子吧,随行的药物还是管够的。”   说着吕布还招手示意一旁跟着学习的医官上前听命。   华佗很快就坐下写了一份方子,其实这方子医官也能开出来,毕竟水土不服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他们一开始根本没查出来是这个病原而已。   终归不同地方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水土不服的表现差异还是很大的。   所以,华佗才开始写方子,他们几人就愁眉不展了,等到华佗把方子写完交到他们手上的时候,迟迟也不敢退出去。   “愣着干什么?”吕布不悦的问道。   “太尉,这……这药方上的药军营里大多都有,可是,唯独这伏龙肝,请恕下官无能为力啊。”医官惶恐的低下头。   “废话,你是医官,这军营里没有的药便去其他地方寻去,再不济派人到西陵城采购便是了,总不至于这么大个城池还买不来这一味药吧?”   “若是随行没有伏龙肝,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吕布刚刚骂完,华佗便叹了一口气,看着吕布狐疑目光,华佗沉声道:“太尉有所不知,这伏龙肝并非一般草药,乃灶心之土。”   “灶心土?”   吕布一愣,“这可太容易了,军营里那几万个火灶还不够用吗?”   华佗缓缓摇头,“这灶心之土乃需取之家乡,将士们如今这般症状就是因为习惯不了荆襄的风土,方需家乡之土入药的。”   闻言,吕布倒退了一步,一双眸子瞪大如铜铃,吃吃道:“这我上哪给你们弄家乡之土去?”   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可是几十万将士,又不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有凉州的,有中原的,有北国的,等你从全国各地把家乡之土运来,黄花菜都凉了。   且不说这个时间里多少人会因为窜稀而亡,光是耗尽去的时间没有两个月也办不到,天知道两个月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冲目前这种病患增长的速度来看,两个月都能蔓延半个军营了吧。   医官们低着头,华佗只能叹声道:“其他药物倒是可以暂时压制住病情,但终究要根治最管用的还是这伏龙肝啊。”   “难道,真的是天不绝曹孙刘吗……”   吕布仰头感慨,自觉天道使然,好些事情真的无法勉强。   这时身后的女婿才开口道:“岳丈大人勿慌,军营里没有伏龙肝,不过家乡之土还是有的,全部屯放在辎重营那头跟希灰放一起了。”   此言一出,吕布和众医官皆是看向了林墨,“允文,这事干系我三军命脉,可开不得玩笑。我军步骑来自不同州郡,你上哪变出这么多的家乡之土来?”   “岳丈大人放心,从凉州横跨到徐州,各州郡的土我都准备好了,而且全部分好类了。”   随后林墨看向医官,“你们只管去辎重营取便是,根据不同地方的将士对症下药。”   “喏!”   几人齐齐拱手,“多谢司空!”   这一声谢那是发自肺腑啊,毕竟如果最后拿不出这药引来,他们作为医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导致兵败,那这脑袋是指定保不住了的。   医官们灰溜溜的跑后,吕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眸子转了好几圈才嘀咕问道:“不是,你什么时候备好的?”   “前些日子不是让笮融忙前忙后的跑吗,跟着希灰、硝石一并运过来的。”   这件事其实一定程度来说也是仰仗了先知技能吧,毕竟赤壁大战的时候,曹军就有很多人都出现了不适的情况。   只不过林墨不敢断定那是不是水土不服,反正带着是有备无患的。   在过去每次林墨秀先知操作的时候,老岳父总会惊讶的嘴巴长大到足以放进鸡蛋。   现在不同了,英雄见惯亦常人啊,看多了也就麻木了,沉吟半天就吐出一句话:“准备了你就说准备了,也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   不是……林墨有些懵,你好歹也夸我几句吧。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会提前准备的?   你就不好奇我动用了多大力量弄来各州郡的土?   就这?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好吧,就算是听的耳朵起茧了,我可以不想听,但你们不能不说啊。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罢了,老岳父不说就算了,等事情传开了,将士们肯定会夸赞这神乎其神的先知技能。   “太尉,允文。”   急急忙忙走进来的贾诩显然有事,正欲开口的时候瞥见了华佗就收住了口,“噢,华神医也在啊。”   “太常大人有礼了。”   方才出迎的时候,贾诩也在的,三公九卿都去了,这可是给足了华佗面子   许是看出了贾诩有话要说,华佗还是很知趣的拱手道:“太尉、司空你们军务繁忙不必陪着我了,我到其他军营里去瞧瞧。”   “有劳先生了。”   三人转送华佗出去后,林墨才问道:“发生何事。”   “黄射回来了。”   贾诩将情况大体说明了一下,当然也包括黄射惋惜于因为时间问题没能拉拢到黄忠,当然更主要的是想让吕布和林墨部署伏兵的问题。   如果真的像曹操说的那样会带精锐前来,那必然是还有悍将随行的,光凭郝昭和郭淮的人,当然足够护住西陵城了,问题是没有截杀曹操的把握。   所以,黄射希望大营这头抽调精锐猛将前往埋伏,争取一次把曹操连根拔起。   林墨轻笑了一声,所以,黄盖死了,就变成黄忠了是吧。   不过整体来看,其实除了黄忠的身份合适,其他人确实不好用苦肉计的。   而且,用黄忠还有一桩好处,黄忠跟黄祖有一定的交情,现在魏延又在军营里头,到时候诈降还会有人帮着说话呢。   “所以,他们准备在九日后动手了。”   已经获悉了全部计划的老岳父双手抱胸,得意笑道:“先让黄射回来,想把我的精锐抽调到西陵城去,到时候这里也更容易得手一些,曹操还挺会玩啊。”   林墨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贾诩,后者大概也清楚他想问什么,点头道:“九天后的夜晚子时会起东风,至次日午时方停,未时后便回到西北风了。”   也就是半天的东风,也不知道这一回亮子同学有没有跟曹操说他要做法借东风。   想来应该是有的,毕竟上一回那般羞辱了他,就算不好面,为了能在军中站稳脚也是有必要拉起逼格来。   只是可惜啊,这一回,亮子同学还得失望。   不……   或许不会给他机会失望了,直接绝望吧。   “先前让你盘点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吧,届时他们兵败后,曹操必然是走水路逆流而上想回江陵,毕竟那里可以进入益州,这几日可以让一支水军提前堵住逆江而上的通道。   但是襄阳城也是有可能的,防着他半途转为陆路,所以需要在华容道也部署一支兵马。   至于刘备,他兵败后肯定是逃往长沙的,但我们的水师一旦跨过了巴丘一带他们就会有所提防,想堵他的路可能会难一些。   至于孙策,多半是跟刘备一路吧,毕竟他要回交州还得经过长沙防区。”一口气说完,贾诩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茶壶倒水润喉。   过去,这些断后的盘算全部都是林墨自己去研究,只不过研究好后会跟随行的谋士讨论一番。   现在是不把贾诩当人看了,反正能用他的地方绝对是用到极致。   冗长的安静后,吕布倒是满意的点头,可林墨似乎不太满意,贾诩忍不住问道:“还有何处要补充吗?”   “你这只是他们兵败后出逃的路线,我军兵败后出逃的路线没准备吗?”林墨有些诧异的看着贾诩。   贾诩放下茶杯后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军兵败后有两条线路可以逃往中原,第一路是退回西陵城,走驿道回中原,自夏口往西陵,这界首是必经之路,他们要设伏,肯定会选在这里;   第二路是先往西面的乌林道转上华容道,沿江夏边界往西北,乌林道和华容道皆可伏兵。”   “很好!”   林墨满意的摩挲着下巴,这有个参谋啊就是不一样,多舒服,但随即他又沉声道:“方才你说他们兵败的逃亡路线包含了水路,若单纯的是陆路的话,会是哪里呢。”   “从巴丘走陆路,他们只能逃往长沙,总不至于往赤壁方向跑吧,那不是往我们怀里撞吗?”吕布理所当然的说道。   林墨刚想解释一番的时候,贾诩却接过话来了,“允文,你真的有这个把握吗?说实话,他们借连环船之计诱骗文远,再到利用黄射行苦肉计,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也知道他们定是想在九日后的子时行动起来。   到时候确实能在我们可能的逃亡路线上进行反伏击,可是啊,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你要如何利用这一计攻破巴丘的水寨。”   这一节贾诩还是没弄明白,一开始他以为会是强攻,可是刚才林墨说的清楚,他要把巴丘渡口给堵死,那般长的水寨,有二十多道水门啊,全部堵死那显然不是强攻能办到的。   撑破天你就是在夏口的渡头来一个将计就计,把对面的水师引进来,那也不是能全部引入得,对面不是瞎子,前军情况不对他们后面的就不会再进来了,不可能给你瓮中抓鳖的机会。   “以假乱真,你觉得行的通吗?”在贾诩面前,林墨还不至于要卖关子的。   简单的提点了一下,贾诩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很快他的眸子一亮,恍然过来,“行得通,一定行的通!”   想不明白后的贾诩捏着白须发笑,“妙极,哈哈哈,我还真没想到以此反制。”   “时间紧迫,传令将士们议兵准备派发任务吧。”吕布现在学的很聪明了,根本不想去深究这些玩脑子的人在研究什么。   反正啊,到时候中军帐议兵的时候,你们总是要派发任务的,到时候就明白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各怀鬼胎的最终战   巴丘,联军中军大帐内,文武齐聚。   曹操高坐居中帅椅,左侧坐着的是刘备,右侧坐着的是孙策。   自三人而下,荀攸、程昱、诸葛亮、蒯越等人;武将序列里,夏侯渊、曹洪、许褚、蔡瑁、徐晃、程普、韩当、丁奉、关羽、张飞等人。   曹操举着手中的帛布,沉声道:“魏延已经复信了,距离约定的日子只有七天了,七日后便是破吕林的日子,今日点兵,决战夏口!”   黄忠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自己吃了军棍,被刘备嫉恨,贬为了百夫长竟然负责运粮了。   他不仁那自己就不义了,七日后会有一批军粮和器械运抵,到时候自己将带着满船的物资直接投奔吕林去。   魏延表示吕布和林墨大喜,早就等着黄忠过来了。   这一节他们并没有任何的疑虑,已经把黄射放回去了,他肯定会将这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吕林的,这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必胜!必胜!必胜!”平日里都是那些小卒喊的话,在中军帐这里哪怕你是有万夫莫开之勇也得照着喊。   这不算降逼格了,许多人终其一生渡劫飞升也没能成为围剿大圣的十万天兵之一啊。   “孔明,此战关乎天下苍生,当着众文武的面,我想再次与你确认,七日后的子时,是否确定能借来东风?”一般这个时候就是下达作战指令了,可这次战争的核心要素就是这场东风,曹操不得不再次确认。   “曹将军放心。”   迎着众人或是质疑或是笃定的目光,诸葛亮从容道:“高坛已建好,届时在下登坛做法,东风必会如期而至!”   “好!”   曹操一拍台案,朗声道:“将士们听令!”   “末将在!”   “七日后的子时,着韩当、程普、丁奉领五十艘赤马,于船头涂满活油,骗开吕林水军寨门后撞向吕林战船,随后杀上寨台,打开寨门!”   “末将奉命!”待曹操发号完军令,三人出列拱手作揖。   “着蔡瑁、张允,领五万水师,但见寨门开启,即率军杀入,冲杀吕林军阵!”   “末将奉命!”蔡瑁、张允出列接令。   “夏侯渊、许褚听令!”   “末将在!”   “着你们领五千精兵,埋伏于乌林道口,待吕林败军至,即点燃芦苇,借火势杀出!”   “末将奉命!”   夏侯渊、许褚拱手接令后曹操又看向了曹洪,“曹洪、徐晃听令!”   “末将在!”   “着你二人领五千精兵,前往华容道埋伏,此地为一线天地形,你们需提前抵达准备伏击的石块、檑木,此举也可斩断吕林败军退路!”   “末将听令!”   待的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曹操才看了看刘备,又扫向孙策。   先前的部署,除了一开始就说定了的让程普、韩当充当烧船先锋,其他都是自己的部将。   现在轮到他们了,曹操没有选择越俎代庖。   毕竟是一方诸侯,就算是有想法,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出来比较好一些。   刘备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他有想法的,可他想等孙策先做决定。   孙策的想法倒是简单,他要把穷途末路的吕布和林墨斩落于马下,只有这样才能祭奠江东子弟的在天之灵。   当然了,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人是必须要死的,张辽,张八百!   问题是,这几天他们也讨论过了,吕林兵败后逃亡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往北直上西陵城,一条是往西经乌林道口折北经华容道后可以直奔许昌。   从距离和兵力部署上看,吕林正常的逃亡应该是直接向北去西陵城的,因为夏口到西陵只有二百里路,而且西陵城内还有兵马、粮草和军械,是最佳的中转站了。   但曹操也说起过,林墨心智异于常人,在存亡危难之际很有可能有出人意表的选择。   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曹操,起身道:“我愿率部前往葫芦口埋伏,正如曹公所言,吕林兵败后又被夏侯将军和许将军在乌林道口杀了一阵,必然不敢走大路,我誓要在葫芦口处斩杀吕布与林墨!”   “好!伯符之勇不下当年乃父!”曹操当即送上一计马屁。   其实,孙策去哪里,刘备不关心,曹操也不关心,毕竟三方联盟里属他的实力最弱小,他能拿回江东六郡就谢天谢地吧,其他的谅他也不敢多想。   最后是刘备了。   他缓缓起身后沉声道:“曹将军深谙用兵之道,我料想吕林兵败后也是从乌林小道逃跑,本欲带二弟三弟前往,既然有曹将军和伯符把守,那这条道就可以放心了。   此战毕竟关乎汉室存亡,亦关乎天下黎民,不容有失,我便带人去界首埋伏吧,万一他们兵分两路来逃跑,也不至于有漏网之鱼。”   孙策的选择是真的临时决定的,因为他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只关心吕林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但刘备的选择其实是一早就跟诸葛亮商定好了的,他带人去界首,除了伏杀吕林败兵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关系日后自己能否进一步壮大的任务。   “好,各部既已商定用兵计划,那就各自回营去准备吧!”   曹操大手一挥后,众人皆是拱手转身离去。   待的所有人都退走,帐内只剩下曹操、荀攸、程昱的时候,曹操招了招手,二人便会意的上前两步。   “你们说,刘备选择界首,是担心与吕林交战想坐收渔人之利呢,还是真的担心有漏网之鱼?”   荀攸淡然一笑,道:“主公心如明镜,何必拷问在下。”   见曹操也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却没有任何回应,程昱便主动道:“若是在下没猜错,界首这一路的难度是最小的,刘备只是为了抓捕吕林败兵、收缴军械、战马罢了,这可比西线的压力小多了。”   荀攸微微颔首后见程昱没有后话了才补充道:“不止于此,到时候他们应该还会换上吕林军服,佯作败兵逃往西陵城,别忘了,吕林的军械粮草皆屯于西陵城,得此一城,胜得十万雄兵啊。”   听完二人所说,曹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刘备,奸诈小人,成天将匡扶汉室挂在嘴边,可真正要他出力的时候,他还是忙着自己那点事。”   这一点,自是在曹操的预料之中,只是回忆起当初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刘备在自己的军帐里痛斥各路诸侯打着勤王之名,实则扩充自己的实力罢了。   真正到了自己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路货色。   “主公,如此说来这西陵城可不能拱手让给了刘备啊!”反应过来的程昱蹙眉道。   “当然不会白白让给他。”   曹操嘴角勾勒一笑,双手插在腰带上,从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陵城我要,刘备的命,我也要。”   闻言二人先是一怔,意思倒是明白,应该是想着让刘备先跟城里的郝昭、郭淮厮杀,等他们双方战的筋疲力竭了,再突然杀出一股力量,那必然是可以将两帮人马连带着西陵城一并吞没的。   问题就在于,从刚才的部署来看,精锐兵马都已经派出去了,一路是集中攻打夏口水寨,这里当然也能缴获不少物资的,但肯定不至于一战过后又扑去西陵城帮忙,他们连战马都没有,怎么跑二百多里地。   而另外的一路全部集中在了西线的乌林道口和华容道了,哪里还有力量对西陵城进行反扑?   “主公,你想让曹仁将军和大公子的兵马驰援?”荀攸脱口而出道。   现在,曹仁在江陵镇守后方,一方面是给予益州文武壮胆,另外一方面万一真的兵败了,这里可是逃往益州的水路,守住了江陵城才能守住这条生路。   而曹昂自然是把守着荆州的政治中心襄阳了。   让曹仁带兵去西陵城,不是不行,但让曹昂带出襄阳城里的兵马去当这只黄雀,似乎不切实际,毕竟,襄阳城外可是有三万吕林的步骑守护,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从背后发难,统兵将军是马腾等过去的关中十部旧将。   “子脩只带城里骑兵混入商船,人数不用多,三千足矣,经汉水进入樊城地界后就能驰援西陵城了。”   曹操伸了个懒腰,继续道:“只要到了樊城,就算马腾的眼线上报消息,可马腾作为降将,没有吕布和林墨的军令,必然不敢贸然率部离开襄阳城的,毕竟他也无法确认子脩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闻言,荀攸会意颔首,这一层算计倒是足够精准,恰好拿捏了马腾的处境与心思。   “可是,距离大战已经不足七天了,此时赶赴传令就算是急行军也需要一天半,而无论是襄阳还是江陵,距离西陵城都有七八百里路,这……未必来得及啊主公。”程昱语重心长的感叹。   算计是好算计,可是时间似乎不太允许了。   说到这里,曹操颇为得意的拨弄着自己的小胡子,“三天前孔明说他能借来东风的时候,我就知道此事必成了,所以……”   曹操有意停顿了一下,带着慵懒的语调道:“那时候我就已经派出快马知会他们二人了。”   妙啊!   原来我们在算计敌人,主公在算计自己人了,厉害厉害。   旁了不说,单纯就这一点而言,两人是自愧不如的,吕林尚未兵败呢,这头已经开始部署着怎么坑自己人了。   偏偏曹操还算的精准,刘备的算盘怕是要打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   军营里,因为孙策他们这群人是需要渡江埋伏的,所以出发的时间肯定是要比水军早。   想着这回能为过去战死的手足袍泽报仇,孙策还是很亢奋的,早早的就把军队点齐了。   人不算多,就三千,可这三千人都是从早年间就跟着孙策东征西讨的老部将了,淮南大战的时候,他们这群人被安排留守了后方,也成为了孙策最后的底气所在。   “主公,其实荆襄水军足够,火攻夏口未必需要我们去,我还是希望能跟随主公一同前往葫芦口。”   “是啊主公,这些年来无论主公有何军令,末将等都是奉命而动的,这一回,你能不能听我们一次,再去跟曹操说说?”   程普、韩当语重心长的说道,当然不是他们太过善变的原因,而是他们一直都以为孙策会去界首,那么在他们完成了攻寨任务后就会第一时间赶去界首汇合的。   可现在,孙策突然决定要去葫芦口,这事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   昔日的江东豪杰活下来的已经没几个了,活下来的人,活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太史慈、周泰、孙权他们的期望,他们不想在这样的大战里与孙策分的太远了。   “怎么,担心我战他们不过吗?”   孙策带着轻松的笑,保证道:“放心吧,这一回与先前不同,他们是兵败逃往,我是有备而战,再者等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连败两阵了,若是这样我还拿不下吕布,那我便不配做这孙家的子孙。”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吕林集团的配置太逆天了啊,除了妖孽级别的吕布外,还有赵云、马超、张辽,这些哪一个不是万人敌啊,让自家主公一个人带兵去设伏。   他们真的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到了九泉之下都无法面对孙坚的。   “主公在战场之上是无敌的!”   程普赶忙解释,“只是我们都老了,更愿意跟在主公身边,原本攻寨一事也并非一定要我们去,恳请主公恩准。”   “伯符,德谋是以家将身份请求你,老夫就卖一回老,以叔伯身份请求你答应,让我们同行吧。”韩当带着几分哽咽。   他们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悍将,江东的子弟也从来不相信眼泪,孙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回他们非要同行不可。   可韩当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孙策沉吟片刻后,看向丁奉,“承渊,由你陪着黄忠攻入水寨如何?”   “听凭主公吩咐!”丁奉倒是老实的接令了。   孙策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看向程普、韩当,“我去找一趟曹操,想来他会答应的。”   “多谢主公。”二人心愿达成,皆是放松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老将觉得活着已经不仅仅只是冲锋陷阵这么简单了,肩上的担子太重了,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他们必须好好的守护着孙策。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东风到,火上连环船   夏口渡头这边将士们正忙碌的做着准备。   干草、枯柴不断地往岸边高地运送,全部垒成一列列。   下方的将士则是最外侧的战船涂抹着水泥、石灰、黄泥混合而成的混凝土,同时两侧岸边在安装投掷器,几万人忙的停不下来。   林墨带着贾诩、陈宫等一干文臣谋士在巡视着,整体的作战计划基本就是按着贾诩先前定下来的部署,不过在那之前林墨召集了所有谋士商谈,只是一些细节方面做了调整,大体没怎么改动。   现在他要做的是最后的巡视,毕竟,如果一切顺利,这里要打响的应该是一统乱世的最后一战了。   两圈巡视下来,所有人也都在心中进行了一场预想的大战演练,确认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了,林墨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营。   此战过后,曹孙刘能不能活下来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因为就算他们活着,这天下也再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交州贫瘠,孙策回去也没有能力自卫,荆南这里只要战事敲定,刘备也丢了根基,至于益州,法正已经回去了,孰轻孰重,他掂量的出来,更何况,沿途也已经做了部署,且不说曹操跑不出重重包围,就是回去益州,也会被人拿来换功勋。   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可出奇的是,林墨并没有那种显赫功勋垂手可得、万世不拔之基近在咫尺的豪情。   只是觉得,这一切,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一路走来,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快意终究只存在于话本小说里。   回到中军帐的时候,老岳父、辽神和高顺围着桌子跪坐成一圈,面前摆放着四个碗,看上去像是酒。   林墨笑着点了点头,这是知道我要来?   另外,高顺不是不喝酒的吗?难道只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病情缓过来了就改了习惯?   “你坐我旁边。”   林墨刚要坐到空位上的时候,却被张辽一把推开,一旁的老岳父也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那是稚叔的位置。”   原来如此,我自作多情了啊,林墨讪笑道:“我还以为等我呢。”   “也是等你。”   吕布叹了口气,“伯平来找我了,说是这次的用兵计划里没他的名字,要求加上。”   “高叔可别误会,我知道你从许昌跟来就是等着这一战了,只是考虑你刚刚康复而已。”   林墨解释了一句,看着高顺那张脸色还有些惨白、但表情却异常坚定的脸庞,知道他是非打不可了,于是耸耸肩道:“一共有几路兵马岳丈大人和叔父都清楚,你们看着安排就是,我没意见。”   “要这么简单还等你干嘛?”到今天这一步,辽神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幸亏这个侄子看破了玄机,要不然自己一世英名便是要毁于一旦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不把林墨放在眼里的事实。   “那还要怎么样?”   林墨看向高顺,这是个闷罐子,心里想,就是不说,老岳父便当起了代言人笑道:“你也知道有这么多路,你觉着,哪一路的功勋会大一些?”   “怎么,高叔嫌职务低了些吗?”   林墨一脸诧异的看着高顺,印象中的他对权势可不怎么感兴趣啊,不过还是安慰道:“高叔是自家人啊,又比不得其他武将。   更何况早年间高顺本就战功赫赫了,退一万步说,他就是没有功勋在手,等回到许昌事情办妥了,想要哪个位置开口就是,谁还能不长眼的跟你争不成?”   说完后瞥了一眼张辽,“当然了,张叔父会不会争我就不知道了。”   “我揍你信不信!”辽神作势要打,林墨已经聪明的换了个位置坐下。   “允文,你不是行伍之人,不懂我们心中所求,更何况铁骨铮铮的汉子不需要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我高顺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去争取。”是个老实人啊。   这要是笮融,保准当场给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叫爸爸了。   吕布也颔首道:“允文,昔日跟着我从关中出来的弟兄,活下来的已经不多了,楚南,文远,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这些年来,伯平挑起重任一直在后方,也是时候让他在战场上做回自己了。”   吕布说完眸光柔软的看向那个虚位,“稚叔如果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听懂了。   就是高顺这次要出征,而且还想挑个肥差来做,吕布当然可以不问林墨自己在任何一路更换主将的,可问题是他们没办法判断哪一路才够肥啊。   辽神看着林墨,趾高气扬道:“别耍滑头,你别以为我们都傻,文向那件事你偏着他我们不吭声而已,这可是你叔父,敢玩花花肠子当着你岳父我也能揍你!”   林墨扶了扶额,我还一句话没说呢,“让我想想。”   想挑个肥差啊,这其实真不好判断。   照理来说呢,这一回是最终决战,对面的曹孙刘联军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梭哈是最基本的,也就是说任何一路都会有悍将带队,哪一路只要打好了,其实功勋都不会少的。   可真要论起最肥的……   西陵城这里是块肥肉,最吸引人,所以林墨觉得来界首的应该是联军里头最精锐的部队,不开玩笑的说,这条线路让没有陷阵营陪同的高顺带队,他搞不定。   最好是能有个难度不大,功劳又能力压众人的位置。   思忖片刻后,林墨便起身走到帅案上拿过了一张羊皮图纸放在了桌上摊开,随后顺着长江往下指去,“到时候,高叔带一队人绕过巴丘到这里守着,本来我是打算让文向带人去的,这里,一定有高叔想要的人。”   “谁?”高顺当即来了兴致,就连张辽也眼前一亮。   “真当我能掐会算啊,是谁我现在也不确定,但肯定是条大鱼。”   林墨说完,吕布接过话来长吁道:“好啦伯平,难道允文还能骗你不成,去准备吧,时间紧迫。”   “末将奉命!”高顺当即起身嘿嘿直笑。   这就是现实了,甭管你本事再高,能力再强,上面没人给你安排,你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趴着。   自从决心要从刘协手中夺过这天下的时候,林墨偶尔就会想一些治国之道。   或许是因为从最底层爬起来,林墨太了解这个时代的最底层的生活了。   对于他们而言,朝廷上的政策、天子姓刘姓林,似乎都不重要,因为掌控他们生死的是当地的父母官,这也衍生出了历朝历代都无法摆脱的胥吏之祸。   官官相卫的庇护下,他们太如鱼得水了,而这个问题从来不是简单粗暴的杀人就能解决,否则也不至于朱元璋把满朝文武杀的上朝之前都要写遗书也没能把这群贪腐分子给杀光了。   现在看来,就连最高层的人都在这个漩涡之中,任重道远啊,林墨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想起了后世影视剧里乾隆说的,只要下面人不把持朝政、不勾结朋党,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至于一些人性阴暗面,那是在所难免的,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啊。   初时林墨是很不以为然的,可到了今天这般,他发现自己明白了这些话里的内核含义。   ……   巴丘渡口上,随着夜幕降临,三十艘快船已经备好了,船上装的都是硝石、硫磺和木炭,船头上也已经涂满了可以被引燃的火油。   只要这些战船全部撞到吕林军的连船上,那就是一片火海了。   岸边,黄忠是一瘸一拐上船的,他的体格当然是健壮,五十来岁了也很生猛,可那些军棍是实实在在的打下去给黄射看的,没有一棍玩虚的,一般人能躺半年,黄忠现在就能起身走路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除了长沙的几个都尉来给他壮行外,再无他人。   刘备关羽和张飞已经出发界首了,按时间计算,早就该到了;诸葛亮呢,在山上做法呢,演戏要演全套啊。   孤单的也不只是黄忠一个,丁奉也一样,孙策带着程普和韩当已经去了葫芦口,江表十二虎臣里最年轻的一位豪杰,如今是孤零零的登上了战船。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出发吧。”进入船舱后,黄忠没有选择躺着,强忍着疼痛直着身子下令。   丁奉没有说什么,从巴丘到夏口就算是顺流而下也是需要一个时辰时间的,现在出发,时机刚刚好。   水寨的大门打开了,三十艘快船沿江而下,战船上的黄忠和丁奉还算气定神闲,毕竟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   其他的将士,即便是挑选出来的死士,可他们心里还是很慌的,这一仗难度很大的。   作为先头部队,他们需要驾驶着快船进入吕林军水寨后引燃船头撞向他们的连船,之后跳船上岸厮杀,趁乱杀上水寨之上将寨门打开。   当然了,一切顺利的话,其实也不会太过危险,毕竟大火一起,吕林军第一反应肯定是斩断铁链去救火,没人会顾的了他们。   而在他们的后头,五万水军全部蓄势待发,十艘楼船这次是准备一起动用。   只要水寨大门一打开,他们就会杀进去,将混乱之中的吕林一锅端了。   岸上当然还是有吕林的步骑,而且那些是吕林最精锐的部队,不过没用的,一旦连环船被火烧了起来,全军梭哈,吕林水军会被杀的丢盔弃甲。   恐慌这玩意是会传染的,到时候还没来得及披甲的步骑,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更何况,只要楼船进去了,船上的投掷器拼命的投放火油坛子到步骑的军营里去,那里也会是一片火海。   所以,蔡瑁和张允的任务还是比较轻松的。   “将军,到了!”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水寨,将士前来通禀。   “为何还不见东南风起?”看着船桅飘荡的旌旗根本就不是东南风,丁奉不安了。   黄忠没有说话,也有些紧张,这玩意可千万不能出错,要不然这死的人可就多了。   他们这些水军还能原路返回,那些跨江设伏的人只怕是很难完全躲过吕林军的眼线。   丁奉和黄忠是不安,蔡瑁和张允可就是害怕了,他们选择了曹操,就是把身家性命的压上了,诸葛亮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再等等……”黄忠蹙眉道。   片刻后,风向终于变了。   肉眼可见船桅上的旌旗飘向了西北方,东南风来了,终于来了。   黄忠长舒了一口气后,紧握着手中的宝雕弓,一旁的大刀也矗立在那了,只是因为有伤,今晚多半是靠这百步穿杨的手法来战场立威。   “举火!”   随着黄忠一声令下,为首的一艘船亮明了三根火把,这是归降的信号,战船缓缓靠了上去。   “别再靠近了,否则我们要放箭了!”水寨上的人还是很有戒备心的。   “不要放箭,我们是黄将军的人!”一名都尉喊道。   “汉升将军何在?”魏延早就等在那了。   “文长,是我,开门!”确认过眼神,是要等的人。   将士们转动水门的转轮,铁链咯喇喇一阵响动后,一面水门升了起来。   “全速前进!”   这些艨艟船快速进入水寨后立刻就分散开来,船头呈扇形朝着不同的方向,黄忠再次呐喊:“点火!”   一声令下,火折子丢入了船头后‘砰’一声火苗蹿到了数尺高,借助着这股东风,这些火苗如同一条条火龙呼呼作响。   “杀呀!”   动了。   三十艘快船朝着吕林军的连船冲了过去。   这一刻,黄忠也好,丁奉也罢,是亢奋的。   最担心的东风来了,水寨也顺利的混了进来,那,这计划就算是彻底成功了。   轰隆隆!   伴随着这些货船撞在吕林军的连船上,发出一声声巨响,火星飞溅。   将士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硝石、硫磺和木炭一股脑的往对面船上扔,准备欣赏一场改写历史的大火。   只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抛过去后,他们就可以下船厮杀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联军溃败   夜黑风高,朔风如同剔骨刀刮在黄忠的脸上。   可此时的他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因为他的面前是自家战船的熊熊烈火。   不仅于此,呼啸的东南风似乎担心这把火不够猛烈正将联军战船吹刮的如同火龙一般。   黄忠矗立于船头,昂首挺胸的看着周遭将士把一袋袋的硝石、木炭和雄黄丢入吕林战船,心情无限的豪迈。   今日风和日丽,宜破敌,宜留名啊……   从东南风起,到骗开水寨大门,再到进来后映入眼帘的一对对连船,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一仗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了。   黄某不才啊,扛起了这杆大纛。   不过,他没得意太久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黄将军,这……他们的船怎么没起火?”站在黄忠身旁的丁奉看傻了眼。   明明是木质的船体,明明有借着东南风吹过去的大火,明明投过去这么多的木炭、硝石,怎么会没反应的。   而且,不对劲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他们发现,岸边原本漆黑的坡地上被点燃了一堆堆连成一条线的篝火,火苗蹿的一丈多高,火光冲天而起。   “怎么回事,这……这是怎么回事?”丁奉慌了啊,一开始的剧本都是好好的,这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弟兄们,按计划给我杀上水寨,打开大门接应蔡瑁!”黄忠话音刚落,漆黑的岸边已经射来了一阵密集的箭雨,箭矢扎入船体发出‘咚咚’闷响,不少将士在闻令而动跳下水的时候已经中箭身亡了。   丁奉见状,也顾不得这战船没有按着荀攸和诸葛亮的说法被烧毁,既然来了,那就只有厮杀这一条路,说不定能莽出一片天,当即提着长枪就跳下了水准备涉水上岸。   船上的黄忠也没闲着,他身上有伤,无法贴身厮杀,于是拿出备好的三捆箭矢,开启了个人秀。   只见他拔箭、搭弓、放弦一气呵成,虽是因为明暗光线冲突,寻常人是瞧不见岸上弓弩手的位置,但天生的神射手哪一个不是视力异于常人啊,便是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他也是箭无虚发的。   可是与这漫天箭雨射杀的将士相比,他便是速度再快、每箭必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另外一头跳入水中方才游到岸边的丁奉正要大展拳脚带着将士们杀向水寨的,可是很多人才从冰冷的江水里冒出头来就被赶来的吕林军手中长枪给刺翻了过去。   丁奉自己也是凭借着惊人的反应力几度躲避终于勉强登岸,可上来一看,他的心都凉了啊,肉眼可见到处都是吕林军,他们手持长枪,兴奋的朝着水下刺去,一旦刺中还不忘拖起来看看是什么军衔,搁这开盲盒一样高兴。   说好的大火烧的吕林军惊慌失措、丢盔弃甲呢?   这特么明明是在一早就在这埋伏好了的好吧?   丁奉的心凉的就跟江水一样,冲上岸的将士本来就不多,很多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挥舞兵器就被吕林军给淹没了。   饶是后起之秀的江东俊杰在这中人海之下将长枪舞的虎虎生威也是无济于事的啊,人太多了,都站到水上了,杀不完,根本杀不完好吧。   伴随着岸上那连成线的柴火、木炭混合而成的篝火燃烧到最旺,岸边的一切都被照亮,赫然可见弓弩手整整齐齐的三队,看阵仗那是不下三千人啊。   “将军,将军快躲到船舱里去吧,箭雨太密了,继续待在这我们都会被射死的!”跟在黄忠身边的弓弩手绝望的哀嚎。   这下完了,一切都完了,战船已经被撞毁了,他们出不去,也上不了岸,只有死路一条。   黄忠怡然不惧的继续放箭,大义凛然道:“黄某七岁练箭,十二岁便可五十步射杀恶狼,一手百步穿杨世间无人能敌,只有我射人,岂有人射我!”   噗嗤。   话音刚落一枚箭矢就不偏不倚的扎在了他臂膀上。   啊这……有些话是真的不兴说的,黄忠吃痛的倒退了两步,双目猩红的盯着左手臂膀上的箭矢,竟然强忍着剧痛骂道:“岂有此……”   噗嗤~   又一箭射在了他的大腿上。   “将军,快,盾牌手!”都尉嘶吼着,可任谁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喊话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们是来搞偷袭的,哪来的盾牌手啊。   眼看着周遭剩不下几个人了,都尉只能倒拖着黄忠想躲进船舱去。   “扶我起来!”   黄忠当真是够硬,身中两箭站都站不稳了,依旧不肯退,他强忍着剧痛左手颤颤巍巍的举起弓来,右手拨箭再射。   “汉升,我来送你上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黄祖已经出现在了江岸边弓弩手队列当中。   透过那艘战船的火光,他看清楚了身中两箭却死战不退的黄忠,心里是钦佩的。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黄忠能活下来,可在他选择了苦肉计的时候,还敢在书信上提及自己与魏延的感情,那一刻起,这昔日感情就烟消云散了。   黄祖能做的,那就是送黄忠上路,他从一旁将士手中接过弓箭,朝着黄忠瞄准。   嗖~   这一箭,不偏不倚的射穿了黄忠的咽喉,黄忠身子一挺,都尉叫唤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他那双不甘的眸子也没有闭上。   不过黄忠是不孤单的,几乎是同一时间,身中一刀两枪的丁奉也被乱军刺透了身子,口中鲜血顺着嘴角涎出,“主公……末将……先行一步了。”   水寨的走马道上,此时也是乱做一团的,厮杀声、刀兵碰撞声和哀嚎声席卷在一起,魏延看着眼前一幕嘴角勾勒,“拉起水门!”   “喏!”   一股势力被另外一股势力杀退了,然后,数道水门缓缓打开。   远处,隐蔽在夜幕下的一艘楼船上,张允兴奋的摩拳擦掌,“哈哈哈,德珪,看到了吗,水门被打开了,可以下令了,时不我待啊!”   蔡瑁轻笑一声,“今夜,便是建功之机,传令吧。”   蔡瑁又不瞎,那漫天的花光不是火烧连环船又是什么呢?   水寨走马道上的人被吓的连连后退,水门又被打开了,不是黄忠和丁奉又能是谁呢?   他们二人今晚可就威风了,不仅可以一战名扬天下,便是千百年后只怕也能让人仰望。   不过蔡瑁并不羡慕,在他看来,每个人分工是不同的,好勇斗狠、临阵厮杀那就是黄忠和丁奉那类人干的事,他作为荆州四大家族中实力最强盛的家主,跺跺脚都是能让荆州地震的男人指挥将士就行了。   你就看他曹操什么时候跟人厮杀过嘛。   蔡瑁军令下达,各船的将士即用火把传令,没办法,夜间的话就算在旗语兵的周围都点上火把,也会出现误判的。   用火把信号传令会方便许多。   进攻信号下达,十艘楼船一并前冲,上千艘大大小小不同的艨艟、赤马、海鹄、斗舰一股脑的朝着洞开的水门冲了进去。   毕竟现在里头肯定是乱作一团了,抢占先机的立功才是至关重要的,很多人都指着这一仗后能混个军侯,再次也得是个百夫长当当。   一艘联军的赤马船划的起飞了,最先的抵达了战场,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头发懵。   想象中的火烧连环船没有出现,那些火光都是岸边的柴火燃烧放出来的,而且岸边也没有看到厮杀的状况,反倒是有一群弓弩手像恶狼盯着猎物一样贪婪的看着他们。   “我们是……被骗了吗?”   “好……好像是的。”   船上的队率有些怔怔看着这一幕,可奇怪的是,岸上的人也不对他们放箭。   “快,快撤,快撤啊!让他们别再进来了!”队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眼前一幕跟预期的完全不同,这里头肯定有诈,快跑才是上策。   他们一边调转船头,一边歇斯底里的呐喊:“快逃,快点跑啊!”   没用,一点用也没有,江风呼啸,加上每一艘战船都在放声叫唤着冲杀口令以提升士气,谁听得到他们的喊话。   想用火把传令,可是他这种小船根本不配发号施令,加之本就是冲杀的任务,竟然连根火把都没有,以至于他们刚刚调转船头还没开出就跟自家船撞到了一起。   “疯了,竟然敢逆行!”   没等队率解释呢,这头已经开始骂娘了,你这是阻碍我们去赚军功!   这玩意大家都疯魔般往前冲的时候,一旦有一处受到阻碍后方的就会一艘接一艘的撞上,骂娘声此起彼伏,同时也不忘调整好位置继续向前。   队率是很绝望的,他的退路都被堵死了,任凭他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等到发现情况不对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江面上已经拥堵了一大堆的战船了。   “快!快传令,情况不对,情况不对啊!”最前头的一艘楼船的领军校尉因为站的高,远远的就发现了情况的异常。   本来一开始还想骂那群将士怎么开的船,现在他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所幸他这种楼船都会配旗语兵和传令火把的,传令兵当即疯狂的挥舞火把。   “跟司空预料的一模一样,动手吧。”站在岸边的黄祖看着眼前一幕嘴上很淡定,可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想不到蔡瑁麾下这般精锐的荆州水师,最后却是以如此荒唐的方式溃败了。   试想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刘备非要放走孙策,逼着自己去投奔吕林,今天在包围圈里的人,应该也会有自己一份吧。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甚至想当面对刘备说一声谢谢。   当然,这个时候联军的战船并没有全部都涌进来,那毕竟是上千艘的战船,大小不等,有些船的速度是快不起来的,譬如楼船,船体只是刚刚好可以通过水门而已,它往那一堵,其他的船就动弹不的了。   “快!快停船!”   恰在水门处的蔡瑁看着前方的火把旗语分明就是全线撤走的意思,不禁呢喃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等他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岸边的投掷器发出一声声‘咯吱’响声后,一颗颗被点燃的火油坛子宛若流星般朝着拥堵的战船砸了过去。   轰隆!   一颗火油坛子在居中的战船上砸开,四溅的火油瞬间引燃了周遭。   投掷器的准头是比较差的,而且调整起来也会比较困难,这也是为什么草船借箭的时候诸葛亮他们有机会逃出生天的原因。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啊,这些战船全部都堵在了一起,那可是比连环船还要命的,一颗颗火油坛子在战船上炸裂开来,运气不好的将士被溅了一身火油后发出渗人的惨叫,赶忙跳下江去。   “快!调转船头,快点离开啊!”将士们一边呐喊一边本能的往船舱里躲去。   可是这并没有任何的意义,火油坛子不是箭矢,那一道船舱根本挡不住大火的吞噬。   最要命的是,船下划船的船夫听了上面的动静,本能的就会丢下船桨往上跑,这下都跑不了了。   只是片刻,这里已经是一片火海了,饶是风声呼啸也压不过这凄厉的惨叫。   “快!往后划,回去,全部回去,我们中计了!”蔡瑁怒吼着,两侧的水门已经开始关闭,那些想要逃离的战船根本没机会离开了,如果他再慢上半分,一旦进去了,寨门关闭,那可就真的都完了。   幸亏这楼船的下部够宽敞,设计的是可以往后划的行进方式。   “放箭,快放箭!”魏延已经跑了,剩下一名校尉在水寨的走马道上指挥着将士们万箭齐发。   岸边,有五十艘联军的战船冲了出来,魏延也在其中,不同的是,他此刻身披着的是曹军的战甲,而且,腰间还配了一个鼓鼓的布袋。   朱桓也在船上,他的装束与魏延如出一辙。   他们走的是侧门,这里是备用的水门,平日里是不开放的,用于紧急状态下使用,五十艘战船鱼贯而出后快速的跟上了从水寨里逃出来的蔡瑁所部。   本就是夜幕之下,又遭了这样的大败,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被混入了这么一支队伍。   万幸的是,吕林军的战船没有来追杀。   当然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连环船上涂满了混凝土后可以起到保护己方战船的作用,可弊端就是自家的战船很难开的出去,更别提楼船这种吨位的了。   此时黄祖正在指挥着将士们收缴残军,同时也在解开铁链,让战船可以分开以便楼船可以开出。   “射儿,跟紧为父了,明天可就是我们建功的大好日子。”黄祖心里很亢奋,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可以这么玩,今晚是真的大开眼界了。   “父亲放心,这一回,必要抓住孙策!”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宿命之战   夜幕之下,巴丘渡口水军营寨往南的一座高山的山腰上,身披铠甲腰扶倚天剑的曹操蹲下身子抓起地上凌乱成一片的旗幡,嘴上浮现一抹苦笑,眼神中弥漫着失落。   他的身后是两百虎贲军,周遭则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披道袍的道童,眼前正是诸葛亮搭建的用以做法借东风的七星坛。   自东南风起的时候,他就带着两百虎贲军冲上山来了,目的没有其他,就是找诸葛亮的。   初衷与演义里的周公瑾一样,但目的却截然不同。   东南风起,这就印证了诸葛亮真的能通过做法借来东风的说法,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这意味着普天之下除了林墨一个会六丁六甲妖法的妖孽外,刘备军营里也多出了一个智计无双能策动天时的旷世奇才。   而此战过后,吕林败走,曹操的矛头会对准中原还是荆南,现在还未有定论,可卧榻之侧藏着这么一个令人忌惮的奇才,曹操多半是会失眠的。   不过他带人来呢,倒也不是要杀诸葛亮的,只是准备给他请回去,反正啊,现在刘关张都不在的情况下,没人能救他。   至于请回去后他愿意认主当然是极好的,便是不愿意,那也不能在刘备的手里攥着,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可没想到哪怕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七星坛上抓捕,曹操最终也是扑了个空。   听这旁边的道童说,东风尚未起时先生就已经施法完了,然后从小路下了山,让他们继续围定高坛行七星步。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子脩能得手,诸葛亮你就跑不了。”重新站起身子的曹操长吁了一口气,西陵城那头还有一个机会。   如果曹昂和曹仁能把刘关张给斩落马下,那诸葛亮他就算逃的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听来让曹昂和曹仁拿下刘关张有些匪夷所思,毕竟曹仁虽然骁勇善战,可到底跟关羽张飞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可曹操对此却很有信心。   终归在自己的计划里,他们二人是率领铁骑在刘备与黄祖厮杀之后精疲力竭时突然杀出,到时候可就是里子面子全都要了。   “主公!祸事了主公!”   正是憧憬美好的时候,一名军士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喘着大气道:“主公,不好了,前往夏口攻寨的水军惨败,蔡瑁将军带着残部赶了回来,您快去看看啊!”   “你说什么?”   曹操如同被电击一般,一股刺骨寒意从头顶蔓延到脚底,当即一把拽起军士咆哮道:“东南风已起,他们怎么会惨败!”   “不……不知道,属下只是听说夏口的水寨里头设下重兵埋伏,我军惨败啊,所以特来禀报主公……”   “啊~”曹操青筋暴出直接将军士甩到一边快步跑了下去。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便是后世也很喜欢拿刘备大器晚成来说事,鼓舞低谷期的身边人时也会用卧薪尝胆的勾践、六十一登基的皇叔类比,从这一点看他们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内心。   可事实是曹操的内心也同样强大的,同样的滔天势力败北,袁绍能一病不起,而曹操依旧能笑对人生,这就是区别。   可在这一刻,他也慌了。   过去惨败的也很多,可那毕竟没有伤及命脉,哪怕是丢了中原二州,也还有天府之国和天下之腹在手,纵然是历史上的赤壁大败,终归底蕴犹存。   但这次不一样啊,水师惨败只是眼前,他已经把所有的本钱都梭哈了,夏侯渊、曹洪、曹仁、徐晃、许褚,甚至是亲儿子……   按着林允文那种尿性,又有哪一路能躲得过他的算计。   此时的曹操疾行如风,根本无暇去思考和震撼于林墨这回又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能把联军合力想出来的计划如此简单的破了,他只想快速赶回去,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把损失降低。   如果这些人都折了,那伤及的就不只是命脉,而是属于曹家的时代终结,甚至乱世落下帷幕。   此时,湘江上,飘泊着一叶孤舟。   船舱内,诸葛亮独自抚琴,一首高山流水,天涯何处觅知音,好曲,好曲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船尾回望着巴丘的方向,也是联军驻军的方向,今夜注定是一场青史留名的大战,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算定,吕林败北的局面已然无法挽回了。   可是,吕林败了,这天下就太平了?   显然不是,诸葛亮要考虑的事情还多着呢,譬如七星坛上的做法,就是在为后续的自保铺垫,再譬如水师方面也已经有了完美交代,攻破夏口水寨后他们要做的就是一路朝西陵城方向追杀,最后完成与刘备会师的任务。   而那个时候,不仅得到了丰厚的粮草和军械,江夏也会重回手中,那么,元气大伤的吕林可能就不再是刘备的劲敌,至少暂时不是。   所以,他除了用借东风来震慑曹操外,还需要做一件事,赶紧回长沙部署四郡之地的招兵募马,毕竟按着约定,刘备拿下西陵城后会趁着曹操和孙策忙碌的时候把粮草运回方便募兵。   就目前来看,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林允文,那么,这个残局,你又该如何去收拾呢,坐山观虎斗,亦或者驱狼搏狗……”心情大好的诸葛亮甚至开始代入林墨的位置去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倒不是他得意忘形,恰恰相反,这是武侯事必躬亲的侧面印证,他需要想到所有人每一步可能要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四分天下局面里,让刘备始终不至于落后于人。   ……   夏口的大火烧的很旺,都映红了天际,可即便如此,隔着几十里地的界首也是看不到那片红云的。   但,在这里的早早埋伏好的刘备却信心十足,纵然草船借箭一事诸葛亮脸被打的啪啪响,可今夜的东风是实打实孔明借来了,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   张飞心思上单纯一些,虽然是在一旁来回的踱步,可他性子就是这么坐不住的,他只是迫切希望来这条路的人是吕布,而不是其他人。   在张飞看来啊,刘备仓惶南北那几年全然是拜吕布所赐,如果不是他使坏偷袭了徐州,偌大的徐州还不足以支撑哥哥发展?   如果不是他偷袭徐州,那林墨最后又怎么会成了他的女婿?   这天下格局都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越想越气的张飞嘟囔了一句:“三姓家奴,瞧俺今晚不送你几个血窟窿!”   关羽有些神思不属,纵然心高气傲的他过去很瞧不上诸葛亮卖弄的性子,但安丰一战的三个锦囊确实是让他心悦诚服了,他心情有些压抑是因为之前黄射过来的时候他去找过。   打听之下得知了一个让人痛心疾首的消息,颜良文丑竟然没来,这两个插标卖首的又可以苟活一段时间了。   现在的他慢慢把多年养成的捋须习惯给改了,可颜良文丑留在他心头的伤疤,却像梦魇一样每天都在提醒他。   他决定了,抓到颜良文丑之后,也得给他们俩先剃了胡子再杀,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这三姓家奴的败兵怎么还没到。”张飞开始焦躁了起来,手中丈八蛇矛似乎也在滋滋作响。   “三弟,耐心一些。”   刘备淡然一笑,“就算他们的败兵到了,我们也不能立刻动手。”   “这是为啥?”张飞茫然看向刘备。   “一者,我们需要先放过先头的逃跑小队,让他们回去西陵城麻痹城内的郝昭和郭淮,这样后续等我军披上吕林军战甲后会更容易混进城去的。   二者,夏口那头毕竟有几十万大军,便是兵败也是需要时间,败兵来逃大股兵力必是居后,若是不能一击毙命,那些残兵陷入绝境,很可能会奋起反击,这便是围三缺一之妙。”   说完看向张飞,眸光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怎么样,哥哥知兵吧?   毕竟是兄弟多年,张飞当然就没必要捧刘备的脚了,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反正这些年也习惯了,哥哥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呗。   夜,并不静谧,寒风呼啸,但所有人都不觉得冷,今夜建功,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有人憧憬着拿下江夏后拥有了进军中原的实力;   有人憧憬要刺翻三姓家奴;也有人憧憬着一战过后赚来的功勋足够他家中妻小一辈子衣食无忧。   正如刘备所预料的那样,斥候没有回报,但已经开始有败兵仓惶的奔跑而过,他们基本都是骑兵,这也正常,只有骑兵才能这么跑这么快。   可他们的人数不多,零零散散的,可能有个一两千,队伍拉的很长,这显然不是刘备要等的人,他耐心的闭上眼,静静等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来了一声呼唤。   “报!主公!”   远处,一名斥候下马后快步跑了过来单膝跪地道:“主公,大股的败兵到了,已到五里外,马上就会进入驿道了!”   “来人有多少?有三姓家奴吗?”张飞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属下不知,这些败兵扛纛的本来就少,加之夜幕遮蔽军目我们无法探查,不过来人不少,从动静上听绝少不过两万人数!”   两万?   闻言,刘关张皆是眼前一亮,这个数字已经够多的了。   虽然吕林大军有四十多万,可夏口一场大火,那些水军多半是活不下来几个了,再加上蔡瑁、张允的五万大军登陆后平推而过,吕林大军一场血战肯定折损不少,最后,很可能如曹操所说心智过人的林墨不见得会照常理出牌走界首。   综合分析下来,这条路上的败军确实不会太多,更何况,说不定他们的后头还有人跟着,但刘备可不打算再等了,他的胃口也没这么大,这次梭哈上来就那么八千人了。   八千有备而战的人面对仓皇逃命的两万人,说拿捏两个字,丝毫不过分的。   “哈哈哈,他们得手了,大哥,该轮到我们了吧?”张飞咧嘴大笑。   刘备很想平静下来,奈何兴奋之情溢于脸上,他呼吸急促了几分,点了点头后看向张飞和关羽,“二弟三弟,稍后大战一开,前军会放火箭引燃芦苇斩断前路,后方的将士也会摇旗呐喊吓退后头的逃兵,届时我们三人一鼓作气杀出去,必能将这批败兵全部斩杀!”   “大哥你就放心吧,出征前先生不是已经交代过了,俺都记着呢。”   “翼德,此次不同以往,虽然孔明也说吕布和林墨不大可能走这条路,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吕林都在这两万军中,那么他们的身边必然还有其他的悍将,你二人且不可恋战追杀。”这是刘备最担心的。   权且不说吕布有多能打吧,赵云、张辽、马超这些都是号称当世无敌的猛将,如果双方摆开架势来打,凭他们仨根本讨不着好。   阳安山下那一战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赵云今非昔比,凭一己之力就能周旋于自己和张飞二人之间,战力逆天啊。   张辽的勇猛那是有目共睹的,当初在徐州的时候他们就见识过了,要不然能在广陵大战的时候八百破三万吗?   至于马超,坊间传言他的勇猛不下赵云,虽未交手,可是能在猛将如云的吕林军营里混到这个位置的人,绝对不弱。   更何况,麾下还有陷阵营和并州狼骑,这些可都是以一当百的精锐。   当然了,刘备清楚,这种级别的大战之下,吕林是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精兵猛将都集中在一起,跑路的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么多呢。   不过该提醒的时候,还是要提醒的。   很快,那些败兵就进入了伏击范围,跟想象的一样,这些人毫无章法可言,骑兵狂奔不等后方军士,步兵呢人挤人,深怕跑的慢了一些,甚至都能听到乒里乓啷的丢盔弃甲声。   好,好的很,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动手!”   一声令下后,身后将士引燃一枚火箭,朝着上空射去。   这是信号箭,收到信号的前方军士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们取出随手携带的火绒投到面前的深坑里去,瞬间深坑之内火线蔓延如同一条长龙。   透过那些火光,三排弓弩手齐整整的拿出箭矢,箭头往火苗上一沾便引燃,随后四十五度角抛射出去。   伴随着火箭落下,最前头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冲过这段驿道,前方堆积的枯草、芦苇已经被引燃。   刘军似乎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还有人往火堆里将装满了火油的坛子砸了过去,火苗高高跃起,战马受惊之下高高扬起前蹄止住步子。   “弟兄们,给我杀啊!”登上了的卢马的刘备抽出腰间双股剑后一声喝令,山岗里埋伏的大军便一拥而上了。   山下,吕林大军全部定住一动不动,好像是被吓傻了的鹌鹑。   只不过,在这群鹌鹑中,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甚至都没有朝着发出厮杀声的地方看一眼,冷漠的看着手中兵刃,喃喃道:“好久没打猎了,希望来的人别让我失望才好。”   随后,爆喝一声,“列阵迎敌!”   原本混乱的将士们开始动起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三英战吕布   刘备穷啊,带来了八千人埋伏,可骑兵凑一块也不过五百骑。   就这,还是因为浮空山下一战缴获的曹军的战马,当时的数目不止这些,可战马是会有折损的,到这最终一战里,就只剩下五百骑了。   以至于刘关张三人带着骑兵当先开道都快冲到跟前了,七千多人还在山岗上往下冲。   不过问题不大,这也算是计划中的一环。   五百骑冲入两万多人的大军中,当然是很难掀起太大的风浪,除非你是重甲的铁骑,显然刘备没有钱打造这样的一支部队。   可那指的是常规部队,眼前这支显然不是常规部队啊,而是一支刚刚经历了火烧夏口、被蔡瑁冲杀后一路仓惶逃命来的界首的败军。   这样的队伍是根本无力还击的,只要他们三兄弟带着这五百骑兵从侧翼猛扎过去,原本就溃败的吕林大军当即就会分崩离析,后头的那些步卒不过是收割人头而已。   现在,前方已经被火线挡住了去路,不会有人跑去西陵城告急,至于后方也有疑兵阻吓,飞龙骑脸怎么输啊。   吕林军当然也是有备而战的了,事实上在他们冲上来之前已经是做好了战斗准备,不过架不住关羽和张飞这两位绝世猛将正面开路,这一道由盾牌兵组成的屏障生生被他们二人撕开一个口子,掀起一阵金鸣,盾牌飞弹。   这样一来,跟在后方的骑兵就是顺着这个口子继续撕下去,压力也会小很多。   眨眼的功夫,这支大军就被他们从中间剖开横冲了过去,调转马头后,刘关张三人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眼神。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败兵吗,怎么列阵如此之快,而且盾牌兵配合的默契极佳,不对劲啊。   更加不对劲的事情还在上演,照理说,哪怕是常规部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杀也会造成不小的骚乱,更别谈这样一支溃败的队伍了。   可被他们冲杀过的队伍,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还快速的恢复了阵型,瞬间部署了四个方阵,盾牌兵将弓弩手全部围定。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哪里是一支败兵,就算是自己麾下的精锐也没反应这么快的啊,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接下来还要冲杀。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四个方阵的中间一匹赤红色的高头大马踢踏踢踏的朝他们走来。   透过不远处的火光,看清楚了来人一身显眼却极具标识性的装束,张飞由惊讶变惊喜,关羽眉心紧蹙,刘备则是心头一沉、暗叫不妙。   “玄德啊,你我可有些年月没见了,允文他说啊今晚这里肯定有大鱼,你知道的,允文是什么人,那是将天下诸侯都视为掌中玩物的旷世奇才,他说有呢,那肯定是有的,只是我没想到是你们啊。”喊话之人头戴紫金冠、手中方天画戟在黑夜中透着寒芒,如他的眸子一般兴奋。   “你……你们不是……”刘备心头大骇,他太冷静了,冷静的没有一点败军之将的样子,冷静的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埋伏。   对啊,他刚才说林允文让他来的……   所以今晚的一切又被林允文给算计到了?   可是不合理啊,前期的准备都已经做足了,东南风也起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连船出问题了?难道是黄忠诈降被破了?   刘备现在脑子里有一万个为什么。   “三姓家奴,你来的正好!”   要说这天底下武艺最强的男人是谁,那毋庸置疑是人中吕布的,要说这天底下最不怵吕布的,那肯定就是张飞了,他挥动丈八蛇矛冷哼一声,道:   “今天晚上三爷爷手中的长矛送你归西!”   这要是搁从前,吕布肯定就提戟怒骂张飞,环眼贼,你屡次藐视于我,非摘了你脑袋不可。   今非昔比啊,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乃至于脾气,吕布与先前都有着天壤之别,只见他歪着脑袋看着张飞啧啧道:   “翼德啊,你知道吗,过去我很讨厌你的,你说你这人吧,单打独斗又不是我对手,嘴上逞强呢倒是有两下子,可恨,当真可恨。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当年要不是你把允文给赶了出来,他也不至于会误认我做岳父我对你就大大改观了,你一点也不可恨,还有点可爱的。   要不是你,哪有我吕奉先的今天啊,哈哈哈。”   这算是真的杀人诛心了,就连刘备听后都不觉得心痛起来。   张飞听后也是须发戟张,想回怼好像又词穷,人家说的是事实嘛,只能怒骂一句:“三姓家奴,厚颜无耻!”   “吕布,你既然知道是我们三兄弟在此,还敢一人独来,莫非想昔日虎牢关下之败再次上演?”二哥脑子很清醒,他这是试探。   就算再傲他都知道如果吕布的身边有赵云这样的人在,那么今天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吕布把目光落在了关羽的身上,一脸诧异道:“你胡子呢?”   随后又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忘记了颜良文丑把你胡子给剃了,哎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毁伤,你放心,回去我一定狠狠的批评他们二人。”   “你……”二哥被气的瑟瑟发抖。   “吕布,你饱食汉禄,却把持朝政行国贼之祸,今天我们三兄弟便誓要将你斩杀除贼!”刘备紧握着双股剑,不再去多想那一万个为什么。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徒劳,如果只是吕布一人,刘备自信三兄弟联手肯定能打跑他的。   吕布将画戟横摆后轻笑了一声,“玄德,当年你们三打我一个那可不太公平啊,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子龙、孟起、令明他们都不在我身边,就看你们有没有能耐从我手里全身而退了。”   随后眸子一挑,看着那些因为惊恐而咽口水的骑兵笑道:“你这些骑兵啊,差了些意思,玄德应该是知道我从并州带出来一批精骑吧。   这么多年他们跟着我东征西战的,说实话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到一半了,后来从西凉精骑里又补充了一部分,今天呢,正好让你开开眼。”   说完,嘴角勾勒一笑,左手缓缓抬起一挥,四个方阵的盾牌手让开一条通道,骑兵蚁聚在吕布的身边。   人数不算多,仅千人上下,可想到对面是有备而战,己方是中了反向埋伏,刘备根本淡定不下来。   随后,吕布身子微微前倾,肘子抵住马鞍看着刘备打趣道:“玄德啊,让你看看,什么叫骑兵。”   言毕,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并州狼骑当即朝着刘备他们冲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四个方阵中后面两个也朝着那群本应该冲杀此时却愣在原地的长沙军杀了过去。   吕布没有动,他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你们不是喜欢群殴吗,来来来,今天让你们感受下过去我的委屈。   可惜的是赵云、马超、庞德、颜良和文丑他们那群人不在身边,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吕布曾经真的有这么想过,不干别的,带着手底下这几个悍将围殴刘关张,让他们也爽一把。   现在嘛,身边缺了点悍将,但并州狼骑的战斗力,已经足够弥补这个问题了。   烟尘卷起,杀声震天,并州狼骑动则如群狼,见状刘备连连夹马肚喝道:“弟兄们,杀贼报国!”   双方人马对冲而上,还是关羽和张飞一左一右开路,青龙偃月刀横扫千军之下,当头之人被这股蛮横的力道甩飞了出去。   若是从前,他这一击足够带飞三名骑兵的,可这第二人处,竟然被长枪格挡了下来,没等他收回大刀再发力的时候,面前三杆长枪已经反刺了过去,惊的他不得不提刀格挡。   最后一阵冲锋下来,关羽竟然只是斩杀了两名并州狼骑而已,张飞也就比他多一人,刘备是最惨的,竟然一个也没能杀死。   可反观他们身后跟着的五百骑,这一轮下来竟然阵亡了三分之一,饶是傲上天的关羽都不由咋舌,“这队骑兵太厉害了,比当初在徐州时候还强!”   当时双方就打过几场,也知道并州狼骑的存在,可是关羽很清晰的记得,没这么强悍的啊。   “这是自然,这些人跟着吕布杀了这么大一个圈,能活下来的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我们……”   刘备的‘撤’字还没说完,便听到后方人仰马翻的声音。   回头望去,吕布单人匹马提戟杀来,后方混乱不堪。   “三姓家奴!”张飞瞪大环眼提矛杀去。   “翼德回来!”   “三弟不要冲动!”   这那还刹得住车啊,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大开大合,如同屠夫手中的快刀,每戟出必伴随数人殒命,这些长沙骑兵甚至无法靠近他一丈距离。   “受死吧三姓家奴!”丈八蛇矛是在吕布的上方四十五度角刺来的,乌骓马驮着张飞起跳,意欲凭着这股重力加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吕布只是信手提戟一拍便将这一击给轻松化解,随后两人战至一处,丈八蛇矛和方天画戟擦出一阵阵火花。   论起这综合实力,吕布当然是胜张飞不少的,倒也不至于能立刻就分出强弱来,毕竟大战伊始,张飞也是战意正酣的时候。   但吕布对上张飞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直接是火力全开的,方天画戟左突右支,即便是画戟的底座在吕布的手中都是可以当做杀人器的,一时间张飞的面前如同出现了两杆方天画戟。   而且,每一击之下都如同浇灌了开山碎石的力道,头几合呢还能从容应对,可没多久他就在这种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的攻击下走了下风。   三姓家奴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如当初那样,该死的!   张飞有些暗暗叫苦,或许,这一方面跟林墨有些许关系。   因为林墨的出现,人中吕布并没有机会陷入兵败后借酒色浇愁的窘迫局面,这些年来,逮着机会他也是在战场上不断的突破自我。   眼前的吕布,只会比当虎牢关下有过之无不及。   问题抛到了刘备和关羽的面前,他们前有并州狼骑,后有吕布缠斗着张飞。   下意识的选择当然是要去救张飞的,可他们是主将啊,并州狼骑的骁勇程度他们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若是去救张飞,这队伍没人带着,一轮冲锋就能土崩瓦解。   “杀!”即便是没有吕布带领,并州狼骑也没有任何犹豫,调整好姿态便立刻开启了再次的冲锋。   “大哥,吕布骁勇,我担心……”   关羽也很矛盾啊,他想去救又担心刘备一个人遭不住,不去的话,只怕冲两轮下来,三弟头没了。   危难关头,刘备还是选择了自家三弟,纵然前面就有并州狼骑冲来,纵然后方的步兵此时正在被屠戮,可他顾不得许多了,嘶声道:“弟兄们,鱼死网破,给我杀!”   说完便带着关羽冲向了吕布。   这个时候,两人还是有默契的,都希望凭借三人联手,快速的拿下吕布,将为兵胆,更何况吕布是主,只要拿下了吕布,这场被碾压的战斗就可以翻盘。   此时,战场之上,方天画戟自上而下重重砍落,张飞双手横举丈八蛇矛,吃力格挡,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可对面的画戟却没有丝毫被挡下的意思缓缓落向他的脑门。   眼看戟尖距离咽喉三寸之地,吕布沿着丈八蛇矛斜削了过去,张飞惊骇的后仰,勉强躲过这一击。   没等他调整好身形,方天画戟鬼魅般再度飘来。   张飞真的很想知道吕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加持了这么霸道的力量,那正常情况就会被带出一段距离才能收势反击。   可吕布似乎完全不受力学的反作用力,这一点,张飞从来也没见谁能办到过。   不得已下只能身子朝右侧一歪,躲过致命一击。   没等他调整好身形,方天画戟转了圈又砍了回来。   该死的三姓家奴,到底怎么办到的啊!   这下怕是要躲不过去了。   铿!   一声金鸣,青龙偃月刀将方天画戟重重拍下。   一看刀背上的青龙吕布便知是谁来了,右手发力收回方天画戟后一计横扫,朝着面前三人杀去。 第四百章 张飞落马   关羽的刀法,称作春秋十八刀,头三刀不仅势大力沉,而且每一击力量都仿若能重叠,以至于后世评说关羽一般三刀斩杀不了的人,再给他三十刀都很难杀的了。   这种说法也算印证了关羽头三刀的杀伤力。   可即便是关羽最得力的头三刀,在张飞和刘备两面夹击吕布的情况下用出来,也丝毫撼动不了那一重防御。   游走于刘关张兄弟三人之间的吕布把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将是戟尖和戟座两面做器,四把兵器在夜幕下擦出一阵阵火花,爆出惊雷之响。   三人中当属张飞速度最快,他的丈八蛇矛唰唰唰的刺向吕布面门,正面瞧去如同时飞来了数枚避无可避的箭矢。   也就是夜晚罢了,若是白天,怕是还能看到阵阵残影。   青龙偃月刀从另外一侧,斜劈、横扫、竖砍、撩拨各种眼花缭乱的攻击尽情的招呼。   四人中武艺最弱的刘备也利用的卢马不断在吕布周围游走,不时搞两下偷袭希望打乱他的节奏,一旦露出破绽二弟三弟必能捕抓。   可惜啊,哪怕的卢马都跑的四蹄冒烟了,也没能打出吕布的破绽来。   他的方天画戟明明看着是在攻向前方,当对准背后下手的时候,那画戟又鬼魅一般的出现,就好像在他的周围笼罩了一重看不见的气场,每每下死手都只能扑了个空。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吕布是实实在在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要知道关羽和张飞都是属于当代武将天花板级别的。   加之三兄弟的默契程度,联手打一个,当世除了他吕奉先,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顶得住十个回合的,就算是赵云来也不行。   再有三十个回合,吕布必走下风,再二十合不跑,他必死无疑。   可惜啊,这里不是虎牢关,不是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这里是界首,是吕布的主场,战场之上吕林大军正在肆意的屠戮着长沙的步骑。   从周遭将士的惨叫声听来,莫说是三十个回合了,就是再拖上片刻,吕林军就能将他们彻底肃清,到时候战场全部围定,任谁也跑不了。   难怪他敢不带任何悍将在身边就到此地来围杀,跟随的这两万多兵马,精锐程度根本不是任何的悍将能够抵挡的。   “二弟、三弟莫要恋战,快撤,快快撤走!”心知再不走便再没机会的刘备无暇多想以后得路该怎么走,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闻言,关羽当即脱离一段距离再策马冲前,倒拖着的青龙偃月刀在地上犁出一道深痕后自下而上撩拨,带起了一阵土雾来。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不需要喊话,刘备张飞便心有灵犀的朝着南面跑去。   出奇的是,吕布并没有去追击,而是将方天画戟一甩重重的扎在了地上立起,从马鞍下取出宝雕弓后朝着其中一人瞄准。   吕布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这是战场,纵然是你在演武场上训练的阵型有多完美,可对方毕竟不是靶子,是活生生的人,想要厮杀,就不可能形成特定的方阵。   此时,这两万大军的四个方阵早就因为八千长沙军的四散而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块状战斗区域,是非常凌乱的。   一旦视线受阻,丢失目标后再想寻找,那可就如大海捞针了。   更何况他跟刘关张交战又不是头一遭了,除了虎牢关下那场真正意义的斗将,在徐州时候也小范围的攻杀过几次,有赢也有输,可他发现真正想逮着这三人,难度可太大了。   关羽张飞武艺了得,寻常人拦不住的,一旦窜入乱军丛中,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刘备的武艺不怎么样,奈何遁术出众,就算赤兔马想追他都有些吃力。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胃口放小一些,能留住谁就留住谁吧。   嗖~   吕布手中的金翎箭如同一道白练在夜空中划过,在乱军之中精准制导深深的扎入了乌骓马的屁股上。   这若是寻常的箭矢,通常也就是肩头扎入,哪怕是善射者充其量也就是箭矢半入。   可这是创造了辕门射戟神话的男人,竟然是整根箭矢连带着提升稳定型的箭羽都全部没入了乌骓马的身体里。   它甚至没有像战马正常受惊之后高高扬起前蹄最后倒下,而是直接就噗通落了地。   战马上的张飞像个滚地葫芦一般摔落下了马,吃了一嘴的土后抄起第一反应就是先看乌骓马的情况。   这是正常的反应,武将对待自己的爱驹往往能像自己的第二条命一般。   奇怪,没有箭矢啊。   张飞有些懵,可是乌骓马已然无法起身。   无奈之下,他看了一眼四周,未见刘备和关羽的身影,当是已经跑远,只要大哥二哥跑了,他自信自己脱离战场不难的,大不了就是抢一匹马。   这一点确实不难,毕竟长沙骑兵被并州狼骑杀的七零八落,零散的战马到处都有。   可惜张飞还没来得及抬脚绝世猛将的敏锐性告知他有一杆兵器从后面杀了过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身后长矛横举格挡。   铿!   一声雷霆巨响,借助着赤兔马速度加持的吕布双手握戟,全力一击,两杆兵器之间产生一股炸裂的声响。   这股仿若泰山压顶般的巨力冲击之下,张飞的双臂如同被撕裂一般生疼,并且整个人都被这股冲击力撞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两圈,再抬头的时候,方天画戟的戟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三姓家奴!”张飞是个硬汉,就算是刀架脖子上也丝毫不怂,还不忘朝吕布骂粗口,“要杀便杀,今日俺虽死,他日大哥二哥也定会为俺报仇的!”   可现在的吕布看张飞,就如同一个公司的董事长睥睨着在门口叫嚣乞讨的流浪汉,眸子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波澜,只有轻蔑。   “翼德啊。”   吕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收回了方天画戟,张飞倒是没有要跑的意思了,现在还跑什么呢,周遭还有此起彼伏的厮杀声,可他知道吕布是什么水准。   他要取自己的命,不在乎方天画戟是在自己咽喉上抵着,还是在他臂膀上挂着。   “你以为你们埋伏一场还能像过去一般全身而退呢?我在外围也设了包围圈。”   吕布坐在赤兔马上远眺了周遭一下,摇了摇头,“现在的确没发现刘备和关羽,不过没关系,他们跑不出去的。”   “俺大哥二哥的武艺,能困住他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张飞冷哼一声。   吕布收回目光,重新对上张飞择人而噬的视线,先是轻蔑一笑,随后揶揄道:“你这人啊,当年是个莽夫,如今还是这般愚蠢,我说你是莽夫,你不服气是吧,那让我来告诉你,你们有多蠢。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吕布,当今天下的大将军,朝廷的太尉,今时今日凭我麾下的兵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我需要亲身犯险来此吗?   我告诉你,就是为了对付你们仨兄弟,我才会来这里,当然了,这一点啊,允文猜的还挺准,他就看准了你们想拿下西陵城,所以我就来了。   既然我来了,我就不会空手而还。”   吕布就像是一个被退婚的女婿重新带着百万雄兵上门一样要告诉对方你们当初错的有多离谱一般傲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虽然这在张飞看来不过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脸,但丝毫不影响吕布现在的愉悦心情。   “是不是赵云那贼子也来了!”张飞本不想搭理吕布的,只是他的话,让原本落下的心重新又悬了起来。   若真的是赵云在外面还设了伏击,那大哥二哥可能就……   看着张飞一脸紧张,吕布也没打算隐瞒,悠悠道:“那你也太高看你们自己了,他去乌林道了,天知道会遇见谁。   我之所以这么有信心,就是因为我拿下了你呀。   翼德啊,你是不是觉得过去你总骂我三姓家奴我因为讨厌你所以才抓的你,我告诉你还真不是,是因为刘备那厮跑太快了,就你比较好下手。   允文教我了,抓住你,其实也一样,你们刘关张不是桃园三结义誓同生死吗,那好啊,我就昭告天下想救你翼德,他刘备和关羽就必须亲自到许昌来,我就看看你们这桃园结义是不是真的这般情深了。”   “你个三姓家奴,你……”听了这话张飞气须发戟张。   他知道,如果吕布真的用这样的手段,那刘备关羽肯定会来的,他宁愿吕布杀了自己,总不能害了大哥二哥啊。   “三姓家奴……”   吕布并不觉得羞辱了,啧了一声,“当年敢这么叫我的人,我都给他们立了座青石大坟,你也不会例外的。”   说着,他调转马头准备去结束最后那一点残兵,临动身前不忘回头看了张飞一眼,周遭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半张刚毅的脸庞,“你这莽夫别想自杀,没用的,你就算死了消息也传不出去,不如留着性命跟刘备和关羽道别,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叫别人莽夫的感觉,真爽啊,吕布心情忒好了。   “啊~!!!”张飞一张黑脸都变红了,歇斯底里的无能狂怒,吕布这厮竟然如此的卑劣,他被气的发抖,却什么也做不了。   很绝望。   很绝望。   ……   葫芦口这头,如同界首一样的情况在上演着。   先是一拨佯作的败兵出现,孙策立刻就想上前冲杀,只有上前才能确认来的是不是吕布和林墨。   不过程普和韩当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来的,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按着时间算,子时发动的火烧连环船,那总要厮杀一两个时辰才会全线溃败吧,等你溃败后跑到乌林道又需要一段时间,从乌林道被伏杀后再转葫芦口,怎么着都得巳时了吧。   可现在是什么时辰?   卯时都没到,足足提前了两个时辰,这也太不合理了。   “程叔、韩叔是什么意见?”孙策强压着内心的杀戮气息,低沉问道。   “再等等?”程普试探道。   “不能再等了。”   孙策指着山下不断过去的步骑沉声道:“他们已经跑了一群人了,若是再等,说不定吕林也会趁机逃脱。   曹操和诸葛亮都说林墨心智过人,这你们也是知道的,万一他没走大道,转了小道,也不是没可能提前抵达,动手吧!”   道理是有,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他们本身来这里就埋伏的,现在敌军到了,确实没理由无动于衷。   程普和韩当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是没再吱声,默然点头。   伴随着孙策一声令下,界首那一幕再度上演。   孙策梭哈级别的一万大军从两侧山腰上弓弩手拼命放箭,八千大军一左一右开始夹击到面前,准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骑着疾风马的孙策速度奇快,他的肩头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孙坚的期望,孙家的灭门之恨,江东子弟的血海深仇。   在这一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化作了霸王枪上的寒芒,要用吕林的血才能平息滔天的怒意。   他似一枚离弦的利箭冲入乱军之中,别说江东老兵了,就是程普和韩当都追他不上,挡在面前的人无一不被他长枪抹喉,血雾弥漫。   直到发现前方骑马持钩镰刀的汉子,一时间脑袋炸开了,是张辽,是张辽,来的正好!   没发现吕布和林墨,但这不打紧,张辽这厮也是极为该死的。   眼看便要杀到张辽面前,奇怪是对方竟然始终无动于衷。   “挡我者死!”   还剩二十步了,孙策一勒疾风马飞入人群之中,霸王枪精准的横扫,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枪头在一队盾牌上擦出耀眼的火花来。   没等他收枪呢,盾牌缝隙间便有大戟、长枪和大刀不同样式的武器攻向了他。   这是什么部队,为何所用兵器五花八门。   孙策心中诧异的同时,还是本能的提枪旋舞而挡,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击,盾牌兵已经压了上来,似乎要把他的活动空间积压下来,这样他便动弹不得了。   张辽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无奈摇头,就是一群泥腿子,让你们骑马还不愿意了,非要步战。 第四百零一章 江东儿郎要死绝了   陷阵营战斗力之彪悍是有目共睹的,而最早建立还是在洛阳的时候,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时候没有什么显眼表现,主要是那一带皆为开阔平原,注定是骑兵的天下。   所以,在那一场大战役里,飞熊军、西凉骁骑和并州狼骑都算是打出了名堂的。   而陷阵营真正立功还是在濮阳大战里的时候,吕布外无余粮、内有细作,被曹操是按在地上摩擦的,倒悬之危时陷阵营挺身而出,算是保住了吕布残余力量。   至于扬名之战,那就是徐州大战时候凭借着八百人竟然生生将关羽和张飞给围住了,要知道当时的他们身边可都是带着部队的,却撕不开步兵陷阵营的口子,可想而知这战斗力有多逆天。   而眼前被孙策视为败兵、所用武器五花八门的这些步卒,则是张辽口中战斗力在陷阵营之上的八百亲兵。   林墨曾经问过老岳父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吕布的说法是,论战斗意志、合击之术、单兵作战能力,二者只怕在伯仲之间,非要比个高低,除非是以命相搏。   直到辽神广陵一战,八百破三万,林墨就再没质疑过辽神的话了。   而现在,这八百人的身上花费了重金,人均三重甲,各样式的兵器都是照着他们自己需求量身定制,还不算副手装备的,再加上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默契,别说是他孙策了,真把关羽张飞丢在这里,怕是也冲不出去的。   高顺曾经也说过,能从陷阵营的包围里冲出来的人,他知道的,就吕布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辽神看着手下人在厮杀,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无他,唯底气耳。   战场之上,一腔热血要大杀四方的孙策此时陷入了懵逼状态,面对围上来的盾牌兵,他先是尝试着霸王枪横扫千军,可惜除了发出一阵刺耳的‘撕拉’声激荡起火苗外,一个人也无法挑飞。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借助着逼仄的空间策马冲撞了一段,浇灌全身气力于霸王枪之上猛然朝前一扎。   可是,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像从前那般因为力量集中在一点而把盾牌兵给捅飞了,盾牌都被他刺穿了,盾牌兵也确确实实的倒退了几步,可他身后还有其他的人,生生把这份作用力给化解了。   该死!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这些是败军吗,从他们的配合默契来看,不仅不像是溃败之师,只怕普天之下也难找第二支这样的队伍了吧。   是陷阵营吗?   孙策知道吕布的麾下有一支部曲叫陷阵营,就小股精锐而言,那是举世无双的,当初广陵那一战,孙策坚信孙权就是败给了这样一支队伍。   即便如此,孙策也不觉得这支队伍真是无懈可击,可今天遇着了,他竟然突然意识到当初的孙权兵败并不仅仅是因为单纯威望不足、实战经验不够的原因。   完完全全可能是被眼前这些家伙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部队就被杀穿了啊。   惊骇归惊骇,战场之上他也无暇去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的爆发出他的霸王枪法来。   毕竟是单纯武力建立江东政权的男人,武力这一块还是没的挑,八百亲卫固然拥有着绝佳默契,攻防转换堪称毫无间隙,可到底只是能打个有来有回。   孙策偶尔能抓着缝隙给这些亲卫来上一击,但因为不能随心所欲的暴击,加上对面披着的重甲,无法造成致命威胁。   而八百亲卫呢,算是围定了孙策,跑是跑不出去的,但想彻底拿下他,似乎一时半会也办不到。   辽神很潇洒,骑着灰影,就在战圈之外,钩镰刀已经扎在了地上,双手抱胸的看着眼前一幕。   “将军,这小霸王孙策的武艺可是了得,竟然也拿你的……什么骑兵来着,毫无办法呀!”徐盛看着连连咽口水。   广陵一战,他也有参与的,不过当时他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看后方的亲卫表现如何,自己都杀疯了好吧。   像今天这般认真看他们杀敌,严格说来是头一次。   但对于孙策的认知,他是有的,尤其是亲眼目睹过吕布战孙策,虽然是惨败,可败给吕布又不丢人。   “骁猊铁骑!”   张辽瞪了一旁的徐盛一眼,随后无奈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也觉得不怎么好听。”   关键是训练了这群老伙计有一段时间,他们的骑术也算出众了,可一个个都嚷嚷着骑什么马呀,这些年都是步战杀敌的,你不能为了高大上而让咱们束手束脚吧。   最后,只能任由他们自行决定,这才又回归了最原始的战法。   “需要我上去帮忙给他个痛快不?”徐盛舔了舔嘴角,想要来一波军功。   张辽白了他一眼,“用得着你多事?这群老伙计经我调教多年,普天之下,任谁被他们给包围了都冲不出来,孙策现在就是困兽之斗罢了。”   徐盛点了点头,这是实话,人家八百人是可以轮番上的,你呢,不断的消耗气力,撑不了多久的。   不过辽神这话让徐盛听了还是有些怀疑,于是讪笑着问道:“那大将军呢,也冲不出去吗?”   “你……”   辽神觉得被羞辱了,怒视徐盛,“闭嘴!他来也不行!”   其实车轮战围殴之下最后累死是必然的,孙策也懂这个道理,可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能做的就是拖。   希望能拖到程普和韩当带人杀过来。   大意了,不该如此莽撞的!   “糟糕,德谋,中计了,这些根本不是败军!”   仅仅是几个回合下来,韩当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步骑,精力充沛就罢了,而且战斗力也很彪悍。   要知道带来的这万人军那可是孙策压箱底的老卒了,战斗力是绝对信得过的,一开始却打成了个势均力敌。   可怕的是,吕林军人多啊,面前的葫芦谷里就有不下两万人,后方还在源源不断的拥来,而且赶来的增援并不急于加入战场,程普和韩当这样的老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是想来个大包圆,全给吃了啊。   “义公!主公一人杀入中军,快随我前去救他出来,然后带弟兄们撤走!”程普挥舞着手中的铁脊蛇矛将围上来的吕林步军放倒后吆喝着韩当。   二人皆是命达副将带兵,任务只有一个,万不可使吕林军形成了包围圈,随后便是带着一千人撕开口子朝着纵深扎去。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救出孙策就可以了,至于乌林道也好,界首也罢,其他人的死活不再考量范围内。   再说考量个屁啊,今天这一仗就是他们给计划的,又遭了对方的算计,这联军当真坑人。   张辽的八百亲卫战斗力当然是很彪悍的,可吕林军也不都是这等强劲兵马,事实上,林墨把悍将都给打散分出去执行任务了,倒也没人拦得住程普和韩当。   二人一路厮杀过来,终于见到了被八百亲卫包围的孙策,当即呐喊道:“主公勿慌,末将等来救你!”   “弟兄们,给我杀过去,救回主公!”   “杀呀!”   功高莫过救主,都是这等山穷水尽了,没人去考虑功劳的事情,只是这群江东老卒都愿意为了救孙策而以命相搏,跟在二将身后如是一把利刃。   “来的正好!”孙策气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但见他们杀来,劲头便又上来了。   张辽见状,伸手探向了一旁的钩镰刀,“文向,你选吧,是要程普和韩当,还是要孙策。”   徐盛看了看孙策,又看了看杀过来的二将,“男儿沙场立功,要立就立大功,我要孙策!”   说完,张辽也不啰嗦,抄起钩镰刀就朝着韩当和程普杀了过去,待其掠过包围圈时喊道:“陈令、徐开继续围攻,其他人,跟我上!”   “将军有令,陈令、徐开率部继续围攻,其他人随将军杀敌!”这就是八百亲卫了,张辽只需要喊一声,其他人就会跟着一并呐喊,以便每一个人都能获悉军令。   陈令和徐开是亲卫里的两名百夫长,这道军令下达后,围攻孙策的便只剩下二百众了,其他人跟着张辽朝着程普韩当杀了过去。   “张文远!张文远!张文远!”以辽神今时今日的地位、官爵和威名,如今其实用不着这么喊了,可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次亢奋之时便忍不住会大叫起来。   别说,管用那是真的管用,一听到张辽的名字,便是这群老卒也有人慌了起来,“张辽来了,张辽来了!”   倒拖的钩镰刀猛然上扬一计横拍,势大力沉的一击让江东一名军侯倒飞了出去,中刀处,铠甲呈蜘蛛网状破裂,虚空中腾飞的男人口吐血雾。   “要救孙策,先过我张文远!”张辽目标明确,逮着程普和韩当便揍。   二人也是沙场老将了,多年搭档默契毋庸置疑,本是想让程普牵制,韩当救人。   可张辽过于彪悍了,一杆钩镰刀左支右突,竟摆明了要以一敌二。   要命的是,韩当一时半会,竟然还真就无法抽身。   论及个人武艺,在整个吕营里,张辽绝对属于不耀眼的那种,除了吕布外,赵云、马超、颜良、文丑和庞德,都在他之上的。   可战场之上大开大合的打法,论及杀敌效率,张辽不输任何一人,再加上身旁跟着六百装备精良的亲卫,堪称是吊打程普和韩当带来的一千人。   纠缠一番过后,韩当和程普就开始叫苦不迭了,如果是单纯的斗将,两人打张辽一个,他们有必胜的把握,可周遭的吕林军队太多了,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了,跟在张辽身旁的这些人还鸡贼的很。   这些人并不急于围攻,而是时不时的给你来两枪,下手又都是朝着战马,令人防不胜防,程普的战马就已经被扎了两枪,吃痛的不听使唤乱动。   韩当情况也不好,他都没瞅着这些贼兵怎么动的手,坐骑竟然瘸了一蹄。   这样的状况,如何跟张辽打啊。   倒是也有好消息,由于亲卫退散,孙策压力大解,陈令和徐开似乎压制不住他了,不时有亲卫被孙策挑飞出去,而且他也开始能够破开这些亲卫的防御了。   阳光男孩提着铁索刀杀了过来,策马过程中脑补着如何朝孙策招呼自己的杀手锏,甫一接触却发现自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霸王枪舞的眼花缭乱,挑、刺、拨、劈、扫各种招式游走,徐盛紧握着大刀不断地格挡,根本没有机会发动铁索连环刀的杀人技。   几番折腾下来,竟然没能给孙策造成一次有威胁的攻击,如果不是有陈令和徐开带人配合,只怕已经败下阵来了。   这一刻的徐盛是有些感慨的,这就是被大将军轻松蹂躏的江东小霸王吗,自己看的时候没觉得他有这么厉害啊。   没办法,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我上我也行。   可实际情况却是,你上,还真不行。   或许是意识到中计再不脱离战场,不仅自己性命岌岌可危,江东的子弟也要折损殆尽了,又或许是压力骤减后,孙策越杀越欢。   总之,徐盛带着两百亲卫已经无法控制住孙策了,虽不至于横冲直撞,可这样的包围圈是挡不住他的。   “给我死开!”孙策一左一右挥动长枪荡开攻来的兵器,疾风马快速冲撞,杀了出来。   “主公,不要管我们,先到后军带领将士们撤走,末将等随后就到!”见着孙策杀出重围的韩当兴奋呐喊。   可其实,也是害怕他也陷入进来,因为二人战马似乎很快便要支撑不住了,他们能够清晰的感知到。   如果这个时候孙策再进来,那估计大家都别想跑了。   “要走一起走!”孙策嘶吼着冲来。   “伯符!快带大军撤走,这些人拦不住我们的,快撤!”程普心中大急,连主公都不叫了。   “何以不听我们的话,现在已经中计了,你想要江东的子弟都死绝在这里是吗?快退回去!”韩当也在怒吼着。   “不要跑了孙策!”后头的徐盛也在大喊着,希望前头的人快些挡住他。   孙策当然是不愿意走的,可听得程普韩当这么说,又见他二人联手,脱离起来,终归不会太难,便是策马冲入乱军之中。   孙策跑了,二人如释重负。   可是,他们跑不了啊。   这是张辽带着六百亲卫包围的人,吕布能不能跑不知道,反正他们是肯定跑不了的。   没多一会功夫,二人先后落马,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令人唏嘘的是,他们不是被张辽打落下马的,而是战马被亲卫们捅的受不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同行而来一千老卒一个接一个倒下,江东男儿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倒是叫人佩服,从头到尾就没一个投降的,即便孙策已经跑了,即便程普韩当被俘虏了,还是没有投降。   “都围在这干什么,快!去追杀孙策!”张辽怒吼一声,就这两人,对于张辽来说实在不够塞牙缝的。   这么多人一起,还让孙策给跑了的话,也太损张辽的威名了。   徐盛见状立刻安排,步兵进行合围,骑兵全部冲出战圈外围进行搜捕。 第四百零二章 破巴丘水寨   不得不说,孙策这回梭哈带来的江东老卒战斗力算不得彪悍,可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在以命相搏的战场,这比任何的战斗素养都重要。   也因为有这份铁血胆魄,饶是张辽事前已经周密安排,让步军进行合围,骑兵侧翼收割,还是没能对这群人形成大包圆。   从人群中杀出来的孙策,当即就要带着他们往纵深杀去救回韩当和程普二人,领兵副将忙不迭大喊道:“不行啊主公,你快看!”   顺着副将所指朝着身后扭头看去,只见吕林大军一股脑的涌向了他们。   这说明一件事,后方战场已经平定了下来,否则他们不会这样集中于一个方向冲杀的。   孙策心头一凉,难道说……   最糟糕的念头拂过,孙策面如土色,精气神如同干涸的池塘,身边活下来的人已经太少了,如果连程普韩当都离开他,那逃与不逃还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背负了这么多责任与仇恨的小霸王到最后要沦落为隐姓埋名于乡野阡陌之间,他孙伯符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弟兄们,战死方休!”孙策彻底的上头了,全然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和中计之后应该有的选择。   他只知道自己等这天等太久了,便是死于乱军之中,也好过今后无数个日夜的追悔莫及。   “主公!也许……也许程将军和韩将军已经从另外一个方向突围,若是主公再带弟兄们杀进去,那二位将军必然也会因此折返,我们这群老伙计可就真的都要葬身于此了,请主公三思啊!”副将一边斩杀靠近的吕林军,一边劝谏着孙策。   “你带人先撤,我去找他们!”孙策回忆着程普韩当的言谈说教,没有他们,也不会有自己的今天,最关键的是,这是孙家最后的底蕴了,不能丢在这里。   “要走便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主公,末将等不怕死!”   副将喊完,其他血战的江东老卒也在符合:“我等不惧死,不惧死!”   江东老卒的确是悍不畏死,可单纯论战斗力而言算不得被吕林步骑碾压,也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孙策被他们这股热血豪气感染的时候,耳边同时也充斥着这群老卒被屠戮的凄厉惨叫。   “主公,快做决断啊,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孙策在犹豫,可这么打下去,马上就要被吕林大军形成合围了,副将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孙策。   看着身旁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江东老卒,地上早已尸横遍野,荟聚的鲜血甚至让疾风马都陷蹄了。   孙策狠厉的瞥了一眼冲来的吕林大军,他不止是程普和韩当的子侄,也是这支队伍的主公,艰难的思想斗争过后,还是狠下心来吼道:“随我撤!”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副将的美好憧憬,程普与韩当从另外一个方向突围了,也只能这么想。   孙策带着为数不多的部队朝着葫芦口的入口冲了过去,身后,张辽、徐盛带人紧追不舍。   孙策或许能跑的了,可那群老卒毕竟是步兵编制,两条腿哪里能跑的过四条腿,一路的追杀,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   最后,跑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不会超过五百人,连带着山上的弓弩手都被清缴的干净了。   追到最后彻底失去江东军士踪影的时候,张辽长叹了一口气,竟然这也能让他给跑了,可恨。   “无妨,孙策身边堪用的大将死的死、俘的俘,就连兵马也没剩下几个,这点人,落草为寇还差不多,想卷土重来是不可能了。”徐盛只能好言安慰。   “废话!你拿不下孙策挑他作甚,若是我去,他跑的了吗?”   辽神一生要强,这一场大战没能抓住孙策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赵云和马超可是分头行动的,若是他们那头把主将都给抓住了,自己却跑了孙策,这卫将军当的也太没意思了。   徐盛被怼的低下头不说话,终于追上来的这群亲卫讷讷看着眼前情况,便知最终还是让孙策溜走了,也都默然不语。   兴许辽神真的太气了,也可能是念着林墨那层面子,没有拿徐盛出气,而是对着陈令和徐开大骂道:“干什么吃的你们,两百人围不住一个孙策,平常的狠劲哪里去了?拖下去,一人四十军棍!”   “喏!”陈令和徐开就这么被将士们给拖了下去,也没人敢说情。   过了一会,张辽又对着八百亲卫的领军校尉劈头盖脸的骂道:“杵这干什么!还不去看看,要是真打怎么办!”   啊这……   “喏。”打也是你说的,救也是你说的,校尉表示,做人可真难。   校尉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押着程普和韩当来到了张辽的面前,“将军,此二人如何发落,可是直接带回西陵城交由司空发落?”   张辽不屑的瞥了一眼一脸视死如归的程普与韩当,冷冷问道:“你二人可愿归降?”   程普先是冷哼一声,双手被缚的他昂起胸膛看向江夏的方向,那里是孙坚战死的方向,眸子里弥漫着一种复杂,慨然道:“先主公对我恩深义重,只恨老夫无能,未可助主公……”   话没说完,一颗大好头颅就被钩镰刀砍了下来,断口处血涌如注,“聒噪。”   随后,目光看向韩当。   目睹手足袍泽身死的韩当死死盯着张辽,目光中充斥恶毒,嘴巴才张开,话都没说出口,便被张辽回手一刀,人头落了地,“啰嗦!”   徐盛有些懵逼,韩当好像还没说话吧?   得得得,这个时候,还是别惹张辽为好,自己没能抓住孙策,这事回去估计也要被责令降职,想想也是让公子打脸,谁还有心情帮韩当说话啊。   ……   巴丘渡口这头,曹操已经在中军帐里煎熬了整整一夜,他已经派出了多路快马乘小船渡江去乌林道和华容道通知许褚他们,可直到大中午了,也没有消息。   更烦人的是,巴丘水寨外围,一直都有吕林水军的擂鼓挑战声,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要知道,巴丘这里的荆襄水军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现在哪里顶得住他们的总攻。   可是当所有人都提着武器上水寨、入战船准备厮杀的时候,却发现吕林的水军自始至终就只是擂鼓挑战,根本没有真正的发动进攻。   过了一两个时辰曹操就反应过来了,人家不是不进攻,只不过攻寨之前先攻心罢了。   试想,在这样的高压态势下,正常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很可能会因为遭不住持续压力而崩溃的。   林墨等的,应该就是他们崩溃的契机。   所以曹操当机立断,让将士们分作三班,已经有两班去休息了,至于睡不睡得着,就看他们自己的境界了。   反正,曹操自己是睡不着的。   “主公,你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如你所猜测的那般,那吕林的水军随时有可能发起总攻的,不休息好如何指挥大军啊,就连蔡瑁他们都去休息了。”现在,曹操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韩浩是留守的,他有些担心的劝道。   曹操在帐内来回踱步,只是摇头,甚至都不想说话。   现在,谁还能睡得着觉。   蔡瑁和张允大败啊,水师只回来了三分之一,巴丘这头是岌岌可危的,大战一触即发。   更让人担心的是,如果许褚、夏侯渊、曹洪他们回不来了,那自己也就成为了光杆司令。   还有曹仁和曹昂,也不知道西陵城那头怎么样了。   可没办法啊,不管是乌林道、华容道还是西陵城,距此都不算近,就算在吕林大军合围之前已经派小船搭了快马骑兵渡江,等他们回来估计也得晚上了。   道理都懂,只是曹操真的没有一点睡意,这一仗,很可能是他的覆灭之战,甚至都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林墨这个人,太精于算计了,他能料到昨天晚上的火烧连环船,那自然而然也能料到乌林道和华容道的伏兵,甚至西陵城那头也是极有可能推算出来。   一想到自己马上成为光杆司令,那还有半点倦意啊。   忽然间,水寨外的擂鼓声停了下来,整个巴丘渡口好像都清静了。   水寨上早已疲累不堪的荆州水师瞪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那些楼船,心里想着,是终于要走了吗?   就连曹操都忍不住跑出军帐外瞧瞧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是什么情况,是要总攻了吗,可是如果要总攻,应该继续擂鼓,然后突然发动攻击才对,突然停下战鼓,只会让自己起疑。   曹操一时半会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渡口上停靠在两侧的战船内、身披曹军战甲的魏延和朱桓倒是明白,不在一艘船上的二人却是异口同声道:“信号来了,看来已经起西北风,做好准备!”   战船内的将士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的点头,有人握着盾牌,有人握着环首刀,但无一例外,另外一只手都已经探到了腰间的小包裹内,抓了一把。   “动手!”   数息过后,魏延提着大刀第一个冲了出来,从甲板上纵身一跳便落到了江畔上,随后朝着水寨方向猛冲了过去,嘴里不断大喊着:“挡我者死!”   听到这一声吆喝,左右两侧停靠的战船不断有人从船舱内跑出来,从甲板跳到甲板,并且跟在主将的身后朝着水寨杀了上去。   一共五十艘,这五十艘战船赫然正是蔡瑁他们进攻夏口水寨兵败时候从侧门溜出去混入其中的战船。   当然,按着军中的规矩,将士们每次归营都是会进行清点的,也好通过这种方式来计算折损。   可是昨晚的情况,将士们一个个都惶恐不安,归营没多久吕林的水军又来挑战了,谁还有会在意这几十艘小船呢。   正是借着这个破绽,朱桓和魏延一直潜伏在战船内没有出现。   按照事先约定,只要战鼓声停了,就是发动进攻的信号。   在巴丘渡口上的水师还一脸懵逼的时候,朱桓和魏延此时各自带着五六百人已然杀到了水寨之下,顺着阶梯快速攻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正常的战船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不过为了此行兵力能凑够,就连船舱下的船夫都是让将士们充当的。   “敌袭!有敌人混进来了,快,快召集军队啊!”水寨上的军士见得他们冲上来,都慌的不行。   毕竟,他们手上可是拿着刀枪,而自己都是防守用的弓箭,远距离射击战船还行,这种贴身肉搏是要吃大亏的呀。   水寨上的曹军赶忙擂鼓,鼓点的不同,传达的军令也不一样,此时敲响的是紧急敌情。   其实,用不着他们擂鼓,已经有很多人都跑过来查看情况了,毕竟吕林水军的战鼓一停,本能反应也会觉得有情况。   “快!披甲,快去增援,不能让他们登上了水寨!”到这一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甚至有人以为是自己人叛变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爬上水寨后,必然是想拉起水门,放吕林水军进来的。   所幸那些水门重的很,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拉的动。   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增援,有些彪悍的,甚至都没披甲就冲上去了。   朱桓和魏延已经登上了水寨,从一左一右朝着中间不断地厮杀,但两侧水寨阶梯处却各自留下了百人盾牌兵。   赶来救援的人会第一时间远远的朝着他们放箭,尽皆被盾牌挡下,韩浩亲自赶了过来,提着长枪便吆喝着弟兄们上前杀穿这支盾牌兵。   反正,人数也不多。   韩浩身先士卒长枪狠狠扎入盾牌与土地的接壤处,奋力一挑,一整块盾牌都被掀飞了起来。   正欲上前大开杀戒的时候,被掀飞盾牌的军士手里抓着一大把不知名的东西,朝着韩浩便扬了过去。   借着这股西北风,扬出去的白色粉末撒了韩浩一脸,眼睛里也钻入了不少,顿时火辣辣的疼,韩浩也算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同样遭不住这股钻心痛,丢下长枪在地上握着眼睛打滚。   “将军!将军!快,跳下江用水冲洗!”身后军士赶忙搀扶着韩浩到一旁的江边。   韩浩不疑有他就窜了下去,整个脑袋都泡进冰冷的江水中,然后睁开眼睛,试图用江水清洗。   这不睁开还好,一睁开,原本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变成了灼烧感,痛的韩浩浑身发抖,从水里站起来后歇斯底里的咆哮:“是希灰!是希灰啊!我的眼睛!”   希灰,也就是石灰粉了。   唔,这玩意进了眼睛再用水泡,确实挺要命的。 第四百零三章 曹操落幕   朱桓和魏延在巴丘水寨的走马道上势如破竹,近乎是方一接触就陷入崩溃局面。   这一点也不难理解,要知道,走马道上的水军本来就被江上的吕林大军折磨的几近崩溃,一度害怕他们会发动进攻,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这时候,魏延他们却突然从后面下手,并且他们来置换武器的时间都没有,近距离的贴身搏杀,以弓箭对环首刀,跟烧火棍没有太大区别的。   同时,水寨下的阶梯处,仅百十号人守住,却是生生的把蚁聚过来的上千人当在了外面。   一把石灰粉让韩浩捂着眼睛大喊自己的二十四K夸克狗眼瞎了,这让其他人本能的退避,毕竟,这个时候吹的可是西北风,那些希灰只要随手抛洒,近者必中的。   “快!快取盾牌来!”呆愣了少许,终于有人开始朝身后的将士喊话,希望以盾牌挡下希灰来向前推进。   可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水寨走马道上的荆襄弓弩手已经阵亡了一多半,魏延亲手转动起门阀,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铁索滚动声,一道水门被拉了起来。   水门尚未完全抬起,陆逊已然指挥着艨艟、赤马等体型较小的战船鱼贯而入了。   伴随着一道道铁索闷响,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水门陆续被打开。   一直打开了八道水门后,已经有数百艘艨艟、赤马和斗舰都进入了巴丘渡口内,就连黄祖所在的楼船也已经开了进来。   站在高处俯瞰战场,巴丘渡口内挤入了乌泱泱的船队,最后,仅剩下八艘楼船是没有进入的。   这八艘楼船全部挡在了水门内,形成封口,至于其他的水门,也都被魏延和朱桓守住了。   蔡瑁和张允的反应也算迅速的了,已经指挥着将士们登船作战,即便这渡口算不的大,可毕竟也是能容纳将士们进行水战的。   原本吃了昨夜一败,战斗力上就不成正比了,也就是仗着吕林水军里新兵较多,还能勉强一战的,可惜啊,除了彪悍的江夏水军外,其他的新兵基本都配备了装希灰的小布袋。   打不过时就顺风扬灰,想苟命的话,直接扬也是可以的。   双方战船刚刚碰撞在一起,将士们贴身近战便见得吕林水军不断的抛洒石灰,蔡瑁所部的荆襄水师惨叫连连,飞身下江的将士捂着烧红的眼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知道大概是打不过的,却也没想到是这种一边倒的局面,竟然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希灰在战场上最大的威力其实并不在于它本身的杀伤力,而在于落水将士的惨叫形成的恐惧威压。   他们也无法断定到底有多少人携带了希灰在身上,可今天吹刮的西北风是实打实的让这些希灰发挥出了水战凶器的威力。   以至于很多将士竟然刚刚与吕林军的战船碰撞在一起,对面人还没冲过甲板他们就选择了跳江避战。   完了,彻底完了,战争没有了任何的悬念,接下来的不过是打扫战场而已了。   “主公,快逃吧,趁着吕林大军还没有完全的合围!”这一幕,让荀攸看了也觉得背脊发寒。   他无法想象,自己和诸葛亮想借东风是要一把火烧了连环船,没成功,但对面借了西北风,却是这样的用法,单纯论这效果,似乎不比他想象中的火烧连环船弱几分。   到这一刻,荀攸早就知道自己被算计的死死的,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吹刮的西北风,可他们却并没有使用过一次希灰作战。   为什么?   就是担心获得小范围的胜利后,联军会有相对于的防范措施,再用就不起效了。   所以,林墨在等,他在等一个战机,可以把顺风扬希灰战法发挥到极致的战机。   很显然,眼前就是他一直在苦等的战机。   先利用联军火烧连环船的打法,将战船混入联军,然后疑兵攻心,再里应外合洞开水寨大门,最后发动总攻,这一次过的使用希灰作战,已经可以决定最终胜负了。   三十六计里,一口气就用出了七八条来,荀攸这回是真的服了,以至于他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   曹操也是怔怔的立在原地,眸光游离的看着下方吕林水军把荆襄水军按着摩擦,好似,那一切都跟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到荀攸出言提醒,他才讷讷道:“逃……逃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荀攸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啊,还能去哪里,他本来是想说,益州乃天府之国,襄阳有天险之围,还能作为后起的筹码。   可是,他一想到对面的林墨就是个妖孽级别的存在,能把这一切都算计的这么清楚,在部署这场战斗的时候,只怕早就把那些退路给堵死了。   这样的假想其实一点也不夸张,毕竟,过去吕林兵力不如曹操的时候,都能把每一分兵力用到极致。   而这一回,地面兵力可是足有三十多万啊,怎么逃,往哪逃啊?   话说如此,可本能的求生欲还是迫使曹操转过身去,带着仅有的千余亲卫策马逃离巴丘。   身后,是荆襄水师的惨叫和吕林大军叫嚣着要生擒自己的喊话。   曹操只能充耳不闻的策马狂奔。   疾风掠过耳旁,曹操没有想徐晃、许褚、夏侯渊、曹洪他们的结果,也没有想曹昂会怎么样,甚至没有想未来应该怎么办,他只是在回忆过去的峥嵘岁月。   初平二年,手持七星刀刺杀董卓失败,匹马一人出逃,躲过了一层层的防卫和吕布亲自率军的追杀;   初平三年,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他率军追杀董卓,被徐荣设计,若不是曹洪以命相救,已经死了;   兴平元年,吕布带人杀入濮阳城内,当时猛将们全部都被冲散了,他被吕布画戟抵住脖子,却鬼使神差的蒙混过关而侥幸逃了命。   ……   过去种种来看,多少次都是身陷绝境之中,可最后总能化险为夷,并且东山再起。   曹操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现在兵马、武将的折损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股子心劲不能被打没了。   他希望通过回忆往昔峥嵘激发自己的斗志。   过去每每颓然之时,恰恰是那些不堪的往事带给了他激昂的斗志。   可是。   这一回。   他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似乎连脚下的大地都已经被刻印上了吕布、林墨的名字,被狂风吹弯了腰的劲草,这一刻,似乎都在呐喊:“快点投降吧!”   草木皆兵……   象征着斗志的那一眼泉水不仅彻底干涸,而且还滋生出了无尽的绝望。   嗖!   一马当先的曹操面前突然射来一枚箭矢,战马受惊之下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蹄,曹操反应不及应声落了马。   爬起来的他惊恐的四处张望,一路狂奔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   身后千余亲卫赶忙下马凑了过来询问曹操情况。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仰望左侧的山峦,这枚箭矢应该是从山岗上射下来的。   果不其然,在他猜测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名身披铠甲的将军。   冬日的暖阳从背后映照着他,曹操打眼看去,只是一个黑影,根本无从分辨来人是谁。   “曹操,我乃高伯平,司空差我在此等你很久了,下马受缚吧!”   高顺啊。   原来是他。   作为跟张辽一个级别的元老将领,曹操当然是很熟悉高顺的。   他说林墨让他在这里久候的时候,曹操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看着漫山遍野冲下来的吕林军将士,出奇的没有一代枭雄落幕的悲情与惋惜,反而是生出了一种终于到头了的释然。   或许,早在中原大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或许,是在郭嘉走的那一天,又或许,是早在知道林墨不可能归于自己的时候。   总之,这一刻,他无比的冷静。   甚至扬手叫停了准备做最后厮杀的亲卫,沉声道:“罢了,放下兵器吧,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是啊,瞧这漫山遍野,得有个四五千人吧,还有这么多的骑兵,加上林墨那种好算计的性子,跑不了了。   也,不想跑了。   ……   夏口渡头。   各路将军都陆续回营禀报战况。   最先回来的当然是陆逊、黄祖他们了,成功的攻克巴丘渡口,拿下了巴丘,俘虏了三万多荆襄水师,张允被杀,蔡瑁、荀攸和程昱被带了回来。   不过林墨和吕布都对这些人没有太大兴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然后是高顺回来。   他带着曹操回来,吕布是非常兴奋的,曹操被抓住了,那这益州、襄阳和江陵都不需要再去攻打了呀。   这个要见的。   小人得志的嘴脸也无所谓了。   吕布没有让高顺把曹操押上来,而是像个孩子般跑去了军中的临时监牢里看望披头散发、因为高度而无法直起身子的曹操。   “孟德啊,久违了呀,你我终于又见面了,哎呀,我们俩交情也算有个十几年了吧,初相见时我还是跟着丁原呢,那会你在洛阳是跟在袁家兄弟身后而言。   一转眼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相熟的活下来的已经不多了,除了你孟德,也就剩下玄德了,不过那厮跑了。   问题不大,我已经拿下了环眼贼,到时候用他来逼玄德现身,等他来了许昌,咱们这几个老熟人啊,还能聚一聚。”   透过丝丝缕缕的乱发,映照着吕布颇为揶揄的小人嘴脸,曹操面无表情,连看着吕布的眼眸里都没有半点波澜。   好半天,感慨了一句,“你命好啊,得了这么个天纵奇才。”   随后看向了站在吕布身后的林墨,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栅栏给挡住了。   最后只能弓着身子在怀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锦囊来,艰难的递出栅栏,“还给你。”   林墨一愣,接过描金绣螭的锦囊,心绪有些游离。   当初,曹操派人把这个锦囊给送到了淮南来,里面装的是当归。   后来为了震慑他,便让张扬带着这个锦囊送去了官渡。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自己手上,更没有想到,他竟然随身携带着。   林墨摸了摸,里面还是装的当归。   许久,林墨叹了口气,拉着老岳父来到了一旁。   “岳丈大人准备怎么发落他?”   “才不是说了吗?”   吕布一脸理所当然,“等把刘备赚到许昌后,一并给杀了。”   林墨摇了摇头,“算了吧,就这送他上路吧。”   吕布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锦囊,面露不悦道:“怎么,动情了呀?”   这话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林墨倒是坦然的耸了耸肩,“当初在萧关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其实我早就死了,不管怎么说我的确欠他一条命。   再者说来,他此刻是国贼的身份,带回去许昌杀,那就是正我们翁婿忠君之名,可岳丈大人别忘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言,吕布眸子转了转,颔首道:“还是你想的深远。”   回头瞥了一眼曹操后,转身离去了,“你看着办吧。”   老岳父走后,林墨就让人把曹操放了出来,只让高顺跟着,与曹操来到了军营外的一处山岗下。   酒肉也备好了在他的面前。   林墨一声不吭的为他斟满了酒,先敬了他三杯。   “这个场景,我倒是在梦中见过好几次。”曹操嘿嘿一笑,很洒脱的连干三杯。   “有些事情啊,是天注定的。”   林墨看着远方,颇为感慨的说道:“曹将军,我可以保你不死的,甚至能保你富贵,可是啊我觉得,你毕竟是一代枭雄,今后在许昌,面对异样的眼光,并不会开心吧。”   曹操这回是自己拿着酒壶倒酒,然后碰了碰林墨的酒杯,一饮而尽后长吁一口气,“允文你懂我啊。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我也……不想再回许昌了。”   “还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办的。”林墨看着曹操,很认真。   曹操也知道,他没有在敷衍。   可是想了又想,家人吗,好像挺难的,毕竟自己死在吕林手下,再让他们保住家小,岂不是日日担惊受怕。   所以,到最后,他只是重重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林墨主动开口了,“曹昂出城了我知道,他我不能做保证,但是,其他的家人,我会替你照料好的。”   曹操闻言一笑,“多谢了。”   说罢,曹操站起身来,双手负背,举目远眺着长江如一条玉带在群山之间穿梭,不由感叹:“大好山河啊……”   林墨看了一眼高顺,他便上前挥动长枪。   一代枭雄。   就此落幕。 第四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孙策入土   最后一场战役的胜利早就已经敲定了,不过收官还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联军毕竟十几万人,不说把所有散兵游勇全给扫清了,但数量较大的败兵是一定要清缴彻底的。   再者,曹孙刘都败了,可荆南四郡、交州、益州、襄阳这些地方收复起来还是需要时间。   林墨是不打算在这里等到这些事情全部尘埃落定再离开,那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太久了。   等到各部快报抵达确认没有横生枝节便准备择日北上。   辽神最先回来,战俘只带回来三百多人,孙策、程普和韩当是一个都没带回来,这一点林墨不太满意。   毕竟,对这些穷寇下手太狠了,不利于收复那些失地,会让人惊惧的。   不过辽神自有一番说辞,“这可怨不得我啊,你不知道,孙策带来的人不算多,也就一万上下,可这群人一个个悍不畏死,宁死不降,我能怎么办。   不过虽然俘虏只带回来三百多,可孙策已经不足为虑了,骑兵一路追杀,计报上来的数字看,逃走的人数不过几十罢了,而且当时夜黑风高、岔路又多,孙策此时说不定都成光杆了。”   这一点林墨是相信的。   事实上,这一仗后,谁跑了,谁死了,他都不算太关心。   哪怕是曹操跑了,其实再往后也掀不起风浪,这天下,已经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   当天下午,赵云和马超两路也都回来了。   按着先前的分派,赵云带着甘宁去了乌林道,马超带庞德去了华容道。   像他们这个级别的猛将联起手来,基本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的。   赵云这一路,夏侯渊战死,许褚被生擒回来;马超则是把曹洪给斩了,徐晃带了回来。   至于兵马上的斩获,基本也都是零星逃跑的,毕竟是有备而战。   “徐晃和许褚这两人倒都是堪用的大将。”林墨想起历史上二人的彪炳战绩,不由感慨。   “过去或许是,现在……”   吕布嗤笑了一声,“留着他们的命也不过是不想让还未臣服的州郡觉得你我翁婿太过滥杀罢了。”   这是实话。   但,其实却说的不够精准。   世界还很大,真的有一颗不想后世学英语的心,这些人都是用的上的。   远了不说,高句丽和扶桑其实是可以顺手拿下的,三国志中记载扶桑现在应该是在卑弥呼的统治之下。   他们能通往中原,那说明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再弱,也是能够互通的。   留着,未必没用。   打不了水战,去打高句丽,去打天竺什么的,总归可以。   不过这一节林墨没有解释,准备亲自去看看他们二人。   不同于曹操,这两人都是统领万军的上将,待遇肯定要好很多,除了被关押在直不起身子的笼子里,双手还被枷锁困住。   “还不见过司空!”跟在一旁的马超厉声提醒。   徐晃抬眼看了看林墨,低下头没有说话。   反倒是许褚想要起身,被挡住后双手握着栅栏激动道:“我主公呢?”   倒是够忠心的。   曹操的死是必然结果,这一点,没什么好说道的。   但想着许褚也是个忠心耿耿的悍将,如果能收为己用,未来其实是可以帮不少忙,所以林墨挥了挥手,“带他出来。”   没有兵器,枷锁困身,再加上马超跟在旁边,出不了问题的。   林墨带着许褚来到了军营外曹操身死的地方。   此时,这里立了一座坟,坟头清新的泥土和旁边崭新的白幡,都在印证着这是一座新坟。   许褚看着这一幕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曹操已经死了,领着他出军营的时候他也还在犯迷糊为什么曹操不是关押在大营里的。   直到他看清楚新坟墓碑上刻着:‘大汉征西将军曹操之墓’的时候,身子忽的一僵。   不知道过了多久,脖子机械般扭向林墨,似乎想要求证。   “这是他最好的归宿了,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林墨只是漠然的告诉他已经赤果的答案。   虎背熊腰的汉子听了这个消息后双脚噗通一跪,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哇的哭出声来。   “解开他的枷锁。”   “司空,这……”拿下许褚的是赵云,可马超回来的路上问过赵云,知道这是个万夫不当的悍将,还是有些担心的。   “怎么,他赤手空拳,你拿着武器还怕他?”   马超心想倒也是,于是上前挑开了悬在脖子上的枷锁。   许褚一边哭一边挪动着膝盖向曹操的坟墓爬去,抱着那方墓碑,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地抽泣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能,是在追忆过去,也可能是在内疚自责。   自始至终林墨都很有耐心的等在一旁,他对曹操能有多忠心,收服他之后对自己就能有多忠心。   而忠心,是部下最重要的品质。   为了这一点,林墨愿意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暖阳都已经消散,江边起风,寒意骤起。   许褚似乎也停下了抽泣的声音,他呆呆的看着新坟,忽然间就拿起了一旁比拳头还大的石块倏然站起。   一直就处于戒备状态的马超右手扬枪向前,左手横摆将林墨护在身后。   没等他喊话,许褚高喊道:“主公!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末将也愿护你周全!”   说罢,右手握着的石块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脑门敲了过去。   噗~   一声闷响,石块如同嵌入了许褚的脑袋里,血渍飞溅而出,还有一些黄白相间的不明物。   然后,他的身躯便直挺挺的倒在了曹操的墓前。   这一幕,把林墨和马超都看呆了,没想到他许褚竟然忠义到了这个份上。   林墨上前看了一眼许褚的尸体,又看向曹操的坟,似是而非的呢喃道:“曹将军,得此一将,才是真正的胜得十万雄兵。”   林墨叹了口气,背对着马超说道:“让人在曹将军旁给他也立一座坟,虎贲将军许褚之墓。”   “喏。”   回到大寨的时候,吕布见只有林墨和马超回来有些诧异的问道:“人呢?跑了?”   “自杀了。”林墨轻声道。   “看不出来啊,他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竟然这么忠心。”   吕布听后也是不由感慨了一句,随后问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岳丈大人、我、张叔父、高叔、子龙、文和、文向我们这些人先一步回许昌吧,至于这里,交给孟起还有马腾将军善后了。”   这些都是被公认的吕林核心成员,而留下来的,哪怕确实已经进入核心,至少能给刘协一种假象,他一旦得手,这些人不至于莽撞的为吕林报仇。   也算是给他最后的勇气吧。   “你不去一趟长沙吗,听招降的将士说诸葛亮在大战起时就独自一人乘船回了长沙,还有一事,那些将士说那天夜里的东风,竟然是诸葛亮做法借来的,这事你信不?”   古人对于这些光怪陆离的传言会本能的信上几分,林墨对此自然是嗤笑几声的,“不去了,没兴趣,我们回都吧。”   诸葛亮借没借东风这种扯淡事穿越来的林墨最清楚不过。   但他本身的治国之才倒是放眼天下没几个人能比的,如果单纯是论人才,林墨很愿意跑这一趟。   问题就在于,诸葛亮的骨子里,跟荀彧应该是一样的,这样的人啊,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只会唱反调。   甚至有必要的话,荀彧都得先让他告老还乡,免得朝堂之上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跳动。   至于到最后,诸葛亮是死是活,林墨其实同样不关心的。   在碾压的实力面前,诸葛亮哪怕就是真的跟刘备汇合了,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更何况,从界首逃跑容易,可想从界首回长沙,那可比登天还难,沿途林墨可是有多处部署的,只要那俩一露面,保准跑不了。   “益州和交州也不需要我们动手吗?法正到现在都没有回信,我有些担心。”一旁的赵云沉吟道。   “放心吧,这天下大势已成,接下来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等这里的战报传遍天下,不需要我们出兵他们就会送上降书了。”让子弹飞一会,这一点,林墨一点也不急。   照时间估算,京都里的事情没办妥,那些州郡的降书就已经写好了。   法正这货,现在是纯粹给他送功劳,他脑子没进水的话应该会很快就拿出诚意来了。   “既然如此,那我去传令了。”见吕布也没有提出意见,赵云便拱了拱手。   快了。   很快,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了。   ……   皇宫里的刘协,在这段日子是真的过足了皇帝瘾。   虽然说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需要他去裁决,可一个国家每天还是会有天灾人患在发生的,哪怕只是一个地方的赈济救灾,甚至是拒不纳贡的小事,他处理起来也是心情大好。   十几年的皇帝生涯里啊,这些日子是仅有的没有被人掣肘的当政期。   当皇帝其实挺累的,但他快乐。   不过,这样的快乐生活并没有太久,他就收到了前线的战报,知道了吕林大破联军,曹操身死,刘备孙策不知所踪的消息。   刘协心情有些复杂,有时候,他甚至想最好他们在南方打一辈子也不要回来算了。   可如果非要分出个胜负,内心还是希望吕林获胜的,只有他们获胜了,他筹备许久的计划才能进行,也才有可能真正的釜底抽薪,一次性把江山夺回来,总好过他们打个平分秋色,自己继续当傀儡好上万倍。   只要这件事成功了,这十几年的傀儡也不算白当,并且,刘协这两个字,将成为大汉皇帝里笔墨不弱刘邦、刘秀的存在。   “都准备好了吗?”   刘协深吸一口气看向国舅董承,后者重重颔首,“陛下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他们回来了。”   刘协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内心在复盘整个计划。   等他们班师后,依律兵马是不可以带进城的,只有他们自己回来,到时候自己会在皇宫里为他们摆庆功宴,兵器也是不能携带的,毕竟他们事先也没有要入朝不拜、剑履上殿的权力。   到时候,会有三道保险为他们准备。   第一是庆功宴的酒已经做了手脚,这很重要,这个时候的他们,不会太过设防;   第二则是九门人已经足够轮班在当天替换全部的心腹,确保没有人出城报信,同时城外的兵马也进不来。   最关键的第三点,御林军这里,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多人,这可是个天文数字了。   这里头,当然不全都是董承他们圈养替换的人,毕竟就算花了再多的钱,终归替换的太厉害了会被发现的。   城里的魏越、颜良和文丑,他可从来也没有掉以轻心过。   “让下面人做好准备,朕估摸着他们不日就要回京了。”   “陛下放心!”   ……   返程的路上,吕布、林墨、张辽、赵云、徐盛、高顺、贾诩一行,只带了并州狼骑,也就是千人规模而已。   其他的,交给了马超父子善后。   值得一提的是,出发前马腾来信了,曹昂和曹仁试图退回襄阳城已经被他们击退了,现在下落不明。   反正,只要他们不回襄阳城,城里的兵马知道了曹操大败的消息,肯定是会投降的。   更何况,还有蔡瑁在呢,他投降起来,可是比任何人都干脆的。   为了确保成功,还让庞统也跟着去了。   “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   大军正在行进的时候,忽的一名甲胄破烂、缨盔丢失、披头散发、面容肮脏的魁梧男子从草垛里跳了出来。   众人一脸懵逼的时候,那男子大笑着跑到了林墨面前,“仲谋,你上哪弄来这么多的骑兵,父亲如果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吧,我们江东穷啊,骑兵可太难得了。”   随后看向吕布,兴奋的拉着他的缰绳道:“子义,你这匹马如此神骏,一看便知是千里神驹,比我的疾风马都威风呢。”   “还有你们,公瑾、程叔、黄叔、韩叔……哈哈哈,等你们可真不容易啊。”男子挨个去打招呼。   吕布看着他,又看了看林墨,“他疯了吗?”   林墨歪着脑袋,“像是。”   孙策这一生确实是够苦的。   广陵两番败是把江东底蕴打没了一半,淮南一战,最后的精气神都输了。   逃到交州去,结果全家被屠。   现在又遭了葫芦口大败,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精神上接受不了崩溃了,是完全有可能的。   “天知道是真是假,我来帮他一把!”说着张辽就挥动钩镰刀砍向了精神失常的孙策。   林墨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他是装疯接近自己,那确实应该以绝后患的;   如果他是真的疯了,好歹是一代枭雄小霸王,也不应该沦落于受人欺辱的份上。   孙策死的很干脆,在他叫唤着公瑾的男人给了他一刀,脑袋抛飞,脸上却挂着笑。   说不定,他现在是真的很开心吧。   最后,林墨也只是吩咐将士们为他立了一方坟。   不管怎么说,他头上顶着吴侯的身份可是实打实的。   这荒郊野外的,不可能给他按侯爵之礼厚葬,可这样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如果交给黄祖,估摸着死前少不了一番羞辱的。 第四百零五章 谁更适合当皇帝?   荆州这头的战事算不得彻底结束,曹昂和曹仁回不去襄阳了,还是可以跑去江陵城的,那是他们唯一可以龟缩的地方了。   并且,这般大规模的战斗,散落各处的散兵游勇也还很多,作为进入吕林集团后第一次主掌兵权,并且是几十万大军兵权的马氏父子有些受宠若惊。   自然而然的,他们要竭力做到最好。   因为吕林做出这样的交接,很显然是彻底的把他们当成了集团核心人物,马超感慨老父亲果然是目光深远,让马云禄嫁给赵云,果然是拿到了这张入场券。   但是,马腾自己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虽说明面上看吕林是把张辽、高顺、贾诩最原始的核心班底全部都带走了,可他若是稍有不老实的表现,立刻就会丧失对这支部队的掌控权。   毕竟,兵权在你手上,可中层将领不说全部,八成都是吕林信得过的手下。   这就是林墨的手段,能给你,也能治你。   更何况,庞统、徐庶他们这些人还在军中,郝昭、郭淮、满宠这些人手上也掌控了最精锐的部曲,说到底,他们父子更像是代言人吧。   又或者说,是在捡军功。   有人欢喜就会有人忧愁。   长沙郡临湘县城的议政厅内,纶巾儒袍的诸葛亮面如土色,眸子里翻涌着黯淡的绝望。   在联军败北的消息传到之前他可是意气风发的忙碌着,一回城就连下四道军令,调动四郡粮草,调整税赋比例,赶制军械装备,遣使请见沙摩柯。   诸葛亮的战略目光是很深远的,从吕林败北后荆州三方势力的分布,曹操可能会有的举动,乃至于吕林如何做战后修复,他是一步也没算漏,尽数在掌控之中。   甚至就连孙策顺利夺回江东之后,这孙刘联盟还得继续,可如何不再重蹈昔日覆辙,他也是做出了深刻的剖析和运筹计划的。   如果说,有什么是没有算计到的,那就是这次竟然败了。   而且败的这么彻底。   不仅没能火烧连环船,更甚是还被对方将计就计的反扑,黄忠死了,张飞被擒,刘备关羽不知所踪,败兵能逃回来多少还不知道。   没了,什么都没了,这次不只是折了多少兵马,多少武将的问题,连主公都给搭进去了。   诸葛亮是个极聪明的人,可他依旧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如草船借箭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林墨也如郭嘉那般,懂得精确的预知天时,可这也无法解释仅凭天时就能肯定自己会去草船借箭吧,毕竟这两件事在这个年代看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眼前也是如此,做法借东风是扯犊子不假,就算你林墨算计到了东风会起,你又如何能断定的了后续会发动总攻,全盘的计划仿佛就摆在他的眼前。   对,有线索,比如刻意的连船,比如诈降,比如苦肉计,可是啊,诸葛亮自问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加一起绝对是不足以断定出后续全盘的计划,并且只凭这一丁点线索做出了全军动员的部署啊。   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啊……   这一刻,诸葛亮内心深处发出了灵魂感慨。   这一刻,诸葛亮仿佛陷入到了无尽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中,那种无力感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任你怎么挣扎,也无法冲破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自信出山便可改变天下格局的耀眼少年堕落下去。   “军师,你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了,多少吃一点吧,哪怕一点,保重身子才能图后起啊。”厅内,一名老卒端来了小米粥,看了一眼早上放在台案上的食物,纹丝未动,他也难过啊。   诸葛亮没有说话,只是呢喃的重复:“还能后起吗,还有后起吗?”   其实,真正的聪明人,并不只是脑子的活分,而是时时刻刻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如何去自救。   这些问题,诸葛亮当然有想的,可是啊,任凭他抓破脑袋不眠不休的想也没有任何的答案。   且不说刘备和关羽不知所踪,多半也是回不来了的,毕竟他们是去的界首,按着林墨的性子,回长沙的路早就被堵死了吧。   退一万步说,他们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呢,败局已定,这一仗不是元气大伤的问题,而是根基都被打没了啊。   诸葛亮难过的不只是对刘备中兴汉室的绝望,连带着对自己的未来也绝望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回隆中吗,昔日出山时候的豪情壮志历历在目,如此这般回去,日子再回不到从前了。   找刘备吗,没用的,张飞之所以被生擒而不是被斩杀,他诸葛亮明镜似的清楚林墨想做什么。   他甚至想过去许昌,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林墨到底是如何办到这些事情的,他很想,可是他不能。   都说武将莽夫多狂傲,可文人的傲骨能让他们睥睨这世间万物。   曾经骄傲的如同一颗璀璨新星的男人,立志让天下因为自己而发生巨变的男人,做不了那学徒啊。   他就这么一直呆坐到黄昏,从昨夜开始,已经足足一天一夜了。   看着令无数人追捧着伤感的落日,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议政厅,走出了临湘城。   “军师去哪,是否需要末将等护送?”   城门令看到诸葛亮失魂落魄走来,赶忙上前作揖请示。   诸葛亮先是停住了脚步,随后脖子机械般扭向城门令,眼神无比空洞,许久,只是自嘲一笑,涩声道:“对不起……”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城门令不解其意,几番追问也没有回答,看着落日前的金色包裹着那单薄的身影,他突然觉得,可能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诸葛亮了。   ……   吕布一行还没有回到许昌城,荆州这里基本盘都已经敲定下来了。   一如林墨预料的那样,大军围城襄阳,蔡瑁、庞统喊话,几乎就没有费任何的功夫便拿下了这座荆州第一重城。   而作为南郡重镇的江陵,扼南阳门户,守川地入口,因为有曹仁、曹昂把守着,即便知道守军只有八千,马超也已经带着五万大军来准备强攻了。   连喊话都省了。   也许,城内的曹仁和曹昂也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了,竟然逼着百姓都上城防守。   可是啊,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他们似乎还没有理解透彻,被认定是八千忠于曹家的精兵,竟然选择了直接开城投降。   就连曹仁和曹昂都还没来得及开战就被绑了。   其实细想这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一场没有后援,没有胜算,甚至没有明天的战斗,只为你曹家之仇,逼着大家伙用命去填,怎么算都不合适吧。   逼近许昌五十里的吕布还不知道这些消息呢,大概,他也不关心了,因为即便是襄阳和江陵都死战到底,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了。   现在,他反而开始担心起了许昌城里的情况。   “大将军,眼看就要回到都城了,为何还要停下脚歇息啊。”驿道旁一棵歪脖子树下,吕布一人独坐,还支开了林墨叫来了贾诩。   面对贾诩的提问,吕布只是打开水囊灌了一口水,然后递给了前者,老阴货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吕布才将水囊丢到一旁笑道:“文和,撇开这些年你跟着我的光景,其实我们相熟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大将军这是想起董卓来了吗?”贾诩笑呵呵的问道。   从来说话都非常拘谨的老阴货,毕竟也正式的成为吕林最核心的人物,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从打工人转换到了股东的位置上。   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必要太过隐晦了。   “想他作甚,不过是腐朽的过去罢了。”   吕布拍了拍旁边枯黄的草地,示意贾诩坐下,“我的意思是,你我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谈的。”   “大将军只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贾诩先是拱手致谢,方才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其实吕布是没说错的,他们间早在董卓麾下就认识了,虽说那时候的文武之间走的比较疏远,可这份情感还是有别于他人。   老阴货能走到今天,他自身的才华、林墨的扶持固然都重要,可这一层关系也让吕布对他另眼相看了。   吕布伸了个懒腰后意兴阑珊的问道:“这次回去,这大汉的天下就该结束了,我有一点不理解,允文花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让世人看到是刘协先动的手,我们是被迫还击。   可是我想啊,不管再怎么样,这篡汉的骂名终归是跑不了的,尤其是到时候刘协失败了,他如果骨头硬一些,死撑着不退,我们怕不只是篡汉,还得弑君了吧?”   “不会的。”   贾诩笑盈盈的捻着长须,“这一点允文我觉得允文早就有准备了,他骨头再硬也没用。”   “怎么说?”吕布双肘撑着草地,饶有兴致的看着贾诩。   “允文会怎么做我不太清楚,不过手段多的是,狐鸣篝火,鱼腹藏书,再不然,弄点动静天外飞石,上书:协死而天下太平,到那时候,他想退位都没机会了。”喏,这就是老阴货了,能把这些事情说的跟拉家常一样。   吕布听后缓缓点头,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不过,吕布并没有像贾诩以为的那样会高兴起来,表情有些沉闷,眸光出神的朝着许昌方向远眺,让人不解。   “大将军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吕布摇头不语。   少顷,方才坐正身子,低头叹息道:“每次回到后方,我都觉得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老阴货有些愕然,随后立刻调整过来笑道:“大将军哪里话,术业有专攻罢了,沙场之上大将军是无敌的,这朝堂之上的诡谲,就让允文替你看着,多好的一件事。”   说完,吕布就朗声大笑了起来,老阴货也跟着一起笑。   远远的看着林墨的背影,吕布的眸子忽的一冷,阴恻恻问道:“你觉得,我跟他谁更适合当皇帝。”   原以为是叙旧拉家常,原来是送命题!   老阴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深处传来,这些年来他也算小心谨慎的了,所以从来没有将自己太过的置于危险之中。   可万没想到吕布会在功成时问出这样的问题。   老阴货咽了咽口水,看着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不断的吞咽口水,这个问题,稍有差池不只是晚节不保,老命都保不了啊。   他不知道吕布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不可能是要卸磨杀驴吧,又或者是试探我?   你又没有子嗣,不给他还能给谁,难不成严氏或貂蝉已经怀上了?   试探我,好像也没有必要啊。   数息之间,老阴货的大脑已经运转了几个圈,可也想不到吕布怎么会突然脸色骤变,让他有些惊惧,手心处渗出了冷汗。   大将军啊,你可万不能有其他心思啊,这个时候对自己人动歪心思,那可是真的要死很多人的!   没等老阴货回答,吕布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逗你玩呢,看把你给吓的。”   随后,吕布站起身来,远远看着站在张辽和赵云中间的瘦弱身影,长叹了一声,“文和啊,在我心里,他跟我亲儿子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我不想回到都城后什么事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   我觉得,我应该再帮他做点事。”   老阴货眸子转了转,结合他刚才的提问,瞬间就明白了吕布心中所想,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长舒了一口气,“大将军,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见得有人人都有大将军这般牺牲精神,允文他应该感谢你。”   “听你这意思是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吕布扭头看了贾诩一眼,轻声笑道:“到时候你可得帮忙。”   “大将军放心,这事本就不难,也理所当然,只是允文若是知道了,应该会由衷的感激大将军。”   贾诩忽然就羡慕林墨了。   好像,在他身边的所有人对他都很不错。   “如此便好,那便启程吧,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了。”此时,吕布的目光无比坚定。 第四百零六章 时间到了,动手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亲自出城相迎,令臣不胜惶恐!”   “哪里话,吕太尉,林司空,你们翁婿功在社稷,乃大汉柱梁,朕不过是出城三里相迎罢了,爱卿等赫赫战功,当之无愧呀。”   许昌城门口处,红毯铺到三里外,两侧百官站立,外围仪仗相迎,规模之宏大竟是连曹操都没有享受过。   过去,曹操挟天子令诸侯的时候,其实对于这些礼仪细节是很看重的,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天子出城相迎。   毕竟在这个重礼的年代里,他还是竭力避免一切被人诟病的口舌。   天子出城相迎啊,那可是公卿最高的殊荣了,可今天的出城相迎,也没有任何人主动提起,全然是刘协一个人的主意。   当然了,其实真要论起功劳来,说一句扶乾坤于即倒,救万民于危难当真算不得过分,这样的出迎,他们也算是承受得起。   身披玄色五爪描金龙袍的刘协打了个哈欠,一脸困乏的模样,好像是被女人给榨干了。   客套过后,刘协一手拉着吕布、一手拉着林墨,刻意走到一旁神秘兮兮道:“爱卿,这次朕要重赏你们,知道吗,新炼成了一炉丹药,就三颗而已,服之可延年益寿,朕自己留一颗,其他的两颗就赏给你们翁婿了。”   “陛下厚恩,微臣……”   吕布顿了顿,有些懵逼的看了眼女婿,发现他脸上依旧云淡风轻,才继续道:“微臣谢恩。”   在吕布的角度上看,刘协今日的状态和表现,似乎跟预料之中相差太远了点。   整个人都萎靡不振,所谓的重赏就是丹药,俨然是个狂热的炼丹分子。   如果不是在江夏那头不时能收到吕玲绮送来的关于御林军势力变动的快报,他甚至有点怀疑人刘协可能真的没有这份心思啊。   林墨倒是坦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刘协已经拉开了最终战的帷幕,不表现出一副昏君模样,如何麻痹两位功高震主、兵权在握的强臣呢。   听得吕林二人都没有推辞后,刘协便忽然朗声喊道:“今夜朕要在皇宫内大摆庆功宴,为太尉和司空接风洗尘。   朕知道,百官中有不少人都敬仰于太尉和司空,不过你们呐就只能等今日过后再邀请他们翁婿了。”   说完,自己就朗声笑了起来,两侧百官只能附和着尬笑。   意思很明朗了,今晚的宴席,只有吕林一干人等有份,其他的都回去待着吧。   吕布、林墨为首的这群人,当然是百拜谢恩了,随后刘协就拉着他们二人往城内走去,“爱卿啊,虽然朕能收到前线的战报,可是当中细节你们并未说明。   此番一战平定三路反贼,朕猜想当中过程必定是令人心惊肉跳的,你们可要好好的跟朕说道说道,朕就爱听你们说这些。”   瞧着倒真像这么一回事,不过林墨自始至终除了谢恩的话,什么也没说,要客套就让老岳父跟他客套吧。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太学院院长钟繇。   或许是当上了太学院的院长,一个不在三公之列、权力却不下三公的位置,又或许是真正的改朝换代后颍川一门根基不仅没受冲击反而更上一层楼,看上去竟然是比初次见面时候还年轻了一些。   林墨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的眼神示意,钟繇倒是赶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该做什么,是个很懂事的太学院长。   没有看到魏越、颜良和文丑,方才刘协还特意提了一嘴,今日接风,天子出迎,所以巡防营的人必须把从东门到皇宫的路给戒严了。   从外城进入内城后,以汉律天子上龙辇走白马门入皇宫,公卿走的是正门。   刘协是真的拿出了百分百信赖的姿态,竟然直接就拉着吕布和林墨上了龙辇,一起走的白马门。   当然了,张辽、赵云、贾诩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行金殿桥、走拱卫正门入宫,而且,他们在入宫前必须把兵器和铠甲都褪去。   由于刘协开的特例,铠甲是没有退的,但兵器你还是得放在制管令处。   这一点,就算是龙辇上的刘协没有特意说明,吕布和林墨都不至于犯傻带着兵器入宫。   所以,等到他们重新于宴客所用的崇正殿汇合的时候,所有人都卸下了兵器。   这,也是刘协早早就考虑好的一件事。   吕布、张辽、赵云这些是什么人,真正踩着尸山血海爬上来的无双猛将,有兵器有战马的前提下,他手里的一千八百号人,根本拿捏不下好吧。   只要当中有任何一人逃了出去,他刘协都将陷入满盘皆输的境地。   酒席上能不能给他们下到重药这不好评说,可没有了战马和兵器,就如同老虎没有了爪牙,一千人只要围住了崇正殿,他们就插翅难逃。   皇宫里的酒席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刘协说是晚宴,可根本没打算等到晚上才开席,时间不过才申时三刻就开始上酒肉。   崇正殿内,除了刘协、吕布、林墨、张辽、赵云、贾诩、陈宫、高顺、徐盛他们几个外,当真是没有多一个了。   功夫做的挺足,这样确实很容易麻痹人。   可惜的是,在场众人都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大家伙的演技似乎都挺不错,一派君贤臣良的温馨画面。   刘协率先举杯,“诸位爱卿,这第一杯,朕代二十三先帝、代四百年汉祚、代天下苍生,多谢你们了!”   “谢陛下!”   一杯下肚,歌姬开始了她们的表演。   饶是寒冬腊月,这些歌姬也是穿着单薄的纱衣,除了妖娆的水蛇腰、吹弹可破的肌肤若隐若现,让人陶醉。   不过崇政殿内在多个角落都是有燃着金炭取暖的,这另类的空调效果还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便到了戌时。   尽管这个时代的酒度数不算高,可也经不起这么个喝法,毕竟,这些沙场悍将哪一个不是千杯不倒,刘协想凭借一己之力放倒他们,这显然不现实。   不过时间还很充裕,御林军的换防时辰是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内,为了能让这群人尽量喝到人事不省,刘协适时的说道:   “恐爱卿等不够尽兴,去,将国舅董承、伏国丈他们唤来,陪爱卿们一醉方休!”   “遵命!”   重要角色开始登场,还都是帝党一派的,林墨心中冷嗤一声,看你们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没有在酒里下毒林墨是有些诧异的。   在他的预料中,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是有专门让吕玲绮发展过宫女的这条暗线。   大概,刘协自己也觉得,这群人没有兵器,同时又喝到七荤八素了,一千多人围上来基本是不会失手的。   可如果酒里下毒,一旦暴露了,他自己能不能脱身都是个问题。   不消半个时辰,董承、伏完一干老臣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过去,他们成日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今日一个个是笑脸相迎,一上来就是主动敬酒,好似久别重逢的挚友。   喝吧。   不喝透是看不到刘协压轴大戏的。   崇正殿内推杯换盏之间,子时马上就要到了。   司职节制御林军的吴硕,终于又迎来了第二次拯救汉室的机会。   这段时间来,人员的调配已经全部到位了,只要子时换防过后,就等着刘协信号动手了。   皇宫四门,每门一正两副,听来是十二门,可真正负责值夜的只需要四队御林军便可以了,而每队御林军是两百人。   从数量上计算,到时候参与崇正殿攻杀的人就只有一千了,这个数量显然有些单薄。   这一点,刘协知道,董承也清楚。   可发展御林军,必须是要身家清白又能为了天子以命相搏的,哪是这么好发展的,能拉动到一千八百人已经算是极限了。   这也是为什么吕玲绮动用了这么多力量,到头来只查出来这一点人,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刘协还有什么后手没有被挖出来,为此责怪过大小乔办事不如郭照利索。   不过后来她亲自出马,也只是核查出这一些人,也就释然了。   为了最终一战能得手,吴硕提出了个建议,换防的时候,每门只留一百人,这样到时候动手就会有一千四百人,终归底气更足一些。   刘协思来想去,这一百人看护三道门当然是单薄了一些,可城内毕竟只有巡防营的人,他们就算有所察觉,也不可能直接发动攻城战,一百人只负责堵门,倒也勉强能够的上了。   为了不让换防的御林军察觉有异样,吴硕亲自带人去换防,每门两百人,待换防过后,再抽走一百人去下一道门置换。   这样肯定是比较耽误时间的,可他们没有办法,挤破脑袋也就凑出来这一丁点人,只能蛮干了。   所幸换防的过程还算顺利,被替换的御林军老老实实的出了宫回到御林军营去休整。   待四门都换防完毕后,已经是子时过一刻了,吴硕不敢耽搁,火急火燎的去军营里调动早就侯在那里的人进宫。   此时宫门早就关闭,来到东宫门的吴硕上前敲动宫门。   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这是约定好的信号,为了保证不出任何差错,刘协可是下过严令,信号不对,哪怕喊话的是吴硕本人也不能开门。   伴随着宫门咯吱一声打开,一千四百人分批进入,朝着崇正殿快步而去。   不过,吴硕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同时,北宫门也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   负责值守的百夫长挠头道:“不是说好他们从东门进入的吗,怎么跑北门来了?”   百夫长心里很诧异,可对方信号对得上他就必须开门,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不敢背责任,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数。   只片刻思索,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了城门。   宫门打开后,当先一人手持长枪身披玄甲,身后两人一刀一枪,金银各束,在他们三人身后,站着整整齐齐的一个方阵轻甲步兵。   “魏……魏将军,还有颜将军和文将军,这这这……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啊?”透过宫门口的篝火,对视的一瞬间就让百夫长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可是宫门已经打开,来人又是朝堂忠臣,他能说什么,说不好意思,宵禁了,你们回去吧?   怎么会是他们,刚才,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百夫长都快站不稳脚步了。   “所为何事?”   魏越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吗,陛下要诛杀太尉和司空啊,我们是奉命来杀贼的。”   扛着大刀的颜良也呵呵笑道:“自己人,放心啦。”   是吗?   你们也是自己人吗?   百夫长有些懵逼,你们不是吕林的心腹吗?   嘶~难道,陛下手眼通天,已经收服了他们?   没等百夫长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大踏步向前而入了。   感觉是真的,不然他们怎么知道信号呢?   希望是真的,不然陛下的大事可就要坏在我的手上了。   百夫长还在踌躇的时候,行进到一半的陷阵营忽然就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杀戮,开始了。   而且,他们分工明确,又是贴身距离,加上没有重甲的束缚,行动迅速到这群御林军都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甚至来不及喊话,竟然就被杀了个透顶。   一百人而已,被八百陷阵营贴身,这样的结果,一个也不意外。   “陛下,羹汤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呈上。”听到内侍上来喊话的刘协眼前一亮,吴硕已经准备好了。   刘协激动的双手颤抖,来的好,时机正好啊。   看着东倒西歪的张辽、赵云他们这群人,也就剩下吕布还有点清醒,这时机,掌握的太好了。   不只是他,厅内的伏完、董承等一干老臣也如同寒冬腊月里身披单衣的人上下牙齿磕碰不断。   刘协站起身来,想要喊话,然后又如同喝醉了一般站立不稳的倒坐回去,同时还做出一副呕吐模样。   见状,帝党老臣们当然是要去搀扶的。   “太尉,司空,老朽扶陛下去方便。”   “爱卿……爱卿朕没醉,你们……你们都在这等着啊,朕去去就来。”刘协深怕吕布和林墨也跟出来,不忘提醒一句。   “微臣遵命。”林墨冷笑了一声。   待到他们从后门走出,原本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的众人都缓缓站起身来,全部来到了吕布和林墨的跟前。   翁婿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起身。   “时间到了,准备动手吧。”林墨伸了个懒腰。 第四百零七章 请陛下投降   刘协没有醉,但也已经到了七八分了。   没法子的,为了计划能得手,他也是豁出去了拼命给这群人灌酒,毕竟天子身份,他一杯,所有人就得陪着,怎么算似乎也不亏。   带来的好处也很直观,在后续董承、伏完他们的加持下,退场时候已经看得吕布站立不稳了,张辽更是直接趴在了台案上。   赵云似乎挺能喝,不过问题不大,他就一个人,没有坐骑没有兵器,翻腾不起什么浪花。   “快!快!快!”功成就在眼前,七八分醉意的刘协跑起来却无比的迅速,倒是让董承伏完都有些跟不上脚步。   从后门走出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三百御林军守着了,见着刘协立刻行礼,带队军侯拱手道:“请陛下速往前门,吴将军已经带人候在那了,就等陛下一声令下!”   “好!”刘协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声回了个字便急匆匆的绕往前门。   不多时,便看着吴硕站在一队方阵前头,吴硕赶忙上前行礼,刘协压手示意免礼,“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微臣来时没有惊动巡防营,四门也已经封闭,就等陛下下令了!”   说着吴硕还朝着身后扬手道:“陛下请看,强弩队都准备好了,任凭他们武艺再高,没有兵器坐骑也绝是挡不住这箭雨的。”   “好!”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眸子中跳跃着复杂的情绪,有兴奋,有感慨,也有光芒,唯独没有愧疚。   自从被吕林再次接回许昌,尽管他们并没有逾越之举,可在刘协看来,这只不过是伪装尚未褪去罢了,骨子里,吕林跟曹操、董卓、李傕、郭汜都是一路货色罢了,杀了也就杀了,谈什么愧疚。   退一万步说,他们翁婿就算是真的忠臣,那也要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毕竟,在他的肩头上是大汉四百年国祚,是二十三先帝的传承,是天命延续的根基所在,丝毫不容有‘假如’的发生。   刘协缓缓举起右手来,董承、伏完、耿继、吴硕,包括身后的所有御林军全部都注视着刘协那只手。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刘协右手挥下,天地将为之一新,社稷将重新整肃,朝堂将归于皇权,一切的一切,都将结束了。   甚至于刘协自己都在看着缓缓举起的右臂,这十数年来的心酸苦楚如同无声机播放默片一般重现,从董卓到王允,从李傕郭汜到曹操吕林,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人间阴暗。   从炼丹服药到表现出一副昏君模样,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列祖列宗保佑,今日过后,破碎山河朕会收拾好的!   这一刻,崇正殿外安静的只听得到风声。   正当刘协准备挥手喊出‘动手’的时刻,忽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情况?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见到几十号穿着朝服的官员跑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回事?   刘协有些懵,没有人通传这是合情合理的,为了这次计划,他特意将内侍、宫女都调开了,所以这群官员突然出现在崇正殿门口可以理解。   问题是,他们怎么从宫外进来的?   刘协倏然扭头剜向吴硕,后者也是一脸懵逼啊,四门不是让御林军戒严了吗?   “微臣等拜见陛下!”带头的是钟繇,如今在这朝堂之上,除了吕布、林墨和杨彪三公以外的第一人就属这位后来居上的太学院院长了。   跟在他身后的,不说是朝廷百官吧,大几十号人是有的,认真细看的话其实除了杨彪一党全数都到齐了,甚至包括荀彧在内。   “你们……无朕传召,为何深夜入宫?”刘协心中大为恼火,但还是强压着性子闷声问道。   “微臣等有要事禀报。”钟繇不急不慢的说道。   “什么要事都等明日再说,现在,你们全部退出宫去!”刘协不敢耽搁太久,深怕里头的林墨起了疑心横生枝节。   “陛下,既然微臣等都到了这,难道陛下一点时间也不愿给微臣等吗,微臣要奏报的也是社稷大事啊。”钟繇一脸懵逼的问道。   “你……”   “当然不能给你,现在陛下召集御林军是要铲除我们这些人的,只要我们死了,陛下觉得这天下就真正太平了。”   刘协的话没说完,崇正殿内就传来了林墨的声音。   紧接着,吕布、林墨等一干人全部走了出来。   看着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又看了看一旁的百官,刘协心头一沉,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还是被他察觉了吗,不愧是这谋定天下的奇才啊。   事情,有点麻烦了。   “什么?陛下要杀太尉、司空他们?”   这个时候,百官之中盗号卧龙的男人站了出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刘协,“难怪这么晚了这些御林军还集结于此,原来是要对付太尉和司空他们。   陛下啊,太尉和司空扫平乱世、荡清寰宇,终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若无他们的赫赫战功,天下狼烟依旧不止,社稷犹如累卵倒悬,就连陛下也不过是曹操的掌中之物。   微臣实在不理解陛下为何要对有功之臣大开杀戒?”   “笮大人不理解吗,初时在下也不甚了解,可细想陛下虽是孱弱之君,却未必不想效仿高祖圣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这事不能怪陛下,要怪就怪太尉和司空功高震主了,陛下,不知微臣所言对否?”凤雏郭图也站出来配合着卧龙向刘协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个时候,百官中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他们中,有人是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比如郭图、笮融、钟繇、辛家兄弟,但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比如荀彧这种忠于皇室的臣子,比如朝堂之上想两不相帮的墙头草。   来到这里,原本只是因为钟繇突然告知他们荆州发生了兵变,规模非常大,需要立刻着手处理,必须要见到陛下,再不济也要告知太尉和司空,所以他们才会深夜穿着朝服进宫。   当然,从北门而入的时候,颜良文丑他们早就把御林军的尸体都处理妥当了,根本没人察觉到异常。   这一刻,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如同一瓢冷水泼入热油里炸开了。   众臣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刘协看着这一幕是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主动权还是在他的手上,毕竟来的这群人里没几个武将,而吕布他们手无寸铁,一千多御林军一阵箭雨能放倒一半了吧,再冲杀一番,他们跑不出去的。   问题是,这样的场景是不可以让百官看到的,消息一旦传开,他刘协冤杀功臣的骂名将会万世流传,这不仅仅是会让刘协背负污名的问题,还会牵扯出一系列的后续麻烦。   譬如,在刘协的计划里,斩杀吕林后大可以给他们安个谋反罪名,军营里的人没有真凭实据,加之木已成舟,大多是会选择默认的。   可如果这件事被咬定是他刘协无故诛杀功臣,很可能会逼着那群武夫谋反,道理很简单,他们也是有功之臣啊,连太尉司空都能杀了,他们能逃的了吗?   而且,今后天下的有识之士都会畏惧进入朝堂的,毕竟就算是刘邦这种开国君王尚且要小心翼翼的来给那些功臣定罪再下手,他刘协,论名、论望、论德、论行哪一点能跟刘邦比呢。   现在的刘协是左右为难,一旦挥手下令,那这群百官怕是也不能留了,到时候朝堂会成为笑话,没几个大臣站在那里,并且一下死这么多人,怎么安罪名啊?   可若是不下令,事情到了这一步,吕布和林墨事后为了自保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刘协看着一脸惊恐的百官,又看了看崇正殿口站着的吕林一干人脸上吃定自己的表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落下的手再次举起,爆喝道:“动手!”   所有人都知道,刘协选择了剑走偏锋,那么,他们这群文官怕是也难逃池鱼之灾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清楚的知道,目睹了这一切的自己,刘协是不会让自己活下去的。   所以,很多人下意识的选择就是转身逃跑,毕竟在他们看来,吕布、赵云、张辽这些人当然是猛将,没有兵器战马也挡不住一千多御林军的。   可他们刚刚转头,就瞧见远方有一群人跑来。   “我看你们谁敢!”远方,颜良一声爆喝如雷霆万钧,搭弓上弦的御林军停了下来,循声望去。   听脚步声,来人似乎不算太多。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刘协心都凉了一大截了。   怎么回事,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今天的宫门是菜市场吗,谁都可以进来凑热闹,吴硕已经不敢与刘协对视了,他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越、颜良和文丑带着巡防营逼过来后,气氛紧张到了极致,刘协只觉得全身战栗、瑟瑟发抖。   论战斗力,这巡防营只不过是负责内城宵禁、镇压械斗之类的,战斗力肯定不是御林军的对手。   论人数,巡防营不过八百,打起来肯定吃亏。   可是一旦开战,难保会有漏网之鱼啊,只要吕布他们中有一人逃跑出去,他的皇位只怕也坐不稳了。   而且到那个时候,对方动起手来将不再有任何顾虑,所谓的欺君罔上也成为了废话,毕竟是他先动的手。   可,还是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今天不动手,今夜过去,甭说帝位了,就是小命能不能保都是个问题。   刘协呼吸急促,酒意早就退散,他想动手,也一定要动手,可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雄心壮志和信心满满,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   吕布动了,他朝着颜良他们走去,身后张辽、赵云跟随。   林墨、徐盛、高顺、陈宫他们还是站在原地漠然看着这一切。   “动手!”刘协还是喊了出来。   与此同时,高顺也怒吼一声:“陷阵营!!!”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当巡防营喊出陷阵营的口号时,刘协的心宛若掉入了冰窟之中,刺骨的寒意自背脊深处传来,不由向后踉跄了两步。   巡防营没什么战斗力,只是因为在内城里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披甲执锐,所以让人忌惮。   可……可陷阵营不一样啊。   刘协知道,他知道陷阵营是什么队伍,那可是四十万吕林大军中战斗力最彪悍的步卒军团。   听闻几十万的吕林军团里,除了吕布一人可以在骑马握戟的时候冲出陷阵营的包围,再无第二个人能办到,由此可见陷阵营战斗力的强悍。   让御林军剿灭巡防营问题不大,可让他们去剿灭陷阵营……   多少有点不尊重人的意思了。   事实上,不只是刘协,自吴硕以下的御林军一个个都心生怯意,这不是对刘协的不忠,而是感受到陷阵营散发出来、多年生死厮杀沉淀下的杀气,本能的惊恐。   就在他们一干人等杵着不知接下来怎么收场的时候,吕布他们三人已经来到陷阵营的面前,陷阵营队伍左右分散,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劲头,三名军士牵着赤马、玉狮子和灰影,马鞍上还放着各自的兵器迎了上来。   等到吕布、赵云和张辽三人翻身上马后,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刘协面如土色、眼神中弥漫着绝望,浑身的气力都在消散之中,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而已,局面从碾压到优势在我,再到眼前以卵击石,刘协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的皇帝生涯,到头了。   初时是觉得能交出一份列祖列宗满意的答卷,此时是心知这大汉最后一个皇帝名为刘协,他,要当亡国之君了。   百官中那群不明计划的臣子却在这一刻亢奋了起来,这是好事,他们可以活下去了,甚至开始怒视着刘协,让他给个交代出来。   “陛下,我与岳丈大人自问接回您后进出鞠礼、事事禀报,您仅仅因为心中猜疑便对我们挥起屠刀,今夜,怕是不止我们,就连带着这群百官也难逃你的杀戮吧。   可惜啊,天也不帮你,可惜微臣从头到尾都跟你待在一起,不然还是愿意帮你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林墨双手掬在前,冷冰冰的朝着刘协喊话。   “陛下啊,不是微臣喝多了说胡话,就这点人,微臣可以把子龙、文远和陷阵营都喝退,自己就把他们给收拾了,所以啊,请陛下投降吧。”吕布扭动着脖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请陛下投降!”百官也跟着喊话了。   刘协环视众人,此时已然泪眼婆娑,但作为天子的威仪,眼泪是懦夫的象征,他涩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好!你们翁婿,赢了!” 第四百零八章 桃园梦碎,刘关张上路   今晚的行动筹谋已久,刘协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最顺利的可能当然是御林军趁着他们酒醉一鼓作气冲上去将他们全部砍杀。   但,作为驰骋沙场多年的猛将,刘协也想过厮杀的可能,但也应该是趋于虐杀的境况,毕竟他们没有坐骑没有战马。   可眼前这一幕,原本不该出现的陷阵营,天下无双的吕奉先,单枪匹马震萧关的赵子龙、八百扬威灭江东的张文远,他们这些人绑在一起,哪怕是成天刀口舔血的悍将都要打冷颤,更别提从没上过战场的刘协。   其实,在陷阵营喊出专属于他们的口号时,刘协内心的防线就已经崩溃了。   吕布、赵云和张辽翻身上马,只不过是给了他投降的理由,似乎这样的缴械,更有尊严一些。   刘协瘫坐在地后,这支新组建的、从来没有进行过实战的御林军放兵器更为麻利。   对于刘协,他们是忠心的,以卵击石却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主动求死终归与人的本能背道而驰,那些慷慨就义的人,往往都是有自己的道德束缚。   可他们不同,他们更多的是唯命是从,这是刻在军人骨子里的东西。   刘协投降了,但吕布和林墨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让高顺带着陷阵营出城去调并州狼骑也进城来。   这一时半会的,御林军缴械了,几名猛将手中有兵器、胯下有坐骑,倒出不了任何的问题。   更何况,御林军里又不都是刘协的人,休沐中的御林军也都被紧急召唤入了宫。   在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刘协眼眸里透着山崩地裂的绝望,他无心去想筹谋已久的行动怎么会失败的这么干脆,只是吃力的站起来,双手耷拉着朝太庙的方向走去。   在吕布的示意下,御林军当然是贴身保护的。   吕布、林墨、赵云、张辽和贾诩也没有走远,就守在太庙外面,至于徐盛、陈宫他们则去肃清残余力量,将宫防完全掌控。   夜风呼啸,天上飘起了雪花,林墨打了个哈欠,有些乏了,这种等待是最无趣的。   “他在干嘛呢?”张辽百无聊赖的说道。   见张辽想招手询问守在门口的御林军,赵云直接接话道:“没做什么,哭,偶尔骂上几句大将军和允文呢。”   “这么远你也能听到?”张辽有些诧异。   赵云只是淡然一笑,也不解释这异能。   二人在打趣的时候吕布走到林墨身旁,蹲下了身子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林墨摇头道:“不急,总是要等这件事彻底传开了再说,一个月吧,那会刚好开春,光阴恰好。”   吕布默默点头,一个月,确实也是要的。   首先是要让这件事发酵出去,到时候禅让登基也就显得名正言顺了,再加上这么重大的事情,光是自己人还不行,必须把平日里的墙头草也握紧了,还得调查清楚那些人是愿意给汉室陪葬的。   “问你个事。”   林墨没有吱声,只是看着蹲在面前却也只是俯视自己的老岳父。   “我经常跟你……也跟麾下文臣武将说,若是没有你林允文,就不会有我吕奉先的今日,今天我也想问你个问题。”   吕布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勒轻笑,似乎这样气氛能自然一些,“若是没有我吕奉先,你林允文能有今天吗?”   林墨没有愕然,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这样的问题,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当然是帮助了老岳父足登天下,可若是没有老岳父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些所谓计谋未必能如愿施展。   找曹操?   找刘备?   且不说这些计谋能不能顺利实施,但过程里免不了是要受气的。   退一万步说,他们就是再把自己捧在手心,也不可能像老岳父这样拿自己当亲儿子对待。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老岳父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显然不是想跟自己舒展情怀的,他扫了扫一旁的丹陛,顺势坐下后长吁一口气。   “岳丈大人是想跟小婿谈论大位归属的问题吗?我记得岳丈大人跟小婿说过,你对九五之尊的位置不感兴趣,更愿意让小婿留守都城,你到边城厮杀,护佑子民来着,对吧?”   “此一时、彼一时嘛。过去不感兴趣,可是现在,还是有点想法的。”吕布丝毫不遮掩的说道。   “那天在城外突然停下来休整,然后你就把他叫了过去,是不是也谈了这件事。”   林墨扫了一眼在旁边的贾诩,后者赶忙将目光转开,还挪动步子走远了一些,表示这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岳丈大人可知,虽则是刘协禅让,虽则是他先动的手,从道义上来看,我们似乎占了优势,可终归是难逃窃国骂名的,这样的位置,你真的想要吗?”林墨肃然问道。   “我吕布一生背负的骂名何其多,三姓家奴都跟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一个篡汉逆贼的名头。”吕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余光却在扫视着林墨。   孩子,这骂名我背的,你就没必要再背了。   在这个重名节胜过性命的时代里,吕布不愿林墨登基之后是这样的一种局面。   林墨看着老岳父,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岳丈大人既然决定了,小婿当然愿听从安排的。”   “舍不得大位?”吕布歪着脑袋打趣道。   “正如岳丈大人所说,没有岳丈大人,也不会有小婿的今日,我们是一家人,谈什么舍得舍不得呢。”   吕布满意的颔首,“你能这么想便好,放心吧,我在这个位置待不了太多年月的,早晚不也是你的。”   说着,他重新起身,走向太庙。   “岳丈大人。”   林墨起身叫住吕布,朝着他的后背拱手,“孩儿铭记岳丈大人的恩德。”   吕布别过半张脸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后,走的洒脱快意。   他知道,自己还是为他做了一些事情的。   “你的性子也不是担心骂名的人,你是怕自己登基后,太尉要去戍边,从此再见可就难了,不舍得吧?”   吕布走后,老阴货缓步靠了过来,叹声说道。   林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曾经让三军信仰的大纛,沉声道:“岳丈大人戎马一生,也该停下来歇歇了。”   “唉,都说皇室无亲情,为了大位,多少骨肉至亲都杀的血流成河,袁家三兄弟,刘景升的两个儿子,可是你们翁婿啊,还真是让人羡慕。”老阴货有感而发。   其实,在林墨的心里,哪怕真的是吕布登基了,他也首先是自己的岳丈,然后才是当今天子。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老岳父的心性确实干不出来这种事。   也就是有些爱随着性子做事罢了。   但国政这些事情,他基本都是由着自己来。   老岳父这点是林墨最喜欢的,他不懂的事,一定不会强行进行干涉。   这在老岳父看来是他帮不上什么忙,很压抑,可在林墨看来,这恰恰是一个顶层管理者最应该具备的素养。   这一夜,很漫长,也很顺利。   高顺带着并州狼骑进城后就把负责九门防卫的种辑也拿下了,董承、伏完那些自然是躲不过的,今晚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算是把刘协身边所有的帝党忠臣给掏了个干净。   荀彧这家伙林墨不太想杀,现在颍川一派听话的很,没有合适理由动他,再者说来,他的为人处事也是可以的,林墨不太愿意在最后的节骨眼上闹出太大的动静来节外生枝。   了不起就是在动手那天让钟繇拉住他别上朝就是了。   “还有个人捎带手杀了吧。”一切尘埃落定,林墨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忽然想了起来。   “谁?”张辽问道。   “玉玺官,祖弼。”   “杀他作甚?”   “禅让的时候,玉玺官要参与其中,这人平日里话不多,但毕竟不是我们的人。”这货算是刘协身边为数不多的死忠之一。   曹丕篡位的时候,他可是敢于当着满朝公卿大骂曹氏亲贵的男人,很刚啊。   但其实林墨骨子里很看不起这一类人,明面上看似乎大义凛然,可这种徒劳无功而枉送性命的事情,多少人本身就是奔着赢得生前身后名而为之。   接下来的日子里,吕林派系的核心成员都挺忙碌,该清查帝党的清查帝党,扳倒杨彪一派的也没客气,甚至在军营里都开始了整肃,只是为了能让禅让那天不出任何的差错。   同时,驻外的将领也会派亲信去通知,譬如张绣这些人。   当然了,林墨算计的动手时间是一个月后,可真正的禅让登基大典可不是看着天气不错就能举行的,还得让太仆那头算准日子。   所以,准备的时间还是挺充裕的。   刘协多半是已经认命了,在这段时间里,上朝也是不说话,退朝不见外臣,成日把自己关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毕竟诛杀功臣的事件发酵过后,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人再把他当成天子看了。   就这样,约莫过了一个月,桃花都已经开了,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动手了。   “太尉、司空,刘备和关羽已经过了城外驿站,按着太尉和司空的吩咐,将士们没有阻拦,只是拿下了他们的兵器。”这头正准备进行大汉最后一次朝会,负责驿站防卫的校尉进门禀报。   “我还以为那桃园盟誓只是说说而已,这刘关张三人的情义,看来还真不是说说的,明知飞蛾扑火,还是这般义无反顾。”大概,在这一刻,吕布总算是愿意高看这三兄弟一眼了。   战场之上杀红了眼愿意以命换命那多少带了几分意气用事的。   可张榜于天下让刘备奉诏到许昌,这种属于理智状态下清醒的认知到过来就是死路一条,但你还能毅然决然的甘愿赴死,本质区别算不得小。   冲这一点,吕布敬他刘备、关羽是汉子。   只有林墨知道,这个敢于为了弟弟冒天下不韪、兴举国兵力发动战争的男人,是真的愿以跟他们同生共死的。   这日,阳光正好,城墙边的桃花在暖风中摇曳,朝着一脸决然走来的两名男子招手。   “刘玄德请见吕布、林墨,我奉诏而来,还我三弟!”城关下,的卢马上的刘备昂首挺胸。   “请刘皇叔入城!”城关走马道上的校尉回了他一句话,将士们看刘备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敬佩。   明知是死,毅然决然,谁人不想有这样的手足。   他们进城了,在这里,是命的归途,可眸子里没有丝毫畏惧与波澜。   城门口早就有甲士等在那,不多,就一个,负责带路罢了。   这里是许昌城,他们只身前来,所图不过是见到张飞,在那之前,都知道这两人不会胡来的。   林墨讲不讲信用取决于什么事情和什么人。   这一次,他是守信的。   用他的话说,这天下,唯有至死不渝的真情和以命换命的义气不应该被亵渎。   甲士带着二人来到了司空府,绕过影壁,侧门进入后院是满满的桃花。   论这规模,当然是要比当初在涿县张飞家的桃园大多了,可在刘备看来,却没有一束是为自己而开。   “大哥,二哥!”   张飞并没有像刘备和关羽以为的那样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事实上,他也算是被上宾之礼款待了。   “三弟!”刘备、关羽迎了上去。   三兄弟一别近两月,再见面颇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皆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或许是伤感于还能久别重逢,或许是难过于这次再见日后却再没有机会把酒言欢了,总之,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三人只是相拥在一起抽泣着。   到最后,情绪宣泄完,三人围着庭院中间的石桌上感慨。   大家心里似乎都很有默契,没有像过去惨败那样去畅想未来,只是在话当年。   会说起桃园结义时候的细节,会说起应诏组建军队与黄巾厮杀的战斗,还能说起当年鞭打督邮时候的痛快,一转眼,这些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   “若是有酒便好了。”峥嵘岁月最适合下酒。   刘备感慨的话音刚落,赵云便左右手各抱着一坛子酒走了过来,“玄德、云长、翼德,这两坛酒,我为你们准备的桃花酿,但今日,我却不能陪你们共饮了。”   跟他一道来的还有张辽,他也扛了一坛子酒,另外一只手拿了三把剑一并放下。   三人没理会张辽,而是看着面容冷凝的赵云,知道他不过是念着昔日情义罢了。   想到阳安山下那一战,三人其实是心里有些愧疚的,所以,刘备自始至终只是说了一声,“多谢了子龙。”   赵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漠然转过身去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都留给他们吧。   他相信,这三兄弟是懂体面的人,林墨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应该是不需要其他人来帮他们体面了。   “来,二弟三弟,且不论他明日是死是活,今日我们兄弟三人再回桃园,一醉方休!”   “大哥说的好,来!”   “干!”   初春的阳光见证了他们的豪气干云,见证了他们的视死如归。   两大坛子酒,在夕阳西下之前,都被干到底了。   望着如血的残阳,刘备缓缓抽出其中一柄剑,剑身在夕阳下形成一道光晕,光晕里,是那些年三兄弟的美好回忆。   风起,桃花瓣飞舞在他们面前。   “翼德啊,也不知道涿县的桃花园,是不是也开的这么灿烂了。”脸色熏红的刘备感慨道。   关羽张飞闻言皆是鼻头一酸,也拔出了长剑。   “大哥,这么死太窝囊了,有柄剑也好,咱们冲出去,能杀多少是多少!”张飞觉得,战死沙场才是自己的归宿。   关羽不语,可刘备却是摇头,“何必呢,你看这桃园,还有这桃花酿,林墨……”   刘备轻笑了一声,“倒也算厚待我们了,毕竟我们兄弟三人还能在桃园一起上路,就冲这一点,我谢他了。”   说完,刘备忽然厉声怒吼:“列祖列宗,刘备无能,不能救国驱贼!”   言毕,剑锋抹过,血溅三尺。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路上见。”   长剑划过,桃园梦在桃园结束。   只是被血染的更红的桃花,却依旧在随风飘摇。   远处,林墨披着大氅在赵云的保护下缓步走来,看着这一幕轻叹了口气,呢喃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第四百零九章 登基   曹孙刘三方联盟,前后赴死不差两月时间,也算的上是十年戎马一朝定了。   马家父子没让吕布和林墨失望,从夏口大战到收复于益、交和荆三州之地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完成了。   当然了,这本身难度不算太大,譬如荆州这头,襄阳这块硬骨头有蔡瑁和庞统,拿下的不要太轻松,江陵内乱,不费一兵一卒。   益州的话,没有用兵的,原本在法正的游说下各级官员就清楚的知道这益州用不了多久就要变天了,等联军败报传开,他们就主动接纳了这个事实。   至于交州,是庞德亲自带兵去的,并没有动手,只是让当地官员意识到什么叫天命不可违。   往常里收复一个州并且让它稳定下来,正常需要半年,最快也得三个月,除了疆域问题,最耗费时间的点在于抚民。   不说每一个县城吧,但郡府你肯定要去到的,总不能郡太守连自家主子是谁都不认识吧?   这次能这么短时间连收三州是因为把抚民的问题给跳过去了。   过去的抚民,除了让各级官员认识自己的主子,还要去拜访当地的世家豪强,关键时候要用人要粮用钱了,希望对方多多支持。   现在嘛,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而且,大典在即,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做这些事情。   马家父子在返程的路上了,但快报是先一步抵达的。   内容比较多,但都是林墨先前特意交代过的,譬如拿下襄阳城后,曹操的家小是受到了厚待的,衣食用度一切都由府衙供应,不需要担心过日子的问题。   江陵城破时候,曹仁和曹昂被五花大绑,他们的身份注定是没办法苟活于世了,也就慢了曹操一个月罢了。   荀攸回了颍川,林墨没为难他,听了杜袭他们说起在襄阳时候荀攸的所作所为,内心还是钦佩的,荀家两位代表,荀彧和荀攸,都算是当代豪杰人物了。   程昱已经做官十几年了,让他回去闲云野鹤是很难的,他是主动到许昌求见的林墨,这位吃人的大贤,也进入了太仆卿,成为贾诩的下属,这叫物以类聚。   孙策那头就无需追绞残余势力了,江表十二虎臣是死的死、易主的易主,孙家也被灭了满门,属交州收复最为简单。   要说遗憾,也就剩下一个诸葛亮没能找到。   其实任谁都清楚,诸葛亮的角色更像是一双翅膀,他只有镶嵌在一头巨龙的身上才能腾飞,一个人,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   更何况,如今天下大定,他根本没有任何能耐扑腾了,之所以要找他,林墨更多考虑是新朝初定,太需要治国理政的贤臣良佐了。   真要找不到,却也无所谓了,毕竟,他也是口口声声说着匡扶汉室的男人。   尘埃落定后就是朝堂逼宫了,金殿之上,早已蓄势待发的笮融第一个跳出来发难,“陛下!自陛下登基以来,这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社稷倒悬、江山欲崩啊。   是太尉于乱世之中荡平逆寇、席卷八荒、扫清六合,沐风栉雨十数载终使乾坤海晏河清,吕太尉布德四方、功盖寰宇、超古越今。   请陛下为天下苍生所计,效仿圣君之道禅让于太尉!”   自中原大战之后,卧龙凤雏二人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从此默契融合,但凡凤雏在场,但凡卧龙开口,凤雏必会附和,所以,郭图就站出来了。   “陛下,汉室延续四百年,由盛而衰早已如同风中朽木摇摇欲坠,不过是太尉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罢了,这汉室尚未崩塌非陛下之功,乃太尉之德啊。   但天下人心中皆是明白这汉室气数已尽,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禅让于太尉!”   二人开口过后,满朝文武除了吕布一人外全部出列,就连林墨也丝毫不避嫌的站了出来,众人默契的拱手道:“请陛下纳笮、郭二臣的忠言,退位让贤!”   忠言?   噗嗤……   龙椅上的刘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好一个忠言,好一个吕奉先,好一个林允文。   这些日子以来,刘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等他们都准备好了,在朝堂之上逼宫的时候,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绝地反击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垂死挣扎当然可以让后人看到汉室最后的一点脊梁吧,似乎比拱手让位要好看一些的。   不过林墨在逼宫前找他谈过一次话,内容简明扼要,正如老阴货所说,你若不禅让,便会天降飞石,上书刘协乃祸国之君,汉实乃亡于其手。   林墨用心当真是恶毒啊,但同时也提醒了刘协,禅让,好赖不至于受后世千夫所指吧。   心中虽然是默认了这个选项,可是他也害怕真正让他面对的时候,作为帝王的尊严,是让他无法接受而崩溃。   却没有想到,听得朝臣齐声让他当这亡国之君的时候,心里竟是这般平静。   或许是因为心里头早就脑补了无数次这种画面;或许行动失败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又或许是太过沉痛的打击,痛楚不在当下,而在未来。   每个人都会有害怕却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其实你也会发现,它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吧。   刘协没有哭泣,没有反驳,只是缓缓起身,面带嘲讽的看着满堂公卿,“朕若是骂你们饱食汉禄却行悖逆,倒显得朕迂腐了。   成王败寇,言多无益,既然众臣皆以为此乃忠言,那朕若是不纳之,便是昏聩了。   罢,罢,罢,朕照准了。”   一场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的逼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在吕布看来当然是很满意的,不过朝堂之上功寡德薄的臣子们就觉得刘协有些太不争气了,你好歹要挣扎一番啊,他们早早就准备好的台词,竟然没机会在吕布面前表现,真是个昏君。   从头到尾,刘协的神情都显得很自然,说完这番话便走下了玉阶。   可是,等他走完这最后一阶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大概,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朝会了吧。   大概,这也是汉室最后一次的朝会了。   说不上不舍,只是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还是在这一刻决堤了,泪水在猩红的眼眶打转,帝王的尊严却不允许他在朝臣面前懦弱半分。   刘协背身朝向众臣,面向那张象征了天下至高皇权的龙椅,深呼吸,深呼吸的调整着自己。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汉室的末代皇帝,有人伤感,有人唏嘘,也有人面无表情,但不会有人为他说一句话了。   因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的人,都已经被林墨肃清了。   刘协最终抬起脚重新走上玉阶,来到龙案前却没有坐下,只是再次环视众人,轻叹了一声,“退朝了……”   说完,他再次走下玉阶,这一回,没有再回头。   太仆院里贾诩亲自卜卦,择定了三月初三为吉日,刘协禅让,吕布登基。   许昌城外为禅让和受封准备的高台其实在夏口大战的时候就已经赶完工了,当然,当时对外宣称的是用以祭天的高台。   三月初三这一日,刘协最后一次身披玄色龙袍,站在高台之上,高台上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铜鼎,比人还高,围绕铜鼎的篝火熊熊烈烈,两侧仪仗吹响需要人扛才能抬起的号角,敬告苍穹。   下方,百官列阵朝拜,外围甲士披坚执锐。   同样身披蟒袍的吕布在一阵阵悠扬的号角声中拾阶而上,最终攀爬上了最高层于铜鼎之侧与刘协并立。   吕布没有看刘协,而是俯瞰着下方官员和甲士。   他也是第一次上来,毕竟这最高层只有帝王可以站立。   曾几何时,他坚定的认为站在这里的人,一定会有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有神明俯瞰众生的至高无上感。   事实上,禅让大典之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真正等他站在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并没有觉得这份皇权有多么的炙手可热,相反觉得肩头上忽然沉重了起来。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真正从陛下手中接过山川社稷我倒没想过要如何让自己千古留名,如果,真的能做好这个皇帝,我只希望当初九原的惨案,不要再发生了。   允文曾经跟我说过,没有哪个朝代可以真正千秋不变的,或许,有一天也会有其他的人站在这里接替我的江山。   所以,在位期间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已经无愧于心了……”   莫名其妙的话语在刘协看来只是对他的嘲讽罢了,他甚至都没有回应吕布半句,便打开手中圣旨朗声喊话,“斯盖上则天时,不敢不授,下祗天命,不可不受……”   禅让诏书宣读完后,刘协将玉玺双手供奉在吕布面前,后者看了看台下的林墨,感慨万千。   终于,他伸手接过了这方传国玉玺。   这一刻,意味着四百年大汉,亡了。   也意味着,新的纪元,真正开始。   戴着九珠皇冠、身披玄色蟒袍的吕布将传国玉玺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吾,上承天命,承继大统,即日起,立国号为胤,改元承初,建都彭城,封逊帝刘协为东莞公!”   声落,台下百官皆行跪拜大礼,包括刘协在内,齐声道:“吾皇万年无期!”   登基到这里算是完成了。   不过这不是结束,后面还有一系列的祭祀活动,而且要连着三天进行,不可谓不盛大。   之后便要进行迁都事宜了,作为发源地的彭城那头,皇宫还没有完全建成,需要时间的,这必须等待。   反正在此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的。   譬如,重建西域都护府的声威。   西域都护府最初建立是在汉宣帝时期,除了管控匈奴,还有周边附属的三十几个小国家,后来对河套地区进行了清缴,进一步的加强了西域都护府的集权。   不过,到了汉末时期,凉州发生多次叛乱,直接的导致都护府的集权被削弱,已经开始有小国都不交岁贡了。   这次禅让登基大典,唯一没有到许昌的就是张绣,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除了要管控凉州外,最大的职责就是让西域都护府回到它巅峰时期应该有的集权。   但是,凭他一己之力,还真的办不到。   这事除了要武力,还需要文治。   思量再三,决定让马家父子带人回去,同时徐庶也被派同行。   吕布登基后,并没有按着惯例立刻施恩天下,除了大赦天下外,甚至连税赋都没有进行调整,毕竟这天下都是自己打下来的,而这些税赋又都是经过了林墨和几个要员商议暂定的,可以说对百姓是绝对恩泽照顾了。   至于朝堂之上的百官,其实也没怎么动,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张辽接过了他太尉兼大将军的位置,赵云接了卫将军的职务,谁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可对于张辽来说,腐朽老死于朝堂不是他的人生,没等迁都就要求带兵去雁门,要学霍去病长驱千里,马踏漠北。   赵云呢,找过来说当初在幽州时候,见了太多的异族犯境、同族被辱,所以,他想去辽西,再一路向东打到高句丽王优位居出来投降为止。   甘宁则是想回广陵去,沿海一带也是有倭夷的,过去只是因为内战未止,没空收拾他们罢了,现在要打到他们不敢靠过来。   天下方定,百废待兴,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其实这个时候不适宜大规模开战。   不过吕布和林墨商议过后,真正用钱多的,应该也只有赵云这一路,紧一紧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加之这些都是多少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兄弟,没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连出城的日子,都是定在同一天。   这日,身披龙袍的吕布亲自出城相送,张辽、赵云、马超、徐庶、法正、庞统齐聚在门口,这一幕让吕布是有些伤感的。   毕竟,过去出征多是他在带队,可今日,他穿上了龙袍,再看昔日袍泽披甲,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道别的话很简单,多是吕布在告诫,两年内你们就必须给朕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在下军令状,这是吕布对他们的不舍。   站在吕布身旁的林墨解下了腰间的白虹剑送给张辽,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同时张辽还能看得上的礼物。   随后,又把七星刀给了赵云,似乎这样,他就能更加完美一些。   “时辰到了,陛下,我们该出发了。”张辽提醒道。   吕布点了点头,挥挥手道:“朕在彭城等你们。”   文武作揖后皆上马拜别。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吕布心情有些苦涩,或许是为了缓解心情,没来由的哼起了小调,“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思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彭城时候自己经常哼的歌,林墨心里也挺难受的,但还是安慰道:“陛下放心,两年内他们就会回来了,一定会。”   林墨知道,真正的告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清晨,有些人就永远的留在了记忆里。   但是啊。   这样伤人的话,他不敢跟吕布说。   “希望吧。”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吕布也没有回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允文,文远走了,子龙也走了,他们这一走,朕觉得好孤单,或许是怀念跟他们一起在沙场的日子吧……”   顿了顿,吕布又补充道:“又或许,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成为了给朕底气的人了,他们不在身边,朕很孤单,也觉得不知道如何治理好这个国家。   朕曾经说过,希望这天下再无九原惨案的发生,可是这话轻巧,真正要做到这一步,朕又该如何去治理才是对的……”   这一回,林墨没有再安慰他,而是退后了两步,双手拱手作揖。   吕布蹙眉问道:“你做什么?”   林墨再抬头的时候,微微一笑,道:“岳丈大人放心,小婿林墨,愿助岳丈大人一臂之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萧关那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