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寒门闺秀   作者:李筝   ☆、第一章兄妹情深   安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哥哥安睿时,自己五岁,哥哥九岁。   爸爸说要给她找个妈妈,还会有个哥哥会保护她。安然很高兴,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花裙子,两个小辫上还扎了粉色的丝带。她想,她终于也有妈妈了。那个时候她并不明白,那些嘲笑她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口中的“妈妈”和爸爸帮她找来的“妈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也幸亏她对自己的亲身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因此对继母并没有太大的排斥,尽管这个新妈妈对她并不算太好。当然,继母也从来没有虐待过她,至少吃的穿的,从来没有少过。只是小孩子的直觉让她知道,好像妈妈并不太喜欢她。   但从那天起,安然的生活却发生了质的变化。因为,她有了一个聪明漂亮的哥哥。哥哥好像什么都懂,而且,哥哥非常疼爱她。哥哥会非常耐心地教她认字、算数、背诗,还会带着她出去玩。自从有了哥哥,附近的小朋友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但自从有了妈妈,爸爸在外面的时间就更多了,经常几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都看不到人,哥哥说爸爸出去做生意去了。   爸爸不在家,妈妈要上班,还要做家务,哥哥就担负起送她上下学以及辅导她功课的任务。很多时候安然都想,她其实可以不要一个新妈妈,只要有哥哥在就行了。   爸爸虽然不常在家,但只要回家,总会给他们兄妹带很多礼物,而且会抽出时间陪他们去动物园、去科技馆、去海底世界、去游乐场,还会带他们看电影、下馆子。看到她和哥哥总是手拉着手和乐融融,爸爸总是会露出幸福喜悦的笑容来,摸摸她的头,拍拍哥哥的肩膀称赞哥哥几句,而后便满脸感激地看着妈妈。   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住的房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漂亮。安然八岁的时候,他们搬进了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前面还有一个小花园。但随后,妈妈也跟着爸爸一起出去跑生意了,跟爸爸以前一样,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人。家里请了钟点工帮他们兄妹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对安然来说,每天都跟哥哥一起上学放学,其实跟从前也差不多,只不过以前是妈妈做饭,现在是钟点工何阿姨。安然曾偷偷在心里评价过,何阿姨做的饭菜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周末和假期,哥哥被妈妈张罗着报了好几个学习兴趣班,什么珠心算啊,跆拳道啊,少年科技班啊,还有英语和数理化提高班等等。妈妈也问过安然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补课,安然看着哥哥都觉得累,只学了绘画和书法。   安然喜欢画画,而且颇有天分。自古书画不分家,为了让自己画上的题字不至于影响整幅画的效果,安然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练字,后来慢慢也爱上了练字时那种平心静气的气氛。而哥哥是没有专门练过书法,却能把字写得很好看得人,让安然羡慕不已。   在哥哥安睿辗转在无数个学习班的时候,安然自己在画室里写字画画就可以打发一天。   哥哥不但是安然心中的天神,也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最耀眼的明星。从小学五年级起,就不断有人给哥哥送情书,不过哥哥从来不看,安然在各种礼物的攻势下,也曾经给哥哥传过几次,直到有一天哥哥对她说:“安然,你希望哥哥以后有时间就去陪别的女孩子看书写字玩乐吗?”   安然一听,赶紧摇头。不要,哥哥是她的,不许陪别人。   安睿笑了笑,轻轻捏捏她的脸道:“那以后就不要再帮别人给哥哥送这些东西和纸条了,不然,哥哥可就去陪别人,不陪安然了。”   安然点头,以后再也没有帮人传过小纸条。   哥哥越长越好看。他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眼睛明亮有神,笑容总是那样温和,遇事时总是那样沉稳,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   哥哥成绩很好,总是年级第一,相比之下,安然就逊色多了,不过有哥哥辅导,她总能考进班里的前三。爸爸妈妈很忙,很少参加哥哥的家长会,从八岁起,她的家长会就是哥哥去开的。   安然十三岁时的一天晚上,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她突然觉得肚子疼。安睿被她吓坏了,抱着她就要上医院,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她忽然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安睿也是一怔,随后看了看自己濡湿的手上满是鲜红的血迹,脸一红,便明白了。   安然也明白了。十三岁的女孩子,该懂的都懂了,但此刻更多的却是害羞和不知所措。   安睿将她抱去浴室,洗了手后又帮她找了干净的衣物递进去,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便出门去了。   当安睿红着脸扭过头背对着她将一袋卫生巾递进浴室的时候,安然突然觉得自己与哥哥之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亲密。   换好衣服出门,哥哥却在厨房里给她煮姜汤。这是安然第一次喝姜汤,辣辣的,虽然也很甜,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这一生也没有第二个人给她煮过姜汤。   之后的几天,安睿一直盯着她,不让她吃生冷辛辣的食物,不让她碰冷水。以后他便更加关注她的身体情况,总是提前几天就不让她碰冷水,吃冷饮,每当她开始肚子疼的时候,他就给她准备热水袋和姜汤。后来安然曾经想过,哥哥怎么什么都懂呢?甚至比她还懂得多。   安然十四岁的那年暑假,有一天晚上天气预报说有雷雨。安睿担心停电,让安然赶紧去洗澡。安然洗了头再洗澡,时间不知不觉中拖长了一点,雷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响。安然也有些害怕了,赶紧将身上的泡泡冲干净,然而就在这时,忽然窗外闪过一道明亮的闪电,而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与此同时,停电了。   四周一片黑暗,而雷声却仿佛就在头顶炸响。安然“啊——”地惊叫了一声,一声“哥哥”便脱口而出。   安睿从客厅的沙发上跳起来奔了过去,刚刚推开浴室的门,正好窗外又闪过一道闪电,让他清楚地看到了安然身无寸缕洁白无瑕还淌着水滴的鲜美稚嫩的身体。   两个人都呆了一下,完全的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个炸雷轰隆隆突然响起,仿佛就劈在楼顶。安然再次惊叫一声,什么也顾不得,黑暗中径直扑向门口的哥哥。   安睿反射性的抱住安然,直到摸到她光滑的身体,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他却没有理智推开她了。他也不能推开她,安然害怕打雷,每当雷雨天的晚上,他都是陪着安然一起睡的。   从小到大,安睿不知道抱过安然多少次,但这一次却和以前的全然不同。   十八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而安睿从小与安然一起长大,心里也没有住过别的女人,那一刻的意外就好像一个导火索,很快就引燃了他心底隐忍的感情。他不但抱住了安然,没有放手,还忍不住在她背上迟疑地游移抚摸。他呼吸急促火热,口中只喃喃地叫着安然的名字。   安然完全怔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却没有推拒。她心中有些惊恐,有些害怕,还有些隐隐的喜悦和激动。从小到大,安然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哥哥在她心里,是比爸爸妈妈还要重要的存在。哥哥喜欢她,安然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她也喜欢哥哥,而且,哥哥不是她的亲哥哥,她小时候不懂,但后来也就明白了。   这一夜,他们有了第一次情人的拥抱,安睿第一次亲吻了她。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就仿佛泄闸的洪水,怎么还能再堵回去?两个人的感情一旦捅破了那层纱,便是一日千里。从那天晚上开始,安睿帮他辅导作业,奖励和惩罚都变成了亲吻;他们一起看电视再也不是一人坐在沙发一头,而是变成她躺在他怀里看。暑假一个多月,他们朝夕相对,除了严守着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探索过了。   他们有一个约定,等安然考上大学,他们再完成最后一步,正式在一起。   很多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旦陷入早恋,就会耽误学业,但安然和安睿却是相反的。为了能挤出更多的时间谈情说爱,为了能顺利考上大学,安然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来学习,再加上安睿的严格要求,安然的成绩不但没有退步,反而进步了不少。父母每次看到安然的成绩单就放心了,自然也没有怀疑什么。至于安睿,他向来自制力极好,做事很有计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做什么,他一直把握得很好。   安然一直觉得,世界上有哥哥,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   ------题外话------   前世部分有两章,请亲亲们耐心一点哦!   ☆、第二章晴天霹雳   安睿上高中以后,每个假期都会抽出时间带安然出去旅游。他们先跟着旅行团跑国内的各大旅游景点,从故宫长城到苏州园林,从内蒙草原骑马到海南岛享受日光浴,他们去过黄山看日出,去过神农架寻野人,只要安然感兴趣的,安睿便会安排时间带她去。   国内的景点走过几次以后,安睿又将目光对准了国外。兄妹俩报团去过伦敦看白金汉宫,去过巴黎看圣母院,去过普罗斯旺看薰衣草田,去过瑞士滑雪,去过意大利听歌剧,去过荷兰看郁金香,去过希腊看神庙,去过埃及看金字塔,两人还计划着等安然高考以后去马尔代夫。   安然升入高中开始住读时,安睿已经进入大学。为了安然,安睿放弃了去清华的机会,选择了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距离安然的学校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为此,爸爸心里很感动,而妈妈心里却是有些不高兴的。   安睿念的是工商管理,为以后继承父亲的公司做准备。本来大学的学习是比较轻松的,但安睿兴趣广泛,再加上开始到父亲的公司实习,每一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但不管多忙,安睿每个周末都会抽出时间陪伴安然,查看她的学习情况,帮她整理重点,辅导她复习功课,陪她去绘画辅导班,当然也会带她出去玩,好好放松。他们一起去看电影,逛商场,去公园里散步爬山,去郊区野游钓鱼等等,城里城外,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足迹和幸福快乐的笑声。   安睿受大学同寝室的同学影响,还花了几个月时间学了吉他,学着其他同学追求女朋友的样子,在周末的早上,一大早爬起来在安然的窗口下唱情歌。安然披头散发地推开窗户,看着哥哥站在楼下草坪里一边弹吉他一边仰头唱歌,满面含笑地看着自己。那一刻的幸福和甜蜜难以描绘,安然真恨不得立即从窗口跳下去,跳到他怀中……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相互熟悉好像自己,但恋人该有的约会和甜蜜,他们一样都不会少,只会比人家拥有的更多。   安然每周去上学都是哥哥开车送她过去的,家长会也是哥哥一手包办了。同学们都羡慕她有一个好哥哥,特别是班上的女同学,总是拐弯抹角地打探安睿的情况,不过早已经开窍的安然再也不会帮她们传情书了。   安然十七岁时,安睿已经大四了。早已经涉入公司管理的他并没有继续念研究生的意思,很多东西在实践中比在学校学得快、学得透。可是,爸爸妈妈却忽然开始着急起来,因为即将大学毕业的儿子,竟然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夫妻俩不得不担忧,据说现在社会上同性恋很多,特别是在大学里。而安睿有个相处得极好的男同学,平日里言行无忌,经常勾肩搭背的,让爸爸妈妈看到过好多次。   因此,在安睿大四的最后一学期,除了要协助父亲管理公司,还要被父母带出去相亲。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安睿无奈之下只好跟父母说他现在还太年轻,不想谈感情的事情,而且他很挑剔,一般的女孩子他看不上。却不知安睿的解释反而让父母更加担心起来,一般的女孩子看不上,难道儿子喜欢的真的是男人?于是,相亲宴越发频繁,不但安睿苦恼,连安然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幸好安然已经高三了,离高考越来越近,兄妹两个都很激动,毕竟他们一直约定等安然考上大学就突破最后一步,真正在一起,而后便向父母摊牌。   为此,安睿都想好了。   大学毕业以后,他要把名字改回去,改成自己生父的姓,同时将自己的户口从安家迁出去,单独立户,这样,以后他们到别的地方去登记结婚应该就没有问题。毕竟按照中国的婚姻法,继兄妹也是不能结婚的。   安睿顺利毕业,高考也终于到了。安睿每天亲自打点安然的吃食,安排她的复习和休息,每天接送她去考场,俨然最尽职的送考家长。爸爸妈妈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着家,却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询问兄妹俩的情况。   安然考得很好。每当她想起哥哥沉静稳重又饱含宠溺的目光,她的心就感到非常安定,完全发挥出平时的水平。本来安然想就在这一天把一切都交给哥哥的,但这天晚上班上开毕业狂欢会,她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喝醉了。第一次喝醉的安然难受了好几天,体贴的安睿自然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要她。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实在不差这几天。   等安然身体恢复,大姨妈又来了,如此又等了几天,爸爸妈妈似乎也挂心她的成绩,竟然天天回家住,让两个想要偷吃禁果的人找不到机会。如此一直等到成绩下来。   安然放弃了学了十年的美术,而是报考了财经大学,以便将来可以进公司帮哥哥的忙。她的高考成绩相当不错,从往年的分数线来看,应该没有问题。很快,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爸爸妈妈好像都放了心,又全心投入到工作里。   这天,爸爸在邻市的分公司有事,妈妈也跟去了,两个一直想要偷吃禁果的人终于找到机会了。   安然和安睿都暗自激动,白天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晚上,两个人又去法国餐厅吃烛光晚餐,为了壮胆,两个人都喝了一点红酒。而后微醺的两个人便手牵手回到家里。至于其他该准备的,安睿早就准备妥当了。   两个人洗了澡羞怯地上床,安睿刚刚脱去安然的衣服,正用激动的目光巡视着安然洁白如玉的身体时,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们。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电话中,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焉不详,但安睿和安然还是听出个大概来。   原来,爸爸在高速路上遇到了连环车祸,情况很不好。   所有的激情立即褪去,剩下的全是对父亲的担忧。兄妹俩立即开车赶到邻市的医院,爸爸还在抢救中。   这时,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来,一个护士跑出来,焦急地说因为今晚的连环车祸,病人太多,血库里的血浆不够了,让人赶紧打电话去临近的医院调,同时询问病人有没有直系亲属在,要先抽点血救急。   当时安然正好上厕所去了,不在这里。妈妈立即道:“安睿,快,给你爸爸输血!”   安睿立即撸起袖子,但随即又怔了一下,迟疑道:“妈妈,我和爸爸的血型可能不一致吧?”   不想妈妈却哭叫道:“怎么会不一致?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们都是O型血……”   安睿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劈得他一时间神魂离体,脑子里乱得什么都思考不了。心里空荡荡的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你是他的亲生儿子……”   就在安睿浑浑噩噩的时候,护士简单验血以后,便抽出八百毫升鲜血送进了手术室。   “安睿?安睿?”妈妈看安睿神情不太对,这才有些紧张地关心起儿子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抽血抽得太急了点头晕?来,妈妈扶你去那边坐一下。”   安睿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面色苍白地问道:“妈妈,您刚才说,我是爸爸的亲生儿子?我不是……我不是有爸爸吗?”   妈妈奇怪地看了安睿一眼,疑惑地问道:“难道你爸爸没有跟你说过?”   安睿强自镇定了一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爸爸应该跟我说什么?”   “我以为……”妈妈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眼神也从疑惑慢慢变成震惊,许久才道,“我以为你爸爸跟你说过安然是你亲妹妹,所以从小你才对她那么好……”   安睿只觉得脑子里仿佛被人丢了一颗炸弹似地,轰地一声炸得他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脑子一下子被炸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回响着:安然是你亲妹妹……安然是你亲妹妹……   “妈妈,这……这怎么可能?安然怎么会是我妹妹?”   安睿嘴唇蠕动了半天才颤抖地问出一句话来。   妈妈看安睿神色不对,忙扶着他在手术室外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来,长叹一声道:“我和你爸爸一直以为你们都知道的……其实,我和你爸爸是在外面打工时认识的,也打算好年底就回老家结婚的。没想到你奶奶忽然病重,他没来得及跟我告别就回了家。后来等我发现有了你,却一直联系不上他,无奈之下只好回了你姥姥家。”   安睿紧张地看着妈妈,胸口仿佛悬着一把刀,正一点一点地剜着他的心。   妈妈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你要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未婚先孕是多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所以你姥爷做主逼着我嫁了人,就是你一直以为的生父谢诚。我们结婚婚后七个月我就生下了你,他一直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所以我们经常为这事吵架,只是一直都避着你而已……你爸爸在你奶奶过世之后又去打工的厂里找我,辗转打听到我已经嫁人了,还生了孩子,伤心失意下回了老家,几年后才跟安然的妈妈结了婚,但安然的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下她就过世了。后来我和你爸爸偶然见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便跟谢诚离了婚,跟你爸爸重新在一起……”   安睿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头又痛又胀,飘来荡去都是一件事情,他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他和安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那他和安然要怎么办?安然怎么能是他亲妹妹?怎么可以这样?   妈妈看安睿脸色相当难看,想到他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他们给他介绍了那么多的女孩子他全都看不上,又想到兄妹两个不同寻常的亲密,依稀也猜出几分来,脸色也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我一直以为你爸爸跟你说过……”妈妈颤抖地说道,“你爸爸背地里总是说,亲兄妹就是不同,毕竟有着血缘的牵引力,看看你们兄妹处得多好……”   安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老天怎么会这样残忍?安然,安然,他心爱的安然怎么能是妹妹……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从洗手间返回的安然听到的就是一对痴情男女破镜重圆的故事,却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劈在她头顶。她整个人都被劈得怔住了,仿佛有一把刀猛然捅进她胸口,痛得她完全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   哥哥怎么能是哥哥呢?那她要怎么办?   安然忽然抱着头跑了出去。这一刻,她除了逃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哥哥和爸爸妈妈。哥哥成了哥哥,她要怎么面对他?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和哥哥兄妹乱纶,会怎么看他们?   安然的突然奔跑惊醒了安睿和妈妈。妈妈一看安然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两个孩子竟然真的……   安睿看到安然跑了出去,没有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就追了出去。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安然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事实?他们竟然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不,不对!”跑着跑着,安睿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双眼一亮,忙喊道,“安然,停下,听我说,安然……”   安然不是他的亲妹妹,绝对不是!安然是他一手带大的,每次体检的结果都是给他看过的,安然的血型是AB型,绝不可能是爸爸的女儿!他们不是亲兄妹,不是!   安然听到了哥哥的喊叫,却没有停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无法面对变成亲哥哥的安睿。她泪流满面精神恍惚地跑出了医院,忽然听到一个凄厉的声音叫着   “安然,回来!不——”   安然最后的记忆是腾空的身体,以及落地后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   ------题外话------   下一章安然就变成村姑了。如无意外,每天一更,请喜欢的亲亲们给个收藏支持下,谢谢!   ☆、第三章穿越重生   安然提着个小竹篓,用一块削得尖尖的竹镐在小山坡上挖野生的香葱,偶尔看到有蜗牛也捡起来放在竹篓里的小竹盒子里。香葱可以拿回家炒鸡蛋吃,蜗牛是给家里的鸡鸭捡的。   这个身体今年才四岁,不过安然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的生活让安然从最初的如在梦中,到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无奈的没有哥哥安睿的现实,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什么朝代,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这话是不好明着问人的,可平日里大家也不说这个话题,她从家里的书中也没有找到答案,至于历书,那些年号什么的她是完全不懂的。   “妹妹,回家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向安然跑来。   “哥哥!”安然将刚刚挖出来的一根香葱放进竹篓里,提着把柄上缠了破布的竹镐向哥哥跑去。   赵安齐接过安然的小竹篓,笑道:“妹妹又挖到这么多香葱,晚上让娘给你炒鸡蛋吃。”   “麦田里的草都拔完了?明天还来吗?”安然对着哥哥咧嘴一笑,让哥哥牵着自己的手往回走。她也想吃炒鸡蛋,可是那个也太费油了,家里的油只剩下一点点了。要不跟娘说鸡蛋还是蒸着吃吧?   七岁的赵安齐小大人似的回道:“都拔完了,明天我们再出来挖野菜,娘就不出来了。”   “哥哥,山坡上有一颗野梨树呢,你说会不会结梨子?要不然等爹爹回来了,让爹爹把它搬到我们院子里去吧?”安然望着不远处灌木丛中那几朵苍白瘦弱的小花,想起穿过来以后就没有吃过水果,一时间口水不断上涌。   赵安齐抬头一看,摇头道:“那棵树啊,结的梨子不好吃,所以才没人要的。”   安然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过身来继续往回走。其实她很想说,这棵树结的果子不好吃还可以嫁接的,但哥哥要是问起来她怎么知道的她要怎么回答呢?要不先央求爹爹把书弄到院子里,等明年开春她找个爹娘不在的时候偷偷嫁接?可是对于嫁接她也只是在生物书上见过,具体操作她也不会啊!算了,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赵安齐看着妹妹失望的样子,立即道:“到了夏天,山上有很多刺梨、刺莓和地瓜(一种长在地上的小红果子),秋天还有糖果(一种味道很甜的小野果),到时候哥哥摘了给你吃,酸酸甜甜的,比野梨子更好吃。妹妹你看,那就是刺梨花,好看吧?”   “嗯!”安然看着路边那几朵粉红色的野花,重重地点点头。“这个花好看,回家我画了给娘当花样子!”花朵大大的,叶子细细的,看起来有点像蔷薇,做花样子最好看了。安然前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呢,不过似乎哪次出去旅游时看到过有人卖刺梨干,说刺梨营养很丰富还能防病强身什么的。嗯,以后让哥哥多摘些来吃。   “妹妹画的花样子又别致又好看,娘说这些新花样绣的帕子每一张都比以前的多一个大钱呢!妹妹真能干,都能帮娘亲挣钱了……”赵安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几分感叹。   “哥哥也帮娘亲做了很多事啊!哥哥也能干!哥哥是最好的哥哥!”安然望着山坡下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远远地看到娘亲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浅浅一笑。有这么疼爱她的爹爹、娘亲和哥哥,面包会有的,水果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明天会更美好的!   只除了,没有哥哥安睿……   记得自己刚刚穿过来的时候,爹爹和祖父母、大伯三叔还没分家,她都“病死”了,娘亲守着她哭,大伯娘反而在外面骂她和娘亲装病偷懒不干活。后来她睁开眼睛,看到面黄肌瘦的自己,猜度着自己这个身体多半是被饿死的。   不过,好在爹爹因为她“差点”病死一事忍无可忍,终于闹着分了家。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艰难些,但在舅舅家的帮扶下盖了新房子,娘亲又做些女红拿去卖,现在一家人至少不至于饿肚子了。   几天前爹爹去县城里参加县试去了,如果爹爹考中了秀才,以后他们家的日子就更好了。   “齐哥儿,囡囡,你爹还没回来呢?”   安然正在想爹爹呢,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也是在问她爹爹。   “爷爷,我爹爹还没回家呢!”安然回头,就看到祖父赵茂生扛着一把锄头正从田埂上过来。   “来,这个给你。让你娘煮给你吃吧,别让人看到了,小心些,快回家吧!”赵茂生从怀中摸出一个鸟窝来,小心地放在了赵安齐提着的小竹篓里面,又抓了几棵香葱掩盖起来。   原来是六颗鸟蛋。   安然只觉得胸口忽然间升起一股异样的暖流来。爷爷平日里不爱说话,却总是默默地帮扶着他们。分家前,爷爷看她饿得面黄肌瘦的,就把婆婆偷偷藏在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吃,虽然她并不喜欢吃肥肉;分家后,地里忙的时候,爷爷忙完自己地里的活儿也会过来帮忙;爹爹去参加县试了,走的那天爷爷还偷偷送了五百钱来呢!   “谢谢爷爷!”赵安齐感动地望着爷爷道了谢,而后拉着安然就跑。爷爷的地跟大伯家的紧挨着,只怕大伯娘就在后面,给她知道可就糟糕了。   兄妹两个很快追上娘亲,安然看到娘亲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背后背着个背篓,里面是今天从麦田里挑出来的杂草,是拿回家喂鸡的。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等爹爹回来,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安然见身体瘦弱的娘亲这么辛苦地下地干活儿,心疼得不得了,可惜她实在太小了,帮不上什么忙。唉!前世她也看过几本穿越小说,好像人家穿越以后总是能带着一家子发家致富奔小康,可是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啊!   顾宛娘心中只觉得万分的熨帖,对着安然温柔地笑笑,说:“快了吧,算算日子,就这两天了。”   安然的新家在村子西头,很快就到了。三间敞亮的大瓦房,后面三间拖厢是厨房柴房和卫生间。外面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子门口一个朝门,上面盖了瓦,下面是两扇木门。   顾宛娘放下锄头和背篓,自去操持鸡鸭的吃食。赵安齐将安然捉回来的蜗牛拿去喂了鸭子,然后帮着娘亲喂鸡。   安然将小竹楼里的鸟窝小心地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看着里面六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布满麻灰色斑点的鸟蛋,心中感叹着,这是自己在前世也吃不到的好东西啊,可惜实在太小了。是煮着吃好呢还是跟鸡蛋一起炒香葱好?   安然想着,提了自己的小竹篓端了个小板凳坐到小院门口细细地理她的香葱,掐掉发黄的叶尖,抹去蒜头的泥土,一根根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眼看天色渐晚,夕阳照在小院边上的杏花树上,让粉白的花瓣多了几分艳色。这是去年爹爹才移栽的一棵杏树,想不到今年就开花了。安然抬头望着那一簇簇粉白的花朵,想着过几个月就能有杏子吃了,不由得口水直往上冒。   这时,一只鸟飞过满天晚霞,仿佛天更蓝,彩云更艳了。今天的晚霞好像特别美。安然呼吸着晚风中那一丝杏花的甜香,忽然想起前世和哥哥傍晚坐在窗前看落日的时光,心里顿时涌出无限的幸福和甜蜜。她想,就凭着前世哥哥给予的那段甜蜜和幸福,她就能撑过这一世所有的辛劳痛苦。她曾经那么幸福过啊!   “然姐儿又在等你爹呢!”   “然姐儿真乖,都知道帮你娘做事了……”   “然姐儿也挖了这么多香葱,真能干!来,婶子在地里也挖了几棵,少了也不好炒菜,然姐儿拿回去让你娘给你炒个鸡蛋吃吧!”   不时有从地里回来的人打小院外面经过,看到安然都和蔼地跟她打声招呼。   “嗯,囡囡在等爹爹呢!五爷爷回家了?”   “三婶娘好……”   “谢谢六婶……”   ……   穿越到这里一年了,安然小嘴很甜,又懂事又听话,村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这不,不过才这么一会儿,她的小竹篓里就多了一把香葱,几棵野菜。   她坐在小院门口,不时地抬头远望,却始终没有等到爹爹的身影。算算日子爹爹也该回来了啊!不是昨天就该放榜了吗?   “囡囡,进屋来吧,天晚了,要关门了。”堂屋门口,母亲顾氏已经喂好了鸡鸭,打算去厨房做饭了。哥哥赵安齐手里捏着一根一丈来长的竹竿,正一边数数一边将小鸡赶到房檐下的鸡窝里去。   安然嘟着小嘴回道:“囡囡再等等爹爹!”   在这个家里,安然最喜欢爹爹了。因为爹爹的疼爱总让她想起前世的哥哥安睿,总是那么温柔又耐心。想到安睿,安然心中又是一阵甜蜜一阵心痛,忍不住喃喃叫道:“哥哥,安然好想你……”   “妹妹,你在叫我吗?”赵安齐将院子里的鸡都赶进鸡窝里去了,一路小跑过来。他小心地将安然从凳子上拉起来,摸着她冰凉的小手,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地凑到自己嘴边哈了口气,然后用力的揉搓了一下。“都说了外边风大,娘开始生火了,到灶前烤火去吧!”   安然看着眼前不过才七岁的哥哥赵安齐,大大的眼睛里忽然有些湿润。前世,哥哥安睿就是这样拉着她冰凉的小手哈气揉搓,然后放在他口袋里取暖的。   “哥哥……”   “怎么了?哥哥弄疼你了?”赵安齐看着安然眼中似乎有几分泪意,以为自己手上力气重了,立即变得轻柔起来,又哈了口气,然后将她两只小手放到自己腋下取暖。   安然摇摇头,努力眨去眼底的泪意,呵呵笑道:“哥哥真好!囡囡喜欢哥哥!”   赵安齐咧嘴一笑,什么都没有说,脸上却微微有些泛红。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乡下妇人扛着把锄头从小院门前走过,看到门口的安然和赵安齐,忽然高声道:“哟,看看,我们齐哥儿可真是个好哥哥呢!这么小就知道疼妹妹了!对了,齐哥儿啊,你爹回来了吗?”   ☆、第四章县案首   安然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立即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来。这个女人是她的大伯娘,长得不丑,也很勤快,可是极其的自私护短,嘴又碎,动不动就撒泼耍混。安然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赵家还没有分家,当时这个身体才三岁,都病死了(要不然她也不能鸠占鹊巢进了这个身体),娘亲为了照顾她没有下地,这个女人就在院子里指桑骂槐,骂娘亲躲懒、骂她装病、骂她看病吃药花了多少钱,最后甚至连什么药罐子讨债鬼之类的话都骂出来了,气得娘亲抱着她在屋里哭。也是为此,爹爹再也忍受不住,主动提出分家,连一间房子都没有要,还是在外祖父和舅舅的支持下才在村西头新建了这几间土瓦房,后来更是为了争口气,才借了银子求了以前的恩师作保去县里参加科考的。   赵安齐放开安然,对着竹篱笆外面的妇人点头招呼道:“大伯娘从地里回来了?我爹爹还没回来呢!大伯娘,大哥下学了吗?安齐好久没跟大哥玩了呢!”   “还没回来啊?这都多少天了?莫不是落榜了不好意思回来吧?”王氏撇撇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冲着屋里的顾氏高声嚷道,“我说宛娘啊,你也别难过,好多人就是考到五六十都不一定能中的。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看不起老二,他虽说年纪也不小了,可正经读过几天书?就这样还去参加科考?那不是白花了钱又耽误功夫嘛!就他那样的都能考中,我们赵家村不知道要出多少秀才了。我看你还是多劝劝老二,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这谁不想当秀才娘子呢?可一般人她没有那个命啊!这就算过了县试,还有府试和院试呢!”   赵安齐听得直皱眉,怎么大伯娘的话就这么难听呢?哪有还没消息就咒自家人落榜的?但对方毕竟是长辈,他心有不悦也不好说什么。   安然也被王氏一席话气得想撕了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臭嘴。她才不管王氏是不是长辈,当即从哥哥身后探出头去,故作天真的眨眨眼睛道:“要考这么多次吗?那大伯娘告诉大哥哥,还是不要读书了,又辛苦,以后又考不上,还是早点跟着大伯娘学着种地的好,免得以后什么都不会,会娶不上媳妇的,那多可怜啊!”   王氏脸上的奚落讥讽顿时呆滞了一下,低头狠狠地瞪着安然道:“这烂嘴的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大哥哥可是考状元的命!真是商贾的女儿没家教,嘴这么臭,长大了也嫁不出去……”   王氏此话一出,连赵安齐都忍不下去了。小小年纪的他当即皱着眉朗声道:“大伯母,您是长辈,有长辈这么说侄女的么?小妹今年才四岁,她懂什么?不是大伯母您自己说的考秀才很难很不好考不如在家种地的吗?小妹倒是哪句话说错了?让您当长辈的居然这样编排她?”   王氏又噎了一下,骂了一句:“还真是一对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像谁……哼……”估计也是想到自己对两个孩子说话确实太刻薄了些,被人知道了怕要在背后戳她脊梁骨,于是哼了一声便转身悻悻然地回去了。   安然看着王氏远去的背影,忽然高声道:“大伯娘,大哥哥考不上不要紧,我爹爹是一定能考上的!”   “大嫂,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要不你到齐哥儿他爷爷奶奶跟前再说一遍?”顾宛娘从屋里出来,听到王氏如此编排自己的宝贝女儿,气得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王氏装着没听到,头也没敢回,赶紧走了。她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让公公婆婆知道,自己肯定要挨骂的。不但公公婆婆,甚至就连自家的男人都是盼着老二能中的。   安然看着娘亲咬着唇含着泪的样子,立即小跑过去,拉住娘亲一只手,安慰道:“娘亲别哭,爹爹一定会中的,县试能中,府试能中,院试也能中。”   “嗯……”顾氏哽咽地嗯了一声,见女儿如此聪明贴心,不由得含着泪轻轻笑了。她温柔地牵起两个孩子的手道:“天色晚了,回屋去吧,娘要关院门了。”   安然失望地哦了一声,又踮起脚尖往外面看了一眼,正要转身回屋,却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大步往家里走来。安然立即挣脱母亲的手,迈开两只小短腿飞快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爹爹——爹爹——”   顾宛娘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安然已经跑到那人影跟前,随即就被高高的举起来,清脆的笑声在晚风中是那样的幸福喜悦。孩子他爹,真的回来了!   “爹爹,爹爹,安然好想你!”安然搂着爹爹赵世华的脖子,笑着在爹爹脸上亲了一口。虽然这个时代很落后,又重男轻女,但安然穿越过来一年最深的感受却是爱。父母的爱,兄长的爱。爹爹和娘亲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是个女儿,反而因为她变得懂事听话而加倍的疼她,连哥哥都比不上。   “爹爹也想我们小囡囡。”说着,赵世华便在女儿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安然看爹爹这样高兴,立即问道:“爹爹考中了是不是?囡囡知道爹爹一定会考中的!”   “是,爹爹考中了!不但考中了,还是案首呢!”赵世华略带几分得意道。   案首是什么?安然其实不太明白。但既然有个首字,那就是第一了?   “爹爹考了第一?爹爹好厉害!囡囡最喜欢爹爹了!”   “呵呵,爹爹也最喜欢我们小囡囡了。”   说话间,赵世华已经抱着安然大步走到小院门口。看着妻子含泪的双眼,赵世华忍不住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住妻子的手道:“宛娘,我考中了!我考了县案首!”   这一晚,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有香葱炒腊肉,蒸鸡蛋羹,腊肉丁炒野菜,还有一个红豆煮腊肉汤。而祖父给的几个鸟蛋顾氏打算留着明天早上煮给安然吃。   赵世华今天很兴奋,说了很多县试的事情。他高兴的不单单是这次考了案首,而是从这次县试中发现的考试方向对他极为有利。   顾宛娘道:“你之前也不过是在农闲的时候温习了两个月,就考了案首,现在离府试还有一个月,你好好看书,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赵世华摇摇头道:“不用。你不知道,这次县试的题目跟以前很不一样,只死看书是中不了的。除了有传统的四书文、经论,还有具体实例的判案,考察对律法的熟悉;有案例侦破,考的是人的聪慧细致;还有对某些常见的风俗时事的看法,甚至还有农事水利测算等题目,考的都是个人的见识和能力。不过那些题目都太简单了,我想,府试和院试估计也是这些题目,只是难度上有所增加罢了。倒是之前一直都有的试帖诗和律诗没有了……”   安然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只知道古时候科考考的都是四书五经,怎么听爹爹说起来,有点像她前世的考试呢?难道这个时空的皇帝也是穿越的?   “囡囡怎么了?来,这是你喜欢的瘦肉。”赵世华看安然望着自己呆呆的,便将妻子夹给自己的这块肉的肉皮和肥肉咬掉,将剩下来的瘦肉夹给女儿,温和地笑道,“吃吧,一点肥的都没有了。”这丫头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喜欢吃肥肉,只喜欢吃瘦的,他倒是不明白,这瘦肉嚼着费力,又总是嵌牙,有什么好吃的。   安然看着碗里这块红色的瘦腊肉,又看了看放在自己面前的蒸鸡蛋羹,心中是说不出的感动。家里穷,一个月也未必能吃上一回肉,但爹娘总是将肉夹给他们兄妹吃。而母鸡生了蛋,爹爹娘亲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卖,总是蒸鸡蛋羹给他们兄妹吃。而哥哥却总是让着她,自己只吃两口,剩下的都给她。   “谢谢爹爹!爹爹吃蛋羹!”安然用粗瓷勺子舀了一勺给爹爹,又要给娘亲和哥哥舀。“娘亲吃蛋羹,哥哥也吃。”   安齐接过安然的勺子,却将里面的蛋羹倒在安然碗里,说:“好了,妹妹你自己吃吧,哥哥吃了你就没有了。”   顾氏与赵世华相视一笑,看着这两个懂事的孩子,只觉得浓浓的幸福在胸口流转,又甜又暖。   ☆、第五章安然小“天才”   饭后,顾氏去厨房收拾,赵世华坐在堂屋的桌子前检查赵安齐这些日子的功课。问了几句,又让他背了几段文章,最后将他写的大字展开来看。安然见爹爹虽然没有夸赞哥哥,但也不时含笑点头,下的结论是:“看样子爹爹不在的这些天倒是没有偷懒。”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还需继续努力。”   安然已经知道,这个时代老子一般是极少夸赞儿子的,一般说来,没有挨骂就是表扬了。安然其实还有些不太习惯,因为爹爹对她就不吝夸赞。   安然看哥哥交了功课给爹爹看,她也赶紧把自己写的拿过去给爹爹看。   “爹爹,这是囡囡写的。”   将厚厚的一叠写过的毛边纸递给爹爹,安然便站在爹爹膝边,微微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爹爹的表情。她不想当文盲,她想尽快了解这个时空,所以她必须跟着哥哥一起学认字,以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找爹爹要书看。但她又不想让爹爹发现她太过“天才”,所以之前爹爹在家的时候她表现并不突出,却在爹爹不在娘亲忙碌的时候忽然冒出头来。   家里穷,赵安齐写字都是先在沙板上写熟了再在纸上练的。安然便先在沙板上写,会了再在哥哥写过的毛边纸的空白处写。赵安齐写的大字,中间倒是留出不少的空白来。为此,她用了最小号的毛笔,字写得相对较小,其实更考校笔力。但实际上,安然前世练过书法,现在还在“藏拙”阶段呢!   赵世华之前教儿子读书的时候也时常抱着安然在一边“旁听”,却不想安然这个“伴读”不声不响的竟然学会了这么多字。赵世华大惊,当即瞪大眼睛叫道:“宛娘,宛娘,你快来看!”   顾氏正在厨房洗碗,听到丈夫的声音很急切,忙赶过来问道:“他爹,怎么了?”   “宛娘,你快来看,这是囡囡写的字!”赵世华将手中的一沓纸放在桌子上,指着大字中间的小字惊奇道,“你看,这些个大的是齐哥儿写的,这些小的是囡囡写的!”   顾氏一看,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道:“这个啊,我早看过了。说起来这丫头倒也奇怪,别的都不喜欢,就喜欢写写画画。齐哥儿写过的废纸她一半用来写字,另一半却是画了花草,我还选了几个做花样子,比以前那些还多卖几个钱呢!”   赵世华低头看着正满脸期待仰望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激动地弯腰将她抱起来,重重地亲了一口方笑道:“我们囡囡可真聪明!”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叹息道,“可惜了是个女儿,要是个男孩儿……”   安然听到爹爹的叹息,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难过起来。难道爹爹还是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吗?   “女儿又怎么了?”顾氏当即瞪着赵世华道,“我家囡囡可比那些淘小子聪明懂事多了。就是给我个儿子也不换!”   赵世华当即笑道:“你看你,又多心了不是?我哪里是嫌弃囡囡是女孩儿?我是为她叹息,她若生做男儿身,指不定将来还能封侯拜相呢!我什么时候不疼囡囡了?有这么个女儿,可比好多人家的儿子强多了!”   说到这里,赵世华又低头看着安然,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脸道:“我只是想着,她要是个男孩儿,只要我们好生教导,这一生怎么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生为女儿身,却是可惜了她这天分。也不知道今后便宜了哪家的小子,不知道会否有人珍视……”   顾氏想着这个社会对女孩儿的苛刻,心里又何尝不叹息?   安然这才明白过来。爹爹娘亲不是不疼她,反而正是因为太疼爱她,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声叹息。她当即天真地眨眨眼睛道:“爹爹,囡囡的字写得好么?”   赵世华大声笑道:“好!虽然缺少笔锋,但从结构上看比你哥哥的字还好上几分。以后也不要用你哥哥写过的废纸了,跟你哥哥一样,每天写三张大字。这笔锋需得写大字才能练得出来。”   安然有些迟疑,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就连爹爹每次做文章都总是很节约的用,哥哥每天也只给三张纸,她要是练字,岂不是加重家里的负担?   “爹爹,囡囡等两年再练字好不好?像哥哥那样写大字囡囡手会酸的。囡囡还是喜欢在沙板上写字,囡囡还喜欢画画。”   赵世华轻轻叹息一声,摸摸安然的头,带着几分愧疚道:“是爹爹无能,只能委屈我们囡囡用沙板练字。对了,囡囡,你写的那些字都认识吗?”   安然咬着手指,扑闪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羞赧看着爹爹道:“有些不记得了……”所谓枪打出头鸟,天才神童什么的,她可不想当,凡事适可而止。   赵世华轻轻笑笑,不以为意道:“囡囡才四岁就能写这么多字,已经很了不起了。来,哪个不认识的,爹爹教你。”说到这里,赵世华又沉着脸对赵安齐道,“齐哥儿,你可是哥哥,千万别被你妹妹比了下去!”   赵安齐当即挺直了胸膛,憋着一口气道:“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的。”   赵世华含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中很是欣慰。   由于家里穷,只有一间堂屋,两间厢房,再加搭建在堂屋后面的厨房和柴房,安然没有自己的房间。以前她都是跟父母一起睡的,后来实在有点受不了晚上被迫装睡听墙角,就主动要求跟哥哥睡去。前些天爹爹不在,她不耐烦哥哥晚上踢被子,又主动去父母房中陪伴娘亲,现在爹爹回来了,她只好又回去跟哥哥赵安齐一起睡。现在安然最大的希望就是,等再过两年,家里条件能好一点,她也能有自己的房间就好了。   爹爹回来了,还带回这样的好消息,这一夜安然睡得很香。   ☆、第六章赵家人   第二天一大早,赵世华带着顾氏和一对儿女去了老院子安然的祖父母那里。   因为安然的小姑还没有出嫁,所以分家的时候只把三兄弟分了出去,二老带着安然的小姑赵云杏单过,说好等赵云杏出嫁的时候,三个哥哥各出一部分嫁妆,以后二老还是跟着老大一家过。不过,虽然分了家,老大老三和二老仍然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各自单独开伙而已。   赵世华刚进小院的门,便看到三弟赵世福正在院子里磨锄头。   “二哥回来了?中了吗?”赵世福看到二哥来了,便将锄头放在磨刀石上,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不等赵世华回答,听到声响刚刚从屋里钻出来的王氏当即大声道:“二叔回来了?昨晚回来的吧?怎么样?中了吗?”话说到这里,她也不等赵世华回答,几乎没停顿地便又继续说道,“没中也没什么,只要人勤快,好好种田一样能养活一家子人。这县试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还是要像我们南哥儿一样,多花些时间温书才行,三心二意的怎么能成?二叔你离开学堂都快十年了,这些年也没怎么用功,没中也不奇怪……”王氏想着如果赵世华考中了,昨晚就应该过来报喜的,既然昨晚没有来,那多半就是没有考中了。本来,她就不认为离开学堂近十年的赵世华能考中。   赵世华淡然含笑地听着,也不打断她,就是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昨晚,两个孩子就把他回家前王氏的话学给他听过了。顾氏昨天傍晚已经听过一次,当时气得想出来骂人,现在知道夫君考了县案首,也就没那么大怒火了,只等着这些话让婆婆听到了给她一顿好骂。   果然,王氏不停嘴地还要再说,赵家老大赵世荣已经出来,当时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骂道:“碎嘴的婆娘,说的都是些什么?还不滚进去做饭去!”   这时,婆婆容氏才急匆匆跑出来骂道:“南哥儿他娘,你说得都是啥话?有你这么咒人的吗?就是分了家他还是南哥儿的亲叔叔呢!谁说老二考不上的?就算他这次没考中,自家人也不能这样说话咒他……”   赵世华听着老娘的话,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来。果然,也不怪大嫂看不起他,就连自己的老娘心里也认为他是考不上的。只不过不让他去考一次,总担心他不能安下心来种地。   “娘啊,不是您说的考不上就要安安分分种地的?我这不是安慰二叔吗?”王氏看婆婆黑着脸,腆着脸说了一句,悻悻然转身回去做饭去了。   安然看着王氏那几乎没有隐藏的幸灾乐祸的样子,忽然大声道:“奶奶,我爹爹考了县案首呢!奶奶,案首是不是第一名?”   “……”容氏怔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拔高了声线道,“囡囡你说啥?你说你爹考中了?”   赵世华这才上前一步跪在容氏面前,握住她的手道:“娘,儿子没有给您和爹丢脸,儿子考了县案首!”   “中了!中了!我儿真的中了?”容氏激动得热泪盈眶,难以置信。其实她心里也是不怎么看好赵世华的,毕竟家里条件不好,赵世华三兄弟都是年幼时由祖父开蒙,后来祖父过世后去学堂读了几年书,在成家前两年就回家种地了。这些年来,他不过只在农闲的时候才把书翻出来看一看,就是这次去参加县试,还是备了厚礼托了以前私塾的秀才老夫子保举的。老夫子看在从前的师生情谊上,托不过情面,这才勉强答应。说起来,其实谁都不看好赵世华,因此他考了县案首才如此让人吃惊。   这时,安然的祖父赵茂生听到这个好消息也出来了,高兴地将儿子拉到堂屋去,父子几人坐下来听赵世华慢慢说,王氏的几个孩子也跑了进来,站在大人身后听热闹。   赵家本是书香世家,祖上也曾入仕为官,只是几代下来,逐渐没落。赵茂生的父亲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才子,可惜他的好运到十八岁就结束了,之后每届都去参加乡试,却次次都名落孙山。由于安然的曾祖父不事稼穑,每日都在房里死读书,家务一律不管,而她曾祖母又个性柔弱绵软,使得赵家越发败落得快,还是安然的祖母容氏进了赵家看着不像个事,这才费尽心力留下如今这十几亩田地。为此,容氏不让丈夫继续读书,而让他学着种田,年轻的时候没少被公婆数落。这也影响到她教育三个儿子,她不允许赵家再出一个像公公那样死读书而让家业败落的人。在容氏看来,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要读书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家里要有这个条件。总之,生存第一!   赵家二老很高兴,拉着赵世华不停地询问县试的情况,显然对儿子能考中,还能考第一很是有些难以置信。赵家老大赵世荣和老三赵世福也为兄弟高兴,连在厨房里做饭的小妹赵云杏也一边烧火一边侧着耳朵听堂屋里的说话声。   赵茂生种了几十年的地,书本都抛下很多年了,但他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出于书香世家的傲气,只可惜自己因为父亲被耽误了。因此,他对儿子孙子参加科考一直都是很支持的,心里隐隐也抱着些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孙子能考中,恢复祖上的荣光。   “府试是什么时候?在家里呆不了多久就要出发去州府了吧?”赵茂生问道,随后又对另外两个儿子道,“老大老三,你们把家里攒的钱都拿来,先给老二当盘缠。杏儿的婚事也等一年再说,等老二中了秀才,你们也跟着沾光,杏儿也能找一门好亲事。”   “行!”老三赵世福二话不说就点了头,立即让媳妇回家取钱去。   老大赵世荣也道:“我和老三没这天分,老二若能中,爷爷在天之灵看了也高兴。”祖父当年对科举的痴狂,赵世荣记忆相当深刻。说着,他便冲着在自家厨房里忙活的王氏道,“南哥儿他娘,你回屋去把我们家攒的钱都拿来!”   王氏原本就对老二过了县试心里不痛快,如今一听孩子他爹要将家里的钱全都拿给老二当盘缠,不由心中暗恼,当即恨不得能冲出去给他一个巴掌。但二老面前,她还是不敢放肆,走出厨房的时候已经装出一副温良贤惠的样子来,只是神色间有几分刻意的愧疚和惊恐。   “还愣着做什么?快回屋去把我们攒的那两吊钱拿来!”赵世荣催促道。   赵世华并不打算要兄弟赞助盘缠,他作为这次县试的案首,县尊大人早跟他说好了会派人送他们(此次县试前三名)去州府,一应路费伙食都不用他操心。可是,他现在偏偏不开口,就是想看看大嫂会怎么应对。   只见王氏满脸羞愧地对赵世华道:“哎呀,真是对不住他二叔,二叔也知道我跟你大哥都是没本事的人,分家这一年来,什么都要置办,本来也没存几个钱。这不,前日里回娘家,我几个兄弟分家,要盖新房,找我借点钱,我这个当大姐的实在抹不开脸面,便将家里的钱都借给南哥儿他舅舅了……”   赵世华淡淡一笑,他从来没有指望过能从大嫂手里借出几个钱来,自然也不存在失望,只不过心中有些寒凉,却也更加坚定了他想要出人头地的意志。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要想让自己的妻儿过上好日子,除了自己,谁也别想指望。   赵世华不在意,但并不代表大哥赵世荣和爹娘不在意。听说王氏私自将家里的钱都借给娘家了,赵世荣当即就黑了脸道:“什么?南哥儿他舅舅把家里的钱都借走了?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也不是说不能借钱给娘家,但怎么也应该跟他这个当家人说一声啊!   安然祖父赵茂生也不满地看了大儿媳一眼,只是见儿子已经开口训斥了,就暂时没有开口。但安然祖母容氏却忍不住大骂道:“好你个王招娣,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赵家人?竟然偷偷把钱拿回娘家,连老大都没说一声。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将老大放在眼里?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赵家?”   王氏立即叫屈道:“娘啊,不是我不跟孩子他爹商量,那几天他不是去姚老爷家打短工去了吗?我就自己做了主借给南哥儿他舅舅了,说好两年还清的……”   “你……真的借给南哥儿他舅舅了?”赵世荣还是有些了解自家婆娘的,所以又确认地问了一句。   王氏连连点头:“真的借给孩子他舅舅了。”   “那昨天我回来,你为何不跟我说?”赵世荣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你回来,我心里高兴,一时忘记了说……”王氏羞愧地低着头道。   赵世荣瞪着王氏,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因为不想借给老二去赶考把钱藏起来了,但他也知道,要是这女人死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全都借走了?一点都没留下?”赵世荣不死心地问道。   王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留了一百五十个大钱……我,我这就去拿去……”   一百五十文钱能做什么?好吧,总算不是一毛不拔。赵世华当即笑道:“不用了,大嫂。我这次去州府,县尊大人会派人护送的,一路食宿都由县里负担。另外,齐哥儿舅舅上次给的盘缠还剩下不少,够用的了。”   王氏听到这里,立即回转过身来,干笑了两声道:“既然二叔用不着,那我就留着家用了哈。”而后,她便溜回厨房做早饭去了。   随后,赵家老三媳妇何氏便将家里存的两吊零三百五十文钱取了来。赵世福将钱递给赵世华道:“二哥,出门在外,多带点钱在身上,万一有个急用也不抓瞎。”   ☆、第七章小荷才露尖尖角   赵世华心中感动,却没有收。去州府赶考,他真的不缺钱。安然的外祖家是商户,虽然地位低下,但却家中殷实。当初将顾氏嫁给他,也是听说他年少便有些才名,指望他以后考个功名,顾家生意也能做大一些。因此,赵家三兄弟分家,赵世华分得最少,顾氏也没有怨言,反而回娘家借了钱盖了新房,后来听说赵世华想考功名,顾家也是一直大力支持的。   早饭后,赵世福去邻村大姐赵雨荷家报了喜讯,中午赵雨荷一家就捉了一只鸡过来了,说给赵世华好好补补身子。中午,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一个团圆饭,虽然饭菜依然很简单,只有一块腊肉,几个咸鸭蛋,其他就是萝卜白菜野菜咸菜干,大家却都吃得极为高兴。就连安然都分到半个咸鸭蛋,不过哥哥安齐疼他,将自己的半个鸭蛋黄也给了她。   饭后,男人们坐在堂屋里说话,女人们把厨房收拾干净,洗了碗喂了牲口,便端着小凳子围坐在院子里做针线,顺便看着孩子。   赵雨荷见顾宛娘绣的花样很别致,问了一句道:“宛娘你这花样哪儿来的?是不是现在州府里流行的新花样?”   顾宛娘抿嘴一笑道:“这是我家囡囡无事时画着玩儿的,我看着还新颖别致,就拿来做花样子了。”   “是然姐儿画的?”赵雨荷有些不敢相信,“然姐儿才多大点?”   “她呀,就喜欢写写画画的。”顾宛娘带着几分自得道,“他爹常说,我们囡囡年纪虽小,念书识字比她哥哥还强几分呢!”   王氏想着自己两个没机会读书认字的女儿,故意长叹一声道:“可惜了是个丫头,要是个儿子,没准也能像二叔那样中秀才呢!哦,忘了二叔现在还没中秀才呢!”   顾宛娘听出大嫂话中的暗讽之意,心中暗恨,却无话反驳。囡囡是个丫头不假,丈夫才过了县试,还有府试院试没有考也是事实。   老三家的何氏也不禁暗自白了王氏一眼。这个大嫂好像就见不得兄弟比她家好,什么都想着压他们一头,压不住也要说些刺心的话让人心里难受。   赵雨荷却不管这么多,当即就沉下脸道:“丫头怎么了?大嫂不也有两个丫头?宛娘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我看然姐儿又聪明又懂事,就可爱得很。”说着,赵雨荷便笑着对安然招手道,“然姐儿,到姑姑这里来!”   安然之前表面上背对着大人跟几个孩子在玩,其实耳朵一直竖着在听大人们说话,听了王氏的话,早把这个大伯母恨上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大姑姑以前对他们家好像没这么好啊,这是怎么了?今天大姑姑好像一直在帮他们家说话呢!嗯,应该是看爹爹考了县案首,就要出人头地了,她这个当姐姐的以后也能借光了吧?   安然带着甜甜的笑容跑到赵雨荷身边,眨眨眼睛道:“姑姑叫囡囡?”   赵雨荷看着安然白净可爱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特别的明亮聪慧,想着兄弟以后出息了,自己在婆家也能让人高看一眼,多多少少也能沾点光。她心里更是一喜,便一把将安然搂过来,放在自己膝头上,满脸喜爱道:“听说我们然姐儿还会画花样子呢!然姐儿画一个给大姑姑看看好不好?”   安然点点头,忙跳下地去,捡了一根三寸来长的树枝便在赵雨荷脚边的地上画起来。   安然前世学画学了近十年,从素描开始学起,后来又学了水粉、国画写意和油画,只有学国画工笔的时候她没那个耐心,最后还是弃了,但素描是基本功,却是相当扎实的。画几个花样子,那是信手拈来。   赵雨荷只见安然拿跟树枝在地上三两下就画好了一个荷花样子,不但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花叶错落有致,异常的逼真好看,惊得直叫唤:“哎呀,爹,娘,二哥,快来看看,然姐儿画的这个花样子真好看!”   赵家二老看女儿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原本有些不高兴,但听说小小的安然居然会画花样子,却也忍不住好奇过来看看。   赵世华昨晚听妻子说了女儿会画花样子,但夫妻俩小别胜新婚却还没有来得及看,如今见大姐那惊喜的神情,也忍不住跟了过来。难道他家小囡囡不但认字快,写得好,还真的会画画不成?   众人围过来,只见被人踩紧压实的土泥地面上,画了一朵盛开的荷花,边上是一高一低两张荷叶,半舒半卷,仿佛有风正徐徐吹来。而在盛放的荷花上面的荷叶背后又伸出一支荷杆来,却是一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上面还停着一只蜻蜓。整幅画错落有致,内涵丰富,别说是一个孩子,就是在场的大人,也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赵世华见了也是一怔,继而蹲下身将安然抱在怀中,带着几分隐忍的激动问道:“囡囡,这画是谁教你画的?”   安然眨眨眼睛,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爹爹道:“就是囡囡自己画着玩的呀!囡囡去年看过荷塘里的荷花,就是这个样子的。爹爹,囡囡画得不像吗?哦,囡囡记得荷叶上还有露珠,荷叶底下还有青蛙和小鱼,还有好多莲蓬囡囡没有画呢!爹爹你看,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安然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个时空到底是不是自己前世的古代时空,不知道自己到底穿到了哪个朝代,所以她有意通过这句简单但脍炙人口的诗试探爹爹。   “不,囡囡画得很好,非常好!”赵世华又在心里默念着安然最后两句诗,感叹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们囡囡还会作诗呢!我们囡囡一定是天底下最最聪明的姑娘。”赵世华激动地摸摸女儿粉嫩的小脸,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安然低着头,却是暗自诧异,杨万里的诗在宋代也算十分有名了,竟然连爹爹都没听过吗?难道现在还是唐朝?或者是宋初?   “是啊,我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赵雨荷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跟着称赞道。   “神童,神童啊!”   其他人见了,也是交口称赞不已。就连王氏挤进去看了几眼,想要挑些毛病也是怎么都挑不出来,最后只好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这么会画的,跟成了精了似的……听人说啊,这有些孩子太过聪明了也不好,那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来的,玉皇大帝舍不得,是要早早收回去的……”   赵世华一听,当即抬起头来,满眼愤怒地盯着王氏。   赵世荣也怒了,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道:“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也是几个孩子的娘,也不为自己的孩子积点德……”容氏也气得不行。   顾氏紧握拳头,要不是大哥已经给了王氏一巴掌,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王氏的嘴才好。   王氏灰溜溜地回房去了,这边一大家子人都围着安然,让她又画了几幅画,直让人赞叹不已,赵雨荷赵云杏何氏都要了几个新的花样子。   正在热闹的时候,顾家来人了。   ☆、第八章小舅舅   顾家来的是顾氏的二弟顾胜武,赶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带着一车礼物。   因为看姐姐家里没有人,顾胜武只好将马车赶到老院子这边来。看到姐姐姐夫外甥们都在,他立即停好马车跳下来,先与赵家二老见礼,又跟姐姐姐夫打了招呼,而后便从马车里取出三匹麻布、一包霜糖并一盒子糕点,说是给赵家二老的,顾氏忙给二老搬到屋里去。三匹麻布,一匹青花细纱的,正好给容氏做衣裳;一匹蓝色粗纱厚浆布,应该是给赵茂生做外裳的;剩下那匹桃红的软纱细麻布,显见是给赵云杏的。   赵家二老很高兴,一面拉着顾胜武夸赞他聪明能干,一面说着亲家太客气之类的话。   接着,顾胜武又取出给赵家老大赵世荣和老三赵世福的礼物,都是两匹细棉布。因为赵世荣家有三个孩子,顾胜武又多添了一盒糕点。   赵世荣和赵世福都有些不好意思。在乡下,这样的礼已经算很厚了,这既不是过节,又不是家里办喜事请客,算是白收人家的礼,他们可没有还礼。   王氏见自家只比老三家多了一盒子糕点,心里颇有些不平,抱着布匹回屋的时候嘀咕了一句道:“我们家三个娃呢,才两匹布;老三家一个崽都没有,竟然也给两匹……”王氏自然不敢跟赵家二老比,也不敢与二叔赵世华比,毕竟是人家的娘家,她只能跟老三家比,结果,这一比心里就添堵了。   何氏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对这位大嫂,她实在也有些无语。人家送礼,两房兄弟自然不能差错大规矩,看在老大家孩子多,添了一盒子糕点,已经是想得很周到了,想不到大嫂居然还嫌少。也不想想,她王家的兄弟可从来没有给他们送过东西。   接着,顾胜武又取了两匹花布给顾氏,说是给大姑奶奶赵雨荷的。赵雨荷原本看着兄弟都有礼物,就有些眼红,但自己毕竟是出嫁的姑奶奶,人家又不知道她今天回了娘家,没有准备她的一份也在情理之中,却想不到顾家竟然给她也准备了两匹花布,乐得她一面跟顾胜武道客气一面笑得合不拢嘴。   将其他人的礼物都分发出去,顾胜武才给姐姐使了个眼色,与赵家二老告辞回到赵世华家。   “小武,你怎么来了?爹娘身体还好吧?”顾氏看到弟弟,非常激动。但直到此刻,她才找到机会私下里询问顾家的近况。   “姐你放心,爹和娘都好着呢!是大哥得到姐夫考了县案首的消息,所以让我赶来看看的。”顾胜武将马车上给姐姐姐夫一家的礼物一样一样搬到屋里去,一边搬一边说着,“这花布是给姐姐你和囡囡做新衣裳的;这两支湖笔和墨锭是给齐哥儿练字的;这一刀上好的宣纸是给姐夫的……这是二十斤细白面,给孩子包饺子吃吧,囡囡不是爱吃这个?这还有一包霜糖,给齐哥儿和囡囡兑水喝吧;对了,姐,这是大哥特意给你带的绣线……”   顾氏看着桌子上这么多的东西,感动得泪眼汪汪。   “囡囡,来,看,这是小舅舅帮你选的哦,看喜不喜欢?”顾胜武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两朵精致小巧的绢花来。   安然看着那用粉红的细绢扎成六瓣的小花,远远看去好似真的一样,立即就跑了过来。这是她穿到这里一年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绢花了。   “真好看,囡囡喜欢。”但凡女孩子,哪有不爱花的,虽然这两朵绢花与安然前世见过的首饰完全无法相比,却是安然今生第一次收到的小礼物,让她如何不欢喜。   “来,小舅舅给囡囡戴上!”   由于营养不良,安然的头发一直不好,还是分家以后吃得好些了,她那一头又黄又细的头发才变得乌黑浓密了些,如今勉强梳成两个包包头,要戴花倒也容易。   “哇!我们小囡囡本来就漂亮,现在戴了花,可就更漂亮了!上次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我们囡囡的头发越长越好了,当时小舅舅就想,等下次去看我们小囡囡,可以给她带两朵花儿了。哈哈,果然我们囡囡戴了花儿好看……”顾胜武抱着安然坐在自己膝上,取了一盒子糕点过来喂她吃。再一招手,又将赵安齐叫过来一起吃,一边喂安然一边问安齐的学业。   安然不禁暗自在心中感叹,小舅舅可真是个好舅舅啊!虽然一年来也没见过几次,但从他的话里就知道,他是一直将他们一家人放在心上的。   安然的小舅舅名胜武,今年才十七岁,尚未娶亲。安然早从他们的言谈中知道,小舅舅比娘亲小了六岁,可以说是娘亲一手带大的,姐弟感情非常好。   另外,安然还有一个大舅舅顾胜文,今年二十八岁,比娘亲大五岁,娘亲也算是大舅舅带大的,和娘亲感情也很好。因为外祖父是从商,早年常在外跑,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就不太好了。现在顾家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大舅舅在打理,因此,大舅舅才没有空亲自过来探望他们。   顾家住在临近县城的一个大镇上,坐马车到赵家村也要四个时辰左右,顾胜武早上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直到午后才到。因此,顾胜武当晚就住在赵家了。   舅爷来了,自然要弄些好吃食招待。但家里除了还有几个鸡蛋,两块腊肉,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娘亲一狠心,让爹爹把大姑姑送的那只大母鸡杀了,用去年夏天采摘下来晒干的野蘑菇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鸡汤。   安然闻着这香喷喷的味道,忍不住想念起前世吃过的那些美食来,特别是哥哥常带她去的那家私家菜馆,总是能将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美妙的味道来。嗯,安然忽然想到,等她再大一点,能不能试着做几个前世的特色菜出来拿那菜单子去酒楼里换钱呢?不过,前世她从来没有做过饭,很多菜都只知道一个大致的做法,反而哥哥学了好几个家常菜做给她吃……   想到安睿,安然又心酸惆怅了一阵。本来只是因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哥哥才跑的,没想到出了车祸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如今是不用面对哥哥变成亲哥哥的尴尬了,却也与哥哥永别了。安然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打死她她都不会跑的。   顾胜武本来和赵世华坐在堂屋里喝茶说话,无意中转头,发现安然侧身站在厨房门口发呆,而那样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个孩子能有的,那双眼睛里仿佛藏了无数的心事,又仿佛有无限的伤痛与悲哀。他忙起身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身来,柔声道:“囡囡,想什么呢?怎么不高兴了?”   安然被小舅舅的话惊醒回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没有,囡囡只是闻到很香……”   顾胜武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酸,想着这孩子以前那面黄肌瘦的样子,如今虽说分了家没有人再亏待她了,但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只怕难得吃到一点荤腥,所以闻到鸡汤的味道才这样的神往。顾胜武温柔地将她抱起来,走进厨房道:“姐,鸡汤好了吗?先给囡囡吃块肉吧!”   顾氏从灶台后面抬起头来,笑骂道:“这个馋嘴的丫头。”接着,她便起身,从碗柜里取了一只粗瓷小碗来,先放上一点葱花,再揭开锅盖,撇开上面的油,舀了一碗汤吹了吹,递过来道:“肉现在肯定还咬不动,先喝碗汤吧!”   顾胜武接过来,抱着安然走到堂屋里在八仙桌前坐下,又吹了吹,才递给安然:“来,先喝碗汤啊,慢一点,小心烫。”   安然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努力将心里的酸涩一点一点挤出去,而后抬头对小舅舅道:“好喝!舅舅尝一口?”   顾胜武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赵世华看着女儿笑眯眯的喝着鸡汤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酸涩。他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想吃点肉都这么难,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无能啊。就算是为了安然,他也一定要考中!不但要考中秀才,还要靠举人、考进士!他的囡囡就应该锦衣玉食,应该娇养着才是。他一定要在女儿嫁人以前出人头地,这样才能为女儿找一个富裕的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晚饭后,顾胜武看过安齐写的字和安然画的画,当即拍着胸脯道:“等下次小舅舅来,一定给齐哥儿和囡囡多带些纸来。”说着,她又转头对顾氏道,“姐,你别说,我们然姐儿画的花样子还真的很别致。我看这些花样子不但可以用来绣手帕,就是用在衣裳被面上也好看。那些简单的,还可以用在首饰上面……嗯,我回去和大哥说说,干脆我们也开一家银楼好了,就用囡囡画的这些花样子。”   “开银楼?这可不是玩的,本钱可不小。”顾氏虽然知道父兄行商赚了些钱,镇上也有两三个铺面,但开银楼却又不同,那个本钱实在太大了。   赵世华也劝道:“是啊,开银楼比不得做别的生意,还是要慎重些。不只是本钱的问题……”就他所知,哪家银楼背后没有权势支撑?   顾胜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让他们不用担心。   安然和哥哥安齐这天晚上都跟娘亲住在西厢房,爹爹和舅舅住东厢房。顾胜武轻叹道:“明年把厨房好好修整一下,再在两边加盖两间厢房吧,这样我们囡囡也有自己的房间住了。囡囡明年可就五岁了呢!”   “明年再说吧!”赵世华道。   虽然知道小舅子这么说,应该是要贴补他们明年盖新房,但总是依靠岳家,赵世华心里其实也有些抵触。他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依靠岳家算怎么回事?只是自己现在确实无能,而除了好好用功,争取考中,他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回报岳父和舅兄对自己的支持。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顺利通过童生试,然后好好复习一年,明年参加乡试。等以后有能力了,才能抱回岳家的恩情。   ☆、第九章议亲   第二天一大早,赵世华一家便收拾好了,顾宛娘将家里的鸡鸭托付给婆婆容氏照看,一家人便坐着马车随顾胜武去顾家。中午的时候将马车停在路边,吃了点干粮便继续上路了,直到未时末(大概下午三点)才到了顾家所在的三河镇。没办法,这么多人,一匹老马拉着实在有些吃力,而且路况不好,颠得安然浑身都疼。   去年过年的时候安然去过顾家一次,知道顾家在镇上开了一家布庄,因为品种齐全,低中高档布匹绸缎都有,是镇上生意最好的一家布庄。另外,顾家还有一家杂货铺子和一家糕点铺子,生意也不错。   事实上,安然的外祖父顾重山年轻的时候曾跟着一支商队,走南闯北倒是见过不少世面,也积累了一点本钱。后来因为年纪大了,不想再跑了,便在镇上落脚,陆续置下这三家铺子。   如今,顾重山基本上已经不出去跑了,但凭着以前的关系,也可以从以前的商队拿到最便宜最紧俏的货,自己吃不下的就转卖给临近镇上的商铺,同时他们的铺子也收一些南方的特产,通过商队卖到北方去,一进一出之间,批发兼零售,这几年倒是赚了不少钱,比顾重山以前跟着商队风里来雨里去的反倒强得多。   赵世华今天到岳家来,不但是为了感谢岳父一家对自己参加科考的支持,也是想跟岳父好好请教一些他以前行商时的见闻。从这次的县试题目上,赵世华敏感地抓住此次科考的风向与以往全然不同,书本上可以直接用的东西极少,似乎更偏重于实践。而岳父大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有很多见识都是他值得学习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刚到大门口,外祖父顾重山和大舅舅顾胜文、大舅母杨氏就迎了出来,将他们迎入客厅。   顾重山将女儿女婿迎进去,看着赵世华笑得很有几分得意。还是他眼光好啊!早就看出来这个孩子有灵气,只要给他机会,这不就出头了?   客厅里没有看到外祖母朱氏,顾宛娘问过之后才知道朱氏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顾宛娘便让赵世华留在客厅里与父兄说话,她则带着两个儿女去看望外祖母。赵世华本也要去给岳母请安的,但岳父和舅兄都说朱氏不要紧,等晚饭的时候再见就是。   大舅母杨氏带着顾宛娘母子三人去后院。   刚刚来到后院,就迎出来几个孩子,正是安然大舅舅的三个孩子。   九岁的大表哥顾少霖长得很像大舅舅,浓眉大眼,是个阳光俊秀的小正太,看起来稳重又聪明。三岁的二表弟顾少云胖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还有五岁的表姐顾庭芳,结合了大舅舅和大舅妈的优点,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小巧殷红的嘴,上唇很薄,现在就很会说话,长大了肯定比大舅妈还能说会道。   五个孩子表哥表妹的一通问好,然后便手拉手地跟在大人后面一起去给祖母外祖母请安。   顾家是三进的院子,中间有一个花园,其中还有一个小池塘,在当地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了。不过,这宅子是两三年前才置办下来的,顾氏出门的时候,顾家还没这么有钱。   过年的时候安然来舅舅家也见过这个园子,不过当时一片萧条什么都看不出来,如今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花园虽然不太大,却是一片繁花似锦生机勃勃的景象。只见小路两旁种着几树粉红的桃花,妖娆粉嫩,让人见之心喜;池塘边一棵梨树开满了洁白如雪的花朵,清新雅致;刚刚抽芽的柳树边上还有一株杏花,艳红的花骨朵,盛放的粉红花朵娇柔艳丽,而零落在地的却是片片洁白无瑕。花树四周种着些矮小的花草,映山红开得红艳艳的,迎春花和蔷薇一丛丛地从假山上垂下来。   这个花园并不精致,也多种果木,却是安然来到这个时空以后见过的最漂亮的园子了。   杨氏和顾氏走在前面,几个孩子手拉手一边走一边说话,缀在后面。   杨氏中等个子,看起来很有些女强人的精明爽利。她一边走一边介绍,说这棵树是什么时候种的,那株花是什么时候买的,去年开花如何,结了多少果子,池塘里又养了多少鱼等等。同时,她又不住地夸赞安齐安然兄妹俩,说他们怎么怎么聪明,怎么怎么懂事,抱怨自家的小子丫头淘气,很是热情。   安然听来,觉得杨氏应该没有嫌弃他们家穷的意思,大舅舅时常贴补妹妹,她也从来没说过不好听的话。安然常常暗自感叹,她还是好福气,遇到这么好的爹娘,竟然连舅舅舅妈都这样好。   顾少霖拉着赵安齐说功课上的事情,他虽然比赵安齐大两岁,但启蒙晚,学业上的进度跟赵安齐差不多,每次一见面就要问问你学到哪儿了,这个会背了不会?那个会写了不会?两个人越走越慢,慢慢地就落在了后面。   顾庭芳却拉着安然的手,高兴地说:“表妹,你看那棵桃花是不是很好看?不过我最喜欢杏花了,还会变色呢!”一会儿又说,“我娘又给我买了一对蝴蝶簪子,等会儿跟我去看。我开始学绣花了哦,你开始学了吗?娘说姑姑绣花绣得最好看了……”很快又转移了话题道,“二叔在池子里养了几条红色的鱼哦,可好看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   顾少云跟在姐姐身后,拉着姐姐的袖子含糊不清地叫道:“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顾庭芳跟安然说得起劲,不理他。   安然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当即牵着小表弟的手一起走,又回头对他温和地笑笑,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   “表姐,吃糖。甜!”顾少云笑着咧开嘴,原来嘴里还包着一颗松子糖。他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糖来,踮起脚尖努力想要塞进安然嘴里。   安然看着顾少云被糖果弄得黏糊糊的手,心里一面想着这太不卫生了,一面又怀念起糖果甜蜜的味道来。犹豫迟疑间,小表弟已经将糖塞进了她嘴里。   “谢谢表弟!真甜!呵呵!”安然品味着这久违的甜蜜味道,整颗心都变得甜蜜起来。   前面,顾氏和杨氏回头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杨氏捂着嘴对顾氏道:“然姐儿真是个又懂事又可爱的孩子,年纪虽然比芳姐儿小,却比芳姐儿懂事。我们云哥儿可护食了,就是我这个当娘的都哄不来他的糖吃,今天居然肯主动给表姐吃,眼见是非常喜欢然姐儿了。宛娘,不如把然姐儿给我们云哥儿好了,我保证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地疼。”   顾氏一怔,忙道:“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不是她看不上顾少云,而是在她内心里,把女儿交给谁她都不放心。更何况,囡囡还那么小,她怎么舍得?因此这相当于定亲之类的话,她完全不敢接,赶紧把话岔开。   杨氏本是八面玲珑的人,见顾氏不作正面回答,便知道她是不愿意的了。想到这里,杨氏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在她看来,杨家虽然是商家,却比赵家殷实富裕,小姑一家要不是有自己丈夫的帮扶,只怕连肚子都填不饱,竟然还跟她摆什么耕读人家的谱。就算这次妹夫中了秀才,没有顾家的支持,只怕他连去参加秋闱的盘缠都没有。他们家云哥儿虽然不是长子,但以丈夫的本事,等云哥儿娶亲的时候,别说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就是大财主家的闺女也娶得。   顾氏知道自己这句话得罪了嫂子,而丈夫以后参加科考只怕还需要哥哥嫂嫂的支持,心急之下便拉着杨氏笑道:“我看芳姐才是好人才呢!嫂子要是愿意,不如给我们齐哥儿如何?”匆忙慌乱之下,顾氏只好牺牲儿子了。   杨氏一怔,继而就笑开来,打趣道:“宛娘敢情是信不过我会疼媳妇儿呀!别说,我还真喜欢你们家齐哥儿呢!等我晚上跟你大哥好好说说。”小姑看上了自己的女儿,先不论是否愿意,杨氏首先觉得心里很高兴。不过,以赵家现在的境况,她还真是舍不得让女儿嫁过去受苦。但是,两个孩子都还小,妹夫看起来颇有前途,赵安齐又很会念书,杨氏又觉得这是一项很可能带来巨大利润的投资。所以,她才没有回绝,而是暂时拖延。这件婚事,她要好好考虑一下,最好等妹夫这次考完了再决定。   “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就是觉得囡囡和云哥儿都还太小了。而且,男孩子比女孩子大才知道疼人……我们齐哥儿可最会疼妹妹了。”顾氏偷偷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眼中有些抱歉之意。但认真想想,顾家也算不错,不管怎么说,他们父子要走科考之路,却是缺不得银钱的,而除了顾家,她还能找谁家去借呢?顾家已经帮了他们这么多,就算是回报也好,将来让齐哥儿对芳姐好些,若丈夫高中,以后多多帮衬一下岳家就是了。   赵安齐和顾少霖远远地缀在后面认真探讨功课,倒是没有注意娘亲在说些什么,而安然却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娘亲和大舅母的谈话。之前听到大舅母要把自己订给顾少云,安然差点没忍住跑上去搞破坏,好不容易娘亲帮她拒绝了,没想到却搭上了哥哥。   安然带着几分愧疚几分怜惜回头看了赵安齐一眼,可怜的哥哥,这么早就被人定走了,只怕庭芳表姐长大了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啊!   来到后院正房,见到了外祖母朱氏。朱氏并没有大病,不过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就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总感觉腿酸骨软什么的,一不小心着了凉就要伤风感冒,看到两个外孙,她很高兴,一手抱了一个,又是稀罕,又是心酸,还拉着顾氏的手,说将她嫁到赵家让她受苦了,但接着又高兴地说现在好了,女儿总算要熬出头了云云。   几个孩子在屋子里坐不住,朱氏也担心过了病气给几个孩子,便让人拿了糕点让几个孩子外边吃去。于是,几个孩子吃了两块糕点便跑出去玩去了。   ------题外话------   求支持,求收藏。   ☆、第十章穿越又见穿越   顾少霖本想拉着赵安齐去自己的书房看自己新得的一方徽墨和两支湖笔,顺便谈谈最近的学业,但赵安齐心里挂着安然,说晚上再去看不迟,现在还是陪着妹妹们在园子里逛逛的好。反正以往到外祖母家,他都是跟表哥一个屋子睡的。   顾少霖有些不高兴,瞥了自家弟弟妹妹一眼道:“一个疯丫头,一个鼻涕虫,跟着他们有什么好玩的?我说什么他们都不懂。不过,表妹看起来倒是乖巧可爱的。”   赵安齐得意道:“那当然!我妹妹是这天底下最聪明最可爱的妹妹!她认字比我还快呢!画画也画得好,又懂事又听话。我换牙的时候,她都把炖鸡蛋让给我吃。”要知道,炖鸡蛋就是他们家最最珍贵的食物了,平时都是他让给妹妹吃的。   “表妹也认字吗?我妹妹都不会。”顾少霖有些惊奇,也有些不信,便上前去拉着安然,非要她写两个字给自己看不可。   安然无奈地看了一眼最爱显摆自家宝贝妹妹的哥哥赵安齐一眼,打算在花园里折根树枝在地上写。   顾少霖忙拉着她的手道:“就在我手心上写吧!嗯,先写个赵字看看!”   安然很想去表哥的书房找书看,因而此刻不得不表现一下。她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地在表哥的手心里写了一个赵字。   顾少霖认真地看着,惊奇道:“果然会写!那你会写顾字吗?”   安然又在表哥手心里写了一个顾字。   顾少霖看着安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脸一脸认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不由欣喜地拉着她的手道:“那你都学了些什么?千字文学完了吗?”   “嗯,刚刚学完,爹爹说接下来要学论语和诗经了。”安然点点头。这个时空好像没有百家姓和三字经,儿童启蒙基本上都是千字文,而后便学论语和诗经。   “你知道三字经和百家姓吗?现在京里和州府的蒙学都时兴学三字经和百家姓呢!要等千字文、三字经和百家姓学完了,才会教论语和诗经。”顾少霖带着几分得意显摆道,“我的夫子现在都改教三字经和百家姓给我们启蒙了。”   “三字经?百家姓?”安然瞪大了眼睛,她并不清楚这两本书到底成书于何时,但应该不是同一时期的吧?自己到底穿到哪个朝代了啊?“表哥,可以给我看看吗?”   “都写的是什么?表哥你先背几句给我们听听?”听到这里,赵安齐也有些心痒了。   顾少霖嘴角一扬,得意地笑了笑,背负双手,昂首挺胸摇头晃脑地背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顾少霖还没有学完,只能背诵四分之一,但已经听得赵安齐瞪大了眼睛,不由拍手赞道:“好!真好!表哥可知道这三字经是哪位大儒所作?”这三字经读起来朗朗上口,涵义又不是很深奥,赵安齐初次听到依稀也能明白几分,便更觉得这书好。   “这你可猜不到了吧?据说,这三字经可是当今三皇子殿下所作。就是朝中老臣,也对三皇子赞不绝口呢!”顾少霖带着几分得意卖弄道。   “三皇子殿下?他多大了?很有学问吗?”安然心中一惊,不会那位穿越者就是三皇子吧?之前她还以为是皇帝呢!   “三皇子殿下好像也不大吧,今年大概十四五岁吧?”顾少霖毕竟还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之子,哪里知道朝廷的事情。就是这些,也是听夫子勉励他们读书时说的。而夫子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三字经,这才特别打听了来。   安然暗忖,如果是背几首古诗什么的,估计谁都能来几句,但三字经却不同了,在自己前世,十个人里有一个会背就算难得了。难道这位三皇子前世竟然是中文系毕业的?   “啊?才十四五岁啊!三皇子可真是才华横溢!”赵安齐忍不住拍手赞道。他还以为是哪位大儒所作呢!   “那是!听说,就连王太傅都对三皇子的才华赞不绝口呢!”顾少霖卖弄道。   王太傅?太子太傅?难道今年的科考有了这些变化就是因为这位王太傅受了三皇子的影响?想不到真的还有一位穿越者呢!还是位皇子!安然很震惊,暗自想着这位皇子以后肯定能当皇帝吧?小说中不都这么写的么?穿越者是主角,是无敌的嘛!至于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只要能让家里实现温饱她就满足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顾庭芳不高兴了,撅着嘴叫道:“表哥,表妹,你们快来啊,怎么走那么慢!”顾庭芳虽然跟哥哥顾少霖是亲兄妹,平日里却是不在一起玩的,特别是顾少霖去学堂念书以后,就跟这个妹妹没有共同语言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个能陪着自己一起玩的表妹,却被哥哥给拉了去,顾庭芳如何不生气?   “哦,来了。”安然其实很想再听听那位三皇子殿下的八卦,但一来她可不想得罪了这位表姐,二来她估计表哥也未必知道多少三皇子的事情,因此丢下顾少霖,一溜小跑过去陪表姐看鱼去了。但她心里却不住地提醒自己,以后万万要小心才是,据说穿越者都希望自己是唯一的,要是知道还有一个她在,多半会杀人灭口的。那些诗词什么的,可万万不能再提一句半句了。   ☆、第十一章定亲   池塘不算大,不过一两分地的样子,但池水非常清澈,连水底的落叶淤泥都清晰可见,还有去年枯萎的荷叶荷杆。安然看到里面一群群的鱼,鲢鱼草鱼都不多,个头却不小;几只鲤鱼安静地呆在水底,红色的鱼尾在轻轻摆动中若隐若现;数量最多的鲫鱼不过几寸来长,却是和那几只锦麟混在一起,或者说是锦麟选择了与鲫鱼在一起,那金色橙色橘色红色的鱼鳞鱼尾映照着二月明媚的阳光,悠然地游过水底碧绿的水草,美得像一幅色彩绚丽的画。   “真好看!”安然很上道地称赞道。虽然不如前世她和哥哥养的那些热带鱼色彩丰富,但在这个落后的古代,在这个不算繁华的小镇,这些锦鳞也算十分难得了。   “表妹你没见过吧?这可是二叔特意从州府里为我买回来的……”顾婷芳得意地说。   “小舅舅真疼表姐!”安然适时地夸赞道。   看了鱼,喂了些鱼食,安然又跟着表姐去看了她的簪子、耳坠和刚学的女红,晚饭前听哥哥说起那本《三字经》,真是赞不绝口,安然也好奇得很。她记得三字经里是写了朝代更替的,不知道这个时空究竟跟自己前世有什么不同。   晚饭后,在表哥顾少霖的邀请下,安然才和哥哥一起去了表哥的屋子看他的《三字经》。   顾少霖对安然会认字一直很有兴趣,他将自己宝贝的三字经拿给安然,而后就赶紧铺纸磨墨润笔,美其名曰让安然抄一本回去看,其实是想看看安然的字写得如何。考虑到安然年纪小,他选了最小的一支笔润好了递给她。   安然也不客气,目光在书上扫过,提笔便写,一笔一划虽然缺少点力度,但结构非常好,再加上起笔收笔时注意了笔锋,这一笔字写下来,竟然又快又好,看得顾少霖瞪大了眼睛。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表妹小小年纪,这手字竟然比自己的还好上几分。   安然老老实实抄了几页书,便放下笔来,抓起书开始翻开后面的看起来,她记得三字经里有一段是说历史的。   很快,她便知道了自己到底穿到了什么地方。   “圣祖文,建本朝,一土宇,四方靖。开皇治,民安富,创科举,万杰归。圣宗武,治绩夸,大运河,通南北……”   安然前世读过三字经,但除了开头几句,她只记得个大概,因此也不能分辨这本三字经跟自己前世的是否相同,但中国历史她还是知道的,因此,她很快便找到了这个时空与自己前世的不同来。原来,这个时空在隋炀帝这里发生了变化,那个荒淫的隋炀帝不见了,竟然出了一个文治武功的隋武帝,不但顺顺利利地开通了大运河,看样子还把隋朝治理得不错,似乎颇得民心。安然还记得前世历史老师说过,隋朝灭亡在于隋炀帝的好大喜功,其实并不在于修建大运河,因为开通大运河本身确实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最主要的问题在于隋炀帝急于求成,这才激化了矛盾。   而现在,隋朝已经传至第四代,正是这个王朝最繁荣富强的时候。按说科举制虽然是隋朝创立的,却是在唐朝才正式发展起来的,一种制度的完善总是要经历好几代的努力才行,可安然怎么觉得现在的科考跟明清时候差不多呢?难道那位隋炀帝是明清时候的人穿越过去的?   “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赵安齐看妹妹在发呆,还不时皱眉,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哦,手腕有点酸。”安然抬头对着哥哥微微一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后面的给哥哥抄写吧?”   “好。”赵安齐本来就是打算自己抄的,只是因为表哥想看妹妹写字,这才先给安然写几个字。同时,他也是考虑到妹妹在家的时候从来舍不得用干净的纸写字,现在到了舅舅这里,不缺这点练字的纸,正好让妹妹用好纸好好写几个字。   “表妹你每天练几篇字?”顾少霖又看了一遍安然的字,竟然是越看越喜欢,于是抓住安然的手不放,满脸的惊喜。   不等安然回答,安齐已经抬头得意地笑道:“她才没有每天练几篇呢!妹妹都是先在沙盘上练熟了,才用我用过的纸,在缝隙里练的字。我就说我妹妹是神童吧?”   听到这里,顾少霖眼睛瞪得更大了,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既有佩服崇敬,又带着几分不甘和嫉妒。   第二天一大早,顾少霖就去找父亲,缠着他道:“爹爹,让表弟表妹留下跟我一起上学吧!表妹都没有纸练字,只能在沙板上写,可表妹的字写得可好了。”   顾胜文问清楚原因,也很震惊。难道妹妹真的生了一个神童?如果真的是这样,只怕这个外甥女的将来不可限量。昨晚只听妻子说安然那孩子怎么聪明可爱,他还只当是一般的夸耀之词,想不到那孩子那么小,念书竟然比齐哥儿还强些。这一刻,他心中也忍不住生出跟赵世华一样的感叹,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小子,那赵家就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顾胜文随即便找到赵世华,将儿子的话当笑话讲给妹夫听,同时也算是一种试探。毕竟赵世华出身书香世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也没有将儿女给岳家抚养的道理,直接开口他怕妹夫多心。   赵世华很感激大舅哥的一片好意,却坚决地拒绝了。   “多谢大哥一片疼爱之心,只是宛娘离不得这两个孩子。而且……”赵世华停顿了一下才道,“安然毕竟是个丫头,现在不过才四岁,就是晚上一两年再认真念书也不要紧。”言下之意,对自己参加科考是很有信心的。   既然赵世华婉拒,顾胜文也就不好多说,但晚上与杨氏歇息时却也忍不住有些感叹之意。   杨氏这才将昨日与宛娘的话告诉他。原本她是打算等赵世华考上秀才以后才跟丈夫说的。   知道妻子将女儿许给了赵安齐,顾胜文倒没有不高兴,反而点点头道:“安齐这孩子我看着不错,将来准是个有出息的。只是可惜了安然,如果不是霖哥儿早早定了亲事,将安然说给霖哥儿,没准儿宛娘就准了。”   “是啊。不过霖哥儿的婚事也不错,周家长房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又是长女,将来霖哥儿继承家业,周家也能帮衬一把。”杨氏也跟着感叹一句,虽然在她看来,次子云哥儿也很不错,但次子毕竟比不得长子将来可以继承家业,如果换成自己只怕也不愿意。直到现在,因为顾宛娘拒绝将安然许给次子而堵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算是真的顺了下去。   第二天,顾胜文便主动跟赵世华提起女儿和安齐的婚事,赵世华早就听妻子提起过,也含笑应下,当即便写下许婚文书,双方又交换了信物,这桩婚事便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题外话------   鞠躬求收藏!   ☆、第十二章觊觎   安然跟着父母又在顾家住了一天。爹爹自由外祖父和大舅舅陪着,谈谈民生经济以及他们行商的见闻等等;娘亲和大舅母一起服侍外祖母,顺便做做针线,也说说家长里短什么的;安然和安齐兄妹两个连同顾少霖顾少云及顾庭芳五个孩子则由小舅舅顾胜武带着去镇上逛街,买了很多小玩意。   别的暂且不说,因为知道安然没有纸练字,顾胜武特意给安齐安然兄妹俩买了两刀毛边纸,又给安然买了一叠上好的宣纸用来画画。还买了画画的颜料,虽然颜色不如安然前世那么多那么好,但也总比没有的强。另外,还还买了几只不同大小的毛笔和砚台和墨锭。毛笔和墨锭都是普通的笔和墨,不是安然前世曾用过的有名的湖笔和徽墨,但安然还是非常喜欢,一直咧着嘴笑。   在外祖父家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小舅舅驾着车将安然一家送回了赵家村。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赵世华给一对儿女讲了新的文章,布置下这段时间的功课,又拜托父母代为照顾家里,便同镇上一位姓杜的童生一起启程去州府参加府试去了。   因为赵世华考了县试第一名的事情传了出去,乡邻们对安然一家的态度都有些不同,目光中隐隐多了几许敬畏,很多大婶大娘碰到顾宛娘总会恭维几句,对安然和安齐两个孩子也是夸赞有加,就连容氏和赵茂生二老也来得比往常勤些。不过,安然一家对乡邻们一如往常,从来不带半分傲气,反而更加让人敬重起来。爹爹这才过了一个县试而已,哪里有什么自傲的本钱?安然心想,就算爹爹真的考中了秀才,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在安然前世的印象中,秀才一直是和穷酸联系在一起的。不过,爹爹就算穷,也绝对不酸不腐。   就在赵世华离开的第三天,大姑姑带着孩子又回娘家来了。顾宛娘从地里回来,收拾了一下,将今天早上刚刚下的鸡蛋装上,正要过去公婆那边,就看到大姑姐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   赵世华的大姐赵雨荷今年二十八岁,生有二子三女,其中长女夭折,如今还有二男二女。长子张一平今年十一岁了,次子张一顺今年九岁,这次都没有来,次女张桂香年方五岁,幺女张桂兰今年才两岁。   安然看表姐桂香穿得还算干净,只是脸上冬天冻裂的僵红的疤还没有褪落,两颊上红红的两团,也不知道还疼不疼。其实乡村的孩子大多这样,但是安然和哥哥没有。冬天天气冷的时候,娘亲就会给他们脸上抹上蛤油,虽然味道不太好闻,但一个冬天无论多么冷,他们兄妹的脸都没有被冻伤过。事实上蛤油并不珍贵,但对乡下人来说,却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一般人家都舍不得这个钱。想到这里,安然再一次在心中感叹,爹爹娘亲对她真好啊!   表妹张桂兰实际上还不到两岁,刚学会走路不久,头发又黄又细,勉强梳了两个小揪揪,但看起来还是有些乱。乡村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难得有能吃饱饭的,没饿死能长大就不错了,自然是面黄肌瘦,自然是“黄毛丫头”。安然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其实比表妹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这大半年来爹爹娘亲和哥哥都偏疼她,总是将最好吃的给她吃,每天都能吃饱饭,她的头发才有了一些好转,小脸也变得白嫩起来。也是因此,尽管她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思维,却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身体的父母和哥哥。   早就听说大姑姑家里兄弟多,孩子更多,过得很是艰难,如今在强烈的对比下,安然越发觉得表姐表妹可怜。她想起舅舅给买的蜜饯还没有吃完,便迈着小短腿回房里翻了出来,撒开短短的手指头抓了两把跑出来,给表姐表妹一人一把。   张桂香和张桂兰双手接过蜜饯,咧着嘴对着安然笑了笑,便甜甜地吃起来。   赵雨荷见安然不用大人吩咐就这样大方,心里也高兴,忙对着顾宛娘又是一阵夸赞。   顾宛娘笑着摸摸安然的头,对自己女儿的聪明懂事也感到非常骄傲。她的女儿,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顾宛娘知道赵雨荷不会无缘无故主动过来找她,多半是有什么事情,便回头对赵安齐道:“安齐,带妹妹们去爷爷家玩吧,顺便把篮子里的鸡蛋和菜给奶奶带过去。”   安齐答应一声,便提着篮子带着三个妹妹往爷爷家走去。   赵雨荷看孩子们都走了,这才拉着顾宛娘的手道:“宛娘,你知道大姐我说话直,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你也知道大姐家里的情况,我的桂华就是被活活饿死的……”   顾宛娘看大姐眼睛都红了,想起那个不到三岁就夭折的外甥女,又想起安然去年病得差点没了,一时间也跟着红了眼睛。她微微有些哽咽道:“大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放心,虽然我和安齐他爹刚刚分家出来,现在家里没钱,但等他有了功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是亲姐弟,有什么能帮忙的,大姐你尽管说。”   顾宛娘也知道赵雨荷家里的情况,只当她知道自己娘家送了不少东西来,是想借钱或者要点什么东西,钱她确实没有,连自己女儿练字的纸笔都买不起呢,哪有钱借人?不过,这次从娘家也带了不少吃用的东西回来,倒是可以拿一些给大姐。   赵雨荷自然也知道自己二弟家的情况,去年分家出来,几乎相当于净身出户,能养活一家人还全靠的弟妹娘家,她也没那个脸找顾宛娘借钱。不过,眼看二弟就要考中秀才了,今后考举人只怕也不是难事,帮扶她这个当大姐的一把不也是应该的?   “宛娘,你看我家桂香,打小就懂事听话,这么小,就能帮我带桂兰了。宛娘啊,你看把我家桂香给齐哥儿当媳妇儿可好?咱们亲上加亲,我也不用担心以后桂香受婆婆的气,等二弟考中了秀才,我就把她送过来……”赵雨荷还没说完呢,就看顾宛娘已经皱起了眉头,后面的话声音便低了下去,渐至无声。   “大姐,”顾宛娘为难地说道,“我们这次回娘家,齐哥儿他爹已经为齐哥儿定下了婚事,就是我娘家大哥的女儿庭芳……”   赵雨荷恼怒地看着顾宛娘,想着她果然顾着自己娘家亲戚,眼看二弟就要考上秀才了,居然让自己的儿子订一个商人之女,而且手脚还这么快,连爹娘都没告诉,他们夫妻两个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爹娘?   “大姐……”顾宛娘为难地叫了一声,又劝道,“你是齐哥儿他爹的亲姐姐,就算没有齐哥儿和桂香的婚事在,我们也是至亲,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   赵雨荷暗自哼了一声,想着这怎么可能一样?二弟丢下书本这么多年了,谁能想到他居然能考县案首?眼看齐哥儿也是个聪明的,今后肯定比他爹厉害,说不准以后就是位举人老爷。如果自己的女儿能嫁给齐哥儿,以后就是举人娘子了,以后桂兰说不定也能找个秀才,可桂兰如果只是秀才老爷的外甥女,那些酸腐的读书人谁肯给这个面子娶她女儿?   想到这里,赵雨荷忽然想起,不是还有个安然嘛?如果让她的儿子娶了安然,以后齐哥儿怎么都要照顾他们一家的。   顾宛娘只见赵雨荷原本气恼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惊喜的亮光,而后便抬起头来,对着自己假笑两声道:“宛娘,你看,既然齐哥儿的婚事已经定了,做大姐的也不能叫你们夫妻悔婚不是?你看,既然齐哥儿不行,那不如把你家然姐儿给我家顺哥儿吧?”   ------题外话------   鞠躬求收藏!   ☆、第十三章算计   闻言,顾宛娘立即蹙起眉头。就连自己娘家哥哥的儿子她都没看上,更何况大姐家的顺哥儿。可是,当初为了不得罪娘家大嫂她不得已许了齐哥儿的婚事,而大姐比自己娘家嫂子更难缠,要是说得不中听,还不知道大姐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她想了又想,却怎么都想不出好办法来,最后只好为难却又坚定地对赵雨荷道:“对不起,大姐,囡囡的婚事……请恕宛娘不能答应。”   虽然顾宛娘没有说得很清楚,但赵雨荷却是懂了她的意思。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不答应,不就是看他们家穷么?   赵雨荷面色一变,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愤怒道:“看样子宛娘是看不起大姐了?然姐儿是我嫡嫡亲的侄女,难道我这个当姑姑的做了婆婆还会对她不好?再说我家顺哥儿,又聪明又懂事,将来肯定出息,怎么就委屈然姐儿了?不就是嫌我们家穷么?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再说了,二弟不是还没考上秀才么?我说宛娘啊,你也知道二弟都丢下书本多少年了,能不能考中还不好说呢!”   顾宛娘听着赵雨荷前面的话有些尴尬,听到后面又变成了愤怒。这可是丈夫的亲姐姐,居然只想着占便宜,一旦不答应她的要求,就咒自家兄弟考不中。这到底算什么姐姐?   “大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是齐哥他爹的亲姐姐,怎么能说这种话?大姐你也是有女儿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   “是,我们家穷,自然算不上好人家!”赵雨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哎……”顾宛娘想叫住赵雨荷,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她心里清楚,除非应下婚事,否则大姐是不会满意的。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多做解释了。   却说赵雨荷气冲冲回到赵家二老的院子里,拉起自己两个女儿就要走。容氏叫住她道:“死丫头,这又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眼看就要吃饭了,你上哪儿去?”   赵雨荷气冲冲地回道:“问你的二儿媳去!我哥还没考中呢,她就看不起我这个大姑子了,我没脸再登她家的门了!”说着,拉着孩子仍然要走。   “你给我站住!”容氏高声喝住女儿,然后急匆匆走过去,小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别做这副死样子给我看!宛娘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她这次这么不给你面子?”俗话说知女莫若母,赵雨荷是什么脾气,容氏最清楚。对比了女儿和儿媳的性格脾气,容氏立即就知道肯定是女儿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了,不然顾宛娘那个人不会小气的。   “娘!”赵雨荷听出老娘话里话外偏帮顾宛娘,气得直跺脚,“我是你女儿!你竟然帮着外人也不帮我!”   “外人?那是我儿媳妇,怎么是外人?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容氏追问道。   “娘!你这么说,我是外人了?是啊,我是女儿,哪怕是你亲生的,现在也是泼出去的水了。”赵雨荷气呼呼抱怨了两句,这才说起了原委。   “我不是看我二弟要考中秀才了嘛,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想沾点光,这不过分吧?说起来,二弟三弟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呢!我就想把我家桂香给齐哥儿当媳妇,那也是看得起她!结果宛娘却说齐哥儿已经定了她娘家侄女了。娘啊,你听听她这话,齐哥儿要是真的跟她娘家侄女定了亲,怎么没有告诉你和我爹一声?她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家的推脱之词嘛!”   齐哥儿的婚事订了?容氏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情她确实没有听到风声。不过,顾氏这么做她也能理解。顾家这几年是越来越好了,宛娘给齐哥儿定下娘家的侄女的确比张家强。至少以后齐哥儿要是想读书,顾家也能帮衬着。但一边是媳妇儿,一边是女儿,知道媳妇儿心里偏着娘家看不起自己的女儿,容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不舒服,容氏心里始终明白自己不能火上浇油,而是应该两边劝解,这样才是真的对自己的儿女好。只要他们兄妹姐弟几个感情好,以后老二出息了,自然不会不管自家兄弟姐妹的。想到这里,容氏叹了口气道:“老二这些年也多亏了顾家帮衬着,要是她娘家嫂子看老二出息了,提出亲事,宛娘也不好推脱。”   “娘!你就知道偏向她!到底谁是你女儿?”赵雨荷跺着脚不满地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就真的这么不讲理?我明知道她是有意推脱,也没动气,想着不是还有然姐儿么?就说想替我家顺哥儿求了然姐儿去。结果呢?她就明明白白跟我说她嫌弃我家穷,不肯给。娘你说说,我这个当姑姑的,以后还能亏待了然姐儿不成?就算我们家现在穷一点,等以后分了家慢慢就好了。再说了,我们家顺哥又聪明又懂事,勤快得很,村里谁不夸他?等他大了,我就送他出去学个手艺,将来谁跟了他都是福气……”   说起自己的儿子,赵雨荷是越说越得意,越说越兴奋,心里对顾宛娘的不识趣看不起也就越发恼恨起来。   “好了,我知道顺哥儿是个好孩子,可是……”容氏不得不打断女儿的美好畅想,轻叹了一声道,“可那些都是将来的事情,你现在说有什么用?你也是当娘的,自然该知道当娘的有多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吃苦受累。宛娘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然姐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如何肯轻易给人?去年老二为什么宁肯什么都不要也要分家出去单过?不就是因为然姐儿?别说你这个大姑子了,我看就算她娘家侄儿求娶然姐儿,老二两口子也是不肯的。”   说起来还是容氏了解顾宛娘,不过很显然赵雨荷不相信自家老娘的话。   “我不管,她不肯将然姐儿给我们顺哥儿,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大姑子,要是不把然姐儿给我们顺哥儿,我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赵雨荷跺着脚嘟着嘴威胁道。她气呼呼地看着自家老娘,就盼着老娘应下这桩婚事。   容氏自然也清楚自己女儿心里的小盘算,可是她哪里敢做这个主?不说别的,以然姐儿的聪明可爱,等自己儿子真的中了秀才,以后说不定还能中举人,到时候给然姐儿找门好亲事,说不定整个赵家都跟着受益,这怎么都比跟张家亲上加亲来得强啊。   想到这里,容氏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冷下脸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回来就不回来,难道还能唬住谁不成?要走就走,我不拦你。等老二考中秀才回来,我看你是不是真的不登门!哼!”   说完,容氏转身就走。   赵雨荷见老娘真的走了,不由得有些傻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不是最疼她的吗?她哪次回来不偷偷捎带些东西回去?今天竟然真的不给她做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娘!”赵雨荷又拉着两个女儿转身追了上去。   容氏冷哼一声道:“要留下就去厨房帮忙去,真以为自己是姑奶奶呐!等谁伺候你不成?等会儿吃了饭就带着孩子回去,少盘算那些有的没的。”   赵雨荷咕哝一声,跺着脚暗自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宛娘不答应婚事,她更不能跟二弟一家疏远了,不然等二弟真的中了,她就一点光都沾不到了。   所以,在院子里看到安齐和安然兄妹两个,赵雨荷又腆着脸上去笑着招呼道:“呵呵,看看我们齐哥儿,真是又聪明又懂事,一看就知道将来有出息……”   刚才赵雨荷气呼呼地跑过来拉了两个女儿就走,自然引起了安齐和安然的注意,兄妹两个悄悄追了上去,将大姑姑赵雨荷和奶奶容氏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知道大姑姑最后并没有得逞,但还是让安然心有余悸。   好险啊,安然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差点自己就跟哥哥一样被人订下了。想不到爹爹不过才过了县试,就有这么多人打自己的主意了。要是等爹爹中了秀才,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家惦记,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她不想嫁人啊!   ------题外话------   鞠躬求收藏!   因为正史隋唐时期还没有出现棉布,虽然这文是架空,还是要尊重基本史实,所以将前面第八章的棉布都改成了麻布,特此说明下。   ☆、第十四章府试   这时,顾宛娘也赶了过来,看到一双儿女在院子里跟赵雨荷说话,不由得又紧张起来。齐哥儿的婚事因为他爹回来后就去赶考,一时间忘了跟爹娘说,但那是写了婚书的,她并不担心什么,但安然还那么小,会不会被大姐几句好话骗了去?   她赶紧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姐”。   赵雨荷转身看着顾宛娘,一时间脸色有些讪讪的。她心里还是恼恨顾宛娘的,但又不想太过得罪了她。   顾宛娘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平日里很少跟人计较什么,既然大姑子不再打自己女儿的主意了,她自然也不会与人为难。于是,两个人又跟从前一样说说笑笑了。   安然心中庆幸,好在大伯娘不在,不然知道大姑姑和娘亲有些嫌隙,还不知道会挑拨出多少事情来呢!安然暗自叹息,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像娘亲一样,与婆婆妯娌小姑子等等周旋甚至斗智斗勇,忽然间觉得很可怕。她原本以为自己年纪小,现在还轮不到她担心这个问题,可是这才几天,先有舅妈,现在又有大姑姑,居然都打起了她的主意。安然不得不重视这件事情,然后在心里思考:真的要在这里让爹娘随便指一个男人嫁了吗?若重生就是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还不如当初就接受情哥哥变亲哥哥的事实,至少还能看到哥哥,她相信如果她一辈子不嫁人,哥哥就会宠她一辈子……   哥哥……   想起安睿,安然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心涩。不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他会不会忘了她,另外找一个能爱的女子呢?不,不会的!她相信哥哥一定不会轻易忘记她的,他一定很伤心很伤心。但是,她还是希望哥哥伤心之后能忘了她,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只要不让她看到,她也就不会那么伤心难受了……   “妹妹,你怎么了?”安齐看小妹脸色不对,一副又是惊恐又是悔痛的样子,不由很是担心。   “哥哥,你会一辈子疼爱安然吗?”安然泪眼汪汪地望着哥哥安齐。   安齐重重地点头:“当然!妹妹放心,哥哥一辈子都疼爱你,保护你!”   “那安然以后不嫁人,哥哥会一直养着安然吗?”原谅她诱骗小孩子的诺言吧,对于订亲嫁人什么的,她实在害怕。有了与安睿的感情在前面,她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安齐眨眨眼睛,以为妹妹不喜欢张家表哥,才会有这样的担心,当即拍着小胸脯道:“妹妹放心,你不喜欢的,就不要嫁,哥哥养着你!”   安然含着泪点点头,拉着哥哥的手甜甜一笑道:“哥哥真好!”   安齐听着妹妹又糯又软的声音,看着妹妹喜悦依赖的眼神,顿时觉得心里有一股股热流涌过,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十岁,变得异常高大,受用得很。   中午大伯一家从地里回来,大伯娘王氏问起赵雨荷回娘家做啥,赵雨荷自然不肯明说,只道家里不忙,回来看看爹娘。王氏不太相信,不过赵雨荷自己不说,顾宛娘自然也不会说,容氏知道王氏的性子,更是不会说漏嘴,她也只在心中疑惑。   倒是顾宛娘想起安齐的亲事,在饭桌上主动将这件事情说了。赵家二老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老二家承了顾家太多人情。小叔赵世贵夫妻也明白,闻言倒是连声恭贺二嫂和侄儿,在他们看来,顾家虽然是商户,但抵不过人家有钱啊!   老大赵世荣也觉得这婚事不错,甚至王氏心里也是羡慕的,但或许就因为顾家现在太有钱了,让王氏的羡慕升级成了嫉妒,说出来的话就不太好听了。她说:“哎呀,眼看着二叔就要中秀才了,以后说不定还能中举人中进士呢!怎么给我们齐哥儿选了个商户的女儿?弟妹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提携娘家啊!只是害苦了我们齐哥儿了……”   这话说得,前面一句听着还顺耳,可是后面一句也太刺人了。说起来,要不是王氏处处与顾氏针锋相对,最后净身分家出去,顾氏也不至于欠下娘家太多人情,自然也不用拿自己儿子的婚事来还债了。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赵世荣都觉得脸上发烫,羞愧的。   赵世华不在,地里的事情自然要靠顾氏照料,安齐和安然兄妹两个也跟着过去帮忙。安然年纪小,但做点拔草的事情还是行的,只是,总是弯着腰,真的很累啊!   安然直起身子,想着自己个子矮,不过稍稍弯了下腰就这么累,娘亲每天都这么干活儿,该有多辛苦啊!忽然,她看到田地边上一株瘦弱的芸苔开了一簇小黄花,一时间恍然觉得这花好像很眼熟。这不就是自己前世看过的油菜花吗?只不过前世看到的油菜花都长得很高大,而且都是成片成片的,壮观得很,而眼前这一株却是矮小瘦弱的。可是那叶子,那花,却是一模一样的。   安然忽然觉得奇怪,家里只有一点点猪油,而平时煮菜一般都是不放油的,素油就只有香油,是用芝麻榨的,比猪油还贵呢,她也只在舅舅家吃过一次,她还一直奇怪,怎么不种油菜榨菜油呢?难道现在的人还不知道菜籽榨油?   “娘亲,这芸苔开花真好看!我们明年多种些在山坡上,等开花了一定好看!”   “娘每年都要留几颗做种呢,种多了也用不了。你要是喜欢花,不如去你三婶子家要几株指甲花来养吧!”顾宛娘抬头看了安然一眼,笑着摇摇头,只当她孩子话。   安然一听娘亲这话就知道现在一定还没有人用菜籽榨油,不由得心中一喜。现在香油那么贵,就算菜油比不上香油,价格应该也不低吧?如果明年让爹爹将这一片无人耕种的山坡都开出来种油菜,等榨了油一定能赚钱。安然还记得前世看到过的云南梯田里的油菜花,那叫一个壮观啊!这油菜不挑地,就算是在山坡上也能生长,只不过田地不肥,长得不壮而已。   想到这里,安然便开始考察起不远处的山坡来。因为那片山坡上杂树乱石很多,地势不平,所以村里开荒地都不往那山坡上去。去年安然一家被分家出来,只分了两亩地,没办法,爹爹才在山脚下开出一亩多地来,种了麦子,但看长势,明显不如这边的熟田好。   不过,一切都要等爹爹回来再说。算算日子,爹爹这几日就要参加府试了吧?爹爹一定能考中的,安然每天都要对着老天爷祈祷几次,一定要让爹爹考中啊!   等待的日子是很难熬的,特别是为亲人悬着心等待的日子。   终于,一个多月过去了,算算日子,府试和院试都应该结束了,安然又像以前那样,没事就端着小板凳坐到小院门口等爹爹回来。   不过,爹爹没等回来,却等来了小舅的马车。   “小舅!小舅!”安然欢喜地迎了上去。   顾胜武停好马车,一跃而下,欢喜地一把将安然抱起来就重重地亲了一口,大声笑道:“囡囡,你爹爹考中了!你爹爹考中了!”   说着,顾胜武已经抱着安然跑进了院子,高声叫道:“姐,姐,姐夫考中了!姐夫考中了!”   “中了?真的中了?”顾宛娘双眼含泪地跑了出来,眼里又是惊喜,又带着几分心酸。她知道,他们的日子很快就会有不同了。过去的苦难,都离她远去了。   ------题外话------   求支持,求收藏!   ☆、第十五章秀才老爷   赵世华在州府还没有回来,但府试和院试的结果却已经快马送到了各地县衙,顾胜武就是从县衙里得到的消息。   顾宛娘问清情况,当即带着孩子和弟弟到了老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二老和大哥小叔一家。   知道赵世华真的考中了,一家人自然都很高兴,就连王氏心里虽说有些酸溜溜的,其实也是高兴的。毕竟赵世华考中了,有了功名,对自己一家也是有好处的。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也在读书,将来也会参加科考,有个熟悉内情的叔叔,自然能得些提点。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虽然赵世华还没有回来,但乡邻们都三三两两地上门祝贺,送些个鸡蛋腊肉蔬菜什么的当贺礼。就连赵雨荷得了消息,第二天都带着七八个鸡蛋上门祝贺来了。   五日后,赵世华终于回来了,但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他还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   安然每到下午就端着小板凳到小院门口等爹爹。这天,天色已晚,西天的晚霞也只剩下一抹暗红,晚风习习,拂面已经有些凉意了。安然以为爹爹今天不会回来了,正要打算起身关门回屋去,就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从小路的尽头远远地走来。   “爹爹?”安然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影正是自己的爹爹赵世华。她赶紧迎了上去,这才看清了那个跟在爹爹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材偏瘦,五官端正,面容白净,头戴深蓝色头巾,一身八成新的深蓝色儒衫,看起来文质彬彬温和儒雅,倒是跟安然前世在电视里见过的穷酸秀才差不多。相比之下,爹爹身材高挑健硕,面皮微黑,两道浓眉散发着勃勃英气的样子倒不像秀才,更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看样子应该是爹爹刚刚结识的朋友,多半还是今科的秀才。   安然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便不管不顾地扑到爹爹腿前。   “爹爹,你可回来了!囡囡好想你!”安然抱住爹爹的腿不放,随即便抬起小脸来,满脸笑意地看着爹爹。   赵世华不顾旅途劳累以及身后背着的包袱,当即俯下身来一把将安然抱起来,重重地就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道:“爹爹的心肝小宝贝,爹爹也想你!”   倒是赵世华身后那名疑似穷酸秀才的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颇有些意外的样子,而后便笑道:“盛林兄,这就是令爱?果真是玉雪可爱啊!”盛林是赵世华的表字,读书人成年的时候一般会取表字。   闻言,赵世华又亲了女儿一口,这才抱着女儿转身道:“是啊,这就是小女,年方四岁,聪明懂事,是为兄和你嫂子的心头肉。”接着,他又对安然道:“囡囡,这位是爹爹新结识的好友魏公子,他家里也有一个和囡囡一样大的女儿哦!”   安然虽然不知道爹爹为何要将这位魏秀才带回家,但还是有礼地叫道:“魏叔父好!欢迎到囡囡家做客!”   魏秀才见安然小小年纪便吐词清楚聪明伶俐,眼中当即便现出几分艳羡来,但随即他脸色又是一变,叹道:“盛林兄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尤其令爱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真是令人艳羡。可惜我家娘子早逝,留下小女无人教导,看起来与令爱年纪相仿,却是胆小怯懦,别说见了生人,就是见了我这个父亲,也时常吓得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唉!”   安然听到这里,脑子一转,便隐约猜到爹爹带人回来的用意了。   看样子,爹爹这是想要为小姑姑做媒了。   小姑姑赵云杏已经十五岁了,过了七月就十六了,但一直没有相到合适的亲事。说起来,赵家的人生得都还不错,不说两个姑姑,就是三个儿子,也是难得的好相貌。也是因此,容氏一直想着给女儿挑个好人家,但偏偏赵家没落,如今只剩十多亩田,还有三个儿子,哪里拿得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来?偶尔听爹娘谈起,这几年来也有媒婆上门,说起过好几家的后生,但奶奶东挑西捡,最后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如此这么一耽搁,就到现在了。而赵家小姑挑剔的名声却传了出去,近半年来似乎都没有媒婆上门了。   想到这里,安然又仔细打量了魏秀才一番。从相貌上看,倒也还合格,勉强配得上自家小姑姑,看他穿着,家里应该也不富裕,不过既然人家年纪轻轻便有了功名,只怕如今也成了香饽饽,估计好多人家都想将女儿嫁过去呢。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总是让人高看一眼的。安然相信自家爹爹的眼光,他既然都把人带回来了,这个魏秀才应该还不错。只是,给人当继室,也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同意。安然知道,后娘可是不好当的。   这时,顾宛娘和赵安齐也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赵安齐看到父亲也很高兴,但却不如安然那样外露。他只是跑到父亲身前,抬起头来,满面笑容满眼濡慕地望着爹爹道:“爹爹回来了!恭喜爹爹考中!安齐每天在家都认真温习了功课,还帮娘亲下地了。”   “好孩子!”赵世华单手抱着安然,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难得地夸赞了一句。   顾宛娘本来也很有些激动,但看到丈夫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当即低下头来,轻声道:“孩子他爹,你回来了……”   赵世华见到妻子也有些激动,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也不便表露,只是简单对魏清源介绍道:“这是拙荆。”   魏清源当即抱拳见礼叫了一声“嫂夫人”,赵世华又对顾宛娘介绍道:“这位是平安镇的魏公子,名江,表字清源。今科我们二人一同得中,为夫院试前多得清源兄提点,受益良多。清源兄回乡路过西林镇,为夫特意邀请他来家中暂住一晚,我二人也好秉烛夜谈。”   顾宛娘这才抬头与魏清源行礼道:“见过魏公子!多谢魏公子照顾我家相公。”接着,她又对着赵世华柔柔一笑道:“先请客人进屋吧!我去给你们烧壶热水梳洗一下。”说着,顾宛娘便低着头转身回屋去了。既然来了客人,今晚多半要到老宅二老那里用晚饭了,但食物却要他们自己带过去的。   赵世华看着妻子匆匆跑进屋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又暖又柔。他回来了!他考中了!以后,他再也不让妻女饿肚子半夜暗自垂泪了,他会让这个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的。   “清源兄,请!”赵世华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浅笑来,抬手引着魏秀才进了院子,“寒舍简陋,让清源兄见笑了。”   魏清源温和地笑着摇摇头道:“盛林兄客气了。你也知道我父亲早逝,家中就靠着寡母做些针线度日,说起来还不如兄长家有田有地呢!”   安然暗自嘀咕,如此看来还真的是“门当户对”呢!   二人将随身行李放下,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喝了一杯茶,便一起往老宅那边去了。   ☆、第十六章相亲   知道来了客人,还是位秀才老爷,不但赵家二老,连赵家老大老三都很重视,纷纷让自家婆娘拿了家里的米面鸡蛋什么的到爹娘那里一起侍弄晚饭,而后几个男人便迎了出去。   将人迎到家里坐下,几个男人便坐在堂屋里说话,安齐和长房的安南也站在一边听着。女人和孩子们便都到了厨房帮忙,顺便也听听外面男人们说话。   魏清源是正经的读书人,十多年来没有一日懈怠,说起四书五经来头头是道,自然比赵世华这个丢了书本好几年的强。只是他常年在家苦读,于生活实践方面的了解却差了些,因此这次的县案首才让赵世华得了去,但院试的时候,着重考察这些童生的文化底子,他便考得比赵世华好。   赵家的男人都是读过书的,对魏清源这样有才华的读书人比一般人更显得敬重些,一时间听他说话都听得极认真。   厨房里,王氏见魏清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不由得双眼放光,状似无意地说道:“魏老爷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可真是才华出众,以后定能考个举人老爷!不知道成亲了没有。”乡下人读书认字的少,心中恭敬异常,便将秀才称作老爷。   容氏一听,也不由得起了心思。是啊,这位魏秀才人年轻,长得又不错,要是配自己的女儿,再好不过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看了自己的小女儿一眼。别说,她家云杏还真是越看越好看呐!现在自己的儿子也是秀才,给女儿找个秀才女婿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三婶何氏看看婆婆,又看了看大嫂,聪明地没有出声。   安然见了奶奶的神情就知道奶奶看中魏清源了,便故作得意地说:“囡囡知道,囡囡知道!”   “囡囡知道什么?”容氏回头满脸笑意地问安然。   安然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安然知道魏叔父家里有个女儿,跟囡囡一样大哦!爹爹说的。”   王氏一听,脸上的热切便不见了。“记得祖父当年好像也是很年轻就中了秀才,不过后来考了一辈子也没中举人……”她轻轻哼了一声撇过脸去择菜了。   安然暗自撇嘴:大伯母这也太实际了吧?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容氏小声怒斥了王氏一句,生怕被外面的魏清源听到,直到听外面的声音一如之前的热切,她才失落地轻叹道,“这么年轻学问就这么好,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呢!没有成亲才怪。”   安然看着奶奶失落的样子,又狡黠一笑道:“魏叔父说她家娘子早逝,女儿无人教养,好可怜的!”   “真的?”   “真的?”   王氏和容氏同声问道。   安然点点头,瞪大眼睛气呼呼地说:“囡囡是好孩子,不说谎话骗人!”仿佛对奶奶和大伯母的怀疑很是生气。   “是,我们囡囡是好孩子!呵呵!”   王氏和容氏两人都笑了。   接着,容氏就让赵云杏悄悄回房换了一件桃红色的新衣服,而后让她给堂屋里的男人送茶水。   堂屋里其他男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听魏清源说话,没怎么注意赵云杏,只有赵世华看到妹妹换了衣服,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而后便注意观察魏清源的神情。   两个男人之前显然是有了默契的,安然也悄悄跑到堂屋站在哥哥身后,歪着头偷偷看过去。只见魏清源看到小姑姑的时候神情微微一怔,随即便接过茶,道了一声谢,耳根处隐约可见有些泛红。   安然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魏清源,又看了看小姑姑。只见小姑姑转身以后,脸上也微微泛红。小姑姑本来就生得好看,如今穿着新衣裳,又面泛桃花,果真是人比花娇。   看样子有戏哦!只是等她回到厨房,却看到大伯母推着大堂姐赵安淑站在厨房门口,正偷偷往堂屋里张望。而三婶何氏看着王氏的举动,急得不行。有这样的大嫂,她觉得异常的没脸。   安然吃了一惊,随后才想起,大堂姐今年十三了,在这个时代,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难道大伯母起了这个心思?哇,这可怎么办?   果然,吃饭的时候,安然就发现大伯母对魏“老爷”特别热情,特别客气。只听她口中不住地夸赞着魏清源如何年轻有才华,如何如何前途无量等等,又连连让大堂姐给魏“老爷”添饭倒酒,让大伯父见了都不时皱眉,几次让她回厨房去她都不听,最后还是奶奶黑着脸将她叫回了厨房。   当晚,魏清源住在安然家中,与爹爹在东厢房“秉烛夜谈”。安然和哥哥跟娘亲住在西厢房。安然见娘亲辗转反侧睡不着,忍不住坏坏的想着,娘亲和爹爹小别重逢,偏偏爹爹带回来个大灯泡,害得娘亲都没有跟爹爹好好说句话。娘亲一定是想爹爹了吧?也不知道爹爹是不是也想娘亲想得睡不着。   赵世华还真有些睡不着。想念妻子倒是其次,反正明天魏清源走了,他们夫妻就能在一起了。可是想着今晚吃饭时大嫂那个架势,他实在不放心。   因为之前知道魏清源妻子过世好几年,赵世华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妹,也隐约跟魏清源透露过这个意思,所以这次回来,他邀请魏清源到自己家小住一晚,魏清源就来了。因此,等到两人到厢房里坐下,东拉西扯了几句之后,赵世华就以目光询问魏清源。   魏清源面色微微泛红,迟疑地问道:“盛林兄,不知令妹可许了人家?”   赵世华听他这么一问,立即就放心了。好了,看样子是对自己的妹妹很满意了。他立即笑开来,拍着魏清源的肩膀道:“我很期待着有位秀才妹夫!”   魏清源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底了。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世华想了想,特别对魏清源交代道:“我家的人都还好,只是我大嫂有些……”赵世华不好直说大嫂的坏话,便换了个方式道,“你或许还在心里奇怪,我家二老健在,为何我们兄弟就分了家。”   魏清源点点头。一般说来,除非子女非常不孝,一般是不会在老人健在的时候分家的。但他今天看来,赵家几兄弟都是读过书的人,谈吐也都不俗,父母兄弟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也很不错。可怎么就分家了呢?   赵世华叹道:“我们是去年三月分家的。当时,我家囡囡生了病,家里穷,也没有钱看大夫。还是你嫂子回娘家借了点钱给女儿买了药,但吃了好几副都没什么效。眼看孩子几乎都没气了,我和你嫂子真是心如刀绞,便让她在家照看孩子。但我大嫂却整日在院子里骂,骂囡囡是个讨债鬼,骂你嫂子故意躲懒不出去干活,骂我们一家拖累她……”   “看不出来赵家大嫂竟然是这样的人……”魏清源震惊了。他是独生子,从小就一门心思读书以光大门楣,跟村里其他人往来也不多,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人。   赵世华长叹了一声,这才道:“因为这个,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闹着爹娘给我们分了家。我们没有要房子,没有要农具,只分了两亩田,抱着孩子,带着几身衣服就出来了,最开始是借住在山坡下人家的柴房里……后来还是孩子的舅舅知道了,借了银子给我们盖了房子,买了用具,这才有了这个家。我受岳家恩惠实在太多,无以为报,而当初岳父把女儿嫁给我,也是指望着我能考个功名。所以,我只能重新拾起书本,尽我所能参加科考,好在今年科考有变,我才能侥幸考中……”   魏清源听到这里,对赵世华更加钦佩起来。两个大男人坦诚了各自的心事,话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便说到了半夜。   ☆、第十七章王氏争婿   第二天一大早,探明魏清源心意的赵世华便让顾宛娘去容氏那里回话。   容氏和赵杏儿显然也都很满意。   容氏虽然觉得给人当继室不好,但一来魏清源已经有了功名,二来人年轻,三来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这样的继室还是可以当的。无论将来魏清源是继续参加科考还是开馆授徒,总不会饿着自家女儿的。   平安镇距离西林镇并不远,吃了早饭,赵世华便出去找了一辆牛车来,亲自将魏清源送了回去,顺便也了解一下魏家的情况。   原来,魏家也算是书香世家了,祖上几代都是读书人,在当地颇有名气,在举荐制的时候,倒是做过几任小官,积攒了一份不薄的家业。但自从大隋开科取士之后,魏家几代先祖都只在家里死读书,不肯出去参加科举,也不事稼穑,魏家就逐渐没落下来,到最后只能开馆授徒,以养活一家老小。   到了魏清源这一代,父亲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家业败落得更加厉害。为了让儿子读书,魏母刘氏这些年将祖上传下来的地都卖得差不多了,平时就做些女红换点钱度日。   但魏家的老宅却非同一般的农家小院。   那是一个大大的两进的院子。走进院门,前面是一个小花园,种着些常见的花草树木,但都长得高大茂盛,其中有两棵白玉兰很是罕见。而后是一排三间大瓦房,其中一间修得尤其宽敞,窗户开得也大,是以前魏清源的祖父和父亲用来开馆授徒的;旁边有一间小书房,是平日里批改作业和休息的地方;另外还有一间茶水房,孩子们渴了饿了去那边吃,孩子家里来人看望也在那间屋子暂时休息。另外,靠着院墙角门那边还有一间茅草房,估计是给孩子们用的茅房。   绕过回廊,是一个大大的后花园,里面没有种菜,而是种的花和大树。这些大树都很高大,其中一棵黄桷树长得又大又茂盛,只怕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另外的梅树梨树看起来也有很多年了;倒是那棵桃树年份不大,;还有一棵桑树,一株油桐,估计也有十多二十年了。   后花园的树木繁盛,将后面的一进院子遮了个七七八八。穿过花园里曲折的石子路,这才看到前面是一栋古旧的土瓦房,中间一间大厅房,两边两明两暗四间厢房,后面是厨房、柴房和厕所浴室。园子靠院墙边还有一个马棚,不过里面没有马,屋檐下有一个竹编的大大的鸡笼,只是没有在院子里看到鸡,整个院子都干干净净的。   原来,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园子,种着常见的蔬菜,魏母刘氏养的十几只鸡也都被关在那个园子的空地里。   看起来,魏家可不像魏清源自己说的那么清贫,赵世华自然是很满意的。回去对赵家二老一说,爹娘都是满心惊喜。   却说王氏在窗子外面偷听到赵家二老欲将小姑赵云杏说给魏秀才,又听说魏家院子很宽敞,貌似“很有钱”,心里就不舒坦了。她心情太过激动,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偷听,当即便叫嚷出来道:“我看魏老爷对我家安淑有意呢!二叔你是不是弄错了?魏老爷是看上我家安淑了吧?”   赵家二老立即起身瞪着她。   “谁叫你偷偷摸摸躲在外面偷听的?”容氏这回是气急了。竟然想抢自己女儿的婚事,有她这么当大嫂的吗?   “哎哟,娘啊,我哪儿偷听了?我不过想过来看看您二老在做什么,碰巧听到你们想抢了我家安淑的好婚事,难道还不让我说啊?有你们这样做祖父祖母的吗?有这样当姑姑的吗?还有二叔你,不就是之前我说话不中听得罪你了吗?你这个当二叔的,怎么能抢了自己侄女的婚事?”   “大嫂,你不要名声不要脸面不要紧,但你好歹也想想安淑。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是想说她跟外男有私情吗?”赵世华被她的无耻怔住了。他虽然也看出来大嫂想将侄女嫁给魏清源,却想不到这边都要定下来了,她居然还在胡闹。   “谁不要名声不要脸面了?你们抢侄女的好婚事才是不要脸呢!昨晚婆婆让云杏换了衣裳出来给人家魏老爷倒茶就不是不要脸?可惜人家魏老爷看都没看她一下,还是我们安淑,魏老爷可是看了好几眼呢!”   王氏那张脸是超级厚的,她自己不觉得无耻,可是她儿子女儿却听不下去了。   “娘,你都说的是些什么话?”赵家长孙赵安南今天沐休,没有去学堂,在屋里写字。听到自己娘亲的话,臊得他满脸通红,于是赶紧跑出来想把人拉回去。他想不到自己的娘亲竟然是这样……这样的人。无耻两个字虽然很恰当,但是用在自己母亲身上似乎有些不妥。   这时,赵安淑也出来了。她跺着脚红着眼睛道:“娘,你就给我留几分颜面吧!”说完,她就哭着跑进房里去了。   王氏一愣,怎么自己的儿女都说她不对?她哪儿说错话了?那魏老爷分明就是看上她家安淑了嘛!她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好婚事有什么错?   “大嫂,你不要闹了。清源兄跟我说得很清楚,过两天就会请媒婆上门向我妹妹云杏提亲。你听清楚了,他说得很清楚,他想做我妹夫,他要娶的是我妹妹云杏!”赵世华狠狠地瞪着王氏,心里是越来越厌恶她了。有这样的妻子和母亲,赵世华真为大哥和侄儿侄女感到羞耻。   王氏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一时间找不到好说辞。她犟着脸站在那里,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这时,王氏的小女儿赵安柔听到声音也从房里探出头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又在吵什么?   容氏见了,立即让安淑将妹妹带到里屋去。安柔今年才七岁,对这些事情似懂非懂的,要是无意中出去说个一句半句的,那赵家可就丢死人了。   赵世华真恨不得能将王氏狠狠打一顿,可惜王氏是长嫂,只有大哥能动手,他只能恼恨道:“大嫂你也不想想,人家是想给女儿找个继母,是想着有人照顾寡母,是想能早日为魏家传宗接代,人家当然是想找个马上就能成亲的大姑娘,而不是闲来无事等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慢慢长大!”   王氏气呼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还是觉得那天晚上魏老爷看了自己的女儿好几次,应该是看上自己的女儿了。虽然她家安淑才十三岁,但也基本长开了,要是现在定亲,明年也就可以出嫁了。   赵安南见娘亲到现在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不禁又羞又恨,拉着她就往屋里拖,一边拖还一边吼道:“娘,你不要闹了。你不要脸,儿子和姐姐还要脸呢!你这样,让我们兄妹三个以后如何做人?”   王氏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生气发怒,不知不觉中气势就下去了,乖乖地跟着儿子回了房。   赵世华和爹娘对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容氏不解恨地低声骂道:“她要是再敢胡闹,我就叫老大休了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当晚赵世荣回来,听了爹娘的话,回去就将王氏打了一顿,三个儿女听到声音也没有过去劝。这以后,王氏做事便收敛了不少,赵家的人均有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三天后,魏家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题外话------   鞠躬求收藏!   ☆、第十八章“露馅了”!   赵世华是继祖父之后,王家村出的第二个秀才。乡下人对读书人都很敬重,又想着邻村学堂的老夫子不过只过了县试,还没考过府试和院试,连秀才都没考上,便打探着赵世华要不要也在村里开一个蒙学馆,乡亲们都想将自己家的孩子送来认几个字,长点见识。   赵世华和顾宛娘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开馆,还是抓紧时间准备明年的秋闱,无论如何,总要去考一次才甘心的。本来县尊大人是推荐赵世华进县学读书的,但他推迟了。事实上,在州府的时候,学政林大人也对赵世华很是欣赏,曾邀他去京城国子监就读,说自己可以作保。赵世华考虑之后还是婉拒了。   赵世华想着一来京城太过遥远,二来他自己家里什么情况自己知道,像他这样的情况,就算有人作保进了国子监,也不过算是旁听生,学费可免,却是没有生活补贴的,京城米贵啊,他哪里住得起?更何况自己不是十多岁未成家的少年,他有妻子有儿女,他怎么能自己离家去读书,家里什么都不管而全都推给病弱的妻子呢?他首先得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而后才能谈及其他。   安然听爹爹和娘亲说话,对明年的秋闱也颇有信心。爹爹虽说离开学堂近十年了,但这些年来,农闲的时候总是会将以前的书翻出来温习,倒也不算完全丢开,更何况他原本底子就好,温习之后,便能将大部分知识捡起来。而且本届科考与往年大不相同,首要是务实,考得更多的其实是书本之外的东西,实在很对赵世华的脾性,仿佛这科考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安然听到这里,却有些担心起来。很明显那位写了《三字经》的皇子也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这次科考的改变多半是受他影响,她想要种油菜榨油不会被他发现吧?如果被发现了,会不会杀了她?   安然还在心中纠结不已,小舅舅却带来了好消息。   原来,与大舅舅家的大表哥顾少霖订亲的周家有位姑娘嫁给了县尊大人当第三房小妾,据说很得宠,而与周家交好又有姻亲关系的顾家也就通过周家的关系靠上了县尊大人,如今正谋划着在县城里开一家银楼。顾胜武这是来跟安然要花样来了。当然,这花样也不是白要的,顾胜文说了,可以给赵家一成干股。   赵世华虽然知道安然画画画得好,但画画和设计首饰却是两回事。安然画的花样真的有用吗?只怕让囡囡画花样只是个幌子,想给他们送钱才是真的。之所以绕这么一个弯儿,也是怕他心里抵触不接受吧!   赵世华心中感叹,也不知道自己修了几世的福气,今生才能娶宛娘为妻,不但妻子温柔贤惠,还遇到这么好的岳父和舅兄。罢了,他可以为了骨气自己吃苦受累,却不能要求妻子和儿女跟自己一起吃苦,欠顾家的情,他会想办法报答的。   安然却没有想这么多。既然小舅舅信任她,她自然也不会辜负了小舅舅的信任。她想了想,从厨房里取了一根炭条,摊开一张宣纸,打算先画一套首饰给小舅舅看看。   一套首饰,有耳饰、项链、戒指、镯子、发簪、发梳、步摇等等,这个时代的首饰安然虽然了解得不多,但去舅舅家时却是见过一些的,似乎大多以花为形,而安然要做的就是推陈出新。她想了想,不如先来一套以水果为原型的首饰吧,应该漂亮又有趣。   安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葡萄。葡萄本身就很漂亮,又有多子的寓意在里面,应该会受欢迎的。   安然前世见过很多葡萄形状的耳坠和项链,安然画了几个出来,接着她又画了一个发簪和额饰的花样。戒指也很好画,手镯就更好画了,以葡萄为主,点缀葡萄藤葡萄叶和葡萄须,整套首饰又新颖又好看。要是有紫水晶做葡萄,那就更好看了。这就要看大舅舅的实力了,就算现在没有,以后应该也会有的吧?   画完了葡萄,安然又画了一套石榴的。   石榴多子,是现今这个时代婚嫁时候必选的图案,娘亲以前绣绣帕也经常用石榴。安然想了想,干脆画了一套以石榴果、石榴花和石榴叶为主的首饰,与娘亲以前绣的那种完全不同,一看就让人觉得新颖好看。   接着,安然又画了桃、荔枝、香蕉、菠萝、杨桃等为原型的系列首饰。   赵世华和顾胜武站在一旁,越看越震惊。顾宛娘也看到了安然的设计,虽然讶异,却也是满心的骄傲。她的女儿真的很聪明啊!   赵安齐趴在安然旁边,指着安然画的图样道:“这个是葡萄,这是石榴吧?这个是桃子,嗯……妹妹,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香蕉。”   “这个呢?”   “这个是菠萝。”   “菠萝?这个名字好奇怪哦。那这个又是什么?”   “……”安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都画了些什么,不由得怔住了。她要怎么跟爹爹解释这些可能连他们都没有见过的水果呢?   ------题外话------   露馅了,怎么办呢?   支持作者,请给个收藏吧,谢谢!   ☆、第十九章“梦游仙境”   “妹妹?”赵安齐等不到妹妹的回答,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安然偷偷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爹爹和娘亲,满脸的担忧,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爹爹和娘亲会不会把她当妖怪?他们不会将她绑起来烧死吧?不行,她得想个好借口,既能将眼前的情形对付过去,又能名正言顺地帮着家里脱贫致富,最好一劳永逸,让爹娘永远都不再怀疑她。   赵世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女儿小脸白得跟纸一样,显然很害怕,不由得心疼极了。他当即坐到女儿身边,将安然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搂在自己怀中,接着又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囡囡别害怕,告诉爹爹,你是从哪儿看到的这些东西?囡囡告诉爹爹,爹爹不怪囡囡,也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那什么香蕉杨桃赵世华倒是知道,只是他们这里不产这个,就连他也没有吃过,囡囡这么小,又从未见过,怎么会知道呢?还有那个菠萝,不是该叫凤梨的吗?   顾胜武也蹲下身来,拉着安然的手安慰道:“囡囡别害怕,小舅舅保护你。你悄悄告诉我们,你在哪儿见过这些水果的?小舅舅只吃过香蕉,这个杨桃和菠萝却都没有吃过呢!囡囡悄悄告诉小舅舅,这个好吃不?”   顾宛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那她怎么会画这些奇怪的东西呢?   安然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小舅舅,低着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小声道:“去年囡囡生病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做梦?梦到什么了?”赵世华微微沉思了一下,脸上有些恍然之色,立即便相信了这个说法。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确实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而女儿的变化,似乎就是从去年生病以后开始的。   “囡囡梦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安然半真半假地说着。   “奇怪的地方?怎么奇怪?囡囡跟爹爹说说。”赵世华一边轻抚着女儿的小脸,一边柔声问道。   “那里有很高的楼,有能在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还有跑得很快的小汽车……”   “天上飞的不是小鸟吗?地上跑的不是马车?”顾胜武疑惑地问道。   安然摇摇头,满脸纯真地说:“不一样,不一样!那个飞机好大好大,比房子还大,里面可以装很多人的……那个小汽车好像是用铁皮做的,也不用牛马拉着,不用人赶,人坐在里面,它自己就会跑……”   能在天上飞的飞机?能自己跑的小汽车?赵世华暗自吞了下口水,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追问道:“囡囡还看到别的东西了吗?”   安然点点头道:“囡囡还看到了囡囡自己,不过穿着不一样的衣服,还有哥哥,但是跟哥哥长得不太一样……”   “那囡囡在梦里叫什么名字呢?”赵世华深深吸了一口气,暗忖:难道他的女儿是仙子下凡不成?所以在重病的时候她的灵魂又回去了仙界?   “叫安然啊!”安然理所当然道。   也叫安然?赵世华与顾胜武对视一眼,又问道:“那囡囡就是在梦里见到的这些东西?这些是做什么的呢?难道也是吃的?”   爹爹和小舅舅都相信了安然的说法,只不过他们自动将安然“梦到”的地方想象成了仙境。   于是,安然便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她连连点头道:“是啊,这些都是吃的,都是水果,这个是香蕉,弯弯的像小船,是黄色的哦!又甜又软,可好吃了!这个是杨桃,黄绿色的,特别漂亮,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这个是菠萝,也是黄绿色的,上面长了很多小刺,看,这个就是啦,要把皮和刺都削掉才能吃……”   三个大人消化了一会儿,赵世华又追问道:“囡囡在梦里可有看到爹爹和娘亲?囡囡住在什么地方呢?谁给你做吃的?”   安然摇摇头道:“没有爹爹和娘亲,就只有哥哥。我们住在一栋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是一栋三层小楼,屋顶的灯非常漂亮,晶莹剔透,也不用油,不点火,只要在墙壁上按一下,灯就亮了,跟白天也差不多……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里面的花草囡囡都没有见过,又香又好看……饭菜都是哥哥做给囡囡吃的,那个厨房也跟我们家的不一样,也不用柴火,哥哥只拨弄了一下,就冒出火来了……对了,哥哥炒菜用的油跟我们用的不一样,囡囡看到瓶子上面有一副画,上面画的就是芸苔的花,叫什么菜籽油……”   不用油的灯?晶莹剔透岂不是像传说中的水晶一样?不用柴火就自己能烧火做饭,难道真的是仙境?除了神仙,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赵世华顾胜武和顾宛娘都忍不住如此想着。   几个大人都在沉思,赵安齐却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梦里的哥哥对你好吗?比我还好吗?”   安然强忍心酸,对着哥哥璀璨一笑道:“梦里的哥哥对囡囡好好呢!她给囡囡做好吃的,给囡囡买漂亮的衣服,还带囡囡出去玩,还唱歌给囡囡听……对了,在梦里,哥哥还带囡囡去少年宫学画画呢,所以现在囡囡才能画得这样好……”   赵安齐听了,一张笑脸涨得通红,忽然挺直了背脊大声道:“妹妹,我以后也给你做好吃的,也给你买漂亮的衣服,也唱歌给你听!”   安然一怔,而后便笑了。她重重地点点头道:“哥哥对囡囡最好了!囡囡喜欢哥哥!”   赵世华怔然中忽然听到一个“少年宫”,是什么宫?应该就是天上的宫殿名吧!只不知道囡囡在天上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贬到凡间来……   这时,清醒过来的顾胜武忽然道:“难道芸苔籽可以榨油?”   赵世华想了想,也跟着点点头道:“可以试试看!”接着,他又严肃地看着顾胜武道:“此事万不可再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大舅兄和岳父大人也不要说。”   顾胜武点点头,认真地说:“这些水果在岭南就有,只是我们这里不常见,我直接将图纸送去银楼,不告诉他们这图是谁画的就是。至于这菜籽榨油,就说是姐夫从一本什么古书孤本上偶然发现的。”   赵世华点点头,又慎重地交代了顾宛娘和赵安齐道:“今天的事情万万不可对其他人讲,你们都要记好了。不然只怕囡囡会有危险……”   说到这里,也不用赵世华继续说下去,顾宛娘和赵安齐已经连连点头答应下来。说什么他们也不能让囡囡处于危险中啊!   安然想着那个三皇子,很想再交代小舅舅低调一些,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想了又想,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道:这些水果都是南方有的,也不是她凭空想出来的,就算做了花样也应该问题不大。至于菜籽榨油,也总会有人发现的不是吗?   ------题外话------   求支持,求收藏!   ☆、第二十章第一次分红   没过多久,麦子就熟了。   安然家地少,爹爹一个人就割回来了,连娘亲都没让动手,说麦芒会刺伤皮肤。安然见了暗自为娘亲高兴,爹爹可真是个知道疼人的好丈夫啊!   赵世华将割回来的麦子挑到麦场去,晒上一天后才开始脱粒。他们家也没用碾子,因为家里没有牛也没有驴,他一个人也拉不动。安然看到爹爹用竹片编的围席围了一个半圆,里面放上一张半月形镂空的木架子,再将麦子一把把抱起来,用力击打在架子上,麦粒就脱落下来了。   看着爹爹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看着他脸上因为用力而挥洒的汗水,安然又感动又心疼。爹爹真辛苦啊!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等明年,他们家就会好过得多,就不用爹爹这样劳累了。安然暗自发誓,长大了,她一定要好好孝顺爹爹。   爷爷和大伯三叔本来说要帮忙的,结果不等他们收完自己家的麦子,爹爹自己就把活儿干完了。   而后,赵世华便让娘亲看着晒麦子,他又去帮赵家二老收麦子去了。赵茂生说他有了功名,不让他下地,赵世华却不听,只说做儿子的,哪有看着爹娘受累自己却袖手旁观的道理?   安然叹息,爹爹可真是个孝子啊!   收完了麦子,又要忙着整地灌水种水稻。安然以前一直以为小麦种在旱地里,水稻种在水田里,想不到现在的人因为地太少,却是轮着种的。刚刚收了小麦,立即就整地灌水种水稻。安然想,这样虽然说多种了一季粮食,但因为都不是最佳时间播种的,产量肯定要受影响。难怪古时候粮食产量不高呢!   水稻种下去了,家里才真正轻松下来,但赵世华又想起了安然说过,用菜籽可以榨油的事情。   于是,顾宛娘留种的菜籽就成了试验品。赵世华仔细研究了几种菜籽,发现芸苔和萝卜的菜籽里面都含有很多油,就算比不上芝麻和核桃,却比芝麻核桃产量高得多了。特别是芸苔,花簇大,种得好的话产量会非常高的。   得出结论,赵世华立即满怀欣喜地赶去岳父家里,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顾胜文顾胜武两位舅兄,结果却发现人家比他研究得更彻底,连如何榨油如何建立油坊销售如何定价都在研究了。   回家以后,赵世华和顾宛娘商量,趁着现在刚刚收了小麦,水稻也插秧了,各家各户都不是很忙,便在村里雇了几个人将那山坡上的地开垦出来,冬天的时候好种菜籽。他也看到了,那菜籽什么地都能种,虽然山坡上土质不肥,但肯定也是有收成的。   趁着现在有空,赵世华将开荒挖掉的野草灌木树枝等晒干了烧掉,将草木灰都翻到土里面,又挑了水浇了几遍。没过多久,地里便再次长出野草来,等长到一定的高度,他再次将其挖掉烧了。如此反复几次,这些开垦出来的荒地就不会长太多野草了。   顾宛娘和赵家二老对他浪费时间弄荒地都很不理解,但遇上固执的赵世华也没有别的办法。赵世华说:“菜籽榨油要是成功了,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就算为此耽误一届科考也是值得的。”   于是,赵家二老没辙了,只能帮着他赶紧把活儿干完。现在连安然都期待着冬天早点到,好早点把油菜种下去,明年榨了油炒菜就更香了。   顾家的银楼在之前就开始筹备,很快就开业了。等赵世华的荒地弄得差不多了,顾胜武又来了一趟赵家,却是来给他们送银子的。   顾胜武说顾家的银楼生意很不错,安然画的那些水果饰物别致好看,大受欢迎,他这次来就是想让安然再画些其他的花样拿回去。安然早有准备,这段时间也画了一些花草和动物式样的首饰图稿存着,小舅舅来的时候直接给他就是。   顾胜武打开看了看,真是越看越激动。就比如那小鱼鱼骨的式样,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但一见之下就觉得可爱,相信那些年轻姑娘一定会喜欢的。还有那些树叶系列的,平日里也都见过,却想不到被安然这么画出来,简单的搭配之后会这样别致,特别是那枫叶、银杏、竹叶那几套,真是怎么看怎么别致好看,相信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喜欢的。还有以花卉为主的,大花小花巧妙地搭配在一起,也跟他平日里见过的花样太不相同,却更加别致好看。   当初说好银楼的生意给赵家一成的干股,顾胜武原本也以为只是对姐姐的照顾帮扶,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就连顾胜文也很意外,想不到安然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份天赋。   顾宛娘拿着那五十多两银子,简直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银楼的生意能有这么好?一成干股一个月就有这么多?   顾胜武笑道:“姐姐别不相信了。这可不是在做梦。咱们家的生意好着呢!更何况银楼本来就是最赚钱是生意。这才刚开始,以后生意会更好的。哥哥还想着去别的县里开几家分店呢!”   ☆、第二十一章添妆   顾胜武来赵家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菜籽榨油的事情了。他回去和大哥一说,大哥便看到了商机。正好又是菜籽收获的季节,他们便收了一些菜籽,经过试验,发现这菜籽居然出油率极高,又能食用,虽说闻起来不如芝麻油香,但炒菜却比猪油更香。这生意的利润不用想都知道极高,只是要一直抢占先机才好。   顾家为此详细地做了计划,店铺人工什么的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原料和机器。既然此事可行,顾胜文便安排人出去组织人种芸苔,并签订收购合同。   所有这一切都不用安然操心,但顾家却承诺,顾家的香油铺子同样给赵家一成干股。赵世华推迟,顾胜武却不理他,只说这是给外甥女的,不干他的事。   顾胜武甚至偷偷问安然道:“囡囡,你可还记得梦里有什么跟我们这里不同的?”   安然想了想,想起稻田养鱼和再生稻,又想起果树的嫁接以改善品种,但这些真的可以告诉舅舅吗?舅舅家是商户,虽然也置下了一百多亩田地,但要致富,还是行商来得快些。而且,稻田养鱼和再生稻都关乎民生,万一让朝廷知道了,传到三皇子耳中问题就大了。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还是让三皇子自己提出来吧!   想到这些,安然摇了摇头道:“囡囡记不清楚了。”   顾胜武想着安然去年毕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能记得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倒也不存在失望。   赵云杏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二,容氏忙着给女儿备嫁妆,让三个哥哥给妹妹添妆。王氏送了五百钱过去,其他的一概没有,气得容氏肚子疼。分家的时候她想着老大是长子,他们二老以后也要跟着老大养老,分得最丰厚,没想到当初说得好好的,现在妹妹出嫁,这做大哥大嫂的竟然就给五百钱。   王氏看容氏不高兴,反而叫苦道:“娘啊,您也知道老大是个没出息的,分家这两年来,我们也没攒几个钱。而且你看我家淑姐儿今年都十三了,马上就要议亲了,我这个当娘的也得给她准备嫁妆了不是?再说我家南哥儿读书还得花钱呢!南哥儿可是您的长孙,要是亏待了他,您和爹也不依不是?要我说,二叔中了秀才,村里村外谁家没去道贺送礼?听说顾家就给了不少银子呢!眼下就这么一个妹妹没出阁了,二叔要是不多添些嫁妆都说不过去……”   容氏看着王氏那无耻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老三家的何氏将家里仅有的三吊钱都拿来了,还很不好意思地说他们没本事,家里就存了这么点钱。   容氏看着这个大度温婉的小儿媳,直叹自己给老大娶错了媳妇。大儿媳还是要大度柔婉些才好,小儿子要自己挣家业,倒是不妨娶个能干的。   容氏暗自叹息一声,数了五百钱还给何氏道:“这五百钱你自己留着,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不会抓瞎。”   何氏红着脸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孩子,平日里也不用钱。再说,其实我还留着一百多个大钱呢。妹夫是秀才,听说先头娶的那个家境也不错,妹妹过去要是嫁妆少了只怕被人看轻了去。我和她三哥也就这么点本事,也没有多的给她,娘别嫌少就好。”   容氏感叹一声道:“知道你们两口子疼她,等你妹夫以后出息了,她不会忘了你们的。”   顾宛娘跟赵世华商量了一下,他们家现在有五十多两银子,是不久前顾家送来的银楼的分红,但顾宛娘想着他们也不能一直靠着顾家,这银楼的分红如今安然给画了花样子她就把这钱收了,以后安然不画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收下去。所以,这些银子她要省着用才行,至少要把明年赵世华参加秋闱的盘缠留着。可是,赵世华就这么一个妹妹了,嫁的又是他的好友,她这个做嫂嫂的,给少了也不像样。思来想去,顾宛娘送了十两银子过去。   容氏想不到顾宛娘居然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要知道,一个六口之家,一年有个二三两银子,日子便能过得很不错了。在村子里,姑娘的嫁妆有个三四两银子,就算很丰厚了。   “你们刚刚分家出去,也不宽裕,这钱,是齐哥儿他舅舅送来的吧?你们……唉,老二明年不是要去参加秋闱吗?那可需要不少银子。在外面什么都贵,哪儿都需要花钱。要不,你拿五两回去吧!”容氏疼女儿,但也心疼儿子,更何况现在看起来,最出息的就是这个二儿子了。   顾宛娘将容氏的手推了回去,轻声道:“娘,您放心,齐哥儿他爹明年参加秋闱的盘缠我留着呢!再说,不是还有一年多吗?我们也还能再攒点。”   容氏看顾宛娘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哄她,这才将这十两银子收下了。心中却在感叹,顾家这门亲事结得可真是不错,对出嫁的姑娘也太大方了。要是自家大姑娘回来要白拿银子,别说十两,就是一吊钱,老大媳妇就能跟老大吵上三个月不止……   ------题外话------   这两章有点少,下一章一定多更点。   ☆、第二十二章虫子很好吃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天气越来越热,但小孩子的日子却越过越乐呵了。   夏天到了,梨子成熟了,山上的野果子也成熟了,小河里每天都有孩子玩水捉鱼抓虾。   安然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   今年家里的杏花倒是开了一树,却只结了十几个果子,还没到熟透,就被哥哥摘下来给她吃了。山上的野梨树果然不好吃,削了皮还是咬不动,汁水少,砂子粗,只有一点点清香味,几乎都尝不到甜味儿。果然是不好吃。   “哥哥,你说村子里哪家的梨树结果好吃?”要不她悄悄弄一回嫁接?只要不传出去,应该问题不大。只是具体怎么操作,她可没做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都说五奶奶家的梨子好吃,不过我没吃过。”安齐想了想,对妹妹说,“要不明天我去五奶奶家要两个给你尝尝?我拿一个鸡蛋过去换,五奶奶一定会给的。”   安然思索了半天,点了点头。总要先看看品种的,要是品种好,这才值得冒险。   “哥哥,我们找地瓜吃吧!”   “好!”   安然口中的地瓜是一种爬在地上的藤萝植物的果实,不过拇指大小,成熟的时候粉红粉红的,颜色很漂亮,半埋在泥地里,要小心的掏出来,拿到小河里清洗干净,掐掉两头的蒂,就可以吃了。酸酸甜甜的,极为可口。只是这个东西性热,吃多了要上火,安齐也不敢让她多吃,每天只带着她掏个二十来个就不让吃了。   山上还有覆盆子和刺梨、刺莓,虽然比不上正经水果甜美多汁,但在没有水果可吃的乡下,那就是孩子们的无上美味。安然一边吃一边观察,金黄色的刺梨样子也挺别致的,做个簪子应该好看,嗯,耳坠子也不错,手镯似乎也行;那个刺莓要是用红宝石做成发簪和项链一定好看,对了,还有戒指和耳坠。嗯,下次画给小舅舅带回去。   为了给妹妹摘这些小果子,安齐的小手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小刺,每天都要用娘亲的绣花针挑出来。   安然见了,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她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这么馋嘴,害得还是小孩子的哥哥总是受伤。但安齐总是安慰她说自己也爱吃,村里的小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谁没被这些小刺扎过?   山坡是无主的,孩子们都馋着呢,要想抢先摘到成熟的野果子,不抢不行啊!既然要拼速度,被刺扎就难免了。村里的孩子们都习惯了。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大问题是山上蛇虫太多,一不小心就能遇上。   自从安然和哥哥在山坡上找刺梨吃却差点被蛇咬之后,她就再也不上山了,也不让哥哥上山去。   于是,他们午后的活动便改成了去小河里摸鱼。   小河不过一丈来宽,水也不深,一般刚没小腿,深的地方却有五六尺,那是村里人挖了来蓄水洗衣服的。   于是,小河边便经常可以看到安然提着小竹篓,安齐卷着裤管在小河里摸鱼。鱼不常摸到,螃蟹倒是时不时能找到一两个,虽然远远比不得安然前世吃的大闸蟹,却也聊胜于无了。   其实最香还要算在竹林里抓的竹心虫,嘴像钻头一样又长又硬,能钻穿竹笋的外壳吃里面的嫩笋,脚上有倒钩,能牢牢地抓在竹笋上。虽然有翅膀,但似乎运动神经不灵敏,都被人抓住了才开始做准备,哪里还能逃得掉?   安齐小心地将这虫子脚上长倒钩的那一截掰掉,用细细的竹签儿插在最大的那对足上,而后只需拿着竹签儿,就不怕这虫子跑了。安齐这才递给安然拿着。这个时候,人放开了虫子只拿着竹签儿,虫子以为自己逃跑的机会到了,便使劲地飞啊飞啊,扇起风就像一把小风扇似的,有趣又好玩。安然喜欢得不行,天然风扇,还不用电的,呵呵。   等玩腻了,就回家放到灶里的热灰里烧了吃,香得很。然后第二天中午再出去捉。安然还吃过蝗虫呢,不过她私以为蝗虫虽然跟这竹心虫都是昆虫,味道却不如这竹心虫好吃。可惜的是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去竹林里捉这中竹心虫吃,安齐和安然兄妹俩一要速度快,二要眼睛巧,三要动作迅速,这才能抢到,不然说不定就被别的孩子抢了先。   唉,别说吃虫子恶心,没有肉吃的孩子,也只能吃虫子解馋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秋收了。赵世华这些天每天都要去田里看看。   安然犹豫了许久,终于在一次随爹爹去田里看稻谷时开口道:“爹爹,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过些天又长出来了。您说这稻谷要是割了能不能再长出来?”   赵世华一怔,正要反驳她稻谷可不是韭菜,却忽然想到,自己女儿可不是个随便开口胡说八道的人。而且,没有试过谁又能下结论?他想起以前秋收以后,有时候因为忙耽搁了犁田,那稻桩上不就发了新芽出来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再抽稻穗,需要多长的时间。而且,他似乎总觉得自己在什么书上见过类似的记述。   想到这里,赵世华便回家取了镰刀来,割了八株稻穗,并留下高矮不同的八种稻桩以便观察。   安然见了,心中暗自感叹,爹爹真的是个聪明又注重实践的人啊。以后要是当了官,一定能当个好官!   ☆、第二十三章想买安然当丫头   回家以后,顾宛娘看到赵世华割了尚未成熟的稻穗,很是奇怪。赵世华便笑道:“我看那韭菜割了一茬很快又长出一茬来,我试试看这稻子能不能再长出一茬来。”   顾宛娘张口结舌,但随即便笑了。她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赵世华,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想到什么就要动手试试才甘心。   而后,赵世华便去书架上找书看。他依稀记得小时候似乎在哪本书上好像见过水稻再生的描述。可惜,他找了几天,连大哥家的书柜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到。赵世华记得祖父过世以后,娘亲好像卖过几次书的,估计是被当成无用的杂书卖掉了吧!等农闲的时候,再去县里的书铺看看,现在有余钱了,也可以买几本新书了。   不过几天,田里的稻子就变得金灿灿沉甸甸了。赵家父子几个本来说好以后农忙还是相互帮衬着干活的,但现在赵世华考了秀才,赵茂生便不让他下地收割了,说这活儿太累,不能让他损了身体。   对此王氏很有意见,凭啥老二不给他们家干活,却让他们去给他白干活啊?可是老大眼睛一瞪,她便住声了。她发现现在丈夫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以前不过吼她几声,她还可以当没听到,现在却是动不动就要动手的,这拳头落到了身上,不长记性不行啊。   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将二老地里的稻子收了,然后收老大家里的。   赵世华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想着自己家地本来就少,便和顾宛娘商量了一下,自己夫妻两个下田将地里的稻子割回来。安齐见了,说自己是个大孩子了,也要跟着去帮忙,赵世华想了想,便准了。他认为,女儿是需要娇养着的,男孩子嘛,还是要吃得苦才能成才。   赵世华检查了几天前自己割掉的几株稻穗,选了出芽最好的给顾宛娘和赵安齐看,三个人便大致按着这个高度收割,与平日里齐地收割大不相同。   邻居看到了,只当这夫妻两个偷懒取巧,割得高一些,一来可以少弯腰,二来挑回去也可以省力。   赵茂生父子三个很快就知道了。老头子将赵世华说了一通,但赵世华固执起来,却是谁都劝说不下来的。他不去给二老帮忙心里就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自己闲着,让二老帮他干这样的脏活儿累活儿?赵茂生看儿子坚持,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毕竟老二家地少,也不过两三天就全部割完了。   赵安齐今年七岁了,今年是第一次跟着大人下田割稻,他人矮,反而不用弯腰,倒是比爹娘都轻松些。只是人小,力气也不大,割一会儿要歇一会儿。   安然负责在晒坝上看着鸡鸭,她提着一根小竹竿,在晒坝上跑来跑去,将想要偷吃的鸡鸭追得到处乱跑,没两下就晒得满头大汗。   这活儿去年安然就干过一次了,倒也驾轻就熟。只是,真的很累啊!好在就这么两三天而已,只要将割下来的稻谷晒上一天,再击打下来,后面再晒上一两天就可以装到柜子里了。每次跑累了,安然就想想爹娘和哥哥还在田里割稻谷,那个活儿更脏更累,她就没有任何抱怨,觉得再累都是幸福的。   这时,大路上忽然来了一辆漂亮的马车,看到晒坝上只有一个小姑娘,便在路边停下来,车夫下车过来问道:“小姑娘别怕,我是问路的。请问这村里有个赵秀才,你知道是哪家吗?”   安然一愣,赵秀才?找爹爹的?   “你们是什么人啊?找赵秀才做什么?”安然问道。   车夫见安然不回答自己的话,反而问起他们的来历,不由得很有些意外。要知道乡下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一般都是很胆小的。而安然看起来还这么小,居然吐字如此清晰,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很聪明,神色间没有半分的惊恐,竟然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这时,忽然从车里跳出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穿着一身蓝色的丝绸圆领长袍,胸口绣着大大的吉祥五福团纹,袖口和衣襟上还绣了海浪纹的花样。虽然头顶上太阳火辣辣的,却时有清风徐徐,那袍子所用的丝绸极薄,被风一吹便紧贴在身上,连里面白色的软纱细麻布的亵裤都若隐若现。   这孩子五官生得还算不错,只是身体略有些发胖,眉间有些骄横之色,让人喜欢不起来。   安然暗忖,这一身衣服穿着倒是凉快得很。看起来应该是个很有钱的人,只是不知道找爹爹做什么。   “喂,问你话呢!就是你!”那男孩子指着安然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赵秀才住哪儿?快引我们去!到了地方小爷赏你果子吃!”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但安然看在对方是一个小孩子的份上,也就不好意思跟人家计较了。不过,既然让她不高兴,她自然也懒得理会他。   那车夫见安然不理会自家少爷,又见自己少爷似乎有些生气了,担心他发怒伤了这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忙道:“这是姚老爷家的小公子,是想请赵秀才去府上当西席的。小姑娘,你要是知道赵秀才家在哪儿,就带我们去吧!等到了地方自会给你赏钱。”   安然原本还担心是不是爹爹去州府院试是认识的什么朋友来访,听说是镇上的姚老爷,又是请爹爹去当西席的,当下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她轻轻一笑道:“只怕二位要白跑一趟了。赵秀才说了不会开馆授徒,也不会给人家当西席的。他家里还有妻子儿女要照顾呢!”   安然此话一出,不但那男孩子愣神,就连在马车里没有出来的姚老爷都怔了一下。这话是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能说得出来的?   姚老爷撑着伞掀开车帘跳下来,上前几步问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怎么偌大个王家村,连个大人都找不到?”   安然猜测着这位应该就是镇上有名的姚老爷了,便随口回了一句:“这几日忙着秋收,大人都在地里呢!”留在家的不是像她这样的小孩子,就是老得走不得路的老人,这半晌午的,自然看不到大人。   姚老爷看着安然小小年纪,说话却极清楚明白,一张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倒是十分可爱,特别那一双眼睛,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不由得满脸趣味道:“小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啊?看你口齿伶俐,不如去我家给我儿当个研墨的小丫头吧?到了我家,吃好的,穿好的,更不用日晒雨淋,只要伺候少爷读书就行了。”   ☆、第二十四章千金不卖   安然听到这里,再也没有兴趣陪他们磕牙浪费时间了。   “姚老爷,你们可以回去了,赵秀才明年还要参加秋闱呢,是不会去你们府上当西席的。”说完,她转身就去追赶偷吃的鸡鸭去了。   这时,那位姚少爷忽然跳脚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爹,把她买回去给我当丫头!她长得好看,长大了还可以给我当暖床的媳妇儿!”   姚老爷看着安然的小身影,乐呵呵地说:“当媳妇不行,倒是难得聪明伶俐,要是从小调教好了,以后当个小妾还可以。”   这时,赵世华挑着割下来的稻穗回来,正好听到这话。他当即放下担子,怒气冲冲地提着扁担大步走过来,高声道:“岂有此理!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非议我女儿?莫不是哪里来的拐子想要拐卖孩子?”   姚老爷见人家大人来了,脸上略有些尴尬地说:“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我们是看到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心中喜爱,所以才跟她打探家里的大人在何处,是想买回去给我……”   “住口!”赵世华怒吼一声道,“你当自己有钱就什么都可以买吗?我家的姑娘乃是家中至宝,千金不换。休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走,你们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姚老爷看赵世华穿着无袖的褂子,光着的膀子上还粘着几片零碎的稻叶,满头大汗,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回来。他暗自撇撇嘴,想着不过是个穷种地的,居然敢以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那气就腾腾腾地往上冒。   那车夫见自己老爷冷下脸来,赶紧道:“这位是姚老爷,这一片地都是姚老爷的,你这汉子是哪家的?竟然如此对老爷无礼?”   赵世华挑挑眉,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姚老爷。村里人都说姚老爷是个大善人,原来闻名不如见面。大善人竟然会无故非议人家的姑娘?怎么,难道大善人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姚老爷原本以为赵世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会对自己诚惶诚恐起来,却不料此人竟然一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言辞还如此尖锐。而且,看此人说话气度,倒不像个种田的佃农,难道他还读过书不成?   “你是哪家的后生?不想再种姚家的地了不成?”姚老爷沉着脸道。   赵世华冷哼一声道:“我姓赵,我家的地是祖上传下来的,可不是你姚家的!”   姚老爷立即反应过来,姓赵,这个年纪,词锋又如此尖锐的,只怕就是那位赵秀才了。他之前就听说这赵秀才家里很穷,所以特意选了这个时间过来,就是想趁着赵世华下地干活最辛苦最狼狈的时候动之以情把人请回去。   他原想着,自己衣着光鲜乘着马车而来,看到赵秀才浑身汗水灰尘地在地里干活儿,他再做出一副诚恳的架势来,加之许以重利,估计这赵秀才就会对自己感恩戴德,答应给自己的儿子当西席,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了。谁能想到,事情偏偏成了这样子呢?不但自己预料的场景没出现,反而得罪了人家。   姚老爷略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来意说了。   “这位就是此科的赵秀才赵老爷了吧?久闻大名。方才不过是误会一场。我们此来,原本是想请赵老爷去府上当西席的,因为不识路,所以才下车问询令爱千金的……”   赵世华冷哼一声道:“原来背后非议良家女儿也算误会。那就暂且算做误会吧!但还就请姚老爷管好令公子和下人,我赵盛林的女儿可不是给人胡乱编排的!”   姚老爷见赵世华如此倨傲,心里也不太喜欢,但不把人请回去,又如何能折服他?不能折服此人,他心里就不痛快。   想到这里,姚老爷又耐着性子追问道:“不知道赵老爷可愿给犬子开蒙?”不等赵世华回答,他又赶紧道,“听说赵老爷要参加明年的秋闱,不如给犬子当西席,也耽误不了赵老爷太多的时间,闲时也能读书温习,每月束修二两银子,到明年秋闱时,盘缠也有了……”   赵世华最见不得姚老爷那副高高在上明明占了便宜还满脸施舍的样子,当即摆摆手道:“姚老爷不用说了。赵某不才,教不了令公子,姚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识好歹……哼!”姚老爷见赵世华始终一副黑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恼怒地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走,回去!”   那姚少爷见赵世华没答应,立即便乐了,当即拍着手哈哈笑道:“爹,他说他教不了我!爹啊,你怎么给我找了这么个没用的师傅?还好他老实,不然真的请了回去,不是害我吗?”   这小子早就听人说读书很辛苦,后来开蒙更是觉得读书既辛苦又没趣,几年来硬是使计赶走了五个师傅。今天老头子一再叮嘱他要听话,他才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没有说出格的话,想不到即将成为他第六个师傅的人不用他出手就已经搞定了,心里那个欢喜啊,不表达出来岂不是憋得慌?   赵世华看着姚家少爷那得意的样子,不由讥诮地冷哼了一声。连句话都不会听,不过是个草包!   安然见那姚老爷三人要走了,赶紧拉着爹爹就往晒坝外边阴凉的大树下走去,又端了小板凳放好,推着爹爹坐下休息。   “爹爹,你累了吧?先歇会儿。”   赵世华确实又累又渴,便顺势坐下。安然看爹爹坐下来,又赶紧取了湿帕子垫着脚尖帮爹爹擦去脸上的汗水。   赵世华接过帕子自己擦了几下,满脸幸福地看着自己聪明懂事又孝顺的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他将湿帕子扔到一边,拉着安然坐到自己腿上,又顺手取了地上的蒲扇给女儿扇风,同时心疼地责怪道:“傻孩子,你坐在这树荫下就行了,跑那大太阳底下站着做什么?晒坏了吧?看看,脸都晒红了。”   安然摇头道:“囡囡不要紧。爹爹娘亲和哥哥才辛苦呢!”她挣扎着从爹爹膝上跳下来,将放在冷水里泡着的绿豆汤端给爹爹道,“爹爹,你渴了吧?先喝点绿豆汤,囡囡给爹爹打扇。”   “不是给你喝的吗?怎么没喝?傻孩子,爹爹田里也有呢!不过既然是女儿的孝心,爹爹就喝了!”赵世华笑呵呵地接过绿豆汤,又将扇子递给安然,得意地感叹道,“我家小囡囡真是孝顺!爹爹看到我家小囡囡就不觉得累了。”   马车缓缓启动,姚老爷将马车窗帘掀开一条小缝,看着路边大树下那一对父女,心中颇不是滋味儿。那小丫头真是个聪明伶俐又孝顺的,别说,他还真的很喜欢,也不怪那赵秀才那样疼她。想起自己家里那么多儿女,哪有一个这样贴心孝顺的?说起来,今天这事还真的是一场误会,若是那小丫头一开始就说赵秀才是她爹爹,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   据说县尊大人和州府的林学政都很看好这个赵秀才,毕竟乡里乡亲的,要是就此结怨了倒是不好。万一以后这赵秀才真的中了举当了官,赵家得了势……   姚老爷想了想,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第二十五章媒婆上门   五天后,安然家的稻子就全都收进柜子了,而田里的稻桩也开始发芽了。   赵家二老看到了,以为他们是为了收割的时候省力才留下那么高的稻桩,又好几天都没有去割掉,还主动过去问他们是不是累了,说等自己田里的事情忙完了,要过去给他们帮忙。   赵世华婉拒了爹娘的好意,说自己在书上看到再生稻的事情,想要试验一下,这是有意留下的。二老很意外,这才没说话了。   接着,赵世华就从村里的小河引了水放进田里,又撒了些草木灰和鸡鸭粪进去,没几天,那叶片就抽出来了,绿油油的一片。   秋收以后,乡亲们都将田犁了,重新整理了还可以种上一茬长得快的蔬菜,而后便要开始准备着种冬小麦了,只有赵世华家的地没动静,自然也引人注意。看到他田里的稻桩上发了新芽,抽出新叶来,乡亲们都很好奇。   赵世华简单地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说自己在书上看到过再生稻的事情,等自己研究好了,就将这项技术传给乡亲们,不然冒冒然跟乡亲们说,万一要是天气冷了稻子不抽穗了,或者耽误了大家种冬小麦就不好了。   乡亲们满意地回去了,个个都对赵世华满口称赞。   八月初六那天,赵世华在家温书,顺便给两个孩子讲授新课,顾宛娘也没有出去,就坐在大门口绣花。   忽然,小院门口来了一个穿红着绿的妇人,高高的嗓门远远地就开始叫着:“请问这是赵老爷家吗?哎呀,赵老爷、秀才娘子大喜呀!”   赵世华正在给儿子讲书,被这声音一惊,不由皱起眉头。他不认识这个声音,而且,男女有别,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说话行事这样不端静?   倒是顾氏一眼就看出了来人的身份。看这穿红着绿的,头上一朵大红花,手中一把丝绢团扇,走起路来刻意的扭着腰却又步伐如风,多半是媒婆。她暗自蹙眉,却还是赶紧过去开了门将人迎进来。   “不知道这位大嫂到我们家来有什么事?”   “呵呵,当然是好事,喜事,大喜事!我啊,是来给秀才老爷家的姑娘提亲的,秀才娘子,我们进去说吧!”   这媒婆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白粉,脸上还有两团红艳艳的胭脂,活像个小丑,一笑起来,那粉就扑簌簌往下掉。安然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这媒婆跟电视上演的还真的很像呢!咦,对了,她刚才说什么?是来为谁提亲的?怎么又有人打她的主意了?   安然还在震惊中,却被那媒婆看到了。只听她声音高亢洪亮地笑道:“哎呀,这就是令爱千金吧?果真是生得粉雕玉琢,好像观音菩萨坐下的童女一般,我王媒婆见过数百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比得上的!哎呀,真真是可爱得不行……”   安然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暗叹:果然是媒婆的嘴呀!   她赶紧跑进西厢房,拉着爹爹的手轻轻摇晃道:“爹爹,不要把囡囡给别人,囡囡要一辈子跟爹娘和哥哥在一起。”   赵世华一愣,随即便笑了,他弯腰将女儿抱起来,乐呵呵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爹爹可舍不得将我的小囡囡给别人,囡囡放心,你一辈子都是爹爹的心肝宝贝。”   安然勉强笑了笑,知道爹爹这是哄她呢。不过,爹爹应该不会将她随意许人就是了。   堂屋里,王媒婆已经说明了来意,竟然是给姚老爷家的独生子求亲的。   顾宛娘那天虽然没有见过姚老爷,却是听丈夫和女儿说起过的,心里对那种随便非议人家女儿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虽说家里有钱,但她又不是卖女儿,姚家有钱没钱与她有什么关系?   顾宛娘当即便回道:“姚老爷是我们西林镇首富,就是在县里也是数得上号的富贵人家,我们家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让王嫂子白跑一趟了,实在不好意思。”   王媒婆听顾宛娘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这趟差事不太好办,本来还以为赵家不过是想拖一拖,也给自己女儿长些体面,却想不到顾氏一开口就直接拒绝了。她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姚老爷在这一代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不但家里极富裕,听说为人也很慈善,而且还有个妹妹嫁给了前任县尊大人周大人当五姨奶奶。   听说现在周大人已经升任福建广州府同知了,虽然不在本地,但好歹也跟官家有些关系。而赵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流落过来的,在这里本就没有根基,就算赵秀才如今也算有了功名了,但要再进一步可不容易,与姚家这样的大地主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王媒婆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赵家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她原本以为,这桩婚事会水到渠成顺顺利利的,想不到人家姚老爷都开口了,这赵家却不识好歹起来。   “秀才娘子多虑了,既然姚老爷差我来向赵老爷提亲,自然不存在什么高攀不高攀的。照我说啊,赵老爷得中秀才,赵家就是书香门第,这可不比姚老爷差。其实姚老爷也是读过书的人,只是一直没有功名罢了,那位姚少爷也是请了西席开蒙的,以后也是要参加科考的,说起来你们两家还是门当户对的……”   王媒婆不愧是当媒婆的,她仿佛没有听到顾宛娘的拒绝,反而滔滔不绝开始劝说起来。   顾宛娘几次想要说话,都让她拦住了。顾宛娘也就随她去了,反正自己心中打定主意就是了。   “秀才娘子啊,您仔细想想,其实这门亲事还是很不错的。姚家的情况您也应该听说了些才是,别说我们西林镇了,就是整个县里,只怕也找不到更好的亲事了。您看,首先这两家住得又近,现在两个孩子都小,也可以常来常往,以后成了亲夫妻感情也好,而且姑娘回门也方便不是?再一个,姚家富裕,姑娘要是嫁过去,也不会吃苦,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咱们当娘的,不就盼着儿女能过好日子吗?秀才娘子,您再考虑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王媒婆很会说话,若不是有了前些时日姚老爷父子想要强买安然回去当丫头做小妾的事情,顾宛娘还真会动心,但既然知道了姚家父子的真面目,她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的。顾宛娘虽然也没想好将来给女儿挑个什么样的人家,但至少不会是随便就要纳妾的人家。那姚家少爷还这么小,姚老爷就想着给儿子纳妾了,能是什么好东西?   据说,那姚老爷家里的通房侍妾有十几个,整个后院乌烟瘴气的,也是为这个,那姚老爷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就只养下一个儿子,女儿倒是多,大大小小有七个。这样的人家,就是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第二十六章想去县城   顾宛娘等王媒婆说完了,依然是淡淡一笑道:“多谢王大嫂费心,只是小女年纪还小,实在不想这么早定下亲事。”   王媒婆想不到自己说了这么多,顾氏还是不答应,而且她看得出来,顾氏是真的不想结这门亲事,让她很不理解。虽然刚才她话说得好听,但不管怎么看,这门婚事都是赵家高攀姚家才对。居然有人不想女儿去享福的?这是什么道理?   “秀才娘子啊,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跟赵老爷商量一下?”王媒婆想着,这女人家难免头发长见识短,赵老爷可是秀才老爷,应该不会这么拎不清吧?   这时,赵世华从西厢房里走出来,沉着脸道:“不用商量了,拙荆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姚家富贵之家,我们小门小户,不敢高攀。”   王媒婆见赵世华冷着一张脸出来,语气坚决,显然没有可回旋之处,也只好起身道:“既然如此,那老婆子这就给姚老爷回话去了。”   顾宛娘看那王媒婆脸色不太好,赶紧取了五十个大钱塞到她手心里,客气地笑道:“辛苦大嫂子白跑一趟,这几个钱,大嫂拿去打壶酒喝。”   王媒婆掂了掂手中的五十个大钱,脸色立即变得好看起来,一张脸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连嗓门都仿佛一下子高了八度似地。只听她呵呵笑道:“哎呀,赵老爷将来肯定是要中举人考状元的,姑娘年纪还小,还是不着急定亲的好。呵呵……”   赵世华看着顾宛娘将王媒婆送出了院子,却忍不住蹙起眉头。姚家可是他们这一带有名的大财主,极有根基,势力颇大,算上前面一次,他算是彻底得罪了姚家了。他自己倒是不怕什么,就是担心姚家会想什么阴损主意,万一要是伤到了他的妻子儿女,可就悔之不及了。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的家人。   顾宛娘送了王媒婆回来,赵世华问她:“给了她多少钱?”   顾宛娘叹息道:“五十个大钱。”   赵世华皱眉“她会不会嫌少?”   顾宛娘摇头道:“应该不会。她就算说成了亲事,女方一般也不会打赏这么多。而且,你现在毕竟有了功名,做媒婆的走街串巷,可是通透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赵世华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才道:“宛娘,我想到县里谋个差事,你带着孩子,我们一起搬到县里去住吧!”   顾宛娘一怔:“好好的,干嘛搬到县里去?我们在这里有房有地,自己种田种菜养点鸡鸭,平时也不用花销什么。要是到了县里,什么都要花钱……而且,你不是明年要参加乡试吗?你也该好好温书才是。”   赵世华轻轻叹息道:“我想在县城里谋个馆,其实也可以温书,而且在县城里,总能见识一些乡下没有的东西,朝廷要是有些什么变化,也能早点得到消息。”赵世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担心姚家求亲不成会对他们一家不利。   “之前你不是说县尊大人让你去县学吗?要不然你就去县学里读书吧?”顾宛娘想着,如果去人家家里当西席,就得用心才是,要是遇上不省心的学生,只怕要影响丈夫温书的。   赵世华摇摇头道:“如果只我一个人,去县学也不无不可,但既然是我们一家人都去县里住,我自然要谋个差事才好。”他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他得养家。   安然和哥哥躲在门口偷听,安齐听说要搬到县里去住,不由很是兴奋。男孩子都喜欢热闹稀奇的东西,只是娘亲说的也对,县城里什么都贵,需要很多钱,这可怎么办呢?爹爹可以出去谋个差事,妹妹会画画能赚钱,娘亲会刺绣,也能挣钱,好像家里就他一个人没用,是吃闲饭的。安齐的情绪很快又低落下来。   这时,安然忽然跑出去,拉着爹爹的手道:“爹爹,要不你去给县尊大人当文书吧!”文书就是师爷。   赵世华先是一愣,而后便是一喜。是啊,若是能去给县尊大人当文书,一来可以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二来也可以安置家人,也不必担心姚家报复。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以此次科考来看,朝廷要选的就是能办事的人才,他若能在县尊大人手底下历练一年,到了明年会试,他就更有把握了。赵世华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只是,县尊大人身边有一位陈师爷了啊!   不过,事在人为,既然想到这么好的一条路,总要努力试试看才行。就算钱大人这里不行,或许可以让钱大人介绍他到其他同年朋友那里当师爷也成啊!   “对了,囡囡,你怎么知道县尊大人的文书?”赵世华忽然反应过来,他家小囡囡是不是太聪明了点?   安然不以为意地回道:“上次小舅舅来报信,就说是县尊大人身边的陈师爷将爹爹中了的消息告诉他的。囡囡就问了什么是师爷,舅舅说,师爷就是文书,是帮助县尊大人打理政务的。”   赵世华点点头,对女儿的聪明又高看了一眼。这丫头要是个儿子,他们赵家只怕就真的要兴旺起来了。   说到这里,赵世华转头对顾宛娘道:“我去一趟县里,找县尊大人说说看。我记得县尊大人身边的陈师爷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去养老了。我先跟县尊大人说说,要是有了空缺,也免得被别人谋了去。”   “那你先去找找我大哥,听说他在县尊大人面前也还能说上几句话。”顾宛娘点点头,也觉得去给县尊大人当文书不错。只是这差事好像很忙,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丈夫读书。   顾宛娘当晚就帮赵世华装了一袋新米,第二天,赵世华就雇了村里的牛车到了镇上,又在镇上雇了辆马车赶去岳父家。   ------题外话------   感谢给筝送钻送花的亲们!   ☆、第二十七章事成   赵世华过了三天才回家,回来的时候却是顾胜武送回来的。安然见爹爹满脸喜色,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果然,赵世华跳下马车,第一件事情就是抱起安然举得高高的转了个圈儿,而后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接着笑道:“爹爹的小宝贝,你真是爹爹的小福星。我们很快就要搬到县里去了。”   这时,顾胜武停好马车,将马解下了栓到院子里的杏树下,抱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过来,对顾宛娘道:“姐,你放心,姐夫的差事都说好了。钱大人身边的陈师爷年纪大了,说了今年年底就要回乡养老,钱大人正在为难上哪儿找称心的师爷呢!我们已经跟钱大人说好了,钱大人让姐夫十月前过去,先跟着陈师爷学习两个月,以后就顶陈师爷的班了。”   顾宛娘听到这里,也不禁欣喜地笑了。尽管丈夫没有明说,但她还是猜到了丈夫在担心什么,虽然她很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但为了孩子和丈夫,离开这里去县里也好。   顾胜武这次过来还带来了顾家为赵家小姑赵云杏添妆的东西。几匹喜色的软纱细麻布,一副银头面。知道赵家小姑也嫁了个秀才,据说考得还不错,以后说不定也是前途无量,顾家既然能拉得上关系,自然要抓住机会交好的。   那银头面的样式正是安然亲自设计的石榴系列。发梳、发簪、耳坠、项链、手镯、戒指,整个一套都是以裂口的石榴和绽放的石榴花为主题的,石榴寓意多子,用来送嫁倒是再合适不过。   赵云杏见了,欢喜得不行。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有了这么多的首饰,还是银的,就连娘和几个嫂子都没有。   容氏得意地将整副头面摆出来给大家看,谁见了都忍不住眼红。   这也是大大地给顾宛娘长脸的事情,自此后村里的人见了容氏都忍不住要夸夸她福气好,找了顾氏那么好的儿媳和顾家那么好的亲家。   容氏每每听到这些都乐得合不拢嘴,只王氏背地里总哼哼,但自家娘家只送了十斤白面过来,连老三何氏娘家都不如,她没底气,这才没有公开说什么。但想起那一整套的头面,她就妒忌得不行!她也是个聪明的,她想,既然顾家给小姑添妆都能送这样一份大礼,对顾氏这个女儿还能差了?顾宛娘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呢?   既然决定了离开西林镇去县城,赵世华便开始做准备了。   家里的屋子,他打算托付给二老照看,家里的鸡鸭粮食田地什么的,也都留给二老。   正好顾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决定搬到县城,宅子都买好了,赵世华便托舅兄帮忙找一处小宅子租下来,等把地里的再生稻收了就搬到县城去。   赵世华这次去顾家,顾胜文便将上个月银楼的帐给他看,又将六十多两银子的分成给了他。赵世华没有看账本,却收下了银子。现在他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不跟舅兄客气了,不说女儿设计的花样是不是真的有用,总之这份情他记下了,今后一并还就是了。   赵世华将自己即将去县里,要给县尊大人当师爷的事情告诉二老,又将家里的田地屋舍等托付给二老照看。容氏很高兴,在她看来,儿子就算以后不考举人,一辈子给县尊大人当师爷,那也是很好很体面的事情。而赵茂生却迟疑地问道:“给县尊大人当师爷会不会很忙?不会影响你看书吧?”   赵世华笑着安慰二老道:“爹,娘,你们放心。如果现在就熟悉如何处理政务,等到明年乡试的时候,只有好处。事实上本科的考试,就有如何处理政务的内容了。”   二老听到这里,俱都含笑点了点头。既然儿子这么说,他们自然相信。   晚上,赵家老大和老三两家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一家人再一次聚在一起庆祝。难得就连王氏都没有说什么酸话,反而一个劲地奉承赵世华,让赵世华颇有些不适应。   安然和两个堂姐,两个哥哥坐在小桌子上,听着大人那边说话,心里美滋滋的。他们家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啊!要知道,县尊大人的文书虽然没有品级,只是县尊大人的私人幕僚,但要是得县尊大人信任,那实权也是很大的。在安然前生,那就相当于县长秘书,说出去也算是个人物了。当然,安然最高兴的是,爹爹从现在就开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明年科举一定可以考上的!   赵茂生倒是想开口让赵世华将侄儿南哥儿一起带上,但想着王氏过去是怎么对待老二一家的,这话就没脸说出口。   赵世华也想到了南哥儿。这是他第一个侄儿,出生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家,那几乎就是当自己的儿子疼爱的。南哥儿会说话他就教他认字,三岁就给他正式启蒙,每天不管干活儿干得多累,都会抽出时间教孩子读书认字。这个孩子,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啊!还是去年分家出去以后,王氏也没脸让南哥儿上他家去,南哥儿才被送去邻村的蒙学馆里继续读书的。   但现在还不行,现在他在县城还没站稳脚跟,万一有个什么事,自己一家人自然是祸福与共,但耽误了侄儿就不好了。他想着,等明年开春要是他在县里站稳了脚跟,就把南哥儿接过去,送到县学里读书,晚上他还可以指导一下。这样过两年就可以让南哥儿下场试试了。   以后,他们赵家还需要南哥儿齐哥儿一起撑起来。   ------题外话------   这章内容有点少,下一章一定多写点。   ☆、第二十八章安然落水   农闲时候,孩子们每天都在外面疯跑,撵鸡打狗的好不快活。虽然赵安齐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但也还是个孩子,看到别的孩子出去玩了,他自然也心痒。赵世华和顾宛娘也不是古板的父母,家里没有事,功课也完成了,就让两个孩子出去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   八月,枣子成熟了。村子里的小河边有三棵枣树,长得高高的,树上满是刺,孩子们想吃个枣还真不容易。   安然前世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倒也不是很喜欢吃枣,但如今在这小山村里,基本上就很少吃到水果了,好不容易有几棵无主的枣树,自然也馋。特别是安然将山上列为危险的禁地以后,兄妹两个也只能去河边找吃的了。好在河边也有地瓜,只是被村里的孩子们都刨得差不多了。如今枣子成熟了,自然是那些野果子比不上的诱惑。   就在赵云杏成亲前两天的午后,兄妹两个吃了饭也不去歇午觉,听到邻居王三婶家九岁的阿旺哥一招呼,便跟着人家跑了。   到了小河边,只见三棵枣树下已经围着一群孩子了,一个个手拿长竹竿,正往树上打,掉下来枣子就一窝蜂跑去抢。为此,这些孩子没少打架,但今天你抢了我的,明天我抢了你的,孩子们打过就算了。抢到吃的难免被人打一顿,但依旧乐呵呵的,第二天还是好伙伴,仍旧一起玩。   安齐可舍不得让安然过去,要是不小心遭受池鱼之殃被人打了怎么得了?   “你在外面看着,等会儿哥哥打了来给你吃。”   安然点点头,乖乖地站得远远的。   只见长得颇为强壮的阿旺哥手拿一根长竹竿,一下一下重重地打着高高的枣树,一个个拇指大的枣子便簌簌地往下落。安齐在树下跟一群孩子争抢着,时不时就被人推攘一把,看得安然心疼得很。   因为枣树是在小河边的,有些枣子就掉到了小河了。那一段小河里水不深,孩子们裤脚也不挽起来就往小河里跳。安然无意中看到有一个枣子顺着河水漂下来了,当即也来不及多想,便追着枣子跳到河里。与此同时,岸上的其他孩子也看到了河里的枣子,一窝蜂地扑了过来。   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推了安然一把,安然脚一滑,就掉进了下面一个专门挖出来蓄水洗衣服的大坑。   那是一个足有四五尺深的大坑,四岁的安然一掉下去就没了顶,而孩子们抢到枣子便上岸去了,竟然没有人发现。   安齐没有看到妹妹,着急了,一把推开前面拦着他要抢枣的孩子,高声吼道:“我妹妹呢?我妹妹在哪儿?”   安齐红着眼睛,慌乱地四处寻找着。   这时,只见一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一下子就跳进那个蓄水的深坑里,很快就捞出一个湿淋淋的小孩子来,不是安然是谁?   “妹妹?”   安齐飞快地跑了过去,只见安然浑身是水的躺在堂兄赵安南怀中,满头满脸的淤泥,四肢无力地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妹妹!”安齐急得眼睛都红了,一下子扑过去,不住地摇晃着安然的身体。   “囡囡?囡囡?”安南轻轻拍着安然满是淤泥的小脸,又去摸她的脉搏。直到感觉到脉搏微弱的跳动,他才真正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去学堂,庆幸自己恰好在河边散步,恰好就看到了安然落水。   原来,安南的夫子年纪大了,前几日贪凉,喝了凉水闹肚子,拉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精神头也远不如从前了,便歇了馆儿,也没说什么时候再开。于是,安齐就回家来了。   这时,安然在哥哥的摇晃下终于醒转过来。她缓缓挣开眼睛,随即又赶紧闭上。眼皮上有淤泥呢!她张开嘴想说话,反而吐出一口泥水来,同时鼻子里的泥水也呛得她难受,她“呸呸呸”几口将嘴里的泥水吐出来,赶紧翻了个身,让自己头朝下,又将鼻腔里的泥水呼出来大半,这才好了些。   “妹妹,你怎么样了?”安齐看着安然痛苦的样子,心疼极了。好在妹妹……   安南看安然已经醒来,也松了口气,立即抱着她往家跑。   回到家里,赵世华和顾宛娘知道女儿落水差点淹死,后怕得很,顾宛娘抱着女儿就不放,也不管她身上又是水又是泥,赵世华谢过安南,赶紧去厨房烧水给安然洗澡。   等水烧好了,顾宛娘给安然洗了澡换了衣服放到床上,紧接着便大步出去,拉着安齐就是一顿打。   “谁让你带着妹妹去河边的?不就是几个枣儿吗?你就这么馋?啊?”   “我不是让你看好妹妹的吗?你怎么看的?”   “要是你妹妹出了什么事,你让娘怎么活?”   “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   顾宛娘一边打一边哭。   安齐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愧疚,任娘亲打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躲,只是低着头也不开口认错求饶。   赵世华在一旁见了也不劝,他觉得安齐这么大了,没有看好妹妹,的确该打。   安然想不到爹娘会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哥哥,连忙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一路小跑出来扑到哥哥身前,拦着娘亲道:“娘,你别打哥哥。是囡囡不好,不怪哥哥。哥哥让囡囡躲得远远的,怕别人打到我,是囡囡不听话,自己跳到河里捡枣的。娘打囡囡吧,囡囡以后再也不下河了……”   顾宛娘哪里舍得打安然,一把抱住她就再次语无伦次地大哭起来。   “囡囡以后不能再这样吓娘亲了,咱们以后再也不去河边玩了。你差点把娘亲吓死你知不知道……”   安然连连保证自己再也不去河边了,以后做什么都小心,慢慢劝着娘亲,才让顾宛娘平静下来。   安然想起先前的事情也是一阵后怕,要是安南哥哥晚来一点,说不定她就真的淹死了。其实说起来真是有些冤枉,她本来是会游泳的,可是刚才掉进水坑的时候是倒栽进去的,她的头埋进了坑底的淤泥里,一时有些头晕,所以才没及时浮上来。   傍晚,赵世华估摸着大哥大嫂应该都回来了,便将自己喜欢的笔墨纸砚收拾出来,又取了十两银子包好放在砚台里,装在一个小篮子里,带着妻子儿女一起去大哥家,感谢安南救了安然。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大嫂在屋里唠叨道:“我们南哥儿救了然姐儿呢,老二一家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连个外人都不如……这要是救了别家的孩子,怎么着也要好好备一份大礼谢谢我们南哥儿吧?”   ☆、第二十九章感恩的心   安南立即打断母亲的话道:“娘,囡囡是我妹妹,我救她不是应该的吗?你都说些什么啊!再说了,二叔从小给我启蒙,教我读书认字,也没看到你说过二叔几句好话。”   安淑也跟着说了一句道:“娘,咱们和二叔虽然分了家,可还是一家人啊!您不说这些话不成吗?要是让爹爹知道了,又要恼你。”   院子外面,赵世华和顾宛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时候进去似乎不太合适啊。   安然见了,让爹娘往回走了一段,她和安齐则大声叫道:“大哥,大姐,囡囡来了!”   屋里王氏听到声音,本来想要将一对“吃里爬外”的儿女骂一顿的,当即也闭了嘴。她赶紧含笑出来,本打算将安然的谢礼接过来,却看到两个孩子两手空空,脸色立即就变了,冷声道:“哟,然姐儿这是来谢你大哥来了?可真是有诚意啊,两手空空就上门来了。”   “娘!”赵安南又羞又怒,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平日里看着还是挺好的,怎么现在动不动说话就这么刻薄难听。   安然知道大伯母是什么人,自然也不会跟她计较。她上前两步拉住安南的手,认真地说道:“囡囡谢谢大哥救命之恩。囡囡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的。”   王氏听了,忍不住又冷笑一声道:“哟,瞧瞧我们然姐儿可真会说话啊!”王氏自然想不到,十多年后,整个赵氏家族都会因为这个孩子的这句承诺受益上百年。   这时,赵世华和顾宛娘终于到了。王氏看到赵世华手中的篮子,脸色才变得好看起来,忙迎上去道:“都是一家人,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话虽如此,她却立即伸手将赵世华手中的篮子接了过去,当即就开始翻检道,“我看看二叔给我们南哥儿带了什么好东西……”   安南见了自家娘亲贪婪善变的样子,只觉得脸上发烫,忙将二叔一家请进屋里去。赵世华见他不自在,含笑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多想,你娘是你娘,你是你。再说了,你娘是什么人,二叔还不知道?她就是说话难听些罢了,倒也没有坏心,你以后多开导她就是了。”   安南点点头:“嗯,侄儿知道了。谢谢二叔。”   赵世华轻笑道:“跟二叔客气什么?倒是二叔今天是特意来谢你的。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你救了囡囡,二叔心里记着呢!要是囡囡真的出了事,可就要了二叔二婶半条命了。说起来,你可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   安南听二叔这么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救囡囡不是应该的吗?就算不是囡囡,就算是陌生人,看到这种情况也要救啊!   “对了,你爹没在家?”赵世华转移话题道。   安南回道:“我爹趁着这几天地里没什么事儿,去山上采药去了。”   赵世华点点头,他本来是找大哥商量事情的,既然大哥不在,先跟爹娘和大嫂说说也行。   这时,听到声音的赵家二老、老三两口子以及赵云杏都出来了。这个时候天刚刚擦黑,大家原本都在后面的厨房做饭呢!   “说是今天囡囡掉水里了?来,奶奶看看!”容氏招招手,将安然叫了过去。   赵茂生也将安然拉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摸着安然的头道:“以后可不能再去河边玩儿了。想吃枣儿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打去。”   安然乖巧地答应着,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爷爷奶奶真好!   三叔三婶也关心地问了几句,心里都有些后怕。三叔还拉着安齐说,以后想吃什么告诉他,他帮她们摘去。   因为三叔三婶还没有孩子,对大哥二哥家的几个孩子都很疼爱,安然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重生在这个家里可真幸福啊!不但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哥哥,还有这么好的爷爷奶奶,大伯堂兄堂姐也很好,三叔三婶就更不用说了,都几乎将她当自己的孩子了。唯一不和谐的大伯母王氏,也算不上什么坏人,不过是有些小心眼,再加上说话难听些罢了。总体说来,赵家这一家子都是难得的好人啊!   这时,在篮子里找到十两银子的王氏笑呵呵的出来了。她是真的想不到这次老二能这么大方。十两银子啊!他们家三年也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银子。不知道老二家哪儿来这么多的银子,但她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救了然姐儿,然姐儿那丫头可是老二两口子的心头肉,就是把家里的钱都给她,也是应该的。   这时,赵家老大赵世荣终于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回来了。   一家人干脆把米面合到一起,在二老的厨房做了饭,围坐着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团圆饭。   饭后,赵世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等明年开春,如果我在县里一切顺利,我想把安南也带去县里。安南可以去县学,总比我们乡下的学堂好得多。大哥你看呢?”   赵世荣自然是喜出望外。“好,当然好。”   王氏也高兴地裂开了嘴,却又忽然插了一句道:“二叔啊,你也知道大哥家里穷,听说县学里学费可不便宜……”   这就叫什么,那啥改不了吃那啥。几句话功夫,又真相毕露了。赵安南低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赵世华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反而笑道:“大嫂放心,南哥儿去了县里,一切费用自然由我承担。”   王氏一听,立即又高兴起来,连连夸赞道:“二叔就是对我家南哥儿好。呵呵,二叔放心,等我家南哥儿以后考了状元,一定会孝敬你的。”   赵安南感到羞愧,赵世华倒是含笑连连点头道:“那我就等着南哥儿将来孝顺我了。”   何氏看了看大嫂那个样子,心中鄙夷。也不是没见过贪婪的,但脸皮厚成像大嫂那样的,实在罕见。何氏此刻多么想自己也有个儿子啊,二伯连王氏的儿子都肯照顾,要是她和老三有了儿子,二伯肯定也会照应的。只是,都成亲两年了,她怎么还没有孩子呢?   赵家二老心中也是感动不已,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啊!看到他们几兄弟能这样和睦,他们以后就是入了土,也能安心了。   ------题外话------   有些人物,不得不做铺垫,亲们耐心一点哈,种田文就是这样家长里短的。   ☆、第三十章小姑出嫁   八月十二,魏秀才大清早就请人抬着花轿过来接新娘子了,估计半夜就出门了。   小姑父进门的时候,安然只见他红光满面,笑意融融,显然对这桩婚事非常满意。乡下人成亲不像城里那么多花样儿,安然也没有看到小姑父念什么催妆诗,也没有人为难他不让进门,不过红包还是要给的,至于里面装了多少钱另说,总之有这么个意思就行。   很快,新郎就被迎进堂屋里。安南带着安柔和安齐安然几个上前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姑父”,就一人得了一个红包。安淑照说也是晚辈,也可以出来叫人拿个红包的,但毕竟年龄在那里,今天家里人多,容氏吩咐她就在房里呆着不要出来。   见此,大姑姑忙让自己的孩子也上去叫人。于是,大姑姑家的两个表哥,两个表姐妹也赶紧上前叫人,同样一人得了一个红包,随后便交到到了大姑姑手里。   安然看着大姑姑摸着红包满脸喜色的样子,赶紧捏了捏自己手中的红包,似乎有十个大钱?据说村东头来福的姐姐出门的时候,他作为唯一的小舅子也不过只得了四个大钱,安然他们可是侄儿侄女,又这么多个,小姑父居然准备的是十个大钱一个的红包,看来小姑父可不是吝啬的人!   安然高高兴兴地跑进西厢房,只见小姑姑穿上大红的嫁衣,头上戴着舅舅家送的银头面,两鬓上还戴了两朵大红的绢花,幸而脸上并没有敷太多粉,胭脂也上得很薄,完全将她的美衬托了出来,看着竟比平常美了十倍不止。果然是人靠衣装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肯打扮,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有不水灵不漂亮的。   “小姑姑,囡囡看到小姑父了!小姑父给囡囡红包了!”   赵云杏红着脸看着安然,抿嘴一笑,低着头没有说话。   安然继续卖萌道:“囡囡祝愿小姑姑和小姑父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小姑姑,囡囡说得好吧?快给红包!给囡囡红包!”   “你这孩子,上哪儿学的这些吉祥话?不过倒是挺好听的。”顾宛娘指着安然的额头笑骂道,“今天要红包只管找你小姑父要去,可没有找小姑姑要红包的理儿。”   安然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又跑出去了。不过是为了祝福小姑姑顺便逗大家乐罢了,她的脸皮可没那么厚,哪里好意思再去找小姑父要第二回红包?   新郎到了,新娘就要出门了。赵云杏之前还满脸羞涩喜悦呢,如今想起就要离开父母,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容氏和顾宛娘不住地劝解她,何氏赶紧找了湿帕子给她擦眼睛,王氏站在一旁撇撇嘴没有说话。昨晚赵世荣交代过,她今天要是说错一句话,就等着今晚挨打。为此,王氏一直忍着,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擦了脸,重新上了妆,顾宛娘取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给赵云杏盖上,便推着她出门去。   来到堂屋里,赵家二老端坐在堂上,小姑姑与小姑父一起给二老跪下磕了头。容氏含泪叮嘱了些嫁了人就要好好孝顺婆婆体贴丈夫疼爱孩子之类的话,便含着泪打发他们出门。   赵云杏想起爹娘疼爱了自己十几年,自己最后却要嫁到别人家里,孝顺别人的父母,自己的父母却无法照料,不由再次哭出来。   容氏也舍不得地哭红了眼睛,受了女儿女婿的礼,便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只一再催着她出门。顾宛娘将赵云杏扶起来,赵世华亲自将她背进花轿里,魏清源骑上毛驴,花轿就起轿了。   安然之前看到小姑姑哭着给爷爷奶奶磕头,那不舍的样子让她也觉得很是心酸。要知道古代可不像她前世,出嫁了也随时可以回娘家去,但随后看到新郎骑毛驴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以前看新郎官都是穿着状元袍,胸带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的,没想到来到古代看到的第一场婚礼居然是这样的。但谁让乡下人穷啊,哪里找马去?只好骑毛驴了,就这还是借的别人家的呢!   接着,她就看到奶奶容氏红着眼睛端着一碗清水,抓了一把米扔在了花轿后面,紧接着又将碗里的水向着花轿泼了出去。   安然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拍着手欢呼着跟着花轿跑,安然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别样的悲哀。她也是女儿,有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像小姑姑这样嫁出去,娘亲也会抓一把米,端一碗水把她“泼”出去?从此以后,她就再也见不到疼爱自己的爹爹娘亲和哥哥了么?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安齐看妹妹远望着小姑姑的花轿在发呆,叫了两声都没应,不由担心地推了推她。   村里无论娶媳妇嫁闺女都是大喜事,特别是小孩子们都很高兴,一来可以看热闹,二来也能吃些零嘴。可为什么妹妹却不高兴呢?先前得到红包时她不是还很欢喜的吗?   安然忽然回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安齐道:“囡囡不要长大,囡囡不要嫁人,囡囡不要变成‘泼出去的水’,呜呜呜呜……”   安齐看妹妹哭了,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顺着她的话哄道:“好,只要囡囡不想嫁,就不嫁人。囡囡是爹娘的宝贝,不会变成泼出去的水,哥哥一辈子都疼爱囡囡……”   “囡囡不信!”安然哽咽了几声道,“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连娘都能忘了,更何况我这个妹妹了。哇!囡囡不要哥哥忘了囡囡……”   安齐急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哥哥不会忘了娘的,也不会忘了囡囡,囡囡是哥哥最宝贝的妹妹,哥哥一辈子都最疼爱囡囡,媳妇儿哪有妹妹好……”要是可以,他才不想娶媳妇呢!   “真的?那囡囡长大了不嫁人,让哥哥养一辈子!”安然抬起头来,含泪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哥哥。她就要巴着哥哥,让哥哥养一辈子,她长大了也不嫁人!   “真的!”安齐重重地点头。只要妹妹不哭就好,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自己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承诺。   “那哥哥和囡囡拉钩!”安然伸出弯弯的小指头跟哥哥拉了钩盖了章,这才收了泪水高兴起来。   这时,只听身后“扑哧”一声,原来是有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安然和安齐转身一看,只见娘亲奶奶和三婶都站在不远处,正含笑看着他们呢。   “这孩子,上哪儿听来的胡话?还知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呢!呵呵!”顾宛娘将安然拉过去搂在怀中,柔声道,“囡囡放心,你永远都是娘的小心肝儿,就是‘泼出去’了,也还在娘亲心里。”   安然在娘亲怀中红了脸,怎么都不肯抬起头来。刚才为了哄哥哥答应自己,她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卖乖,呜呜呜,真是太丢脸了……   后面还有些什么仪式安然就不知道了,她是不能跟着去的。   但送嫁回来的爹爹大伯和三叔都是满面红光的,说魏家条件不错,妹妹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三天后,赵云杏和魏清源回门,赵云杏将继女魏秀芹也带来了,说这孩子太害羞了些,让安然跟她玩一玩,改改她怯懦的性子。   容氏见女儿对丈夫前妻的孩子这样好,也不住地称赞她做得对。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孩子这么小,可不能亏待了。   安然看小姑姑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过得很幸福,这样爷爷奶奶爹爹大伯三叔都会高兴吧。   魏秀芹今年四岁,是二月出生的,安然是五月的生辰,算是妹妹。不过现在安然俨然一个小姐姐的样子,拉着害羞的妹妹去拿糖果糕点吃,又教她用绳子玩翻花的小游戏,还铺了纸写字画画给她看,同时小嘴不停地跟她说话。   魏秀芹生性怯懦,但是对安然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又可爱的孩子却没有戒心,不用赵云杏怎么哄就跟着安然走了。安然由此便可以看出来,小姑姑虽然嫁过去才两天,只怕已经比小姑父更得这位小表姐喜欢。   其实安然很有些奇怪,要说小姑父长得也不难看,性子看起来也挺温和的,小表姐怕他做什么啊?那是魏秀芹的父亲,是除了她生母以外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了呀!   却说魏清源看到女儿和安然一起玩耍,原本怯懦的小脸上也变得轻松自然了许多,时不时还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来,心中更是感激妻子用心良苦。   原本今天回门,他是不打算带魏秀芹的,毕竟是前妻生的孩子,回门就带着,哪个岳家会喜欢?但赵云杏坚持要带,说既然她嫁给了他,秀芹就是她的女儿,赵家也是孩子的外祖家,自然要带过去认认门的。   如今看到赵家的人对女儿都是真心的疼爱,他如何能不感激?自此后,他对赵云杏也越发好了。   当然,赵家对魏秀芹也不全是一团和气的,比如赵家大姑姑就嘀咕了一声道:“小妹怎么把那个拖油瓶也带来了?”   王氏也撇撇嘴道:“看那丫头那见不得人的样子,还是秀才的闺女呢,还不如我家柔姐儿小时候。”   但这两人随即便收到容氏的怒眼,立即就消停不少,不敢明着再说这种话了。   容氏也对魏秀芹很好,昨天就买了糕点准备着,等她来了,还亲自去煮了鸡蛋给她吃。当然,安然和安柔也有。其他几个大孩子就没有了。   安然怕烫了手,是将鸡蛋给各个安齐剥的,而魏秀芹却直接将鸡蛋拿给了赵云杏。看来,她是很喜欢这个娘亲了。安然想,现在的魏秀芹就好像前世的自己,一直梦想着有个妈妈,好不容易有了妈妈,只要对自己不是太坏,心里总是高兴的。而小姑姑对魏秀芹是真心的好,魏秀芹肯定也能感受到,所以才这样依恋她。   而在赵云杏来说,她对魏家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那么宽敞的房子,想着大姐一家挤在两间又暗又潮的小屋子里,再看看魏家如此宽敞明亮的房子,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像在做梦一样。每次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对二哥充满了感激。要不是二哥心里想着她,将夫君带去家里,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份好姻缘?若不是二哥考中了秀才,夫君也不会娶她。   赵云杏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感激,对婆母非常孝顺,对夫君前妻留下的女儿也就特别的温和耐心,因此没两天就得到了孩子的信任和依赖,成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这位新娘亲。   赵云杏不但长得好看,人又勤快。以前在娘家还下地干活儿,如今到了魏家只需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就行,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福窝里,家里的事情总是抢着做,还总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有点时间就跟着婆母做女红,要不然就跟着夫君认字读书。   魏清源原本就是端方君子,他见赵云杏温柔善良又孝顺,人又长得好,自然也对她极好。赵云杏从小就跟着哥哥认了些字的,不过从来都是在沙地上画,从没有用毛笔写过。魏清源知道了,又怜又爱,后来每天晚上都会抽时间教她写字,红袖添香,颇有情趣,夫妻之间也越发恩爱了。   因而,自赵云杏进门,一家人很快便处得和和睦睦。刘氏逢人便夸新娶的儿媳妇好,连魏清源亡妻的娘家也对这个继室很满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但就看眼前,也知道赵云杏这门婚事没有许错。   ------题外话------   这一章分量足吧!   ☆、第三十一章开始新生活   一转眼就到了九月,赵世华每天都去田里看再生稻,记录生长情况,眼看着抽出了稻穗,扬花,慢慢变得饱满,慢慢弯下腰来,慢慢散开,变成金黄。   村里的人都来看稀奇,见真的长出稻穗来,一个个都很惊奇,随后就变成了惊喜。明年,他们也可以这么干!这增收的粮食,足够让他们的孩子吃饱肚子了。   赵世华一点都不藏私,将自己的经验全都告诉了乡亲们,还特别将稻桩的高度、后期的施肥等情况跟大家强调了几次,乡亲们都很是感激。   九月中旬,再生稻正式收获了。乡亲们自发地都来帮忙,反而拦着赵世华不让他这个秀才老爷下田。不到半天,乡亲们就把田里的稻穗全都割回来了,在晒场上晒了一天,第二天就把稻子碾了下来。经过三天的暴晒,乡亲们又帮着扬尘,将稻子里的灰尘和干瘪的空壳都扬出去,将干干净净的稻子收起来,最后欢欢喜喜地过秤。嗬!竟然有第一季产量的一半!   最后,乡亲们自己也总结出来了,这再生稻看起来稻穗并不比第一次少多少,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再生稻空壳太多,这才是影响产量的主要原因。   乡亲们也在想,为什么再生稻空壳这么多呢?有的认为是肥不够,有的认为是天气不对,各有各的说法。后来找赵世华,赵世华也不清楚,让大家明年多施追肥试试看,至于气候原因,他不是老天爷,他也没办法。   收了再生稻,赵世华又将自己荒地明年的打算告诉爹娘,嘱咐他们到时候别忘了播种,告诉他们菜籽可以榨油,顾家已经在打算开榨油作坊了,明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赵家二老连连答应。儿子是秀才呢,他说可以榨油就一定可以榨油,他说能卖个好价钱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九月底,赵世华一家收拾了细软便搬到县城里去了。   顾家头天就来了两辆马车帮他们搬家,一辆马车坐人,一辆马车拉东西。   家具什么的赵世华都没有带,顾胜武说县城里帮他们典的房子里有。他们只需带上衣服被子和这两三个月要吃的粮食就行了。   安然卯时就被娘亲叫起来了,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哥哥已经端了水过来帮她洗脸梳头。可是,安齐洗脸还行,梳头就实在难为他了。安然见娘亲太忙没时间给自己梳头,干脆将哥哥推到一边,自己在头顶上梳了一个马尾,然后取了哥哥手中的发带捆好。   嗯,这都有一年多没动手自己梳过头发了,手有点生,梳得不太好,不过也勉强过得去了。   安齐看着妹妹几下就把头发扎好了,不由得满眼的崇拜:小妹实在太能干了!连梳头都比他梳得好!   匆匆吃了点东西,就看到爷爷奶奶大伯三叔全家都来送他们了。   安然被哥哥抱到马车上,便靠着哥哥继续打瞌睡。要知道昨晚她太过兴奋,可是很晚才睡着的。安齐本来还想去给爹娘帮忙搬东西,顺便将自己的东西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但妹妹靠着自己,他哪儿都去不了,只好放松身体,将妹妹挪到自己腿上,头靠在自己肩上,希望可以让妹妹睡得更舒服一点。   等安然再次醒来,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她也从哥哥怀里换到了娘亲怀里。中午的时候,他们在镇上吃了点东西,让马稍微休息了一下,喂了水和粮食,而后又赶紧出发了。等到达县城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两辆马车刚刚进城,城门就关上了。   马车径直来到顾家。他们要先在顾家住两天,等典的房子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这一回,顾家换了一栋四进的大宅院,安然一家就住了一个小院子,舅母还拨了四个下人照顾他们,基本上是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下人跟着。说实话,这样的日子安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她喜欢娘亲和哥哥给她洗脸,不喜欢让丫头碰她。   在顾家住了两天,安然一家就搬到不远处的一处独门小院里去了。院子不大,只有两进,中间的花园不过几分地的样子,里面种着大片麦冬,墙角有一棵辛夷花,院墙上爬着一片忍冬藤。安然忍不住想着,这家人以前是大夫?怎么全是药啊!可为什么不种点牡丹栀子什么的?那也是药嘛!   院子不大,但是布置得很精巧,有水井,有下水道,显见原主人是用了心的。安然以前看书一直以为古代没有下水道,现在才知道,古人也是很聪明的,房子四周以及厨房和浴室下面都修了暗沟,一直连到河里。暗沟上面盖着石板,其间有小缝可以让水流出去,不但方便倒水,也能让地面保持干爽。   后来才知道,这家人原本是药铺的掌柜,因为前不久药铺里出了事情,东家无良,将一切责任都推给掌柜。掌柜的不但把家里的积蓄全都赔了出去,最后连房子都典了才了结了官司,如今搬到老家乡下去住了。这房子之所以典出来,而不是干脆卖掉,也是想着等以后有钱了要再收回来的。   搬家以后,赵世华立即就提着礼物去拜会了县尊大人和陈师爷,而后又将安齐送到了顾少霖所在的学堂里,第二天便开始跟着陈师爷学着处理政务。   陈师爷本来就是自己年老告辞,知道县尊大人看重赵世华,又感于主家这些年对自己的信任,自然也用心教导他。县尊钱大人也时常将赵世华叫过去,着意培养。不过半个月,赵世华就基本上上手了。   陈师爷跟钱县令回话的时候将赵世华很是夸赞了一番,让钱县令也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对赵世华也更加信任倚重起来。   钱县令实际上也是有私心的。他看到了赵世华与众不同的才学能力,那是连州府的林学政都称赞的,所以他断定赵世华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才,自然要早早结交,最好先施恩于人才好,说不定以后就能帮自己一把呢?   顾家看赵世华当了钱大人的师爷,又颇得钱大人看重,便又送了两个下人过来。一个粗使婆子方婶,负责打扫院子,浆洗衣服什么的。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晓兰,帮着顾宛娘做饭以及端茶送水之类的活计。   安齐去学堂读书去了,赵世华也每天要去县衙帮着钱大人处理政务,顾宛娘现在不用种地了,家里的事情又有人做,在家里闲得发慌,便只好整日里做针线打发时间。   现在顾家离得近,杨氏又知道顾宛娘女红好,便将女儿顾庭芳送过来让顾宛娘教导针线。顾宛娘自然不能推迟,干脆拉着安然一起学。于是,早上顾少霖将妹妹送到赵家,接了赵安齐一起去学堂,到傍晚的时候,顾少霖和赵安齐从学堂回来,正好让赵世华看看两人做功课,而后顾少霖再将妹妹顾庭芳接回去。   杨氏的意思很清楚,女儿反正早晚是赵家的人,现在就给顾宛娘自己调教,以后好赖可都不能嫌弃。而且,也有让顾庭芳和赵安齐多接触的意思,这青梅竹马感情好,将来成亲了自然也夫妻恩爱和睦。   赵安齐得了娘亲叮嘱,对顾庭芳也还耐心,有时候从学堂回来,在路上看到好吃的好玩的,给安然买的同时也会给顾庭芳带一份。杨氏听了女儿回来说起,又想到赵世华如今有了功名当了师爷,越发觉得自己这门亲事订得好。   现在家里也有钱了,自然不差安然练字的纸。于是,安齐每天下学回来就先将今天新学的字和诗文给安然讲一遍,然后安然便跟哥哥和表哥一起写功课。   这是顾少霖第一次亲眼看到安然学认字,因此被重重地打击到了。他现在才真正理解了安齐所说的,‘妹妹是天才’是什么意思。原来无论什么,只需跟她讲一遍就会了。而且,安然明明没有比他多练习,为什么她的字就是比他写得好?   顾少霖不淡定了。为了不被小表妹看不起,他忽然发奋起来,上课听得认真了,没听懂的就缠着夫子问,写字的时候也比以前认真多了。夫子跟顾胜文说的时候顾胜文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后来想想,估计是因为现在有了安齐一起读书,有了伴又有了比较,儿子为了不被表弟比下去,自然就勤奋了。   为此,顾胜文对赵安齐也更加疼爱起来,一般顾少霖有什么,赵安齐也都有。反正女婿半个儿,外甥半个儿,也是他儿子。   顾宛娘一面感叹兄长的好,一面也一再教导儿子一定要记住舅舅对他这份情,将来一定要好好对表妹庭芳,对舅舅家,能帮忙的一定要尽全力相帮。   赵安齐点点头,舅舅对他们一家的好,他自然记在心里。因此,尽管庭芳表妹有些缠人,他也忍了。只是想着以后要一辈子跟庭芳表妹生活在一起,他心里就觉得烦。要是以后要跟他生活一辈子的人是妹妹安然,那该多好啊!   ------题外话------   推荐好友央央历时两年刚刚完结的穿越巨作《眹本红妆》。央央号称龟央,虽然速度慢,但所谓慢工出细活儿,这一本《眹本红妆》可谓是央央这两年的呕心沥血之作,依然走女扮男装路线,文风清新,有活泼,有幽默,有深情,有感动,完结以后,好评如潮。   ☆、第三十二章送礼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了。过年,赵世华肯定是要回老家去的,但县里的这些亲戚朋友肯定也要送份年礼。   好在顾家的银楼生意很不错,这几个月又分了不少钱,虽然在县里开销大,也还能剩下不少银子来。而且,顾胜文知道赵世华到了县里,又给钱县令当了师爷,衙门里要打点的地方多,送的年礼也非常丰厚。   赵家的情况衙门里的人都知道,因此送年礼也只是个心意,不过是些腊肉,禽蛋什么的,但不管是钱县令还是县丞、主簿、县尉、捕头那里,都没人挑他的理。当然,这也是赵世华平时很会为人有关系。   赵世华为人一点都不古板,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农夫,并没有一般读书人的迂腐和清高。他又是个能吃苦的,不论谁让帮个忙写个信什么的他也从不推辞,跟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再加上经常时不时地请大家吃顿饭,酒过三圈,就称兄道弟了。因此,他来到县上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与县衙里的同僚们处得比当初陈师爷还要好。   一家人都准备好等腊月廿三衙门封印以后祭了灶就回老家,却不料十九那日钱县令忽然留下赵世华,邀请他廿五那天带着家眷到家里喝酒。原来,腊月廿五是钱大人的夫人文氏的生辰。   赵世华欣然应诺,主家有喜,他这个师爷自然要去道贺的。   晚上回家跟顾宛娘说起,顾宛娘却苦恼地向他讨主意:“今天大嫂也跟我说了。也真是凑巧了,廿五那天是文夫人的生辰,廿七那天却是周姨娘的生辰。你看,我们送什么好?”   赵世华不以为意地笑笑,说:“我们家什么情况钱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你随便送点绣品就是了,不过是份心意而已。”   “可是,总不能文夫人和周姨娘的礼物都一样吧?”顾宛娘道,“要是给周姨娘的礼送得比文夫人轻吧,周姨娘肯定要不高兴的。毕竟我们都是因为周姨娘才靠上钱大人的。可要是比文夫人重了,文夫人毕竟是正房……”   来到县上这两个多月里,顾宛娘也去过钱县令家好几次,有时候是文夫人找她过去说话解闷,有时候是周姨娘找她,不去又不好。但每次过去,她都恪守礼节,总是要先去拜见了文夫人才会去周姨娘那里,走的时候也总要去跟文夫人告辞的。   看起来,文夫人是个温婉贤惠的,而周姨娘稍微娇纵了些。   顾宛娘忍不住将自己的看法与赵世华说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谁知赵世华却轻笑道:“宛娘你放心,咱们家和舅兄不同。为夫能入了大人的眼,给大人当这个师爷,可不是因为周姨娘的关系。所以,周姨娘那里,我们随便意思一下就是了,甚至当做不知道都行。毕竟钱大人只是请我们参加文夫人的生日宴会,可没有提过周姨娘半句。宛娘啊,你要知道,周姨娘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以后你也注意些,尽量少去周姨娘那里。”   顾宛娘一怔,有些不明白。安然却忍不住会心一笑,爹爹就是通透。   赵世华低头见安然唇边那一抹浅浅的笑意,也是一愣,随即笑问:“你个小丫头,你知道爹爹跟娘亲说的什么?你笑什么?”   安然得意地扬着小下巴道:“怎么听不懂?爹爹说以后少去周姨娘那里。囡囡不喜欢周姨娘,所以高兴。”   赵世华摸摸她的头叮嘱道:“这些话囡囡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可不要说出去。”   安然点点头,乖巧应声:“爹爹放心,囡囡知道了。”   赵世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安齐一声道:“爹娘在家里说的话,连你表哥也不要说,知道吗?”   安齐点头,心里却有些不高兴。难道他比妹妹还不让人放心吗?竟然还要特意叮嘱他一声。   安然看娘亲听了爹爹的话脸上并没有几分喜色,知道她还是担心得罪了周姨娘,一时不忍,便出了个主意。   “娘啊,你要是觉得不给周姨娘送礼怕她不高兴的话,不如你备一份礼物托别人送给她,不让文夫人知道就是了嘛!这样两边都不会得罪。”   顾宛娘一听,当即便双眼一亮。“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跟嫂子说,我们将周姨娘的礼送到周家去,周家是周姨娘娘家的人,送多重的礼过去都没人说闲话,反而能让府里的人更加看重她。”   赵世华也诧异地看着女儿。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真难为这丫头这么小居然就能想得出来。这丫头倒是随了他,聪明通透。毕竟是仙子下凡,果真是不同寻常啊!   第二天,赵安齐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安然道:“妹妹,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周姨娘?少霖表哥说周姨娘帮舅舅说了很多好话,也帮爹爹说了很多好话,大人才让爹爹给他当师爷的。”   赵安齐怀疑地看着安然,担忧地问道:“难道周姨娘对你和娘亲不好?是不是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她看不起我们是从乡下来的?”赵安齐刚刚到学堂的时候就被人看不起,说他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是以有此一问。   安然撑着头斜睨着哥哥,耐心地教导他道:“哥哥,你忘了昨晚爹爹的话了?爹爹能给大人当师爷,是因为爹爹学问好,能力强,跟舅舅家和周姨娘没有太大关系。至于我不喜欢周姨娘,那是因为她是抢了别人丈夫的坏女人。”经过前世的熏陶,在安然心里,一切小三都是狐狸精,坏女人!   赵安齐怔了怔,在来到县里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姨娘是个什么东西,这还是到了学堂,听家里有钱的同学说起,才知道姨娘就是小老婆。原来妹妹不喜欢姨娘啊!他决定,他以后也不喜欢姨娘,所有姨娘都不喜欢。   第二天,顾宛娘等顾少霖和赵安齐去学堂了,又带着安然和顾庭芳回了顾家。   顾宛娘选了一幅鹅黄缎面为底绣石榴花开及开心石榴果的被面带着,让杨氏一块带去周家,算是送给周姨娘的生辰礼,祝愿她早生贵子。   而送给文夫人的,顾宛娘选了自己之前刚刚绣完的一架牡丹花开锦鸡闹春花鸟图的屏风。图还是安然画的,顾宛娘一直觉得这图画得太好,舍不得拿去卖,所以就打算摆放在家里自己看。   中国的花鸟画自唐、五代形成,到宋代才发展成熟。在这个时候,画花鸟的极少,就算有,也不甚出彩。安然前世学工笔是最没耐心的了,但当时娘亲忽然想要绣架屏风,她还是觉得绣花鸟最好看,于是画了一幅牡丹自山石后舒展而出,下面是两只锦鸡啄食的花鸟图来。   这可是顾宛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绣完的,用了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颜色的丝线,特别是锦鸡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再加上安然画图时的立体处理,这架屏风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独一无二的珍品。当时拿去安装底座的时候,掌柜的出了一百两银子顾宛娘都没舍得卖。   其实这架屏风不大,圆形,直径不足两尺,不过是纯装饰性的小插屏。底座用的是黄花梨,雕成了火焰状捧着中间的插屏,只漆了两层清漆,既简单又透着一种富贵锦绣气息。   安然暗叹娘亲可真舍得,但除了这个,家里还真是没有什么东西好送人的。她本来想干脆去顾家的银楼挑一件首饰送给文夫人算了,但贵的她们现在还买不起,便宜的人家又看不上。想来想去,还是这架屏风最合适了,文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顾宛娘其实想得挺周到的,杨氏将自己家连同小姑家的礼一起送到周家时,还特别提了自家小姑送的这幅被面。她说自家小姑家里不宽裕,只是个小小心意,希望周姨娘不要嫌弃云云。   收礼的是周家的大奶奶岑氏,也是杨氏的亲家母,周姨娘是她小姑。看在杨氏的面子上,岑氏当时没说什么,但等杨氏离开后却很是不屑地撇撇嘴道:“还是秀才娘子呢!一幅被面当生辰贺礼居然都拿得出手。她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穷还是看不起我们姑奶奶只是个姨娘。”   因此,最后她虽然也将这幅被面送到了小姑手里,却只提了顾家两句,而赵家,她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提说。   ------题外话------   推荐好友央央历时两年刚刚完结的穿越巨作《眹本红妆》。央央号称龟央,虽然速度慢,但所谓慢工出细活儿,这一本《眹本红妆》可谓是央央这两年的呕心沥血之作,依然走女扮男装路线,文风清新,有活泼,有幽默,有深情,有感动,完结以后,好评如潮。地址筝放在文案上,亲们一点就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赴宴   腊月廿四衙门封印,赵世华回家祭灶神,第二天,便带着妻子儿女去钱县令家赴宴。   钱县令名明,字鹏阳,今年四十二岁,五年前中的进士,这是在合江县连任的第二期,政绩不说多么清明,但还不算昏庸。据说,钱县令家祖籍在湖北,家族里出了不少举人进士,像钱县令这样的,在家族中不过一般。   来宾送的礼物在进门以后就进行了登记,而后被送到临时的库房里收着,等主人看过以后决定怎么收捡。   男宾在外厅招待,女客被迎到二门里面,赵安齐因为年纪小,也跟着娘亲妹妹进了二门。   这是赵安齐第一次到钱县令家来,一路走来,觉得似乎也不比舅舅家漂亮多少。   钱大人家的院子也是四进的宅子。钱鹏阳有一妻三妾,两子三女。长女和两个儿子都是文氏所出,两个庶女是蒋姨娘和俞姨娘所出。蒋姨娘是从小伺候钱鹏阳的丫头,在文氏进门以后给的名分。俞姨娘是文氏的丫头,文氏怀孕的时候给钱鹏阳收房的,后来生了一个女儿才抬的姨娘。   蒋姨娘年纪比文氏还大两岁,俞姨娘也只比文氏小一岁,因此,刚刚进门风华正茂的周姨娘自然得宠。   钱鹏阳的长女嫁在京城,长子钱锐今年十八岁,尚未成亲,跟着父亲在前院招待男宾;次子钱宁今年才八岁,是文氏的心肝宝贝,这次也跟着娘亲在后院。钱鹏阳还有两名庶女,一个十五岁,已经订了亲,现在房里绣嫁妆,没有出来;另一个十四岁,目前正打算议亲,因此被文氏带在身边。   赵安齐和钱宁都在一个学堂里读书,也算是同窗了,关系还不错。事实上,在学堂里要不是有顾少霖和钱宁两个人罩着他,他肯定要被人欺负的。   钱宁难得有个年纪相仿的同伴来,见了赵安齐高兴地很,觉得这边全是女眷腻烦得很,就想拉他去自己的书房看书去。   文氏也知道今天到内院来的都是女眷,不会有几个男孩子,难得儿子遇到同伴,便也就应了,只吩咐人好好看着他们,别闯祸就行。   安齐看了看娘亲和妹妹,迟疑道:“宁哥儿,能不能带我妹妹一起去?她最喜欢看书了。”   安然听哥哥提到自己,一时间有些纠结。她确实很喜欢书,也很想去县令家的书房看看,可是,她也舍不得离开娘亲啊。在安然看来,娘亲还是太单纯了些,她担心自己要是不在,娘亲会不会在这些有钱的奶奶太太面前吃亏。   钱宁看了安然一眼,小大人似的皱着眉道:“我们去看书写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跟着去做什么?要是她哭闹怎么办?我可不会哄小丫头。”   安齐拉着安然的手,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妹妹可不是爱哭鬼。她不会哭的。她呀,最喜欢的就是看书写字了。我妹妹的字可比我写得好呢!”   安齐忍不住又开始显摆自己的宝贝妹妹了。安然很无语,轻轻拉着他的衣袖道:“哥哥,你别说了。”   “真的?”钱宁不太相信地看了安然一眼,点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只要她不哭就成。”显然对安齐显摆妹妹的话是不太相信的。   顾宛娘本来是不太放心的,但这话她不好说,也只能交代安齐看好妹妹。   于是,三个孩子就被人带去了内书房。   钱家有两个书房,外书房是钱鹏阳在家处理公务会见人的地方,赵世华是常去的,主要用于办公。内书房是他偶尔在内院休息的时候看书写字用的,两个儿子看书写字也基本上在这里。   到了书房,只有两名侍女在,钱宁要了茶和点心,将点心递给安然,而后就拉着安齐去看自己的新书。   安然暗忖:这位二少爷礼仪上倒也不错,虽然对她算不得热情,但至少也还知道待客。由此可见,文氏出身应该不错。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漫步在书架下慢慢地看书。   这内书房的书并不太多,不过几百本罢了,但这是对于安然这样见识过前世图书馆的人而言。而对安齐来说,这里的书就已经是书山书海了。赵家的书卖了些,后来几兄弟分家,尽管赵世华的书分得最多,也不过几十本罢了。   因为是内书房,除了钱锐和钱宁日常要用的四书五经之外,书架上最多的就是休闲类的书籍,比如各种诗词游记什么的。   这时,就听那边安齐和钱宁趴在书桌前正小声讨论着。   只听赵安齐艳羡道:“我听爹爹讲过山海经,但我们家却是没有这本书的,听说很多年前被我奶奶卖掉了。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和妖怪吗?这个书可真有意思,宁哥儿你上哪儿找来的?”   “哈哈,好看吧!”钱宁得意地笑了两声,“这可是我大姐夫从京里给我送来的。你看看这个,这些符号,你没见过吧?这叫标点符号!据说以后乡试会试作策论的时候,都要有标点符号才行。朝廷上正在讨论呢,很快就要明旨颁布了。我爹本来是不让我看这种闲书的,但我说要先学学这个标点符号,他就准了。”   安然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拉着哥哥赵安齐的胳膊道:“哥哥,哥哥,给囡囡看看!”   安齐回头将安然拉到自己身前,见她矮了点,便干脆将她抱到铺着皮毛垫子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将那本书推过来道:“妹妹你看!这可是本好书!有了这些符号,我就再也不用爹爹断句了,自己也能看。”   安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本用标点符号断句的新书,再一次震惊了。她几乎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肯定又是那位三皇子的杰作了。   标点符号确实是个好东西。估计他也跟她一样,不习惯看没有标点没有断句的书。可是,他这样出风头会不会太过了些?之前的三字经,现在的标点符号,要是以后他再无耻地盗用一些唐宋诗词,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收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据爹爹说,那位三皇子出身不太好,外祖只是个小官,因为女儿生了皇子,外祖才升到四品的。这样的出身,只有暗自积蓄力量谋定而后动才行,不然李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和皇后养子的二皇子能放过他?他是不是想找死?不知道为何,安然居然为这位从未谋面的三皇子担心起来。   不过安然也有些奇怪,怎么那位隋炀帝,哦不,现在应该叫隋武帝,他可是一个强势的帝王,怎么没有推广标点符号呢?还有那些唐诗宋词什么的,也没见他盗用几句?难道他不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可要不是穿越的,怎么能将三省六部和科举制一下子就弄到明清时候的完善状态?等以后有机会,要是能看看武帝本纪就好了……   “妹妹,你怎么了?”安齐看妹妹又发呆了,赶紧摇了摇她。   安然回过神来,对着哥哥笑笑,说:“哥哥别担心,囡囡没事。这个标点符号真是好,爹爹那些书上的字总是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头疼死了。以后的书要是都有这样的标点符号就好了。”   钱宁打量着安然,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认字,而且仔细一看,这小丫头小脸红润润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坦,不由得也有几分喜欢起来。他轻轻碰碰安齐的胳膊道:“你妹妹多大了?她认识多少字?”   安齐得意地回道:“我妹妹开了年就五岁了,她认的字跟我差不多。我们是一起学的,现在我每天从学堂回家就教她。不过她学得比我快,她听一遍就能记住,我要两三遍才行。”   钱宁讶异地张大了嘴,不太相信。“哪有人能听一遍就记住的?我不信。我考考她!”   ------题外话------   推荐好友央央历时两年刚刚完结的穿越巨作《眹本红妆》。央央号称龟央,虽然速度慢,但所谓慢工出细活儿,这一本《眹本红妆》可谓是央央这两年的呕心沥血之作,依然走女扮男装路线,文风清新,有活泼,有幽默,有深情,有感动,完结以后,好评如潮。地址筝放在文案上,亲们一点就过去了。   ☆、第三十四章捉鸟   说着,钱宁便取了安然手中的山海经,随意翻了一页,念了一段给安然听,而后问道:“刚才这段话里面,都说了什么?你给我说个大概就成。”   安然眨眨眼睛看着钱宁。要是让她一字不差的背下来,那还有些难度,如果只是说个大概,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山海经的故事,她大多都是听过的,更何况再有人当着她的面读一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复述出来的吧?可是,她要不要表现出来呢?   枪打出头鸟啊!   钱宁看安然半天不说话,不由得泄了气。当即扔了书冲赵安齐抱怨道:“我就说她不会吧?你非说你妹妹聪明!看,她什么都没听懂。”   赵安齐不服气,转头对安然道:“妹妹不怕,说一遍给他听听!”安齐是绝对相信自己妹妹能听懂的。   “呃,囡囡就是觉得这个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不就是精卫填海的故事么?讲的是炎帝有个女儿,有一天她去东海边玩,却不想遇到了风暴,她被卷到海里淹死了。死了以后呢,她的魂魄就变成了一只鸟,叫做精卫。她不甘心啊,所以飞到西山去,衔来树枝和石子,想要把海填平了给自己报仇……”   安然不怕被人瞧不起,但她不能让哥哥被人瞧不起。没办法,她只好将精卫填海的故事用白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随着安然抑扬顿挫的复述着,钱宁的嘴也越张越大。这小丫头竟然真的如此聪明?同样的一个故事,他读起来不过干巴巴的两句话,她说的就是比他读的好听百倍。   “你怎么会的?”钱宁兴奋了,拉着安然的手问道,“你听一遍就能记住吗?”   安然摇头道:“原文我可记不住。我听的时候就是当故事听的,复述的时候也是用自己的理解讲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对!你讲的比我大哥讲的好听。来,你看看这一篇,”顾宁把书翻开,找到海外西经那一段,指给她道,“你看看这一篇,这些字你认识不?你把这一篇讲给我们听听。”   安然本不想出这个风头,但是看哥哥也是满脸期待的样子,一时心软,开口道:“让我讲故事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安齐连连点头,钱宁也拍胸脯保证道:“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全都答应你。”   安然认真地说:“只要你发誓不将今天这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就看着书讲给你们听。”安然知道,古人还是很看重誓言的。   “原来就这么点小事。这有什么?我这就发誓,绝不将今天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钱宁面对窗口,举起右掌,满面严肃地发了誓,而后便立即转过身来,催促道,“现在行了吧?快讲快讲!”   安然满意地点点头,接过书,指了几个不认识的字问了,略微想了想,这才开始讲:“这一段讲的是海外从西南角到西北角的国家地区、以及山丘河川的分布。说在结胸国的北面,有一种奇怪的鸟叫灭蒙鸟,长着青色的羽毛,拖着红色的尾巴……”   安然慢慢地讲着,一边讲故事,还一边抽空吃点点心喝点茶水。安齐和钱宁听得津津有味,钱宁还不住地催促着。   等她讲完,将书还给钱宁,便跳下椅子,拍了拍自己胀鼓鼓的小肚子,说:“哥哥,我吃饱了,我要出去走走才行。”不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那些好吃的菜装哪里呢?   虽说赵家现在也能吃饱了,但娘亲节约惯了,家里也难得能吃到好吃的,叫她如何不馋?安然现在无比懊恼,她刚才怎么就没忍住糕点的诱惑呢?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唉,怪只怪钱大人家的糕点太好吃了……   钱宁其实还想让安然再给他讲几段的,但是安然说什么都不肯,反而义正言辞地说:“不行,我要去走走化食,等会儿席上吃好吃的!”   钱宁指着安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跺着脚道:“原来你喜欢吃?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我让齐哥儿给你带好吃的回去!你再给我们讲一段吧!”   安然咬着手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钱宁道:“真的,你不骗我?”   “当然,我是男子汉,不骗人的!”钱宁拍着胸脯保证道。   安然想了想,挑了一段短的给他们讲了,而后便无论如何不肯再讲了。钱宁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将书借给安齐,等安齐回去听了以后上学堂的时候好讲给自己听。   三个孩子便出了书房,去院子里玩去。   腊月里,钱家的花园除了两株梅花,就只有一棵松树可看了。   安齐忽然指着那一树梅花道:“这花儿真好看!不过没有我娘亲绣的牡丹好看!”   钱宁看了那梅花两眼,不以为然道:“你娘也会绣牡丹吗?我娘也会绣。不过我没觉得那个花好看,还是真花更好看些。我们家就有两盆,等明年春天开了花,我带你们过来看!”   安齐不能容忍别人说自己娘亲绣的东西不好看,不禁急得涨红了脸认真地说道:“我娘把那幅绣着牡丹和锦鸡的屏风送给你娘了,你明天看了就会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还有锦鸡?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锦鸡什么样子呢!锦鸡好看吗?”钱宁忽然来了兴趣。   “当然,锦鸡的羽毛很漂亮,红的蓝的可好看了!”这回换安齐得意了。   “那我这就去让娘亲找出来看看。”钱宁说走就走,这就要去看那屏风。   安然急了。现在文夫人那么忙,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去麻烦她?更何况,这么多夫人送礼,要是只单单把她们家的礼物提前找出来看,这风头倒是出了,只怕麻烦也来了。   安然连忙拉住钱宁道:“二少爷,不着急。反正都送给夫人了,什么时候看不是一样?现在夫人那么忙,我们还是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麻烦她的好。你既然喜欢鸟,不如我们去捉鸟玩吧!”   钱宁一听捉鸟玩,立即来了兴趣。要知道这可是他的几大爱好之一,只是除了在春天掏到过几只鸟蛋,他连只小鸟都没捉住过。   “怎么捉?怎么捉?你们捉过鸟吗?听说乡下鸟很多?是不是很好捉?”钱宁兴奋了。   安齐正要开口,安然赶紧抢在他前面说:“我倒是看人家捉过,但我没有试过,要不然我们试试看?”接着,安然就讲了自己“看”到过的别人捉鸟的法子,据说还真的捉到过不少鸟儿。   这法子自然是安然前世跟闰土学的,她上哪儿看人试过?但说出来,在两个孩子听来,却觉得十分可行。于是,钱宁立即吩咐下去,要这个要那个的,支使得几个婆子小厮跑得满头大汗。   这时,从假山后面转出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来。他看了看满脸兴奋的三个孩子,特别看了年纪最小的安然好几眼,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又悄然离去。   有钱宁这个二少爷在,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三人拉着绳子躲在大树后面,看着院子里的鸟儿在雪地里循着吃食,慢慢地走到了笼子下面。   钱宁太过兴奋,绳子拉早了十几秒,鸟儿受惊飞了,没抓到。   钱宁捶胸顿足好一阵懊恼,安齐心里也责怪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安然却仍然乐得拍着手笑。这事本来就不在于能捉到几只鸟,而是在于捉的乐趣。   但所谓失败乃是成功之母,经过两次失败的尝试,他们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成功地捉住了一只麻雀。   三个孩子高兴坏了,忙让下人捉住了,用线栓了脚关进鸟笼子里。钱宁亲自提着鸟笼子,带着安齐安然兄妹去前面找娘亲献宝。   ☆、第三十五章屏风惹祸(一)   吃饭的时间未到,文夫人在暖阁里招待各家女眷,又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了几个暖炉,虽然外面院子里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屋子里倒是不觉得冷。很多夫人都把外面的大衣服去了,露出玲珑的腰身来。   茶几上准备了精致的点心茶水,花瓶里插着早上刚刚剪下来的红梅,各家太太奶奶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赏花说闲话,倒也很是热闹。   钱宁不等通报就提着鸟笼子跑了进去,兴奋地举给文夫人道:“娘,娘亲你看,这是儿子亲手捉住的,送给您当生辰贺礼。娘,你喜欢不?”   在座的太太奶奶们仿佛没看到笼子里的是只麻雀,一个个都不住口地夸赞二少爷聪明孝顺。   顾宛娘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跟在钱宁后面进来,赶紧将他们拉过去,摸摸两人跑得红扑扑的小脸,又摸了摸他们跑得发烫的掌心,这才放了心。又将他们的大衣服脱下来,露出里面绣着花的夹袄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广泛种植棉花,自然也没有棉袄穿。穷人家冬天都是在衣服里夹上芦苇或木棉当夹袄,有钱的人家才能穿毛皮的大衣御寒。安然去年冬天就没怎么出门,但今年冬天家里情况不同了,每人都有了一两件便宜的兔毛皮袄,穿着可真暖和。不过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可比去年厚多了。这个冬天不知道那些穷人怎么过。   却说文氏无奈地看着鸟笼子里那只惊慌失措不断尖叫着想要逃跑的麻雀,哭笑不得。但在儿子期盼的眼神中,她最后到底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有这聪明劲用在读书上多好。对了,告诉娘和各位夫人,这麻雀你怎么抓住的?这东西可精着呢!”   钱宁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们抓了三次,换了三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只。”钱宁将如何在雪地上洒了麦子,又如何让人找了笼子小棒和绳子,最后如何看着麻雀进了笼子吃麦子就赶紧拉绳子捉住小鸟的经过讲给大家听。   “哎哟,听听,二少爷可真聪明!”   “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就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这可要胆大心细眼睛巧才行,不然可是抓不住的。二少爷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   “呵呵,你这孩子,就是这么顽皮。对了,你怎么想到这样捉鸟的?”文氏听各家太太奶奶都赞自己的儿子聪明,虽然知道大家不过是奉承自己,但心里也觉得欢喜。且不说别的,至少这孩子聪明孝顺却是实打实的。   “是赵家妹妹告诉的法子。赵家妹妹可聪明了!她还认字呢!她……”钱宁一高兴,就把安然抬出来了。   安然赶紧站出去,脆声道:“夫人,我们乡下的孩子都是这么捉鸟的。”   文夫人点点头,顺着儿子的话夸赞了安然两句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长得又好,赵太太真是好福气。”   顾宛娘带着安然谢了文夫人夸赞,但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却是透着得意与喜悦的。   这时,钱宁忽然又叫道:“娘,齐哥儿说顾太太绣了一幅牡丹花的屏风送给您,上面还有两只锦鸡。娘你见过锦鸡没有?我还没见过锦鸡长什么样子呢!娘,不如你找出来给我看看吧!”   安然忍不住瞪了钱宁一眼,这个八婆!不是跟他说了今天文夫人没有空,让他不要着急的吗?这个大嘴巴的臭小子!   这时,前来给母亲祝寿的钱锐正好走到门口,等着丫头通禀。听到弟弟的话,他忍不住从门帘的缝隙里看了进去,正好看到安然轻轻跺着脚似乎还瞪了弟弟一眼。他先是一愣,转而又忍不住笑了。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难怪赵师爷动不动就将自家女儿提在嘴上。   文夫人也是一怔。一般说来,除非极为贵重的礼物才会当众送给主人,一般送礼都是进门的时候将礼单奉上,自有下人将礼物送到主人指定的地方,等主人空了看过礼单觉得有意思的再去验看。文夫人知道赵家的情况,也没抱希望赵家能送什么重礼,她估计也是顾氏自己做的针线。顾氏针线好,这从她自己和赵师爷的衣裳上就能看得出来。   可现在儿子想要当众看这架屏风,到底是顾氏想要出风头呢?还是儿子自己的意思?文氏含笑看了顾宛娘一眼,只见她眼露惊怔和恐慌,就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儿子淘气了。   想着老爷很看重赵师爷,她也得给赵师爷留点面子,便道:“都说赵太太针线好,我还真是很想看看呢!只是马上就要开席了。不如我们晚上再看?”   钱宁嘟着嘴,心里有些个不高兴,但今天是娘亲的生辰,他还是很懂事的决定孝顺一回,听娘亲的话。   钱宁正要点头答应,就听娘亲身边的钟妈妈传话说大少爷过来给夫人拜寿来了。   文夫人一听,立即让请进来。与此同时,附近听到消息的各家太太奶奶小姐也都期待地望着门口。她们今天过来,除了巴结一下县令夫人,也是想着要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该有多好。   钱大人的长子钱锐今年才十八岁,听说今年已经中了秀才了,人本来就长得俊秀,在外面也没有不好的风评,可是县里各家太太眼中的第一佳婿人选。   门帘被婆子打起来,钱锐微微弯腰走了进来,含笑对文夫人道:“娘,儿子来给您叩头了!”说着,他便在文夫人身前的垫子上跪下来,认真地磕了头,同时道:“儿子祝愿娘亲身体安康,芳龄永在。”   “快起来。”文夫人欢喜地将儿子扶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好。   钱锐站起身,看了安然一眼,忽然道:“儿子也对赵太太绣的屏风很感兴趣呢,娘要不让人去找找看,也好让各家夫人开开眼界。”   文夫人想不到向来聪明懂事的儿子会提出这样不太合理的要求,微微一愣。但既然儿子这么提了,自然有他的用意,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于是立即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将赵家送的屏风送进来。   ------题外话------   推荐筝在潇湘的第一个文《睿敏皇贵妃》,筝近期对这个文做了些修改,特别是第一卷前面部分及“咆哮马”那一段改动比较大,欢迎看过的亲亲们去看看,给筝提点意见。   迟钝的筝刚刚才看到有好多亲给筝送了钻和花,再次一并谢了!多谢大家对筝的支持。   ☆、第三十六章屏风惹祸(二)   顾宛娘送的这架屏风实在太过精美独特,管家收的时候就特别小心,单独放在贵重物品的屋子里,文夫人身边的婆子过去一说,便立即让人送到了后院。   这时,不但各家太太奶奶好奇,连文夫人也好奇起来。钱宁更是欢喜得很。只有杨氏有些担心地看着顾宛娘,小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礼品,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展示出来,不是给姑爷找没脸吗?   顾宛娘焦急地看着门口,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怪齐哥儿这孩子,好好的,提什么锦鸡,平白弄出这许多事情来。真是不让人省心,还不如他妹妹懂事。”   安齐站在娘亲身后,听到娘亲的话,也只能羞愧地低着头兀自忏悔。到现在,他才算明白之前在花园安然为什么要劝阻钱宁,先前又为何打断钱宁的话,原来妹妹早就知道现在将他们家的礼物摆上来不好。   很快,蒙着红绸的屏风就被两个粗壮婆子抬了上来,放到了文夫人身边的高几上。众人一看,原来是一架小插屏。   文夫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含笑起身当众掀开红绸,暖阁里随即便响起一阵惊叹声。文夫人也在看到屏风的那一瞬间惊呆了。   “呀!真的是栩栩如生啊!”   “这造型、这图案真是绝了!”   “真真是巧夺天工啊!”   “你们看那鸟儿,那尾巴可真好看!这是什么鸟儿啊?”   “还有那牡丹,可开得真好,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   “哇!果然是好看!齐哥儿,你说你娘绣的牡丹好看,果然是真好看!比我们家那真花都好看!”钱宁挤上前去细细地看着屏风上的牡丹和锦鸡,又道,“原来锦鸡长这样啊!娘,我要养锦鸡,你帮我买一对锦鸡来养吧!好不好,娘?”   钱宁看了屏风上的锦鸡就缠着文夫人要真的锦鸡,让文夫人好一阵哭笑不得。她上哪儿给他买锦鸡去?   而钱锐也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架屏风绣工极好就不说了,但好的绣工到处都有,可是能画出这幅画的人却是天下难寻的!他也算见识过不少好画名画,但这一幅牡丹锦鸡图绝对可以开创一个新的画派。   “敢问赵太太,”钱锐对着顾宛娘鞠躬为礼道,“不知此画是何人所作?”   顾宛娘呐呐地看着钱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钱锐看顾宛娘不回答,反而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很是疑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而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顾宛娘,这图如此别出心裁,到底是谁画的?不管是赵师爷画的还是从外面买的,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安然见了,连忙回道:“回大公子的话,这图是我爹、我娘一起画的。”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人家夫妻闲来无事红袖添香的怡情之作啊!难怪赵夫人不好意思说呢!   “早就听说赵师爷和赵太太伉俪情深,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是啊,赵太太可真有福气!能与赵师爷夫唱妇随!呵呵……”   连文夫人也忍不住打趣道:“赵太太这礼可真是太重了。本来既然此画是你和赵师爷夫妻联手所作,我不该夺人之美的,但这架屏风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就厚颜收下了。我觉得这画工还在其次,单单这画里透出的情意让我好生羡慕。你们看这一对锦鸡,可不是顾盼之间,情意绵绵?”   “哎呀,文夫人不说还没注意到,您这一说,细细看来可不是嘛!”   “是啊,这意头可真是好!赵太太这是祝愿夫人和大人百年好合,荣华富贵呢!”   顾宛娘听了女儿的说辞,虽然有些羞赧,但到底松了一口气。是啊,这幅图她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女儿所画。囡囡才多大点?说出去要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把她当妖怪了可怎么得了?   安然的说辞所有人都相信了,但看过安然前面表现的钱锐心里却总有些怀疑。但他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便与母亲及各位夫人告辞离去。   却说周姨娘站在文夫人身后,看到这幅屏风,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要说这屏风她喜欢吗?当然喜欢!可是,不是送给自己的东西,再喜欢有什么用?后天就是自己的生辰,不知道顾宛娘打算送她什么?要是送给她的礼比不上文夫人的,哼……   看过屏风,开席的时间也到了。文夫人将各家太太奶奶姑娘们都请到饭厅入席,热热闹闹用了酒菜,又去花园里赏了梅花,客人们便开始陆陆续续告辞回去了。   安然一家也是走得比较早的。不走不行啊,那些太太奶奶的一个个都拉着顾宛娘,想要她的绣品。她们本来是想买的,可又怕说出这个“买”字让顾宛娘不高兴,因此便只能厚着脸皮要了。反正她们也打定了主意到时候送一份厚重的回礼也就是了。   就在顾宛娘刚刚告辞要走的时候,钱宁忽然道:“娘亲,给赵家妹妹打包一份点心带回去吃吧!她喜欢吃我们家的点心,先前在书房里都吃撑了!”   安然一时间怒火中烧忘了时间地点,当即吼了回去道:“你才吃撑了呢!”但随即她就醒悟过来自己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都说了什么,便立即变身委屈的小白兔,可怜兮兮地偷看着大家的脸色道,“人家不过多吃了两块,哪里就吃撑了,囡囡不是馋嘴丫头,你冤枉囡囡……”   钱宁被人吼了,难得的没有生气,她见安然一副委屈得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反而挠挠头道:“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你没有吃撑,是我觉得那糕点好吃,想送你回家吃,这总行了吧?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众人见两个孩子这幅模样,不禁哄然大笑。   文夫人第一次见自家这个小霸王肯低头认错,不由很是诧异地看了安然一眼。这丫头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的儿子在相处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如此维护她?   ------题外话------   推荐好友央央的完结文《朕本红妆》,女扮男装系列文,文风清新浪漫,好评如潮。   ☆、第三十七章救灾   回到家里,安齐就被顾宛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许在外面随便乱说话,特别不许将家里的事情说出去。   安齐低头认错,很认真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但是,顾宛娘先前无奈之下,已经答应了好几位太太要送她们绣品了,心里的无奈又岂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赵世华回来以后,知道了这件事,想了想对顾宛娘道:“据说县学里的秦夫子画工极好,我想开了年将安然送过去学画,一个月去几次让他指点一下就是了。这样,以后安然即便有什么好的画流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认为她是习画的天才,也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顾宛娘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那位秦夫子肯吗?我们囡囡可是个女孩儿!”   赵世华想了想道:“你给她做几套男装,就当成是男孩儿送过去吧!”   顾宛娘想,这倒也是个办法,反正开了年安然才五岁,扮成男孩子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   本来赵世华打算好等文夫人生日后就回老家的,但最后还是没走成。这天晚上,就有几个镇上的里长遣人到县里报告,说大雪压垮了房子,死了好几个人。   钱鹏明立即将赵世华找过去,商量如此救灾。赵世华回来的时候都是戌时末了,顾宛娘看他满脸沉重,担心地问了几句,赵世华才叹着气跟她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其实今年的雪灾是早有端倪的。   往年南方虽然也下雪,却从来不像今年这样大,往往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就化干净了。可是今年却不同,那雪在房顶上积得厚厚的,就算第二天雪停了,也化不了多少。这不,前天的雪还没化呢,这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赵世华活了二十五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心里一直很担心,想不到乡下就真的出事了。   赵世华与钱大人商议了很久,拟定了好几条防灾救灾措施。   第二天一大早,赵世华便将县里的主簿典史衙役等人全都找来,经过短暂的培训,由钱大人亲自安排,让他们拿着盖着官印的手令分散到县里各个镇上去组织督促百姓扫雪抗灾。   其实钱大人也算是个好官了,至少这两个月来,赵世华并没有见过他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处事也算明理公正。如今遇到这样的大事,赵世华的建议一提出来,钱大人大都能接受,并用心去做。   对这次抗雪救灾,钱鹏阳和赵世华都很用心。可是,今年老天爷实在太反常了,一场雪接着一场雪,不知道压垮了多少房子,冻死了多少牲畜家禽,每天报上来的伤亡数字都在不断上升。   赵世华又赶紧与钱大人商议,组织县里的富户们捐款捐物,又动用了县里的存粮和库银,买了御寒的衣服送给贫穷的农家,给受灾严重的家庭修盖新房,可是,这一切都是杯水车薪。一个县那么大,受灾的人那么多,这些个捐款怎么够?   赵世华晚上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看到妻儿都在等自己吃饭,很是过意不去,不禁叹道:“都说了好多次了,让你们先吃,不要等我,怎么总不听话。这段时间忙,我能不能回来还每个准儿呢!”   顾宛娘温柔地笑笑,没有说话。   安齐也是望着爹爹一通傻笑,不知道说什么。   安然看了眼这两个不会说话的,暗自摇头叹气,立即带着甜甜的笑容扑过去道:“爹爹,囡囡想你了。娘亲和哥哥也想你。爹爹好辛苦,我们要等爹爹一起吃饭。”   赵世华看着安然的笑容,听着她这懂事贴心的话,心里再多的疲惫都一下子散了去。他弯下腰将安然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道:“看到我的宝贝女儿,爹爹就不辛苦了。来,囡囡,亲亲爹爹!”   安然乐呵呵地搂着爹爹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两口。接着,她又冲着顾宛娘道:“娘亲,你也来亲亲爹爹!亲了爹爹,爹爹就不觉得辛苦了!”   顾宛娘红着脸瞪着她,骂也不是,怒也不是,又羞又臊,让她当着孩子的面亲吻相公那怎么可能?她跺跺脚,干脆扭身亲自去打水给丈夫洗脸。   安然看娘亲羞囧的样子,乐得哈哈直笑,转头对赵世华道:“爹爹看,只有囡囡最心疼你,只有囡囡肯亲爹爹!”   赵世华被女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原本紧张忧虑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消散了。“我家囡囡可真是个宝贝,不怪爹爹这么疼你。”   “爹爹放囡囡下来,爹爹累了,坐下休息。”安然挣扎着下地,又赶紧爬到凳子上,帮爹爹倒了杯茶递过去,“爹爹先喝口水,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赵世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水是从未有过的清香。他含笑摸摸女儿粉嫩的小脸,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和骄傲。   顾宛娘打了热水过来帮赵世华洗脸洗手,一家人便到饭厅吃饭。   饭后,顾宛娘打发两个孩子回房休息,安然却拉着爹爹的手不放,撒娇道:“才吃饱了饭不能睡觉,不然囡囡肚子会不舒服。”   赵世华忍不住笑道:“看看,女儿都知道吃了饭不能立即睡觉,最好等上小半个时辰化化食才好。”   顾宛娘瞪着安然,这丫头不是最懂事的吗?就不知道爹爹辛苦需要休息?   安然不理会娘亲,只拉着爹爹的手问道:“爹爹今天都做了什么?那些穷人都有大衣服穿,有房子住了吗?”   “然姐儿!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快回屋去!”顾宛娘真是生气了。难得丈夫刚刚忘了这些事情,女儿这回怎么这样没眼色又提起来了?   赵世华却将安然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拦着顾宛娘道:“你别凶孩子。我们囡囡最懂事了,她也是一片慈悲之心。”   安然坐在父亲膝头对着娘亲笑了笑,又追问道:“爹爹跟囡囡说说吧!”   赵世华点点头,还真的将自己一天的事情都讲给大家听,最后感叹道:“朝廷的赈灾银子不下来,这后面的赈灾就没法继续下去了。可是朝廷……唉,哪有这样快的……”   安然通过爹爹的话了解了大致的情况,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她略想了想道:“没有钱囡囡也没办法,我们家也没有钱,除非找有钱人借,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不过囡囡还有一件大衣服,可以捐给受灾的人。但是爹爹,我们县上的人不是很多吗?每家每户都有人,爹爹怎么说人不够用呢?爹爹可以让年轻有力气的人都去扫雪,去山上砍树分给大家当柴火烧,就不怕冷了啊!”   赵世华只觉得眼前一亮,越听越激动。等安然说完,他忽然抱着她站起身来,又高兴地举着她转了个圈,哈哈大笑道:“我们囡囡就是聪明!爹爹知道怎么做了!”   赵世华重重地亲了安然一口,轻轻将她放到地上,起身对顾宛娘道:“我要去找大人商议救灾事宜,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你带着孩子先睡吧,不要担心我。”   ------题外话------   推荐俺家纤雪亲爱的种田文《嫁做商人妇》。写堂妹和婶娘设计抢了女主的未婚夫,将女主嫁到商户人家的故事。男主是个顶顶干净纯洁的哦,对女主超好,傻得可爱。喜欢种田文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第三十八章看好他就送他美婢   赵世华连夜找到钱大人,将自己刚刚拟出来的几项措施拿出来给钱大人参详。   钱鹏阳一听,也不禁眼前一亮,重重地拍着赵世华的肩膀道:“盛林这法子好!来,咱们议一议,朝廷大概能给咱们多少银子……”   第二天,钱鹏阳就去找县里的钱庄借钱。以县衙的名义借,说了一大通大道理,让钱庄答应不收半分利息,只等朝廷赈灾银子下来就还。   而赵世华起草了新的赈灾要点分发到各乡,要求各个村的村长族长组织本村的青壮帮着村里扫雪,修缮房屋,去山上砍柴分发给各家各户取暖等等。   而后他又组织了全民募捐,倡议每家每户都尽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心意,将家里多余的袄子捐出来,当然,如果每家每户都能捐点钱就更好了,十两银子不嫌多,一个铜板也不嫌少。   就这样,官府的人敲锣打鼓的宣传了一天,等到第二天,还真的有不少百姓捐钱捐物,不过三天,就收到民众捐献的皮袄两千多件,铜钱一千八百多吊,合银子一千八百多两。安然也捐了自己的一件皮袄,顾宛娘捐了五十两银子。   等这一系列防灾救灾措施下来,虽然还是有人饿死冻死,被垮塌的房子压死,但比起相邻其他县来,情况却是要好得多了。   这些日子里,赵世华天不亮就出门,半夜才回家,有时候甚至一两天才回家。   他亲自到各个镇上去查看受灾情况,又不辞辛苦地不厌其烦地到各处游说商户们募捐赈灾款,事事都想在钱大人前面,将各种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都预想到了,处处都安排得妥帖。   如此忙碌之下,赵世华哪里还有时间回老家过年,也只能请顾家派人到老家跟二老告个罪,将准备好的年礼送过去,并嘱咐乡亲们注意防灾。   直到进入正月中旬,这雪才慢慢小了,赵世华将这个冬天县里的灾情和救灾措施整理好,钱大人写了文书上报州府,两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钱鹏阳见不过大半个月,赵世华就瘦了一圈,心里也感激他在赈灾一事上尽心尽力劳苦功高,便放了他三天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钱鹏阳自己也松了口气,回了后宅沐浴更衣打算好好放松了一下。   周姨娘一面帮钱鹏阳揉捏全身,一面心疼地说:“大人真是辛苦,看看,这还不到一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了!那个赵师爷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能为大人分担些,大人真是白养他了!”   周姨娘自从那次在文夫人的生日宴会上见了顾宛娘绣的屏风就一直等着她给自己送礼,可是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她就知道人家没有准备她的份。后来又听说顾宛娘答应给那天参加宴会的好几位太太绣屏风,心里就更气了。好啊,过河拆桥看不起她是不是?夫妻情深意重是不是?她倒是要看看他们夫妻的情义有多么深!   钱鹏阳面色一沉,回头瞪了周姨娘一眼道:“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赵师爷很能干,这次赈灾,倒真真是多亏了他。你看着吧,赵师爷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   周姨娘一听,心里越发恼怒起来,难怪看不起她呢,原来是仗着赵师爷有本事是不是?想到这里,她面上带着些不以为然道:“他再怎么出息,那出身摆在那里,难道还能越过老爷去?”   钱鹏阳叹道:“这个可说不准。总之,赵师爷是个人才,以后若中了举出了仕或许也能为我所用,官场上的事情可说不准,你万万不可轻慢了他。”   “是妾身说错话了,老爷别生气。”周姨娘柔婉地告了罪,眼珠子一转,忽然又笑道,“既然老爷如此看重他,不如现在卖个好给他?”   钱鹏阳笑道:“老爷我现在不就是在卖好给他?”   周姨娘娇笑道:“哎呀老爷,这怎么够呢?您现在做的,不过是个好主家罢了,哪里就称得上卖好?”   钱鹏阳微微蹙眉:“老爷我毕竟是官,他现在不过有个秀才的功名,我再看重他,示好也得有个分寸,不然给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周姨娘手下不停地为钱鹏阳揉捏着,语气不以为然地轻笑道:“老爷想到哪里去了?老爷是什么身份,赵师爷是什么身份?老爷就算要向他示好,也不可折了半分颜面去。”   “哦?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见识。”钱鹏阳放松下来,调笑道,“那你说说,老爷我应该如何卖个好给他?”   “这还不简单?”周姨娘笑语嫣然道,“现在不是时新送人吗?不如老爷也送个人给赵师爷好了。”   “送人?”钱鹏阳疑惑地问。   “是啊!”周姨娘娇笑道,“咱们府里也有好几个到了年龄的丫头,不若送一个给赵师爷红袖添香如何?赵师爷人年轻,又本事,听说长得也好,您只要放出一点风声出去,不知道多少丫头抢着去呢!等以后赵师爷出息了,身边也有老爷您的人在,他不就永远都是老爷你的人么?”   钱鹏阳思量着,送人美婢也是雅事,只是……   “我听说,赵师爷和他娘子夫妻恩爱。而且,他能有今日,也多亏了顾家的帮衬,让他纳妾,只怕他夫人不高兴。”钱鹏阳沉吟道。   “哎呀,大人,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这女子出嫁从夫,夫为妻纲,更何况这又是大人您的一片美意,顾宛娘若是个贤惠明理的,又怎么会推拒这样的美事?”周姨娘一脸温良贤淑道,“我听说顾宛娘在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大人您想啊,赵师爷可只有一个儿子,这子嗣上也太单薄了些。再说了,女人家一个月里总有些不方便的时候,多个人伺候着,也是为她分忧不是?顾宛娘心里若是真的爱重赵师爷,必然不会因为这事跟赵师爷生分的。”   钱鹏阳沉吟着没有说话,却也觉得周姨娘这话有些道理。   周姨娘见钱鹏阳已经心动了,又继续劝道:“老爷您想啊,赵师爷现在还是个秀才,您现在送个人给赵师爷,那就是看重他,无异于雪中送炭;可要是等他明年中了举人您再送人示好,那可就成了锦上添花了。老爷,您说是雪中送炭好啊还是锦上添花好?”   那还用说?自然是雪中送炭的好!   虽然周姨娘这比喻不太恰当,但意思却是这么个意思。钱鹏阳点点头,说:“明天我就跟夫人商量商量,好好挑个人给他送家里去。”   ------题外话------   推荐好友央央的完结文《朕本红妆》,女扮男装系列文,文风清新浪漫,好评如潮。感谢每天给俺送钻石的读者tamyatam。   ☆、第三十九章闲坐不知愁来到   却说赵世华得了钱大人吩咐,在家休息三天,却哪里闲得住?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妻儿回老家看望赵家二老去了。   赵世华头天晚上就从顾家借了马车,一大早城门刚刚开启就出发了。顾家如今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光马车就有三辆。顾胜武给他选了最好的一匹马,赵世华也没带其他东西,不过买了几件皮袄,几包新鲜的点心,两个大人带着个孩子,快马加鞭,轻车简从,倒是比来的时候速度快。   太阳刚刚偏西,马车就到了村子里。   虽然过年赵世华没有回来,但如今谁不知道县尊大人身边的赵师爷?因为这次雪灾,县尊大人和赵师爷不辞辛劳地救灾赈灾,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又为多少贫困家庭新盖了房子,如今全县各地都在传诵县尊大人和赵师爷的贤名。赵家二老自然也听了不少,对此,两位老人感到非常自豪,半点都没怪罪儿子过年没回来。   看到赵世华回来,几乎全村的人都挤到赵家院子里来了。   赵世华一如往常般与乡亲们打招呼问好,又详细询问了村里的受灾情况,知道没有人冻死,被雪压垮的房子也重新补修好了,这才放了心。   这次回来,他一来是看看二老和兄弟,二来是想将南哥儿接到县里去。   如今王氏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自从赵世华进门,她就没有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反而句句都跟裹了蜜糖似的,甜得有些腻人。   家里一切都好。人和牲畜因为大雪受了灾,地里的庄稼可不怕。赵世华去看了家里的麦子和荒地上种的芸苔,都长得很好。而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大喜讯,何氏和赵云杏皆有孕了。   何氏大前年进门,这都整整两年了,终于有了喜讯,可把赵世福乐坏了,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而容氏也彻底放了心。   过年的时候,赵云杏没有回来,是魏清源一个人来的,说赵云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儿媳和女儿都有了喜讯,就算是前些日子雪灾最严重的时候,容氏也是春风满面的。   就算有再多的不舍和牵挂,赵世华也只能在家住两个晚上,第三天一大早,便带着南哥儿启程回县里。   进了城门,天都黑了。进了院子,下了马车,赵安南看着这个宽敞漂亮的院子,心中涌出无限的欢喜和感激来。二叔对他如何,他心里一直很清楚,而娘亲对二叔一家如何,他原来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今年十二岁的赵安南已经懂事了。他在心中暗自发誓,今后若有了出息,定要好好孝顺二叔,照拂弟弟妹妹。   赵安南的房间在安齐左侧,都在书房旁边。方便赵世华给兄弟两个检查功课,也方便两兄弟在书房看书写字。赵安南看着敞亮的书房里那一架子密密麻麻的书,惊喜不已。   却说钱鹏阳既然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便与文夫人商议,要送个美婢给赵世华。   文夫人也是女人,如何能不知道女人的心?以前她心里是有些恼顾宛娘的,谁让顾家与周姨娘家是姻亲,而顾宛娘又经常去看望周姨娘呢?可经过前次的生辰宴会,她才发现顾宛娘是个极其实诚的人,对她这个正房夫人也算敬重了,自然也不想为难她。   可是,老爷都开口了,她又能如何回绝呢?   文夫人想了想,委婉地劝道:“老爷,妾身听说顾家于赵师爷有恩,送美婢给赵师爷,怕是不太妥当吧?”   钱鹏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接着便将周姨娘说过的话说给文夫人听。文夫人听了这些话,虽然心里并不赞同,但作为妻子,事关妇德,她当着丈夫的面却是不能反驳的。无奈之下,文夫人也只能点头。   当日午后文夫人便将府里年纪相当的侍女都叫过来,让钱鹏阳自己选。   钱鹏阳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府里也有好几个姿色不错的侍女。他选了几个容貌出众的出来,又挨个儿问了几句话,最后选了一个口齿伶俐的出来,让文夫人打扮一下,打算第二天就给赵世华送过去。   只是等到第二天才知道赵师爷回老家去了,便只好等他回来再说。如此耽搁了一天,消息就悄悄散了出去,钱家大少爷钱锐无意中听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说起,虽然理解父亲一片感激的心意,却对此举抱着些怀疑的态度。   虽然赵师爷投到父亲门下时间并不长,但与钱家父子相处的时间却不少,钱锐听得最多的就是赵师爷对家人的感激和疼爱,特别是他家的小女儿,从赵师爷谈及的语气和神态就知道那是他的心肝宝贝。这样一个爱家爱孩子的人,会喜欢齐人之福红袖添香?   钱锐虽然也是个男人,却也知道母亲对父亲纳妾,心里是苦的。他忍不住想,一个新鲜的美人到了赵师爷家里,会不会破坏人家原来的幸福美满?   终于,赵世华一家回来了。但听说赵师爷将侄儿接了来,打算送去县学里读书,钱鹏阳便又多放了他一天假。他心里想着,等赵师爷忙完了再到县衙里帮他处理政务,再借机把这桩美事说了,晚上就可以用一乘小轿把人送过去了。   多了一天假,赵世华心里对钱大人也很是感激。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将赵安南送到了县学读书。经过县学里几位夫子的考核,赵安南被分到了丙班。赵世华叮嘱安南好好用功,下午放学他会来接他,便让他进了教室,而后顺便去找了秦夫子,将自己想送孩子来学画的意思透露了一下。   秦夫子名铭,字文坚,是个年近五十的老秀才。据说他考了几次乡试都没中,就彻底歇了这心思,老老实实地去县学里当了夫子,小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见赵世华如此推崇自己的书画,秦文坚心里自然也得意,听说赵世华想要送孩子来学这向来认为不是很入流的画技,他也高兴,但听说孩子还不到五岁时,他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   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找书画师傅还是找人给他看孩子?不到五岁,会握笔了不?要知道作画的颜料里可是有丹砂的,这东西有毒,孩子这么小,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让这孩子吃了可怎么得了?   赵世华看秦文坚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显出些不悦之色来,忙道:“不知先生有何顾虑,还请明言,盛林是真心诚意想要小儿拜在先生门下学画的。”   秦文坚迟疑道:“不是老夫不给赵师爷面子,只是这孩子是不是太小了些?不如等过两年开了蒙再学也不迟。这画画,到底不是正经出路。”   赵世华释然一笑道:“先生多虑了。这个孩子,我也不指望她将来科举高中光宗耀祖,只想随她心意就好。不若这样,先生什么时候有空,盛林带小儿过来,您亲自见见人再说如何?不是晚辈自夸,这孩子在绘画上确实极有天分。您若是见了人,只怕也要爱才收下的。”   “哦?”还有不指望儿子读书科考的?秦文坚诧异地看着赵世华,含笑点了点头。既然他有这样的把握,那就暂且看看吧!   ------题外话------   推荐好友夜纤雪的种田文《嫁做商人妇》。纤雪的文都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筝自己一直在追的。   ☆、第四十章婉拒   第二天早上,赵世华销假来到县衙里,见到钱鹏阳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谢他给了自己假期,又很高兴地说了家里的事情,特别转达了乡亲们对县尊大人爱民如子的感激之情。   钱鹏阳谦虚地笑笑,心里却不无得意。百姓的口碑,就是最好的政绩,他相信等明年任期一满,就可以高升了。   “盛林啊,这次赈灾,可是多亏有你相助。我一直想着如何谢你……”   “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学生是大人的师爷,这些事情本就是学生分内的。更何况大人对学生的提携照拂之恩,学生尚未报答,能为大人效劳,是学生的荣幸。”   赵世华对人情世故向来把握得很好,对钱大人向来很尊重,这也是钱大人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如若不然,有才能的人才可不止赵世华一个,他怎么就最喜欢赵世华呢?   钱鹏阳正要提一提他子嗣单薄,想要送个人给他的事情,却不想州府的批文下来了,两人便立即忙起正事来。   这次南方的雪灾受灾面积很广,南方大部分地区都受了灾,因此州府里是抽不出银子给他的,只能等朝廷的旨意了。不过,府尹大人对钱鹏阳的赈灾措施和成效非常满意,说褒奖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说起这次雪灾,两个人都忍不住叹气,但同时心里也有些个得意,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忧国忧民,不知不觉中说远了,一晃就到了中午。   钱鹏阳本来想请赵世华去家里吃饭,顺便把人给他过过眼,不想赵世华不等他开口便道:“大人,我想将小女送去县学里秦老夫子那里学画,下午可能要稍微晚点过来。”   钱鹏阳听到赵世华有正事,也不好阻拦,只能点头让他先处理女儿学画的事情。但私心里他也是不以为然的,一个姑娘,在家里学几个字就是了,还送到外面去学画,实在是没有必要。   赵世华匆匆回到家里,吃了饭就带着安然来到县学后面秦夫子家里。   既然是拜师,自然要带上一份拜师礼。秦夫子是秀才,是文人,赵世华准备的是县里文宝斋最好的文房四宝。   秦文坚看到安然的第一眼就是欢喜的,他觉得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看着就是个聪明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灵气。   “这么小就开蒙了?”秦文坚看安然眼神清明,透着聪慧,又礼仪周全,便猜测着孩子已经开蒙认字识礼了。   赵世华点点头,带着几分自得道:“给她哥哥开蒙的时候这孩子在一边听着,不想她就记住了不少字。说起来,倒也是无心插柳了。”   “哦?”秦文坚不由更加奇怪了,这么聪明的孩子,不送去好好读书,送来画画?这不是浪费了孩子的好资质么?他对着安然招招手道,“孩子,过来,让老夫考考你!”   说着,秦文坚从书案上取了一本三字经递给她道:“里面的字认识多少?读给老夫听听。”   安然老老实实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就开始读:“人之初,性本善……”   安然读得很流利,童声清脆悦耳,抑扬顿挫的,那份聪明沉稳,哪里像个五岁的孩子?   秦夫子立即就起了爱才之心。   “这孩子跟着我读书吧!我看,他可以去丁字班了。”   赵世华带着几分得意微微笑了下,说:“看她自己吧。孩子还小,现在就进学堂也太辛苦了些。我是想着她既然在绘画上有些天分,不如就先学着,平日里喜欢就多画几笔,累了就玩一会儿,毕竟孩子还小嘛……”   这番话说得,不仅屋里的秦夫子听得目瞪口呆,就连门外正要进来的钱锐也听得苦笑不已。有这么疼孩子的么?好吧,就算有,那也不能当着师傅的面这么说啊?更何况这还没拜师呢,也不怕师傅生气……   若不是看安然确实聪明可爱,秦夫子就要生气了。换一个孩子试试看?有这样的父亲,谁敢收了当弟子?   安然见爹爹一高兴说话就有些过了,赶紧道:“先生,安然不怕辛苦。安然想学画!”   赵世华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现在女儿是男装,是儿子,而不是应该娇养的女儿。他赶紧补救道:“来,安然,画几笔给先生看看!”   安然好笑地看了看爹爹,立即从荷包里摸出一节炭笔来,从先生书案上抽出一张纸来铺好。她略想了想,画了一条鱼。一条活灵活现的,正在水草中游动的鲤鱼。   秦夫子当即双眼一亮!这鱼画得好,跟真的似的,就是他也没有把握能画得这样灵动。   “好!好!像!真是像!太像了!”秦夫子看一遍称赞一声,越看越兴奋,越看越喜欢!“赵师爷,这孩子我收下了!就凭着这份天赋,再好好教导,这孩子将来必成为画坛一代宗师流芳百世!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赵世华对着秦夫子慎重地鞠了一躬道:“如此就拜托先生了!以后,每过五日我送她过来学一个时辰,您看如何?”   秦夫子看都不看赵世华一眼,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安然,摆摆手道:“行,怎么都行!天天过来都行!只要孩子肯学,我就是不睡觉也教他!这天分,百年难遇啊!不,就算是五百年也未必能遇上一个,既然给老夫碰到了,定要好好雕琢他……”   这时,钱锐终于走到门口。他敲了敲门,朗声道:“秦先生,学生可以进来么?”   秦夫子这才从强烈的兴奋中清醒过来,招呼道:“敏之来了,快进来!赵师爷在这儿呢,也不是外人,你该比老夫更熟悉才是。”   钱锐进门,与赵世华见了礼,而后便踱到书案前看着安然那幅画。   安然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怎么就被他看到了呢?他会不会怀疑娘亲屏风上那副牡丹锦鸡图也是她画的?   钱锐看了看画上的鲤鱼,又看了看安然,嘴角轻扬,微微一笑,却只道:“恭喜先生收得好弟子!”   秦夫子又得意地笑了笑,摸着胡子道:“这等良才美质可遇而不可求啊!”   赵世华也有些担心钱锐看出什么来,赶紧道:“先生还是不要再夸她了,孩子还小,要是有了骄妄之心就不好了。”   秦夫子想想也对,便点点头,果真不再夸赞安然了。这时,他才想起来问道:“对了,刚才你是用什么画的?看这样子,好像是炭条?”   安然点头道:“是的,夫子。弟子从小就喜欢从娘亲灶里取了炭条在地上画画。用笔却是不会画的。”   秦夫子点点头,对安然这神乎其技的画技也有了明悟。他就说嘛,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生下来就会画画,原来还是人家勤加练习才练出来的。   接下来,秦夫子与赵世华商议好以后过来学画的时间,便带着安然告辞离去了。   钱锐将他们送出去才又折转回来,将自己写的一篇策论交给秦夫子审阅。   钱锐中午的时候听父亲说赵师爷要带女儿去县学里找秦夫子学画,他一时鬼迷心窍,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找了个借口过来了。每次想起那个奇怪的小丫头,他就忍不住好奇。   如今他也算解了惑了,然而却更看不清那个小丫头了。二弟经常提起她,时刻不忘打包好东西带去学堂让安齐转给那丫头,每次说起那个小丫头,二弟总是眉飞色舞的……   赵世华再次回到县衙,钱大人已经在等着他了。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钱鹏阳简单问了安然拜秦夫子为师的事情,便开门见山道:“盛林啊,这次救灾,实在多亏有你,所以这些天我一直想着该如何赏你才好。正好周姨娘想了个好主意,说你子嗣单薄,你家娘子身子又不好,不如送你个美婢红袖添香。我想着也不错,前两天特意让内子从府里选了一个容貌不俗的丫头出来,你回去跟你家娘子说一声,晚上我就让人给你送到家里去吧!”   赵世华一愣,大人说什么?要送个美婢给他?他赶紧起身深深地鞠躬道:“多谢大人美意,但请恕盛林失礼了,此事,盛林不能接受。”   钱大人讶异地看着他,问道:“不过是个丫头而已,盛林这是为何?”   ------题外话------   推荐冷香大姐的种田文《嫡女玲珑》,空间种田文,筝的最爱。   ☆、第四十一章劝说   赵世华轻轻叹息一声,望着钱鹏阳,一脸诚恳道:“大人有所不知,学生能有今天,多亏了岳家的扶持,如若不然,我差点连孩子都养不活,哪里还有闲心读书?而且,我与顾氏少年结发,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她陪着我吃苦受累,眼看现在日子好过些了,我又怎能纳妾伤她的心?我今天若真的接受了大人的美意,不说舅兄和岳丈大人是不是会骂我没良心,就是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钱鹏阳沉默了一下,既然人家都明确说了不能接受,他也不好强求。不过自己一番好意被人推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赵世华很会察言观色,随即便跟以前一样谈起自己的过去,说自己家里以前怎么穷,他和孩子怎么饿肚子,女儿生病了还被嫂子骂,最后还是岳家借了钱给女儿买了药,后来分家出去也是岳家给的钱盖的新房,不然他一家人就要露宿山林了。总之,若没有顾家的照拂,哪有他赵世华的今天,所以他万万不能做那负心人。   钱鹏阳听了这么多,心里原本的一点郁气也就没有了,直夸他是个重情义的。   晚上回家,赵世华自然也不会主动跟顾宛娘说起这事,免得她多心。   赵家这边暂且无事,但钱鹏阳却忍不住回去将周姨娘埋怨了一通。周姨娘心中暗恨,当时却一点都不显,只不断地陪着小心道:“是妾身考虑不周了。原想着那顾氏不过出身商贾,未必能与赵师爷琴瑟和鸣,大人这不是也一片好心么?哪里能想到这么好的一件事情竟然会落埋怨……”   钱鹏阳听了这话微微蹙眉,冷着眼睛看了周姨娘好几眼,忽然起身披上大衣服,什么话都不说,往正房去了。   周姨娘见老爷毫不留恋地走了,心中更是将顾氏恨得半死。   却说文氏见老爷明明去了周姨娘那儿,自己已经准备歇息了,突然看到他进屋来,着实怔了一下。自从周姨娘进门,老爷就不怎么在其他妻妾那里过夜了,就是她这里,也不过初一十五过来应应景。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啊!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爷可梳洗了?”   “嗯,这就歇息吧!”   说着,钱鹏阳便站到床前,展开双臂等着文氏给他宽衣。   文氏自然地走过去,帮他宽衣,而后又亲自将他明天要换的衣服找出来放到熏笼上暖好,这才上床去。   等文氏上床了,钱鹏阳才开口将今天自己跟赵世华的话跟她说了。文氏这才明白过来,听到赵世华如此有情有义,她心里也为顾氏高兴,便劝解道:“说起来老爷也是一片好心,是真心看重赵师爷才会有如此想法。只是我们对赵师爷还不够了解,这才出了这样的误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就交代下去,让下人都把嘴巴闭紧点,不会有流言出去的。老爷放心就是。”   “嗯,你办事,我放心。”钱鹏阳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被窝里握住了妻子的手。还是结发妻子目光长远,周姨娘毕竟出身商户,这见识和气度上也差得太远了,也就只能当个赏玩之物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愤恨不平的周姨娘便派人将杨氏叫了来。   杨氏不明所以,但既然周姨娘有请,她不能不来。   杨氏见过文夫人才去了周姨娘的院子,谁知一进门,丫头送上茶水后出去,周姨娘便对着她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们顾家养的好女儿,除了以恩挟报还会什么?上不得台盘的东西,连姑爷的前程都不要了吗?辜负了大人一番好意!”   杨氏懵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知姨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若顾家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还请姨奶奶多多提点。”杨氏满脸焦急地问道。   周姨娘冷哼一声道:“大人念着赵师爷这次赈灾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心抚慰,想着送赵师爷一个美婢服侍他,谁知道顾氏不肯,威胁说赵师爷要是敢收下,就要让娘家父亲和兄长打破他的头!你们顾家可真是养的好女儿呀!平日里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柔弱样子来,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母夜叉!”   杨氏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怎么可能呢?宛娘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宛娘她,她平日里性子温和,想不到……”   “哼!”周姨娘再哼一声,冷冷地说道,“这官场上相互赠送婢女侍妾那是风流雅事,上峰送人给你,那是看得起你,想要抬举你。如今赵师爷畏妻,拂了大人的美意,得罪了大人,于她顾氏又有什么好?大人眼看就要高升了,本来还想着以后拉扯赵师爷一把,如今……哼哼……”   杨氏越听越着急,忙着向周姨娘道歉,说了好一通好话,答应一定回去好好训斥小姑,一定不能让钱大人恼了姑爷等等,周姨娘的气性才慢慢消下去。   杨氏从县令大人家里出来,立即就去找了顾宛娘。   顾宛娘正在家里绣屏风。没办法,去年腊月在文夫人的生日宴上,各家的太太奶奶们见了那一架花鸟屏风,一个个都可着劲的跟她套近乎,也想要一幅这样的屏风。顾宛娘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下来,可这绣花鸟是个精细活儿,这都一个多月了,她连一幅都没绣好。   因为人家点名要送给文夫人的那种花鸟图,为了有相同的质量,顾宛娘无奈之下,只好再将安然叫来捉刀画图。   安然让娘亲先去人家府上问清楚各家的喜好,说明白这个绣活儿很精致,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这才开始构思画图。   根据各位夫人的喜好,安然画了吉祥喜庆的、清新淡雅的蜻蜓玉立荷花图、富贵喜庆的牡丹孔雀戏春图、寓意吉祥的多子石榴戏猫图,高贵典雅的玉兰画眉闹春图等等。每一幅都不相同,但每一幅都精美绝伦。   别说顾宛娘了,就是赵世华这个大男人见了,也赞叹不已,私下里与顾宛娘感叹道:“要是我们囡囡是个儿子,以后就是不走科举,将来也必是一代书画大家!”只可惜现在女儿才刚刚开始跟秦夫子学画,这该保密的还得保密才行。   杨氏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宛娘正在绣那幅即将完成的喜鹊登梅迎春图。只见那梅花一朵挨着一朵,一朵压着一朵,纷繁复杂,喜气盈盈。两只喜鹊站在遒劲的枝干上,姿态各异,却活灵活现,异常逼真。   “这画倒是好看。又是姑爷帮你画的?”杨氏也不用人招呼,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来,也不等顾宛娘回答,便对两个孩子道,“芳姐儿,你带然姐儿出去玩会儿,娘和姑姑有话要说。”   “好啊,好啊!”顾庭芳高兴地拉着安然出去了。   安然心中有些不安,舅母今天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呢!   安然其实很想跑到窗户底下偷听,可是表姐不干,非要拉着她去院子里玩儿。安然不知道现在天寒地冻的,院子里冷飕飕的有什么好玩的,可现在她是主人,客人有需要,她就得陪着。   还有两天才开春,院子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两姐妹最后只好取了毽子来踢。这鸡毛毽还是安然从老家带来的,用的是奶奶养的那只大公鸡的羽毛,颜色亮丽,非常漂亮。   过了一会儿,安然看到娘亲送舅母出来,似乎笑得很勉强,眼睛红红的,竟然哭了?   “娘,娘,你怎么了?”安然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即扑到娘亲脚边抱着她的腿问道。   杨氏回头看了顾宛娘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赶紧去给夫人和姨奶奶道歉去!”   之后杨氏便带着顾庭芳回去了,也不让顾宛娘送。   顾宛娘红着眼睛低着头,也就没有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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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门?还是囡囡跟你一起去吧!要是你觉得囡囡太小了,不方便听,到时候让囡囡避一避就是了。”   顾宛娘说不过女儿,只好重新洗了脸换了衣服,带着她一起去了钱大人府上。   周姨娘早早派了人守在府门口,一看到顾宛娘红着眼睛进门求见夫人便回去给她报讯。   周姨娘知道事情已经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心中得意,立即让自己的人截住顾宛娘拖延时间,她则匆匆赶去文夫人那里。   周姨娘说顾氏得知丈夫因为顾家的恩情推拒了大人的好意,心中不安,特来请罪。又说顾氏因为自己不能再生育,其实一直想要为赵大人另置美妾,只是家中不够宽裕,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大人有此美意,也省了她花费心思,更应该感激大人和夫人。今天特意来请罪,就是想代赵师爷把人抬回去的。   文夫人听了周姨娘的话,很是诧异。她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了解了。既然人家赵师爷没有这个意思,也不能强求不是?可如果顾氏真的这么贤惠,她自然也乐得玉成此事。   文夫人让人将顾氏请进来,看到她居然带着女儿一起过来,又看到她有些发红的眼睛,不由微微一怔,这真的是她自己愿意的?还是谁逼迫的?文夫人想起先前杨氏来见过周姨娘,随后顾氏就上门来了。难道是杨氏把小姑子骂了?   文氏先让侍女带着安然到旁边暖阁去吃点心,这才开口询问顾宛娘的来意。   “刚才周姨娘说,”文夫人停顿了一下,看了周姨娘一眼,这才面含微笑道,“周姨娘说赵太太贤惠,一直想要给赵师爷纳妾,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赵师爷因为顾家的恩情不肯接受我家大人的好意,赵太太深感歉意,今天来,一是想对我和大人致歉,二来是要将人带回去的。”   顾宛娘相信了嫂子的话,以为周姨娘是担心他们一家得罪了大人,是帮着自己的,不由眼含感激地望着周姨娘,又对文氏点点头道:“是的。此事相公并没有告诉我,还是今天早上嫂子来妾身才知道的。也是我家相公不会处事,大人一片爱护之心,怎好拂了大人的好意。所以妾身此来,就是向大人和夫人致歉的,还望大人和夫人大量,不要怪罪我家相公……”   文氏从顾氏的话中依稀猜出些什么,不由温和地笑道:“赵太太多虑了,我和大人怎么会怪罪赵师爷呢!昨晚大人还赞赵师爷有情有义呢!你放心,大人说了,要是你不愿意,这件事情就当他没有提过就是。”   顾氏一愣,嫂子不是说大人和夫人很生气吗?怎么文夫人看起来如此和气?但她转念又一想,听说这些官夫人都很会说话,惯会装模作样,谁知道文夫人此刻说的是真是假?也可能是因为看她识趣,所以才这么说的。   顾宛娘略想了想道:“相公对妾身很好,妾身自然也心疼相公。大人本是一片好意,是我家相公的不是,不该推辞……”   这时,周姨娘忽然笑着插嘴道:“既然如此,夫人就赶紧把人给赵太太带回去吧!您要是不把人给她,只怕她不会心安的。”   文氏见顾宛娘自己都这么说了,她要是不给,反倒显得她小气了。她正要让人把选好的丫头带上来,就听到一个孩子尖声道:“不,不要!”   顾宛娘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忙循着声音往外跑。正巧安然掀开帘子挣脱丫头的手跑了进来,一下子撞进娘亲怀中。   “囡囡,你怎么了?”顾宛娘还以为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呢,拉着她就不住地打量。   安然忙安慰娘亲道:“娘,囡囡没事。”说着,她忽然拉着娘亲走到文夫人面前,先端端正正地行了礼,而后才认真地说:“夫人,我爹爹不要什么美婢侍妾,我们家,就我和爹爹娘亲哥哥四个就够了。”   文夫人看着安然一脸认真的样子,非常诧异,不由笑道:“你还是孩子呢,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其实家里多个人陪着你不是也好?”   这时,顾宛娘也反应过来,忙蹲下身捂住女儿的嘴道:“谁让你偷听的?娘没教过你不能偷听人家说话吗?而且你不是答应了娘,到了夫人这里就自己乖乖去吃点心吗?”   接着,顾宛娘便跪到地上,不住地向文夫人磕头请罪,说女儿小,不懂事,请文夫人不要计较。   安然挣脱娘亲的手,气恼道:“娘,你做什么呀?夫人才没有生气呢!大人和夫人是什么人,爹爹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大人就算现在不是宰相,以后也是要当宰相的,他度量一定很大很大,怎么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生气?而且,爹爹对娘亲情深意重,就连大人也是夸赞的,这也不是什么错啊!”   ------题外话------   推荐冷香大姐的《嫡女玲珑》空间种田文,筝最喜欢看这类文了。   ☆、第四十三章姨娘就是狐狸精   文夫人震惊了。这是个五岁的小丫头能说出来的话吗?难怪自己的小儿子不过跟她见了一面就一直惦记着,哪天都不忘带一包点心零嘴给她。这丫头,简直聪明得成了精了!   周姨娘也怔了。她算来算去,只算到了顾宛娘温柔怯懦,却没想到这个五岁的小丫头竟然如此难缠。这丫头还是人吗?   周姨娘捏着跟手绢,微微掩着嘴,眼神中带着几分嘲弄看着安然道:“哎哟,夫人您看,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生了一张利嘴。只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家教啊?爹爹的事情,做女儿的居然也能管?我说赵姑娘,你小小年纪,知道我家大人送你爹爹丫头是做什么的吗?”   这话对一个五岁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过了。文氏担心顾宛娘生气,立即站起身来,皱着眉冷冷地瞪了周姨娘一眼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客人面前,哪有你随便插嘴的份儿?立即给我回去!罚你在院子里思过三日,将女戒抄上一百遍!”   周姨娘一怔,接着就满脸委屈望着文氏,磨蹭着不肯回去。自从她进门就得大人宠爱,文氏还从没有这样给过她没脸呢!周姨娘想着,大人不过昨晚在这个老女人那里歇了一晚,她就敢这样给自己没脸,真真是好笑又可怜。大人一个月可有二十多天都歇在她房里的,这老女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周姨娘正要讽刺文夫人几句,就听安然脆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大人是想送丫头给我爹爹做姨娘的。”   “闭嘴!这话也是你一个女孩子能说的?你懂什么是姨娘?”顾宛娘刚才太震惊了,接着又被周姨娘的话气得想打人,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女儿如此大胆的话,可是把她听得又惊又怕。这个丫头,她的名誉到底还要不要了?   安然自然知道自己一个小丫头说这些话不合适,对自己的闺誉也不好。可是,她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她本来就不想嫁人,名声不好也省得总有人想上门提亲。这一生,她只要回忆前世与哥哥安睿的感情就可以幸福一辈子了。她真的不想委屈自己嫁给别的男人。   “娘,谁说我不知道的?姨娘不就是小老婆、狐狸精、坏女人吗?哥哥跟我说过,他的同窗家里有了姨娘的,父亲就不疼爱他了。娘啊,囡囡不让爹爹有姨娘,我要爹爹永远最疼爱我。爹爹要是娶了姨娘,我就再不认他是我爹爹!”   “你,你……”顾氏看着满脸天真的女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最后也只挤出一句,“你爹爹那么疼你,你怎么能不认他?谁惯得你如此不孝?”   文氏也被安然对姨娘的三个释词给震到了。小老婆还好,乡下人可能就这么叫的。可是,狐狸精?坏女人?这,这都是谁告诉她的?不过,不知道为何,听到安然这么说周姨娘,她心里真觉得挺高兴的。那些姨娘,特别是周姨娘,可不就是小狐狸精么?   而周姨娘也被安然的三个形容词给气红了眼睛。要是可以,谁愿意给人当姨娘?还是给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当姨娘。难道她心里就不委屈?没想到自己为了家族牺牲了终身幸福,得利的赵家人竟然如此贬低她。叫她如何不恨?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钱鹏阳和赵世华得到文夫人的通知,匆匆赶回来,刚刚走到客厅门口,恰好听到了安然的话。   钱鹏阳是诧异,实在太诧异了。他一直知道赵师爷疼爱女儿,也听说那个丫头聪明,可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样有条理的话来,那可绝不是聪明两个字能概括的。   赵世华听到女儿说以后再也不认自己当爹爹,这还得了?而且这丫头今天的话也实在不像个五岁的丫头能说得出来的,她怎么忘了要藏拙了?   赵世华赶紧对钱鹏阳抱拳深深鞠了一躬道:“大人见谅,小女年幼无状,说话得罪了府中几位姨娘,还请大人恕罪。学生回家一定好好教导她。”   钱鹏阳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但就刚才这番话来说,那小丫头实在精明得不像个五岁的孩子,只是这气性也太大了些。爹爹娶了姨娘就不认了,这是什么道理?   “小孩子嘛,不是说童言无忌?不过,你家这丫头,气性倒还大,呵呵……”钱鹏阳拍拍赵世华的肩膀,告诉他不必放在心上,这才将他带进去。   赵世华走进去,看到妻子跪在文氏跟前,满脸的惶恐焦急,心里不自觉的就是一阵针扎似的疼。而女儿正被妻子捂住小嘴,可怜兮兮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   钱鹏阳进门后瞪了文氏一眼,示意她赶紧让顾宛娘起来,而后就让人立即把周姨娘送回房去了。周姨娘见自己就要被拆穿了,老爷脸色也难看得很,也不敢留下,赶紧乖巧地跟着婆子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赵世华见妻女都跪下了,赶紧对着文氏深深鞠躬道:“内人愚钝,误信人言,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   文氏听到赵世华这话,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她们真的给周姨娘算计了!她赶紧走过去亲自将顾宛娘扶起来,含笑道:“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怎么把然姐儿带来了,还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想不到我们都被周姨娘给骗了。你看你,还不如你家然姐儿明白呢,我是那么不讲理没气量的人么?”   顾宛娘感激地拉着文氏的手道:“夫人宽宏大量,我向来都是知道的。只是我家然姐儿今天实在无状,我这个做娘的,实在羞愧得很……”   “好了好了,你快别多想了,别让孩子看了笑话。要说你家然姐儿,那可不是一般的机灵呢!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也会当成心肝宝贝一般疼着宠着。”文氏又安慰了顾宛娘一句,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这才走到主位坐下来。   这边,钱鹏阳也请赵世华坐下说话。四人带分宾主坐下,安然被爹爹抱着,坐在爹爹怀里,一双明澈的眼睛扑闪着天真无邪,满脸依恋地靠在父亲胸口。   ------题外话------   推荐一本纯种田文《悠悠种田记》,讲一个穿越农家的少女如何发家致富的故事。   ☆、第四十四章永不纳妾   钱鹏阳也是接到文夫人派人传信,知道顾氏来府致歉,并主动讨要侍女回去给赵师爷做妾,这才赶紧带着赵世华回来。可到底怎么回事,他却是不清楚的。   文氏便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下。   钱鹏阳一听就知道是周姨娘在其中搅事。他立即向赵世华说了抱歉,又将他们留下,让人赶紧准备午饭,说一定要留他们一家吃了午饭回去,就当赔罪了。接着,他又将昨天晚上教训周姨娘的事情跟赵世华说了一遍。   最后,钱鹏阳轻叹道:“我原以为昨晚已经训斥过她,她也该收敛了,却不想她竟然变本加厉想着要糊弄本官,又欺骗主母,还狐假虎威离间本官与赵师爷的情义,实在可恶!也怪本官看她年纪小,这段时间太宠了些,让她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随后,钱鹏阳便回头对文夫人道:“你是主母,也该好好管教她一下了。你我少年结发,你是最明白我的,不必怕我多心而束手束脚不敢管教。她要是再不悔改,就送回周家去吧!”   顾宛娘原本一直战战兢兢的,心里害怕大人和夫人会生气,却不想钱大人竟然真的没有生气,一切都是周姨娘弄出来的。但听大人说还要将周姨娘送回去,她心里又纠结了。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和安然可是彻底把周姨娘得罪了,如果周姨娘继续得宠,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可要是周姨娘被遣送回周家,只怕连嫂子都会怪她的。这可怎么办好?   “大人,夫人,既然都是误会,也都解开了,能不能请你们不要再怪罪周姨娘了?说起来也是妾身的错……”   安然看着给周姨娘求情的娘亲,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算她不知道斩草要除根,也该知道大人家里的事情,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吧?她以什么身份为周姨娘求情?   “内子妄言,还望大人和夫人恕罪。”赵世华赶紧起身向钱鹏阳和文氏致歉,对妻子的单纯第一次想叹气。   钱鹏阳和文氏也不是小气的人,看顾氏这个样子,也难怪她被周姨娘骗,自然也生不起气来。钱鹏阳看着坐在父亲膝头的安然,忽然生出一种感叹,这小丫头的聪明劲儿还真是随了赵世华,也难怪她爹爹那么疼她。   吃了午饭,赵世华跟钱鹏阳请了半天假,一家人便告辞回家。   刚刚走出钱府没多久,赵世华就按耐不住地问着怀中的小女儿:“囡囡说以后都不认爹爹了?”   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撒娇道:“爹爹不会娶姨娘的,对吧?对吧?爹爹最疼囡囡了,是不是?”   赵世华看着女儿撒娇的样子,听着她软软甜甜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囡囡,爹爹的小心肝,爹爹怎么会不疼爱你呢?你放心,爹爹跟大人说过了,不会娶姨娘的,你可不许不认爹爹!”   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道:“囡囡最喜欢爹爹了,爹爹也要最喜欢囡囡!”   赵世华立即眉开眼笑,不禁用自己的脸在安然脸上蹭了蹭道:“当然,爹爹最疼囡囡了。囡囡是爹爹的小心肝呀!囡囡要是不要爹爹了,爹爹可就活不下去了。”   顾宛娘听着这爷俩越来越不着边儿的话,忍不住瞪着赵世华道:“你这人,哪有这么跟女儿说话的?看看,孩子都是跟你学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连不认父亲的话都敢说,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赵家的姑娘不孝呢……”   父女俩完全不理会她,安然继续搂着爹爹的脖子,看着爹爹的眼睛,嘟着小嘴道:“那爹爹要答应囡囡,这辈子都不娶姨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娶姨娘!”   “然姐儿!怎么跟你爹说话呢?”顾宛娘被父女俩无视了,气得停下来直跺脚。   谁知赵世华竟然真的点头应承道:“好,爹爹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不娶姨娘,永远都最疼囡囡一个人!”   安然高兴了。她咧嘴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灿烂得好似清早天边的朝霞。赵世华忍不住又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道:“爹爹的小宝贝哦,等你长大了,爹爹可怎么舍得把你给别人?嗯,要不以后给我们家囡囡找个上门女婿好了。宛娘,你说呢?”   “呵呵,爹爹不要担心,囡囡长大了也不嫁人,不当‘泼出去的水’,囡囡要孝敬爹爹一辈子!永远都做爹爹的心肝宝贝!”   顾宛娘看着这完全无视自己的父女俩,心里忽然很有些嫉妒。好像女儿更喜欢她爹爹?   却说这天傍晚,杨氏等丈夫回来以后,就将白天在县令大人府上的事情跟顾胜文说了一遍。   顾胜文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他经常在外面走,自然也知道官场上确实很流行赠送美婢,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小妾都能送人的。可事情真到了自己人头上,他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要知道自己的妹妹嫁到赵家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好不容易如今妹夫出息了,日子也好过了,就有别的女人来享福了?   可是,妻子说得也没有错,县尊大人好心送人给妹夫,妹夫推拒,这可就是不给县尊大人面子了,也难怪县尊大人和夫人生气。   他想了想,暗自叹息地想着,罢了罢了,大不了让妹妹把人接回家好好供着,少让妹夫沾身就行。只是,妹妹这些年来日子过得苦,早已经年华不再,只怕妹夫有了新人便将妹妹抛在一边……男人嘛,就算夫妻多年情深意重,若家里有了名正言顺可供自己摘取的鲜嫩的花儿,又怎么能无视?   顾胜文不知道妹妹去没去县尊大人府上赔罪,便不顾天色已晚,带着杨氏又匆匆赶到赵家。因为不是外人,守门的方婶也没有事先通报就让顾胜文和杨氏先进来了。她自己还要把门关好,引着顾家的车夫去门房里喝茶等候。   顾胜文和杨氏进了院子,来到正厅,却看到赵世华一家四口刚刚用了晚饭,正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呢!   赵世华看到大舅哥上门来,脸色还不太好看,便知道定是因为白天的事情。他立即打发了三个孩子回房去,这才请顾胜文和杨氏坐下喝茶。   “大哥,大嫂,你们吃晚饭没有?”赵世华招呼着,又对顾宛娘道,“宛娘你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没有,弄点热的送上来,我陪大哥喝杯酒。”   顾胜文也不是蠢人,见赵世华如此镇定的样子,脸上也没有郁色,就知道事情应该解决了。   果然,不等他开口,赵世华就主动说起了这件事情。听说竟然一直是周姨娘在其中搞鬼,顾胜文也很意外。毕竟,他这段时间可没少让杨氏给周姨娘送礼。难道是周姨娘嫌他送的礼轻了?不然干嘛找他妹妹麻烦?   赵世华摇摇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样也好,得罪了周姨娘,总比得罪文夫人的好。”接着,他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顾胜文。   “我想着文夫人毕竟是正房夫人,这礼无论如何都不能比周姨娘的轻,甚至一样的都不行。毕竟妻妾有别。想不道周姨娘如此量窄,竟然因此就怀恨在心。”   猜到事情的缘由其实也不难。因为之前周姨娘对赵世华也好,对顾宛娘也好,都还算和气,而除了此事,赵世华确信自己没有得罪过她。   听到这里,顾胜文也不禁在心中感叹,看来真不能小视女人啊!以后他做事也得注意,可不要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不过对于妹夫谨记夫妻情义,婉拒县尊大人的好意,他还是感到非常满意。妹夫是个重情义的,以后出息了才会用心照拂他们顾家。   顾宛娘向来勤俭,家里刚刚吃了晚饭,只剩了一点点剩饭剩菜,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来的。她一面让丫头赶紧生火烙饼,一面将今天安齐带回来给安然的点心分了一大半送到厅堂里去,又赶紧煮了几个荷包蛋送过去。   杨氏不爱吃荷包蛋,只捡了一块糕点吃了。他常去钱大人府上,一口就吃出来这是钱府的点心,不由奇道:“难道二少爷还真的给然姐儿送点心?”难道说,钱大人家的二少爷喜欢然姐儿?   ------题外话------   大封推,筝多更点。   推荐好友鹦鹉的《朱砂曲》。鸟的文总是构思独特与众不同,每一个文都让你意料不到拍案叫绝。筝尤其敬佩她从不用哗众取宠的书名骗取点击,坚持只用自己的故事打动读者。筝是鸟的忠实粉丝,除了现在连载的《朱砂曲》,鸟的《贤妻良母》《阴毒妃嫔》《低调少奶奶》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精彩,没有看过的亲们一定要去看看。   ☆、第四十五章自作主张去提亲   顾宛娘尴尬地笑笑,说:“那孩子也是有心。我们囡囡那次在文夫人生日宴上不过说了一句点心好吃,他就记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天天都让齐哥儿带回来一匣子点心。”   杨氏一听,不由得双眼一亮,沉思了片刻道:“既然二少爷如此喜欢然姐儿,两个孩子年龄也相当,不如……”后面的话杨氏没有说出口,但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她什么意思。   顾胜文一听,细细一想,也觉得不错,点点头道:“钱大人家的二少爷我也见过两次,看起来聪明俊秀,倒是个不错的孩子,更难得他喜欢然姐儿。而且,据说钱家在朝中也有人……如果钱大人真的看重妹夫,这也不是不可能。”   顾胜文话里话外还是觉得安然配钱大人家的二少爷是高攀了,毕竟钱大人虽然官职小,好歹人家是官,而赵世华不过才有了一个秀才的功名而已,勉强算一个书香门第。   但赵世华和顾宛娘可不这么看,在父母心里,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只要想着要给别人家,不管那人家有多好,心里肯定都是舍不得的。更何况钱大人家在赵世华夫妻看来也实在算不得多么好。不是赵世华看不起钱大人官职不高,而是钱大人家里有那么多妾室。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呢?不是有句老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顾胜文见赵世华夫妻两个都不说话,不由愣了下,直言道:“妹夫,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赵世华迟疑了一下道:“我家囡囡还小呢……”   顾胜文皱眉,这算个什么理由?不过是说亲罢了,也总要孩子长大了才会嫁人的。   顾宛娘见了,替相公回答了大哥的疑问。她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道:“相公这是舍不得囡囡呢!今天他们爷俩还腻歪着说,想找个上门女婿来着。”   “什么?好好的找什么上门女婿?你们不是还有安齐么?”顾胜文奇怪了。有儿子在,找什么上门女婿?   赵世华微微红着脸道:“这个,齐哥儿是齐哥儿,囡囡是囡囡。我就是舍不得把我家囡囡给别人……”   顾胜文和杨氏不由瞪大了眼睛,闹了半天就只是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女儿家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呀!”杨氏如今也真正释然了。搞了半天,之前妹妹不肯将然姐儿许给她家云哥儿,真的只是舍不得然姐儿?而不是看不起他们?   赵世华呐呐地说道:“所以才想着给她找个上门女婿,这样她就一辈子都不用离开我们了。只要我活着,就不让人欺负她……”   顾胜文夫妻都被赵世华的爱女情结给打败了。夫妻两个人忍不住笑开来。也不是没见过疼女儿的,但疼到这份儿上的,还真不多见。   “算了,你们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既然没事了,顾胜文也就不等赵家的烙饼吃了,刚才吃了四个荷包蛋,他也吃饱了。累了一天了,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去烫烫脚,躺床上好好休息。   赵世华心中感激舅兄的关心,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看着马车换过街角没影了才缓缓转身回来。   却说这天晚上杨氏和顾胜文躺在床上,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就越觉得钱县令是看重妹夫的,如果钱大人家的二公子能订下然姐儿的亲事,那他们顾家也不必再像现在这样依赖周家了。   至于顾宛娘说的,赵世华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的话,他们一直是当笑话听的。再舍不得将女儿嫁人,女儿大了也是要嫁的。若然姐儿能攀上钱府的婚事,他们不信妹妹妹夫会拒绝。   夫妻两个商量了半夜,第二天,杨氏就带着礼物上钱府去了。   文夫人见杨氏不同以往的热情,只当是昨天的事情终于让她看清了周姨娘的为人,也乐得多交一个朋友。虽说现在顾家在这县城里还算不得多么有钱,但听说顾家两兄弟都是能干的,以后再有赵家提携,前途如何,谁也不能预料。   寒暄了一阵,杨氏忽然道:“昨晚去小姑家,吃到那点心味道特别好,一问才知道是府上二少爷送的。说起来夫人真真是好福气,大少爷年纪轻轻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二少爷也是聪明孝顺得不行,夫人就等着享福吧!”   文夫人见杨氏特意提起了点心和次子,心中一动,很快便明白过来。她只当杨氏是代顾宛娘过来探她口风的,便笑道:“我们家锐哥还好,宁哥儿那就是只皮猴子,是我们府里的小霸王,一点都不省心。倒是听说你家霖哥是个上进的孩子,学堂里夫子都夸他好几回了。”   杨氏听文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上进,心里可得意了,忙自谦道:“我们家霖哥儿是个实诚孩子,不大会说话,只喜欢读书写字。我们家刚刚搬到县里来,人生地不熟的,孩子经常回来说,多亏有二少爷照顾他,才没被别家的孩子欺负。后来幸得大人提携,让我家小姑也搬到县里,那孩子跟齐哥儿一起读书识字,有了伴,每天都去她姑父家让他姑父检查功课,这几个月来倒是长进了不少。”   文夫人点点头道:“难怪呢,有赵师爷指点着,自然上进。说起来,齐哥儿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又聪明又懂事。我们家宁哥儿可是个霸王,处处争强好胜,难得齐哥儿也跟他处得好。”   杨氏接过去就道:“可不是嘛,说起来齐哥儿比我们霖哥儿还小两岁,但看着就是聪明懂事得多,功课也好。听说,他们兄弟两个每天下学回来,还要教然姐儿做功课呢。”   又提起然姐儿了。文氏心里琢磨着,赵家的然姐儿倒是个聪明伶俐的,长得也好,就是家世实在太差了点。但老爷似乎挺看重赵师爷的,不如今晚跟老爷好好说说看,这事说不准能成。   于是,文氏也含笑点头道:“你别说,赵师爷家的然姐儿的确可人疼。我们家那个小霸王还真没对谁这么好过,不过才见过一面,就总惦记着‘赵家妹妹’了,天天一匣子糕点,从未忘记过。”   “可不是嘛,我们家霖哥儿回家来也一样,总说表妹如何聪明,如何写得一手好字,整天跟然姐儿较劲儿。他一个男孩子,又年长然姐儿那么多,也不嫌害臊。”杨氏一听,不由两眼放光。听文夫人这话,有戏!   “小孩子嘛,可不就是这样,有个较劲儿的,才肯用心努力。”文夫人温和地笑着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然姐儿今年五岁了吧?”   “是啊,我们然姐儿正好下个月初五的生日,她呀,是属猴的,也难怪这样机灵。”杨氏不经意间就将安然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文夫人。   文夫人点点头,而后便扯开话题,不再提说安然的事情了。   杨氏心里明白,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了。   ------题外话------   似乎好久没有求收藏了,亲们要是喜欢,请给个收藏支持下,谢谢!   推荐筝的《步轻尘》,一个弃妇修仙报仇的故事。   ☆、第四十六章你想娶谁?   却说杨氏离开后,文夫人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可行。赵家虽然家世上差一些,但赵家那小丫头的确是个人精,小小年纪,只怕比她娘还通透。反正也不是长媳,门第低一些也无妨,聪明一点正好。而且难得的是宁哥儿也喜欢她,愿意让着她。若真订下这门婚事,大家知根知底的不说,以后也有人能管束那个小霸王,催着他上进。   这天晚上,钱鹏阳从衙门回来,用了晚饭,也没打算去姨娘那里,就在文氏这里歇了。周姨娘那里,他决定要好好冷一冷了。   夫妻两个躺在床上,文氏这才小声说起今天杨氏来访,以及赵家有意将然姐儿订给宁哥儿的事。   钱鹏阳有些意外,但随即便理解成赵世华因为婉拒自己赠妾美意的示好。他老早就知道赵世华疼爱这个女儿,也亲眼见过那个丫头,倒也确实聪明伶俐。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喜欢那个小丫头的。只是想着赵家的家世确实差了些,怕委屈了儿子。   “你看呢?我就怕委屈了宁哥儿。赵家的家世毕竟太差了些。”   文氏轻笑道:“那就要问老爷了。您看赵师爷的前程如何?”   钱鹏阳听妻子这么说,便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禁暗自感叹,还是妻子有见识,看得长远,不像那些小家子气的,只看眼前。   “我看好赵师爷。现在朝廷选仕已经跟我们那会儿不同了,挑的就是会干实事能干大事的人。而赵师爷正是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机会,必会一飞冲天的。”   文氏想了想,忽然道:“今天杨氏把那丫头的生辰八字告诉我了,要不我先找人合一下?”   钱鹏阳嗯了一声道:“嗯,先合一下也好。正好飞雪寺的明镜大事前几天回来了,他佛法高深,向来算得极准,你把两个孩子的八字写下来派个人拿过去给明镜大事算一下吧!”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儿子过来给文氏请安。文氏说了几句,就让长子钱锐自己回去用早饭,却特意留下次子钱宁。她又让侍女嬷嬷们都退出去,这才拉着儿子的手道:“听你爹爹说,这些日子你的功课也有不小的长进。我们宁哥儿到底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上进了。”   钱宁一听,颇为得意,当即点头道:“娘亲您就放心吧,儿子已经长大了,以后会认真读书的。以后跟爹爹一样中秀才、考举人,中进士,儿子也要给娘亲挣个诰命回来。”   文氏何曾听过儿子这般懂事贴心的话,心中好生激动。   “看来我们宁哥儿真的长大了。对了,娘正在给你哥哥挑嫂子,不知道我们宁哥儿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媳妇儿?钱宁今年才九岁,又是被爹娘娇宠着长大的,现在还是个孩子呢,整日里惦记着怎么玩耍,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娘亲提起,他便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只见他微微蹙眉认真想了想,最后仰头望着文氏道:“娘,我想娶赵家妹妹那样的。”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文氏忍不住抿嘴笑了笑,问道:“为什么喜欢赵家妹妹?你也不过见过她一次而已。她就那么好?”   提起赵安然,钱宁立即喜笑颜开道:“娘,您不知道,赵家妹妹好聪明。她会教我捉鸟,还会看书讲故事呢!呃……”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发过誓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便立即住了口。随后他又安慰自己道,他并没有说出那天他们在书房里做了什么,他只是无意中说漏了一点点而已。老天爷不会怪罪他的吧?   文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只要儿子喜欢那个丫头,她就成全他吧!   “好了,你该去学堂了。别忘了把外面桌子上的糕点给你赵家妹妹带去。”   “不会忘的。娘,我走了!”钱宁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蠢的。娘亲特意留他下来问了这么一句话,最后却笑着把话题转开,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文氏看着儿子提着糕点兴冲冲地跑了,轻轻笑了笑,这才坐下来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写下来,让自己心腹嬷嬷送去飞雪寺请明镜大师给算算。   却说文氏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去飞雪寺给儿子和安然合八字,这本来是件小事,也不是很费功夫。飞雪寺虽然在城外,但坐马车过去并不远,照理说,如果明镜大师不忙,中午就能回来了,即便明镜大师有事耽搁,下午也该有回信回来。可是,负责此事的王嬷嬷却傍晚才回来,而且并没有带回明镜大师的批复,反而带回明镜大师一个口信,请钱大人有空去一趟飞雪寺。   文氏不由奇了,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那丫头的八字跟儿子的不合?如果只是这样,明镜大师照实批复就是,又何必请老爷亲自过去一晤?   晚上,文氏将此事告知钱鹏阳。钱鹏阳也觉得很奇怪,不过是合个八字而已,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单单的请他过去做什么?   钱鹏阳心里好奇,但县里事情多,他又过了好几天才抽出时间出城去飞雪寺。   飞雪寺在城外的翠峰山的山腰上,因寺内外种了很多樱桃树,每到花期,洁白的樱花在春风中簌簌地落下来,好似冬日飞雪一般,因此而得名。   钱鹏阳在山脚下下了马车,顺着长长的石阶慢慢爬上去,大约走了三刻钟的时间,才到了寺前。   钱鹏阳与明镜大师是老熟人了,两人都嗜好下棋,是多年的棋友。说起下棋,钱鹏阳在合江这个小县城里还真的难得寻觅到几个棋友,比如赵世华吧,各方面都很能干,但却不会下棋。在这里,除了明镜大师,也就县学里的周夫子勉强还能陪着他下几盘。   钱鹏阳轻车熟路地走进寺里,径直来到明镜大师的禅房,只见明镜大师已经焚香摆好了棋盘,现在正在煮茶等候。   “咦,这茶叶好香!”钱鹏阳吸吸鼻子,立即循着茶香靠了过去。“这茶怎么这样香?”   “呵呵,香吧?这可是传闻中的窦氏清茶!”   “窦氏清茶?”钱鹏阳一惊,不由起身跑到门口看了看,没见到人这才松了口气。他关好房门回来重新坐下,这才小声道:“大师,您上哪儿看来的?这个名字可是提都不能提的,您不知道?”   ------题外话------   推荐好友沐榕雪潇的《侯门正妻》,曾在订阅榜呆了很久的文,实力不用多言。   ☆、第四十七章早夭之命   “阿弥陀佛,不过是一壶茶而已,大人何必如此小心。现在可不是太宗朝了,这茶可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大人只管放心品就是。”明镜大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钱鹏阳也不由得安定下来。   “哦?真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钱鹏阳接过明镜大师递过来的茶,先是深深嗅了嗅茶香,而后才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好茶!”   “据说是三皇子从内书房中看到了窦氏清茶的记载,命人炒制成功的。现在,京城里这种清茶可是要十两银子一两的。”明镜大师下得一手好棋,更是好茶,去年云游到京城,这才回来没多久。   “十两银子?也太贵了点吧?”钱鹏阳毕竟只是个县令,一个月俸禄有限,要不是还有其他孝敬以及家族的支持,光靠他那点俸禄,不说请师爷了,就是家里那几个小妾只怕都养不起。“大师这茶是人家送的吧?”   钱鹏阳很明白,明镜大师虽然佛法高森,很是得人敬重,却是走的苦修一道。他从不敛财,有人奉上香油钱,他转手就交到寺里,一两银子都不会留。每次他出去云游,一路上都是一边化缘一边行医的。   只见明镜大师点点头,似乎在遥想送他茶叶的那位施主,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叹道:“直到吃了这窦氏清茶,老衲才真正明白何为茶。对了,随着这窦氏清茶,京里还流传着一首茶的宝塔诗,大人可曾听闻?”   钱鹏阳摇头,他离京已久,虽然朝廷一直有邸报送来,却哪里会写这等闲杂之事?   明镜大师面带微笑,转身从自己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一张写了字的素笺来递给他。   钱鹏阳接过一看,不由得双眼一亮。只见那素笺上写着: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净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果然好诗!好诗配好茶,今日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钱鹏阳看着这首诗一连念了两遍,很快就背下来,又自己默诵了一遍,越念越觉得这诗好。明镜大师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就自己品茶,不再言语。   过儿一会儿,钱鹏阳似乎冷静下来了。他将那素笺还给明镜大师,又喝了一口茶,只觉口齿留香,不禁再次叹道:“原来茶叶里什么都不加,反而更具清气,方显茶之本味,令人回味无穷!对了,大师特意请我来,就是来品茶的?”   明镜大师长着一张圆脸,一双小眼睛,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慈祥,但听了钱鹏阳的话,他却忽然放下茶盏,面色严肃的问道:“前几日夫人送过来的八字是二少爷的?婚事可曾定下来了?不知女方和大人关系如何?”   钱鹏阳见明镜大师如此慎重的样子,心情也不禁也跟着沉重起来。   “怎么?那八字可是有什么不好的?”   明镜大师皱着眉摇摇头,带着几分疑惑道:“从八字上看,此女本是早夭之命,应该活不到现在才对,是以老衲算不出来。”   “啊?”钱鹏阳震惊了,那丫头竟然是早夭之命?“可是,我看那丫头身体很好啊,又聪明伶俐的……”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老衲疑惑就疑惑在这里,所以才想问问清楚,这到底是哪家的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人帮她逆天改命了?”   钱鹏阳摇摇头道:“不瞒大师,这丫头正是赵师爷家的姑娘。赵师爷虽然在我身边的日子还不长,但也还算知根知底的。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什么逆天改命之言。哦,对了,赵师爷倒是说过,这丫头三岁上得过一次重病,差点就没留住。”   “三岁上?应该就是那一次了。赵师爷的为人老衲也听人说起过,倒是难得。既然如此,不如大人找个机会,请那小姑娘来一次飞雪寺,让老衲看看相如何?”   钱鹏阳当即应道:“下个月观音菩萨诞辰,我让内人带她们母女一起来上香。”   当下约定好,钱鹏阳在飞雪寺盘桓了两个时辰,与明镜大师厮杀了好几盘,这才下山坐上马车回县城。   回到府里,钱鹏阳悄悄将事情与文氏说了一遍,文氏也极为震惊。若那丫头已经逆天改命了还好,若不是,万一现在订了亲,没过多久孩子就夭折了,外人不明缘由,岂不要说自己的儿子命硬克妻?   “要不,这件事情就算了吧!”文氏不想沾染这样的麻烦。   钱鹏阳点点头道:“此事不急。但不管如何,我们既然知道了,你还是带她们母女一起上山给明镜大师相看一下吧!若那丫头的命格还有没改,也好让明镜大师给想想办法。赵师爷极为疼爱这个丫头,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只怕他承受不住。”   文氏将心比心,也舍不得让那样聪明的孩子被老天爷收回去,便对钱鹏阳道:“那老爷找个时间跟赵师爷说说,就说二月十九观音菩萨诞辰日我要去飞雪寺上香,若赵太太有空,想请她们母女一起去。”   赵鹏阳点点头,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赵师爷九月要去参加乡试,可不能让那丫头出事影响赵师爷的心情。若那丫头的命真的已经改了,他倒是很喜欢跟赵师爷做亲家的。   却说杨氏自从那次到钱府见过文夫人,便一直等着文夫人的消息,不料一等就是十来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只当是钱大人看不上赵家的家世不同意这门婚事,也只好作罢。   这些日子,周姨娘失宠,周家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来的消息,知道与赵师爷一家有关,心中恼恨,便处处打压顾家的生意。   顾胜文发觉之后亲自去了一趟周家,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周家理亏,却怪顾宛娘看不起周姨娘在先,因此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将顾家和赵家一起恼恨上了,暗地里也没少找顾家麻烦。   没有周家的帮衬,顾家的生意自然要受些影响,但顾家新开的银楼因为款式新颖,倒是影响不大,而顾家即将开张的香油坊,才是赚钱的生意。为此,对周家的做法,顾胜文顾胜武兄弟丝毫不在意。再说了,到时候是周家的姑娘嫁到他们顾家来,他们顾家有什么好怕的。周家要是不心疼自家姑娘,不怕嫁过来受气,那现在就尽管折腾吧!   ------题外话------   推荐冷香大姐的《嫡女玲珑》,空间种田文,筝好喜欢,每天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今天的更新。   ☆、第四十八章生日礼物   二月初五,是安然五岁生日。   赵家老家没有来人,一来远,二来不过是个丫头的零散生日,也没有必要操办。赵世华虽然疼爱女儿,但也觉得小孩子的生日,没有必要操办,只打算自己一家人弄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就完了。但孩子们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可以好好玩耍,顾少霖和赵安齐便闹着要给妹妹过生日。   赵世华想着安然长这么大,连满岁都没有办过,虽然说孩子不宜办生,怕折了福气,但让孩子高兴一天应该无妨。于是,这天顾少霖和赵安齐都得了特许,跟夫子告了假,上午的课结束就到赵家陪着安然玩半天。而顾庭芳过年的时候回了外祖家,还没回来,安南在县学,又刚刚上学不久,不好请假,便也罢了。   对于生日,其实安然心里很矛盾。她既想早点长大,又害怕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不必装乖巧卖萌,就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了;可长大了就要出阁儿,她可不以为爹娘真能因为疼爱她就不让她嫁人。安然心里其实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哥哥一直在她心里,她不想嫁给别的男人。她的身体连哥哥都没有给,怎么能给别的男人?   虽然孩子的生日不宜大肆操办,但外祖母和外祖父连两个舅舅都有送东西过来。   外祖父送的是一个精巧的葫芦状的碧玉坠,可以当扇坠,可以挂在腰带上压裙角,还可以用红线串起来当项链的坠子。外祖母送的是一对珍珠小耳坠。那珍珠只比米粒大一点,用银丝串着,难得的是两颗小珍珠无论形状大小色泽都一模一样,倒是很适合她这样的小孩子戴。   大舅舅最简单,直接送了一个荷包,里面是一个二两重的皮猴状的金锞子。   安然一会儿摸摸玉坠子,一会儿看看金锞子,一会儿又摸摸耳朵上的珍珠耳坠,真是越看越喜欢。玉坠子、金子、珍珠!这还是安然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拥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候还吃不饱,每天被人指桑骂槐;去年这个时候勉强能填饱肚子;再想想现在的日子,叫安然如何能不兴奋?   小舅舅送的最费心思。他送的是几颗果苗,有荔枝、杨梅、橘子、桂圆、杨桃,还有香蕉。   “可惜找不到那个菠萝。”顾胜武很遗憾地说,“听说岭南还有几种果树,叫什么芒果、榴莲、山竹、椰子什么的。只是不适合我们这里生长,等以后舅舅亲自去岭南看看,能不能带回来种。”   “谢谢小舅舅!”小舅舅的这份心意,比金啊玉啊的更让她感动。   顾胜武带着人将这些果苗都种到院子里,叮嘱安然别浇太多水,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舅妈杨氏送得实在。她送的是两匹布料,一匹是上好的米白色细麻布,还有一匹浅粉色的绸缎。安然不懂绸缎,只看着颜色鲜亮,绸缎本身有着天然的纹路,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反光。据舅妈说,这是一匹素色杭罗,这一匹就要十几两银子呢!   安然咂舌,这也太贵了。乡下人辛劳一年能攒下二两银子就不错了,这一匹绸缎就要十几两银子,果然是有钱人的奢侈品。安然都舍不得让娘亲拿这个做衣服了,留着换银子多好?   对于穿的,反正现在都是天然布料,安然一点都不挑。其实她觉得细麻布做的衣服也挺好的,反而是这丝绸的,一不小心要是挂破了,哪怕只是滑了丝,那还不得心疼死?而舅妈有意提起这一匹绸缎的价格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显摆她送的礼重么?   午饭前,赵安齐和顾少霖就从学堂回来,但让安然想不到的是,钱宁居然也跟着来了。   听说今天是安然生日,钱宁也请了半天假,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庆祝。其实谁不知道他啊,不就是想跟着一起玩吗?他本来就带着一匣子糕点,但觉得用这个当生辰礼物似乎轻了点,吃了午饭非要出去再买点东西当礼物。   几个孩子一听,都是心动不已。要是能出去逛街,那该多好?   于是,几个孩子都去缠着赵世华,想要陪妹妹街上去玩。   赵世华很头疼,自己的孩子骂一顿就算了,可还有钱大人家的公子呢!而且,看安然的样子,似乎也是想要出去玩的。   “这样吧,你们才吃了饭,先在家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禀报大人。如果大人同意,你们就一起出去。”赵世华也算是妥协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便去做准备了。   既然要出门,自然要带上私房钱的。顾少霖赶紧回顾家取自己的私房钱,让安齐安然一定要等他。钱宁本来也想回去拿钱,但是又担心被爹爹扣下不让出来,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回去的好。大不了等会儿上了街找顾少霖借一点就是。   赵世华到了衙门把事情跟钱大人说了,钱鹏阳想着也不能不给赵师爷面子,再说儿子这段时间学业上也有进步,便同意了。只是让几个孩子自己出门,他可不放心。想了想,钱鹏阳干脆让钱锐跟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同时悄声交代他记得带银子顺便给安然买份礼物。   却说钱锐亲自来到赵家,带着四个孩子一起出门,也没让其他人跟着,只钱宁身边有个十岁的小厮羊毫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   几个孩子难得出来逛街,可是高兴坏了。顾少霖说去茶楼里听人家说书,钱宁说去街上看杂耍,赵安齐说去点心铺子买点心吃,几个孩子争执不下。钱锐双手环胸,含笑看着几个孩子慢慢商量。   几个孩子都觉得自己选的地方最好玩,但钱宁毕竟是县令大人的少爷,赵安齐先让步,侧身问安然道:“妹妹,你说我们去哪儿好?要不晚一点去买糕点吃?”敢情他说要去糕点铺子,只是想着妹妹喜欢吃糕点。   这时,顾少霖和钱宁才想起来他们是陪着安然出来玩的,借了给人家庆生的名头,竟然忘了问人家的意见,都有些不好意思。   安然笑眯眯地说:“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呢,你们争什么?不如我们先去附近的点心铺子买点心,然后一边吃一边往杂耍的地方去。我们可以一路走一路逛,看到有趣的铺子就进去看看,看到好吃的也可以买一点。等看过杂耍,大家都走累了,便找个有人说书的茶楼坐下喝茶听书休息。这样岂不是好?”   “好!”赵安齐连连点头,“妹妹就是聪明。”   顾少霖也点头笑道:“表妹最聪明了。”   钱宁也拍手笑道:“好,就听赵家妹妹的!”   钱锐含笑看着安然,暗忖:难怪自己这个小霸王似的弟弟每天都惦记着给这小丫头送点心,果然聪明。这才五岁吧?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由熟悉各条街道的钱锐带路,先去了最近的点心铺子,买了些平时不常吃到的小点心,又去干果铺子买了一点干果,一人荷包里装一点,便嬉笑着往西区去。据说,西区那边才有玩杂耍的,但也不是每天都有,要碰运气。   安然身上有两个荷包,她一个装了红枣,一个装了松子,糕点在哥哥手里拿着,想吃的时候就管哥哥要。   钱锐看着安然那张小嘴几乎就没停过,吃了这个吃那个,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跟只小松鼠似的,不由暗自好笑。这才像个孩子嘛,有时候他都觉得这丫头的聪明劲不像个孩子。   路过墨香斋的时候,钱锐带着大家进去,让钱宁帮安然选了一套文房四宝,说是送她的生辰礼物。   安然见这些东西都是用得着的,也不是很贵,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而后,她便转身对着钱宁甜甜一笑道:“多谢二少爷,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谁知顾少霖见了,眉头一皱,随即取下一个白玉扳指来,非要送个安然当生辰礼物,让安然很是头疼。虽然安然不算很懂玉,但也看得出来,这是块好玉,触手温润,质地非常的细腻。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能收么?   “表哥,这个,这个太贵重了,囡囡不能要。”安然将那白玉扳指还给顾少霖。   顾少霖一脸受伤的表情,怒道:“为什么不要我的东西?”   安然只好再说一遍:“这个太贵重了,要不然表哥换一样吧?要不表哥也送一套文房四宝好了,要不然送我一本书也成啊。”   顾少霖看着一旁放着的钱宁送的文房四宝,冷哼一声道:“难道跟别人送一样的就有意思?我偏不跟人家送一样的,我就送这个!你要是收了别人的礼不收我的,以后我就……我就……”   顾少霖威胁了两句,到底没有说出来以后就怎样。   安然为难地看着一旁的哥哥赵安齐。   安齐挠挠头,有些弄不懂妹妹和表哥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生辰贺礼么?妹妹为什么不要?表哥又为什么一定要送那个?很贵重?贵重了反而不好吗?安齐想不明白,表哥又不是外人,送个礼物无论贵重与否,应该都没有关系吧?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表哥。”安然无奈地接了过来,小心地放入衣裳的内袋里,想着明天让娘亲给舅舅送回去就是。   钱锐看着顾少霖红眼跺脚的样子,再看看安然无奈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小小年纪就知道分寸,贵重的东西她居然不要。   ------题外话------   推荐俺家纤雪美人的《嫁做商人妇》,灰常纯洁的男主,傻得可爱,对女主的宠让人感动。   ☆、第四十九章逛街   今天钱宁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因为今天玩杂耍的没有出来。他在附近的摊子上打听,据说,只有逢大集的上午才有人玩杂耍。所谓的大集,是每个月的逢五和逢十日,比如初五、初十、十五、二十、廿五。   没看到杂耍,也没有安然一直想吃的冰唐葫芦。安然暗自叹气,为什么所有的穿越女都能吃到冰唐葫芦,可是她走了几条街都没有看到有人卖呢?难道因为她不是主角?人家三皇子才是?   不过,一路上看到各种各样的铺子,也算开了眼界了。   几个孩子对什么都好奇,除了棺材铺子钱锐坚决不让他们去,其他的店他们都忍不住进去逛了一圈。从书铺、杂货到布庄,甚至连人家卖家具的,他们都进去指指点点,倒是让安然长了不少见识。安然现在总算知道黄花梨、楠木和酸枣木的区别了,同时也从这些家具的雕花上学了些别致的花样和造型,或许可以用在首饰上。至于安然在书中看到过的小叶紫檀,这种小地方肯定是没有的。   忽然看到有当铺,几个孩子又来了兴趣。钱宁还扯下身上的玉佩故意去问价。掌柜的看进来的是几个孩子,只当是背着大人出来典当了东西好玩耍的,自然不肯放过这等肥羊。他从玉佩的材质到造型一一评说下来,听起来似乎头头是道,结果却把东西贬得一文不值,最后只出五两银子。气得小霸王拍桌子大骂奸商,还说要封了人家的店,把黑心的奸商抓去坐大牢。   钱锐担心事情闹大了父亲不高兴,这才出面将几个孩子领走,只是离开的时候冷冷地瞥了那掌柜一眼。这是周家开的当铺。那掌柜的只觉得钱锐似乎很面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竟然是县尊大人的公子,悔得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却又不敢向主家禀告。   后来经过金银铺子,几个孩子也跑进去看。   安然是设计师,自然要多看看别家的风格。钱锐见她看得认真,不由凑过去问道:“喜欢什么?我买给你。”本来刚才二弟给安然买了一份生日礼物就行了,但他越看越觉得这丫头可爱,忍不住也想给她买一份礼物让她高兴一下。   “谢谢大少爷,我再看看!”安然回头对着钱锐甜甜一笑,又仰着小脑袋继续看。   那铺子的掌柜认识县尊的大少爷,虽然见安然他们几个都是小孩子,还是很热情地招呼着,安然看不到的,他还取下来放低了给她看。安然慢慢地看了一圈儿,而后便招呼哥哥表哥走,至于钱宁,那小子早有些不耐烦了。   出了门,钱锐奇怪地看着安然问道:“怎么,都不喜欢吗?要不我们去顾家的银楼?顾家请了好师傅,倒是打了不少别致的花样出来,其他银楼都是没有的。”   安然含笑点头,她也想去看看。一来看看师傅做出来的成品与自己画的图有多大的差距,二来也听听顾客的反应。   来到顾家银楼,掌柜的看到自家大少爷带着人过来,自然是热情地招待着,又是送茶羹,又是上点心。顾少霖和钱宁都对这些不感兴趣,随意看了几眼就坐下来休息,倒是赵安齐陪着安然挨个儿看了过去。看到自己妹妹画的图变成了精美的首饰,他心里就升起一股自豪感来,仿佛那图是他画的一样。   钱锐看安然惦着脚尖趴在柜台上的样子,忍不住过去将她抱起来看。   因为现在没有玻璃柜台,所有的首饰都是放在盒子里展出的。顾家柜台的设计也与众不同,是一头高一头低的,盒子倾斜着放置,能让顾客看得更清楚。顾家的银楼还根据首饰的不同颜色和式样用了不同的盒子,下面垫着或深或浅的细棉布,以期更好地衬托出首饰的精美来。   “大少爷,囡囡自己看就好。你放我下来吧!”安然确实趴累了,但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一个少年抱在怀里,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钱锐笑着摇头道:“你垫着脚尖也不累?没事,你还小呢,也不重,大哥哥抱得动你。你想去哪儿指一指就行了,大哥哥都听你的就是。”   安然无奈,她还真找不到好理由拒绝。最后她只能安慰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她才五岁,还是不要想太多,老老实实当个小孩子就好。   钱锐抱着安然,只觉得怀中这个小小的孩子香香软软的,不知不觉中竟然从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来。   安然仔细看了几套首饰就知道实物和设计图的差距了,其他的首饰便只扫了个大概,就让钱锐把她放下来。   “不看了?”钱锐奇怪地问。之前在赵家的银楼,她可是看得很仔细呀。这顾家银楼的东西不是比赵家的好看多了么?比如那小鱼的,那蝴蝶的,那树叶的,就别致得很啊!   安然点点头道:“不看了,我们出去吧,找个有人说书的茶楼。”   “就没有喜欢的?”钱锐蹲下身将安然放下来。   安然掩着嘴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我就是来看看的,可没打算买。”   “哦?为什么?”钱锐也学着她的样子掩着嘴小声问道。   安然忽然脸一红,低着头道:“这些东西都好贵。而且,我只喜欢看,不喜欢戴。戴着总感觉不舒服。”   安然是忽然觉得自己和钱锐靠得太近了脸红,钱锐却以为她是因为囊中羞涩而脸红,当即大方地应承道:“没关系,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买。就算不戴,留着看也好啊!”   安然摇摇头,不能说实话,只能装出一副听话好宝宝的样子道:“谢谢大少爷,但是爹爹说过,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说完,安然便转身招呼哥哥表哥钱宁道:“走啦走啦,我们去茶楼听说书。”   钱锐与掌柜的招呼了一声,跟在几个孩子后面走出来,又带着他们去有说书的茶楼。   按说现在不过申时,也不是饭点,茶楼里应该没有多少人才对,没想到等他们来到茶楼里,居然到处都坐满了人。掌柜的见是县令的公子,好说歹说,才将两桌客人劝到一桌去,给他们腾出一张桌子来。   很快安然就知道为什么这茶楼生意这样好了。原来,说书的竟然说的是射雕,今天说的是黄蓉郭靖刚刚认识不久遇到欧阳克那一段。   听到熟悉的段子,安然的表情很是古怪,好在所有人都被说书的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她。   安然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那位三皇子的杰作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盗版射雕,这对他有什么用呢?安然实在想不出来。不过,安然窃以为写射雕其实比写三字经安全。三字经人家都抄了,自然也不差一本射雕。她几乎可以想象,以后还会有神雕有倚天屠龙有天龙八部……   钱宁、顾少霖和赵安齐都是第一次听,只觉得新奇好听得不得了,而钱锐显然是听过的了,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可惜的是,说书人说到要紧处就停了,来了一个“若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便走了,似乎要赶去另一个茶楼。   三个男孩子听得意犹未尽,心痒难耐,便想缠着说书人把前后的故事一块儿讲给他们听。   还是钱锐懂事,将自家的小霸王拉开,又对说书人说了声抱歉,就要把几个孩子带回家去。   几个孩子正听得有趣,哪里肯跟他回去。   “真的不回去?这一出射雕英雄传我可是听了好多遍了,本来想讲给你们听的,既然你们都不想听,那就算了吧!”钱锐微微仰着头,故作姿态道。   “真的,真的?大哥你听过好几遍了?”   “大少爷你真的要讲给我们听?”   钱锐吊足了几个孩子的胃口,这才慢吞吞地应承道:“如果你们乖乖跟我回去呢,我就将我听过的讲给你们听,要是你们不听话……”   “我们听话,听话,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都听大少爷的!这,我们这就走!”   三个男孩子高兴坏了,巴不得两步就能到钱府。   ------题外话------   冰糖葫芦居然都是禁词,筝表示很无语,不知道这个有啥好禁的。穿越文基本上都要写的嘛,不吃冰糖葫芦,怎么能算穿越女主呢?   推荐好友素素的《侯门嫡女》,重生类文,订阅榜上呆了很久的文,精彩无以伦比。   ☆、第五十章我是一只小小鸟   钱锐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内书房,让丫头送上茶点,便让她们退到外面去。   像这样一本英雄侠义小说,别说像钱锐这样的热血少年,就是小孩女子听了也要入迷的。钱锐自然是每场不落的都听过了,好些场还不止听了两遍。   几个孩子围着钱锐,听得那叫认真激动啊。可惜,没多大一会儿,钱锐也来了一句:“现在咱们县城里的说书人就说到这里,后面的估计要下个月才能听到。”   “啊?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   “咦,我妹妹呢?”   钱宁和顾少霖忍不住追问后面的故事,而赵安齐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妹妹。刚才他听得专心,都不知道妹妹去哪儿了。   钱锐却一点不担心,他把外面的侍女叫进来问了一声,就知道安然去花园里玩去了。   于是,他又带着三个孩子去花园找安然。   安然侧身坐在花园中假山上的一座小小的六角亭里,两只小短腿轻轻摇晃着,背靠着红漆廊柱一边剥松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赏着眼前的玉兰樱花和春风。亭子位置比较高,花枝都伸到亭子里来了,让她这小小的个子也触手可及。   夕阳的金光照在她笑意盈盈的小脸上,这逍遥的样子也实在太耀眼了些,浑然不觉自己脸上的幸福快乐晃花了别人的眼睛。   “她哼的是什么曲子?似乎挺好听的。”钱锐问道。   安齐皱眉,妹妹有时候是会哼一些奇怪的曲子,据说都是她做梦的时候在仙界学的,可这话不能对别人说,因此他只能摇头。   顾少霖疑惑地说:“我好像听到一句什么小鸟?”   “不管,让她唱给我们听就知道了!”钱宁果然不负小霸王的美誉。   安然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笑问道:“故事讲完了?”   “讲完了。你怎么不听?这么好听。”钱宁几步跑上去,拉着她的手就坐在她身边,急切地问道,“你刚才哼的什么曲子?再唱一遍给我听听。”   安然耍赖道:“没有啊,我随便哼哼的。”   “那也再哼一遍给我听。你刚才唱了小鸟,我就要听这个!”钱宁看着安然还在剥松子吃,又加了一句道,“你唱给我听,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装一包核桃好不好?”   安然看着亭子外面的樱桃花,忽然咬着手指问道:“二少爷,你们家的樱花树花谢了会长樱桃吗?”   钱宁立即笑开来,得意地说:“当然,要是不结樱桃,它开花做什么?原来你喜欢吃樱桃啊?没问题,等樱桃红了,我让人摘了给你送过去。”   “好啊,好啊,囡囡最喜欢吃樱桃!”安然笑着连连点头,心中却在想着,樱桃树开的花才长樱桃,樱花树就只开花。这花看起来差不多,她怎么知道这是樱桃还是樱花?   这时,钱锐跟在顾少霖和赵安齐后面也上了小亭子,他看着安然一脸馋样,又想起方才她一边剥松子一边哼曲子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张小嘴还真是忙!”   安然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嘟着嘴不说话。   顾少霖见了,忙哄道:“表妹别生气,你喜欢吃什么,明天我给你买。”   赵安齐迟疑了一下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他有点担心妹妹太小,不小心说出做梦去过仙界的事情。爹爹叮嘱过,这件事情万万不能告诉别人的。   钱锐笑道:“不用着急,等会儿赵师爷会过来接你们回去的。”说着,他又好奇地看着安然道:“刚才哼的什么,再唱给我们听听?明天送你一包莲子,如何?要不核桃?还是松子?你喜欢吃什么?”   安然撇撇嘴,难道她就这么贪吃么?不过看这几个人的样子,似乎她要是不唱就不放她回去了。她想了想道:“那是我自己随便哼的,你们听了不许笑,不许告诉别人!”   钱宁立即应道:“行,我们都答应你。快唱吧!”   顾少霖也拍着胸脯一副你放心的模样保证道:“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钱锐也笑着摸摸安然的头:“都听你的就是,小丫头快唱吧。”   等几个人都答应下来,安然才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她哼的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我是一只小小鸟?想了想,她才开口唱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永远都吃不饱……”   钱锐赶紧握拳抵着嘴,担心自己笑出声来。这唱的,可真是这小丫头的心声啊。难怪总见她小嘴不停地吃呢!   钱宁和顾少霖也一脸古怪地看着安然,只觉得这曲子真是有意思,但他们答应了不笑的,心里想要笑也只能忍着。   安然不看他们的怪样子,继续唱道:   “也许只有吃得很多才能够长高……”   钱锐一听,忍不住笑得更欢,这小丫头还会为自己贪吃找藉口呢!   钱宁和顾少霖却是一脸恍然之色,原来她是想要赶快长大才这么能吃的啊!也是,他们小时候,娘亲也是这么哄他们的,说多吃一点,就能早点长大。   安然忽然双手虚捧着脸,而后慢慢伸展开,两只短短的胳膊做出一个开花的样子来,同时唱道:“盼望能有一张迷人的相貌,把所有人都迷倒……”   钱锐瞪大了眼睛看着安然,眼睛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惊诧的笑意。小丫头这么小就想着长大了变美女?还要把所有人都迷倒?哈哈哈,这小丫头也太有趣了!   钱宁和顾少霖却是一副震惊的神色,原来她长大了想变漂亮?也是,所有的女人都想长得漂亮的。而安齐却红着脸,又羞又急地看着安然。妹妹唱的这个曲子很有意思,可是,也太羞人了吧?   安然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古怪神色,继续唱道:“最后发现只有一种方法,使用朦汗药……”   呃?钱锐怔了一下,继而瞪大了眼睛。使用朦汗药?这丫头还知道朦汗药?   而钱宁顾少霖和赵安齐却都在疑惑,那个朦汗药到底是个什么药?   “我是一只只只只小鸟,因为吃的太多已经飞飞不高……”   终于唱到小鸟了。安然松了口气,其他人却是一脸兴奋期待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还能唱出怎样有趣的东西来。   “我寻觅一棵栖息的树已被我压折了,这样的重量算不算太高……”   “扑哧!”   钱锐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实在太有意思了。随即,钱宁也哈哈大笑起来,顾少霖和赵安齐也是一脸忍笑的表情看着她。   安然生气了。只见她忽然站到亭子的木椅子上,涨红着一张粉嫩的小脸,气呼呼地指着钱锐和钱宁道:“说话不算话!你们笑话囡囡,不唱给你们听了!”   钱锐忽然弯腰将安然抱起来高高地举在空中转了两圈儿,这才将她抱在怀中,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忍不住笑道:“你这小丫头,也太有意思了。还想把所有人都迷倒?嗯?还知道朦汗药?你也知道吃得太多会把树压折了?哈哈,哈哈哈哈……”   安然怒瞪着钱锐。说了不许笑她的,他说话不算话!而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亲了她!   “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你是登徒子!坏人!”   钱锐一愣,随即便抱着她笑得更欢了。这丫头才多大?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知道登徒子?   “好了好了,是大哥哥不好。大哥哥刚才忍不住亲了然姐儿,然姐儿长大了给大哥哥当新娘子好不好?”   什么?居然诱骗小女孩?难道他有恋童癖?安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不禁怒瞪着钱锐。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而这时钱宁忽然扑过来道:“大哥,你把赵家妹妹放下来!她是我媳妇儿!”   ☆、第五十一章小鸟的桃花   第五十一章小鸟的桃花   啊?她怎么又成了钱宁的媳妇儿了?安然立即反驳道:“胡说,胡说!囡囡要做爹爹的心肝小宝贝,不做别人的媳妇儿!”   这时,钱鹏阳带着赵世华绕过假山走到了亭子下面,见钱锐抱着安然,而钱宁却在拉扯钱锐,都不禁愣了一下。   安然看到爹爹,高兴地叫道:“爹爹,爹爹!”   赵世华赶紧跑了上去。   安然立即向着爹爹伸出手去,要爹爹抱。   钱锐颇为不舍地将安然交给赵世华,回头对父亲和赵世华笑道:“爹,赵师爷,然姐儿可真是聪明有趣。”   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歪着脑袋依恋的埋在爹爹的颈窝里,斜着眼睛气呼呼的瞪着钱锐。登徒子!恋童癖!   赵世华谢过钱锐今天帮忙带孩子,便将齐安然兄妹和顾少霖领了回去。   钱宁本来还想问问清楚,赵家妹妹究竟是谁的媳妇儿,却被大哥瞪了一眼,只好闭上嘴,将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晚饭后,钱锐趁着弟弟回房去了,爹爹也去内书房看书去了,犹豫了一阵,忽然又转回文氏的院子。他先将母亲贴身的妈妈侍女都打发出去,这才凑到文氏身边,小声道:“娘,我想等然姐儿长大,好不好?”   钱宁躲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忙跑进来,抗议道:“大哥你太过分了,赵家妹妹是我的媳妇,你怎么能跟我抢?”   文氏这才反应过来钱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你们兄弟两个……”不过是带着那丫头逛了一次街,怎么两个儿子都被那丫头迷住了?   “谁让你偷听大人说话的?出去!”钱锐瞪着钱宁怒斥道。   钱宁本来是有些怕这个大哥的,但是现在娘亲在,他背后有人,就不怕钱锐了,反而据理力争道:“娘说了,会让赵家妹妹给我当媳妇儿的,大哥你怎么可以跟我抢?娘,你看大哥,他也太无耻了!居然跟自己的弟弟抢媳妇儿!”   钱锐皱眉,难道爹娘真的打算要将那丫头定给弟弟?   “娘,你给宁哥儿和那丫头定亲了?”   文氏头疼道:“还没有……”   钱锐当即对钱宁义正言辞道:“这不是还没有嘛!你是弟弟,要懂得谦让,大哥都还没娶亲呢,哪儿轮得到你?”   “哇——娘,你看大哥凶我!”钱宁一下子跳到文氏怀中不依地扭着身子,要母亲给他做主。   文氏知觉的额头青筋直跳,她严厉地看着钱锐,不满的斥责道:“你没事都你弟弟做什么?”   钱锐眨了下眼睛,疑惑的看着娘亲,难道娘亲以为自己只是在逗弟弟玩?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说笑?   “娘,儿子是认真的。那丫头有趣得很,我喜欢她……”   “锐儿!”文氏提高了音量道,“你今年多大了?那丫头才多大点?”   钱锐有些心虚,但还是据理力争道:“娘,儿子知道我跟那小丫头年龄差得大了点,但是我愿意等她。最多十年,她就能嫁人了。要是您着急,再等个八年,她也有十三岁了,勉强也就可以嫁人了。正好这几年的时间让儿子心无旁骛的读书……”   “你不用说了。”文夫人冷下脸来,“我不管你是认真的也好,玩笑的也罢,这都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别的,指年龄不当这一条我和你爹就不会答应的。你是长子,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你今年已经十九了,好多跟你一样大的都当了爹了。我和你爹也由不得你跳拣了,你的婚事今年之内一定会定下来,最迟明年年底,就把人给你娶回来!”   “娘?!”钱锐震惊的看着满面寒霜的母亲,看着在母亲怀中得意的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弟弟,心中则么想都不甘心。“您真的想把那丫头订给二弟?”   “宁哥儿,你先回去!”文氏拍拍小儿子的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娘好好跟你哥哥说说话。”   钱宁见娘亲说了肯定不会把赵家妹妹订给哥哥的,也放了心,猜测着这是要训斥大哥,便乖巧的点点头出去了。   “娘?”钱锐看着弟弟出去了,这才走到文氏身旁,缓缓跪了下去。   “先跟我说说,那丫头才五岁,你喜欢她什么?”原本文氏是有些喜欢安然的,但看到自己十九岁的儿子居然都被那小丫头迷住了,她心里就不喜了。居然让自己两个儿子争起来了,这还了得?   钱锐不笨,一看娘亲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一时思虑不周,只怕连累了那个小丫头。他低着头,想了想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小丫头很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文氏端着茶杯,慢悠悠的问道。   “就是,就是看她很会吃东西,吃得很香,她还以正言辞的说吃的多才能长得高,觉得很可爱……”   文氏眉头闪动了一下,面色微微变得古怪起来。   “哪有小孩子不贪吃的?就为这个?”   “可是儿子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吃东西总是用袖口掩着嘴,不过吃一点点就假惺惺的说吃饱了,儿子看了腻烦得很。那丫头一张小嘴就没有停过,一会儿吃松子,一会儿吃红枣,一会儿又问他哥哥要糕点吃,儿子觉得他很是童真可爱……”   文氏不禁放下茶杯扶着头,悄悄按揉了一会儿。原来只是这样。她也算是松了口区。她就说嘛,一个五岁的丫头,怎么可能会什么狐媚伎俩?   “那你弟弟怎么也喜欢那丫头?”   “儿子怎么知道?可能觉得那丫头聪明吧!”钱锐看母亲似乎对那小丫头释然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又补充道,“我帮着二弟选了一套文房四宝送给那丫头,她看这些东西并不贵重,有用得着,就很高兴的收下了。但顾家那小子送她一个白玉扳指,她就不肯收,说是太贵重了。后来我们去逛银楼,那小丫头似乎很喜欢那些造型精美的首饰,居然一样一样的挨着看过去。儿子问她喜欢什么,打算买了送她的,可是她说不能要人家的贵重东西,什么都没要。儿子觉得她被赵师爷教得很好,所以心里有些喜欢。”   文氏点点头,暗忖:如此看来,倒真是个聪明的,年纪这么小,就极有分寸了。   钱锐见娘亲对那小丫头的印象似乎扭转过来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您真的打算将她订给二弟?”   文氏的目光立即又严厉起来,却又很快变得温和起来,只见她轻叹了一声道:“原本我跟你爹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前些天将那丫头的生辰八字送去飞雪寺,明镜大师说那丫头是早夭之命,所以才按下不提的。”   钱锐一听,急得不行。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怎么能是早夭之命?   “娘,明镜大师不会算错了吧?那丫头,那丫头那么聪明可爱,怎么会是早夭之命?”   文氏拍拍儿子的肩膀,轻叹道:“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聪明了。你还小,没有听人说起过不知道。老一辈的人好多都听过,这太过聪明伶俐的孩子,是最不容易带大的,说是老天也舍不得,要早早收回去的……”   “不!儿子不信,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钱锐不断的摇着头,想到那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或许会夭折,他就觉得莫名的心涩难受。   文氏轻叹一声道:“明镜大师让带她去寺里看看。我打算约了赵太太在观音菩萨圣诞这天去寺里上香。”   “好,那天我也去!”钱锐连连点头,不断的安慰自己,明镜大师是得道高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那小丫头一定会没事的。   文氏担心老爷知道了儿子的心思生气,也不敢告诉钱鹏阳长子居然也惦记上了那个小丫头,只暗自去信告诉女儿,让她金块在京里帮兄弟寻一桩合适的婚事。   却说赵世华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家,问了他们这一下午都玩了什么,做了什么,而后又检查了安南安齐和顾少霖的功课。因为今天安然生辰,家里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赵世华便将顾少霖留下来一起吃晚饭,饭后才将他送了回去。   安南也赶紧回房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取出来送给安然。   安然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对憨态可掬的陶瓷娃娃。这对陶瓷娃娃一男一女,却都长得胖乎乎的脑袋胖乎乎的身子,胖乎乎的小手一个捧着一个粉红的带着两片绿叶的桃子,另一个抱着一柄如意。两个娃娃都笑得眉眼弯弯,嘴角高高翘起,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真好看!谢谢大哥!”安然非常喜欢这份礼物,高高兴兴地拿回房去,就摆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安南看安然喜欢自己的礼物,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羞赧的笑容。他来的时候,娘亲一文钱都没给他,说需要什么二叔都会给他买的,还说差什么就管二婶要。   来到县里,看到二审将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的,他的衣服,安齐有一套,他就有一套;文房四宝二叔给他准备的甚至比安齐的更好。二叔说他年纪大一些,又在县学里读书,用的东西不能太差了,不然同学会笑话他。另外,二叔还给他五百个大钱,说是给他零用的。据他所知,就是安齐,每个月也只有一百个大钱的零用。   安南心中对二叔二婶的感激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他一个钱都舍不得用,心里想着安然的生日,就给她选了这对陶瓷娃娃,虽然不值钱,但还算喜庆可爱。   安然正在自己房里看今天收到的礼物,忽然安齐也钻了进来,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道:“妹妹,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   本来安齐没有打算买什么礼物的,毕竟妹妹这么大,他以前从来就没有特意送过什么礼物,不过是疼着她宠着她,只是要妹妹想要的,他都愿意帮她达成。但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哥堂哥甚至连钱宁都给妹妹送了礼物,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送呢?可是送什么却让他颇费了一番心思。   安然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包剥好的核桃仁。   “哥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核桃?”安然讶异的看着安齐。   安齐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下午在干果店的时候,我看你看了核桃好几眼,但最后又没买,说剥核桃最麻烦了。后来你在银楼看首饰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的干果店里买了半斤核桃。”   安然当时把心思都放在那些首饰上,倒是没有注意他有没有出去。不过赵家的银楼旁边,确实有一家干果。   “那你什么时候剥的?”   “刚才。”   “这么快?你怎么剥的?”安然忽然心中一动,拉起哥哥的手一看,就见他手心里好几处破了皮的伤口,大拇指和无名指上还有两道红痕。“这是……”   安齐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不要紧的,就是在门上压核桃的时候被门压了一下。当时有点疼,现在不碰就不疼了。”   安然忍不住眼睛有点发酸。那两道红痕,是被门轴压的,那些细小的伤口,是核桃被压破的时候被坚硬的核桃壳刺破的。   “哥哥,你对囡囡真好……你急什么?你就不能慢慢来吗?伤了手,可怎么写字呢?”   “不要紧的,睡一晚,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妹妹,你,你喜欢吗?”安齐心中忐忑极了,为什么每个人送的礼物妹妹都很高兴,就自己送的让妹妹想哭?   “我当然喜欢。只要是哥哥送的,什么囡囡都喜欢。只是以后哥哥做什么都要小心,不要弄伤了自己,不然囡囡看到了要心疼的。”   “嗯,哥哥都听你的,以后一定注意。”安齐这才抬头笑开来。只要妹妹高兴,他受这么点伤算什么?“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哥哥,等等。”安然叫住他,取了两块核桃仁按进哥哥嘴里,这才让他离开。   安齐从安然屋里出来,只觉得口中的核桃特别好吃。其实刚才他也吃了一点的。有些小块的核桃肉陷在核桃壳里,怎么都弄不出来,他就只好自己用牙齿咬开自己吃了。   安然目送哥哥欢喜的出去,心中很是感慨。安齐哥哥和安睿哥哥一样对她好。现在的安齐在她心中,就像最初的安睿一样。安然悄悄提醒自己,安齐是安齐,安睿是安睿,她绝不能将安齐哥哥当成安睿哥哥。安齐是亲哥哥,安睿则是她永远的爱。   转回床边,看到钱宁送的那一套文房四宝,安然忽然想起表哥送的那个白玉扳指。她连忙从内袋里取出来,跑到娘亲房里,献宝一般拿给顾宛娘道:“娘亲你看,这是表哥送给囡囡的。”   顾宛娘接过来一看,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好像是爹爹的东西啊!她小的时候就看爹爹带在手上,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椅子上抚摸把玩。爹爹年纪大了,拿好东西传给长孙倒也不奇怪,可怎么霖哥儿又把这东西当生辰礼物送给然姐儿呢?   顾宛娘想了想,抬头看着女儿满脸喜色,斟酌了一下才拉着她的手道:“囡囡,这个扳指是你外祖父一直带着的,霖哥儿送给你其实不太合适。明天娘回你舅舅家问问看,要不我们就把这扳指还给表哥好不好?”   安然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道:“好,囡囡听娘亲的话。”   说完,安然就赶紧跑回房去了。回到自己屋里,她才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总算把这个麻烦给扔出去了。   却说赵世华送了舅兄回来,正好看到安然跑出去,不由奇道:“囡囡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顾宛娘轻叹一声道:“霖哥儿送了她一个白玉扳指,是我爹的随身之物,二十多年来从未离身过,我打算明天拿回去还给爹爹。”   赵世华听了妻子的话,轻叹一声道:“你这么做得对,这么贵重的东西,囡囡又小,确实不太合适。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当爹爹的没用,连给孩子买块玉的钱都没有。”   赵世华一个月的俸银是五两银子,对乡下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在这县城里,也不过刚刚够一家人的穿用罢了,要不是顾氏勤俭,又有顾家银楼的分红,家里还不知道拮据成什么样子呢。   第二天,顾宛娘就带着安然去了顾家。去年冬天天气热别冷,顾家二老身体都不太好,一直闷在屋子里,听说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很是高兴。   顾宛娘让在屋子里服侍的两个丫头都出去,这才将那白玉扳指取出来递给父亲,跟他说了昨日霖哥儿非要将这扳指给安然当做生辰贺礼的事。   顾重山接过扳指像从前那样摩擦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递还给顾宛娘道:“既然霖哥儿给了然姐儿,就给然姐儿带着吧。霖哥儿是我孙子,然姐儿是我外孙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顾宛娘诧异地看了看父亲,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是看着安然紧张的眼神,还以为她特别喜欢这个扳指,便点点头收下了。   顾宛娘跟赵世华说过今天要回娘家,因此母亲留他们吃了饭再回去,她也没有推迟,便带着安然留了下来。   午后阳光不错,顾宛娘又和丫头一起搀扶着二老到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安然和云哥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传来他们的笑声,给两位老人带来不少温馨快乐。   傍晚的时候,顾宛娘才带着安然回家,没过多大会儿,赵安齐和顾少霖就回来了。随后,赵安南和赵世华也先后到家了。   饭后,赵世华忽然对顾宛娘道:“城外有座飞雪寺,据说香火非常旺盛,这个月观音菩萨生日,你带着囡囡跟文夫人一起去上香吧!”   顾宛娘虽然有些诧异文夫人的邀约,但还是点头应下。她还没出阁的时候,也常跟着娘亲去寺里上香。反而是到了赵家,因为附近没有寺庙,反而再也没去过。她想着,这个月观音菩萨生日去一次,到六月菩萨成道日去一次,九月菩萨出家日再去一次,求菩萨保佑丈夫乡试高中。   晚上,安然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今天她无意中听到舅妈说周家因为周姨娘的事情一直针对顾家,这段时间关系闹得很僵,顾家好几处生意都受了影响。   安然倒是不后悔自己拆穿了周姨娘,她只是觉得麻烦。我不犯人,人要犯我,实在很无奈。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帮助舅舅,只能尽自己所能,多画几套漂亮的首饰花样来。正巧昨日见过其他银楼的首饰,安然对自己的设计也有了新的看法。原来,未必所有顾客都喜欢新颖的,有些上了年纪的客人或许只喜欢传统的首饰,对于这些顾客,她要做的就是将传统的各类首饰稍作修改,即比原来的花样精致漂亮些,又投了那些顾客的喜好。   如今二月早春,院子里的辛夷花开了,安然变化了一套以玉兰为主的首饰。后来砍刀院子里的麦冬,她又画了一套以麦冬果为主题的首饰,将形状单调的麦冬叶片做了各种弯曲处理,设计出好多种不同的造型。看着麦冬果这一套首饰,安然在旁边注明,建议用红蓝宝石、水晶或珍珠制作效果更佳。   过了五岁生日,顾宛娘对安然的女红也严格起来。正好她每天都要绣屏风,就把安然拘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   安然在读书认字画画上都有天分,几乎是一学就会。可是,这样的聪明劲儿在学女红的时候就完全不管用了。   安然学得那叫一个苦啊!十根手指头至少八根都被绣花针刺到过。前世连颗扣子都没有订过的她觉得这实在不是人干的活儿,那针也太细了,真不知道那些工匠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可是,看到顾宛娘绣出来的东西那样精美现活,安然又很是羡慕。最后,她狠下心来,每当觉得累,每当被绣花针刺伤手指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一遍:   ——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你做不到?别人能坚持下去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能坚持下去?你是爹爹和娘亲最疼爱的女儿,是他们的骄傲,你不能给他们丢脸!   心中坚定起来的安然进步很快,虽然绣出来的东西针脚粗糙,一个简单的花草也绣的弯弯扭扭的,但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就扎到手指头了。   那天,安然看到娘亲打算绣那幅多子石榴戏猫图,居然又有了主意。   “娘,您能不能将兔毛绣在这白猫身上?”   顾宛娘细细一想,不由的双眼发亮。这可是个好主意!   兔毛很长,她绣的时候完全可以用绣线将一根根的兔毛绣在里面,远远看去,可不就是毛茸茸的一团?这样那猫看起来就更逼真了。   这天晚上,顾宛娘将自己的想法跟赵世华说了,第二天,赵世华就给她带回来一撮兔毛。不但有白的,还有些褐色的。于是,白猫也就成了花猫。只是,每一针都要压一根兔毛,这速度就不知道慢了多少。   当一个多月后这幅绣品绣完送到魏家去,魏家大太太赞不绝口,只叹这幅绣品可称得上传世珍品,价值千金。最后,魏家虽然没有真的送上千金,却送了一套价值几百两的红石头头面,赵世华见了暗自感叹,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妻子女儿能挣钱。女儿的画加上妻子的绣工,堪称一绝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安然现在每五天去秦夫子那里学画,在国画山水和工笔上也有不小的进步。秦夫子对她的悟性是赞不绝口,每次看到她交上去的作业都不住点头,逢人便说赵师爷家的小公子是学画的天才,将来必定自成一派流芳千古云云。   钱锐还在县学读书,无意中听到秦夫子夸赞安然的话,想起母亲说的太聪明的孩子老天爷会收回去的话,忍不住找秦夫子深谈了一次。   秦夫子本来是不太相信这些的,但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了想,他便答应下来,只是对钱锐如此关心赵师爷家的公子有些奇怪。按说,这话钱锐来说不太合适。   但自此后,秦夫子还真的谨守诺言,将自己对安然的喜爱之情闷在心里,不管是当着安然还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夸赞安然了,倒是把安然郁闷的不行。   安然忍不住反思:难道是自己藏拙藏过了?可是师傅看起来明明是很满意的呀!安然不知道,师傅因为不能明着夸赞她,可是把自己给闷坏了。   很快,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日到了。一大早,文夫人就派马车接了顾宛娘和安然一起出城,到了山下,大家从马车上下来,安然才看到钱锐居然也在。   钱锐对着安然温和地笑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他暗自叹息,或许娘亲是对的,他们的年纪是在想差的太远了。就算他愿意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了会不会嫌弃他老了呢?可是,难得碰到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唉……   飞雪寺在半山腰上,却是不能坐马车,也不能乘轿,只能自己走上去的,不然就不虔诚了。   这一行人大部分是女眷,顺着弯弯曲曲的石阶缓缓往上走,不大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安然人小,没走一会儿,就觉得腿软。   钱锐上前两步将她抱起来,说:“大哥哥抱你上去吧。你还是个孩子呢,菩萨不会怪你的。”   安然本不想给这个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好脸色,但想着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且自己的身体不过还是个孩子,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山这么高,她这么两条小短腿实在不知道能不能爬得上去,便自我开导给他这个赔罪的机会。   顾宛娘见钱大人家的大公子居然抱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略有些不安道:“怎么好劳烦大少爷?囡囡还是给妾身抱吧!”   钱锐不以为意道:“赵太太不必客气。这小丫头我喜欢得很,就当是我妹妹好了。”   文氏看着儿子满脸喜悦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也实在太让她操心了。这么小的丫头,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样子,就算聪明些,那也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就能起那样的心思?   钱锐一面走路,一面低头看着安然道:“怎么不说话?真难得今天小嘴居然空了。零嘴吃完了?”   安然恼怒地瞪他,她有那么贪吃么?   “呵呵!”钱锐见安然一副气恼的样子,反而高兴得很。他忽然从自己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这是核桃仁,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安然气呼呼的瞪着他,但一路上空着小嘴不说话不吃东西也很无聊是不是?纠结了一阵,她还是接过荷包摸出一块来放进嘴里。她是小孩子嘛,小孩子自然是挡不住食物的诱惑的,要是她严词拒绝,就不像小孩子了。嗯,对,就是这样!安然努力为自己的贪吃兼没有气节的行为开脱。   “好吃吗?”钱锐看着她鼓囊囊的小嘴,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嗯,嗯……”安然嘴巴不得空,只能用鼻子哼了两声。她眨了眨眼睛,想看他,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只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赶紧将目光转开。   钱锐见了,搂紧她又是一通笑,只觉心里对她的喜爱之情越来越多。   文氏看着儿子,暗自叹气。   顾宛娘也时刻注意着女儿,见钱锐似乎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不觉有些诧异,转而对文夫人笑道:“看不出来大少爷居然如此喜欢孩子,耐心还这样好,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对了,大少爷订亲了吧?看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估计有些着急想当爹了。夫人可要抓紧,赶紧把大少奶奶娶回来。”   文夫人尴尬的笑笑,带着几分忧虑道:“不瞒你说,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今年都十九了,对亲事居然一点都不着急。给他说了好几家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我现在正托他姐姐在京里帮他相看呢。好在今年年底我们老师就要回京了,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婚事给他办了。”   顾宛娘笑着劝道:“夫人不用着急,现在许是缘分未到。等到了京城,不知道多少好姑娘瞪着大少爷挑呢!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文夫人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前面钱锐和他怀中的安然,苦笑着想,还孙子呢,要是真遂了他的心,订了你家姑娘,我再等十年也抱不上孙子。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其他人等都累得气喘吁吁。文夫人扶着随身的嬷嬷,其余人等也一个个都扶着寺前的石桌椅和大树喘气。安然见已经到了,便对钱锐道:“到了,大少爷放我下来吧!谢谢大少爷。”   钱锐抱着她不放,反而笑问:“那然姐儿打算怎么谢我呢?”   安然一愣,她说谢谢,不过说句客气话,当时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谢意。但见到他如此问来,又想起他一番好意抱自己上山,还特意带了零嘴给她,心里愧疚之情应然而生,立时就涌出一股真挚的谢意来。   安然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既然想明白了,当即便对着钱锐甜甜一笑,语气真诚地说道:“谢谢大哥哥。”   虽然依然只有五个字,但其中的意味已经不同了。钱锐敏锐地察觉到她此刻对自己真诚的谢意,心里忍不住就泛出些甜蜜来。他这才弯腰将她放到地上,又蹲下身来帮她整理好衣服,柔声道:“等会儿大哥哥带你去寺里逛逛,好不好?”   安然眨眨眼睛:“就囡囡和大哥哥两个人吗?”   钱锐想了想道:“大哥哥想让囡囡见一个人,囡囡不要害怕,大哥哥会陪着你的,好不好?”   见人?在寺院里,见什么人?为什么他要如此慎重地如出来?“是见大和尚吗?”安然忽然心中一动,自己算是借尸还魂吧?会不会给大和尚看出来?记得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似乎就有些得道高僧能看得出来。   钱锐点点头,笑道:“是飞雪寺的长老明镜大师。明镜大师佛法高深,我们请他给囡囡赐福好不好?”   安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貌似赴了鸿门宴。见不见老和尚呢?这轮得到她做主吗?但是说实话,她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担心,她不是妖怪,没有害过人,她相信如果那位佛法高深的大和尚真的能看穿她的话,应该也不会为难她吧?   安然点点头:“好。囡囡听大哥哥的。”   这时,文氏和顾宛娘也缓过气来,招呼两人进寺里进香。   今天是观音菩萨圣诞日,来寺里上香的人很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中低层的中年妇女,像文夫人这样带着好多仆从的富家太太也有不少,但像钱锐这样的年轻男子就比较少见了。   尚未走进寺里,便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清新的花香,举目望去,目之所及,便是一束束雪白的樱花。那掩映在樱花树后面的庙宇反倒成了陪衬。   “好多樱花啊!”安然忍不住流口水,这要是再过两个月,得长出多少樱桃来啊!“娘亲,我们以后每个月都来,好不好?”安然小跑两步上前拉住了顾宛娘的手。   顾宛娘正对文氏表达感激之情,感谢大少爷将自己的女儿抱上山来。闻言,她低头温柔的看了看女儿,含笑点头道:“好,以后每个月娘都带你来。”   这时,走在后面的钱锐看着安然一双灵动的眼睛不住的扫视着路边的樱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知道,那小丫头肯定是眼馋人家寺里的樱桃了。   钱锐笑声很轻,但安然还是听到了。她扭头看着钱锐一副明了的笑意,不由得又羞又怒。   钱锐看小丫头又要生气了,赶紧上前两步,略低着头小声对她道:“大哥哥知道,吃的很多才能够长高的,所以大哥哥是不会笑话然姐儿想吃樱桃的。”   安然脸一红,低下头装作没听到。   文氏看着安然俨然一团孩子气,而自己的儿子却偏偏还喜欢得很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气。   飞雪寺文氏这几年是经常来的,她带着顾宛娘走在前面,轻车熟路路地去了大雄宝殿给如来佛祖上香,而后才转去观音殿给观音菩萨上香。   安然前世没有拜过佛,什么都不懂。顾宛娘倒是懂一些,比如进门的时候先迈哪条腿都是有讲究的,而后便是点香叩拜捐香油钱。安然没注意娘亲捐了多少香油钱,她只好奇地发现原来叩拜的时候,头是真的要磕到地上去才算的,跟自己前世见过的不一样。前世安然见过的那些拜菩萨的人,好像只能算作揖,哪里是叩拜呢?   安然第一次诚心的拜菩萨,希望菩萨保佑一家人身体健康,保佑爹爹顺利中举。站起身的时候她才发现,钱锐居然也跪在她身边的蒲团上,正向菩萨祷告呢,也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或许也是为了此次乡试中举?还是想求菩萨给他一个合心的媳妇儿?   钱锐祷告叩拜完毕,起身的时候忽然对安然轻柔地笑了笑。安然永远也不会想到,钱锐既没有求菩萨保佑他中举,也没有求菩萨给他一个合心的妻子,而是求菩萨保佑一个叫做赵安然的小姑娘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接着,文夫人便请顾宛娘跟她一起去后面给施主准备的禅房里坐坐,休息一下。   这时,钱锐突然提出:“赵太太,我想带着然姐儿去见见明镜大师。”   顾宛娘岁二胺搬来县城不久,但还是听过明镜大师的大名。据说,明镜大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经常云游在外,一般是不接见俗家居士的。   文夫人见顾宛娘有些疑惑,便拉着顾宛娘的手轻轻笑道:“宛娘你不知道,我家老爷和明镜大师是忘年交,所以我家锐哥儿和明镜大师也熟。正好明镜大师上个月才从京里回来,请他给然姐儿看看也好。”   顾宛娘听到这里,忙点头。既然有这个机缘能见见大师,当然是好。   钱锐带着安然顺着廊子往明镜大师的禅房走去。一路上,廊子外面的小花园里、路边中的到处都是樱花,安然忍不住感叹:“这么多樱花,要长多少樱桃啊?等樱桃红了,大和尚小和尚会不会忙不过来?”   钱锐忍不住笑道:“你放心,这可是飞雪寺每年春夏的一大收入,人家忙不过来也不会让樱桃坏掉的。”   原来和尚是要把樱桃拿出去卖钱的啊!安然暗自叹气。那她下个月下下个月还要不要鼓动娘亲来上香礼佛呢?哎,其实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樱桃了,可惜这水果成熟期太短,每年都吃不够。后来有那种从外地运来的,耐储存的樱桃,颜色更深,味道更甜,安然却不喜欢。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三个春天了,她也只能在梦里对着樱桃流口水。   “到了。”   安然还在对着樱花流口水。忽然听到钱锐的话,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明镜大师,晚辈钱锐,晚辈带赵姑娘来了。”   钱锐的声音很是恭敬,让安然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带着几分悠然道:“二位施主请进。”   钱锐这才推开门,安然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好香!”这才是真正的茶啊!茶里面煮了葱姜橘皮什么的那还叫茶么?安然看着明镜大师身旁茶几上的正散发着袅袅茶香的一壶清茶,立即跑了过去,眼巴巴的望着他。   明镜大师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脸上没有老人斑,从皮肤和皱纹上看。年纪应该不算很大,安然估摸着最多不过六十岁左右。   “呵呵!”明镜大师捋着胡子含笑看着安然,用一个木夹子将茶盘里倒扣着的茶杯取出一个来,给她倒了一杯,抬手道:“难得施主小小年纪就知道好差。小施主请!”   安然只觉得他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好心的老爷爷。她裣衽一礼谢过大师。这才欣喜地双手捧起茶杯,先是微微眯着眼睛闻了闻茶香,而后才凑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而后,她似乎深深吸了口气,回味了一番,才捧起茶杯又喝了第二口。   明镜大师含笑看着安然,轻轻颔首,又招呼跟进来的钱锐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时京城新近流行的清茶,敏之你也尝尝。”   钱锐谢过大师,盘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蹙眉道:“这也太淡了,什么味儿都没有,难怪叫清茶。”   明镜大师微微摇头,笑而不答,反而转头问安然道:“看来倒是小施主懂得品茶。小施主可否告诉老衲,这茶味道如何?”   安然看了看明镜大师,又看了看蹙眉的钱锐,略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师,我喜欢这个清淡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刚刚和的时候有点苦,胆识回味清香,还有一丝甘甜。以前吃的茶羹加了很多东西,掩盖了这种清香,我不喜欢。”   明镜大师点点头,说:“是啊!这才是茶的本味。以前加葱姜、加红枣、加橘皮、加薄荷、加盐,不管加了什么,都不是茶本身的味道了。知道喝了这清茶,老衲才知道什么事真正的茶。敏之你可以回去找你父亲问问,这窦氏清茶,你要是品出味儿来了,以前的茶羹你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钱锐点点头,看了看安然,便又带着几分急切望着明镜大师道:“大师,请您帮赵姑娘看看。”   明镜大师笑着对安然点点头,伸手将她招到身边,细细看了她的五官,又拉起她的手看了手相,这才含笑点头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必会平安长大的。”接着,他顿了一下,又对安然道,“小施主,老衲想请令尊闲暇时来此品茶,如何?”   安然心中诧异,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嘻嘻的回道:“大师有情,爹爹一定会觉得非常荣幸的。这茶真好喝。”   听到这里,钱锐已经是满面惊喜,这才有了心情品茶。也不知道是心情变了还是怎么的,同样的茶,他如今何来却觉得味道大不相同。就像安然说的,闻起来香味清爽就让人心里舒坦,虽然刚刚入口有点苦涩,但回味却清香,甚至还有丝回甘。果然是比从前加了其他东西的茶羹好喝。   “对了,大师,上次家父带回来的那首诗,可是发明这清茶的人所作?”   明镜大师摇摇头,带着几分神秘道:“这清茶原本叫做窦氏清茶,是八十多年前窦氏无忌公子发明的,只是后来太宗朝时武帝严厉打击窦氏一族,连民间谈论都被禁止,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要不是三皇子从内书房中无意发现窦氏清茶的记载,令人炒制成功,这么好的茶,也不知道还要蒙尘多久。至于那首宝塔诗,也是随着清茶一起出现的,估计多半是那位惊才绝艳的三皇子所作吧。”   窦氏清茶?无忌公子?钱锐心里不由得好声好气。对了,还有那位三皇子,竟然连明镜大师也说他惊采绝艳么?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风流人物,今年年底去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安然听到这里,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那位穿越同胞不是太宗武帝,而是那位窦无忌公子。可惜的是,这位无忌公子估计太爱出风头了一点,被皇家猜忌,不但害得整个窦氏一族覆灭,最后竟然连民间谈论都被禁止,可以想想当初武帝对窦氏一族的打压有多么彻底。那么现在的三皇子,出的风头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呢?而她,以后是不是要更加小心些?   嗯,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孩子吧!   明镜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然一眼,等她喝完第二杯茶时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道:“时辰不早了,敏之送这位小施主去客房用些点心吧。等会儿用了斋饭,不妨看看樱花再走。对了,等樱桃红了,小施主不妨上山配老衲喝喝茶,尝一尝飞雪寺的樱桃。”   “真的吗?大师请我吃樱桃?”安然放下茶杯,兴奋的抬起头来望着明镜大师,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囡囡很喜欢吃樱桃!囡囡很高兴能陪大师喝茶。”   钱锐不禁莞尔,起身对着明镜大师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师。”   安然含笑再次对明镜大师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身兴高采烈的甘蔗钱锐离开。   钱锐将安然送回文氏和顾宛娘所在的客房里,让人端了点心给她,而后便又匆匆返回去找明镜大师去了。   明镜大师看着钱锐去而复返,含笑道:“敏之何必如此着急?老衲原以为着急的也会是你父亲。”   钱锐面色微红,但随即他便对着明镜大师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大师明言。”   明镜大师笑着摇摇头道:“那位小施主的命数已经改了。敏之可以不必担心了。”   “那,那她与我二弟的亲事……”   “这个嘛,老衲会与你父亲详谈的。”   “大师不能告诉晚辈吗?”   明镜大师诧异地看了钱锐一眼,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从那丫头的面相看,乃是大富大贵旺父兄家族之相。但是配你二弟,却不太妥当。”   “是么?”钱锐也不知道自己听到明镜大师这句话心里涌现出来的到时是不是惊喜。听到那丫头命好,他高兴,听到二弟和她不合适,他也忍不住高兴。但他第二个高兴也只高兴了这么一会儿就到头了,因为明镜大师继续说道:“那位小施主在姻缘上只怕有些坎坷。非是王侯,均非良配。”   “啊?”钱锐震惊了。非是王侯,均非良配?那么说,自己也没有机会了?不,那丫头不是还小吗?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爹爹不是说如今边关不稳?他自幼习武,又看过不少兵书,不如弃笔从戎……要封侯,还得从战功上下手!   钱锐几乎是立即就下了决心。她若一生平顺幸福安康倒也罢了,既然她姻缘坎坷,他就一定要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明镜大师看着钱锐神色不断变幻,最后淡笑颔首道:“天生的命数都能更改,一切皆有可能。就好比敏之你,以后封侯拜相也未尝没有可能。”   他有可能封侯拜相?钱锐再次谢过明镜大师,面带憧憬满心喜悦的回去了。   从飞雪寺回来,安然便将明镜大师的话带给了爹爹。   赵世华也听过明镜大师的大名,知道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又听女儿说起那茶是如何的清香爽口与众不同,自然也很向往,几日后就趁着休沐的假期去了飞雪寺。   可是,等他回来,安然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多少喜色,反而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好在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就恢复如常了。   却说钱锐将明镜大师的话带给父亲,只是“无意中”省略了一句话,只说安然有旺家旺族之命,但与二弟钱宁却不太合适。钱鹏阳听得将信将疑,心中疑惑不已。   如果那丫头早夭的命格已经改了,又有旺家旺族之命,他自然是想要给儿子定下来的。但大师又为何说与宁儿不合适?   晚上,钱鹏阳将儿子的话跟文氏说起,文氏只当钱锐还没死心才有意如此说,却又不敢将实情告诉丈夫,也只能劝他亲自去照明镜大师好好问问清楚。钱鹏阳深以为然,两天以后就找了个机会去了飞雪寺。   明镜大师泡了好茶请钱鹏阳品尝。   钱鹏阳喝了茶,与明镜大师一边下棋,一边疑惑的问道:“大师可是说那丫头是面相极好,是旺家之相,却又和我家宁哥儿不相配?”明镜大师按下一颗白子,淡淡一笑道:“大人可是不信老衲的相面之术?”   钱鹏阳微微皱眉,在白子左侧按下一颗黑子,这才回道:“倒不是不相信大师,只是心里疑惑。我家宁哥儿大师也是见过的,虽然顽劣了些,却也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不知为何说他和那丫头不配?”   明镜大师呵呵一笑道:“想是敏之回去忘了一句话。”   “喔?大师还说了什么?”钱鹏阳心中想不到儿子会“故意”遗忘一句半句话,他只当钱锐是真的没注意。   明镜大师知道钱鹏阳着急,却不慌不忙的下了一颗棋子才缓缓开口道:“那位小施主确实是大富大贵之相,堪配王侯,甚至……也是为此,大人家的二公子命格却是压不住她的,若真成了亲,反倒不好。倒是大公子,倒还有几分可能。”   “大富大贵,堪配王侯?”钱鹏阳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一直看好赵世华,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赵家居然有那杨大的福运。若那丫头将来真的嫁入王侯之家,赵世华这个父亲必定也会身居高位。   钱鹏阳因为大师说自己的次子配不上那丫头而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但随后又怔住了。大师说锐儿倒有几分可能?大师的意思是说,锐儿今后甚至可能封侯?这,这怎么可能?   钱鹏阳惊喜的看着明镜大师,急切地问道:“大师,您也不是第一次见锐儿了,怎么之前从未听您提起过?”   明镜大师放下棋子,呵呵笑了几声,这才道:“之前确实没有任何迹象,但前几日敏之过来,我看他面向已经有变,应该和那丫头有关吧!那丫头福缘深厚,能惠及父兄家族以及身边之人。大少爷这段时间应该是跟那丫头有过接触,是以命格才有所转变。”   钱鹏阳从飞雪寺回来,将长子叫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回到后院,将明镜大师的话悄悄告诉了文氏,文氏更是吃惊。难道自己的儿子因为想娶那个小丫头,竟然有了封侯之相?可是封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本朝只有军功才能封侯的,难道儿子竟然会弃文从武?想到当兵,想到军功,文氏又开始揪心了。虽然儿子从小就跟着师傅练武强身,但打仗那也太危险了……   文氏半信半疑,但心中到底还是喜悦居多。她的儿子,有望封侯呢!   “夫人,你看,既然宁儿跟那丫头不适合,不如我们将四弟家的容姐儿说给齐哥儿如何?”钱鹏阳想着,既然那丫头有那样大的造化,自然要早早拉拢比较好。   文氏立即摇头,叹息道:“晚了。我听说齐哥儿已经和顾家的丫头订了亲了。”   “喔?顾家?”钱鹏阳叹了口气道,“一个商户,实在太可惜了。我看齐哥儿那孩子将来也是个出息的。”   第二天,钱锐等父亲上衙之后,没有去急着县学,反而又凑到文氏跟前,小心翼翼地问询道:“娘,爹跟您说了吧?二弟和那丫头不合适。”   文氏轻轻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钱锐又道:“可是大师说,我和那丫头倒是可以的……”   文氏脸色一变,怒斥道:“胡闹!娘跟你说过,这不可能!”   “娘,您不就是晚一点抱孙子吗?其他也没什么。人家四十多岁生儿子的多了去了,您生二弟时,爹爹不也三十多岁了吗?我就是等那丫头长大,也还不到三十岁,不会让您没孙子抱的,娘……”   文氏打断钱锐的话道:“我说了,不、可、能!你死了这个心吧!我已经去信让你姐姐在京里帮你相一门好亲事,等年底我们回京,就帮你们把亲事订下,明年开了春就可以办喜事了。”   “娘,您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儿子?”钱锐跪在地上抱住文氏的腿不放。他想不明白,向来疼爱自己的娘为什么不答应。不就是晚一点成婚生孩子么?钱家子嗣繁茂,也不差他生的儿子。再说了,他不是还有弟弟嘛!   钱锐不想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过一辈子,而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他也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都假模假样的,哪有小丫头可爱?娘觉得那丫头太小了不好,他倒是觉得年纪小才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就养成什么样的,多好?   “锐儿,不是娘不肯成全你,而是你们真的不合适。你想想,你整整大了那丫头十四岁,以你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的爹了。别说娘不同意,你爹不同意,就是赵家,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要是赵家同意呢?”钱锐追问道。   文氏想着老爷毕竟对赵家有恩,要是儿子真的提出想娶那丫头,赵师爷多半会看在老爷的面上答应下来。因此,这话她可不能应。若那丫头所谓的堪配王侯,指的是等自己的儿子将来战功封侯,那两家联姻可就没意思了。   “好了,你不用说了,不管你说什么,娘都是不会答应的!娘三年之内就要抱孙子,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当新郎官吧!”文氏板下脸来,起身拂袖而去。这两个儿子,可真不让她省心。   ……   钱锐在文氏这条路上行不通,只好凑到父亲身边去想办法。他先提起安然大富大贵旺父兄家族的面相,而后才委婉地表示,他们钱家应该抓住赵家还未发达的机会,让两家的关系更密切才好。当然,这最好的办法就莫过于联姻了。联姻以后,两个家族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福祸与共,想拆都拆不开。   钱鹏阳看儿子说的头头是道,心中欣慰,认为自己长大了,也懂得考虑经营人脉了。要知道,在官场上,人脉比能力更重要。   钱鹏阳叹道:“联姻,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明镜大师说了,你弟弟跟那丫头不合适,赵家的齐哥儿又已经与顾家订亲了。还能如何?”   钱锐很想提提自己,但想着连娘亲都坚决反对,爹这里这怕更不容易答应,于是暂且压下心中的盘算,忽然想到:“对了,爹,赵师爷不是还有个侄儿在县学里读书么?好像叫安南的,据说他是由赵师爷亲自启蒙的,儿子也在县学见过几次,人品学问都不错。我看配三妹妹,倒也不错。”   钱鹏阳一听就动了心。“喔?那孩子多大了?”   “看样子,约莫十三四岁。”   “这年纪,稍微小点。而且,赵家大房不过是乡下种地的,这门第也太低了些……”钱鹏阳沉吟了一下,细细掂量着赵安南的分量。   钱锐一看父亲这样子,就知道此事还有几分希望,便劝道:“若以赵家现在的情况,那赵安南自然是配不上三妹妹。但赵家不是很快就要发大了吗?三妹妹是庶出,要找一门合适的婚事也不容易。若配了赵家这样的寒门小户,赵家自然得将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只要那赵安南真有本事,以后说不得也可以给三妹妹挣个诰命回来。至于年龄,也不过相差一两岁,儿子倒是觉得没什么。倒是人才人品更重要些,爹爹可以亲自见见人,给妹妹把关才好。”   钱鹏阳点点头,想了想道:“这样,等今年乡试过后再说吧!如果赵师爷顺利中举,只要那赵安南不是太差,我就将颖儿许配给他。”   钱锐说动了父亲,心里很高兴。若此事真的成了,以后他去赵家也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晚上,钱鹏阳和文氏说起自己的打算,文氏也没有意见,毕竟钱颖不是她亲生的。既然钱鹏阳要做主,只要不是太离谱,她这个嫡母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但儿子的心思,她迟疑了一夜也没有告诉钱鹏阳。   ☆、第五十二章钱赵联姻,月下倾   县衙离县学很近,那天钱鹏阳去县学视察,顺便也了解了一下长子钱锐在县学的情况。县学的秦夫子、方夫子、周夫子都对钱锐称赞有加,说此次乡试定能高中。   钱鹏阳很高兴,实际上自己的儿子学业究竟怎么样,他心里是很清楚的。问过儿子的情况,钱鹏阳忽然话锋一转,又问道:“听说赵师爷家有位侄儿也在县学里读书?”   “是啊,在丙班,叫安南,今年才十三岁,年纪不大,底子倒是不错。难得为人温良谦恭,有远见,能忍让,学习也很认真刻苦,只是见识少了些,多看看书,最好能出去走走看看就更好了。估计后年就可以下场试试。”方夫子是具体负责丙班的,对赵安南很熟悉。   钱鹏阳满意得点点头,只要孩子本身有出息,出身差一点都是不要紧。毕竟他家颖儿也使庶出,家世好的也看不上她,与其给人当填房或者做妾,不如找个寒门书生做正头夫妻,今后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第二天,钱鹏阳就开门见山地对赵世华表示道:“听说盛林在县学那个侄儿倒是很上进,不知道可订亲了?有空倒是带来给我看看。”   赵世华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忙道:“安南那孩子是学生长兄之长子,据学生所知,应该是还没有订亲的。大人不知道,那孩子自出生后,就是学生一手带大的。幼时教他说话,三岁就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为人处世,说句不为过的话,那孩子在学生心里,跟亲生的就没有分别。”   钱鹏阳点点头。他很能理解这种感情,当自己还有孩子时,往往将兄长家的孩子当成亲生的一般疼爱。   赵世华接着又继续说道:“那孩子可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孝顺,学习也很用功。去年秋天还救过我家然姐儿一命。所以学生来了县里也牵挂着,就怕他在乡下被兄嫂耽误了。”   钱鹏阳意外的“喔”了一声,想不到赵南安对那丫头还有救命之恩,如此就更好了。想到这里,钱鹏阳便含笑轻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盛林虽是叔父,对侄儿却视同亲生,实在难能可贵。今年我的任期就要到了,京里已经有了消息,估计明年就要换一个地方了。”   赵世华忙道:“恭喜大人即将高升!”   钱鹏阳故作谦虚的摆摆手道:“都是为朝廷效力,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我家三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我倒是想在回京前把她的婚事订了。”   赵世华原本就猜测着大人是要给侄儿安南保媒,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大人竟然有意将自己的庶女下嫁,不由怔了一下。   “多谢大人厚爱!”赵世华起身对着钱鹏阳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不是学生自夸,我家南哥儿人品学问都是好的,只是家世上······实在太低了些,怕是有些委屈了大人家的姑娘······”   钱鹏阳淡淡一笑道,起身拍了拍赵世华的肩膀道:“若是现在看嘛,的确是差了些。但如果他有个举人的叔叔,也就不算差了。”   赵世华立即领会,只要自己此次乡试得中,大人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侄儿安南!   此时的赵世华毕竟只是个秀才,所以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和感激。要知道,大哥家里不过是普通农家,自己也不过是个秀才,若侄儿真能娶到管家千金,对赵家来说,那是何等的荣幸?   晚上回到家,赵世华就给兄长那个写了信,说明此事。他担心不着调的大大嫂要是早早将南哥儿的婚事订了,那就糟糕了。   因为事情还没有订下来,赵世华叮嘱大哥暂时保密,他甚至连顾宛娘和安南都没有说,但心里却一直想着,如何才能报答钱大人对他的这份知遇之恩。   早上出门的时候,闻到院子里一阵股淡淡的柑橘的花香。这是安然生日时顾胜武送的,就种在院子里,想不到这才一个月,居然就开花了。顾宛娘见他侧头看着那白色的小花,忽然说了一句:“不知道去年冬天种的芸苔开花了没有,那么小的菜籽,要多少才能榨出油来啊!”   赵世华蓦然心中一动,想起菜籽榨油,又想起再生稻。如果这两件事情经过验证都能成功,由大人报上去,可是大大的政绩啊!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秀才,就算今年乡试得中,也不过是个举人,这份功绩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领。与其如此,倒不如送给对他有知遇提携之恩的钱大人。   赵世华立即去衙门,等钱大人一到,他就将这两件事情告诉说了一遍。   钱鹏阳听说赵世华去年已经试验过再生稻,产量有第一次收获的一半,已经心动不已,后来又听到顾家试验菜籽榨油,据说出油率很高,不禁激动地扶着他的肩膀道:“盛林,你就是笨官的福星啊!”若这两件大益于民的事情报上去,他明年的任命只怕比原来设想的还要高一级。   “学生惭愧,自从离开老家到了县里,居然把这种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要不是今天拙荆无意中提起,还真没想起来。大人,您要不要亲自去乡下看看?”   县令作为一县主管,劝农桑本就是职责之一,去乡下视察也是必不可少的政务之一。当然,很多县令实际上都没有亲自出去视察过,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官,钱县令倒是每年春耕秋收都要出去视察几次的。   两个人立即商议,钱鹏阳决定两天后就去乡下实地考察,目标就定在赵世华的老家西林镇王家村。   钱鹏阳说:“清明节就要到了,盛林你正好可以回去祭祖。”   难得有机会回去一次,又正值清明,赵世华便吩咐顾宛娘做好准备,一家人都回去,让南哥儿和齐哥儿都请假一起回去。   而在钱府,钱鹏阳将再生稻和菜籽榨油的事情一说,文夫人也立即敏感的意识到这将是丈夫的一大政绩,对丈夫的前途有着极大的好处。   “这是赵师爷投桃报李呢!”文夫人感叹道,“难怪老爷看重他,不说别的,单说赵师爷这份机警识趣,只要给他机会,将来必定能有所作为。”   钱鹏阳点点头,他喜欢的就是赵世华的务实能干,全天下这么多读书人,肯定不止赵世华一个人看过那本写了再生稻的书,但却只有他肯亲自去试验,这就是赵世华和其他读书人的区别。如今朝廷要选的,就是这样肯主动钻研试验的人才。   钱鹏阳想了想,又对文氏道:“我打算带锐儿一起去。锐儿的书念的不错,但见识还是少了些。只要是在地方任职,农事都是重中之重,锐儿还没有亲自见过庄稼,只会纸上谈兵这可不好。过了今年,或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文氏深以为而然,立即吩咐下去让给大少爷收拾出门的衣服行李。   却说赵世华刚刚给大哥去信说了侄儿安南的事情,紧接着又写了一封信说了县令大人要去王家村视察的事情,重点是叮嘱他一定要与大嫂交代清楚,到时候莫要说错话引大人不快。   因为县令大人要去乡下视察,第二天金捕头就派了几个衙役过去,打点大人一路上的吃住行。赵世华的第二封信就托其中一名衙役帮自己带过去。西林镇,王家村。   赵世荣收到赵世华第一封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而后便变成了惊喜。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二弟去县里还不到半年,居然就如此得大人器重,竟然肯将女儿下嫁给南哥儿。南哥儿除了有个秀才的叔叔还有什么?赵家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当然,二弟也说了,大人的意思是要等二弟中了举这桩婚事才算数,但大人既然敢开这个口,想着应该是非常看好二弟了。   赵世荣兴匆匆的赶去赵世华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老。   赵家二老听了,都是高兴得不行,当天晚上就杀了一只鸡,又买了香烛纸钱祭拜祖先,感谢祖宗保佑他们赵家就要出一个举人了。   王氏见丈夫这样高兴,自然好奇得很,追问道:“二叔信里写了什么?也让我高兴高兴。”   “这是男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女人问什么?反正没你的事,你少瞎操心。”   赵世荣当然知道自己婆娘的性格,这还没定下来的事情可不敢告诉她,要不然好事没准也能变成坏事。   “什么大事不让我知道?我到你们赵家来十几年了,孩子也跟你生了好几个了,你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王氏急了,就要大吵大闹。   赵世荣眼睛一瞪,骂道:“就凭你那张嘴,有事也不敢告诉你。再说了,他二叔的事情,你一个嫂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王氏被丈夫骂了,心中不高兴,又凑到二老跟前打听。赵家二老都知道她,又得了儿子特别叮嘱,哪里肯告诉她?于是,打听不出来的王氏就开始猜测了。   老二家的喜事?难道顾宛娘又有喜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   难道是然姐儿的婚事定了?这也没必要保密吧?   啊!难道老二在县里娶了小老婆?听说县里的有钱人都要娶两个小老婆的。顾宛娘生然姐儿伤了身子,老二家可就安齐一根独苗,难道老二真的娶了小老婆生儿子?   后来,王氏见二老忽然想着祭祖,又觉得不像。你说娶个小老婆似乎用不着祭祖的吧?嗯?听听,老头子说什么来着?保佑老二乡试得中?难道老二真的要中举人了?可是乡试时间还没到呢,老二怎么现在就知道了?啊,老二是在县尊大人身边当师爷的,难道他偷看了考题?   王氏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相了。第二天,她出去洗衣服的时候就得意洋洋地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说,他们老赵家要出举人了,她家二叔就要中举了。   大家都知道赵世华在县令身边当师爷,虽然知道王氏对老二一家不好,也还是为赵世华高兴,恭喜恭维的话自然没少说。   但也有脑子转得快的就问了,这乡试不是还没到吗?怎么就知道赵师爷一定能中?   乡下人都喜欢听闲话,传谣言,见王氏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得都很好奇,一个个都点头答应这绝不告诉别人。当然,谁都知道,等她们回去,一定会告诉家里和邻居,不过她们都会交代一句——这可是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喔。   王氏低下头,几个女人也弯腰过去将头凑到一块儿,只听王氏小声道:“我家二叔在县尊大人身边当师爷,都悄悄看过考题了。你说,他都知道题目了,还会考不中?”   众人一听,不由得纷纷叹气以表示这个消息实在太让她们惊奇了。赵师爷居然偷看了考题?于是,有脑子灵活的就开始想:自己娘家那边有也秀才,要不要告诉他赵师爷那里有考题呢?说不定她居中牵线还能得几个赏钱呢!   赵世荣要是知道自己的隐瞒会让王氏脑补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给她听的。可惜,谁都想不到,王氏能“聪明”道这个地步。   有时候,愚昧真的很可怕啊!   就在这天傍晚,赵世荣收到了赵世华的第二封信,知道县尊钱大人后天要来,便赶紧将消息告诉了二老,又让老三去平安镇通知了妹夫魏清源。   晚饭后,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告诫家里的孩子和女人那天尽量少说话,免得说的不中听得罪了大人。赵家二老又让大家明天也不要出去干活儿了,好好在家收拾一下,说不定县尊大人就要进屋坐坐呢?   两天很快过去,三月十二日,钱鹏阳带着赵师爷下乡视察农事。   虽然最后的目的地是西林镇的王家村,但一路上钱鹏阳却是边走边看,视察各地的春耕情况。   钱大人出来是公事,走得慢,赵世华作为师爷是陪同,但带着女眷同行即使大人不说,他自己也绝不好。本来以为大人会直接去王家村才带着孩子的,没想到竟然是一路视察过去。他估计以这个速度,还要两天才能到王家村。于是,当晚赵世华就和顾宛娘商议,第二天让他带着几个孩子先回老家去。   安南安齐都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对跟着钱大人视察农事不怎么感兴趣,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可是,安然却不答应。她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又要将她装上马车直接拉回王家村怎么行?现在她才五岁,还可以出门,等她过了七岁,岂不是整天都要被关在屋里?   赵世华向来宠孩子,但大是大非上却不肯妥协。这次不管安然怎么哀求撒娇,他都不同意让她留下,非让她跟着娘亲哥哥一起回老家不可。   安然看爹爹铁了心不答应,也没有哭闹,只是黯然地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他们借助在镇里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钱大人和大少爷住了正房,赵师爷一家住了东厢房,金捕头带着几名衙役住了西厢房。   安然和爹娘一起睡一张床,两个哥哥睡一张床。大人和哥哥都很累,没多大一会儿安然就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了。但安然却怎么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竟然悄悄从爹爹脚边爬下床,穿好衣服跑了出去。那一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于是她出了房门,来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今晚是十二,月亮还差一点就圆了。天气很晴朗,月色极好,照得周围的夜空居然是深蓝色的,还有一丝轻盈的白云从月亮下面慢慢飘了过去。星星很耀眼,很漂亮,只是那么遥远。安然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却不可抑制的涌上一种绝望的悲伤。   其实他知道爹爹说的很有道理,他是跟着大人出来办公事的,不能带着她,她不怪爹爹。她也不是为明天要跟娘亲哥哥一起离开儿闹脾气。她只是忍不住怀念从前。   在前世,她是多么自由快乐啊!不管她想去哪里,哥哥都会带她去。哥哥就好像是她心中的神,能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可是在这里,尽管爹爹娘亲哥哥都很疼爱她,但这个社会加诸于女子的束缚和规矩还是太多了。她现在才五岁就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等十年以后,自己还会被束缚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自我。   其实她很后悔,那天她不该冲动的。她要是没有跑出去该多好?就算她不能跟哥哥结婚,但她相信,哥哥一样会疼爱她一辈子的。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安然并不清楚。她坐在花园中那个小鱼池用花岗岩铺成的池沿上,屈起双膝,两手撑着头,一会儿看看高远无垠的天空,一会儿又看看水中浸在咫尺的月亮。可是为什么水里的月亮越来越模糊了呢?安然忍不住伸出手在水中轻轻搅动了一下,水波一圈圈的荡出去,水里的月亮便完全破碎了······   今晚借住在这家的张老爷很好客,准备了丰富的宴席款待他们。   钱锐作为县令大人成年的嫡长子,又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也是被众人奉承的对象。他虽然书读得不错,又自幼习武,但于人情上的见识还少了些,最后是被人灌醉了抬回房里去的。半夜里,他起来上茅房,只觉得满嘴酒气,浑身燥热不舒服。他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而后又打开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刚走进园子里,就看到月光下的小池边柳树下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钱锐心神一震,酒便一下子醒了大半。难道这园子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钱锐自幼习武,胆子也比一般人大,他立即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双手握拳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同时全神贯注看着柳树下那一团白影。   嗯,怎么还像是个人?   走得近了,钱锐也看得更清楚了些。哪里好像是个人影?可怎么这样小?   “谁在那里?”   钱锐忽然出声,吓了安然一跳。她怔怔地抬头望过去,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就落入钱锐眼中。可是那一刻的安然与平日里完全不同,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无限的哀伤和追思,怎么看都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钱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小丫头不再是个小丫头,而是已经成年的少女。而她那满脸的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觉得万分怜惜。   “然姐儿,你怎么了?”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捧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一时间觉得很是心疼。他怎么会在半夜里一个人在月亮下面哭?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这样伤心?   安然这才回过身来。她赶紧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同时迅速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钱锐坐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困在怀中。“怎么了,小丫头?告诉大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有人欺负你了?”   安然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她能说自己在月亮下面怀念前世的哥哥吗?   “小丫头······”钱锐摸摸她的头,到底还是不忍心逼她,没有追问下去。但有些话,他却忍不住说出了口。   “然姐儿,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孩子聪明早慧,有些话可能别的孩子不懂,但你应该已经有些明白了。所以,大哥哥就直说了。”虽然趁着几分醉意鼓起来勇气,但平生第一次表白,对象又是个年仅五岁的女孩子,还是让钱锐又羞又燥,又紧张又迟疑。   安然静静地听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她还没想好说词呢!   “然姐儿,大哥哥喜欢你,和你喜欢很喜欢。大哥哥相等然姐儿长大,给大哥哥做新娘子。然姐儿,你愿意吗?你会不会嫌弃大哥哥比你大太多?”   听了钱锐的话,安然原本的伤感后悔纠结一下子全都跑光了。她震惊的回头看着钱锐,他说什么?他真的喜欢她?她才五岁好不好?她忽然想起生日那天他亲了她以后说的话,他居然是认真的?   钱锐摸摸她粉嫩的小脸,看着她眼睛里的震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甜蜜的笑了。这小丫头果然能听懂他的话。   “然姐儿,好不好?给大哥哥当新娘子,大哥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我······囡囡才五岁······”安然低下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不断提醒自己,赵安然,你已经不是安然了,你现在才五岁,只有五岁!   “大哥哥知道。大哥哥愿意等你十年,如果能看着你慢慢长大,我相信也那会是一种幸福。然姐儿,你能答应大哥哥吗?”钱锐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眼前这张脸分明还是个孩子,可为什么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成熟冷静和通透。好像就没有她不明白的事情。   安然抬起眼眸看了看他,但到底还是不敢与他对视。她很快又垂下眸子,不断在心中掂量着自己到底该如拒绝他。不能说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不想另嫁他人,她又是个孩子,她要怎么决绝他?   “然姐儿,这个问题很难吗?还是你心里不愿意?”钱锐追问道,“你是不是嫌弃大哥哥年纪比你大太多?”   安然轻轻摇头。如果要她现在选,她当然会选已经趋于成熟的钱锐,而不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毛孩子。那才是真正有代沟好不好?可问题在于,她不想选,她谁都不想嫁啊!   钱锐看安然摇头,不禁心花怒放。安然不嫌弃他年纪大呢!   “那然姐儿是在害羞?”钱锐实在想不到也不去想其他的答案。   “大哥哥,”安然顿了一下,才带着几分冷静继续说道,“囡囡才五岁,大人和夫人不会同意的。”   钱锐听着她小大人似的话,心里却高兴得很。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小孩子,就算安然还是小孩子,那也是与众不同的,特别聪明的小孩子。   “我爹我娘那边,我会想办法的。然姐儿,我明天就找个机会向你爹提亲好不好?”只要赵家这边先答应了,以爹爹和赵师爷的交情,到时候也不好反悔。   “不行!”安然立即反对。虽然任谁看来她和钱锐都不合适。但难保爹爹不会看在钱大人的知遇提携之恩下答应这门不靠谱的婚事。“大哥哥,囡囡此五岁呢,你想想,要是我爹爹知道了你的心思,他会怎么想你?他以后还会让你见我吗?”   钱锐一想,也是啊!然姐儿虽然聪明早慧,但年级确实太小了,难保赵师爷不误解他有什么特殊嗜好,以后要是真的不让他和然姐儿见面了可怎么是好?   “那······然姐儿,你真的答应我了吗?”钱锐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然姐儿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而且答应他了吗?“然姐儿,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安然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立即捏住他胳膊上一点皮肉,狠狠地扭了一下。   “嗷——”   安然无辜的眨眨眼睛道:“大哥哥,你没有做做梦!你感觉到疼了吧?”   钱锐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她,最后也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笑骂道:“调皮!”   “哎,别给我弄乱了,明天早上梳的时候会头疼!”   钱锐看着安然又活泼开心起来,这才柔声问道:“小丫头,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告诉大哥哥,大哥哥给你做主!”   安然低着头,想了想,用极其黯然的声音道:“爹爹不疼囡囡了。”   “互锁,赵师爷最疼的就是你了,怎么会不疼你呢?他说什么了?”钱锐这回是真的感觉好笑了,原来这小丫头竟然是跟赵师爷置气呢!   “爹爹要我明天跟娘亲和哥哥一起回老家,我想跟爹爹一起,他不肯,还骂我不懂事,呜呜呜呜······”也不知道这个身体是个孩子还是怎么的,怎么泪水就那么多呢?还说来就来。安然不断在心里为自己辩护,不是她要哭的,真的不是她要哭的。不过,想起爹爹对自己板起脸来的严厉样子,她心里还真的是很难过。   钱锐先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爹爹这次是出来视察农事的,赵师爷带着家眷确实不太合适,这也不怪赵师爷。相反,钱锐对赵师爷反而愈加佩服起来。虽然宠爱女儿,但极有分寸,能让不得让步,不能答应的坚决不答应,   “小丫头,你为什么那么想跟着我们呢?这一路上也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不觉得累吗?跟你娘和哥哥他们一起回老家等着,再过两天,我们也能到了。”   安然气呼呼地瞪他,就知道跟这些古人没有共同语言。   钱锐赶紧安抚道:“别气别气,告诉大哥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安然低下头,想了想才道:“囡囡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不管是在县城里还是回老家,不过是换了一只笼子罢了。好不容易笼子的门打开了一会儿,我想飞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子的。就算是跟笼子里一样是花草和天空,可不同地方的花草总是不同的,不同的天空飞翔的鸟儿也是不同的······”   钱锐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拨弄一下似的,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如果说他一开始想着等安然长大了娶她,是因为她聪明可爱有趣,不会让他的生活无聊,那么现在他想要等她长大,想要娶她却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情。今晚,透过她的纯真可爱,他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就好像无数次他在心里想的那样。   ——不知道天空到底有多么辽阔?不知道大海究竟有多么宽广?不知道雪上到底有多么巍峨?   他是个男人,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走出去看看各地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可是然姐儿却是个女孩子,她注定要被束缚在闺阁中一辈子。而这一次对于还不到七岁的她,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钱锐立即便理解了她,并且有些微的心疼。   “小丫头别难过。明天我跟赵师爷说说情,他要是不同意,我就骑马带着你走。”钱锐轻轻握住安然的手,带着几分承诺的语气道,“然姐儿,等你长大了,做了大哥哥的新娘子,大哥哥就带着你出去玩。你想去看大海看雪山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安然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感动。有人对自己这样好,要是没有一点感觉,那也太无情了。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和钱锐是不可能的,钱锐是长子,文夫人不会让他等她十年的。所以,她含笑道:“如果十年后大哥哥还没有娶妻,囡囡就当大哥哥的新娘子。”   她想,如果一个男人愿意顶着压力等她十年,她就算无法像爱哥哥安睿那样爱他,心里至少也是感动的。如果长大以后不得不嫁人,那么嫁给一个对自己真心一片的钱锐,或许是她最幸福的选择。   钱锐听到安然的承诺,不由从嘴角提案到心里。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将安然送回去休息,他也赶紧回房睡觉,但心里太兴奋了,怎么都睡不着。他不住的盘算着,然姐儿还小,赵师爷又疼爱她,应该不会这么早给她订亲,关键还是在自己爹娘这边,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爹娘答应他娶然姐儿呢?   第二天一大早,赵世华打点妻儿上路回老家,钱锐却忽然赶了过来。   “大少爷这么早过来,有事?”   钱锐直接开口道:“赵师爷,能不鞥呢让然姐儿留下,我会照顾好她的。”   赵世华一愣,大少爷和安然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而且,大少爷是如何知道安然不想回去的?   钱锐看出赵世华眼中的疑惑,微微低着头,小声道:“昨晚,我半夜出来醒酒,看到然姐儿一个人坐在水池边上悄悄的哭。我哄了半天她才告诉我原因。然姐儿虽然小,却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她不想你为难,所以才一个人悄悄的哭。我当时心中不忍,便主动承诺她今天会帮她向赵师爷求情。如果赵师爷还是觉得不妥当的话,就让我一路护送她回去好了。她就是想多见见世面,也不是不懂事,我骑着马带她在路上跑几圈,再去镇里逛一圈儿,她应该就高兴了。”   赵世华说不出听到这话时是什么滋味儿?他最最宝贝的女儿,竟然半夜里一个人在外面偷偷的哭?就因为他没有答应让她留下吗?可是当时她并没有苦啊,只是有些黯然不高兴。她真的是懂事体贴吗?还是真的伤心难过了?   想到这里,赵世华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他赶紧走到马车旁边,掀开门帘钻了进去,轻轻将靠在顾宛娘怀中补眠的安然抱过来,果然看到她一双眼睛有些红肿。   “囡囡?”赵世华轻轻拍拍女儿的小脸。   “你做什么?”顾宛娘拍开他的手道,“你让她睡吧!难道把她叫醒了再跟你闹?”   赵世华摇摇头,挡开顾宛娘的手,再次拍拍女儿的脸,轻声叫道:“囡囡,醒醒!”   安然虽然昨晚没睡好,但也不至于这样都叫不醒。她睁开眼睛,装着迷迷糊糊的样子道:“爹爹?你要送我们出去吗?”   赵世华看着女儿躲闪的眼神,忽然间觉得一阵心疼。   “相公,你到底要做什么?”顾宛娘愣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世华却忽然搂紧了安然,并不断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头发道:“是爹爹不好,爹爹昨晚凶了囡囡,囡囡不要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安然轻轻抓着爹爹胸前的衣襟,感动的想哭。这么好的爹爹上哪儿找去?她应该满足的。人不能要求太多了,要知足才能常乐。   “爹爹,囡囡没有生你的气。囡囡知道爹爹说的都是对的,囡囡只是心里难过。”   “让囡囡难过就是爹爹不好。”赵世华捧着女儿的小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道,“以后想哭就到爹爹怀里来哭,不许半夜一个人跑出去偷偷的哭,知道吗?”   “嗯,囡囡知道了。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囡囡永远都最喜欢爹爹。”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而顾宛娘和赵安南赵安齐三人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安然一个人跑出去哭了?顾宛娘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脾气,这么小点,有事怎么也不告诉爹娘哥哥,居然一个人偷偷地躲出去哭,这心里得有多委屈啊!这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安南立即安慰道:“囡囡别哭,不是还有哥哥在吗?我们可以陪你啊!回了家,还有两个姐姐可以陪你玩儿呢!”   安然笑着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她想要什么,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   忽然,赵世华抱起安然就跳下了马车。   安然搂紧了爹爹的脖子,诧异道:“爹爹,怎么了?”   赵世华摸摸女儿的脸,轻轻笑道,说:“大少爷说会亲自照顾你,爹爹暂且相信他一回。要是有人说闲话也有大少爷顶着,可不关爹爹的事。”   安然忍不住双眼一亮,一张粉嫩的小脸灿烂的好似东天上的朝霞。   马车外面不远处,钱锐看着赵世华抱着安然下了马车,不禁扬唇一笑。   送走娘亲哥哥不久,安然便跟着钱锐骑马出发了。这是安然第一次骑马,钱锐骑得很慢,也就比钱大人他们乘坐的马车稍微快上一点点。   一路上,安然看着驿道两边绿油油的庄家和果树,看着山坡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心情也跟这些花一样灿烂。   今天,钱鹏阳主要还是查看小麦的长势,又顺便看了看河边灌溉的水渠。安然还在河边看到一架水车,不过这水车跟自己前世旅游时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安然估计这是比较原始的水车。   而后,钱鹏阳又顺便去看了福晋养蚕大户刚刚开始孵化的蚕宝宝和已经抽枝发芽的桑树林。   安然心里还是有些怕那种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因此没有跟钱大人和爹爹一起去,而是和钱锐一道下马在桑坡下绑着主人摘桑叶。   据说现在蚕宝宝才是一龄蚕,只能吃桑枝顶上最嫩的那一两片嫩叶,喂的时候还要撕一些小洞才行。安然这小小的个子,哪里能摘得到顶端最嫩的桑叶?不过是让钱锐抱着,摘桑叶玩儿罢了。   看着山坡上成片的桑树,安然想起自己前世出去旅游时看到过的桑树,总觉得跟眼前的桑树有些不同。前世看到过的桑树叶片更大,油亮油亮的,据说叫油桑,树上长的桑葚很少,但是个很大。而眼前的这片桑树叶片要略小一些,带着些细细的绒毛,可是桑葚很多。   钱锐见安然忽然不动了,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小丫头,怎么了?在看什么?”   “桑树。”   他当然知道她在看桑树,这里除了桑树叶没有别的。可是,“这颗桑树有什么不同吗?”   “这个桑树长的桑葚特别多。”   “······噗嗤!”钱锐一手握拳抵着嘴笑着,单手抱着她,看着他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调笑道,“原来你还喜欢吃桑葚啊!不要紧,等桑葚红了,我带你出城去摘。”   这回可真是冤枉安然了,虽然她想到了桑葚,却还没想到是上面去呢!不过她知道自己解释也没人相信,干脆就不解释了。   “大哥哥,桑葚红了是酸的,要变得黑紫才甜!”   “喔?是吗?我没有吃过。”钱锐很谦虚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安然却挣扎着要下来。“怎么了?怎么不要大哥哥抱了?”   安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道:“一整天不是骑马就是大哥哥抱,囡囡要自己走走动一动才好,多跑多动能长得更高。”   “是吗?你听谁说的?小丫头打算长多高?”钱锐干脆牵着她的手一起走,桑叶也不摘了。   听谁说的?难道她能说是二十一世纪人人都知道的常识么?安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道:“以前娘亲养的小鸡,跳得最高喜欢打架的公鸡都比安静温和的母鸡长得高长得大!”   “啊?”钱锐瞪大眼睛看着安然,而后就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实在太有趣了!哈哈,公鸡本来就比母鸡长得高啊,你看男人就比女人长得高。你这个小丫头,再怎么跑跳也长不到大哥哥我这么高的。”   安然看了看钱锐一米八左右的个子,暗自撇撇嘴。他也不想长这么高好不好?她的理想身高是一米六五。从遗传学来说,爹爹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加上娘亲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她只要加强营养和锻炼,长到一米六五还是极有可能的。   刚刚出门往桑林来的钱鹏阳和赵世华听到钱锐笑的那么高兴,远远看去,却见他牵着安然的手,微微低着头,正满脸温柔的看着她说话。   赵世华想起妻子说的大少爷对女儿很好,此刻也忍不住暗自颔首,想不到大少爷居然喜欢孩子。   而钱鹏阳却感到非常意外。就他所知,长子对孩子似乎不是很耐心,别说家里两个妹妹了,就是宁哥儿,也没见他如此温和耐心过。难道儿子真的长大了,想当爹了?看样子他得好好跟夫人商量商量,早点把儿子的婚事定下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第三天,才到了西林镇王家村。   镇长以及镇里有功名的秀才、几个大地主早就等候着了,而那位西林镇首富的姚老爷也赫然在场。   看到赵世华,姚老爷略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克服了心理的这点不自在,等参拜过钱大人以后,便立即主动上前招呼道:“赵师爷,好久不见,赵师爷越发风采出众了。呵呵,赵师爷,之前若有人得罪之处,还望赵师爷海涵。”   赵世华只求姚富贵不找自己一家人麻烦就够了,倒也没想过与他结怨,当即笑道:“姚老爷说哪里话来?当初姚老爷想要聘请赵某为令公子开蒙,那是看得起我赵盛林,倒是赵某辜负了姚老爷的一片好意,还望姚老爷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两个人假惺惺的寒暄了两句,此时就算就此揭过了。   钱鹏阳既然来了西林镇,自然要去姚富贵这个西林镇最大的大地主的田里看一看的。   好在姚富贵的田地很多,王家村除了赵家河另外一两家有自己的地,其他的都是租种的姚家的田地,钱鹏阳直接去王家村就行了。此行另有目的,钱鹏阳也不让镇长和那些秀才及地主老爷们跟随,径直往王家村而来。   马车一直赶到王家村赵世华家门前才停下,得到消息的赵家人已经迎了出来,依礼拜见了钱大人。赵世华请钱大人到自己家里喝口水,稍作休息,等会儿再带他去看可以榨油的芸苔。至于再生稻,现在是看不到的,钱大人也只打算找村里的人问问。   县尊大人来了,村长自然要赶来拜见,甚至附近两个村的村长得到消息也赶来了。钱鹏阳对人也算和气,便坐在院子里等大家都拜见了,才将那些人都打发走,由赵世华带着去看他的那一坡芸苔。   安然见过了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又和哥哥姐姐们打了招呼问了好,将自己从县城里拿来的礼物分了,便要跟着爹爹一起去看芸苔。这回赵世华没有说不好,反而将她放到自己肩上坐着。   三月正是芸苔的花期,那一大片海一样的金黄色的芸苔花给人的感觉无疑是极其震撼的。就连赵世华自己也没有想到成片的芸苔花能有这样壮观。远远的重任就闻到浓郁的花香,还能听到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嗡嗡地飞来飞去采蜜,热闹得很。   钱鹏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以前没见过芸苔开花,只知道芸苔菜籽极小,却想不到这花束这样多这样高,初步看来,产量至少是芝麻的两倍吧?”   赵世华也算种地的好手了,以前也见过芸苔开花,他点点头道:“这片坡地是学生去年才开出来的,很贫瘠,如果是好地,这些芸苔应该能长得更好,产量应该在芝麻的三倍左右。”   “三倍?”钱鹏阳兴奋地不住点头道:“好,等收货的时候我再来看看!这菜籽的产量和出油量一定要统计好。盛林你到时候别忘了提醒我。”   “大人放心,学生也很想试试这菜籽榨的油到底香不香。”   看过芸苔,钱大人又顺路翻过小山坡看了另一面姚富贵家的田地。   远远望去,只见山下是一片平原,一条小河绕过小山坡从麦田穿出去,小河两边整整齐齐的种着小麦,看起来绿油油的,长势很好。   虽然他们是从山腰上过来的,这山坡也不大,但对于很少走山路的人来说,也够累人的了。赵世华听钱鹏阳的呼吸越来越粗,便提议道:“大人,我们就在山坡上看看吧!也不用下去了,这片麦子一看就长得好。”   钱鹏阳也含笑点点头道:“是啊,去年冬天下那么大的雪,今年麦子一定有好收成。”   跟随的衙役赶紧将坐垫放在草地上,钱鹏阳就盘腿坐了下去,立即又有人送上一只随身带着的水壶,里面是刚才在赵家灌的温开水。   赵世华本来做惯了农活儿,走这点路不算什么,但今天抱着安然爬坡,也忍不住有些喘气。倒是钱锐自幼习武,人又年轻,一路走来依然面不红气不喘的。   休息了一会儿,安然在附近采了几朵野花拿着,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便起身往回走。   安然见爹爹累了,便不要他抱,迈开双腿就开跑:“囡囡能自己走,不要爹爹抱!”   "囡囡,你慢点跑,别摔着了!"赵世华一看就着急。这山路可不好走。   “赵师爷别担心,我去看着她。”   钱锐立即追了过去,很快就追上了安然。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扛在肩上,笑嘻嘻地说:“小丫头,跑什么跑?”   有人抱当然好,安然老老实实地让他抱着,轻声呢喃道:“囡囡就是不想爹爹太累了。”   钱锐不禁听得心中一动,这丫头,居然这样有孝心。   回到赵家老宅,远远地就看到大伯母和一个中年妇人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还拉拉扯扯地推让着什么东西。   安然不由有些好奇。依着大伯母那只进不出的性格,怎么还有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的?果然,两个人推让了几次,大伯母就收下了。   看到钱锐抱着安然回来了,王氏立即和那个妇人分开来。王氏迎了过来,那妇人赶紧走了,安然也没看清到底是谁。   “然姐儿回来了?哎呀,你怎么能让大少爷抱你呢,快下来,快下来!”王氏腆着脸笑呵呵地对钱锐说道,“大少爷别生气,我们家然姐儿人小,不懂事。呵呵······”   钱锐以为王氏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乡下人胆小怕得罪了他,便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什么,我喜欢抱她。”   王氏一听,不由奇怪地看了安然一眼,而后就引着他们进院子,同时絮絮叨叨地说:“大少爷可真是一表人才!孩子跟我们家然姐儿一般大了吧?”   钱锐面上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喜欢然姐儿是把她当女儿?   “大伯母你说错了,大哥哥还没有孩子呢!”说着,安然也发觉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忙挣扎道,“大哥哥放我下来。囡囡可以自己走了。”   钱锐弯腰将安然放下来,还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而后就顺势牵着她的手道:“然姐儿,你现在可是主人,得好好招待大哥哥,可不能自己跑了。”   安然一想也对,现在爹爹还没回来,娘亲又不好出面,可不得她招呼着吗?对了,哥哥呢?不是还有哥哥嘛!   刚刚想到安南和安齐,就看到爷爷赵茂生带着大伯赵世荣、三叔赵世福以及两个哥哥安南安齐迎了出来。   钱锐对人很和气,与赵家的人打了招呼,就牵着安然的手到了堂屋桌子前坐下来。   安然看爷爷和大伯三叔都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扑过去让爷爷抱,又赶紧甜甜的叫了大伯和三叔,不断地跟他们说话,以缓解他们的紧张心情。   容氏早就准备好了茶叶,见大少爷先回来了,便立即煮了一壶送上来。   钱锐端起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客气地跟找家人说话。赵家三个男人平日里难得煮一回茶羹吃,倒是吃得很高兴。   钱锐仿佛亲临友朋一般与赵家的人拉着家常,问赵家有多少地,去年的收成如何,家里都还有什么人之类的。慢慢的,通过赵家人的谈吐,他才发现原来赵家的男人都是读过书的,心里不由得对他们又高看了一眼。原来还真的是书香世家啊!   赵家人见钱锐和气,跟他们说的也是家常,慢慢的便放松下来。   这时,容氏轻轻拉拉安然的小手,小声道:“囡囡口渴了吧?来,跟奶奶到里面喝茶羹去。”有了好吃的,容氏也不忘给安然这个小孙女吃。   安然不想喝茶羹,她喜欢喝清茶。但她想奶奶了,也有点口渴,便想从板凳上跳下去,却一下子被钱锐搂住了腰。   “你小心些,别摔着了。都在家里了,急什么?”钱锐微微皱眉斥责道,小心地把她放下去,却又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给你准备的杏仁儿,等会儿就着茶水吃。”   安然接过来,见众人因为钱锐刚才那句斥责的话又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故意苦着脸数着手指道:“大哥哥刚才在外面怎么不给囡囡?现在家里有爷爷奶奶大伯三叔,大伯母三婶还有哥哥姐姐,囡囡都不够分了。”   钱锐一听,忍不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道:“刚才在外面不是怕你吃了干果口渴么?傻丫头,大人才不会跟你抢零嘴吃。你分给小姐姐不就好了?”   安然嘟着小嘴道:“谢谢大哥哥!”但她随即有两眼放光的看着他道,“大哥哥还有多少零嘴,不如都给了囡囡吧?”   “然姐儿,你怎么出去了半年,反倒不懂事了?哪有问客人要东西吃的?”容氏怕钱锐生气,立即沉下脸来,拉了安然就要走。   安然立即垮下脸来。她怎么忘了家里人跟大哥哥还不熟呢?大哥哥才不会跟她生气呢!   钱锐生怕安然挨骂,赶紧又将她拉回去道:“不要紧的,赵奶奶不要骂她,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给然儿准备的。”而后他才给安然解释道,“大哥哥带了一大包干果呢,不过都在包袱里,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这包杏仁是大哥哥昨晚才剥好的,特意给你今天准备的。你明天的零嘴,大哥哥要今晚才能准备好,现在可是没有。”   赵家人看钱锐对安然这样温和耐心,这才松了口气。   赵家二老和赵世荣赵世福都知道钱大人有意要将女人嫁给南哥儿,因此大少爷对安然这样好,怕是当自己的妹妹在疼爱,虽然有些震惊,倒也没多想。顾宛娘之前已经见过钱锐对安然的宠溺,也不觉得奇怪。   但站在厨房门口不明内情的偷偷往外看的王氏却不这么看。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县令大人家的大少爷对然姐儿有些不同寻常。就是亲妹妹,也没有这样宠的吧?难不成二叔想让然姐儿长大了给大少爷当小老婆?   想到这里,王氏忽然心中一动。然姐儿今年才五岁呢,怎么都要等十年后才能嫁人。倒是自己家的安淑今年都十四了,长得也水灵,要是能给大少爷做妾,以后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最难得大少爷一表人才,性子又好,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顾宛娘也真是会算计,女儿这么小,就巴上官家的人了。   王氏立即溜回家去,将安淑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带着她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赵世华带着钱鹏阳一行人回来了。赵家的人连同钱锐都接了出去,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钱鹏阳此行的吃住行是由金捕头带着六名衙役提前打点安排的,本来是计划借助在姚老爷家里的,但钱鹏阳既然有心与赵家做亲家,便推了姚老爷那边,打算就住在赵家,也算给赵家长长脸。虽然赵家的条件看起来不太好,但不过一晚上而已,将就一下就是了。   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赵家几个男人将钱大人迎进去,先送了热水过来让他们洗了脸擦了手,而后又送上茶羹,最后才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钱鹏阳钱锐父子和金捕头由赵世华带着父亲赵茂生。大哥赵世荣和安南安齐两个晚辈陪着,而其他几名衙役由赵世福陪着,在堂屋里开了两桌。女人和孩子都在厨房里吃饭,是不上席的。   赵世华写信的时候曾提过让大哥将妹夫魏清源请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何没见到人。只是当着钱大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转了个弯儿问父亲道:“妹妹有六个月了吧?身体可还好?清源可有信儿过来?”   钱鹏阳听到清源两个字有些耳熟,便留心听了起来。   只听赵茂生回道:“还好,前天你三弟还去看过的。本来是打算请他过来见见县尊大人的,可是他说家里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你妹妹又有身孕,他不放心,就不来了。”   赵世华点点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忍不住叹气。这个妹夫别的都好,就是有些迂腐气,好像赶来与县尊大人见面,别人就会说他阿谀奉承攀附权贵一样。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恃才傲物,认为凭自己的才华,不必攀附任何人。   可事实上,这怎么能算是攀附呢?钱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抛却县令大人这个官位,难道就没有值得他结交和学习的地方?   倒是钱鹏阳先问出来:“盛林,你们说的可是平安镇的魏秀才魏清源?”   赵世华点头,大方的承认道:“正是。清源去年秋天娶了我家小妹,所以我之前送信给他,本来是想趁此机会请大人指点他一下的。”   钱鹏阳喝了口酒,微微眯着眼睛道:“平安镇的魏秀才,本官知道。还算有几分才气。书读得比你多,但不如盛林你能干。他若肯在实务上向你学习一二,令科必能得中。”   钱鹏阳一句话就点到点子上去了。魏清源书生意气重了些,纸上谈兵还行,若是从前那样的试题,他中个举人应该没问题。可依照去年的情况看,只怕今年乡试他要失望而归了。赵世华暗自叹息,只希望去州府参加乡试的时候再跟这个妹夫好好谈谈。   安然在厨房里吃饱了,出来巴在爹爹身边听大人说话。   安齐见了,笑着对她招招手。安然过去,安齐便将自己的半个咸鸭蛋黄递给她道:“拿去吃吧,哥哥给你留着呢!”   乡下没有好东西吃,泡的咸鸭蛋也算改善生活的好东西了,不过安然只喜欢吃翻砂的红通通的鸭蛋黄。   钱锐见了,默默记在心中。等安然吃完,他也放下筷子,对钱鹏阳道:“爹,我吃饱了,跟然姐儿去院子里走走散散食。”   钱鹏阳点点头,钱锐便起身拉着安然出去。   王氏见钱锐和安然出去了,立即回厨房将大女儿叫过去,小声吩咐了几句,让她跟着出去“招呼客人。”   安淑听了娘亲的话,带着几分羞恼瞪了娘亲一眼,不肯去丢那个脸,反而跺跺脚红着脸跑回房去了。容氏虽然没有听清王氏都跟孙女说了什么,但看孙女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即低声怒斥了王氏几句。   王氏心有不甘,也没回嘴。见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就跟在女儿后面出去了。   院子里,安然和钱锐手拉着手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王氏见了,暗自撇嘴,不知道钱锐一个大男人跟安然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还说的那样高兴。她正要回房"教导"女儿,忽然看到小院门口好像有人在对她招手,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因为今晚钱大人一行人留宿赵家,安然村西头的家要让给钱大人他们住,她们一家只能住老屋。还在他们家以前的两间屋子虽然都给了大伯一家,但小姑姑嫁人后,她的屋子空了出来,还有地方睡。   现在其实还不算很晚,安然估计也不过八点左右。只是暮色已起,家家户户都点了昏黄的油灯,晚风习习,感觉好像很晚了一样。钱锐还是第一次在乡下过夜,看到这样的景色,闻着空气中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倒是觉得很舒服很有趣。   “好像画里的一样。”他感叹道。   “画可比这个好看多了!大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安然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只是陪着他慢慢的在院子里走着圈儿,感受着温柔的晚风和夜的祥和宁静,自己心里也感到一种平和安宁。   “好啊,你想听什么?”   “就讲大哥哥听过的那些说书的故事吧。”   “呵呵,我以为你不喜欢的。你生日那天我讲的时候你都没听。”不过钱锐并没有追问那天安然为什么没留下听自己讲故事,随即便给她讲起射雕的故事来。   安然一边听一边回忆自己看过的几个版本的射雕,忍不住又想起了安睿。那个时候,哥哥是买了射雕的碟片回家放给她看的。   说了一会儿,钱锐见安然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不禁低头问她:“然姐儿,你冷么?”   “有点。”安然点点头。刚才想哥哥得忘我,不觉得冷。现在回神才发现三月的晚风虽然不刺骨,但晚上的气温还是要比白天低得多。   “你知道行李在哪儿吗?我们去找件衣服披上吧!”钱锐将安然抱进来,生怕冷着她。   “应该在我家吧!我去找奶奶要钥匙!”安然从钱锐怀中下来,又跑进去要了钥匙。   两人取了钥匙,钱锐抱着安然从院门出去,没走多久,忽然听到前面树边有人争执。   安然听到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是大伯娘的,忙趴在钱锐耳边道:“是我大伯娘,我们悄悄过去。”   钱锐本来只觉得好玩儿,便轻手轻脚地走过过去,没想到随后听到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听大树后面一个女人正对王氏道:“他大姑,你这样可不厚道啊!你都收了六叔家春花嫂子的钱,怎么能不收我的?”   “哎呀,三婶,不是我不收,而是不敢收啊!你知道我是个不识字的,你让我上哪儿给你们找那考题去啊!”   “哪里用得着你去找?你直接问你家二叔要不就得了呗!再不然,让你家南哥儿去他二叔房里偷出来也行啊!南哥儿不是就住在他二叔家里吗?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硕大这里,王二婶忽然又酸溜溜的感叹道,“说起来还是你福气好。你家二叔很快就要中举了,以后再帮你家南哥儿弄套考秀才的考题出来,你可就是秀才的娘了!等你家南哥儿成了秀才,再让他二叔帮忙弄套考举人的试题,你们家可就有两个举人了!”   “哎呀,三婶你这是怎么说的?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嘛?万一我家二叔弄到的那套考题不是真的,这不是让人骂我吗?不行不行,这忙我不能帮!”   “怎么,他大姑,你可是嫌三婶给的钱少?这只是定钱!只要你真的能弄来今年考举人的试题,我再给你十两银子!我说话算话······”   听到这里,安然忍不住了。   “谁说我爹能弄到乡试的试题的?”   ☆、第五十三章休还是不休   安然愤怒的跳出去,厉声道:“三奶奶,谁说我爹能弄到乡试的试题的?”   王三婶见安然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板着脸质问自己,心里不高兴了。她轻轻哼了一声,撇撇嘴道:“这可是你大伯娘亲口跟我们说的,要问问你大伯娘去!”   安然就知道肯定是王氏这个蠢女人在其中弄鬼,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害了爹爹对她有什么好处?   “大伯娘,谁跟你说我爹爹能弄到乡试的试题的?”安然强忍着一肚子火气,冷静的问道。   王氏见自己传这样的谣言好像被发现了,也有些心虚,特别是看到县令家的大少爷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冷冰冰的刀子一样,就开始害怕了。她怯懦地说道:“我,我就是猜的······”   “猜的?这种事情也能猜吗?你想害死我爹爹是不是?”安然到底还是忍不住怒了,对着王氏就吼起来。   王氏被安然吼了,很是恼怒,正要挺起胸膛怒斥她对长辈不敬,就看到安然身后钱锐的目光微微眯起,好像要吃人的样子,立即便把她刚刚提起的一点胆气吓了回去。   “我也想知道,这样足以让赵家人头落地的事情,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钱锐冷冷地盯着王氏,着重强调了“人头落地”和“猜”两个词。   再一次听说赵家有可能人头落地,王氏害怕了。只见她身形不住的颤抖着,连嘴唇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一句话半天都说不出清楚。   “我,我就是,看孩子他爹收到他二叔的信很高兴。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后来爹娘又杀鸡祭祖,说是保佑二叔得中举人······我就猜着,是不是二叔知道了考题······”   钱锐几乎要抚额长叹了,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就一封不知道内容的信和杀鸡祭祖两件事情,她居然就能联想到偷考题上去,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是,王三婶也怒了:“什么?你真的只是猜的?那赵师爷到底有没有考题啊?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要是拿不出考题来,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都到现在了,她还想着弄考题?安然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   “王奶奶,我告诉你,现在乡试的考题别说我爹没有,就连皇上也没有。现在才三月,皇上也要六月才让人出考题,九月前送到各地。乡试的时候,考题是要当众开封的,别说钱大人了,就是州府专门负责乡试的学政大人也无法事先看到考题。所以,提前看到考题什么的,那是绝不可能的!”   闻言,王三婶一副失望的样子,转而怒视着王氏道:“既然你弄不来考题,那钱还我。真实的,我还得跟人家解释,还得准备赔礼,都怪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来跟我们显摆······”   钱锐见这个老妇人到现在都还在怨恨别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当即冷笑道:“你要不要跟别人赔礼我不知道。不过,你参与倒卖科考试题,这可是死罪!还有哪些人参与了,你最好一并招了,否则到了衙门,先打你个半死再说!”   王三婶震惊了:“什么?我也有罪?我有什么罪?又不是我把试题弄出来卖的?再说了,不是说弄不到试题吗?我又没有卖过,怎么我也有罪?”   钱锐冷声道:“有没有试题另说,你有这个心倒卖试题,还四处传播弄得民间人心不稳,就是违了朝廷律法,就要抓去杀头!快说,你们家的人是不是全都参与了?还有哪些人知道此事?凡事知道此事隐瞒不报的都是同党!”   “不不不,”王三婶见钱锐的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又听说要抓取杀头,便开始害怕了。她不断摆着手,慌乱中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的磕头求饶道:“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民妇确实不知啊,民妇再也不敢了。民妇家里人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   王氏见了,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喊道:“大人饶命,都是小妇人无知,都是小妇人的错,小妇人以为不过是说着玩的,不过想要乡亲们高看我一眼,孩子他爹和赵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啊!大人要抓就抓小妇人一个人吧!千万不要抓孩子他爹和我的儿子啊!”   两个女人不住的哭喊磕头求饶,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因此控制了音量,不然早就把人引来了。   钱锐见把两人都吓得差不多了,这才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蠢的人!你们长脑子了吗?连五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居然不知道!无知也就罢了,谁让你们蠢成这样还到处去说的?老实交代!你们都跟谁说过?这要是引起了读书人误会从而引发动乱,你们这些传播的人通通都要抓去砍头以平民愤!你们两个无知妇人,真真是害人不浅!”   王氏赶紧道:“没有告诉很多人,就是村子里几个女人,有春花嫂子,石家妹子······”   王氏板着手指数了五六个人,然后王三婶也说了两三个她传出去的人,钱锐的脸也越来越黑。   最后,都交代完了,两个女人又开始磕头求饶。   钱锐也怕这边动静太大引出更多的人来,这才稍稍放缓了语气道:“好了!看在赵师爷的面上,给你们一个弥补机会!”   “请大人吩咐!小妇人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谢大人开恩,都听大人的······”   王氏和王三婶这回反应倒是快,立即就磕头应诺起来。   钱锐冷声道:“你们要用最短时间将这件事情平息下去!凡是相信了这个谣言的人,你们都要将事情真相跟他们讲清楚!告诉她们,谁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乱传谣言,可是杀头的重罪!”   “是,是,小妇人知道了,小妇人再也不敢了!”   “小妇人一定跟她们说清楚······”   “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会派人彻查,要是有一丝风声传到我的人耳朵里,你们和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都抓去砍头!”钱锐又是一通恐吓,最后才怒斥道,“滚吧!以后说话长点脑子!”   王三婶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踉跄的跑了。而王氏却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反而哀求道:“求大少爷开恩,不要告诉他二叔······然姐儿,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告诉你爹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会把收的钱都退回去,我会跟她们说清楚的!求大少爷开恩······”   钱锐皱眉想了想,道:“看在然姐儿面上,这件事情我就暂时不告诉我爹。你先起来!”   王氏没注意听,只当钱锐答应了,赶紧千恩万谢地又磕了两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   安然看着王氏额头上被地上石子弄破的皮肉,还站着泥土和枯草,不由开口问道:“大伯娘,你回去大伯和哥哥姐姐看到了你额头上的伤,你要怎么说?”   王氏听安然提到自己额头上的伤,这才觉得自己额头上火辣辣的疼。“我,我就说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安然点点头,那就暂时放过她吧!   钱锐抱着安然回到村西头的新屋,推开院门走进去。   屋子里没人,自然也没有点灯,但今晚是十五,月色极好,院子里倒是清晰可见。   钱锐把安然放下来,开了门,掏出打火石点上油灯,两个人简单将来带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穿上夹袄,这才在桌子边坐下来说话。   安然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哥哥真的不打算将我大伯娘的事情告诉大人吗?”安然不是很清楚朝廷的律法,但她知道,刚才钱锐的话肯定是夸大了说的。不过就她看来,此事也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自然就像刚才钱锐所言,就是杀头也不为过;往小了说,也不过是个愚蠢的村妇闹了一个笑话罢了。   钱锐却没有回答安然的话,反而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下,双眼含笑的看着她,夸赞道:“然姐儿,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聪明。你怎么知道现在乡试的题还没有出?”   安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眨眨眼睛,又天真又无辜的说道:“囡囡猜的。”   钱锐讶然,他还以为是赵师爷什么时候说起过呢,没想到竟然是这小丫头自己猜测的。这丫头到底有多聪明啊!钱锐心中一激动,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低头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   安然低头,本想躲过去,却还是没能躲得过。她心中有些恼怒,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只能气呼呼的抗议道:“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大哥哥不能随便亲囡囡。”   “呵呵,这不是大哥哥看然姐儿太聪明太可爱了,一时忍不住嘛!”钱锐看安然生气的样子,也觉得特别可爱。本想再摸摸她气呼呼的脸蛋的,但看她眼神不善,也只好讪讪地缩了回来,应承道,“好,大哥哥答应你,以后不会随便乱亲了。”   “也不许随便摸我!”安然趁热打铁。   “好,也不随便摸你。”   “不准揉我的头发!揉乱了梳的时候很痛!”   “好,也不揉然姐儿的头发。”   钱锐耐心的哄着她,心里却在想着,等你长大了,等我们成了亲,我自然是想摸就摸,想亲就亲。只是想着她的年纪,他还是忍不住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十年啊······   安然这才熄了气,再次问道:“大哥哥,这件事真的不告诉大人和我爹吗?”   钱锐看着安然的眼睛,正色道:“然姐儿,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我爹,不然只怕不然善了了。但是你大伯娘这样的人,不给她教训却是不行。所以,我们要暂时保密。等明天我爹走了,我会找个理由留下来,等处理了她的事情我们再一起回县城。”   安然点点头,表示理解。说实话,这一次大伯娘真是把她吓坏了。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个流言大肆流传出去,会对爹爹产生怎样的影响。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世华才带着钱鹏阳和金捕头等人过来歇息。而这个时候,安然和钱锐已经烧好了热水等着他们了。火是安然生的,不过后来添柴都是钱锐做的,倒是弄了他一个大花脸。   钱鹏阳看着儿子亲自烧的洗脸水,又亲自端过来服侍他洗脸,心中不禁泛起十分的温暖。这孩子多孝顺啊!   钱鹏阳见儿子倒了洗脸水,又端来洗脚水,随即便蹲下身躯,要亲自帮他洗脚,忙阻止道:“不用你来,你也是有功名的人了,爹自己洗。”   钱锐扶着钱鹏阳在长凳上坐好,不以为意的笑道:“在家里都有丫头伺候着,儿子长这么大,难得帮爹娘洗一次脚,爹就让儿子尽一回孝心吧!”   钱鹏阳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帮自己洗脚,只觉得眼眶发烫,心中是难以言诉的幸福和满足。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安然见钱鹏阳似乎有些不自在,便在一边插科打诨到:“大人,大哥哥就是以后封侯拜相,就是长到四十岁五十岁,那也是您的儿子,给您洗脚也是应该的呀。”接着,她又转身对赵世华道:“爹爹,等会儿回去囡囡也要给你洗脚。等爹爹老了,囡囡白天扶着爹爹出去散步,晚上就给爹爹烧热水洗脚。”   赵世华一把将女儿抱起来搂在怀里亲个不够,呵呵笑道:“我家小囡囡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女儿。真是爹爹的心肝小宝贝!”   钱鹏阳也忍不住笑道:“这孩子就是嘴甜!”她还说儿子有一天能封侯拜相?想到这里,钱鹏阳就忍不住心情激动。   一旁的金捕头也点头笑道:“又机灵又可爱,嘴甜又贴心,就是换了我这个大老粗,也得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有这样的女儿,赵师爷好福气!”   钱锐微微抬头看了安然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等他低下头去,嘴角却扬起一抹带着几分得意自豪的笑容。   等钱鹏阳和钱锐都休息了,赵世华才带着安然回老宅。   安然记着钱锐的话,暂时没有将大伯娘的事情告诉爹爹。   这一夜,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上,背贴着背,胸贴着胸,将这张本来就不算大的床挤得满满当当的。安然再次躺在娘亲怀里,感到非常的温暖。   安然前世的记忆里一直有没有妈妈的印象,后来有了继母,却又哪里能与真正的亲生母亲相比。说起这母女亲情,她还是在顾宛娘身上才第一次体会到。若要认真比较,前世的爹爹虽然也对她好,确实及不上这一世的爹爹。前世那个家最让她怀念的就是哥哥安睿了,不过现在的哥哥安齐也对她很好。在她心里,安齐的地位也不比安睿差多少,只不过是不同的感情罢了。   第二天,钱鹏阳让村长从村里找来几位经验丰富的种田好手,向他们询问了去年赵世华的再生稻。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又委婉的表示希望他们今年都能试种再生稻,结果大家都说,自然去年赵世华种再生稻成功,村里所有人今年都要试种再生稻的。   钱鹏阳放心了,同时心里的喜悦更是难以抑制。既然是经过验证的增产的好办法,他当然要全面推广。等到今年秋收以后,将这再生稻的情况报上去,年底任期一到,明年必定高升。   这天下午,赵茂生带着全家去祖坟上祭祖。   村里的人死后大多埋在附近的坡地上,这样不占良田。赵家的祖坟就在一片杂树林里,有大大小小五六座坟。安然也是来祭祖以后才知道赵家也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到祖父这儿是第四代,到她就是第六代了。不过貌似前面几代大多是一脉单传,直到容氏进门,才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夭折了一个)。   点上香烛,赵茂生先带着几个儿子孙子磕了头,祭拜了一番,求祖宗保佑赵世华得中举人,并承诺若家里将来真的出了举人,一定为祖先修宗祠,建宗庙等等。   第二天一大早,钱鹏阳就带着赵世华去各地辗转传授经验,要求全县各地都尝试培育再生稻。钱锐趁机主动请缨,说要留下了护送顾宛娘及几个孩子回县城,让赵师爷没有后顾之忧。钱鹏阳很欣慰,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能为父亲分忧了,竟难得的当着面称赞了他几句。   等钱鹏阳和赵世华走远了,钱锐却很快沉下脸来。他让赵茂生将赵家人都召集起来,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赵茂生看钱锐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心里很意外也很沉重。刚才看这部还好好的吗?怎么钱大人和自己的儿子一走,他就变了脸?   很快,赵茂生和赵世福就都到了正房堂屋。顾宛娘带着安齐安然兄妹也从屋里出来了。钱锐说的是召集所有赵家人,所以赵家老大把孩子都带来了,但往事受了伤在屋里装死,何氏怀有身孕,便没有过来。   钱锐暗自责怪自己刚才没有说清楚,当即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对赵茂生道:“请大房屋两位姑娘去然姐儿家的新房吧,暂时不要过来,劳烦三婶过去陪着她们。”   赵茂生疑惑地看着安然道:“囡囡呢?囡囡不一起过去?”   钱锐看着一脸平静的安然道:“然姐儿留下,她是知情人。”   赵茂生见钱锐又是一脸严肃,似乎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立即按照钱锐的意思,让何氏带着安淑安柔娶了村西头安然家的新房子。   安齐有些不安的看着钱锐,又看了看安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顾宛娘却蹙眉看了看安然,暗自埋怨。这个孩子也真是的,出了事情居然什么都不跟大人说,害得她担心着急。   紧接着就听钱锐又继续吩咐道:“请赵三叔去外面将门关好,劳烦赵大伯去吧王氏请出来吧!”   赵世荣一怔,心中一动,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难道这婆娘得罪了大少爷?   其实不止赵世荣这么想,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这样想,只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王氏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惹恼了钱锐。   赵世福关了院门,很快就回来了,但赵世荣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王氏拽进了堂屋。   王氏一看到这个阵仗,当即就觉得双腿发软。她忽然挣脱了赵世荣的钳制,一下子扑到钱锐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口中不住的哭叫道:“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小妇人昨日已经跟她们解释过了,她们都说了不会说出去的。大少爷饶了小妇人这次吧!小妇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少爷饶了我吧!呜呜呜······”   赵家人见了王氏的样子,都愣了一下。毕竟是自己家的人,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不由升起些同情和恼恨来。当然,他们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赵安南见娘亲这样,又羞又急,忙过去想要扶她起来道:“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起来再说吧!大少爷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可是王氏仿佛根本没听到儿子的劝说,反而拉着他一起跪下来道:“南哥儿,快,帮娘求求情吧!大少爷,求你看在南哥儿和他二叔的面上,饶了小妇人吧!”   赵安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母亲都跪下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站着?所以,他也对着钱锐跪下来,只是眼中还写着茫然。   只见赵世荣对着钱锐抱拳鞠躬道:“不知内人如何得罪了大少爷,赵某先代她向大少爷赔礼道歉了。还请大少爷看在我家二弟的面上,绕过她这次吧!”   赵世荣虽然也很这个婆娘自私、小心眼,但毕竟有十多年的感情,见她这样,心中还是觉得不忍,对钱锐也生出些恼意来,以为他仗势欺人。   钱锐起身让开,没有受赵世荣的礼,他看着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王氏和一脸茫然的赵安南,面色沉重的说道:“此事于我关系倒是不大,只是处理不好,赵家只怕有灭门之祸。看在赵师爷面上,我才对我爹瞒下此事。但事关重大,不告诉你们却是不行。”   钱锐此话一出,四周立即想起一阵抽气声。灭门之祸?这王氏到底做了什么?   钱锐见大家都变了脸色,但却不当便由他开口说出实情,于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氏道:“赵王氏,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说吧!”   所有的目光都盯在王氏身上,那目光差点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到了这一步,王氏越发害怕了,她浑身颤抖着,嘴唇不住的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安南也顾不得什么人子之礼了,他一把抓住了王氏的胳膊,焦急的摇晃着她问道:“娘,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快说呀!”   安然见大伯娘确实被吓坏了,便主动开口向大家解释道:“大伯娘见大伯收到我爹爹的信很高兴,爷爷奶奶又杀了鸡祭拜祖宗,祈求祖宗保佑我爹爹高中。她就以为我爹爹从钱大人哪里看到此次乡试的试题,还四处宣扬说我爹爹看了试题,此科一定高中。她还收了别人的银钱,想让安南哥哥帮着从我爹爹那里偷试题出来卖······”   赵家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都震惊地瞪着地上的王氏。   赵世荣怒瞪着王氏,先前还可怜她,现在却只想将她臭打一顿。   赵安娜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面无血色的看着自己一副惊恐模样的娘亲,难以置信的问道:“娘,这不会是真的吧?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一家人的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世福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氏,握紧了拳头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宛娘太过震惊,但随后又变成后怕。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丈夫这辈子在科考上就完了,说不定人家以为他考秀才都是作假的,要是朝廷信以为真,说不定还会被抓去砍头······   赵安齐年纪不大,对朝廷的律法还不熟悉,但也知道科举的严肃庄严,要是被人知道爹爹偷看倒卖试题,可不就得满门抄斩?虽然爹爹没有做过,但这是是大伯娘说出去的,也由不得人家不信啊!想到这里,安齐一下子变的脸色苍白,心中很是惊恐,瞪着王氏的目光就带了无限的怨恨。   赵茂生作为公公,从来没有说过儿媳妇的不是,但今天,他也忍不住跺着脚骂道:“蠢妇!愚不可及!”   容氏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她一下子扑过去,抓扯着王氏的头发使劲儿地摇着她道:“王招娣,你自己想死没人拦着你,你跳河也好,上吊也行,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赵家?什么话你都敢说,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怎么就把你这个蠢女人娶了回来?”   赵世荣赶紧上前两步将老娘拉住,劝道:“娘你小心些,别摔到了。这个女人让儿子来教训就好了。”   将老娘扶起来,赵世福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提起来就打。   赵安南虽然心里怨母亲愚蠢惹事,但那到底是他亲娘,怎么能看着她挨打而不顾?因此,他立即起身想要护住母亲,同时向父亲恳求道:“爹,这次是娘错了。但她已经知道错了,求您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看在我们姐弟三个的面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赵世荣一时没收住手,重重的一巴掌就落在安南脸上,立即浮出五个红红的掌印来。王氏看着儿子脸上的五掌印,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忍不住抱着儿子呜呜的哭起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给老子闭嘴!”赵世荣不耐烦地还要讲王氏抓起来打,却不料钱锐开口制止道:“赵大伯别打她了,打了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吧!”   说到这个,大家都安静下来。这个大的事情,后面该怎么办?   赵安南脑子转得快,想起钱锐说的看在二叔面上已经瞒下此事,那就是说衙门不会追究。而娘亲也说她已经跟那些人解释清楚了,那应该影响不大。大少爷是想此事化小,小事化无?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娘亲一个教训吧?   于是,赵安南立即膝行过去,对着钱锐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大少爷救了我们赵家。”   赵家的人毕竟不蠢,听赵安南这么一提示,便知道钱锐不是真的想追究这件事情。   钱锐见赵安南如此聪明,心里也高兴,但他却一脸沉重地对赵世荣道:“此事我有意瞒着我爹,一来是看赵师爷的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来也是因为前次所提之事。若让我爹知道南哥儿的娘亲居然如此不省事,只怕此事就只能作罢了。我和南哥儿同在县学读书,向来喜欢他的为人和品格,才向我爹推荐了他。但自从前夜知晓这件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犹豫。这一次是我和然姐儿碰巧听到了发现得早,或许还能压下去。但以后南哥儿要是真的做了官,手中有了权力,以他娘这性子,只怕真的会惹来灭门之祸······”   钱锐这番话一出来,聪明的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赵安南震惊的看着钱锐,而后又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并不明白钱锐说的是什么事,又把自己推荐给钱大人做什么,他只知道大少爷在暗示爹爹休妻。作为儿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休了母亲?即便母亲有再大的错,那也是生养他疼爱他的母亲啊!   想到这里,赵安南再次对钱锐磕了一个头道:“糗大少爷宽恕我娘吧!有了这次的教训,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糊涂了。”   钱锐避过他的礼,走到一边道:“南哥儿不必求我。此事我既然已经瞒下来了,就不打算追究你母亲的罪责。至于你们赵家要怎么处置她,那是你们找家的事,我毕竟是外人,不方便置啄。”   容氏一听,觉得钱锐说得极有道理。赵家早就没落了,要不是次子靠上了钱大人,哪有今天的风光?以自己家这样的情况,岂能妄想官宦之家的女儿下嫁?若没有钱家帮扶,自己的儿子孙子以后再科举路上都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通。但如果南哥儿真的能娶到钱大人的女人,以后老二和孙子的前途便都有人扶持,赵家的兴旺也就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些,容氏立即作出决定道:“齐哥儿,准备笔墨!老大,写休书!这样的媳妇,我们赵家养不起!”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了准备,但真的听到容氏说出休书两个字,还是感到很震惊。赵茂生自然跟老婆子保持统一战线,赵世福作为小叔子,不好发言。顾宛娘心理又怕又恨,对王氏也算是新仇旧恨加一起,刚才真是恨死了她。可真的看到婆婆要休了她,想着十多年来王氏为赵家生儿育女,做事又勤快又麻利,帮着二老将几个弟妹养大,可是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感到一丝心酸。   赵世荣愣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地上因为磕头磕的额头血肉模糊,满脸泪痕的妻子,回想起十多年夫妻情分,想着三个孩子,想着这女人虽然自私刻薄短视愚蠢,但对自己对孩子还是很好的,干活儿麻利又勤快,心中便升起些不忍来。可是想着王氏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差点害死全家,他又说不出为他求情的话。   赵安南却没有这么多顾虑。母亲有错他知道,可是那也是他娘!容氏话音刚落,他就扑过去抱着容氏的腿恳求道:“孙儿求奶奶宽恕我娘这次吧!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奶奶,我娘她纵有再多不是,他也是我们姐弟三人的娘啊!奶奶······”   安南这么一哭,连安然都觉得王氏可恨又可怜起来。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而向来心软的顾宛娘则连忙侧过头去,不忍再看。安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便迟疑着没有动。   安然估计奶奶多半是吓唬大伯娘的,毕竟大伯娘嫁到赵家十几年了,生了四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夭折了),安南是长孙,向来最得容氏宠爱的。就算是为了孙子,奶奶应该也不会真的休了大伯娘的。   但没想到容氏这回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居然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休了王氏。   “齐哥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让你去取笔墨纸砚来!”   听到容氏这句话,连赵世荣都忍不住想要开口为王氏求情。而顾宛娘确实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娘,事已至此,大嫂已经知道错了,要不就原谅她这次吧?”顾宛娘想着,要是王氏真的被休了,只怕回去就会被王家人嫁掉,南哥儿姐弟三人岂不是永远被人家看不起。   容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宛娘一眼,不为所动。   安齐看着哥哥安南那哀伤焦虑的样子,心中不忍,想着易地而处,自己不知道该有多么痛苦多么无助,便跟着跪在赵安南身边,向奶奶求情道:“奶奶,请您看在大哥和姐姐们的面上,饶了大伯母这一次吧!”   赵世荣迟疑了一阵,也跟着跪下来道:“娘,儿子知道这回都是这个蠢女人的错。可是······求您看在三个孩子的份儿上,饶恕她这次吧!以后,儿子一定好好管教她······”   见赵世荣都跪下来了,安然和赵世福想着大伯(大哥)对自己的好,也不得不开口为王氏求情,但容氏却始终沉着脸,无论谁来求情她都不松口。   王氏见众人都为自己求情,容氏却不答应,绝望之下忽然起身冲着门柱撞去。   众人都没怎么注意她,全都来不及阻止。等赵世华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发现她已经满头鲜血的晕了过去。   赵世荣立即将王氏抱回房去,赵世福随即便跑出去找大夫。钱锐几步跟上去拦下他,自己骑着马去镇上请大夫去了。   钱锐原本是想让赵世华休妻的。在他看来,王氏留在赵家,对赵家来说,迟早是个祸害。但是他漏算了王氏在赵家十多年,与赵家的人总是有感情的,特别是安南。若王氏真的被休了,或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以后安南真的成了自己的妹夫,也会怨恨自己一辈子。   钱锐是有些后悔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安然看着他打马离去的背影,却明白了他心中的悔和愧。   顾宛娘赶紧打水给王氏清洗伤口,安然出言道:“娘,用盐开水给大伯娘清洗吧!大伯,家里还有酒没有,赶紧找来,等用盐开水洗过之后,最好再用烈酒洗一次。”   这一刻,大家心里其实都有些六神无主,听到安然的话也来不及细想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反而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居然都听她的安排,烧开水的烧开水,找烈酒的找烈酒。   半个时辰后,钱锐带着老大夫骑马回来了。   老大夫估计是第一次骑马,钱锐将他从马上扶下来,他差点双腿发软坐到地上去。赵世福赶紧将他扶到屋里,又送上温开水。老大夫喝了水,摸了摸还在跳个不停的胸口,便急着起身道:“病人在哪里?先看看病人吧!”   老大夫医术如何安然不知道,不过医德倒是不错的。   经过把脉看真,老大夫不慌不忙地说:“不要紧,病人身体很好,不过是这两日有些深思不属饮食不调,之前应该是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胎儿坐得很稳,不要紧,连安胎药都不用,只用些饭食,劝着她想开些,休息两天就好了。”   检查完毕,老大夫起身收拾药箱,这才发现不对。怎么没有人说话?   容氏顾宛娘和赵世荣在屋里,听到老大夫的话,都愣住了。   而等候在外面的安南安齐赵茂生赵世福同样愣了。   王氏有孕了?   “大,大夫,您说内人有孕了?”赵世荣紧张得问道。   赵安南也是满脸惊喜的望着屋内。娘怀孕了,奶奶一定不会逼着爹休了她的。   “怎么?你们竟然不知道?孩子都快三个月大了。”老大夫诧异地看着赵世荣,随即就笑开来,“怎么一个个都好像高兴傻了似的?我还以为你们担心孕妇,这才快马把小老儿请来的,弄了半天你们还不知道啊!没事没事,不要担心。大人小孩都挺好的。呵呵······”   老大夫笑呵呵的走了出去,钱锐又骑马将他送了回去,不过这一次不用赶路,他骑得慢,老大夫倒是没有再受罪。   因为王氏有了身孕,那休书什么的,自然不用再提。容氏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懊恼。   ☆、第五十四章误会重重,绝处逢   钱锐将老大夫送回去,便骑着马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主要也是站在赵家的角度考虑的,要是让爹爹知道南哥儿有个这样的娘亲,这桩婚事多半做不成。当然,他自己也有点私心就是了。   至于暗示赵家休了王氏,不更是完全为了赵家好?他可是一点私心都没有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   等钱锐回到赵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除了王氏和何氏已经在房里吃过饭了,其他人连安然在内都在等着他。   钱锐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慎重地向赵家二老和赵世荣致歉,算是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容氏宽慰他道:“大少爷不必如此。你一心为了赵家豪,我们也不是糊涂的。只是事情太凑巧,谁知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赵世荣也点点头道:“多谢大少爷为我们赵家担待这样的大事,我们赵家上下男男女女都感激不尽。”   钱锐第一次背着父亲做一件“大事”,结果却是这样的收尾,让他情绪有些低沉,只是淡淡含笑答应了两声。   默默的吃了饭,钱锐忽然对安然道:“然姐儿,你陪我去山坡上走走好不好?”   安然点头应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赶紧跑进厨房去提了个竹篮子出来道:“大哥哥,我们去山上采金银花吧!”   “金银花?什么是金银花?”(注:金银花一名出自本草纲目)   安然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犯错误了。她连忙补救道:“就是董忍花啊!它的花又香又好看,有的是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囡囡就叫它金银花。”   “是吗?大哥哥还从来没有见过冬忍花长什么样子呢!然姐儿带大哥哥去看看吧!”   “那大哥哥要给囡囡谢礼是不是?大哥哥昨晚给囡囡准备零嘴了吗?是核桃还是杏仁?还是松子?”   钱锐看着安然一脸馋嘴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不说大哥哥还差点忘记了。”他又从腰带上接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这是核桃仁。”   安然高兴的接过来,甜甜的说了一声:“谢谢大哥哥!”   看着安然脸上的笑容,钱锐先前沉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一把将安然抱起来,慢慢地向小山坡走去。   远远地看到那片有如金色波浪的芸苔花,钱锐的心情又开朗了不少。   安然仿佛完全不记得上午的事情似的,指着花丛中飞来飞去的小蜜蜂道:“大哥哥你看,那些小蜜蜂可真忙碌啊!爹爹说蜜蜂采花粉是为了酿蜜,囡囡都没有吃过呢!爹爹说蜜比霜糖好吃,大哥哥吃过没有?”   钱锐看着安然一副神往的馋嘴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不知道咱们县里有没有养蜂的,等回去大哥哥就让人找找看。蜂蜜可比霜糖好吃多了,赵师爷说的不错,然姐儿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好啊!”安然拍手笑道。见钱锐心情好了不少,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她可是连自己的牺牲了,又是卖萌又是让他捏脸,要是没有效果,她也要难过了。   “我们去山上吧!那个金银花哪儿有?”钱锐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抱她,大步往小山坡上走去。   安然咬着手指道:“囡囡也不知道呢!以前都是哥哥带囡囡来的,好像在坡顶?”   钱锐摸摸她的头发,笑道:“那我们就去坡顶上看看吧!”   这个小山坡安然估计不过七八百米高,没有高大的大树(都被村子里的人砍回家做了木料),最多的就是一人多高的小灌木和几年生的小树,一些藤萝就缠绕在灌木丛中,其中最多的就是忍冬藤、铁线藤(即海金沙)和葛藤。可是安然去年跟哥哥到山上摘刺梨覆盆子吃的时候被蛇吓到了,不敢往草深的地方去。她记得坡顶有一处草坪,长着一种匍匐在地面上的小草,后面还有几块干净的大石头,旁边似乎就有一丛忍冬藤。   虽然山坡不高,但抱着个孩子爬上来还是有点累人。安然找到那处草坪,便招呼钱锐道:“大哥哥,来,躺在这里看天上的白云,可舒服了!”   钱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躺在草地上仰面望天的经历,但不得不说,这个感觉非常好。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会觉得蓝天特别辽阔,让钱锐的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漫漫人生路,这次的事情算什么呢?他确实不该放在心上的。同时,钱锐也更加向往起外面的天地来。   “然姐儿,你说,我做错了吗?”不过是看了会儿天,他居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安然坐起身来,认真的看着他道:“大哥哥都是为了赵家豪,我们都知道。我们都没有怪你。大哥哥不要想太多了。”   钱锐看着安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的又是安慰自己的话,心里不禁感到万分甜蜜。他也坐起身来,顺手从旁边的草地上摘了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别在她耳朵后面,又顺势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然姐儿,你真是朵解语花。”   安然眨眨眼睛,故作疑惑地问道:“什么是解语花?花还会说话吗?”摸摸耳朵后面的紫红色炸酱草花,想起前世电视里看到的耳朵后面带花的媒婆,眉头微微一阵抽搐。   总算还有这丫头不知道的事情。见安然满脸疑惑,钱锐忍不住笑开来,心情算是完全调试过来了。   “然姐儿,再给大哥哥唱支曲子好不好?”钱锐看着安然粉嫩的小脸,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那份聪慧狡黠,心情就无端的就飞扬起来。   安然想了想,张口就唱:“远远的一朵云呀,缓缓地飘过来,请你嘛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嘛你也是上山,看那山花开······”   钱锐听着安然甜美的声音,看着她的微黄的头发在春日的艳阳下闪耀着一道道金光,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可爱了,在他心里的根也越扎越深。那一刻,他真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她一辈子!   钱锐心情好转,便想起那什么金银花来。他站起身来,四下看看,很快就看到大石头后面有一从小灌木,上面爬着一种深绿色的小藤萝,正开着一对一对的细细长长的花朵,可不是有的是金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吗?   “然姐儿,这儿有!这个就是金银花吧?”   安然蹦蹦跳跳跑过去,欣喜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大哥哥摘吧。要摘那种刚刚盛开的才好。”   安然个子矮,只能摘矮处的,没两下就摘完了,上面的就全靠钱锐了。一时无事,她看着总是成双成对的金银花,忽然就有了设计的灵感。如果用金银两种金属合在一起制作首饰,岂不是很别致?而眼前这金银花,就是最好的主题啊!   “小丫头,怎么又发呆了?”   安然眨了眨眼睛,借口就有了:“我在想为什么一种花会有两种颜色。大哥哥知道吗?”   这可把钱锐给难住了。他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注意这种花,哪里知道?可是细细一看,似乎有有迹可循。   “好像这花刚刚开的时候是白色的,后来要败了,就变成黄色的了?”   安然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阵,忽然拍手道:“真的是这样呢!大哥哥真聪明!”   钱锐看着安然一副狗腿的样子,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丫头!还在逗大哥哥开心呢?”   “呵呵,大哥哥现在心情不好了吗?”   “好!谁说大哥哥心情不好的?”   安然狡黠地笑着,得意地说:“囡囡自己会看呀!才不用人家说呢!”   钱锐笑着摸摸安然的头,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觉得很是温暖甜蜜。   两人在山坡上消磨了一个多时辰,下山回家以后便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钱锐就护送顾宛娘和几个孩子一起回县城。   安南安齐看着坐在钱锐身前的安然,羡慕得不得了。他们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骑过马呢!   顾宛娘是昨天才知道钱大人有意将庶出的三女嫁给侄儿南哥儿,心里对钱锐又多了一份亲切,对他疼宠安然,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安然跟着钱锐骑了一会儿马,便主动要求回马车陪娘亲,让钱锐也带着两个哥哥骑一会儿。   钱锐看着安然,若有所思的轻笑了下,便抱着她回了马车,然后又把安齐抱出来,带着他快马跑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来迎马车。   安齐高兴得很,很想像妹妹那样缠着钱锐让他答应以后再带他出来骑马,又觉得不好意思。妹妹还是小孩子,他却长大了,是男子汉了,而且在他心里,总觉得跟大少爷不熟,不敢随便开口。   钱锐看出他的犹豫纠结,主动承诺道:“下次学堂沐休,我再带你们去城外骑马!”   “真的吗?”安齐喜出望外,回头看着钱锐道,“谢谢大少爷!”   钱锐眉眼含笑地对着他点点头,未来的大舅子,自然要讨好的。只是想着自己以后还要管这个小毛孩叫大哥,心里到底有些不太自然。但想着安然,这些负面情绪便很快散去。谁让他喜欢了一个小丫头呢!   安齐回了马车,钱锐笑着又对安南道:“南哥儿要不要也骑一段儿?”   安南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钱锐。   钱锐不禁释然一笑,扶着安南上了马背,而后一踩马镫,飞身而上坐在了他身后握住了缰绳。   “坐好了,别害怕!”   钱锐安抚了一句,便夹着马腹慢慢加速。   在快马疾驰中,安南想了很多。   昨天娘亲差点被休,又被逼得撞柱晕死过去,他本来是有些怨恨钱锐的。但昨晚细细一想,却也明白的确是娘亲的错。大少爷这样处理已经是很顾全赵家乐,出发点也是为了赵家为了他好。只是,娘亲再不好,那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他不赞同大少爷的做法,但也不在怨恨他。   快马跑了一段,钱锐便慢慢减速。这只是一般的马,可禁不起两个人乘骑快跑太久。   当钱锐扭转马头慢慢往回跑的时候,安南忍不住问道:“大少爷,您向钱大人推荐我做什么?”   钱锐一怔,想不到赵家人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安南,但随后他就明白过来。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不告诉安南也是免得分心。   “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大家都瞒着你也是不像你分心。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夫子说,下一科就让你下场试试。”钱锐略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昨日的事是我逾越了,望南哥儿原谅,以后不要放在心上。”   安南想不到大少爷会亲自跟他道歉,很是诧异,但随即心里便涌出一种感动来。大少爷是钱大人的长子,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个农夫的儿子,还有一个做错事情惹怒了大少爷的娘。就算大少爷昨日有些逾越了,但起因还是在自己母亲身上。而且,这件事情闹大了也的确会连累钱大人,大少爷其实已经是对他们赵家格外开恩了。想不到大少爷居然会跟自己道歉······   “大少爷,你别这样说。安南虽然年少无知,但好歹还是能分得出来的。我娘这次却是错的太过了,要是换一个人,只怕此事不能善了。大少爷瞒着钱大人处理此事,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娘那个人······唉,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再不好,也是我娘,对我这个儿子总是贴心贴肺的好······是我该代我娘、代我们赵家谢过到少爷才是。”   钱锐释然地拍拍安南的肩膀道:“你不怪我多事就好了。你明白是非,又孝顺,是个真正有担当的男子汉!”还有一句话钱锐没有说出口:妹妹嫁给他,会幸福的。   回到县城,天色已晚。钱锐将安然一家送回去,这才离开回钱府。   安然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吃饭,也不是洗漱,而是画图!   这次回去收获太大了,灵感如泉涌啊!她要及时抓住这些灵感,把设计图画出来了再洗漱吃饭。   顾宛娘劝她不住,只好让人给她做了一碗蛋羹,亲自喂她。安然忘我地画着设计图,娘亲舀着蛋羹送到她嘴边她就张口吃下去,至于味道什么的,她全没有注意到。   因为从昨晚就开始思考,今天一路上都在反复斟酌,几套首饰都画得很快,只需要稍作修改和说明就可以交给舅舅了。   安然看着自己亲手画出来的首饰图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去洗漱休息。   顾宛娘看着女儿画的图,也是感慨万分。她们一同回乡下,怎么她就想不出这样漂亮的首饰来呢?特别是那套以冬忍花为主的首饰,真是太好看太别致了,就是她看了,也想有一套。   安然最喜欢的也是这套以金银花为主题的首饰。按照她的设想,这套首饰将以金银搭配为主,比如那只镯子,就是用一金一银两股扭在一起,而后做成花的形状交错而过。金银花的花型很来就别致,又有花开并蒂金玉满堂的好意头,再加上金银巧妙结合,应该会很讨喜。   另外还有一套以桑叶为主的首饰也相当热别。桑叶本身形状简单,算不上多么别致,但安然将几篇桑叶巧妙的重叠起来,那形状一下子就变得好看了。再配上用细碎的红宝石或珍珠赞成覆盆子形状的桑葚,无论是从桑叶剑垂下来作为坠子还是紧贴在桑叶中间,都好看。   顾胜文拿到图的时候就赞叹不已,银楼的师傅看到图样更是赞不绝口,第二天就把样品打造出来了。刚刚摆出去,就被人高价买走。   半个月下来,单单这套金银花的首饰就买了几十套。看到这样的销售成绩,顾胜文想要在其他先离开分店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店里的新鲜花样就会被别家学了去,销售额就要下降了。如果顾家的银楼能开遍全国,新鲜的花样一出来,便能同时在各地销售,别家就算仿制,也不会对顾家的生意造成太大影响。他们顾家有最好的设计师傅,要是不能把银楼的生意扩大,反倒是埋没了然姐儿的设计天分。   想到这里,顾胜文果断的向钱庄借了银子在附近三个县城里开了分店。将安然设计的新花样推销过去,很快就打出名头来。   周家一直在暗自打探顾家的设计师傅,但一直没能打探出来。只知道是顾胜武将图纸拿到金银制作作坊区的,就连顾胜武的小厮都不知道那图是哪儿来的,仿佛就是顾胜武自己设计的一样。可周家怎么都不相信顾胜武能有这个本事。   等钱鹏阳带着赵世华回到县城,已经是十多日以后了。这些天,安然天天被娘亲拘在屋里学绣花,好在她勉强有了些基础,表姐庭芳也回来了,看在表姐的份儿上,顾宛娘让两个孩子绣一会儿之后都会放她们休息一阵儿。   安然在秦夫子那里学画画,时间是早就定好了的,赵世华也没有回来,顾宛娘正在为难是不是让南哥儿送安然过去,却不料钱锐居然主动上门,说要送安然去学画。   因为想着钱家和赵家心照不宣的关系,顾宛娘谢过钱锐就放心让他送了。   钱锐趁此机会带着安然去街上逛了一圈儿,给她买了不少小零嘴,又带着她去听了一场说书,而后才去县学找秦夫子。   秦夫子看了安然交上去的作业,暗自点头,这孩子进步很快,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   钱锐看了安然的画,回去的时候悄悄问安然:“上次那个屏风,是你画的?”   安然就知道瞒不住,便老老实实道:“是囡囡画的,不过囡囡画的不如娘亲绣的好看。”   钱锐点点头。他看过安然的画,构图很奇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非常像真的。但细细看来就能发现,她的图在细微处还有诸多不足,想来顾宛娘高超的刺绣手艺正好弥补了她这方面的不足。   时间一晃就进入四月,朝廷的赈灾款终于下来了,钱鹏阳还了各个钱庄的欠款,也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毕竟这可不是小数目,要是朝廷真的不给,他可赔不起。   而伴随着赈灾款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道关于文本书写的旨意。   从今年起,童生试和乡试都提倡使用标点符号,并要求从左到右横向书写,而明年的会试则要求一律使用新的书写方式答卷。同时,朝廷对各级官员的奏折也提了要求,今年是提倡用新的书写方式,明年则是必须用新的书写方式写奏折。   此事早有端倪,钱鹏阳倒是不奇怪。看惯了带标点符号的书和上面发下来的邸报,确实比以前那种没有标点符号的看起来更快更方便,推广开来也是大势所趋。   县衙立即将这篇告示抄写几张贴了出去,还特意派人通知了县里所有的举人、秀才以及学堂此番变化。   赵安南和安齐接受这个新的标点符号很快,相比之下,赵世华就有些不习惯,经常会忘了写标点。于是,安然现在又有了新任务,每天都要监督爹爹写一篇文章。不管是默写古文也好,自己写策论也罢,总之要正确使用标点符号才行。经过半个月的训练,赵世华便习惯成自然了。   四月中旬,樱桃和桑葚都熟了。这几天安然每天都能收到表哥顾少霖送来的黑的发紫的桑葚。据表姐说,现在他们院子里的桑葚都是大哥的,说了谁都不许摘,就连她想吃也不让,没想到最后居然全都送到安然这里来了。   安然也不是个小气的,更何况这桑葚本来就来自顾家,自然是跟表姐分着吃,有时候还会留几个给几个哥哥尝一尝。   有时候晚上安齐回来,也会带来钱宁送的樱桃。可惜的是量太少,安然给两个哥哥、爹娘都尝了尝鲜,连方婶和晓兰都吃了几个,所以剩下来的几个她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因此,庭芳表姐和霖表哥就没有了。原谅她吧,这东西放不久的。安然在心里想了无数理由宽慰自己。   好在第二天钱宁又送了一包来,这回爹娘哥哥方婶晓兰都不肯再吃了,安然这回总算是留下一半来,打算明天给表哥表姐吃。谁知第二天顾婷芳来,说樱桃他们家天天都有吃,言下之意是并不稀罕。安然暗自翻了个白眼,决定以后都不给她留了。   钱家只有一颗樱桃树,钱锐一直关注着,也知道弟弟将大部分成熟的樱桃都送去给安然了。他心中颇不是滋味,他的“女人”,却总让弟弟送东西过去,像什么话?   于是,第二天,钱锐就以明镜大师邀约为由,报过父亲,瞒着母亲,在县学里请了一天假,打算带着安然去寺里吃樱桃。   来到赵家说明来意,南哥儿就给大少爷当过好几次信使,给安然传了好几次信件和小零食,她也没有多想,毕竟女儿才五岁,她只当两家有意联姻,大少爷将安然当小妹妹宠罢了。可是现在大少爷居然为了带女儿去飞雪寺吃樱桃特意请了一天假,她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了。可是,钱锐身份特殊,又是为自己的女儿特意请假过来的,她也实在不好拒绝。   顾宛娘问安然的意思。   安然想起飞雪寺那无处不在的樱桃树,此刻全都变成了无处不在的红通通水灵灵的樱桃,如何能忍得住?   “娘,我要去,我要去!是明镜大师请我去的,我都答应了,不能食言。”   顾宛娘无奈的叹气,只得去帮她找一套出门的衣服。   顾婷芳听说钱大人家的大少爷要带安然去飞雪寺吃樱桃,却提也没提自己,便撇撇嘴道:“然姐儿,我娘说了,女孩子要贞静,最好不要经常出门,更何况是跟外男出去。你是秀才家的姑娘,平日里更应该注意才是。你读书识字,难道还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安然一怔,她怎么觉得表姐这话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呢?不过表姐有句话倒是说对了,现在她年纪还小,倒是还可以偶尔出个门,要是等自己满了七岁,只怕就真的只能每天关在屋里了。所以,机会难得,得抓紧啊!   于是,安然迅速换了衣服,在娘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出了门,上了钱家的马车。   钱锐一把将安然抱过去坐在自己膝上,又在她抗议以前塞给她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一包松子。   “马车颠簸,坐在大哥哥身上,大哥哥护着你,就不会碰到了。”钱锐说。   安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钱锐。按说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是不必计较这么多的,而且钱锐也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心里时不时地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钱锐动机不纯啊!   算了,难得出一次门,难得见一次面,就把自己当孩子吧!   她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又丧气的抬头看他,把荷包递了回去。里面的松子是没有开口的,她可咬不动。   钱锐唇角飞扬,非常开心地笑了。他接过她手中的松子,轻轻一捏,就将松子坚硬的壳捏成了两半。他取出松子仁放到她手心里,顺手将松子壳扔到窗外,又摸出一个来捏开······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门,半个时辰后停在了山脚下。   钱锐跳下马车,将安然抱出来,直接就往山上走。安然见一路上不时有人提着篮子从山上下来,里面隐约就是装着樱桃。   原来,飞雪寺的樱桃是很有名的。古代人迷信,认为长在寺院里的樱桃树天天听和尚念经,也有了灵性,结的樱桃不但味道更好,而且还能防病强身。当然。出家人是不方便直接兜售樱桃的,不过信徒们都很上道,总是拿着丰厚的香油钱到寺里来求平安,寺里就会赠送他们一篮子樱桃。   既然是不公开销售又是赠送的,自然也不能根据香油钱的多少来给樱桃。因此,不管捐了多少香油钱,樱桃都统一只给一篮子。可是那些有钱的老爷们,想有钱给一两银子你拿的出手么?   安然听了,暗叹大和尚会做生意。这可是真正的名利双收啊!   “啊呀,我忘了找娘亲要钱,到时候没有香油钱给怎么办?”   “急什么?不是还有大哥哥么?”钱锐一把将她的事情搅过去,“有我呢,大哥哥既然带你过来,难道能让你空手而归?更何况明镜大师也不是那样势利眼的人。”   安然点头,上次见面,明镜大师给她的印象很好,慈祥、和蔼、睿智,确实很有得道高僧的范儿。   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给菩萨磕个头的。钱锐带着安然拜过菩萨,这才带着她去后面明镜大师的禅房。   “小施主来了?”明镜大师看到安然很高兴,招招手将她叫过去,把准备好的一篮子洗好的樱桃递给她道,“这是刚刚才洗了送过来的,拿到那边坐下吃吧!”   “谢谢大师!”安然高兴地谢过明镜大师,这才喜笑颜开的抱着篮子走到一边坐下来吃。   钱锐也向明镜大师行了礼,而后坐下来喝茶。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他现在也爱上这清茶了。   明镜大师难得来了一个棋友,两个人便摆上棋盘手谈一局。钱锐棋力虽然比不上其父,但也算不错了。   可是今天钱锐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侧头去看安然,见她一个人吃得很欢,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一来。   “大师,您看我是不是不适合早婚?”按下一颗黑子,钱锐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明镜大师笑道:“你明年就二十了吧?早就过了早婚的年纪了。”   钱锐被大师的话噎了一下,转而又问:“大师,您看晚辈是不是更适合晚婚?会不会晚辈晚点成亲更有利前程,更有福气?”   明镜大师依然是那副淡淡的笑容道:“敏之你还没定亲吧?就算你今年年底把亲事定下来,明年成亲,以你的年纪来说,也算晚婚了。依老衲看,你明年成婚正好,你的妻族对你的前程极有助益。”   “······”钱锐一下子面色如土,手中的棋子也滑落下来,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大师,你能不能跟我爹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明镜大师不等他说完就将他的恳求堵了回去。   听到明镜大师如此直白的话,钱锐只觉心中一痛。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侧头呆呆地看着安然。   安然也呆呆的看着他。   钱锐心理感到无比的绝望。娘亲不同意,爹爹他还没敢去提,他本来是想着求明镜大师一句他适合晚婚的话,这样爹爹或许就能成全他了。可是他想不到明镜大师反而亲口打碎了他的梦。   安然发呆是因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钱锐。她早就知道了他们是不可能的,因此没感到震惊,也没感到伤心失落。在她心里,她一直将钱锐当成兄长一般,自然不会因为兄长要成亲了就难过。   可钱锐误会了安然这一刻的呆怔。他以为安然是因为震惊因为难过才这样的。因此,尽管他心里失落慌乱得很,却还是选择走到她身边安慰她。   “然姐儿,你别担心,大哥哥会想办法的。你今年才五岁呢,等你出嫁,至少还有十年,大哥哥总能想到办法的。”   安然点点头,乖巧的回道:“囡囡相信大哥哥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的。”   钱锐看着安然信任的眼神,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   明镜大师见了,轻轻叹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安然暗自叹气,钱锐却倔强的想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连天生的命格都能改变,他为什么不能改变后天的婚配?他就是不同意,难道爹娘还能逼着他进洞房不成?   从飞雪寺回来,钱锐依然将安然抱在怀里,放在自己腿上,心情却很是沉重。   文氏是看到那一篮子樱桃才知道他居然请了一天假带着赵家的然姐儿去了飞雪寺。可是看着儿子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以为丈夫已经教训过他了,就没有再训斥他,只在回房后又给京城的女儿写了一封信。   却说安然回家以后,顾宛娘就将她找来好一通盘问。   实在是今天钱锐的举动太令人费解,让顾宛娘不得不多想。貌似大少爷对他们家然姐儿好像太好了点?   安然想了想,今天大和尚都说了钱锐明年就要成亲了,妻族还是权贵,他和她就是没有可能的了。既然如此,还是告诉娘亲和爹爹吧!   “大哥哥说,要等囡囡长大了给他当新娘子。”安然不说则罢,一开口就吓了顾宛娘一大跳。   “你,你说什么?你在跟娘亲说一遍?”顾宛娘不得不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大少爷今年都十九了,她家囡囡才多大点?   “娘,您没有听错。大哥哥是这么跟囡囡说的。大哥哥说他很喜欢囡囡,要等囡囡长大了给他当新娘子。”安然非常理解娘亲此刻的心情,因为她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跟娘现在的心情一样。   “那,那你答应了?你这个孩子,你怎么什么都不跟娘说?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就被人家给骗了都不知道?”顾宛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才五岁大的女儿,竟然就被人家给瞒着私定终身了?不,不行!女儿这么小,就是答应了她也不认!   “娘,囡囡才不会这样笨呢!”安然好笑的宽慰着娘亲,“囡囡说,如果等囡囡长到十五岁大哥哥都没有娶妻,囡囡才答应嫁给他。”   顾宛娘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而后便忍不住感叹女儿果然聪明。大少爷怎么可能等到囡囡十五岁?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答应么?   可是大少爷看起来挺有出息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呢?顾宛娘直接就将钱锐喜欢自己女儿定义为有毛病。   晚上,顾宛娘悄悄跟赵世华说起此事,赵世华也是吃了一惊。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怎么大少爷对我们囡囡这样耐心宠溺,原来他竟然抱着这个心思。也不知道大人和夫人知道不知道······”赵世华仔细一想,就肯定的说,“大人和夫人一定不知道。大少爷是长子,今年都十九了,我们家囡囡才五岁,大人和夫人一定不会让他这样任性妄为的。如果大人和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他再到我们家来接囡囡出去。”   赵世华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夫妻两个都明白。以现在赵家和钱大人的关系,若钱大人有这个心完全可以直接开口。既然大人没有开口,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同意。从现在看来,大人应该是不知道。而大少爷不告诉钱大人,不也说明了他知道大人和夫人不会同意吗?   “以后别让囡囡跟大少爷单独出去了。”赵世华叮嘱道。   “我知道。”顾宛娘才不用丈夫叮嘱呢,她早就决定了,以后钱家给的东西一律不要,她去钱家也不再带安然一起去。以后,她就把安然拘在家里好好学女红。   安然如果知道坦白的结果是被关禁闭,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老实。   第二天,钱宁托安齐带给安然的糕点就被退了回去,钱锐托安南给安然的零嘴也被退了回去。   钱锐什么都没有问,心里已经明白肯定是被赵师爷和顾宛娘知道了。但钱宁却不明白,当晚回家就找到文夫人发脾气。   文夫人问清楚了事情,心里也疑惑。难道赵家已经知道宁哥儿和然姐儿不合适?还是知道了锐哥儿的心思?联想到昨晚儿子一脸沉郁,她基本上肯定是钱锐这边的事情让赵家知道了。   文夫人知道小儿子的脾气,这话也没有跟他明说,只说他这样每天都送东西会让人非议然姐儿,这样对然姐儿的名声不好。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将这小霸王安抚下来。当晚,文夫人无奈之下,只好将长子的心思透露给钱鹏阳知道。   听到儿子居然对赵师爷家五岁的然姐儿有意,也把钱鹏阳吓了一跳。之前他一直以为儿子是大了,想要当爹了才喜欢那个孩子的。但震惊之后,他细细一想,特别是想起明镜大师所说,儿子正是因为和那个小丫头接触多了,才有了封侯之相,又不由得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来。   两个孩子的年龄确实相差太悬殊了,但如果娶了那个丫头能让额日子封侯,就是再等十年有如何?   钱鹏阳是男人,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子嗣传承,而是建功立业。孙子晚一点生有什么要紧?儿子的前程才最要紧!只是明镜大师的话不能外传,他要如何说明家族里的长辈呢?要不先斩后奏?   “老爷,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文氏见丈夫满脸严肃,担心他发怒责打儿子,便想着如何为儿子说几句好话。   钱鹏阳沉吟道:“依你看,此事赵师爷可会答应?”   “啊?”文氏怔了,丈夫居然同意?这也太荒唐了?然姐儿才五岁,五岁啊!“老爷,然姐儿才五岁!”   “我知道。唉,要是然姐儿再大五岁,或者我们锐哥儿小个五岁,那就好了。”钱鹏阳想着,要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也不肯将她订给一个年纪足以做女儿父亲的男人。更何况儿子这么大了,难保这十年不会纳妾生子,赵师爷又是个爱女如命的,只怕他不会乐意。   “老爷,今天赵家不肯收宁哥儿送去的糕点,这不是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了吗?”文氏压根儿没想过这事能成。她可早就想抱孙子了,怎么能答应这样荒唐的婚事?   “但是之前不是他们主动提的吗?”虽然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听说赵师爷家拒绝了自己的儿子,钱鹏阳心里还是老大不舒坦。他的儿子这样优秀,连明镜大师都说有封侯之相的,赵家居然还嫌弃?   “老爷,赵师爷一开始提的是宁哥儿。宁哥儿今年九岁,比然姐儿大四岁,年岁正相当。可锐哥儿足足比然姐儿大了十四岁,这年纪成亲早的,孩子都有然姐儿这么大了。赵师爷那么疼女儿的一个人,如何肯答应?”   钱鹏阳想了想,觉得妻子说的也有道理。   “这样吧,等乡试以后,赵师爷若中了举,我跟她商量颖儿婚事的时候,再提提看。我们锐哥儿此次乡试希望也很大,就算年龄大了点,也不算辱没了那个机灵的小丫头。”   文氏听丈夫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反对。她暗自想着,如果女儿在京里为儿子相到合适的婚事,说不得老爷就会改变主意了。   ☆、第五十五章爹爹中举安然定亲   四月底,油菜籽开始收割了。   钱鹏阳不放心,赵世华也是第一次大面积地种芸苔,对此也不敢拍胸脯作保证。为此,钱鹏阳特意让赵世华回老家看看芸苔收割榨油,及时收集经验和数据。   因为两个哥哥要上学堂读书,娘亲要留下照顾两个哥哥,都不会跟赵世华回去,安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她实在不想面对大伯娘,能不见就不见吧!   到五月中旬,赵世华才回到县城,随后没几天,顾家香油坊就开始高价卖菜籽油了。赵世华种的芸苔不算多,但顾家买的、与人合作种的芸苔就有数千亩,也榨出几千斤菜油来。   当然,菜籽油榨出来了,安然家是第一个试用的。   安然让娘亲用大火炒了几个素菜,也没加什么调料,不过是些干红辣椒和花椒蒜泥什么的,但大火香油炒出来的菜与以前那种水煮的相比,可不就是天壤之别么?不过是几盘素材,大家却感觉这就是无上的美味,一家人都直呼好吃。   随后,顾家就送了几坛菜籽油去县衙给钱大人试用,同时送上的还有油菜从种植到榨油的经验总结。钱鹏阳看到上面说一百斤菜籽,能榨出二十多斤油来,不由连连点头称好。   回家以后,钱鹏阳亲自交代,用这菜籽油炒菜。没想到这菜油炒菜居然比猪油炒出的菜还要香。这天晚上,向来有些挑食的钱宁也吃了很多青菜,还多吃了一碗饭。   有了亲身体验,钱鹏阳第二天就派人去顾家的香油坊核实情况,知道出油率与顾胜文报上来的差不多,就赶紧写了上疏送到知府衙门,连同那几坛新榨出来的菜油一起,由李知府上报朝廷。   顾家的香油坊一开张,根本不用宣传,那香味就把客人引来了。虽然这菜油的价格一开始就订的很高,还是很快就被城里的大户人家抢完了。   可惜的是,油还是太少了,那些有钱人家一尝到菜油味道好,炒菜香,就一口气买了很多存着,事实证明他们是明智的,因为顾家的菜油很快就卖完了,想吃就得等到明年了。   等将所有的菜籽油买完算账,赵家也分到三百多两银子。   见顾家的香油坊生意这样好,看到商机的其他商家也在考虑明年收购菜籽油卖。顾家本小,没有办法,只能与其他商家合作,而首选还是周家。   因为这香油坊,周家河顾家再次亲密起来。果然商人重利,在利益的驱使下,之前的那点小疙瘩算什么?   不过,钱鹏阳还是非常理智。这菜籽油虽好,他还是下令限制用良田种植,而是提倡全县的百姓开荒用荒地和坡地种芸苔。毕竟粮食是根本,朝廷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他做事就得慎重。   赵世华八月要去州府江阳参加乡试,虽然并不算远,他还是听从钱鹏阳的建议,和钱锐一起提前一个月出发,到了江阳便租了个小院子住下。两个人拜会了林学政林大人,而后便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的复习一段时间,等着考试,   临近考试,来到江阳的秀才很多,两人偶尔也出门参加一两个文会,大家相互之间也可以探讨一下,有益于增进学问。   赵世华早早地就送了信回去,邀请妹夫跟自己一起去江阳,但魏清源想着妻子就要生产了,便回绝了赵世华,说要等赵云杏生了孩子再赶去江阳赶考。   赵世华暗自叹息,却也不好怪他。毕竟这样的事情要是换了他,故意也不放心丢下即将临产的妻子去考试。转念一想,他又不禁感到很欣慰,不管怎么说,魏清源都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也没给妹妹选错丈夫。   七月底,赵世福亲自到县里送信,何氏于七月二十三生了个儿子,取名安平。丈夫去江阳应考,顾宛娘一个人在家照看三个孩子,也不能回老家去给三叔和弟妹道喜,便打算准备一份厚礼让赵世福带回去。但随即她又想着小姑子赵云杏也要生了,大嫂王氏也有孕在身,便都买了礼物,又租了一辆马车才将赵世福送回去。   八月初一,赵云杏在相公婆母的隐隐期盼中,终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魏清源见母女平安,给孩子取名秀雅。   见自己生了个女儿,赵云杏很失落,她知道相公和婆婆都是想要个儿子的。魏家一脉单传,相公年纪也不小了,娶她回来不就是生儿子的吗?   魏母看生的是孙女也是有些失落的,但她是女人,知道生产的不易,更何况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自己能做主的,倒也没说什么,反而劝慰了赵云杏几句。   相比母亲河赵云杏的失落,魏清源并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反而一再安慰面带忧色的妻子,说他一直想要一个像然姐儿那样的女儿。赵云杏见他都临近考试了,也不去温书,孩子一行就过来抱着哄着,还一个劲儿地夸孩子长得像她,长大了肯定漂亮什么的,总算让她去了生女儿的心结。   八月初三一大早,魏清源就起程赶去州府江阳。   从平安镇赶去江阳,快赶也要四五日。魏清源走啊就租好了马车,终于赶在八月初七的晚上到了江阳。   可惜他到得太晚,各大客栈都住满了人,最后只得寻了个小客栈暂时住下,才吃上一顿饱饭。   第二天,魏清源在客栈里休息温书,也没出门,第三天就到了乡试的第一场考试。他怕迟到,到的比较早,总算在场外看到了赵世华和钱锐两人。   赵世华看到魏清源到了,知道妹妹平安生下个女儿,这才放了心,却又忍不住劝慰了一句道:“你们都还年轻,不要着急,一般都是先开花后结果的,先养个丫头以后也好照顾弟弟。”   魏清源笑道:“二哥不用担心。女儿也是我的骨血,在我心里是一样疼爱的。其实,我还真的很想要一个跟然姐儿一样乖巧可爱的女儿。对了二哥,然姐儿你是怎么养的?怎么就那么聪明可爱呢?你跟我好好说说。”   说起女儿,赵世华就忍不住满面含笑,之前的几分紧张不知不觉中消散了。钱锐听到赵世华提起安然,也不禁全身关注的听着,不时露出几许微笑来。   没过一会儿,贡院门口响起了钟声,入场的时间到了。   而后,各地的秀才们便按照不同的县排队,依次接受检查进入贡院。赵世华魏清源三人也停止叙话,赶紧提着考篮去排队······   第一场考完以后,赵世华让魏清源搬到了他们租住的院子里。三人都将自己的考卷默写了一分出来,赵世华才发现魏清源居然没有使用新的书写格式。   “清源,不是传信告诉你要学标点符号,以后要从左到右横向书写的吗?难道你没有收到信?”赵世华急了,虽然这次会试没有说一定要使用标点符号和新的书写方式,但圣旨上既然说了提倡,就已经表明态度了啊。拥护朝廷新政,乐于接受新书写方式的肯定会更得学政大人喜欢,这还用说吗?   魏清源却不以为意道:“书写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关键还是要看文章吧!”   “你······唉!”赵世华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标点符号,你究竟学没有?”   魏清源点头道:“看过,但书写起来很不好看,我就没有练。不是说要从明年会试开始才用的吗?等乡试完了再练习也来得及。”   赵世华看着他,无话可说。   钱锐也看着魏清源,暗自叹息。   后面两场,三个人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但等大家把各自的试卷默下来一看,才发现赵世华的卷子答得与众不同,特别是如何应对水灾后的治理和赈济的策论,他写的相当好。不看不比不知道,比较之下钱锐和魏清源都发现自己阐述的治理要点远不如赵世华的实用。   魏清源所写,都是她从书中看来的,都是有出处的,但与赵世华的一比,就有纸上谈兵之嫌。他见就连十九岁的钱锐都答得比自己好,这才有些忧虑起来。   等待发榜的日子无比的难熬,各地的秀才们便相互邀约举行文会,几乎每天都有一场。一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能结交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二来说不得就能遇到自己命中的贵人呢?要是有朋友以后出息了,做了官,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文会的地点多变,有时候在城里最大的茶楼酒楼,有时候在江边的画舫里,有时候在某家的花园,有时候干脆就在青楼楚馆。   魏清源对这样的文会不是很积极,他特别不喜欢那些人一边谈诗论文一遍又跟那些个青楼女子眉目传情亲亲我我,又反感其他秀才在知道了钱锐及其他几名出身比较好的秀才后对他们巴结的样子。因此,去过一次,他就不去了,每天都留在房中练标点符号和横排书写。   魏清源是个相当自律的人,他觉得时间是不能浪费的,而参加那些所谓的文会,就是在浪费时间。他不但自己不去,还劝赵世华也少去,让赵世华很无语。   其实钱锐也懒得应付那些过来巴结的,而真正有才的又往往恃才傲物,他同样不喜。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好几次文会都请了江阳当红花魁来助兴。他人年轻,生得又好,家境也不错,就经常被其他年长的秀才们打趣。他可不想在赵世华眼中留下一个风流印象,便只好冷着个脸,丝毫不理会那些打趣,与那些女子保持至少六尺远的距离。   因此,很多秀才背后都说钱锐高傲看不起人,其实真的很冤枉他。最后,钱锐连榜也不等了,决定早点回去。反正州府会在第一时间将乡试结果送到各个县衙的。而且,他对这次乡试很有信心。   魏清源听说钱锐要回去,想着家里的妻子女儿,也打算跟着一起回去。赵世华劝不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他也想妻子儿女,可是赵世华知道,自己出身寒微,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而现在就是一个结交朋友的好机会。   钱锐说做就做,第二天就与魏清源一起去了林学政府中拜会,说明情况,隔天就出发回家了。   赵世华几乎每天都出去交际。他天生就是擅于交际的人,他总能从不同的人身上找到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又善于揣摩人心,每一句恭维的话都恰到好处,很快就交到不少朋友,在圈子里的风评极好。   不过,虽然赵世华表面上与很多人都称兄道弟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但在他心里,还是亲疏远近的。他与其他人都不过泛泛之交,却有一人,真真令他敬佩不已。   那是江阳望族贺家的三公子,名淼,字明朗。贺明朗家中有三人在外做官,其中堂叔祖在朝为正四品鸿胪寺卿,伯父在苏州府任正五品同知,还有一位堂叔父在黔州一个县里当知县。   贺明朗的父亲也曾做过一任七品县令,可惜因病早逝。幸而有家族庇护,让他读书成人,又由伯父做主,娶了湖州一位官宦之家的嫡女为妻,没有妾侍。贺明朗今年三十一岁,有两子一女,长子十二岁,次子十岁,女儿四岁。   两人在一次文会上相识,经过交谈,从对方的言谈举止间,只觉得志同道合,很快便都有些悻悻相惜之意。赵世华佩服贺明朗经史娴熟,又能学以致用,为人自信却不狂妄,更兼其文采出众,人品端方,纵观此次参考的学子,无人能出其右。   而贺明朗也觉得赵世华为人谦虚谨慎,待人大方坦诚,处事圆滑,交游广阔,再加上他给人当过师爷,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唯一欠缺不过是经史不够熟悉。但知道了赵世华的出身以后他就明白,欠缺的这一点,只需一年他就可以补上来,就算此科不中,下一科也必中。   果然,放榜以后,贺明朗果然高居榜首成为此次乡试的解元。而赵世华也考得相当不错,他考了第四名。   贺明朗看到自己和赵世华的名字,便高兴地拍着赵世华的肩膀,相约一起去喝酒庆祝。   赵世华忙道:“和大哥先别急,待兄弟找我家妹婿及钱家少爷的名字。”   “喔,我想起来了,是那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位。那位钱大人似乎也是出身湖州的吧?拙荆也是湖州人。”   赵世华一面点头称是,一面迅速往下看,很快便在十八名的位置找到了钱锐的名字,而妹夫魏清源果然落榜了,他又细细的看了两遍,还是没有。   赵世华暗自叹息,妹夫也不是没有才学,他要是肯练练那标点符号和横排书写,说不准就上榜了。以他的才学,要是肯跟着钱大人做两年师爷,下一科必中。   榜单一出,几家欢乐几家愁。落榜黯然离去,随后便陆续返乡。   得中的举子相互恭贺着,有的赶紧回去报信,有的急着去林学政府上谢恩师。贺明朗让随身的小厮回府报信,而后便与周围相识的举子一起去林学政府上谢恩师。第二天,他们还要参加由林学政和李知府主持的鹿鸣宴。   林学政早有准备,派人将他们引进去,从第一名的贺明朗开始,跟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提点勉励了一番。当然,有的说得多些,有的说得少些。   对解元贺明朗,林学政自然是称赞有加,断言他明年参加会试必中。而后依着榜单名次下来,对第二第三名也勉励了几句。到了赵世华这里,他似乎特别高兴,问道:“本官看你那篇关于水灾后的赈灾和治理的策论,做得相当好,我已经上报皇上了。只是你在经史上还颇有些不足,所以才给你定了第四。不然,只看那篇策略,就是明朗这解元也要让给你了。”   赵世华忙谦虚道:“大人过奖了,学生不过跟在钱大人身边学习过一年,对政务上稍微熟悉一些而已,以后还要好好向诸位同年多多讨教才是。别说贺兄金兄王兄他们,在座的同年其实都比学生学问好。”   林学政赞许的点点头道:“你能正视自己的不足,这很好。距离明年会试还有几个月,你抓紧时间多看看书,好好温习一下,明年会试还是很有希望的。或者等一科再考也行,到时候必能一鸣惊人。你是个能够学以致用的,朝廷现在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人才。”   “多谢大人指点。学生一定用心温习经史子集。”   林学政点点头,这才继续点评后面的举子。   贺明朗悄悄走到赵世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含笑点了点头。   谢过恩师,众人从林府出来,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   贺明朗提议大家一起去浩然楼吃饭,得到几乎所有人的响应。于是,大家有浩浩荡荡的前往江边的浩然楼。   浩然楼是江阳最有名的大酒楼,楼高三层,底楼大堂是供一般客人用餐的,二楼是包厢,三楼是个小型的会场,经常提供给商家或有钱人宴客,也经常充作文士们聚会的会场。赵世华已经来过两次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上了浩然楼的三楼,推开窗户就可以看江景,的确是个好地方。   贺明朗坐了主位,他拉了钟爱实话跟他坐在一起,其他人也是各自相熟的坐在一处好说话。   此次乡试取了前五十名,除去已经回乡的及少数几个不肯跟着来的,此科有三十多名举人一起来到浩然楼,也是对浩然楼的肯定。掌柜的亲自带着几名机灵的小二伺候着,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点了菜,便立即催促厨房赶紧做了来。   以前虽然也有文会,人或许比今天还多,但今天毕竟意义不同来的全是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啊。其中就有人提议今天大喜,要不要请几位花魁来助兴。   在场的举子三四十岁的居多,正处在家里妻子年华渐老,贪恋新鲜美色的年龄,自然起哄赞同的也多。   贺明朗似乎不是喜欢狎妓的人,可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致,他也不好拦着,便也点头投了赞同票。掌柜的主动揽下这个伙计,派人去官妓所开的群芳馆帮忙情人。   约莫两刻钟以后,就听楼下传来一阵莺声燕语,不大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就见一群女子约三十来人浓妆艳抹地上了三楼。   原本酒肉正酣,又来了美人,众位举子自然兴致高昂。有相熟的,就招了相熟的妓女坐到身边,没有相熟的也不要紧,这些女子都大方得很,自己看对眼的,或者其他举子帮着介绍的,很快就都找到了伴儿。   贺明朗和赵世华身边也有了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容貌艳丽,体态妖娆,一个叫绿芙,一个叫红袖,在群芳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红牌姑娘。贺明朗和赵世华一个是解元,一个考了第四,又与其他举子交好,这些举子们也知趣,自然要将最漂亮的留给他们。   两名女子一过来就要往他们身上靠,赵世华微微蹙眉让开,轻声道:“红袖姑娘坐在一旁就好。”   转头看去,却见贺明朗居然也是皱起眉头,冷淡地瞥了那女子一眼道:“坐过去一点。”而后,他抬头看到赵世华也叫那女子坐远一点,不由得相视一笑。   两人举目看去,只见其他举子大多都将身边的女子搂在怀中,桌案地下有的已经将手伸到了女子衣服里面抚摸,另一手还不忘举杯向诸位同年敬酒,一张嘴既要相互恭维,又要与身边的女子调情,真是忙碌得很。   相比之下,人家都与美同乐,而贺明朗和赵世华这两个年轻俊朗又得学政大人看重的人却颇不懂情趣,居然刻意与身边的美人拉开了距离,在此刻实在显得有些不合群。   红袖微微倾身靠向赵世华,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无限委屈道:“赵公子可是嫌弃妾身相貌粗鄙?”红袖见赵世华身形俊朗容貌出众,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自然想与他交好。即便这位赵老爷看起来不是出身富裕之家,但就这容貌和身份,她也愿意白搭他。   赵世华笑道:“姑娘说笑了。以姑娘的花容月貌若都自称是相貌粗鄙,这世上也就没有美人了。”见红袖居然又靠了过来,他忙道,“姑娘还是坐好吧,小心扭到腰。”   红袖听赵世华称赞她美貌,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调笑,便在桌案下伸手过来放到他腿上,正要往下摸时,就被赵世华抓住扔了回去。   赵世华敛了笑意,认真的看着红袖道:“姑娘请自重。赵某体谅姑娘身世堪怜生活不易,也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但赵某家中有贤妻佳儿,万万不能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却说绿芙见红袖贴近赵世华,也鼓起勇气打算靠上身边的贺明朗,不像刚打算行动,就听到赵世华拒绝红袖。她微微一怔,偷看去瞧贺明朗,却看到贺明朗眼中明显的厌恶,于是只好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讪讪的笑道:“三少爷果然是厌恶我们吗?绿芙好伤心啊!”   贺明朗丝毫不理会绿芙,他见赵世华严词拒绝红袖,不由举杯道:“赵贤弟真不愧君子之名,为兄佩服。”   赵世华侧头看了他身边的绿芙一眼,回道:“贺大哥不也一样?贺大哥不仅才华出众,品德更是堪为我辈楷模,盛林也是佩服得很!”   贺明朗见周围其他举子的言行越发不堪,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转而对赵世华道:“既然赵贤弟也不好这一口,不如我们另外找个清净的地方喝茶?”   赵世华正有此意,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贺明朗哈哈笑了两声,两人起身与诸位同年告了罪,留下二十两银子充作饭钱,便相携离去。   走出浩然楼,贺明朗便邀请道:“天色尚早,赵贤弟若是不嫌弃,不如去舍下喝茶?为兄得了一点清茶,正好与贤弟品一品。”   “如此,就叨扰贺大哥了。”赵世华想着钱锐和魏清源都回去了,他就是回去也是一个人,难得遇到贺明朗这样的知己,便含笑答应。   两人边走边说,也没有坐马车。用贺明朗的话说,正好吹吹风醒醒酒。赵世华农人出身,自然不在意走几步路。   贺明朗调笑道:“难得贤弟年纪轻轻便能看淡美色,那位红袖姑娘可是群芳馆的红牌姑娘,为兄看她可是失望得很呢!”   赵世华笑了笑,语气却甚为坚定地说道:“盛林这一生,只抱两个女人,即便以后有幸高中进士出仕为官,也绝不纳妾。”   “喔?两个女人?”贺明朗不由好奇道,“难道赵贤弟还有为如夫人不成?”   赵世华摇头笑道:“什么如夫人?还有一个是我女儿。”或许是吃了酒,或许是中了举心情好,赵世华显得很亢奋,一说起自己的女儿就有些滔滔不绝之势,“我家囡囡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答应过她这辈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纳妾,再说,我与拙荆少年结发,相濡以沫才有了今天,又怎么能辜负她?她给我生了一个天底下最最可爱最最贴心的女儿······说起我家然姐儿,我真恨不得霸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以前连饭都无法让她吃饱。现在总算好了,也能给我家小囡囡多做两身新衣裳,给她买一套好的笔墨,以后也能给她找一个好人家了······”   贺明朗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忽然道:“赵贤弟,令爱多大了?”   赵世华回道:“五岁半了,过了年就六岁了。”   贺明朗也有女儿,平日里也算疼爱,但也绝不会像赵世华这样动不动就放在口中心肝宝贝一般称赞,便试探道:“看赵贤弟的样子,侄女定然是聪明可爱的了。”   赵世华不住的点头,忍不住自夸道:“我家囡囡聪明伶俐,又孝顺又体贴,我给他哥哥启蒙,她在一边学得比他哥哥还快······那个时候家里穷,连给孩子练字的纸都没有,她就在沙板上写字,写熟了才用他哥哥写过的纸书写,却比他哥哥写的好······”   贺明朗越听越好奇,不禁讶然:“如此说来,侄女岂不是比儿子还好?”   赵世华居然连连点头道:“那是!我家囡囡,给我是个儿子也不换。”   贺明朗哑然失笑,却越发觉得赵世华是性情中人,虽然处事圆滑,但与人相交却真诚率直,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能守望相助,堪为一生知己良朋。   “说起来,为兄家里还珍藏了一幅《洛神赋图》,虽然是临摹的,却也笔法娴熟相当珍贵,乃是我们贺家传家之宝。为兄难得遇到知己,不如贤弟随我一起品鉴一番?”   “那是盛林的荣幸、说出来不怕兄长取笑,所谓琴棋书画,小弟也就字还勉强见的人,琴小弟是不会的;棋也是跟着钱大人才学了两手,一直被钱大人批为臭棋篓子;这画嘛,还不如我家然姐儿画很好呢!”   “呵呵,贤弟过谦了。其他的为兄不知道,但贤弟那手字极具风骨,却是难得的。”   两人边走边谈,约莫三刻钟后,便到了贺家。   贺明朗带着赵世华从侧门进去,让人通知了夫人老夫人一声,便直接带着赵世华娶了外院书房。   贺家在江阳城也算传承多年的大家族了,外院的书房虽然只是贺家三个书房中的一个,却也摆满了书籍,粗略看下来,只怕不下万册。   贺明朗请赵世华坐下,书房侍候的小厮带了茶具过来,贺明朗亲自动手泡茶。   这清茶的用具和冲泡法都是从京城传过来的,赵世华曾见明镜大师和钱大人泡过,他自己却从未有过上手的经验。但看贺明朗先焚香净手,再看看那一套没有见过的紫色茶具,接着再看他温壶、选茶、冲泡、闻香、等等一系列步骤有如行云流水般,最后滴到自己面前来的茶杯小巧精致,茶香袅袅,茶色碧绿,便知道贺明朗比明镜大师和钱大人似乎更讲究、更懂得品茶。   赵世华取了茶杯先深深嗅了一口茶香,而后才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水,微微眯着眼睛,回味了一阵,方才叹道:“人生如茶,初觉微苦,口味余甘。”   贺明朗一看赵世华闻香细品就知道他也是懂茶之人,再听了他那句感叹,便知道他也是难得的通透之人,当即赞道:“贤弟真乃为兄知己!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赵世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是小弟的荣幸!能在江阳得遇兄长,确是小弟的福气!”   贺明朗说做就做,立即让人准备,又将消息传回内院,让夫人准备客房,今晚要留义弟在家里住。   等待的时候,贺明朗取出了祖上传下来的那副临摹的《洛神赋图》,小心翼翼的在桌案上展开来请赵世华品鉴。因为图卷太长,只能看一段展开一段,两个人凑在一起,一边看一遍评述。   赵世华对画其实了解不多,却也能看出这幅画的珍贵。里面描绘了诸多场景,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在不同的时空中自然的交替、重叠、交换,而在山川景物描绘上,无不展现出一种空间美,对洛神的描绘果然有书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飘逸之美。但因为看多了女儿的写实类画风,他却忍不住想着,要是安然能看到这幅画,再以她独特的画法画出来,只怕也能成为传世之宝。   贺明朗见赵世华看完以后沉思了好一阵,只当他在细细回味,自己身为画的主人,也不禁有几分得意之感。这样的传世之作,不能谁都能有,谁都能见的。   似乎没过多久,下人就将结义所需的东西准备好了。说起来这结拜兄弟其实也简单,不过准备香案,再去厨房捉了一只公鸡过来,祭拜过天地,喝了血酒,盟过誓言,贺明朗和赵世华便成了结义兄弟了。   既然已经结义,赵世华自然也得去拜见贺明朗的长辈。   贺明朗首先带着赵世华去见了自己的祖母。老人家的身体看起来颇为富态,满面慈祥,虽然耳朵也不太灵便,眼神却还好,神态看起来也总是乐呵呵呵的。贺明朗没说一句话她都笑,但直到贺明朗说了三次她才明白赵世华是孙子的结义兄弟,也是今科的举子,便送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作为标礼,又笑呵呵的将赵世华叫到身边细细看了一遍,说是个有福气的,还叫他常到家里来玩。   接着贺明朗又带着赵世华去见自己的母亲。   贺明朗的母亲寡居多年,身体也不太好,平日里是极少见客的。她只有一子一女,好在儿子出息,刚刚听说今天中了解元,正在高兴,又听说儿子有了个结义兄弟,此次乡试考了第四名,也欢喜儿子有了良朋益友。   等见到赵世华,贺老夫人见他年轻俊朗,眉目开阔,凛然带着一股正气,虽然穿着不甚出众,却是气度不凡,心里不由更加喜欢。   赵世华给老夫人磕了头,执子侄礼,甚是恭敬。   老夫人笑着打量了他一番,问过他家里的情况,赵世华也一一回答,坦言自己去年夏天还在地里种地,并不觉得自己出身贫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夫人听了更加喜欢他的坦诚,命人取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和两块松烟墨作为表礼给他。   而后,赵世华又见过贺明朗的夫人吴氏,长子贺子谦,次子贺子砚,女儿贺玲珑。   贺子谦相貌随父亲,虽然才十二岁,个子却不矮,浓眉凤眼,站在那里有如芝兰玉树一般。他第一个过来跪下参拜赵世华,赵世华将自己原本买给南哥儿的一块虎形碧玉坠给了他当表礼,而后将他扶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接着又关心问道,“子谦今年十二岁了,明年就该下场试试了吧?”   贺子谦恭敬地接过赵世华递过来的荷包,起身回道:“回叔父的话,侄儿打算明年下场试试看。还望叔父得暇多多指导。”   赵世华笑道:“看贤侄这份沉稳的气度,就知道你才学定然不差,又有你爹爹亲自指导,想来明年下场不是问题。”   “谢叔父吉言。”贺子谦再次对着赵世华躬身行礼,这才缓缓走到一边去,将荷包收好并不急着打开看,嘴角微微含笑的看着弟弟妹妹。   紧接着,贺子砚就快步上前来,恭敬地对着赵世华行礼参拜道:“侄儿子砚见过赵叔父!”而后,他就抬头好奇地看着赵世华。   贺子砚今年十岁,相貌上随母亲,比哥哥看起来还要俊美几分,一双眼睛非常灵动,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赵世华将原本买给齐哥儿的一个白玉麒麟的镇纸送给他当表礼,扶着他起来,想着他与齐哥儿年纪差不多,便随口问道:“子砚三字经可学完了?”   贺子砚接过荷包,行礼致谢,起身回道:“回叔父的话,侄儿已经学完三字经了,现在正学诗经,还学了对对子。”   “喔?”赵世华一时兴起道,“子砚对两个对子给叔父听听可好?”   贺子砚背负双手,自信的望着赵世华道:“还请叔父出题。”   赵世华略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门对千跟竹。”   贺子砚略一思索,便对道:“家藏万卷书。”   赵世华双眼一亮,忍不住拍手赞道:“好!对得好!难得这下联意境上佳,可比叔父这上联好多了,叔父可不能再考你了,不然可要自己出丑了。”说到这里,赵世华又忍不住回头对贺明朗道,“这孩子才思敏捷,将来也定是状元之才!”   贺明朗忙笑道:“贤弟快别夸他了,这孩子可不禁夸。”   赵世华只当义兄谦虚,一点没将贺明朗这句话放在心上。   最后上来见礼的是年仅四岁的贺玲珑。这孩子结合了父母的优点,五官生得极为精致,一张小脸粉嘟嘟的,跟个粉团似的,一看就觉得喜气。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赵世华,又咬了咬手指,这才在父亲的催促下给赵世华行礼磕头道:“侄女玲珑见过叔父!”   “这孩子真可爱!”赵世华一看贺玲珑就喜欢,忙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又将自己给安然买的玉玲珑取出来,送给她当表礼。   “叔父,这个叫什么?”贺玲珑取出荷包里的玉玲珑左看右看,觉得非常好看。   赵世华耐心地回到道:“这个呀,叫玉玲珑。”   贺玲珑抱着那玉玲珑,咧着嘴笑了,冲着两个哥哥道:“玲珑的礼物最好看!也叫玲珑。呵呵,呵呵呵!”   赵世华也跟着笑开来,而后抬头对着贺明朗道:“大哥好福气,两个侄儿都聪颖非常,玲珑侄女又玉雪可爱,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贺明朗跟着笑笑,将女儿从赵世华膝上抱下来递给妻子,轻笑道:“这丫头长得喜气,抱着可沉了,别累到贤弟。贤弟是想侄女了吧?今天让贤弟破费了,只怕这些东西都是买给侄儿侄女的?”   赵世华坦然笑道:“幸好前两日出门看到一家玉器店里东西不错,价格也还便宜,就给三个孩子买了个小东西放在身上,不然今天可真没东西给侄儿侄女。”   其实这三块玉玉质都不算好,玉质好的赵世华也买不起,不过雕工很不错,看起来倒也还讨喜,他就买下来了。但他们家条件不好大哥也是知道的,想来也不会在意表达轻重。   实际上,贺明朗却是有些意外的。今天忽然兴起跟赵世华结拜,也没有给人家准备的时间,他本来想着要是赵世华身上不方便,这表礼过几日送来也是一样的。没想到赵世华想念儿女,便将买给他们的东西放在身上,最后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女。想到这里,贺明朗立即想到,等明日让妻子去几家玉器店好好看看,给义弟家的三个孩子也好好选一份表礼。   江阳是贺氏老家,人口众多,但住在贺府的嫡支却只有三房。三房早已经分家,成器的都在外做官,大多把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带去了任上。贺明朗这一房其实是二房,他父亲早逝,伯父在任上,便只有祖母、母亲两位长辈在。   晚饭的时候,贺明朗让两个儿子一起陪着赵世华吃饭,饭后将两个孩子打发回去,又带着赵世华去外院客房休息,还说要跟他秉烛夜谈。   两人留着一盏灯,在窗边对坐着赏月谈心,中间的矮几上放着一盘水果,一盘糕点,一壶美酒。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中酒喝得微醺。   贺明朗的几个孩子赵世华都见过了,贺明朗趁着酒兴又询问起赵世华的两个孩子来。   赵世华是个疼孩子的好父亲,一说起自己的孩子就满脸慈爱与欣慰。   说着说着,贺明朗忽然转而问道:“之前见过贤弟和那位钱家大少爷,为兄见他对贤弟似乎颇为恭敬,贤弟可是曾经指点过他的学问?”   赵世华摇头道:“我底子差大哥也知道,大少爷的学问可比我好。他······唉······”赵世华轻叹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可是大少爷有什么不妥?”贺明朗追问道。   或许是喝多了点,赵世华又对贺明朗极为信任,不知不觉中,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其实大少爷人很不错的,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举,想来今后也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只是年纪大了些,实在不是我家然姐儿的良配,也不怪钱大人不答应,就是我心里虽然喜欢大少爷,其实也是不怎么肯让他当我女婿的······”   贺明朗想着钱家的家世并不比贺家差多少,那钱锐也一看就是聪明稳重的,他既然看上了义弟的女儿,那他这位未曾谋面的侄女只怕真如义弟所说,聪明可爱。   想到这里,贺明朗立即下定了决心,对着赵世华诚恳地说道:“贤弟,你我兄弟相见很晚,如今又义结金兰,不如我们干脆再做儿女亲家吧!你看我家砚哥儿如何?他今年十岁,只比侄女大五岁,年纪倒是正相当。”   赵世华一愣,把他的囡囡给大哥做儿媳妇儿?他沉思了一下,大哥身世人品都没得说,又与他志趣相投,如今结为异性兄弟,大哥家家风又好,两代都没有纳妾的,那砚哥儿看起来就是个异常机灵的,倒是配得上他家小囡囡······其实只要想到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别人,就跟割他的心头肉似的。可是,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不知道根底的人家整日担忧,倒是不如嫁到大哥家里,人口相对简单,大哥大嫂应该也不会给女儿委屈受。   想到这里,赵世华便点头应道:“大哥的人品才华兄弟是敬佩的,嫂夫人也是贤妻良母,你们教导出来的孩子,肯定没错!我看子谦侄儿甚是稳重,子砚侄儿更是才思敏捷,这年纪倒也相配······承蒙大哥大嫂不弃,却是我们然姐儿高攀了。”   “贤弟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你我兄弟还用这般客气?贤弟你放心,为兄知道你是个心疼孩子的,等侄女到了我们家,我保证拿她当亲生女儿看!”   “能找到大哥大嫂这样的好人家,也是我家然姐儿的福气。”   两人说定,当即挑亮了灯,写下许婚文书。赵世华写下女儿的生辰八字给了贺明朗,贺明朗取下随身的玉佩为信物交给赵世华,这桩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只是在写安然生辰八字的时候,赵世华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想起明镜大师的话,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按照大师的意思,将女儿出生的时辰做了修改。   第五十六章安然的抗争   第二天是鹿鸣宴,赵世华一大早起来正想着赶回去换身衣服,就见两名侍女进来,一人端着个托盘,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醒酒汤,另一个托盘里赫然放着一套月白色的新衣。   “赵公子,请先喝杯醒酒汤吧!”   赵世华端过来喝了。   “赵公子,请到后面沐浴梳洗。”   昨晚喝了酒,赵世华还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把女儿许给之砚侄儿。后来似乎又喝了几杯,就被大哥劝着回房休息了。他低头一闻,还真是满身酒气。   赵世华跟着侍女转到旁边的耳房里,只见热水和洗浴用品都准备好了。   他让侍女将东西放下,都出去候着,这才自己解了衣服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上新衣服,居然还挺合身的。他暗自感叹,大嫂真是贤惠又细心。转而想到自己的女儿以后就要到这里来生活,不禁又是担忧又是欣喜。   虽说大哥大嫂看起来都不错,之砚侄儿也是个聪颖的,但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万一以后之砚要是不喜欢囡囡怎么办?或者囡囡不喜欢之砚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就不禁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着急给女儿订亲的。要是等女儿长大了,自己看过人再订婚事,那该多好?   可是,大哥都提出来了,他也不好拒绝啊!   却说昨晚贺明朗安置好赵世华后还是回了后院。   妻子吴氏本以为今晚他不回房,已经独自睡下了,谁知道他喝得醉醺醺的居然还是回来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吴氏赶紧叫醒了丫头给他梳洗,又煮了醒酒汤来,对于他如此酗酒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很是心疼,唠唠叨叨的念叨了几句。   贺明朗笑呵呵的摆摆手,靠在枕头上拉住妻子的手道:“你别担心,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不过是今天高兴,这才多喝了两杯。对了……”   贺明朗忽然想起什么来,轻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张纸来递给吴氏道:“我跟义弟订了儿女亲事,义弟有个五岁的女儿,订给我们砚哥儿了。婚书和八字你收好,明天把砚哥儿的八字写了拿去合一合。”   “什么?你,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就把砚哥儿的婚事订了?我们砚哥儿那么聪明,怎么能订一个村姑当媳妇儿?相公你要与人结拜妾身也不好多说什么,男人在外面总是需要朋友的,可是你怎么能拿我们砚哥儿的婚事做人情?我们砚哥儿那么聪明,谁不说他是状元之才?你竟然让他娶一个村姑,他能乐意吗?”   “什么村姑?”贺明朗拉下脸来,“我告诉你,别头发长见识短的。我义弟可不是一般人。林大人可是很好看他的,我也很看好他,将来说不定就能位极人臣,能订下他家的姑娘,不会委屈了你儿子!还有,不要动不动就跟那些没见识的人一样整日念叨着你儿子是什么状元之才,这样只会助涨孩子的骄横之心,对孩子成才半点好处都没有!”   贺明朗虽然没有喝得很醉,但到底带着几分酒气,听妻子说话不中听,当即就是一番喝斥。   “现在不过才是个举人呢,您就知道他将来能位极人臣?再说了,他还没相公你考得好……”吴氏撇撇嘴,不甘地说道。   “你懂什么?以他的本事,要考进士容易得很。可能考中进士大不了进翰林院,或者外方一个七品县令罢了,也还不值得你相公我看重。他难得的地方还在才学之外。他处事圆滑,处处留有余地,连个妓女他都不愿得罪。再加上他当过师爷,有处理政务的经验,本身能力更是连林学政都称赞不已的,这样的人一旦进入官场,便如鱼得水,很快就会出头的。十年后,他在朝中崭露头角,我们正好娶他的女儿,这还不好?”   “可是,你明知道我大嫂都说了好几次了,想把小侄女许给砚哥儿的……”吴氏还是不甘心。毕竟这一切都是丈夫的美好想象罢了!要是那姓赵的没能考中进士呢?想起赵世华说的家里不过几间土瓦房,几亩地,她就为儿子委屈。没有家族帮衬着,就是考中进士也无出头之日。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地将婚书和八字收起来,只是瞪着那纸的目光更刀子似的。   贺明朗没听出妻子的委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冷声道:“我也跟你说过,我贺家的儿子绝不会娶你吴家的女儿,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吴氏。   “我们吴家的姑娘怎么了?怎么就这样让你看不上眼?我嫁给你十几年了,上侍奉婆婆、太婆婆,下抚育子女,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惹来你这样的嫌弃?”吴氏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捂着嘴嘤嘤哭起来。   贺明朗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发现妻子竟然被自己两句话说哭了。他长叹一声道:“你,唉!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十几年来,我对你还不够好?”   吴氏听到这里,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丈夫除了自己连个通房都没有,可不是对自己好么?她的堂姐妹表姐妹以及闺中认识的小姐妹们,哪个有她这样的福气?   “可,可是你怎么那样说我们吴家?”   贺明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笑骂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就不长脑子?我娶了你,便已经与吴家密不可分了,再与吴家联姻也不过锦上添花巩固这门姻亲而已,能借用的那些人脉还是跟以前一样!可咱们的儿女要是另外与别家联姻,便又多了三家的人脉关系,这不比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好?”   吴氏听丈夫说得这样明白,再不懂就是傻子了。可是,那个赵家不过出身寒门,家里还在种地呢,能给儿子和丈夫什么助益?但想起刚才丈夫的话,她也不敢再提什么村姑寒门之类的话,只暗自决定明天多找几个师傅看看,一定要从这八字上挑出毛病来。她就不信丈夫会给儿子订一个八字不好的丫头当正妻。   早上醒来,贺明朗想起昨晚的事情,又告诫了妻子几句,这才洗漱穿衣赶去前院客房。   进门的时候,侍女说赵公子已经醒了,正在沐浴梳洗。贺明朗淡淡地点点头,瞥了两名侍女一眼道:“怎么没进去伺候?可是故意怠慢本公子的义弟?”   两名侍女立即跪下求饶道:“公子饶命,奴婢不敢。是赵公子不让奴婢在里面伺候的。”   这时,赵世华穿好衣服出来,见两名侍女被误会了,忙解释道:“兄长不必苛责她们,确实是小弟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   贺明朗自然知道是赵世华不要人伺候的,他这么做,不过是担心府里的人狗眼看人低怠慢了赵世华,有意杀鸡儆猴而已。   “既然是赵公子不让你们伺候,就暂且饶了你们这次,以后但凡赵公子在府里,都要好生伺候着!若让我知道有人故意怠慢,别怪本公子不念旧情!”   “是!奴婢知道了。”   两名侍女也聪明,立即就知道贺明朗的用意,在心里对自家公子这位义弟也真正看重起来。   贺明朗又上下打量了赵世华一番,笑道:“这身衣服贤弟穿着倒是合身。”   赵世华细细一看,便发现这身衣服与贺明朗身上穿的颇为相似,只是颜色不同而已。贺明朗身上穿的是宝蓝色锦缎常服,他身上这件是月白色的,但面料和刺绣都差不多。   “这是兄长的衣服?”   贺明朗点点头道:“我们兄弟身材相近,倒是可以同穿一件衣服。哈哈!贤弟不知道,为兄年幼时看到诗经里‘与子同袍’一句,就羡慕得很,一直想着要是有个能同穿一件衣服的兄弟,那该多好!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赵世华听了,忍不住感叹道:“今生能与大哥相遇,也不知道是小弟几世修来的福气。”   “贤弟你说的什么话?以为兄看来,我们前世肯定就是亲兄弟,这辈子投胎的时候阎王爷不小心把我们分开了,幸好我们还是相遇了。好了,闲话就不说了,早饭准备好了,贤弟我们一起过去吧!”   “兄长昨晚也喝多了酒,身体可有不适?咱们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客套,您随便找个人过来叫一声就是,哪里用得着亲自走一趟过来接?”   贺明朗如此相待,让赵世华心中很是感动,越发觉得自己这结拜大哥结拜得好,对女儿的未来也少了些忧心。   贺明朗笑道:“这可不是客气,贤弟第一次来,一切都还不熟悉,为兄自然要带着你熟悉一下。以后贤弟就把这儿当自家一样,为兄就可以躲懒了。”   两人说笑着一起去用早饭,而后又在书房喝了两杯茶,赵世华找了几本书看,见时辰差不多了,才出门去参加由林学政和李知府共同主持的鹿鸣宴。   再说吴氏等丈夫和赵世华出了门,她也坐着马车去了城外的寒枫寺。寒枫寺是吴氏平日里常来上香的寺院,也是江阳附近最大香火最好的一座寺院。   吴氏作为江阳望族贺氏的三奶奶,与主持也很熟悉。她简单说明来意,只道丈夫酒后给孩子订下一桩婚事,酒醒后让她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拿来合一下,暗示有些担心八字不合。   主持慧远大师微微颔首,接过两张生辰八字看了看,又拈指算了一会儿,便微笑道:“夫人放心,从八字上看,两个孩子极为相配。”   吴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死心地问道:“大师看这姑娘的八字好吗?不会有什么不妥当吧?”   慧远大师神情微微一怔,眯着眼睛扫了吴氏一眼,依稀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取过赵世华写的安然的八字细细地看了一遍,仔细算了又算,最后还是轻叹道:“这姑娘的八字极好,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与令公子的八字也极为相配,夫人可以放心。”   吴氏无奈地谢过慧远大师,心中暗忖:自己的儿子可是状元命,那村姑跟了自己的儿子,可不是大富大贵么?   后来,她又在县城里几个摆摊的八字先生那里算了几次,偏偏每一次人家都说那女方的八字好,让她想找碴儿也找不到理由,不由暗恨不已。   却说钱锐和魏清源一同回到合江县,钱锐主动将魏清源送到赵家,自己也跟着进门去,说是带了赵师爷的口信。   顾宛娘听到通报很意外,也有些无奈。   大少爷既然是跟妹夫魏清源一起回来的,哪里还需要他带什么信?更何况他们夫妻都知道了大少爷对然姐儿的心意,丈夫又怎么会创造机会让他上门来?   可是人都来了,不见又不好。想了想,她将安然留在房中绣花不许她出来,这才去前院的客厅里见钱锐和魏清源。   其实话刚出口,钱锐就知道自己求见的理由没有选好,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要是不把这个谎圆回去,以后他还哪里有脸再上门来?   “不知外子托大少爷带了什么信回来?你们此次考试可还顺利?他身体还好吧?”倒是顾宛娘见了人,想着赵世华,心里担心,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钱锐立即回道:“赵太太放心,赵师爷一切都好。这次考试,赵师爷考得极好,必定榜上有名的,您可以放心。”   顾宛娘欢喜地点点头,又问:“大少爷和妹夫怎么先回来了?你们都考得好吧?”   魏清源微微蹙眉道:“考试已经结束,留在江阳也没有别的事情,不过每天出去会客,参加各地学子自发组织的文会。再说,能不能中自考试结束便已经注定,留下与否无济于事。而且……江阳学子的文会实在让人大失所望,不是相互之间夸张奉承就是找些青楼女子来陪酒,乌烟瘴气的,令人生厌。也只有二舅兄能与那些人称兄道弟,游刃有余,我和大少爷都不适应。”   “还,还有青楼女子相陪?”而自己的丈夫还应付得游刃有余?听到这里,顾宛娘不淡定了。   钱锐懊恼地瞥了魏清源一眼,不明白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样的话,你告诉赵太太,不是成心让人家不放心么?   钱锐赶紧补救道:“赵太太放心,赵师爷洁身自好,是从来不让那些青楼女子近身的。不信,你问清源兄。”   魏清源也不得不点头道:“二嫂放心,二舅兄倒不是那等贪花恋色之人。”   放心?听了这些她能放心么?顾宛娘苦笑,又问道:“不知道外子可有信托二位带回来?”   魏清源赶紧从行囊中找出赵世华写的信递过去。   顾宛娘拿着信,面上却一阵红一阵白。她不识字啊,这信里写了什么,得等安齐回来念给她听才行。或者,找囡囡念也行……   “赵太太,这次去江阳,看到一些小玩意儿,我特意买了些想送给然姐儿把玩。不知道然姐儿在不在?”钱锐话虽出口了,但神情却还是很紧张。   顾宛娘为难地看着他,就没见过这样理直气壮要求见人家女儿的。   顾宛娘一时迟疑不定,但安然可忍不住了。她悄悄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小声问道:“大哥哥,你给囡囡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顾宛娘听到声音,立即侧过头去,安然一见娘亲看过来了,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顾宛娘又好气又好笑,瞪着门口的方向道:“出来吧!都看到你了!”   听到娘亲的声音,安然立即欢欢喜喜地跑出来,还不忘对顾宛娘道:“娘亲,是你让囡囡出来的哦,不是囡囡不听话自己出来的,你不能罚囡囡。”   顾宛娘瞪着她,对这个女儿越来越没有办法了。这丫头又聪明又可爱又贴心,但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让她这个娘也拿她没有办法。   安然立即跑到钱锐和魏清源这边,先向魏清源行礼道:“囡囡拜见小姑父!”而后便扑到钱锐身边道:“大哥哥,你给囡囡带了什么?”   “然姐儿!谁教你问客人要东西的?”顾宛娘头疼地怒斥道。她也不明白,女儿向来极为懂礼的,怎么一见了钱锐就跟别的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了呢?而偏偏钱锐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就喜欢这样孩子气的女儿?顾宛娘真的忍不住怀疑,他真的是喜欢然姐儿而不是想要个女儿吗?   安然回头委屈地望着娘亲:“是大哥哥自己说给囡囡带了礼物的……”她真的好委屈啊!她哪里是看上了钱锐买的礼物,她是担心爹爹啊!虽然她相信爹爹对娘亲的情义,但男人本色,万一爹爹喝醉了,或者在其他人的怂恿起哄下,也学人家逢场作戏一夜风流怎么办?尽管爹爹答应过她一辈子都不纳妾,但爹爹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他哪里懂男人的贞操,要是他觉得逢场作戏不算什么呢?   “赵太太别生气,确实不怪然姐儿。”钱锐见安然挨骂,立即上前来,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好,这才让站在身后的小厮把他准备好的小箱子拿过来。   小箱子上面有一个蓝色麻布小包袱,钱锐取出来放在一边的茶几上面,说:“这是给你买的零嘴,有你喜欢的松子核桃和杏仁。”   接着,钱锐又指着小箱子里面的一个个小盒子道:“这里面都是大哥哥给你买的小玩意儿。有搪瓷娃娃,面人儿,风车、九连环、竹雕娃娃、草编蚱蜢……”   安然发誓她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礼物的,但是听钱锐说起来,她不由得双眼越来越亮。这些小玩意儿,正是她最喜欢的呀!   顾宛娘看着女儿这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气,却也有些感动于钱锐对女儿的一片疼爱之意。这些东西都不值多少钱,但难得的是他肯花功夫去找。   魏清源却不由多看了钱锐和安然几眼,微微蹙眉道:“大少爷对我们然姐儿似乎太好了点吧?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然姐儿年纪小,但你这样抱着她,到底不妥。”   钱锐暗自恼恨魏清源不识趣,坏自己好事,却只能不以为意地笑笑,说:“清源兄言重了。然姐儿才五岁呢!我就是把她当妹妹,哥哥对妹妹好一点,也没什么要紧吧?”   谁知魏清源却不依不饶地辩道:“多谢大少爷好意。只是听说大少爷家里也有妹妹,您要疼妹妹怎么不去疼自己的亲妹妹?您这样抱着然姐儿让人知道了,只怕对我们然姐儿的闺誉不太好。”   见魏清源在前面开路,顾宛娘也赶紧道:“是啊,是啊,大少爷还是把礼物给家里两位妹妹吧!”   钱锐暗恨不已,郁闷得想吐血,却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反而得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回道:“赵太太不必客气,给爹娘弟妹的礼物还在外面马车上呢,可比然姐儿的多多了。再说了,我们钱家马上就要和赵家联姻了,我给然姐儿送点小东西也不值什么。”   听到联姻两个字,顾宛娘是双眼一亮,魏清源却是一脸疑惑。   顾宛娘立即忽略了钱锐对女儿的不良企图,不由得满面惊喜道:“大少爷,你,你是说我家相公……”   钱锐搂着安然稳稳地坐在自己膝上,抬头看着顾宛娘自信地笑道:“是的,正如您心中所想。这次乡试,赵师爷极有把握。”   听到这里,顾宛娘反而不自信了,丈夫又不是主考官,他自己觉得有把握就真的能中吗?   钱锐仿佛猜到了顾宛娘的想法,含糊地说道:“在离开江阳以前,晚辈曾经拜会过林大人,林大人对赵师爷的策论非常赞赏,说要不是赵师爷经史上差一些,就是解元也做得。”   话到这里,不但顾宛娘明白了,连魏清源也明白过来。原来,钱锐将他们下场以后默写出来的试卷悄悄带去给林学政看过了。难怪钱锐一脸自信地回来呢,原来他早知道自己能中?   魏清源不知不觉就想远了。他觉得钱锐与林大人那样熟悉,说不得这才乡试背后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其实魏清源真是冤枉林学政了。因为这些上榜举子的试卷都是要送到京里去的,只要文章真的好,林学政也不怕人家说他徇私,所以才对钱锐悄悄表露了一点自己的看法,不过是提前给钱锐吃颗定心丸吃罢了,与乡试的结果丝毫无涉。   想到这里,魏清源就越发不淡定了。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急切地走到钱锐跟前,迟疑地问道:“大少爷,不知道我,我……”   钱锐自然明白魏清源想说什么,他轻轻叹息一声道:“还请清源兄不要太在意。林大人说了,此次乡试虽然朝廷明旨只是提倡使用标点符号和横向书写,但却有暗旨,凡是没有用新书写,一律不取。姑父回去以后好好练练,三年后必定能中的。”   魏清源想不到真的就因为自己没有使用新书写就完全将他否决了。他喃喃自语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钱锐劝道:“清源兄不要伤心,你的才学是好的,只是实务上差些。以后你也不要总呆在家里苦读,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多听听朝廷的政令,多与其他秀才举人交流、相互探讨才好。”   魏清源仿佛没有听到钱锐的话,依然在念叨着:“不公平,这样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钱锐叫了好几声,魏清源都没有反应。他不由有些担心了,无奈而焦急地望着顾宛娘道:“赵太太,您看这如何是好?”   顾宛娘一个女流之辈,哪里见过这个?更何况魏清源是她妹夫,她就是想跟他说几句都要在心里掂量两遍,如此畏手畏脚,声音也不够大,哪里能叫醒魏清源?   安然却不禁满脸讶然,脑子里一下子冒出前世一篇初中课文来——《范进中举》!   那范进是高兴得痰迷心窍,小姑父则是伤心得痰迷心窍了。   想到这里,安然立即给钱锐出主意道:“大哥哥,你大声地在小姑父耳边吼一声试试看。要是还不行,就先把他打晕,再把他叫醒,或许就好了。”   钱锐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听了安然的话,便将她放下来,起身走到魏清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用力吼了一声道:“清源兄!”   魏清源猛然一惊,回过神来,不由捂着耳朵皱眉看着钱锐道:“大少爷为何如此大声?”   钱锐苦笑了下,解释道:“清源兄一直念着‘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叫你也不应,我们都担心你魔怔了。”   魏清源听了,想着自己就因为没有使用新的书写方式就落榜,不禁愤愤不平地说道:“朝廷明旨上写着,此次科考提倡使用新的书写方式,包括使用标点符号和横排书写。既然是提倡,不就是允许使用旧式书写么?既然允许使用,最后录取却又将使用旧式书写的全部排除在外,这如何叫公平?”   钱锐皱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时,安然忽然出声道:“小姑父,是你错了。”   魏清源一怔,难道二舅兄曾经当着孩子的面说过什么?   “然姐儿,你懂什么?还不快进屋去?”顾宛娘斥责了安然一句,又对魏清源抱歉地说道,“小孩子家随便说说的,妹夫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娘,囡囡真的知道。”安然仰着小脑袋,看着魏清源认真地说道:“姑父,我爹爹说过,朝廷既然说了从明年起连童生试都要使用新书写,就已经表明态度要革新。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人是不赞同革新的。那么,朝廷选仕,自然是要选赞成革新的人了,又怎么会选那些守旧的、以后可能与革新作对的人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朝廷这道旨意也有试探你们的意思,您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听到这里,魏清源不禁心中大震,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连小孩子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不明白?   “是啊,是我错了!我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明白事理……”魏清源大受打击,立即就要租辆马车回乡去。   顾宛娘看他这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如何放心?可是赵世华不在家,她也不好主动留他住下。   安然赶紧拉拉钱锐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钱锐心领神会,立即站出来道:“赵太太不必担心,我派人送清源兄回去就是。”   顾宛娘本来想回娘家借马车的,但既然钱锐主动说了,她要是拒绝好像也不太好。而且,既然赵家马上就要和钱家联姻了,妹夫也是钱家的亲戚,没理由推了钱家再去找顾家的道理。   魏清源本来想推迟的,但想着自己跟钱锐一路同行回合江县,早不知道占了人家多少便宜,现在又何必故作姿态想要撇清?   于是,钱锐让小厮赶紧回去,在租车行里找了一辆马车,又从外院找了个粗使的下人一路护送魏清源回平安镇去。   安然本来想趁着娘亲不注意将钱锐拉到一边去问问爹爹的情况,可惜娘亲盯得紧,居然没给她找到机会。   无奈之下,安然只能当着娘亲的面问道:“大哥哥,我爹爹身体好吗?听说考试很辛苦的。”   钱锐会意道:“赵师爷身体很好,你放心。”   “你们住客栈里吗?人是不是很多?”   “没有,我们租了一个小院子,就我和赵师爷两个人带着个小厮住,还算清净……”   “那个,”安然偷偷看了娘亲一眼,见她没有很注意听这边说话,便凑近钱锐耳边道,“我爹爹没有被狐狸精迷住吧?”   钱锐也跟着小声道:“放心,你爹一直离着那些女人三尺远呢!”   安然蹙眉道:“三尺不远,伸手就够到了。”   钱锐不禁满头黑线,继而又赶紧解释道:“我都是离着那些女人至少六尺远的,伸手也够不到。”   看着钱锐认真解释的样子,安然心中忽然感到一种别样的心酸和悲哀。他是这样在乎她,生怕她不高兴。可是难道他还不明白,他们是不可能的吗?想到这里,安然不禁黯然地低着头小声道:“大哥哥,你以后不要对囡囡这样好了。我娘都知道了,她,她和我爹爹都不同意,还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来见你。大哥哥,囡囡不想耽误了你……”   安然突如其来的话听到钱锐耳朵里,只觉得又是酸涩又是憋闷,半天才缓过气来,却只能喃喃地叫了一声:“然姐儿……”   顾宛娘见两人情形不太对,赶紧打断他们说话道:“咳咳,大少爷,您一路旅途劳顿,是不是先回去梳洗休息?只怕大人和夫人都等急了。”   钱锐明白这是顾宛娘赶他走了。他无奈又心痛,却还要面含感谢道:“多谢赵太太提醒,我这就告辞了。”   钱锐回到钱府,让钱鹏阳和文氏都很意外。听钱锐说起乡试的事情,知道林学政已经露过口风,肯定能中,自然高兴。不过钱鹏阳和文氏都是聪明人,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免得给林学政惹麻烦,便只将全家人聚在一处,好好吃了一个团圆饭,就当弥补过中秋了。   第二天,钱鹏阳带着钱锐来到书房,将不久前朝廷发下来的邸报和朝中李尚书的私信递给他看。   原来是菜籽油送到京城里,得到皇上夸赞,正式下达了让钱鹏阳今年年底回京述职的旨意。李尚书暗示说,以他之前应对雪灾的出色表现,以及菜籽油的发现,明年至少要升任同知,甚至直接提到知府的位置上都有可能。   要知道,现在钱鹏阳还只是七品县令,而同知是从五品,知府可是从四品。   说到这里,钱鹏阳又笑道:“再生稻的事情我还没报上去,眼看就要开始收割了,等我整理好资料数据报上去,估计这个知府就十拿九稳了。”   钱锐也忍不住心中兴奋,忙道:“恭喜爹爹!”   钱鹏阳笑着感叹道:“说起来,爹能有今日,还多亏了赵师爷。对了,林大人是怎么评价赵师爷的?”   钱锐慎重地回道:“林大人说,如果不是赵师爷经史实在差了些,此次的解元非他莫属。但现在朝廷选仕对经史看得不是那么重了,估计前十少不了他。”   钱鹏阳点点头道:“此事暂且保密,不过你妹妹的婚事可以让你娘准备着了。”   钱锐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钱鹏阳猜到他的心思,笑道:“你是我儿子,有什么话不能跟爹说的?”   钱锐略迟疑了一下,便起身跪到父亲身前,认真地磕了一个头道:“儿子,儿子喜欢赵师爷家的然姐儿。望爹成全!”   说完,钱锐便紧张地看着父亲,心里已经准备好辩词迎接父亲的疾风暴雨。但钱鹏阳并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笑了,说:“我们家嫁一个女儿过去,再娶一个回来也好。等赵师爷回来,爹亲自跟他说。”   钱锐大感意外,爹爹竟然同意?爹爹没有骂他犯糊涂?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爹爹,您,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呵呵,”钱鹏阳轻笑了两声道,“你娘都跟我说了。也怪你自己,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说不定这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爹爹,您对儿子真好!”那一刻,钱锐心里开满了芬芳馥郁的花朵,又香又甜。   半个月后,乡试结果送到合江县,县里派人敲锣打鼓到赵家报喜。   顾宛娘虽然提前得到通知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喜极而泣。当初嫁到赵家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天?当初吃不饱穿不暖、女儿生病无钱医治的时候何曾想过有今天?就算是到了县城里,丈夫做了钱大人的师爷,她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幸而顾胜文顾胜武兄弟都来了,帮着她接了报喜的人,又将赏钱散了出去,才把人打发走。   随后,钱鹏阳就亲自到赵家道贺,县里得到消息的县丞、主簿以及其他大户人家也跟着去赵家送礼。   顾宛娘一时忙得脚不沾地,脸都笑要僵了。好在大家知道赵世华不在,并没有多呆,留下礼物就走了。   顾宛娘一面让人回老家报信,一面收拾各家送来的礼。   这礼是收不好,不收也不好。赵世华不在,也没有个商量的人。好在哥哥嫂子带了人过来帮忙,嫂子让她全都收下,说不收人家会以为赵世华中举了就看不起人了。   可是,那些东西都不要紧,可那些送来的下人和田地宅子什么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安然出主意说,人全都送回去,东西都留下。顾宛娘毕竟见识有限,但也想着别人家用惯的仆人来伺候自己,心里也总觉得不太自在,便听从女儿的建议,将送来的下人全都好言好语地送了回去。至于那些田地宅子的地契则留下等赵世华回来再处置。   不过,虽然没有留下别人家送的仆人,顾宛娘还是听从杨氏的建议,从牙婆那里买了四个下人回来,两男两女。今后再有人上门拜访,好歹也有个端茶倒水的人。   一家人都在热切的期盼着赵世华这个新鲜出炉的举子回家。终于,七日后,赵世华带着贺明朗一起回到了赵家。   安然得到消息,立即推开手中的绣架,欢快地从后院里跑出来。她一口气跑到外院的客厅里,只见爹爹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坐在上座上,正在说话。   “爹爹!”   安然叫了一声,跨过高高的门槛又冲着爹爹小跑过去。   赵世华起身迎上去接住安然,一把将她举起来高兴地转了几个圈儿,乐呵呵的笑道:“爹爹的小心肝,可把爹爹想坏了。”说着,他就抱着安然亲了一口。   贺明朗含笑看着这父女俩,心里觉得特别温馨。他也爱女儿,却远不如赵世华这般外露。   “爹爹,囡囡好想你。”说着,安然就搂着爹爹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爹爹也想我们小囡囡。”赵世华说着,又亲了女儿一口。   安然又道:“恭喜爹爹中举!几天前县里有人来报喜,说爹爹中了,娘亲都高兴得哭了呢!”说到这里,安然忽然又嘟着嘴道,“爹爹骗人,爹爹都不想囡囡,你考完了这么久才回来!大哥哥和小姑父都早回来了!”   “呵呵,你这丫头,还会跟爹爹算账呢!爹爹虽然没有回来,可是每天都有想我的小囡囡哦!来,爹爹给你介绍,这是爹爹的结义兄长,你要叫伯父,知道吗?来,去给伯父磕个头。”   赵世华这才想起贺明朗,赶紧将安然放下来,让她去行礼。   安然心里不太乐意给人磕头,但心里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礼,只好乖乖地走到贺明朗跟前跪下认真地磕了一个头,脆声道:“侄女安然拜见伯父!”   “呵呵,快起来!”贺明朗伸手将安然扶起来,含笑细细地看了看她,转而对着赵世华道,“侄女果然如贤弟所说,又聪明又可爱。”   说着,他便取下一个粉色绣兰花的荷包来递给安然道:“这是你伯母给你准备的,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好孩子别嫌弃。”   安然欢喜地接过来,再次拜谢道:“安然谢过伯父。只要是伯父送的,安然都喜欢,不会嫌弃的。”   “呵呵,这孩子真会说话!”贺明朗笑道,心里想着这丫头还真是与自己的砚哥儿般配,都是聪明机敏的孩子。   这时,只听外面有个小女孩叫道:“表妹!表妹!”   原来是顾庭芳追过来了。   赵世华自然也听到了,便含笑对安然道:“去把你表姐叫进来吧!”   安然将顾庭芳带进来,顾庭芳拜见了姑父,又依着赵安齐大礼拜见了贺明朗这个伯父。   贺明朗早就打听过赵家的情况,也给了顾庭芳一个鹅黄色绣着梅花的荷包。   顾庭芳谢过贺明朗,起身就打开来看,见里面是两个梅花样的足有二两的金馃子并一对金丝珍珠耳坠,不由笑得见眉不见眼。   贺明朗见安然将荷包挂在腰带上,并没有急着看里面有什么,反而依恋地靠在爹爹身上,关心地问东问西。贺明朗只听她一会儿问赵世华住的院子好不好,一会儿又问考试累不累,在考场里吃的什么,如何睡觉等等,显见是个贴心懂事的。   这时,顾宛娘带着下人送了茶水过来,竟然也是清茶,让贺明朗颇为意外。   其实不止贺明朗意外,连赵世华自己也意外呢!家里什么时候有了清茶了?关键是,谁懂得泡清茶?他却不知道,这些都是安然的主意。安然在爹爹中举后就对顾宛娘说过,说现在官宦之家都时兴喝清茶了,再用茶羹招待客人会引人耻笑的。   顾宛娘先前就见过贺明朗,现在也没有另外见礼,但看安然当着未来公公的面巴在丈夫身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还是觉得颇为失礼,便柔声唤道:“然姐儿,跟你表姐回房里绣花吧!晚上给你爹爹看看这两个多月来有进步没有。”   安然知道大人有些话是要背着小孩子,便起身向爹娘和新认的伯父行礼告辞,这才带着顾庭芳离去。   贺明朗看安然年纪虽然比顾庭芳小,却比她更有教养,心中很是满意,不由赞道:“侄女儿年纪虽小,却聪明孝顺,又极为知礼,看来我们砚哥儿有福气了!贤弟,弟妹,娶走了你的心肝宝贝,你们可不要心疼啊!哈哈哈哈……”   安然刚刚迈出门口就听到这句话,可是把她吓坏了。   她立即丢下顾庭芳转过身,又跑了回来,红着眼睛满脸震惊急切地问道:“爹爹,你把囡囡许人了吗?”   贺明朗一怔,想不到这话会被她听到,又诧异安然竟然如此聪明敏感。而赵世华已经着急地起身将安然抱起来,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地哄道:“囡囡别担心,你永远都是爹爹的小心肝。爹爹最疼你,不会把你胡乱许人的。爹爹跟你贺伯父义结金兰,又见到贺伯父家的之砚哥哥聪颖可爱,所以才……”   赵世华还没把话说完,安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忽然放声大哭道:“爹爹不要囡囡了,爹爹要把囡囡给别人了!爹爹说话不算话,是坏爹爹!囡囡再也不要喜欢爹爹了!呜呜呜……”   安然忽然大力挣脱爹爹的怀抱,扭身就往外跑了出去。   “这孩子,真是的,让大伯看笑话了……”顾宛娘急得跺脚,赶紧追了出去。   而贺明朗回想刚才安然的话,只觉得孩子气,忍不住单手握拳抵着嘴笑起来,还有心与赵世华调笑道:“贤弟,这可怎生是好?侄女恼你了呢!”   “唉,这孩子,还真被我惯坏了,兄长不要见怪才好。”赵世华苦笑着向贺明朗致歉,然而想着安然的泪水和那些责怪地话,心里却忽然觉得一抽一抽地疼。   却说安然刚刚跑出去不远,就看到钱鹏阳和钱锐一起正往这边过来。想来是得到赵世华回来的消息,特意赶过来的。   钱锐看到安然哭得这样伤心,忙跑过来抱住她,震惊地问道:“然姐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第五十七章三皇子的疑惑   安然泪眼迷蒙地看着钱锐眼中的关切和焦急,忍不住想,与其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还不如嫁给大哥哥呢!至少大哥哥是真的对她好,以后老夫少妻,肯定会疼她一辈子的。可是,爹爹已经把她许给贺伯父的儿子了,怎么办?   她讨厌穿越,讨厌没有自主权的婚姻,讨厌爹爹说话不算话早早就把她许给别人…   …   想到这里,安然不由得抱着钱锐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哭得更大声了。   钱锐听安然哭得这样伤心,不由越发着急起来。“然姐儿,你怎么了?挨打了?还是挨骂了?”   钱鹏阳也走上来,诧异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儿子痛哭不已的安然,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怎么看这丫头都是个孩子啊,为什么儿子就是对她动了心呢?不过看起来这个丫头也挺喜欢自己儿子的,他对于说动赵世华答应婚事达成儿子的心愿又多了几分信心。   想到这里,钱鹏阳也跟着哄道:“然姐儿,你哭什么?告诉伯伯,伯伯给你做主。”   安然不知道钱鹏阳就是自己的女儿也极少这样轻言细语的哄过,她也不是不给钱鹏阳面子,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啊。所以,她只是不住地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哭声不断,怎么都收不住。   顾庭芳见安然哭得这样伤心,远远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想要劝劝表妹别哭了,又害怕钱鹏阳和钱锐,毕竟这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又长得那样高大。可要是不管,她心里又觉得不对。她是表姐啊,以后还是然姐儿的大嫂,她应该要照顾然姐儿的。   就在这时,顾宛娘急切地追了出来。   钱锐赶紧抱着安然起身迎了过去。   顾宛娘看到钱大人居然亲自过来了,赶紧行礼,请他到客厅里喝茶叙话。当着钱大人的面,顾宛娘对钱锐抱着安然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暗自叹息一声,只希望那贺家的孩子也能像钱锐这样温和耐心地对自己的女儿就好了。而后看到侄女庭芳,她便让跟着自己出来的侍女寄秋赶紧领着她回后院去,等会儿再过来前面伺候。   一路上,钱锐都试图哄安然不哭,可是安然忍不住。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这么久了,除了那次在月下无声的哭泣,这还是她第一次哭出声来。这一次,她几乎是将自己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时间又如何收得住?   眼看就要到客厅了,安然忽然尖声叫道:“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看到他们…   …”   钱锐立即哄道:“好,我们不进去,有大哥哥在呢,然姐儿不怕啊。”钱锐拍着安然的背哄着她,转身就往外走。   顾宛娘听到安然的话,不由得回头瞪了她一眼,头疼道:“然姐儿,你向来懂事,闹闹脾气就行了,可不要不依不饶的,不然娘亲和爹爹可都要生气了。”   钱锐这才知道这小丫头果然又是跟大人置气呢!也不知道向来疼爱她的赵师爷,现在应该叫赵老爷了,也不知道赵老爷怎么惹她难过了。   这时,守在客厅门口的仆人望秋已经通报道:“老爷,钱大人来了!”   赵世华和贺明朗略有些诧异,随即便起身迎了出去。   虽然贺明朗没有见过钱鹏阳,但依着妻子娘家那边,其实他们还有些个亲戚关系,更何况人家毕竟是官,自然对这位钱大人相当尊敬。   而钱鹏阳也是知道江阳贺家的,而对这新鲜出炉的解元之名更是如雷贯耳。他知道赵世华与贺明朗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弟,更是对赵世华的交际能力暗赞不已。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回到客厅里。赵世华请钱鹏阳坐了主位,自己在客座相陪。隔壁茶水间里,顾宛娘亲自泡了茶让小厮望秋端了过去。   而在客厅外面,钱锐还在哄着安然。   “然姐儿乖,不哭了,告诉大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好不好?”钱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由满脸喜悦道,“然姐儿,我爹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今天就是特意带我过来向你爹爹提亲的。以后我们有了名分,我就能带着你出去玩儿了。然姐儿,你高兴不高兴?”   听了钱锐的话,安然怔了一下,哭声顿了几秒钟,但随即她就抱着钱锐哭得更凶了。   “然姐儿,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钱锐急得抱着她直转圈儿。   安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哭了,可是控制不住。她只能一边哭,一边道:“大哥哥,晚了,爹爹把我……呜呜呜,把我许给别人了……呜呜呜,哇……”   “什,什么?”钱锐仿佛被人当头一盆冰水浇下,从头冷到脚,心里还在冒着寒气。他身形踉跄了一下,后退了两步才站稳,难以置信地看着安然。   安然哭着点头道:“是真的……爹爹把我许给贺伯父的儿子了,哇……我不想嫁给别人,哇……大哥哥,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   钱锐紧紧抱着安然,一时间只觉得心痛难忍。他原本以为自己中了举,爹爹也同意了,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却想不到赵世华动作那么快,不过大半个月不见,他就把然姐儿许给别人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早点告诉爹爹,早点向赵家提亲。   早知道,他就不提前回来了,天天跟着赵世华。   早知道……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钱锐抱着安然坐在了廊子里的扶栏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安然慢慢平静下来,哽咽道:“大哥哥,你去求求我爹,让他和贺伯父把婚事退了好不好?”   钱锐看着安然原本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不知不觉中自己也红了眼睛。然姐儿才五岁,都想着为了他违抗父亲,他是个男人,事情也是他挑起的,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就这样看着她嫁给别人?   钱锐想着安然之前那句“我不想嫁给别人”,真让他心痛极了。   “别哭了,大哥哥会想办法的……”钱锐无助地安慰道。   安然也知道胜算不高,但趁着现在这桩婚事还没有传开,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抹了好多眼泪鼻涕在他胸口和肩上。   而客厅里,钱鹏阳与赵世华和贺明朗寒暄了一阵,恭贺他们中举,又预祝他们明年会试金榜题名,接着便要向赵世华正式提亲。然而,就这这时,却听赵世华说,他不但和贺明朗结拜为异姓兄弟,还做了儿女亲家。   钱鹏阳知道赵安齐是订了亲的,余下只有安然一女,便知道他是将安然许给贺明朗的儿子了。   钱鹏阳虽然震惊,但还不至于失态,只是为儿子感到可惜。他忙着又恭喜两人,接着便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安南。   赵世华立即会意,忙道三天后就带着媒婆去钱府提亲。   钱鹏阳点点头,推说还有公务,便要告辞回去。   赵世华知道自从自己赶考以后,钱鹏阳就没有再找师爷,一切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自然比以前忙碌多了。他想着钱大人对自己的提携,想着两家的婚事,想着钱大人年底就要回京述职,肯定要高升的,便道:“大人,您还没有找到新的师爷吧?不如让盛林再回来帮您把这几个月做过去,您到了京城再物色新的师爷如何?”   钱鹏阳摇头道:“盛林你已经是举人了,怎么能再给我当师爷?不妥不妥。不过还有几个月,我多辛苦些也就应付过去了。再不然,还有锐哥儿也可以帮我。贺贤弟难得来一次,你好好陪着他去各处走走。对了,你中了举,也该回老家看看了!”   赵世华一想也对,自己中举了,自然要回乡祭拜祖宗的。还有南哥儿的婚事他也要与大哥大嫂细细商议才好。   赵世华和贺明朗一起送钱鹏阳出去。   三人没走多远,转过回廊,就看到钱锐抱着安然坐在扶栏上。只见安然靠在钱锐胸口侧坐在他身上,钱锐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的头发。然而,不管是钱锐低垂着的脸,还是安然露出来的半张小脸上,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绝望和哀伤。   那一刻,赵世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忽然很疼。那一刻,他真的有点后悔了。但随即他就安慰自己,钱锐别的都好,但是这年龄与女儿确实不般配。   他将女儿许给大哥的次子,两个孩子年龄相当,那孩子又是个特别聪明伶俐的,以后肯定有出息,再加上大哥大嫂这样好,女儿以后不会受苦的。然姐儿现在不愿意,不过是对贺家及贺子砚不熟悉而已,等她以后长大了嫁过去,就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了。   钱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轻轻拍拍安然的背,小声道:“你爹出来了,我爹要回去了。大哥哥今天情绪不稳,晚上要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来拜会你爹和贺伯伯,希望他们能成全我们。”   安然又抽泣了两声,“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从钱锐身上滑到地上站好。   钱锐蹲下身来,细细地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裳,又掏出自己的手绢帮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轻声叮嘱道:“不许再哭了。晚上用冷帕子把眼睛敷一敷,不然明天要疼的。你还是孩子,不要担心太多,离你长大还早着呢!”   安然又“嗯”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时,钱鹏阳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钱锐勉强路出个笑容来抱拳与赵世华和贺明朗行礼,又忍不住为安然求情道:“然姐儿还小呢,叔父别怪她。”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今天真是很失礼,倒是要多谢你哄她。然姐儿,你看看,把你大哥哥的衣裳都弄脏了。还不向大哥哥道歉?”赵世华才舍不得怪安然呢,不过当着他人的面,怎么都要说几句才像话。   安然抬头看着钱锐,想着自己不想嫁人,却利用了他的感情,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当下便诚挚地敛衽行礼道:“大哥哥,对不起……”   钱锐强忍着想要伸出手摸摸她小脸的冲动,带着几分哀伤道:“然姐儿永远都不必跟大哥哥说这三个字。”   贺明朗含着几分笑悄然打量着钱锐和安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虽然这丫头还小,也已经是他贺家未进门的儿媳妇了。   赵世华见安然听话地对钱锐道歉,只当她已经想明白了,便蹲下身来要抱她。却不想安然忽然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面上的错愕和伤心道:“爹爹,囡囡知道你也是为了女儿好的。可是现在囡囡不想对你笑,也不想让你抱。”而后,她又对着贺明朗敛衽行礼道,“今天都是侄女不好,让贺伯父见笑了。还请贺伯父原谅侄女年幼,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侄女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她把腰背挺得直直的,小小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单而又倔强。   赵世华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异常难受。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贺明朗也不觉沉思,之前不过觉得这丫头嘴甜机灵,后来见她哭又只觉得她孩子气。但听了她刚才的话,他又有了不同的感叹,这小丫头的心智真的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回到后院,安然就躲回自己房里,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呆呆地闷坐在那里。顾宛娘很生气,又很心疼,还忍不住抽空过来训斥了她一顿,安然却不为所动,也没跟娘亲说话,直接把她的训斥当耳边风。   傍晚的时候,安南和顾少霖、安齐几乎前后脚回来了,没有见到安然出来迎接,三个人都很奇怪。但听下人说二叔(姑父、爹爹)回来了,便忙着过去拜见,也就顾不得问安然怎么回事。   三个孩子见过贺明朗,收了见面礼,表现得都很不错。   贺明朗知道三个孩子都在学堂读书,其中安南还是在县学,就简单考校了三个孩子几句。三个孩子答得很流利,并且有自己的见解,让贺明朗不由心中暗赞,看起来赵家的孩子似乎都很会念书啊。   今年十三岁的赵安南虽然比不上自己十二岁的长子,但学问在同龄的孩子当中,也算相当不错了。而安齐比自己次子还小,学问却比自己那个有些小聪明却只喜欢出风头的小儿子踏实多了,看起来都是中进士的料!就是顾家那个小子,虽然比不上赵家的两个孩子,学问也很踏实。难怪那钱大人一点不嫌弃赵家寒微,居然早早地就跟赵家订下了婚事。   考校完了,贺明朗也不禁对着赵世华称赞道:“贤弟这三个孩子教得好啊!以后必定都能出人头地。”   三个孩子谦虚了几句,这才问起安然的情况。   安齐笑道:“爹爹,妹妹呢?怎么今天没有出来接我们?今天夫子讲了新课,我要讲给妹妹听。”   顾少霖忙道:“今天该我给表妹讲了吧?上次就是你讲的。”   赵世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黯然道:“你妹妹在跟爹爹生气呢,正好你们三个好好劝劝她。”   三个孩子不以为意。安南劝道:“二叔别担心,囡囡最是懂事听话,过一会儿她想通了就好了。”   赵世华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挥挥手打发他们该哄妹妹的哄妹妹,该做功课的做功课。   然而,等安齐回到后院找到妹妹,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妹妹一个人坐在窗口,房里也没有点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好像一块雕像。   “妹妹,你怎么了?”安齐担心急了,赶紧靠过去摸摸妹妹的头,又摸摸她的手。   安然缓缓侧身看着哥哥,忽然扑到他怀中,却抱着哥哥的脖子没有说话。   安齐抱着妹妹香香软软的身子,一颗提在半空中的心才算落到实处。妹妹额头没有发烫,只是小手稍微有点冷,应该没有生病。而且,妹妹如此依恋他,也让他心里涌出一种别样的幸福来。   “妹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安然在安齐怀中摇摇头,许久才道:“哥哥,你说鱼在水里游,它真的快乐吗?”   “应该是快乐的吧?鱼只有在水里才能生存,在水里有食物,又没有人能捉住它们,它们想怎么游就这么游,自然是快乐的。”安齐还没有学过庄子,只是心里奇怪,不知道妹妹怎么又想到鱼身上去了。   安然忽然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安齐一怔,呐呐地说:“可是,它在水里,为什么不快乐?我要是鱼,整天自由自在什么都不用管的,肯定也快乐。”   “有一天,鱼对水说,我哭了,你都不知道。哥哥,你知道水是怎么说的吗?”   安齐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童话”。鱼会说话吗?就算鱼有思想,水总是没有思想的吧?水能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   安然忽然淡淡地笑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水说,我知道,因为你在我心里。”   她就是伤心爹爹那么疼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就算不知道,也可以问她啊,可是爹爹什么都没有问,就擅自将她的终身订给了别人……   安齐一时间想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说这样奇怪的话,却还是安慰她道:“妹妹,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哥哥,告诉爹娘,这样他们就知道了啊!你一个人生气有什么用?   爹爹和娘亲是最疼你的了,你跟爹爹生气,爹爹要伤心的。”   安然听了哥哥的话,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我知道爹爹是疼爱我的,可是爹爹一点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是我贪心了些,这世上除了哥哥,还有谁能完全了解我呢?”   听安然给自己戴了这样一顶高帽子,安齐忍不住全身热血沸腾,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金刚,恨不得拍着胸脯道:妹妹你别怕,一切有哥哥呢!   可是,他到底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红了脸,轻声道:“其实,哥哥也没有这样好啦……”   窗户外面,赵世华静静地听着两个孩子说话,不由深思起来。   囡囡说过她在梦里过了很久,学了画画,学了写字,应该还学了其他一些东西。所以,她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却因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心理比一般的孩子成熟。   或许,这才是吸引钱锐的最主要原因。或许,她在梦里已经长成了少女,所以才喜欢钱锐那样已经成人的少年……   赵世华再联想今天看到的她靠在钱锐身上的情景,或许,这就是她这样抗拒他给她定下亲事的原因。   可是,女儿曾梦游仙界的事情是秘密,可不能让人知道。看来,他以后要更加防着钱锐才行。   晚上赵世华招待贺明朗,安南作陪。安齐一直陪着安然,晚饭也是在房里吃的。顾宛娘忙完了前面的事情回来,见安然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心疼得很,本想再骂她几句的,后来想想然姐儿虽然平日看起来比较懂事,但到底只有五岁,是她太苛责了,便又耐心地哄她。   安然听着娘亲的温言软语,感受着她对自己的疼爱,细细地体味着那种淡淡的幸福,慢慢地消去了心中的不忿。   就像钱锐说的,她才五岁,离出嫁还早得很呢!现在担心未免着急了些,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了,她三岁就穿过来,总比书上写的那些穿过来就洞房,甚至穿过来连孩子都有了的人强吧!人家都能坚强地活下去,要么调教夫君要么想办法和离什么的。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想通了,心里便一下子轻松下来,她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然就去找爹爹,很认真地道了谦。   “爹爹,是囡囡错了,囡囡其实知道爹爹是最疼囡囡的。可是,囡囡不想离开爹娘和哥哥,不想当‘泼出去的水’,囡囡害怕一个人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生活,所以才发脾气的。囡囡让爹爹伤心了。爹爹,您别生气,别难过了好不好?”   赵世华感动得差点哭,他蹲下身将安然抱着怀中,柔声道:“是爹爹不好,爹爹应该先问过你才做决定的。爹爹应该好好跟你说清楚,爹爹当然是最疼囡囡的,怎么能让我的心肝小宝贝受委屈?爹爹是觉得你贺伯父家里人口简单,家风又好,家里又富裕,那位之砚哥哥人很聪敏,生得也好。而且,爹爹和你贺伯父又是结义兄弟,你去了他们家,他们也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所以,爹爹才给你订了这桩婚事……”   “囡囡明白了。”还有十年呢,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爹爹不会让她受委屈就是了。   安然没有再说话,但是搂着爹爹脖子的胳膊紧了紧,身子也贴到爹爹怀中,全身心的依恋。赵世华用脸蹭了蹭安然的头,父女两个靠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那感觉却温馨甜蜜得很。   顾宛娘远远地看到父女俩和好了,总算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她家然姐儿是个懂事的,果然很快就想通了,一大早就知道过来向爹爹道歉。   用了早饭,赵世华忙着查看这几日县里相熟的不相熟的送的礼,该退的得退回去。   而顾宛娘要忙着准备给南哥儿提亲的聘礼,虽然钱大人也知道赵家底子很薄,但这聘礼也不能太随便了。   贺明朗知道赵世华刚刚回家,有些事要忙,便带着个两个随从去了县学,在县学的藏书楼里看了看,找了两本没看过的书打算借出来看。   不想刚刚从藏书楼出来,就看到钱锐等在外面。   钱锐已经中举,自然不用在县学读书,贺明朗想起昨日的情形,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贺叔叔,不知小侄能否请您喝杯茶?”   “敏之客气了。说起来,我们既是同年,又是亲戚。我正打算什么时候去钱家拜访你父亲呢!”贺明朗知道事情来了躲是不行的,倒不如让他死了这份心才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茶楼里,上了二楼,要了包厢,让三个侍从都等在楼下,要了一壶清茶,便靠着窗户坐下来。   钱锐给贺明朗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让小二出去,便再无迟疑,开门见山道:“小侄约贺叔叔出来,或许贺叔叔也猜到了,是为了然姐儿的事。”   贺明朗立即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道:“然姐儿是我儿之砚未过门的媳妇儿,敏之想说什么?”   钱锐听出贺明朗的意思,却不肯放弃道:“然姐儿虽然年纪小,却极有主见,也不是一般闺阁中的女子,但并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她。我们年龄差距很大,我甚至都能做她父亲了,但我们相处起来就像多年好友,她的纯真聪慧都曾给我带来无限的快乐,我觉得我们是最相配的。我爹原本也是打算等赵叔父回来就过来提亲的,只是不想晚了一步。”   贺明朗依然不开口。钱锐只好继续说道:“所以,晚辈想请贺叔叔成全我们。毕竟您和赵叔父刚刚议亲,也没有人知道,就是悄悄把这桩婚事退了,也不至于影响两个孩子的名声。”   贺明朗玩味地笑笑,说:“敏之的心情我理解。可是……”贺明朗顿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地继续说道,“我的看法却又不同。”   钱锐立即起身躬身行礼道:“请贺叔叔指教!”   贺明朗这才正色道:“敏之啊,不是做叔叔的不肯成全你,而是……你怎么不想想,我义弟为何会如此着急为然姐儿订下婚约?”   钱锐脸色一变,震惊地望着贺明朗。   贺明朗仿佛没有看到钱锐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义弟吃多了酒,与我说起你和然姐儿的事。他说你爹对他有恩,若你们真的提亲,他还真不好拒绝。可是他又觉得你们年龄悬殊太大,实在不是良配,你也知道他是个心疼女儿的。所以,他这才在见到小儿之砚的时候,便匆匆为他们订下了婚约。”   钱锐面色如纸,心里全是绝望。   但贺明朗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继续说道:“敏之觉得你和然姐儿相处过,有感情,是我们不通情理拆散了你们是不是?但你怎么不想想,然姐今年才多大?她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她懂什么?有人对她好,陪她玩,给她买玩具,买零食,她就喜欢你。可是等她长大了,她需要的还是这些吗?犬子虽然不才,今后未必能像敏之你这样文武全才,可至少他们年纪相当。而且,我与拙荆都会善待然姐儿的。敏之你又凭什么以为然姐儿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呢?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义弟可是最疼女儿的人,难道你以为他对然姐儿的疼爱不如你吗?”   钱锐紧紧咬着牙齿,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扎进手心里,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滑落,他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疼。许久他才缓过气来,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晚辈莽撞了,还请贺叔叔不要放在心上。您放心,以后,晚辈不会再痴缠然姐儿了。只希望以后您能好好待她……”   钱锐满心绝望地从二楼包厢下来,留下茶钱,便黯然失落地回了钱府。   贺明朗看着钱锐的背影,不禁微微扬唇浅浅一笑。   乡试结束,各地举子的试卷陆续送入京城。一般情况下,礼部不过走过场一般翻看一下这些试卷就完了,但今年却有新状况。   因为林学政的特别推荐,赵世华第二场的策论被单独提出来送到了御前。   今年刚刚四十岁的皇帝杨昊正是年富力强励精图治的时候,见了这篇策论果然很是赞赏,接着又调看了赵世华另外两场的试卷以及林学政报上来的赵世华的简历。   看到赵世华曾经给合江县县令钱鹏阳当师爷,再联想起年初合江县在处理雪灾赈灾上表现出来的精明果敢,杨昊立即知道,向来不甚出众的钱鹏阳为何能有这般优异的政绩了。   看完赵世华的三份试卷,杨昊与林学政的看法差不多,知道这个举子是个能干实事的,但书确实看得还不够多。不过,一个出身农家的举子,还是让杨昊心中颇为钦佩。   对皇帝来说,背后没有依靠的能干实事的臣子才是最好的臣子。而赵世华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随后,杨昊就下令将赵世华这篇策论通过邸报的形式下发到全国各地官衙,供各级官员学习借鉴。   三皇子杨彦在看到这篇策论的时候就有了疑惑。他怎么在这篇策论里看到不少这个时代还没有东西?比如那以工代赈,比如向商家借款、向百姓集资……   紧接着,杨彦就将赵世华的简历抄了一份来看,发现一个离开书本八年的农民,忽然重拾书本,居然一下子就考了秀才,紧接着又考了举人,再联系他在经史上的不足,怎么看都像是换了灵魂的穿越者。   可惜的是,这赵世华是个男人。不过,既然是老乡,能照顾还是照顾一下吧!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懂的东西多。   想到这里,杨彦招来自己刚刚组建的密谍吩咐道:“给我好好查查这个赵世华!   第五十八章求你一副小像   安然一直等着钱锐的消息过来,但一连等了三天,还是在赵家去钱家提亲回来以后,寄秋给她递了一个荷包进来,里面是一袋松子,还有一封信,说是钱家大少爷让交给她的。   安然打开熏了花香的信笺一看,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至然姐儿卿卿惠鉴:前日答允卿卿之事,大哥哥无能,没能办到。但也请卿卿不要担心忧虑,二叔最是疼爱于你,必不至让卿卿委屈。再且,离你出阁时间尚早,将来或有变数亦不可知。将来但有差遣,大哥哥万死不辞。另,求然姐儿一幅小像惠存。   勿念,保重!——大哥哥敏之敬上   安然看着这封信,呆了好一会儿。大哥哥是说他找过爹爹和贺伯父,却遭到拒绝了吗?其实她早有预感的,这古代的亲事,若无重大缘由,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退的?更何况,爹爹一直看好贺伯父的儿子,觉得大哥哥年纪太大了,又怎么肯同意退亲呢?若爹爹肯答应,之前就不会急着帮她定下贺家的婚事吧?   只是,大哥哥想要她一幅小像,她给是不给呢?   若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是严禁私相授受的。严格说来,大哥哥写这封信都是不应该的。可安然有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自然不怎么将这规矩放在心上。而且,她才“五岁”呢,就算被人知道也不要紧。   想着自己欠大哥哥良多,又害他伤心,眼看钱家就要入京,以后也不知道钱大人会去哪里任职,或许今生都不能再见了,就是给一幅小像也不要紧吧?   想到这里,安然先在铜镜上仔细端详自己,后来觉得看不清楚,又让人打了一盆水来。她在水中细细看过自己的容貌,记在心里,然后便迅速在画板上的宣纸上用炭条勾勒出一幅女童含笑的小像来。   但见宣纸上的女童五六岁的样子,头上两个包包头,扎了轻盈的发带;额前一缕微微有些凌乱的刘海,让整个人多了几分灵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透着几分聪颖和笑意;小巧的鼻子,微微弯起的唇角,还有左颊上那个小小的酒窝……   没有玻璃镜子真不方便,连安然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长得这样可爱呀!   安然想,还是让大哥哥留着自己笑的样子吧!希望他不要那么伤心。   接着,她又在右边的空白处写着:愿大哥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大哥哥保重!   小像画好了,回信也可以省了,可是怎么给大哥哥呢?   安然本想着一事不劳二主,打算找寄秋帮忙的,却不料小丫头玉兰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太太要打寄秋姐姐的板子。   安然一惊,立即联想到大哥哥托寄秋带进来的荷包。她赶紧将信和小像都折叠起来,用一个荷包装好,藏在了花盆下面,而后才急匆匆跑去前院。   前院里,顾宛娘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训话,下面跪着家里所有的下人,而寄秋还趴在长长的春凳上,去了外面的大衣服,蓝色的亵裤上隐约染了血迹,她的嘴用白布堵住了,满面泪痕,闭着眼睛已经晕了过去。   安然震惊地跑过去,颤抖地将小手伸到寄秋脖子上。感觉到颈动脉有力的搏动,她才悄然松了口气。   顾宛娘看到安然跑出来,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小跑过来,想要把她抱到一边去。   “然姐儿,你跑出来做什么?这哪里是你能看的?快回房去!”   安然躲开娘亲的手,面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与严肃。   “然姐儿?”顾宛娘震惊地看着女儿,忽然间觉得眼前的然姐儿怎么如此陌生?   “娘亲,爹爹中举,你成了太太,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草菅人命吗?”   迎着女儿冰冷的目光,顾宛娘忍不住眼眶一热,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   安然继续质问道:“娘亲想要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拥抱然姐儿吗?”   “不,娘亲没有,娘亲只是,只是……”顾宛娘迅速将自己的手缩回去,不住地在身上擦拭着,好像上面真的沾染了鲜血似地。   “寄秋犯了什么错?谁教你打她板子的?”安然知道以娘亲自己的单纯善良是绝对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的。这主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惯用的手段。这是杀鸡儆猴呢!   “她,她帮着外人传信进来,不管教不行啊……你爹爹以后还要做官,家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能没有规矩……”顾宛娘仿佛想起了什么,越说越顺畅,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   安然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有人撺掇。   “娘亲知道有个词叫做‘不教而诛’吗?家里人多了,没有规矩是不行;下人犯了错,不管教也不对。可是,家里有什么规矩,你告诉他们了吗?你之前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事不能做,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做错了?寄秋不就是帮着钱家大少爷给我送了一袋松子吗?钱家与我赵家是姻亲,大少爷也与我相熟,之前也没少送我零食吃,为什么以前送没有问题,现在送你就要打死她?娘亲这样让人如何心服?”   “我,我并没有想要打死她的,我……”顾宛娘呐呐地看着女儿,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只是眼睛里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她现在算是明白那天女儿跟丈夫置气,丈夫心里的感受了。被自己最疼爱的人怀疑否定,真好比有针扎在心口上一样。   安然严肃地看着还跪在地上正不断打量她的下人,果断地吩咐道:“望秋,你赶紧去请大夫!艳秋,你和晓兰扶着寄秋回房去,帮她整理一下等大夫过来。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严禁私下议论主子!严禁将府里的事传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是!大姑娘!”   下人们偷看了一眼此刻明显与平日里娇俏可爱完全不同的大姑娘,迅速起身,恭恭敬敬地按照安然的吩咐去做了。不知道为何,此刻的大姑娘让他们心里有些害怕。   等下人们都散了,安然才对顾宛娘道:“娘亲你跟我来。”说着,她便往后院走去。   顾宛娘战战兢兢地跟在安然身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是长辈,是安然的母亲,应该是安然听她的话才对。她只是看着女儿的眼神,听着她的话,不知不觉中就觉得她说得对,得按照她的话做才行。   就在大厅外面不远处,赵世华和贺明朗远远地看着安然转身回后院,看着顾宛娘亦步亦跟地跟在女儿后面,不由都有些怔然。   赵世华刚才就准备出来帮妻子解围的,但贺明朗拉住了他,说先看看,却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令人震惊的场面。   赵世华没想到平日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搂着自己脖子撒娇的女儿竟然能有这样的气势。但随即他又释然,女儿是谁啊,那可是仙女下凡。虽然她不完全记得仙界的事情,但毕竟回去过一次,想来应该是苏醒了部分才智能力吧!   贺明朗的震惊却又不同。他忍不住怀疑,这丫头真的才五岁吗?刚才那丫头的气势,就是他们钱家成年的嫡女也未必能有。难怪钱锐那小子对她上心,难怪庙里的师傅都说她是大富大贵之命,小小年纪就读过论语了?这丫头果然不是普通人。   却说安然带着娘亲回到房里,让玉兰在外面守着,这才拉着娘亲的手让她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送过来,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娘亲,先前的话是谁教你的,告诉女儿吧!是大舅妈?钱夫人?还是贺伯父?”   “是,是你贺伯父……”顾宛娘直到现在心里还怦怦直跳,她惊恐地望着安然,想抱她又不敢。其实她胆子不大,又心性善良,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贺家大伯说了,现在的赵家已经不同以往了,下人们不能再这样散乱下去了,必须要整治,不然等以后相公做了官,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又说丫头帮着外男传信给府里的姑娘,会坏了姑娘的名誉的。贺家大伯说得那样严重,让顾宛娘害怕得不行,所以她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杀鸡儆猴……   顾宛娘本来想着,不过是打十板子,怎么就会打死人呢?乡下的孩子,哪个没挨过打?她却不知道,人家大户人家打板子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怎么打那可是有讲究的。   而她从当地买的仆人大多出身农家,哪里懂得这里面的道道?主家让打,他们自然就老老实实用力地打了……   安然虽然怀疑贺明朗,却想不到真的是他。但随即她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大哥哥找贺伯父谈退婚的事,反而惹恼了他,后来又看到大哥哥给她送东西,所以他才给娘亲出了这样的主意。   想到这里,让安然不得不怀疑,贺家,真的是好归宿?   但想着大哥哥的话,她又安慰自己不要担心。现在她还小,不着急,至少还有十年呢!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变化。要是以后那贺之砚在成亲前纳了妾,或者风评不好,她就求着爹爹帮她退亲。   “娘,您以后做什么事情,还是多与爹爹商量一下吧!如果你真的打死了人,百姓会怎么看我爹爹?会怎么看我们赵家?谁都知道我们以前是在乡下种地的,就算规矩上差一点,人家最多不过笑笑罢了。可如果我们家打死了下人,可就要被冠上心狠手辣的名头了,这样对爹爹才真是不好。”   顾宛娘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不禁连连点头道:“娘亲以后不会了。其实这次,你爹也知道的,你贺家大伯是当着娘和你爹说的……”   看来,贺伯父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呢!安然沉吟了一下才道:“贺伯父也是为了爹爹好,可他的出身跟我们不一样。贺家是名门望族,我们家出身普通农家,治家的方法就不一样。”   顾宛娘细细一想,觉得女儿说得很对,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而后却满脸哀伤地看着安然道:“然姐儿,娘亲的双手真的沾染了鲜血脏了吗?你以后真的不让娘亲抱了吗?”   安然暗自叹息,起身扑到娘亲怀里,甜甜地哄道:“是然姐儿错了,娘亲不要生然姐儿的气。娘亲是最好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然姐儿不希望娘亲变成那种恶毒心肠的坏女人,所以才对娘亲生气的。”   其实安然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她应该先把下人们都打发了,而后再教导娘亲的。可是看到寄秋被打得半死,想着自己那个善良宽厚的娘亲变成这样,她就忍不住来气。好在家里人口简单,只要约束好下人,应该不会传出去。   顾宛娘抱着女儿,心这才踏实了。她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孩子和相公,要是自己的女儿却因此而恨上自己,她会伤心死的。   “娘亲,等会儿大夫来了,您要亲自带着去寄秋房里,要用最好的药。您要告诉寄秋,她确实做错了事,而且后果很严重,您罚她是应该的。而您唯一的不对,就是不教而诛。不要让她心存怨恨,得让她挨了打却依然赶紧我们。不然,这个丫头我们只能卖了重新买。”   “嗯,娘亲知道了。”顾宛娘其实并不笨,只是出阁前顾家还不富裕,也没有下人,她没有见过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是如何管家如何调教下人的。等她成亲以后,就一直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每天心里挂念的除了孩子就是地里的庄稼和家里的鸡鸭。如今一下子变成了当家主母,虽然这个家并不大,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缺乏主见。   因为明天就要回老家去,今天下午安然还要去秦夫子那里学画。出发前,她想了想,带上了那个装了自己小像的荷包。大哥哥跟秦夫子很熟,安然想着或许她能在秦夫子那里与大哥哥见上一面。   以前安然去秦夫子那里学画只要有人送就行,就是钱锐也送过几次。现在她身份不同了,出门就带着两个人,一个男仆赶车,一个女仆给她拿包袱。   他们乘坐的马车还是周家送的,爹爹怕周家多心,就没有退回去,也算两家和解了吧!据说,这辆马车值三十多两银子呢!   到了县学,安然熟门熟路地带着玉兰来到秦夫子家里。   师娘很客气,至少比从前客气多了,但安然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随后秦夫子就出来了,他也不断地打量安然,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县学里夫子们都在说令尊只有一子一女,一个年方八岁,一个年方五岁。你到底是然哥儿还是然姐儿?”   安然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性别还一直瞒着师傅呢!   “对不起,师傅,然姐儿骗了您,然姐儿向您道歉!”安然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跪在秦夫子脚下道,“是然姐儿想要学画,爹爹担心师傅知道然姐儿是个女孩儿不肯收,所以才让然姐儿女扮男装的。请师傅原谅爹爹一片爱女之心,然姐儿不是有意欺瞒先生的。”   秦夫子震惊地指着安然,半天没说出话来,许久才道:“罢了罢了,你是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罢,总归是我弟子。只是你是个女孩儿,以后想要开创画坛一代新画法,流芳千古,只怕就有些为难了。”若早知道是教导一个女孩儿,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收下安然的。如今看到安然的天分,他却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弟子了。   “多谢师傅!”安然不以为意地笑道,“然姐儿喜欢画画,却不是为了扬名,只是为了我自己喜欢。我相信,只要是真正的好画,必定能找到它的知音人,就算不能流传出去,然姐儿自己喜欢,也很好啊!”   秦夫子点点头,便不再纠结此事,依然和往常一样授课。   从秦夫子家里出来,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可不就是钱锐?   钱锐见了安然,赶紧跑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安然没有动,却悄悄取出准备好的荷包,塞在他手心里。   钱锐一怔,默默收好了荷包,再次对她说了一声:“然姐儿,对不起。我没能说服贺叔叔……”   “大哥哥不要难过。然姐儿会过得很好的。大哥哥以后也要过得很好才行,这样然姐儿才会觉得安心快乐。”   “……嗯!”钱锐迟疑了一下才应她,因为他并不相信自己还能找到别的幸福。但既然是让她安心,无论多难,他都要努力。   “好了,大哥哥,放我下来吧,不然他们回去要挨打的。”安然可不想再有人因为自己挨板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世华就带着一家人离开县城回老家去。   几日前,钱鹏阳已经将再生稻的种植情况和产量上报朝廷,等着朝廷嘉奖。钱家正式宣布与赵家联姻,这次赵世华回老家,一个是祭祖,一个就是商量准备南哥儿的婚事。因为钱鹏阳即将回京述职,以后还不知道会去哪里任职,因此婚期定得比较紧,就在腊月初六。   知道钱大人要将女儿嫁给自己,赵安南很意外,他回想起半年前的事情,难怪大少爷当时那么激动,后来又那样说呢!原来是担心以后娘亲闯祸牵连钱家。   如今他总算是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钱大人与二叔早就商量好了,不,应该说爹爹三叔爷爷奶奶应该都知道这件事情,只瞒着自己和娘亲。那一封让娘亲误会的信写的就是自己的这桩婚事吧?因为还没有定,担心娘亲出去乱说,爹爹才不告诉她的,却给她歪解成二叔偷看了试题。   想起娘亲,赵安南都忍不住叹气。但愿她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改好了吧!   自从二叔中举以后,家里变了很多,有了仆人伺候,他也成了大少爷,但他一直很清醒。赵家早就是分了家的,而且当初还是娘亲逼得二叔二婶不得不分家出去单过。说起来,娘亲真的对不起二叔二婶,对不起然姐儿,但二叔二婶却一直对他这样好。他心里非常清楚,钱大人之所以将女儿嫁给他,还不是看二叔面下?   想到这些,安南暗自告诉自己,以后出息了一定不能忘记二叔二婶的大恩大德。没有二叔,就没有现在的赵安南,更不会有以后出息的赵安南。   赵世华现在是个真正的举人老爷了,贺明朗来了以后,就给他们提了不少建议,其中就有关于称呼的问题以及家里的规矩。   贺明朗说,然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举人千金,以后小名就不要叫了,家里人都得称大姑娘才好。于是,家里从上到下,都不再称呼安然的小名,长辈叫然姐儿,下人称呼大姑娘。安然自己也把囡囡的自称改了。   贺明朗又说家里没有规矩不行,结果就是寄秋被打,现在家里的下人可是规矩多了。   一行人带着礼物坐了五辆马车,早上出发,傍晚才到。   下了马车,安然不禁被眼前的院子吓了一跳!   老宅什么时候翻新扩大了?看看这个院子,足足有以前的三倍大。竟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三进的四合院,比他们在县城住的房子还宽敞。   三进院子,赵家三个兄弟一人一进,但因为赵世华住在县城,他的那个院子暂时由赵家二老住着。   “爹爹,爷爷奶奶什么时候盖的新房子?”安齐忍不住问道。原来不但安然不知道,就是安南和安齐也被眼前的房子吓了一跳。   赵世华呵呵一笑道:“四月底我回来的时候,让你爷爷奶奶大伯三叔请人盖的,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安然不禁感叹,这只怕是附近最大的宅子了,估计前几个月舅舅给的银楼的分红大部分都在这里了。不过大堂兄成亲,娶的又是官家千金,没有新房子可不成。   赵家二老早得到消息,带着赵家老大老三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他们到了,赶紧迎了过来。   大家相互见过礼,便簇拥这赵世华和贺明朗到了第一进院子的堂屋里坐下来。贺明朗作为赵世华的结义兄弟,也正式参拜了赵家二老。但因为贺明朗是举人,而赵家二老只是平民,他也不过微微鞠躬就行了。   赵家二老早得了信知道儿子的结拜兄长要来,表礼什么的也准备好了,但也不过是容氏亲手绣的一个荷包罢了,里面装着一块品质较好的松烟墨,这还是赵世华帮他们准备的。   男人们留在堂屋里喝茶说话,女人们带着跟着赵世华回来的几个仆人去准备饭食,收拾屋子。王氏托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远远地看着顾宛娘呼奴使婢,心里羡慕得不行。   安然却急匆匆地跑去看三婶婶的儿子,她的堂弟赵安平。   这个小家伙才一个多月,安然过去的时候,正睡得香呢!她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人家的脸蛋和胳膊,小家伙却没有醒,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让安然觉得这胖乎乎的小娃娃非常可爱。   “三婶,弟弟什么时候醒呀?”   何氏笑道:“等他饿了、尿了,就醒了。”   “弟弟真可爱!他的手怎么就这样小呢?”安然拉起小弟弟的手,看着那细细的手指上,连细如丝的血管都能看到,指甲却长得长长的,那柔嫩的皮肤让安然的心也跟着揉软起来。“三婶,小弟弟指甲怎么这样长呀?该给他剪了吧?要是抓伤了脸可怎么办?”   “小孩子不能动剪子的,等会儿三婶帮他咬了就是。”   “哦。三婶,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   安然不想去大伯母家里,又不想跟在爹爹身边,那个贺伯父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让她很不舒服。无奈之下,只能到三婶这里来了。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乡绅们都赶来拜见赵世华,又听说此次乡试的解元也在,更是恭维不已。   赵世华和贺明朗都不想与这些乡绅应酬,适当地收下礼物,寒暄了几句,很快就打发了他们。   却说王氏自从三月间得了那样一场教训,如今可真是老实多了,比如今天这样的日子,乡试的解元来了,她都没有出来,还真让人有些不适应。   上次赵世华回来就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王氏好像挺怕他似的,不过这种话他又不好问,便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给南哥儿定下这么好的婚事,她心里感激。   王氏知道儿子竟然能娶到官家千金,自然得意,但想着新娘子的哥哥,那位钱大人的大少爷,她心里又害怕,对于摆婆婆谱给儿媳妇下马威什么的也不敢想。   如今赵世华中了举人,家里一下子成了书香门第,连安淑和安柔也成了抢手的姑娘,十里八乡到处都有人来提亲。不过一般的人家她可看不上,他们家南哥儿可是县令大人的女婿,以后也要考秀才考举人做官的,怎么能随便许人呢?   王氏选好了三家,目前正在犹豫。   一家是个秀才,不过年纪有些大了,今年都三十二了,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去年死了原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续弦。据说这位秀才之前一直在外给一个大官当师爷,也挣下了一份不薄的产业,可是这年龄也未免太大了点。   一家是商户人家的小少爷,今年才十七,也在县学里读书,与南哥儿也认识,听说长得一表人才,书也念得好。这家家境最好,可毕竟是商家,王氏有点看不上。   一家也是书香门第,父亲是个秀才,在乡下开了一个馆给附近的孩子启蒙。那家的孩子今年十八岁,据说人品学问也不错。这家倒是书香门第与他们赵家门当户对,可是据说家里很穷,不过勉强能糊口罢了,王氏想着女儿嫁过去,只怕要吃苦。   与丈夫商议,丈夫偏向于第三家,那个秀才的儿子。若是在赵家发达以前能有这样的人家来提亲,王氏肯定要乐翻了。可现在不同了,他们赵家很快也要变成官宦人家了,女儿怎么能嫁给家世这样差的人呢?   看到赵世华和顾宛娘回来,看到十里八乡的乡绅老爷们都来拜见他们,王氏羡慕极了。她想,总有一天,她要比顾宛娘更风光!   第二天,赵雨荷和赵云杏都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来了。   大姑父张骏山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脸汉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被大姑姑管得服服帖帖的。张家的表哥表姐表妹们跟安然都不熟,不过只看了几眼,安然也能看出几分来。   大表哥张一平像大姑父,也是个老实人。二表哥张一顺像大姑姑,那眼珠子转的,满脸含笑,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大表姐张桂香的性格脾气也有些像大姑姑,总想着占便宜。小表妹张桂兰才三岁多,除了喜欢吃,还看不出别的来。   小姑姑和小姑父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来了。   安然倒是很喜欢内向的魏秀芹,虽然羞涩,但很有礼貌。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但魏秀芹显然还记得安然,到了赵家就跟在安然后面当小尾巴了。   安然看了看熟睡的小表妹魏秀雅,发现不如堂弟赵安平长得壮实,但五官生得很秀气,与小姑姑长得很像,将来一定是个小美人。   赵世华一直有些担心魏清源,但真正见了面,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妹夫。   或许魏清源的性格有些迂腐,但心胸敞亮,恩怨分明,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没能考中就仇视嫉妒考中的赵世华和贺明朗。其间听他说话,半点酸味儿都没有,反而很是感激赵世华之前对他的提点,只是遗憾自己没有听进去。他又很是真诚地恭贺赵世华和贺明朗高中,又恭贺他们义结金兰,情绪一直很稳定,并不见半分失落。   很多时候大人说话都要把孩子打发开,因为有些话是少儿不宜的。所以,很快安然和魏秀芹就被打发回房了。   安然取出自己的零嘴招待表姐,又将两位堂姐请来,四个女孩子坐在一处做针线。   大堂姐安淑的女红之前是顾宛娘教导的,至少也学到了顾宛娘一半的本事,在远近都是有名的。安柔性子跳脱,坐不住,虽然跟姐姐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相差却极大,估计也就是安然的水平。   小姑姑出嫁前也是顾宛娘指导的女红,而且魏家老太太刘氏以前就是以刺绣为生的,自然做得一手好针线,将魏秀芹也教得很好。四个孩子当中,她的针线只比赵安淑差一点点,让安然敬佩不已。   这次赵世华回来,是要履行诺言,为祖宗建宗祠的。可他不过中了举人,还没有出仕,并没有一下子就变成有钱人,而县里那些送礼攀交的,想要投田的,他也不敢全都收下。   赵世华知道吃人嘴软,像那些田地啊,宅子啊什么的,他都没有要,只留下人家送的贺礼登记造册,等以后人家家里有喜事,再送些差不多价值的礼品过去还礼就是了。   而建宗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哪家有钱就能建宗庙的。首先得上报县里得到审批,而后才能动工。   有了宗祠,就得有祭祀才行。因此,赵世华又将家里余下的钱拿出来买田地作为祭田。   附近大多都是姚老爷的地,听说赵举人想买祭田,第二天就赶了过来,要送他三百亩上好的良田,又想将自己名下的田地投在赵世华名下。   因举人可以免税,所以赵家的地全都改在赵世华名下,村里其他几户人家也送了礼过来,想要投田。赵世华念着乡里乡亲的,而且那些地也不多,就答应了。他知道乡亲们也不容易,也没要他们的银子。   但姚老爷的田地实在太多了,他要是答应下来,县里的田税只怕就要少十分之一。   赵世华本性正直,觉得凡事应适可而止,因此说什么也不敢收,让王氏背地里好一通埋怨,就是赵世荣和赵世福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是不理解的。   他好说歹说终于让姚老爷同意赵家用银子买。不过,姚老爷将价格压得很低。本来像这样的良田怎么都要十多两银子一亩的,他却只收五两银子一亩,赵世华几乎将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了,也只买了一百亩地。因为心里过意不去,赵世华还是接受了姚老爷五百亩地投到自己名下,好歹也能为姚老爷省点钱。   贺明朗看赵世华做事这样小心谨慎,不贪多,心中也颇为欣慰。他暗忖,若易地而处,他估计自己做不到像赵世华这样理智。   在王家村住了五天,贺明朗就要回家去了,赵世华也带着家人回县里去,毕竟安南和安齐还要读书呢!   贺明朗离开前问赵世华明年是否要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   赵世华摇头,说自己要好好温习经史,打算下一科再去京城参考。贺明朗想起林学政的话,也没有再劝。他想,与其明年参考勉强上榜,在二甲之外,不如好好复习三年,而后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回到县里,因为钱家和赵家联姻,两家倒是经常往来,但安然一直被娘亲拘在房里不让出去,还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小丫头玉兰看着,竟然再也没有见过钱锐,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东西。   就在赵世华回县城不久,老家就传来王氏产女及堂姐安淑的婚事定下来的消息。   王氏在十月初五那天顺利产下一个女儿,取名安惠。因为腊月就要娶媳妇了,王氏急着把女儿安淑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她考虑再三,还是许了那商家之子,姓许,名腾,字翔云。估计也是看顾宛娘娘家有钱,她眼红了这么多年,如今她总算也靠上了有钱的亲家,再也不用羡慕顾宛娘了。   赵世华得到消息,问过南哥儿那许翔云在县学里的情况,不由有些担心。据安南所说,许翔云倒是个聪明的,很懂得专营,但是读书却不踏实,只怕不是走科举的料,多半还是要回去执掌家业从商的。可是以他们赵家现在的家世,实在没有必要与商家联姻啊。   可惜他只是叔父,人家父母决定的事情,他又能如何?   安南知道了,不禁很为姐姐担心,钱家知道了,也颇有些不满。要知道在古代,亲戚的亲戚,拐着弯也是亲戚了。   腊月很快就到了。   初三那天,钱家就将新娘子的陪嫁送到了赵家老宅的新房里。整整三十二抬的陪嫁,像床、茶几、椅子、凳子、衣柜、梳妆台、子孙桶等家具全都是黄花梨的,做好的衣裳每季六套再加六张上好的皮子,崭新的衣料有二十几匹,还有金银珠宝头面首饰四套,等等。估计怎么都要五百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喜得王氏合不拢嘴。   乡亲们都来看热闹,看到那么多的陪嫁,不由羡慕不已,对王氏好一番恭维艳羡,直把王氏美得嘴角差点翘到天上去。   初六那天一大早,赵安南直接从县里二叔家发了花轿去钱府接新娘子,而后依然还是坐马车到王家村。   等赵安南将新娘子带入喜堂,天都要黑了,却正是拜堂的好时候。   拜过天地父母,夫妻交拜之后,钱颖被送入洞房。   对于父亲给自己找了个小丈夫,钱颖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不算太反感。就像姨娘说的,她一个庶出的姑娘,最好的出路就是嫁一个寒门学子,只要以后丈夫出息了,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其实钱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想着丈夫比自己还小,他们要两年后才圆房,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不过听说丈夫才学不错,连哥哥都称赞的,又对丈夫充满了期待。   安然早几天就回了老家等着喝大堂兄的喜酒,小姑姑回来帮忙,把秀芹也带过来了,几个孩子也能玩到一处去。几个孩子偷偷去看了新娘子,发现这个嫂嫂(表嫂)长得好看,人也和气,不由得心里也为大堂兄欢喜。   婚后三天,安南带着新娶的媳妇儿回娘家。安然一家却没有回县城,年关将近,他们都要在老家过年。   顾宛娘与赵世华商议着,将给县里各家及江阳贺家准备的年礼陆陆续续地派人送了出去,同时,也陆陆续续收到各家送来的年礼。   如今,顾家对赵家越发好了,年礼特别丰厚。据说,现在想嫁给顾胜武的姑娘多不胜数,可是顾胜武一个都看不上,说是不急,要等姐夫中了进士再成家。   赵家本来是分了家的,但因为赵世华中举,又拿钱盖了这么宽大的房子大家一起住,便又重新住在了一起,只不过家里的开销都是赵世华的。但田里的事情还是赵世荣和赵世福在管。当然,现在他们也很少亲自下田了,农忙的时候直接请短工就行。   转眼就到了年底,廿四封印之后,钱鹏阳就带着家人启程去京里了,而新上任的县令要开了年才会来。   过年,是个团圆的节日,不但百姓,皇家也是如此。   过了年三皇子就十六岁了,李皇后很贤惠地跟皇上商量,是不是该给三皇子纳妃了。   杨昊想了想,道:“纳妃先不急,等两年再说。先给她指几个宫女伺候吧!”   皇后含笑应下,随即就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四个宫女送去了三皇子府。   杨彦接了皇后懿旨,进宫谢恩。   皇后一副慈蔼的样子,不经意地说道:“本宫本来跟皇上说你也不小了,该纳妃了,但你父皇说是要再等两年看看。足见你父皇心里是看重你的,想个你选个好的才放心。本来本宫还想向皇上进言,我们李家还有位嫡出的姑娘等着皇上给指门好亲事呢!”   杨彦心中一动,回道:“李家乃是我大隋八大世家之首,李家的姑娘何等尊贵,必能得配高门,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让杨彦告退出宫了。   回到皇子府,他的两名伴读及其他几名心腹已经等着要给他庆祝了。   杨彦淡然道:“不过是多了几个宫女,有什么好庆祝的?”   “哦?这么说来,三殿下早就开过荤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伴读独孤凯调笑道。   杨彦不接这话,反而轻笑道:“皇后还想将侄女嫁给我做正妃呢,是不是更应该庆祝?”   “真的?”   “皇后想做什么?”   “莫不是皇后看重殿下,想要抛弃二皇子而选择殿下您?”   “不会,二殿下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如同亲生,又素有贤名,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她这是想替二殿下拉拢三殿下?”   “管他的呢,背靠大树好乘凉,李家愿意嫁,殿下娶回来就是。反正对我们没坏处,说不准以后李家看我们殿下更得人心,就支持我们殿下了呢?”   “嗯,说得不错!皇后无子,与其支持没有李家血脉的二殿下,还不如支持李家的女婿三殿下呢!毕竟以后殿下有了孩子,那可是实打实的李家血脉!”   “不错不错!”   “二殿下当初不肯娶李家的女儿,以后李家未必会一直支持他。”   杨彦一直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然而听到这里,他却不得不开口道:“好了,你们可以打住了。李家的女儿,本殿下是不会娶的!”   众人一怔,齐声道:“为什么?   第五十九章三皇子的心意,极品婆婆   杨彦没有向众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会娶李家的女儿,更没有说,除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他谁都不会娶。大家跟着他不过是为了权利,都是为了助他登上九五之位,求一个拥立之功。可是他跟他们不一样。他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要权利,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然后有实力保护她,如此而已。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他就坚信,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她也在这里。好多次他都感觉到她在,可是他风头也出得差不多了,却没有找到她一点消息。按说这次的标点符号已经在全国推广,射雕也在各地的茶馆酒楼开说,他不能想象还有什么地方是没有读书人也没有茶馆的。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他呢?哪怕让人到皇子府留个口信也好啊!   眼看朝中局势越发不好,他年纪见涨,大哥二哥拉拢不成,只怕就要下手除掉他了。他估摸这自己多半就要离开京城避祸了,可是她如果找来,他却不在,可要怎么办才好?不行,他得安排好才行。   想到这些,他哪有心情让属下“庆贺”,不过是多了几个女人,还是皇后的探子,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殿下,您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殿下,不要紧,第一次很多人都经常不成功,多试几次就好了……”   “你们都可以滚了——”   杨彦怒而起身,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开个玩笑竟然踩到殿下的痛脚?不会吧?真的是第一次不成功?   离开那群好友兼属下,杨彦又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用了晚饭才回到后院。迈进自己居住的安然居,就见四名花枝招展的少女迎上来,一个要帮他解披风,一个要帮他擦脸,一个端着热茶,一个送来手炉,四人脸上都带着少女明媚的笑容,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杨彦微微一怔,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本殿下自己来!你们先去外面等候召见!”   四名少女甜美的笑容微微一僵,转而便乖巧地行礼退下。   杨彦自己去屏风后面沐浴梳洗,换了寝衣出来,才唤人道:“进来!”   四名少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排成一排裣衽行礼,面上都带着甜美期待的笑容望着他。   杨彦仔细观察了四个人,点了一名少女留下,便挥挥手让其他三人都出去。   被点名的少女不禁两眼放光,待同伴们都出去了,她正要挨过去服侍杨彦宽衣漱,就见杨彦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怔,伸出去手便缩了回去。   杨彦走到一旁铺着厚厚褥子的圈椅上坐下来,眯着眼睛冷声问道:“想活命吗?”   那少女一惊,立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杨彦没叫她起来,也没叫她停下,只冷声道:“想活命也容易,只要分清楚谁是自己的主子就行。”   “奴婢既然到了三殿下身边,自然就是三殿下的人!奴婢万万不敢背叛殿下。”   是他的人?不敢背叛?当他是傻子呢?杨彦嗤笑一声道:“本殿下就给你一次机会!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说完,他便起身往内室走去。   那少女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可是,三皇子没有说让她进去啊?她要是自己进去了,是不是就是不听主子话?   杨彦没让那少女纠结太久,因为他很快又出来了。他将一只木盒子扔在那女子身前道,“今晚你就睡在外间,什么东西都不许动。若胆敢进入内室,杀无赦!明天如何回复皇后,你最好想想清楚。”   吩咐清楚,杨彦便进入内室休息了,倒是不怕那女人半夜起来爬自己的床。刚才那句“胆敢进入内室杀无赦”的命令,不是给那女人听的,而是下达给自己暗卫的。   那少女颤抖地捡起木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块白色绸帕……   今年过年赵家非常热闹,不但亲戚朋友都上门拜年,就是县里很多乡绅老爷也来给赵世华拜年,话里话外还是想投田。赵世华坚持自己的原则,地少的,可以考虑,像姚老爷那样的大地主则坚决不行。   于是,那些人又辗转找到赵世荣赵世福,找王氏何氏,找赵家二老。   赵家二老听儿子的,儿子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这一处谁都攻不下。   赵世荣听了赵世华的说法,虽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有这样的好处为什么不收?就是收了那不也是光明正大的么?但举人是自己的弟弟,不是他自己,所以他也只能听赵世华的,谁来说都不松口,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   王氏受了上次的教训,真是改了不少,尽管看着人家送来的礼两眼放光,还是忍痛全都退了回去。   赵世华刚回来,容氏就特意过去给她打过招呼,她要是敢收下别人的礼擅自揽事,就让赵世荣休了她。想起休书,王氏不得不老实起来。   赵世福和何氏想起从前的苦日子,再想想现在的幸福日子,觉得很是满足,自然是二哥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   除夕守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也没有分什么内外男女,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各自听到的趣事以及对来年的期待,桌子上准备了茶水点心零嘴,孩子大人都时不时吃一点,这样比较不容易犯困。   安然靠在爹爹胸口,看着桌子上的核桃松子,居然一点胃口都没有。就连安齐剥了来给她,她也不过象征性地尝了一口,就摇头不要了。她听着大人说话,努力撑到了亥时末,就再也撑不住靠在爹爹怀里打瞌睡了。   这时,她忽然听到爹爹说:“那天回县里送钱大人上京,遇到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了?二叔说说看,我跟您一起去的,怎么没看到?”岳父上京,安南这个女婿自然要去送行的。   赵世华回忆起那天在江边送走钱大人一家,他正要转身上马车,就见一从未见过的少年走过来,躬身问道:“请问公子可是项少龙?”   项少龙?没听过。赵世华只当对方是认错了人,便回道:“这位小哥可是错认人了?敝姓赵,名世华,字盛林。不知那位项兄可是与盛林容貌相似?”   那少年却不直接问答赵世华的话,反而又问道:“公子可知道韦小宝?”   赵世华摇头:“真是对不住,小哥你真的认错人了。盛林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那少年又奇怪地看了看赵世华,最后留下一句:“若赵公子想起这二人来,可以进京共谋大事。”而后就很快消失在码头上。   赵家人只觉得稀奇,赵茂生感叹道:“许是认错人了吧!不过,听说我们赵氏祖上也曾官拜柱国大将军,可惜后来没落了。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只听说繁华得很。”   容氏取笑老伴:“连县城都没去过呢,还妄想什么京城。”   赵世华立即道:“是儿子不孝,应该早日接二老去县里住的。要不年后爹娘跟我一起去县里住吧!”   容氏摇头道:“我们就是说说罢了。人老了,哪儿都不想去。”   王氏撇撇嘴道:“娘啊,听说县城里好多好东西,去看看有什么不好?媳妇儿想去还去不成呢!”   赵安南立即道:“娘,等儿子将来出息了,一定带着您去。”   王氏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得意地笑道:“我家南哥儿就是孝顺!娘等着你考秀才,中状元!”   大家虽然觉得王氏的话有些狂妄,但至少也是个好念头,读书人谁不盼着中状元呢?难得这一次,也没有人反驳王氏的话。   众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而安然却早已经清醒过来,哪里还睡得着?看来菜籽油和再生稻还是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只是他以为穿越的那个人是爹爹。共谋大事?   他还是想要争夺皇位吗?   “爹爹,你明年要去京里赶考吗?”安然着急地问道。如果爹爹去了京里,如果三皇子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最早提出来的,他会怎么做呢?是高兴找到老乡从而照顾他们一家,还是害怕被人知道底细杀了她灭口?   赵世华摸摸安然的头道:“明年不去,爹爹等三年再考。”   赵茂生点点头道:“等三年也好。你在家好好看书,也指点指点几个孩子和清源,要是清源三年后能中举,你们正好结伴一起去。”   赵世华含笑点点头道:“南哥儿学问不错,以后多问多听多看,三年之内考个秀才应该问题不大。齐哥儿还要努力才行,也争取五年内考个功名吧!”   “是,多谢二叔!”   “儿子一定会努力的!”   子夜过后,一家人才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在老家住了大半个月,安然与堂姐表姐们倒是处得不错,大堂姐的婚期定在三月,现在正努力绣嫁妆,王氏也在为大堂姐准备嫁妆。为此,她三天两头找顾宛娘和赵世华诉苦,说举人家里的姑娘出嫁,嫁妆薄了不好看。   赵世华和顾宛娘本就不是小气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拿了钱盖了房子大家一起住,还负责一大家子的开销,只是王氏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   尽管王氏让人厌恶,但安淑是赵家长孙女,是赵世华和顾宛娘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少疼她,那孩子本来像父亲,宽厚忍让,也让人喜欢。现在一大家子人要养,还有人情往来仆人长工,开销也不小。顾宛娘算了算帐,将必要的钱留下,又挤出一百两银子来给了王氏。之前她已经给过王氏两百两银子了。   王氏接过来,口中不住地赞道:“还是她二叔二婶疼她,以后她也不会忘了二叔二婶的。”   王氏乐呵呵地回去了,紧接着就去了赵安南房里。她当然不是去看儿子的,而是特意去看儿媳妇儿的。   或许是钱颖的出身,王氏倒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摆过婆婆的架子,反而像疼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她关怀备至。钱颖心中感动,对王氏也很敬重,时不时地送她些东西。首饰啊衣料啊皮子什么的,只要王氏赞一句,她就送给她。不过王氏虽然贪得无厌,却还知道细水长流,没有三天两头地要儿媳妇的东西,甚至有时候还要推让一番才肯收下。   为此,钱颖觉得大哥一定是误会婆婆了,竟然让她小心婆婆,别让婆婆做蠢事。可是嫁过来这些日子,她觉得婆婆真的是很和善的一个人啊!   “娘,您来了!快进来坐!”钱颖赶紧将婆婆扶到主位上坐下来,又亲自倒了茶递过去。   王氏放下茶杯,拉着钱颖的手不住地夸赞道:“我们南哥儿真有福气,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出身好长得俊就不说了,最难得这样温柔孝顺。这也是娘的福气,你不知道,娘现在出个门见到以前那些老姐妹,她们有多么羡慕我娶到你这样好的儿媳妇。我就跟她们说了,她们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我们南哥儿媳妇不但是官家千金,长得貌美如花,性格脾气更是好得没话说,对我这个婆婆就跟自己亲娘似的,比我两个女儿还贴心……”   钱颖被王氏一通夸赞,只觉得心里跟喝了蜜似的。以前听姨娘说起婆婆怎么刁难儿媳妇,她也担心过,没想到自己福气好,竟然遇到这样好的婆婆。她和婆婆关系好,丈夫也高兴。虽然两人还没圆房,却是每天都要一处吃饭,有时候还一处看书的。这一刻,她是多么感激父亲和哥哥给她找了这么好的人家啊!   “对了,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您帮大姐准备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唉,娘正在为难呢,这不是来找你拿主意的嘛!来,快坐下,快坐下!”王氏拉着钱颖坐在自己身边,“你也知道娘和你爹几个月前还在地里种地呢,我们村儿里嫁个闺女若有个三五两银子的嫁妆,就算是很丰厚了。可现在你二叔中了举,南哥儿又娶了你这个官家千金,你大姐嫁的又是县里的有钱人家,娘这心里就没底了。不知道要陪嫁些什么才好,真担心我的淑姐儿嫁过去被人家看不起,受委屈。”   钱颖忙安慰道:“娘您别担心,您把嫁妆单子给我瞧瞧,我帮您看看。”   “嫁妆单子?嫁妆还有单子吗?你也知道,娘不识字的,这个,唉,真是丢死人了。”王氏装模作样地捂着脸,一副羞愧的样子。   “娘您别这样说。不识字的人多了,有什么好丢人的?就是很多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也有不识字的呢!您快别难过了,您说,我帮您写吧!”   “那就麻烦你了。呵呵,我就是福气好,有个孝顺又能干的儿媳妇!”王氏又适时地夸了一句。   而后,王氏说,钱颖写,时不时地还要讨论一下。   “娘啊,您这个床打算用什么木材?”   “这个也要写上去?”   “当然了,不同的木材价钱可不一样。”   “那依你看用什么好?”   钱颖想了想道:“那许家可是县里仅次于周家的富商,平日里就喜欢跟周家斗富,大姐姐嫁妆若是不好,只怕真的会给人笑话。我看还是用黄花梨的吧?”   “好,我儿媳妇说好肯定就是好的。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钱颖把黄花梨的拔步床写了上去。想到拔步床,她又忍不住暗自感叹。据说,这拔步床还是七十多年前从窦氏家族流传开来的呢!窦氏家族早就覆灭了,但无忌公子留下的很多好东西百姓都还在用。据说,就是这科举制,也是无忌公子主持制定的。   “娘,这衣裳四套有些少了吧?至少也要六套或九套才好。”   “那就九套吧!”   ……   婆媳两个商量了一下午,总算把这嫁妆单子拟出来了。钱颖照着单子念给王氏听,王氏听得糊里糊涂的,记住了这个又忘记了那个。最后,王氏满脸羞愧,满眼期待地望着钱颖道:“好媳妇儿,你看娘不识字,这记性也不好,不如娘把银子都给你,你帮娘把这些东西采办回来吧!正好你的人对县城也熟,要是让娘来办,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上哪儿买才好。”   钱颖倒没有想别的,既然婆婆这样相信她,而婆婆确实对县城不熟有难处,她这个当儿媳的怎么能不帮忙呢?于是,她没有多做考虑便点头应下。   “娘放心,儿媳一定帮大姐姐把嫁妆置办妥当的。”   王氏拉着钱颖的手不住地说着感激和夸赞的话,说得钱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才从怀中摸出刚才顾宛娘给的一百两银票递给钱颖道:“这是你二婶刚才给的,你先拿着,娘屋里还攒了点钱,等会儿娘再给你送过来。”   钱颖毫无心机地收下银票,再次保证一定会把姐姐的嫁妆置办好的。   而后,王氏就回去了。   第二天,钱颖就让人去县城里帮姐姐采办嫁妆。因为许家就在县里,这些东西也不用拉回来,钱颖让人给顾宛娘说了一声,采办好直接放在赵世华典的那个院子里就行了。   可是,等了几天,钱颖都没收到婆婆说会送过来的钱。眼看婆婆之前给的银子已经用完了,自己也已经贴进去两百多两了,她不急,她的奶娘丫头都要急死了。   钱颖的奶娘和丫头都认为王氏是故意想坑害自家姑娘的,但钱颖不信,还将奶娘和丫头都训斥了一顿。   这天晚上她去给王氏请安,迟疑着要不要问问婆婆是不是还有件事情忘了,可总是张不开口。却不想王氏反倒主动问起她安淑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钱颖正要谈自己的难处,王氏又忽然拍了一下额头,一副恍然想起来的样子道:“呀哟,你看看娘这个记性。娘说了要把这些年攒的私服钱都给你的,竟然忘记了。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娘忘了,你就该提醒娘一句才对啊。好孩子,这些天让你急坏了吧?你等一下,娘这就去拿!”   不大一会儿,王氏就带着自己攒的钱回来了。   看起来囊鼓鼓的一大包,用一块蓝色碎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王氏小心地把这包袱放在了钱颖怀中,黯然道:“这是娘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你也不用省着,该怎么花就怎么花。”   钱颖没想到这么沉,哪里抱得住?还是奶娘及时上前来接了过去她才没有摔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这些天可是把你累坏了,娘不心疼,我们南哥儿都要心疼了。呵呵!”王氏把钱给了,就打发钱颖回去了。   “娘,哪有您这样取笑媳妇儿的?”钱颖还没有与安南圆房,脸皮子薄,一说就脸红,跺着脚就跑了出去。   可是,回到房里打开包袱,她便呆住了。   包袱很沉,里面都是钱,可是,里面只有二十多两散碎银子,其他的都是铜钱,全部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两银子……   钱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急得都要哭了。   奶娘一看就知道是王氏在算计自家姑娘,让钱颖立即去找王氏说清楚。给一百五十两的银子,就想让他们家姑娘变出三百多两的嫁妆,这也太黑心了。她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样算计儿媳妇嫁妆的婆婆!   “可是,娘已经说了,这是她全部的积蓄了,我上哪儿要银子去?”   “要不把那些买回来的东西卖掉?好歹也能换回些银子来。”   钱颖摇头,都买回来放在二叔那里了,她怎么好意思又拉出去卖掉?   王氏生怕钱颖就此恨上她,还总是一副不知道价钱的样子,经常问她:“听说县里什么东西都贵,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可是娘没用,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就攒了这么点钱……要是钱不够使,你就找你二婶要去,现在她当家,照说家里的姑娘出嫁,嫁妆也应该她出的。”   钱颖是知道赵家情况的。赵家现在的一切都是二叔挣回来的,二叔大方,将一家子都一起养了。可不能说二叔大方,他们就能厚着脸皮跟二叔二婶要钱啊!钱颖第一次对婆婆的话有了不同意见。听婆婆的话,她怎么觉得婆婆那么无耻呢?   第二天,钱颖从侧面探听了一下顾宛娘的意思,知道家里开销大,二叔又不肯收那些大老爷的投田,家里真的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大姐办嫁妆。因此,自己的事她也没好意思提。   最后,这个哑巴亏还是钱颖自己吞了。   却说皇帝自从见了赵世华的试卷,就对他上了心,忽然下了一道暗旨,让人将赵世华的详细情况调查了一遍。   接近年关时,杨昊就拿到了调查结果。看到赵世华不肯收地主乡绅的投田,他心里不禁涌出些感动和赞赏来。   自从科举制制定以来,为了鼓励寒门子弟读书参加科考,所以才有举人不纳税的政策。朝廷原本想着寒门子弟读个书不容易,往往是倾尽全家之力才能供一个读书人出来,又担心他们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这才有了这么一条政令。   谁知,那些寒门子弟一旦咸鱼翻身考中举人,就大肆收受乡绅们的投田,从中牟取利益,将朝廷的赋税收到自己腰包里。几十年来,国家的良田是越来越少,赋税自然也跟着下降。要不是商业发展快,商税收入逐年增长,朝廷要修个河堤,灾年赈灾都挤不出钱来。   相比之下,这个赵世华虽然也收了投田,却极有分寸,还一直将国家利益放在心上。杨昊越发好奇看重起这个人来,这在杨昊近二十年的皇帝生涯中还是第一次。他居然去关注一个出身寒家的举人,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没有人知道杨昊心里的想法,他觉得,这个赵世华好好调教一下,或许是宰相之才……   因新任县令正月十五前必须到衙门报道,赵世华十二那天就带着一家连同安南一起回了县里。钱颖也以为姐姐置办嫁妆的名义跟来了县里,与安然住一起。   顾宛娘在知道王氏将采办嫁妆的事情交给钱颖之后,无意中感叹了一番道:“你二叔不肯收人家的投田,家里现在确实不宽裕。二婶也是没有办法,东挪西凑的,才凑了三百两银子给你娘,也不知道够不够。其实我知道许家有钱,咱们就算给你姐姐置办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到了许家也不够看。可不管怎么说,淑姐儿总是我们赵家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不能委屈了,咱们总要尽最大努力才对得起她。唉,当初如果不是选了许家,而是那清贫的秀才之子,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了……”   钱颖听了很想哭,这才明白自己真的被婆婆耍了。   正月十三日,新任县令卢大人到任了。   赵世华作为合江县的举人,又是前任县令的师爷,自然要去迎接的。   卢大人名建,字晨星,二十七八的样子,没有带家眷,只带了四个美貌的侍女。据说这位卢大人出身大隋八大世家之一的卢氏,是通过举荐为官的,没有走科举。   卢大人的风度是赵世华从未见过的,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平日的穿用气度却好似侯门公子,什么都讲究。他面容俊美,没有留须,头戴碧玉冠,也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宝蓝色锦缎常服,刺绣简单,绣工却极好。   接风宴上,赵世华见他连使用的碗筷都是自带的,白玉小碗,象牙筷,银制的调羹,侍女不帮他将菜夹到碗里,他是不会主动夹菜的……   赵世华暗忖,这也太讲究了。他好歹也在江阳见过林学政和李知府,据闻李知府也是出自大隋八大豪门的李家,但也不见人家这样讲究。赵世华很怀疑,这位卢大人到底是来当县令的,还是来享乐的。可享乐也不该来这里啊!合江县可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   席后喝茶,赵世华再一次闪了眼睛。以前觉得大哥煮茶讲究,现在看了这位卢大人,才知道大哥那什么都不算。   看看这位卢大人,四个侍女,一个焚香,一个净手而后弹琴,一个看着炉火,剩下那个净手后缓缓穿过熏香袅袅琴音铮铮,这才在茶具钱坐下来,这才是泡茶的。虽然泡茶的步骤也差不多,但不得不说,在这样香艳的氛围中,看一位美貌女子泡茶,的确是一种享受。这茶喝起来也似乎更香了些。当然,也很有可能人家用的茶就比赵世华以前喝过的茶都要好。   赵世华原本以为茶喝完了,就该散了,却不想那位卢大人竟然开口留他。   “其他人都回去吧。赵举人请留步。”   赵世华以为卢大人叫住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前任的师爷,倒也没有多想。果然,卢大人第一句话就问:“赵举人曾给前任当过师爷,帮着前任处理过政务?”   赵世华恭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话,学生中举前一年是钱大人的师爷,曾帮着钱大人处理过政务。”   “也就是说,合江县的政务,你都是熟悉的了?”   赵世华谦虚而恭谨道:“不敢说熟悉,大人若有疑问,但请问询。”   却不想卢大人下一句话却让他怔在了当场。   只听那卢大人轻描淡写道:“不必了。你依然回来给本公子当师爷,好处少不了你的,以后这合江县的政务就全交给你了,没有大事,你就自己做主,不必问询本公子。   本公子这四个美婢,也赏你一个,你自己挑吧!”   第六十章赵家下狱,皇帝震怒   赵世华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他脑子理解有问题?见过狂妄的,但没见过这样这样狂妄的!好吧,你是高门公子,你了不起,但我赵世华也不是你的奴仆啊!   若这位卢大人好好说,赵世华为了这一方百姓,为了熟悉政务,适时了解朝廷动态,就是给卢大人再当三年师爷也没什么。可卢大人这话怎么听都让他觉得不舒服,文人气节里的那股子倔强劲儿就出来了。   “多谢大人看得上学生,”赵世华虽然心中不忿,但还算有脑子,语气没有过激,姿态上仍然显得颇为恭敬,“只是学生此次中举后,林大人曾言,说学生在经史上还颇有不足,让学生在家好好读书。因此,也只能辜负大人好意,请大人另选贤才了。”   卢晨星听了赵世华的话,讶异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细细审视了他一眼,挑眉道:“怎么?还不乐意?就算你现在动身去京城,会试上高中两榜进士,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县令之位。本公子不用你去长安赶考,直接让你做了这一县之主,你还跟本公子说不乐意?嗯?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如果条件不算太过,本公子就允了。”   赵世华心里的气是腾腾腾往上冒,可是他知道自己虽然中了举人,却没有根基,完全不能与高门大阀出来的公子硬磕。于是,他仍然恭谨地鞠躬行礼道:“大人误会了,学生不是想得什么好处。学生是认为大人才是朝廷认命的一县之主,学生不敢逾越。而且,学生确实打算闭门读书三年以补自己经史不足的缺憾,绝非敷衍公子,如若不然,学生已经动身去京城赶考了。”   卢晨星皱眉,他现在有些摸不准赵世华是想要好处还是真的迂腐不想给自己当师爷了。来之前,上面可有交代,让好好笼络这个赵世华,势必将他拉到他们这条船上,难道他给的条件还不够好?都许他做主县里的政务了,又将自己心爱的美婢赏他,这赵世华是不是胃口太大了点?   卢晨星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赵世华要的不是好处,不是女人,而是尊重。如果他好言好语诚意相请,赵世华根本就不会推迟,必定将这合江县治理得妥妥当当的。   “赵举人,你可要想好了。跟了本公子,你就是我卢家的门人了,等你中了进士,以后也自有我卢家一路照拂。你若是不识相,哼哼,本公子做好事不在行,给人下下绊子还是很容易的。”   这可就是红果果的威胁了。赵世华原本还没想到这些,只觉得要是答应了,以后天天得在这位公子哥面前奴颜婢膝,实在难以忍受。要知道当初跟在钱大人身边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秀才,钱大人可是对他礼遇有加的。如今听这位卢大人这么一说,再想起朝中哪些个党派门阀之争,他更不会趟这趟浑水了。他早就明白,作为寒门出身的举子,哪怕今后中了进士,也永远只能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   “请大人恕罪,学生才疏学浅,无法担此重任。天色已晚,还请大人早些安歇,学生告退了。”赵世华恭敬地鞠躬行礼,随即便转身离去。   卢大人眯着眼睛看着赵世华的背影,忽然抓起桌案上一只茶杯用力的扔了出去。“哐——”茶杯撞在门柱上,随后便落到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世华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已经吃过晚饭。顾宛娘和侄儿媳妇儿钱颖在做针线,安南和安齐兄弟两个在书房看书。学堂还没有开学,但他们每天都是有功课的,从没有一天落下过。   安然本来跟着娘亲在绣花的,看到爹爹回来了,便笑着迎了过去。   “爹爹你回来了!那个卢大人长什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听?对了,宴席上有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明天我们自己也做来吃。”   赵世华弯腰摸摸女儿的小脸,轻轻一笑道:“今年都六岁了,还这么馋嘴,可怎么得了?”   难得今天爹爹竟然没有抱自己,安然心中一阵失落,但随即便敏感地意识到爹爹神情有些不对。想着爹爹今天是去参加卢大人的接风宴,难道说爹爹与那卢大人处得不好?   要知道那卢大人可是合江县未来三年的父母官,要是得罪了他,只怕日子不太好过。但爹爹处事向来圆滑有分寸,应该是不会做得罪人的事情的,难道是那卢大人有意为难爹爹不成?可是好好的,那卢大人为什么要为难爹爹?   安然想着自己今年才六岁,只怕爹爹有事也不会跟她说,想了想,便偷偷跑去找大堂兄安南。纵观家里的这些人,涉及朝廷官员之类的事,爹爹唯一可能吐露心声的就是大堂兄了。   安南诧异安然这么晚了还来书房做什么,但随即又想着她如今是和钱颖一起住的,以为是钱颖有什么事情找自己,让安然传话的,便避开安齐,带着安然到了外面廊道的转角处才问道:“然姐儿,有什么事吗?”   安南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看着安然,却不想安然说出来的话与他想象的半点关系都没有。只听安然一副认真又着急的样子道:“大哥,爹爹回来了,我看他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待会儿他应该要来看你和哥哥的功课,你找个机会好好问问看。”   安南有些羞愧,但随即就被安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到了。   “你没有问二叔吗?二叔向来最疼你,难道对你也不说?”   “事关卢大人,爹爹肯定不会告诉我的。整个家里,也只有大哥才有可能问得出来。”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问出来。不过然姐儿你也不要担心,你才六岁呢,二叔是大人,就算有事,也能解决的。”安南点点头,自觉责任重大,不能辜负安然的信任。   安然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仰头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同寻常。我从来没有见过爹爹这样……”这样心事重重的,显见爹爹是没有把握吧!爹爹这样子,她还是去年去见过明镜大师之后出现过一次,但显然都不如今日严重。   安南听安然说得严重,心里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他拉着安然的手回去道:“外面冷,你快点回房去。今晚早点休息,大哥问清楚了明天一早告诉你。”   安然点点头,又回去找娘亲。   赵世华回来,钱颖就告退回房去了,顾宛娘也回房给赵世华准备热水洗漱,准备醒酒汤,准备明天出门的衣服等等。安然趁着爹爹去看两个哥哥的机会溜进来,拉着顾宛娘人小鬼大地问道:“娘,爹爹有心事,你看出来了吗?”   顾宛娘一怔:“有吗?你爹爹是酒喝多了,有些疲乏吧?娘已经准备了醒酒汤和热水给你爹泡澡,你就放心吧。玉兰,还不带姑娘回房休息?”   “玉兰你先在外面等着!”安然冲着外面吩咐一声,又将娘亲拉到一边,认真地说道,“娘,爹爹是真的有事。等会儿爹爹回来,你找个机会问问看。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爹爹要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咱们也好一起想办法。”   顾宛娘见女儿说得这样慎重的样子,回想起刚才丈夫说过的话和神情,似乎真的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难道真的不是喝多了?   “好了,娘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安然见娘亲听进去了,这才出了门,带着玉兰回自己房间去了。   当晚,赵安南旁敲侧击了半天,也没能问出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安南也看出来了,二叔真的有心事,然姐儿不是胡说的。   顾宛娘一开始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服侍着赵世华喝了醒酒汤又跑了热水澡就上床休息。可是,躺在床上以后,顾宛娘却忽然开口问道:“二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都没跟我和然姐儿说几句话。”   赵世华握住妻子温暖的手心,迟疑了一下才叹道:“我有些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顾宛娘一听这话,可就有些着急了。   赵世华轻轻拍着妻子的胳膊,安抚道:“你别担心,听我慢慢说。那位卢大人,可不像钱大人那样好说话,只怕也不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今晚宴会后,他留下我,要将他身边的一个婢女送我,我没要,估计多半已经得罪他了。我想着要不然我们还是回老家去住算了。南哥儿在县学读书,让他媳妇儿留下照顾他就是。至于齐哥儿,等回去以后,我亲自教导他。”   听完赵世华的话,顾宛娘不但没释然,反而更担心了。   “卢大人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送你婢女?你既然知道他要生气,为什么不收下?我知道你的心意,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就算你把人带回来,我们不让她做妾也行啊!”   “官场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总之,那婢女,是卢大人收过房的,我是万万收不得的。而卢大人的要求,更答应不得。”   “卢大人有什么要求?”   “……他要我给他当师爷。我没答应。”   “你还要读书呢,怎么能给他当师爷?再说了,你都是举人了,怎么能给个县令当师爷?”   在顾宛娘看来,自己夫君中了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就是他们合江县,现在也不过才两个举人,除了赵世华,另外一个已经五十多岁了,早就熄了参加会试的心。整个合江县,也就赵世华这一颗新星,这也是合江县各个镇的乡绅们都想将田投到他名下的原因。   赵世华苦笑了一下道:“你错了,卢大人看得起我,确实是给我面子。只要他放出风声去,只怕多的是举人想给他当师爷。这位卢大人出身卢氏阀门,是大隋八大世家之一,权势滔天,你别看他只是个七品县令,就是知府大人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   “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答应?”   赵世华没有再解释。他虽然也想找个人倾述一下,但显然朝廷上的事情妻子根本就无法理解,而南哥儿和齐哥儿到底还太小了,同样看不到那么远。   “朝廷上的事情你不懂。睡吧!”   第二天,安然一大早就去找安南,安南却满脸愧疚地对她摇了摇头。安然失望地又去找娘亲。   顾宛娘本来是不想告诉安然的。在她看来,安然虽然也读过书,有些小聪明,但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她这个大人都听不懂的事情,跟个小孩子说有什么用?可最后还是挨不住安然的痴缠,让寄秋和玉兰都到外面守着去,这才小声地将赵世华昨晚说的话给她学了一遍。   安然听完,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顾宛娘讶然:“怎么?难道你这丫头还知道怎么回事不成?”   安然想了想,忍不住感叹道:“爹爹做得对。卢大人我们招惹不起,只能躲回老家去。”   “哦?你是怎么想的?”赵世华去小花园里走了两圈,刚刚转回来准备用早饭,就听到女儿的话,看女儿那样子,好像还真的听懂了似的。   “爹爹?”安然微微有些懊恼,怎么就被爹爹听到了呢?也是,寄秋和玉兰哪里敢拦爹爹?   过了一夜,赵世华心里已经平静多了。刚才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昨晚并没有做错,也无需后悔,便放开了心结。只等顾宛娘带人收拾两天,再与南哥儿夫妻两个说清楚,两天后就启程回老家去。然而,听到刚才女儿的话,他还是相当意外,心里同时涌出来的还有惊喜。   “然姐儿,告诉爹爹,你是怎么看的?”赵世华将安然抱起来,自己走到外间坐下,又将安然放在自己腿上。他也不要人伺候,让寄秋和玉兰都到外面去等着,还叮嘱她们走远点。   安然想了想才道:“历来世家大族都是被皇家忌惮打压的对象,若爹爹答应给卢大人当师爷,就会被划到卢家这一派系里去。虽然也算有了依靠,但却是靠不住的。若世家势力小了,使不上力气;若世家势力大了,皇家又要打压。而一旦皇帝翻脸,首先就会收拾这种依靠世家的小官员;世家一旦出了点事情,就会把这些依附自己的寒门官员推出去顶罪。”   顾宛娘在一边听得瞪大了眼睛,他们家然姐儿难道真的是仙女下凡不成?怎么她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那,然姐儿的意思是谁都不能靠吗?那你爹以后怎么办……”   安然笑道:“对寒门仕子来说,最好的依靠就是皇上。以爹爹的才干,若投靠世家,会很快飞黄腾达,但只怕终身不能迈过四品这个坎儿。而忠于皇上,却有可能官至宰相,权倾一朝。爹爹志向远大,自然要躲开卢大人的招揽,独善其身。”   安然分析得很透彻,不但让顾宛娘大开眼界,就是赵世华也惊叹不已。以他的经历学识一开始也没想到那么远,可是女儿这么小,她是怎么知道的?   “然姐儿,朝廷上的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然不以为然道:“爹爹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在梦里的时候,有一种叫做电视机的东西吗?从里面可以看到发生个世界各地的事情,也有很多宫廷斗争的剧集,就像我们现在看戏一样。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自从上次“教训”娘亲被爹爹知道以后,安然就不那么小心隐藏自己了。反正都知道了不是么?而且,她得给爹爹出主意啊!所以,只要想出好借口就行了。   说实话,赵世华虽然这样决定也这样做了,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但刚刚听了女儿的话,他却一下子安心下来。既然安然说她在仙界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就说明自己没有做错。既然不存在后悔,不管前路如何,便都只能勇敢面对了!   两天后,赵世华便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王家村。   赵家人心里都觉得奇怪,不是说要住在县里吗?怎么一声不吭地又回来了?   不过,尽管心里觉得奇怪,赵家人还是非常高兴赵世华一家能回来住。就是王氏,也高兴得。不为别的,赵世华在家,一家的开支就是二房的,家里也有仆人帮着做饭扫地洗衣服什么的。而赵世华他们一家去了县里,虽然每个月都会给钱给一家子当生活费,但赵家二老向来勤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又无人帮着做事,这日子能一样吗?   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二月初六,刚刚过完安然的六岁生日,赵家却突然闯入一群衙役,当天就将赵家成年男丁连同王氏一同抓捕回县衙,并传了县令卢大人的命令,赵家女眷孩童也不得离开赵家,要等候听传,否则全都抓进大牢里去。   因为赵世华当师爷的时候与这些衙役也熟悉,人家也卖他面子,留了时间让他与家人商量对策告别什么的。赵世华毕竟有功名在身,没有革除之前也不用上枷,但赵家到底犯了什么事这些衙役却不知道。   赵世华猜测着应该是卢大人找他麻烦,他自恃行得正做得端,又有举人的功名,卢大人应该不会太过分才是,也就是吓唬吓唬他,给他个下马威罢了。因此,他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还是有四五分自信能平安归来。   赵世华抓紧时间安抚母亲妻儿,又叮嘱顾宛娘有什么事多与安然商量,便被衙役催促着走了。   相邻们都不知道赵世华犯了什么事,只看他被县里的衙役带走了,便胡乱猜测起来。附近那些投田过来的,便立即上门,要把田拿回去,免得被赵家连累。顾宛娘虽然看不上这点投田带来的好处,却被这些人的凉薄气得不行。   因为衙役们带走了赵家的成年男丁,女眷却只带了王氏一人,容氏便猜测着是不是去年王氏胡说那试题的事情事发了。而顾宛娘想起离开县城前丈夫说的关于那位卢大人的事情,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家里的男人都被抓走了,门外还有衙役守着不让出去,剩下几个女儿和孩子除了哭,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容氏年纪大,沉稳一些。虽然儿子临走前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但她怎么能放心呢?只是不能出去,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也不好想办法呀!   “先别哭了,哭也不顶用,还是想想看怎么办吧!”   顾宛娘想起丈夫的叮嘱,带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问安然道:“然姐儿,你看现在怎么办才好?”   容氏以为顾氏因为太过震惊伤心糊涂了,这样大的事情,问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好办法?何氏抱着几个月大的安平,哭了一阵儿,又骂了王氏一阵儿,见顾宛娘居然去问然姐儿,心里也跟容氏是一样的想法。   谁知安然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立即镇定下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顾宛娘道:“娘亲别怕,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容氏也赶紧抹掉脸上的泪水。连一个小孩子都能坚强起来,她一个老婆子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吗?   冷静下来以后,安然略沉思了一下,便分派道:“娘亲,奶奶,三婶,大姐,各房里还有多少钱,连同首饰,你们等会儿赶紧找出来藏好。柜子里床底下什么的一律不能放,你们不是在院子里种了菜吗?用坛子封好或者用木匣子装好,埋在地里或树下,自己记好便是。记住,这些钱不能放一个地方。等会儿我写封信,偷偷溜出去找人给小姑父送过去。现在这样的情况,没个男人在外面替我们奔走不行。”   事关赵家生死存亡,安然现在也顾不得隐藏了,先渡过难关救出爹爹再说吧!   几个女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立即回房去收拾。安然跟着顾宛娘回了他们居住的房间,立即拉着娘亲道:“娘亲你先给我拿五十个铜钱。哥哥给我研磨,我要写信。”   顾宛娘早已经六神无主了,安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安然拿了钱放在自己荷包里,又匆匆取了信笺写了两句话,装在另一个荷包里,便拉着安齐直奔院子东墙。   东墙边有棵形杏树,安然让哥哥爬上去观察。   安齐二话不说,将衣襟扎在腰带里,又在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噌噌噌几下就上了树。   “哥哥,外面有人守着吗?”安然小声问道。   只见安齐探头看了一眼,很快又缩回来,小声道:“有人。”   安然想不到不但大门口和后门有人,居然连院墙外面也有人。想着爹爹,她一狠心,招呼哥哥下来,便直奔后门。   安齐轻手轻脚打开一条门缝儿,就对上两张人脸。安齐赶紧后退,又将安然拉到自己身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安然从哥哥身后探出头去,见那两人一身衙役服饰,三四十岁的样子,浓眉黑脸,看起来有点凶,但眼神却并不凶,不过带着几分疑惑和为难。   见此,安然的心立即就安定下来。   她立即小跑过去,拉着两人的衣襟,仰头泪眼汪汪地恳求道:“两位伯伯,我是赵举人的女儿,那是我哥哥。爹爹为人如何,二位伯伯心中定然都是有数的。此番爹爹遭此大难,还望二位伯伯念及旧情,救救我们赵家。”   说完,她就拉着哥哥跪下来,要给两人磕头。   两名衙役避开兄妹两个的礼,为难道:“少爷姑娘别这样,赵老爷以前也没少关照我们兄弟,能帮的我们一定不会推迟。可是这次的事情是卢大人和黄师爷商量好了下的命令,别说我们了,就是我们班头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兄弟实在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啊!”   安然拉着哥哥起身,自信地笑道:“不用二位伯伯做什么,只要你们睁只眼闭只眼让我和哥哥出去一趟就行。你们或许也知道,我爹爹有位义结金兰的大哥,出身江阳望族,叔父伯父都在朝中做官的,听说还是三品的什么寺卿。现在,我们只是想出去找人给我贺伯父带个信而已,我和哥哥都是孩子,不会逃跑的。”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谢谢二位伯伯!将来我爹爹平安归来,定不忘今日二位伯伯的恩德。”安然与安齐再次对着两人鞠了一躬,而后便轻手轻脚出了后门,直奔不远处的王家三爷爷家。   村里人都不知道赵世华犯了什么事,但大家却都相信赵世华是好人,也感念这些年与赵家的情分。听安然说,只是想请他们跑一趟平安镇给魏秀才送封信,还给五十个钱,王三爷便立即让自己的儿子连夜跑一趟。   事情办妥,安然再次谢过王三爷,便与哥哥回了赵家。   两名衙役看兄妹两个很快就回来了,也放心不少,却也忍不住感叹赵老爷家的姑娘年纪小,却聪明得很,居然比她哥哥还会说话。也难怪以前赵老爷说起这位姑娘就欢喜。   第二天夜里,魏清源便赶到了。   他按照信中所说,没有走前门,而是直奔后门。   留守赵家的几名衙役不分白天黑夜地守着,一肚子火气,对新上任的卢大人和黄师爷可算是恨到了极点。好在安然说服容氏,给这些衙役们送了棉被过去,每天三顿还给他们热汤喝,倒是让这些衙役们心中感激不已,说是奉命看守,实际上却睁只眼闭只眼,还让何氏清晨出去地里摘菜回来吃。   两名衙役不认识魏清源,但听说他是赵家的姑爷,便明白这是赵家搬的救兵。他们悄悄打开门,放魏清源进去,叮嘱他小声些,说完了话尽快出来。   魏清源刚进院子,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安然安齐兄妹两个。   安然激动地将小姑父拉到房里,只见容氏、顾宛娘、何氏、安淑都在。   “到底出了什么事?”魏清源刚刚坐下,连口水都没喝就着急地问道。   容氏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而后又将她们的猜测讲给魏清源听。   这是魏清源第一次听说王氏办的好事,眉头一阵抽搐,最后也只骂了一句:“愚蠢!”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咒骂王氏害人不浅,就是安淑听了也忍不住对娘亲充满埋怨,难怪那次娘亲把头都磕破了。   但很快魏清源便冷静下来,分析道:“此事不过是大嫂造谣生事,二舅兄买卖泄漏试题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应该很快就能调查明白的,你们不要担心。”   顾宛娘迟疑了一下,呐呐地说道:“就怕此事只是个幌子,那新来的卢大人本想拉拢齐哥儿他爹,要请他做师爷的,被齐哥儿他爹拒绝了。或许是卢大人因此恼了,这才以买卖泄漏试题一事做筏子,想要报复我们赵家。”   魏清源愣了一下,奇道:“虽说二舅兄已经得中举人,再给一个县令当师爷有些个不好听,但听说这位卢大人出身大隋八大世家之一的卢氏,乃是嫡出的公子,他若肯提拔二舅兄,不是比中进士还强?他既然看上了二舅兄的才华,二舅兄为何不答应?”   容氏何氏安淑安齐听到这里,也不住点头。而容氏与何氏还暗暗埋怨赵世华太看重面子,平白得罪了京城来的高门公子,给赵家招来灾祸。   顾宛娘没办法,只好将安然那天的话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却又觉得赵世华考虑得有道理。   魏清源忽然感叹道:“二舅兄的才智确实高出我十倍不止。看来,我就是中了进士,也不适合为官。”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要是顾宛娘不说,他却是一点都想不到的。就在这天晚上,魏清源将自己的人生目标做了调整,将参加会试、做官、造福百姓这几项都去掉了。   “那现在如何是好?”容氏听到朝廷的皇家世家之争,便有些害怕了。   众人都看着魏清源,而顾宛娘却看着安然。   魏清源在屋里踱了几步,试探着问道:“要不给钱大人送信,将此事分说清楚?”   “对对,还有钱大人!”   “钱大人跟我们可是姻亲!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魏清源提起钱大人,便仿佛抓住跟救命稻草一样。   这时,安然却出声反对道:“不用给钱大人送信。他们既然已经对赵家动手,连大伯母都一起抓了,自然也没把钱大人放在眼里。钱大人家里虽然也有好几人在朝中做官,却完全不能与卢氏相比。”   大家一听,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魏清源忽然想起贺明朗来,欣喜道:“我去找明朗兄。他是二舅兄的结义大哥,家族里又有人在朝中做官,身居高位,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心里又涌出无限希望。   顾宛娘问安然道:“然姐儿,你觉得如何?”   其他人都有些奇怪,怎么宛娘又问然姐儿?不过这几天然姐儿的表现确实让她们刮目相看。   安然蹙眉道:“贺伯父那里肯定是要送信的,但他能不能帮上忙,会不会帮忙还不好说。所以,我们一切都得靠自己。”   大家都来不及思考六岁的安然为何会如此聪明,只着急地追问道:“靠我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安然这两天一直在思考那卢大人究竟想做什么。听娘亲的话,爹爹也不算怎么得罪那卢大人,应该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她想了两天两夜,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还是联系到朝中储位之争上面去了。因此,她带着几分忧虑道:“如今就怕卢大人夸大此事给爹爹定下罪名,我甚至担心卢大人会屈打成招制造伪证,牵连林学政和李知府。”   说到这些,其他女人就听不懂了,魏清源却疑惑道:“卢大人为什么要把小事弄大?难道他就不怕朝廷查清楚了治他的罪?”   安然想着自己的猜测,简单分析道:“卢家,是大皇子的母家;而皇后出自李家。皇后无子,将二皇子养在名下。钱大人、林学政、李知府都是李家的人。”   魏清源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安然道:“难道这些也是二舅兄告诉你的吗?”   安然当然不能说是自己根据前世看过的小说和电视推断出来的,当下,她面不红气不喘的点头道:“是爹爹憋在心里难受时分析给我听的。他以为我听不懂,其实我把他的话都记下来了。”   魏清源感叹道:“二舅兄真是个通透的人,这一次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安然想起那次爹爹去见过明镜大师以后的心事重重,忽然双眼一亮道:“是的,爹爹这一次一定有惊无险!去年爹爹去飞雪寺,明镜大师就说他中举后有一劫难,虽然看似凶险,最后却能逢凶化吉。爹爹之前一直忧虑着不知道会应在什么事上,原来是这样。”   众人一听,不由得“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地胡乱祷告了一通,却真的安心不少。安然见大家相信了她的话,心里有了期待,也放心不少。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不过胡乱编个理由安慰家人,却无意中道出了真相。   “那我们还需要怎么做?”魏清源听刚才安然的话,应该是还有后招的啊!   “小姑父,我们到里面去说。”安然怕奶奶娘亲听了担心,干脆避着他们。   容氏不解,要跟进去,安然及时说道:“奶奶,娘亲,三婶,反正这些事情你们也听不懂,不如赶紧去烧水做饭,准备好盘缠,好让小姑父吃饱了休息一会儿明早早点上路出发去江阳。娘亲,你把家里的钱都收拾好给小姑父带去。”   几个女人一听,也是,她们又听不懂,还不如去做她们能做的事情。于是,容氏、顾宛娘、何氏和安淑都出去了,做饭的做饭,烧水的烧水,带孩子的带孩子,准备盘缠的准备盘缠。而安齐却一脸坚毅地跟在安然身后,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安齐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居然什么都不懂,还比不上年幼的妹妹,但是没关系,他现在就开始学,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就可以站在妹妹前面了。   因为其他人都走了,安然他们也没换地方。安然开门见山地将自己这两天想好的办法告诉小姑父:“不管卢大人是想为难我们赵家,还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打击林学政和李家。只要我们把真相散播出去,他们的阴谋就站不住脚了。”   魏清源蹙眉道:“要把真相散播出去?”   “这样会不会对爹爹和钱大人有影响?”安齐也有些不理解。   安然长叹一声,分析道:“也只有我们乡下人才这样愚蠢,会相信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谣言的话。所以,越多人知道真相,爹爹反而越安全,卢大人也不敢将这种明显是谣言的话栽赃到林学政身上。而林学政李知府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为了撇清他们,也得查明真相还爹爹一个清白!”   魏清源点点头,立即道:“我这就将真相写下来,到处去张贴!”   “我也帮着写,咱们多写几张。”   安然阻止道:“不行!这样做太刻意,太引人注目,卢大人会连你一起抓起来的。”   “那要怎么办?”安齐也急了,为什么他们觉得好好的法子到了妹妹这里就有问题?难道他们真的比妹妹笨很多?   安然早就想好办法了。她认真地对小姑父道:“我们要把真相传播出去,但却不能暴露我们自己。而且又要快,要向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就得将这谣言的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才行……   小姑父你可以找几个当地的地痞无赖街头混混,将事情说给他们听,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到茶楼酒馆嚷嚷去!为了引起人们的好奇心,这说法上也有讲究,等会儿我写下来你拿去教他们说……   小姑父你先去江阳贺家。我贺伯父此刻肯定已经进京去了,但他家里还有人,也有人脉。你让贺家的人立即给在京城的贺伯父送信,这谣言最好在京里传播开去才好。皇上曾将我爹爹的策论以邸报的形式下发到各地,说明皇上也知道我爹爹,并很看重他。皇家的密探遍布各地,只要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我爹就有救了。但贺伯父会不会帮这个忙,我还说不准。所以,我们这边也不能放松。   江阳极其附近的几个县,你让贺家借你几个人,交托他们去办就是。您回来以后再悄悄托人在合江县各个镇里传播流言,县城就不要去了。流言这个东西,你一旦散播出去,它很快就能飞到各地,绝不是想禁就能禁的……”   魏清源听完,不禁摸了摸安然的头,感叹道:“真不知道你爹爹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这小脑袋可比好多大人聪明多了!你放心,你交代的这些事情,小姑父一定做到!”   安然低着头,她也没办法啊。事关生死存亡,她哪里还顾得上藏拙?大不了被三皇子发现抓去杀人灭口罢了,为了爹爹,为了家人,她不得不这样做。   暗自感叹了一下,安然又叮嘱道:“小姑父你一路上要小心,等会儿你穿我三叔的衣服出去,以后也不要做文人打扮,甚至可以在脸上稍稍易容,涂点醋或者锅灰什么的,免得以后卢大人找你麻烦。就算这次的事情水落石出,皇上撤了卢大人的职,对卢氏也没有多大影响,他们若有心要报复我们,我们防不甚防。”   魏清源点头应承道:“然姐儿你放心,小姑父知道轻重,不会像以前那样清高迂腐的。”   安然听小姑父这样说,才算真的放下心来,而后便赶紧去给贺伯父写信。她不敢用自己的名义写这封信,而是假托哥哥安齐的名义写的。   七日后,江阳城里忽然传播起一股奇怪的谣言:“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去年乡试考了第四的那个举人,竟然是作弊的,听说他提前偷看了试题!难怪能考第四呢!那举人是这么好考的吗?”   “什么?不可能吧?不是说考试的时候才当堂开封试题吗?那个举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本事?”   “说来也奇怪,那个举人姓赵,字盛林,家里好像很穷,就是种地的……”   “嗐,闹了半天又是哄人的。要说这偷看试题,有钱人家的公子么还有可能。这寒门学子,自己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贿赂学政大人提前看到考题?学政大人又没毛病!”   “嗯,嗯,这位小哥说得是。”   “你们别不信,我听说那赵举人之前给一个县令大人当师爷,很得这位县令大人的器重,这考题就是县令大人给他看的。”   “这就更不成话了,一个小小的县令,最多也就是出个县试的题目罢了,这乡试的试题可是皇上发下来的,他一个县令有这本事?他要有这本事还是个县令?早当大官去了!”   “说得也是哈!可是现在到处都在说,那位赵举人都被抓进大牢了。据说,这消息就是赵举人的嫂子传出去的,听说赵举人那嫂子还倒卖考题呢!十两银子一份!现在也被抓起来了……”   “哈哈哈哈,好久没听到这么有趣的谣言了。乡试的考题十两银子一份?说出去骗鬼都不信!对了,那举人的嫂子到底把考题卖出去没有?一共得了多少银子?难道还真的有那样的傻瓜秀才上当不成?”   “这个就不清楚了。据说赵举人手中有试题的消息去年三月就传开了,说不定就有人上当呢?”   “去年三月?有没有搞错?这话是哪个蠢蛋编出来的?去年三月,乡试的试题还在皇上老人家脑子里好不好?别说一个小小的县令了,连各地的学政大人都还没定下来呢!这也太能扯了!”   “可是赵举人都被抓起来了,就是为这个事儿!”某人信誓旦旦地说。   “真的被抓起来了?这位赵举人就没有犯别的事?”   “赵举人一个出身寒微的举人,能犯什么事?据说他当师爷的时候可是很有贤名的,百姓都是称颂的。他在乡试上写的策论皇上也说好,还下发到各地,让各级官老爷们都好好学呢!”   “这样的人也会被冤枉啊?别不是哪位大人看他抢了自己的风头,有意陷害吧?”   “这谁知道?”   ……   又五日后,合江县各个小镇里也开始传播这样的谣言。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赵举人,就是以前的赵师爷被现在的卢大人抓起来了!”   “为什么呀?赵师爷那么好的人!”   “听说卢大人要送个美人给赵师爷,请他当师爷,赵师爷夫妻情深,不肯收,卢大人就生气了……”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听说是卢大人听人举报说赵师爷去年三月倒卖乡试的考题!说赵世华考中举人是因为偷看了试题,还要剥夺他的功名呢!”   “真的?赵师爷那么早就得到考题了?那怎么赵师爷的妹夫没考中?赵师爷不会那么小气连自己的妹夫都不说吧?反而还拿出去卖?”   “你们也太能扯了,乡试的试题要考试前才下发到各地呢,赵师爷哪有那个本事三月就知道试题?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可赵师爷全家都被抓了,这可是真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到处都在传呢……”   ……   当黄师爷听到这个谣言禀报卢晨星的时候,合江县各地都传遍了,好多人没事还去县衙看看有没有贴告示。县学里的夫子及各地的秀才们还联名请愿询问真相。   卢晨星已经将计划报上去了,也并不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他可没这么蠢,他上报的“真相”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林学政与钱家交好,便泄露试题给钱锐极其姻亲赵世华,因此两人都考中了。只是那王氏愚蠢,竟然想将试题偷盗出去倒卖,这才露了行迹。   卢晨星得意地笑着,只要那王氏在供认状上画了押,他就直接上报刑部判他个满门抄斩!   “大人,看来赵家还有钱让人传播谣言,不如干脆将赵家抄家好了!”黄师爷建议道。   “抄家就不用了,不过看来赵家还有闲钱,这有了闲钱就生事,这可不好。”   “公子英明,小的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办!”黄师爷腆着脸奉承道,而后便屁颠屁颠地带人去赵家抄家。   可惜衙役们并不买他的账,黄师爷带着一群人到了赵家,却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愤怒之下,他让人将赵家都给他砸了,也没人动手。气得黄师爷暗自发誓一定要将这些“吃里爬外”的衙役都换掉……   一个多月后,京城也刮了一股关于乡试试题泄漏的谣言。   杨彦已经去了边关。但他走之前曾有交代,如果那个叫赵世华的举人来了皇子府,让管家好生招待着,能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帮。于是,负责收集消息的密谍统领凌云很快查明真相,明白了这个流言的意义所在。   于是,三皇子留在京城的人脉立即行动起来,很快就将这股流言传播得沸沸扬扬,几乎与卢晨星的上疏及刑部的批文一起送到了御案前……   杨昊看到卢晨星的上疏已经是恼恨不已了,再看到刑部的批文,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传刑部尚书速来见眹!”   内侍立即去刑部传召。   刑部尚书是卢氏嫡系,名杰,字俊彦,是卢晨星的叔父。其实卢俊彦看了侄儿的密信,也觉得此事有些冒险,但难得一个打击李氏的机会,放过了实在可惜。他想,只要侄儿那边有了人犯的供词,大不了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就算皇上怀疑李家冤枉,迫于压力也得贬谪几个李氏一系的官员。   可是,昨天听说京里已经有人在传这件事情了,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安起来。这种事情悄无声息地办了也就是了,要是引起读书人的关注,小事也可能弄成大事。若是真有其事还好,只会引起读书人公愤,但这事明显是他们栽赃的,要是被这些应考的举子刨出真相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卢俊彦来到勤政殿,跪下请安:“臣刑部尚书卢俊彦参见皇上!”   杨昊抬起头来,二话不说,抓起御案上的折子就扔到了卢俊彦头上。   “你们卢家当眹是傻子不成!眹就这么好糊弄?   第六十一章安然巧计救父   却说在合江县,赵家被抓后不久,就有人到顾家送信,可把顾家人吓坏了。   顾胜文赶紧出去打听,但自钱大人离开合江县以后,如今的县衙已经跟以前不同了,他银子花了不少,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赵家一家人在大牢里也不让人见,给多少银子都不成。不过,牢头收了银子倒是悄悄跟他交了底,说这都是县令大人和黄师爷的意思,里面是由卢大人的护卫亲自看守的。不过,只要卢大人没有下令,他们这些旧人是不会亏待赵老爷的。   顾胜文还是不放心,立即让顾胜武去王家村探视顾宛娘和安齐安然兄妹两个,顺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胜武乘着马车跑了一天才到王家村,却见前门后门都守着衙役。他悄悄跟附近的村民打听,但没有人知道赵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幸而傍晚的时候,他看到何氏带着个丫头出来摘菜,这才跟过去了解了情况,而后又跟着何氏悄悄进了赵家。闹了半天,原来门口的衙役感念与姐夫从前的情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安然看到小舅舅赶来,心中也很是激动。   赵家出了事,王家村附近的亲戚肯定是最先知道的。可是王氏的娘家也好,何氏的娘家也好,甚至连赵雨荷这个出嫁的姑奶奶都没有回来看一眼,好像生怕连累了自己似地,实在让人心寒。反倒是家里才买不久的几个下人倒是衷心耿耿,对主人的敬重之心跟从前一样。   容氏看到顾家来人,听到家里的男人在牢里的情况,忍不住又落了泪,两个儿媳妇儿自己也红着眼睛劝了她好一会儿才劝过来。   安然趁此机会将自己关于赵家男丁被抓一事的猜测告诉了小舅舅,而后便不客气地吩咐他协助小姑父传流言。   对于这样的事情,顾胜武比魏清源在行,他立即点头应下,又问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没有?   安然想了想,摇摇头,让顾家明面上不要为赵家出头,不然可能引来祸端。   几日后,顾胜武与魏清源一起摸黑来到赵家,将自己这段时间所作的事情回禀安然,而后便等着她下一步安排。   安然哪里还有下一步安排?她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谢过小姑父和小舅舅,安然坦言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请他们两人多注意县里卢大人的动向,有消息立即来告诉她们就是。   这时,县里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黄师爷怒气冲冲带着人到赵家,打着查找罪证的旗号,翻找赵家的钱物。   因为之前听了安然的话,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埋地里了,衙役们又出工不出力,黄师爷如何找得到?他心中恼恨,见柜子里有几匹好布料都不放过,想要抱走。   安然见了,故意带着疑惑的声音大声道:“这布料是我贺伯父送的呢,这也是罪证吗?这能证明我爹爹犯了什么罪?原来我爹爹犯的罪就是收了亲戚的礼啊!黄师爷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过年我们什么礼都不收了。对了,黄师爷你过年难道就没收过礼吗?”   黄师爷恼恨地瞪着安然,见是个五六岁的丫头,便吓唬道:“小丫头少开口,不然把你抓起来关到大牢里。”   安然心中冷笑,面上表情却疑惑着道:“我朝律法不是规定,未成年的孩子可以不受家族连累获刑吗?黄师爷什么时候把我朝律法都修改了?”   黄师爷被安然噎了一下,恼恨道:“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律法?我们大人说的就是律法!”   安然立即拍手大声叫道:“在场的叔叔伯伯可都听清楚了?黄师爷说,他家大人说的就是律法。我倒是要问问了,难道你家大人是皇上不成?皇上金口玉言可当律法,难道卢大人想要谋朝篡位当皇上?”   这话可把黄师爷吓坏了,也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我的妈呀,就因为一句话,就能联系到谋朝篡位去?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别看赵举人家这姑娘年纪小,那张嘴可是不得了啊,动不动就给你扣一顶大帽子。   于是,所有人都盯着黄师爷看。   黄师爷面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恨恨地盯着安然,恨不得将她唇边那抹轻蔑的冷笑撕碎。不过一个六岁的黄毛丫头罢了,她居然敢栽赃他这么一个天大的罪名。   “来人,把这个小丫头给我抓起来!”   衙役们看着他没有动。严格说来,师爷只是代县令大人处理政务,是没有权利直接吩咐衙役办事的。更何况,黄师爷现在明显就是恼羞成怒,毫无理由的抓人。这赵举人好歹也是举人,没准什么时候就翻身了,这得罪人的事情,他们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安然冷笑道:“黄师爷,我劝你最好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卢大人解释刚才那句话,不然卢大人多半会把你交出去以脱罪的。你那一句话可把你家大人害惨了!你以为抓了我一个小孩子,你就没事了?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呢!”   黄师爷怒不可竭,又下令:“给我砸,砸了赵家!”   衙役们都奇怪地看着黄师爷,没有动。   安然又道:“黄师爷,我朝律法上哪一条写了官差可以将疑犯家里砸了的?你可不要知法犯法,反而连累办事的公差。你取证就取证,找不到罪证就要把百姓家砸了,这可不像官差办案,这是强盗进村呢!”   “你,你,你等着!你们赵家这次完蛋了!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黄师爷将手中抱着的布匹用力扔了出去,带着人就走了。   外人都走了,赵家人却慢慢围过来,一脸激动地看着安然。   安然安慰大家道:“奶奶,娘亲,三婶,你们不要怕,今天黄师爷来我们家不过是想顺些钱财,这说明我和小姑父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你们放心,过不了多久,卢大人就会把爷爷爹爹他们放回来了。”   话虽这样说,其实安然心里也没有底。她最担心的是卢大人狗急跳墙,把他们全都杀了,来个先斩后奏。   幸好卢晨星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却丝毫没将赵家这些女人孩子看在眼里,而黄师爷回去也不敢提自己在赵家被个小丫头用话拿捏住的丢脸事。   安然想着那个狐假虎威的黄师爷,真是又蠢又笨,不知道卢大人上哪儿找来的,她怎么觉得那黄师爷好像特别恨他们赵家呢?   第二天顾胜武来的时候,安然就拜托小舅舅调查一下那个黄师爷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这样恨他们赵家。   就在黄师爷带人来赵家的第三天,赵家门前又来了人。不过,来人没有进门来,只在门口嚷嚷着要退婚。   安然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大堂姐的未婚夫许家来人,要退亲的。这也不奇怪,家里多年的姻亲这个时候都要跟他们撇清关系呢!更何况那刚刚定亲的许家。   容氏打开门,将许家送的聘礼连同婚书都扔了出去,又请门口的衙役帮忙把孙女的婚书和八字取了回来。   那许家看门口的衙役对赵家还颇为礼遇,不觉有些迟疑。县里不是都在传赵举人在乡试上作弊,还买卖试题,赵家一家要完蛋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大像啊!   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许家取回了婚书和聘礼,也就和赵家断绝了关系,放心地走了。   安然担心地看着堂姐安淑,怕她难过,却不料安淑反而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面对祖母婶娘的疑惑,她才轻声道:“听大哥说,那许家的少爷不是个好的,为人轻浮,是青楼的常客,家里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了。”   容氏一听,立即就怒了:“什么?你娘当初挑挑拣拣的,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家?   就看人家有钱是不是?她到底是找女婿还是卖女儿?要不是我亲眼看着她生下你来,我都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你亲娘?幸好现在退亲了,要不然可不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这个惹祸的蠢女人,当初就该一封休书休了她!”   顾宛娘和何氏也暗自感叹,对安淑来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赵家能不能平安渡过。   紧接着,顾胜武又来了,虽然没有大牢里赵家男人的消息,但却将黄师爷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原来,那位黄师爷就是之前向大堂姐提亲被拒的那个秀才,曾经给人当过师爷的。因为他经常背着主家收受贿赂,被主家发现以后撵了回来。这次卢晨星上任没有带师爷,他打听到有这么个人曾经给人当过师爷的,便请了黄师爷。   听到这些,赵家人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不知道当初王氏都选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东西。   之后,顾胜武几天就来一趟赵家传递消息,可惜的是顾家住在县城里也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不过,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也可以算作是好消息了。   皇宫里,卢俊彦跪在地上,心下颤抖,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怕惹恼皇上了。但他不能认啊,这么大的罪认下来,卢氏一门怎么担当得起?   “皇上容禀,那钱鹏阳与林之轩大人有姻亲,就算不是贿赂也是私情……”   卢俊彦还要说下去,杨昊很干脆地说了两个字,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杨昊冷冷地说了两个字:“证据!”   卢俊彦头冒冷汗,心里真是后悔死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侄儿走的时候不是跟他说得好好的,让他拉拢那个赵世华的吗?怎么他不但没拉拢,反而要把人家满门抄斩?好吧,他也有错,看到侄儿已经把事情办成这样了,又确实是一个打击李氏一党的机会,他和大殿下一商量,就激动了。他们以为只是个举人,就算皇上曾经很赞赏过那个赵世华,也不过是个寒门举子罢了,至于林之轩和钱鹏阳,为官多年,难道就真的那么干净?总能找到证据的。他现在请求批复的也只是赵世华乡试作弊一案,还没到林之轩和钱鹏阳呢,皇上怎么就这么大反应?   卢俊彦脑瓜子不断地转着,仔细筛选着哪些确有实事可以当作证据的。   “经调查,钱鹏阳之子,去年泸州乡试举子钱锐,在考试完毕之后第五日曾拜访过林之轩大人,并送上了默下的试卷,而后便志得意满地回合江县了……”   杨昊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说林之轩早就把试题给钱锐和赵世华看了吗?那他又何须在考试后才把试卷默下了给林之轩看?他早早的写好了让林之轩给他修改了不是更好?”   卢俊彦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哼!那赵世华真要早就知道了试题,他至于经史部分错那么多吗?他只要经史部分稍微好上一点,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解元!卢俊彦,直到现在你都还想着欺瞒哄骗眹,想要冤杀眹的栋梁之材是不是?眹告诉你,要是赵世华真的死了,眹就让你卢氏一门为他陪葬!”   杨昊怒了,倒不是他真的就那些在意喜欢一个尚未谋面的举子,而是恼恨世家权大,妒贤嫉能,还妄想一手遮天,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在杨昊看来,这是卢氏对他帝王权威的挑衅,不可饶恕!   “皇上,皇上饶命!皇上恕罪!是,是合江县令偏听偏信,断案不明,臣为私情想要为他掩饰,臣罪该万死!但卢氏一族对皇上忠心耿耿,请皇上开恩呐!”   卢俊彦见皇上震怒,甚至连诛杀卢氏一门的话都出来了,如何不怕?想起太宗朝的窦氏一门被清洗打压时,三天一道圣旨,一道比一道要命,最后窦氏一门真真是血流成河啊!据说窦氏直系子弟,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想当初,那无忌公子可是文官领袖,完善了科举制,直到现在都在沿用。那时,各大世家就连皇室中诸多王孙公主都对无忌公子推崇不已,不还是在太宗皇帝一怒之下就诛杀干净了?直到现在也没人清楚窦氏到底是为什么惹怒了太宗皇帝。后人猜测,也不过是功高盖主四个字罢了。   而现在的卢氏虽然底蕴深厚,却没有太出色的人才,如果皇上真的要对卢氏动手,谁有办法扭转乾坤?   卢俊彦怕了,只能认下罪来,只能舍弃侄儿,以保卢氏满门。   杨昊见他认错,怒气却一点都没消,不过想着后宫中的卢贵妃和大皇子,才算法外开恩,随后下旨:“刑部尚书卢俊彦,徇私枉法,迫害忠良,革去刑部尚书一职!合江县令卢晨星,妒贤嫉能,屈打成招,栽赃陷害,不配为一县之主,革职查办!”   第二天,杨昊又下了两道圣旨,将刑部依附于卢俊彦的几两名侍郎以及卢氏家族在吏部和工部任职的两名官员一道撤职。杨昊甚至连理由都懒得另找,直接说卢氏一族欺君罔上陷害忠良,有不臣之心,因此卢氏一族的子弟全都得革职查办。   卢俊彦回到卢府,可被族人埋怨坏了。好好的,竟然全都给撤职了不说,皇上还斥责卢氏“欺君罔上,有不臣之心”,这样的罪名哪个家族担待得起?   却说大隋的会试时间在三月,贺明朗元月底出发,一路走得不紧不慢的,也在二月下旬到了长安。三月十一,他刚刚从贡院考完第一场回来,就听人说江阳那边来人了,似乎有急事找他。   贺明朗担心是不是母亲身体不适,赶紧将送信的人叫到书房询问,谁知道竟然是义弟赵世华出事了。   贺明朗看过安然写的信,先让报信小厮下去,自己皱眉思索着,这事他到底管还是不管。据叔父说,义弟那篇策论倒是颇得皇上看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现在,他居然得罪了卢氏一门,这往后到底怎样还不好说啊!   可要是不管,别人又会怎么看他?当初他们义结金兰可是对天盟过誓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虽说这话只是句套话,但当时他的确是想着今生与义弟在官场上守望相助的。再说这封信……   贺明朗认得赵世华的字,这不是义弟写的,但从里面对事情的分析及对策来看,应该是义弟谋划的。他已经被下到合江县大牢里,居然还能传出这封信来,说明他在合江县还是颇有些势力,卢氏想要通过他牵连几颗李氏的棋子,只怕也不容易。   他们贺家不过是个二流世家,目前还没有站队,当然,这也跟叔父的职位有关,毕竟鸿胪寺也不是很要紧的衙门。他到底值不值得为了义弟得罪卢氏和大皇子呢?这步棋走出去,可就算靠到二皇子和皇后那边去了。   贺明朗立即找叔父商量,这位鸿胪寺卿贺老大人很快就下了决断。二皇子是皇后养子,李氏家族又不比卢氏家族差多少,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投向李氏了。这件事,他们贺家管了!   对策是早就有的,贺老大人借了贺明朗几个人,贺明朗吩咐下去,只等会试一完,就让着留言飞起来。   或许是受此事的影响,贺明朗第二场考得不算好,但回府休息了一晚,知道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第三场他发挥很好,自信能上二甲。   这边会试刚刚完毕,等候发榜的时间里,关于泸州举子赵世华买卖乡试试题的流言就开始在京城里传播开来,并且很快就不受控制,似乎有人帮忙。   随后不久,就传来卢氏一门几名官员同被罢黜的消息。贺明朗知道这一场李氏胜利了,心才真正安定下来,又写了信让身边的长随赶紧送回去,亲手交给赵世华。他估计等他这封信到的时候,义弟应该已经没事了。   四月殿试,贺明朗人品出众,才学不凡,被钦点为探花。而后,皇帝亲自接见了一甲的三名进士。第一次单独觐见皇帝,贺明朗心情很激动,谁知皇帝竟然问道:“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贺明朗怔了一下,背心不由得出了一通冷汗,怎么也理解不了皇上的意思。不明白皇上到底想他说什么。可是,皇上的话,不回答也不行。他略想了下,便中规中矩道:“臣谢皇上对臣才学的肯定。”   杨昊笑了下,觉得这探花倒也还有些胆识,便直言道:“你能为蒙冤的结义兄弟暗中奔走,这很好,但有些手段以后还是不用的好。”   贺明朗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响,他万万想不到皇上居然如此惦记赵世华,心中既欢喜,又隐隐有些嫉妒。   “皇上明察秋毫,臣感佩于心,此次兵行险招,也是迫不得已。臣以后定然将皇上的教诲铭记于心,再不敢弄这些小手段了。”   杨昊轻轻嗯了一声,又问:“这散播流言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贺明朗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回皇上的话,这主意,是赵家侄儿信上所述。至于出自何人,臣想,或许是义弟的自救之策。”   杨昊满意地点点头,说:“这主意剑走偏锋,朕猜想也应该是他的主意。朕有意让你去云贵一代历练,那里颇多山地,你回去好好找你义弟问问,不是说那芸苔坡地山地都可种得?”   “臣遵旨!臣代义弟谢过皇上厚爱!”   贺明朗出宫以后,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却说钱家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元月中旬了。钱家在京城也有宅子,不过不大,只有三进,平日里是本家一位堂叔住着。这位堂叔官拜正六品翰林院侍读,虽然官职不高,但好处是经常得见天颜,偶尔也能说上一句两句话。钱鹏阳一家不过在京中暂时,人也不多,便暂且与堂叔挤一挤了。   文氏早已经与女儿钱敏说好,一到京城,没休息几天,就天天出去参加宴会。文氏相看了五六位姑娘,最后在女儿的牵线搭桥下,与李氏旁支一位嫡出的小姐订下了婚约。   对方见过钱锐,见他人品出众,已经很是心仪,又知道他已经中了举人,今科还要参加会试,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虽说李氏一门根基深厚,但旁支的日子其实也不那么好过。   钱锐完全没有自主权,而且,他也找不到理由拒绝。然姐儿已经定亲了不是么?   双方都满意,而钱家又有些着急,六礼便走得比较快,婚期也定在了四月,到时候不管钱锐能不能中进士,先成了亲再说。   钱鹏阳之前只是个七品县令,回京以后到吏部报到,等着安排。他原本就是李氏门生,如今又与李家做了姻亲,尽管是旁支的,到底也姓李不是?便带着拜帖去求见吏部侍郎李正谦李大人。   李正谦当年曾主持过会试,钱鹏阳就是那一届的进士,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以李氏门生自居。李正谦对钱鹏阳这几年的政绩颇为满意,双方相谈甚欢。三日后,钱鹏阳的任命便下来了,竟然是正四品湖州知府。   第二天早朝后,皇帝又亲自召见了他,说明将他派到湖州的用意。湖州可是江南繁华之地,又是鱼米之乡,杨昊明言,派他过去就是想要他好好发展农业的,特别是那再生稻,要他大力推广。   钱鹏阳很快就领旨上任去了,文氏留下操办儿子和女儿钱馨的婚事。   钱锐心情不好,会试发挥也就一般,刚刚出了贡院考场,第二天就听到关于赵世华的流言,可把他急坏了。他四处探寻,很快明白这流言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并且很快找到了贺明朗问明情况,随后也加入其中卖力地传播。   随后不久,卢氏被罢黜的消息传来,钱锐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然而,想起明镜大师所说,然姐儿婚事会有波折,他又忍不住忧心。   会试成绩下来,钱锐考中了三甲第二名,赐同进士出身。虽然不算很好,但能考中其实也不错了。然而,就在文氏紧锣密鼓为他筹备婚事的时候,他又背着家里人偷偷去了吏部,主动请旨要去边关。   李正谦正愁李家没有兵权,听说钱锐文武双全,又亲自考校了一番,便欣然应允,很快发下任命书,只等他成婚后就出发去西北。   钱锐拿到任命书,才不管还有几日成亲,带着一个长随留下一封信就上任去了。   是的,他很无耻的逃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赵家男丁被抓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天上午,一家子女人孩子下人跟往常一样坐在大门后面的廊子里,绣花的绣花,择菜的择菜,看书的看书。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声,随即便有人拍着大门道:“老太太,好消息,好消息!赵老爷被放出来了!”   一群女人赶紧打开大门,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在哪儿?我家老头子在哪儿?”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老爷,老爷……”   可是,到了外面,却并没有看到赵世华,也没有看到赵家其他男人。只见外面只有一匹马栓在一棵核桃树上,几名衙役围城一圈儿,里面似乎有人在激动地说着什么。看到赵家人出来,衙役们立即散开来,将中间那名刚刚赶到的衙役露出来。   “刚才谁说我儿回来了?”容氏着急地问道。   那名衙役看到赵家人全都紧张地看着他,赶紧捡要紧地说道:“昨天傍晚钦差到了县里,卢大人被革职了,赵老爷一家都放了出来。小的受赵老爷所托,连夜骑马赶来报信的。”   赵家一众女人孩子下人听到这里,都放下心来,一个个都不禁喜极而泣,就是安然也忍不住欣喜地落泪了。   “谢天谢地!”   “菩萨保佑!”   “呜呜呜,孩子他爹总算没事了……”   附近听到消息的乡亲们也都赶了来,听说赵家已经没事了,是卢大人陷害赵老爷,如今已经被皇上革职了,大家都很高兴,不禁奔走相告。   “这位叔叔,不知道我爹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孩子他爹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在牢里没吃苦吧?”   那名报信的衙役赶紧回道:“赵老爷倒是没什么,他有功名在身,也没有受刑,只是府上的大太太受了刑,似乎伤得很重,昨晚已经请了大夫。赵老爷说了,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估计晚上就该到了。”   听到这里,容氏顾宛娘何氏安齐安然都放了心,只有安淑安柔着急得很,恨不得立即飞到县城去看看情况。   容氏请衙役们到家里喝口水休息一下,又让两个儿媳带着下人赶紧去做饭。   阴云密布两个多月的赵家总算又喜庆起来,时不时地还能听到清脆的笑声。   没多大会儿,村里的人都赶来道喜,很多乡亲甚至都忍不住红了眼睛。安然看着这些淳朴的乡亲,忍不住想起一句话来。真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啊!   所以,那近亲却不如邻里的人就更可恨了。   半个时辰以后,王氏娘家就来了。容氏还在气头上,让下人将王氏娘家的人都赶了出去,还扬言道要休了王氏这个差点害得赵家家破人亡的丧门星,可把王氏的爹娘哥哥们吓得不行,不由在外面哭闹不已。却被乡亲们指指点点,说长道短。   王氏娘家人见了,也不好意思,便灰溜溜地回去了。   一个时辰以后,何氏的娘家也来人了,腆着脸说前些日子家里有人病了,又看到赵家被衙役围了,进不来,所以才没上门来。何氏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容氏冷哼一声,看在三儿媳妇的面上,收下对方的礼,却冷冷地几句话就打发了他们。   何氏娘家人见赵家已经收了礼,知道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也明白人家此刻心里正不舒坦呢,便赶紧告辞回去了,打算等过些时候再来联络感情。   两个时辰以后,大姑姑赵雨荷就带着小女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远远地就听到她高声喊着:“娘啊,听说我爹和兄弟回来了?哎哟我的娘唉,可把我担心死了……”   “方婶,关门!不许放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进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东西!”容氏大骂道。   容氏想着这两个多月来她担惊受怕,就没有哪天不流泪的,不过是避着两个儿媳妇儿三个孙女罢了。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大女儿,两家住的那么近,就没有回家来看过一次。而在出事前,那厚脸皮的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哪天过来不带些吃的穿的用的东西回去?哦,娘家出事了,她就躲得远远的了。叫人如何不恨?   相比之下,小女儿嫁得远,虽然也没有来,可小女婿这段日子可没少为他们赵家跑前跑后。还有顾家,人家现在住县城里,那么远,还三天两头过来,不是送消息就是送东西,这才是亲人呐!   赵雨荷见大门关上了,又听到娘在里面骂她,立即坐到门口喊冤。   “娘啊,我可想死你了!都是你那个杀千刀的姑爷,他不让我回来啊!娘啊,听说我爹和哥哥兄弟都没事了?你好歹让我见他们一眼好安心啊!”   容氏坐在门里守着,不许人给她开门,也不理会她。   赵雨荷又继续哭叫道:“娘啊,你可是我的亲娘啊!你怎么能不让你女儿进门啊?   娘啊,女儿是真想你啊!我知道你怪我之前没来看你,可那不是你女婿不让我来嘛?这女婿还是你给我挑的,他现在这样,怎么能怪女儿啊?”   容氏一听,不由气得不行。谁不是道张骏山是个老实人?谁不知道张家是她做主?   整天把个男人使唤得团团转的,她今天居然还把忘恩负义不管爹娘死活的罪名推到男人身上去……   “你给我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也别回来了!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容氏气得很,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良心没脸皮的东西?   “娘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女儿?我就是嫁了人,那也是你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娘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啊!娘啊,今天你不让我们娘儿俩进来,我们就在门外跪一晚上!”   赵雨荷是个没脸没皮的,不管容氏怎么骂,她就一点不觉得亏心,就那么坐在大门外的地上,不住地哭叫喊冤,任由乡亲们指指点点也全部放在心上。   安然感叹,果然是无耻者无敌啊!   容氏无奈,想着才四岁的外孙女,到底不忍心,只能开门放她进来……   傍晚的时候,赵世华终于带着赵茂生和赵世福回来了,而赵世荣一家都留在县城照顾王氏。   “老头子,你没事吧?老大,老二,他们没打你吧?”容氏拉着老头子从头摸到脚,又拉着两个儿子看了好几遍,见他们只不过比之前瘦了一圈,其他都还好,便真正放下心来。   “赶紧进去洗个澡,把那霉运都洗掉!热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容氏又追他们回房洗浴换衣服。其实昨晚一家人都已经洗过了,一个个可都是洗了好几遍才把身上洗干净。   赵世华见过母亲,连顾宛娘和安齐都顾不得,眼睛一扫找到安然就大步走过去,激动地一把将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红着眼睛道:“爹爹的小宝贝,这次可多亏了你了。”   “爹爹,安然好想你。”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甜甜地笑着。为了爹爹,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六十二章获释归来,爹爹赶考   这边赵家人刚刚进屋洗浴换衣服,就听到有人传话道:“魏姑爷带着姑奶奶回来了!”   原来,赵云杏又怀孕了,魏清源怕她担心娘家的情况,便一直瞒着她,只说二舅兄要带他出去见世面,这才三天两头在外面跑。魏母刘氏得了儿子叮嘱,平日里也没让赵云杏出门,但如今赵云杏怀孕也有四个月了,魏清源觉得一直瞒着妻子也不对,便告诉她实情,一大早就带着她出门回娘家来看看。谁知如此赶巧,赵家的男人刚刚被放回来,他们就到了。   见到爹娘兄长都没事,赵云杏也放心了,如今她又有了孩子,心里又甜蜜又满足,看起来竟比出嫁前更加娇美。   赵雨荷见妹妹回来就得到一家人的热情接待,而自己回来还被娘关在门外,若不是她脸皮厚,门都进不来。又想着自己嫁了个又穷又老实不中用的男人,妹妹却嫁了个年轻的秀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举人家的太太,心中更是不平衡,说话就有些酸溜溜的。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有的人就是命好。这嫁得好就是不同,先到的就关在门外,后来的反而当菩萨供着,难怪人家说,爹娘的心都是偏的!老大就是吃苦受累的命,小的就享福了……”   容氏当即怒道:“不想留下吃饭就给我滚回去!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你老子兄弟出事,是你妹夫三天两头跑前跑后着忙活,这才把他们救了出来,你们两口子回来看过一眼没有?好啊,家里出了事你就躲得远远地,如今没事了,有便宜占了,你跑得比谁都快!你还有脸抱怨爹娘不公?你要滚就滚,老娘就当没生过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   赵雨荷原本以为妹妹一家也没有人过来,却想不到妹夫居然来了很多次,还是妹夫把爹和兄弟们救出来的。她涨红着脸,也不敢回嘴,但是要她回去,她可不干。眼看今晚有好吃的,就是被娘骂掉一层皮,她也要留下吃饱了才走。   不过,赵雨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甘的。要是当初爹娘也给她找个能干的女婿,她至于这样嘛?想到这里,她不服地撇撇嘴,不过没敢发出声。   容氏见了,怒道:“怎么,你还不服气?还有话说?”   赵雨荷立即腆着脸笑道:“哪儿能呢?娘骂得对,是女儿不好。女儿一定改,一定改,以后女儿会经常带孩子回来看望您二老的。”   以后经常回来?还不是回来蹭吃蹭喝的?对大女儿的厚脸皮,容氏彻底没辙了。好在今天老伴儿子都回来了,容氏心里高兴,也就没再跟她计较。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些年也确实吃了很多苦,做娘的哪儿能不心疼啊,所以才有赵雨荷经常回娘家带东西回去。   因为早有准备,今晚的晚饭很丰盛。赵世华感激魏清源为自己一家跑前跑后,拉着他敬了好几杯酒。   魏清源乐呵呵地摇头道:“说起来,我也没做什么,不过跑跑腿罢了。这次你们能回来,还得感谢然姐儿。这丫头……”想起安然,魏清源不禁啧啧称赞道,“这丫头要是个儿子,保准是个封侯拜相的料!”   赵世华看着另一桌的女儿,但笑不语。他的然姐儿可是仙子下凡呢,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赵雨荷听了妹夫的话,不由得诧异地看着安然道:“然姐儿做什么了?”   容氏知道大女儿嘴上没个把门的,才不会将安然做的那些事情告诉她。顾宛娘和何氏也一样,而赵云杏是根本不知道,安淑安柔姐妹两个还担心自己娘亲呢,哪有心思说话?因而,一桌子女人都不理她。   赵雨荷自觉没趣,也就不问了,抓紧时间吃肉,还将盘子里半只酱鸭用帕子抱起来,说要拿回去给几个孩子打打牙祭。   席上的女人们想着她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也懒得说她。结果她回去的时候,容氏还给了她一块三斤多的五花肉,只把她乐得合不拢嘴,不断口地叫着“娘哎,我的亲娘哎,你对女儿可真好……”   临睡前,赵世华抱着安然好一阵心肝宝贝的亲热,怎么都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小宝贝,那刚刚冒出头的胡渣子扎得安然痒痒的,乐得她咯咯直笑。   “然姐儿,爹爹的小心肝,幸亏有你……”   安然给爹爹腻得不行,赶紧赶他回房睡觉:“爹爹,你就不想娘亲吗?你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来,娘亲天天晚上想着你都哭,哭累了才睡。爹爹你还是快去好好哄哄娘亲吧!”   赵世华哭笑不得,捏捏她粉嫩的小脸,看她睡下,又给她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亲,这才回房睡觉。   在大牢里担惊受怕关了两个多月,媳妇儿当然还是很想的。   第二天,安淑和安柔就坐着马车去了县城看望父母兄嫂。魏清源两口子也回去了,家里孩子还小,赵云杏也不放心。   整整一天,一直都有人得到消息上门来恭贺,赵世华不冷不热地招呼着,既不热情,也不得罪。这些人什么心思,他心里有数。倒是一个村的乡亲们,这两个月里很为赵家担心,不但帮他们跑腿,还主动帮他们经管着地里的庄稼。赵世华回来以后,就让人去采买了不少布匹白面和猪肉,一家分一些。   傍晚,顾家兄弟也带着一家子来了。这次事情多亏了顾家帮忙,所谓患难见真情便是如此,自然受到赵家的热情款待。   何氏看着爹娘这样热情,想着这两个月来顾家对赵家的情义,再想起自己娘家的势利凉薄,心中如何不感叹。   这次,顾少霖顾庭芳和顾少云都来了,安然拿出爹爹昨天给自己买回来的零嘴招待他们,又让哥哥陪着表哥去书房看书写字。顾少霖本来是想着拉安然一起过去的,可是他一个人抢不过弟弟妹妹两个人,只能带着几分失望跟安齐走了。   晚上,顾庭芳跟安然一起睡,顾少霖和安齐一起睡,几个熟悉的小伙伴说了好久的话。   月底,贺明朗的信到了。   赵世华看过信,对这位义兄也是万分感激。毕竟,在京城,又是面对卢氏和大皇子,这里面的风险可不是一点半点。感动之余,他便对安然道:“等你以后到了贺家,要好好孝顺贺伯父贺伯母,知道吗?”   安然暗自翻了个白眼。她才六岁呢,爹爹居然就跟她说这个。   “然姐儿,你还怪爹爹呢?”赵世华见女儿神情不太对,后知后觉地问道。   安然低着头,想了想才认真地说道:“爹爹,等我长大了,如果觉得那个贺二哥不好,我是不会嫁他的。”   赵世华诧异地看着女儿,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小脸叹道:“然姐儿,你到底几岁?这话以后可别说了,这可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   安然不高兴地嘟着嘴瞪了爹爹一眼道:“是谁起头的?”   赵世华讪讪地笑笑道:“好吧,都是爹爹不好。早知道就等你长大了再操心,现在爹爹还真是有些后悔了。可是,然姐儿,你要知道,定亲可不是小事,要解除婚约更不是小事。以后这种话要慎重。”   安然不耐烦地嚷道:“知道了知道了,也就是跟爹爹我才说的。娘面前我都没说过。”其实心里虽然理解爹爹,但到底还是有些怨他的。   五月初,赵世荣带着一家人回了王家村。   王氏之前受了刑,被打断了腿,又拖得太久,后来虽然请了大夫,但情况并不太好。安然看到她现在还打着夹板,根本不能下地,是赵世荣和安南用木板将她抬进去的。   据说,那许家看赵世华被无罪释放,便又腆着脸去赵家,想要重提婚事,却被安南带人打了出去。   现在,安淑的婚事再一次成了赵家的首要大事。   虽然安淑被人退过婚,却没有人怪她,只怪许家不仗义。因为赵世华这个叔父,上门提亲的人很多,这一次容氏亲自把关,但选来选去,却还是觉得上次王氏落选的那个秀才之子最合适。   那家也姓王,王秀才名熙,字兴起。那孩子名越,字陌阡,今年十八岁。   这家世么差不多,书香门第,家风也好,两个孩子年纪也般配。而且容氏亲自见过人,那孩子看起来颇为稳重实诚,是个有担当的。要说不足,那就是人才上稍微差了一点。个头不算很高,皮肤有些黑,五官也不算很俊,不过给人感觉很壮实,据说是因为经常下地的缘故。但容氏觉得选男人还是要选实在的,那相貌好看有什么用?   赵世华也亲自考校过这孩子的学问,觉得比安南也差不了多少,明年应该是很有希望考秀才的,也赞同与王秀才家结亲。   安然很不喜欢这种长辈决定一切的包办婚姻,于是悄悄拉着堂姐去看那个王陌阡到底长啥样。   当时,王陌阡刚从赵世华书房出来,由一个小厮领着出去,安然远远地看到了,立即拉着安淑姐姐过去,两人在廊道中相遇了。   王陌阡转过廊道忽然看到前面有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当时就不禁呆怔了,但随即又红着脸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说:“抱歉,在下唐突姑娘了,姑娘先请。”说着,他就低着头站到一旁把路让开来。   王陌阡心里不禁咚咚直跳,今年十八了,家里也相过几门亲事,村子里也有好多姑娘想嫁给他,但他一直没什么感觉,可是看到安淑,他却觉得好似看到了仙女似地。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安然见了,暗自好笑,忙拉着安淑姐姐转身回去。   等走远了,没有人了,安然小声问安淑:“大姐姐,你看怎么样?”   现在家里也没人拿安然完全当小孩子看,所以安淑虽然害羞,但想了想,还是说道:“相貌什么的,都不要紧,只要人品好就……”   安然懂了,暗自称赞大姐姐是个聪明的。可不是么?男人还是实在些的好,那相貌什么的都是浮云。长得好看的男人可不安全,就算他没有花花肠子不去找别人,也难保别的女人不找他呀!当然,也不是说相貌平平的男人就不会花心,相貌好的一定出轨,主要还是看人品。   几方都满意,于是,安淑的婚事再一次订了下来,婚期就在八月。因为之前准备嫁到许家,安淑的嫁妆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还很厚,赵世华拜托顾家借了几辆马车,找个时间拉回了老宅。乡亲们看到了,都不禁啧啧称赞。   六月初,赵世华再次收到贺明朗的信,一来是报喜,他中了一甲探花;二来是求教,他被皇上外放到西城县,向赵世华详细询问芸苔的种植和榨油情况。   赵世华听说义兄被点了探花,很为他高兴,将自己之前整理的芸苔的种植和榨油等等资料抄了一份给他。   安然好奇地问道:“爹爹,西城在哪儿啊?”   “很远。”赵世华忙着抄写资料呢,随口答了一句。   安然不高兴了,爹爹竟然因为那个贺伯父敷衍她。“很远是多远?”   “就是……距离我们这里只怕有三千多里路呢!益州你知道吗?”赵世华知道这个女儿不问清楚是不会罢休的,只好停下来给她解释。   安然摇摇头,这个地名倒是很熟悉,只是不知道在哪儿。   赵世华无奈,只好找了一副地图出来,指给她看:“喏,就在这儿。以前是属于哀牢的……”   安然听到哀牢两个字,就知道那西城大概的方位了。瑞丽,德宏,玉都啊,前世她还跟哥哥去旅游过呢,那可是云南的西南,都接近缅甸了,可真够远的。   “爹爹,贺伯父要芸苔的种植资料想做什么?他想在西城种芸苔吗?”   赵世华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吧!”   安然想了想道:“那个地方少数民族……哦,就是夷人,夷人很多,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民族关系吧?要致富的话,其实种芸苔并不好。”反正爹爹是知道自己底细的,自从前次家里出事,她不得不站出来主事,把自己也暴露得差不多了。现在安然也不必再在爹爹面前藏拙,便有什么说什么了,反正爹爹会保护她的。   “哦?你真知道这个地方?”赵世华一听,也认真起来。“那你说说看,那地方种什么才好?”   安然回忆着西城的地理位置,认真地建议道:“西城气候炎热。水田里水稻一年应该可以种三季,爹爹你让贺伯父试试看。另外,旱地可以种甘蔗,熬制成蔗糖运到大城市里贩卖。另外,那里应该还有些只能生长在热带的特殊水果,如果能运出来卖,应该也是一笔不错的生意,当地的百姓也可以有不错的收入。”   说道生意,安然忽然想起顾家,便提议道:“爹爹,要不你让舅舅去那里看看,算算成本,看能不能做那里的生意。有贺伯父在那里当官,舅舅去了也不怕被人欺负;对贺伯父来说,发展商业有利于繁荣经济,使百姓富裕起来……”   赵世华点点头,便将安然的建议也写上去,又让人去找顾胜文顾胜武兄弟,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   三日后,贺明朗的亲随拿着回信回去复命的时候,就带着顾胜武一起出发了。   其实顾胜文不是很赞成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不仅是路途遥远,而是边境夷人很多,总是有些不安全的。可顾胜武不这么看,他听了赵世华的话,不亲自去看看如何甘心?事实上,早在汉代,张骞通西域,就到过那一带,西城也是西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相比之下,还是很繁华的,商路应该也不难走。   事实上安然很想建议他冬天再去。现在去西城,那还不热死人了?不过她后来一想,小舅舅如果真的想去西城做生意,就得真正了解西城,而炎热就是西城的一大特色。   六月中旬,赵世华收到了钱鹏阳的信,看完之后,却只余下一声叹息。   他想不到钱锐居然逃婚了!虽然钱鹏阳写这封信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但想来人家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怼的。只能说造化弄人吧!谁让那小子早生了十年?哪怕他就是晚生五年也好啊!算了,虽然那小子逃婚了,但媳妇儿已经被他兄弟代为娶回来了,自己的然姐儿也定了婚事。两个孩子有缘无分吧!只是那李家的姑娘可怜了些。   钱鹏阳到了湖州做知府,这次派人给赵家送信,同时也带来不少礼物。当然,也有给自己女儿女婿的信。   安南还在县学读书,钱颖在家服侍婆母王氏。   收到父亲的信,知道父亲已经升任知府,钱颖自然高兴。娘家越有实力,自己在婆家腰杆也越挺得直。   只是没想到她整理父亲送来的礼物时,居然在里面发现一封厚厚的信,竟然是二弟钱宁让转给然姐儿的。   钱颖并不知道钱锐和安然的事情,但钱宁喜欢然姐儿却是整个钱府都知道的事情。   她暗自觉得好笑,又感叹弟弟只怕还不知道然姐儿已经订了婚事,也没有多想,就将这封信转给了安然。   安然打开信,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两封信,一封是钱宁写的,一封竟然是钱锐写给她的。   原来,钱锐离开京城去西北赴任前,曾拜托钱宁在以后家里给赵家的三姐送礼时偷偷把信藏进去好转给安然。钱宁虽然不高兴之前大哥跟自己抢然姐儿,也不知道然姐儿已经定亲了,但看到哥哥已经娶了嫂嫂,他也就放心了,非常大度地答应帮他转交。到家里真的要给三姐送信的时候,他想起大哥的嘱托,便也将就大哥的办法,自己也写了一封信放进去。   钱宁啰啰嗦嗦说了很多,有他回京城路上的见闻,有京城的见闻,还有京城的谣言,以及大哥逃婚他帮着把嫂子娶回来的事,最后还写了他们去湖州上任遇到的事情等等,足足写了十多页。   钱锐的就写得很简单了,只说在京城听到谣言,心里很担心赵家一家,很担心她,后来知道卢氏被罢黜,这才放心了些。又说他已经请旨去西北边关戍守,却丝毫不提自己已经定亲最后逃婚的事情。   安然心里其实是有些感动的,可是自己已经被爹爹订出去了,她又能怎么办呢?唉!   八月,大堂姐安淑嫁到了王家。王家虽然家境一般,但怎么都比以前的赵家强,那王陌阡对堂姐也好,安淑回门的时候,一看就知道她过得很幸福。   十月,小姑姑赵云杏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因五行缺木,取名魏森。魏清源和刘氏都非常高兴,魏家终于有后了。赵云杏自己也放心了,虽然第一胎生了女儿丈夫和婆婆都没说什么,但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现在好了,生了儿子,她才觉得自己对得起丈夫婆婆对自己的好。   森哥儿满月那天,赵家除了王氏走路不方便(跛了)没有去,其他都去喝了满月酒。如今,魏秀芹比以前开朗多了,与安然很合得来;秀雅也会说话能走路了,只是对刚刚出生的小弟弟好奇得很,总想着伸手去挠一下,一刻都离不得人……   时间一天天一月月过去,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魏清源已经考中了举人,而赵安南和王陌阡也考中了秀才。   等过了年,赵世华就要准备去京城赶考了。可惜的是,魏清源不打算同去。他说自己不适合做官,还是在家里守着妻子孩子,自由自在的好。反正现在是举人了,来投田的也不少,家里的收入也有了保证,能养活一家妻儿老小他就满意了,不愿意离开老母妻子和孩子。   今年小姑姑又生了一个女儿。安然看小姑姑基本上是一年一个,心里总想叹气。又不是猪,难道就一直生一直生?   大堂哥赵安南和大嫂钱颖已经圆房,只是目前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倒是大堂姐安淑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谁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两年来,赵世华和贺明朗钱鹏阳都经常通信。钱鹏阳在湖州种再生稻很成功,年年都得皇上褒奖,估计再干一任就可能调回京城去。   而贺明朗在西城利用自己圆滑的手段调节各民族纠纷,维护地方稳定,又成功摸索出三季稻的种植法,不但解决了当地百姓的温饱,还有余粮卖给商人。据说,西城的稻米非常香,价格也比其他稻米高一些,但在当地,却并不值钱。因此,这是一桩很好的买卖。   另外,旱地甘蔗的种植也发展得很快,顾家在当地投资了一家熬糖的作坊,将熬制好的蔗糖运回内地销售。同时也将当地的水果运出来,倒是一条极好的商路。有安然设计的双层隔热箱,让西城的热带水果运出来的损伤率减少了很多。当然,顾家赚了钱,也少不了赵家的一份。   现在已经有很多商人看到利益,纷纷涌入西城,使得西城的经济越发繁荣起来,贺明朗这个县令的政绩也是一年比一年好。   每次从西城回来,小舅舅都会到赵家来一趟,给安然带来那边的特产。只可惜合江离西城太远,那些水果在路上就腐烂了,安然一次都没吃上。后来,安然就给小舅舅想了个办法,让他把那些水果的果肉放上蔗糖做成果酱,只要注意最初的消毒和后期的密封,保存期就长得多了。顾家把这些果酱送到江南销售,很得女人们的喜爱,赚了不少银子。   小舅舅每次说起西城的事情,总是眉飞色舞的,让听的人也沉浸在其中,感受着他的欢乐。可是,小舅舅总是不肯成亲,可把外祖父和外祖母急坏了。   顾宛娘也劝他该成家了,他却总是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言下之意是不想要那种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他竟然是想自己找一个合心意的。安然知道,小舅舅一定是在西城受了那些少数民族的影响。她想,要是小舅舅以后给她带一个夷族小舅妈回来,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顾胜武很喜欢跟安然谈论西城的事情,因为安然总能给他启发,给他无数好点子。   而且,无论他说的那些夷人的风俗有多么奇怪,安然都能够理解。不知不觉中,甥舅两人居然有些忘年交的架势了。   说着说着,安然无意中就说起西城再往南的地方,出产一种玉石,与现有的玉石不同,硬度更大,颜色更亮丽,绿得纯粹通透的祖母绿,红得像火焰的红翡,黄得纯净的鸡油黄,还有紫色的紫眼睛,纯净的白翡,还有什么福禄寿三彩、蓝花冰什么的……   安然说,那些漂亮的玉石都藏在一块块石头里面,外面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可能会有些蟒带松花。传说那里是当年女娲补天炼五彩石的地方,那些玉石,都是女娲补天没有用的废料……   顾胜武听得激动得很,安然忽然有些不安了,忙告诫他西城往南有大片的雨林,里面蛇虫很多,叫他千万不要去。顾胜武点头答应着,说自己只是好奇而已,让她不要担心。   年底的时候,何氏又怀孕了。安然想,或许三婶就是那种比较难受孕的人吧。其实她觉得这样更好些,像小姑姑那样一年一个,也太伤身子了吧?只可惜她年纪太小,也不好教小姑姑避孕。现在人家都讲究多子多孙呢!   今年这个年过得很热闹,一家子人都在,又有几个小孩子闹腾,极具喜气。只是安然看着爷爷奶奶身体却越来越差了。也是,一直劳作惯了的人,忽然成了老太爷老太太,什么活儿都不让他们沾手,吃得也比以前好,两年下来,二老都长胖了不少。人家都说福气,安然却担心他们得三高。   过了大年,赵世华就带着小厮望秋出发去京城长安赶考了。   不知为何,自从爹爹走后,安然心里总有些不安。二月初九那天晚上,安然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爹爹满头是血的回来了,说是走了太久,舍不得她,所以回来看看她。安然梦醒之后吓得不行,第二天就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座寺院上香,为爹爹祈福。   顾宛娘和容氏都很奇怪,但不管她们怎么问,她都没说实话。她知道古人迷信,要是知道她做了这样一个噩梦,不知道多担心呢!   三月十二日那天,赵家忽然来了一名衙役,说是要见赵家主事之人,有关于赵举人的事情告知。于是,门房将他带去大厅,又让人通知老太爷和老太太。   现在会试还没开始,赵家二老都想不到儿子有什么事情需要现在送回来的,却不料那衙役一脸沉痛哀悯地看着赵家二老道:“还请二位老人家节哀。二月初十,金州镇坪县接到报案,在一条山路上发现二十多具被强盗劫杀的尸体,他们在其中一具尸身上发现了赵举人的身份文书,所以派人快马到合江县报信,请尽快赶往镇坪县认尸……”   “不!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对!我在做梦,我要赶快醒过来,这梦太可怕了……”   送信的衙役还没说完,容氏已经崩溃了。赵茂生也紧紧抓着椅子上雕刻的兽头,一声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那衙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一时间站不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顾宛娘听说丈夫派人送信回来,笑呵呵地赶来了。   “爹,娘,相公派人送信回来了?”走进厅里,顾宛娘才发现爹娘脸色不对,她心中一沉,忙跑过去扶着容氏道,“爹,娘,你们怎么了?”   这时,那名衙役轻叹一声,转而又沉痛地看着顾宛娘道:“这位是赵太太吧?还请赵太太节哀。我们县衙周大人收到来自金州镇坪县发来的消息,说二月初十那天在一条山路上发现二十多具尸体,其中一人身上有赵举人的身份文书。现在,尸体暂时收敛在镇坪县衙,还请赵家尽快派人赶去认尸……”   “不,不可能的!一定不是我夫君!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呢?一定不是他!死的一定不是他……”顾宛娘忽地站起身来,冲着那衙役厉声吼叫着,却忽然声音一顿,双眼一闭,身体就软倒在地。   寄秋见了,忙过去将顾宛娘扶起来,同时高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   安然得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来,炸成一片混沌,让她无法思考。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揪得紧紧的,咽部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口浊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出不来,难受得很。   他们在说什么?爹爹怎么会出事?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虽然她一再摇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想起初九那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心里一直不安。她其实知道,人家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会这么远跑来报信的。   可是,爹爹怎么能出事?爹爹……   想到爹爹那张满脸是血的脸,安然就觉得心如刀绞,可是,她不能倒下。她都这样伤痛难过了,娘亲呢?爷爷奶奶呢?他们怎么承受得住?   安然飞跑出去,将下人集中起来,各自分派了事情。请大夫的请大夫,去亲友家传信的立即出发。而后,她便来到爷爷奶奶的房间,看望了爷爷奶奶之后,请三叔出来说话。   赵世福红着眼睛出来,看到安然,忍不住又流出泪来。   “然姐儿,你……”赵世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安慰吗?他知道以然姐儿和二哥的感情,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三叔,我想请您和我哥哥一起赶去镇坪县,如果……”说到这里,安然也说不下去了。那个字,仿佛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赵世福含泪应下,又道,“你爷爷奶奶和你娘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何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你婶娘又是个没主意的,家里的事情,三叔就托付给你了。明天南哥儿应该就要回来了,有他们夫妻在,三叔也放心……我,我今晚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谢谢三叔。”安然含泪谢过三叔,又去娘亲房里找哥哥安齐。   安齐坐在顾宛娘床前,虽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但一双眼睛已经哭红了。   “哥哥……”安然缓缓走了进去。   “然姐儿,你去哪儿了?爹爹……娘亲晕倒了。我不相信,一定是弄错了……”安齐忽然站起身来,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道,“我要去镇坪县看看,我不相信……”   安然哽咽着点头道:“我已经拜托三叔跟你一起去,明天一早就走,多带点盘缠和人手……”   安齐点点头,却倔强地看着安然的眼睛道:“然姐儿,你也不相信是不是?爹爹一定没事的,对不对?爹爹说你是仙子下凡,你说爹爹没事,爹爹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安然摇头,泪水飞溅。听了哥哥的话,她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压抑地痛哭起来。   她也不不愿意相信爹爹真的死了,可是她心里更加害怕。她也好心痛,好无助,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没有了爹爹,这个家要怎么办?   安齐紧紧抱着妹妹,跟着泪流不止。   “哥哥,初九那天晚上,我,我梦到爹爹满头是血的回来,说舍不得我……呜呜呜呜……”   “什么?你,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安齐心里拒绝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爹爹没有死,一定有哪里弄错了,可是妹妹的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一时间心痛得不行。   顾宛娘被儿女的哭声惊醒,刚刚恢复意识,就听到安然的话,一时忍不住又晕了过去。   兄妹两个赶紧抹去泪水,扑到床上不断叫着娘亲。   过了一会儿,大夫来了。   大夫先去给赵茂生和容氏看了,说是很不好。特别是赵茂生,大夫诊断为中风,说即便醒了,估计也会瘫痪。而容氏心脏不好,刚才就差点背过气去,说是受不得刺激。   安然知道,奶奶只怕有冠心病和脑血栓的征兆,一不小心受了刺激就可能没命。   看过赵家二老,大夫才背着药箱去给顾宛娘看。   顾宛娘人年轻,身体稍好好一些,但也忧伤过度,说是伤了肝,也需静养。   这些道理谁都懂,可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让奶奶和娘亲不伤心。   第六十三章丧事连连,分家,守孝   第二天一大早,东天上依稀才出现一丝曙光,赵世福和安齐就已经准备出发了。马车就停在侧门口,同行的四个小厮也准备停当了。   然而,赵世福和安齐正要上马车,就看到赵世荣匆匆赶来,满脸沉痛地看着他们道:“二弟生死不知,自然该由我这个大哥赶过去查看情况,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你们还有没有将我当大哥?”   不得不说,自前次因为王氏害得一家人坐大牢差点被砍头,二房三房与长房之间就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隔阂。只不过都是亲兄弟,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平日里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而且赵世华赵世福兄弟看着长房的三个孩子长大,心里多多少少都是当自己的孩子疼的,并没有将对王氏的不满扩大到三个孩子身上去。所以,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   但尽管如此,赵世荣自己还是有感觉的,就算两个兄弟事后什么都没说,但确实是自己的婆娘害了两个兄弟,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愧。久而久之,三兄弟心里便不可避免有了心结。   也是为此,安然第一个想到去金州的人选的就是三叔赵世福,而压根儿没想过请大伯跑一趟。而赵世福走了,也没想过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大哥大嫂照看,宁愿直接托付给八岁的侄女安然。   可当赵世荣明确提出来质问时,赵世福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赶来送行的安然自然地接过话道:“大伯,是我请三叔陪着我哥哥去金州的。一来三叔年轻些,身体好,更适于长途跋涉;二来家里爷爷奶奶都病了,大伯是长子,怎么能离开?”   听了安然的话,赵世荣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好像真的是他无理取闹似的。难道真的不是三弟和侄儿侄女们不信任他?是他多心了?   趁着赵世荣发愣的时候,安然转身红着眼睛对三叔和哥哥道:“三叔,哥哥,天色不早了,你们该启程了。”   赵世福点点头,扶着安齐迅速上了马车,随即立即也很快爬了上去,随后马车就小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然姐儿,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怪大伯?”赵世荣看着安然红肿的双眼,故作平淡的神情,声音沙哑地问道。   安然回头淡淡地看了大伯一眼道:“这么多年来,大巴山匪患不断,时不时也抢劫过路的商队,却从未听说过金州的强盗抢劫行人还杀人灭口的。而且寒门举子,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他们脑子有病才会去抢劫不但没有钱、反而会惹来朝廷滔天怒火的赶考举子。”   赵世荣震惊地看着安然,颤抖地问道:“侄女儿的意思是……”   安然冷静地看着他道:“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爹不是被金州的强盗杀的,他是被人刻意谋杀的。这几年来,我爹爹除了与当初那位知县卢大人有过节,并无其他仇人。据说,那位卢大人在回京城的时候,就是死在金州的。大伯以为,我爹爹是谁害死的?”   赵世荣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盯着安然:“然姐儿,你已经肯定你爹爹他……”   安然轻轻一眨眼睛,仰头望天,可满眶的泪水还是从眼眶里滚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我心里清楚,我爹爹,真的被他们杀了……”   说完,安然也不管大伯怎么想,转身就跑了进去。   她也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最疼爱她的爹爹不在了,她心里的伤痛哪里是大伯能比的?她已经这样伤心了,自然也顾不得自己的话是不是会伤了大伯的心。更何况,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不是让大伯母那件事引出来的?若没有大伯母那件事情,就算卢氏要找爹爹麻烦,最后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京城去,不至于把仇结得这样大。   赵世荣呆呆地望着天边越来越亮的晨曦,心里只觉得一阵钝痛。是他的婆娘害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二弟,是赵家的希望,说不准就能位极人臣,却在即将一飞冲天的时候,被人害死了,被他那个蠢婆娘害死了,他是赵家的罪人……   可是那个蠢婆娘再不好,也是他的结发之妻,也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亲,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啊!他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要他休妻不成?   午后,赵安淑和王陌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安淑是赵家这一辈第一个孩子,小的时候也是被二叔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听闻噩耗,早已经哭肿了双眼。而王陌阡虽然与赵家结亲不久,这两三年来却多得赵世华指点,这才顺利考上了秀才。想着二叔被贼人杀死,他这个侄女婿也忍不住心痛惋惜。   三叔和哥哥走了,爷爷中风,大伯愧疚,现在赵家连个主事的男人都没有。王陌阡来了以后,安然就让他帮着接待上门的乡邻,又让安淑姐姐去照顾奶奶。   傍晚的时候,魏清源带着赵云杏也赶到了;几乎是前后脚,赵安南和钱颖夫妻同顾胜文顾少霖父子二人也赶到了。   大家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感到太震惊了,都不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急着赶来问问清楚。毕竟大隋立国已经过百年,社会安定,虽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时不时地也会冒出一个两个强盗劫匪来,可劫杀赶考的寒门学子这样的事情,真的是闻所未闻。   因此,不管是魏清源还是顾胜文,都觉得可能消息有误。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心情还是很沉重,特别是顾胜文。   顾家现在的摊子铺得这样大,陆陆续续开了一百多家店铺,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个赵世华赵举人,而赵世华与泸州李知府、湖州钱知府和西城贺县令关系都极好,而这三位大人在官场上又有很多同年朋友,因而才没有人敢动顾家生意的歪主意。可现在妹夫出了事,只怕顾家就要成为那砧板上的肉了。让顾胜文如何不担心着急?   自从听到这个噩耗,顾宛娘不是昏睡就是哭泣,再不然就是在发呆。安然一方面要打理家里的事情,一方面又要照顾娘亲,只觉得身心俱疲。她多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像娘亲一样每天除了伤心怀念什么都不管。可是她知道不行!她不能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随心所欲的伤心哭泣,因为从爹爹出事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要靠她撑起来了。   所以,白天,她都要故作坚强地站出来理事,要安慰娘亲。可是到了晚上,她却总是想起爹爹来。想着小时候爹爹最喜欢抱着她转圈儿,喜欢用胡渣子扎她的脸,亲得她咯咯直笑;爹爹说她是他的小心肝,小宝贝,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好吃的都给她吃,爹爹对她的疼爱,就是哥哥也比不上……   爹爹心疼她是个女儿身,总是担心她长大了嫁到别人家受欺负,所以才将她许给自己认为最好的人家,可是她还跟爹爹生气。那一次,一定伤了爹爹的心吧?   爹爹,你就放心吧!您心爱的然姐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照顾好娘亲和哥哥……   当天晚上,家里已经换上了白灯笼,挂好了白幡,棺木也已经预定了,灵堂也布置好了。从第二天开始,就有人过来祭拜了。   魏清源和顾胜文本来劝着安然,说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不用急着设灵堂,说不定你爹没事呢?   安然摇头,换了一身孝服跪在灵堂前面,哽咽道:“我知道,爹爹不会回来了。上个月初九那天晚上,爹爹就已经回来看过我了。他满头满脸的血,说舍不得我,所以回来看看……爹爹已经走了,我看着他消失在我面前,怎么喊都喊不回来了……”   本来安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那衙役说了,二月初十那天,有人在山路上发现了爹爹的尸首。这说明爹爹就是二月初九那天出事的。爹爹向来最疼她,最舍不得她,所以,他死了都要回来看她一眼才能安心去投胎……   因为赵世华的尸体还没有运回来,灵堂什么的也布置好了,顾胜文和魏清源在赵家住了两天就回去了。顾胜武去西城了还没回来,现在顾家是生意全靠顾胜文一个人操心,不回去不行。更何况,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将生意收拢一些,或者另外想办法找个靠山。   魏清源回去以后,没过两天就带着赵云杏和孩子一起来了。他帮着安南一起支撑起赵家门户,又让妻子好好照顾岳父岳母。   赵雨荷得到消息回来大哭了一场,而后就赶紧回去了,她说家里事情多孩子多,总之是忙得不得了,不回去不行啊!临走前,她还顺便将容氏的一只银簪子一只银镯子也顺走了。   半个月后,赵举人赶考途中被强盗杀死的消息就传遍了合江县,很多人慕名前来祭拜,但也有人是来收回投田的。也是,赵家已经没有举人了,人家的投田自然要拿回去。可是,安然想不到姚老爷会突然上门来,不但把投田拿了回去,还说要把赵家的祭田收回去。   在场的安南和赵世荣都带着愤怒的目光瞪着姚老爷。这人之前腆着脸上门讨好他们,就为了能将更多的田地送到赵家名下,现在刚刚传出二叔(二弟)被害的消息,他居然就想趁火打劫。   魏清源皱眉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赵家的祭田应该是从姚老爷你这里买的吧?我们手里有田锲,还有当时买卖的契约。”   姚老爷知道魏清源是举人,却不像从前见到举人老爷那样恭敬。他当即乐呵呵地笑道:“魏举人说笑了。五两银子一亩上好的良田,您上哪儿买去?这么说吧,如果把田还我,一切好说。如果要是不还,我就上县衙告状去,就告赵举人逼迫我以低价将良田卖给赵家……嘿嘿,如果你们不怕在赵举人灵前闹起来不好看,本老爷奉陪到底!”   见姚老爷如此无耻如此肆无忌惮,赵家人都不禁火冒三丈,气得不行。当初明明是他非要低价卖的,现在却想诬陷赵世华,眼看人都死了,还要往人身上泼脏水,他们赵家什么时候得罪他这样狠了?   魏清源隐约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回头问赵世荣和安南:“你们看怎么办?要不然把田给他吧!”   赵世华怒道:“那田地分明是我们拿银子买的,怎么能还给他?说到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   安南迟疑了一下道:“要不姚老爷将买地的银子还回来,我们将地契还你吧!”   魏清源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赵世荣看了看儿子,想着儿子已经是秀才了,自己当面驳了他的话不太好,也就没有再坚持。   谁知姚老爷却桀桀笑道:“赵秀才,魏举人,这帐可不是这样算的。你们赵家强买我家的良田,这几年得利多少银子?现在本老爷宽宏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还想要银子?没门!”   “你,你实在欺人太甚!”安南怒指着姚老爷道,“就算我二叔出了事,我还有功名,下一届就会参加乡试;我姑父还是举人,我岳父还是湖州知府!你不要小人得志看不起人……”   “呵呵,知道,知道!本老爷还知道你们赵家和李知府关系也挺好的。对了,听说还有位姻亲在西南边境的一个小县城里当县令?”姚老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洋洋得意地说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想着要以势压人?好大的威风啊!告诉你们,本老爷不怕!”   魏清源听了,皱着眉头让个小厮立即去找安然过来。   安然在照顾娘亲,这半个月来,顾宛娘的情绪很不对,又因为哭得太多,眼睛里满是血丝,让安然很是担心。听说有人闹事,小姑父请她过去,她赶紧哄着娘亲喝了药,让玉兰一刻不离地看着,自己匆匆到了前院大厅。   一边走,一边听传话的小厮说明情况,还没到大厅,安然已经知道那个姚老爷是有备而来的,只怕背后的靠山很硬。而他们赵家除了得罪了卢家,并没有别的仇人。看样子,卢家杀了爹爹还不够,竟然还想将他们赵家赶尽杀绝么?   这一刻,安然真想提把刀出去将那姚老爷杀了。可是,等她走进大厅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整个赵家。而且,这姚老爷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杀了也不解气。   姚老爷见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孝服的七八岁的小女孩,不由微微一愣,而后便笑道:“这就是赵举人家的姑娘了吧?听说许了那个小芝麻官的儿子?”   安然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顺手从矮几上端起一杯茶就泼在他脸上。   姚老爷没想到安然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被泼得跳起来,指着安然就要怒骂。   安然先他一步厉声道:“姚升达,你不过是个白丁,乡下人无知,叫你一声老爷,你就以为自己真的是老爷了?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朝廷命官?就算我贺伯父只是个七品县令,那也是皇上亲自封的!你侮辱他官职小,就是在侮辱皇上!”   那姚老爷一怔,指着安然急切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然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之前的知县卢大人是怎么死的吗?就因为他派出来的爪牙黄师爷说了一句话,黄师爷说‘我家大人说的话就是律法’,这话可是暗示卢家有谋朝篡位之嫌。所以,卢大人就死在了回京的路上,那黄师爷死的更窝囊,他是掉在粪坑里淹死的!卢大人是什么人?他是大隋八大世家卢家的嫡子,可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还不是说杀就杀了?而你这个小卒子,一旦说错了话,卢家杀你灭口就跟捏死一只蚊子一样,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说起来那姚老爷,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从没认真读过两天书,也没见过多大世面,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大人了,他哪里听过这些?当即就被安然的话镇住了。   安然冷笑一声,对大伯父道:“请大伯将地契取来,让他拿着立即滚出去!”   刚才魏清源派人去找安然的时候,安南就让人去祖母房里将地契取了来。安然一开口,他立即便让人拿给姚老爷。   姚老爷接过盒子打开来看清楚了,正要说几句狠话,安然又及时抢在他前面道:“看清楚了就滚!下次你再敢进我赵家的门,我就敢让人将你打死!再到县衙里告你到我赵家盗窃杀人!虽然现在我赵家是被人打压的小卒子,可你姚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倒要看看我杀了你,你主子会不会为你报仇!你以为你背后有人,我们赵家上面就没有人吗?”   一番话说得姚老爷又惊又怕,抱着地契盒子,轻轻哼了一声,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想着,真是邪了门了,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怎么就有那么强大的气势?   这是赵世荣和赵安南第一次见到安然如此机敏如此强势的一面,心下也不由得震撼。难怪小姑父曾言,说然姐儿若是个男孩儿,必是封侯拜相的料!   这时,王氏在女儿安柔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出来了。见那位姚老爷已经走了,她忙问道:“地契呢?你们把地契还给他了?银子呢?银子要回来没有?”   安南皱眉道:“娘,这些事不该你管的,你赶紧回去吧!”   王氏也不听儿子的,反而着急地哭叫道:“你二叔没了,家里就剩下这点田地和宅子了。我不管,我不管谁管?以后日子怎么过?”   安然心中有气,冷笑道:“你是要命还是要田地?”   “然姐儿,你怎么说话的呢?”王氏一惊,震惊又愤怒地盯着安然。这是一个侄女跟长辈说话的语气么?   安然懒得跟王氏一般见识,反而认真地对安南和魏清源道:“既然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大家最好都有个心理准备,那卢氏不将我们赵家弄得家破人亡,他是不会罢休的!不但田地保不住,我估计这宅子多半也保不住,还有舅舅那边,肯定也会受打压的。   幸好小姑父没打算考进士,不然……”   赵家人一听,都不禁面色苍白,头冒冷汗。   “然姐儿,真的有这样严重么?你会不会危言耸听了?”安南还是不相信有人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抢夺,难道朝廷的律法就是制定出来看的吗?   “是啊,朝廷还有律法在,那卢氏应该不会……”魏清源也觉得安然想得太严重了些。就算二舅兄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就算那姚老爷来要回祭田背后有人,就能说明那是卢家?就表示卢家还有后手?   安然摇头叹息道:“小姑父,你还是不明白,朝廷的律法那就是为有权有势的人制定的。别说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就算有证据证明是卢家的人动的手那又怎样?大不了卢家扔一个下人出来顶罪罢了。我们万万不能心存侥幸,不然失去的,可能就是生命!”   “那,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安南想着他们好好一个幸福的家,眼看二叔就要飞黄腾达,却被人一下子斩杀,甚至还要踩到尘土里去,叫他如何甘心?   “想要报仇?”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看我们赵家男人的本事了!大哥哥你,我哥哥,还有安平,或者你们以后的儿子孙子。若有一天你们能站在与卢家同样的高度,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如果没占到那么高,你们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几个男人深思着安然的话,心里却涌出无限的无助悲哀和绝望……   真的会有那一天么?赵家的男人能站在与卢氏相同的高度?   四月底,赵世福和安齐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带棺木回来,赵家人正要欣喜是不是弄错了,二老爷没死,就看到安齐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青花白瓷坛子。   看到安齐怀中的青花白瓷坛子,安然的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   她缓缓走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坛子外面,无声地说道:“爹爹,你回家了。总有一天,然姐儿会想办法给你报仇的……”   原来,等赵世福和安全赶到金州镇坪县的时候,见到的尸首因为被野狗撕咬过,虽然后来用了石灰,还是已经开始腐烂变形,哪里还认得出来?而且,尸首身上的饰物早就被人取走,甚至连尸身上几件好料子的衣服都被人剥走了。只有赵世华的身份文书对方以为是无用的东西,还扔在那里。   安齐仔细辨认了爹爹的身份文书,确实没有错,而看那尸身上的内衣的布料是自家家里惯用的,那针脚也像是娘亲的,心里便再无疑惑,认领了尸体带出来。   本来,他们是打算买一口棺木将尸身慢慢送回来的,但安齐想着爹爹尸身因为野狗撕咬而不全,又已经腐烂变形,如果就这样带回去,只怕爷爷奶奶娘亲见了更伤心。更何况天气越来越热,带着棺木不便行走,家里又还等着他们的消息,便做主将爹爹的尸骨烧了直接带骨灰回来。   赵家二老还吊着一口气就是等着赵世福和安齐回来,内心里还是期盼着不过是误会,却不料安齐却带回来一坛子骨灰。容氏又伤心又愤怒,血压猛然上升,只见面色涨红,随即就七窍流血而亡。   而顾宛娘知道儿子竟然将丈夫的尸首烧了,让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气得晕了过去。   短短几个月里,赵家连死母子两人,前程什么的也没了,可不就是家破人亡么?   安然让哥哥写信给钱鹏阳和贺明朗。然而信刚刚送出去,又听到外祖母病逝的消息……   据说,顾朱氏也是听到消息知道女婿被人杀了,女儿眼睛都要哭瞎了,本来身体就差,哪里承受得住?病倒没几天就去了。   顾宛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哭得昏厥过去。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了。安齐请了大夫抓了药,可是因为她总是哭,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安然着急地摇着娘亲的,哭道:“娘,爹爹不在了,你也不管了我们了吗?哥哥才十一岁,女儿才八岁,我们需要你啊!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哥哥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当官?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女儿出阁?爹爹不在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您也不能不管我们啊!”   顾宛娘听了女儿的话,这才开始振作起来,每天哭得少些,吃了药也渐渐有些效果,可视力到底受了影响,看什么都模糊,很多精细的活计都不能做了。   长房那边,赵世荣的眼睛每天看着都是红的,安南和钱颖也瘦了一大圈儿。安南每次想起最疼爱自己的二叔和奶奶,就忍不住难过,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安齐的性子原本还算开朗,如今却变得极为沉默,除了安然和顾宛娘,他几乎不跟别人说话。那双眼睛时时都带着刻骨铭心的伤痛和隐忍的愤怒。   安然担心他,曾私底下劝道:“哥哥,我们要为爹爹报仇,你就得努力读书才行。   你可以让仇恨成为你前进的动力,却不能让仇恨侵占了你的心。哥哥,你应该想着爹爹对我们的爱和期望,不能一味沉浸在悲痛里,你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娘亲和我,以后就靠你了。”   安齐抱着妹妹哭了一场,迅速成长起来。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了,他要支撑起这个家,他要保护照顾娘和妹妹,他不能让爹爹在地下都不安心。   赵世福与赵世华向来感情好,自从确认了二哥的尸体,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磨盘似的,时常会觉得沉重地很,觉得喘不过气来。接着又是母亲过逝,让他甚至有一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五月,赵世华和母亲容氏一同下葬,就葬在三月里开满油菜花的小山坡上。   然而,就在那天,家里的人都出去送葬了,只留下几个下人,却不想赵茂生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倒在床下的踏板上。等赵家送葬的人回来,才发下老爷子已经没命了,而负责留守在家里的下人却卷了家里剩下的一点值钱的东西跑了……   ?   短短几个月里,赵家不但失去了最有出息的儿子,二老也相继过逝,别说赵家人自己,就是外人见了,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的泪。大家都想不明白,去年还是人人称羡的赵家,怎么一下子就家破人亡了?到最后,也不过感叹一声是世事无常罢了。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面前,赵家的人都悲痛到麻木了。饭,饭吃不下,觉,觉睡不着,一个个眼窝深陷,充满了血丝,头发枯黄,短短几个月,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   特别是何氏,她还怀着孩子呢,可是家里重孝,只能吃素。丈夫接连死了兄长、母亲和父亲,实在太过伤心,不但不能照顾她,反而要她安慰照顾。再加上还有个三岁多不懂事的儿子,她六个多月的身孕看起来也不过像三四个月的样子。安然见了都担心,不知道孩子会不会营养不良,会不会体质不好。   安然忍不住想,难道卢氏真的要他们赵家家破人亡吗?赵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卢氏满意了吗?还会不会有后手?夜里,她经常会睡不着,然后就去看看哥哥和娘亲。只有看到哥哥和娘亲都好好的,她才能安下心来。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保住她余下的亲人,连哥哥安睿都许久没有想起过了。原来在生存面前,爱情什么的都是奢侈品。   赵世华过世,赵家没有了举人,乡亲们的投田都拿回去了,赵家的祭田也没有了。   办完祖父赵茂生的丧事,家里真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如今赵家就剩下一栋宅子和原来的十几亩田地。这样的家资如何还能养得了下人?安然便将爹娘以前买来的仆人都遣散了,也没要他们的身价银子,就当结个善缘吧!只是玉兰无论如何不肯走,安然只能将她留下。   可是大嫂钱颖陪嫁的还有几个下人,人家也没要她给月钱,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赵家长房依然使着下人。可是,以前家里的开支都是二房赵世华的,如今赵世华不在了,家里也没钱了,这吃饭用度从哪里来?安然年纪小,又是晚辈,自然只能找大伯和三叔。   现在也就是长房还有余钱。王氏一听要她拿钱出来养着二房和三房的人,以她那只进不出的性格怎么可能?王氏一听,便道:“爹娘都不在了,还住在一起做什么?把家分了自己过自己的吧!”   那天,三房人都聚集到长房这边的大厅里,商量着要不要分家,怎么分的问题。   长房这边,赵世荣王氏和安南都来了。   二房只来了安然一个,安齐得留在房里照看顾宛娘。这段时间,二房的事情都是安然在做主,顾宛娘和安齐也习惯了让她当家。所以,就连分家这样的大事,也让安然来了。   三房赵世福也是一个人来的,何氏还怀着身孕呢!   本来,分家应该请长辈来主持,请亲朋来见证的。可赵家在王家村本就是独户,也没有别的长辈,至于要不要将三房的娘家人请来一起见证,他们都觉得现在没有这必要,不过先说一下大家的初步意见罢了。等正式分家的时候,再请人来做见证就是了。   王氏道:“二老都不在了,二房三房都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了,自然该分家的。”   安然也直接道:“我们这一房同意分家,越快越好。”   赵世福有些迟疑。他倒没什么,他相信自己能养活妻儿,可要是分了家,二嫂怎么办?二嫂现在眼睛也不好了,齐哥儿才十一岁,然姐儿再聪明能干也只是个八岁的丫头,怎么能养活一家人?   “大哥,要不等齐哥儿成年,娶了媳妇儿再分家吧?”赵世福提议道。   赵世荣看了看面色冷漠的安然,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着,二弟中举这几年,顾宛娘不会没有一点积蓄吧?更何况然姐儿虽然小小年纪,可精明得很呢!再说了,顾宛娘不是还有顾家商铺的分子钱吗?怎么会养不活一家人?你看然姐儿这个冷静的样子,就不像是心里没底的人。   王氏却已经冷哼道:“爹娘都不在了,可没有继续住在一起的道理。齐哥儿今年都十一了,也不小了,无论是下地种田还是给人做工都可以了……”   安然打断她的话道:“分家吧,我们二房没意见!”   王氏得意地看着安然,以前看着顾宛娘呼奴使婢的她羡慕得不得了,如今总算风水轮流转,换他们长房呼奴使婢,二房去乞讨了。哈哈,看然姐儿那个丫头再得意,再看不起她。   赵世福见安然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也不再多劝。要是换了他,也不想跟大嫂生活在一起。   “家里还有十多亩田,我们三房均分了吧……”   赵世福还没说完,王氏又打断他道:“本来呢,三叔你这话也没错。可是二房哪有人能种地?你二嫂都瞎了,齐哥儿然姐儿又小,他们会种地?把田地给他们,还不白瞎了那几亩地?”她现在一点不记得自己刚刚才说了安齐十一岁了,可以下地种田了。   这回,不等赵世福反对,安南便起身道:“娘,你这样让二婶一家怎么过活?”   赵世荣也瞪了王氏一眼道:“你不要太过分了,那十几亩田,爹娘以前不是分过吗?就按原来的分吧!”   安然轻笑道:“多谢大伯,我没意见。”   “那就这样吧,其他的,都在各房里,也不用再拿出来分了。”赵世福点点头,算是接受这个分法。   “怎么没有?不是还有房子没有分?”王氏嚷嚷道,“这房子可是用的我们和老三家的地基……”   “娘,你越说越过分了!当初这房子可是二叔给的银子盖的!”安南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实在为有这样的娘亲而感到羞耻。   王氏愤怒地瞪了回去道:“南哥儿,有你这样跟母亲拍桌子瞪眼睛的吗?”   安南丝毫不让地回道:“你说我不孝我也要说,这房子是二叔给钱盖的,就该是二叔的!然姐儿分我们一进院子,那是她厚道仁义,她就是不给我们,也没我们什么话说。”   赵世福跟着点点头道:“南哥儿说得不错。”   “什么不错?”王氏不依道,“这房子本来就是在我们家房子的地基上建的,自然该是我们的。就算分,也是我们跟三房分,二房凭什么来分?二房不是在村西口那边还有房子嘛!对了,他们在县里不还有一套宅子?”   安然忍不住笑了,人若无耻,果然无敌啊!   安南看着安然脸上讥讽的笑容,只羞得自己无地自容。   赵世福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王氏骂道:“王招娣,你怎么能这样无耻?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娘休了你!若不是你惹出来的事,我二哥说不定还好好的,没准儿现在都中了进士当了官了,爹娘也好好的。我们赵家变成这样,都是被你给害的!现在二哥不在了,你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要不要脸?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赵世荣本来也想斥责王氏的,他没有这样无耻,也没想过要侵占二房的东西,可听到三弟这话,他心里又不舒坦了。感情二房三房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们身上来了?   “老三,有什么证据证明二弟的死就跟你大嫂有关?”赵世荣板着脸驳了赵世福一句,接着就决定道,“三进院子,正好一房一进,也不用再分了,就像现在这样住吧!”   “不行,”王氏不依地跳出来道,“我们是长房,爹娘的房子应该留给我们!要是给了二房,他们不是就有三套房子了?凭什么他们比我们分得多?再说了,他们家就剩三个人了,要那么多房子住得完么?”   赵世荣忽然冲王氏发火道:“你给我闭嘴!分家的事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滚回房去!”   王氏见赵世荣真的发怒了,也不敢再说,撇撇嘴扶着丫头的手回房去了。   这时,安然忽然起身道:“这房子,我们不要就是。我们会尽快搬回村西口那边去的。大伯家里人口多,就给大伯吧!”   说完,安然对着大伯三叔敛衽行礼,面色淡然地就要走。   “然姐儿!”安南拉住她,涨红着脸道,“你,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娘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可是我和爹还是明事理的。房子是二叔的,现在就该是你的。还是我们搬出去吧!你大嫂在县里还有一个陪嫁的宅子,我们搬走就是。”   安然听了安南的话,心里总算感受到一点温暖。她抬头看着这位大堂兄,勉强一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这房子我们真的不能要。或许,只有我们落魄了,你们和三叔才能平安。”   赵世荣赵世福及安南听了,都不禁怔怔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真的,有这样严重么?   没过几日,赵家就请了魏清源来主持分家。   看到长房占了二房孤儿寡母的宅子,魏清源忍不住变了脸色,震惊而悲痛道:“大舅兄,做人可不能这样无耻!这宅子是怎么来的,村子里谁不清楚?当初二舅兄发达了是怎么对你们一家的,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们这样做,就不觉得亏心?南哥儿,你就是这样报答你二叔的?”   赵世荣低着头,没有说话,安南想解释,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安然却赶紧解释道:“小姑父不要生气,不怪大伯和大哥。大伯一家人口多,我们家现在就剩我娘和我们兄妹了,再加上玉兰也才四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我们搬到村西头那边的房子去住,倒是正好。”   魏清源自然不相信安然的说辞,只当长房的欺压人家孤儿寡母,但他虽然是赵家的姑爷,却不好直接插手赵家分家,既然安然自己都说了不怪长房,他也不好揪着不放。   但就这样让安然一家搬到村西口那边去,他们要怎么生活?二嫂现在不能做绣活儿了,齐哥儿和然姐儿又小……想到这里他就痛恨长房的忘恩负义,竟然将人家孤儿寡母逼迫到这般田地,他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这样吧,然姐儿,要不你跟你娘和齐哥儿去姑父家里住一段时间吧。正好也让姑父看着你哥哥读书,等他中了秀才你们再搬回来。”   听魏清源这样说,安然还没说话,王氏就不高兴了。她撇着嘴道:“妹夫这说的是什么话?就没听过还没出孝就去亲戚家里住的。知道的人当你一片好心心疼人家孤儿寡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当姑父的想要侵吞二房的财产呢!”   安然当即反驳道:“大伯娘,你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但随即安然还是拒绝了小姑父,她心里其实很感动,但这样真的不合礼数。   “谢谢小姑父。可是姑父家里也有老有小,我们现在带着重孝,确实不方便去姑父家里住。等我们出了孝,再去姑父家里住吧!”   魏清源长长的叹息一声,也没有再劝。   安然虽然要了田地,但就没打算自己种。娘亲身体不好,哥哥和自己又小,哪有那力气种地?她早就计划好了,把田都给三叔种,三叔是个仁义的,种了他们的田,总要给点粮食吧!这样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可能大伯娘以为她们还有私房银子吧,但经过这么多事,一大家子的开销都是他们二房出的,特别是接连三场丧事花费下来,娘亲已经将她的首饰都典当得差不多了。安然已经决定自己绣花赚钱养活娘亲和哥哥了。   第二天,安然一家就开始搬家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村西口那边的房子家具什么的都有,这边的家具当时都是新做的,搬过去也不合适,安然干脆也留给大伯一家了。那边的屋子几天前就打扫出来了,安然他们只需一些衣服等细软之物收拾了,搬过去就成。   王氏让个丫头扶着,就站在院子门口看安然搬家,似乎担心她把自己家的东西搬走了似的,又似乎想看看安然家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安然现在已经不生气,她只觉得好笑,这个大伯娘,她活得累不累啊!腿都瘸了,还是死性不改!   最麻烦的其实是锅锅碗瓢盆粮食调料什么的,但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搬完了。王氏进去看到那些家具什么的都还在,心下也还满意。   就在搬家后的第二天下午,安然家门前就来了两辆马车,魏清源从马车上跳下来,接着又回身将赵云杏从马车上扶下来,又将长女秀芹抱下来,而后便指挥着跟来的车夫和仆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到安然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安然估计他们可以几个月不用去集市上了。   安然拉着表姐秀芹的手,看着小姑父送自己家的东西,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感激是不必挂在嘴上的,放在心里就好。   顾宛娘收了小姑子这么多东西,倒是很不好意思,连声道谢,激动得差点又要哭。   经历了这么多,看清了人情冷暖,也因此对小姑子一家更加感激。   安然安慰娘亲道:“娘,您别哭了,您的眼睛可不能再流泪了。您放心,小姑姑和小姑父对我们一家的恩德,我和哥哥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赵云杏今天带魏秀芹来,就是知道她和安然交好,让她来陪着安然说话的。她自己则陪着顾宛娘,尽量用安齐和安然兄妹两个开导她。   魏清源便带着安齐读书,也是想分他的心,让他不必这样一味沉浸在伤心里,同时也让安齐感觉到,虽然父亲不在了,他还有依靠。   送魏清源一家回去时,安齐站在马车边上,哽咽道:“姑父,谢谢您!”   魏清源拍着他的肩膀道:“跟姑父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没有你爹,姑父也娶不到你姑姑这么好的妻子,也未必能有今天。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好好读书,不要让你爹失望。这样,姑父以后也好有脸去见他。”   说到后来,想起二舅兄那样一个前途无限的人就那么没了,魏清源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六月初,赵安南收到了钱鹏阳的回信,让他们夫妻一年后孝期结束就去湖州,他要亲自督促安南的学业。   八月,贺明朗那边终于也有了回信,却只是一些安慰的套话,另送了一百两银子,贺家一个人都没有来。   安齐看完信,看着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禁满脸怒气腾腾。   安然自嘲地笑道:“怎么?哥哥你还看不穿?这世间的人可不就是这么势利这么自私的么?”   安齐拉着安然的手道:“妹妹,我担心……我担心爹爹不在了,贺伯父会退亲。”   安然满脸淡然道:“这样的人家,退了才好呢!”   安齐仔细想想,也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他怎么都想不到贺家如此势利,现在爹爹不在了,他们赵家又已经败落,妹妹嫁过去只怕也会吃苦,还不如退婚算了。以妹妹的才貌,以后肯定能找个合心意的。   九月,何氏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安媛。   虽然安然不想去那边,还是跟着娘亲哥哥送了礼过去。因为还在孝期,尽管生了孩子也是喜事,也不能办宴席,不过亲戚朋友送些礼过来,拿几个红蛋回去罢了。   从三叔家里回来,想着新生命的诞生,慢慢从伤心中走出来的安然渐渐发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仔细一想,才发现舅舅家竟然一直没有人来!   最开始,安然是想着外祖母去世,舅舅家里也忙,自然也顾不得他们。可是,这都几个月了,舅舅家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就不得不让人疑惑了。   安然想着当初外祖母过世,自己家里也是重孝,又忙着爷爷奶奶爹爹的丧事,一直没有回去看望外祖父,如今娘亲心情稳定些了,是不是回去看看呢?   对了,小舅舅年后就去了西城,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小舅舅向来最疼她,如果回来了,肯定要来看她的。难道小舅舅也出了事不成?   第六十四章小舅舅失踪,安然借钱被辱   安然怀疑小舅舅是不是在西城那边出了事,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呢?她给贺伯父那边去了信,就算顾家这边的信没有到,贺家知道她和小舅舅的关系,也应该告知一声吧?   可是,大舅舅这边没有消息传来,贺家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让安然不得不担心起来。她本来是想着提醒娘亲回顾家看看,又担心小舅舅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娘亲刚刚平复一点的心情承受不住。   十月二十四那天午后,顾家终于来人了,却只是个报信的小厮,特意赶来姑奶奶家报信,说是老太爷生病了,请姑奶奶回去。   顾宛娘听完,担心得不行。她知道,如果父亲只是一般的小毛病,大哥不会特意让人送信让她回去的。既然如此着急让人带着马车来接她,只怕爹爹真的不太好了。可惜不管她怎么问,那小厮都说不清楚,真是急死个人了。   失去了丈夫以后,顾宛娘特别能理解那种失去伴侣的悲哀和绝望,更何况爹娘相伴三十多年,娘亲突然离去,爹爹如何受得了这个打击?。   安然赶紧扶着娘亲坐下,安慰她几句,又让玉兰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叫上哥哥,便坐上顾家的马车去县城。   从王家村到县城,乘坐马车大概需要五个时辰左右,现在已经是午后,只怕要明天才能到县城了。马车上载着五个人,速度也提不上来。到了晚上,他们找了个小镇住下,第二天一早再继续赶路,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到了县城。   从大门进去,大哥大嫂都没有出来迎接,只有个不甚熟悉的门房将他们带到了二门外,又由二门伺候的婆子将她们带去后宅顾重山的的院子。   顾重山的院子种了很多竹子,就叫修竹院。里面还有一个小荷塘,边上种着桑树。   顾宛娘睹物思人,想起前一次扶着爹娘在院子里晒太阳是什么时候呢?当时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眼前,可是娘亲已经去了,而她竟然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安然见前面引路的婆子已经对着她们张望好几次了,忙提醒娘亲道:“娘,我们进去吧!外公一定想你了。”   顾宛娘赶紧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跟上前面的婆子,走进父亲的卧房。   还在外间,安然就闻到一股很大的药味儿,还有些炭火的味道,空气浑浊,别说病人了,就是好人长期被关在这屋子里也得生病。安然看了看,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给外公房里透透气才好。   这时,只见内室的门帘一掀,杨氏红着眼睛迎了出来。只见她拉着顾宛娘的手道:“宛娘,别怪嫂子失礼,实在是爹爹这里离不得人。”   顾宛娘忙道:“嫂子别这样说。十几年来,爹娘多得你照顾……嫂子,爹到底什么病?可是着了凉?”   “爹喝了药睡了,你先看看,具体的我们等下再说。”   杨氏声音很轻,顾宛娘立即点点头,带着安然和安齐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走进里间,果然空气更加浑浊不堪,让好人闻着也觉得难受。但想着外祖父,安然还是克服了心里的这点不适,赶紧走到床前。安然记得前一次见外祖父,他身体看起来还好,精神头也好。可是如今躺在床上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全白了,眼眶深陷,脸色蜡黄,深陷在被褥中的身体是那样的单薄瘦弱。   顾重山现在的样子安然见了都忍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睛,更何况顾宛娘?她不过只看了一眼,那泪珠子就不断往下掉,怕哭出声来,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杨氏怕她哭出来将老爷子惊醒,赶紧又扶着她出去。安齐安然兄妹自然跟在娘亲后面又出去了。   杨氏将捂着嘴的顾宛娘拉到旁边的偏房里坐下,丫头送上茶水,杨氏这才轻叹道:“宛娘,嫂子也知道你……唉,本来你哥哥走的时候是不让告诉你的。可是爹这几天越发不好了,我实在担心,不得已,也只好派人把你请回来了。”   顾宛娘听到这里,震惊地放下捂着嘴的手,满脸的焦急地望着杨氏道:“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娘已经过世,爹又生病了,顾宛娘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让哥哥担心她承受不住,竟然不告诉她。“对了,大哥去哪儿了?”   杨氏红着眼睛哽咽道:“宛娘,是二叔,二叔他……他失踪了……你大哥去赵家参加完葬礼回来,就去找他了,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一直瞒着爹的,可是爹不知道怎么还是知道了。然后,那天晚上他就病了,一直都不见好……”   小舅舅失踪了?一旁的安齐和安然也是大为震惊,小舅舅一直对他们那么好,难怪这次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送回来,竟然失踪了?   安齐望着安然道:“我们赵家才出了这样的事,小舅舅又出事了,会不会都是卢家的人做的?”   安然忙问大舅妈道:“舅妈,您快跟我们说说,小舅舅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听安然兄妹两个说得奇怪,忙掏出手绢压了压眼角,这才详细说来。   “我们也是五月初才得到消息,说你小舅舅二月初就带着几个人去了西城以南的夷族聚居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但去了就一直没有回来。那边的掌柜等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着急了,就求了县令贺大人派人帮忙去夷族询问,结果人家说他继续往南走了。县衙的差人也不敢再往南走,说那边的林子太危险了,毒虫猛兽多得很,就是当地夷人都不怎么敢去。   那掌柜又等了半个月,还是没有消息,就写了信回来报信。收到信的时候,正好赶上赵家这边出殡,你大哥从赵家回来,第二天就出发去西城。可是现在都几个月了,你大哥写了两封信回来,说是到处都走遍了,都没有二叔的消息……”   安然一听就知道遭了,只怕小舅舅真的去寻翡翠去了。   杨氏看安然脸色变了,想着她和顾胜武关系最好,忙问:“然姐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小舅舅他到底去那些夷人住的地方做什么?”   顾宛娘和安齐也紧张地看着她。   安然满脸焦急后悔道:“小舅舅听人说在西城往南的地方,有一种特殊的玉石,据说是女娲娘娘炼制五彩石补天没有用遗留下来的,就藏在地下的石头里。可是那片雨林很危险,毒虫猛兽很多,我劝他不要去,他也答应我说不去的啊……”   杨氏还真的当顾胜武是在西城听到这个传说动了心要去寻宝,可顾宛娘和安齐一听就知道这传说肯定是安然告诉他的。他们都相信安然是仙子下凡,所以才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就比如这女娲补天,民间倒也有些传说,可谁知道女娲娘娘炼五彩石的地方?谁知道那五彩石用完没用完?   “你这孩子,让我怎么说你呢,真是的……”顾宛娘埋怨地看着安然,急得跺脚,又问,“那地方距离西城到底有多远?真的有五彩石?毒虫猛兽很多?”   安然点点头,嗯了一声道:“远倒不是很远,但毒虫猛兽很多,不一定能找到……”   杨氏急切中听得似懂非懂,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拉着安然的手道:“然姐儿,等会儿见了你外祖父,你好好跟他说说你小舅舅跟你说过的那什么五彩石的事情,就说那地方很远,又容易迷路,但并不是很危险……总之,一定要让你外祖父相信,你小舅舅还活着!你明白吗?”   安然点点头。只是既要让外公相信,又要稳定他的情绪,这实在不太容易。外公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一般的谎言如何骗得了他?   安然想着西城那边的少数民族的风俗,想起小舅舅曾经说过的话,忽然有了主意。   “舅妈,你会不会大舅舅的字迹?”   杨氏摇头。顾胜文小的时候没念过两年书,他会的那些字都是老爷子回家的时候教的,也没怎么认真练过,不太好看,也让人无从模仿。   “那大舅舅的手记有没有?我们造一封假信吧!”安然与小舅舅常通信,对他的字迹很熟悉,自忖造假一封不难。但大舅舅的她就没什么办法了。也许看多了大舅舅的手记能模仿出来。   如今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杨氏不得已只好将顾胜文记账的账本以及前两封信找出来给安然看。   安然看了,转而问哥哥:“哥哥,你能不能模仿大舅舅的字迹?”   安齐可没学过这个,但他仔细观察了大舅舅写字的笔画,觉得学个七八分应该不难。   “然姐儿,你打算怎么写?”杨氏着急地问道。   居然怎么写安然一时还没想清楚,只能勉强安慰道:“舅妈您就放心吧!等会儿您看了信就知道了。不过,您可一定要从心里面相信这信是真的啊!您要是都不信,肯定骗不过外公。”   “这你就放心吧!”杨氏是商人妇,甚至自己也帮丈夫打理店铺,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髓,说几句谎话骗人实在很容易。   于是,兄妹两个又转去顾少霖的书房。顾宛娘和杨氏却没有跟去,而是留下来照顾老爷子。   顾宛娘知道大哥不在,大嫂一定很忙,这几个月来不知道多辛苦,便劝她道:“嫂子,大哥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爹这里有我和丫头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杨氏点点头。她确实忙得很。自从姑爷出事以后,他们家在各地的铺子就相继出事,不是生意被人家抢了,就是有人故意雇佣了些混混到店里闹事,虽然最后都处理了,却让人心疲力竭烦不胜烦。也是到那个时候,杨氏才明白他们顾家的生意为什么要给赵家分红。因此,自赵姑爷的死讯传来,她就没再给过赵家分红,顾胜文事情多,也没注意这个,只当一切照旧,妻子会处理好的。   老爷子虽然吃了药,睡得也不沉,不过大半个时辰以后就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女儿,老爷子还是很高兴的,不由伸出手去,唤道:“宛娘,你回来了。”   顾宛娘赶紧抓住父亲的手,眼泪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埋怨道:“爹,您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嫂子派人接我来,我都不知道……”   老爷子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也苦得很,就没让你嫂子告诉你。”   想着女儿的计划,顾宛娘故作不解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娘虽然走了,可心里一定还是记挂着您的。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娘泉下有知,只怕也要难过了。”   老爷子听女儿的话,似乎还不知道她兄弟的事情,也没有主动提起。他知道,这姐弟两个关系最好,要是宛娘知道武儿出了事,只怕又要哭瞎了去。   老爷子轻轻叹息道:“什么泉下有知?爹爹可不信这个。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死了,难过的不过是活着的人罢了。你放心,爹会好好活着的。我还要看我们霖哥儿和齐哥儿考秀才呢!”   顾宛娘点点头,心里想着,多让几个孩子陪着爹,应该能让爹爹的心情好一些。虽然儿子出了事,不是还有孙子外孙子吗?   这时,安齐和安然进来了,嘴里胀鼓鼓的似乎在吃东西。   “外公,您醒了!”安齐立即跑过去坐在床边,拉住了外公的手,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真担心外公会像爷爷奶奶那样,说走就走了。   安然也靠了过去,笑着对老爷子道:“外公,我们听说您醒了,就赶紧过来了。”   说着,她赶紧将嘴角刻意留下的点心屑拂掉,又对顾宛娘道,“娘,既然外公醒了,您就去吃饭吧,然姐儿和哥哥一起陪外公说说话。”   老爷子看到外孙外孙女还是高兴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听说女儿还没吃饭,就立即赶她出去吃。   顾宛娘看了看安然道:“那你们兄妹两个可要好好照顾你外公,不要让你外公说太多话,娘很快就回来。”   他们急着赶来,中午才到的,确实没有吃东西。杨氏太忙太累,估计也忘了问。   顾宛娘出去一看,外间桌案上碟子里还放着不少的糕点,便也坐下来吃了一点。   却说里面,安齐兄妹坐在床边陪外公说话。安然见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便去打开了一扇,吹了些凉风进来,但空气却好多了。房里伺候的两个丫头要阻止,老爷子却道:“让然姐儿开一点。我早说了要开了窗户透透气,你们总是不肯。还是我外孙女知道老头子的心意。”   安然开了窗户回来,又对一个丫头道:“花园里有什么花没有,去剪几支来插瓶。   要是没有花,煎些绿色的枝叶来也行。”   老爷子不住地点头道:“好,好,还是我外孙女贴心。”   安然又坐在床边,拉着外公皮包骨头的手,道:“外公,你的指甲都长长了,然姐儿帮你剪了吧!”   老爷子闻着比之前清新了很多的空气,觉得身子似乎也爽利了不少,欣慰地笑道:“好,都听然姐儿的。”   于是,安然又让丫头去找剪子。   老人的指甲很久没有修剪了,又厚又硬。好在剪刀很锋利,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总算将外公两只手的手指甲修剪好了。   安然要了热帕子给外公擦了脸和手,问道:“外公,您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   老爷子摸摸安然的小脸,满是欣慰地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你娘身边,外公也放心了。”   安然不愿意外公又想起伤心事,当然,她自己也不愿意想起爹爹的死,每次想起都心如刀绞似的,便岔开了话题道:“外公,您的脚趾甲也很久没修剪了吧?不如我们一起帮您剪了。”   老爷子摇头笑道:“不了,外公脚臭,仔细熏着你。”   安然摇头道:“不怕不怕。小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父母长辈给他洗尿布,也从来没有觉得孩子的屎尿臭,做晚辈的又怎么能嫌弃长辈的脚臭呢?”   老爷子轻轻叹息道:“我们然姐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外公脚趾甲硬得很,你力气小,只怕剪不动。”   安齐立即接口道:“外公,我帮您剪。我是男孩子,我力气大。”   安然笑着点头道:“对,还有哥哥呢!”说着,她就转到床尾,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儿,伸手进去摸了摸外公的脚。嗯,好像确实又厚又硬。   安然想了想,让丫头准备了热毛巾,将外公的脚擦了擦,而后便热敷在脚趾头上面。等热毛巾温度下降,她又再换一条。   别说,老爷子还真的觉得舒服。   这时,出去剪花插瓶的丫头回来了,她剪了两支腊梅花,配上三杆翠竹,远远看去,倒也雅致。空气中有了腊梅的香味儿,也觉得清新怡人。   安然和哥哥坐在床尾,一边给外公的脚做热敷,一边陪外公说话。想起刚才在书房里伪造的两封信,安然现在就开始打埋伏了。她状似疑惑地问道:“外公,怎么小舅舅这么久都没给然姐儿写信了?然姐儿都想他了。”   老爷子之前也是刻意不去想小儿子的事情,也只当他们兄妹都知道了,所以才没有提说。如今听安然提起,他才明白,原来这兄妹两个什么都不知道。想着小儿子似乎跟然姐儿关系特好,也不想让她担心,便道:“他还在西城呢,说是要去西城南边看看,也不知道那些夷人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久了也不写封信回来。”说到小儿子,老爷子便忍不住有些眼睛发红。   安然正等着外公这句话呢,忙一脸惊讶地接过来道:“小舅舅真的去找五彩石了?”   老爷子一听,咦,然姐儿知道老二想去做什么?   “然姐儿,你知道你小舅舅去那西城南边做什么?”   安然一脸懵懂道:“小舅舅没有跟外公说过吗?”   “说什么?”老爷子有些心急地追问道,“然姐儿,你快跟外公说说,你小舅舅怎么跟你说的?”   安然笑道:“小舅舅说他在西城的时候听到一个传说,外公你听过女娲补天的传说没有?”   老爷子点点头,心里却更加疑惑了,儿子的失踪跟女蜗补天有什么关系?   安然没有让老爷子着急,继续说道:“据说,女娲娘娘炼制五彩石补天,地点就在西城往南。而当初女娲娘娘补天还剩下不少五彩石,就随意扔在地上。据说,那些五彩石就包裹在普通的石头里面,比我们平常见过的玉石还要坚硬,还要漂亮呢!小舅舅说要去找了来,给外公贺寿的。哦,我知道了,小舅舅想要给外公惊喜呢!”   老爷子砸了砸嘴,仔细回想安然的话,又问:“然姐儿,你小舅舅有没有说他要去多久?对了,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是说夷族人的山林里很多毒虫猛兽?”   安然适时地叹了口气道:“小舅舅说那边地形复杂,很容易迷路,去多久他倒是没说。我也劝他不要去,听说那些树林里有很多毒虫的。说起猛兽,据说那边森林里有大象。外公见过大象吗?小舅舅说大象可大了。不过大象是很温和的动物,人不招惹它,它也不会攻击人的。有的夷人还饲养大象帮自己干活儿呢!对了,据说雨林里还有一种肉蟒,好大好大,看起来好吓人,不过性子却温和得很,从小饲养还能帮主人看孩子呢!小舅舅说,他跟好几个夷族的寨子都熟悉,要请几个朋友跟他一起去找五彩石的。”   不知道为何,老爷子听到这里,心里居然安定了些。他想,如果儿子带着那些夷人朋友一起去,生存应该还是比较有保障的吧?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回来呢?   安然跟外公说话的时候,安齐就帮外公剪脚趾甲,修剪好了,又赶紧将外公的脚放到被窝里。   安然看着外公身上盖着的羊毛被,心里又想着,不知道现在西域有没有棉花,要是能早点引进棉花,有棉衣穿,有棉被盖就好了。   顾宛娘吃饱了,回到内室。见安然开了半扇窗户,赶紧去关了,骂道:“然姐儿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外公病了不能吹风的你不知道?”   安然委屈地望着外公。老爷子立即道:“就开半扇吧,我这里也吹不到风。你不觉得现在房里的味儿好多了?老头子闻了心里也舒服多了,整天闻着那药味儿,没病也熏出病来了。”   顾宛娘听老爷子这样说,迟疑了一下,见窗户的位置果然是吹不到床上去的,便把窗户关小了些,但到底还留着一条缝儿。   就在这时,只见杨氏满脸笑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爹,爹,霖哥儿他爹来信了!说找到二弟了!二弟也有信回来,要您亲自拆看呢!爹您快拆开看看二弟都写了什么!”   杨氏赶紧将手中的信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自听到说找到老二了,不禁双眼一亮,立即在女儿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他接过信来,却见那信似乎经过了很多人手,还有个男人带着油迹的拇指印,信封上似乎沾了水,晕染了信封上的字。他凑到鼻子下面一闻,似乎是汗味儿?这个天气哪容易出汗?但他随即想起老二说过的,西城那地方就没有冬天,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接着,老爷子急切地想要把信撕开,手却有些无力发抖。   顾宛娘道:“爹,我来吧!”   老爷子点点头,将信递给顾宛娘。   顾宛娘小心地拆开信封,将信纸取出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一眼扫过,是老二的字迹。只是信纸也有被汗水浸润的痕迹,有好几个字都有些模糊了,不过还是能认出来的。   嗯?他说什么?已经娶了妻,是个夷族女人?那寨主担心他一去不返,说至少要生三个孩子才能放他回来?但是家里人可以去看他,只是路途遥远,要小心些……   “这些夷人真是蛮不讲理!哼哼……”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深觉夷人未开化不知礼仪太过蛮横。居然把男人扣在女方家里,难不成是给女方当上门女婿不成?还必须生下三个孩子才能回来?那得等多久?   不过,老爷子现在的心情已经由担忧变成愤怒了。心情一变,精神头可不就跟着变了?杨氏和顾宛娘一见,就知道然姐儿这法子有效。   安然适时问道:“外公,外公,我小舅舅说什么了?他找到五彩石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子直接将信递给安然道:“你自己看吧!说起来都丢人,居然被人抢去当了上门女婿,还不生满三个孩子不让回来……”说到这里,老爷子才警觉当着外孙女的面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不太妥当,便没有继续往下说,又对对杨氏道:“霖哥儿他娘,老大的信呢?你把老大的信给我看看!”   杨氏赶紧从怀里摸出信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信,发现信封跟老二的差不多,看样子都被汗水浸染过了。抽出信纸一看,说法却跟老二的又不同。   信里简单说了他们一行人在贺县令的帮助下,请了当地夷人为向导,一路顺藤摸瓜找到老二的经过。又说了一路上所见到处都是毒虫毒蛇,那夷人的寨子是用木头建的,一家一栋小木屋,下面是木桩,离地面至少也有六尺高,远不如家里的房子宽敞结实。   又说那木屋里家具甚少,不过勉强够日常使用等等。接着,信上又说二弟娶的那女子是头人的女儿,身体倒是健壮看起来很好生养,但皮肤很黑,总之言外之意总觉得那女子配不上自家二弟。后面还说那头人对他们还算热情,邀请他们经常来做客,可是这么远,路也不好走,他是去了一次都不想去第二次的。信里又说他打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贺大人帮忙,让二弟带着那女人回合江来云云。总之,从老大这封信来看,他对那夷人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觉得什么都不好。   老爷子看那落款的日期是两个多月前,想着那什么三个孩子的规矩,暗自叹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这个儿子和他的孩子。   老爷子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好起来了,晚上吃了一大碗养胃的红豆小米瘦肉粥,顿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五分。杨氏和顾宛娘见了,都放心不少。   晚上回到客房休息,顾宛娘又埋怨安然在大哥的那封信上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凭白让老爷子担心。   安然苦笑道:“娘,我要是不那么写,只怕外公会怀疑的。”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之前外公以为小舅舅死了,可谓最大的悲哀了,如今看到信,知道儿子还活着,那就是最大的喜事。至于其他的,诸如被抓去当了上门女婿啊,居住的房子不好啊,不能回来啊什么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样也让老人家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和目标。   安齐也点头道:“娘,我觉得妹妹这样写很好。”   顾宛娘听儿女都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要求太高了。其实安然能做到这一步,骗过老爷子,她已经觉得很不容易了。   所谓病由心生,心病还须心药医,老爷子心里的郁结去了,身体很快就好起来了。   不过这么久没见到女儿,想着多留她们母子住几天。   二十八那天,太阳很好,正好院子里的腊梅这几天开得很好,顾宛娘便扶着老爷子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老人家越走动,精神反而越好,看在在一边沉静温婉的安然,他忽然问道:“然姐儿,几年前霖哥儿送你的玉扳指可还在?”   安然点头道:“还在。”说着,她从脖子上拽出一条用红色丝线编成的线绳来,下面串着的那个,可不就是老爷子曾经带了几十年的白玉扳指?   安然要取下来给外公,老爷子却连忙摆手道:“不用取下来。你带着就好。你摸摸看,里面是不是有个顾字?”   安然早就将这白玉扳指研究遍了,自然知道。她点点头说:“我看到了,外公。”   老爷子想了想才开口道:“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当初,我们姐弟三人从家里逃出来,就带着这个白玉扳指。可惜两个姐姐在途中失散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她们身上带着一对玉葫芦,与这个白玉扳指是一块玉制作的,形状跟外公送你的那个玉葫芦差不多,底部也刻了一个顾字。我原本想着,你们总有一天会上京,或许能有机会遇到我两个姐姐,没想到……唉,造化弄人啊!”   安然一边听一边想,这里面仿佛又是一个曲折的故事啊!可惜的是,她想问问清楚,外公却不肯说,只是叹道:“都过去了,外公也老了,只盼望着两个姐姐能过得好…   …”   在顾家住了七日,顾宛娘看老爷子的身体完全好了,这才放心地带着儿女回赵家。   依然是清早出发,傍晚才到。玉兰刚刚把火生起来,安然正在切菜,就听外面安南在喊着:“二婶?然姐儿?你们回来了!”   安齐从房里跑出来,顾宛娘已经去开了门。安南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走进堂屋里坐下,将篮子放在桌子上,一样一样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上面是几块墨和砚台,还有四只笔,下面是裁好折叠起来的宣纸,最下面还有一篮子鸡蛋。   安南一边把东西取出来,一边说道:“前两天我岳父让人送了些文房四宝过来,说是湖州这些东西很便宜,用着还好。我拿了一点过来给齐哥儿和然姐儿用。等用完了,我那里还有,你们也不用再去镇上买。这鸡蛋是我悄悄藏起来的,我娘不知道,你们安心吃。”   顾宛娘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暗自叹了口气。   自从分家后,安南倒是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带点米面衣料什么的,又给安齐指导功课,只是有时候王氏知道了,会扶着个丫头瘸着腿走到院子外面指桑骂槐,实在闹心得很,每次都要赵世荣或安南过来才能把她弄回去。   自从分家搬出来以后,王氏就让人把院子里的花草拔了,全部种上蔬菜瓜果,又养了十几只鸡,每天都能捡上七八个鸡蛋。安齐想着堂哥为了能在大伯母眼皮子底下偷偷捡走几个鸡蛋,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也忍不住心生感叹。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难得你这番心意,二婶就厚颜收下了。”顾宛娘想了想,又道,“这次就算了。   以后你别这样了,让你娘知道了可不得了。你要是有空,过来给齐哥儿讲讲功课就好。”其实这话她说了很多次了,可安南从来不听。她要是不收让安南提回去,更容易让王氏发现,那就更不得了。   安南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次我娘真不知道。”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道,“她要是再来闹,你们别理她就是,只当是鸡在叫。”   安然在厨房里听到忍不住好笑。鸡?貌似在很多年后还有另外一个涵义呢!安然不无刻薄地想着,以王氏那贪婪自私的恶心样子,还瘸着腿,就算想当鸡,只怕也没有人买。   顾宛娘与安南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们兄弟去房里看书去了。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夫君疼了南哥儿那么多年,到底也不算白疼他一场。想起亡夫,顾宛娘又忍不住一阵伤心。   ?   时间慢慢逝去,年底的时候,顾胜文回来了,还特意到赵家村来了一趟,送了些年货过来,又问了安然一些问题,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回去了。   年后不久,安南一年的孝期终于过去。钱鹏阳派了人来接,安南带着钱颖一起去了湖州。临走前,安南偷偷给了安齐五十两银子,安齐本不想收,可是顾家从父亲出事起就没有送红利过来了,家里实在很困难,他只好厚颜收下。   而自从安南离开以后,也把家里的下人全都带走了,王氏瘸着腿,也不怎么出门了。安然一家倒是少了不少麻烦。只是家里的经济越发困难起来,虽然小姑姑和大堂姐那边也会时常送些东西过来,让他们有困难一定要开口,但这样的口如何能开?安然不得不和玉兰一起绣了各式各样的屏风绣帕被面什么的拿去卖,倒也能将生活应付过去。   安齐见了很愧疚,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却要妹妹靠刺绣养活,这算什么?   安然安慰他道:“哥哥,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这样才能保护娘亲和我。我们都等着哥哥带我们过好日子呢!”   安齐点点头,读书越发用功起来。   在赵世华过世的第三年,安南写了信回来,说是去参加了会试,但是没有考中。岳父让他继续在那边书院读书。不过,钱颖却是有了好消息,他年底就要当父亲了。王氏得意得很,逢人就说。   安平自五岁开始,便跟着安齐读书认字。而每次秋收后,三叔都会送些粮食过来,也总是说家里有什么难处一定告诉他。可三叔的日子也不好过,真有难处安然也不好意思跟他说啊!   安然一家依然低调地生活着,不种地,只养了几只鸡鸭,白日里几乎都在家里刺绣。   三年孝期终于过去,哥哥已经十四岁了,安然也十一岁了,玉兰今年十三了。   大伯家的二姐安柔今年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据说王氏给她订了镇上一户商家的儿子,明年过门。安淑知道后,回来跟王氏吵了一架又气呼呼地走了。安南也写信埋怨父亲,他本来在书院里已经相好了人,打算说给妹妹的。   相比当初安淑被王氏定给商家后的黯然失落,安柔自己倒是很乐意的。这几年的苦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大哥每年送回来的钱都让娘存起来了,根本不让用。安柔很是羡慕商户人家老板娘穿金戴银的日子。   赵世华三周年那日,魏清源带着赵云杏,王陌阡带着安淑都来了,大家一起去赵世华坟头上祭拜。第二天,魏清源就将安南和安然接去小住。顾宛娘不肯去,玉兰就主动留下照顾她。   魏家不过在从前的基础上把院子扩了一进出去,并不很大,家里也只买了五六个仆人,平时生活也比较简朴。安然见了,暗自点头,不贪图享乐、不奢华,这才是长久之道。   这几年,小姑姑因为守孝,停了一年没有生孩子,不想去年怀上一个,今年生产的时候难产,听说很是凶险,估计以后要怀孕就比较困难了。   不过,她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了,两子两女,魏清源和刘氏已经很满意了。   安然与表姐秀芹这三年来虽然见面的机会很少,却还是一见如故,很快就熟悉亲热起来。两个大姐姐带着六岁的秀雅、五岁的森哥儿,四岁的秀云一起读书写字,最小的鑫哥儿才几个月,赵云杏不放心,自己带在身边。   在小姑姑家住了半个月,大堂姐又将他们兄妹接到王家住了几天。接着,顾宛娘又带着他们兄妹回顾家住了几天。余下的亲戚,便没怎么走动了。   出了孝,安齐就可以参加科考了。   为了安齐,安然做主,一家人又搬到了县城里。   安齐去县学读书,安然和玉兰依旧在家里做针线,顾宛娘眼睛不好,身体也差,现在只能帮他们做做饭什么的,安然连衣服都不让她洗,怕冷水用多了她身体更差。   六月,是南方的雨季。安然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居然到处都在漏水。他们将屋里的盆啊桶啊什么的都拿出来接雨水,却还是不够。   安齐担心父亲留下来的书被雨水打湿,将冬天的羊毛褥子取出来盖在书架上,总算把这些书都保住了。可人却没有办法,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好在六月间,倒不觉得冷,但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第二天,雨停了,顾宛娘却因为昨天淋了雨,又病倒了。安然一大早就去请了大夫抓了药。   安齐借了邻居的梯子上房捡瓦,却不料那房顶的木格子这几年被雨淋,已经腐烂了,他刚刚踩上去,那木格子一断,就摔了下来……   安然赶忙和玉兰将哥哥扶到床上去,便急着去请大夫。可哥哥去县学以后家里多了不少花费,县里什么东西都比乡下要贵,今天早上给娘看病抓药又用了不少钱,现在安然身上真的没什么钱了。外公给的那扳指和玉葫芦不能当,贺家送的信物不能当,而其他的首饰都让她当得差不多了。   怎么办?怎么办呢?   安然急得团团转,只恨自己绣工不好,赶不上娘亲,不然也不会绣了那么多东西都换不了多少钱。她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顾家找舅舅。   她让玉兰留下照顾好娘亲和哥哥,便匆匆赶去顾家。   顾家这几年的生意大不如前了。银楼没有安然的设计图,自然也抢不到生意;西城果酱的那条商路又因为顾胜武出事,被别的商家取代了;而菜籽榨油本来技术含量就不高,现在种植的人多了,朝廷又大力扶持,顾家想要独家经营卖高价也不行。不得已,顾胜文已经将外地的店铺卖掉,只专心经营附近几个县城的生意。   安然敲门进去,听门房说舅舅不在,她想找舅妈也一样,可恰好舅妈也出门了,门房说大少奶奶在。安然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就是表哥顾少霖的妻子周氏,上个月才进门的,今年十五岁。安然也跟娘亲来吃了喜酒,见过一面的。   安然来到客厅里等了好一会儿,表嫂周氏才慢悠悠地走进来,客气地笑道:“哟,哪阵风把表妹吹来了?可惜现在你表哥不在家呢!表妹有什么事,跟表嫂说也一样的。”   安然听着这话怎么味道有些不对啊?可来都来了,县城里她也没有别的熟人能借钱的,便红着脸开口道:“我娘昨日淋了雨病了,刚才哥哥去房顶捡瓦,又摔了下来,急着请大夫,所以想找舅舅舅妈借点银子应应急。”   安然好不容易把借钱的话说出口,却听那周氏嗤笑一声道:“我们家什么时候成了开赈济堂的了?要是谁都这样有事就来找我们家借钱,我们顾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借的呀!”   安然只觉得脸色火辣辣的,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屈辱。可是,现在哥哥等着请大夫,她不得不忍受下来。   周氏看安然已经变了脸色,又笑道:“哎呀,表妹,表嫂可不是说你。不过,我们顾家的生意这几年可是艰难得很呐!你别看这个家看着光鲜,一大家子的嚼用可是不得了呢……”   安然低着头恳求道:“表嫂,先借我二十两银子,行么?我一定会还你的。我哥哥摔到了腿,拖不得的。”   “二十两?”周氏惊呼道,满脸嘲弄地看着安然道,“我说表妹啊,你真当我们顾家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啊!”   安然咬着唇,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愤怒,起身道:“既然表嫂这里不方便,那我去见见表姐。”她想着幼年时与表姐的情分,更何况表姐是哥哥的未婚妻,总不会不管的吧?   却不料那周氏又带着几分嘲弄曼声道:“真不凑巧,我们家大姑娘跟太太出门了呢!”   安然再也没有脸留下,匆匆跑了出去。   刚刚跑出顾家大门,就听天空轰隆一声,一声巨雷从头顶滚过,吓得她下阶梯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子摔到地上,脚腕处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痛站起身来,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很快将她淋成了落汤鸡。安然仰着头,在雨中一边咬着牙奋力奔跑,一边无声地畅快地哭……   她只恨自己没用。别的穿越女都能带着一家子发家致富,可是她却紧紧能让娘亲和哥哥维持温饱,可是哥哥耽误不得,她心急如焚向东大街的慈仁堂药铺跑去。或许那许大夫好心,能让她暂时赊着药费先帮哥哥看腿抓药呢。   第六十五章安然获救,表哥要休妻   其实安然心里很清楚,连亲人都能见死不救,更何况那开门做生意的许大夫?要是人人都去赊账,他的药铺也开不下去。可是,总要试一试的,万一她能说动许大夫呢?   雷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响,雨也越下越大,几丈外都不能视物。安然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朦朦胧胧的街道,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安然前世其实是很怕打雷的,每次打雷,她都要抱着哥哥才能安心。可是穿到了这里,洗衣服做饭刺绣,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她不但要做,还要做好,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做,那么迫切地想要做好。   前世,她就是被哥哥宠坏了的娇娇女,所以才会连一点点打击都经受不起。这一世的经历逼得她不得不坚强,想到哥哥和娘亲,便忍不住想起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爹爹,就算是为了让爹爹在地下能安心,她也要把大夫请回去。   终于,慈仁堂到了。   可是雨下得太大,不但慈仁堂,街道上的商家除了客栈酒馆之类的,全都关门了。   安然跑进房檐下,咚咚咚赶紧敲门,而后又迅速将自己衣服上的雨水绞去一些,不至于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留下一滩水。   药铺的伙计关了门就去后院休息了,雨声又那么大,哪里听得到人敲门?   安然又拍着门大声叫了一阵,见依然没有效果,急得不行。不知道是另外找个大夫好呢还是想办法爬墙进去找人。可是,这许大夫已经是县里最好的大夫了,据说对跌打损伤也比较在行,不找他,又能找谁?而且,已经耽搁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大哥伤得怎样……   安然立即又从房檐下跑出来,顺着后面高大的院墙找到一个后门,又扑上去咚咚咚地敲起来。   这回倒是很快有人应声了,但却极不耐烦。   “谁啊?做什么?要死人了还是怎的?”   安然听得怒火上冲,却也只能银牙紧咬,听那声音是个半老妇人,便叫道:“大娘,请您开开门。我找许大夫!我哥哥从房上摔下来,摔了腿,求许大夫去看看!大娘,求您了,帮帮忙吧……”   那妇人一听是妹妹冒雨给哥哥请大夫,就知道多半是穷人家,有钱人家都是让下人出来请大夫的,可不会让个小姑娘出门抛头露面。既然没油水,她就懒得动了。跑过来开门可是会湿了她的衣裳呢!   “这么大的雨,许大夫不会出诊的!你还是另找一家吧!”   安然早就预料到请大夫不会这样顺利,可是想不到连个看门的婆子都这样势利,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可是,偏偏现在她还不能得罪这婆子,只能说好话捧着她,再引她同情。   “大娘,求您行行好吧!我哥哥的伤耽误不得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慈悲,为我通报一声吧!日后我们兄妹定会感激您的。大娘,您也有儿女,您定然也有一颗慈母心,求您慈悲,帮我开开门,救救我哥哥吧!我娘也会感激您的……”   那妇人也不知道是被安然哭叫得烦了还是怎么的,低声咒骂了几句,便扬声道:“好了好了,跟催命鬼似的,别叫了,我这就去给你通报一声看看!”   “多谢大娘!多谢大娘!”安然迅速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又把身上衣裳的水绞干,她担心等会进门以后,自己身上的水弄脏了人家的地,人家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那大娘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只听她高声叫道:“门外那小丫头,我家许大夫说了,雨太大,概不出诊!要不然就把病人抬过来,要不然就另请高明!”   安然心中一酸,再一次看清这世态炎凉,再次哀求道:“请大娘通禀许大夫,我哥哥摔断了腿,哪里能上门来应诊?我娘亲又卧病在床,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我,我如何能把哥哥抬过来?更何况伤者如何能淋生雨?大娘,大夫慈悲为怀,救死扶伤,求您跟许大夫说说好话吧……”   这时,那妇人似乎不耐烦了,便在里面叫骂道:“好了好了,听你啰嗦都听烦了。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就你家那样的,许大夫不会出诊的。家里老娘卧病在床,哥哥又摔断了腿,剩下你一个小丫头,你有钱给诊费吗?有钱抓药吗?这雨天出诊,诊费可是平时的三倍,你要是有银子,我就再给你通报一声,你要是没银子,那就别费力气了。也给人个清静成不?”   安然咬着唇,她确实没有银子,也无法撒谎骗那婆子,今天早上她才请了许大夫给娘看病的,当时抓了三副药,还差许大夫三文钱呢!   怎么办?县里还有认识的人吗?要不然再回去求求舅舅舅妈?他们该回来了吧?对了,去求求秦先生!虽然她只跟着秦先生学了一年的画,可秦先生和师母都对她挺好的。   想到这里,安然又往县学跑。   忽然,前面水雾中驶来一辆马车,跑得飞快,等安然发现的时候,马头距离她只有几米远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踏在脚底。   安然急切中赶紧身形一转,尽量往旁边让开,虽然躲过了马头直面的冲撞,却还是被马腹掀翻在地。她知道紧跟着后面就是马车的轮子,要是压到自己身上,不死也要半身瘫痪了,便赶紧往旁边滚去。   好在那驾车的马夫眼睛好,技术也不赖,眼看撞了人,便及时勒住马缰,并将马车往另一面带了一下。   因为这突然的停顿,马车里的人似乎撞到了头,不悦地吼道:“旺叔,怎么回事?”   “公子,我们撞,撞到人了!”看样子那马夫也吓坏了。   “这么大的雨,谁没事在雨里跑啊!快去看看,撞死了没有?真是晦气!”   这时,安然忽然有了主意——找这位公子要一笔银子去请大夫!   安然动了动身体,发现腰腿有些痛,倒也不用装,直接哭叫道:“我的腰好像撞断了,求公子慈悲,给点银子看大夫吧!”   雨声太大,那马夫和车里的公子都只听了个大概。那公子皱眉道:“该不会是来讹诈的吧?旺叔,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撞断了腰!”   旺叔戴上斗笠,正要跳下马车,刚好安然抬起头来。虽然雨大,视线受阻看不清楚,旺叔还是把安然认了出来。   “大,大少爷,不好了,是表姑娘!是表姑娘啊!”说着,旺叔赶紧跳下马车,跑去将安然扶起来。这旺叔可是顾重山最早买回来的下人,顾宛娘出嫁前就到顾家了,对顾宛娘和赵家的人却是极熟的。   车里的人正是从县学回家的顾少霖。因为雨太大,县学的学堂也有些漏雨,便停了课,让过两天再去。于是,不过才正午,顾少霖就下学回家了。   听说外面的人是表姑娘,顾少霖还愣了一下究竟是谁,但几乎就在那一霎那,他就想起了安然。今天齐哥儿没有去县学,据说是姑姑生病,他请假了。顾少霖还想着等雨小一点了去姑姑家看看。如果是安然,她怎么会冒着这样大的雨独自出门?难道姑姑很不好吗?怎么是安然出来,而不是齐哥儿呢?   顾少霖思虑其实只在一瞬间,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跳下马车来到安然身边。   他蹲下身从旺叔怀中将安然抱起来,急切而慌乱地问道:“然姐儿?怎么是你?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想到安然刚才说的撞断了腰,顾少霖就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又慌又急又痛。   安然认出是表哥,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道:“表哥,快,求求你,带我去找大夫!救救我哥哥……我哥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顾少霖来不及问清楚,抱着安然就上了马车,然后立即让旺叔把马车驶去慈仁堂。   “然姐儿,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你刚才说撞断了腰?”急切中,顾少霖就摸到她腰上轻轻按着。“哪儿痛?这里?还是这里?”   “疼!”安然叫了一声,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然姐儿,然姐儿别哭,别哭……”顾少霖赶紧将手缩回来,不住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一会儿就到了,我们让大夫好好看看,擦了药就不痛了。别哭啊……”   安然摇摇头。她哪里是为了自己疼才哭的。她为的是今天为了给哥哥请大夫而受的这些委屈。为了给哥哥请大夫,她低声下气,别人当面骂她她也忍着。不说前世哥哥就没有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么多年来,就算是赵家出事,爹爹被杀,被人欺上门来,她也不曾如此委屈过……   “然姐儿,你别哭啊,告诉表哥,还有哪里痛没有?腿有没有事?胳膊呢?”顾少霖看安然不住声的哭,只当她伤得很重,心里急得要死。   “我没事,”安然哽咽道,“我的伤不要紧。我是担心哥哥。都耽搁这么久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我刚才去找过许大夫,可是我没有银子,他不肯出诊,让我把哥哥抬过去……呜呜呜……”   顾少霖听得心痛,心中恨极了那许大夫如此为难安然,却又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道:“姑姑生病,齐哥儿受伤,没钱请大夫,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去我家?我们两家住得不远,又是至亲,你有事不找我们还想去县学找谁去?”   安然也忍不住哭诉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顾少霖一怔,随即又是大怒:“是谁?是谁瞎了狗眼敢给你眼色看?是门房不让你进去还是怎么回事?你告诉表哥,我回去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安然摇头,却不肯再说。   而前面驾车的旺叔却忍不住心中感叹,想当初赵姑爷考中举人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顾家的生意也是因为赵姑爷的关系才发展起来的,可如今赵姑爷不过才去了三年,顾家与赵家就疏远了。如今姑奶奶生病,表少爷受伤,顾家竟然连人家一个姑娘冒着这样的大雨求上门都不管,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然姐儿,你告诉表哥,到底是谁?”连旺叔这样的下人都觉得心寒,更何况从小与安然青梅竹马的顾少霖。   安然摇头,咬着下唇道:“表哥别问了。那样的屈辱我不想再回忆一次……”   “屈辱?”顾少霖握紧了拳头,真恨不得立即飞回去,将那给安然气受的人碎尸万段。   这时,外面驾车的旺叔道:“大少爷别逼着表小姐说,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顾少霖一想也对,他是知道安然性子的,只怕顾家一般的下人也没人能给她气受,难道是母亲身边得宠的婆子?   终于,慈仁堂到了。   旺叔停下马车,立即戴着斗笠跳下去,接着便撑着伞等顾少霖下来。顾少霖抱着安然从马车上下来,旺叔举着伞,勉强能将他们的头遮住,身上的衣服风一吹就被雨打湿了。   顾少霖也顾不上衣服了,他先前跳下马车抱安然上马车时就已经湿透了。他抱着安然几步走到房檐下,总算淋不到雨了。安然道:“表哥,放我下来。”   “你的腿有没有事?不着急,表哥抱得动你,等会儿我们让大夫看看,大夫说你的腿没事,表哥就放你下来。”   “表哥,我腿没断,就是擦破点皮,腰也不要紧,可能是扭到了。等会买瓶药回去擦一擦就好。我们快点将大夫请回去,哥哥伤得重……”想到安齐,安然又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顾少霖从前见过的安然都是灵慧狡黠的,是聪明自信的,就是在姑父过世的时候,她红着双眼,腰背也是挺得直直的,目光也是坚强的。他何曾见过哭泣的安然?可偏偏是此刻柔弱堪怜的安然,让他觉得心痛不已。   顾少霖想着表妹此刻的心境:父亲过世,母亲生病,哥哥受伤,她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要担负起一切,去舅舅家借钱还被人羞辱,来药店人家也不理会,最后又差点被马车撞死……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越发难受起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表妹家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   这时,雨势慢慢转小,旺叔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药店的伙计终于听到声音出来了。   “来了来了,谁啊?许大夫还在用午饭呐……”   说话间,那伙计终于打开了门。   顾少霖正要抱安然进去,就见那伙计连忙拦着道:“慢着慢着,我说你们先把身上的水绞干了再进来吧。”   顾少霖以为这伙计势利眼,又暗自猜想着先前是不是他羞辱安然了,当即就要发火。安然立即捏了他一下道:“药铺里都是药材,是需要防潮的。表哥你先放我下来,我们把衣服上的水绞干了再进去就是。”   顾少霖听安然这么说,心里的怒气去了大半,便对那伙计道:“好了好了,我们把水弄干了再进去,你快去后面把大夫请出来,急!”   可是病人急家属急,药铺伙计可不急。他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让他们擦水,口中却问道:“先说说病人的情况,我好告诉许大夫准备急救药。”   安然立即道:“是我哥哥,我哥哥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那伙计诧异地看着安然,恍然道:“原来先前到后门来叫门的就是你呀!许大夫说了,有钱就出诊,没钱……嘿嘿,姑娘,你看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是不是?”   顾少霖刚刚将安然小心地放下来,正弯着腰给她的衣服绞水,听到这里不由立即站起身来,怒道:“挣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顾家大少爷,我们不会少你们一文钱的!”   那伙计被顾少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院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咕着:“不是说是母亲卧病在床,哥哥又摔断了腿,只有一个小姑娘的吗?怎么又跟顾家扯上关系了?”   这几年顾家的生意虽然大不如前,但前些年发展势头好,赚了不少银子,如今也算是合江县数一数二的大户。那伙计听说是顾家大少爷,自然跑得快。   却说那许大夫听说又是那个哥哥摔断腿的丫头来了,正不高兴,打算慢慢拖一拖,等那小丫头等不及,自然就走了。却又听伙计下一句说那丫头是被顾家大少爷抱着来的,那大少爷说了,一应银子由顾家出,他便立即转了脸色,即刻放下碗筷,迅速地用清茶漱口,又吩咐伙计道:“准备外伤接骨要用的东西。快快快!”   顾少霖见那伙计跑得快,又愤怒地骂了一声势利眼,继续蹲下身将安然裙子上的水绞干。接着又接过旺叔递过来的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头发。安然本想自己来的,可表哥不让,他个子又高,她争不过他,也就懒得再抗议。现在心里忧心哥哥,其他的她就放一边了。再说了,她才十一岁,还没开始发育呢,在前世还是小学生,就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吧!   顾少霖看着安然小脸发白,这才恍然想起道:“你湿着衣服这么久,别着凉了吧?   表哥车上还有一套衣服,你将就穿一下,把这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安然摇头道:“表哥你自己去换吧。等会儿到了家,我就可以换干净衣服了。”   顾少霖还要再劝,那许大夫和小伙计就背着药箱出来了。   顾少霖本来想质问许大夫为何先前羞辱安然,但想着等会儿还要劳烦他给表弟治伤,就暂时忍下来。   顾少霖还没开口,安然已经说话了:“许大夫,快上马车吧!”   许大夫和那伙计都诧异地看了安然一眼,直到上了马车都还在想着,刚才还没钱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攀上顾家了?   马车去赵家很快,途中路过顾家时顾少霖也没下车回去。安然想起表嫂的话,带着几分不安问道:“表哥,你身上带钱了吗?”   顾少霖听了,又见安然如此不安的样子,不禁又是愤怒又是心痛,冷眼瞥了许大夫一眼道:“放心,顾家不会少了许大夫一文钱的。”   许大夫自然也认出了安然就是早上请他给母亲看病的人,心想,早上还欠我三文钱呢!   安然仿佛看出许大夫眼神里的话,红着脸道:“早上我还欠了许大夫三文钱……”   顾少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觉得异常的酸涩难受,又仿佛被人揪住了心,痛,又不仅仅是痛,酸,又不仅是酸,还有憋闷,冰寒等等,总之难受得很。他暗恨自己粗心,居然没有发现姑姑家日子过得这样艰难。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许大夫道:“以后但凡赵家请许大夫出诊,所有诊费药费都由我们顾家承担。我会每个月到药铺结账的。希望许大夫下次动作快一点,不要耽误了病人。”   许大夫连声应是,还在暗自猜测两家的关系,赵家就到了。   旺叔跳下马车去敲门,顾少霖也赶紧跳下马车,又将安然抱下来。   这时,雨已经基本停了,乌云散开,天空又大亮起来,只怕再过一会儿,太阳都要出来了。   玉兰开了门,见到外面这么多人,先是一惊,而后看到安然,才放下心来道:“姑娘,你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伞,可把我急死了。”   安然忙对许大夫道:“许大夫,您快请进!”又对玉兰说,“玉兰姐姐,你去烧点热水过来。”   玉兰点点头,应了一声,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念叨着要给安然煮姜汤。   许大夫早上才来过,又知道病人伤势紧急,便急匆匆跟着安然来到伤者的房间。   顾宛娘本来吃了药睡了,但后来醒了,却看到身边没人,就觉出有些不对。她撑着病体起身出去,才发现儿子今天请假没去县学,说要在家捡瓦却从房顶上摔下来,只怕摔断了腿,急得差点在儿子床前晕了过去。要是儿子真有个什么,她如何有脸去地下见夫君?   安然看到娘亲守在哥哥床前也吓了一跳道:“娘,您怎么起来了?中午的药喝了没有?”   顾少霖也道:“姑姑,您要不要紧?要不您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顾宛娘看到顾少霖,感激地点点头道:“姑姑没事,多谢霖哥儿了。”而后看到安然后面的许大夫,她忙起身道:“大夫来了?快快给我儿子看看!”   许大夫坐到床前仔细检查了安齐的腿,又检查了其他地方,便安慰伤者及家属道:“不要紧,只断了这一处。哥儿年轻,这腿接好了跟没受伤一样!只是要注意好好养着,可不能下床,不能乱动!”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安齐看到妹妹和表哥一起回来,这才放了心。又见安然的衣服全湿了,急道:“妹妹,你衣服都让雨打湿了,快回房去换了吧!哥哥没事。你看,大夫都说了,接上就好了。表哥也去换件衣服吧,不要着凉了。”   听了许大夫的话,顾宛娘提在半空中的心这才缓缓落下,但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   接着听了儿子提醒,她这才想起安然好像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干的,便赶紧催着安然去换衣服:“然姐儿你快回房去换衣服吧!这里有娘呢!霖哥儿衣服也湿了,要不先穿齐哥儿的?”   安然咬着牙看大夫给哥哥接骨,看到哥哥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头冒冷汗的样子不知道有多疼,眼睛不自觉的就红了。直到大夫开始绑甲板了,她才回房换衣服。顾少霖去县学,马车上都会带一套衣服,他让旺叔取了来,也去书房里换了。   等许大夫接好断骨,留下药膏,写了方子,顾少霖又让旺叔送许大夫回去,顺便把药抓回来。   许大夫今天才知道这赵家就是之前赵师爷赵举人家,那赵家娘子是顾家的姑奶奶。   看今天顾家大少爷的样子,应该不是吝啬的人吧,可怎么赵家连副普通的伤风药都吃不起,顾家也不照应着?   安然出门请大夫,顾宛娘和玉兰担心安齐的伤势,在家也没吃午饭,如今总算放心了,才想起做饭吃。   顾少霖也没吃午饭,但他想起今天然姐儿受的委屈,等旺叔一回来,他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在顾家大门口下了马车,他直接问门房:“今天家里可有来客人?”   门房先说没有,先前那么大的雨,哪有客人上门啊,后来看大少爷脸色不好,忽然想起赵家表姑娘来,忙道:“小的糊涂了,雨前,表姑娘来过。”   雨前就到了顾家?顾少霖脸色更不好看,冷声道:“你们没让表姑娘进去?”   “没有,没有的事!”门房连连摆手道,“小的哪有那个胆子敢拦表姑娘?小的亲自将表姑娘带去二门,亲眼看到颜妈妈领了表姑娘去见大少奶奶的。”   居然是周氏?顾少霖紧握拳头,恨不得立即就进去将那个恶毒的女人拉出来打一顿。但周家毕竟不是一般人家,他得问问清楚才行。“今天家里没人吗?怎么是大少奶奶接待的?”   门房又道:“表姑娘本来说想见太太,可是太太出门了,大老爷也去店里了,家里就剩下少奶奶、大小姐和老太爷了……”   顾少霖忍着气,又问:“表姑娘出来的时候神色如何?”   门房回忆道:“表姑娘一直低着头,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小的招呼她,她也没应声。以前表姑娘都不会这样的……”   顾少霖已经清楚了。他快步回房,却没有直接找周秀雯,而是直接找到颜妈妈问道:“今天表姑娘上门,是你领着她进来的?”   “是。”   “少奶奶见的表姑娘?”   “是。”   “少奶奶可是事忙,让表姑娘等了很久?”   “也,也不是很久,估摸着有两刻钟不到的样子……”   “少奶奶跟表姑娘说了什么?”   “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将表姑娘引到客厅里,奉了茶,见大少奶奶来了,就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是吧?那也不要紧。   顾少霖刚刚迈出门槛,打算去找周秀雯,周秀雯就迎上来了,娇声道:“相公你回来了?用了午饭没有?”   顾少霖冷冷地看着她,直看得她越来越心虚,眼睛不住地闪烁着,不敢与顾少霖对视。   “怎么?心虚了?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好事,居然也知道在我勉强心虚?”   周氏从小受尽宠爱,可不是个胆小懦弱的。她听顾少霖这么说,反而倔强地瞪回去,吼道:“你板着个脸给谁看?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今天就是羞辱你那个心爱的小表妹了,你想怎么着?”   “很好,不用我审问你就招了!”顾少霖冷声道。他上前一步忽然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吓得周秀雯的丫头尖叫起来。   “你,你竟然敢打我?”周秀雯捂着脸红着眼睛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地瞪着顾少霖。   而周秀雯的丫头立即上前来扶着自家姑娘后退了几步,又一副防备的样子瞪着他。   顾少霖冷笑一声道:“放心,打你本少爷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像你这等恶毒的女人,我们顾家要不起,我这就写休书去,让你的丫头收拾东西,拿了休书就滚吧!”   说完,顾少霖就去了书房写休书。   “休、休书?”周秀雯怔了,他打了她,还要休了她?周秀雯当即带着丫头哭闹起来。她骂顾少霖无情无义,又骂赵家那个狐狸精不要脸勾引自家相公,使得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顾家。   这几年顾家生意下滑,老伴去世,小儿子又一直没回来,顾重山心里担忧,又孤独寂寞,身体越来越差,家里有什么事,一般也不敢告诉他。可是,现在老爷太太都不在家,能做主的就只有老太爷了。于是,周家陪嫁的一个丫头就求到了老太爷这里。   顾重山听说孙子要休妻,如何不急?立即就赶去顾少霖的怡然居。要知道,休妻可是大事,更何况那周家姑娘进门才一个多月,就算有什么不好,也可以慢慢教导嘛。只要不是新媳妇在贞洁上有什么问题,一般长辈都不会同意晚辈休妻的。顾重山也只当是小两口个性强,互相不让,闹闹矛盾罢了,哪里就到了要休妻的地步?这霖哥儿也太胡闹了。   可是,到了怡然居,听到霖哥儿媳妇的哭骂声,老爷子也不禁皱紧了眉头,对跟着的丫头道:“去,让大少奶奶闭嘴!她嘴里不干不净的都说的是什么?再胡说八道,不等霖哥儿开口,老头子就做主休了她!”   周秀雯的丫头本以为请了老太爷来是给自家姑娘做主的,想不到反而惹怒了老太爷,忙跑进去让自家姑娘不要骂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家姑娘骂得难听,可她是个丫头,姑娘不听劝,她能怎么办?   老爷子到的时候,顾少霖刚刚写好了休书回来。听到周秀雯到现在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一时气不过,几步过去又给了那女人一脚。   这一次周秀雯被踢得惨了,痛呼声不断,也就没有力气再骂安然了。   顾少霖将休书扔给周秀雯道:“拿着休书,立即从我顾家滚出去!”   老爷子忙道:“慢着!”   顾少霖看到祖父来了,忙过去扶着他道:“爷爷您怎么过来了?哪个不长眼的过去吵您了?”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斥道:“休妻是小事吗?能由着你胡来?这刚成婚的小两口难免有些脾气相冲的地方,磨一磨就好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哪里就到了要休妻的地步?你跟爷爷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少霖扶着祖父坐下来,这才怒视着周秀雯道:“爷爷您不知道,姑姑昨天淋了雨生病了,今天早上齐哥儿爬到房顶捡瓦又摔下来摔断了腿。然姐儿没办法,只能求到我们家来,可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居然一通羞辱将然姐儿赶了出去!上午那么大的雨,然姐儿去找大夫,那大夫势利,见她没有钱也不肯出诊……然姐儿求救无门,只好冒着大雨去县学求过去的夫子借钱,差点被我的马车撞上……爷爷,姑姑已经够可怜的了,在县城里她就剩下我们可以依靠,然姐儿向来好强,若不是走投无路,是不会求上门来的。可是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恶毒,对我们顾家的亲人如此糟践,我怎么能留她?我是长子,这样的女人以后要是当了家,我的弟弟妹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顾少霖再也说不下去。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他的然姐儿最初是抱着多少焦急和期待来到顾家的,结果却被周氏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番羞辱离去,当时,她该有多么无助多么绝望啊!   听了这话,不但顾少霖难受得落泪,连老爷子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样的女人,我们顾家要不起,休了也好。不过还是要等你爹娘回来,好好送到周家说清楚。   第六十六章表哥的心意,安齐中了   老爷子也心疼啊!他就顾宛娘一个姑娘,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他常年在外,对这个女儿关心也不够。长大了吧,嫁到赵家就过苦日子,孩子病了都没钱抓药。好不容易姑爷出息了,有了功名中了举,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又成了寡妇……   老爷子想着自己的女儿卧病在床,自己的外孙子摔断了腿等着救命,外孙女求上门来却被一番羞辱赶出去,他都恨不得上去也给那个女人几脚。   但是,他到底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了,也比较能忍气了,便坐着没有动。   那周秀雯最初听老爷子的话还当自己有了靠山,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听了赵家的事情老爷子就心软倒戈了。周秀雯这才真的害怕了。她原本以为顾家的长辈不会支持顾少霖胡闹的,到时候反而会将顾少霖斥责一顿,向她赔礼认错,却万万想不到顾家的老太爷居然会同意顾少霖休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长辈?   周秀雯这才猛然想起,那赵家的狐狸精是老太爷的外孙女,她的娘亲是老太爷的亲生女儿。要是平时她羞辱那个赵家的丫头估计也不要紧,可这次姑奶奶生病,表少爷受伤,她一毛不拔,差点害死那丫头,所以老太爷就生气了,好死不死的刚才自己骂那个狐狸精又被老太爷听到了……可是,刚才她话都说出去了,要改口也晚了啊!   “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爷爷宽恕孙媳这次吧!”周秀雯一旦想清楚了,便立即跪到老爷子跟前磕头认错道,“是孙媳误会了表姑娘,一时小心眼儿说话不中听。孙媳以后一定会善待二叔和妹妹,善待姑奶奶一家的。老太爷,求求您了,孙媳要是被休回去,哪里还有脸见人?我还不如死在这里得了……”   老爷子皱眉,这刚过门没多久的孙媳妇要是真的在自己家里自杀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他们顾家呢!而且,那周家可是合江县首富,与顾家在生意上也有很多往来,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要不,先退一步?   顾少霖却懒得管这些,依然嫌不够解气地冷笑道:“想死?想死也回你们周家再死,莫脏了我们顾家的地方!”   周秀雯也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主儿,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激,当即就作势要撞墙。   周家陪嫁的丫头婆子们自然要赶紧拉着劝着。   顾少霖却不为所动,放而嘲弄道:“放开她让她撞给小爷瞧瞧!小爷倒要看看她到底敢不敢!她要是真的敢撞,到还算有点血性,小爷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来吧,撞给小爷瞧瞧!”   周秀雯也来了脾气,不住地打骂着身边的丫头婆子道:“你们放开我!让我死!我要撞给他看看,看我敢不敢!”   周家陪嫁的下人哪里敢真的放开自家姑娘,只好又求顾少霖道:“大少爷,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少说两句吧!”   顾少霖冷哼一声,冷笑着看着周秀雯,没有说话。反正他心里已经决定要休了她,如果让这女人死在家里反倒不好。   老爷子看闹得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做什么?有事不知道好好说?你先回去休息,等你公公婆婆回来,再将你父母请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吧!你年纪也小,幸而这次没有酿成大错,要是真的能知错就改,我们顾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顾少霖听爷爷的意思似乎要让他原谅这个女儿,正要说什么,却被老爷子瞪了一眼。他会意的低着头,暂时隐忍下来。   老爷子说完就起身要回自己院子里去,顾少霖赶紧扶着,亲自将老爷子送回修竹院。   周秀雯有了老爷子的话,这才安心了些,见顾少霖已经走了,也就不再闹腾了,气呼呼地在丫头的搀扶下回房休息,接着又暗中打发身边得力的婆子回周家报信去。   老爷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刚才情绪激动,又动了气,走得很慢。走一阵,就在廊子里的扶栏上坐一会儿。   他拉着顾少霖坐在自己身边,又摆摆手让丫头们离远些,这才担心地问道:“你姑姑身体如何?齐哥儿没事吧?然姐儿受伤没有?”   顾少霖安慰祖父道:“爷爷您别担心,姑姑只是因为房子漏雨,昨天着了凉,吃几幅药就没事了。齐哥儿的腿也接好了,大夫说齐哥儿年轻,长好了不会留下什么的。然姐儿……啊呀,遭了,我忘了让许大夫给然姐儿看看。她被马车撞到了,腰上还有伤呢!”   老爷子一听,也着急了,忙道:“那你快请大夫去给她看看。那孩子好强,家里又……你爹是怎么回事,现在咱们顾家也不差那点钱,就不能多接济你姑姑一点?”   老爷子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儿子,顾少霖却不能这样说自己老爹,不过他心里也是跟爷爷一样的想法。姑姑过得这样拮据,然姐儿竟然连给齐哥儿请大夫的钱都没有,爹和娘亲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就算一个月给姑姑二十两银子,对顾家来说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够姑姑一家好好过日子了。   “爷爷放心,我今天跟那慈仁堂的许大夫说好了,以后姑姑一家的诊费药费都算我们顾家的,我会每个月去看看的。”   “你是个好孩子。”老爷子点点头,连连催促道:“你快去看看然姐儿伤到没有,快去快回。”   “孙儿先送您回去。”顾少霖不放心将祖父交给丫头,非要亲自将他送回修竹院,看到他确实没什么,这才又急匆匆出府去了赵家。   顾宛娘看到顾少霖又来了,也有些意外。“霖哥儿,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姑姑没事的,县学里放假,你也该在家里好好温习才是。”   顾少霖急道:“姑姑,然姐儿没事吧?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马车不小心撞到她了。   后来又忘了让许大夫帮她看看……”   顾宛娘一听也着急了,不禁又怒又急地骂道:“这丫头,竟然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不行,我得去亲自看看才成。”   说着,顾宛娘就起身去安然的房间,却看到她正脱了衣服自己擦药呢!   那药是许大夫留下给安齐擦其他外伤的,安然就顺了一些过来,反正对症就行。可惜的是背后腰间及肩胛上的伤自己看不到,擦起来有点困难,她又不敢告诉玉兰和娘亲,怕她们担心。   顾宛娘看着安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以及擦破皮的红色伤痕,心疼得泪如雨下。她的然姐儿,她和夫君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然姐儿,从前最会撒娇的然姐儿,如今受了伤也忍着,谁都不告诉,不就是怕他们担心么?都是她这个娘没用,才让女儿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一家的生活重担……   “娘?您怎么来了?”安然忽然抬头,看到娘亲站在门口落泪,连忙放下药膏,跑过去将娘亲拉进来,顺手关上房门,故作轻松地说道,“娘,您别担心,我没什么的,就是摔了一跤,擦破点皮,抹点药就好了。正好我后面背上看不到,娘你帮我抹一下吧!”   顾宛娘一边流泪,一边给女儿擦了药,想了想道:“然姐儿,娘看你之前绣的那些似乎都是很普通的图,你绣工又不是很好,自然不值钱。你怎么不绣以前你给娘画的那些图?如果是那个,哪怕绣工差一点,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安然点点头,却没有应声。或许是她太小心了,可小心无大错,她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了,她不能承受再失去哥哥和娘亲了。所以,她得藏拙,她得让人觉得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很苦,这样卢家或许就不会再动手迫害他们了。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却让她知道光是低调还不行,她必须得留点余钱应急才行,不然哥哥和娘亲同样可能出事。比起费力不讨好的刺绣,她当然是做她的老本行画画更容易。相比三皇子的威胁,现在卢氏的威胁更严重一些。她想,只要她注意保密,不要太出风头了,三皇子未必会注意到她。   顾宛娘出去以后,对顾少霖说然姐儿的伤不要紧,擦几天药就好了。顾少霖看了看姑姑身后的安然,正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就听自己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他脸上一红,尴尬地说:“姑姑,我,我还没吃饭呢……”   顾宛娘一怔,随即心中便涌出无限的感动来,嗔怪道:“你这个孩子,到了姑姑这里还客气什么?帮着跑了半天的路,到现在还没吃上饭,不知道饿成什么样了。然姐儿,你快跟玉兰去厨房帮你表哥做点吃的。”   安然点点头道:“玉兰看着哥哥呢!我一个人去就是了。表哥饿得狠了,我就煮几个荷包蛋吧,快一些。”   顾少霖立即道:“我去帮忙!”   安然看出表哥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带他一起去了厨房。   本来么,安然都十一岁了,就是与自己的亲哥哥都应该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现在的安然不再是举人家的千金了,而顾少霖又是跟他们兄妹一起长大的,在顾宛娘心里也跟亲兄妹差不多,就没多说什么。   到了厨房,安然先洗锅倒水生火,然后让表哥看着火,只需往灶膛里递柴就行。   顾少霖见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在,便走到安然身后,低着头小声道:“然姐儿,对不起,表哥已经回去问清楚了,都是周氏那个恶毒的女人欺负你。我已经写了休书休了她……”   “什么?你写了休书了?”安然原本不想回忆这件事,但表哥要说,想要道歉,她也不能拦着,得让表哥安心才成不是?可是,表哥竟然因为这个就休妻?这也太过了点吧?   顾少霖点点头,扬着拳头愤然道:“还好今天姑姑齐哥儿和你都没有出大事,不然我打死她的心都有。”   安然忙道:“表哥,舅舅和舅妈还没回来是不是?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能轻率决定呢?就算表嫂今天做得不对,也不至于就要休了吧?”   顾少霖之所以那么生气,就是因为安然,他要休了周氏,也是想给安然出气的。但他万万想不到安然竟然一点感激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给那个周氏说话,不由涨红了脸,越发恼怒道:“这你别管!反正我休她休定了!爷爷都说那样的女人该休!”   “啊?外公都知道了?你怎么能告诉外公呢?外公身体不好,不该让他为这些事情忧心才是。”安然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了。   安然心里很明白,以周家的在合江县附近商业圈中的地位,以及周家和顾家的商业往来,表哥想休妻那是绝不可能的。原本今天的事情大家都闭口不谈,过去了也就算了,如今捅出来了,让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去顾家?那周氏可以不见,外公却不能不见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找的爷爷?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懂事吗?明明是周氏的丫头去把爷爷找来的。那女人不但不知道悔改,还在那里大声地骂你,被爷爷听到了,爷爷才生气,说这种女人我们顾家要不起,不如休了的好!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觉得不对?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顾少霖见自己一片好意给她出气,安然不但不领情,反而责怪他惊扰了爷爷,越发觉得郁闷难受。他急切地对着安然吼了几句,饭也不吃了,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安然看着顾少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点懵。   她冤枉了表哥,是她不对。可是表哥对她好像,好像也有点不大对劲吧?表哥从小就对她特别好她知道,凡是她喜欢的,他都想要给她弄来,从来没有违背过她的话……   可是,他们都是有婚约的呀!刚才表哥那个样子,怎么那么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顾宛娘听说顾少霖怒气冲冲地走了,忙过来责问道:“你怎么得罪你表哥了?要不是他帮忙,今天你哥哥说不定就被耽误了呢!”   安然满脸无奈地看着娘亲,忽然间明白了刚才表哥的委屈。娘亲为什么问也不问就定了她的罪呢?算了,她也有错,确实是她不对,气走了表哥。   顾宛娘看安然不说话,叹息了一声道:“你这孩子,对谁都挺细心委婉的,怎么对你表哥就这么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你有什么话,就不知道委婉一点说吗?”   安然被娘亲说得一愣,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是如此。自己对表哥还真的算不上怎么好呢!她以前需要人做事的时候都是将表哥当亲哥哥使唤的,可关心却远远不够。貌似,自己一直在利用表哥对自己的好?   却说顾少霖回到顾家,不但爹娘回来了,连周家的人也到了。   周秀雯也不说自己做错了什么,直接就说顾少霖打她,还要休妻,而且有证据——   身上有瘀伤,手里有休书。   周老爷不依,嚷嚷着要去县衙告顾少霖虐妻。而周秀雯的母亲岑氏更是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她的宝贝女儿,长这么大,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想不到嫁到顾家才一个多月,竟然就被打成这样。以前看那顾少霖还是个好的,想不到就知道在房里拿女人出气。她暗暗想着,等那小子回来,一定得让他给自己的女儿磕头认错不可。   顾胜文和杨氏不清楚情况,知道内情的又都是周氏的人谁都不会跟他们说出实情,也只当自己儿子不对,连声对亲家道歉赔不是,心里可是将儿子恨得不行,暗忖:等那小兔崽子回来,一定打得他几天下不了床,看他没事在家里打媳妇儿!   顾少霖怒气冲冲回了家,刚进门,就有门房通报道:“大少爷,不好了,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来了,老爷让您回来了就赶紧去大厅里。”   顾少霖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他本想先去找点吃的,后来想想还是先把那女儿休了,等会儿吃饭也香一点,便在路上招了个丫头去厨房传话,让准备几个自己喜欢的菜,等会儿给他送书房去,而后才慢悠悠地来到父亲平时招待客人的大厅里。   谁知,他悠闲的样子惹怒了顾胜文,等他刚刚进门,顾胜文就几步抢过来一脚踢了过去,怒斥道:“小畜生还不给我跪下!”   顾少霖从地上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父亲。不明白从小就疼自己的父亲怎么会一进门就这样发作他。顾少霖也不蠢,随即就想到,难道周秀雯那个女人颠倒是非?   他立即对着正得意偷笑的周秀雯吼道:“周秀雯,你跟我爹娘胡说八道了什么?”   周父见女婿进门以后,一点都不给自己这个老丈人面子,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吼自己的女儿,越发相信了顾少霖不是个东西,当即起身过来也给了他一脚。   顾少霖被踢得往后重重摔去,头恰好碰到矮几的一只脚,当时便冒出一股鲜红的血来。顾少霖今天本来心情起伏波动极大,上午又淋了雨,还没有吃午饭,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站不起来。   杨氏见了心疼得很,她心中暗怪亲家手脚太重,赶忙过想去将儿子扶起来。   顾胜文见了,斥道:“这小畜生就是欠教训。不许扶他起来,就让他跪在那里。”   顾少霖莫名其妙被踢了两脚,心中的怒火更是腾腾腾直往上冒。自己的父亲冤枉自己也就罢了,姓周的凭什么打他?他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自己缓缓站起身来,冷冷地将屋里所有的人看了一遍,而后对着顾胜文道:“爹,你是我爹,你不问缘由打我,我认了!可是,我没有做错,你却帮着外人作践你儿子,我却不认!”   “你!你这个逆子!”顾胜文被儿子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还要动手,却被杨氏抱住。   “老爷,你让他说!我也想知道我的儿子到底发了什么疯,突然就要休妻!”   杨氏听了儿子的话就知道他们肯定冤枉他了。本来嘛,自己的儿子自己也知道,虽然有时候脾气躁了一点,却不是不分是非好歹的人。他怎么会突然发疯打女人?如果只是小事,又怎么会到休妻的地步?之前儿子没有回来,是非曲直都是由周家说的,现在儿子回来了,她想听听儿子的说法。   顾少霖听了母亲的话,心中总算升起一股暖意来。他愤恨地盯着周秀雯道:“你要不要把刚才说给我爹我娘的话再说一遍?我突然发了疯打你?我脑子被驴踢了忽然想要休妻?”   顾少霖额角的鲜血从眼角流到脸上,让他此刻咬牙切齿的神情更加狰狞,周秀雯不觉有些害怕了,赶紧缩到母亲身后躲起来。   岑氏将女儿护在身后,怒视着顾少霖道:“看看我女儿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我好好一个女儿,嫁到你们顾家不过才一个多月,你就……”   顾少霖冷笑道:“她是在害怕,因为她亏心!因为她害怕我们顾家真的休了她!”   杨氏忙看着儿子脸上的血迹,心疼得不行,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   你纯心急死娘是不是?”杨氏急啊,赶紧说清楚了好请大夫啊!   顾少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恨声道:“我们顾家虽然比不上周家富裕,但在这合江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来了亲戚,作为当家少奶奶是不是应该好好招待?”   众人一听,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却还是暗自点头。   顾少霖又冷冷地盯着周秀雯道:“谁都知道我有位嫡亲的姑母,几年前丧夫,身体不好,家道艰难。昨日,姑母家房子漏雨,姑母受了凉,今早就病倒了。我表弟齐哥儿今天上房捡瓦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表妹年幼,只得上门求助,可是这个女人她是怎么做的?”   听到这里,顾胜文的脸色就变了。他依稀已经知道原因了。而周父周母却皱着眉头,悄悄看了看女儿,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顾少霖继续道:“她居然一番羞辱把我表妹赶了出去!今天上午那么大的雨,我表妹跑去求大夫上门应诊,人家见她年幼,身上又没钱,又是一番羞辱将她轰出去。她求助无门,只想到去县学里找夫子借钱为兄长请大夫,路上差点被马车撞死……”   说到这里,顾少霖再一次红了眼睛,而顾胜文却忍不住抓住儿子急切地追问道:“你姑姑病得如何?齐哥儿和然姐儿现在怎么样了?”   顾少霖面带嘲讽地看了父亲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继续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姑母,你却差点害得她一家惨死,到现在你还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这种女人我们顾家要来做什么?现在她是看不起我姑母,谁知道以后她当了家,会如何对待我的弟弟妹妹?要是有一天我妹妹有什么急事求上门来,会不会也给她一番羞辱赶出去?”   杨氏听到这里,知道儿子被人冤枉挨打,心里可是恨死了周秀雯。而顾胜文却着急地问道:“老子问你呐,你姑姑一家到底怎样了?”   顾少霖这才回道:“我请了大夫去给姑姑和齐哥儿看过了。姑姑养几天就好了,齐哥儿的腿也接好了,然姐儿也没伤到骨头。”   顾胜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觉很是后悔。他不该不问清楚就踢打儿子的。特别是亲家那一脚,儿子挨得实在冤枉。   如今真相大白形势逆转,周家的气焰立即就下去了,赶紧凑上来关心顾少霖伤得如何,又连连为自己的女儿道歉,说女儿年幼不懂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说让杨氏这个婆婆好好教导教导,以后会改的云云。   虽然事情弄清楚了确实是周氏的错,可不管是顾胜文还是杨氏,都没有休了她的意思。他们摆足了架子等周家低头认错了,便顺势答应宽恕周氏这次。   顾少霖反对无效,愤怒地去了书房吃饭,大夫来了也不让看,吃饱了就睡在书房了。   不同意他休妻是吧?那女人不肯走是吧?好!从今往后,他决不再碰她一根手指头,就让她守一辈子活寡好了!   周家的人离去后,杨氏将周秀雯叫过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顾胜文却立即赶去赵家亲自看过才真正安了心。   晚上,顾胜文问杨氏道:“这几年虽说生意不如前些年,但每个月的红利也不少,怎么宛娘一家会过得那样拮据?连看大夫抓药的钱都没有?我看他们吃的穿的都朴素得很,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你,你这些年到底有没有把每个月的红利按时给她们母子送去?”   杨氏一愣,低着头沉默了一阵才道:“那不是……我们家以前的生意多亏了妹夫,后来妹夫不在了,为什么还要分他们家红利?”   “你?你竟然……这么说,自从妹夫过世以后,你就没有给宛娘银子了?”顾胜文愤怒地指着杨氏的鼻子骂道,“想不到你也是个眼皮子浅的!那是我唯一的亲妹妹!你一个月给她十多二十两银子就够她们一家花用了。十多二十两银子对你来说,有什么要紧?我每个月给你赚几百上千两银子回来,你就差这么点钱?”   杨氏低着头,呐呐地说:“出嫁的姑奶奶,夫家还有人呢!也没有一直让娘家养着的道理。”   顾胜文怒道:“怎么是让我们养着?那是他们应得的!我还奇怪,怎么自从妹夫过世,然姐儿就再也不给我们银楼设计新首饰了,我还当她心情不好不想画这个,却原来是因为你这个短视的女人!我们家的银楼当初凭什么压着别家的?不就是那些花样别致么?你真是……因小失大!”   “什么?你说我们银楼的设计师傅是然姐儿?那怎么可能?几年前她才多大?”杨氏震惊地望着丈夫。   顾胜文冷笑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二弟当初在西城做那果酱的生意,也是然姐儿给出的主意,连那双层隔热的箱子都是然姐儿想出来的。要不是你得罪了她,这些年来,我们何至于被那周家压一头?”   杨氏这才真的后悔不跌。“我,我明天就去给然姐儿道歉!我,我请她再给我们银楼设计新首饰吧……”   顾胜文摇摇头,叹道:“然姐儿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总是笑嘻嘻很懂事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你停了她这么多年的分红,只怕她心里已经有了怨恨,未必肯再回来。不过我们也应该庆幸,她是个厚道的,没有给其他银楼设计首饰,不然……以后,你后空多过去走动走动,让霖哥儿和芳姐儿多给他们送些吃食衣料什么的就好了……”   第二天,书房伺候的小厮就发现顾少霖病了,不但面色潮红额头发烫,还神智不清,赶忙禀报了顾胜文和杨氏。   杨氏见了儿子这个样子,那个心疼就不说了。夫妻两个这天哪儿也不去了,赶紧请了大夫来。大夫说这是外染寒凉,内腑受伤引起的,还摇头叹息地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狠的,居然把个孩子打成这样,说至少也得静心调养三五个月才能好。   杨氏听了,把顾胜文好一通埋怨,又恨极了周父心狠,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几场,对周氏也越发严厉起来,一层层的规矩压得她抱怨不已。可回娘家去告状,娘亲却让她忍着,说所有的媳妇儿都是这么过来的。岑氏理亏啊,谁让女儿颠倒黑白在前,丈夫踢打在后。谁能想到丈夫那一脚就把霖哥儿踢出好歹来了呢?   安齐腿受了伤,县学里的同学来看他,无意中说起顾少霖也受了重伤卧床不起,说明天他们也要去探望。顾宛娘听到了,也不禁很是忧心,立即就要带着安然去探望。   安然本来不太想去,可想着表哥受伤,只怕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他想要休妻引起的,不去也不安心。   杨氏看到顾宛娘和安然,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她这个当娘的当然知道的儿子的心思,可与周家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安然身上也有婚约,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和安然是不可能的,却不想自己那个傻儿子为了然姐儿什么都肯做。   顾宛娘和安然过来的时候,顾少霖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内伤重,心情又差,精神不是很好。见到安然来了,他脸上立即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惊喜道:“然姐儿?你和姑姑来看我了?那个女人没休成,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登我们家的门了呢!”   安然看着表哥这个样子,心中叹息。娘亲怪她不会说话,可表哥更不会说话好不好?   “表哥说的哪里话来?我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上门来了?这里可有我外公舅舅舅妈表哥表姐呢!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呢?就是表嫂,也多半是有什么误会,我也不怪她。”不怪才怪!不过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顾少霖听到这里才安心地点点头,欢喜道:“我就怕你怪我。我说了要休了那个女人的,可是爹娘不让。”   安然真想给他脑袋再来一下。他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样会让舅妈误会的好不好?安然赶紧补救,说:“那天我就跟你说了,休妻是大事,怎么能因为一点小矛盾就要妄言分离呢?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那天表嫂有什么说错了话的地方,以后改了就是了。说起来,那天还是我误会表哥了,表哥不要生我的气才好。”呸呸呸!什么改了就好,反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给她的屈辱,总有一天她会找回来的。   顾少霖连连摇头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好吧,那天是有点生气的,你不但冤枉我,还一点不理解我一番好意。可是你来看我,我就不生气了。”   杨氏见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便笑道:“看你,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好在然姐儿懂事,不跟你计较。”   安然闻歌知雅意,便立即起身告退道:“表哥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顾少霖颇为不舍地看着她道:“怎么才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你说了过几天来看我,可不能食言啊!”   安然道:“我哥哥腿受了伤,不能下床,在家里也无趣得很,非要我陪着看书说话才好。”   “那好吧。齐哥儿也是个可怜的。姑姑,你有空就带着然姐儿来看看我吧!看到你们我心情好,伤也好得快。”顾少霖这才算谅解安然了,只叮嘱她一定要再来看他。   杨氏看两个人相处的样子,就明白安然是个聪明的,应该是自己的儿子剃头担子一头热才对。可看自己的儿子那为了安然掏心掏肺的样子,她心里怎么能舒服?   倒是顾宛娘难得开窍了一回,看出霖哥儿对然姐儿的不同寻常,心中却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注意他和女儿的距离,毕竟霖哥儿已经成亲了,而自己女儿也是有婚约的。   而后,安然就一直呆在家里,每次去顾家,都是顾宛娘一个人去的。   安然最近忙着在家里画图。   她融汇了现代的技法,仿着宋元的画风,画了一套花中四君子图。怒放的白雪红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长在青石山涧旁的姿态舒展优雅的兰花,空谷幽香,与世无争;从怪石嶙峋的岩石后面斜插出来的修长挺拔清雅高格的几杆翠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还有长在山崖上不与群芳争艳恬然自处的一丛菊花,凌霜自行,不趋炎势。   为了丰富整幅画的内容,她仿照宋朝花鸟技法,在每一幅图上都配上不同的鸟雀,使得整幅画更加生动起来。   而后,安然又给自己取了个号——“云梦真人”,还让哥哥躺在床上用木头给她雕刻出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印章来。于是,在不久之后声名鹊起,号称千金一画的云梦真人,就诞生了。   安然怕被人发现,除了家里人,谁都没告诉。她将画卷好,等九月哥哥腿好了去县学的时候带给秦夫子,请秦夫子送远一点的地方去装裱出售。   谁知秦夫子见了这四幅图,说什么也不肯卖,居然自己装裱了挂起来看,还对安然说,要多少银子他都给,但画坚决不能卖。   安然无奈,只好又画了两幅花鸟图送去,一幅富贵的牡丹锦鸡图,一副清雅的玉兰黄鹂鸣春图。秦夫子见了,也是爱不释手,可惜他自己家境也不宽裕,最后也只能留下赏玩一段时间,便送去江阳托人寄卖。   十月,因为江阳那边的书画商人会宣传,那两幅开创了一代新画风的花鸟图都卖出了好价钱,以八百两的价格卖给了从京城来的画商。   安然拿到了七百两银子。她给了秦夫子一百两,剩下的六百两够他们用几年了。于是,她就沉寂下来不再画了,从而也使得云梦真人的画因为奇缺价格不断攀升。   安然不画了,秦夫子却着急了。   秦夫子在江阳的朋友来信好多次了,想要再求云梦真人的画,说现在云梦真人的画在京城引起了轰动,已经被炒到千两银子一幅,还有价无市。   秦夫子想着,自己这个弟子扬名的机会到了。年底,他到底还是万般不舍地将自己先前留下的花中四君子图送了过去。这一套四幅图立意上又比前两幅要好,二月下旬到了京城以后,京城的文人还特意为这四幅画开了一个赏画文会,对云梦真人花鸟画的评价也越来越高,算是奠定了云梦真人在画坛的一代宗师地位。   如今,京城里的文人都在打听这云梦真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而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云梦真人是一位品性高洁的隐居道士……   开了年,安然也有十二了。   年后,魏清源就来了县城,特意为安齐查看辅导功课。知道安齐去年六月间摔断了腿,耽误了县学好几个月的功课,魏清源本来有些担心,谁知道一番检查下来才发现,安齐不但没有落下功课,反而见识大有长进。他很肯定地说安齐这次下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而后就放心回去了。   二月,十五岁的安齐参加了县试,并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顾宛娘听到消息,不禁喜极而泣。   这次顾少霖也参考了,虽然不如安齐考得好,但也过了县试。   表兄弟两个结伴去了江阳。顾家在江阳有好几间铺子,几年前还置了一个小宅院,兄弟两个就住在这里,一边温书,一边出去参加各地童生发起的文会,也交了不少朋友。   来到江阳的第三天,安齐就梳洗了一番,带着礼物去贺家拜见。他本来是想着请顾少霖跟他一起去的,可顾少霖听说是去然姐儿未婚夫家,怎么都不肯去。   贺明朗带着妻儿在任上,家里只有他的母亲和祖母,还有长房的堂兄。   安齐人长得俊秀,又温文有礼,倒是很讨两位老人家喜欢。他将妹妹绣的两副抹额送给两位老人家,老人家看那花样别致,针脚细密,不禁连声夸赞,又回送了不少见面礼给他,还拉着他的手问他家里的情况。   听说现在家里基本上靠然姐儿刺绣为生,两位老人家不由很是感慨。虽然安然还没有嫁过来,两位老人家也没见过她,但她们之前对赵世华印象就很好,如今见了安齐也是个聪明知礼的,再想着安然如此孝顺能干,心里已经开始喜欢她心疼她了。   安齐本想着,要是贺家对他态度不好,看不起他们家没落了,只需流露出一丁点想要退婚的意思,他就帮妹妹退了算了,却不料人家不但一点要退婚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对他很是亲热,一点都不像某些有钱人家那样势利。既然如此,安齐也只能打消退婚的念头,反而下定决心回去以后好好劝着妹妹,这婚事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贺伯父那边来信少,也可能是因为路途遥远不方便。安齐相信,有这样好的曾祖母和祖母,那个贺之砚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贺家二老还邀请安齐住到家里来,说家里什么都有,书房里那么多书可以让他看,空房子更是多,就是少了点人气。或许是两个老人家很久没看到孙子重孙子了,不知不觉中对安齐有点移情作用。   如果安齐不是跟表哥住一起的话,他还真有些心动。一来书房里那么多书,确实吸引他;二来他也想好好讨两位老人家欢喜,将来也能对妹妹更好一些。   最后,尽管安齐不住在贺家,却还是隔三差五地就提着点糕点去看望两位老人家,给她们说外面的笑话解闷,又将平时妹妹说起的养生方法说给她们听,陪着两位老人家去院子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什么的。你别说,他在贺家的这些天,两位老人家的精神可是好了不少。   为此,贺明朗的大堂兄贺广也对安齐很是关爱。心里觉得这赵家虽说运气不好,好好的一个举人被强盗给杀了,但家教还是很不错的,而且看其子弟也出息。   四月府试,安齐考得很好,又是以第一名录取的,顾少霖也顺利通过了。两人写了信回去报喜,紧接着就准备院试。院试在安齐看来,也没什么难度,轻而易举的又考了个第一,在江阳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学政韩大人也颇为看好他。   贺家听说安齐考得这样好,还设了宴帮他庆祝。但考完了,榜也发了,他也要回去了。两位老人颇为不舍,告诉他有难处就写信来,还让他有时间有机会带着娘亲妹妹来贺家做客,最后又准备了很多礼物,说是送给安然和顾宛娘的。   顾少霖这一年来与安齐走动得勤,颇受他们兄妹的影响,这次也顺利通过了院试,成为一名秀才。表兄弟两个等发榜以后又去江阳的各类店铺里逛了一圈儿,给家里人买了不少礼物,这才欢欢喜喜赶回合江县。   安齐和顾少霖中了秀才,赵家和顾家自然都是高兴的。顾少霖总说自己能中多亏了齐哥儿和然姐儿,这本是他的真心话,因为和齐哥儿然姐儿一起讨论这几年的试题,他觉得自己获益良多,进步不少,可惜这话别人都是不信的。杨氏甚至还为此恼恨安然不安分,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也不知道避讳成年的表兄。   五月,顾宛娘带着安齐安然兄妹两个回老家给祖父祖母和父亲上坟,告诉他们齐哥儿考了秀才,也让他们泉下有知,保佑齐哥儿今后科举路上一路顺遂。   王氏见了,自然少不了说几句酸话,又显摆他们南哥儿如何如何得大人看重啊,生了个儿子如何如何聪明可爱啊,八月就要参加乡试考举人啦之类的话。   安然一家听了,只为安南感到高兴,并没有像王氏想的那样生出些嫉妒来,倒是让王氏失落得很。   之后,她们又去魏家和王家住了几天,便回了县城。   七月,贺家老家的信送到了永昌府。今年年初,贺明朗正式升任永昌知府,下辖包括西城在内的五个县。老人家在信里写了安齐去江阳参加府试院试的事情,又说了赵家现在的情况,隐隐有责怪贺明朗对赵家关爱太少的意思。   贺明朗看了信,责问吴氏每年四时节气有没有按时送礼过去。吴氏虚应过去,接过信看了,知道赵家现在全靠然姐儿刺绣为生,不由暗自鄙夷道:“以前好歹还算是个举人千金,现在竟然成了村姑、绣娘了!这样低贱的丫头,如何配得上我们才华横溢的砚哥儿?”   吴氏越想越不甘心。不行,她得派人去赵家看看,两家差距太大,就是成了亲也不会幸福的,没得耽误了自己的儿子。不如早早地把亲事退了,双方都好找更合适的。就怕那赵家没落了,会死咬着这桩婚事不放。   嗯,派谁去?怎么说才好呢…   第六十七章都想退婚(小修)   却说顾少霖和安齐中了秀才之后,双方家长都不得不盯着他们问:接下来是继续在县学读书还是去江阳府学读书?下一科乡试参加不?还是等再下一届?   安然之前交代了哥哥,让他去江阳的时候找机会将前几届的乡试试题收集回来,但不许偷看。安齐牢记妹妹的话,强忍住心中好奇,硬是没打开看,而顾少霖更是为安然的话马首是瞻,说不让看就不看。   准备停当了,安齐就和表哥一起挑了上一届的试题来做,就当是模拟考试了,时间由正规考试的每场三天缩减为每场一天。理由是考场氛围和现在不同,而且考场里什么都没有,现在他们可是有很好的后勤服务的。   只是最后评阅是三个人一起,经史部分两个人一翻书就知道正确与否了,策论部分三个人一起讨论。安齐和顾少霖听了安然的分析,眼界都开阔了不少,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知不觉中对她心悦臣服。   其实安然也就知道个大概,但她前世生活在一个咨询及其发达的社会,天文地理历史经济政治,虽然没一样精通的,但什么都知道点。而就这些皮毛说出来,也能把安齐和顾少霖这样本来眼界就不甚开阔毛头小子给镇得服服帖帖的。   所以,模拟考试之后,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也知道了以后努力的方向。经史还需继续温习,实践还要多方学习探讨。下一科就不参加了,还是等再一下科吧!反正他们都还年轻,不着急,还是多积累一些比较好。   有了安然的建议,顾少霖回去一说,顾胜文便给自家在各地的商铺掌柜下达了新的命令:收集当地的奇闻异事及政务措施甚至官府判案经过等消息。   至于县学府学,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去了。县学教的东西对秀才来说,帮助不大,以前钱锐一直呆在县学,也主要是和几位夫子讨教学问。而府学其实比县学好不了多少,里面请的夫子也都是秀才,大不了多些应考的经验,但这么多年都考不中举人的秀才,又能比他们高明多少?要是能去京城国子监,倒还差不多。据说国子监的博士,都是当世名儒。   四月份的时候,安然收到秦夫子亲自送过来的三千五百两银子。安然这才知道秦夫子最后还是将自己那一套花中四君子图送去寄卖了。据说,这四幅画卖了整整四千五百两银子。寄卖的书画商人花了这么多功夫,自然是要收中介费的,所以只给了秦夫子三千五百两。   安然直接将五百两给了秦夫子,一来是他之前就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从自己这里买过去的,二来也要多谢人家费心装裱不是?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秦夫子帮她保密。   其实那书画商人肯将大头给秦夫子,也是想再从他手中拿到云梦真人的画。因为这几幅画,他的书画斋打出了名头,现在的生意可比从前好多了。   安然有了这些钱,心就安定多了。这么多银子,如果没有大的支出,他们一家就是吃用一辈子也用不完。原本有了钱就是送哥哥去京城国子监也没问题,可是想着卢氏,想着三皇子,她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安然相信哥哥,就算不去国子监,他也一样能中举!安然计划着,等哥哥中举以后去国子监进修两年再参加会试,估计就可以中进士了。   ※※※   却说顾少霖自休妻事件以来,还真的就没有再去过周氏的房间一步。平日里都当她是空气,甚至除了“闪开!”“滚!”之类的字眼,就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都说开了荤的男人再让他长期吃素受不了,但顾少霖还真的就忍下来了。   前面几个月,他不是受伤了吗?自然就住在书房好好休养。后来伤势痊愈,又要准备考试,怎么能分心?因此,他还是住在书房。可等他考中回来,依然不肯回房睡的时候,不但周氏着急了,连杨氏也着急。   难不成儿子不但胸腹受了伤,那下面也出了问题?   顾胜文这个当爹的不得不出马悄悄询问儿子。   顾少霖对父亲心里其实还有些怨气的,不过到底是爹,再不高兴又能怎的?听父亲问起这种私密话,十七岁的顾少霖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连自己也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我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再碰她一根手指头,否则不得好死!”   “什么?你这孩子,这样的誓言怎么能随便发呢?这可如何是好?”顾胜文急得团团转。   “当时不是气她吗?谁让她颠倒黑白害我挨打受伤的?我就是要让她守一辈子活寡!”   “胡闹!”顾胜文斥道,“那你怎么办?我们顾家的子嗣传承怎么办?”   顾少霖不以为意地说:“没有她,不是还有别的女人吗?爹您急什么?儿子今年才十七呢!以后儿子可以纳妾,可以休妻再娶,我怕什么?”   在家庭观念上,顾胜文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在他看来,结发之妻即便有些什么地方不好,那也是与自己白头到老的女人,是需要尊重的。也是为此,顾家发达以后,不是没有人送美婢侍妾歌姬什么的给他,可他都没有要。他想不到儿子年纪不大,竟然还有那样的“花花心思”。   直到现在,顾胜文才发现,自己的儿子骨子里有股倔劲儿,他竟然是真的打算休妻的。   “你们毕竟是结发夫妻,她又是你第一个女人,你真的就对她一点情义都没有?”   顾少霖冷哼一声道:“原本是有的,可早就被她自己折腾完了。”   顾胜文又想了想,试探道:“要不然先给你纳个妾?男人身边没女人怎么行?你还年轻,别把自己憋坏了。”   顾少霖恼怒道:“这种事情不用你管。想要女人我自己知道去找,不要你们操心!”   顾胜文看儿子面皮子薄,有些恼了,便含笑离开,回去向杨氏复命了。他估摸着儿子身体是没问题的,就是心里还在恼恨周氏。不过说不定还真得给儿子纳妾了。那不得好死的誓言是当儿戏的吗?   却说周氏见顾少霖总不进自己的房,心里也着急啊。上个月回娘家,娘就催着她赶紧怀个孩子。可是这孩子一个人能怀得上吗?她委屈地跟母亲说了顾少霖这段日子怎么冷淡她,可把岑氏吓坏了,同时心里也把顾少霖恨到了骨子里。好你个顾少霖!不过是考了个秀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竟然想让我的女儿守活寡!   岑氏听说顾少霖虽然没有回房,却也没有纳通房,就给女儿出了个主意。周氏回来以后就开始准备,终于在一个月色极好的夜晚端着一碗据说是她“亲手做”的夜宵来到了书房。   让值守的小厮退下,她将贴身丫头留在外面,脱去外面的大红外裳,披着一件月白色薄纱,连里面粉红色绣荷花的肚兜都清晰可见,端着夜宵一步一摇地走进了顾少霖在书房内间的卧房。   顾少霖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看到是周秀雯,立即冷下脸来:“谁让你进书房的?出去!”   “相公,这是人家特意为你做的夜宵。相公你读书辛苦了,先吃点夜宵休息一下,等会儿再看吧!”周秀雯努力装出一副自然的神情来,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些怨恨隔阂。   顾少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周氏想做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由心中冷笑,怎么,这就忍耐不住了?日子还长着呢!   “周秀雯,你不必做戏了。你就是做了龙肝凤脑,我也不稀罕!立即给我滚出去!   我不想看到你!”   周秀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但想着娘亲的话,她还是忍了下来,悄悄将肚兜往下拉了一下,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嫩肉来,满脸娇笑地靠过去道:“相公,过去都是妾身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妾身这次吧!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做让相公不高兴的事情了。相公,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最后一句话,周秀雯说得极娇媚,极有情调。   顾少霖端起书案上的茶杯就冲着她扔了过去,泼了周秀雯一脸一身的茶水茶叶。   “你,你怎么能这样?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周秀雯一边抹去脸上的茶水,一边跳着脚抱怨。   顾少霖犹不解气,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衣冠不整,搔首弄姿,你想做什么?引诱男人么?就是青楼的妓女,也比你端庄一百倍!就你这个样子,也配当我顾府的大少奶奶?”   周秀雯不服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就我们两个,我们是夫妻,就算,就算……又有什么要紧?”   顾少霖怒极反笑,他满脸嘲弄地看着周秀雯,忽然指着门口,口中恶毒地说道:“我告诉你周秀雯,你就是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因为看到你这张脸,我就觉得恶心!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你要是不肯拿了休书乖乖滚出顾家,我就让你守一辈子活寡!现在,立即给我滚、出、去——”   周秀雯气急了,早把娘亲的话忘到脑后去了。她抬起胳膊迅速擦去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泪水,指着顾少霖的鼻子道:“顾少霖,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姑奶奶稀罕你?呸!我不过就是想要个孩子而已!你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你呢!想让我守一辈子活寡,你做梦!我明天就回去找我爹娘,我要跟你和离!”   顾少霖拍着手道:“你要是识趣,乖乖给我滚出顾家那就最好!”   周秀雯怒急,飞跑出去。第二天就回了娘家。她以为爹娘会支持自己,却没想到反而被骂了一顿,还让她收敛脾气,好好跟丈夫道歉请求原谅之类的,气得她饭也没吃又回了顾家。   想着顾少霖的话,她心里的怒火就腾腾腾往上冒,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报复!一定有办法的!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   九月底,安南中举的消息传到赵家。他单独给安齐写了信,信上说已经带着妻儿出发回乡祭祖,十月初应该就能回到合江县,邀请二婶一家回老家团聚。   既然如此,顾宛娘也只好带着安齐安然兄妹回王家村去,等开了年再回县城。   因为老家这边好几个月没回来住了,房里到处都是灰尘,需要好好做个清洁大扫除才行。   安齐去井里提水,安然和玉兰一起换上旧衣服,又用帕子包了头,爬上爬下地做清洁。顾宛娘身体不好,如今天又冷了,安齐和安然都不让她沾冷水。   不大一会儿,两个小姑娘都累得不行,但看着被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家具器物,心里却很是满足。其实房子小也有小的好处,做清洁容易啊!   安然和玉兰脸上都难免弄了些灰,花一块黑一块的,不禁相视而笑。   这时,只听院子外面传来王氏那乌鸦一般讨人厌的声音道:“齐哥儿?宛娘?然姐儿?快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安齐又去提水了。顾宛娘刚刚出门来,安然已经连忙跑了出去,越过她来到小院中间的盆子里,一边洗抹布,一边讥讽道:“哟,真是难得啊,大伯娘居然肯屈尊降贵到我们家来,举人的娘亲呢,可不是好大好大的大人物么?”   王氏知道安然的话有些讽刺的意味儿,但是她不在乎,反而很高兴。她到二房来,可不就是屈尊降贵么?她现在可是举人的娘了!更何况,然姐儿这酸溜溜的样子,不就是在嫉妒她么?   不过,今天王氏还真不是纯心来显摆的。只听她回头对什么人道:“就是这里了。   刚才那位就是我侄女儿然姐儿,呵呵!”   安然这才发现院子外面居然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下面站着几个人。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为首,身边一个小丫头虚扶着她的胳膊,身后还有两名男子,一个四十多岁像是车夫,一个十七八岁像是小厮。   可是,这四个人,安然一个都不认识。   她丢下手中的抹布,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水,缓缓走到小院门口,悄然打量了那位妇人一眼,疑惑道:“这位太太,请问你们找谁?”   那妇人皱着眉头,将安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满脸嫌恶道:“你就是先举人赵盛林老爷家的姑娘?”   安然一听她这称呼就不禁双眼发亮。她已经猜出来了,这肯定是贺家来的人了!看那妇人对自己满脸嫌恶的样子,多半是要来退亲的吧?退亲好,退亲好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敢问这位太太可是贺伯父家的?家父尊讳正是盛林二字,祈丰十二年中的举人。”   那妇人点点头,满脸凝重地自我介绍道:“我们正是永昌知府贺大人家的。受大人和夫人指派,特来探望赵太太和赵姑娘。小的男人姓吴,姑娘称呼我吴六家的就行;这是跟在我身边的小丫头碧柔;后面是车夫吴旺和小厮侍棋。我们平时都是在二公子身边伺候的。”   安然明白了。原来是那位二公子派自己身边人来看望她这个未婚妻来了。是想看看她能不能配得上他?哼!   这时,王氏不耐烦地叫道:“哎呀,你们还在客气什么呀?然姐儿,还不快快将人家请进去?”   安然存心不给那吴六家的留下好印象,便笑得一脸谄媚道:“原来是二公子身边的妈妈啊!您快请进!哦,对不住,我忘了我们刚刚搬回来,还在打扫屋子呢!要不然妈妈和几位先在院子里坐坐?”   这时,顾宛娘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赶了出来。她先告了罪,再将人请进去,又扬声让玉兰赶紧端几条长凳子出来。   安然立即跳起来道:“娘,我去,我去!”   顾宛娘看着安然那咋咋呼呼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她知道,所以她才奇怪。今天的然姐儿表现很反常。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安然就一手抱着一条长凳出来,因为双手负重,她有意盘着腿走路,还刻意一拐一拐的,那形象,好像一只蜘蛛似地张牙舞爪,实在是不好看。   吴六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住地心中叫道:果然是村姑!又蠢又难看还不爱干净满脸脏污。天啊,这样的一个村姑如何配得上她文采斐然芝兰玉树一般的二公子?   贺家另外三人虽然没敢盯着安然看,但那一副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也说明他们打心里看不起二公子这位未婚妻。   “然姐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做的事吗?”看到女儿的形象,顾宛娘差点被她气晕了。   安然放下长凳,用衣袖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水,却将脸越擦越脏,还满眼笑意对顾宛娘道:“娘你怎么了?这些事我平常不也做吗?”   接着,她又热情地招呼吴六家的几人坐下,说:“你们坐,你们坐。呵呵……”   安然傻笑了一下,又低着头,用手指绕着腰带故作羞涩地问:“不知道你们二公子长什么样子?可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就跟我们县里的王秀才一样?”   “然姐儿,你立刻给我进屋去,不叫你不许出来!”见了安然这样子,顾宛娘要是还不明白这丫头想要做什么,她就不是她娘了。   安然知道娘亲生气了,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回房去了。   “这孩子,她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看你们第一次,心里有些激动……”顾宛娘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姐儿想退亲,这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而站在一边的王氏终于逮到机会说话道:“是啊,是啊,你们不要误会,我们然姐儿平常可不是这样。她平时可傲气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我这个大伯母,她要是不高兴了也是指着鼻子骂。她一定是看二公子派人来看她,心里太高兴了才这样的。”   王氏的话一出,贺家的人便自动在心里给安然的评价上多加了几条:不敬长辈,自以为是,狐假虎威。   顾宛娘见王氏落井下石,心里气得很,忍不住赶人道:“南哥儿就要回来了,大嫂还不回去收拾屋子?”   王氏摆摆手,呵呵直笑道:“不急不急,咱们赵家来了贵客,虽然我们已经分了家,但我这个做大伯母的还是应该出面招待招待的。而且宛娘你们家房子这么小,估计也住不下,不如今晚就住到我们那边去吧!”   顾宛娘有苦说不出。王氏能是什么好人?能安什么好心?要是真将贺家的人送到长房那边去住,她们然姐儿这桩婚事只怕真的要吹。可是,王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她们这房子,确实住不下贺家的人啊!   却说玉兰之前一直站在窗口往外看,见到安然进来,赶紧将她拉过去问道:“然姐儿,你又要做什么?想捉弄她们吗?”   安然轻笑道:“我想让贺家退亲!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   玉兰一听,不由双眼一亮道:“然姐儿,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位钱家大少爷吧?我听说他好像都娶了妻了。”   安然摇着头道:“我想退亲,是因为我的婚事不要别人做主,倒不是因为某个人。”   玉兰看着安然的神情,沉思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时,安齐提着水回来了。   见家里来了客人,他忙放下水桶过来打招呼。   “娘,我回来了。这几位是?”   顾宛娘勉强笑道:“这是你贺伯父家的人,特意来探望我们的。”   安齐点了点头,面含微笑与几位打了招呼告了罪,便先将水桶提到厨房去。   从厨房里出来,他立即钻到安然房里,问道:“你之前都做了什么了?我看娘脸色不太好。贺家那几位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一副看不起我们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   安然捂着嘴笑了笑,将自己刚才做的“好事”学了一下。   “你,你还真的想退亲?”安齐以不赞同的语气问道。   安然长长地吁了口气,满脸轻松道:“当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我会说着玩儿?”   “你!”安齐着急地原地转着圈儿,指着安然的鼻子一副懊恼的样子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跟我们商量商量?退了贺家,就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虽然贺家二公子到底如何我们都不太清楚,可至少贺家的家世在那里,贺伯父又已经升了正四品的知府,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贺家老家的祖母曾祖母我见过,都是很好的人。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上哪儿找这样的人家?”   安然不以为意地挥开哥哥指着自己的手,认真道:“哥哥,我要嫁人,一定是嫁给我喜欢的人,与他的出身家族并没有多大关系。如果可以,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人,谁都不嫁!哥哥你还记得吗,你曾经答应过我,我要是不嫁,你就养我一辈子的!”   什么时候?安齐愣了一下,倒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小姑姑出嫁的时候吧,妹妹哭着说自己不要做“泼出去的水”,让他答应了永远养着她的约定。可实际上,这个家这些年来一直是她在养着的,他何曾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想到这里,安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然姐儿,你向来聪明能干有主见,其他的事情哥哥都可以听你的,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还是多听听娘亲的吧!这婚事是爹爹生前为你订下的,爹爹向来最疼爱你,肯定是希望你过得幸福的。爹娘都不会害你,如果是他们都认同的婚事,哥哥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做。”   安然最怕古人说孝道。难道违背了爹爹的遗愿就是不孝吗?那么早帮她订下婚事,爹爹后来不也后悔了吗?   “哥哥,难道你也认为我退了亲,就找不到比那贺家二公子更好的人了?那贺家除了家世好,还有什么?要是贺伯父贺伯母和那个贺家二公子都不喜欢我,我能过得好吗?再说了,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能养活我自己,我一直陪着你和娘不好吗?”安然不服气地问。   安齐看着安然那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头疼道:“你傻了还是怎的?朝廷律法有规定,女子二十不嫁者,由官府做主遣嫁!到时候随便给你配个人,看你上哪儿哭去!”   “啊?还有这规定?怎么能这样强迫女子嫁人?”安然呆了。这个社会到底把女人当什么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男尊女卑?她本是打定主意退亲以后不嫁人的。   “你啊你,你不是看了很多书吗?怎么就没看看明律?不但女主二十遣嫁,就是无子的寡妇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的,守节三年以后也得嫁人!想不嫁人,除非出家当尼姑!可就算是寺院也有名额限制,不是谁想出家都成的。”   安然觉得这个社会风中凌乱了。怎么会是这样子的?不应该鼓励寡妇守节吗?记得以前看的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啊!   ……   晚上,贺家的人还是去了长房那边的宅子住。王氏热情好客,一路上不顾自己的瘸腿,扶着丫头也要“亲力亲为”招呼贵客。   吴六家的自然要抓住机会询问安然的“底细”。以王氏和安然的过节,用脚指头也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因此,吴六家的心里退亲的念头一再得到巩固加强,当即就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来。   她对王氏说:“大太太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们家二公子从小就特别聪慧,文采极好,十二岁就中了秀才。他又生得好,如芝兰玉树一般,有永昌第一公子之称。别说你们二房的姑娘了,就是京城名门望族家的嫡女,我们家公子还要挑知书识礼的呢!这次夫人让我们来,就是想看看赵姑娘究竟是不是我家公子的良配。赵举人没了这个我们也知道,却万万想不到令侄女这些年无人教导,竟然长成了那么个样子……唉!说句不中听的话,就令侄女那样的,给我们而二公子当粗使丫头,我们二公子也不要!”   王氏聪明,吴六家的口风一露,她立即叹道:“唉,谁说不是呢!要是我这个侄女,小的时候那可是真的聪明伶俐的,我家二叔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自从我家二叔遇难以后,家里又分了家,她娘性子软,也管不住她,就这么着,性子越来越倔,脾气越来越大,还抛头露面出去卖绣品……唉,别说是令府的二公子了,就是我们当地一般的书香人家也不会要她。”   王氏和吴六家的一拍即合,仿佛遇到了多年知己似的,拉着对方的手说了半宿的话。   ※※※   这天晚上,安然家里,她也被娘亲批斗了大半夜。   顾宛娘送走贺家的人,回来也没说话,安然叫她她也不理会。安然知道这次把娘亲气得狠了,赶忙拉了哥哥和玉兰帮自己说好话。   可顾宛娘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整治安然,谁来求情都不行。她也没打,也没骂,就两个字:冷战!她不理人,谁来她都不理。   安然小心讨好地去厨房做了晚饭,又殷勤地给她盛饭,还打算亲自给娘亲布菜,却想不到顾宛娘根本就不接她双手碰过来的饭碗,反而放下筷子默默回房去了。   顾宛娘不吃饭,谁敢吃?安齐和玉兰也只好停下来,焦急地看着安然。   “妹妹,怎么办?”   “要不姑娘你再去给太太认个错吧?”   安然先前也不是没认错啊,可娘亲不是不理她吗?到现在,安然真有些急了。娘亲竟然“绝食”?这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以绝食逼迫她呢?   安然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敲门进去,老老实实地跪在娘亲面前,再一次深刻反省道:“娘,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您就是不原谅我,也得吃饭啊!要不,您就罚我不吃饭好不好?您身体不好,不吃饭怎么能行?娘……”   这时,安齐也进来跪在妹妹身边道:“娘,这次确实是妹妹做错了,我先前就骂过她了,妹妹也知道做错了。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您先把饭吃了好不好?吃饱了我们再罚她,再来想办法……”   不料顾宛娘什么都没说,却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安齐和安然两个立即膝行过去,抱住娘亲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娘,我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您不要不吃饭,不要哭好不好?娘,您原谅然姐儿这次好不好?娘,求您不要这样,女儿心里难受……”安然想不明白,她不就是想要退亲么?怎么娘就这样大的反应?   安齐也忍不住哭出来道:“娘,是儿子不好,儿子身为兄长,却没有教导好妹妹。   您骂儿子吧,您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您这样让儿子如何自处?竟然逼得自己的生母禁食垂泪,儿子还有何面目俯仰于天地之间?”   顾宛娘这才开口道:“错的不是你们,是我。是我这个做娘的一直沉浸在失去你们父亲的伤痛里,这几年没有好好教导你们。特别是然姐儿,你聪明能干,我一直很放心。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也有思虑不到的地方。你是你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向来最疼你,连你哥哥都比不上,要是以后你过得不好,你让娘如何有脸去地下见他……”   安然看着娘亲一边哭一边说,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她虽然一直在认错在请求原谅,可实际上她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想要追求一份自由的婚姻,她有什么错?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反思,她就算要退亲,也还有别的办法,既然贺家已经有这意思了,她何必抹黑自己让娘伤心?   “娘,女儿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女儿只是想着贺家这些年来一点音信都没有,只怕贺伯父他们已经变了心,女儿害怕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身边的人还不喜欢我…   …我就想着退了亲就能留在娘和哥哥身边了,却没有想过要是退了亲,娘会有多么担心我……娘,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求您不要自责,您不能不吃饭,不能再哭了,娘……”   顾宛娘听安然说出自己的心思,这才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样挽救呢?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办法来。安然不想嫁到贺家那是坚决不能说的,要是说了,人家顺手推舟正好退婚。最后,她只想到一个无赖的办法,不管那贺家的人怎么说,她都一概不答应就是了,等女儿嫁过去,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好了。   顾宛娘心里有了主意,安齐和安然再劝了几句,她就慢慢收了泪水。她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儿,忽然叹道:“这婚事是你爹帮你订的,他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娘相信他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吃苦的。至于你说的担心,娘也理解。但是娘更加相信,以你的聪明才貌,只要你有心,不管是你贺伯父贺伯母还是那贺家二公子,你都能让他们喜欢你的。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在贺家过得很好。”   安然低着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娘亲的话。可是,她想要的不是一般夫妻那样的相敬如宾,更不是那种有了尊重就算幸福的婚姻。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她想要嫁的人,她谁都不想嫁,她的身体她的心谁都不想给好不好?如果这个社会有遣嫁令,二十岁前一定要嫁人,她至少也得找一个能完全掌控的,对自己一心一意,并答应她永不收通房小妾的人才行吧?   顾宛娘看安然低着头没有说话,就知道她心里还有疙瘩,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那贺家这些年对我们不闻不问,你当娘心里就舒服吗?可是世态炎凉,就是这样的。谁让你爹不在了呢?可这还远远不到需要退亲的地步。然姐儿,你虽然聪明,可到底还是经历得太少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退了贺家的亲事,人家会怎么说你?心善的或许会可怜你是因为家世没落才被退亲的,可那起子唯恐别人比她过得好的小人却不会这样看。   她们会说,连父亲结义兄弟家都要退婚,可见这姑娘肯定是德行有大亏,不然人家这么多年都过来,有必要在齐哥儿中了秀才之后来退亲么?偏偏你个傻子,还故意装粗鄙抹黑自己。你不知道一旦有了流言,再好的姑娘也能给人说得比泥还低贱,到时候你怎么办?”   安然不服气地说:“等过两年哥哥中了举,家里情况好了,女儿再找人家不行吗?   我就不信我退了亲,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顾宛娘叹道:“我就知道你还没想明白。是,要是你哥哥中了举,肯定也会有不畏流言来求亲的,而且还不少。可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娘告诉你,好人家绝不会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真到了那一步,你还想找个人品好一点的人家,就唯有下嫁了。”   下嫁?下嫁好啊!那男人还不被她吃得死死的?   “娘,难道一定要嫁到高门大户才算幸福吗?就算是家世差一点,只要人品好不就好了吗?”   “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顾宛娘差点被她气笑了。“你明明能嫁到高门大户,锦衣玉食,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嫁个小门小户?人品好就一定能过好日子吗?你爹人品不好吗?可是娘嫁给他,生了你们兄妹两个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受嫂子的气。幸好你祖母还是个明理的,没怎么刁难过我。要是碰到一个恶婆婆,那样的日子,只靠男人有良心是不行的。再有良心,他能为了你去骂他老娘?”   “是啊,娘,我就是担心嫁去贺家,那贺夫人会刁难我。到时候丈夫又不好,婆婆又刁难,女儿怎么办?”   顾宛娘叹息着摸着女儿的小脸道:“你以为娘亲没想过吗?可这世上有几个婆婆不刁难的?你以为那小门小户的婆婆就一定能对你好?你二堂姐也算是低嫁了吧?不还是被婆婆刁难?相比之下,高门大户里规矩森严,只要你不出错,她抓不到你的把柄就不能刁难你。再说这男人,初嫁时对你好就能一辈子对你好吗?等他以后发达了你却人老珠黄,说不准就要纳妾变心。可高门大户,特别像贺家这样又是官家,他们反而规矩森严受约束,年轻的时候或许会一时糊涂贪花恋色胡闹几年,可至少他还不敢宠妾灭妻!   等年纪大了,自然就会收了心与结发妻子一心一意过日子。更何况你爹当年就打听过了,贺家没有纳妾的传统。所以,你只要用点心思讨好丈夫和婆母,这日子不难过。”   还要她花心思讨好丈夫婆母?安然心里还是不舒服。明明当初有费尽心思讨好她的人,他们不定,非要订一个需要她去讨好的人家。唉!   “娘啊,你听贺家那几个人的意思,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会不会他们二公子在那边已经有了相好的人了,想退婚啊?他要是心里都有人了,还要女儿去讨好他,我可做不到。”   “不会的。”顾宛娘斩钉截铁地说,“以贺家的家世,他们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我理解,可是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是不会在婚前与外男见面还发展出私情来的;如果有那小门小户的想靠上去,你贺伯母就会直接把人打发了。”   “可是,要是那个二公子就是不喜欢我呢?”   “然姐儿,你有这样的担心才有些像个孩子。有时候娘都觉得你实在太聪明了,像个大人,好像不需要娘亲了。现在才知道,你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你不要担心,娘相信你,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更聪明的姑娘了,你生得又不差,学问又不比男子低多少,那二公子越是个才子,就越会喜欢你的。”正是因为知晓贺家二公子才华出众,顾宛娘才越发坚定了女儿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讨那贺家二公子喜欢。   说来说去还是转回了原点。   “可是娘,万一您猜错了呢?”   顾宛娘叹道:“就算有万一,有那规矩在,也至少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总好过在小门小户里挣扎求生的好。然姐儿,听娘的话,明天切不可胡来了。”   安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娘亲说服了,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算了,走步看一步吧,暂时还是别让娘伤心了。就算没有爱情,基本原则也决不让步   第六十八章王氏被休(小修)   第二天一大早,贺家四个人在长房这边用了早饭,吴六家的就打算去找顾宛娘退亲。   来之前,夫人已经把退婚书都写好了,另外还有给那村姑的退亲补偿费,五百两银子。吴六家的见二房那边那穷样儿,决定只给一百两。那赵家大太太昨晚不是说了嘛,在这里,一家人一年也不过才能攒上几两银子。她一次给那村姑一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都够他们家攒上一二十年的了。   不想那车夫吴旺却迟疑道:“六嫂子,要不咱们再问问?昨晚我问了赵家大老爷,他对赵姑娘可是连声夸赞的。说是又聪明又孝顺,是赵家这一代最聪明懂事的一个。还说原本是他们家对不起二房,说这房子本来也应该是二房的,是赵姑娘仁义,因家里人少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才让给他们长房的……”   吴六家的淡淡地瞥了吴旺一眼道:“他说什么你都信?他姓赵,是赵姑娘的大伯,自然要帮着那村呃,赵姑娘说话了。昨晚我都问清楚了,那丫头就是个不敬长辈,嫌贫爱富,自傲轻浮,还爱抛头露面又丑又蠢的村姑!这可是赵家大太太跟我说的,那是她的亲侄女,难道还能冤枉了那丫头不成?”   吴旺想反驳,说好话的大伯不可信,难道背地里说侄女坏话的大伯娘就能信了?可惜吴六家的是夫人跟前的红人,拿的可是一等的仆人的月例,自己不过是个马车夫,是三等奴仆。在吴六家的面前,没他说话的份儿。   而那碧柔却微微蹙眉,小声嘀咕道:“反正我看那位赵姑娘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要家世没家世,要人品没人品,要才华没才华。要是让她嫁了我们二公子,我们二公子也太委屈了。”   侍棋跟着点头道:“就是。我们家公子是什么人?怎么看得上这样的女人?现在退婚也是为了她好,免得将来真的嫁过去了被二公子厌恶休弃,到时候名声也没了,这辈子才真的毁了。”   吴六家的听了,不禁拍掌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夫人也说了,这婚姻啊还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才行,要是两个不般配的人非要凑到一块儿,也不会有幸福的。老话说得好啊,强扭的瓜不甜。咱们二公子那就是天上的云,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人啊,还是得有自知之明才好。”   于是,贺家四人意见达成一致,气势汹汹地往安然家走去。   那个时候,正是各家各户的主要劳动力出门干活的时候,看到贺家这四人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自然要相互打听看看。   “哎,哎,那都是谁啊?这么这样拽?”   “瞧那眼睛长在脑门上的样子,到底谁家亲戚?”   “还能是谁家的?赵家的呗!”   “以前怎么没见过?瞧那派头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老爷出巡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是然姐儿未来婆家的人!听说然姐儿未来公公可是个大官!没听过宰相门前七品官呢嘛?”   “多大的官?现在然姐儿她爹又不在了,人家不会看不起她吧?”   “咳咳!”   “哎呀,他大姑你来了……”   “哎哟,王大姐现在可是举人的娘了,是赵家大太太啦!”   “对对对,是大太太,大太太好!”   王氏得意的听着大家的恭维,而后才慢慢爆料道:“你们说对了,刚才那四位,就是然姐儿未来婆家的人。不过嘛……”   “不过怎么了?”   “哎哟,大太太,快说快说嘛!”   “人家现在可是四品知府的公子了,怎么看得上然姐儿这个乡下丫头?人家说了,他们家公子就是那天上的云,我们然姐儿呢,就是那地上的泥,还整日抛头露面的,哪里配得上人家?人家呀,是来退亲的……”   “王、招、娣!”   一个阴冷愤怒的声音传来,王氏刚刚回头,就迎上一个黝黑的拳头。   “哎哟!”王氏痛呼一声,紧跟着身上又挨了几拳。她一手挡着头,一手推攘着就想跑,可惜是个瘸子跑不快,不但没跑掉,反而被人抓住了头发,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通狠揍……   旁边原本听八卦的男男女女都闪开了,一边叫了“打人了”“打人了”,一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因为打人的也是赵家的人,赵家老三赵世福。   王氏尖叫道:“赵老三,你疯了!竟敢打我,嗷——”   “打的就是你这个臭婆娘!”赵世福也是气急了,哪里还管得了王氏是长嫂。他刚刚出门打算出去整地好种冬小麦,不想又见王氏跟一些女人凑在一起说话。他本来也不想管的,谁知道路过的时候却听到她居然败坏然姐儿的名誉,一下子就将他藏在心底的气勾出来了。   这时,何氏听到声音出门来看,见自家男人竟然在打大嫂,也愣了,慌忙放下孩子就来拉人。   赵世福一把将媳妇儿推开,转身又给了王氏一脚。   赵世荣听到人传话,出来一看,正好看到老三踢了自己婆娘一脚。他忙跑上前去,一把将赵世福掀开,又将王氏护在身后,同时怒吼道:“老三你发什么疯?长嫂如母你不知道?竟然对瘸腿的嫂子动手,你也算男人?”   赵世福被大哥掀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何氏及时拉了他一把才稳住身。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怎么能打大嫂呢?”何氏一边哄着被吓哭的小女儿安媛,一边着急地问丈夫原委。   赵世荣也喘着气怒瞪着赵世福,等着他的解释。而王氏知道等赵世福说出真相自己要糟,立即就想溜走。   赵世福见了,赶紧道:“王招娣,你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跑?”   赵世荣回头一看王氏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是这个蠢婆娘干了什么“好事”   惹怒了老三。他暗自叹息一声道:“老三,就算你大嫂得罪了你,看在大哥的面上,你好歹也给她留点面子吧!再怎么说,她也是南哥儿他娘。”   赵世福满脸失望地看着赵世荣道:“大哥,你真是让我失望!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这个蠢婆娘又做了什么事?她真要是得罪了我,做兄弟的我也就忍了。可是,她害得二哥一家还不够吗?她现在居然到处败坏然姐儿的名誉!天底下有这样恶毒的伯娘吗?我只可怜我二哥,他生前一心为了振兴赵家,将淑姐儿南哥儿几个当自己亲生的一般看待,为了南哥儿娶亲特意盖了这大宅子,又省吃俭用给淑姐儿办嫁妆。可是他死了,你们是怎么对他二嫂一家的?占了二哥的房子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败坏然姐儿的名声,想坏了她的婚事!大哥,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赵世荣听着三弟的质问,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王氏会败坏然姐儿的名誉。女孩子的名誉是跟性命一样重要的,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是,若不是三弟亲耳听到,应该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打她。   “你,你这个蠢婆娘,你又跟人胡说八道什么了?”赵世荣怒瞪着王氏道。   王氏侧着身子,低着头,小声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这时,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乡亲们站出来道:“大太太说然姐儿的未婚夫家是个大官,看不起然姐儿,说然姐抛头露是地上的泥,这次是来退亲的!”   赵世荣当即怒吼道:“胡说!贺家分明是派人来看望然姐儿和她娘的。谁说是来退亲的?”   赵世福冷笑道:“昨天人家到的时候还好好的,说是来看望然姐儿的,结果在你家住了一晚,今天就要去退亲!我倒要问问大哥,你婆娘昨晚都跟人家说了些什么?”   昨晚,昨晚他陪着那贺家来的人说话,回屋很晚,可是当时王氏都还没回来,说是在陪贵客。当时他没注意,现在想来,天都那么晚了,不是应该让客人早点休息的吗?   怎么说话说这么久?她都跟人家说了什么?   “你说,你昨晚跟人家说了些什么?”赵世荣也怒了,这个女人怎么就这样不让人省心?   王氏连连摇头道:“没,没说什么,都是那吴妈妈在说,我只是听听,听听的……”   赵世福就知道王氏不会认账。他怒气冲冲地对赵世荣道:“我们去二嫂家看看,如果那贺家真是去退婚的,肯定就是这个女人弄出来的!到时候你要是不给我们个交代,就是南哥儿回来了,我也不让这个女人好过!哼!”   赵世福冷哼一声,大步往村西头安然家去了。   赵世荣怒瞪着王氏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着,也追赶赵世福去了。   兄弟两个来到安然家,也没敲门就直接进了院子。远远地就听到顾宛娘的声音激动地叫道:“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不同意!你们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我家相公和贺老爷还是八拜之交,是结义兄弟,你们贺家怎么能因他不在了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不同意,死都不同意!”   而那吴六家的还在劝道:“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这婚姻本来就要门当户对才好,这般配不上的非要把他们弄一块儿,注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我们可是为了你家姑娘好,要是过了门再被休,以后可就真没人要了……”   “什么叫般配不上?”顾宛娘打断吴六家的话,“我的女儿不是我自夸,她聪明孝顺,也是读书认字的,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书画是极出众的,怎么就配不上你们家二公子了?你们若是嫌贫爱富就明说,但要说我女儿不好,配不上你们家的公子,我却是万万不依的!”   “这话怎么说的?赵太太,人我们昨天已经见过了,不是我们看不起人,就赵姑娘那样的,实在是……啧啧,我也知道在娘的心里,自己的儿女总是最好的,可人还贵有自知之明呐!您这样不是为了赵姑娘好,而是害了她。”   赵家兄弟赶紧跑进去,只见顾宛娘和那位吴六家的相对坐在桌前,贺家的三个人站在吴六家的后面。   安齐站在顾宛娘身后,原本一直没有说话,但听了吴六家的话,便再也忍不住站出来怒目而视道:“原来这就是贺家的家风!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也不是没见过,但像你们这样无耻的倒真真是罕见!罢了罢了,你们这种人家我们赵家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退婚就退婚吧!我还舍不得将妹妹嫁到你们这种无耻的人家里去!”   “不,不能退婚!”顾宛娘抬手就给了安齐一个耳光,怒斥道,“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这婚事是你父亲当年亲自订下的,怎么能说退就退?如果要退,也要让姓贺的亲自来退!我们赵家虽然穷,但我的姑娘那也是我的心肝宝贝,不是他贺家想聘就聘,想退就退的!”   安然和玉兰贴在门后听到这里,扼腕不已。娘亲真是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退了不是更好?   这时,赵世福赵世荣两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赵世福看到桌子上有张纸,抓起来一看就怒了,果然是退婚书!他当即扔给赵世荣道:“你看!”   赵世荣接过一看,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他恼怒地三两下就撕了这封退婚书,对着吴六家的质问道:“这婚事当初是我二弟和贺家老爷亲自定下来的,现在我二弟不在了,你们就想悔婚?你们贺家百年世家就是这样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   吴六家的见今天退婚应该是退不掉了,当然不能让自己的主子担上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罪名,她当即就把责任推到王氏身上道:“我们原本是来探望赵姑娘的。可昨晚赵家大太太亲自跟我说她这个侄女不敬长辈、嫌贫爱富、自傲轻狂、还爱抛头露面,说就是你们当地的书香世家都不会要这样的姑娘当媳妇,既然如此,我们家二公子怎么能要……”   吴六家的将话这么一转那还得了?   顾宛娘当即就要去找王氏拼命。她对着赵世荣哭闹道:“大伯你说,我们一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要这样欺辱我们孤儿寡母?房子明明是我们拿钱盖的,也让给你们了,南哥儿娶亲、淑姐儿出嫁,都是我们给办的亲事、办的嫁妆。你们收礼,我们出钱,我们说过什么没有?当初南哥儿在县学读书,吃住在我们家,我们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我们齐哥儿做一套衣服,必定也给他做一套,他用的文房用具比齐哥儿都好……大伯你说,我们二房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你们怎么这样没有良心?然姐儿就是我和她爹的命根子,你们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诋毁她?女孩子的名誉就是她的命啊!你们怎样这样狠心,竟然要我女儿的命?我的夫君啊,可怜你无辜惨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啊……”   赵世荣被顾宛娘质问得满面羞愧,赵世福又接着道:“当初要不是那个蠢女人弄出来的事,我二哥又怎么会得罪卢家?又怎么会死?她害了我二哥,连累爹娘早逝,你还将她当个宝!当初钱家大少爷就没说错,留着这个女人,迟早害了我们赵家家破人亡!   当初要不是你拦着,娘早就把她休了,我们三兄弟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贺家四人也听得惊骇莫名。这赵家长房也太无耻了吧?   安然今天早上看到贺家的人来退亲,原本高兴得很。但为了不惹怒娘亲,她还是躲在房里回避。谁知娘亲这回竟然如此彪悍,怎么都不肯答应,不管贺家的人好说歹说,她都一再说自己的女儿如何聪明懂事,如何配得上贺家的二公子……总之,她怎么都不答应退婚。   现在更好,还哭闹起来了。现在大伯和三叔也来了,她估计今天这事彻底没戏了。   现在,看娘亲哭成这个样子,她不得不出来安慰她道:“好了娘,别哭了,您忘了大夫说的,你的眼睛不能哭的……现在您应该放心了,这婚事肯定退不成了。您应该高兴啊!”唉,该哭的是她好不好?   却说贺家的人听到安然的话,不由抬头一看——咦,怎么今天的村姑跟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昨天的让人看着就讨厌的村姑怎么今天看起来顺眼多了?连碧柔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单看容貌,这个村姑也勉强够格给自家二公子当贴身丫头了。   这时,赵世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忽然对着顾宛娘深深鞠了一躬道:“是大哥糊涂,害了二弟,害了二老,现在还差点害了侄女儿。我这就回去休了那个女人,再也不让她祸害我们赵家了!”   接着,赵世华又对贺家的人道:“我那婆娘说的话你们万万不能信。那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见不得别人好的蠢婆娘。我们家然姐儿聪明能干又孝顺,是天底下再也没有的好姑娘了。还请几位回禀贺大人,赵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希望贺家也不是。”   随后,赵世荣就大步走了出去。   赵世福见了,忙道:“我去看看!”便跟了上去。   贺家四人面面相觑,吴六家的当即起身道:“既然都是误会,先前的话就当我们没说过,还请二太太不要放在心上。既然已经看过大姑娘了,我们就回去向老爷夫人复命了。”   顾宛娘本想再留她们住一天,自己好准备些回礼什么的让他们带回去,可留下人家又没地方住,她又担心夜长梦多,便匆匆收拾了几件安然和玉兰的绣品,全都充作是安然的,当作了回礼。   赵世荣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找到王氏,听说那女人回娘家去了。赵世荣想,正好,倒也省得他将她弄回娘家去麻烦。   他找出南哥儿留下的文房四宝,很快写好一封休书,亲自到了王家,与王家二老说明情况,留下休书就走了。   王家二老和兄弟本想闹腾的,可自家女儿(姐妹)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们到现在才明白当初赵家为什么被抓去坐大牢,闹了半天竟然也是王氏弄出来的。如今她又搬弄是非,诋毁侄女儿名誉,差点害得人家被退亲。这样的女人要是他们家媳妇儿,估计早就被打出去了,人家赵家能忍这么久,也实在难得了。   王氏毕竟给赵家生了儿女的,王家也不怕她回来吃白食,现在南哥儿可是举人了,就算王氏被休,他也不会不管她的。相反,留着王氏在王家,他们也好时不时地去找南哥儿要点生活费什么的……   可王家不闹,不等于王氏不闹啊!在赵家,她是举人的娘,是大太太,马上儿子回来,她就有丫头伺候了,这日子能跟王家的一样吗?   但这一次赵世荣好像是铁了心,不管她怎么闹,不管安柔安惠怎么求情,他都不为所动。王氏几次想回来,赵世荣见一次打一次,打得她知道痛了,慢慢的便不敢再回来了。   安淑得到消息赶回来,原本是想劝解二老的,可是听了自己娘亲做的“好事”,她也无话可说,反而觉得自己没脸见二婶和然姐儿,匆匆地赶过去道了谦就回王家了。   赵世福想不到这次大哥竟然真的将王氏休了,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却说贺家的人离开后,安然和安齐一起将娘亲劝到屋里,净了脸躺下休息,而后两人才出去悄悄说话。   安然道:“哥哥也看到了,贺家就是这样看我的,我要是真嫁去贺家,这日子能过得好吗?”   安齐这回也不得不点头赞同:“想不到那贺家居然真是这样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小人。这婚事,我觉得也是退了的好!我的妹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绝不给人这样糟践。”   安然扑哧一笑,调笑道:“哥哥现在心疼了吧?昨晚不是还训我吗?”   但安齐随即又蹙眉道:“可是我看娘这里不好说通。她总觉得爹爹订下的婚事不能退,又觉得退了贺家,你就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她就不相信我能中举人,能中进士。   等我中了举人,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应该不难。”   安然现在却不怎么担心了,既然两家都想退婚,只娘亲一个人如何阻拦得住?既然贺家过来退婚不成,那就他们赵家去江阳贺家退婚好了!   “哥哥,不如你找个机会再去一趟江阳贺家。你是赵家唯一的男丁,我的婚事,你也能做主的。咱们瞒着娘亲,先把婚事退了……”   安齐一听,不由抚掌叫好:“还是妹妹有主意!对!就是要退婚,也是我们退了他贺家,轮不到他们贺家到我们赵家来耀武扬威。咱们好好想想,找个什么由头去贺家。”   “这个也容易。哥哥你之前去贺家,贺家的老夫人太夫人不是对你很好吗?你就跟娘说要去江阳找老夫人和太夫人告状,保准娘亲就允了。”   安齐不禁双眼一亮,但随即又迟疑道:“妹妹,你说等我办成了事回来,娘亲不会恨死我吧?”   “不会不会,”安然笑道,“咱们暂且不告诉她就是。等哥哥中举以后再说。再说了,娘虽然疼我,但也疼你啊,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娘亲就算恼你一阵,但疼爱的心却半分也不会少的。”   兄妹两个议定,这才回房去,看书的看书,绣花的绣花。   五日后,安南带着家眷回来了。   三年不见,已经二十岁的赵安南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倒是钱颖没多大变化。他们的儿子叫赵宁瑞,有八个月大了,白白胖胖的,可爱得很。   安南及冠后,钱鹏阳给他取了字,叫子杰。因此,现在的赵安南,也叫赵子杰。他刚刚下了马车,还没进门,忽然就被一阵哭声吓了一大跳。这声音怎么这样像他娘?可为什么娘不在家等着他,反而在外面?   “儿啊,南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可要给娘做主啊!”   赵世荣听到了,皱眉道:“你先进去吧!我去把她赶走。”   安南和钱颖一听,不由面色一变。   “爹,那好像是我娘?”   “嗯,”赵世荣点点头道,“我把她休了!”   “什么?爹,您,您怎么会……”安南忍不住想,之前娘做错那样的事爹都没有休她,难道这几个月里,娘又做了什么“好事”不成?   赵世荣出去赶人去了,估计又少不了一顿好打。   赵世福见安南想出去看,便拉着他解释道:“你没发现你二婶和齐哥儿然姐儿他们没来?这回你娘可是把你二婶得罪死了!”   安南一听,急了:“三叔,您说我娘又去欺负我二婶了?”   赵世福叹道:“前几天贺家来人看望然姐儿,头天还好好的,结果在你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要跟然姐儿退亲。人家说了,都是你娘晚上说了很多然姐儿的坏话,把然姐儿糟践得,说什么不敬长辈啊,轻浮啊,抛头露面啊什么的,还说就是在咱们这儿,然姐儿都没是人要的姑娘,人家贺家的人听了还不跟然姐儿退婚?你娘还到处跟人说然姐儿配不上人家知府家的公子,说人家知府公子是云,然姐儿是泥,怎么都般配不上,已经被退亲了。三叔当时没忍住,还打了她……”   听到这里,安南要不是王氏的亲生儿子,他都想赞一声打得好了,哪里还坐得住。   他也不急着进屋了,让钱颖带着孩子和下人先进屋安置,他则急匆匆地赶去二婶家。   安然家里。安然还在劝顾宛娘:“娘,我们真的不去啊?大伯娘不好,大伯不是都将她休了吗?再说了,大伯娘做的事也不能怪到大哥身上去啊!”   顾宛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婚事没退成,你很遗憾是不是?”   安然赶紧低头装乖巧。是的,她很遗憾,可是这话她可不敢当着娘亲的面说。   安南进门,红着眼睛叫了一声二婶,妹妹,便后退一步跪下咚地一声对着顾宛娘磕了一个头道:“二婶,侄儿代我娘给您磕头了!都是我娘不好,险些害了妹妹。侄儿对不起你们。”   顾宛娘也没有之前看到安南的温和慈爱,反而冷淡地说道:“如果你想求我原谅你娘,那你就不用费心思了。我这辈子死都不会原谅她的!你现在是举人老爷了,不必给我磕头,我也担不起。不想让我折寿就起来吧!”   赵安南听到顾宛娘的话,心里难受得很。二婶原本对他多好啊!就跟亲娘一样。他有时候想,为什么二婶不是自己的娘呢?如果二婶是自己的娘,那该多好啊!可惜,没有如果。   “侄儿确实是代我娘给二婶和妹妹道歉的,但并没有奢望二婶和妹妹能原谅她。我娘她有今天,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是身为人子,母亲做错了事,他心中有愧。   顾宛娘冷哼一声道:“好了,头也磕了,道歉也道了,你回去吧!”   安然看娘亲脸色不好,知道她还在迁怒大伯一家人,便给安齐使了个眼色道:“哥,你送大哥回去吧!”   安齐点点头,拉着安南出去了。   从安然家出去,安南便直接去了外公家看望娘亲。自己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为了以后不给别人惹麻烦,他自己就得把这个麻烦接过来。   王氏本就是王家村的人,离赵家很近。安南到外公家的是很,王氏刚刚一瘸一拐地回来,脸上还有被打未散的淤青。   安南见了,又是恨她,又是心疼。   “娘,您好好过您的日子不好吗?您为什么要搬弄是非害人害己?现在好了,你被我爹休了,不但让我们兄妹几个无脸见人,就是您自己,又得了什么好?”   王氏撇撇嘴,委屈道:“我就是听贺家人说他们家公子怎么怎么好,言下之意就是看不起然姐儿,想退婚,所以就附和了几句罢了。谁知贺家的人如此可恶,竟然说是我调唆的。”   赵安南抚额叹息道:“谁让您去附和她们了?人家说然姐儿不好,你就要说然姐儿什么都好,配得上她们家公子,这样才对啊!娘啊,您是然姐儿的亲人,不是贺家的!   您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自家人不好?”所以,被人冤枉也是自找的啊。安南发觉自己一点都不同情她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娘呢?   “南哥儿,你是来接娘回去的吧?你不知道,现在你爹本事了,不但把娘休出门,还见了我就打,你看看娘脸上的伤,身上还有呢!”   在王氏满脸的期待中,安南却摇了摇头道:“忤逆父亲是为不孝。儿子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思。儿子会给您买个小丫头伺候您的,以后每个月也给您几两银子花用。但赵家,你以后就不要去了,也不要再出去胡乱说话了。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儿子以后可就真不管你了。”   王氏本以为儿子回来了,就能给自己撑腰,就能让自己回赵家,没想到儿子这次居然也不帮她了。或许是被赵世荣打怕了,又想着好歹有丫头伺候,有银子拿,王氏想着除了少个男人,与以前的日子似乎也差距不大,便答应下来。   这天晚上,赵世荣与儿子长谈了一番,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原来,赵世荣也是那天被老三的话触动了。他想起之前钱锐说过的话,王氏留在赵家,迟早要出事。要是以后南哥儿当了官,她要是再弄出什么事情来,不是连儿子也要给毁了?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了当初母亲非要他休了王氏的原因。因此,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休了这个女人,绝不给他机会祸害自己的儿子。   你说王氏这样的人,她要是能改好,也就不会落得被休弃的下场了,可回了王家,她身边还有丫头伺候着,整日无所事事,不出去跟那些乡亲们说说话,不去显摆一下这日子怎么过?   于是,大半个月后,赵家二房的然姐儿被退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要说王氏其实还真不清楚贺家退婚的内幕。她只知道贺家想退婚,而且那天也去顾宛娘家。后来自己被打、被休这不都说明这桩婚事退成了吗?要不然她能被休?她觉得自己只是将事情的真相传扬开去,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大了。   不过王氏虽然爱显摆,爱说人长短,还在外面还是很精明的。最近这些天,她就敏感地发现自己那些老姐妹看她的目光跟以前似乎有些不同。   那天早上,她在王家实在无聊,便带着丫头去河边看人家洗衣服聊天。她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近,不想那些人正在议论自己。她心中一喜,这些女人都在羡慕自己吧?她现在是举人的娘了,还有丫头伺候着,还不羡慕死这些人?   谁知那些人越说越不像话,居然说她蠢、说她恶毒、说她欺侮人家孤儿寡母,恶有恶报,现在被男人休了,连自己的儿女都没脸见人了,她还好意思到处显摆,要是换了她们,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云云,说得那叫一个难听啊!气得王氏立即蹦出来就要跟人打架,可惜她自己瘸了腿,人没打到,反而被地上的木盆绊了一跤摔到了河里。   十月的河水已经很冷了,王氏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却得了风寒,卧病在床,再也没法出去说长道短了。   安南得了消息,立即送了银子过去帮她请大夫,但心里却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想,这下子娘应该不会再惹事了吧?虽然这想法有些不孝,但却是他的心声。他现在真是有些害怕这个娘惹事的本事了。   消息传到顾宛娘这里,她冷哼一声道:“老天爷怎么不开开眼,直接收了她!”   安齐笑道:“娘,就是要让她活着才好呢!让她活着看我们兄妹以后出息了,看您当上诰命夫人,让她见了您就得下跪行礼,到时候眼红死她!”   顾宛娘这才含笑点点头道:“娘以后就靠你了。”   安齐拍着稚嫩的胸脯道:“娘您放心,下一科乡试,儿子准能中!”说到这里,他又叹息道,“要是妹妹是个男孩儿,就是去参加会试,那也准能中!”   “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顾宛娘叹道,“所以,我才不能让她退亲。以你妹妹的才貌,一般男子如何配得上她?她生就应该是享福的命,也只有贺家这样的家世才配得上她。”   在这个问题上,安齐觉得自己和娘亲没有共同语言。贺家家世好,妹妹嫁过去就一定能幸福吗?难道他们现在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不幸福吗?   “娘,要不您就让儿子跑一趟吧!有贺家老夫人和太夫人支持,以后妹妹嫁到贺家也有人撑腰。”这几天安齐正在顾宛娘跟前磨,他说贺家欺人太甚,他要去找贺家老夫人和太夫人那里告状。贺老爷虽然是官身的,但也不能忤逆不孝吧?   “让娘在想想。”顾宛娘有些意动,但是又担心她们现在去找老夫人告状,以后女儿嫁到贺家,贺老爷和贺夫人会刁难然姐儿,因而犹豫不绝。   那天是十月廿三,顾宛娘正在看安然和玉兰做针线,不想大姑子赵雨荷忽然抱着两匹布,提着一块肉上门来。   顾宛娘现在跟赵家的亲戚都不怎么走动了,对这个大姑子更是没好感。不过上门是客,她虽然冷淡,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但看着大姑子带来的礼物,她就有些不安。要知道,这位大姑子的脾气跟王氏是有些像的,只进不出。如果她都舍得给你送礼了,那肯定是想从你这里拿走更多的东西。   “大姐客气了,有空来坐坐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来?”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嘛!”   “大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二哥不在了,我现在就喜欢清净。”   “啊,这个,宛娘啊,大姐我来呢,是来向你提亲的。呵呵……”   “提亲?”顾宛娘愣了,“给谁提亲?”她两个孩子都有亲事,这大姑子是知道的啊!   “当然是给然姐儿了!虽然你们家然姐儿被人退了亲,名声也不好了,但咱们自家人自然知道然姐儿是个好的。所以我这不是上门来,给我们家平哥儿提亲的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对然姐儿好的……”   “滚!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顾宛娘忽然发疯,将赵雨荷带来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犹不解气,像只母老虎似的冲着赵雨荷张牙舞爪吼叫道,“谁说我女儿被退亲了?   啊?谁说的?这种事情能乱说吗?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想害死我的然姐儿?你告诉我,我去杀了她!”说着,顾宛娘就要去厨房提菜刀。   赵雨荷被顾宛娘踉踉跄跄推出门去,不觉愣了。难道消息有假?还是顾宛娘疯了?   她居然敢提刀杀人?眼见顾宛娘真的提了把菜刀出来,赵雨荷也顾不得研究然姐儿的退婚消息是真是假了,赶紧捡起自己带过来的布匹和肉,飞快地跑了。   第六十九章哥哥中举,三皇子回京   顾宛娘见赵雨荷跑了,便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还边追便喊:“赵雨荷你给我站住!你说,是哪个杀千刀的说我们然姐儿退亲了?我要杀了她!”   不远处的邻居听到声音出来,不由发出阵阵惊呼声,都以为顾宛娘因为女儿被退亲,所以疯了。   安然和玉兰去河边洗衣服去了,不在家。安齐去井里挑水,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如此惊险的场面,吓得他赶紧扔了手里的水桶,追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娘亲手中的刀抢下来,好说歹说想将她劝回家。   可是顾宛娘不听,反而跑到长房那边去骂人,骂得赵世荣面色通红,一句都话都还不上,也不敢还。赵家老三和何氏听到声音,赶紧出来劝她,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边声讨王氏那张臭嘴巴,一边强调现在大哥已经把王氏休了,王氏也不在这里,骂她她也听不到云云。   安南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也觉得多半是自己的娘之前就传出去的,也没脸出去见二婶。安齐一边劝着母亲,一边跟附近看热闹的乡邻们解释,自己妹妹并没有退亲。   不大一会儿,安然和玉兰得到消息也赶来了。   安然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怒火熊熊的娘亲。原来娘亲骂人也这样厉害啊!原来,娘亲以前只是顾忌着一家人的脸面不想骂而已,如今为了她,娘亲算是豁出去了。果然,为母则强啊!   安然心里感动,再一次告诉自己以后要多体谅多孝顺娘亲。   经过几人轮番规劝,顾宛娘的怒火总算慢慢消散下去,理智又回来了,这才跟着儿女回家去。   安然问明了原因,觉得这样下去,娘亲说不定有一天真会把自己给逼疯了。她想了想道:“娘,不如我们回县城去住吧!”   顾宛娘一听就心动了。她再也不想回来看到这些无耻恶心的亲戚了!王氏被休了,又来一个赵雨荷,还不知道村里有没有别的人在乱传她家然姐儿的闲话。   顾宛娘想起大姑子来提亲就感到愤怒。她的然姐儿这样聪明能干,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张家那癞蛤蟆竟然也敢妄想?   或许是被这事刺激了,顾宛娘不但同意立即回县城,还同意了让安齐去江阳找贺家讨要说法。   顾少霖听说贺家想退婚,心里也是愤怒得很。他恨不得能去永昌府将那贺家的二公子抓出来好好打一顿,让他看不起然姐儿!让他这么淘汰人!表妹这样好,是他心中可望而不可求的仙子。那贺之砚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然姐儿,他居然还不满意,还想退婚!他不知道退婚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么?知道的还道贺家嫌贫爱富背信弃义,那不知道的会怎么说然姐儿?   一个被退过婚的姑娘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甚至都有姑娘被退婚后自己跳河死了的。   顾少霖想着,那贺家之所以想退亲,不就是看姑父不在了,然姐儿没依靠吗?他一定要发奋读书,下一科一定考上举人,以后考进士,将来也好和齐哥儿一起,成为然姐儿的依靠,看谁还敢欺负她娘家没人!   不能娶她不要紧,他至少要有能保护她的能力。在她需要的时候,能站出来帮她挡风遮雨。   安然听表哥说外公常常念叨小舅舅,便依据记忆,帮小舅舅画了一副全家福送过去。   画里面的小舅舅比记忆中年长几岁,脸色微黑,又蓄了胡子,但笑得很灿烂,显得牙齿特别白。在他身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夷族女子,五官漂亮,就是皮肤有点黑,那笑容一看就很爽朗。而在他们两人身前,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大的眼睛,光着胳膊胖乎乎的,都长得很漂亮。男孩儿有点像小舅舅,女孩有些像那夷族女子。而在他们身后,是一栋漂亮的小木楼,旁边还有高大的树木做背景。   看着这幅图,安然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舅舅。如果她不提什么翡翠,什么女娲补天,小舅舅就不会去寻五彩石,也就不会失踪了。在丛林里失踪,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副全家福连同另外一封信送到了老爷子手中。老爷子看了信,又看了画,心中的思念缓解了不少,挂在墙上每日都要看上几次,心情也比以前好多了,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安然现在也只希望能哄着外公心情好一些,长寿一些。   安齐十月底去江阳,十一月中旬便回来了。安然很失望地得到消息,贺家两位老夫人完全不同意退婚,还写信去将贺明朗夫妻骂了一顿。而顾宛娘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甚至催促着安然该准备嫁妆了。   安然原本设计得好好的计划又泡汤了,不觉失落了几天。但很快她又振作了起来。丈夫和牙刷不能共用,这是基本原则。要是那小子答应便罢,要是不答应,她不惜在结婚前撕破脸皮也要把这婚事给搅黄了。   却说贺家的人回到永昌府,已经将近年关。四人将自己在王家村的所见所闻告诉贺夫人,让吴氏更加坚定了想要退亲的信念。那样粗鄙的一个村姑,如何配得上他芝兰玉树一般的儿子?   而与此同时,碧柔和侍棋也正在向贺之砚禀报那赵家姑娘是如何粗鄙难看,还不爱干净,浑身脏兮兮的,却又死咬着不肯退亲,有多么多么可恨。   贺之砚自视甚高,总觉得天底下的女子都是无知浅薄的,就是当地望族之女,他也一个都看不上,更何况那个粗鄙无知的村姑?他匆匆赶去母亲那边,想再跟娘亲商量一下如何退亲,恰好路上遇到大哥贺之谦。   贺之谦关心地问了一句道:“二弟,听说娘派去看望赵叔父家的人回来了,赵家婶子和赵家妹妹都还好吧?这些年也不见顾家上门来了,让我们两家传个消息也不方便。说起来也奇怪,顾家怎么就忽然放弃永昌府的生意了呢?”   贺之砚没好气地说:“好?好什么好?那丫头无人教导,现在就是个粗鄙的村姑!村姑你懂吗?村姑啊,什么都不懂,不读书不识字,不能跟我谈诗论词弹琴作画,头上用一块花布把头发包起来,能同时搬着两个凳子,整天心里就想着山下那几亩地,家里还有多少钱,今天吃什么……天呐,这样的女人我怎么能娶?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啊,爹爹竟然给我订了这么一家不靠谱的婚事。”   “二弟,你怎么能这样说?”贺之谦皱眉道,“赵叔父过世,赵家底子又薄,听说赵家婶婶性子柔弱,赵家妹妹才不得不站出来理家的。为了要生存,自然得惦记着家里的田地收成,自然要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这劳作多了,力气也就大一些……再说了,爹爹给你订的婚事,你怎么能埋怨?”   贺之砚不服气道:“你懂得欣赏村姑的好,我可不能。大哥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叔爷爷给你订的可是独孤家的姑娘,你当然没话说。”独孤氏,可是当朝后族,独孤家的姑娘个个才貌双全,可是极为尊贵的,一般人家都高攀不上。   贺之谦很想说要不我们俩换换,我不介意娶村姑的。村姑不懂事可以慢慢教,总比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闺秀心眼多多规矩多多假意做作,又看不起人的好。可婚姻不是儿戏,这话他又不能说。   贺之砚冷哼一声,不理会大哥,径直去找母亲哭闹。   “娘,儿子不要娶个村姑啦,您给我想想办法。为什么大哥就能娶高门贵女,我就得娶个村姑?我都听侍棋和碧柔说了,那村姑粗鄙得很,就连我院子里的粗使丫头都比不上。娘啊,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您的儿子?”   吴氏头疼道:“当初我也不赞同这桩婚事,可这婚事是你爹给你订的,要闹找他闹去!”   贺之砚向来怕老子,可不敢在贺明朗跟前闹,所以只能闹娘亲。   吴氏没有办法,只能敷衍他道:“娘尽量给你想办法,可要是那边死个劲儿的不肯退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说起来那赵家也真不识相,明知道女儿已经配不上你了,还死咬着不肯退婚。也是,人家看你爹是官身,看我们贺家家大业大,又知道你才华横溢,这样好的婚事他们好不容易攀上,怎么可能退?”   “爹也真是的,怎么就跟这样的人家结拜,还把儿子也赔进去了。娘,您跟爹爹说说不行吗?爹也不能太偏心了。”贺之砚也只敢在吴氏这里抱怨一下,在贺明朗面前却是不敢的。   吴氏也不是没在贺明朗面前露过口风,可贺明朗却将她训斥了一顿。吴氏也不明白贺明朗的看法。这些年来,他也没给赵家写过几封信,都是让她写,让她送东西过去的,说明他并不看重赵家这门婚事,所以她就干脆没让人去。可一旦提起退婚什么的,他就要生气,还骂她短视。   吴氏不明白,贺明朗对谁都没有说过。他不敢退这门婚事,是因为当年他出京赴任之前,皇上曾跟他提过义弟。他不知道几年过去了,皇上是不是已经把义弟忘了,但是他不能冒险。如今齐哥儿已经中了秀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中举,以后中进士也是极有可能的,皇上看到他就极可能想起义弟,如果知道他背信弃义竟然在义弟过世以后就退亲,那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而且,虽说义弟不在了,但赵家还是有可能兴旺起来的。义弟那侄儿不是已经中举了吗?有钱鹏阳为靠山,以后中了进士应该也能有个好出路。钱鹏阳可是李相的得意门生,钱家大公子娶的还是李家的姑娘,据说这几年在边关可是立了不少战功,现在都升到六品游击将军了。在军中的勇武和名望仅次于三皇子和独孤家的六公子。   再一个,然姐儿那丫头小时候他看着就不错。人说三岁看老,虽然也不绝对,但五岁的然姐儿那份聪慧和稳重确实让人惊艳。据说,现在也是那个丫头撑着那个家。抛开家世不说,他觉得然姐儿比那些名门望族的嫡女还强些。   正月中旬,贺明朗收到了老家来的信,打开一看,居然又是骂他背信弃义的。他这才知道,吴氏去年竟然背着他悄悄让人去赵家退亲,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引得赵安齐直接找去了江阳,摆出一副要退亲也是赵家主动退亲的样子来,让两位老人家深感愧疚几乎无颜见人。因此,这就写信来骂他了。   贺明朗很冤枉,回房后自然要将吴氏和儿子叫来骂一顿。   吴氏想着也是个机会,便将去赵家的几个家人叫来,让他们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贺明朗。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这就是你给儿子选的好媳妇儿!听听那粗鄙的样子!   当贺明朗听吴六家的说起然姐儿的动作神情以及说过的话,他就知道,那丫头只怕是真的想退亲。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对这个少女的胆魄再高看一分。因为这些年他没怎么来往,她就能无视贺家的家世,不惜以自污的方式毅然退亲,这份果决和自信放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不简单呐!   贺之砚见父亲皱眉沉思,以为退亲有门,忙道:“爹,您也听到了,这样一个粗俗无礼的村姑如何配得上儿子?这真要娶进门来了,人家不但笑话儿子,不也笑话您、笑话我们整个贺家?”   贺明朗眼睛一瞪,面色一沉:“你平日里总是自以为聪明天下第一,不过整天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有甚作用?若要比大智慧,我看你未必及得上那丫头五分。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就那个村姑?还大智慧?爹您就算要哄我娶那个村姑,也不用编这样的瞎话。您不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看错了人吗?却要害得儿子受一辈子苦不成?”贺之砚压根儿不相信父亲的话。说他聪明不及那丫头五分?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吴氏担心丈夫生气,却不料这一次贺明朗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道:“等把人娶回来,你就知道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正正经经做点学问,不要整日里跟着那些人办什么文会诗会的,这些上了场全都没用。”而后,他又侧头对吴氏道,“我们两家离得远,往来一次不方便,这婚事得早早地张罗起来才行。今年然姐儿都十三了,要不明年就娶回来好了!”   吴氏一听,忙劝阻道:“老爷,这也太急了点吧?十四岁,还没及笄呢!只怕赵家弟妹也舍不得。要不我们今年先把谦哥儿的婚事办了,明年再筹备砚哥儿的婚事。等后年那丫头及笄了,再娶回来不迟。”   贺明朗觉得妻子说得也有理。既然那丫头是个聪明的,只怕要等齐哥儿乡试过后才肯嫁过来,这样她的身份也好听些,便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以后切莫怠慢了人家,派过去的人一定要选恭顺有礼的,那等奴大欺主的奴才全都给我发卖出去!”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祈丰十八年。   这一年,安然十四岁,安齐十七岁,他和表哥顾少霖、堂姐夫王陌阡以及远在永昌府的未来妹夫贺之砚都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去年初,湖州知府钱鹏阳调入京城,如今在户部任职。去年四月,堂兄安南就带着家小去了京城,据说现在国子监读书。   这两年,安然一家除了清明回老家祭奠,基本上没有回去过。每次回去,也只给三叔三婶那边送些礼过去,顾宛娘连那边的门都不想登。倒是小姑姑那里,他们每次回去都要去拜访一下,感谢这些年魏家对他们家的关心和帮助。   这两年贺家倒是不时有人来,来往比前面几年都密切,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两家就开始商议安然的婚事。   考虑到安齐和贺之砚都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双方协商,将他们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明年二月,安然及笄,三月正好出嫁。安然悄然找了贺家的婆子传话,说迎亲的时候必须让新郎亲迎,不然她拒绝出嫁。   亲迎本是六礼之一,但遇到两家距离远的,很多时候新郎都是给女方准备好宅子或客栈暂时休息,等成婚那天再去那临时住处亲迎的。那婆子也是吴氏跟前得力的,当即答应转告夫人,但答应不答应却一个字都没承诺。   顾宛娘很高兴贺家信守承诺,可是等她给安然筹备嫁妆的时候又为难了。贺家那样的大家族,女儿嫁妆少了怕是会给人笑话,让人看不起,可值钱的东西她也置办不起啊。   安然卖画的钱是瞒着娘亲的,所以顾宛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小富婆。她见娘亲如此焦虑的样子,不得不安慰她道:“娘,我们家是什么情况,贺家谁不清楚?不管我们将嫁妆置办得多好,肯定也比不上人家啊!既然如此,还不如按照我们家的情况,适当置办一点意思意思就是了。”安然一点不担心自己嫁妆少了会怎样,她反而担心自己出嫁了,家里没钱用,看样子得再弄点钱存着留给哥哥。   顾宛娘虽然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可还是想给女儿最好的陪嫁。安然无奈,见她甚至犹豫着想回顾家借银子,担心她真的做出借钱给自己办嫁妆的事情来,只得取了一千两银子给她。   顾宛娘看着眼前的银子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银子,哪儿来的?你舅舅家不是好几年没送过分红了吗?再说这些年你也没给他们设计首饰啊!”   “娘,这是女儿画画卖的钱。”安然小声解释道,“是托秦夫子帮我送去京城寄卖的。”因为嫁妆的开支,安然不得不又画了两幅画送去秦夫子那里托他寄卖,可把秦夫子、那画商以及京城名流们高兴坏了。   如今云梦真人的画已经被炒到了天价,依然是有价无市,好不容易看到云梦真人有了新作,如何让人不兴奋?   秦夫子一来欣喜自己的弟子出息了,隐隐已经有了一派宗师的苗头;二来自己也能抽成,而且这抽成之高,比得上他在县学几十年的薪俸了,自然积极。   卖了两幅画,补上了自己嫁妆的亏空,还剩下一千多两。安然干脆在县城里另外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给哥哥当新房用。等哥哥成婚的时候说不得就是举人了,也不能住得太差对不对?更何况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典来的,主人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要回去了呢?   安然买了宅子,重新装修好,重新做了家具,还买了几个下人,就等着收拾好了搬过去住。顾宛娘现在对女儿真是刮目相看。她想不到安然这样能挣钱,只是画了两幅画而已,竟然就卖了两千多两银子。这画也卖得太贵了吧?居然还有人买……   六月,贺家二老就送信到赵家,让安齐早点去江阳,就住在贺家。   安齐和顾少霖商议之后,七月就到了江阳诚,却依然住在顾家的院子里。但安齐三五天就要去贺家一次。一来借书看,二来也陪着两位老人解解闷。可惜堂姐夫王陌阡因为王氏的事情,心中羞愧,不肯跟他们一起,直到八月初才到江阳。   八月会试,安齐和顾少霖一点都不紧张,见了考题更是胸有成竹。成绩一出来,结果毫无悬念,安齐和顾少霖都榜上有名,安齐更是考了本次乡试的解元!因为年轻俊朗,风头更胜九年前的贺明朗。   江阳各大家族及泸州各地的秀才举子都在打听这个赵安齐究竟是何许人也,听说是九年前出了不少风头的举人赵世华之子,便纷纷感叹着家学渊源,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话。泸州好多豪门想将自家的女儿嫁给他,可惜的是,我们解元公已经订了亲了。   唯一可惜的是,王陌阡落榜了。   九月廿一,喜报送到了合江县赵家,连县令大人都亲自上门道贺。顾宛娘喜极而泣,立即去给赵世华的牌位上香。   这些天,送礼的、投田的无数,可安齐交代了,礼重了不收,投田一律拒绝。妹妹给他说过,说吃人嘴短收人手软,他们家现在不差这点钱,没必要给以后埋下麻烦。   恭贺的客人陆陆续续上门拜访,一直持续了七八天,安齐才打出了闭门谢客的牌子。   因为在乡试前就拜访过韩学政,并坦承过自己的想法,因此,在收到喜报后不久,安齐又收到了学政韩大人的亲笔信,推荐他去国子监进修。   对于安齐不参加明年的会试,反而要去国子监读书的决定,很多人都不理解。按说以他的才华,既然这次乡试能考第一,明年的进士科不说一甲,至少二甲没问题吧?只要考上了,就能做官,为啥不去考?   顾宛娘以为儿子是因为安然的婚事才放弃这次会试的,还劝过他,说:“你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了,你去不去送嫁都不要紧。娘认为你要是能中进士,才更能为你妹妹撑腰。”   安齐摇头道:“娘,我放弃这次会试,不是为了妹妹,而是为了我自己。”   “怎么说?”顾宛娘不明白。昨天嫂子过来也很是不解,因为安齐不去参加会试,顾少霖也不肯去。对于一直想着转换门庭的嫂子,自然着急。   安齐道:“娘您不懂。我太年轻了,如果明年参加会试,即便中了,朝廷也不会让我外放,多半是要进翰林院的。翰林院本来是个好去处,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是个离天子很近的地方,很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可问题还是在于我年纪太小,而且本身于文采上并不出众,我要真去了翰林院,最多当一个编修修史书,要想出头就难了。妹妹说现在皇子们争储越来越厉害了,不管靠在哪一边,像我这样的小人物,都是最先被牺牲的。所以,留在京城做官不可取,我只能求外放才有出路,而且只有外放历练回京的,以后才能入内阁……”   顾宛娘哪里能听得懂这些?她只听出来两个意思。一,这主意是女儿出的;二,儿子现在虽然也能考中,但前途有限,还很危险。   “又是然姐儿的主意?她这么小,这主意真的好吗?”不是顾宛娘看不起自己的女儿,而是在她看来,女子天生就是不如男子的,更何况女儿这么小,朝廷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真的懂吗?   安齐笑道:“娘,您忘了小姑父曾经说过,妹妹要是个男孩子,必是封侯拜相的料。您以为我们这两年总跟妹妹一起看书讨论是在做什么?要不是有妹妹指点,我和表哥哪里就能年纪轻轻就中举?您真以为你儿子是天才,别的读书人都是傻子不成?”   顾宛娘愣了。她忽然想起当初丈夫的感叹:我们家囡囡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安齐和芳姐儿的婚期订在十月初八,原本说好的,不管齐哥儿能不能中,都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结果安齐中了解元,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来的客人比预料的多得多。要不是顾家在县城里还算人脉广,那天连招待客人的饭食都要出问题。   哥哥成亲了,家里多了个嫂子,安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跟哥哥一下子就疏远了似的。仿佛以前哥哥是自己的,现在已经变成别人的了,唉,难道她真的有恋兄情结?   三朝回门,顾庭芳直接回了后院找杨氏,赵安齐却被顾胜文和顾少霖迎到书房去喝茶,顺便谈谈后面的打算。   顾胜文跟顾宛娘一样,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参加会试,反而要去国子监。   安齐将自己解释给娘亲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一句都没有提妹妹。顾胜文听完,不禁暗自赞叹不已。这番见识,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了,就是那些高门旺族的子弟,也未必能看到那么远。他再一次庆幸当初这桩婚事订的好!齐哥儿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没过一会儿,内院里杨氏就派人找他进去一趟。   顾胜文不知何事,让顾少霖陪安齐说话,他赶紧回了后院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他的面色就有些古怪了。   原来,今天女儿回门,偷偷跟杨氏说,安齐虽然跟她睡了一张床,却没有碰她。   第一天晚上,顾庭芳只当安齐喝多了酒,累了。她没办法,面子又薄,不敢跟顾宛娘说,只好一大早地就起来狠心用针刺破了手指头,弄了点血抹在那贞洁布上,放在盒子里,敬茶以之交给婆婆。可第二天晚上,安齐分明没有喝酒,还是不管自己倒头就睡,让顾庭芳不得不怀疑,难道安齐不懂不会?   这个问题很严重,顾胜文想着妹夫去的早,妹妹一个女人家估计也不好跟齐哥儿说这个,齐哥儿又是个好孩子,不往那肮脏的地方去,自然是不懂了。可让他这个舅舅兼岳父去跟女婿说这个,他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因此,没过一会儿,又有人将顾少霖也叫了出去,却让安齐在书房稍侯。安齐忍不住想,难道顾家出了什么大事了?怎么也不告诉自己?好歹他现在是女婿,也算半子了吧?   没过一会儿,顾少霖就回来了。   只见他看着安齐,神色古怪得很,最后甚至忍不住指着他笑起来。   安齐一想,忽然就明白过来。他面色一红,转身不理这个嘲笑自己的大舅哥。   顾少霖见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让书房里伺候的小厮都出去,这才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道:“你这小子,原来也有你不会的事情!哈哈哈哈,你不会,怎么也不问问哥哥我?”   安齐瞪他:“你经验很丰富吗?”   顾少霖忽然收了笑,轻叹道:“其实也不算丰富。不过……唉,等你跟芳姐儿圆了房就知道了。来,哥哥跟你说……”   说着,顾少霖就将安齐拉过去细细地说了一阵儿,最后问他:“明白了没有?”   安齐面色发烫,过来一会儿才说了实话:“妹妹曾经说过,女孩子十五六岁时身体其实并没有发育好,说年纪小了生孩子容易难产,最好等到十八岁以后再生孩子最好。我想着,只要我不碰表妹,她总不会怀孕,总不会有危险的……等过两年,她大两岁了,身体也发育好了,我们再生孩子不迟……”   “然姐儿连这个也知道?”顾少霖面色也不禁发烫起来,却是气的。这种事情然姐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才多大?连齐哥儿都不懂,她还真是什么都懂啊……   顾少霖将安齐的话转给父母妹妹,当然没提安然,只说安齐从什么书上看到的,却将杨氏和顾庭芳感动得不行。   杨氏叹道:“芳姐儿,你是个有福的。齐哥儿是个踏实稳重的,难得还肯这样为你着想,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姑母。”   顾庭芳红着脸点点头,心中很是欢喜。   十一月初,家信送到永昌府,贺明朗不禁对着祖母的信暗自感叹。   老家母亲和祖母对这门亲事是越来越满意了,两位老人家都很喜欢这位解元公,还要求吴氏带着孩子回老家成亲,说她们想看看这位孙媳妇和重孙媳妇。   贺明朗将信递给吴氏道:“早就说你见识短你还不信。看看,十七岁的解元公!你儿子聪明,他怎么落榜了?”   吴氏撇撇嘴:“砚哥儿这次只是没发挥好罢了。再说,我们家谦儿也是举人!”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什么没发挥好?我早说了,只会那些诗词有什么用?好高骛远,不切实际!朝廷科考选的是治国之才,靠那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能治国吗?”贺明朗逮着机会就是一通骂,让吴氏再也不敢给儿子找借口。   本来贺明朗是不赞同贺之砚参加这一科乡试的,他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水平,明知道他考不上,又何必去丢人?可吴氏不信,那好高骛远自以为是的小子也不信,如今怎么样?   就是长子贺之谦,贺明朗也是考察了他的功课,估摸着他能中了才让他下场的。如此一试而中,传出去多好听?但明年的会试他也不让儿子去,他估摸着这孩子还需好好打磨一下才成。与其勉勉强强考到二甲外,不如多多积累,一鸣惊人,不说头榜,只是也要考个二甲才行。   想到长子,贺明朗才算是有了些安慰。这个长子虽然不如次子这样机灵,却稳重踏实,像他,以后必定能成才。   “时间紧迫,你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吧!让老大一家也跟你们一起回去,他媳妇儿进门一年了,还没回去拜过宗祠,正好这次回去一起拜了!”   吴氏其实更喜欢在任上的生活。头上没有婆婆太婆婆管着,一切事情都自己当家作主。回去了,婆婆太婆婆经常生病,她这个儿媳孙媳就得侍疾,哪次不累得半死?   还有,自己回了老家,老爷谁来伺候?她可不以为自己不在,老爷会忍着不纳妾。想来想去没办法,她只好将自己身边的丫头给贺明朗收了房,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代为照顾丈夫。她本想将那丫头抬了做妾的,可贺明朗不同意,而且还交代了,不许那丫头生孩子。吴氏很感动,认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她想起自己当初怀孕的时候也给他安排了通房的,可贺明朗都不让她们怀孕,后来也打发出去了。   腊月廿八,吴氏带着两个儿子、儿媳独孤氏和刚刚满月的孙子,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下人,终于赶在除夕前回到了江阳贺家老宅。   腊月廿五,京城。   杨彦迎着在风雪中回到了京城。离开京城已经整整八年了,今年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他是回来为自己人请功的。在军中拼搏了八年,在朝中秘密布置了八年,如今他手中也有了一定的势力,打算回京正式扬起战旗了。   五年前他第一次在战场上立功以后,就封了平王。三皇子府也改成了平王府。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回来。   梳洗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管家:“我临走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赵世华,来过没有?怎么后来就没他的消息了?”   管家一愣,想了一阵儿才想起来道:“原来王爷说的是那位赵举人啊!王爷您不知道吗?那位赵举人五年前就死了。据说是在赶考途中被山贼杀死的。不过很多迹象表明,是卢家动的手。皇上恼恨之下裁撤了卢家好多人,二殿下因此实力大增。”   “死了?都死了五年了?”杨彦大惊。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怎么可能就死了呢?还死得这样憋屈……   “准备一下,年后我亲自去一趟赵家。”也不知道那个赵世华是魂穿还是身穿,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杨彦想着,不管那赵世华以前是什么职业的,应该都有一些自己不熟悉的专业知识吧?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第七十章允婚的三个条件   两位老人家已经等了好多天了,天天都盼着孙子重孙子回来。见了面,看到贺之谦贺之砚兄弟都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心里先就欢喜了。   贺之谦两兄弟也是自幼就在祖母曾祖母身边长大的,知道两位老人家喜欢什么,没几句话就能哄得老人家高兴起来。   虽然是回来办喜事的,这桩婚事已经不可避免,但吴氏还是不喜欢赵家那个丫头,在她心里,那个丫头仍然是个村姑,粗鄙的村姑!因此,早在儿子乡试结束,她就精挑细选给儿子送了两个通房丫头过去,美其名曰儿子要成亲了,送个人过去让儿子知晓人事。   其实贺之砚哪里就不懂了?   他十六岁起就跟着那帮谈诗论词的朋友上青楼,也算“阅人无数”了。只是他自视甚高,一般的女子长得再美也瞧不上,非要那些会些诗文,能与她谈论琴棋书画的青楼雅妓,才能得他青睐。   因此,这次吴氏投其所好送的这两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丫头,实在让他颇为满意,正好缓解了他乡试落榜的郁闷心情,每天都在家里与两个丫头看书写字,弹琴作画,倒也逍遥。   可是回老家之前,贺明朗让他把两个通房都打发了,说既然是回去娶亲的,带着通房回去像什么样子?   吴氏求情道:“儿子这么大了,平时也需要人伺候不是?更何况赵家未必会有丫头陪嫁,以后……也省得另外给他们夫妻房里添人不是?”   贺明朗想了想,对贺之砚交代道:“等你媳妇儿进了门,好好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薄待了她,别说你祖母曾祖母不答应,我也不答应!记住了?”   贺之砚连声应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铭记您的教诲。”   回到老家,贺之砚很快就在江阳的文人圈子里打出名头来。他相貌自不必说,高挑俊美,又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连很多举子都赞叹,说就是今科解元的才学也不如他多矣。   这句话贺之砚最爱听,心里想着,那个粗鄙村姑的哥哥,能有几分才学?   回到老家的这些日子,贺之砚无人管束,每天与那些追捧他的文人才子们到处参加文会,倒是交了不少“知己好友”。大家知道他即将被逼着娶个村姑,一个个都替他惋惜,觉得如此一位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竟然要娶一个相貌丑陋行为粗鄙的村姑为妻,相伴终生,实在是人生最痛苦之事。   说着说着,就有人提起,说:“要我说,也只有姜姑娘那样的才女,才配得上我们二公子。”   “姜姑娘?谁啊?”贺之砚想了想,貌似江阳没有姓姜的望族。   “二公子你才回来不知道,这位姜姑娘可是我们江阳第一才女。对了,我那里又新收藏了姜姑娘的画,正好取来大家看看!”   说起这江阳第一才女,其实安齐去年来江阳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不过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这世上的女子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妹妹?   据说那位姜姑娘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只是这些年没落了。姜家姑娘的父亲是个秀才,只是多年乡试不第,又不事生产,使得家里越发拮据,因此才有了姜家姑娘卖字画补贴家用之举。   若是个落难秀才卖字画估计也不会引起多大轰动,但因为这位姜姑娘是个妙龄少女,又容貌出众,因此她那原本只能得五六分的字画就被吹捧成了八九分。   要知道这时代女子识字的已经不多,因此,能有这么“八九分”的才气,该是多么难得,也就毫无疑义地荣登江阳第一才女宝座了。   贺之砚听了介绍,心里不觉就有些心动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女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就抱着一个盒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众人立即围了过去。打开盒子,取出画轴,慢慢展开,只见是一幅喜鹊登梅图。贺之砚第一眼就发现这画上的梅花与自己从前见过的大不相同。时人画梅花,总喜欢以疏朗、清雅为主,而这图上的梅花却重重叠叠一朵压一朵开得极其繁茂,看着就喜气。   “好画!果然好画!”贺之砚不禁抚掌赞道。   然而其他人的反应却不如贺之砚强烈。贺之砚正要询问,就有人点评道:“姜姑娘仿云梦真人的画风倒是仿了个五六分,只是这喜鹊画得不如云梦真人灵动。”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议。   贺之砚疑惑地问:“云梦真人?”   “啊呀,二公子你回来晚了,没看到云梦真人的画实在是太可惜了。”   “云梦真人的画那可是绝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云梦真人的画如何与众不同说给贺之砚听,听得他向往不已,真想立即就到京城看个究竟。   不过,云梦真人的画暂时看不到,看看这位姜姑娘的画也不错。贺之砚立即起了心思要去找那位江阳第一才女的姜姑娘买一幅画收藏。   可人家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良家女子,就算为生计所迫以字画为生,也极注意闺誉,哪里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就是她的字画,那也是托人售卖的,要想见她一面可不容易。   “二公子倒是运气好,后天初一,姜姑娘要去添福寺给姜太太祈福,你要是去得早,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得了这个消息,贺之砚还如何忍得住?二月初一那天,他早早地就去了添福寺,果然在辰时末看到一位头戴面纱的少女在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的搀扶下顺着石阶慢慢爬上来。   远远看去,那少女身姿婀娜,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待走近了,透过那面纱依稀窥得女子的容貌,以贺之砚“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也算得上一等美人了。   贺之砚想起这少女乃是江阳第一才女,虽然其他的才艺他没见过,但至少那一手画技是极出众的,心中便忍不住想着,也只有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才堪与自己匹配。   贺之砚缓缓走出来,与那姜姑娘对视了一眼,眼中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而那位姜姑娘虽然是第一次见贺之砚,有些羞涩,但看他仪表不凡,就知道定是名门公子,于是大方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才扶着丫头的手走进了添福寺。   因为那一眼,贺之砚不觉心跳加速,便一直站在寺外等着那姜姑娘出来,势必要再见她一面才甘心。   不想,那姜姑娘没等到,反而等到一群近日结交的知己好友。众人看了他那痴傻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可惜,这位姜姑娘说了,是不肯与人做小的,不然早就被人娶回家藏起来了,哪里还有二公子你的眼福。”   “是啊,可惜我们早早地娶了妻室,如今再如何心仪姜姑娘也是枉然。”   “二公子你别痴心妄想了,除非你退婚,不然姜姑娘肯定不会答应你做妾的。”   贺之砚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   他下个月即将娶妻,祖母不喜家中男子纳妾,那姜姑娘又说了不肯做妾,要想抱得美人归,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让那赵家村姑自己主动退婚才好。   “不行,我一定要娶这位姜姑娘为妻!”他下定决心道。   听了贺之砚的誓言,一干知己纷纷为他出谋划策,势必要帮着他将那江阳第一才女娶回来。   ……   二月十五,两位老人家就赶着贺之砚去合江县迎亲。说早点去,也好跟着赵解元增长些学问。   贺之砚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当天晚上就生病了。   眼看就要当新郎官了,生病了怎么得了?贺家自然着急,三天里几乎将江阳的大夫都请遍了。但来看过的大夫一个个都摇头不开方子,说此病非人力可治,他们无能为力。此间,赵家姑娘克夫之命便不胫而走。   吴氏猜到是儿子自己在搞鬼,却不敢说,只能背着人偷偷过去数落他道:“我的个小祖宗哎,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闹什么?你这样子闹,就算把这亲事退了,你爹回来能饶得了你?”也饶不了我啊!吴氏在心中暗叹,她还是很怕丈夫的。   贺之砚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闭着眼睛装死。你看他面色如土,呼吸浅细,别说,还真的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吴氏没办法,只好找婆婆和太婆婆商量。   两位老人家一开始还真当是孙子(曾孙)生病了,急得不行,后来听了大夫的话就有些怀疑了。怎么所有的大夫说的都一样?再拿了安然的八字和贺之砚的八字去庙上问,谁都说这八字没问题,说那赵家姑娘命格极好。再然后,她们想起之前那小子曾经闹过退婚,便派人调查了这些日子贺之砚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于是,真相大白了。这小子居然想退婚娶那个江阳第一才女?   两位老人亲自去见了贺之砚,本来想着拆穿了他就行了。不想这小子怎么都不肯认,也丝毫不提要退亲的事,只一副眼看就要落气的样子,哀求道:“祖母,曾祖母,孙儿真不是装的。孙儿听你们的话,你们说那赵家姑娘好,那肯定就是好的。只是我现在只怕不能亲自去迎亲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都说娶妻可以冲喜,希望她进门,孙儿就好了……”   安然说过要新郎亲自迎亲的,不然不嫁,这事吴氏跟婆婆和太婆婆说起过,可如今孩子病了,实在起不来怎么办?   吴氏心里暗想,这主意却是不错。儿子病了,不能亲迎,等着新娘子过来冲喜。如果新娘子不愿意,要退婚,也是赵家不义。这样等婚事真的退了,丈夫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可惜两位老人家已经知道了贺之砚的心思,如何肯答应?两人一商量,立即作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之砚病重,让之谦去迎亲!   独孤氏不肯。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再娶一次妻?哪怕明知道是给兄弟去迎娶的,那心里也不舒服啊!   可这是祖母和太祖母决定的,她这个新媳妇要是敢违抗,那就是忤逆不孝。这罪名她担不起,只能对着贺之谦哭诉。   贺之谦也没有办法,祖母和曾祖母下了令: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得将新媳妇给他兄弟娶回来!   三月初二,贺之谦一行乘船终于到了合江县。   顾宛娘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这几日天天让人去码头等着。不是说二月底就来的吗?怎么还没到?   安齐安慰她道:“娘,您别担心,从县城去江阳,就算慢慢走,七八天也能到。妹妹的婚期定在三月十二,这不是还有几天吗?”   安然这些日子也烦躁得很,她既担心那贺之砚答应自己的条件以后就得跟这个陌生的男人过一辈子,又担心他不答应,自己闹退婚让娘亲伤心。唉!做个古代女人可真难啊!   贺之谦的到来让顾宛娘万分惊喜。不但顾宛娘,就是安齐和顾少霖看到贺之谦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人才好这个暂且不说,贺家的人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他们家公子那是永昌第一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高洁好似天上的白云……   你再看他的说话谈吐,几句话下来就知道是个文采渊博极有教养的人。安齐甚至不明白,以贺之谦表现出来的谈吐学识,并不比自己差啊,怎么竟然落榜了?只是这位准妹夫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子有点薄,说到婚事他脸上就有些不自在。或许是为之前闹退婚愧疚的?   玉兰悄悄跑到前院看了一眼,便赶紧回去给姑娘回话,说得兴奋极了。   “姑娘,姑娘,我看到姑爷了!姑爷长得可真好看!就像姑娘以前说过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对,就是这一句话!”   安然觉得奇怪。这样的一个才子,竟然真的愿意娶她?之前他不是想退婚吗?难道就因为哥哥中举了,他就不嫌弃她是村姑了?   “玉兰,你告诉我哥,让他找个机会让我跟那个贺之砚见一面,我有几句话要亲自问他。不问清楚,我是不会出嫁的。”   玉兰点点头,又跑出去逮到机会悄悄跟赵安齐说了。安齐点点头,玉兰就高高兴兴地跑了。   顾庭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玉兰在跟相公说悄悄话?相公那么高兴,还点头应了她,所以玉兰便高兴地走了?   因为两人一直没有圆房,顾庭芳虽说心里感动安齐的体贴看重,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到了赵家她才知道,那玉兰与相公一起长大,多年下来跟一家人似的,哪里像个下人?平日里的威信就是比她这个主子还高出一头去。   顾庭芳又想着,然姐儿不久前又买了几个小丫头在身边,说是要带去贺家的陪嫁,是不是表明玉兰她不会带走要留下呢?   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婚前见面还是应该注意的,特别这婚期临近,按说是不能见面的。可安齐从小受安然洗脑,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妹妹怎么可能做错事?   晚饭安齐陪着贺之谦在前院里吃的,女眷在后院。贺之谦作为未来姑爷,安排的客房也在前院书房。   晚饭后,安齐带着贺之谦去花园里转转,说是饭后消食。贺之谦也很喜欢安齐,觉得他读的书很杂,对人对事很有见解,与一般人都不大相同,却又说得极有道理。   赵家新买的这个宅子花园比以前那个大多了,里面花木也多,有些地方被安然重新设计过,很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特别是那几块巨石自然堆砌而成的假山,从上面种了一丛迎春花垂下来,如今开得正好,给这园子增加了不少生气。   “咦,这里有个架子,子贤,这是做什么的?”   子贤是安齐的字,取自“见贤思齐”。虽然安齐还不到二十岁,但已经是举人了,没有字却是不太方便了。   安齐看着那个架子,指着两遍的花丛轻笑道:“研华你看,那是妹妹种的蔷薇,她曾说过‘满架蔷薇一院香’,所以弄了这个架子。可惜她自己却是看不到了。”   “满架蔷薇一院香……”贺之谦细细品味着,问道,“这可是一句诗?”   安齐知道贺之砚是个才子,尤其喜欢诗词,又因为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妹夫,因此也没有避讳他什么,就将妹妹曾经吟过的那首诗念了出来:“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贺之谦不由满脸惊愕,能做出这样清新雅致诗作的姑娘,居然被娘和弟弟视为村姑?   安齐看着贺之谦惊愕的样子,不由带着几分得意道:“说实话,我原本是不怎么想你做我妹夫的,谁让你曾看不起我们想退婚来着?不过今日见了研华兄,我心里却是高兴的。以研华兄的人品才华,倒也配得上我妹妹。你别看我妹妹年纪不大,却比我聪明有远见,我相信以后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贺之谦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他说弟弟的聪明未必及得上赵家妹妹五分……那该是如何聪明灵动的一个女子啊!弟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时,只见假山后面闪出一个轻盈的人影来,提着裙子对着他们一路小跑而来。   安齐见了,忙迎过去,口中语气宠溺而嗔怪道:“你跑什么?跟你说了以后要注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到了贺家小心你婆婆让你学规矩。”   安然轻笑着摇头道:“娘亲拉着我说了半天话,差点出不来。要是你们等不及,走了怎么办?唉,难道真的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她不过才见到那个贺之砚,居然就把我批得一无是处。我得亲眼瞧瞧看,这个贺之砚到底有什么好的!哼!”   贺之谦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兄妹,虽然刚才安然提着裙子小跑的样子是不符合淑女规范的,可他却觉得放在她身上是那样自然灵动可爱。还有她说话,生动有趣而淳朴坦承,这样自然不做作的姑娘,他喜欢……   可是,她将是弟弟的妻子,他能喜欢吗?   贺之谦心中略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想,爹爹和赵叔父是八拜之交,这家妹妹既是他的弟媳,也是他的妹妹,哥哥喜欢妹妹应该是可以的吧!   这时,只听安然将安齐指使出去给她守门道:“哥哥,你去给我守门,别让人看到我了。”   安齐点点头,对贺之谦道:“你们说说话吧,别欺负我妹妹。”而后就迅速跑了。   贺之谦转身见安然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那目光没有一般女子初见外男的羞涩不安,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就跟他脚边的花草一般。这样纯好奇的打量目光一点都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他有些紧张起来。   “你真的是贺之砚?”安然疑惑地问道。   贺之谦连忙点头。来的时候祖母吩咐了,去了赵家,他就是贺之谦,哪怕是用骗的,也得把孙媳妇给祖母骗回去。   “你不是应该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安然有些疑惑。难道之前退亲只是贺夫人一个人的想法?而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贺之谦暗叹这个妹妹果然心思敏锐,不过是弟弟身边服侍的人来过一次,她居然就能把握住弟弟的性格脾气。这话贺之谦不好答,干脆就不作声。   安然又问:“你是自愿想娶我的吗?”   贺之谦想不到她问话竟然如此大胆,惊了一下,随后便半真半假地回道:“原本不是很愿意,不过现在……很愿意……”他觉得弟弟就算以前一直不乐意这件婚事,但见了赵家妹妹,一定会喜欢她的,不就变成乐意了?   安然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看在他还算实诚的份上,还是给互相一个机会了解一下吧,或许未来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我让你亲自来迎亲,是因为我知道你原本也不喜欢这桩婚事,而恰好我也不喜欢。我想,我们或许能达成共识。”   什么?她也不喜欢?   “什么共识?”贺之谦皱起了眉头。他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那我们可以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果你以后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们可以和离,我把贺家二少奶奶的位置让给她。”   “胡闹!”贺之谦沉着脸斥道,“婚姻岂是儿戏?既然拜了天地,便应该一辈子互相扶持,白头到老。岂能蒙骗老天、蒙骗长辈亲人把婚姻当做儿戏时时想着和离?以后和离这样的话不可再提!”   哈,貌似还算有点责任感?   安然也没有因为贺之谦的严肃斥责而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打量着他,直看得贺之谦有些脸红。暗忖:这姑娘怎么如此大胆?竟然就这样盯着他看。   “好吧,看你还算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那我们来谈条件吧!”安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你,你还要谈什么条件?”贺之谦之前还觉得自己这趟任务很容易达成,现在才发现这位赵妹妹虽然不是弟弟口中的粗鄙村姑,却实在有些难缠。   安然正色道:“请你认真听我说完,我是很认真地想告诉你我对婚姻的看法,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贺之谦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自觉的点点头。“你说吧。”   “你说婚姻是神圣的,夫妻双方应该相互扶持白头偕老,这个我很赞同,也很期许。但这一切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婚姻中,男女双方应该是平等的,相互尊重的。你觉得呢?”   贺之谦觉得她说得很对啊,夫妻双方要好好过日子,可不就得互相尊重吗?于是他点了点头。   安然见他赞同,便继续说道:“你看,既然夫妻双方是平等的,是应该相互尊重的,那么男人收侍妾通房的,是不是应该征求妻子的意见?”   “这个自然。”贺之谦点头,有规矩的人家都是如此。   “咳咳,”安然清了清喉咙,关键的地方到了,“有人曾这样比喻过,说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一个茶壶要配几个茶杯。可是,我的茶壶只能配一个茶杯!”   贺之谦听到前面的比喻还觉得新奇有趣,但听到她后面这句斩钉截铁的话,却不禁怔住了。她年纪不大,但那双眼睛却那样明亮那样坚定,让她在那一霎竟然那样耀眼。她,她这是不让丈夫纳妾?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你怎么说?”安然催促道。   贺之谦想着祖母订下的家规,想着祖母曾祖母对她的爱护,便点了点头。   咦,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见贺之谦答应得爽快,安然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贺之谦不禁对她笑了笑,红着脸解释道:“祖母有家规,我们这一房的儿孙,一律不得纳妾。所以,我爹爹没有,我也没有……”弟弟身边虽然有两个通房丫头,但以后可以打发出去的。   安然一副恍然之色。原来是这样。嗯,这样的家庭她喜欢。制定这个家规的祖母,她最喜欢了。   安然想了想,既然他前面都答应得爽快,便又继续说道:“这个,你看,我们才认识,相互之间都不熟悉。你能不能答应我,成亲以后我们暂时不要同房,等以后相互了解,相互喜欢了再……在一起?”   安然到底是个女孩子,说起这个难免脸红。到了最后一句,不但脸红心跳,连声音也越来越小。   贺之谦震惊于她的大胆,但看着红着脸却又一定要盯着他,等他给她答案的紧张样子,觉得又可气又可爱。赵家这个妹妹,竟然是个很有想法很大胆的姑娘啊!他想着弟弟对她的误解,只怕也要等相互了解以后才会跟她同房,便也答应下来。   “好。”   这个也答应了?   安然不禁双眼一亮,脸上便现出几分喜色来。   “啊呀,你可真是通情达理。”不自不觉中,安然对这个婚姻也就没那么排斥了。“好吧,我答应嫁给你了!以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完,安然就转身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出去了。   ☆、第七十一章送嫁,巧遇(全   安然跑出去没多久,安齐就回来了。   “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安齐拐着贺之谦的胳膊一脸的八卦道。   贺之谦面色发烫地看了他一眼,支吾道:“也,也没什么。她就跟我提了几条……几个建议,我都答应她了。”   “扑哧!只怕不是建议,是条件吧!”安齐看着这个准妹夫尴尬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要紧,等你以后习惯了就好。我这个妹妹有时候想法奇怪一点,但她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想着安然提的那几条,贺之谦可不敢应声。   安齐陪着贺之谦回到书房,当晚就陪着他一起睡了,也没回房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个妹夫好好说说话,尽量让妹妹以后过得幸福些。因此,这一晚他跟贺之谦说了很多妹妹的事情。从她小时候如何可怜差点病死饿死,到病愈以后如何聪明乖巧懂事,再到家里出事,她如何坚强,靠着刺绣维持生计等等。   当然,安齐也不是什么都说的,比如妹妹当初巧计救出爹爹,妹妹独树一帜的画,帮他们分析朝廷的局势,给他们的策论分析评分等等,这些秘密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书房里除了安齐购买的很多书籍,还有安然留下的练字的手稿,贺之谦看着她那笔的自成一家的字体,不由大为震撼。安然前世练的是赵体,赵体风格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这些年来安然除了写字画画绣花也没别的消遣,书法绘画倒是都比前世长进不少,竟然已得赵体精髓六七分,足以令人惊艳了。   “这是……她练的这是什么体?为何我竟从未见过?”   贺子谦一本一本翻看着,看着她的字从最初的稚嫩到成熟到如今的圆润飘逸,仿佛看到一代书法大师的成长史。   安齐很满意贺子谦的震惊,得意地回道:“妹妹说,这叫赵体!”   “赵体!?”   贺子谦看着眼前的字帖,想起之前安齐念给他听的那首诗,忽然就明白了她之前的大胆和自信。以她的才貌,一般男子只怕她也是看不上的。想到这里,贺子谦忽然有些不安,他有些担心二弟了。之前是担心二弟嫌弃然姐儿,现在他开始担心然姐儿嫌弃自己弟弟了。   &8226;   却说去年安齐中举以后,一家人回老家祭祖,也通报了安齐和安然的婚期。因此,安齐成婚的时候,老家大伯三叔小姑父堂姐夫连大姑姑和二堂姐都来了。顾宛娘虽然很不待见赵世荣和赵雨荷两人,但上门是客,又是夫家的客人,她不能赶人出去,只是招待的时候有意忽略,显得有些冷淡。   赵世荣自己心里有愧,再加上安然安齐两个对他并无二样,他心中释怀不少,也没放在心上。而大姑姑赵雨荷,安然就没见过比她更厚脸皮的人,她完全不管顾宛娘的冷脸,自顾自的说话,自顾自的吃东西,最后走的时候又拿又包,恨不得能将安然家全都搬到自己家里去。   现在安然婚期将近,老家的人提前几天便到了。女儿出嫁,自然娘家人越多越热闹才好,这次顾宛娘很热情地接待了大家,连大姑姑她都没给脸色看。   大姑姑看着安然的嫁妆,羡慕的啧啧称赞,又酸溜溜地说:“这么多的嫁妆,就是官家千金也不过如此了。我看当初南哥儿媳妇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陪嫁。哎呀,看来我们家齐哥儿真是出息了!以后可要帮衬我这个姑姑,等他表妹嫁人的时候,可别吝啬了。”   顾宛娘笑着没搭话,心道:我们齐哥儿成亲的时候,你抱着一匹红布就来了,走的时候至少抱了四匹花布走,还有面油腊肉什么的,差点装了半车。现在我们然姐儿出嫁,你又抱着去年从我们这儿收刮去的一匹花布做添妆,等过几天走的时候估计又要拉半车东西回去。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亲戚,等你女儿出嫁的时候,我至多让人带十两银子给你,也算对得起你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一次大伯居然没有来。   安然偷偷去问大堂姐安淑,是不是上次哥哥成亲大伯来的时候,娘亲对他有些冷淡,大伯生气了?安然觉得就是看大堂哥大堂姐的面上,她也得关心一下才行。   不想安淑却红着脸低着头半天没说话,但她又怕安然乱想,最后却是恼恨道:“不关你们的事,是他自己没脸出门!”   啊?啊?啊?没脸出门?这个是什么意思?安然心里隐藏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   看着安然满脸好奇,安淑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气恼地小声说道:“反正你马上就要成亲了,姐姐就告诉你好了。我爹他,他纳了个妾……”   “纳妾?为什么不直接娶了做妻?”安然疑惑了,这也没什么啊!既然王氏已经被休了,大伯就是另娶也是应该的啊!   “他……哎呀,他跟家里厨房上的一个寡妇好上了,还要娶她,我娘天天回去骂他,我和妹妹也不同意,他就将那个女人纳做了妾室。现在村里的人都笑话他,他都不怎么敢出门了……真是,都是当了祖父的人了,还这样不检点……”   安然想着,大伯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难道让他休妻以后当和尚?这事大哥离开前就应该想到的,早就应该给大伯另外找一门合适的婚事才对。   “其实,也该给大伯另外找个人的。那寡妇人品如何?”   “哼!”安淑冷哼一声道,“人品好能偷偷爬上主人的床?要不是她大了肚子,我们还不知道呢!”   啊,这个……安然暗自咂舌,这就是干柴烈火啊!只是大伯也是的,既然有了喜欢的人,正正经经娶回来不就是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反倒弄成现在这样被人背后说长道短。   安然不知道的是,赵世荣何尝不想正正经经把人娶回来?可是女儿不让啊!反而还将他说了一顿,好像他要是另娶就是为老不尊似地。而王氏不过刚刚听到一丝他想另娶的风声就天天上门来骂,他想打她吧,她一见他出来就开始跑。   赵世华一来觉得她也可怜,二来为了儿子的脸面,便没有追上去打她,谁知道这女人就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到最后,就弄成了这样。那寡妇蒋氏被他娶回去做妾,好歹也算有个正经名分。而且他也说了,以后不会再娶了,那女人在赵家也跟妻差不多。   “对了,二姐怎么没来?可是又有了?”去年五月安柔生了一个女儿,听说夫家不太高兴。十月哥哥成亲,安柔和二姐夫一起来的,安然见过二姐夫一面,貌似不是个稳重的人,看那眼神有些轻浮。   “可不是嘛!都三个月了。其实她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希望她这次能生个儿子吧。你到了贺家也是,要早点生个孩子才有依靠……”   “对了大堂姐,村里的兰花嫂子改嫁没有?”   “她呀……   安然带着大堂姐赶紧转移了话题,打听了不少老家的八卦,多少也缓解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唉,要嫁人了,她怎么能不紧张?   &8226;   因为贺之砚那么一闹,贺之谦出发的时间就有点晚了,到了赵家,不过住了两个晚上,第二天将嫁妆装上船,第三天一早就出发了。   顾宛娘准备了一千多两银子的嫁妆,除了没有田地店铺和庄子,其他家具衣料头面首饰等等都是用的最好的,搬上船的时候,将贺家的下人也看得双眼发亮,似乎很有些震惊。不是说赵家很穷吗?居然能置办这么多这样好的嫁妆?   舅舅家的添妆非常丰厚,包括江阳的一个宅子,一处田庄和五百亩的良田。如果换算成银子,比娘给她准备的嫁妆多多了。安然拿着单子,心里其实有些不安。她不明白,舅舅舅妈怎么突然就对她这么好了。难道就因为从此以后她的身份不同了?人家现在给你送这样的厚礼,以后真有了事情要她帮忙的时候,她能说不吗?   小姑父和大堂兄安南也送了添妆的东西来。   小姑父送的是合江县的一百亩良田及一套金玉满堂的头面。安然心中万分感激,小姑父这几乎都相当于自己嫁女儿了。一百亩良田可值一千多两银子呢!   安南让人送来的是在京城特意为她打造的一副珍珠头面,其中一支金丝莲花含珠钗非常漂亮,那颗粉色的珍珠足有拇指大小;那对银丝垂珠耳坠安然也很喜欢,那样式还是以前她设计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京城。她记得当时顾家的银楼没有这样好的珍珠,都是用的小珍珠来做的。但安南送的这个,用的珍珠全都是粉色的,大小也差不多,泛着粉色的光泽,衬得人的肌肤更加莹润细腻。安然决定等成亲第二天就戴这个去拜见长辈。   另外,安南还送了京城最好的面料四匹。这份添妆礼也算相当贵重了。   直到上了船,看着娘亲站在码头上的身影越来越远,安然才真正意识到她真的要嫁人了,以后就要离开娘亲了,一时间不觉泪如雨下。   安齐拉住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别哭,还有哥哥呢,哥哥会将你送到贺家,看你过得快快乐乐的才走。“   安然点点头,抱着哥哥呜呜呜哭了好一阵。原来小时候哄着哥哥娘亲说再多的好话也枉然,长大了还是得嫁人。难道以后真的就忘了哥哥,与一个古代男人生儿育女吗?想到这里,安然就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涩难受,哭得更厉害了。她不想忘了哥哥,不想嫁给别人,可是,这个时代决定了她不得不嫁……   昨天晚上,安然是跟娘亲一起睡的,顾宛娘红着脸支支吾吾地给她说了洞房的事情,听得安然想笑,虽然前世她和哥哥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但该懂的她早就懂了。然而现在想起来,安然却更想哭。   也不知道娘亲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跟她说这些的,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却要送到别人家去生活,去孝顺别人的父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婆母苛待……   &8226;   因为是逆水,船速度很慢,几乎完全靠纤夫拉动,安然听着纤夫整齐的船工号子,总算有了些惊奇,忙跑出来看。   ”这就是纤夫啊!“   贺之谦看着安然盯着岸边赤着身子的纤夫看得那样认真,不觉心里有些不自在。   ”江面上风大,回船舱里去吧!“贺之谦劝道,并悄然走过去,挡住她的视线。   安然一点没察觉贺之谦的意思,反而错开一步道:”我再看看那些个纤夫,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都说纤夫是最苦的了……唉,这样想来,其实我也是很幸福的了……“至少没穿成纤夫。   闻言,贺之谦面色微微一僵,有些欲言又止。   安齐看出贺之谦的在意,走过去小声对安然道:”那些纤夫都是男人,又没穿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是个女孩子,盯着男人看像什么样子?而且,你是新娘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呢,别给娘丢脸。“   安然这才恍然大悟,回头对贺之谦解释道:”这么远,其实也看不清楚。我就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拉纤的,书上说纤夫是天底下最苦的职业之一。“   贺之谦听她的意思,应该是看过不少书,不禁问道:”之一?还有那些职业也是最苦呢?“   ”还有挖煤的和打铁的。“   这时,贺家迎亲的媒婆过来,道:”新娘子站在船头可不太好,还是回船舱里去休息吧!“   安然无奈,为了不让娘亲丢脸,不让人家说赵家的姑娘不知礼数,只能回去。   安齐怕她无聊,跟着回船舱陪她。贺之谦迟疑了一下,没有跟上去。但很快安齐就找来,说三个人一起说说话才不无聊,也不理会媒婆的焦急和白眼。   贺之谦明白安齐的意思,可他不是真的贺之砚啊!奈何?   因在船上,又是逆水行驶平稳不够,看看书还行,要想写字画画什么的就不太好了,还不如马车快呢!只是她是出嫁,还带着这么多的嫁妆,马车可装不下,也只有坐船最方便了。   安然对西南边疆的情况很好奇,让贺之谦给她讲了很多夷族的事情,但听着听着,她又出神了。安齐知道她想起了小舅舅,也唯有暗自感叹。   贺之谦听了安齐小声解释,知道了原委,便立即将话题引开,尽量说些有趣的事情,很快又让安然高兴起来。   ”对了,你们坐船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岩棺和悬棺?“想起坐船行驶在长江上,安然忽然想起前世有很名的悬棺来。   ”什么官?盐官?专管盐道事务的官员?“贺之谦直觉她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安然解释道:”就是在长江两岸高高的崖壁上,古人的棺木啊!因为是在悬崖上的岩石上开凿出一个洞来放棺木,所以叫岩棺,有的是直接悬挂在悬崖上的,叫悬棺,还有些不是用的棺木而是用的船,放在悬崖上江河两岸悬崖的缝隙里,叫船棺。你们听过吗?“   ”……有这个吗?“   不但贺之谦不知道,连安齐也没听过。   安然趴在桌子上,黯然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听说长江三峡上就有。特别是大宁河小三峡沿岸很多。“前世安然去游三峡的时候,已经修了三峡电站,那三峡水位比以前涨了一百五十多米,看着也没那么壮观了。而那些悬棺也多被取出来放到博物馆里去了,只能看到一个长方形的缝隙。   ”啊,对了!以后我一定要去看看,现在的三峡一定很高很险!“   ”很高很险你还想去?“安齐打断她的话道,”再说了,你都嫁人了,还怎么去?“   安然忽然转身拉着贺之谦的胳膊道:”我们一起去呀!“   贺之谦略有些不自在,但眉头却微微蹙起,迟疑道:”只怕长辈们不会答应的。“就算是男子都有父母在不远游的规矩,更何况女子。   是啊,这个时代的规矩对女子要求太严格了。安然失落地放开贺之谦,忽然想起钱锐来。大哥哥以前曾经说过,成婚后要带她四处游山玩水的。早知道非嫁人不可,她还不如嫁给大哥哥呢!果然嫁个陌生人就是不好啊!   安齐看贺之谦脸色有些不好,赶紧道:”妹妹,女子都是这样的,成婚以后就要在家相夫教子了。“   ”我知道……“可心里如何甘心?竟然要一辈子被关在后院里。   ”以后,你去哪儿都要带我一起去!“安然忽然又抓住贺之谦的胳膊道。   贺之谦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只觉得又可爱又可怜,一时情不自禁,就点了点头道:”好。“   安齐看到贺之谦似乎已经对妹妹动心了,而平时对人又温和,不由放心不少。看来爹爹的眼光确实不错。   这时,玉兰泡了茶送上来。几个新来的小丫头很是殷勤,尤其是对贺之谦。   安齐冷着脸瞪了那几个丫头一眼,让她们都出去,转而对安然道:”你怎么就挑了这么几个轻浮的丫头?“   安然看着贺之谦笑道:”丫头轻浮不轻浮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丈夫是否也是轻浮的。“   贺之谦不悦道:”又胡闹!该管教的你就要管教。要是实在不好,发卖了重新买过就是。要不然就在前面的码头停下,立即让人去另外买过?“   安然讶然,没有这样严重吧?既然他没这个心思,又何惧丫头引诱?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   贺之谦苦笑。可是,他不相信二弟啊!唉……   &8226;   三日后的傍晚,他们在一个码头上停靠,也让人去岸上采买一些新鲜菜食。   安然在船上都呆烦了,提议道:”不如我们今晚去岸上吃饭?“   安齐抚额:”妹妹,你是在出嫁,不是出来玩的。“   安然立即垮下脸来。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真实生动,让贺之谦也有些不忍,迟疑道:”你想吃什么?要不然我们去岸上帮你带回来?“   安齐看贺之谦如此宠着妹妹,心里也很高兴,忙点头:”对,我们去岸上给你买。“   安然忽然蹙眉道:”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要是不上岸,就可能错过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吸引我。算了,你们吃着好吃的就帮我带些回来吧。“   安齐和贺之谦上了案,挑了镇上最大的酒楼,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一壶米酒慢慢地吃。   因为菜油的出现,如今多了很多炒菜,味道都还不错。   两人边吃边聊,忽然看到一行二十人气势不凡的人走进来。只见那些人行走间似乎都带着凛凛杀气,仿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簇拥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身材颀长,眉目俊朗,肤色微深,两道剑眉英气勃勃,隐隐透着无限的尊贵。   估计是因为人多,那些人也没有去楼上包间,直接就站在大堂里。看到这气势,识相的赶紧结账走了,慢一点的拿着人家给的钱也走了,很快就腾出三张空桌子来。   安齐和贺之谦一行不过四人,虽然他们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   安齐叫来小二结账,又问:”我们让打包的菜准备好了吗?“   小二热情地回道:”客官稍等。您要的酸笋炖鸡汤还差点火候,红烧鲫鱼马上给您做,这个菜放冷了就有腥味不好吃了。“   安齐点点头,给了钱,让速速准备好送上来。   就在他们不远处,杨彦听到安齐的话不禁好一阵失神。酸笋炖鸡汤,红烧鲫鱼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在这里,也有人跟她有一样的喜好吗?   ”爷,您怎么了?“   一名下属关切地问道。其他人都放下筷子,密切关注着杨彦。   杨彦轻笑着摇摇头,叹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她也喜欢吃那两道菜。“   一干下属们释然一笑道:”看来爷又想起景姑娘了。爷对景姑娘可真好。“   ”是啊,爷,您既然这么喜欢景姑娘,怎么不给她一个名分?“   杨彦苦笑着摇摇头:”等几年再说吧!“   ”还等?爷,不是我们催您,您看看跟您年纪一般大的,人家孩子都开蒙读书了。您总不娶妻怎么行?几年前您就说再等等,您到底在等什么啊?“独孤凯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   杨彦没有直接回答,只笑道:”爷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女人,怎么办?“   独孤凯哭丧着脸,嘟囔着:”爷自己不想娶妻不要紧,还把人家的名节都毁了,害得现在在京城里都没有好姑娘肯嫁我了……“   杨彦笑道:”爷都不急,你急什么?等过了三十岁再生儿子也不迟!“   ”不是吧,爷您真的要等到三十岁?“   ”爷您到底在等什么啊……“   终于,安齐他们要的菜好了,他和贺之谦亲自提着出了酒楼回船上。   ”研华兄,你说刚才那一行人是什么来头?“   贺之谦微微蹙眉沉思道:”看样子应该出身行伍,一个个身上都带着血腥气,也不知道来泸州做什么。那领头的人,身份相当尊贵,至少也是个将军。幸好然姐儿没来。“   安齐摇头道:”你别小瞧了我妹妹,她才不怕呢!等会儿我们回去可别提这个,免得她听了抱怨自己没看到。“   ”嗯,好。“   &8226;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自己喜欢的菜,安然还是吃得不香。她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心里乱得很。   ”哥哥,你们出去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情特别的人?“   ”没有。我们就是去吃个饭,也没去逛,上哪儿看到特别的事情特别的人?“   ”哦!“安然失落的一边拨弄着鱼肉中的小刺,一边黯然地想着,从前都是哥哥帮她挑鱼刺的。而且哥哥的厨艺很好,特别是鱼,因为她爱吃,无论是红烧清蒸还是酸菜水煮的,都做得极好。   与此同时,回到船上的杨彦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激动和烦躁。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就是安定不下来。   ”爷,您这是怎么了?“独孤凯跟随杨彦多年,自然能看得出今晚的王爷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杨彦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独孤凯一听,立即下去加强防务。   夜色降临,船上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被江风吹皱,缓缓荡开。白日的喧嚣慢慢远去,码头和江面都渐渐安静下来,晚风中传来小镇上打更的声音,余下再无其他声响。   所有人都睡着了,安然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好像猫爪似的,让人烦躁不堪,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还是三月初,月亮不过是弯弯的一钩,但天气晴朗,星光倒是璀璨。安然干脆起身开门,想要去甲板上吹吹风,顺便看星星。   然而,刚刚出门走到外面,就看到一道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的船上迅速跑过,目标是停在江心的一艘大船。   安然第一反应是鬼影?但随即就明白那是人。只见那些黑衣蒙面人似乎在江心的大船上拉了绳子,竟然像表演杂技似的,居然一路小跑着拉着绳子就过去了。   安然忽然放声尖叫道:”鬼啊!有鬼啊!“   黑夜里忽然听到女人的尖叫声说有鬼,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片刻之间,不但安然这条船上的人醒了,纷纷打开船舱的门出来,附近几条船的人都醒了。   ”谁啊?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儿鬼叫?“被吵醒的船夫们不高兴,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嚷嚷着骂起来。   但随即就有人发现了那些黑衣蒙面人,毕竟要过那绳子需要时间,还得一个一个过去。   ”啊,真的有鬼,看,那鬼在江上飘!“   ”哪儿呢?哪儿呢?“   ”看,江心那条船!“   ”才不是鬼,那是人!“   ”啊,杀人了!“   那些黑影有一部分已经到了江心的船上,与船上的护卫交起手来。虽然隔了一百多米远,安然还是能看个大概。当看到有人被砍掉头,有人被砍断胳膊,有的被捅出了肠子什么的,再闻到从风里飘来的血腥味儿,顿时当她觉得恶心得很,赶紧转身回房。   这时,安齐和贺之谦也出来了。安齐一把拉过安然道:”妹妹,你没事吧?刚才是不是你在叫?吓到你了?“   安然点点头,根本不敢转身去看江心上的打斗,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吓死人了,这可是真的杀人啊!“不是拍电视电影。   安齐赶紧将她拉到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别怕,离我们的船远着呢!“   贺之谦也道:”我立即让人把船开远点。“   然而,没过多久,就听贺之谦叫道:”不好了,那些杀人的蒙面人好像冲我们来了!“   安然一个机灵转过身来,就看到几个蒙面人提着大刀正杀气腾腾地向他们这条船冲来。准确地说,是向着安然冲来。谁让她刚才叫那一声坏人家”好事“的?   ”妹妹快走!“安齐将安然推开,紧接着便想找个什么东西暂时抵挡一下。   贺之谦立即拉住安然的手,将她带回房里,叮嘱道:”你就在房里,不要出来。我在外面守着!“说着,他就提着一个木凳子出去了。   安然听着外面的尖叫声,不住地在房里转着圈儿,好生后悔刚才不该多管闲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前世受到的教育占了主导作用,让她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尖叫出来,同时给江心船上的人提了醒。   ”哗啦——“   忽然一个凳子从船舱门口扔进来,将门砸得粉碎。安然吓坏了,尖叫一声赶紧找地方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黑衣人提着刀跳进来,直扑向她,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个小贱人!让你坏爷们的事!“   ……   &8226;   却说江心的船上住的正是杨彦一行。因为这天晚上他心绪不宁,独孤凯就吩咐了要加强戒备。若不是安然的尖叫扰乱了刺客的计划,虽然杨彦也不至于就会被杀,但肯定会多些麻烦和伤亡。毕竟安然那么一嗓子惊醒了无数人,其中就有在船上防守的。他们及时砍断绳索,让后面的杀手一时间赶不过去,这才能瓮中捉鳖,将过去的刺客全都杀了。   杨彦听到声音也没有出去,他相信自己属下的能力,现在出去反而让自己的人顾头顾尾的。等到外面的声音基本平息,他才出去,问道:”情况如何?“   独孤凯乐呵呵地笑道:”回爷,咱们有准备,没吃什么亏,只有几个轻伤。有个女人看到了那些刺客尖叫了一声,让咱们及时砍断了绳子,那些杀手没能全部过来,现在那些人恼羞成怒去找那尖叫的女人报仇去了。“   杨彦一听,忽然心中一紧,赶紧道:”快,立即靠过去救人!“   ------题外话------   上一章老夫人让贺之谦代弟迎娶那个地方有小修,昨天看得早的亲们可以重新看看。   这几天没有求票了,亲们还有没有?有的话就再支持点吧!   感谢这几天给俺投票送花送钻的亲们,也感谢在书评区留言的亲们。就算有不同意见,也是表达对书的喜爱,筝同样感谢!   ☆、第七十二章英雄救美   慌乱后退中,安然推倒了桌子上的油灯。那油灯倒地,灯油洒在地毯上,火苗一下子串得老高,火光将那刺客惊了一下,刀锋微微一偏,在安然胳膊上划拉了一下。   安然痛呼一声倒在床上,又顺手扯过床上的羊毛被扔向了刺客。那刺客的刀刃虽然锋利的划破了羊皮,但却将这刺客的身形阻挡了一下。   “该死的臭女人!”   那刺客怒骂了一句,挥开羊毛毯,正要再扑过去补上一刀,就听身后风声有异,他赶紧回头,正好迎上一道银芒。   安然见来了救兵,赶紧一个咕噜翻身滚到床底下,紧张地看着外面的打斗。   因为地毯着火,火光照得房间很亮,安然能清楚地看到救了自己的人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身形高挑俊美,身穿一套玄色绣暗红云纹的丝绸外袍,手中的长剑只怕真的有三尺,在火光中反射着一道道的银芒,很快就逼得那刺客手忙脚乱。   安然悄然松了口气,看来这位救命恩人功夫要比那刺客高出一截,她的小命多半能保住了。唉,她以后一定再也不乱管闲事了!   这时,外面的打斗声慢慢平息,她听到了哥哥和贺之谦的声音。   “妹妹?你怎么样了?”   “然姐儿,你在哪儿?”   安然听那声音很近,转头望向门口,就看到哥哥安齐和贺之谦两人正小心翼翼地想要避开刀光剑影以及越燃越大的火进来找她。   “哥哥,我在这儿,我没事。”安然连忙出声好安他们的心。   好在房间里只在中间铺了一块地毯,如今也只引燃了旁边的桌子,那木地板很厚,火势蔓延得不是很快。安齐和贺之谦两人总算是绕了过来,将安然从床底下拉出来,然后护着她就要出去。   这时,救命的大侠终于一剑穿心将那刺客杀死。他拔剑迅速后退,好似担心自己的衣服沾染上鲜血。临死之前,那刺客两眼翻白,仍费力地转身怒视着安然,胸口鲜血喷出老高,断断续续地低吼着:“都怪,你个……臭女人……”   安然见了,连忙扭身扑到哥哥怀里躲起来,可惜一时情急,扑错了方向,一下子扑到了贺之谦怀里。   贺之谦立即抱住她,迅速跑了出去。   刺客已全部伏诛,船上的人立即进来救火。   安齐见妹妹似乎无恙,便先去感谢救命恩人道:“多谢恩公仗义相救……”安齐已经认出了对方就是傍晚他和贺之谦在镇上酒楼里遇到的那些人。   独孤凯不等安齐说完就打断他道:“你们不必谢我,今晚倒是多谢了刚才那位姑娘示警。既然贼人已经全部伏诛,我们就回去了。”   说完,独孤凯对着安齐点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顺便将那些刺客的尸体也一起带走了。   安齐见此,也就不再多说,既然人家不肯与他们扯上关系,他也要识趣才好。更何况那人也没有说错,是安然示警在先才引来这场祸事的。   想到这里他就气得不行,疾步来到贺之谦的房间,对着坐在桌子前面的安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人家功夫好着呢,不用你烂好心也一样能将那些人杀了。就会逞能,现在好了吧?差点就被人家给杀了!你说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那么没脑子?那些刺客一看就不是普通贼人,他们的事情你也敢管?你不要跟我说你没看出来!”   贺之谦被安齐这一通火骂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安齐对安然这样凶过,但细细一体会,却还是能发现这顿骂里面安齐对安然的担心后怕。但他还是不赞同地护着安然道:“子贤你别骂她了。她还这么小,又没有经历过,刚才肯定也是被吓到了才会叫出来的。再说她身上还有伤呢,你就算要骂,也等她把伤包扎好了再骂吧!”   安齐一听安然身上还有伤,忙凑过去着急地问道:“伤哪儿了?去请大夫了没有?”   安然委屈道:“人家都吓死了,哥哥还骂人!哇——”   想起刚才的惊险,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安齐又是心痛又是着急,忙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到底伤哪儿了?”   贺之谦忙道:“伤在胳膊上,已经派人去镇上请大夫去了。”   安齐赶紧撸起安然的衣袖,看着她胳膊上已经凝血的那一道长长的伤口,心中好一阵后怕心疼,忍不住又是一通骂道:“现在知道害怕了?看你以后还逞能不?”   贺之谦看着安然雪白的胳膊上那一道狭长的伤口,也是后怕得很,却还是为她分辨道:“子贤你别骂她了,她都被吓坏了。”说着,他就坐到她身边,递上手绢柔声哄着,“别哭了,坏人都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都是我们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我们明天一早就开船,早点离开这里好不好?乖,别哭了……”   贺之谦也暗恨自己无用,那贼人一来,只一招就将他掀翻在地,他刚刚爬起来,又来了两个贼人,他不会功夫,差点被人砍成两半,怎么都冲不到她房里去救她。要不是独孤凯来得及时,只怕他也小命不保。   安齐犹不解气地骂道:“就是要骂得她知道害怕,以后再不敢管闲事才好!”   贺之谦却道:“我倒觉得然姐儿很勇敢,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不得不说,当贺之谦和安齐冲进安然的房间,看到她躲在床底下,受了伤却没有哭叫一声,一双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样的明亮动人。她的坚强勇敢与他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当时他的心就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暗忖原来世间还有这样勇敢的女子。而后,那贼人临死前愤怒的瞪视和咒骂让她害怕地转身抱住他,好像自己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又让他的心无限柔软起来,只想将她好好的保护起来,再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你就宠着她吧!她本来胆子就大得很,看你以后怎么办?”安齐气得跺脚,又着急地吼道,“怎么大夫还没到?热水也还没送来?”   因为安然房里着火,其他各处也因为刚才的打斗,弄坏弄乱了不少东西,现在船上的下人正忙着救火和清理打扫。   又过了一会儿,火扑灭了,船上也基本清理干净了,同时整艘船的伤亡和损失统计也很快报了上来。   虽然贼人凶残,但所幸他们的目标是安然,其他人只要躲闪得快,不挡他们的路,他们也没追上去杀人,因此只伤了五个人,其中一人还是自己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伤的。   与此同时,独孤凯也正向杨彦禀报道:“一共三十二人,全部伏诛,一个都没跑掉。”   杨彦轻轻点点头,又问:“那边船上伤亡如何?那位示警的姑娘呢?我看到好像有火光?”   独孤凯摇头道:“没死人。那位姑娘应该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过说来那姑娘胆子倒是大。我赶去的时候,她正扔了床上的羊毛毯挡了那刺客一下,后来我杀了那刺客,鲜血差点喷到她脸上,她也只是惊呼一声回身抱住她兄长,至始至终居然都没有哭。”   哥哥妹妹……杨彦又微微出神,从前有什么事,她也总是叫着哥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来。   “那艘船什么情况,知道吗?”杨彦忽然问道。   “之前就打听过,是去江阳的送亲船,那姑娘应该就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   “将我们的刀伤药送一瓶过去吧。既然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身上留下疤痕也不好。”   “是,属下这就派人送去。”   &8226;   安然虽然不知道独孤凯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那刀伤药一送到,她就洗去大夫留下的药,改用独孤凯派人送来的药膏。果然,这药膏抹到伤口上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次吃了个大亏,可是把她吓坏了,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砰砰直跳。   安齐不放心,这天晚上不顾媒婆的抗议搬了个凳子守在门外,让玉兰留下守在她床边。玉兰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就是睡地上也不听安然的去下面跟几个小丫头一起睡。她早就说过,贴身丫头就应该睡主子床下的踏板,这样才能及时帮主子端茶送水,才能保护好主子,可惜姑娘怎么都不肯听。玉兰知道,这些年来姑娘从未将她当成下人,而是姐妹。正是为此,她才更加自责没有保护好姑娘。   玉兰今年都十七了,安然本想将她留在家里让娘亲收了她当义女,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可玉兰不肯,说这辈子跟定了她。安然其实知道玉兰喜欢哥哥,可是哥哥已经娶了嫂嫂,她是不会让玉兰给哥哥当二房的。   贺之谦将船上的事情安排好,干脆也过来陪着安齐说话。   安齐看着贺之谦的样子,既欣慰又担心。   “你这样迟早要把她宠坏的。”安齐忽然笑了,“我就说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将她交给你,我总算能安心去京城了。对了,我看你才学不差,怎么会落榜呢?莫不是发挥得不好?”   贺之谦低着头,含糊道:“那房里又热又闷的,我还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苦头……”   安齐释然道:“我就说嘛,原来如此。你下一科干脆就在江阳考好了,永昌府的天气确实太热了。”   贺之谦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不是贺之砚,可是,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二弟啊!然姐儿,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又勇敢,又聪明,又可爱,又可亲……   虽然昨晚没睡多久,但安然一大早就醒了。   昨天就觉得心里烦躁得很,结果昨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今天起床心里还是跟昨天一样烦躁呢?   玉兰打了水来给她梳洗,又帮她梳了头换了衣服,天也不过刚刚蒙蒙亮。   早饭这就送上来了,安然怀疑那些下人自昨晚出事后根本就没有休息。   吃了早饭,天色才亮起来,如果是在山顶,估计就可以等着看日出了。可惜的是她们在江上,两边崇山峻岭把太阳都遮住了,估计不到辰时末都看不到太阳。   安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吧!这屋里气闷得很。”   玉兰没觉得屋里闷啊,但既然姑娘想出去,她也只能陪着。   昨晚很多人都没有休息好,吃了早饭,船就要起航了,除了值守的,其他的人都回房间休息去了,因此甲板上没有人,连那讨厌的媒婆也不在。安然靠在船舷上,看着清晨已经开始忙碌的小镇,看着那袅袅炊烟,目光慢慢转到江心那条船上。   昨晚看不清楚,如今看来,那条船应该是往下游去的。那船看起来也不大,外表一点都不显眼,只是船上的人一个个都高挑健硕,就跟昨天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是某个江湖门派?还是从军队出来的?   忽然,只见那边甲板上缓缓转出一个人来,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安然正想看看是不是昨晚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就听身后贺之谦道:“你受了伤,怎么还出来吹风?”   安然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在房里觉得有点闷,就想出来透透气。”   玉兰赶紧后退几步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回房去吧。要不我吹曲子给你听?”新娘子是不应该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看来她是真的不懂,以后得好好教她才好。可是,以后……他们还有什么以后?他到底不是二弟啊!   “好啊!”安然早就听说自己这个未婚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想,或许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而且,目前看起来他对她似乎也还不错。她想,或许娘亲是对的,至少这一路看来,她对这个未婚夫还算满意。   而在对面的船上,杨彦缓缓抬头遥望远山,当他的目光刚刚落到安然所在的那条船上时,正好她转身回头。不知为何,杨彦心里竟然涌出一丝淡淡的失落。他随即摇头笑笑,怪自己多愁善感。一个陌生的姑娘,就要嫁人了,他竟然因为没有看到人家而失落?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得笑话自己。   船起锚了,顺水而下,离那送婚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贺之谦带着安然回房去,玉兰送了点心和茶水上来,而后就出去守着门口。   未婚夫妻其实现在是不应该见面的,更遑论单独相处。但玉兰想,反正都要成亲了,让姑娘和姑爷多熟悉一下也好,以后感情也能更好些。因为昨晚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在补眠,那媒婆也一样,吃了早饭就回去睡了,倒是没有人发现新娘子和新郎官在一个房间里。   贺之谦从自己行礼中找出一只葫芦丝来,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呀,是葫芦丝!”安然惊喜道。   贺之谦震惊于她的见识之广,讶然道:“这个你也知道?你会吗?”   安然摇头:“只是以前听小舅舅说起过。说是声音很独特,很是婉转好听。”   贺之谦点点头,将唇凑到葫芦口,手指熟练的按在下面主音管的细孔上,悠扬的乐声便随之响起。   这是安然前世没有听过的曲子,仿佛将人带去一个世外桃源,天地辽阔、田野广袤、林木茂密、河流缓慢清澈蜿蜒向远方……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美好,只是隐隐的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非常的婉转动听。   一曲完毕,安然还久久沉浸在乐音里。许久才满脸赞叹地看着他,含笑感叹道:“真好听!这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啊!”   贺之谦见她喜欢,看到她眼睛里对自己的赞叹,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甜蜜。   当初他学这个,就没有人支持,都说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二弟还曾经为此嘲笑过他。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葫芦丝的曲子就喜欢上了,背着家人请了当地的夷人教他。那夷人见知县家的长公子喜欢自己民族的乐器,心里很高兴,虽然有些语言不通,但还是教得很认真。或许是因为贺之谦本身就有音乐底子,又或许他对葫芦丝是打心底里热爱,他学得很快,不过一年,就已经出师了。   可惜的是,除了家里的下人,从来没有人称赞他吹得好。父母兄弟,就没有人喜欢的。倒是祖母曾祖母还曾夸过一句好听,却又叮嘱他不可玩物丧志,得好生做学问才好。   后来娶了独孤氏,他也曾兴冲冲地吹给她听过。谁知道她当时含笑点头,背后却跟丫头埋怨他好好的琴不学,却去学那些夷人的低贱乐器,让他好生难过。   “你不觉得这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么?”贺之谦忍不住问道。   安然讶然道:“音乐是艺术的一种,是表达人类情感的一种方式,只有表达得好不好之说,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合适的音乐就需要用合适的乐器去表现它。作为表现音乐的乐器之一,葫芦丝或许有它本身的局限性,但怎么能跟高低贵贱扯到一起?你刚刚这首曲子就非常适合葫芦丝,堪称经典。或许千年之后,就能像现在的古琴的广陵散一般,成为葫芦丝的经典。”   贺之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心中很受震撼。音乐,艺术,她的目光竟然放得这样高远。也是,也只有这样的心胸,她才能兼容并蓄,博采众家之长,成为一代书法大师。想着她的“赵体”书法,他看着她的目光便不知不觉中带着无限的赞叹。   他觉得自己就是伯牙,终于找到了钟子期,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人。   “要不,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好不好?”安然前世没有学过乐器,哥哥好歹还学会了弹吉他,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学。她想着,反正穿到这里来又不用读书工作,成亲以后肯定会很无聊的,不如学样乐器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你愿意学这个?”贺之谦激动地问道。他明白,只有心里真的喜欢,才会想要去学,就好像他当年那样。   安然点点头,但随后又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道:“我这点伤不要紧的。你先给我讲讲基础,等明天我们再学怎么吹。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教我就是了。”   贺之谦脸色微变,慢慢低下头去,刚刚激荡的心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他们没有以后,他们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啊!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她这双清澈信任的眼睛?以后,她还能当他的知己吗?   “你怎么了?”安然看他忽然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啊,不会是昨晚你受了伤却没有告诉我们吧?你伤哪儿了?要紧不要紧?我们在下一个镇停靠一下,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贺之谦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轻轻摇摇头,说:“不要紧,可能昨晚摔了一跤,刚刚头有点晕。”   “不会是脑震荡吧?”安然立即着急了,“你赶紧躺倒床上去休息,不要乱动。让我想想,脑震荡有些什么症状来着?”安然不断地敲着自己的头,可惜就是想不起来。   贺之谦心中感动,忍不住抓住她敲打自己的手,却又像触电般很快放开她,安慰道:“你别急,我没事。真的,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昨晚没有睡觉而已。”   “没睡觉?你做什么不睡觉?”安然一点不知道昨晚有人给自己守门。   贺之谦侧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才道:“昨晚,我和子贤担心你做噩梦,就守在你门外。”   安然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感动来。她想,或许穿越女真的很幸运,让她总能碰到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之前的大哥哥钱锐,对自己默默关怀的表哥,现在又多了这位未婚夫。她想,他们或许真的能幸福一辈子。   感动中,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道:“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的。以后,也必不让你后悔。”   贺之谦情不自禁反握住她的手,然而看着她满含笑意和期许的眼睛,他却不知不觉中避让开去,欲言又止,那神情隐隐地竟然有一种绝望的哀恸。   “砚哥哥,你怎么了?”安然觉得他的目光好奇怪,仿佛过了今天,他们就要永别了似地。   贺之砚摇摇头,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答应了祖母要将她娶回去的。如果告诉她真相,她肯定会转身就走,立即与贺家退婚。如果退婚,难免不传出些流言蜚语,她以后的婚事必定受影响。还不如就这样,以后大家生活在一个府里,二弟发现她的好应该也会对她很好,而他……他也会竭尽全力护着她,或许她还能偶尔听他吹奏葫芦丝……   安然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难道他瞒着自己什么事?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安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贺之谦不敢与她对视,赶紧转开目光。   还真的瞒着她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安然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抓到了方向,迟疑地问道:“你,你该不会家里已经有了妾室了吧?”   不是妾室,是妻子,他已经有了妻子。而且独孤氏出身名门,又给他生了儿子,就算性格冷淡高傲些,也不能休弃。   贺之谦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回避。   安然心中一冷,声音也微微颤抖:“真的有妾室?几个?有孩子吗?”   “没有,不是。是,是通房丫头……”贺之谦及时醒悟,他现在不是贺之谦,他现在是贺之砚。贺之砚是没有妻子也没有妾室的。   安然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仔细想想,他已经二十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反倒奇怪。据说像他这样家庭的,成年以后长辈都会给他安排通房,免得他们往外面青楼里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是,是从小服侍你的人吗?几个?”安然迅速冷静下来。以前有过经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心里有没有人,以后还会不会有。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对她动心了,如果她不答应,以后应该不会有了吧?   “不是。是去年娘亲给的,外面找的人,两个……”贺之谦低着头,也不知道那话是如何说出口的。   不是打小服侍感情深厚的,还好。安然点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又问:“这么说来,是你娘一直不喜欢我想要退亲?”   贺之谦轻轻嗯了一声,但紧接着又补充道:“我也有不对。我听那些下人回来说,就误会了你……”   安然不禁露出一个苦笑。看来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娘亲果然是对的。要是当初她不故意表现成那样,而是将自己的字画随便带一幅给他,或许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然姐儿,你,会不会怪我?”   “当初也是我不对。我一直想着退婚,故意表现得那样……”安然摇摇头,想了想,忽然正色地看着他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会纠结这个,只要你以后……你能答应我,以后除了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吗?”   贺之谦看着她眼睛里的期许,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安然立即就笑了。只要他现在对自己有五分情意,她就有自信以后能将这五分变作十二分。只是哥哥,以后真的要忘了吗?要忘,她又舍不得;不忘,似乎又对贺之砚不公平。虽然她现在对贺之砚还只是感动没有爱情,但以后呢?以后若真的做了夫妻,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心吗?哥哥,我该怎么办?   “来来来,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安然拉着他坐下,又将葫芦丝递过去。想不清楚就暂时别想吧,一切顺其自然。   贺之谦说起葫芦丝,立即变得神采奕奕,眼中也全是自信和喜悦。   “你看,这三根竹管,中间这一根就是主音管,上面有七个孔,按住不同的孔,就发出不同的音。对了,你学过音律吗?宫商角徵羽知道吗?”   宫商角徵羽,安然满头黑线。她忽然凑近他小声道:“我不喜欢看宫商角徵羽,要不这样,我们用一些符号来表示这些音的高低好不好?我知道西方,就是波斯大食你知道吧?”   贺之谦点点头。这些年大隋越来越强大,也有很多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人从丝绸之路过来,据说来自西方,其中就有波斯大食那样的地方。   见他点头,安然继续说道:“我们就用西方的记音符号吧,等会儿我教你。可是你要答应我,这是我们的秘密,你谁都不要说,好不好?”   贺之谦立即点头答应。“好,我都答应你就是。但西方的记音符号真的好吗?”   安然立即让玉兰将自己的炭笔找来,又让贺之谦取出一张白纸来。她刷刷刷几下就画好五条平行直线,然后给他讲五线谱的记音方法。   贺之谦见这五线谱记音,不但音高音低一目了然,连快慢节奏都能表现出来,双眼不禁越来越亮。   “好,果真是好!然姐儿,你真是聪明博学,连西方的记音方式你都知道。”   安然尴尬地笑笑,说:“其实这个是我根据西方的记音方式稍微修改之后弄出来的,跟现在西方的记音方式还有些不同,所以才要你帮我保密的。”   贺之谦听说是她自己改进过的,对她更是钦佩不已。又见她生怕别人知道了的样子,更是觉得她淡薄名利,为人谦谨低调,堪为女子楷模。心中的喜爱之情越发泛滥开去,完全不受控制。   安然也记不得五线谱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了,不过肯定不是一步成型的。以前音乐课的时候老师似乎提过,最开始使用线谱记音应该是希腊,但那个时候可没有蝌蚪音符,而是用的字符。她实在担心贺之砚也是个博学的,若人家哪天真的找个西方人来问,她可就穿帮了。   之后的几天,安然教贺之谦五线谱,贺之谦教她吹葫芦丝,两个人都学得有趣。安齐不通音律,没有跟着凑合,而是给他们当起了门神,给他们做掩护。那媒婆盯得紧呢!   安然的伤有了好药,几天后就好得差不多了。她学葫芦丝也学得快,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吹奏单音了。   虽然贺之谦有意放慢了船行驶的速度,可婚期早已经定下,他们还是在三月十一那天到了江阳码头。   嫁妆什么的,就直接送去了贺府,安齐安然兄妹俩则先去舅舅给她做陪嫁的那个宅子暂住一晚。因为嫁妆已经送去贺府,赵家也得派人跟过去瞧着安放收捡,安然不放心别人,也只能让玉兰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一起去。   贺之谦将他们送回陪嫁的宅子休息,便匆匆赶回贺府。   老夫人和太老夫人见他回来了很高兴,还大大地将他夸赞了一番。可是贺之谦心里却很难受。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她就要跟二弟拜堂成亲了。   想到拜堂,贺之谦忽然想起一个大问题来,不禁头冒冷汗。   “奶奶,不对,我们忘了一件事。”   “怎么了?我们忘了什么了?”老夫人仔细想了想,没问题啊。   “奶奶,我们忘了齐哥儿是跟着来送嫁的,要是看到明天去迎亲,跟然姐儿拜堂的换了人,只怕他会不依的。齐哥儿可是很疼然姐儿的。”贺之谦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齐哥儿认可了他,要是看妹夫换了人,他绝对会带着安然转身回去的。   老夫人仔细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将齐哥儿请来,好好跟他说清楚?”   贺之谦摇摇头,痛苦地回道:“奶奶,您不知道,齐哥儿和然姐儿因为我们家之前的慢待,其实一直是想退婚的。然姐儿她……”   老夫人忽然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你见过然姐儿了吧?这姑娘怎样?你娘跟你兄弟一直嫌弃人家出身低,怕没有教养。想不到人家嫁妆这样丰厚,可把你娘吓了一跳!呵呵!对了,依你看那姑娘人品相貌如何?”   贺之谦低着头,一时间竟然有些迟疑。他竟然不愿意别人知道然姐儿的好。可是,理智到底战胜了情感。只听他感叹道:“奶奶,然姐儿聪明勇敢善良,是个极好的好姑娘,她的才学见识只怕不在齐哥儿之下。我不担心二弟不喜欢她,我只担心她被我们骗了,会不会不依……”   老夫人想了想,又让人去看二公子病好了没有。照说新娘子都接来了,贺之砚这病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可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好似装病竟然装上了瘾,就是不肯病愈。   老夫人听了下人的回报,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大哥帮他拜堂吧!”   贺之谦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强烈的喜悦来。他还可以跟她拜堂……但随后,这喜悦又变成了苦涩。他欺骗她越多,她今后便会越发恨他吧?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多么希望她是真的嫁给他啊!   ------题外话------   本来是想写到拆穿骗局的,可紧赶慢赶还是没写到那里,时间又到了,只好先更新了。   第七十三章退婚了   却说玉兰带着四个小丫头和两个婆子一起随嫁妆来到贺家。   安然这位二少奶奶出身寒门小户这贺家的人都知道,但他们没想到她的嫁妆竟然如此丰厚,竟然与大少奶奶也相差不远了。就是他们贺家的姑娘出阁,估计嫁妆也就这样了。要知道,大少奶奶可是独孤家族的嫡女啊!   来看嫁妆的人多了,有些闲言碎语便暴露出一些问题来。玉兰越听越震惊。   她们说什么?   二公子病了?她家姑娘是来冲喜的?那迎亲的是谁?   玉兰觉得不对,想派个小丫头回去给姑娘通风报信,谁知却给拦了回来。玉兰正要闹,就被老夫人的侍女请了过去。   老夫人当然不会说自己的孙子看上了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想退婚,她只说贺之砚病了,不能到合江县亲迎,又担心赵家没有脸面,所以才让贺之谦代弟亲迎的。在当时,兄弟帮忙迎亲的事是常有的。   玉兰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全都变成了愤怒。   “你们这是骗婚!我们家姑娘不会答应的!我这就去告诉我家姑娘,我们这就回合江县去!我们不嫁了!”   老夫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你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你能替你家姑娘做主吗?再说了,一个姑娘家,退了亲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我们这样,可全是为你家姑娘着想的。”   玉兰差点没气笑了。安齐还说贺家老夫人如何如何好,以后一定会爱护姑娘的,原来是这么一个顽固还自以为是的老太太。   “老夫人,方才是奴婢一时情急,失礼了。”玉兰对着老夫人行了礼,神态恭谨道,“奴婢玉兰,是从小就跟着我家姑娘的丫头,就是在赵家最落魄的时候,奴婢也没有离开。奴婢曾听我家大少爷说过,说贺家老夫人和太老夫人是最明理最宽和最仁慈的老人家,说我家姑娘到了贺家,老夫人和太老夫人一定会对她好的。”   老夫人这才点点头。现在看来,这丫头还算知礼,想来主子应该也不差。   “老夫人刚才的话奴婢又细细地想了一遍,不难听出老夫人是维护我家姑娘的,奴婢在此谢过老夫人了。”玉兰又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满脸含笑地点点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齐哥儿那孩子老太婆是很喜欢的。想来,齐哥儿的妹妹人品相貌肯定也不差。你放心,你们家姑娘到了我们贺家,有老婆子和太老夫人在,没人敢欺负她。”   “多谢老夫人对我家姑娘的爱护。可是,”玉兰话锋一转,“自来新郎有事生病什么的,让兄弟代为迎娶也是有的,可这应该事先说清楚吧?不然我们家姑娘会误会的。老夫人最好在拜堂前告诉我家姑娘一声,不然要是我家姑娘误会了,生出事情来,倒是不好了。”   老夫人见玉兰说的与贺之谦说的差不多,多少也了解了安然的性子,心下不由也迟疑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将齐哥儿请来,我们好好说说清楚吧!”老夫人答应下来,让玉兰先回去。   玉兰见老夫人答应了,心下稍安,赶紧去新房,让赵家带来的丫头婆子们赶紧收拾东西,以她对自家姑娘的了解,这婚事肯定不成了。得做好回去的准备。   却说老夫人这边,玉兰走后,她心中仍然有些迟疑,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齐哥儿?还是等明天再说?   这时,吴氏得到消息赶来,听清原委,心中却颇为不屑道:“娘啊,您真是多心了。那赵家可是巴不得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肯娶他们就该偷笑了,还有什么好闹腾的?您不知道,那齐哥儿是个好的,可是他妹妹就……唉,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这样了。”   “先前谦哥儿说,然姐儿的才学不在齐哥儿之下,三年前之所以那样,只是想退婚罢了。”老夫人半信半疑,相比之下,老夫人还是更信任孙子一些。   吴氏嗤笑道:“娘,这话您也信?赵安齐这次乡试可是考的头名,然姐儿只是个女孩儿家,小的时候跟着父兄认几个字就不错了,这些年来又忙着生计,她什么时候跟她哥哥一起读书?”   老夫人一想,似乎也对。如果然姐儿真是想退婚,知道了真相只怕还真的就不肯嫁了,可是他们请帖都发出去了,难道让宾客们明天来看笑话?如果然姐儿不想退婚,就是现在暂时瞒着她,等她进了贺家的门,就算在后院闹一下,应该问题也不大。   想到这里,老夫人下定了决心,还是暂时不告诉齐哥儿好了。   却说这天晚上贺之谦回到自己院子里,因为心里装着事情,神情一直不太好。   独孤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是怎么了?见了我们母子就这副样子。就算我这个妻子不得你欢心,好歹儿子可是你的骨血。”   贺之谦原本就心情不好,妻子还要跟他闹,让他不禁更加烦心。只好停下脚步问道:“这些天我不在,家里一切都还好吧?孩子还乖吧?”   “还不是就那样。有什么好不好的?”独孤氏见他并不像从前那样温和耐心地过来哄她,反而皱眉,不禁冷哼一声就走了出去。   贺之谦知道她的性子,也不管她,自己去洗漱。   洗漱之后回到房里,他又去隔壁厢房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儿子,而后才回正房。内室里,独孤氏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见他进门也没招呼一声。   贺之谦也习惯了她这样,自己脱了外裳上了床。   独孤氏见他居然无视自己,心里更是恼恨,上了床也不说话,打定主意今晚不让他碰。却不料贺之谦居然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平躺着,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着了,哪有要碰她的意思?   独孤氏愣了一下,心中更是恼恨,他这是给她脸色?哼,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罢了。想她独孤世家的嫡女,姐妹们不是嫁到皇族就是嫁到王侯之家,偏偏自己嫁了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居然还敢给她脸色看,当即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贺之谦闭着眼睛,听到妻子的冷哼声,想起成婚一年多来,自己对她温和耐心,她怀孕以后也没有收通房,一直就守着她。可她自恃出身名门,看不起他这个知府公子,难得给自己一个好脸色。以前不觉得,此刻想起安然的娇俏可爱,不觉更是心冷。   想起安然,自然就想到与她在船上相处那几日,想着她对他的赞赏信任和依赖,他觉得她对他应该也是有意的。可是等明天拜堂以后,她回到新房却看到床上躺着另外一个新郎官,她会怎么想?她该有多么伤心失望啊!   不,不行!他不能这样做!虽然他自信二弟知道了她的才华也会对她好,可是她的心意呢?她还能像之前信任依赖自己那样信任依赖二弟吗?他们真的会幸福吗?   想到这里,贺之谦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起身,匆匆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独孤氏忙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睡吧,不要等我。”贺之谦匆匆回了一句,就出了门。   贺之谦让人开了院门,套上马车连夜来到安齐他们的宅子里。   赵家的人早就睡下了,刚刚睡着就听到敲门声,心里的火气自然腾腾腾往上冒。   值夜的披了衣服出来,没好气地问道:“谁啊?这都多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赵家的下人一直很少,就是安齐中举以后,安然买了一批下人,也没怎么调教。这下人见主家宽厚,自然就有些松懈,素质也不怎么好。这样的事情在大家族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是我,我是贺家大公子贺之谦。”   这一次,他不是代替弟弟迎亲骗人的贺之砚,而是来认错请罪的贺之谦。   值夜的听到是贺家的人,忙开了门把人引进去。他只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怎么这贺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长得这样像呢?   家里来了客人,下人们立即起身忙活。烧水的,泡茶的,去请主子安齐的。   安齐也是刚刚睡着,听说贺家大公子来了,还觉得奇怪。这么晚了,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可是贺家大公子,他也不认识啊!   赶紧穿上衣服出去,来到客厅,看到贺之谦,他先是一愣,而后便笑道:“研华兄,这么晚了,可是有事忘了说?我这些下人看来不教训不行了。竟然跟我通报说贺家大公子来了,还唬了我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贺之谦站起身来,看了看厅里的下人,带着几分沉重对安齐道:“让他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安齐见贺之谦面色沉重,也意识到真有大事,便将下人都打发出去,而后急切地走到贺之谦身边问道:“研华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贺之谦愧疚地看了安齐一眼,忽然抱拳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子贤,为兄有愧。今日特来请罪!”   安齐赶紧将他扶起来,着急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啊!”   “子贤,其实,我不是研华,我是贺之谦,字公瑾。研华是我二弟。”贺之谦红着眼睛看着安齐,这两句话说得极慢,极艰难。   安齐震惊得头脑发晕,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不是贺之砚?你是贺之谦?”   贺之谦点点头。   安齐怒吼道:“那为什么去迎亲的是你?”   “我二弟,他,他生病了,卧床不起,祖母让我代他去迎亲……”   “那为何你到了赵家不说清楚?”   “我们担心然姐儿知道新郎生病没去亲迎不肯嫁……”   “生病?卧床不起?怕是装的吧?他不肯娶我妹妹是不是?”安齐很快醒悟过来,“好一个信义传家的名门望族!我算是把你们都看清楚了!该死的你一路上竟然还跟我妹妹亲亲我我……”   安齐越想越怒,忽然扑过去冲着贺之谦的脸就是一拳头,而后手脚并用,对着他的脸,胸口、胳膊、腿一阵乱打乱踢……   贺之谦没有还手,就站在那里让他打。   等安齐打累了,停下来,才发现贺之谦脸都被他打青了好几处。   “你怎么不躲?”安齐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贺之谦苦笑道:“是我对不起然姐儿。”所以挨打是应该的。   “你还有脸提她!”安齐恨不得再给他一拳。“说,你们到底想如何?为什么你半夜过来?”   “祖母说,让我明日代替二弟拜堂,等拜堂以后再告诉你们真相。可是今晚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我想着然姐儿明天知道了真相该有多么失望愤怒,该有多么伤心难过。我,我就来了……”想着总算在拜堂以前将真相告诉了安齐,贺之谦终于放下了心中沉甸甸的愧疚,释然一笑。   “算你还有点良心!”安齐冷哼一声道,“回去告诉你家老夫人,贺家这样的高门望族我们赵家高攀不起,明天的婚礼取消,我明日会亲自上门去退亲!”   “子贤,我觉得,都到了这一步了,嫁妆已经送进了贺府,请帖都发出去了,要不然听听然姐儿的意思吧。其实我二弟也不是很差,他才思敏捷,我也是有所不及的。不如让然姐儿和他见一面,解开误会,其实他们真的很般配……”这话说得很漂亮,可是贺之谦心里却仿佛有一把刀在绞一样,痛得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将这段话说出口来。   安齐冷哼一声,但没有立即反驳。这事还得妹妹做主才行。不过,他也会劝着妹妹去一趟贺家亲自见见那个贺之砚。毕竟是父亲定下的婚约,又到了即将拜堂这一步,就再给贺家一个机会吧!   “你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和妹妹一起去贺家拜访老夫人和太老夫人。”   “子贤,帮我向然姐儿说声对不起吧!我只恨……”他只恨当初父亲为何不将然姐儿定给他。“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贺之谦转身离去,萧索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化作一片漆黑。   安齐却还不能睡觉。他立即去安然的房外叫她。   媒婆就住在隔壁,听到声音忙起身点了灯,还在屋里就抱怨道:“我的举人老爷嗳,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姑娘就要出嫁了,虽说你们是亲兄妹,可这半夜里敲妹妹的门算怎么回事啊?”   安齐恼怒道:“闭嘴,你要睡就睡你的!明天有没有婚礼还难说得很!我正要跟我妹妹商议退婚的事!”   “什,什么?退婚?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婚?明天就要过门了,怎么能退婚?”那媒婆一听,急了,赶紧穿好衣服开门出来。要是这个时候退了婚,她的红包没了是小事,她的信誉只怕也完了。   屋里安然听得震惊,已经起身穿衣服了。   安齐怒视着媒婆道:“为什么退婚,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个媒婆是怎么当的?你是不是贺家的同谋,一起来骗婚的?”   媒婆立即叫起撞天屈来:“哎哟我的赵老爷嗳,这话到底是怎么说的?你们赵家和贺家不是自幼订下的亲事吗?怎么会是骗婚?到底是哪儿出了错啊?”   这时,玉兰开了门,请安齐进去,那媒婆也跟着钻了进去。安齐要赶她出去,她也不肯,非要听个明白不可。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安然也震惊,怎么说贺家骗婚呢?   安齐恼恨道:“刚才贺之谦来过了,就是之前去迎亲,和我们一起回来那个。他根本不是贺家二公子贺之砚,而是大公子贺之谦!”   “什么?”安然震惊地站起身来,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却笑了出来,“也好,给了我们理由去退婚。对了哥哥,那个贺之砚为什么没去提亲,而是贺之谦去的?”   安齐将贺之谦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媒婆听完,不禁抚掌道:“哎呀,是啊,上个月就有流言说贺家二公子病重,还在传赵姑娘克夫呢!我还奇怪,那天跟贺家的人一起去合江县迎亲,怎么看着贺公子好似一点病都没有的样子,原来是大公子啊!不过,这新郎病重不能亲迎不能拜堂的时候,让兄弟代为亲迎拜堂也是有的。”   安齐冷笑道:“新郎病重,让兄弟代为亲迎代为拜堂的确是有的,可人家都要跟女方说清楚,没听过直接冒充新郎的。”   那媒婆讪讪地笑笑,说:“这不是新郎官生病了,怕你们不肯嫁过来嘛!”其实这样骗婚的多了去了,只要把人骗进门就行了。谁知这次居然就提前穿帮了呢?   安然轻笑道:“只怕不是真的生病,而是想退婚呢!若他想退婚,明明白白告诉我,难道我还会死乞白赖地嫁给他不成?居然弄这样的招数,还毁我名誉,污我克夫,这口气迟早要找他贺家算清楚的。”   安齐也点点头。是啊,不能这样便宜了贺家。   安齐要跟妹妹商议如何对付贺家,自然不方便让媒婆在一边偷听,便赶她回房去,这才小声问道:“妹妹,你打算怎么做?既然你决定了,不如明天你就不去了,哥哥直接过去帮你把这婚事退了就是!”   安然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都说女人是小心眼儿,他们贺家既然这样,我怎么都要回报一二的。我定要让那贺家追悔莫及才甘心!”   安齐眨眨眼睛,却不知道妹妹到底想做什么。   安然嫣然一笑道:“哥哥回去睡吧,明天就知道了。”   安齐许久没有见过安然这样轻松调皮的笑容了,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里也一下子放松下来,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安然和安齐一大早就起床来,虽然昨晚睡得晚,却只觉得神清气爽。两人吃了早饭,打扮好,这才赶紧坐了马车往贺家去。   今天,安然穿着一身水红色锦缎绣鹅黄色折枝兰花的半袖,领口袖口滚着一圈儿白色兔毛,露出里面月白色绣银丝细云纹的衫子,下身是一条葱绿色百褶裙。她头挽垂挂髻,正中戴着一朵三重花瓣的金丝莲花,花(和谐)蕊全是小珍珠串成,行走间花瓣颤颤巍巍的摆动着,髻端上插着一对小珠钗,带着那对长长的银丝珍珠耳挂,衬得整个人有如珍珠般莹润娇媚,又贵气逼人。   安然原本就生得好,又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这些日子还天天用鸡蛋美容,使得皮肤白里透红,好比三月之桃;她再将眉毛稍稍修饰了一下,画上眼线,弄一点点眼影,使得那双眼睛看起来越发水润灵动;她又在唇上抹了一点粉色的胭脂,带着少女健康的色泽,只需一个浅笑,便好似春花初绽般清新亮丽。   安齐看到安然的打扮也不禁被她晃花了眼睛。   “妹妹?”   “怎么样?好看吧?”安然对着他娇媚一笑。   “我,我怕那贺之砚见了你这个样子不肯退婚怎么办?”安齐觉得,自己的妹妹就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姑娘。那贺之砚除非是个傻子瞎子,否则怎么可能放弃妹妹这样的绝色佳人?   “呵呵,别担心,我要隔着一道屏风跟他说话,等他说了退亲我才与他见面,让他后悔一辈子去!哼!”   “好!这才是我妹妹的性子!”安齐叹道,“娘亲的顾虑虽然也没有错,可是哥哥真觉得那个贺之砚配不上你。如果是贺之谦嘛,倒还勉强可以与你匹配。”   眼看就要退婚了,这次娘亲不在,再无人可以阻拦,安然心情极好,忍不住调笑道:“哥哥,这次我们退了婚回去,娘亲肯定要骂死我们的,你怕不怕?”   安齐不以为意道:“反正不想退都退了,让她骂一顿出出气也无妨。”   “呵呵,哥哥,我今天真高兴。我真想一辈子都跟哥哥和娘亲在一起,谁也不嫁。”安然干脆挽着哥哥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像小时候那样,又亲密又依赖。   安齐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道:“哥哥也舍不得你嫁人。我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给谁我都舍不得。要是你嫁了人却让人欺负,哥哥会心痛死的。”   安然拍开他的手道:“现在不许捏,要是捏花了我的妆怎么办?妹妹今天可是存了心要让贺家的人惊艳一把的。叫他们看不起我,本姑娘还看不起他们呢!”   “你还化了妆的?怎么看不出来?来,哥哥看看!”   “就是要看不出来才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本姑娘丽质天成!”   “你本来就天生丽质好不好?”   “当然!”   “呵呵,呵呵呵呵……”   玉兰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一对笑得如此高兴的兄妹,实在想不出来就要退婚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难道姑娘真的还念着钱家大少爷吗?听说钱家大少爷现在已经是位将军了呢!   到了贺家大门前,只见大门外已经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扎上了红纸做成的大红花,依然是一派娶亲的喜气样子。   安齐先跳下马车,让人去通报,这才回身将安然扶下来。   此时,安然已经带上了白色的帷帽,那一层白纱将她的面容遮挡了七七八八,一直垂到膝盖,但并不影响她视物。   却说昨晚贺子谦回去以后就不顾夜深找了祖母和母亲,又去贺之砚“病床”前跟他说了。   老夫人听贺之谦的意思是赵家多半要退亲,不禁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们两个年轻人都不愿意,就等明天见了面再谈吧!老婆子也想看看这位赵姑娘究竟是怎样一位才华横溢的绝代佳人,竟然看不起我们砚哥儿!”   虽然老夫人对安齐的印象不错,也怜惜安然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亲,但说到底,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好,老人家自己怎么骂他不成器都成,可别人要是敢嫌弃,那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吴氏一直想退亲的,可如今看这样子真要退亲了,可明天的婚礼都准备好了,她又烦恼如何向人家解释。   至于贺之砚,他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当即就“病愈”了,还很快想出办法来为母亲分忧解难。   “娘,不如明天婚礼照常举行,只要把新娘子换了就成。您看如何?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姜家,虽然仓促了点……”   吴氏立即打断儿子的话道:“你不用说了,娘是不会同意你娶姜家那个丫头的。不过有个秀才的父亲,家世比赵家还差,还经常抛头露面的,名声比男人都响,这样的女人岂能为妻?要是那丫头识趣,肯给你做妾,娘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你想娶她为妻,那是白日做梦!”   “娘!那姜姑娘可是江阳才女,也是书香门第,为什么就配不上你儿子?我都不介意她家世差了,您总计较人家出身做什么?”   贺之砚拉着吴氏还要哀求,吴氏却板下脸来道:“好了,你不用求我了。这件事情,你求也无用。你的婚事,娘也做不了主,得听你爹的!好了好了,你看看现在都多晚了,明天还有那赵家的要来退亲,还要派人去各家报信,真是……”   吴氏气冲冲地走了,贺之谦久久地看着贺之砚,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走了。这样的二弟真的配不上然姐儿。可是,二弟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么妒忌他……   第二天一早,吴氏、独孤氏都陪着老夫人等赵家的人上门来,贺之谦贺之砚兄弟在偏厅里等着。   老夫人也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起床。刚刚用了早饭,就听人通报说赵公子和赵姑娘到了。   不但三位女主子,就是服侍她们的丫头婆子也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一个婆子引着三个人先后走进了大厅。   走在前面的安齐老夫人很熟悉,吴氏却是第一次见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赵安齐看起来的确不错,人才好,气质佳,要是她相女婿,第一眼也会喜欢的。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后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身上。   只见那少女身材高挑,因为带着帷帽,却看不清容貌。   安齐当先一步上前给老夫人请安,而后又对吴氏道:“这位就是贺伯母吧,侄儿有礼了。”而后是独孤氏,“给大嫂请安!”   老太太见安齐一如往常般带着温和的笑容,神态恭敬,以为他并不打算退婚,心情也一下子好起来,赶紧道:“好孩子,别多礼了。这就是然姐儿?快过来祖母瞧瞧!”   安然缓缓取下头上的帷帽,在众人的吸气声中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   “赵氏安然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而后,她又向吴氏和独孤氏见礼道:“然姐儿见过贺伯母,贺家嫂子!”   而后,她才抬起头来,对着老夫人浅浅一笑。   直到这时,老夫人和吴氏等人才醒过神来。她们无论如何想不到,赵家那样的家庭竟然能养出这样出色的姑娘来。她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朵春天初开的花,看着她的笑容,就好似春风拂过,刹那间百花齐绽。   然而,这姑娘令人惊叹的不仅仅是容貌。在这一刻,容貌已经成了次要的东西,要紧的是她的气度风华。她的笑容自信而温和,她的气度高贵而又谦逊有礼,绝不是一般小门小户能养得出来的。若不是她是跟着安齐进来的,又说了自己是赵家的安然,只怕她说自己是八大世家的嫡女都有人信。   吴氏暗忖:就算是当年独孤氏进门,也不及眼前这少女风华气度的一半。   老太太也是满脸愕然:这姑娘的气度,别说给她当孙媳妇,就是嫁到王侯之家,也是能般配得上的。她现在相信孙儿的话了,只怕她还真的看不上砚哥儿。对了,刚才她就称呼她是老夫人,称呼吴氏为贺伯母,难道说她已经决定了要退亲?   “然姐儿,我们贺家何德何能,能订下你做媳妇儿。快过来,坐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这到底要怎样的水土才能养育出这样灵秀的人儿来。”   一句话,老夫人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贺家是不想退亲的。也是,见了安然这样好的人才,除非脑子有问题才会想着退亲。别说老夫人了,就是吴氏也后悔了。   其实吴氏一直反对这桩婚事也不为别的,就是担心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她认为赵家没落,赵家的姑娘又是个村姑,哪里配得上自己的才貌双全的儿子?看如今眼见为实,安然才貌如此出众,她自然就后悔了。   安然敛衽行礼道:“多谢老夫人抬爱。然姐儿惭愧。听说贺家二哥哥卧病在床,也不知道如今好了没有?这婚事是先父生前订下的,若非到了万不得已,赵家也不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今日然姐儿不请自来,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二哥哥,不知道可方便?”   老夫人一听,以为还有希望,便连连点头道:“方便,方便。来人,快去将二公子叫过来!”   “慢!”安齐忽然阻止道,“不如我亲自去请二公子吧!还请老夫人准备一架屏风,让二公子和小妹隔着屏风说话吧!老夫人您看可好?”   老夫人原本想着只要砚哥儿过来见到然姐儿,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却不想齐哥儿竟然不让他们见面。可齐哥儿的要求又不好驳。即便是未婚夫妻,没有成亲前也是不宜见面的。   老夫人只能妥协,立即让人将里间一架屏风摆出来,将这大厅隔成前后两部分。   安齐这才起身出去,跟着丫头一起去偏厅里请人。   偏厅里,贺之谦和贺之砚都等得有些着急。听说人来了,便一直等着老夫人传唤。贺之砚还好奇地问丫头赵家姑娘长什么样子,谁知几个丫头都摇头,说赵家姑娘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   贺之砚暗忖:不给人看,肯定是长得难看了。   贺之谦见安齐进来,忙起身见礼:“子贤,你来了。”   安齐对着他点点头,又抱拳鞠躬客气地说道:“还请公瑾兄见谅,昨晚一时激动,公瑾兄你无碍吧?”   贺之谦苦笑道:“子贤你不必如此。本就是为兄的错。”   安齐又对着贺之砚赞道:“二公子好人才,果然不负永昌第一公子之名。”   贺之砚听了,下巴微微一抬,带着几分得意道:“过奖过奖,赵贤弟也是一表人才,听闻赵贤弟是泸州乡试解元,改日有机会一定要向贤弟讨教讨教。”   贺之谦听安齐的话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要退亲的了,不然不会对他们如此客气的。   “二公子,舍妹有几句话想亲自问过二公子,还请二公子坦承相告。”   贺之砚道:“那是自然。”   于是,一行三人又回到大厅里。   见到厅里那架屏风,贺之谦便知道安然是担心二弟见了她的容貌不肯退亲,而贺之砚却更加坚信安然容貌粗鄙,所以怕自己看。   贺家两兄弟隔着屏风向里面的老夫人和吴氏请了安,而后贺之砚便道:“听赵贤弟说赵家妹妹有话问我,现在就请问吧。”   安然声音低落道:“安然自知容貌粗鄙,配不上二哥哥。今日前来,也是想问个明白,还望二哥哥坦承相告。”   贺子砚神情倨傲道:“嗯,妹妹请问。我据实以告就是。”   安然略带迟疑道:“听说二哥哥一直想退亲,不知可有此事?”   贺之砚脸上略有些不自在,但想着事已至此,多半是要退亲的,不如让那村姑死了心才好,便老实答道:“是二哥哥对不起妹妹了。不过我确实认为,当初父辈为我们订亲之时,我们年纪尚有,如今大了,未必合适。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退了婚,妹妹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安然唇角轻扬,声音却更加凄苦道:“二哥哥所言极是。安然也有自知之明,更不愿耽搁了二哥哥的金玉良缘。前次二哥哥的人前去赵家退亲,娘亲不允,倒是耽搁了二哥哥,还望二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贺之砚不以为意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屏风后面,老夫人暗叹自己孙儿愚笨,被人牵着鼻子走尚不自知。到现在,她也已经明白,赵家是真的想退亲了。   这时,只听安然又以一副泫然欲泣的声音道:“二哥哥想退婚安然理解。可是,二哥哥不该装病坏我名誉。二哥哥这样,让妹妹以后还如何嫁人?”   贺之砚想不到她连自己装病让人传谣言都知道了,心里一时有些着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又生怕她借此由头赖着他,慌忙道:“妹妹别气,此事都是二哥哥的不是,我会向人说明,定不会有损妹妹清誉的。再说江阳距离合江县甚远,妹妹只要不在江阳找夫家,应该是无碍的……”   “闭嘴!你竟然如此下作!竟然还让人传这样的谣言,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过世的赵伯父?如果对得起我贺家百年声誉?”老夫人见孙儿上当,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自然着急。紧接着,她又对安然道:“然姐儿别担心,等你进了门,小两口一起出门,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安然冷笑,老夫人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可惜贺之砚不领情,居然急切地嚷道:“不,奶奶,不是说了要退亲的吗?我不想娶她,她自己刚刚都答应了的……”   老夫人恨不得出去给那个蠢蛋一个耳光,安然却已经接口道:“二哥哥放心,妹妹不会赖着你的。请二哥哥让人准备文房四宝,我们这就写退婚书吧!”   “好!”贺之砚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来人,传文房四宝!”   贺之谦看着二弟那高兴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这时,老夫人沉重惋惜的声音传了出来道:“砚哥儿,你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安然怕老夫人说太多,立即道:“二哥哥说了要退婚,可是会反悔?”   贺之砚昂着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妹妹放心就是,我贺研华说过的话,从来算数,绝不言悔。”   “好!”安然笑道,“那就请贺伯母将婚书准备好,我们写了退婚书,还请贺伯母将当年我父亲留下的婚书赐还与我。”   这时,文房四宝送上来了。贺之砚立即让人研墨铺纸,他要写退婚书。   这时,只听安然道:“既然事情都谈妥当了,这退婚书还是我来写吧!请老夫人让人把屏风搬开。”   老夫人一听就明白安然是想让自己孙儿后悔,但她想着也该让那小子长点脑子了,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怎么行?便点头吩咐人搬开屏风道:“来人,把屏风搬开吧!”   两个婆子上前来,很快将屏风收了抬开。安然盈盈浅笑地走到哥哥身边,兄妹两个相视而笑。   却说贺之砚见屏风搬开了,也好奇地想要看看那个村姑长什么样子,却不料这一抬头就失了神。这几年来,他自忖美人也见过不少,却不料竟没有一人能及得上眼前的少女。那明媚的笑容,恬淡大方的气质,哪里像村姑了?   安然见文房四宝都准备好了,便施施然走过去,对贺之砚嫣然一笑道:“二哥哥,这退婚书还是让我来写吧!二哥哥是男子,又出身高门,以后定能有名门贵女相配。妹妹我出身寒微,要是坏了名声,可就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贺之砚看着安然的笑靥,不禁有片刻失神,只觉得心跳得比往常快了许多,等他回神,安然已经在纸上写下了“退婚书”三个大字。   那字体圆润飘逸,一看就知道不凡。他不禁失声赞道:“好字!好字!”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上前去看。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向来心高气傲,能让他赞好的可不多。吴氏扶着老夫人,也跟着过去看,心里也是好奇得很。   只见安然不假思索地在纸上写道:“婚姻之约,本为结二姓之好,当以信义为先,方可患难与共,互相扶持。现有江阳贺氏与合江赵氏,乃父辈十年前订立之婚约,然今贺氏背信弃义在前,蒙蔽哄骗在后,又假传谣言败坏女方名誉,实有违婚姻之义,故今日双方约定解除父辈所订之婚约。今日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立书人,赵氏女安然,祁丰十九年三月十二。”   安然一气呵成地写下来,那一笔字不说龙飞凤舞,却是笔画圆润端丽大方自成一体,竟然是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贺之砚只见了字,根本没心思去看安然写的到底什么意思,只不住地感叹:“好字!好字啊!这字体势紧密,隐隐有王右军之风;又姿态朗逸,啊,妹妹可是学过魏碑?这字已经自成一派,妹妹若有更多书法传世,便可当得书法界一代宗师了……”   老夫人差点被他气乐了,不由骂道:“现在知道你妹妹才貌不凡了?如今都要退婚了,人家写得再好,与你有甚相干?”   贺之砚这才醒悟过来,他看了看那张退婚书,又看了看容貌清丽气质不俗的安然,不由悔恨不已。要是他听了父亲祖母大哥的话,老老实实将然姐儿娶过来,以后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她写字?   这退婚书自然是一式两份,因此,安然写好一份,又提笔再写了一份。   “二哥哥,请签章吧!”安然将笔递给贺之砚,又对吴氏道,“兹事体大,还请贺伯母为我们见证。”   贺之砚提起笔,看着安然几度犹豫。他后悔了,他不想退婚了行不行?   安然见了,不由轻笑道:“二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犹在耳呢!”   贺之砚听了不觉脸上发烫,无奈之下只能在退婚书下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掏出随身荷包里的印章盖上。   “贺伯母,您请。”安然又催着吴氏落笔。要知道,很多时候当事人自己退婚是无效的,得有长辈的签字才成。   吴氏见事情已无法挽回,儿子又已经盖了签章,也只好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手印。   紧接着,不等安然提醒,安齐就走过来,代表赵家家长签字盖章。   如此,这退婚书便能生效了。   安然收起一份,小心地吹干墨迹折叠起来放进随身的荷包里。另一份留在案几上,贺之砚已经抢过去,当成心肝宝贝一般举在手中摇头晃脑地品评着。   “婚姻二字结构极佳,笔画端丽……这个江字笔画匀称,一气呵成,好……”   安齐也将贺家的婚书退还给贺家,同时讨要妹妹的婚书:“还请贺伯母赐还妹妹的婚书。”   吴氏无奈,只能取出准备好的婚书还给赵安齐。   安家展开看过,确实是父亲的字迹,便小心地收起来,这就打算告辞了。   安然见解决了贺之砚,又见贺之谦站在一边,便走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后悔死你   看着贺之谦脸上好几处青紫,安然微微蹙眉,缓缓走过去,敛衽行礼道:“昨晚是兄长鲁莽了,还请贺大哥见谅。”   贺之谦立即回礼道:“是大哥欺瞒在先,不怪子贤生气。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安然如此打扮,竟然比离开合江那天穿大红嫁衣更好看。今天的然姐儿,就是一个无意间坠落凡间的小仙子,美得高洁,可望而不可及。   安然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道:“多谢大哥昨夜告知真相……”   贺之谦看着她目光中的欲语还休,只觉心痛难忍。心底不自觉地就冒出一句话来--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他满脸惭愧,心中黯然道:“本就是贺家的错,是我不该欺瞒你们。”   安然忽然又转身对玉兰招了招手。众人这才看到玉兰手里抱着个盒子。   安然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葫芦丝取出来递给贺之谦,含笑道:“这是贺大哥随身之物,小妹特意带来还给贺大哥。感谢师傅这几日的教导,今后徒儿定会勤加练习,只盼有一天也能吹出师傅那样的天籁之音来。”   贺之谦接过来,略摩挲了一下抱在怀里,强笑道:“妹妹你天分比我高,以后肯定能做出更好的曲子来的。妹妹不但字体自成一家,在音乐和诗词上的成就也是非凡,或许有一天,妹妹的才名会传遍天下。有你这样的弟子,说不得以后倒是我这个做师傅的要跟着沾光了。”   贺之谦原想着难得遇到知音人,就将这葫芦丝送她了,却不想她却谨然守礼,他的东西,她居然一样都不要。也是,她是个好姑娘,是不能随便要男人东西的,更何况这是他用过多年的旧物。   “师傅过奖了。徒儿心无大志,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诗词也好,音乐也罢,不过是怡情之物。艺术若为名声所累,反倒失了本心,难成大器。这样的话,还请师傅以后莫要再提才好。”安然施施然道,一副不重名利的淡泊神情,却更让人觉得她才华横溢超凡脱俗。   贺之砚听到这里,忙上前来问道:“妹妹还懂音律和诗词吗?大哥见过妹妹的诗词?念一首给我听听?”   贺之谦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赵家妹妹可不是那什么江阳第一才女,她的诗词不过是怡情之作,岂能外传?”而后,他又对安然道,“妹妹放心,答应你的事情,大哥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安然这才点点头,又想起自己曾经要求过他的事情来,只能再次敛衽行礼祝愿道:“之前种种都是误会,有些事情还请师傅不要放在心上。徒儿在这里祝愿师傅与师娘夫妻恩爱,白头到老,一生安康。”   贺之谦只觉得有一把刀扎在胸口,每跳动一下,就抽痛一次,但他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能面色如常地躬身还礼道:“为师也愿你一生平顺,心想事成。”希望你能找一个真正懂你的、能疼爱你一辈子的夫君……   大厅里这么多人,也都是人精,难免看出些端倪来。独孤氏更是恨得银牙紧咬。难怪昨夜对自己如此冷淡,原来是心里有了别人。   老夫人也觉得头疼不已,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谦哥儿明知道自己是代兄弟去迎亲的,怎么会……竟然还教人家吹那什么葫芦丝,还将随身之物送人。谦哥儿向来稳重,怎么这次处事却如此轻浮?唉,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安齐见事情都办完了,便告辞道:“今日之事也是源出误会,只可惜走到这一步已经难以挽回。安齐代母亲向老夫人和贺伯母致歉,我们兄妹这就告辞了。妹妹的嫁妆,我们明日会派人来搬,还请老夫人贺伯母多担待。”   兄妹两个告辞出去,上了马车,安齐便忍不住问道:“妹妹,你那退婚书写得好!要是给我写,只怕不能写得这样漂亮还将责任全都推给贺家。你看到贺之砚那傻样子了吗?居然捧着那退婚书不住地品评着。哈哈,妹妹,你说他会不会将你写的退婚书当成宝挂在书房里天天看?”   安然想起贺之砚先前的样子来,也忍不住好笑。她重重地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如果他真的喜好诗书,只怕真会当宝贝一代一代传下去呢!”   “他一定后悔死了。挂在书房里每天的看,看一遍后悔一次。”听到这里,玉兰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安齐也深以为然的点头,又笑着对安然道:“妹妹这法子不错。要是我们大吵大闹的,两家脸上都不好看,那贺家只会庆幸没有与我们结亲。现在这样,却让他们后悔一辈子去。就算以后那贺之砚娶了妻,若不能胜过你五分,在贺家人眼里,她就不如你。以后还得想起你来,还得后悔。”   安然扭头,下巴微微一扬,不无得意地说:“那是当然!本姑娘今天精心打扮了也不是让他们白看的。”   安齐看着她那得意样儿,不由揽着她的肩膀大笑不已。他的妹妹向来聪明得很,岂能白白吃这么大一个亏?自然应该找些场子回来才对。   “对了,你跟那贺之谦说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吧?我以为你很喜欢那葫芦丝,不会还他了。”   安然挽着哥哥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眯着眼睛惬意地吐了一口在浊气道:“我是喜欢,可我不能自己去买吗?何必用那臭男人用过的东西?”   安齐听得好笑,不由欢喜地揉揉她的头。   安然生气地拍开他的手道:“人家今天为了弄这个发髻容易吗?又给我弄乱了。就不能让我臭美一天?”   安齐抱着她只是笑,只觉得自己的妹妹是天底下最最可爱的女孩子。现在她可以不用嫁到贺家了,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会这样高兴,比他中举、比他成亲时还要高兴百倍千倍……   “对了,那贺之谦在船上都答应过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这个,安然不禁神秘一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而后就捂着嘴笑起来。   安齐不禁满头黑线,怒视着她道:“你,你,这样的话也你敢说?他居然还应了你?你说他今天那样子,是想信守承诺呢还是真的当是误会就这样过去?”   安然歪着脑袋想了想,摊摊手道:“我想不出来。哥哥你是男人,不如你从男人的角度分析看看。”   安齐细细地想了想,也跟着摇头道:“当初他明明知道你们没有未来,却还是陷进去了,今天又那样一副不舍的样子……我看他即便不能信守承诺一辈子,但短时间内只怕是丢不开你的。我说妹妹,你不会是有意提醒他那些约定的吧?你这样会不会过了一点?我怎么觉得他那样子很可怜?”   安然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我跟他说了不要放在心上的呀,我还祝他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呢!你看看,你妹妹心多好?”   安齐扶额叹道:“你不这样还好,你这么一说,又装出那样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来,他不记你一辈子才怪!其实要我说,公瑾人还不错,至少昨晚他赶来跟我们说明真相了不是吗?要不然等你今天入了洞房才知道嫁错了人,我看你怎么办!妹妹,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了?”   她做过了吗?安然蹙眉想着,谁让他骗她来着?他明知道不是她的未婚夫,却与她那样亲近,丢了心也是活该!要是她心智不坚,真对他动了心,伤心一辈子的可不就是自己?   却说贺家拜堂这天临时取消了婚礼,之后又传出退婚的消息,自然是江阳百姓最好的谈资,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贺之砚的“知己好友”们纷纷上门道贺他抗争成功,与姜姑娘好事将近。谁知道进了贺之砚的书房,却看到一个眼睛发红,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异常憔悴的贺之砚。这哪里还是他们认识那个风流倜傥才思敏捷的贵公子?   “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对呀,不是说退婚成功了吗?”   “难道你装病被老夫人知道,被罚了?”   贺之砚摇摇头,指着墙上的一幅小字道:“你们看!”   “咦,这是什么?怎么这样小……嗯?退婚书?”   “啊,这是二公子你跟那赵家村姑的退婚书!”   “咦,不对啊,这上面说立书人赵氏安然,好像就是你那村姑未婚妻?她会写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你们别说,这手字还真不错……”   几位狐朋狗友虽然实际上没多大才气,但到底是读书人,字的好坏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这越看,他们就越觉得这字好看,左看右看竟然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反而使自己越发沉溺下去,不由纷纷赞道:“好字!好字啊!居然自成一家!”   “这真是那村姑写的?”   “这哪里还是村姑?那姜姑娘号称江阳第一才女,那字当初我们也还觉得好,可与这位赵姑娘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大家说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风流倜傥的贺二公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二公子可是后悔了?”   “唉,为了瓦砾,丢了美玉。要是我,我也得后悔。”   “对了,那赵姑娘长得如何?不是说粗鄙得很么?”   说起女子的容貌来,男人都是一副德行,所有人都满脸期待地看着贺之砚。   贺之砚苦涩道:“我自十六岁开始混迹花丛,自忖阅人无数,却无人能及她半分风华。”   “啊!竟然还是个美人?”   “哎呀,二公子,这回你可失算了!”   “是啊,你不是派人见过那赵姑娘的吗?他们怎么骗你啊?早知道是个美人,就算不识字也可以教她嘛!”   “若能得这样的美人为妻,红袖添香,该是何等风流迤逦啊!”   ……   贺之砚瞪着这群狐朋狗友,恼恨不已。当初不就是他们怂恿他与家里抗争,还给他出了装病散谣言的主意吗?要是不是他们,他说不定早就妥协了,哪里会走到这一步?   为了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姜姑娘,退了父亲早年订下的婚事,不但错失一位绝代佳人,还让贺府声誉蒙羞,叫贺之砚如何不悔?他想起赵家妹妹的话,诗词音乐只是怡情之物,不肯为名声所累,不觉茅塞顿开。   以前父亲也说过他整日弄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是不务正业,他心里总是不屑,以为父亲自己在这些方面不擅长,这才看不得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那天听了然姐儿的话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汲汲营营如此在乎名声,哪里还能成就大道?父亲说得不错,枉他自以为聪明,确实不及赵家妹妹五分啊!   却说独孤氏看出丈夫与那赵安然神情不对,心中暗恨不已,平日里不由得对贺之谦更加冷淡。   贺之谦与她说话,她不是不答就是冷嘲热讽的,让贺之谦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冷。本来贺之谦心里对独孤氏是有愧的,觉得自己一个有妇之夫心里却放着另一个女人,还曾经是弟弟的未婚妻,如何对得起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他已经准备以后一定要对妻子更加温柔体贴的。但独孤氏变本加厉的冷漠到底寒了他的心,她都嫁给他了,儿子也生了,却还是打心底里看不起他,让他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似的。是个男人,谁受得了?   贺之谦想起安然看着自己的崇拜信任的眼神,越发衬得妻子冷漠高傲,不需要他。他越来越觉得妻子与然姐儿差得太远,慢慢的竟觉得自己爱上然姐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此,贺之谦干脆搬去书房里住,每天除了去看儿子,也懒得跟独孤氏说话。他曾经应过一个女子,除了她,再不会有别的女人,他想做个信守承诺的君子。尽管,她已经不会在意了……   不说贺家婚事取消被人议论,只说安齐找齐了人手,找好了船,第二天就上贺家去将安然的嫁妆全都搬上船放好,隔天就启程回合江县。   来的时候是逆水,船走得慢,这次回去却是顺水,不过四天就到了。   顾宛娘听到通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儿子说了要在江阳多住几天才回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然姐儿?然姐儿不会这么远还回门吧?不是说了不用回门的吗?   她疑惑地走出去,却看到下人不断搬着箱子家具进来,细细一看,却正是自己给女儿置办的嫁妆,惊得她差点没晕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顾宛娘愤怒地迎上一对儿女,抓住女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到女儿还是姑娘装扮,不由跺着脚道,“让你给你妹妹送嫁,你竟然就这样把她带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安然赶紧扶着娘亲的胳膊道:“娘,您先别急,我们进屋去说。”   顾宛娘推开女儿,怒气冲冲地回身就走,还边走边道:“是,你们都大了,翅膀硬了,不要娘管你们了。我还问什么,反正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能自己做主了……”   “娘,我们不是不跟您商量,而是事情紧急,我们来不及跟您说啊!”安齐一边解释一边追上去,死死地扶着娘亲的胳膊,怎么都不放。   顾宛娘挣脱不开,也只好随了他。回到大厅里,她坐下来,不顾自己还在喘气,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事情自然不能照实说,安然知道,按照娘亲的性子,要是照实说,她肯定会让她留在贺家的。所以,安然制止了想要出声解释的哥哥,又让大厅里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自己开口解释道:“我和哥哥到了江阳,住在了舅舅陪嫁的那个宅子里,谁知半夜贺之谦找来……对了,娘,贺之谦就是之前来迎亲的那个,他不是贺之砚而是贺家长子贺之谦。他说因为贺之砚不肯娶我,装病卧床,所以贺家老夫人才让他冒名顶替来迎亲的……”   顾宛娘听到这里,两道眉毛已经深深地皱起来了。装病卧床?   安然又道:“可是,眼看第二天就要拜堂了,那贺之砚还是不肯起床与我拜堂,贺家老夫人还想让贺家大哥跟我拜堂……贺家大哥觉得不妥当,贺家大嫂也不乐意,所以贺大哥就告知了我们真相。女儿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了,然后找了媒婆来问。娘您一定想不到媒婆说了什么!”安然气呼呼地说。   “那媒婆说什么了?”顾宛娘听得着急啊!怎么女婿忽然就变了人呢?她看着那么好的年轻人,原来不是自己的女婿?这贺家也实在太过分了!   “那媒婆说,贺家二公子看上一个青楼名妓,想娶回家,贺家老夫人不答应,他就装病不肯娶我。不但如此,他还放出谣言,说女儿克夫,现在整个江阳都传遍了。娘,我可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安然便应景地捂着脸哭起来。   听到这里,顾宛娘想杀了那贺之砚的心都有,焦急地问道:“后来呢?”   安然哽咽道:“后来,哥哥就上门质问,那贺之砚也不装病了,明着说要娶那青楼名妓当二房,说要是我答应,他就拜堂,我不答应,他就不娶我。哥哥一听,怒了,说什么都不答应,又回来问我。女儿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就和哥哥一起去贺家退了亲……”   “好一个贺家,实在欺人太甚!你爹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跟那样的人结拜,还将心肝宝贝许给个纨绔,害得我的女儿好苦……贺家的人真不是东西,背信弃义不说,还背后泼人家污水,那样的纨绔公子,也就配青楼名妓……”顾宛娘拍着身边的桌子,站起身来不住地转着圈儿骂贺家的人。   安然和安齐对视一眼,赶紧低下头去。娘亲需要发泄,就让她骂吧!过一会儿他们再劝劝就好了。   顾宛娘骂了一阵,又红着眼睛去安慰安然。   “然姐儿你别担心,我们有退婚书,都是那贺家不对,以后娘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胜过那贺家十倍百倍!”   安然感动地点着头,抱着娘亲假哭了一阵,而后便提出来:“娘,不如我们跟哥哥一起去京城吧?”   顾宛娘迟疑了一阵,却不大肯离开这里。   在这里,毕竟还有她的亲人在,要是去了京城了,要回来就不方便了。   然而,顾宛娘下一句话却差点将安然吓死。她说:“对了,你走了没几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从京城来的,说是仰慕你爹爹的才华,想要借阅他的手稿。”   “是什么人?”安然着急地问道。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长得挺俊的,说话也温和,就是他身边那护卫看着有些吓人。”   安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就是三皇子了!不是说他去边疆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爹爹?   “那他有没有说他姓什么?娘您把爹爹的手稿给他看了吗?”安然不住地回想着,爹爹的手稿是她亲自收拾的,里面应该没有什么让三皇子看出来的吧?   “他说他姓杨,排行第三,让我称呼他杨三公子。你爹当初也没留下多少手稿,你不是都收在一个箱子里了吗?我全都给他看过了,不过好像他看完有些失望,摇摇头就走了。”   安然听到这里,这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顾宛娘见了,不由疑惑道:“然姐儿,难道你知道那位公子是谁?”   安齐也道:“我送妹妹出嫁的时候,有一天傍晚在一个小镇上的码头停靠,我和贺之谦去镇上的酒楼吃饭,曾见过一位公子,估计就是他。他带着的那群手下个个都身手不凡,贺之谦猜测说多半是军中的人,说那位公子多半是位大将军。”   安然轻叹道:“贺大哥猜得不错。我估计那位公子就是当今三皇子,曾在边疆戍守近十年的平王殿下。”原来是三皇子,难怪那天晚上那些刺客刺杀不成那样恼怒想杀了她泄恨呢!啊,不好,难道她又搅和进皇子夺嫡中去了?那可是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看来那京城不去也罢,也得交代哥哥不要跟三位皇子走太近才好。   “啊?竟然是位王爷?可是,可是他找你爹的手稿做什么?你爹过世都这么多年了。”知道了杨彦的身份,顾宛娘便不觉有些后怕起来。还好那天她听说有人赏识自己的丈夫,心里高兴,一直对王爷很客气。   安然轻笑道:“听说当年爹爹乡试的策论连皇上都夸赞的,或许王爷以为爹爹还留下一些好的治国之法呢?”   顾宛娘听到这里,想起赵世华,忍不住又是伤心又是骄傲。   安然见了,又赶紧和哥哥一起来哄她。   顾庭芳听到消息过来,看到顾宛娘和安齐安然母子三人又是哭又是笑的,不觉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进门都快半年了,虽然姑姑对她也好,可她总觉得不管丈夫还是小姑,都拿她当外人,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顾庭芳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连玉兰那个丫头都比不上。回去跟娘说,娘别的都不担心,只让她要尽快把家里的当家权拿过来。杨氏知道赵家以前是然姐儿当家的,可现在然姐儿都出嫁了,媳妇儿当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可是谁能想到然姐儿居然没嫁成,又回来了。   而自从安齐表明了暂时不跟顾庭芳同房,就搬去了书房住,两个人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对。顾庭芳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丈夫特意娶回来帮他照顾姑母的。   既然没嫁成,安然回来以后,第二天就去舅舅家说明此事,又写了信让人送给老家的大伯三叔小姑父和大堂姐几家。   信里,安然自然是说得很清楚的,拜堂之前就退了婚。可别人不知道啊!王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言半语的,就到处嚷嚷安然刚刚嫁过去就被人休回来了。于是,老家也很快起了流言,不管赵家人怎么解释,人家就是认准了谣言才是真相,直将赵世福气得想出去打人。   安然犹豫着要不要将舅舅和小姑父添妆的陪嫁还回去,顾宛娘却摇摇头,说既然已经给了她,就是她的了。再说,她这次虽然退了婚没嫁成,但到底是要出嫁的。也没有给人添妆添两次的,就当是提前给了。   因为安齐要赶着去京城,而顾宛娘又不肯走,安然又不大敢去,顾庭芳是想去而不能去,安齐也只好自己带着个小厮走了。   却说当初安然出嫁的时候,那嫁妆可是很出了一番风头的,如今不过十几天,居然又拉着嫁妆回来了,自然让人猜测不已。   于是,不过几天,赵家姑娘出嫁就被休了回来的谣言就传遍了合江的大街小巷。一开始,大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好好的姑娘,举人的妹子,怎么刚刚嫁过去就给休了呢?但随后不久有从江阳回来的人便带来了详细的消息,说赵家姑娘克夫。这边刚刚议定婚期,那边贺家公子就病倒了,这不,刚刚把赵家姑娘休了回来,人就好了。   这流言传得似模似样的,还真有不少人相信,等顾宛娘知道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一气之下就病倒了。   安然和顾庭芳整日衣不解带地服侍她,又说了好多话开解她,可她心中忧虑女儿的未来,解不开心结,这病就一直不见好转。   安然知道娘亲是忧心自己的将来才这样的,想了想,只好劝道:“娘,要不我们去京城吧!京城离这里远,到了京城就不会有人知道我退过婚的事,我们还能跟哥哥在一起照顾他。过了年嫂子就十七了,也该跟哥哥圆房了。虽说哥哥是一片好心为了嫂嫂的身体着想,可哥哥一个人在京城一住就要三年,难免嫂嫂不多心啊!”   顾宛娘想着这也是个办法。   “可是娘这身体,唉……”   “所以娘您一定要好起来啊!女儿的未来可指着您呢!还有,您就不想早点抱孙子吗?您早点好了,我们早点去京城,您才能早点抱孙子啊!”   或许是心里有了期盼,安然照顾又细心,到了六月初,顾宛娘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却说自从安然克夫被休的谣言传开以后,赵家连个下人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安然想着之前买的那几个小丫头似乎也不太安分,又打定了主意要去京城,便陆陆续续将家里的下人打发了一部分,留下来的也制定了规矩,调教了一番,家里的气象就好得多了。   六月十二那天,忽然有媒婆上门,居然是给安然说亲的。顾宛娘虽然心里不抱什么希望,觉得这合江县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但还是耐心地请了媒婆进来坐下听人家说。   谁知那媒婆竟然是给赵家老家姚老爷的儿子说亲的,还是让安然去给那姚家少爷当三房,气得顾宛娘操起一根鸡毛掸子就把人赶了出去,还吩咐门房,以后媒婆上门一律问清楚再引进来。   安然计划着,等八月天气凉快了就启程去京城。不过现在他们家在合江县和江阳也算小有产业,他们走了,还走那么远,以后可就不好打理了。安然想着这些田产庄子大都是舅舅给她的,不如还拜托舅舅帮她管着吧!   六月廿一是顾重山六十六岁寿辰,一家人一大早便过去顾家给老爷子祝寿。   安然到了顾家就窝到外公身边去,不住地说着吉祥话讨他欢心。三天前,“小舅舅”就写了信回来,还准备了礼物托人送回来,可把老爷子高兴坏了。“小舅舅”信里说,估计再有几年就可以回来了,说让老爷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他。   顾庭芳虽然出嫁了,还是帮着杨氏一起招呼客人,顾宛娘作为老爷子唯一的女儿,本来也应该出去招呼客人的,但现在安然名声不太好,她又是寡居之人,便也呆在父亲身边,没有出去。   顾家如今在合江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商家,谁都知道家底殷实,老爷子的寿宴自然办得热闹,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来了。   到了晚上,宴会结束,客人们陆续告辞回家,顾宛娘便也打算带着女儿儿媳回去了。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坐上马车,一刻钟就能到了。   却不想临走前,顾宛娘却被大哥请到了书房里。   顾宛娘疑惑道:“大哥可是有事?”   顾胜文也没让人在书房里伺候,请妹妹坐下,这才开口道:“然姐儿说你们打算去京城?”   顾宛娘点头道:“是啊,现在然姐儿被人传成这样,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顾宛娘提起安然被人传成克夫命就想哭。   顾胜文点点头,沉吟道:“那然姐儿的婚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顾宛娘掏出手绢抹了抹眼角,叹道,“等到了京城,看能不能让齐哥儿帮他妹妹找一个合适的同窗吧!”   顾胜文看着妹子,迟疑道:“宛娘,我们一母同胞,大哥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你看我们霖哥儿怎么样?你应该也知道,霖哥一直喜欢然姐儿。”   顾宛娘震惊道:“大哥你说什么?霖哥儿已经娶妻了,难道你想让我们然姐儿给他做小?”   “不是,妹子你别急。”顾胜文赶紧安抚道,“我是然姐儿的亲舅舅,我能这样糟践她吗?”   顾宛娘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那大哥的意思是,做平妻?”   顾胜文依然摇头,轻声道:“霖哥儿想休了周氏。”   第七十五章京城,我来了   “啊?休妻?”顾宛娘震惊地看着哥哥。霖哥儿几年前就想休妻,可最后大哥大嫂都没同意,怎么现在大哥居然主动跟她提起,难道大哥大嫂都同意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只是为了然姐儿,这个罪名,自己的女儿可担待不起。   顾胜文仿佛看出妹妹的意思,轻声叹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宛娘你是我亲妹子,大哥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你也知道,周氏自进门进,与霖哥儿感情就不怎么好,后来又因为她羞辱然姐儿还诬陷霖哥儿害他被打,霖哥儿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门。这两三年来,她过得也苦,脾气就越发不好了。我和你嫂子心里到底对她有些愧疚,也没怎么管束她。谁知道……几日前的夜里,周氏与人通奸,被我们抓住了……”   “啊!”顾宛娘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她赶紧捂住嘴,震惊地看着大哥。“怎么会这样?”顾宛娘无法想象,年纪轻轻的周氏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的冷漠与人通奸还被当场抓住是个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结局。   顾胜文叹息道:“我们当晚就找了周家的人来,周家理亏,自然也闹腾不起来。不过,此事说到底霖哥儿也有些责任,可追根到底问题又出在周氏诬陷霖哥儿害他挨打一事上。又因为爹寿辰将近,我们两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等爹寿辰过了,再将周氏以无子的名义休回去,也算给周家留一个脸面。   顾宛娘不禁感叹道:“两个人要是不合,硬捆在一起也不幸福。“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女儿和那贺之砚的事,不由万份庆幸。幸好女儿及时退了亲,否则要是嫁过去就守活寡,还要受个青楼出身的二房的气,那日子可怎么过?就在这一刻,顾宛娘忽然觉得,就算女儿现在被人误解,被谣言中伤,也好过嫁到贺家受苦受罪。她坚信,自己的女儿那样聪明能干,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顾胜文点头道:“妹妹说得极是。这两三年来,看着霖哥儿这个样子,我们也心疼。霖哥儿这孩子也倔,可我们总不能真让他一直当和尚啊!霖哥儿对然姐儿的心思我们都清楚,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早早的订了亲,一直以来我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好在两个孩子都是知礼懂事的,平日里相处也有分寸。如今既然然姐儿退了亲,周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和你嫂子就商量着看能不能成全了他们。妹妹你看呢?”   顾宛娘一时间只觉得脑子乱炒糟糟的。她一会儿觉得霖哥儿这孩子好,出息稳重不说,最要紧是对女儿痴心一片,是个好归宿。一会儿又想如果女儿嫁给霖哥儿,不就得一辈子留在合江县,一辈子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被人指指点点?如此,她心里又犹豫。   想不明白,她暂时就不想了,直接道:“霖哥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跟我自己的儿子一样,我信他会一辈子对然姐儿好。大哥大嫂爹这边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可我们家然姐儿大哥也知道,她主意大得很,我可不敢贸然做她的主。这事,我得回去问问她的意思。”   顾胜文点点头,知道妹妹说的是心里话,便送她出去,又让霖哥儿亲自将姑母一家送到家再回来。   顾少霖看着安然,不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安然总觉得表哥看自己的神情很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她故意走到他身边晃了两三次,他也不说话,让安然很是摸不着头脑。她都被外面传成克夫的弃妇,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喜事不成?   回到家,梳洗之后,安然正要上床休息,顾宛娘却来了。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安然有些讶异,但随即就想到,娘亲肯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说。   果然,顾宛娘拉着她的手道:“今晚娘亲跟你一起睡吧!”接着,顾宛娘又让玉兰回房去睡,显见是有事要说的。   母女两个上次躺在一张床上说话还是几个月前安然出嫁前的晚上,顾宛娘教导她“周公之礼”,如今再次躺在一起,不觉打心里涌起了一丝物是人非之感。   六月天气热,安然晚上都是开着窗户睡的,不过她在窗户上蒙了一层白色细绢,蚊虫是飞不进来的,但还是能听到外面花园里蟋蟀的声音,反倒衬得这夜更加寂静。   今天白天一直闷热得很,到现在也没退凉。顾宛娘让玉兰回房去睡了,便自己执了蒲扇给女儿扇凉。安然抢过蒲扇轻轻地给娘亲扇着风,好奇地问道:“娘,到底什么事?”   顾宛娘没有说周氏与人通奸被当场抓住的事情,只说:“你表哥对你的心思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他在一起?”   安然立即便明白了今天表哥的古怪。可是……   “娘,表哥有表嫂了啊!虽然他们感情不好,难道还想我给他当小妾不成?”   顾宛娘轻叹道:“过几天,周氏就要被休回去了。”   “舅舅舅妈也同意?”安然疑惑,顾家和周家不是有很多生意往来吗?把表嫂休了,不会影响两家的合作?还是说现在顾家慢慢发展起来了,已经不需要周家的扶持了?   “这件事就是你舅舅跟我说的。总之,你舅舅已经跟周家商议好了,周氏过几日就要被休回周家了。所以,你舅舅才跟我提亲的。然姐儿,你怎么看?”   “娘,您不会已经答应了吧?”安然震惊道,扇子也停了下来。不会刚刚退了爹爹给她订下的亲事,娘亲又做主给她订了另一门亲事吧?   幸好顾宛娘摇头道:“没问过你的意思,娘哪儿敢做主?”   “那就好。”安然悄然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顾宛娘看女儿的意思这是不愿意?   “然姐儿,你不愿意吗?”   “当然。”安然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你表哥对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而且你如果嫁过去,你舅舅舅妈外公也都会对你好的。要真说起来,顾家除了家世差上一点,还真是再也没有的好亲事了。现在你表哥也是举人了,就算以后不考进士,也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娘,你不会嫁给表哥的。我听说……”安然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听说表兄妹结亲很容易生痴傻和畸形的孩子。”早知道应该早点告诉娘亲和哥哥的。唉,也不知道哥哥和嫂子以后生的孩子会不会那么倒霉。   “什么?然姐儿你听谁说的?这,这是真的吗?可是天底下表兄妹结亲的多了去了……”顾宛娘细细一想,好像好几家生了傻子的还真的是表兄妹结亲的!“然姐儿,这,这可怎么办?”   安然叹道:“娘您也别担心,只是有这个可能,并不是说所有的表兄妹结亲都会生不健康的孩子。只不过表兄妹结亲的比其他夫妻生下来不健康的孩子的可能性要大。”   “你这孩子,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唉,这可怎么办才好?”顾宛娘担心得很,万一就被儿子遇到了呢?如果真是这样,趁着现在齐哥儿与芳姐儿还没圆房,倒是个机会。可他们到底拜了堂,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就是说出去人家也不信她还是处子之身啊!顾宛娘为难死了。   “娘,那个时候女儿才五岁,我哪儿敢跟您说这个?更何况您和舅妈两句话就把婚事定下来来,人家哪里还有机会说?”另外她也担心要是哥哥的婚事不成,娘把她许给表弟了怎么办?   本来是谈安然和霖哥儿的婚事,结果扯出一个表兄妹结亲会生傻子的事情来,顾宛娘不放心,第二天就开始去各家药铺挨个儿问大夫。   大夫接触病人多,一开始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听顾宛娘这么一说,大夫细细一想自己看过的病人,好像还真是有这个事。   顾宛娘连续在外奔走了几天,听好多个大夫都这么说,便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坐着马车就去了顾家。   大哥顾胜文不在,嫂子也出门去了,顾少云在县学里读书,家里就顾少霖和老爷子顾重山在。   顾少霖猜测着姑姑上门应该是说自己和然姐儿的事,不由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顾宛娘轻叹一声,拉着他的手道:“跟姑姑一起去见你祖父吧!”   顾少霖看姑姑这个样子,心就忍不住直往下沉。表妹不愿意吗?   老爷子看到女儿回来很高兴。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有人陪他说话。可老伴儿走了,儿女又不在身边,孙子孙女又大了,读书的读书,嫁人的嫁人,老人家心里还真是觉得很寂寞。虽然下人偶尔也跟他说几句话,但哪里有能跟主子聊天的下人?   顾宛娘让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出去,这才忧心忡忡地对老爷子道:“爹,女儿有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只能来烦扰您老人家了。”   老爷子好奇道:“有什么事是然姐儿都办不了的?你说说看。”   顾宛娘满脸焦虑道:“您寿辰那天,大哥跟我提亲,说希望能成全霖哥儿和然姐儿。我本觉得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如果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好。谁知道然姐儿却说表兄妹结亲容易生痴傻和畸形的孩子,可把我给吓坏了……”   顾少霖听到这里,那颗期待的心顿时沉到了深渊。他不由得自嘲一笑,原来表妹从未考虑过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到现在,他算是彻底死心了。就算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愿意接受他,以后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属于他的一天。   顾重山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然姐儿是听谁说的?”   “她听谁说的不重要,女儿也没问她。但我着急啊,所以这几天去城里城外找了很多大夫打听这事。一开始大夫都说没听闻过这个说法,但好几位大夫后来细细回想,说看过的家里有痴傻孩子的家还大都是表兄妹结亲的。女儿心里一急,就找您来了。爹啊,您说这要是真的,趁着现在我们齐哥儿和芳姐儿还没圆房,年纪也小,是不是……我们齐哥儿还好,要是有个万一,他还能纳妾,可芳姐儿怎么办?”   顾少霖这才意识到不仅仅是他的愿望不能达到,竟然还事关齐哥儿和妹妹的子嗣幸福,他不由也着急起来。   “就我所知,表妹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她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确切根据的。可是,不也有很多表兄妹结亲孩子还是很聪敏的吗?表妹也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也不是绝对,我觉得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再说,妹妹要是和齐哥儿和离,以后可怎么办?”顾少霖觉得,爹娘只怕不会答应的。   老爷子想了想,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当时没有注意。如此看来,只怕然姐儿这话还真的有些道理。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不能耽误了两个孩子。”   顾宛娘连连点头。是啊,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顾重山想了想,又道:“只是芳姐儿要是跟齐哥儿和离,只怕不太好找合适的人家,这事儿我先跟你大哥大嫂商量看看吧。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了。这不是只是一种可能嘛,也不一定全都是这样。”   顾宛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这么着急,主要还是为芳姐儿考虑的。   顾重山知道女儿的顾虑,直接将这事揽了过去。当晚,他就将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块儿叫过来,将这件事情说了。   杨氏听完,根本不信什么表兄妹结亲生傻子的话,只觉得杨氏是看儿子有出息了,就看不起她女儿,当即就闹道:“爹,您疼女儿我做儿媳的无话可说。可是,芳姐儿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顾胜文也皱眉道:“爹,历来亲上加亲的很多,也没听说就一定是生傻子啊!”   顾重山轻叹道:“芳姐儿是我亲孙女,我能不疼她?你妹妹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真有个万一,不是害了两个孩子嘛!但既然你们不愿意,就当这话没说过好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   虽然最后老爷子也没有坚持,但顾胜文和杨氏知道了顾宛娘想要齐哥儿和女儿和离的意思,回房后还是很生气。   杨氏怒道:“这些年,我们算是白对她们好了!亏得然姐儿出嫁你还送了那么厚的礼过去给她添妆,她不肯嫁给霖哥儿也就罢了,竟然还挑唆着宛娘让齐哥儿和芳姐儿和离!有这样当小姑子的吗?我们芳姐儿到底怎么得罪她了!就是过河拆桥也没见过这么快的!”   顾胜文皱着眉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不但然姐儿不肯嫁过来,还想跟芳姐儿和离?妹妹这是看不起他们顾家还是怎么的?她儿子现在是举人,他儿子霖哥儿也是举人啊!也不必赵家门弟低。   七月初,安齐送了信回来,说已经到了京城,暂时住在安南的宅子里,距离国子监不远。又说安南今科中了二甲第三十六名,吏部已经派了福建建安县令,年底赴任。   八月初三,安然将家里的田地宅子全都托付给舅舅,又去县衙里开了路引,便带着娘亲和嫂嫂玉兰以及五六个家人启程去京城长安。   自从顾宛娘去顾家提了想要齐哥儿和芳姐儿和离的意思,虽然最后因为顾胜文和杨氏不答应没有再提,安然还是明显发现舅舅舅妈与自己家有了隔阂。好在谁都没有跟嫂子提起,不然只怕嫂子还要伤心。如今安然只希望哥哥嫂子运气好一些,生几个健康的孩子。   安然让人买了三辆马车,她和娘亲、嫂嫂、玉兰坐一辆,娘亲身边服侍的绿枝和嫂嫂的贴身丫头秀菊及奶妈福婶坐一辆,第三辆车上装行礼。   一路上,他们都走的官道,因为并不急着赶路,每天走得并不快,但还是让几个女人叫苦不迭。这马车没有减震装置,尽管路面并没有大的坑坑洼洼,还是感觉很颠簸,三天下来,好似骨头都要散了。   没办法,安然只能停下休息一天再启程。   如此走走停停,一直到十月初,才来到金州。顾宛娘早已经跟安然说好,一定要去当年她父亲遇害的地方看看,祭拜一下。   想起父亲,安然心里不禁又痛又涩,爹爹是最疼爱她的,要是知道他给她订下的婚事最后却是这样的收场,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可惜她们都是第一次来,找不到爹爹当年遇害的地方,便买好了祭奠的物品,沿路看到有村子就进去问。   有钱开道,自有人愿意带路。   找着了地方,安然和娘亲、嫂子、玉兰一起去树林里祭拜,让其他人守在马车旁看行李。   赵世华过世这么多年,顾宛娘才到他出事的地方来祭拜,心情自然很是激动。想起那么多年夫妻恩爱,如今天人永隔,顾宛娘差点没哭晕过去,还是安然和顾庭芳在两边搀扶着,她才没有软到在地。   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安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爹爹好像没有死。说起来真奇怪,爹爹出事的时候,她明明做了那样一个梦,在别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就确认爹爹已经不在了。可这么多年过去,其他人都已经接受爹爹过世的事实,她却又忽然觉得爹爹没有死,你说奇怪不奇怪?   让安然产生出这种想法的是这里的地形。   这条路是开在山坳里的,两面都是山高林密,而山下就是大宁河,倒确实是个打劫越货的好地方。也许是前世电视小说看多了,安然总觉得如果遇到打劫的,爹爹只要跳河,说不得就有一线生机。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全凭自己的一种感觉,自然不能告诉娘亲。   顾宛娘睁开泪眼迷蒙的双眼,看着安然蹙眉沉思的样子,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不由斥责道:   你爹爹当年最是疼你,这才几年过去,你就不记得他了?”   安达立即红了眼睛,委屈道:“娘,女儿是在想别的事情……”   安然话还没说完,就听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就看到从两边的树林里钻出十几个手提大刀木棍的强盗来。   “哈哈,老子好运气,竟然又来了一只肥羊!”   “大哥,这几个女人都很漂亮!连那个老的也不错。”   “嗯,都抢回去当压寨夫人!最漂亮的给大寨主,其他的我们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强盗得意地笑着,可把四个女人吓坏了。   “然姐儿,这可怎么办?”顾庭芳紧紧抓住顾宛娘,然而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安然。   “后面有条河,等会儿实在不行,我们就跳河。”安然冷静道,心里却不住地想着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这样的天气跳河,几个女人又不会水,那也是九死一生。可她知道,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名节比生命更重要。说不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迂腐一回了。   顾宛娘刚刚哭过,眼睛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有多少强盗,但听声音,人数应该不少。她想着几年前丈夫就死在这里,如今她竟然也在这里遇到强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或许,老天爷就是想让她也死在这里好与丈夫团聚,于是紧紧抓住女儿和媳妇的手道:“等会儿我和玉兰拦住他们,你们两个快跑。不要跳河,不要管我们,找到我们的马车,你们快快离开就是。等到了县衙搬了救兵再回来救我们。”   安然猜到娘亲这是抱了以死保护她们的心思,却如何能答应?   被逼到了绝处,安然心里反而升起无限的勇气来。只见她忽然上前一步,大声道:“喂,你们是这里的强盗吗?”   顾宛娘见女儿这样大胆,差点被她吓得半死,顾庭芳也不禁瑟瑟发抖。倒是玉兰跟着安然的时间长,胆子大些,她赶紧将两人拉住,悄悄安慰她们道:“太太,少奶奶,你们不要怕,要相信姑娘。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十几个强盗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居然有胆子站出来质问他们,不由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那个首领模样的男人便站出来拍着胸脯道:“不错,我们正是这大巴山七十二路英雄中聚英寨的英雄。俗语说‘英雄配美人’,我看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不如跟我回去做我们聚英寨的压寨夫人吧!”   安然冷然一笑道:“就凭你们,也配称英雄?”   “小丫头竟然看不起我们?我们寨主可是道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谁见了不称一声英雄!”   “我们寨主不配称英雄,谁配称英雄?”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强盗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安然,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还特别的与众不同,与他们以前打劫时遇到的小姑娘全都不一样。   “我告诉你们什么人才配称英雄!”安然大声道,那些强盗立即就静声了,全都等着她说。   安然忽然手指北方,高声道:‘什么是英雄?戌守边疆抵御外侮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才是英雄!那些风餐露宿保家卫国的战士们才是英雄!英雄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同胞下手!英雄的刀锋永远向着敌人!”安然轻蔑地看着他们道,“就你们,只知道对着一群妇孺逞凶斗狠也算英雄?呸!你们别玷污了英雄这个词!你们一个个大好男儿,居然好的不学,学人当强盗,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生养你们的父母吗?对得起祖宗吗?”   一群强盗被安然骂得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嘀咕,之前他们抢劫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是哭哭啼啼的?怎么这个小姑娘就这么大胆子敢冲他们吼?   那首领意识到自己被轻视了,不由恼怒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们落草为寇也是被逼的!成王败寇你听说过没有?成了我们就当王了!”   要不是时候不对,安然都想笑了!   “现在天下安定,国富民安,你们有手有脚有力气,是个男人就应该凭着自己的力气堂堂正正地养家糊口!你们一个个拉出去都是响当当一条汉子,做什么不行,非要当强盗?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欺凌弱小让你们很有成就感?你们不是爹娘生养的?你们就没有兄弟姐妹?当边关的将士们为了我们的国家和百姓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却在他们用鲜血捍卫的安定家园里劫掠他们的父母妻儿弟寻,你们还算是个人吗?就这样你们还妄想称英雄,你们自己就不觉得脸红?”   一群强盗被骂得张口结舌,羞愧不已,一个个都望着他们的首领:怎么办?   那首领的气势明显也弱了,却还是逞强道:“你个小丫头牙尖嘴利,我们不听你说这些大道理。我们就要抢了你们好让家里的人能吃饱穿暖,凭什么你们有钱,我们就该受穷?”   “呸!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们自己好吃懒做受穷也活该!我们有钱那也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们劫财也就罢了,还想劫色?告诉你们,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安然猜测着这些强盗多半就是村里的人,先前他们太大方了,反而引来他们的贪婪之心。但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惯犯,她就有信心带着家人全身而退。   那强盗一听,略有些犹豫。若只是偶尔打劫,不犯大案子,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如果死了太多人弄成了大案子,官府为了官声,也肯定会找他们麻烦。   安然见有门,便指着外面的小路道:“我们的行李都在外面,就当送你们了,你们取了财物速速离开,不得伤害我们的人!”   安然这一副命令的语气说得是那样坦荡自然,语气里的自信强势好像她才是那个站得最高,发号施令的将军,而那些强盗不过都是她帐下的小兵。   强盗们迟疑犹豫着,显然有些意动。   那首领看着安然那自信傲然的样子,只觉得好似神女临世一般,不可亵渎,便挥挥手,什么也没说,带着那群手下直奔马车。   安然立即带着娘亲嫂子和玉兰赶回去,及时安抚几名守在马车旁的下人。   那强盗正要将三辆马车全都拉走,安然忍不住出声道:“慢着!”   强盗们立即停下来,纷纷回头看着她。   顾宛娘差点没被女儿吓死,忙小声道:“他们都要走了你还叫住他们做什么?”   安然没理会娘亲,只对着那强盗头子道:“你们出身绿林,难就没听过盗亦有道?第一辆马车给我们留下!行礼钱物都在第三辆马车里,够你们吃三年了!还不满足?要知道,懂得取舍才是长久之道!”   强盗们犹豫着,看着首领,等他做决定。   那首领去第三辆马车看了看,点了点头,干脆连第二辆马车也没拉走,只带着装行礼的马车走了。   临走前,那首领又回头看了安然一眼,大声道:“你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胆色不凡,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大爷我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了!”   安然拱拱手,傲然道:“好说好说,本姑娘记住了!”   见那些强盗走了,安然赶紧扶着双腿发软的娘亲上马车,见大家还在发愣,不由大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强盗虽然走了,此地却不宜久留,大家快点上马车,我们要尽快赶到县城!”   其他人这才醒悟过来,赶紧爬上马车,往县城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路边的树林了忽然钻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扛着把大刀道:“老大,那小姑娘可真有意思!那头笨牛不是被人家给迷住了吧?居然几句话就把人放走了。”   另一人一脸的络腮胡子,眯着眼睛遥望着安然离去的方向,忽然摸摸下巴,心中暗想:这丫头够味儿!倒是合他胃口。嗯,他要追上去看看这丫头要去哪儿,家在何处……   却说安然一行进入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便将大家集合起来。   “我们的行礼都被强盗抢走了,必须在城里添置一些才成。大家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算姑娘我借你们的,等到了京城再还你们!”   经过这次的强盗打劫事件,所有下人都不禁被安然的胆色折服,别说还要还了,就算不还,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藏在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的。要不是姑娘聪明有胆色说服了强盗,只怕他们连命都保不住。此刻,他们心里也跟强盗有一样的想法--   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色,再加上他们家少爷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合江县那些个乱传谣言的小人知道什么?总有一天,他们家姑娘会让那些眼皮子浅的无知蠢人刮目相看!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安然一路上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身上本来就没剩下几个钱了。本来想着很快就要到京城了,也用不了多少钱。可现在行礼没有了,她们还得住店,还得买衣服穿啊!   大家将身上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集中起来,安然估算了一下,不过一百两银子左右,倒也够他们去京城了。她先让玉兰和嫂子的奶娘福婶带着几个男仆去买东西,其他人留在客栈里梳洗休息。   晚饭她们也是让送到房间里吃的,顾宛娘和顾庭芳都被吓坏了,安然只求她们别生病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安然就带着一家人启程出发去长安。现在口袋里没有钱,安然也不敢耽搁行程,只能尽快赶去京城与哥哥团聚。   碰巧刚刚出门的时候就听人说县城里有家商队要去长安,安然立即让人与商队的人商议,跟着人家一起走。   那商队首领听说她们一行大都是女眷,又刚刚遭遇了强盗,便好心地将她们安排在商队中间,那商队的护卫首领还总上来搭讪,让顾宛娘很是恼恨。要不是刚刚才经历了被劫,她都想离开商队自己走了。不过,她还是有办法,她让安然呆在马车里,不准她掀开车帘看外面。   那年轻的崔队长见安然不出来了,心里着急,便忍不住骑着马来到马车边上,小声喊着:“赵姑娘?赵姑娘?”   顾宛娘掀开车帘,冷着脸瞪着那姓崔的道:“不知崔公子找小女有何事?崔队长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女儿尚待字闺中,实在不便与公子相见,还请公子见谅,以后不要再做这等有损她闺誉之事。”说完,她唰地一下放下了车上的窗帘。   那姓崔飞公子被顾宛娘一顿训斥,脸上暴戾之气一闪而过,最后却还是隐忍下来,恼恨地离开。哼,既然你们要去长安,总会有机会的。   商队因为带着太多货物,行走速度并不快,等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进入十月下旬了。长安的冬天可比合江县冷得多了,大家都有些不适应。生当被寒风冻得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安然就无比的怀念起前世的棉衣棉被羽绒服来。安然记不得棉花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了,但羽绒服应该可以做吧?她现在无比后悔在合江县的时候居然没有想到做羽绒服,真是失策啊失策!   当他们进了长安城的城门,禁不住一个个都热泪盈眶。终于到了!安然几乎想要高叫一声--京城,我来了!   她让人问了几数次,终于找到安齐暂住的宅了。咚咚咚敲开门,竟然是安齐亲自来开的门。   见到娘亲妹妹媳妇儿都来了,可把安齐吓了一跳。   “娘?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安齐着急得很,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哎呀,你们要来怎么也不先写个信来?一路上也没有人陪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这时,只听从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来道:“子贤,谁来了?”   “哎呀,锦文兄,是我娘和妹妹来了!”安齐高叫一声,忙将母亲妹妹和妻子引进去,边走边道,“正巧我有位同窗在呢!太原王氏的公子,王秀王锦文。”正是因为今天有客人在,安齐让小厮泰桑买下酒菜去了,听到敲门声便只好自己亲自来开门。   顾宛娘道:“那我们要不要回避?”名门公子啊,只怕看不上她们这样寒门小户的妇人。再说了,她们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就这样见贵客实在有些失礼。   安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不必见外。我与锦文兄志趣相投,情如兄弟。今天既然碰巧遇到了,大家不妨见一面认识一下,娘和妹妹你们再去梳洗休息好了。”   顾庭芳听安齐提起路上的担忧,想着差点被强盗抢去当压寨夫人,现在他却只顾着娘亲和妹妹,好似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她红着眼睛看着安齐,靠过去挽着他一条胳膊,眼睛一眨,泪珠子就不断往下掉。   “怎么了?这是?”安齐赶紧放开娘亲,腾出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又掏出手绢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而后才抬头无奈地看着娘亲和妹妹。   “表哥,我们,我们在路上遇到强盗,行礼都被抢走了!呜呜呜呜,我好害怕……”顾庭芳忍了一路了,如今见到丈夫,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什么?你们遇上了强盗?”安齐一声惊呼,连忙推开妻子,跑去扶着娘亲上上下下的看,“娘,您没事吧?”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声音也出来了。只见一位身形如玉的翩翩公子从门口走出来,口中略带震惊道:“伯母来了,你们遇到强盗了?没受伤吧?”   第七十六章桃花初绽   顾宛娘怕儿子担心,忙道:“你别急,娘好好的。我们全都好好的,只是行李都被抢走了。”顾宛娘叹息道,而后才抬头细细打量那位出身太原王氏的公子。   “幸好然姐儿你胆子大,不然我们都只能跳河了……”顾庭芳捂着胸口小声道。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害怕,见表哥抛下自己去看婆婆,便拉住了身边的安然。   安然微笑着拍拍嫂子的手,安慰了她一下,便抬头看着这位出身太原王氏的公子到底是何等的风范。   只见这位王公子年纪在二十二三岁上下,他相貌极清俊儒雅,一袭青衫用银色丝线绣着万福团纹,是一咱低调的奢华,宛如一块上等墨玉。他有一双极深邃的眼,让人丝毫猜不透他的心思,行走间风度翩翩,长身玉立,神情略见严肃冷淡。   顾宛娘想着王锦文的身份,不由微微有些紧张。   “妾身赵顾氏见过王公子。谢王公子对我儿的照拂。”   王锦文淡然地点点头,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浅笑道:“伯母客气了。子贤人品才学俱出众,国子监的同窗们都喜与他相交。”   安齐赶紧对又王锦文介绍道:“这是拙荆顾氏。这是我妹妹然姐儿。”   于是,王锦文又对着安然和顾庭芳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便对安齐道:“既然伯母和弟妹都来了,为兄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   “好,我送锦文兄出去。”   安齐要送,王锦文却道:“子贤不必客气,还是先安置伯母弟妹吧,为兄也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若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   “那锦文兄慢走。”安齐见王锦文都这样说了,也不坚持,赶紧回转身安置母亲和妹妹。   安然听了王锦文的话,倒是觉得这人是个面冷心善的。只是先前听他在屋里说话时貌似不是这样冷淡的人啊!怎么见了面却是个面瘫?   安齐将母亲扶到厅里坐下喝茶,便召集地问顾庭芳:“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顾庭芳立即绘声绘色地将他们去祭奠公公,却遇到强盗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着重说了自己有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对安然的勇敢是多么的崇拜。   当听到安然的大胆言论,安齐也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很是后怕了一阵。他不禁走到安然身边蹲下来,握住了她两只青葱般小手,望着她熟悉的含笑的小脸,眼睛里满是赞叹和喜爱,心中有太多感情无法宣泄。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她就是这样与众不同,每到绝处总有令人惊叹之举。他为她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但同时又后怕得很。   “以后出站可一定要带着人。你这次带着娘亲和你嫂子过来,实在是太冒险了,没个男人护送怎么行?”   安然反握住哥哥的手,同样以后怕的语气道:“我也好害怕。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儿都不去才好。”   安齐点点头,应承道:“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而后,安齐才起身安排娘亲妹妹的住处,至于表妹,他也有些为难是将她安排在娘亲那里还是安排在自己那边。   安排在建新那里吧,担心她心里有想法,直接安排在自己房里吧,又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他只能含糊地让下人去收拾行李。   顾庭芳现在却没有想到跟谁一起住的问题,只是担忧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都被强盗抢走了。”   虽然不当家,但顾庭芳也知道家里并不富裕,如今行李被抢,丈夫又还在国子监读书,这家计可怎么办?京城里什么东西都贵,让她如何不着急?   安齐忙过去安慰她道:“不要紧,只要人没事就好。那些财物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了咱们再买就是。京城的东西和比合江县的好多了,保准儿你们会喜欢。”   顾庭芳哭丧着脸道:“可是,我们的钱都在行李里面一起被抢走了,哪里还有钱买东西?”   安齐这才明白顾庭芳在担心什么,不由轻笑道:“这有什么?钱没有了,再挣就是了。你看然姐儿一点都不慌,只要人没事,要多少钱她都能帮你弄来。”   “呃?然姐儿?”顾庭芳一直知道家里是安然当家,也听说过家里一直靠安然和玉兰刺绣维持生计的,可靠卖绣品的钱能买得起合江县的宅子和下人吗?然姐儿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顾宛娘也带着几分担忧看着安然道:“然姐儿,你有把握吗?现在泰夫子又不在……”   安然不以为意地笑笑,说:“娘您就别担心了,明天我出去转转,问问看就知道了。您现在就可以想想我们还需要买些什么,免得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落下了。”   顾宛娘和顾庭芳见安然如此自信的样子,心里才不觉得安定了些。倒是安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安然道:“还是哥哥没用,都成家了还要靠妹妹挣家用。”   安然白了他一眼道:“知道我是你妹妹还说这些做什么?”现在到了京城,银子对安然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得想个法子,还得保密才好。   幸好从家里带了下人来,收拾屋子,烧水做饭什么的自有人做,等安然她们洗了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晚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安然想不到自己给了哥哥那么多银子,他到了京城居然一个下人都没买,还是只有泰桑一个小厮。不过看着这个小宅子,人多了还真的住不下。   这个院子只有两进,好在第二进的正房有两明两暗四间房,娘亲带着绿枝住两间,留下一间住厅房,还有一间给安然做书房。东西厢房都是三明一暗一模一样的格局,安然和哥哥带着自己的人一个住西厢,一个住东厢正好。   顾庭芳被顾宛娘理所当然地安排到了安齐房里,倒是让两个尚未圆房的人红了脸。   安然悄悄跟娘亲建议,要不要将哥哥房里的帐子棉被都换过,全都换成大红色的,再给他们点一对红烛。   顾宛娘却摇头,说:“不用了,你哥哥脸皮子簿,让他们顺其自然就好。洞房花烛只有一次,过第二次总是不吉利。”   安然点点头,便不再多言。明天要去长安的书画斋里打探行情,她得好好想想才行。   九月的雁门关,已经是风雪交加。钱锐站在城门上,遥望着南方,想着刚刚收到的家信,一手轻轻捂在胸口,不觉双眼已经发红。   眺望了一阵,他又从胸口摸出一个丝绸包裹起来的小包袱,小心地摊开来,里面却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油纸,轻轻展开,上面赫然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小像。油纸上,女孩儿有着一双大大的灵动的眼睛,唇角轻扬,带着几分笑意,梳着个包包头,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着小像,想起多年前相处的一幕幕,一个七尺男儿,意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儿,却被人那样糟践,拜堂当日被休……她该有多伤心多无助啊!   收到信的那一刻,他真恨不得能背生双翼,让他能飞到她身边,安慰她,保持她……   可惜,他是边关守将,无令不得离开。   那姓贺的真该死!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贺明朗看着一身正气,其实一肚子阴谋。当初他就不该去找那姓贺的,他应该直接找赵二叔的。赵二叔也肯定是被他骗了,不然怎么会将女儿许给贺家那样的人家?还跟贺明朗那个小人结拜?   妹妹信上说,赵二叔尚在时,两家往来倒是热络。赵二叔出事之后,贺家就销声匿迹了,几年之后再现身,就是想退亲。退亲不成,就污人命硬克夫,拜堂当日休弃出门,真真是好一个假仁假义的贺家!总有一天,他要将其打落尘埃,为然姐儿出气!   “将军,您看是什么呢?”副将郑铁牛远远地见自家将军神色不太对,便悄悄走了过来。他扫了钱锐手中小像一眼,见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又看将军双眼发红,不由安慰道:“将军是想孩子了吧?听说令爱今年五岁了?长得还真是可爱……”   “这不是我女儿!”钱锐愤怒郁闷得不行。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当她是女儿?他想等她长大,不行么?她现在已经长大了……   郑铁牛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钱锐再看了看手中的小像,缓缓折叠好,依旧用那块丝绸包裹好,放在胸口。当年收到她这幅小像,他就先用油浸染了,防止折叠抚摸时弄花了图,而后又刷了一层清漆防腐防虫蛀,这才能保管到现在依旧如新。   放好这心肚宝贝,钱锐侧头见郑铁牛低着头,一副不知道错在哪儿的样子,不由长长地叹息一声,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不是我女儿,是我最心爱的姑娘。”   “是吗?将军您跟小的讲讲。那姑娘那样小,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军中寂寞,听听别人的故事也能打发时间。   钱锐想了想,才轻轻叹道:“我们两家原本相交莫逆,只可惜当年我爹去提亲的时候晚了一步,她父亲给她订了自己的义兄之子。没想到几年后她父亲去世,家道中落,她那未婚夫家就嫌弃她,退婚不成,居然污她命硬克夫,拜堂当日将她休出门……”   郑铁牛总算明白将军刚才的失态了。他想了想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将军原本与这姑娘无缘,可如今她被人休弃,只要您不嫌弃她,这不正是你们再续良缘的机会?”   钱锐沉吟了一阵儿才摇头叹息道:“我已经娶妻,如何还能与她再续良缘?”   军中大多知道钱将军与夫人感情不好,因为多年来都不曾回家探亲。郑铁牛挠挠头道:“只要您对她好不就行了么?不能娶为妻,还可以纳为妾啊!您要是怕将军夫人为难她,不如将她带到边关来好了。”   钱锐黯然地摇摇头道:“不行,她怎么能做妾呢?她连自己父亲都不让有侍妾通房,又如何能容忍丈夫有别的女人?”   就算是明媒正娶,他年长她那么多,都唯恐委屈了她,更不要说让她做妾了。就算她自己愿意,他都不能这样委屈她。当年明镜大师说她在姻缘上坎坷,说的就是这个吧?又说他有封侯之相,以后就能庇佑她,是不是说明她迟早有一天会来到他身边呢?   郑铁牛愣了一下道:“这姑娘这么善妒啊!”他还以为是个温柔贤淑的呢!郑铁牛暗想:原来是个善妒的,难怪那夫家不要她呢!   这时,只听不远处士兵行礼道:“参见王爷!”   钱锐和郑铁牛转身,就看到杨彦正朝着他们大步走来。   “参见王爷!”   钱锐和郑铁牛赶紧给杨彦请安。   杨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道:“起来吧,不必多礼。”见钱锐和郑铁牛起身站好,他才继续往前走,示意钱锐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漫步在城墙上,远远望去,好似在视察城防。   杨彦没有回头,开门见山地说:“明年我就要回京了,雁门的防务多半要交给你。你可愿意继续留守雁门?”   钱锐一惊,想不到平王殿下竟然会有让自己接替他的意思。要知道,他虽然心里很是敬佩三皇子,对外可是李氏一系的人,而李氏是支持二皇子的。   “殿下要推荐属下接任雁门防务?”   杨彦道:“不,我要是推荐你,你就当不成雁门总兵了。这事得李相出力才行。若真的接了雁门的防务,只怕你几年都不能回京了。我的意思是,你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如回京一趟,一来看看家里的父母妻儿,二来也去李相那里走动一下。”   “属下不明白。”钱锐坦然道。他和三皇子平日里私下并无接触,三皇子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到底是为什么?   杨彦遥望南边天际,含笑坦言道:“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二哥,只是为了雁门,为了我们身后的大隋百姓能安居乐业。雁门诸将,只有你有勇有谋,目光长远,能担此重任。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更不要让关内的父老乡亲们失望。我们守的是雁门关,但又不是仅仅是雁门关。我们守护的是我们的国门,是百姓的安定,是关内数百万人的幸福。   钱锐只觉得心中巨震,三皇子这样的心胸,将来若能继位,必是一代明郡,流芳千古。就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要毕生追随这样的明主。   “我大隋有平王殿下,是朝廷之福,更是百姓之福。请殿下放心,属下必不让殿下失望!恳请殿下恩准,属下想尽快回京探亲!”   “本王相信你!准了!”   近来京城里又刮起一股美人风。   什么美人风?   原来,一个名为顾家三少的公子画了一套四幅美人图,先在一次文会上展出,引起轰动,七日后再在一家书画斋里进行了拍卖,四幅画居然卖出了一万三千五百两的天价。   画上四位美人无论容貌神态都各有不同。   春天那个站在一株盛开的白玉兰下,穿着绿色绸衫,浅笑盈盈地正在捕捉玉兰树下一只白色的兔子,看起来极其天真单纯,清新亮丽。   夏天那个穿着冰蓝色的轻纱,露出一只香肩及大片雪白的胸脯,斜倚在荷花亭的扶栏上小憩,手执团扇,额上画着三瓣火红的石榴花,看起来慵懒而娇媚。   秋天那个身穿秋香色绣菊花的半袖,手中握着一张信笺,正站在高楼上遥望远方,背景是一片橘红色系的枫树林,天上一行大雁排成个人字,使得那女子看起来更加多愁善感,惹人心怜。   冬天那个披着火红的披风,正策马扬鞭在雪地里奔驰,身下白色的骏马极其神骏,身侧是一片怒放的红梅,更加衬得画中女子英气勃勃,艳丽无双。   这四位美人,不但人美,连那衣裳首饰也别具一格,作为背景的花鸟更是栩栩如生,令人恍若身临其境。一经推出,就在京城的学士圈子里引起轰动。不但爱画懂画的文人学士赞不绝口百看不厌,就是那些世家纨绔子弟也追捧不已,并不断在各地青楼世家寻找美人的出处。   当然,画的作者顾家三少也是各家公子探寻的焦点。可惜的是,就像几年前的云梦真人一样,以京城众多学士公子的势力,竟然查不到那位顾家三少的来历,令人十分不解,使得这四幅画更加更加神秘珍贵,从而也让画的价值不断攀高。当然,也有人从顾家三少美人图背景中的花草上判定,这四幅美人图与云梦真人的花鸟图在技法上如出一辙,甚至很多人怀疑这位顾家三少就是那位云梦真人。   可是,之前不是说那云梦真人是位隐居的道士吗?道士能画这样的美人图?从这美人图上看,画者一定是流连风月场的名门公子才对。可顾这个姓氏,在京城并不算高门,公子们一家一家探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京城的公子们十分郁闷。按照人胶一惯的想法,这位顾家三少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就是入皇家画宛也是没有问题的啊,为什么要如此神秘,不愿与人结交呢?   这四幅画给安然带来的就是一栋三进的宅院,十多个下人,以及未来十年的家用。   既然哥哥跟嫂子都圆房了,安然就将剩下的银子交给了嫂嫂,自己则安安心心地画自己的画,写自己的字,诸事不管,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   可是,她想轻松逍遥,顾宛娘却不让她轻松。   当初顾宛娘之所以答应来京城,除了想抱孙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来给安然找人家的。眼看开了年安然就十六了,让她如何不着急?   顾宛娘经常找安齐谈心,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你在国子监就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可以做你妹夫?   安齐其实舍不得妹妹出嫁,但他同时又知道娘亲的担心不无道理。妹妹明年就十六了,要是不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等过了十七就更不好找了。   可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要么家中已经有了妻室,就算没有娶妻的,也有妾侍服侍,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他妹夫?而没有妻也没有妾的,大都出身寒微,他又看不上。   本来出身差一点问题不大,他自己也是出身寒微的,但一个人的相貌气质跟出身还是有些关系的。安齐就觉得这些出身差一些的同学,在气度上确实要比名门公子差一截,总能感到一种小家子气。   事实上,安齐在国子监如此受欢迎,除了他才学好,相貌佳,更与他的人品气度有关。他虽然出身寒微,但骨子里却被妹妹培养出一种特有的自信和坚强来,使得那些寒门学子喜欢与他相交,而那些高门子弟也从不看轻他。   说起找妹夫,其实安齐心里还真有一个人选,就是安然也见过王锦文。   他和王锦文这几个月来相交莫逆,极谈得来,相互之间也了解。王锦文虽然平日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却是个真正的君子,对朋友那是好得没话说。他虽然出身高门,却洁身自好,这一点最让安齐喜欢。而问题在于,王锦文虽然是庶出的,却出自王氏嫡支,只怕也是要寻高门贵女相配的。妹妹虽然才华出众,但到底出身差了一些。若等到他中进士,妹妹都十八了,只怕也难找。唉!他实在为难啊!   不想就在他为难的时候,王锦文竟然趁着那天休沐主动上门,向他求一副云梦真人的画。   安齐张口结舌。他不明白王锦文怎么就知道云梦真人跟他有关系。   王锦文淡然一笑,带着几分赞叹道:“为兄也想不到令妹就是令得整个京城学士们差点疯狂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   “锦文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多少人知道?”安齐着急了,妹妹说过,她和身份不能暴露的。   王锦文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急,就我知道。说起来,还是你告诉我的。”   安齐一听,不禁连连摇头道:“我?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别说锦文兄你了,就是拙荆和我母亲也不清楚这事。”   “你没跟我说过令妹异常聪慧善书画?”王锦文笑问。   “这个倒是说过。”安齐点头,但这样就能将名动京城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与他足不出户的妹妹联系起来吗?   王锦文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分析道:“在令妹来京城之前,你过的什么日子为兄还不清楚?令妹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强盗,把所有财物都抢走了,这是你跟我说的,然而没两个月,你就新买了大宅子,买了下人搬了新家。而这短短一个月内,京城就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想不联系到一起都不行。   安齐叹息,他以为自己很低调,没想到破绽这么多。   “不知锦文兄想要什么样的画,你大概说说吧!”   “我祖母特别喜欢云梦真人的花鸟图,就烦劳令妹画一幅喜气一点的吧!下个月祖母七十大寿,我想送她当贺礼,不知是否来得及?”   安齐点头道:“行,她画这些快得很,说不定书房里还有些画好的呢!她其实很喜欢画,平日里没事画了很多,只是没拿出去买,说物以稀为贵。”   王锦文想起那个看起来恬淡温柔的少女,不由心中也有几分好奇。那些如此逼真的画真的是她画的?   “能不能让为兄参观一下令妹的画室?”   安齐想了想,点了点头。或许以妹妹的才气,也能入得了王氏这样清贵世家的眼。如果妹妹真嫁到了王家,也等于打了贺家一个大耳光。   安齐提前让人去通知了妹妹,说要带个朋友过来看她的画,让她回避一下   安然猜到哥哥的心思,心里又开始纠结了。难道娘和哥哥不将她嫁出去就不甘心么?她才十五岁呀!她就不信朝廷的遣嫁讼会逼着一个举人说不定到时候已经是进士的妹妹嫁人!   却说安齐引着王锦文来到内院书房,王锦文刚刚进门就被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住了。那字体圆润端丽从未见过不说,那两句话却狂妄自信得令人惊叹。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要怎样的气魄才能写出如此狂妄傲然的话来?   “子贤,这字,不是你写的吧?”安齐的字王锦文见过,与这字体不同。   安齐得意地笑道:“这是我妹妹写的。之前不是被强盗打劫了嘛,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好,就让她写了挂起来。”说到这里,安齐又想起交代道:“对了,这书房平日里就是我娘都不来的,除了我妹妹的贴身丫头,也不让其他人进来。里面的字词文章锦文兄你自己看过就好,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我妹妹得跟我急。”   王锦文再诧异了一下,别的女子生怕自己声名不显找不到好人家,怎么这赵家的姑娘却好像生怕出名似的。   “令妹大才!”王锦文赞道,又问,“以令妹这一笔字画,就是堪称我大隋第一才女也不为过,为何令妹不让外传呢?”   安齐苦笑道:“她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小门小户的,还是低调些好。”   “令妹就不想嫁入高门?”王锦文讶然,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竟然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   “别提了,她那性子与众不同,说是别的都能让,但丈夫坚决与人分享。如此善妒,那高门大户的,哪里适合她?”说着,安齐已经将妹妹平日里画的画从花瓶里抱出来,一张一张展开给王锦文看。   王锦文一看,果然是很多花鸟图和人物图,每一张都跟自己见过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风格一样,栩栩如生。   忽然,他看到一幅黑白的山水画,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安齐偷看他的神情,暗自得意。妹妹这幅画是唯一一幅配了诗的,她一直放得很好,平日里并不给人看,连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刚刚他还是趁着王锦文看那副字的时候,悄悄从妹妹书案下的抽屉里翻出来的。这不,锦文一看就被怔住了吧?   只见画面上远山淡淡,重重叠叠,一条冰河直通天际。近处,有一道断崖,断崖下生长着一丛翠竹。此刻,风雪交加,在翠竹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艘渔船停在河中,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正在钓鱼。   这画也还罢了,虽然也好,但也不至于让王锦文震惊到这个地步。他震惊的是画面空白处那首诗--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子贤,这,这真是令妹所作?”王锦文心中的震撼难以尽述,此生除了三皇子,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的文才生出敬佩之心来。而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位妙龄少女!就是几个月前到京城来的泸州才子贺之砚,被很多人誉为当朝第一才子,他心中也是颇为不屑的。   安齐笑道:“锦文兄看这是我能画得出来的吗?”   王锦文看着那首诗怔忪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王锦文也不是傻子,安齐说这些应该也不是无的放矢,一般人怎么可能将自己妹妹的情况说给外男听?再说了,以前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安齐就从来没有提过他这个妹妹。   王锦文之前假装不明白,但猜到赵家姑娘就是那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时,他也意动了一下,如今见了这姑娘的字画,却真的让他震撼了。他迟疑了一下,本想问问清楚,但又觉得唐突,到底没问出口。他想着自己家里关系也复杂,在没有得到长辈允诺之前,这话还是不要随便问的好,免得误了人家姑娘。   “子贤,我就要这幅画。哦,对了,这幅牡丹孔雀图也要了。”说着,他就亲自动手将两幅画卷了,自己找了个放画的木匣子装起来,抱起来就走,好像慢了一步这画就要被人抢走似的。   “哎,这幅有诗的不行!”安齐急了。那幅画妹妹连他都防着,怎么能随便送人?   “子贤放心,为兄为按市价付钱的。两幅画,一万两!”王锦文抱着木匣子不放道。   “不是钱的问题……那幅字画妹妹说了不轻易给人看的!”安齐急了,妹妹要是知道了……安齐不敢想象。   王锦文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我只给我祖父看,绝不告诉别人是你妹妹画的。为兄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可是,可是……要不等我先问问妹妹再说?”安齐拦着不让王锦文出门。   王锦文笑道:“子贤啊,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安齐无奈,只能放他离开,但一路上一直在念叨着:“锦文兄,这幅画真的很重要,你可千万别给人看,别说是我妹妹写的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子贤你放心,为兄记住了。”   王锦文高兴地离开赵家,也没回王府,而是打发了一个亲随回去报信,而他则直接带着另一个亲随回太原给祖母祝寿去了。   安齐不敢跟安然说王锦文拿走了那幅山水图,只说他取走了一张牡丹孔雀花鸟图。安然点点头,不以为意。她画的图很多,其实要是哥哥不说,她自己心里未必全都记得。   第二天,果然有王锦文的亲随送了一万两银票来。安齐自己收着,哪里敢告诉妹妹。   一连几天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这天,安齐在国子监读书,安然在书房里画画,忽然有小丫头来报玉兰,说有人向姑娘提亲,太太让姑娘悄悄过去拿个主意。玉兰赶紧进来告诉安然。   安然不禁满头黑线,怎么这么快?哥哥到底给她找了个什么人家啊?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这媒婆就上门了?   第七十七章巧遇,来人是谁?   安然迅速赶到母亲那边,对方的人却已经走了。安然问过母亲才知道,来提亲的居然是清河崔家派来的媒婆。   清河崔家,那是大隋的八大世家之一。安然前世就听过大唐有七宗五姓之说,那是北方士族之首,而现在的大隋因为没有二世而亡,后族独孤氏也发展起来,成为第八大世家。而这八大世家,每一家都是让庶族百姓顶礼膜拜的对象,底蕴深厚,而崔家,还是八大世家之首。   据闻,八大世家是极少与六姓之外联姻的,特别是嫡支子弟。而这次前来提亲的就是崔氏嫡支的一位公子,名崔义,字守信,今年二十七岁,发妻五年前难产而亡,家中有二子三女,却是续弦。   顾宛娘很犹豫。   毕竟崔氏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需要仰望的存在,要是女儿嫁入崔氏这样的高门望族,不说合江县的那些小人只怕都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就是在京城长安,也会让无数官家千金嫉妒不已。   可是,那崔义是续弦啊!   其实,认真说起来,以崔义的出身,他就是续弦,也可以在六姓世家里找一个嫡女。安然要是嫁过去,仍旧是高攀了。可顾宛娘毕竟是个疼女儿的,经过贺之砚的事情,如今在她看来,那些虚名什么的都是虚的,只有过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崔家乃当世最顶级的名门世家,女儿出身寒微,嫁过去岂能不被人轻视?而最最重要的是,那崔义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了,女儿要是嫁过去,即便生下儿子,将来也不能继承家业,更何况崔义发妻那边是否允许续弦生孩子都还说不准。   因此,顾宛娘虽然没有直接拒绝,说要考虑半个月,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答应这桩婚事了。她现在为难的是,他们要是拒绝了,会有什么后果?崔家会不会恼羞成怒迫害齐哥儿以及然姐儿将来的婚事?   “然姐儿,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自然是拒绝了。那样的高门大户我才不去!”安然对拒婚的后果倒是不怎么担心。哥哥在京城结交了不少朋友,上次那个王家的公子不就是?这样的小事,应该不会引发大矛盾才是。她好奇的是,那个叫崔义的怎么会看上她?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   晚上问安齐,安齐也疑惑,说:“国子监倒是也有崔家的公子,可我跟他们不算很熟悉,也没提过妹妹的事情。”   安然想了想,忽然道:“哥哥都跟谁提过我?”会不会此人看出哥哥的意思,心里却不愿意,于是干脆将她推出去,介绍给了崔家。反正在外人看来,她要是嫁到崔家,也是高攀了那个鳏夫。   顾宛娘也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儿子没有帮女儿张罗此事。   “就锦文兄一个。”安齐赶紧道,“锦文兄洁身自好,面冷心热,在我看来,无论人品才华都是极好的。他虽是庶出,但因为幼年丧父,是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的,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跟嫡子差不多。”   安然不禁扶额叹道:“哥哥,我知道这位王公子好,可是,你妹妹只是个寒门小户的姑娘,像王家那样的高门大阀,我们怎么高攀得起?”   安齐正色道:“妹妹才华横溢,如何就配不上名门公子了?在我看来,也只有王锦文那样人品才华相貌出身样样都好的才配得上我的妹妹!”   安然无语。以前听说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都是最好的,难道在哥哥眼里,自己的妹妹也是最好的吗?   安然想着,算了,反正她和那些名门公子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在她的生命中,像王锦文崔义那样的,也就是个打酱油的罢了。   安然并没有将崔义求娶的事放在心上,她想着,等半个月到了,娘亲直接拒绝就是了。   眼看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安然想着自己自从来了长安,还没怎么出去过呢,也不知道要过年了,街上热闹不热闹。   禀过娘亲,安然就带着玉兰坐着马车出去了。   要过年了,街上人很多,因为离西市更近些,安然便直接去了西市的金银玉器行。她对设计首饰其实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尽管自己其实不怎么喜欢戴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可看着却让人赏心悦目。为此,她在自己的美人图里也过了一把设计的瘾。   不想今天来到金银玉器行,居然就看到了自己美人图上设计的首饰。安然很高兴,想着要不要找一家店铺合作,便一家一家挨着看过去,倒也见识了不少精巧的设计,对她也很有启发。可是,她看了很多,却一样都没有买。   安然自己没注意,玉兰却偷偷拉拉她的衣袖道:“姑娘,你只看不买,还总挑人家毛病,我看人家好像都不高兴了。”   安然不以为意道:“他们开门做生意,自然就是要给客人看的。至于我只看不买,那只能说他们设计的首饰还不够好,不能让我动心。生意要是做不成,也只能在自己身上找不足,怎么能在客人身上找毛病呢?”   “恐怕不是吧?有些女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银子,根本就买不起贵重的首饰,却偏偏一家一家的看过去,还专挑人家最贵的看,劳烦人家掌柜伙计跑腿解说了半天,最后却给了一个不够好的评价。要我说啊,这样的人掌柜的就不该放进来!”   一个声音忽然从安然身后响起,红果果的指责啊!   安然回头一看,却是位年轻少妇,容貌清丽,带着几分清高孤傲,头上簪着一朵碗口大的金丝芍药,对称地插着四支如意金簪,披着一件暗红色软毛织锦披风。从这打扮看来,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安然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她身边那丫头倒是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安然反观自己,打扮得的确有些朴素了。头上只有一只白玉簪,耳朵上戴了一对粉色的小珍珠坠子,连镯子都没戴,难怪人家认为自己买不起。可是,这女人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难道这店是她家的?   安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懒得理她。这条街上全是金银铺子,离了这家,还有那么多家呢!   安然带着玉兰就要走,那少妇却叫住她们道:“怎么?被人拆穿了,这就要走了?”   这不依不饶的,让安然也忍不住生出几分脾气来。她回头道:“这位太太,我好像不认识你吧?不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这家店铺可是你家的?如果是你家的,我只能说有你这样的老板,这店的生意就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你家的,太太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了吧?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与这位太太何干?”   那少妇冷笑道:“果然是伶牙俐齿!这家店的确不是我的,可我就是见不得有些人自以为是招摇撞骗!买不起就别到这儿来丢人现眼啊,就你这样光看不买还理直气壮批评人家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安然不由笑了笑道:“一听太太这话就知道不是个会做生意的。这开门做生意的,若都像太太你这样以貌取人,只怕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错,我今天是什么都没有买,可能是我不喜欢,也可能我现在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但你怎么就知道我明天、后天不会来买?或许我只是在货比三家呢?”   “就你?哼!”那少妇冷哼一声,嘲讽道,“别人不知道你,我却是知道的。你不就是那个在拜堂当日被夫家休弃命中克夫的赵家弃妇吗?怎么,在泸州嫁不出去,到了京城就假装姑娘招摇撞骗来了?”   这时,店里的人听到稀罕都围过来看热闹来了。居然还有人嫁了人假装姑娘的?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   安然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身边的丫头,总算想起来了。那丫头是贺家的人!   安然忽然笑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那背信弃义的贺家出来的人啊!怎么?就是你捡了本姑娘不要的臭男人?你是贺家的二少奶奶?听说当初贺家二公子为了个青楼名妓要跟我退婚,原来就是你?怎么,我拜堂当天写了退婚书休了他,倒是成全你了?可是二少奶奶你怎么不感激我,反而恶语相向?啊,我想起来了,贺家到底还是江阳望族,二公子的父亲官居四品,你这出身青楼的如何能给二公子做妻呢?莫不是个妾室吧?这就难怪了,青楼出身的嘛,又是个贱妾,哪里懂得什么叫感恩……”   周围众人原本听到安然是弃妇假装姑娘,便觉得有趣,如今又听说那少妇居然出身青楼,不由更是惊奇,一个个看着那少妇的目光就有些不大好了。男人自然带着猥琐的目光,女人的则是轻视鄙夷。   “你,你说谁是青楼名妓?”那少妇见安然几句话就扭转乾坤,反而泼了自己一身脏水,不由面色狰狞地瞪着安然,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安然满脸震惊道:“难道你不是二公子的贱妾?”   那女子愤恨地瞪着安然,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没有底气说她是妻而不是妾。因为,她的的确确就是贺之砚新纳的妾室。   原来,安然和贺之砚退婚以后,贺之砚后悔不迭,情绪一直很低落。吴氏为了让儿子开心,就找了人去姜家提亲,只不过不是娶妻,而是纳妾。   那姜姑娘早说了自己不做妾的,可看着贺家的富贵权势贺之砚的才貌以及对自己的情义,便答应下来。谁知道进门后才知道贺之砚居然后悔休了那个村姑,整日里惦念着,对她也不冷不热的。   她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将贺之砚的心拢了一点回来,而后贺之砚就提出要到京城来读书,家里夫人老夫人太老夫人都觉得相公懂事了,便让她跟着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如今国子监放假,她好不容易求了贺之砚陪她一起来,谁知道他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姜姨娘心里正一肚子气呢,听到身边的侍女说那边那个只看不买的丫头就是她们家公子以前的未婚妻,让公子一直惦念的人,她就忍不住出口了。   如今,安然几句话就将她踩到泥里,更是将姜姨娘刺激得不行,张口就叫道:“我,我是江阳第一才女姜红缨!我与二公子情投意合……”   “扑哧!”安然突然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道,“不好意思,你继续,继续说。我只是一时忍不住,呵呵,原来第一才女的名头是自己封的呀!你出身青楼,与谁都能情投意合的,我们理解的。你继续说,说吧,我们都等着听呢!”   说?她还能说什么?姜红缨怒视着安然,无论如何想不到那赵家丫头嘴皮子如此厉害,自己居然几句话就败下阵来。   “你少血口喷人!我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我爹爹有秀才的功名……”   “真的呀?”安然满脸惊讶的样子,瞪大一双清纯无比的眼睛道,“原来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也会与男子私会,还情投意合,啧啧……”   安然摇着头,但未尽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姜红缨都要哭出来了,为什么不管她说什么,这个女人都能败坏她的名誉?不能再说了,多说多错!姜红缨立即转移方针道:“掌柜的,麻烦你取文房四宝来,我写一副字给大家看看!我江阳第一才女的名头是江阳的才子们给的,可不是我自封的。”   安然不禁也来了兴趣,居然带头拍手道:“好啊,让我们见识一下江阳第一才女的风采吧!”   掌柜的看着两个女子相争,倒是引来不少人,给他增添了不少人气,倒也欢喜,赶紧让小二准备了文房四宝送上来。   姜红缨走到案桌前跪坐下来,提笔就写了一首诗。当然,不是她自己作的,她也作不出来。她写的是汉代李延年的佳人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写完以后,姜红缨自信地起身退开,让人观看。   安然也好奇地走过去扫了一眼,不由点点头道:“还行。只是姜姨娘这样自诩绝世佳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原来所谓的倾国佳人就是姜姨娘这样的?唉,还真是让人有些失望呢!”   围观众人见了姜红缨的字,也不禁点头赞许。看来,人家这第一才女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但随后听了安然的话,想着这首诗的含义,大家又不觉将姜红缨看轻了几分。   姜红缨见大家都露出赞许的神情,暗自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扳回一局,最好让这个死丫头出个丑,就听到安然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让她又恼又怒,当即挑衅道:“听闻赵姑娘父兄都是举人,想来也是读书识字的了?不如也写几个字给大家瞧瞧?”   安然又笑了,跟她比写字?难道贺之砚没告诉这女人,她的字写得还不差吗?   “诸位想看吗?”安然抬头问道。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   “姑娘也写几个字瞧瞧。”   “我看姑娘你目光灵动,口齿伶俐,定然也是读书识字的。不如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安然点点头,勉为其难道:“既然大家都想看,我就写几个字给大家看看吧!”   说着,安然就着磨好的墨和姜红缨用过的毛笔,只换了一张纸,提笔写了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安然这次用的是行楷,依然用的从右到左竖向书写,两句诗一气呵成,使得字与字之间异常的流畅自然,真真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而这诗句却又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细细念来,不觉深具佛理,一时间都安静下来,竟是越回味,越觉出这两句诗的妙处来。   姜红缨挤过去一看,立即变得面色苍白,头冒冷汗。虽然她向来自傲,却也不得不承认,不说这两句诗的意境比她的好上千万倍,单单就那笔字她就望尘莫及。   直到这时,众人才醒悟过来,纷纷赞道:“好!好诗!好字!”   “看不出来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好字来!”   “我看姑娘这字似乎从未见过,不知学的哪位大家?”   “这两句诗真好,真是越品越觉得妙!”   “是啊,是啊,诗好,字也好!这位姑娘大才,却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看姑娘就凭着这诗书两样,就当得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头了。”   “嗯,不错,不错,我看就是那八大世家的姑娘,也未必能有姑娘这份大才。”   安然谦虚地笑道:“诸位过誉了。小女子主要还是学的王右军的兰亭序,后来又参照了魏碑的结构笔画,只是学得多,反倒有些四不像。那什么才女的名头,请大家千万别再提起,小女子也不过是会写几个字而已,可当不得这长安第一才女。要知道长安名门贵胄极多,不知道多少闺阁千金才华横溢,只不过她们都不喜名利抛头露面,从而不为人知。”   众人听了安然的话,不禁暗赞她为人谦逊,淡泊名利。与那自称江阳第一才女的姜姨娘相比,自然高下立判。   这时,外面路过的人见这家店里这么多人围观,自然也好奇。一时间又挤进来好多人,还相互打探到底有什么事。   “赵家妹妹!”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却让安然皱起了眉头。也是,既然姜红缨在这儿,他应该离得不远。   看到贺之砚,安然就像看到苍蝇一样,只让她感到恶心。   贺之砚是陪着姜红缨出来买首饰的,可姜红缨看了一家又一家,他就不耐烦了,说好了在后面茶市等。可他等了姜红缨好一阵都不见人来,便过来寻人了,没想到看到这家店里人多,挤进来一看,竟然看到了安然。   “赵家妹妹,你什么时候也来了长安?”贺之砚满脸惊喜地看着安然,一点没注意道站在一边的小妾和丫头。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安然的字,不由扑了过去,两眼放光道:“我终于又看到妹妹的字了!原来妹妹的行楷也写得这样好!啊,这首诗是妹妹作的?果然是诗才出众,爹爹说我聪慧不及妹妹五分,果然没有说错。只可惜我当时心高气傲,不信爹爹的话,现在悔之莫及……”   安然取回自己的字,指了指姜红缨道:“二公子,你的女人在那儿呢!”   众人一听,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贺之砚。原来,这位就是故事里的男主角?   可是,他怎么对自己休弃的赵姑娘如此热情,反而对与他“情投意合”的江阳第一才女视而不见呢?难道赵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是她休了这位二公子?   贺之砚顺着安然的手指看到了姜红缨和她的丫头,愣了一下,问道:“你也在这里?”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不对,怎么那桌案上还有一副字?好像就是姜红缨的?   这时,旁边的人有那喜欢看热闹的便将刚才的事情说给贺之砚听。   贺之砚听说姜红缨辱骂为难安然,立即骂道:“谁跟你说赵家妹妹拜堂当她被休的?我们根本就没有拜堂,是赵家妹妹写的退婚书要与我退婚的!你居然还跟赵家妹妹比才学?你以为别人吹捧你几句自己就真的是江阳第一才女了?不说赵家妹妹的诗才,单说赵家妹妹这手字自成一体,将来说不准就是一派宗师,你比得了么?”   安然倒是想不到贺之砚会帮自己说话,当即笑道:“想不到二公子竟然也是位君子。今日倒是要多谢二公子直言,不过那什么一派宗师的话,还请二公子以后不要再提,小女子担当不起。”   说着,安然就要收拾起自己的字走人。   姜红缨见丈夫这样贬低自己抬高那赵家丫头,害得自己一败涂地,恼恨得几乎想杀人。   姜红缨原本就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姑娘。她不过是出身青楼的清倌人,自小被老鸨培养习学书画,后来与楼中一位想要从良的小姐商议,双双装病让人买下离开青楼,后辗转来到江阳找了那姜秀才托身。那位姐姐嫁了姜秀才为妻,她则以姜秀才女儿的名义抛头露面展露才学,就是想攀个高枝儿提携姜秀才一家,如此大家都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谁能想到她最后还是给人做了妾,但好歹是个良妾,她也就认了。可是抓不住丈夫的心,却让她极不甘心。   姜红缨暗自想着一定要想个法子污了那臭丫头的名声,让她在长安也呆不下去才好,就听到一个丫头傲慢的声音道:“慢着!这幅字我们家姑娘看上了,愿以十两银子买下。这位姑娘,把那字给我吧!”   安然看着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不由暗自感叹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遇上这么多极品呢?   她手下不停,很快将自己的字叠好放进随身的荷包里,这才抬头看着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浅浅含笑道:“对不住,我的字不卖。”   那丫头一听,当即恼怒道:“什么?不卖?你嫌钱少是不是?你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家女,十个字给你十两银子已经是看得起你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安然无奈地轻叹道:“这世上怎么总有那么多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人呢?难道我说的话这位姑娘听不懂?我说的是我的字不卖。本姑娘不缺钱,所以不卖字。别说十两银子,就是千金一字,我也不卖。”   说完,安然对着她点点头,这就要走。   “慢着!”那丫头再次叫住安然,傲然道,“你知道我家我姑娘是谁吗?我家姑娘看上你的字,那是你的造化!满京城里你去打听打听,不知道多少官宦千金求着要将自己的字画给我们姑娘品评。你居然不识好歹!”   安然苦笑着摇头道:“姑娘你一来就气势逼人,请恕小女子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你家姑娘是谁。可是,不管你家姑娘是谁,我都没有兴趣把字给她品评。”安然依然含笑对着她点点头,仍然要走。   估计那小丫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不起过,不由气呼呼地挺起胸膛,大声道:“你听好了,我家姑娘就是当今三皇子平王殿下的义妹!”   安然一听到三皇子两个字就皱眉,恨不得立即脚底抹油迅速消失才好。她才不想跟三皇子扯上什么关系。   安然不想跟三皇子扯上关系,其他人却不禁发出阵阵抽气声,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不住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三皇子的事情。安然暗忖,八卦的魅力果然无处不在。   “三皇子的文才惊才绝艳,又戍守边关,是我大隋第一英雄,小女子心中仰慕,却有自知之明,不敢心存妄想。所以,你家姑娘我高攀不起,我躲还不行么?我可以走了么?”   安然依然是一副淡然含笑的样子,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她这份稳重是多么难得。要知道,京城的姑娘对平王殿下的仰慕之情有多么骇人。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因此,自从年初平王殿下将这位一直陪着他住在边关的义妹送回平王府,就有很多人猜测着平王是不是想要纳这位义妹为妃。据说,平王不近女色,却独独对这位义妹极好,那是用情至深才如此的。   “你,你真是不识抬举!”那丫头估计还没这样被人打过脸,一时间竟然有些口不择言道,“有胆子你就留下名姓住址来!”   听到这里,安然也不禁冷下脸来,回身道:“平王府有你这样的丫头还真是不幸。平王殿下为国为民,不辞辛劳不畏牺牲戍守边关,你却在京城里这样败坏平王殿下的名誉,我看你家姑娘也配不上平王殿下!”   这时,只听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说得好!”   第七十八章怒打贺之砚,去王氏索画   安然听那声音很是熟悉,不由心中一动,转身一看,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安然双眼一亮,接着便忍不住发酸,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钱锐也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昨日回到家,听说齐哥儿现在国子监,然姐儿也来了,便想着买点礼物上门探望,却不料在这金银玉器行就碰上了。   钱锐大步走过来,想要将她抱在怀里,但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红着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接着便冷着脸对那丫头道:“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而已,竟敢对举人家的姑娘威胁恐吓,你借的是谁的势?是景姑娘?还是平王殿下?”   那小丫头虽然不知道钱锐的身份,但她跟着自家姑娘也在边关住了好几年,钱锐身上那股子军人的杀气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现在,她开始后悔了。她刚才不应该那样强势的,如果她好好的说,说不定已经完成姑娘交代的任务了。可是,她怎么知道在京城还有女子不想巴结她们家姑娘的?   “我,我,奴婢只是想跟这位姑娘买一副字而已,或许说话有不当的地方,但并没有威胁这位姑娘什么……”   钱锐冷笑道:“没有最好!我不怕告诉你,本将军正是镇守雁门关的靖远将军钱敏之,赵姑娘是我们钱家的姻亲。若平王府有人到赵家闹事,可别怪本将军不给平王殿下面子!像你这样卑贱的奴婢,本将军就是打断你的腿,拔了你的舌头,想来平王殿下也不会说什么。”   安然听说钱锐不到三十已经是正四品靖远将军,不由心中很是欣慰与敬佩。要知道,武将不像文官可以熬资历,将军都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在战场上拼出来的。想到这里,安然不禁有些心疼,有些愧疚。当初大哥哥逃婚去边关,都是因为她啊!   安然怎么能让大哥哥直接对上平王殿下呢?根据穿越定律,平王殿下夺取天下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安然侧身一步从钱锐身后探出头来,含笑道:“大哥哥放心,以平王殿下的心胸气度,怎么会有这样狐假虎威对百姓威胁恐吓的奴仆?莫不是招摇撞骗的吧?我想,大哥哥要是肯出手帮平王殿下教训一下这些冒名败坏他声誉的人,平王殿下知道了也会感激大哥哥的。”   钱锐一听,回头宠溺地看了安然一眼,点点头道:“妹妹说得极是!”   那丫头听到安然这样说,不禁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她,真的给殿下的名誉抹黑了?怎么办?怎么办?自家姑娘会不会怪她?   “你这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去?姑娘都等急了。”又一个丫头钻进来催促道。   先前那丫头醒过神来,立即就要走。   钱锐冷哼一声道:“这样就想走?”   那丫头不得不停下脚步来,缓缓转身,低着头道:“不知钱将军还有何吩咐?”   钱锐冷声道:“给赵姑娘道歉!”说着,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安然来。   那丫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先前眼睛长在头顶上,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被钱锐冷眼一瞪,便乖乖地走到安然身前,蹲身裣衽一礼道:“先前奴婢言语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   安然俏脸含笑,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姑娘知道错了就好,既然当了人家的奴婢,务必记得时时处处想着主人的利益。主子得势,不是给奴婢用来仗势欺人的。”   “奴婢记住了,谢姑娘教导。”   “还有,平王殿下是位大英雄,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想着要嫁给英雄的。所以,你要耍威风在王府里耍耍就好,京城贵人多,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是,奴婢谢姑娘教导。”   安然不让起,那丫头就一直蹲着没敢起来,不大一会儿,身形就有些晃动起来。   安然这才道:“姑娘请起吧!”   那丫头这才起身,与先前那丫头一起,低着头钻出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钱锐正要拉着安然的手离开,却不想贺之砚忽然从一边钻出来道:“赵家妹妹,你们家住哪儿呢?不如我与妹妹一起回去,也向婶婶请个安。”   钱锐满脸不悦地看着贺之砚,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见贺之砚相貌异常俊美,人又年轻,且对着安然一脸热切,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侧头问安然道:“然姐儿,这是谁啊?你认识?”   安然这才想起还有个贺之砚来。她淡淡地扫了贺之砚一眼道:“大哥哥,他就是贺之砚……”   “贺之砚?就是二叔给你订的未婚夫?装病想要退亲那个?”听说对面那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是贺之砚,钱锐心里的酸味没有了,愤怒却直线上升。   贺之砚也敏感意识到这位将军对自己的敌意以及对然姐儿的维护。他记得钱家与赵家是姻亲,钱家的姑娘嫁给了然姐儿的堂兄。然姐儿的父亲以前是钱大人的师爷。可是,钱将军怎么会和安然这样熟悉?   钱锐忽然走过去,对着贺之砚的脸就是一拳。要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这一拳就能要了贺之砚的命。   “啊!”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赶紧散开来。   贺之砚被钱锐一拳打得退开好几步,脸上立即现出一大块淤青来。姜红缨和她的丫头赶紧过去扶着他,红着眼睛心疼地问道:“相公,你怎么样了?”   说着,姜红缨便转身怒视着钱锐和安然道:“赵姑娘,纵然你被我相公休弃心有不甘,也不能让外人打他啊!这位将军,我家公公也是朝廷四品命官,我相公也有秀才的功名,你凭什么打他?”   钱锐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敢污蔑然姐儿的名誉,真是找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指责本将军?就是贺明朗那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来了,本将军也一起打!”   说着,他一脚踢过去,姜红缨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钱锐冷冷地瞥了姜红缨一眼,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惹怒了他,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在战场上,突厥的女人孩子都上战场,他还不是照杀不误?   姜红缨努力抬起头来怒瞪着钱锐,但随即又转成惊恐。难道他真的敢当街杀人?   钱锐冷哼一声,转而对贺之砚道:“看好你的女人,下次再让我知道她找然姐儿麻烦,本将军定让她生不如死!我钱敏之说话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贺之砚原本聪明,之前涉世不深,被人几句怂恿,就误信人言,退了与安然的婚约,他已经是追悔莫及。刚才看到安然,他心里太过激动没有细想,如今却是明白了几分。不但他一直想退婚,其实然姐儿也一直想退婚吧?还有这位钱将军对然姐儿如此维护,应该也不仅仅是因为姻亲的关系。   安然不想跟贺家的人有任何纠葛,便拉住钱锐的衣袖晃了晃道:“大哥哥,我们走吧!我娘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钱锐回头,脸上的冷厉早已经变作了温柔。他对着安然轻轻点点头道:“我原本就是出来给二婶和你买礼物的,走吧!”   直到钱锐带着安然玉兰一起离开,那些看热闹的才慢慢散去。但刚刚从雁门关回京的靖远将军教训了平王殿下的侍女一事,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上了马车,安然急忙问道:“大哥哥,你在边关那么多年,受过多少伤?重不重?”   “没受多少伤,你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钱锐只觉得心中一暖,然而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抱在怀里却是不行了。他在袖中握紧了双拳,悔恨不已。想起当初的约定,现在然姐儿的婚约也没了,要是他没有娶妻,要是没有李氏,那该多好……   可惜他不但有了妻子,还有了一个女儿,如之奈何?   “大哥哥?”安然见他神情忽然间变得这样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钱锐转头看着她,眼睛发红,面上神情却是那样的痛苦。安然见了,恍然明白过来。分隔十年,她从小丫头长成了少女,他对她的感情却一直没有变,尽管他已经娶妻……   “大哥哥,我见过你夫人……”安然低着头道,“她看起来,好可怜……”   来到京城以后,安齐就带着她和娘亲去拜访了钱大人。钱大人现在户部任左侍郎一职,正三品,是户部尚书的左右手,也是朝中极有实权的高官之一。钱大人看到他们很是感叹,又对安齐颇为赞许,这么多年来,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倒是没有变。   那天,文夫人和少夫人李氏一起接待了她们。文夫人看着安然,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她想,无论换了谁都会那样做的。那个时候然姐儿已经订亲了,她怎么能让自己已经十九岁的儿子等她?   李氏是个看起来很是温柔贤淑的女人,只是眉目间总带着淡淡的忧愁。据安齐听到的消息,说钱锐当年逃婚,钱宁代替兄长将李氏娶进门,钱锐直到三年后才被文氏装病骗回来,强逼着与李氏圆房。后来李氏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女儿,钱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说大公子已经封了正四品的靖远将军,与大少夫人感情却不好,膝下只有一女,顾宛娘当时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要是当初没有与贺家订亲,而是订下钱家大少爷,现在女儿也是将军夫人了……   安然对李氏有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只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而李氏想着安然拜堂当日退婚,觉得她跟自己一样命运多桀,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反而劝了她好一阵。李氏从自身的婚姻说起,说男人要是对你无意,强扭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还不如退了的好,以后另外找一个对自己好的,那才叫过好日子。   后来钱宁回来,知道安然在,强闯了进来,又闹着文氏要退婚,说要娶赵家妹妹,让顾宛娘和安然都很不自在,便只能匆匆告辞,以后再也没去过。   钱锐听安然提起李氏,只觉得心中发堵。要不是李氏,他和安然现在就可以在一起了。   “然姐儿,我跟李氏……当初……”钱锐看着坐在马车另一面头都要垂到膝盖上去的玉兰,忽然道,“玉兰,你去前面坐一会儿。”   玉兰早就想出去了,听到吩咐立即就到前面与赶车的怀安坐在一起。   钱锐这才低着头,小声对安然解释道:“七年前,我娘骗我回家,逼着我和李氏圆房,说我要是不答应,她就要上吊。我没有办法,只好……”   安然听了,心里却不知道是何滋味。她感动于他对她的感情的忠贞,却又很是同情李氏,那是个多么无辜的女人啊!   “大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如果可以,请你对少夫人好一些吧,她也实在太可怜了。”   “我……”钱锐忽然抓住安然的手,抓得紧紧的,一双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如果……然姐儿,我想娶你做平妻,你愿意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   平妻,是钱锐最后的希望。李氏,他不能休,也不忍休弃。昨日他回到家中,李氏是那样的欢喜,可是晚上他还是住在书房里,今早起来,就看到她眼睛都哭红了,却还是努力地对着他微笑。而他的女儿他还是第一次见,长得有些像他,却又很怕他,根本就不肯开口叫他一声父亲。   钱锐心中觉得好生愧疚,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恶毒、最没有担当的男人。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对不起李氏,她是那样的无辜,可是她无辜,他就要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他也想对她和孩子好一些,可孩子根本不要他亲近,而李氏想要的,他又给不起。   安然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摇了摇头,含泪道:“大哥哥,少夫人是个好女人,你亏欠她太多了,我也亏欠她。所以,我不能抢了她的幸福和最后的希望。”如果嫁给大哥哥当平妻,必然无法接受他再有别的女人,李氏不就得守一辈子活寡?这样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安然做不到。   钱锐其实已经猜到安然是这个答案,可是不说出来,不试一试,他总是不甘心。如今得到的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就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顾宛娘见钱锐来探望她,心里很高兴。钱锐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靖远将军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对她比从前更加恭敬。然而见他看安然的目光依然充满爱恋,又让顾宛娘更是觉得心里发酸,还很有些不安。   多好的孩子啊,当初她怎么就嫌弃人家年龄大呢?可是现在,他都有妻有女了,难道他还想着然姐儿?这怎么行?   钱锐离去之后,顾宛娘问安然:“你们怎么遇到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安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在金银玉器行里遇到了贺之砚和他的小妾。那女人找我麻烦,还污蔑我是弃妇,说我做少女打扮是坑蒙拐骗,不想大哥哥路过那里听到了。他把贺之砚和那个女人都打了,然后送我回来。”   “姓贺的怎么也到长安来了?他还是将那女人娶回去了?”顾宛娘听到贺之砚的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阵怒气上涌。   安然笑道:“娘,长安又不是我们的,管他来不来呢?反正他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顾宛娘点点头,又解气地说:“钱将军打得好!”   “呵呵……”   这天晚上,二皇子安王殿下在安王府接到了白天钱锐与平王义妹发生冲突的消息。   看完以后,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李相道:“我们在军中也没有别的人,也只有他了。钱鹏阳是你的门生,谁不知道他是李党的人?至于钱锐,虽然有时候有些特立独行,但我看他应该可靠!难道他还想投靠老三与自己的父亲家族做对不成?”   李相长长地叹息道:“虽然说雁门关的探子没有见过他和平王殿下单独相处,可是这么多年在一起,难免有些接触,钱敏之又那样年轻,我实在担心他已经被平王收买了。”   安王笑道:“三弟知道他是钱鹏阳的儿子,知道钱鹏阳是我们的人,我就不信三弟肯信任他。”   李相如此一想,似乎也对。   “那好吧,等平王殿下的折子一到,我们就推荐钱敏之接任雁门关统领。”   过年了,赵家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钱家,也没有别的亲戚需要走动,安然想着要不自己也整理几幅画出来,在哥哥和娘亲房里也挂上几幅,便去书房里收拾整理自己的画稿,分门别类的放好。   将打算挂出来的画稿挑出了,安然忽然想起自己偷偷放在书案抽屉里那幅山水图,想着不如挂到自己卧房里去,应该不拍被人看见。   可是,当她拉开抽屉却愣了,那幅画怎么不见了?   安然急了,不住地回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是想来想去,记忆都非常清晰地告诉她,她就是放在这里的啊!安然不放心,又将整个书房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玉兰见了,疑惑地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奴婢帮你一起找吧!”   安然蹙眉道:“就是那幅山水画,上面我写了诗的。”   玉兰想了想道:“姑娘不是说那幅画要保密,不让人看的吗?除了大少爷,这书房里也没人进来……”   “哥哥!”安然忽然想起来,哥哥曾带人来过自己的书房,还送了人家一幅画!他真的是给的一幅花鸟图吗?还是将那山水图送给人家了?   安然急了,立即跑去找安齐。   安齐平日里都在国子监读书,陪伴母亲的时候很少,如今放年假,他几乎每天都陪在母亲身边。见安然风风火火地跑来,面色也不好看,他还奇怪地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哥哥,我那幅山水图是不是你拿了?”安然跑进门来,连母亲都顾不上,直接冲到安齐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安齐面色一变,讪讪地笑道:“那个,妹妹,不就是一幅画嘛。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就算你的才名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坏处……”   听哥哥这么说,安然就知道糟糕了。她忽然捂着耳朵愤怒地高声叫起来,可把安齐、顾宛娘和顾庭芳连同房里伺候的丫头以及刚刚赶到的玉兰全都吓坏了。   “妹妹,妹妹你别着急,哥哥帮你找回来就是!”安齐赶紧抱住她,不住安抚解释道,“那天锦文兄看到那幅画,非要不可,哥哥一时迟疑就给他抢了去……我,我这就去帮你要回来!”   安然愤怒地推开他道:“我跟你说过那幅画很要紧,不能给别人看的,你为什么不听?你以为这只是一幅画吗?你这样,你这样……你这样可能会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安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居然性命攸关?安然这话可把大家吓坏了。安齐更是恨不得去撞墙。   顾庭芳不解地问:“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画?怎么会这样要紧?”对于安然这样指责自己的丈夫,顾庭芳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顾宛娘也道:“真的有这样要紧吗?既然这样要紧,你放在书房里做什么?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谁都没有回答顾庭芳和顾宛娘她的问题,安齐只抱着安然不住地道歉:“都是哥哥不好,你别怕,有什么事哥哥都给你顶着。你别哭了,王锦文答应了这画只给他祖父祖母看,不会给别人看的,哥哥这就去太原帮你把画追回来。”   安然哭了一阵,心情慢慢平复,又听到他这句话,不觉也有了期待。她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宛娘忙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出门?让你哥哥去就行了吧?”   “不,我非去不可!不看着把画收回来,我不能安心。”安然坚定地说。   顾宛娘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四日后,太原王家。   安齐安然兄妹两个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就来了,也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安然只好自己写了一幅百寿图充当贺礼。   “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想来我们王家给老夫人祝寿?你当我们太原王氏是什么人家?走走走,不要挡着我们王家的大门。”像赵家这样出身的人家,哪有资格给王家老夫人祝寿?门房一看他们的打扮,再听了他们的来意,立即就要打发他们离开,连通报一声都不肯。   安齐忍着气递上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道:“请帮我们向王锦文王公子通报一声可以吗?在下和他很熟的。”   “找我们七少爷的?”那门房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安然,最后却将银子扔回给安齐,讥讽道,“想见我们家七少爷的人多了去了,就你们这出身,给我们家七少爷提鞋都不配,我劝你们还是别妄想了。快走,快走,不然我们可要赶人了。”   安然又怒又急,正要将那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臭骂一顿,正好清河崔氏的人到了。见侧门有人争执,便派人来打听,他们可是要从侧门将马车一直驶到二门外的。听门房说是有那小门小户的不请自来,心里也只是不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嚷嚷道:“你们当这王家门口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些庶民有什么资格进王家?识相的就快走,免得让人打出去面上不好看……现在这些庶民啊,还真是不要脸……”   崔义是跟着父母妹妹一起来的。他不耐烦坐马车,这么冷的天,还是骑着马跟在后面。远远地,他就看到那马车边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他立即打马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他不久前才找了媒婆上门提亲的赵家姑娘。   崔义跳下马来,皱眉道:“你们到王家来做什么?”   安齐不认识崔义,疑惑地看着他问:“不知这位公子可是王家的人,我们有急事需要找王家七少爷王锦文,不知这位公子能否帮我们通报一声?”   崔义不回答安齐的话,反而冷着脸看着安然道:“问你呢,上王家来做什么?”   安然认出此人就是她们来京城跟随的那个商团的护卫队长,也很疑惑他怎么在这里。   “崔公子是来王家拜寿的吗?”安然没有直接回答,忽然一个福至心灵,震惊道,“难道,你就是崔义,崔守信?”   崔守信这才扬唇邪气一笑道:“你居然不知道?难怪想着要推脱。好了,说说吧,你们来王家做什么?”   安齐一听,才恍然醒悟这就是那个向妹妹提亲,想让妹妹做续弦的那个崔家的公子。他立即回头看着安然,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妹妹跟这个男人不会有什么吧?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借他的力?   安然为难地看着崔守信,想着那门房的势利眼,狠了狠心道:“我找王家七少爷要一件对我来说很要紧的东西。不知崔公子能否帮我们传个话?”   “哦?王家七少爷?王锦文?你们找他要什么?”崔守信又冷下脸来,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帮忙的架势。   安然急得跺脚,最后还是恼恨地瞪了哥哥安齐一眼道:“王家七少爷到我家的时候,哥哥带着他拿走了我一幅画,我得要回来。”   安齐低着头,心里很没底气。   “只是一幅画就追到这里来了?”崔守信皱眉想了想道,“你是我未婚妻,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我去帮你要回来!”   未婚妻?   安然被他雷得目瞪口呆。   “崔公子,你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妻了?你可不要随便污我名节。”   崔守信笑道:“本公子不是派人去提亲了吗?”   安然反问道:“我娘不是没答应?”   崔守信自信扬着下巴道:“当时没答应,推说要考虑半个月,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吧?现在见了本公子,你还不答应?你们先回客栈等着,等会儿本公子把画要回来就来找你们!”说完,他转身就进了王家的门。   “哎,你要回来了可不要给别人看啊!”安然看着崔守信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禁又是着急又是愤怒。这人也太自恋了吧?他以为他是谁?   安然和安齐兄妹看崔义不肯带他们进去亲自找王锦文,门房又不肯通报,无奈之下正要离开王家找家客栈暂住,不想正好王锦文的一个长随出去办事回来,见到安齐也觉得奇怪,忙过来请安。   有了熟人好办事,简单说明情况,这个长随便带着他们兄妹径直去找他家公子。   进了王家安然才知道所谓的士族门阀的底蕴有多么深厚。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王锦文的院子。一路上但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假山石屏无数,将这大院分隔成无数的小院子,一个个都显得幽深精美。来来往往的仆人穿着统一的服装,一队队急匆匆地在走廊花园里穿梭着。   王锦文由祖父祖母亲自抚养长大,成年后就住在与老太爷和老夫人相邻的一个院子里,那长随将他们带去客厅等着,便赶紧去找自家公子。   却说老夫人这边,王锦文听正好在给老夫人送贺礼,老爷子也在一边坐着。他让房中伺候的丫头出去,这才将那装画的木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对祖母道:“奶奶,看看孙儿给您准备的贺礼!”   老夫人笑道:“是画?上次我说喜欢那云梦真人的花鸟图,难道你去高价买了一幅?”   王锦文但笑不语,取出匣子里那一幅装裱好的卷轴缓缓在桌案上展开来。   老人家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半晌才抬头叹道:“果然是好!看看这孔雀的翎毛,居然如此逼真,还有这牡丹,看着就像真的一样,这颜色从淡渐浓,过渡自然,花型独特,看着又喜气……唉哟,也不知道那道士是怎么画出来的。”   听到这里,王锦文脸上的笑容不禁微微一滞。是啊,画得这样逼真,如果说作画的人没有见过孔雀和牡丹,可能吗?可是,泸州应该是没有孔雀的吧?赵家家境也不太好,这画技她到底是跟谁学的?   “奶奶,您要是喜欢,以后让她画给您看都行!”王锦文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始试探老人家的态度。   老夫人略有些吃惊,忽然道:“咦,这画上并没有云梦真人的印章,难道是仿的?”但随即老人家又摇摇头,“如果是仿的,能仿到这个程度,也不必再借云梦真人的名号了。”   老爷子也踱过来看了看这幅画,摸着胡子点点头道:“这云梦真人也算开创了一代新画风,必定流放千古,这画要好好留着。”接着,老爷子便走回主位坐下来,直接道:“你找到了那位云梦真人了?他并不是什么隐世道士,对吧?”   王锦文点点头道:“爷爷猜得不错。他现在就在京城,我与她兄长关系莫逆,也是无意中猜到她的身份。后来一问,果然就是她。她家里画了很多画,却说‘物以稀为贵’,所以只送了几幅出去售卖。爷爷,孙儿想……”   说到这里,王锦文忽然撩起袍子跪在了祖父面前,诚挚道:“爷爷,奶奶,那云梦真人其实是个女子……”   “你说什么?这画,是一个女子所作?”老夫人惊奇地问道。   听到这里,连老爷子都不淡定了。看着孙儿这个样子,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问道:“那女子多大年纪?”   王锦文回道:“开了年就十六了。”   老夫人惊呼:“这么小?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王锦文低着头回道:“听她哥哥说,她三岁的时候就喜欢用炭条或树枝在地上画画。她父亲见她在绘画上极有天分,在她五岁的时候让她女扮男装拜了一位县学的夫子学画。”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认真地评价道:“如果这位姑娘真是云梦真人,以她在绘画上的天分,配你倒也不算太差。对了,她在诗文上如何?”   王锦文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今年十月,她带着母亲、嫂嫂和五六个下人从泸州去京城,在金州的时候遇到了强盗,将她们的行礼全都抢走了。到了京城以后,她写了一幅字挂在书房里,当孙儿踏进书房的们见到那幅字的时候,心中极为震撼。”   “那字写得极好?”老夫人问。   老爷子也不禁来了兴趣:“到底写的什么?是一首诗?”   王锦文抬起头来,满脸热切激动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什么?”   两位老人一时间还没醒悟过来,等他们醒悟这就是那幅字的内容时,两位老人也震惊了。这女子好狂傲的口气,可为什么却又一点不让人反感?   听到这里,老爷子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那姑娘家境是不是不好?到底有多差?”   “她父亲是祁丰十二年的举人,当年乡试上的策论皇上也是赞赏的,还让人发在邸抄上给全国各地的官员传看。可惜他拒绝卢氏的招揽,得罪了卢氏,后来在去京城赶考的途中被卢氏的杀手暗害了。”王锦文对安齐的出身一直是非常清楚的,当年三皇子曾特别关注过赵世华这个人,让他印象很深刻。   王锦文这么一说,老爷子也想起来了。九年前卢氏一族被打压,好像就是因为泸州一个举子被冤枉作弊一案闹到了京城引起的。   “她兄长现在如何?”老爷子继续问道。   “她兄长是去年泸州乡试的解元,现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十八岁。”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叹道:“十七岁的解元,居然没有参加今年的会试,反而到国子监读书,看来这孩子目光长远,是个真正聪明通透的。既然你之前就与她兄长交好,那性格才学都应该也不错。只是现在,她的身份也确实差了一点……”   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不由看着孙儿轻轻叹息了一声。   王锦文人品才学都不差,若不是有特殊原因,早就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了,又怎么会一直混迹国子监。而他的婚事这些年来两位老人家也没少操心过,可是议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总是不能成。其中的原因两位老人家心里也清楚,王锦文的嫡母是不愿意这个庶子有一个强大的妻族超过自己的儿子,可如果对方家世差了,两位老人家也看不上,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孙儿,如此就拖到了现在。   老爷子沉吟道:“如今皇子争储已经越来越激烈,八大世家也难免涉入其中,你既然认定了平王殿下,娶个寒门小户的姑娘也好。”   王锦文听到这里,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老夫人也点点头道:“等过了年,就让你母亲派人去提亲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亲生个孩子,我和你祖父也就能放心了。”   王锦文欢喜地对着祖父祖母磕了个头道:“多谢爷爷奶奶成全!”   就在这时,王锦文的长随过来,通报说京城来的赵公子和赵姑娘拜见七少爷。   王锦文一怔,子贤怎么来了?还将然姐儿也带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七十九章   王锦文正要告退回去,老夫人却道:“请赵公子和赵姑娘过来,我们也见见吧!”   于是,王锦文没有回去,安然兄妹反倒被带来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院子。老太爷和老夫人很多年不见外人了,就是亲戚们上门,他们也极少见,因此,看到一对陌生的男女被引进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院子,王家的下人亲戚们都感到很意外,很好奇。   安然和哥哥跟着两个引路的婆子过来,一路上倒也从容自然,让两个引路的婆子暗自钦佩,听说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过这气度却是像见过世面的。   一开始听说王家的老太爷老夫人要见他们,兄妹两个也很意外,好在他们虽然来得匆忙,好歹也算准备了礼物的,便将那幅百寿图随身带着。   安然前世皇宫都去过,比这更精致的苏州园林也去过,王家的院子也不过是大气二字,真要比优雅精美,倒是比不上苏州园林的。   安齐在国子监呆了半年,那也不是白混的,对人对事,都能冷静从容的对待。   进了院子,只见暖阁外面有四个婆子四个丫头站在外面等候传唤,有人打起帘子,兄妹两个先后进去,就见王锦文已经候着他们了。   “子贤,赵姑娘。”王锦文忙过来打了招呼,只是看着安然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却又一闪而过,似乎有意躲闪。   安齐抱拳道:“锦文兄,我们兄妹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王锦文笑道:“子贤不必客气,到了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我祖父祖母和五姐都在里面等着见你们呢!”说着,王锦文又看了安然一眼,低头道,“我祖母和五姐都很喜欢赵姑娘的画。”   安齐一听,不禁心中一动,回头看了安然一眼。当初王锦文可是答应了他不会将安然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事情外传的。王锦文竟然告诉了老太爷和老夫人,想来该是对妹妹有意的了。   安齐心中高兴,他一直觉得,只有像王锦文这样人品贵重才貌双全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妹妹。但随后他又心中一慌,糟了,他好像忘了提前告诉妹妹了。妹妹的婚事,连娘亲都不敢做主,他这样子牵线搭桥的,只怕妹妹又要恼他了。   已经到了地方,王锦文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便引着他们进内间去。   “祖父,祖母,五姐,赵公子和赵姑娘来了。”   安齐和安然落落大方地走进去,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容,目光一扫,已经将里面三位主人看清楚了。   两人在摆放好的蒲团上跪下来,给两位老人家磕头请安道:“晚辈赵安齐见过老太爷,老夫人,祝愿两位老人家仙福永寿,万事如意!”   在这个时代,晚辈拜见长辈就得磕头。他们是王锦文的朋友,到了王家不给人家的长辈磕头是不礼貌的。而王家的老太爷老夫人受了他们的礼反而是对他们的看重,有很多人想来给两位老人家磕头,人家还不见呢!   “好,好,快起来给老身瞅瞅。”老夫人呵呵笑道,送了一块碧玉佩作为表礼,很是慈祥。   “多谢老夫人!”安然一看那玉佩的玉质颜色就知道是块难得的好玉,真是受之有愧,可不收就是看不起老人家了,她只能收下。   “所谓君子如玉,我看子贤就极有君子之风。”那边,老太爷也给安齐送了一个玉扳指当表礼,安齐谢过收下,那自然也是好玉。   而后,王锦文亲自走过来将安齐扶起来,王静媛也过来扶起了安然。   安然认出这位就是带他们进来的那位夫人,心中感激,忙又对着她裣衽行礼道:“见过夫人。”   王静媛拉着她的手道:“不必多礼。我夫家姓崔,你叫我五姐就行。”   安然可不敢应承,于是只能笑笑。   老夫人和王静媛见安然容貌清丽,目光明亮,气质从容大方,心里已经有些喜欢了。不禁在心里评价着,小七到底还是有眼光的,这姑娘虽说出身差了些,但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点都不显小家子气,人品才貌都是出众的。   这时,安齐已经将他们带来的百寿图双手递给了王锦文,又对老夫人躬身一礼道:“听说老夫人寿辰在即,我们兄妹冒昧上门,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的,便和妹妹写了一幅百寿图,略表心意。还望老夫人莫要嫌弃。”   老夫人呵呵笑道:“不嫌弃,不嫌弃,这是你们兄妹的孝心,老身岂能嫌弃。听我们小七说过赵姑娘的字写得极好,老身可是有些等不及了,快拿来给老身看看!”   王锦文打开盒子,取出一幅来不及装裱的字来,在老太爷和老夫人中间的炕桌上展开。   房中伺候的人见那盒子里居然是一幅没有装裱的字画,心里就有些看不起。然而当那幅百寿图完全展开以后,不说在房中伺候的下人,就是见多识广的老太爷老夫人和王静媛以及有了心理准备的王锦文都不禁感觉眼前一亮,被这幅字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名为百寿图,就是一百个寿字。安然用不同的字体不同的大小写了九十九个不同的寿字,又用这九十九个寿字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加起来刚好是一百个寿字。安然不知道,百寿图是在宋代才兴起的,在现今这个时代却是第一次出现。因此,不说她的字写得如何,单单这份独创的心思,就足以令人惊叹了。   “好!好!好一个百寿图!赵姑娘果然蕙质兰心,这是老身今年收到的最好的寿礼!快让人裱起来,过几日生辰宴上,老身要将这百寿图挂在大堂中央,让来往的宾客们都看看,呵呵……”   老夫人高兴极了。老太爷也摸着胡子含笑对安然点点头道:“这姑娘不错,字写得好,这份意头更好。”   安然低着头,裣衽行礼道:“老夫人和老太爷抬爱了,我们兄妹出身寒微,能拿得出手的,也仅有这份心意而已。”   安然低着头很是汗颜。当时急匆匆的,她哪有用心写?难道这个时代还没有百寿图?不是说这个东西在古代送长辈很流行的吗?见了房中这些人的表情,安然不禁心中哀叹,完了完了,王锦文已经将她就是云梦真人的话说出去了,如今她又弄出个百寿图来,只怕三皇子很快就要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王锦文小心地将这幅百寿图收起来,装好,让人立即拿去小心装裱。老夫人却对安然招招手道:“叫然姐儿对吧?过来过来,坐到老身身边来,让老身好好看看!”   安然微微低着头走过去,行礼之后才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见她双手十指纤纤,骨骼匀称,倒是极好看的一双手,又摸到食指和拇指指腹上有硬茧,便笑道:“一看你这手就知道是一双能写会画的手!还有两日就是老身的寿辰了,你们兄妹就在这儿住几天,有空陪老身说说话,要是能给老身再留下一幅字画什么的,老身就更高兴了。呵呵!”   安然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能道:“谢老夫人抬爱。”他们是来取画的好不好?怎么好像事情反而越来越糟了呢?   那边,老太爷也将安齐招到身边坐下,与他谈论诗书,偶尔也说说政事,还询问了他没有立即参加会试的原因。   安齐的回答让老太爷不住点头,最后含笑道:“我们家小七看人向来很准,这次也没有让老头子失望。子贤是个稳重通透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们小七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缘。”   安齐忙谦逊道:“老太爷太过抬爱了,晚辈才疏学浅,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来到京城大半年,倒是多亏了七少爷帮扶提点。”   王锦文在一边笑道:“叫什么七少爷,还跟以前一样称呼锦文兄就行了。”   安然这边,王静媛也不满地拉着她的手道:“你能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这样傲气的诗句来,怎么能这样腼腆?你别怕,我祖父祖母都是和蔼的人。”   王锦文这个大嘴巴,他平日里看起来不是很淡漠的样子吗?怎么什么都跟家里人说了?连李太白的这句名句都出来了,她死定了。安然心中苦笑,却只能装下去道:“当时也只是一时义愤就这么说了一句,哥哥非让人家写下来挂在书房里,凭白让人笑话……”   都怪哥哥,都怪哥哥。唉,以后可怎么办啊!三皇子不会杀人灭口吧?   这时,老夫人又问了:“听说小七强要了你一幅山水画,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幅画,让你这么舍不得?老身可是好奇得很,你让小七取给我们看看可好?”   听到这里,安然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来王锦文还没有将那幅画给人看?唉,她又冲动了,果然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等王锦文回京城再找他讨要了。   “老夫人客气了,其实那幅画也没什么,只是……只是上面写了一首诗,才不想给人看的……”安然想着算了算了,连天生我材必有用都让人知道了,再来一首江雪也就不算什么了。   听安然这么说,老夫人和王静媛更好奇了。王静媛忙招呼王锦文道:“七弟,快将赵姑娘那幅山水图拿来我们看看,这回我们可是经过主人允许的。”   安然忽然起身福了一礼道:“晚辈闺阁之作,还望老太爷老夫人七少爷崔夫人看过就算了,不要外传才好。”   “好好好,我们自己知道就是,保证不告诉别人。”老夫人笑得更高兴了,又承诺道,“你画的那花鸟图,我们也不告诉别人。我们自己偷着乐,不过,你要给老身再画几幅才行。”   以王老夫人的身份,人家看得起你的画,也是安然的荣幸,她除了感激之外,还能说什么?   而王锦文得到安然允许,便亲自回自己院子里,将那幅山水图取了来。因为安然不想“才名”外传,王锦文便将暖阁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这才亲自将画展开。   除了安齐和安然,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那幅画,就算已经看过好多次的王锦文自己,心里也是万分激动的。   终于,画展了开来,王锦文道:“祖父您看,这才是真正的传世之作!”   老爷子的他目光在画上一扫,第一眼只觉得这画布局意境还不错,只是显得清冷了些。他有些疑惑孙儿对此话的评价,但随后看到画上还有一首诗,便凑近了一看——   就是这一眼,让老爷子不禁双眼一亮,赞道:“好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果然当得传世之作!”   老夫人和王静媛也看到了画上的诗,顿时不由对安然肃然起敬。   “果然是好诗!这诗画结合,堪当传世之作!”老夫人出身清河崔氏,也是名门才女,于这诗书画都是颇有造诣的。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哎哟,这首诗配这幅画可真是绝了!妹妹,你一定要认我这个姐姐,以后回了京城,也一定要去看我,有了好诗好画,一定记得叫姐姐去看。你放心,你说不让人知道,姐姐就谁都不说,就是你姐夫,我也不说。”王静媛拉着安然的手,看着桌上的画,竟然是越看越喜欢。   安然自谦道:“崔夫人过誉了,不过就是一幅画罢了,承蒙您喜欢,那是安然的福气。”   王静媛暗赞,这个行事低调聪明内敛的少女,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才气,再加上她的字和画,竟然是诗书画三绝,就是大隋第一才女她也当得。难怪她刚才要恳求她们不要将这幅诗画之事外传,若让人知道,以她的出身,难免不惹麻烦。看来要尽快让祖母把她和七弟的婚事定下来才好。   主人热情留客,安然和安齐只能留下来等老夫人寿诞过后再回去。王锦文让安齐跟自己住一起,王静媛又拉着安然跟她一起住。因而兄妹两个都没有住客院,这身份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很多人都在偷偷打听,不知道这赵家的公子和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晚上,老夫人将王锦文的嫡母叫过来,将王锦文和安然的婚事提了一下。   王锦文的嫡母出自八大世家中的荥阳郑氏,听说赵家只是寒门小户,不过有个当举人的哥哥,一时良心发现,迟疑道:“娘,这位赵姑娘的身份会不会太低了点?”   老夫人道:“小七跟那赵公子相交莫逆,是极好的朋友。那位赵姑娘虽然出身差了一点,但我看着人倒也大方,一点不显小家子气。既然小七自己也愿意,就成全他们吧!”   郑氏见老夫人都这样说了,心里巴不得王锦文找个寒门小户的姑娘,自然爽快地答应下来,说等办完老夫人的寿辰,就找人去京城赵家提亲。   第七十九章二更   安然想不到王锦文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个。她好像没有招惹他吧?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啊?王锦文说完就自己离开了,显然他是担心安然会答应崔家的婚事才特意找她说这么一番话的,但很显然他多虑了。   王锦文离开后不久,王静媛就回来了,两个人默契地对刚才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说。王静媛本来就有极好的水墨画基础,安然不过在细微处指点一二,她就有很大进步。对此,王静媛很兴奋,待安然也越发好了,跟她说了很多王锦文的事情。   终于,王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到了,不但其他七大世家的人都派了有分量的嫡系子弟来祝寿,就是皇上太后皇后也派人送了礼来。而其他中小世家,朝中重臣也纷纷派人前来贺寿。   安然答应了要将今日的盛况画下来,便扮作个小丫头在各处观看,特别是王家晚辈给老夫人拜寿的情景,她还用了速描本偷偷记了下来。   后面的宴席觥筹交错,非常热闹,还有几队乐工奏乐助兴,两个主宴会厅还有歌舞助兴,安然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连饭都没有时间吃。   将宴会记了个七七八八,她又赶紧回书房打底稿。她用连环画的行事,参照洛神赋图的构图结构,主要描绘了拜寿前、拜寿时、以及后面宴会的热闹奢华景象。   安然的素描是写实风,与之前水墨人物的神似风格不同。画中的主要人物描绘细致,栩栩如生,就连远处作为背景的侍女宾客,也极其神似,完全再现了当时的热闹景象,震撼力极为惊人。   安然完全沉浸在这幅“巨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整画了十天才完成这幅宏伟的画作。最后,由王锦文起草,她提笔将序文写在上面,最后盖上“云梦真人”的印章。   因为安然的要求,王家并没有公布她的身份,就是王家大老爷二老爷及七八位少爷有幸参观了这幅“巨作”,却也不知道那位云梦真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参加了老夫人的宴会,并将其画下来的。   这幅画装裱后足有两丈多长,其逼真的人物描绘,宏伟的场面,充分表现出王家高门大族的气派来,让参观者一个个都不禁赞不绝口。最后,这幅被取名为“仙寿图”的长篇巨幅画卷作为了王家的传家之宝被慎重地收藏了起来。   画完这样一幅画,安然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在老夫人和王静媛的劝说下休息了两天再回去。   这两天里,她又为老夫人和老太爷画了一幅真人高的肖像,直接被王家慎重地保存起来。   休息了两天之后,安然就和哥哥告辞回去。王锦文也要回国子监,二月就要开学了,便跟他们一起走。王静媛本来宴会后就应该回去的,也是为了陪安然才特意留下来,现在也跟着他们一起回长安,倒也热闹。   回去的路上,王静媛邀请安然与她同车,安然欣然应诺。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相处,安然与王静媛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这个时代这么久,安然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能以欣赏的目光看待同性,本性善良聪慧,并在思想高度上与她不相上下的女子。   王静媛很欣赏安然的才华,而安然却更加佩服王静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安然来说,她也不过书画两方面出色而已,弹琴和下棋都是不会的。不过,跟贺之谦学了几天葫芦丝的基础指法,到了长安以后,她又重新买了一只葫芦丝继续练习,如今已经可以自己吹奏简单的曲子了。   王静媛还是第一次听说葫芦丝,立即让下人去买,终于在三天后买回来一只。安然这三流水准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吹了几个简单的旋律给她听,王静媛只觉得这葫芦丝音色很是特别,其他的倒没说什么。安然想起前世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便尝试着吹奏起来,可惜的是到底对这葫芦丝还不够熟练,却是吹不出那种意境来。   安然只能叹息道:“看来现在还不行,等过几个月,我练熟悉了,再吹给王姐姐听。”   王静媛温柔地笑道:“以后有空一定要来找我。你放心,我们家没有长辈在,自在得很。”   而后,王静媛就将自己家里的事情说了一些给安然听。   原来,王静媛的丈夫虽然也姓崔,却出自博陵崔氏一族,名禹,字天明,与出身清河的崔守信并不是一家人。崔禹如今是正五品吏部郎中,负责考功清吏司,职位虽然不高,却是个极有实权的位置。   清河崔氏是支持大皇子康王一系的,而博陵崔氏却是中立的,没打算参与到皇子争储中来。因为太原王氏已经站队,而且是站在目前风头最盛却根基最浅的三皇子平王一方,因此崔氏一族刻意地与王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连老夫人的寿辰都没有去参加。但王静媛这个王氏女却是不得不回去的,也不怕人说闲话。   安然叹道:“保持中立才是长久之道。”不过这也太过小心了吧?毕竟是亲戚,不走动反而显得刻意了。   王静媛听到安然如此说,不由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道:“你是个通透的人,这样就更好了。你说得对,保持中立才是长久之道,可能是本朝开创科举制,这些年来,朝廷不断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力,让各大世家都有些心慌了,便不得不铤而走险。其实,就像现在这样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不好?那些男人非要去争。不过,我家小七其实不是好名利的人,他之所以跟着平王殿下,不过是因为仰慕平王殿下的心胸才华。你没有见过平王殿下吧?那真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他明明不是最英俊的,但他的笑容仿佛披着一身月华,是那样的高洁明亮,耀眼至极,让人舍不得移不开眼睛。呵呵……”   安然也对这位三皇子好奇得很,但听了王静媛的话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果然男人在一起喜欢说女人,女人在一起也喜欢议论男人。对女人来说,男色同样令人迷醉啊!   安然听了,也忍不住打趣道:“你说我要是画一套美男图,会不会像美人图一样受人追捧?有没有人争相收藏?”   王静媛道:“那你得偷偷拿出来卖才行,肯定会有很多贵妇想要收藏的,呵呵!”   “王姐姐要不要?小妹可以帮你画一幅,分文不取。”   “好啊,你就画我家七弟吧!就算我相公看到了,我也不怕。”   安然立即败下阵来,她要是画了王锦文的肖像图,让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她?   不过,她可以画一套玄幻美男子放在自己房里欣赏,不让人知道就行了。嗯,真是个好主意!   回到长安,正月都要结束了。   安然的画没能要回来,反而给人家又画了几幅,好在王家见过那幅画的人也就老太爷老夫人和王静媛王锦文四个人,他们都答应为她保密了,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现在安然为难的是她好像又要被泼出去了。唉!   安然刚刚回到京城就得到消息,听说钱锐已经被封为正三品雁门关总兵,授镇国将军衔,正月十六就已经出发去雁门关赴任了。临走前,钱锐曾登门拜访,可惜安然没有回来,他还是没能见她一面。   同时,平王殿下即将回京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据说,皇上有意让平王殿下接管兵部,但朝中反对的声音很厉害,因而对平王殿下的任命迟迟未决,估计要等到平王殿下回京以后才能定下来。   而另一个让京城贵女们疯狂的消息是,皇上有意要在平王殿下回京后给他指婚。毕竟今年平王殿下都二十六岁了,其他的皇子像他这样大的时候,孩子都七八岁了,而平王府里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的义妹景姑娘,居然一个有名分的女人都没有。这怎么行?据说,平王殿下在雁门关的时候,传出过他有断袖之癖的谣言,也让皇上很担心。   听说,这个月皇后就请了朝中好几位大人家的姑娘进宫阅选。   安然回到长安第二天,就迎来一位让她万分诧异的客人——钱锐的夫人李氏。   安然虽然只见过李氏一面,却对她的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个很温柔,很可怜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大哥哥喜欢她的事情被李氏知道了?   李氏示意让丫头们都出去,这才温柔地拉着安然的手,唇角微微含笑,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安然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来,她知道,人家肯定是知道了。安然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滚烫起来。面对李氏,她实在感到愧疚。   “赵姑娘,你别担心,我来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安然不安地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氏轻轻叹息一声道:“刚刚过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不愿意娶我的,我也猜到他心里有人了。可是经过几年的观察,我也没看出来他心里喜欢的人是谁。他就是在边关,身边也没有人伺候。我送了人过去,他也让人送回来了。后来……要不是我父亲请叔祖大人出面找公公说话,婆婆以死相逼,我也不会有宝儿。”   安然听到这里,其实很心痛,既心痛李氏的苦,也心痛钱锐的苦。   “都是我不好……”   “不,不怪你。”李氏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柔,“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后来二叔那么一闹,我还以为你们从前有旧。前些天他回边关之前又来了赵家,才让我觉得不对,却半点都没联想到你身上来。直到他走后,有一次我去给婆婆请安,无意中听到她和公公感叹,听他们说起了你……”   李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他比你大得太多了。我们成亲的时候,你才几岁吧?后来我问了婆婆,她才跟我说了实话。她说,当年你们情投意合,只可惜公公去提亲的时候晚了一步。婆婆还说,当时你哭得很厉害,他也伤心了很久……”   安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她可以推脱说自己当时还小,什么都不懂,但她不想这样说,她不想将责任全都推给大哥哥。别人都当她是个孩子,可是她自己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有责任的。   李氏忽然一笑道:“这些年来,我们母女的日子过得很苦,我也曾经怨过他,以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但听到你和他的事情,我心里的怨恨便全都消散了。原来,他也有感情的,只不过我晚到了一步,他心里的位置以及被别人占了。但是,我李月容既然进了钱家的门,做了他的妻子,给他生了女儿,他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依靠。所以……”   李氏含着泪的眼睛看着安然,那眼睛里却神采飞扬,唇角还带着笑意,让安然很是诧异震惊,她到底想说什么?让她赶紧嫁人不要在纠缠大哥哥?还是让她与大哥哥说清楚以后不再见面?   第八十一章   安然瞪大眼睛抬起头来,就见李氏满怀激动与热切地看着她道:“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姑娘,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他到底喜欢你什么?我愿意为了他而改变,变成他喜欢的那个样子。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女儿的父亲,他的心里也应该有我才对!”   安然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觉得她一下子变得比从前耀眼十倍不止。   安然的心结忽然间就去了。她反手握住李月容的手道:“嫂子,我支持你!”   李月容拉着她的手,点点头道:“多谢妹妹。妹妹能否将你们的事情说给我听听?你别多心,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喜欢妹妹什么?毕竟当初妹妹年纪那么小,他却记了你整整十年……”   若那个时候这位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李月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那个时候这位赵姑娘才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啊!李月容绝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喜好有问题。不然,他也不可能记了赵姑娘十年对不对?   居然是要问他们的过去?安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那一年,我才五岁。大哥哥对我很好,总是给我买零嘴吃。我喜欢吃松子核桃,他就给我剥壳。他带我去逛街,带我去庙上……我走不动了,他就抱着我,还带着我骑马,别人都以为我是他女儿……”   李氏想起那个场面,也不禁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抱着个小姑娘,谁能想到他竟然会起那样的心思?   安然继续道:“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年纪大了,想当爹了,所以才对我那么好。有一次,我们一家跟着钱大人出去视察农事,我白天被爹爹训斥了,晚上觉得委屈,就在院子里悄悄的哭。大哥哥那天晚上喝了酒,半夜醒来看到我,问我为什么哭,我跟他说了,他就劝我不该跟爹爹生气,而后就忽然说让我长大了做他的新娘子……”   李月容微微蹙眉,安然说的跟她想象的有些不同,却也在情理之中。那个时候的赵姑娘那么小,懂什么?谁给她好吃的,她就喜欢谁了。可是,那个时候的将军已经成年了,他不应该会喜欢一个小丫头才对啊!   安然见李月容沉思,自己也想了想道:“大哥哥曾经说过,他喜欢外面更加宽广的田地,他想去看看草原有多么辽阔,大海有多么壮观。我想,他应该是一个不喜欢受约束的人。他那个时候喜欢我,或许就是不想成亲受约束而已。要是他真的跟我订了亲,要到现在才能成亲,这中间的十年他就是自由的。”   李月容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但随即又否定了。如果只是不想受约束,他不会记了她十年,不会一直冷落自己。   安然见了,只要继续想着:“或许他喜欢的是一个能跟他说真话的人。我那个时候除了单纯,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一开始他笑话我能吃,我理直气壮地跟他说吃得多才能长得高,他觉得好笑,却忽然就对我好了,还给我买了很多零嘴。”   李月容听了,面色不由很有些古怪。她越想越觉得那个时候的赵姑娘就是个孩子,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忽然,她只觉眼前一亮,敏感地抓住了关键。   是的,天真单纯!他喜欢天真单纯的女人,公公有妾室,他却宁肯苦了自己都不要,为什么?不就是讨厌后院里女人争斗吗?所以,他喜欢的,应该是一个可以跟他说真话,并且什么都愿意告诉他的女人!   “我想我明白了。”李月容忽然笑了。她拉着安然的手摇了摇,诚挚道,“谢谢你,然姐儿。”   安然见她已经找到答案,心里也松了口气。   “嫂嫂你那么好,只要让大哥哥看到了,他会喜欢你的。”   李氏离去后,安然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说服大哥哥,对李氏好一些,李氏不仅可怜,更是个可敬可爱的女人,大哥哥身为人夫人父,不应该这样对待她们母女的。只有这样,或许有一天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安然祝愿他能早日寻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紧接着第二天崔家派来的媒婆就上门催讨回信,顾宛娘婉言拒绝,只说自己寒门小户高攀不上,让那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媒婆诧异不已。   媒婆回去跟崔守信一说,崔守信立即翻脸。随即便让人出去打探赵家的消息,并严厉监视赵家。第二天,他就得到赵家的详细消息,这才知道自己在王家见到的那个跟在王锦文身后的少年就是那丫头的哥哥赵子贤!   而最让崔守信意外的是,那丫头的父亲竟然是赵世华……   二月初八,安然十六岁生日之后,王静媛就请了自己的嫂嫂带着媒婆上门,正式为王锦文向安然提亲。顾宛娘心中好生激动,想不到女儿被贺家看不起,居然还能嫁入王家这样的清贵世家。   之前安齐已经跟她说过此事,安然似乎是认命了,也没有反对,顾宛娘正要答应,不想下人通报有位崔公子带着媒婆上门来了。   顾宛娘想不到那姓崔的又来了。她本想直接拒绝就算完事了,没想到那崔守信居然就是护送他们回京城的那位商队护卫队长。顾宛娘这才明白崔家为什么会上门提亲,原来是那个登徒子!但这些其实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崔守信的态度极其强硬,他扔了一张帖子过去,却是康王殿下的帖子。   也就是说,康王愿为崔守信和赵安然保媒,赵家要是拒绝,那就是不给康王殿下面子。   王静媛恼恨地看着崔守信道:“义表哥,赵姑娘已经与我家小七定亲了,请你大谅些,不要再纠缠了。”   崔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王静媛道:“已经定亲了?你少哄我!凡是也要分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上门提亲的,你们今天不给本公子说清楚,休想称心如意地订亲!”   王静媛道:“婚姻之事,还是要讲缘分的,赵姑娘文采非凡,和我家小七极为般配,可是和表哥你就不怎么合适了……”王静媛知道,崔义最不耐烦的就是那些所谓的才女。   “文采非凡?原来王小七喜欢她是因为这个?竟然能让王小七也钦佩的文才,想来也不差,本公子还差点被那丫头糊弄过去了……”崔义摸着下巴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本公子更不能错过她了。找了这么多年,难得碰到一个对脾气的,无论如何都要弄回去。”   “你——”王静媛怒瞪着崔义,“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赵姑娘不喜欢你这样的浪荡子,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呵呵,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看她适应能力好得很,强盗都能对付,像我这样的浪荡子自然也不在话下。”崔义抬了抬眼睛看着顾宛娘道,“怎么样?要不将她叫出来问问清楚?看她是喜欢被关在王家的深宅大院里呢还是喜欢跟着我浪迹江湖?”   安然一直在后面躲着听呢,听到这里,她知道只有自己出面拒绝才行,便带着玉兰走了出来。   崔义看着她出来了,不禁挑眉一笑。这丫头今天看起来倒是像个淑女,要不是他碰巧见到她另一面,肯定也会被她骗了,只当她是个普通女人。   安然在距离崔义两丈开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敛衽行礼道:“多谢崔公子错爱,但是崔公子有发妻有侍妾有孩子,我不喜欢给人当后娘,所以崔公子还是请回吧!”   崔义挑挑眉,想不到她竟然说得如此坦然。好吧,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比不上王小七。他强忍着心中的妒火,陪着几分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性子。你放心,等你过门以后,我带着你出去游山玩水,过我们的逍遥日子去,家里的女人孩子你一概不用理会,其实也跟没有差不多。”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喜欢受束缚,我也确实喜欢游山玩水浪迹江湖的生活,可是你错了一步!”   “我哪儿错了?”崔义听她承认喜欢他浪迹江湖的生活,心里很是高兴。   安然目光冷冽道:“当如我们遇到强盗打劫时,如果你仗义出手,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中自然感激,或许真会答应嫁给你。可惜你选择藏在暗处看戏。曾经置我生死于不顾的男人,我绝不会嫁给他!”   崔义被她的话震了一震。他要不是选择看戏,怎么能发现她那样聪明大胆?怎么能发现她的好?可是,这话能坦然地说吗?崔义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道:“那次确实是我做错了。我本来打算在你危险的时候出面救你的,可是你将那些强盗都骂傻了,一点危险都没有,我就没有现身。”   安然冷笑道:“不,要是那些强盗根本不听我的,一上来就开抢,你还是会袖手旁观的。你喜欢我,那也是在我怒斥强盗之后的事。”   崔义惊讶于她的聪慧,目光中不由多了些赞赏,倒也坦诚道:“你说得不错。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自然也谈不上喜欢。要是以后你遇上危险,我定然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   安然冷冷地看着他道:“可是,既然我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   崔义一怔,眼中闪着万般恼怒,但随即又笑了。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也越来越让他心动了。   王静媛和她嫂子独孤氏见到安然这一面也不由讶然,她们还真的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直接的姑娘。这些话放在心里掂量无可厚非,可是当着提亲的人说出来,一般的闺阁女子哪有这个胆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崔义坦然道,“我不过错了一次,又更适合你,为何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我觉得王公子更适合我。”安然偷偷瞥了王静媛一眼,希望她不要介意自己今天的话才好。但如果王家因此而要重新衡量这桩婚事,她也无所谓。   崔义心中泛酸,不由恼怒道:“我除了之前娶过一个女人生了几个孩子,我哪里比不上王小七?我都说了孩子不用你管,那侍妾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打发了就是。”   安然有些头疼了,怎么跟这个浑人就是说不清楚呢?   “我也没说你不好,八大世家等着你娶的女人能排几条街,可是现在我觉得王公子更适合我,你怎么就听不懂?”   崔义得意地扬扬眉毛道:“你说得不错,八大世家等我本公子的选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本公子就看上你了!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才是!”   安然气得跺脚:“怎么就跟你说不清楚?”   崔义得意地笑起来,他就是要跟她说不清楚才好。“你也别为难了,本公子又不比那王小七差,你直接拒了王家,答应本公子不就结了?”   “崔义,你怎能这样无耻?”王静媛被他的话气得不行,明明她家小七比他好多了。“人家都一再拒绝你了,你怎么这样厚颜无耻?我告诉你,你别想着以势压人,我们王家和博陵崔家都不会答应的!”   崔义轻哼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我今天还就把狠话撂这里了,这丫头我势在必得!谁想跟我抢都不成!玩明的咱们不相上下,要是玩阴的,你回去问问王小七,他玩得过本公子不?”   说到这里,崔义又带着几分痞笑看着安然道:“你是我真心想娶的女人,我也不想对你动粗,免得以后你恼我。但是你如果不识趣,非要给本公子难堪,你我是舍不得动的,但是你哥哥经常出门,要是遇到个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啊!   安然愤怒地瞪着她道:“你要是敢对我的亲人动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就是以卑鄙的手段得到了我,也不会有你想要的幸福!”   崔义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明亮的眼睛,不由感叹道:“本公子还就喜欢你这个桀骜不驯的性子。历来只有驯烈马才有意思,本公子不怕!”   安然气得狠了,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样子跟此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得另外想办法。   “这样吧,你让我考虑考虑,我暂时也不会答应王家的提亲,等过几日你再来听信好了。”   崔义点点头,又眯着眼睛冷冷地看了看王静媛和独孤氏道:“行。本公子大度,就给你这个面子,三日后再来听信儿。不过,你记着本公子刚才的话,不要在背后弄什么小动作才好。”   崔义带人离开后,王静媛着急地问:“这可如何是好?这个崔义是个浪荡子,常年混迹江湖,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得很,向来不将规矩礼法放在眼里,要是他真的使什么阴谋诡计可怎么办?”   安然想了想,对王静媛道:“王姐姐,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王静媛忙道:“你说说看!”   安然沉思道:“那崔义我是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他的。可是他又是个无法无天的,所以,我只能智取。他不是说他样样都不比人差吗?要不然我就来个擂台选夫好了。我出题,谁答得好我嫁谁。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王静媛想了想道:“可以试试。崔义此人向来自负得很,他不但武艺高强,幼时也学过诗书,是个文武双全的。如果说得好,他应该会答应。”   安然又问:“那王公子会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吗?”要是到时候崔义一个人来,没人跟他比,他自然就胜出了,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七那里我去说。他对你上心得很,肯定会答应的,你别担心。”王静媛很有把握的样子。   安然点点头,又想了想说:“如果他答应了,我把比试的时间延后,等平王殿下回来。崔义就算有康王殿下撑腰,应该也会有所顾忌。”   王静媛觉得安然考虑得很周到,此事便暂时这么定了下来。   三日后,崔义到安然这里听回信。   安然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喜欢书画,所以不想找个莽夫当丈夫。听说你也是熟读诗书的,你敢不敢与王公子比试一场,你们谁能胜出我就嫁给他。”   崔义眯着眼睛盯着安然看了好一阵没有说话。   “你不敢答应吗?你文才比不过王公子是不是?”安然激将道。   崔义冷厉而恼怒地瞪着她道:“你的心已经偏向王小七了是不是?你们想联合起来算计我?”   安然狠了狠心道:“我保证这场比试公平公正。”   崔义冷冷地问:“你如何保证?”   安然想了想道:“你要是担心我提前把题目告诉他,可以派个丫鬟跟在我身边,一直到比试那天为止,她可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崔义点点头道:“要是你已经将题目告诉他了呢?”   安然怒道:“怎么可能?题目我还没想好呢!”   崔义想了想道:“可以考经义,但不能考背书!我这些年常年在外奔走,他一直在国子监读书,这样对我不公平。”   安然立即答应下来,并且保证道:“这个你放心,保证都不是书本上题目。”   崔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阵,直看得安然头皮发麻他才承诺下来:“好吧,就依你一次!本公子一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什么时候比?”   安然道:“我得好好想想题目,要不然两个月之后吧!”   “需要想这么久?”崔义挑眉,明显是怀疑她有阴谋诡计。   安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不是说你丢开书本太久了?给你时间好好复习还不好?”   崔义看着她的眼睛,安然坦然地与他对视。崔义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暂且依你。”   崔义吩咐了一声,立即有人出去,很快带回一名女子来。安然收下那女子带在身边,看到崔义离去,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这个崔义实在太难缠了。   第八十二章兄妹相见   三月中旬,平王杨彦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京城。   皇帝杨昊为了迎接儿子归来,下令召开了盛大的宫宴为他接风洗尘。宴会上,皇帝嘉奖了他十年来镇守雁门关的辛劳和几次打败突厥进犯的功绩,而后话风一转道:“为了戍守国门,皇儿将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误了。父皇每次看到你几个侄儿在御书房里读书,心里就觉得对你很是愧疚。”   杨彦立即起身,恭敬地单膝扣地行礼道:“多谢父皇关爱。儿臣身为皇子,守卫我杨氏江山是儿臣义不容辞的责任,不敢言苦。再说了,若是没有父皇坐镇京城,为儿臣谋划,让儿臣没有后顾之忧,也未必能有儿臣的战功。所以这战功有一半应该是父皇的。至于子嗣,儿臣还年轻呢,父皇不必忧心,儿臣不急。”   杨昊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对儿子前面的话很满意,但对他后面一句话就不怎么满意了。   “还小?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再过两年你大哥的长子都能纳妃了!你身为皇子,繁育皇室血脉也是你的责任,不可轻忽。你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大的人了,总让父皇操心。”   杨昊虽然是在骂杨彦,但还是能听得出来他是关心这个儿子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远远地看着杨彦,面上带笑,眼睛里满是嫉恨。   杨彦感动的红着眼睛道:“父皇教训的是,儿子让您操心了。”   杨昊见他这个样子,又摇着头笑了,说:“做父母的,总是为儿女操不完的心。你要是真体谅父皇,就早点成家,给父皇生个孙子,父皇也就能安心了。好了,快起来吧!”   “谢父皇,儿臣记住了。”杨彦答应得很是爽快。   杨昊听到杨彦在边关有断袖之癖的谣言,所以对他的婚事才这样上心。对这个能干的儿子,他还是很喜欢的,可如果这个儿子居然是个断袖,那就成了皇族的耻辱了。   “那就好。皇后这两个月来和你母妃一起费了不少心帮你选了几个人,今天都来了,你就选一个吧!当然,你要是全都要了也行,哈哈哈……”杨昊想着这个最看好的儿子终于要娶妻了,不由很是高兴。   皇后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颜色,那内侍就将她之前选好的五名少女传了上来,还一一介绍了一遍。   这五名少女,有三名是朝中大臣的女儿或孙女,有两名出自八大世家中的陇西李氏和独孤氏。陇西李氏和独孤氏都是支持二皇子上位的势力。   杨彦见了人,听了介绍,不由脸色一变,他本以为暂时敷衍着,以后再慢慢谋划,却不料皇后连人都给他准备好了。怎么办?   杨昊见儿子脸色忽然间变得难看起来,越发怀疑那谣言是真的,便催促道:“皇儿看上哪一个了?告诉父皇,父皇为你指婚。礼部将婚礼都准备好了,只等你回来选好了人,这个月就可以完婚!”   杨彦脸色一变再变,越变越难看。他知道父皇是为了他好,而且娶妻之后,他也多一份助力。不但父皇希望他尽快娶妻生子,就是跟随他的部下也一直期盼着他娶妻生子。没有子嗣的皇子,是肯定不能当太子的。他只有有了子嗣,在争储中才能有更多成功的可能。   可是,他还没有找到妹妹,要是妹妹真的在这个时空里,而他却娶了妻,等找到妹妹又该怎么办?   杨昊看杨彦还在犹豫,不由冷了声音道:“老三,你还在犹豫什么?还没有选好?要是选花了眼,不如让父皇帮你定好了,就选一个当正妃,另外四个当侧妃好了。我儿天纵英才,她们能嫁给你,也是她们的福气。”   杨彦知道父皇生气了,可是想着妹妹,心里天人交战却还是不肯放弃。   二皇子忽然义愤填膺地站起来道:“三弟可是想抗旨?枉费父皇一片慈父之心,你就是这样恃功自傲回报父皇的?”   “平王殿下可是对皇上选的人不满意?”   “平王殿下是对皇上直接赐婚不满意吧?”   “皇上一片慈父疼爱之情,平王殿下却不愿领受,不知平王殿下想要什么?”   “以平王殿下的功绩,自然想要什么都不为过了……”   二皇子一带头,他的势力立即附和,指责三皇子枉负圣恩,实为不孝,甚至暗指他贪心不足想要谋夺皇位的都出来了。   这个指责有些严重了,弄得不好就会让三皇子失去圣心。杨彦的人立即就着急了,赶紧帮杨彦解释道:“皇上如此疼爱平王殿下,平王殿下这是太感动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啊,平王殿下只是太激动了……”   “殿下您快说话啊!”   “殿下您快答应啊!”   “殿下,皇上对您这样好,您岂能辜负?”   杨彦此刻心中也是天人交战。父皇逼他娶妃,两位哥哥和朝臣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竟然就连自己的人也来逼他了。杨彦知道,他要是忤逆父皇,不但失了圣心,给了大哥二哥打击自己的借口,就是自己人的人心也要失去了。   可是,他怎么能放弃他的安然?别的都能放弃,心爱的妹妹如何能放弃?要是放弃了她,他就是得了皇位又有什么意思?   杨彦再次跪下来,恳求道:“多谢父皇美意。儿臣只是……只是不太喜欢女子近身……请父皇再多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保证三十岁的时候一定找个女人生孩子。”   杨彦默默做出决定。他就等她到三十岁吧!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找不到她,她或许就真的不在这世上了。到时候,他就随便找个女人生个继承人,一心一意争皇位算了,也算对跟随他的这些属下有个交代了。还有四年时间,他一定要想办法将寻找她的消息传遍全国各地。嗯,最好连草原和西域也派人去找一找。只是不能引起父皇和两位皇兄怀疑,他得好好想想才成。   不喜欢女子近身?果然有断袖之癖?不但皇帝震惊,其余朝臣也震惊。但他们都很是不解,平王殿下不是很聪明的吗?这次怎么犯傻了?你有断袖之癖你也别说啊?让你娶,你就娶回来就是了,去不去睡皇上也管不着不是?   “什么?你还要等到三十岁?简直岂有此理!”杨昊发怒了,“就这五个人,你要么选一个,要么五个都给你。这个月二十三就是吉日,你就乖乖给朕成亲!”   杨彦的心一下子沉到湖底。怎么会这样?父皇这不是逼他么?不行,除了妹妹,他什么女人都不会娶。就算找不到她,他也绝不把妻子的名分给别的女人。   杨彦看着那五个女人,妥协道:“父皇,儿子娶一个,但不是正妃,先纳一位侧妃吧!”   杨昊冷着脸道:“为什么不娶正妃?难道她们的出身容貌还配不上你不成?”   杨彦略带几分赌气的味道自傲道:“父皇您也说了儿臣天纵英才,一般的女子如何配当儿臣的正妃?儿臣想自己出个题目在全国选妃,恳请父皇应允!”   不等杨昊回答,大皇子康王便起身反对道:“全国选妃?三弟难道不知道只有父皇才有资格在全国选妃吗?”   大皇子一系的人紧随其后帮腔道:“平王殿下劳苦功高嘛!”   二皇子的人也跟着附和道:“平王殿下不是常把为国为民的大义放在嘴边吗?怎么这次就不怕扰民了?”   杨彦的人从前一直是很钦佩自家殿下的,但今天晚上,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主子到底想做什么了。您就算不喜欢那些女人,先答应下来也没什么损失啊?王府那么大,还装不下这几个女人?不喜欢不去不就得了?何必违了皇上的意?凭白给了大皇子二皇子攻击的借口。唉,他们家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样不明智的事情?   杨彦不接大哥二哥的话,也不管他们的人如何叫嚣诋毁他,他一句都不为自己辩解,只满脸期待地望着杨昊,一片濡慕信任之情。   杨昊可不是昏君,几个儿子在争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见老大老二的人越来越过分了,他便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于是,大皇子二皇子很快示意自己的人适可而止,太过了皇上也不信。   接着,杨昊又将注意力放到杨彦身上。他是很喜欢老三的,这个儿子才华出众,能文能武,做事坦诚,对他也孝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近女色,皇后赐给他的宫女几年来也没传回一点消息来,让杨昊不得不怀疑儿子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还是真的性取向有问题。可他几次寻机让太医给这个儿子把脉都说他身体没问题,难道真的是喜欢男人?可是以儿子的聪明,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该当着朝臣们承认啊!   杨昊知道这个儿子向来聪明,这样做肯定有理由的,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想出个什么题目?”   杨彦大喜,不禁满脸喜色双眼放光地望着杨昊道:“谢父皇!父皇,儿子想好了,就让有意成为平王妃的女子以‘生命、爱情、自由’为题写一首诗,您看行吗?”   杨昊皱眉,沉吟道:“你这题目也太难了点吧?”   杨彦道:“不把题目定难一些,如何能选出文才出众的女子来?”   杨昊嗯了一声,又问:“那你打算如何甄选?”   杨彦听父皇这意思应该是允了,略加考虑便有了主意道:“在京城,儿臣就在平王府外面设一个大大的信箱,不管出身门第,只要会写诗的女子都可以写了诗投放进去。至于全国各州府,儿臣就抽调随身近卫过去,将写得好的统一收集起来,儿子就不信选不出一个文才出众的女子来!父皇你看这样可好?”   杨昊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为了你选个王妃就弄得全国劳师动众,只怕将来史书也会重重地记上一笔。这样吧,京城就随你胡闹了,全国各地你自己派人选去,不得劳动朝廷的人。”   “儿臣谢父皇!”杨彦真是感激不尽。如今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她了,找到了就说是喜欢她的文才,父皇也不能不答应他们的婚事。如果这样都找不到,只怕她就真的不在这个时空了。   不想杨昊话锋一转,又前事重提:“那这五位姑娘,你选哪一位?朕不管你能不能找到满意的女子当正妃,这个月至少要给朕娶一位侧妃进平王府!”   “……”杨彦知道这已经是父皇的底线了,只能无奈地应下,“儿臣遵旨。就,就独孤姑娘吧!”李氏的人不能选,朝臣的女儿以后不好办,独孤家是迟早要对立的,得罪了也不怕。   随后不久,三皇子公开选妃的八卦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安然虽然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去过,还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第一反应是三皇子到底想做什么?他这样特立独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论出身,只问才学?他脑子有毛病?娶一个八大世家的女子为妻,不是更能帮他夺得皇位?   “对了,玉兰,平王殿下到底想怎么选啊?他怎么知道那些诗文是不是别人帮忙捉刀的?”   “姑娘您不知道,平王殿下定了题目的,让各家的姑娘们都以‘生命、爱情、自由’为题写一首诗。大家都说这题目可不好写呢!”   安然不禁脸色大变。   生命、爱情、自由,这三个词一出,三皇子想要找人的目的也就暴露无疑。难道他这么多年不肯娶妻,就是一直在寻找一个穿越女子吗?他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穿越女?   忽然,安然心中一动,不会……不会是在找她吧?   什么人会找她呢?   安然脸上又是一变。该不会是哥哥吧?可是哥哥好好的,怎么会穿越到这里来呢?一定是其他人,凑巧了……   可是,万一真的是哥哥呢?安然想起三字经,想起射雕,想起标点符号,难道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点亮自己好找人?   安然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如果三皇子就是哥哥……想到这个可能,安然就激动得想哭。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只要投入哥哥的怀抱,就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问题和烦恼都交给哥哥就是。   可如果三皇子不是哥哥,那她该怎么办?   安然转念又想,既然三皇子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人,即便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应该也不会对她这个穿越者不利吧?想到这里,安然总算松了口气,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可以取下来了。   安然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写了一首诗交给玉兰,让她去平王府投信。   玉兰仿佛不认识自家姑娘似的。   “姑娘,你怎么也想当王妃?姑娘你不是跟王公子就要订亲了吗?”玉兰很疑惑,她不明白自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姑娘不是一直不喜欢高门大族的生活吗?更何况平王殿下是王爷是皇子,姑娘不是说皇宫是天底下最污秽的地方吗?   安然没有解释,她只是认真地看着玉兰道:“你别问这么多,有些事情你不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玉兰点点头,坐了马车去平王府。   平王府大门旁边的院墙上果然设置了一个大信箱,有八名王府护卫守着,让前来投信的姑娘们排队上前一个个将信投入信箱。   玉兰看着那长长的队伍不禁咂舌。果然全京城的姑娘都为平王殿下疯狂了。她排了好一阵才轮到她,见那几名护卫都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她不禁红了脸,赶紧将小姐写好的信投到信箱里,转身提着裙子就跑。   平王府里,杨彦站在五层的观星楼上看着府外的盛况,满眼的期待。   独孤凯和凌云站在他身后,见了府外那些女子冒冒失失的样子,一个忍不住嘀咕道:“就这些女人,如何配得上殿下?”   另一个跟着附和道:“是啊,殿下您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还不如跟属下吩咐一声,属下让人去找,估计还像样一点。”   杨彦没有回答他们,只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这样招摇。可是一点都没有她的消息,他有什么办法?   “凌云!”   “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本月二十三,本王不想迎侧妃进府,你可有什么办法?”   “王爷?”凌云震惊了,都说王爷因为不肯纳妃忤逆皇上,还被大皇子和二皇子攻击,怎么王爷还要闹?   独孤凯也皱眉劝道:“王爷,您不能这样任性了。您那天的宫宴上拒绝皇上赐婚已经让大家有些不满了。要是再因为这个触怒皇上,实在是不明智。您要是不喜欢那个女人,只将她扔在后院里就是,谁还管得着?”   杨彦叹道:“你们不明白,对我来说,那或许是一个奢望,可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也要努力争取。”   “那独孤氏不就是个侧妃?您不是将正妃的位置留着了?”独孤凯疑惑道。说起来,即将嫁给殿下的独孤侧妃还是他堂妹呢!不过他是被家族放弃的人,从来没有将自己当独孤家的人。   凌云也好奇地问道:“王爷想将正妃的位置留给谁?可是景姑娘?”   杨彦面色一冷,摇头道:“她?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出去了。凌云,你帮着挑个人吧!独孤你吩咐总该给她准备一份嫁妆。”自从回到京城王府,杨彦明显感觉景心怡变得虚伪浮躁起来。原本还想留着她或许以后有用,现在看来倒是个麻烦了。   “殿下?”独孤凯震惊道,“您不是喜欢景姑娘吗?”怎么居然要将景姑娘嫁出去?   “谁说本王喜欢她了?”杨彦反问。   独孤凯细细地回忆着,好像殿下还真的没有说过这话,他们有时候取笑,殿下虽然没有反驳,但也从来没有应过。他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件可以证明王爷喜欢景姑娘的事情:“可是,您除了景姑娘,都没有跟别的女子同桌吃过饭。”   杨彦不理他,又吩咐凌云道:“让独孤氏二十日那天出点问题。不管是拉肚子也好,长疹子也罢,总之我不希望二十三的婚礼正常举行。”   “是,属下遵命!”   晚上,王府书房里,宇文耀正在整理今天从大门外的信箱里取出来的各式各样的诗文。   王爷有交代,字写得不好的一律扔掉,诗里面没有提到生命爱情自由六个字的也不要。其实选起来也快,可是每天都重复这样枯燥的工作,实在是无趣极了。一天数百封信,里面几百首诗,能达到殿下要求的不过十之一二,一天下来也不过二三十张,其中绝大部分都不能称之为诗。   不过宇文耀想着,这世上的女人若能认几个字,能把字写端正也就不错了。难道他还奢望有女人能像殿下这样有着惊才绝艳的文采吗?   忽然,他看到一封信里面有一首诗挺有意思的,那字也写得相当好。只见上面写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落款却很奇怪,也不知道画的是个什么鬼画符,他居然从未见过。   宇文耀摇摇头,将这首诗单独拿出来,放在那一叠给王爷复选的诗文里面,而后又继续审阅下面的。   这时,一个侍女送了宵夜过来道:“宇文公子,用点宵夜再继续看吧!”   这侍女是景姑娘身边的人,他们在雁门关的时候就熟识。如今王爷回京,也没有纳妃,景姑娘就跟从前一样,帮着王府的管家打理他们的生活起居。这几日这侍女天天都来送宵夜,宇文耀也习惯了,便放下手中的诗文,起身过去吃夜宵。   “多谢景姑娘了!景姑娘真贤惠。”   “宇文公子客气了。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见宇文耀接过食盒坐下吃夜宵,那侍女便站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书案前,目光一瞟,手一动,便将宇文耀选出来的那一叠复选的诗文取了来。只见她匆匆一翻,将里面字写得好、诗看起来也齐整的两张纸扣下,其他的照原样放回去。   宇文耀吃了夜宵继续帮主子初选,侍女提了食盒告辞离去。   过了一会儿,杨彦进来,将宇文耀挑选出来的诗文匆匆过了一遍,而后便失望地放下离去。   “都当废纸扔了吧!”   “殿下,其实属下觉得里面还是有两三首写的不错的。”   杨彦正要问他哪首写得不错,就听宇文耀继续说道:“殿下,您要知道除了各大家族嫡出的姑娘,其他的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您不能对她们要求太高……”   杨彦摇摇头,径自回去了。   三月二十日晚,即将嫁到平王府为侧妃的独孤湘云忽然发病,长了一脸的疹子。独孤家赶紧请大夫,可惜烧退了,那疹子却怎么都不肯消,连太医院的院正来看过都摇头,说是花粉过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慢慢调养恢复,至少也得半个月,急得独孤家的人想哭。   二十二日,独孤家家主独孤朴乔求见皇帝,禀明情况,请示皇上是换人还是改婚期。他们独孤家被称为后族,是与皇室联姻最多的一个世家,几乎每一代皇帝的后宫里都有独孤家的女儿,而且分位还不低。能嫁一个女儿给三皇子他们是极为乐意的,真不是故意生病的啊!   杨昊听明原委,气得重重地拍了桌子一掌道:“婚礼照旧!华恩,你亲自去平王府传朕旨意,明日婚礼一切照旧!独孤家的姑娘就是死了,也得给朕抬进平王府去!不得有误!”   “是,陛下!”   独孤朴乔见皇上竟然让华恩大总管亲自去平王府传旨,显然是有些动怒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儿的病竟然是平王殿下不想娶弄出来的?他就说嘛,他好好的一个女儿,那么多人伺候着,以前也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状况,怎么偏偏出嫁前忽然来了个花粉过敏?   却说平王府里,听了父皇的旨意,杨彦也只能苦笑,回头埋怨凌云道:“你到底怎么办事的?让父皇一眼就看出来了。”   凌云委屈道:“王爷,您让属下这个时候动手,不管属下出什么招,皇上都能猜到是您。”   杨彦无奈地叹了口气,遥望暮色长空,不明白自己穿越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什么。如果这是世界没有安然,又让他来做什么呢?难道让他将这皇权争斗当游戏玩一把?   第二天,平王纳妃。   因为是侧妃,连拜堂都不用,直接一辆华丽的马车吹吹打打的送到平王府。王府也不能用正红装扮,多用粉红橘红色,不过看着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气。   平王二十六岁第一次纳妃,尽管只是个侧妃,来祝贺的人也不少。杨彦带着浅浅的笑容与众人寒暄着,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晚上,皇后派来的燕喜嬷嬷狐假虎威催着杨彦入洞房。   杨彦含笑走进去,只见独孤湘云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喜服坐在婚床上。他远远地站住,对着新娘子道:“抬起头来给孤看看!”   “王爷,妾身这几日有些过敏,恐怕污了您的眼睛……”独孤湘云不肯抬头。   “本王叫你抬起头来!”杨彦又说了一声,声音却比刚才冷得多了。   独孤湘云陪嫁的侍女嬷嬷们怕平王生气,赶紧劝她听话抬头。   独孤湘云只好扭着手绢无奈地抬头看了杨彦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杨彦见了,转身蹙眉对皇后派来的燕喜嬷嬷道:“本王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丑陋的女子,见了让本王恶心想吐!还怎么洞房?”说着,他便名正言顺的离开了洞房。   第二天,燕喜嬷嬷回宫复旨,皇后听了不禁高兴地笑了,那平王殿下果然是个断袖,居然不能让女子近身。她随后便忧心忡忡地告诉了皇帝。杨昊听了,冷着脸半天没有说话。从杨彦给独孤湘云下药他就已经猜到会这样了。难道这个儿子真的不能亲近女子?那也太可惜了!杨昊对杨彦很失望,对未来很苦恼。   却说安然自从让玉兰去平王府交了那封信以后就一直很紧张。她原以为不管三皇子找的是不是她,都应该派人过来与她见面才对,可是时间一天两天三天五天的过去,却什么消息都没有,让她也从最初的紧张期待变成疑惑失落,最后归于平静。她想,或许三皇子真是个自信的人,不将她这个小小的穿越女放在眼里。   四月十五,国子监沐休,崔义和王锦文先后来到赵家。   安然对王锦文也不算很了解,不知道他擅长什么,但既然他在国子监这么多年,诗文上怎么都应该比崔义强,所以她也学着平王选妃那样,让他们以春天为题,写一首诗,不限五言七言律诗。   崔义一听这题目就知道安然偏袒王锦文。他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拂到地上,恼恨道:“你又耍我!这诗的好坏谁来评论?还不是你说了算!”   安然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啊。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   “比文才,自然是写诗最实在了。怎么?你承认自己文才不如王公子?”   崔义不答,只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小狐狸,不过是仗着本公子喜欢你,就处处给我设套是吧?你自诩聪明,难道就想不明白跟着我自由自在的比跟着王小七进王家好得多?”   安然不接他这话,只问道:“崔公子,你到底要不要比?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既然答应了跟王公子公平竞争,怎么现在又害怕了?你要是想放弃就明说,我们保证不会笑话你的,相反我们只会在心里万分地感激你的成全。”   “想要本公子成全你们,那是做梦!”崔义也不接安然要不要比试的话,又威胁道,“惹怒了本公子,可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你不想嫁给本公子是吧?你想嫁给王小七?我告诉你,你就别妄想了!不答应嫁给我,我让你谁也嫁不成!”   安然笑了笑,忽然也冷厉地看着他道:“姓崔的,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娘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嫁给你!”   王锦文看着这样的安然,只觉得此刻的她就像天上最耀眼的星星,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不禁更觉心动。   “可恶!本公子怎么就那么让你看不上眼?宁肯一辈子不嫁人都不肯嫁我?”崔义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脚就将那椅子踢断了腿。   顾宛娘见了,忙挡在女儿面前,惊恐地瞪着他。   王静媛挽着安然的一只胳膊,一副要与她共患难的样子。   王锦文和安齐也起身走到他和安然中间,将她和顾宛娘护在身后。   王锦文道:“崔义,枉你字守信,你就这样守信的?当初明明是你自己答应比文采,输了的就退让,你今天这样出尔反尔算什么君子?”   崔义耍混道:“本公子从来就不是君子,难道你今天才知道?你们明着合伙欺负我,还想我退让成全你们,那是做梦!”   崔义本来想着要是比策论,他常年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未必就比王小七这闭门造车的差。但安然让写诗,且不说他在这方面的确不如王小七,就算他写出一首好诗来,那丫头非要说王小七的更好,他又有什么办法?   ……   却说杨彦自从阳奉阴违违了圣意,就被皇上冷藏起来,也不提让他入朝分管兵部的事了。属下们都暗自着急,只有他自己混不在意,整日里过得悠闲惬意得很,就当是休假了。   这天杨彦无聊,想着回京以后还没和留守京城的几个心腹好好聚聚,便带着独孤凯微服去寻王锦文,顺便见一见他新拉拢的国子监学子。还没出门呢,就看到王锦文的长随长海求见,说他们家公子遇到了麻烦,还请王爷过去做主。   杨彦立即让人牵了马出来,虽然不敢在大街上纵马,但速度也比坐马车快。   杨彦一边打马小跑着,一边问长海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海虽然心里着急,但长期跟着王锦文,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七七八八。   听说王锦文竟然与崔义争一个女人,而崔义仗着有大皇子康王撑腰,一直狂妄得很。杨彦立即道:“那崔义身后有大皇兄,你家公子身后还有本王呢!难道本王就比大哥差不成?你放心,只要那姑娘自己愿意,谁来也抢不走!”   长海感激道:“多谢王爷!我们家公子和那赵姑娘情投意合,婚事两家长辈早早就说定了的,偏偏那崔义横插一脚非要跟我们公子抢人,实在可恨!”   杨彦嗯了一声,又笑问:“难得见你家公子动心,这位赵姑娘是个绝色?”   长海摇头道:“绝色到不至于,不过赵姑娘是个才女,诗书画都极出众。我们家公子曾私下感叹说,以赵姑娘在诗书画上的造诣,也就只在王爷您之下,就是这大隋第一才女也当得。”   “哦?”杨彦不由心中一动。诗书画都好?书画就不说了,但说到诗,要知道他的诗可都是抄袭的前世名篇,这才收拢了一大片文人学子的心,那赵姑娘的诗居然能让王锦文称赞仅在他之下,难道……   “长海,那赵姑娘的事情,你跟本王详细说说看。她家里情况怎么样,她都写了些什么诗文,念两句给本王听听。”   长海笑道:“说起来那位赵姑娘的父亲王爷还让人关注过呢,就是那泸州合江县的赵世华,几年前乡试上一篇策论让皇上也称赞的那位,赵姑娘就是他的女儿……”   赵世华的女儿?听到这里,杨彦仿佛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想错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该死!他怎么就没往这个方面想呢?那丫头也真是该打,他都做这么明显了,她居然藏得好好的一声不吭!   杨彦脸色巨变,不由提高了声音,心急地问道:“赵家在哪儿?”   长海不明白王爷这是怎么了,忙指着前面的院子道:“王爷您看,就是那儿!”   杨彦见巷道里也没有人,便打马飞驰过去,到了大门口便飞身而下,推开前来询问自己的门房,飞快地往里面冲。   门房正要叫人,就看到后面独孤凯和长海到了。独孤凯门房不认识,可是长海门房熟悉啊。长海简单交代说刚才进去的是平王殿下,让他不要声张,赶紧关好门就是,而后便迅速追了上去。   独孤凯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提到那个赵世华他就这样激动呢?   却说杨彦急匆匆地赶到客厅,远远的就听里面吵闹得厉害,间或还有女子的哭泣声。   只听王锦文怒斥道:“崔义,你简直欺人太甚!你别以为可以威胁我们,我明天就请人上门提亲,看你能如何?”   崔义冷声道:“本公子的手段,你大可以试试!”   这时,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好了,你们两个本姑娘都高攀不起,我一个都不嫁!你们走吧!”   听了那女子的话,崔义似乎很高兴。只听他得意地笑道:“好!只要你记住今天的话,本公子就放你们赵家一马!以后不管谁上门提亲,本公子都打断他的腿!”   杨彦终于到了门口。门口的丫头正要拦他,就被独孤凯抓起来扔到了一边。   “哎,你们是什么人啊?”丫头叫了一声,终于引起了大厅里众人的注意。   崔义一脸蛮横地转过身来,看到杨彦也愣了一下,忙收敛了神情,躬身行礼道:“见过平王殿下!”   “平王殿下?参加平王殿下!”在乱七八糟的参见声中,大厅里边哗啦啦跪下一片人。   王锦文转身看杨彦到了,不由惊喜道:“殿下,您终于来了!”娶个女人还要殿下出手,王锦文一直觉得没面子,所以一直没找杨彦帮忙。他本来想着崔义知道平王殿下回来了,应该会有所畏惧的。早知道这样,他就早点将平王殿下请来了。   但随即他就发现殿下似乎有些不对劲。   听说平王殿下来了,大厅里除了崔义和王锦文只是鞠躬行礼,其他人全都跪到了地上行礼参拜,但是还有个意外地站着没有动,那就是安然。   安然双眼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彦,双唇不住地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彦也深深地注视着她,细细打量着这个相貌与前世不同,气质却极为相似的少女。   “殿下?”独孤凯提醒道,还有这么多人跪在地上呢!殿下您是不是该说免礼了?   这时,长海也到了,他气喘吁吁地对王锦文道:“公子,小的把平王殿下请来了!”而后,他才发现大厅里情形有些不对。   杨彦被独孤凯和长海的声音惊醒过来,朗声一笑道:“诸位请起。安睿来得冒昧,还请主人家不要见怪才好。”接着,他又含笑看着崔义道,“崔公子说谁要敢上赵家来提亲,就要打断他的腿?”   “下臣不敢。这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崔义再狂妄也不敢直接与杨彦对抗,不然杨彦直接杀了他,他都没地方叫冤去。   杨彦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不然,本王还真担心崔公子的飞羽卫打断本王的腿呢!”   杨彦此言一出,明显就表明他是来赵家提亲的。王锦文松了口气,想着总算把事情解决了,王爷亲自提亲,难道崔义还敢闹不成?崔义知道自己狂不过平王,赶紧告退,很快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王静媛扶着安然的胳膊,悄悄掐了她一下道:“看傻了?三皇子果然风度翩翩有如谪仙吧?不过你再这样,我们家小七可要吃醋了哈!”   安然回过神来看了王静媛一眼,但立即又转身去看杨彦,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已经满脸泪痕。   杨彦见了只觉心中一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眼睛也有些发红。他几乎用了最大的抑制力才压住了奔向她拥抱她的渴望,带着温柔的笑意,对着她轻轻招招手道:“安然,过来!”   第八十三章进宫请旨   安然看着杨彦温柔含笑的眼,不自不觉中缓缓向前走出两步,慢慢向他走去。可是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使得杨彦的身形模糊起来,安然心中一惊,好似生怕他忽然不见了似的,突然加速,飞快地向他跑去。   杨彦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就将她拥入怀中。   安然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便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整个儿埋在他胸口,泪水肆意地奔涌而出,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衫,流进他心里。   那一声轻轻浅浅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哥哥”,对杨彦来说就是这世间最最动听的声音,他的心因为这两个字在刹那间涌出无限的幸福和甜蜜,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好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幸福,幸福,幸福……   杨彦觉得自己的心此刻柔软得仿佛能掬出水来,而他的安然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尖上,恨不得能将这世间所有的幸福快乐都给她。他一手搂紧了她的腰,一手揉了揉她柔软丝滑的头发,而后顺势滑下,轻轻抚拍着她的肩,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是该赞你聪明呢,还是骂你傻呢?”   安然在他胸口不依地蹭了蹭,没说话。她也好后悔。要是早知道三皇子是哥哥,她早就找过去了,哪里会有这些年的痛苦为难?呜呜呜,不过好在哥哥来得及时,不然她说不定就被那个崔义给抢走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大厅里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平王殿下不是来帮王公子提亲的吗?怎么他自己却抱着人家姑娘不放?这算怎么回事?   而熟悉安然的人也震惊:然姐儿平日里还算是恪守礼仪的人啊,怎么会突然跑过去抱住一个男人的腰不放?   难道他们都在做梦?   “然姐儿?你做什么?还不快回来!”顾宛娘被女儿的举动惊呆了。等她回神,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的女儿向来有教养,怎么会做出这样轻浮的事情来?   在场众人,只有安齐隐约猜出几分真相。   那一刻,大厅里安静极了,静得连众人的压抑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熟悉平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他一样。熟悉安然的人也瞪大了眼睛,以为她魔怔了。   王锦文暗自握紧了拳头。他刚刚看到杨彦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前阳光灿烂充满了幸福和希望,转眼间就被打落地狱,只觉得刹那间天旋地转到处都是一片灰暗和绝望。   王静媛也呆呆地看着杨彦。她虽然知道平王殿下魅力非凡,却怎么都看不出来他为何能将一个聪慧冷静的少女迷惑成那样,叫过去,就真的扑过去了……   所有人带着不同的心情全都静静地看着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等着他们的解释。   独孤凯及时醒悟过来,站在杨彦身后重重地咳了一声。   杨彦被独孤凯唤醒,又感觉到王锦文隐忍的愤怒和不解,便迎着他的目光,坦然一笑道:“抱歉,锦文,这丫头是我的。”这是宣誓主权,而不是解释。   王锦文沉默的目光不住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所知道的然姐儿骨子里藏着一份孤傲,面对他们这样的名门公子也并没有任何的畏惧或自卑。她的自信散发在一言一行中,绝不是那种会为了荣华富贵攀附权势的人,更不可能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来。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当平王殿下出现的时候,然姐儿就不再是他所认识的然姐儿了。   可是,然姐儿什么时候成了殿下的人了?他们分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好似久别重逢,熟稔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您的意思是,您会娶她吗?”王锦文觉得自己有权利问清楚,毕竟如果没有崔义的胡搅蛮缠,然姐儿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   其他人听到王锦文的话,也都紧张地盯着杨彦,等他答复。特别是顾宛娘和安齐。   杨彦唇角含笑,坦然地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本王的正妃之位就是给她留着的。”   王静媛讶然道:“殿下不是说要在全国选妃吗?”   “人已经找到了,自然就不用选了。”说着,杨彦又低头摸了摸安然的头,柔声道,“乖,别哭了,再哭下去,等会儿眼睛该疼了。”   安然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胸口,红着眼睛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见到他目光中一如从前的温柔疼宠,一颗激动不安的心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缓缓转身,见这么多人都在看她,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的不顾一切。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几年,她知道自己方才的激动很欠考虑,极可能给哥哥带来麻烦,不禁又是羞愧又是后悔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有哥哥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担心。在她心里,哥哥就像天神一样,什么麻烦都能解决。   “锦文,崔夫人,此事容我以后再向你们解释。今日在此我只说一句——不是本王依仗身份要抢你喜欢的女子,而是安然本就是我的人。另外,为了她的安全,还请二位离开以后慎言。”   杨彦拉着安然的手不放,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却碍于电灯泡太多,只能一个个打发了。   王锦文看了看被平王殿下拉在手中,微微低垂着头,像个小媳妇似的安然,冷然地对着他们躬身行礼道:“请殿下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属下告退!”   接着,王静媛也蹲身福了一礼道:“妾身也告退了。殿下放心,妾身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的。”   王锦文和王静媛带着自己的亲随和贴身丫头离开。今天事情特殊,他们的从人并没有带到大厅里去,也就只有王锦文的长随长海进去看到了那几乎可以称为“诡异”的一幕,因此杨彦才有些有恃无恐地拥抱了安然。   外人离去了,杨彦才回头吩咐独孤道:“去外头守着。”   “是,殿下!”独孤凯偷偷瞥了安然一眼,应声退下。   安然忽然摇着杨彦的手道:“那个独孤,好像就是去年在长江上救了我的那位大侠!”之前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哥哥,如今才算恢复了些微理智,这才发现他们要面对的问题好像有点严重,也认出了独孤就是那一晚在船上及时赶到救了她的那个大侠。   杨彦摸摸她的头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他这一世的丈母娘和大舅兄解释。   因为知道今天王锦文和崔义要来比试文采,安然也猜到崔义可能耍赖,因此大厅里并没有留下人,只让玉兰在大门外守着。如今王锦文和王静媛离去以后,大厅里剩下的就都是赵家人了。   “请平王殿下上座!”顾宛娘对着杨彦行了一礼,便想将安然拉过去。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手,她觉得实在碍眼得很。别说女儿和平王殿下还没有名分,就算是夫妻,在人前也不该这样亲密。   杨彦看出了顾宛娘的不悦,却拉着安然的手舍不得放开。   安齐看着妹妹对平王殿下的依恋和信任,心中莫名的觉得失落得很。他知道,从今以后,自己这个哥哥在妹妹的心里再也没有过去的地位了。   顾庭芳看着被平王殿下拉着手的小姑子,心中颇不是滋味儿。难怪然姐儿不肯嫁给哥哥呢,原来人家到了京城不止有崔王这样的世家公子来提亲,现在居然连王爷都上门提亲了,还许以正妃之位。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一时间,气氛有点僵。   杨彦紧紧握住安然的手,强忍着想要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正大光明的提出了一个极其无耻的要求:“能不能请伯母和子贤回避一下,本王和安然还有许多话想私下里说。”   安齐和顾宛娘都不由脸色一变,顾庭芳却悄悄打量着安然和杨彦紧紧相握的双手,脸色微微泛红。就是新婚夫妻,她也从未见过有人当着人前这样亲密的。   “殿下,请恕我们不能答应您这样的要求。”安齐黑着脸道。   杨彦无奈地看了安然一眼,仍然不肯放开她的手。   “那这样,我先带安然回王府,明日一早就去宫里请旨赐婚!”   安齐黑着脸道:“既然如此,殿下更不能带她回王府了。要是她这样冒冒失失地跟您去了王府,别人会怎么看她?皇上会怎么看她?只怕皇上知道了,也是不肯赐婚的。”   这些杨彦何尝不知道?可是,他就是舍不得跟她分开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还没能说上几句悄悄话,却被这么多电灯泡围着,连个拥抱都行,实在他的心又痒又急。   可是大舅哥的话没错,为了安然好,他不能坏了她的名声。杨彦拉着安然的小手,静静地看了她好一阵,这才无奈地叹息道:“我现在就进宫请求赐婚。你等着我!”   安然满眼的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看到安然这样的眼神,杨彦再也忍不住突然地将她拉到怀里,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随即便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给了顾宛娘和安齐一个措手不及。   “走,进宫!”   杨彦离开后,安然立即遭到娘亲和哥哥的轮番批斗。   “这么多年,娘都白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轻浮?就算他是王爷,你也不能跑过去让他抱啊!你平日里的泼辣劲儿哪儿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陌生男人又是抱又是亲的,你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妹妹,你就算心里喜欢平王殿下,也不能让他这样轻薄啊……”   “娘跟你说过,女儿家名节最重要了,虽然他说了会娶你,但男人的话如何能轻易相信?更何况平王殿下又是那样的身份,就算他愿意娶你,皇上还不一定就能答应。你要是在京城又坏了名节,我看你怎么办!”   安然不管他们的狂轰滥炸,她低垂着头,一副乖乖受训的样子,心里却想着哥哥现在到了哪里,进宫请旨赐婚会不会顺利,对于娘亲和哥哥的责怪训斥只当是耳边风,半点没吹到她心里去。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抬起头来,小声道:“娘,哥哥,平王殿下就是我小的时候跟你们说起过的,在梦里照顾我的那个哥哥,他不会欺负我的。”   “真的是他?”安齐虽然有此预料,但听妹妹亲口承认,他还是觉得非常震惊。“也难怪,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哪里是凡间能有的?”   顾宛娘回想起女儿小时候说过的话,震惊之后不由连声道阿弥陀佛。原来是这样,难怪平王殿下刚才那么说呢!到现在,她才对女儿嫁进平王府多了几分信心。   “遭了,妹妹,我刚才忘了问平王殿下一件事。”安齐忽然想起,当初他送妹妹出嫁,在码头上那家酒楼里见到平王殿下时,似乎他的属下提到过一位什么姑娘,看那样子,那姑娘在平王殿下心里极有地位啊!   “什么事?”安然疑惑地问道。   “妹妹,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初我们坐船去江阳时,有一天……”安齐将当时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最后担忧地说,“妹妹,你们毕竟很多年没见了,他的身边可能也有了别的人。还有,他不是上个月才纳了侧妃?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而且,皇子争储最是血腥,这还是你告诉哥哥的,你确定自己真的要陷进去吗?”   安然听了,也忍不住叹息道:“哥哥说的那位姑娘,我大概知道,那是他收的一个义妹,应该没有什么。倒是他上个月刚刚娶的那位侧妃,那才为难呢!不过我还是相信他。哥哥,你还记得他弄的那个选妃题目吗?”   安齐当然听说过。“说是凡有意做平王正妃的女子,不论出身门第,都可以以‘生命、爱情、自由’为题,写一首诗词?”   安然点点头,略带羞涩道:“他弄这个,就是为了找我。我们曾经看过一首小诗,他出这个题目,只有我才能给他正确答案。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写了送过去的,怎么他没有看到呢?”   安齐面色微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王府里有人在刻意阻挠他找人。妹妹嫁到王府,真的会幸福吗?   顾宛娘更是惊奇:“你什么时候写了诗送去平王府的?我们不是一直打算跟王家议亲的吗?”   皇宫里,祈丰帝杨昊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通报说平王殿下求见时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才冷落了老三大半个月,他这就憋不住了?   杨昊点点头,示意宣平王进来。   杨彦满脸喜色地进来,扑通一声急切地跪在御案前面,带着无限期待与兴奋道:“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嗯?”杨昊疑惑地抬头打量他,见儿子满面喜色,不由诧异道,“你肯成亲了?”   杨彦赶紧点头道:“父皇,儿臣找到了足以与我匹配的女子,自然想成亲!父皇,您为儿臣赐婚吧!儿臣想早点将她娶进门,早点给您生个孙子!”   “哦?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你怎么找到她的?”杨昊不慌不忙地问道。这才多久?之前他那么逼他都不肯,现在居然主动请旨赐婚?这里没什么花招吧?   杨彦脸色的喜色微微凝滞了一下,只见他认真地望着杨昊道:“父皇,您还记得十年前泸州有个举人叫赵世华的吗?”   杨昊想了想,点了下头。如果是一般的举子,他自然记不得,但赵世华曾经是他重点关注过的人,是他曾经要当做宰相来培养的人才,那篇策论上提出的赈灾救灾法子,直到现在朝廷都还在用,他又如何能忘?   杨彦见父皇点头,顿觉安心不少,这才坦承道:“儿臣想娶的,就是已经过世的赵世华的女儿。她今年十六岁,有个哥哥叫赵安齐,字子贤,是去年泸州乡试的解元,现在国子监读书。”   听到这里,杨昊不禁放下御笔,暗自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满脸的期待,他却不得不泼他冷水道:“只是个举人的女儿,有个做举人的兄长,这身份也太低了些。给你做个侧妃还行,正妃你就不要想了。要是她这样的出身能当正妃,你让父皇如何向独孤家族交代?”   第八十四章峰回路转   杨彦也想过事情可能不会这样顺利,对父皇的话倒也不算很意外。可是,安然是他决不能放弃的。哪怕这个王爷不当了,他也要和安然在一起!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的好。要是没有了身份的庇护,不说大哥二哥落井下石,只怕他的下属就要杀了他们泄恨了。   可是,怎么才能让父皇答应呢?据理力争?以自己之前的战功相求?还是到勤政殿外跪到父皇答应为止?   杨彦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这些办法都不好。忽然,他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将帝王的书和电视剧,皇帝最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亲情么?   想到这里,他立即膝行过去,抱住杨昊的腿道:“父皇,儿臣当初不是说要选一个才华横溢能与儿子匹配的女子为正妃吗?儿臣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女子比她更聪明灵秀的了。独孤湘云自己才貌不如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杨昊被儿子抱住腿,不由心中一阵激动。他有五子七女,可就算是最小的儿子,见了他也只有畏惧,从来不曾这样抱着他的腿恳求他什么。只有这个老三常年在边关,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私下里只把他当父亲,眼睛里总是一片孺慕之情。因此,不知不觉中,他就对这个与自己最亲近的儿子越来越疼爱了。只有在杨彦身上,他才真正能找到做父亲的感觉。但就算是这个儿子,这也是第一次这样抱他。想不到被儿子抱住祈求依赖,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杨昊在心中暗自感叹,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他放下御笔斜睨了儿子一眼,挑眉道:“才华横溢?你出那个刁钻的题目,她写了一首怎样的好诗,拿来给父皇瞧瞧?”   杨彦一听,不由望着父皇讪讪地笑笑,支支吾吾地回道:“父皇,那个,儿臣走得匆忙,没带来……”见父皇面色越来越沉,他赶紧老实交代道,“父皇您别生气,儿子不是有意欺瞒您的。实在是儿臣那个题目出得刁钻了些,不过她诗书画都极好的,这个儿臣保证是真的!您要是不信,儿臣带她进宫给您瞧瞧……”   这一刻,杨彦真是后悔得要死。裴多菲的诗用来找人是很不错,可用在这里却不行。一个女子,为了自由抛弃生命和爱情,父皇脑子抽了才会答应给他当正妃。   一个出身寒门的女子,据说之前都是靠刺绣维持家用的,诗书画都不错?说出去谁信?至少杨昊不信。不但不信,他还认为杨彦又是在哄骗他。   “哼!”杨昊怒瞪了杨彦一眼,冷哼一声道,“少来这一套!你都多大了?还学小孩子撒娇?放开朕!朕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杨彦丝毫没有被父皇的冷脸吓到,他不但耍赖般抱着父皇的腿不放,还跟个孩子似的撒娇道:“不放不放就不放。儿子就是长到五六十岁,头发都白了,那也是您的儿子啊!民间不是说没有成家的儿子就不算成人嘛!儿子还没成家,还是孩子呢!父皇,您向来最疼儿臣了,您就答应了儿臣好不好?这回儿臣真没骗您,她真的是个才女!”   杨昊被儿子抱住腿,有再多怒气也发不出来,可是要答应儿子他又不肯。当初朝中大臣和世家之女给他他不要,现在要娶个寒门小户的女子为正妃,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吗?独孤世家能罢休?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   “起来,起来!你看看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跪在地上抱着朕的腿像什么样?也不怕被人笑话!”   杨彦抬起头来,脸不红气不喘义正言辞地回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儿子跪老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嘛!再说了,父皇您还是君,臣跪君谁敢笑话?活得不耐烦了他?父皇,现在儿臣不是您的臣子,就是您的儿子。儿子想娶个心仪的媳妇儿,求父亲答应。父皇您就答应了吧?好不好?父皇,我们一定会孝顺您的!对了,她很会画画,儿臣带她进宫给你画像好不好?”   杨昊被儿子磨得没办法,这么多子女,哪有人像老三这样撒娇的?就是几个女儿,见了他也是跟老鼠见了猫似地,何曾与他这样亲近过?这个孩子也真是,这都多大了,还跟个几岁孩子似的,磨得他的心都软了。杨昊赶紧抬头看了看,好在华恩懂事,将殿里伺候的内侍宫女都赶出去了,只他自己一个人在门口守着。嗯,还好没人看到。   “好了好了,看在你在雁门关战功卓著的份上,父皇就格外开恩一次……”杨昊面色严肃道。听清楚了,这是看你的军功,可不是你会撒娇才开恩的。   “谢父皇,谢父皇!父皇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儿子太爱您了!”   杨彦不等父皇说完就开始胡乱谢恩起来,弄得杨昊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沉下脸来斥道:“朕还没说完呢!你别急着给朕戴高帽!”   杨彦赶紧将嬉皮笑脸收起来,满脸正色道:“父皇您说,儿子听着呢!”   “你要是真的很喜欢她,想要她当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你先让她以侧妃的名分进府,然后让她生下你的长子,等过几年,你就以请封世子的名义将她晋为正妃。独孤氏自己无子,独孤家也就闹不起来。不过,你总不跟独孤氏圆房可不行。你心里有喜欢的人父皇不反对,但是你不能做得太过了。独孤氏那里你还是要去的,到时候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能怪得了谁?”   若非杨昊是真的疼爱杨彦这个儿子,若非此刻殿里没有别人,这样的主意杨昊这个当皇帝的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杨彦静静地听着,感受着父皇对他浓浓的父爱,心中其实很是感动。在皇家,这样的感情是极其少见的。但他想着父皇说不能太过冷落独孤氏的话,心里又觉得阵阵发苦。他明白,父皇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对他这个儿子也是疼到了心坎里才会跟他说这些,可是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正妃的名分!   杨昊久久不见儿子说话,这才低头睨了他一眼,却见杨彦满脸的纠结失落,不由冷下脸道:“怎么?就这样你还不满意?”   杨彦抬头看着父皇,满眼感激道:“父皇,您对儿子的疼爱儿子都明白。可是……儿子还是不想如此委屈她……”   杨昊一听,怒了,斥道:“你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还非要求一个正妃的名分?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你!以朕看那个侧妃的名分也不用给了!”   杨彦黯然摇头道:“她肯定不会要求名分的,是儿子不想委屈了她。”   杨昊见儿子满脸失落的样子,心中又不忍起来。这当爹的,就算是贵为一国之君,也得为儿女操心啊!   杨昊又开始帮儿子想起主意来。   “要不这样,你偷偷将她挂送到某个世家去。你不是跟王家关系好?就让王家家主认她当个女儿,从王家嫁过来!王家出了个王妃,他们不也体面?”   杨彦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是担心赵家不答应。但细细想来,这对赵家应该也没有什么损失。虽然名义上安然变成了王家的女儿,可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以后肯定是要关照赵家人的。   “谢谢父皇!您对儿子真是太好了!以前曾听人说天家无情,儿子却觉得父皇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儿子非长非嫡,就是在民间,也是常被父母忽略的孩子,可是父皇却如此疼爱儿臣……父皇,能做您的儿子,儿臣真是觉得好幸福好幸运……”   杨彦红着眼睛望着杨昊,那满眼的感激孺慕让杨昊那颗帝王之心也变得柔软无比。   “好了好了,回去准备吧,别再缠着朕了,朕还有这么多折子要看呐!就为你这点事,耽搁了朕这半天功夫……”杨昊难得有这样的体会,虽然心里舒服得很,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嘿嘿,父皇,那儿子这就去了。您也要注意身体,坐一会儿就起来走动几步。要是肩膀不舒服,就让华恩总管帮您捏一捏……”   “走吧,走吧,每次都这么啰嗦。”   杨昊虽然一副不耐烦的抱怨语气,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只有这个儿子才会不厌其烦的嘱咐关心他的身体,也只有这个儿子才像儿子啊!   华恩总管等杨彦离去以后才让宫女进来换茶。同时也在心里感叹,只有三皇子是抱着一颗儿子对父亲的心对皇上的,这才能换来皇上身为父亲对儿子的疼宠。难怪三皇子虽然出身不好,却能独得皇上宠爱,与大皇子二皇子分庭抗礼,这体会上意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啊!   杨彦脚步轻松地出了皇宫,一路上,谁都能看出他满脸喜色。想到很快就能和安然永远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心中欢喜。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那是没找对位置。像他,既然是皇子,自然就得从自己的身份上入手。历来皇帝最缺少的是什么?不就是亲情?只要号准了脉,自然能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   其实认真说起来,父皇对他还真的是偏宠了。   出宫以后,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独孤凯问:“王爷,是回王府吃吗?还是在前面找个酒楼吃?对了,您怎么不陪着皇上用午饭?”   陪父皇吃饭?刚才心里太激动,把时辰也给忘记了。杨彦摇摇头,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不,去赵家。我们上赵家吃去!”   于是,两人骑马往赵家而去。   到了赵家大门前,杨彦飞身下马,独孤已经敲开了门。他将缰绳一扔,就快步往里面走去。赵家下人不多,门房要忙着关门栓马,一时也顾不上通报,只能看着平王殿下自己进去。   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门房并不清楚,不过平王殿下亲自到访,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杨彦带着独孤凯走进去,也不让人通报,问清楚现在安然在哪儿,就直接过去了,那些丫头想跟着也没他走得快。因此,当杨彦和独孤凯直接走进饭厅时,将正在吃午饭的顾宛娘和顾庭芳吓坏了,忙站起就要回避。   杨彦忙道:“伯母不用回避,本王还没用午膳呢,添双筷子,一起用好了!”   顾宛娘呆呆地看看安然又看了看安齐,不知道要不要听杨彦的。   安然见杨彦满面喜色,知道他进宫应该还算顺利,便招呼娘亲和嫂子道:“娘,嫂子,既然殿下都说了一起吃,那就一起吃吧!”接着她又招呼道,“独孤公子也请一起坐下吃饭吧!”   安然给玉兰使了个颜色,玉兰赶紧送上两副碗筷来,又去厨房交代多弄几个菜上来。今天也是因为家里有事,所以午饭才晚了半个时辰,不然现在都应该吃过了。   安然一家平日里用膳还保留着在乡下时的样子,男女不必分开吃,也不要下人伺候,除了送菜的侍女,饭厅里根本不留丫头。   饭厅的桌子是经过她改造的现代的茧形六人桌样式,只是更宽大而已,可以坐十个人。顾宛娘坐了主位,安齐和安然兄妹一人坐一边在她下首的位置,顾庭芳坐在安齐身边。   现在杨彦一来,便直接拉开安然下方的椅子坐下去,又招呼独孤凯坐在末座。独孤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他们家王爷怎么能坐下面?可王爷自己都不在意了,他这个做侍卫的还能说什么?   碗筷很快送了上来。独孤凯想着在外面吃饭都要试毒,可是还没等他把银针拿出来,就被杨彦踢了一脚。他恍然醒悟,赶紧悄悄将银针藏起来。   安然家的饭菜口味有些与众不同。安然前世就很喜欢吃,只是不会做,如今有了闲钱,自然也请了个好厨子,经过几个月的调教,也算初有成效了。   杨彦吃了一口回锅肉,侧头冲着她赞道:“味道不错!”   安然回他一笑。   不一会儿,厨房又送了一条红烧鲫鱼上来。   这是安然爱吃的,但玉兰也不是傻子,直接将这新上的菜放到了杨彦前面。   杨彦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故事,含笑将一只鱼眼睛夹起来,放到安然碗中。安然回他一笑,默默吃了。而后,他又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仔细的挑了鱼刺,再夹给安然。   安然理所当然的吃了,又道:“你也尝尝,这道鱼做得还不错。不过与以前的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杨彦尝了一块,点点头道:“以后到了王府……再做给你吃。”   安然唇角轻扬,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亲自做给她吃,心里只觉得甜蜜得很。   饭桌上多了一个平王殿下,还与安然旁若无人的亲昵,让顾宛娘和顾庭芳很不自在,只能捧着碗一个劲的吃白饭。安齐其实也有些不大适应,尤其看到杨彦给安然夹菜,自己夹起来的菜就掉到了饭桌上,反而让他好一阵面红耳赤。   杨彦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道:“大家请随意,就当本王不在时一样就好,不用客气。”   话说得好听,但饭桌上多了个不熟悉的王爷,能一样吗?就连独孤凯,本来也经常和杨彦同桌吃饭的,可第一次看到殿下给女人挑鱼刺,不也惊得他忘了咀嚼直接吞了一大口饭,差点没被噎死。   杨彦见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少见多怪。”   到最后,估计真正吃饱了的也就杨彦和安然两个人。   吃了午饭,漱了口,安齐便将杨彦请到客厅去喝茶。   杨彦拉着安然不丢手,对安齐和顾宛娘的明示暗示视若无睹。独孤凯见识到自家主子的另一面,惊悚之后暗叹:他果然是少见多怪!   杨彦身份高贵,自然要坐主位,可是他拉着安然舍不得放手,要是他坐了主位,安然坐哪儿?总不能坐他大腿上吧?他倒是乐意,可估计丈母娘和大舅子不干。   想了想,他干脆让安然坐了主位,他就坐在主位上的扶手上,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   安齐满脸黑线,重重地咳了两声道:“王爷,您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杨彦假装不懂道:“不要紧,本王一点不介意。”   安齐和母亲对视一眼,没有办法,只能不让丫头进来。不传出去应该就不要紧吧?唉!没见过这样厚脸皮不讲理的王爷……   安齐尽量不看杨彦拉着自己妹妹的手的样子,开门见山地问:“敢问殿下,您请到圣旨了吗?”   杨彦微微蹙眉道:“没有。父皇嫌弃安然出身不好,只肯给侧妃的名分。但你们放心,本王绝不会委屈了安然。”   顾宛娘担忧道:“不知王爷有什么办法?”如果只是侧妃,将来王爷娶了正妃,女儿岂不是要受苦?   “父皇的意思是,让安然归到王家去,作为王家的女儿出嫁。不知你们意下如何?”杨彦说完这话却没有去看安齐和顾宛娘的神色,只看着安然。   只见安然微微蹙眉,抬头看着他道:“只能这样吗?”   杨彦沉吟了一下,说:“本来父皇还给我出了个主意,但是我觉得不好。”   “什么主意?”安然轻轻摇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   杨彦伸手揽住她的肩,等于将她抱在怀里,不太高兴地说:“父皇说让你以侧妃的名分进王府,等生了孩子再晋为正妃。”   顾宛娘听了,觉得这个办法明明比把女儿给别人好啊,平王殿下为什么不答应?   安齐沉吟道:“不知王爷对独孤侧妃是怎么安排的?”   杨彦淡然道:“暂且留她在王府住着,也就这样了。”   这个暂且住着算什么回答?安齐不好问得太过直白,又问:“听说王爷还有位义妹?”   杨彦诧异地看着安齐道:“连这个你都知道了?不错,当初刚到雁门关的时候本王是从小队长做起的。第一次上战场时,心里难免有些胆怯,差点就被人杀了,多亏了同行的一位校尉舍身相救。他临死前托本王照顾他唯一的女儿,本王就干脆收了他女儿当义妹,以后准备一份嫁妆嫁出去就完了。”   安然听到这里,不由拉住他的手,红着眼睛紧张地看着他道:“你在雁门关那么多年,身上是不是受了很多伤?”   杨彦轻轻摸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不要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嗯。”安然轻轻点点头,一时情不自禁抱住他一只胳膊靠了上去。杨彦摸摸她的头发,又慢慢滑到她脸上。   “咳咳!”   “然姐儿!”   安然猛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放开杨彦。   杨彦顿觉一阵失落。   忽然,只见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顾宛娘身前站定。   顾宛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赶紧站起身来,正要下跪请罪,就见杨彦忽然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听杨彦一言!”   顾宛娘又是震惊又是紧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杨彦忽然举着右手发誓道:“今日杨彦在此发誓,今生今世,非安然不娶!自今日起,杨彦必倾尽我的一切来保护她、爱护她,包括我的生命和地位。我会竭尽全力将世间所有的幸福快乐都带给她,愿代她承担生命中所有的痛苦和不幸;我发誓,一生一世对她忠贞不二,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苍天为鉴!还请岳母大人和舅兄放心将她的一生交付于我。杨彦必不让你们失望!”   说完,杨彦再次鞠了一躬。   杨彦这突如其来的誓言将顾宛娘和安齐都吓坏了,但听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震撼。   他是一个王爷,居然向一个平民妇人鞠躬;他出身高贵,完全可以三妻四妾,却承诺一生一世只爱然姐儿一个。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天下间哪里还有更感人的誓言?这样的男人她要是都不能相信,她还能相信谁去?   顾宛娘感动得热泪盈眶,忙弯腰慎重地回了一礼道:“我们家然姐儿能嫁给王爷,是她的福气。王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安齐也叹息道:“以前我一直不服气,但现在我相信了,论起对妹妹的好,我确实不及王爷。难怪她对你全然的信任与依赖……王爷,我会记着你今天的话,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杨彦认真地点头应诺道:“请岳母大人和舅兄放心,安然在我心中的地位,胜过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安然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杨彦轻轻捂住她的手,又道:“这些话我和安然从来不说,因为不需要。只需一个眼神,我们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你们不信任我,我只能说得坦白些,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们在一起。我找她找了太久,我们真的一刻都不想分开……”   他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可是不得到她母亲和兄长的同意,他们就总是阻挠他,实在令他郁闷得很。   安齐问道:“王爷想怎么做?”   杨彦侧身将安然从身后拉过来,轻轻搂在怀中,说:“我这就带她去找王锦文解释清楚。如果王锦文肯帮忙,让安然认到王家名下应该不成问题。岳母放心,安然永远都是您的女儿,以后赵家有事,只管找我就是。除了一个王妃岳家的名分,你们什么都不会少。”   安齐道:“我们并不看重这个名分。以我们家这寒微的出身,若妹妹真的从赵家出嫁,只怕反而不太好。”   杨彦点头,赞许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实在很不错。”   于是,杨彦带着安然坐着马车去了王锦文的别院。   路上,终于没有电灯泡了。至于坐在外面充当马车夫的独孤凯,杨彦完全当他不存在。   杨彦将安然放在自己膝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两个人毫无顾忌亲吻抚摸,不时发出点喘息吟哦闷哼等等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来。   独孤凯功夫好,这又只隔了一层木板,怎么会听不到里面在做什么?可里面那个是他主子,他能如何?独孤凯只能佩服自己定力好,虽然被迫听墙角听得面红耳赤,好歹没将马车赶到阴沟里去。   直到安然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才不得不轻轻推开杨彦,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肩上,将自己的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藏起来。   杨彦看着安然一张粉脸红通通的,居然连耳朵都变成了粉红色,不由忍不住又低头含着她的耳垂吮吸了几口。安然只觉得全身发麻,赶紧抬起头来求饶。   “哥哥,哥哥不要了……”   杨彦看她一张小嘴被自己吻得又红又肿,眼睛里还有泪光隐隐,实在可怜又可爱至极。他轻轻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冲动,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说说话也好。   “独孤,把耳朵堵住!”   杨彦吩咐了一句。   独孤凯立即道:“属下遵命!”接着,他就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两个特殊的塞子把耳朵塞住。这都是杨彦想出来的,每一个护卫外出时,身上都会带很多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杨彦又喊了独孤一声,没听到他回答,这才放心地跟安然说话。他首先就责怪了一句道:“我不是叫你别跑吗?你还跑!我正要跟你说我们血型不同,根本不是亲兄妹。结果却看到你被车撞飞起来,吓得我魂飞魄散……”就是现在安然就在怀里,他想起那一幕还是后怕得很,搂着他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安然震惊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前世被车撞,穿到这里来受了那么多苦实在太冤枉了!   “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啊!我是爸爸的女儿,你是爸爸的儿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是亲兄妹?”安然想不明白。   杨彦轻叹道:“你不是安家的人。当初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难产,母女双亡,医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担心你父亲闹,便将同一产房里另一个刚刚生下来的孩子抱给你爸爸,又对那家人说他们的孩子生下来是个死婴,于是说尽好话推脱责任将两边都安抚下来了。为这个,我查了一年多才查出来……”   “那你怎么来的?难道你也……”安然忽然红了眼睛。难道哥哥也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   杨彦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被撞成了植物人,我亲自照顾你。那天或许是太累了,帮你擦了身体换了衣服就在你床边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一直坚信你一定也在这里!不然老天爷让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原来他们,都还没有死?安然瞪大了眼睛。   “对了,你怎么跟你娘和哥哥说的?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杨彦摸着她粉嫩的小脸,又凑上去亲了一口才想起来忘了问这个。   安然将小时候为了帮家里致富,她给小舅舅画首饰图,却不小心画了不该画的,最后无奈之下只好编出一个梦游仙境的谎言之事告诉了哥哥。   安睿想着她穿到一个贫苦农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心中更是心疼得很。   “以后,哥哥再也不让你吃苦了。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他轻轻吻在她眉心道。   安然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里噙着泪水,唇角却含着笑意道:“哥哥,找到你真好……”   第八十五章进平王府   独孤凯赶着马车来到王家别院的后门口停下。他取出耳朵里的木塞子,晃了晃脑袋,回头道:“主子,到了。”   马车里,安然缓缓从哥哥怀里起身坐好。两人看着对方凌乱的衣服,绯红的脸,不禁相视一笑,赶紧将衣服整理好。杨彦又将准备好的帷帽拿出来给她戴上。   独孤凯很有眼色地下了马车走到一边去等候,斜眼偷瞄着主子先跳下马车,然后才转身小心翼翼地将赵姑娘抱下来。唔,还好还好,衣服头发什么的还没有乱。   独孤凯见主子收拾好了,这才去敲门。   守门的侍卫还是杨彦派来的,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主子来了,但听出马车里不止一个人,便假装不知道,等独孤凯来敲门。   独孤凯刚把手放到门上,门就开了,两颗热情的脑袋迎了出来:“殿下,队长,你们来了?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王公子!”   安然看着那两个年轻的侍卫,忽然觉得很可爱。   “他们是哥哥亲自训练出来的吗?”   “我只是教官之一。”   今天王锦文回来以后神情就很是低落,午饭吃到现在都没吃完,酒倒是喝了不少。王静媛不放心他,便陪着他一起回来,陪着他喝酒说话。   “五姐,你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王锦文摇摇头,怎么都想不明白。“难道我看错了殿下?不,不可能啊!殿下向来不进女色的,他怎么一进门就看上赵姑娘了呢?”   王静媛劝道:“七弟,难道你没看出来,殿下和赵家妹妹是旧识吗?”   王锦文又喝了一口酒道:“我也觉得像是旧相识。可是,他们以前不可能见过啊!”   王静媛叹道:“你跟然姐儿还不熟悉,不知道她的性格脾气,你可以怀疑她。但你应该相信殿下。你追随了他整整十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有数吗?”   “嗯,五姐你说得对。”王锦文放下酒瓶子,摸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道,“我应该等殿下的解释。殿下是个风清月朗的人,他对我们向来诚挚尊重,他不可能明知道那是我喜欢的人,还跟我抢……难道就像殿下说过的,那本来就是他的人?”   王静媛笑了。   “可不就是这样?我不太了解殿下,可听你说过很多次,听起来也是个值得你追随的人。但我了解然姐儿,她是个很有主见且心气极高的人,她不会也不屑攀高,其实她更向往平淡的生活。她绝不可能因为殿下的身份就扑到殿下怀里。你先前没注意,当看到殿下的时候,然姐儿脸上的震惊,那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王锦文点点头,扔掉酒瓶子道:“我不喝了。我要去平王府,我要听殿下的解释。”   这时,长海在门外通传道:“公子,五姑奶奶,平王殿下来了。”   姐弟两个赶紧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迎出来,只见杨彦牵着安然的手,毫不避讳地坦然地冲着他们微笑点头。安然带着面纱遮住容貌,自然地站在平王殿下身边,没有半点卑微不安,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自然,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站到一起似的。   王锦文微微愣神。以前殿下带着景姑娘回王府的时候也见过景姑娘站在王爷身边,当时不觉得,如今有了对比才知道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王锦文和王静媛姐弟将杨彦三人迎到客厅坐下。王锦文这客厅里用的还是旧式的家具,矮几,宽宽的矮榻,人就跪坐在矮几后的矮榻上面。据说之前贵族都是这么坐的。后来,还是七八十年前吧,窦氏的无忌公子推出了现在普遍使用的新式高脚家具,到如今已经基本被上至皇室,下至平民接受。   安然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跪坐方式的,不过这矮榻够宽,倒是可以让她和哥哥坐在一起。   丫头送上茶水,便被打发了出去。安然取下帷帽,起身对着王静媛和王锦文行礼。   “妹妹跟姐姐客气什么?”王静媛含笑拉住她的手,一如往常的亲近。   王锦文侧身避开,淡漠地说了一声不敢。   杨彦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不以为意,反而举起茶杯对着他道:“本王在此以茶代酒向锦文贤弟慎重致歉,还请锦文贤弟看在我们多年情义上,多多体谅包涵。”   王锦文如何敢受杨彦的礼,赶紧跪下道:“王爷严重了。您,您不必如此……”   杨彦见屋里也没有外人,便让独孤凯去外面守着,又对着安然招招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而后才看着王锦文和王静媛,坦承道:“锦文你跟了本王十多年了,该知道本王并不好女色,这些年来无论碰到什么样的绝色女子,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的。本王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我到底是身体有病还是真的喜欢男人,我从来不解释,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但今天本王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之所以不肯成亲,不要女人不是身体有病,更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在寻找一个人,寻找一个可以让我将生命也一起托付的女人。今天,我终于找到了。她就是安然!”   说到这里,杨彦和安然手拉手含笑对视,虽然脉脉无语,却情意绵绵。   王锦文和王静媛都怔怔地看着他们。他们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为一个不知道是否能找到的女人顶着皇上的压力为她守贞?不说王爷的身份地位,就是平民百姓,只怕也做不到。   杨彦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奇怪,我和安然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佛说,人有前世今生,转世投胎的时候,每个人过奈何桥都会喝下一碗孟婆汤,以忘记前世的爱恨情仇恩怨执念好重新做人,可有些执念却不是一碗孟婆汤能消除的。所以我们有时候做梦能梦到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和事,那或许就是我们的前世的片段。”   王锦文和王静媛都震惊地看着杨彦,但对他的话却没有丝毫怀疑。事实上,民间一直有这种说法。   杨彦侧头看着安然温柔一笑道:“而安然就是我心中的执念。让我在转世投胎以后仍念念不忘,经常做梦梦到她,却又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直到我十三岁时爬树摔下来摔到了头,离魂三日,竟然回到了前世,这才终于完整地记起了前尘往事。从那以后,我心中便有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在漫漫人海中找到安然的转世,再续前缘。幸而苍天有眼,让我们终于得以相见,让她居然也还记得我……”   实在是太离奇,太震惊了!   王锦文和王静媛都半天没说话,心里一再回味平王殿下的话。到底是何等的执念,才能让人抵御住孟婆汤的药效,想起前世的事情来?   不但平王殿下,竟然连然姐儿也是这样……   王锦文细细想来,这才真正恍然大悟。为什么十三岁的三皇子殿下一下子变聪明了?为什么然姐儿出身寒微,却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诗作还那样出众?王锦文想起那幅山水图,忽然震惊道:“那幅山水图?”   安然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而后又红着脸看着杨彦道:“那首诗不是我写的,是哥哥写的。”   杨彦好笑的问道:“哦?是哪首诗?”   安然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那首江雪。”   杨彦含笑地点点头,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是这首?”   安然嗯了一声,王锦文却震惊地站了起来,而后迅速走了出来,对着杨彦拜倒在地。   “原来是殿下旧作,锦文拜服!”   到了此刻,王锦文哪里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他满眼震惊地看着他们,之前的疑惑全都在这一刻全部散去,只剩下满心的震撼与敬佩。殿下与赵姑娘的感情是多么深刻啊,居然能穿越前世今生。与殿下相比,他对然姐儿的这点喜欢爱慕算得了什么?   王静媛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起身过来,拉着安然的手哽咽道:“妹妹,你们真是太苦,也太幸福了!”   安然回抱住她,眸中含泪羞赧地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不在这个世上,就算在也记不得我了。也只好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还一直都在训我……我们何其有幸能再次重逢,老天爷实在对我们太好了!”   “属下恭喜殿下与赵姑娘再续前缘!”王锦文对着杨彦再次一拜,表示之前的事情他已经完全释然,殿下还是他发誓效忠的主子。   杨彦伸手虚扶了一把,笑道:“起来说话。此事还需锦文相助才好。”   王锦文端端正正地跪坐着,恭谨道:“请王爷吩咐!”   杨彦侧头看了看安然,这才将自己今日进宫请旨赐婚的结果告诉王静媛和王锦文姐弟,最后叹道:“父皇的意思是不能让独孤家族太难看,所以让我将安然放到王家去,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出嫁。这样,她以后也能压制得住独孤氏。”   对王家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不过是贴一份嫁妆,却换回一个王妃女儿,这可是大大划算的买卖。再加上平王殿下和赵家姑娘感情深厚,以后要是能继位登基,他们王家就等于出了一位皇后。到时候王爷和赵姑娘都会感念他们王家的恩情,自然也会照拂他们王家。   “王爷放心,此事包在属下身上。祖父祖母都很喜欢赵姑娘,肯定会答应的。只是到底记在哪一房,只怕两位伯父还要争抢一下。”王锦文没有问过父亲和祖父就直接答应下来。   王静媛也欢喜道:“那以后妹妹就是我亲妹妹了,呵呵!真是好!不如我陪着妹妹回王家去吧!”   杨彦不舍地看着安然,为难道:“锦文你看,其实本王和安然就是需要有一个名分。所以,安然去不去王家其实都不要紧对不对?说实话,我们分开太久,现在真舍不得再分开……”   王静媛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杨彦含笑看着安然道:“既然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见过安然那就好办多了,锦文你回去与老太爷老夫人商议就是。反正以后安然也不会随意见人,现在随便找个人到王家住一段时间就可以。不如就让安然的那个小丫头代替她一段时间如何?我打算让安然暂时扮作小丫头或者小厮,与我一起回王府里住。”   ……未婚同居?   王锦文与王静媛对视一眼,不由有些脸红。之前殿下是丝毫不近女色,如今找到了心爱的人心里着急他们也理解。可是,未婚同居,这个实在太那个了点吧?   杨彦看着王静媛和王锦文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他恨不得立即与安然成就好事,却还是一本正经道:“你看看你们,思想不纯洁,你们都想哪里去了?本王是那等不遵礼教的人吗?本王保证,等安然以王家嫡女嫁进王府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   听到这里,安然也红了脸,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杨彦赶紧拉住她的手。   王锦文和王静媛的脸却越发滚烫起来,心中腹诽:就王爷您这样,当着人都要拉着人家姑娘的手,背着人还不知道会把人家怎么样呢,能怪他们想歪了吗?   王静媛更是在心中叹息不已。   ——唉,从前看平王殿下只觉得高洁若皎月,如今相处下来才知道,原来偶像都是经不起近距离观察的……   第八十六章吃了没有?   杨彦冷笑道:“原来是她!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让凌云给她挑个人也不知道挑好了没有,看来本王得亲自过问一下了。”   说到这里,杨彦又冷冷地看着宇文耀道:“如果不是你如此大意,弄丢了王妃的诗,本王根本就不会让独孤湘云进府,现在不知道要省多少事,省多少麻烦!”   宇文耀立即跪下道:“是,属下知错了!请王爷责罚!”   杨彦冷哼一声道:“看来回了京城,大家的防范意识反而松懈了。要知道,比起边关,京城更加危险。我们身边的人,哪怕是熟悉的人,也有可能变成敌人的探子!凌云!”   “属下在!”安然只觉得眼前一晃,凌云就已经出现在面前。这轻功果然不凡。   “以后加强府中戒备,注意监视府中的人。除了我们核心圈子里的人,书房重地一律不准人进去!景嘉莲不过是寄住王府的一介孤女,她自己都没有资格进外书房,更何况她的丫头?”   “是,是属下粗忽大意了。”凌云听了也不禁头冒冷汗。他主要防御外面和新人了,对以前的老人倒是没怎么注意。更何况,之前几乎他们所有下属都以为景姑娘会是平王妃,是他们的主母,又以为景姑娘身边的人都是王爷派过去服侍的,都是可靠的,因此一直拿她们主仆当自己人看来着。他们哪里知道王爷竟然从来没有要娶景姑娘为妃的意思。   “王爷教训得是,是属下太大意了!”宇文耀同样被吓得不行。要是景姑娘的丫头被人收买,如果丢失的不是那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诗词,问题得有多严重?会不会危及王爷的大业?   “你们两个都去刑堂领十板子长长记性!”   “是,谢王爷开恩!”   宇文耀和凌云告退出去,安然才缓缓走到杨彦身边。见了这一幕,她对哥哥的处境才算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就是连身边呆了很多年的丫头,也要防着才行。这样的日子,唉!   “哥哥,你以后不要那么宠我了,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一定要告诉我。以后也不要浪费时间给我做饭了,哥哥应该把时间留出来做更重要的事情才对。还有,我,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杨彦轻轻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叹息道:“你不要害怕,不要多想,一切都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当初想着收买人心招兵买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你。现在,哥哥已经找到你了,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能不能当太子当皇帝对哥哥来说并不重要。再说,哥哥喜欢亲手做饭给你吃,哥哥喜欢看你幸福满足的样子,对哥哥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而且,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想吃什么都要告诉哥哥。嗯?”   安然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知道,虽然哥哥说得很轻松,但夺嫡这样的事情,一旦开始,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了这个时候,谁退出谁就得死!她以后一定得小心,不能给哥哥惹麻烦。   这时,门外又有人通报道:“主子,景姑娘求见。”   杨彦放开安然,冷笑道:“来得倒是快!”   “让她进来!”杨彦冷声道,接着又轻声对安然道,“你去里面避一下,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然刚刚走进里间躲好,书房伺候的侍女就将景嘉莲带了进来。   “莲儿见过兄长!”景嘉莲今年十七岁,似乎有一点胡族血统,身材高挑健美,五官颇为精致,只是常年生长在边关,皮肤不如世家女子那么白皙细腻。   “嗯,小妹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杨彦坐在书案后面,语气淡淡的。   “我,莲儿听说兄长撤了府外的信箱?”景嘉莲低着头,略带几分扭捏问道。   “嗯。”杨彦只给了一个字做回答。   “莲儿还听说,听说管家在给莲儿置办嫁妆……”   “是。”   “不知兄长……安排的婚期是在什么时候?”   景嘉莲的声音带着少女的羞怯紧张和期待,如果换一个男人,安然会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很诱人。可惜人家引诱的是她的人,所以她很讨厌很反感这个声音。   杨彦微微蹙眉,貌似这女人误会了什么?这回不能用一个字回答了。“给你选的夫君还没订,婚期自然也还没有定。”   给她选的夫君?景嘉莲面色一变,一张原本不够白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   “兄长……不是兄长要娶莲儿吗?”   杨彦嘲讽一笑道:“谁跟你说本王会娶你?本王跟你说过这话?”   “可是莲儿一直跟着兄长,从雁门到长安,兄长一直照顾莲儿……”景嘉莲不断地回想,想要找出杨彦曾经有过的暗示,却怎么都想不出来。难道兄长对她真的没有爱意?可是当初在雁门,他除了她,身边并没有别的女人。他的属下也曾多次打趣他们,他也没有反驳过,谁都知道她将来会进平王府为妃啊!怎么是另外给她选人呢?   难道,难道兄长真的从那些所谓的“才女”中选出了一个王妃来?   杨彦带着几分冷漠地看着她道:“你还记得本王这些年来对你的照顾就好。以后书房重地,就不要派人过去了。你想嫁什么人,如果你自己有人选,也可以告诉我。”   “兄长,可是……可是莲儿做错了什么事,兄长恼我了?”景嘉莲可怜兮兮的上前两步走到书案前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怜惜几分。   少女毕竟是敏感的,虽然从前杨彦对景嘉莲也算不得多热情多疼爱,但她还从未见过杨彦对她如此冷淡。再加上书房那句提点,不得不让她联想起来。难道自己做的那点小动作被发现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但仅此一次,若你再敢耍花样,就休怪本王不念往日恩情!”   对这个年幼失怙义妹,杨彦不是不怜惜的。毕竟景校尉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这些年下来,他还真是将她当亲人对待的。在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就是自己省吃俭用都没有缺过她的用度,也难怪她会心生误会。然而,安然对他来说就是穿越到这个世上的唯一意义,寻找她是他最大的心愿。景嘉莲竟然阻挠他寻找安然,这就犯了她的忌讳,踩了他的底线。在安然面前,过去几分的亲情,景校尉的恩情,全都得靠边站。要不是安然现在已经找到了,就算看在她父亲面上,他也绝不会让她好过。好在安然还是回到了他身边,他就暂且饶恕她这一次,好好将她嫁出去算了。   “兄长……莲儿,莲儿……”景嘉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要是承认了,王爷会不会很生气?可要是不承认,王爷好像又已经知道了啊。   “你想说什么?说不是你吩咐璎珞做的?”杨彦冷哼一声,就这点心计还敢算计他?   听杨彦把话说得这样明白,景嘉莲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抵赖了,她只能认错哀求道:“兄长,是莲儿做错了,莲儿只是,只是……呜呜呜,请兄长不要将莲儿嫁给别人,莲儿此生生是兄长的人,死是兄长的鬼,请兄长不要赶莲儿走,莲儿以后一定不会惹兄长生气了。莲儿,莲儿只要能留在兄长身边,也不敢奢求名分,莲儿……”   景嘉莲跪到书案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杨彦,好像不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而是杨彦欺负了她似的。   安然听不下去了。   她直接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将景嘉莲吓了一跳,就那么满脸泪痕地看着安然气呼呼地走出来,一直走到王爷身边,径直坐到王爷腿上……   怎么会这样?王爷怎么会让人坐在他腿上?这个女人是谁?   虽然安然穿着男装,但只要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是个女人。而女人看女人就更容易认出来了。   安然侧坐在杨彦腿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嘟着嘴道:“她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要说哥哥以前和这个女人一点暧昧都没有,安然绝对不信。   杨彦笑着捏捏她气呼呼的腮帮子道:“想当本王女人的人多了去了,她们想粘上来,难道本王就一定要收?你当本王是什么人,来者不拒?”   从景嘉莲这件事上,杨彦也算得了教训。一个男人,如果没有那种心思,还是不要随便对女人太好,不然容易引起误会,凭白给自己增添麻烦。所以,该狠的时候他得狠下心来。   景嘉莲面色一变,难道在王爷心里,她也是那种主动送上门的轻浮女子?   说着,杨彦扭头轻蔑地看了景嘉莲一眼道:“你若是安分,看在你父亲面上,本王也不介意拿你当个妹妹,护着你一生安康。但若你想要依仗着你父亲对本王的恩情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甚至还为此动手脚坏本王的大事,那你就生生将你父亲的这份恩情耗废了。本王已经交代下去了,会尽快为你找个合适的人。你回去好好准备吧,需要什么嫁妆,自己找管家提,本王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景嘉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泪水涟涟地望着杨彦,眼睛里全是伤痛和绝望。   “不,不要赶我走,莲儿知道错了,莲儿再也不敢了,求兄长看在父亲面上再宽恕莲儿一次吧!兄长,求求你了,莲儿真的知道错了,莲儿不敢坏兄长的大事,莲儿只是不想离开兄长……”   杨彦听得烦,又怕安然听了这些不高兴,立即高声道:“来人,带出去!”   凌云立即带了人进来,将景嘉莲带了出去。   临出门前,杨彦又交代道:“以后不许她包括她院子里的人进关雎院一步!”   景嘉莲被带走以后,杨彦在安然气呼呼的小嘴上亲了亲,问道:“怎么,吃醋了?不相信哥哥的清白?”   安然摇摇头,如果哥哥都不能相信,那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她能够相信的人了。“我知道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想着她陪着你那么多年,心里还是不舒服。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小心眼儿?说起来,她还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呢,我得感谢她父亲才对。”   杨彦摸摸她的头道:“你也知道该感谢她父亲,这与她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应该感谢她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但这些年来我照顾养育她长大,她就不该感谢我吗?但她是如何报答我的?”   安然点点头,觉得哥哥说得也有道理。   “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梳洗歇息了?”杨彦摸着她的脸,目光缓缓从她的下巴滑落下去,在她胸口停留了一会儿,又往下落到她纤细的腰肢上。   安然脸一红,不禁双颊发烫,却还是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杨彦抱着她起身,径直将她抱到寝室旁的浴室里。四名侍女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都出去吧,不用你们伺候。”杨彦将安然放下来,对着四名侍女摆摆手,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安然看着四名侍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哥哥,不要跟我说你以前洗澡都是有人伺候的哦?”   杨彦捏捏她的小脸,轻笑道:“放心,放心,哥哥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没让任何女人看到过。”   安然轻轻哼哼了两声,脸上却忍不住发烫。   掀开纱帐,安然以为能看到一个铺着白玉的浴池,结果却只有两个大大的浴桶。   杨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在她耳边笑道:“哥哥才回来,这王府也没正经住过几天。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挖一个游泳池,不过想要白玉铺地却是不行,哥哥现在可穷着呢!哥哥在关外养了一支私兵,可是耗钱得很。”   安然眨眨眼睛,忽然笑道:“挣钱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这几天再画几幅画出来,拿去拍卖。以前我是怕被你知道,很多画都不敢画,现在不同了,我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要让整个长安甚至整个天下的有钱人都为我疯狂!咯咯……”   “好的,哥哥以后可就靠你养着了!”说话间,杨彦忍不住低头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吮吸了一口。   安然只觉得全身发麻,赶紧推开他。   两个浴桶里都装满了热水,旁边的架子上洗浴用具也摆放好了,中间还有一道屏风将两个浴桶隔开来。   杨彦将安然送到浴桶边上,笑问:“要不要哥哥帮忙搓背?”   安然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虽然前世他们已经很亲密了,但也从来没有共浴过。   杨彦摸摸鼻子,放开她乖乖走到另一面去了。   两人各自解开衣服迈进浴桶沐浴。安然看着旁边篮子里的干花瓣,便抓了一把放进水里。这是去年的茉莉干花,这清香安然很喜欢。   两个人不过隔着一道屏风,连对方拍起的水声都能听到。若换了别人与一个男子隔着一道屏风沐浴肯定要不自在的,不过对他们来说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就经常有一个人洗澡,另一个人在浴室门外陪着说话的事。   这也是个聊天的机会,两个人又拉拉杂杂说了很多话,相互之间也多了些了解。   没过一会儿,两人都从浴桶里出来了。安然擦干身体,穿上亵衣亵裤就走了出去。   杨彦也是一样。   他看着安然沐浴后粉嫩嫩红扑扑的小脸,看着她墨玉一般清澈的眼睛,伸手拉着她缓缓从小门进入卧房。他的掌心宽大,滚烫,仿佛他此刻的心,已经激动得快要沸腾起来了。   卧房里,两名侍女已经铺好了床,正站在外间等候。   杨彦以前是不用丫头伺候的,今天这两人也是为安然准备的,不过显然他们都不需要电灯泡。   “都出去吧,不用你们值夜!”杨彦吩咐一声,等两人出去了,便急切地拉着安然上床去。   床外的几案上留着两盏灯,杨彦吹熄了一盏,留下一盏,透过三层床帐,便只有一道朦胧的光透进来,却足以看清对方的身体。   安然有些害羞,一上床就迅速钻进被子里去了。   杨彦含笑上床,缓缓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看着她侧躺在月白色床单上的玲珑有致的身体,压抑多年的情欲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安然……”   杨彦的声音不由得变得暗哑起来。他缓缓伸出手去,解开了她的衣带,慢慢地将她的衣襟拉开,露出她还有些稚嫩的身体。   他吞了下口水,看了她好一阵才慢慢俯下身去,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她的脸。他的第一个吻落在了她发顶,而后才缓缓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到而后,双唇慢慢下移,吻在她的眉心,双手慢慢下移,抚过她花骨朵一般鲜嫩的身体……   皇宫里,华恩服侍着祈丰帝杨昊上床休息。   今天杨昊没有去后宫。如今年纪大了,杨昊对后宫的女人也没那么大热情了,一般几天才去一次。   杨昊躺在床上,看到宫女们陆续退下去,这才小声问华恩道:“打听清楚了?”   “回皇上的话,平王殿下所言属实。那姑娘确实写得一手好字画,原本是王家七少爷和崔家三公子崔义两人争抢不下。今日一早,王家七少爷请平王殿下给他做主,没想到平王殿下与那姑娘一见钟情。王家七少爷回去以后一直在家里喝闷酒。平王殿下出宫以后就去了赵家,而后带着那姑娘去了王家,后来……平王殿下让那姑娘扮作了小厮带入了平王府,同时下令撤了选妃的信箱……”   杨昊听到这里,脸色不断变幻,目光也变得锐利阴寒。只听他冷声道:“赵家那丫头是个天香国色不成?迷惑了王家和崔家两个名门公子不说,老三一出面,她又投向了老三。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如何配得上朕的儿子?居然还扮成小厮进了王府……这样轻浮的女人还想当正妃?老三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寒了属下的心?难道那女子真有什么狐媚之术不成?”   华恩回道:“据暗卫禀报,那姑娘容色不过上等,算不得极好。只是人颇为聪慧,据说赵家其实是她在当家,她的婚事也由她自己做主。她曾经和兄长亲自去太原向王老夫人祝寿,应该是很得老夫人宠爱,不然王家老夫人不会同意她和王家七少爷的婚事。”   “好好的查!要是那女子真有不妥,就杀了她!老三这么多年都不肯亲近女子,岂能让这样轻浮又有心计的女子狐媚了去?”杨昊略一沉思,又吩咐道,“暂且让她伺候老三几日,等老三过了这新鲜劲儿再动手不迟。”   “是。”   华恩领命退下,回到偏殿自己的寝室中准备休息,却见自己放在床头案桌上的一柄玉如意与早上离开时换了个方向。他不动声色地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梳洗了,又吩咐道:“你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值夜了。”   小太监应声退下,熄了灯,很快就关上门出去了。   这时,一个黑影从床后晃了出来,来到床边俯下身来,小声道:“主子问,今天平王在勤政殿跟皇上说了什么?为何出来的时候满脸喜色?皇上可是答应了他什么?”   华恩淡然道:“平王殿下进宫请求指婚,皇上答应了。”   “就为这个?平王不是不喜欢女人的?怎么会主动请皇上指婚?”   华恩淡然道:“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再问?”   来人噎了一下,又追问道:“平王所求,是哪家的千金?”   “太原王氏嫡女。”   “皇上就没应承平王别的?”   “……”   华恩闭上眼睛,似乎没有听到,但来人却知道,这位大总管是生气了。他忙道歉道:“大总管见谅,是小的一时着急问错了话。天色不早了,您好好休息。”   来人离去后,华恩忽然睁开了眼睛,许久都不能入睡。他这位主子看起来是没什么希望了,可惜他怎么明示暗示主子都不相信,反而越来越疑心他。唉,今晚心情为什么这样烦躁呢?   第八十七章折服平王四大心腹   清早,安然还在熟睡中,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痒,她伸出手拍了一下,嘀咕道:“怎么这么早就有蚊子了,讨厌……”   但随即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伸出去的手也被人捉住了。她微微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哥哥手捧一束鲜花坐在床边,正含笑望着她,刚才就是他用衣袖在逗弄她。   “哥哥……”想起昨夜,安然还是有些脸红,有些羞涩。   昨夜,他几乎是吻遍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乎怎么都亲不够似的。她本来想着,哥哥想要,就把这个身子给他了,也省得他憋得难受。   可是,哥哥还是停在了最后一步,没有真正要了她。哥哥的定力还是那么好,说一定要将最美好的一刻留到他们的新婚之夜。不过,哥哥心里到底是不满足的,折腾了她大半夜才睡了。   “哥哥,你不去练功吗?”安然依然眯着眼睛,却比刚才看得清楚了些。哥哥送她的是一束粉红色含苞欲放的蔷薇花,枝条上的小刺和多余的叶子都被细心的扳掉了,还用月白色的细麻布扎了一个蝴蝶结。   粉红色的蔷薇,花语是爱的誓言,美丽的邂逅。安然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伸手接过花束闻了一下,很香。安然喜欢玫瑰和月季的香味儿,现在月季还没有开,蔷薇她也喜欢。   “喜欢吗?”杨彦低头在她睡得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顺势坐进去一点,将她的身子整个搂在怀里。这个身子柔软馨香而温暖,抱着她,他就觉得心里异常的安定。能这样宠着她,真是世间最最幸福的事情。   “喜欢。哥哥送的都喜欢。”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爱人送的鲜花,如何能不喜欢?安然眯着眼睛抱着鲜花靠在哥哥怀里腻乎了好一阵,才将花递给哥哥拿着,她得起床穿衣服了。哥哥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给他拖后腿。   杨彦将花插到床头一个越窑青瓷大肚敞口小花瓶里,回头取过熏暖的衣服帮她穿戴。   这是一套针线房连夜赶制出来的衣裳,安然看那艳丽的色彩,精美的花纹就像艺术品一般,不由睁大了眼睛,伸手取过细细抚摸着。   “哥哥,这是什么料子?这上面的花纹好像不是刺绣的?”   “这是云锦,是一点一点织上去的,是贡品,你自然没见过。来,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别着凉了。”杨彦赶紧将衣服给她穿上,又帮她系好腰带。   安然这才发现这居然还是一套男装。可是,有这么艳丽的男装吗?   虽然是男装,可面料华美,又极为合身,穿在安然身上也跟前世穿礼服一样漂亮。杨彦不禁满眼赞叹道:“我的安然穿什么都好看。”   安然嗔了他一眼,一路小跑去洗漱。   两名侍女进来换床单被子,闻到床上残留的一股甜腥味,不禁红了脸。然而,看床上并没有落红,她们又不禁心中鄙夷,暗中猜测着那位“赵公子”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等安然洗漱之后,杨彦便带着她出去吃早餐。   杨彦起得早,已经锻炼了半个时辰,那鲜花也是他亲手帮她剪了包好的,到现在还真有些饿了,这才赶来唤她起床。虽然他不用上朝,但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与幕僚们商议。   早餐不算很丰盛,但很健康。有小米粥、豆浆、煮鸡蛋、馒头、花卷、小笼包和一碟子菜油炒过的咸豆角。这些都是安然和哥哥前世经常吃的早餐,不过少了牛奶和面包。   用了早饭,杨彦带着安然穿过关雎院的内花园,去外书房。   昨天回来的时候安然是小厮,跟在哥哥身后老老实实的也不敢东张西望,倒是没怎么打量这院子的景色。如今才吃饱了饭,两人手牵手慢慢地走,杨彦指点着关雎院的各处景致给安然看。以后他要是不在的时候,她也能出来走走散散步。   关雎院是王府的主院,自然非常大。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小池塘,种着的莲藕刚刚开始冒出几张圆圆的小小的叶子;池塘边的一棵需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下还有一架秋千;假山颇为高大,上面还有个小亭子,坐在亭子上能看到院子外面;假山下面有一道木质花廊,两边种着蔷薇,长得郁郁葱葱的,长长的柔软的枝条从木廊上垂下来,开满了粉色的蔷薇花,花香馥郁。今早杨彦送给安然的花就是在这儿剪的。   从花廊走过的时候,杨彦又摘了一朵花给她拿着。绕过假山,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过一片花圃,再穿过一道影壁,外面就是去往外书房的侧门。   影壁后面藏着一个大大的花岗岩鱼缸,里面养了一株莲花,隐约可见莲叶下面还有几尾小鱼在游动着。   “以后哥哥给你找个玉石鱼缸养几条小鱼放在书房里,你写字画画累了就可以看一看。”   安然歪着头道:“为什么不弄琉璃的?”   杨彦微微一怔,想了想道:“或许,可以试试?”   据他所知,琉璃工艺就掌握在皇家手里,要不然哪天去找父皇要过来?父皇要是肯给,那就能说明些什么了。要是父皇不肯,他也可以自己找人烧制试试看。一旦尝试成功,每一件琉璃制品,都将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他完全可以卖出天价来。这不就是钱么?有了钱,就有了人手……   到了外书房,守卫的侍卫看到自家王爷带着个美貌少年走过来,虽然心里很震惊,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还是一如往常地恭敬地行礼请安,只是自动忽略了安然。   杨彦淡淡一笑,也不以为然。等以后他和安然大婚,再介绍给这些守卫好了。但他还是交代了一句道:“以后这位公子来外书房你们不必阻拦,都恭敬着些。”   “是,属下遵命!”   杨彦点点头,带着安然继续往里走。他从前和独孤训练这些护卫的时候就灌输给所有人一个信念——护卫的天职是服从!只要是王爷的话,就要无条件的服从!   进门以后,安然看到独孤凯、凌云、宇文耀都在,另外还有一个人她不认识。安然想起杨彦跟她说过的四大心腹,便知道此人是元泽远,字逸韬。这几人年纪都跟杨彦相仿,是他十三岁时自己挑选出来的伴读。宇文耀和元逸韬跟着他习文,独孤凯和凌云陪着他习武。   “参见王爷!”   四人早上接到命令,让上午在外书房集中,因此四人早早地就到了。   “起来吧!”杨彦含笑抬了抬手,带着安然走到主位前。平日里,他对四名心腹手下并不严厉,甚至更像手足兄弟,也是为此,四人对他更加心悦诚服。   书房的主位设在一张宽大的黄花梨书案后面,有一张宽宽的铺着白虎皮的黄花梨水火麒麟椅。杨彦走过的时候顺手从旁边端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自己的椅子旁边给安然坐,让元逸韬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而其他三人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没那么吃惊了。   不过,凌云扫了一眼安然走路的姿势,眉毛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昨晚是他值夜,他当然知道王爷和这位赵姑娘是睡的一张床,而且当时他还隐约听到过一些声音。他以为王爷昨晚肯定是甩掉了多年的处男之身,可怎么看起来这位赵姑娘并不像已经失身于人的样子?   凌云不知道的是,昨晚杨彦确实有些失控。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他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万一大婚前皇后作怪要检查安然是否是清白之身,那可怎么办?再说了,之前那么多年都等过去了,如今她就在身边,他又何必着急?而且,他总是担心安然现在还太小了,过早地有了性生活会不会影响她的身体发育。不过,抱着心爱的女人睡觉又不能真正吃下去,绝对是这世间最甜蜜的折磨,而他乐此不疲。   杨彦便慎重地向四名心腹介绍道:“这位赵姑娘,就是本王未来的王妃,现在暂时以赵公子的名义住在王府,你们心中有数就是了。希望你们能尊重她如同尊重本王一样!”   “是,见过王妃!”   四人立即躬身行礼,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女子,婚前就跟着男子私奔同居,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轻浮了。所谓聘为妻,奔为妾,让他们如何心生敬重?只不过王爷是他们发誓效忠的主子,这些话不好明说而已。   安然既然穿了男装,便以男子的身份抱拳回礼道:“四位大人客气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听了安然的话,四人心中又想着,王妃以后是要在王府内院的,能与他们有多大相干?难道王妃还想着干政不成?   但很快杨彦的话就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杨彦直接道:“王妃不是普通闺阁女子,以后会参知军政,也算是你们的同僚。”   四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穿着男装的小王妃有什么能耐当他们的同僚,却又碍于身份不方便开口问。   杨彦知道他们的想法,却并不着急解释,而是先简单给安然介绍自己这四位心腹大将。   “独孤你认识了,他是我的护卫队长,曾随着我戍守雁门关,也是朝廷赐封的正五品武德将军。我的私兵就是和他一起训练出来的。目前给我当个护卫队长,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安然点了点头对着独孤凯抱拳一笑道:“独孤将军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以前就人说起过北方边关有三位勇武的少年将军,平王殿下、独孤家的六少爷和钱将军。”   独孤凯昨天跟了安然一天,也了解一些“真相”,对于安然是否轻浮他不好说,但是却知道她并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人,至少性子很直接,没有那些高门贵女的做作。于是便跟着笑了笑,回礼道:“不敢当。当初是王爷让属下赶紧过去救王妃的。这英雄救美的人,归根到底还是王爷。”   其他三人听到这里,便隐约明白王爷和王妃应该是旧相识。听,这不是还有救命之恩在么?可是,怎么之前他们一点都没听王爷提起过?   杨彦接着介绍道:“凌云你昨晚也见过,他本姓赵,跟你可是一个姓,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他主要负责情报收集以及暗卫的训练统管。另外,他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为我在江湖中招募了不少好手。这些年来常年往返与长安和雁门,同样劳苦功高。”   凌云的父亲姓赵,出自八大柱国的赵贵家族,赵家虽然不如其他几大世家强盛,但也是传承一百多年的大家族了。凌云本是外室子,后来因为天赋出众才被接回赵家,但在赵家,他还是被人瞧不起。凌云相貌随母,带着些阴柔的俊美,他却是四个人中性格最冷的一个。   安然很是慎重地对他行了一礼道:“祖父曾经说过,我家祖上也曾出过柱国将军,我们这一支是从北方逃难到南方去的,说不定一百多年前还真是一家呢!赵大哥且受我一拜吧!”   凌云忙侧身避开,冷漠道:“属下不敢当。”   安然听哥哥路上说过,知道他性子冷,也不以为意。并偷偷想着,凌云是不是不想人家提他的姓氏呢?以后还是直接叫他凌云好了。   杨彦接着介绍道:“宇文你也见过了,他是宇文家族的嫡系子弟,明耀,字星玄。宇文跟着我在雁门关十年,帮着我出谋划策,处理政务公文,乃是不可多得的良相之才。”   安然翻过史书,知道宇文耀就是宇文化及的后代。因为无忌公子的穿越,大隋没有二世而亡。宇文化及后期虽然让隋武帝猜忌,但总算还是护着整个宇文家族的平稳地渡过了那段危险期。   安然对着他躬身一礼道:“昨日累得宇文公子挨打,还请宇文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宇文耀忙回礼道:“王妃严重了。昨日那顿打是属下应得的。”   最后,杨彦指着元逸韬笑道:“我们都喜欢逸韬,他负责掌管我们这些年秘密置下的产业,是我们的钱袋子。这些年可多亏了他,不然我连翻修王府的银子都没有。”   元逸韬出身的元氏家族也是北方几个强大的家族之一,是北魏皇族之后,是汉化的鲜卑血统,身份同样尊贵。安然笑道:“看来我以后要跟元公子合作了。”   元逸韬微微挑挑眉,诧异地问道:“王妃要与属下合作什么?”   安然理所当然道:“挣银子呀!我昨晚已经夸下海口,要为王爷挣银子养兵的。”   元逸韬看了平王一眼,对着安然微微含笑道:“不知王妃打算怎么挣银子?”其他三人也看着安然,不明白这位王妃有何德何能竟敢夸这样的海口。   安然反问道:“不知我们现在有哪里产业?”   元逸韬看着杨彦,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杨彦皱眉看着他道:“不是说过对王妃要像对本王一样吗?王妃问什么,你只管回答就是。”   “是!”元逸韬起身对着安然鞠了一躬,这才将王府的产业一一道来。   酒楼茶馆青楼都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做好了,也极赚银子。车马行方便传递消息,钱庄当铺最是敛财。安然点点头,难怪哥哥有钱养一支私兵呢!   她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开一个报社吧!舆论导向很重要。”   “什么是报社?”元逸韬蹙眉问道。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产业?   安然简单解释道:“就像是印刷局,不过报纸不是书籍,没有那么多内容,每一期只一张或几张大大的纸。上面可以刊登殿下或其他文人新写的诗作、新谱的曲子、朝廷中可以告知百姓的新政策、长安或其他各地发生的新鲜事等等,再开辟一个版面给商家做广告,也可以给其他人刊登各种启示,这个可以收取一些费用。另外,为了让长安的读书人都对我们的报纸感兴趣,长篇小说连载必不可少,还可以在每一期的报纸上弄一幅名家字画……”   安然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四名下属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她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观。他们觉得,至少这位王妃看起来并不是很无知,还是有些想法的。那所谓的舆论导向,他们一听就知道是宣传自家殿下收买人心的好办法。   “有几个问题还请王妃解惑。”元逸韬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道,“第一,您说的长篇小说,是不是殿下之前写的那个射雕英雄传?第二,名家字画殿下可以找人要,但这成本应该也不低,我们也不能空着手上门求人家的字画不是?第三,还是成本的问题,这报纸能卖出去多少?做这个,真的有钱赚?”   安然忽然侧头问杨彦道:“现在还是雕版印刷?”   杨彦笑而不语。他本来是打算等自己登基以后再将四大发明弄出来的,不过,早点将活字印刷弄出来,收买人心积蓄力量也好。   元逸韬见王爷不答,便解释道:“是啊,要先把文稿写好,再仔细雕刻在木板上,要是有一个地方没雕刻好,就得重新来过……”   安然摇头,满脸兴奋道:“我们不用雕版印刷,我们用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是什么?”   四人都不明白,只有杨彦唇角含笑地看着安然。   安然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我们将所有的字和符号都事先雕刻成一个一个的活字,排版的时候按照稿子将这些字排列好……等印刷完了,再将这些字取下来,下次再用……”   宇文耀元逸韬等四人听完,不禁个个都睁大了双眼看着安然。   他们的小王妃竟然如此聪慧?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四人从活字印刷中看到的不仅仅是商机,而是这件事背后对文化的推动作用。有了这活字印刷,印刷的成本将大大降低,这样寒门学子也能买书了,他们还不对自家王爷感恩戴德?除了凌云,其他三人都对安然称赞不已。   “好!这个活字印刷好!”   “王妃果然聪明!”   “属下敬服!王爷果然好眼光!”   杨彦见了,得意地笑道:“本王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的女子,自然是聪明才智都能与本王匹配的。你们也别急着激动,王妃给你们的惊喜还多得很呢!”   听到王爷这话,四人都不禁将视线转回安然身上。   安然大大方方地说道:“那个长篇小说连载就看我的了!编多少故事都没问题;那名人字画我也可以客串几回;对了,我们前几期的商业广告就给我们自家的产业打广告吧,等以后我有新的画作也可以在上面打广告。”   宇文耀想起安然那一笔特别出采的字,对元逸韬推荐道:“王妃的字别具一格,你可以找王妃帮你做活字模版。王妃的字一经推广,必成一代大家,也可以保证我们报纸的销量,那些文人就算不看报纸,也定要买下报纸收藏那些字的。”   元逸韬知道宇文耀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能得他称赞的字,应该不凡。他一时心痒,便腆着脸笑道:“不知可否请王妃赐一幅墨宝?”说着,他又偷看王爷。自己当着王爷的面求王妃的墨宝,王爷不会生气吧?   杨彦可没有这个时代那些男人的臭毛病。能将安然的字画推广出去,看她扬名天下,他非常高兴。   “那便麻烦王妃给他写一幅吧!”杨彦对安然笑笑。   元逸韬得到王爷允许,立即去磨墨。宇文耀见了,也凑上去道:“既然王妃都动笔了,不如也给属下写一幅?”   独孤凯也过来凑热闹道:“我也要,我也要,我要留着王妃的墨宝当传家宝。”   只有凌云看着三个兄弟那么积极的样子,想了想,到底没开口。   安然看了看宇文耀,给他写了一幅:“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好!王妃写得真好!果真不愧是王爷千挑万选出来的才女。哈哈哈哈……”宇文耀接过来,越看越喜欢。   “果然好字!王爷,我们报纸的第一期就用这王妃这幅字吧!”元逸韬看着宇文耀手中的字,也不禁两眼放光。之前他还以为宇文有意吹捧,现在才知道王妃的字果然不凡!圆润端丽,自成一格,竟然是他从未见过的字体。而且,这对子对得也极好!   接着,安然又给元逸韬写了一幅:“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元逸韬接过来,一连念了好几遍,竟然是越念越激动。   “哈哈哈,我这幅意境好!多谢王妃对属下的期许!属下一定不会让您和王爷失望的。唔,我们报纸第二期就用这个!”   独孤凯虽然是跟着杨彦练武的,但并不表示他就不懂文,看到宇文耀和元逸韬两人手中的字都那样好,又有深意,对王妃要写给自己的字不禁万分期待。   安然微微一笑,给独孤凯写了一幅:“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好!好字!好句!”   “王妃这文采,这一手字,咱们整个大隋她要是自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哦,王爷可以称第一,也只有王爷可以称第一。王爷和王妃真是天生一对,绝配!绝配啊!”   独孤凯还沉浸在这句话的意境中没开口呢,元逸韬和宇文耀已经开始称赞了。   “让开让开,这一幅是王妃写给我的!”独孤凯将这幅字取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竟然是越看越激动。“多谢王妃对属下的勉励!”   安然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偷偷瞄着宇文耀元逸韬独孤凯三人的凌云,暗自一笑,又写下一幅:“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宇文耀三人见安然又写了一幅,忙凑过来看。   独孤凯念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王妃这话深具佛理啊!”   安然吹干墨迹,取在手中走到凌云面前,递给他道:“凌云大哥,与其对过去耿耿于怀,不如放下过去放眼未来。该抛下就抛下吧!”   凌云缓缓接过,深深地看了安然一眼道:“多谢王妃!”   这时,却听杨彦故意在那边酸溜溜地道:“我说王妃,别人都有了,你打算送本王一副什么字啊?”   安然回头对着他嫣然一笑,赶紧小跑回书案前,提笔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杨彦伸手与她十指紧扣,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幅字,以后就挂在我们卧房里吧!”   安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只听书房外面有人通报道:“启禀王爷,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却说昨夜景嘉莲回去以后,哭了大半夜。她想不明白,这些年来王爷一直对自己很好,为什么突然就要把她嫁出去?还对她那样冷淡无情?   想来想去,她都认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昨晚在王爷那里见到的那个作男装打扮的女子。可是,她不过是寄居王府的孤女,以前独孤侧妃没进门的时候,她还帮着管家一起打理王府。但自从独孤侧妃进门,虽然并不得宠,毕竟身份在那里,她就再也没有插手过王府内务。不过,据说独孤侧妃也没有拿到管家权。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是皇上赐婚的侧妃,是有品级的,也不能与一般人家的妾室相提并论。   景嘉莲想着,自己拿那女人没办法,但独孤侧妃可是有名分的,难道还拿那个没名没分见不得人的女人没办法吗?独孤侧妃可是出自独孤世家,从小就学着如何管家,如何管理妾室通房的,她要是知道王爷是因为那个见不得人的女人才冷落她,一定会很生气很愤怒,一定会想办法对付那个女人的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睡觉了,立即将值夜的丫头琉璃叫进来,嘀嘀咕咕说了一阵。璎珞昨晚就被打走了,一直都没有放回来,琉璃其实心里也很不安。听自家姑娘叫她进去,她原本是有些害怕的,但听了景嘉莲的话,她却不怕了。不过是去靠近独孤侧妃绮梦园的花园里说几句话罢了,就是给王爷知道也不要紧,大不了说她搬弄口舌,那也不是什么大罪。   于是,天亮之后,琉璃便带着个小丫头去一人抱着个小瓶子去绮梦园外收集露水。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绮梦园的丫头也出来收集露水了。   那小丫头紧张地问道:“琉璃姐姐,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接露水吧!这里惯常都是独孤侧妃的人来接的。”   琉璃大声道:“怕什么?独孤侧妃进王府也大半个月了,你见王爷去过几次?我可听说了,王爷院子里藏了个美少年呢!就连看书都要抱在腿上,可是宠得跟什么似的。独孤侧妃再出身高贵又有什么用?王爷不喜欢她,她就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来。没有儿子,她在这府里还不如我们这样的丫头呢……”   “那边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竟然胆大包天胡说八道!我们夫人也是你们这样下贱的丫头能编排的吗?”   独孤湘云的陪嫁丫头碧荷天天都要带人过来收集露水,不想今天居然听到有人在编排自家姑娘,这还得了?她立即就要带人过去将那不长眼睛胡说八道的丫头抓起来,不想琉璃看到有人来了,拉着那小丫头就跑,很快就消失在花园里茂密的花木中。   碧荷赶紧回去将此事禀报给自家姑娘。   “夫人,您一定要好好惩罚那两个嘴碎的丫头才成,不然还不知道王府里多少下人背后编排您呢!”   独孤湘云听完,心里自然愤怒得很。到了平王府她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脸上根本就不是什么花粉过敏长的小疙瘩,而是给平王殿下的人下了毒。不但如此,她嫁到平王府这么久了,平王除了新婚之夜过来羞辱了她一次,这大半个月来,她连他人影儿都没看到。原来,平王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个断袖?这让向来高傲的人如何不愤怒?   但家族多年的教导告诉她绝不能被愤怒吞噬了理智,因此她很快又冷静下来。细细一想,随即就明白过来。   “碧荷,你错了。那丫头明知道你每天早上都要去那里收集露水,又怎么会故意等在那里说我的闲话被你听到?她是故意将消息传给我呢!认真说起来,我们还得谢她。”   碧荷也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   “夫人,您说这悄悄跟我们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呢?”   独孤湘云轻轻一笑:“还能有谁?不是说昨晚景姑娘去见王爷,最后是哭着回来的吗?”   “景姑娘?”碧荷皱眉,“那也是个不安分的!她肯定是吃了那个娈童的亏了,不甘心呢!这才想着告诉夫人您,好让您收拾那个娈童给她自己报仇!夫人,咱们可不上当!”   “不,这事她管不着,咱们却可以管,而且还不用自己出头。”独孤湘云摇摇头,目光一冷,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第八十八章大隋之音,多方算计   杨彦进宫的时候,皇帝刚刚散了早朝正在用早膳,听说儿子来了,便让叫进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杨彦见父皇这个时辰才用早饭,便不等父皇叫他平身就蹙眉道,“父皇,您这个时候才用早膳对身体不好,再过一会儿午膳的时间又到了,到时候您又吃不下……”   “你这孩子,”杨昊听出儿子话里的不赞同和担心,心里倒是一暖,“起来吧!要不要跟父皇一起吃点儿?”   杨彦摇头:“儿臣一早吃过了。”说着,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色,摇头道,“一日三餐,要定时定量才是健康之道。父皇,您以后还是按时用膳的好。早上您起得早,先喝一杯蜂蜜水,然后吃两个煮鸡蛋,喝碗豆浆再去上朝……”   “你看你,一来了就念叨父皇。”杨昊假装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继续吃饭。   杨彦也知道自己是白操心,父皇多半不会听他的,可都看到了,能不说吗?因此还是想方设法地劝道:“总之,朝政重要,您的身体更重要。您把身体养好,看折子也快啊,处理政务不也事半功倍?说起来还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这个上朝的时辰不对,要是晚一点,无论是对皇帝还是朝臣都好。还能节约不少灯油钱呢!儿臣想,最初把早朝时间定这么早的那位皇帝,就是做给百姓看的——看啊看啊,我多么勤政啊,你们都还在睡,我都起来处理政务了……”   杨昊给他说乐了,不由又多吃了半碗饭。其实杨昊一眼就看出儿子进门时眉目含笑,一副琴瑟和鸣阴阳协调的样子,心里便觉得万分高兴。只要儿子身体没有问题,也愿意亲近女子,那就好了,子嗣迟早会有的。   “知道父皇叫你进宫做什么吗?”杨昊问道。   杨彦仿佛这才想起是杨昊传他进宫的,便顺口追问道:“儿臣不知。父皇可是有事要吩咐儿臣去办?”   “父皇想了想,你在家里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回朝中办事吧!你看中书省和尚书省,你自己愿意去哪儿?”杨昊本来想问问儿子是不是已经把人弄进府里去了,但想着一个女人不过是小事,儿子既然做了伪装不愿意让人知道,那他就不问好了。等会儿悄悄给王家去道暗旨,让他们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出来准备着做平王妃就是了。   杨彦一喜,立即蹭过去道:“父皇,中书省和尚书省都由着儿子选?”   杨昊可不敢顺便应承他,只说:“不过是让你领着件差事免得你整日无所事事罢了,不会给你具体职务的。”   杨彦连连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明白!父皇,儿臣想去工部,您就让儿臣去分管工部吧!”   杨昊一怔,不是管钱粮的户部,也不是考核分派百官的吏部,更不是一开始就议论的兵部,居然是六部中最没有前途的工部?   “好好的,你去工部做什么?”   “父皇,儿臣前些天在家里看书,无意中看到了琉璃的记载,儿子想去看看琉璃是怎么烧出来的。”   杨昊一听,倒是半点都没有怀疑。这个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喜欢看书,看到什么自己没见过不理解的就要亲自试试看。那窦氏清茶就是被他这么捣鼓出来的,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而杨昊之前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担心这个儿子没定性。好在他去雁门关一守就是十年,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琉璃的制作并没有归到工部管辖,历来都是我们皇家自己管理的,你既然喜欢,父皇就把琉璃坊给你就是。只是你两个哥哥那里就不要说了。”   “这是父皇偏疼儿子呢,儿子明白,谁都不说。”杨彦笑得好似偷了腥的猫,亲自扶着杨昊去御案后坐下看折子,又讨好地帮他捏了捏肩膀。“其实父皇您刚刚吃了饭,应该休息一下再办公的……”   杨昊觉得跟这个儿子在一起就是轻松。看来以后还是不要把他放出去了,就在京城里陪着他也好。   “琉璃坊就是个小玩意儿,一年也没出几件好东西来。六部你想去哪儿?”   杨彦想了想道:“还是去工部吧!”   “为何?”杨昊放下御笔回头看了儿子一眼道,“你大哥分管户部,你二哥分管吏部,你之前戍守雁门关十年,要是分管兵部也说得过去。”   杨彦坦然一笑道:“父皇,您疼儿子,儿子心里明白。可是大哥二哥都不希望儿子去兵部,朝中反对的声音也不少,儿子不想您为难。而且,儿子在边关这些年,于兵器的制造改进方面也有些想法,想去工部实践一下看行不行。对了父皇,儿臣听说西域那边有一种植物叫棉花的,比我朝的木棉要好,或许可以纺线织布,用来做棉袄也比木棉的暖和,要是能在我朝大量种植,百姓们冬天也不至于受冻了。”   “你可亲眼见过?果真比木棉要好?”杨昊慎重地问道。事关民生,杨昊非常重视。   “父皇放心,这种植物的好处儿臣可以担保。只是怎么种植,儿子就不知道了。而且西域那边的气候跟我们中原也不一样,也不知道在我朝南北能不能成活。”杨彦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这棉花是他在雁门关的时候亲自让人去西域找回来的。   杨昊满脸喜色地看着他,欣慰地点点头道:“此事若成,父皇必定诏告天下,天下百姓都将感念我儿的恩德。”   杨彦不以为意地笑笑,坦然道:“名声这个儿臣倒不是很看重,反正儿子已经很有名气了。只要百姓们能过得好,只要我大隋能越来越强大,儿子也就不愧这一身皇族血脉,不愧父皇赐予我的这个尊贵姓氏。”   杨昊激动地感叹道:“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   独孤湘云作为平王侧妃,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宫给皇后太后请安的,但现在平王只有她一个有名分的妻妾,她本身又出身不凡,甚至连事先请旨都不用,直接就进了后宫。   独孤太后在慈宁宫召见了她。   独孤太后并不是祁丰帝的生母,但祁丰帝生母早逝,几岁时就被先皇交给独孤太后抚养,母子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为了进一步削弱世家,几代帝王的皇后虽然都出身八大世家,但每一位皇后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全是抱养的其他妃嫔的皇子。如此一来,继位的皇帝与世家没有血缘关系,打压起来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手软。   “湘云给太后请安!”独孤湘云生得极美,又身姿纤细,一双眼睛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如今她满面哀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会心疼。   “起来吧。可怜的孩子,不过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独孤太后轻叹一声,伸手虚扶了一把。   独孤湘云没有起身,反而含泪再次下拜道:“请姑奶奶给湘云做主……”   “怎么了这是?虽然你只是平王府的侧妃,但正妃尚未进门,谁敢欺负你?”独孤太后语气亲切,但并没有立即让独孤湘云起来。她猜到独孤湘云应该是有事相求才进宫的,可想着如今三位皇子争储已经正式拉开序幕,不问清楚她可不会随便应诺什么。毕竟独孤世家在独孤湘云这一辈有两个女儿嫁了皇子,独孤湘云这个不得宠的平王侧妃自然比不得一直很得二皇子安王敬重的安王正妃。   “姑奶奶,侄孙女也只有求您给做主了……”独孤湘云哭得梨花带雨,却是看了看殿中的宫女,并没有继续倾述。   独孤太后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其他宫女都出去,只留下贴身的秦姑姑在一旁伺候。   “说吧,到底谁给你委屈受了?”   “姑奶奶,湘云嫁进平王府也大半个月了,到现在也没见过王爷一面……这也就罢了,湘云只怪自己福薄。可是,可是王爷他居然让一个娈童住在主院里,每日里不避人的宠着,这不是打我们独孤家的脸么?姑奶奶,求您给湘云做主啊!与其这样被羞辱,湘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独孤湘云哭倒在地,独孤太后却微微蹙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历来皇家都是个污秽的地方,不过是喜好男风而已,又算得了什么?久的不说,就是前朝,好男风者就甚多。可是,为了个娈童而不给妻妾脸面,这就有些过了。独孤家的姑娘可不是让人这样欺负的。   独孤太后想了想道:“你起来吧。等会儿哀家把皇后请来,你请皇后给你做主吧!”   “谢姑奶奶为湘云做主!”独孤湘云心中暗恨,却满脸感激地向独孤太后致谢。   秦姑姑将宫女们召进来,服侍着独孤湘云去偏殿净面梳洗,重新梳妆。没等多久,皇后就到了。   相互见礼之后,太后又将宫女们打发出去,让独孤湘云再哭诉了一遍。   李皇后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却满脸震怒道:“平王也太不像话了!太后娘娘的侄孙女给他当侧妃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接着,她又满脸怜惜地将独孤湘云扶起来道,“看看这小模样,就是本宫看了都要心疼,平王怎么就不知道爱惜呢!好孩子,你放心,母后给你做主!就是母后管不住平王,还有皇上呢!”   “妾身谢过皇后娘娘。”独孤湘云楚楚可怜万分感激地道谢,心里却在冷笑。   她心里很明白不管是独孤太后还是李皇后都不过是在利用自己打压平王罢了。本来,她已经嫁入平王府,与平王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不该进宫给他找麻烦的。可是,她同样明白,平王对自己无情,将来就是登基为帝,她就是封了贵妃也不过看着尊容罢了。一个无宠的后妃,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她必须要让平王重视自己,哪怕一开始让他恨她,也比不闻不问完全无视她来得好。只要平王肯正视自己,她就会让他知道,与她携手绝对要比敌对来得划算。只要他对她好,独孤家族也不是没有支持他的可能!只要让她生下子嗣,独孤家族就肯定会支持自己的!   要知道不管是现在的姑奶奶独孤太后,还是宫里的姑姑独孤贤妃,包括她的三堂姐现在的安王正妃,都没有儿子!姑奶奶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生过,姑姑好歹还有个女儿,三堂姐看着最风光,都生了三个女儿了。可是,女儿生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要生儿子!她一定要给平王生一个儿子!   皇后主理后宫,却管不了已经长大成人分府出去的皇子,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去找皇帝做主。   时间也凑巧,杨彦前脚刚出宫,皇后后脚就到了。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并没有如皇后预料中的发怒,只是面色阴沉。杨昊想着,老三什么都好,又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透那个轻浮女子的本性呢?还宠得很?看来,他的计划要押后实施才行,得等儿子对那个女人的兴趣淡了,他的计划才能成功。   “这件事情皇后不用管了,朕自有安排。朕还有很多政务要忙,皇后请回去吧!”   皇上没有生气?也不让她管?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微微一怔,但随即就优雅地行礼离开。   回到凤仪宫,李皇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上貌似对平王特别关注,又特别宽容。让她弄不清楚皇上到底属意哪位皇子。若说皇上有意平王吧,平王这都多大了,一个子嗣都没有,皇上听说他玩娈童也不着急。若说皇上不看重他吧,又似乎很关注平王。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子,是绝对不能当太子的!   想到这里,李皇后总算放心了些,仍然将目光放在大皇子康王身上。   却说杨彦进宫不久,就有人通报说王公子带着以为赵公子求见。   王锦文是杨彦的心腹,以前来平王府进外书房一般都是不用通报的,但如今凌云新颁布了政策,侍卫们倒是不敢拦王锦文,却将赵安齐拦在外面。   安然一听就知道是安齐来了,赶紧让请进来。   王锦文带着安齐来到外书房,本来也是想问问安然的情况。虽然他和安然接触不算很多,但心里还是希望她好的。不管怎么说,未婚同居对女子的名誉都是不好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安然,但此刻的安然却与他平日里见过的完全不同。此刻的安然穿着一身云锦制成的男装,精美华贵,而令让意外的是,她正在与宇文耀和元逸韬讨论着什么,看她面对男子款款而谈的样子是那样坦然自信神采飞扬,竟然一点都不像女子。   独孤凯跟着杨彦进宫去了,凌云负责暗卫的训练安排及情报的收集处理,有他自己的秘密办公室,杨彦走后,他就离开了。而宇文耀和元逸韬却留了下来,一来是继续探讨活字印刷,二来却是对安然口中的报纸产生了浓厚兴趣,正在讨论第一期的报纸要安排哪些内容,版面如何设计等等。   安齐看到妹妹,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着急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安然知道哥哥担心自己,心中也有愧,忙道:“哥哥别担心,殿下对我很好。”   安齐看着她欲言又止。想问平王有没有欺负她,却又问不出口,只好转开话题道:“你怎么……怎么在这里?你们在说什么?”   安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大言不惭道:“哥哥放心,我们在商量正事呢!妹妹这一身才学也终于有见天日的时候了。”   安齐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到底还是小声问道:“看你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哥哥也高兴。可是殿下不在,你和两位公子在一起,殿下真的不介意吗?”   安然得意洋洋地回道:“哥哥可以等他回来,看看他的反应。”   宇文耀和元逸韬知道人家兄妹有话要说,便拉着王锦文去一旁聊天。   忽然,宇文耀看了看王锦文,又回头看了看安然安齐兄妹,蹙眉道:“锦文,我怎么以前听你说过你的未婚妻就是赵子贤的妹妹?赵子贤到底有几个妹妹?”   王锦文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便坦然一笑道:“只有一个。”   元逸韬怔了,蹙眉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安然,用手指了指,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锦文苦笑着低下头,主动向他们解释道:“那天我请殿下去赵家给我做主,没想到殿下和赵姑娘是旧相识。殿下说会娶赵姑娘为正妃,以后赵姑娘会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嫁入平王府……”   宇文耀和元逸韬看着他满脸苦涩,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这事情貌似是殿下做得有些不地道啊,可是殿下向来不是喜好美色的人啊!对属下也好,怎么会仗着身份横刀夺爱?更何况看殿下和王妃在一起的样子,分明是相互有情的嘛!   王锦文看着他们这幅为难的样子,倒是坦然一笑道:“你们别介意这个,殿下昨日特意向我解释过,他对赵姑娘早有旧盟,感情深厚非我能比,令我们姐弟非常感动。你们放心,锦文会像以前一样忠诚于殿下,并永远祝福他们。”   宇文耀和元逸韬听到这里,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接着,元逸韬又满脸兴奋之色地向他说道:“锦文你知不知道王妃有多聪明?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世家嫡女,但也只有她的聪明才智能与我们殿下匹配!”   宇文耀献宝似的将安然写给他的字取来给王锦文看:“这是王妃写给我的,锦文你看看!这一笔字,这两句话,实在堪称书中一绝啊!”   王锦文看着那熟悉的字体,轻笑着摇头道:“我还见过更好的。”   “什么?还有更好的?你说说看!”宇文耀和元逸韬都围了过去。   王锦文想着赵家书房里那一幅行草,微微仰着头吟诵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宇文耀和元逸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王妃以前所做,忙追问他在哪儿看到的。   王锦文将安然随母来京城,半路遇到强盗抢走了所有财物,到了京城以后有感而发写的这两句诗的事情讲给两人听,还重点讲了他从崔义那里听来的,安然镇定勇敢怒斥强盗,最后连强盗也敬重的情景。   王锦文一点没注意到,自己在说起安然的时候,有一种仿佛将她当自己家的宝贝显摆给别人看的心态。而宇文耀和元逸韬也对这位王妃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再一次被她的勇敢机智及心胸所折服。同时也算明白了为什么崔义那个混人如此纠缠不休也想要得到小王妃。   这时,安然已经问明安齐的来意,留他吃了午饭再走,便招呼宇文耀元逸韬和王锦文过去继续讨论报纸的事情。   三人走过去,只见宽大的书案上铺着一张六尺来长,一尺来宽的白纸,被折叠成折子的样子,留下折痕以后再次摊开,上面已经分板块写了一些内容。   这时,宇文耀已经简单将报纸是什么东西解释给王锦文和安齐听了,又颇为得意地给他讲了王妃提出来的活字印刷。王锦文听完,不禁暗自感叹:果然她的才学与殿下不相上下!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殿下,才有那个自信站在她身边而不被她的光彩所遮掩吧!   “对了,咱们创刊,得有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长安周报?”安然想,日报是不可能的,月报的话等连载会等得发疯的,还是周报或半月刊比较合适。对了,得再设计一个特殊的图徽,以后每一页都盖上,就是被撕烂了,也能知道是他们的报纸。   “周报是什么意思?”   “所谓周报,就是一周出一期。对了,七天为一周。”   “不好不好,这个名字不好听!”   “既然是咱们平王府所出,不如叫平王府周报?”   “这跟长安周报有什么不同?咱们得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才行!”   ……   杨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三名得力干将以及赵子贤正围着安然讨论得热火朝天。   虽然杨彦没让人进来通报,可眼看王爷都到了,那几个人居然都没有发现,独孤立即重重地咳了两声。   “不用。”杨彦拍了独孤一下,可书房里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转身看到平王殿下回来了,立即起身迎过来,抱拳鞠躬行礼道:“参见殿下!”   安齐见今天平王殿下穿着玄色绣日月星山纹龙纹华虫宗彝纹的亲王服,看起来比昨日的常服威武多了,又因为是在王府中,更有一种凛然的王族威严之气在,便跪下参拜道:“参见平王殿下!”   “都起来吧,不用客气。子贤也不必多礼,请起。”杨彦伸手虚扶了一下,大家都平身站好,满脸热切地望着他。   安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迎过去,也没有参拜,只是含笑看着杨彦。   对杨彦来说,回到家,有这么一道期待的眼神迎接自己也就足够了。杨彦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含笑道:“在讨论什么,这样热火朝天的。”借着长袍大袖的遮掩,他已经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安然反握住他的手,轻笑道:“在给我们的报纸取名字呢!大家说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杨彦想了想,说:“要响亮嘛,本王倒是想了一个。”   “殿下说说看!”元逸韬心急地催促道。   几乎所有人都紧张而期待地望着杨彦。   杨彦回头对着安然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不如就叫‘大隋之音’如何?”   安然讶异地微微张了张嘴,随即便欢喜道:“好,这个名字好!‘大隋之音’……只是,要皇上同意吧?对了,皇上找你进宫做什么?”   对安然说话的随意,其他人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也只有独孤凯昨日跟了一天,没有太过惊奇。而安齐则是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平王殿下会怪罪自己的妹妹。   可是,平王殿下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笑得那样温和,反而安抚妹妹道:“别担心,是好事。父皇将皇家的琉璃坊给我了。”   “真的?”安然实在太惊喜了!激动之下,她就抱着杨彦的胳膊,雀跃道,“你要带我一起去看!”   杨彦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道:“当然,不是答应要给你一个琉璃的鱼缸吗?过两天我们就出城去看看。”   “琉璃坊?皇家的琉璃坊?”宇文耀沉思着,忽然慎重地问,“殿下,皇上真的将琉璃坊给您了吗?”   杨彦对着几名心腹含笑点头:“确实是琉璃坊!不过,父皇说了得保密,特别不能让大哥二哥知道。”   所有人都笑开来。如此看来,皇上属意自家殿下继位没有十分把握也有七八分了。   只有安齐虽然跟着笑,却有些不明所以。   杨彦回来了,报纸的名字定下来来,他们又接着讨论其他细节。   安齐听明白了报纸和活字印刷是个什么东西以后,微微蹙眉道:“我觉得,是不是先把那些活字弄出来更要紧?那些版面怎么弄好看,写什么内容不是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吗?”   大家都盯着他看,继而都笑了。   元逸韬拍着他的肩膀道:“子贤果然是个务实的!”   杨彦和安然也因为习惯了前世从不为排版打版而烦恼,因此提出活字印刷以后就没有放在心上了。而宇文耀元逸韬和王锦文弄懂了活字印刷的原理之后便都将好奇心投入到新鲜出炉的报纸上去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想到做事有先后的问题,要不是安齐提出来,只怕众人要兴奋几天冷静下来以后才能发现活字印刷需要准备的问题。   元逸韬道:“我这就去买一家印刷坊。”   安然叫住他道:“顺便也买一家银楼,一家书画斋,我后面有用。”   元逸韬一句话不问就答应下来,急匆匆地走了。   宇文耀却没有别的事情忙,正要继续和安然王锦文讨论版面的内容和版式设计,就听杨彦叹气道:“如果你们打算所有的文字都让王妃来写,还是把时间给她留出来吧!”   宇文耀和王锦文想着安然的那笔字,觉得再也找不到比她的字更好的了,便也只能辛苦她了。   宇文耀讨好地笑道:“王妃,这个字需要写成小楷吧?似乎还需要不同大小的?刚才您不是说标题要大一些吗?”   安然叹息道:“那是自然。我要先按照规格画格子,至少得弄出四种型号来。另外,我还打算设计一个报徽,用凤凰展翅团纹如何?还是直接将‘大隋之音’四个字弄成一个团纹图样?”   杨彦笑道:“还是先写字吧!其他的可以放到后面再讨论。”   安然想着要写那么多字,就觉得手酸。   杨彦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揉捏道:“也别着急,你慢慢写就是,咱们又不赶时间。其实我觉得总是一个字体也不好看,不如让宇文和锦文都挑他们写得好的字体刻一副活字备用。安然的字这样好,子贤的字应该也不错吧,不如也一起写了。还有中书省的虞大人字也写得好,明天我去找他求一幅小楷的千字文来。以后不同的版面用不同的字体,看着也好看。”   大家听了都直点头,心里还很是兴奋。办报纸本来就是前无古人的一大文化创举,而自己的字要是印刷出来,那可是流芳千古的事啊!   宇文耀兴奋道:“那我们刊头的‘大隋之音’四个字就由殿下执笔了!”   杨彦摇摇头,神秘一笑道:“不,刊头的字,本王进宫请父皇来写。”   安齐一听,不由抚掌笑道:“有皇上御笔在,不说朝中官员各地富商,只怕就连家里能匀出几个钱的普通百姓都要买回去放在家里收藏了。”   众人纷纷点头。如此就不愁不能赚钱了。当然,赚钱还是小事,这报纸卖得越多,殿下的威望就越高。想到这里,宇文耀和王锦文忍不住又对安然高看了一眼。要怎么的玲珑心思才能想出这样好的点子来?   安然留安齐在王府吃饭,杨彦便将宇文耀和王锦文也留下来。   王锦文迟疑道:“原本说好今天启程回太原的,只是子贤不放心,非要先来王府看看王妃……”   杨彦含笑道:“眼看都要到午时了,也不必赶这点时间。吃了再走吧!”   于是,杨彦便带着众人回关雎院去。   本来吃个饭就在书房里吃就是了,以前杨彦都是在书房里请他们几个下属吃饭的,更何况现在有了王妃,去王爷起居的主院似乎有些不太好。   只有独孤凯大概猜到一些。   果然,到了关雎院,杨彦让他们先在书房等候,就去换了一套常服出来,紧接着就问安然:“今天想吃什么鱼?”   安然想了想道:“酸菜鱼吧!”   于是杨彦就出去了,独孤凯自然跟着去了。安然本来想跟着去的,但想着自己跟过去也帮不上忙,还是抓紧时间写字吧。   安然取了笔墨纸砚,先按照大小对折出一个个格子来,然后分发给宇文耀王锦文和安齐。   四人各据一案,也不用翻书,便默写起千字文来。   因为是要写来雕刻成活字的,大家都写得很认真,速度也不快,等午饭送上来,大家都还只写了一半。   杨彦又换了一套衣服过来,拉着安然的手去花厅用饭。花厅两面的都没有砌墙,而是用的竹帘。如今把竹帘卷上去,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花草。   四月花草极其茂盛,除了假山那边花廊上那一架开得异常喜气的蔷薇,花厅外面还能看到一片珍贵的牡丹和芍药,花盘极大,颜色也有好几种,从大红粉红到白色紫色都有。鹅卵石小径的另外一边种的是火红的杜鹃,虽然即将开败,盛放的花并不多,但每天都有人将凋零的花修剪去,看起来还是很喜气的。而让安然意外的是,旁边一座两人高的假山石边儿上还倚着一丛正开得极好的荼蘼。   安然拉着杨彦的胳膊问道:“哥哥,怎么还有荼蘼?”   杨彦笑道:“荼蘼本来就是贵族庭院中常用的花木。佛经上说,荼蘼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是一种天降的吉兆,所以就把这住荼蘼留下了。你看,那花开得重重叠叠的,不是也很热闹喜气?而且还是难得的芳香花木,你闻到香了吗?”   那花倒确实是香,安然点点头。“佛经上居然也说了荼蘼吗?我还不知道呢!”前她在王家村也见过山上有荼蘼花,但因为前世听说荼蘼的花语是陌路之美,代表女子的青春已经过去,感情也到了尽头,是一种伤感的花,所以她一直不喜欢。   杨彦摸着安然的头,柔声道:“那个花语你管它做什么?反正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不管风雨坎坷,不管岁月流逝,我们的感情永远不会褪色。”   安然一想,可不是吗?便高兴地点点头。   安齐看着妹妹和平王如此亲密,见平王对妹妹如此温柔耐心,安心之余又忍不住有几分妒忌。他的宝贝妹妹,现在成了别人的了,他就是想宠她都没机会了……   独孤是见怪不怪了,宇文耀心里有些震惊,但也觉得以王妃的才貌,得王爷如此宠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锦文偷看了一眼,对安然在王府的处境倒是放心了,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殿下没有去赵家,如果他顺利娶了赵姑娘回家,他是不是也会像殿下这样在人气坦然对她的疼宠?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   菜很快端了上来,杨彦拉着安然的手往饭桌走去,同时招呼大家一起来。   其实这个时代在贵族中一桌子围坐在一起同桌吃饭并不多,一般都是各自有自己的食案,菜也被分成很多份,分送到各个食案前面。但杨彦自招揽了几大心腹之后,就让人打了大圆桌,经常与几人一起用膳,十多年下来,才有了现在这样深厚的感情。   虽然一般大户人家有客人时都要男女分席吃饭,但杨彦和安然显然没有这个避讳。安然坦然地坐在了杨彦旁边,等着他给自己布菜。   今天有客人,大厨房送过来的菜很丰盛,不过安然最喜欢的还是哥哥亲手给自己做的酸菜鱼。   安齐、宇文耀和王锦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时常看着平王殿下给王妃布菜挑鱼刺剥虾壳发呆,直到饭后大家转移到书房继续写千字文,他们听到安然感叹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而后就华丽丽的呆怔了。   安然叹道:“还是哥哥做的酸菜鱼最好吃了!”   杨彦宠溺一笑道:“晚上哥哥给你做鲫鱼汤喝吧!趁着身体还在发育,再长高点才好。”杨彦可是知道安然那张嘴前世有多挑,想着她这些年过的苦日子,甚至还有食不果腹的时候,他就心疼得很,恨不得将她过去吃过的苦都补回来。   写完小字号的千字文,王锦文就带着杨彦的亲笔信出发回太原去了,杨彦又让独孤凯加派了几名侍卫沿路护送。   安齐担心家里娘亲着急,也告辞回去了。他本来想着把妹妹带回去的,可先前在书房里见了那样神采飞扬的妹妹,听到那么好的主意都是她提出来的,心里不禁万分敬佩。他知道,若强行把妹妹带回家,只是束缚了她的聪明才智。既然平王殿下是真的尊重她,信任她,就让他们在一起问题应该也不大。   却说景嘉莲自从早上让丫头琉璃去独孤侧妃那边传了信,就一直让人关注着独孤侧妃和平王的消息。   听说独孤侧妃进宫去了,她心里就一直期待着,可不到中午独孤侧妃就回来了,却一直没有去主院找那个女人的麻烦,后来还听说王爷留了宇文公子和王公子吃午饭,另外还有一位赵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爷新招募的人才。   景嘉莲想起以前王爷留客,有时也会让自己相陪,如今却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再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女人坐在王爷腿上的情景,就让她嫉妒得不行。   可是,如果独孤侧妃都没有办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午饭后,管家求见,景嘉莲狐疑地出去见他。   “见过景姑娘!”   “章管家客气了。可是有事找我?”   “是,这是殿下为您挑选的几个人,还请姑娘过目。殿下说,您要是想亲眼看看对方,就告诉小的,小的自会安排妥当。”说着,掌管家就递了几张帖子过去。   景嘉莲打开一看,不禁脸色大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更贴,心中的愤怒让她差点失去理智直接将这几张庚贴撕成碎片再狠狠踩上几脚。   居然是为她挑选的丈夫候选人!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嫁出去?   “景姑娘,王爷说,里面还有一张是您的嫁妆单子。王爷说,姑娘若还需要什么,只管告诉小的就是了。”   景嘉莲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和愤怒,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来:“请回复王爷,我慢慢看。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是,那小的告退了。”   等管家离去以后,景嘉莲立即将手中一叠庚贴扔到地上,泄愤似地用力“踩着”……   却说独孤湘云午饭前神情沉郁地回到王府,陪嫁的嬷嬷小声问道:“夫人,太后娘娘怎么说?”   独孤湘云冷哼一声,面色阴郁地说:“怎么说?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我推给了皇后。我就知道,跟三姐姐比起来,我这个还没嫁就已经失宠的侧妃,已经不能算独孤家的人了。她们哪里还记得我身上也留着独孤家的血脉……哼,他们不仁,以后就休怪我不义!”   “那皇后娘娘也不管?”   “皇后倒是想管,她巴不得平王倒霉,可惜皇上护着。皇上说了,让皇后不要管平王的事。皇后都不管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独孤湘云在房里来回走着,不断地想着办法。这样不行,平王怎么能这样把她扔在这里就不管?她不要这样被人遗忘,不要这样默默地让青春流逝年华老去,她一定要见到王爷!或许,她可以从那个娈童身上入手!   “嬷嬷,你悄悄派人去那边盯着,要是王爷主院里那个下贱东西出来了,就感觉回来报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绝色,就能把王爷迷惑成那样!”   第八十九章安然见独孤   晚上,凌云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亲自到关雎院主卧房外守卫,顺便听墙角。不要以为人家外面冷漠内心闷骚,其实人家是一片忠心,担心主子不懂人事的好下属。   杨彦和安然前世就习惯了亲亲我我,除了最后一步没有真做,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因此,让藏身外间房梁上听墙角的凌云很疑惑。殿下这到底是得手了呀还是没得手啊?他明天要不要问问看?可殿下会不会生气?毕竟是个男人被人怀疑不会人道都是要生气的。   凌云缩在房梁上很苦恼,杨彦抱着安然睡得很香甜很幸福。   大清早的,安然睡得正香,杨彦就要起身了。他昨日领了差事,今天就要开始上朝了。   安然记得昨夜听他说起过,但是这也太早了吧?她怎么觉得她才睡着啊?   “怎么这样早?这才几点啊?”安然眯着眼睛嘀咕道。   杨彦帮她将被子盖好,低头在她红扑扑的粉脸上亲了一口,无奈地回道:“估计四点半吧。五点打开宫门的时候就得赶到,哥哥的早饭都只能在马车上吃了。你多睡会儿,但也不要睡得太晚,最迟八点要起床,早饭一定要好好吃,知道吗?”   “嗯,”安然在被窝里答应了一声,又嘀咕着,“哥哥,以后你要是当了皇帝,咱们一定得把这上朝的时间改了。就改在早上八点,大家都可以六点起床……”   杨彦失笑地摇摇头道:“好,好,好,如果哥哥当了皇帝就改。你自己睡吧,哥哥走了……”   杨彦没让丫头值夜,但提醒了她们时间到了一定要叫他起床的,因此两个丫头都在外间等着,热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他迅速洗漱,自己梳了头发,换了上朝的衣服,坐上马车赶往皇宫,早餐是一壶调了蜂蜜的豆浆和两个鸡蛋。   一般大臣上朝是不敢吃东西的,一来怕憋不住,二来又怕放屁打嗝什么的在朝堂上不雅,是要被御史弹劾的。不过杨彦完全没这顾忌,他甚至想自己要真是在上朝的时候憋不住了,他就跟父皇请假,总之,身体最重要。   清早的长安街很清静,除了去上朝的官员的马车或轿子,一般没有别人。碰到同僚,不管人家是哪一个派系的,杨彦也温和地与他们打个招呼。   到了宫门外,康王和安王看到杨彦来了,也没感到意外,显然他们早已经得到消息,只不过对于杨彦选了工部,他们还是很意外。   “听说三弟去了工部,真是恭喜了!三弟向来喜欢捣鼓新玩意儿,去工部倒也相得益彰。”康王杨兴名为恭喜,其实就是来打击挖苦杨彦的,那说话的语气神态就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狂妄。   杨彦仿佛没听出来似的,仍然笑道温和得体道:“多谢大哥。小弟也觉得工部不错,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安王杨辉在一旁笑道:“三弟说得不错,在哪儿都是为父皇分忧,咱们兄弟几个,为父皇分忧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大哥在户部也很辛苦,二哥我在吏部事情也多,倒是三弟在工部更清闲一些。父皇也是想着三弟之前的雁门关十年,多有辛苦,如今回京,还是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杨彦笑道:“为君父分忧,安睿不敢言苦。六部相辅相成,本来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是各司其职,都是为朝廷为国家办事。小弟既然接管了工部,必不敢有丝毫懈怠,请二位兄长放心,小弟定会认真负责地管好工部的。”   康王和安王都没在杨彦面前讨到便宜,也只好勉强一笑,没有再说话。宫门外等候着的大臣们见了,都不禁对平王殿下的风度暗加赞叹。特别是六部中没有实权油水向来被其他同僚看不起的官员们,杨彦那句“六部官员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话可谓是挠到了他们的痒处,不禁对平王殿下感激涕零,顿生知己之感。即便是康王和安王一系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平王殿下看起来确实更有气度。   终于,厚重的宫门“吱嘎”一声缓缓开启,众臣在三位皇子的带领下进入大兴宫太极殿早朝。   早朝上,皇帝颁布了让平王总领工部的旨意,让众臣们腹诽不已。不明白平王殿下怎么就去了工部而不是兵部呢?这算不算是康王和安王殿下联手打败了平王?   早朝后,杨彦没有直接去工部,而是先跟着父皇回勤政殿。   “可是有事?”杨昊问他。   “父皇,儿臣想办一种定期发布的刊物,就像您看的折子一样,但要大得多,初步计划为两尺高,六尺长,儿臣取名为报纸。里面的内容儿臣是这样考虑的,有长安才子新写了什么诗词文章,可以挑好的刊登在上面;朝廷有什么新的政令措施喜讯需要百姓知道的,也刊登在上面;长安或其他各地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也可以让百姓们了解一下;儿臣还请了人写书在上面连载,就像儿臣以前写那个射雕英雄传一样;另外,还有版面给商家做宣传,或者有寻人的也可以刊登在上面广而告之……”   杨彦将自己的构想慢慢讲给父皇听,杨昊不知不觉中听得入了神。   杨昊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脑子不可谓不灵活,杨彦一说,他就很敏感地发现了这报纸的重要作用。   “百姓识字的不多,你这个报纸是卖还是送啊?只怕开销不小吧?可是找父皇要钱来了?这个父皇可没有,你别打父皇的主意。”这些年大隋虽然强盛,但一直轻徭薄赋,偏偏边关一直不安稳,年年打仗,国库里也没多少银子,而皇家内库虽然收入不少但开销也大,也没多少钱。   杨彦笑道:“父皇放心,儿子这报纸可不白送,儿子是打算卖的,不会亏本的。不过,儿子想求您一副墨宝作为刊头。您想啊,有您的御笔题字在上面,但凡家里有几个闲钱的人还不都得买了收藏起来当传家宝?”   杨昊一听,不由指着儿子笑骂道:“你这个滑头!原来还是指着父皇给你挣银子呢!”如果只是题字,不让他从内库中掏银子,杨昊还是愿意支持的。   杨昊一摆手,御案上很快准备好了文房四宝。“说吧,想取个什么名字?”   “父皇,儿子想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大隋之音’,您觉得如何?”   “大隋之音?大隋之音……”杨昊沉吟了一阵,越念越觉得这名字好。“这名字果然取得好!”   杨昊提笔写下“大隋之音”四个大字,随后又盖上自己的私印。   杨彦喜滋滋的捧着,眉开眼笑道:“多谢父皇赐字!”   杨昊见儿子这高兴的样子,心里也觉得舒坦。“等你那报纸印出来了,别忘了拿来给父皇看看。”   杨彦得意地笑着:“父皇您放心,肯定第一个给您看啊!”   三日后,钦天监将平王殿下与“王”家姑娘批的八字送了回来,说是“珠联璧合,绝配”,倒是让祈丰帝很是为难了一阵儿。那个轻浮的女人怎么可能与自己的儿子是绝配?杨昊又看了看钦天监选的几个适合大婚的日子,想了想,选了今年八月十九那一日,颁下圣旨。   杨彦领了圣旨,便兴冲冲地找到安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安然想着:“要不要告诉我娘一声?也免得她担心。”   杨彦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你不能亲自去!”杨彦实在有些担心安然若是回去了,丈母娘会把人扣下不让他带走。这几日两人可谓如胶似漆甜蜜幸福得很,他如何肯把人还回去?   不过也无需他担心,他不过让人给国子监的安齐传了个信,安齐就自己跑来问个详细了。   安齐现在有杨彦给的身份铜牌,与宇文耀元逸韬王锦文他们是一样的,可以随意进出平王府,这些日子也没少往王府里来。   见了圣旨,知道婚期已经定下,安齐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又赶忙回去告诉娘亲和妻子。   顾宛娘喜极而泣,念了一阵“阿弥陀佛”才想起来道:“齐哥儿,给你舅舅、姑父、三叔写封信回去吧。嗯,你大伯和南哥儿那里也写一封。”   安齐点点头,立即去书房写信,第二天就让两个男仆去送信。   安齐想着,妹妹要从王家出嫁虽然是得到皇上同意的,但还是不宜宣诸于众,因此他并没有提妹妹要嫁什么人,只说妹妹已经在京城找到可付托终生的良人,已定下婚期,将于八月十九那日过门。另外,他也说了母亲妹妹来时路上被抢,幸而人无恙,如今自己一家在长安的生活一切还好,请他们不要担心云云。   不得不说,顾宛娘让安齐写这么一封信,也有一些显摆的意思。你们不是谣传我女儿是被贺家休弃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吗?现在就让你们知道,我女儿不仅要嫁人了,还嫁了皇子王爷,羡慕死你们!看你们还敢胡说八道诋毁我女儿!可惜顾宛娘这一番想要为女儿挽回名誉的心,安齐没有领会到。   杨彦接管了工部,既然有心要改革,自己也得先花时间了解。因而,这几日都是早上出去,傍晚回来。安然将制作活字需要的模本写好了给元逸韬,便开始着手写长篇连载,并让元逸韬尽可能多的帮她找颜料,她要画画,而现在的颜料还是太少了。   第一本长篇写什么,安然没有纠结太久,前世她就是个喜欢看小说的,言情看得多,但玄幻历史的也看得不少。不过经过仔细斟酌,她还是挑了一本仙侠的开山之作出来,打算写一本大隋的“飘渺之旅”。可是,以前自己看的时候不觉得,自己以前写个作文什么的也还不错,经常得老师夸赞,没想到盗版个小说居然都那么难。   故事她本来也就只记得个六七分,她想着大致的脉络自己清楚,到时候自己适当添加圆过去也就行了,可真正动笔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脑子里的故事和写出来的故事,那是两回事啊!更何况这个没有电脑还得用毛笔的悲催时代,她这样写了又修,改了再改的,几天下来也不过写了三千多字的一个开篇。   到现在安然对哥哥才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三字经和射雕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写烦了,她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想好了再动笔。   走出关雎院的内书房,安然因为心里装着事儿,也没怎么看路,顺着回廊就转到了前院,然后不知不觉中就走了出去,走进了王府的中心大花园。   两名侍女一个可儿一个翠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她们以为“赵公子”想去花园,自然也不会阻拦。如今她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姑娘有多得王爷宠爱了,虽然心里还是对这位“赵公子”的人品有些不屑,但其实也很有些妒忌。这位姑娘长得也算不上绝色,怎么王爷就对她那么好呢?她们其实长得也不比她差多少啊!为什么王爷看也不认真看她们一眼?   安然一边走一边想着男主角初到天庭的情景,想着那一场精彩紧张的仙家斗法,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王府花园中那个大大的人工湖畔。   四月末,湖里的莲叶还星星点点的,也不大,靠岸还停着一艘两层的楼船。湖畔种了很多柳树,远远望去,如绿色的烟雾一般,难怪词人说绿柳如烟呢!   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只觉得这天地是那样的美好,能跟哥哥一起在这片蓝天下生活,是多么幸福。   独孤湘云得到消息赶来,看到的就是那样一个幸福满足的纯真的笑容。   她第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个做少年打扮的其实是个女子。   安然虽然穿了男装,但头发不过是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胸部也没有用布条缠住,曲线还是很明显的。   独孤湘云之前真以为杨彦迷上了一个少年,对此她还真是又恨又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现在知道原来王爷喜欢的也是女人,她就放心了。   以独孤湘云的眼光看来,安然相貌虽然甜美,但绝对称不上绝色,至少比她自己还差上一截,发育也一般,无论个头胸臀,都还不够壮观。   见了安然,她反而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她暗自松了口气,想着王爷这段时间对这个丫头的宠爱,也不敢明着打王爷的脸惹王爷厌烦,很快便定下计来。   ……   “哎呀,你,你是谁?怎么后院里有男子?”   安然被一个女子惊恐的声音惊醒,侧身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妇正捂着胸口紧张惊恐地望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大色狼,下一步就要把人家怎么样似的。   安然微微怔了一下,又听那女子扶着一个丫头的手,浑身颤抖道:“怎么办?怎么办?园子里怎么会有男子的?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说我不守妇道?王爷会不会休了我?呜呜呜……”   安然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原来这就是独孤湘云?原来,她竟然如此胆小?而安然身后的两个侍女也是第一次见独孤湘云,也不了解她的底细,只能悄悄对安然道:“公子,这位大概就是独孤侧妃了。”   紧接着,这两名侍女便屈膝给独孤侧妃请安道:“奴婢可儿给独孤侧妃请安!”   独孤湘云身边的丫头赶紧扶着自家主子,而后回头结结巴巴地威胁着道:“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家姑娘是王爷的侧妃,虽然,虽然……你要是敢对我家姑娘不敬,王爷会罚你的!一定会罚你的!”而后,那丫头又赶紧对自家主子道,“姑娘,我们快走,没有人看到,王爷也不会知道的。你放心,王爷不会休了您的……”   安然见自己把人家吓成这个样子,忙叫道:“夫人,你别担心,我不是外男,我是女子,不过做男装打扮而已。”   独孤湘云听了安然的话,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安然一眼,又飞快地扭过头去,拉着自家侍女的手,颤抖地问道:“你,你真的不是男子?”   安然好笑道:“独孤夫人你听,我的声音应该也能听得出来是女子吧?而且,外男怎么会到王府后院里来呢?”   独孤湘云想了想,这才大着胆子扭身看了看安然,一双眼睛泪汪汪地问道:“你,你既然是女子,为何要做男子打扮?难,难道你是景姑娘?”   安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我是王爷新请的食客,经常要去外书房与元公子和宇文公子商讨事情,所以王爷让我男装打扮方便一些。”   “哦!这样啊……”独孤湘云好奇地看了安然好几眼,接着便满眼的欣喜崇拜地望着安然道,“女人也能给王爷当食客吗?你真了不起!你都会些什么?”   安然见独孤湘云如此天真单纯的样子,心里也不禁起了几分怜惜。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是无辜的,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而已。她正在为难以后如何处置这个女人呢,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胆小柔弱的人。或许她可以帮她另外找个男人嫁了,对外就说是急病死了?   想到这里,安然笑道:“王爷说我的字写得还不错,画也还画得可以,让我帮他的‘大隋之音’画插图呢!”   “真的吗?我也喜欢写字画画呢!”独孤湘云满脸惊喜,不觉往安然这边走了几步。“对了,大隋之音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第九十章女不为妾,男不纳妾   安然本想将此事交给嫂子自己处理,可见嫂子让秀菊跪在地上,打骂了半天,最后的意见竟然是想将那丫头遣回顾家去就算完了。。顾庭芳说那丫头是家生子,爹娘都是父亲母亲跟前得用的人,得给那两个奴才面子。   安然又问娘亲此事该怎么办,顾宛娘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觉得既然是顾庭芳的人,人家老子娘又在顾家当差,当然得给几分面子才行,送回去让嫂子做主给配个人就是了。   安然知道娘亲向来缺少主见,本来也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办法。可是,她觉得就这样把秀菊送回去,实在太便宜她了,起不到警示作用。安然让暂时将秀菊关起来,等她跟嫂子商量好了再去处置。   顾庭芳听安然的意思是要给她做主,杀鸡儆猴的,倒也干脆,直接将秀菊的卖身契找出来给了安然,说:“妹妹也知道嫂子向来是个没主意的。妹妹看怎么好就怎么办吧!不管是打是杀,嫂子都没有意见。”   安然捏着秀菊的卖身契,无奈叹气。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怎么好管哥哥房里的事情?可嫂子娘亲不给力,没办法,看样子还得自己亲自来啊!   就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下午,王静媛来了。   王静媛听了这事,轻笑道:“不过是件小事,以后你执掌王府,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我是怎么教你的?今天你就处置了她给姐姐瞧瞧,看你能不能出师了。至于那什么名声也就看你的手段了,你要是手段高,看哪个活得不耐烦了敢出去嚼舌头?”   安然想起这些天来王静媛的教导,知道第一个犯事的绝不能轻易饶过。可直接打杀了,她觉得还是太重了,心里过不去;可要是留着一个心怀怨恨的丫头在家里,也不安全;发卖出去吧,又担心她出去乱说。别的都不怕,就怕哥哥到家里来过的事情传出去会惹麻烦。   安然想了想去,决定用药药哑了她再卖出去。到时候交代人牙子将她卖远些,这丫头又不识字,就不怕她泄漏消息了。   安然存了心要杀鸡儆猴,想起杨彦说过她身边有暗卫保护,如果有急事,可以联系他们。因此她回道自己房里,连玉兰都没让跟在身边,然后按照杨彦信中的教导做了一个前世很熟悉的“WC”的手势,果然就有一名暗卫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跪在她面前道:“属下初七,请主子吩咐!”   安然直接道:“帮我找一瓶哑药来,急用。”   只见初七二话不说,直接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放在安然面前的几案上,回道:“一瓶可用三次。”   安然想不到连哑药都是暗卫的必备,惊讶了一下,不知道暗卫都随身带着些什么东西。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在初七的随身包上扫了一眼,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好奇心。嗯,今晚写信问哥哥好了。   安然接过药瓶子,对着初七点点头,微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   说完,安然细细盯着初七,只见他迅速起身,噌地一下就不见了。安然不好意思到处找,只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出门去前院偏厅处理那个丫头。   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家里没有差事的奴婢都到了。   秀菊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其他下人低着头站在两边,安然来之前窃窃私语,安然一到便安安静静地站好,等着看她如何发落秀菊。如今安齐成了平王府的主簿,又年少英俊,家里觊觎他的奴婢其实不止秀菊一个,只不过秀菊近水楼台先动手罢了。如今大家都等着看姑娘如何处置,要是打骂一顿最后却能当上少爷的姨娘,那也值了。   安然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下来,等气息匀了,又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这才开口道:“事情很简单,也查问清楚了。大少奶奶身边的丫头秀菊,不敬主母在前,欺瞒大少爷在后,于昨夜在外书房自荐枕席妄图勾引大少爷。大少爷立身端正,严词拒绝,今早特意交代说这样的奴婢赵家绝不能留。”   下人们听到这里,心便开始抖了,看来大少爷那边的路不好走啊!这就要赶出府去了?不得不说,因为安然向来待人宽厚,有良心的下人自然是感恩戴德,可那些没有良心心思不正的下人却以为这位管家的大姑娘善良可欺。像秀菊,作为顾庭芳的陪嫁丫头来到赵家,处处都高人一等,安然也没怎么管她,她就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秀菊听到这里,以为安然要把她赶出去,立即求饶道:“请大姑娘开恩!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姑娘不能把奴婢赶出去……”   安然淡然一笑,故意拖长了调子道:“哦?你还知道自己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啊!你倒是说说,像你这样背主的丫头,姑娘我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秀菊看着安然脸上淡然的笑意,想着姑娘向来心善,下人打坏了东西,事情没做好也不过说几句,并不像别的人家动不动就打骂扣月银,便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苦苦哀求道:“姑娘,奴婢是大少爷房里的人,奴婢和大少爷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大少爷已经看过奴婢的身子了,奴婢这辈子生死都是大少爷的人了。请姑娘开恩,成全了奴婢对大少爷的一片心意吧!姑娘,奴婢求求您了,姑娘要是把奴婢赶出去,奴婢就只有一死了……”   偏厅里其他人听秀菊这么说,都不禁暗自骂秀菊不要脸。但如果大少爷真的看了秀菊的身子,只怕还真的要收了这丫头了。   安然听了,却是冷笑一声,嘲讽地看了秀菊一眼道:“你的逻辑真真好笑。难道你自己到大街上脱了衣服让人看,却还要街上看过你身子的男人对你负责不成?自己立身不正还妄想要挟主子,你真当我赵家好欺负是不是!”   众人一听,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这是错不在大少爷,怎么能要挟大少爷负责?   秀菊一听,就知道这招在安然面前不好使,她想着安然在合江县已经没了名声,如今到了京城,年纪又大了,还没有亲事在,应该很在意自己的名声才对,又语带威胁道:“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管兄长屋里的事情比较好,不然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奴婢是大少奶奶的人,姑娘只管将奴婢交给大少奶奶处置就是了。”   其他下人一听,也不禁偷偷打量安然的神色。认真说起来,此事姑娘真不应该过问的。不过,秀菊也太大胆了,她竟然敢威胁姑娘!   安然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厉声道:“竟然对主子大吼大叫,还敢威胁主子,看来我平日里真是对你们太好了!来人,给我掌嘴二十!”   安然一声令下,一旁站着的三个婆子就几步过去,两人按住秀菊,另一个举起巴掌噼里啪啦就给了秀菊几个耳光。   秀菊挨了打,却还是倔强地瞪着安然,满脸的不服气。   看看,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了。安然暗自感叹,虽然人应该有一颗善良的心,但也不能对人太好了,不然人家就得寸进尺了。   见秀菊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安然冷笑一声道:“你就是笃定了大少奶奶仁慈,不会重重的罚你,说不定还能成全了你是不是?可惜,本姑娘平日里虽然待人宽厚,但对于那些背主的奴才却是深恶痛绝的!你们最好都收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心思,别说秀菊这事没成,就算成了,下场也是一样!在赵家,一切本姑娘说了算!今日本姑娘就订下赵家的家规——女不得为妾,男不准纳妾!就是大少爷,也得听我的!”   二十个耳光过后,秀菊双颊都高高地肿起来,她的气焰也总算下去了。安然不管家里的下人听了自己的话有多么震惊,又掏出那瓶哑药道:“福婶,绿枝,你们将这瓶药给她灌下去!”   众人不知道安然拿出来的是什么药,以为她这是要将秀菊当堂处死,禁不住一个个都浑身颤抖,就是福婶和绿枝都不敢上前来拿药。   秀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就冲着安然含糊不清地大声吼道:“不,姑娘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草菅人命!我不服!我没做错什么,你不能杀我!”   安然轻蔑一笑,就这点胆识,也想着在家里作怪?   “福婶,绿枝,你们怕什么?你们对主子忠心耿耿,姑娘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来,把这药给她灌下去。放心,吃不死人的。”   福婶和绿枝听说不是毒死人的药,这才放下心来。福婶抓住想要逃跑的秀菊,绿枝颤抖地接过药瓶子。秀菊不断挣扎,幸亏几个婆子帮忙死死地抓住她,才没让她跑掉。   福婶抓住秀菊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又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张开嘴。绿枝颤抖地将瓶塞打开,将里面的药水倒进秀菊口中。   秀菊用力挣扎,一瓶药大概吃下去一小半。   安然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一直看到这里才摆摆手道:“行了。拖下去先关起来!方婶,你去找人牙子,一定要将她卖得远远的,这辈子也别想回长安来!”   接着,安然又冷着脸对那些惊恐的下人道:“今天看在秀菊爹娘都是我舅舅的人,本姑娘这才从轻发落。以后你们谁要是敢做出背主的事情来,本姑娘赐下来的就不是哑药,而是穿肠毒药了!都散了吧,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该说的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散了,安然转到后面,拉着王静媛的手道:“王姐姐,我这么处置还行吧?”   王静媛含笑看着她,轻叹道:“难为你了。你本来是个和善大度的性子,生生给逼成了杀伐果断。可是你要知道,在王府,什么样的人你都能遇到,那些表面上看着对你百般讨好奉承的人或许就是哪家派来的探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伺机咬你一口。所以,你不能心软,要一开始就震慑住他们,这样你才能少很多麻烦。”   “多谢王姐姐教导。”安然知道王静媛这都是为了她好。毕竟王府里的人太复杂了,哥哥又要争储,必须时时处处小心才行,她不能给哥哥拖后腿。   王静媛又接着夸赞道:“若是一般的家庭,这样的小事怎么处置都不打紧,但你和平王殿下的事情现在可半点都暴露不得,不然只怕会坏事。所以,哪怕是一点小事,你都不能大意。今天的事,你处理得还行,没给姐姐丢脸!你不知道,我在后面真担心你下不去手!好在最后你虽然留下她一条命,却药哑了她的嗓子,那丫头又不识字,应该不会弄出什么大麻烦才是。好了,不说这个了。来,吹一首曲子给姐姐听,放松一下。”   安然点点头,努力将这件事情抛开。取来葫芦丝,她略迟疑了一下,想起杨彦,便不由自主地吹了一首《真的好想你》。   曲声婉转悠扬,其中的思念之情不言而喻。   一曲吹罢,王静媛拉着她的手,眼睛微红,却灿然一笑道:“别难过,你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安然含笑颔首,心里想着与哥哥前世今生不变的爱恋是多么难得。现在哥哥每天写给她的一封情书,每天一件小礼物,她都收捡好了。等以后老了,她要翻出来,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泡一杯茉莉花茶,坐在桂花树下的摇椅上慢慢地翻看,那就是最浪漫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这时,下人才来通报,说钱侍郎家的夫人和少夫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由太太和大少奶奶陪着,请安然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过去见见。   王静媛听了,微微蹙眉道:“钱大人是吏部李尚书的得意门生,是支持二皇子的重要官员之一,他的长子钱将军又掌管了北方边境二十多万的边军,如今已经是二皇子一党中最重要的势力。钱家即将迎娶新妇,钱夫人和少夫人这个时候来,多半与你哥哥入平王府为主簿有关。姐姐知道你们两家是姻亲,又是故交,平日里不来往也不行,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要有数。平王殿下向来宽宏大量,想来是不会怪你们的,但李尚书可就不同了。”   安然点头道谢。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懂的。   王静媛见赵家有客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简单交代了安然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安然将王静媛送到二门,看她上了马车,这才回转去娘亲的院子见文夫人和李氏。   “姑娘来了!”门口的丫头打起帘子,安然进去,先见过娘亲和嫂嫂,而后再给文夫人和李氏见礼。   “快起来。”文夫人一脸慈爱地拉着安然的手对顾宛娘道,“这丫头小时候就聪明伶俐,可爱得不行,现在长大了,越发能干了,都能帮着娘亲和嫂嫂管家了。”   李氏接过话轻笑道:“可不是,我呀就喜欢赵家妹妹这大方爽利的性子。对了,半下午的,妹妹刚才忙什么去了,赵太太和大少奶奶都不肯跟我们说呢!”   原来,文夫人和李氏过来也有一会儿了,却见家里下人都没几个,连上茶都是顾庭芳亲自去泡了来的。文夫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安然将下人们叫过去了,说是在处理一件要紧的事,但到底什么事顾宛娘和顾庭芳又不肯说。   如今李氏这么坦然问出来,安然不答倒是不好。   安然轻轻一笑道:“说起来都不好意思,也是我年轻没有经验,心又软,平日里对下人们管教不严,导致嫂子身边的丫头对主子不敬。娘亲和嫂嫂心肠软,说不得只好由我来做这个恶人了。”   文夫人听到这里,就知道她们问了不该问的,立即把话题引开道:“听说齐哥儿进了平王府,现在是平王殿下跟前的红人了。倒是要恭喜赵太太了,齐哥儿入了平王殿下的眼,以后肯定是要飞黄腾达了。”   顾宛娘满脸喜色,却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齐哥儿不过是个从九品的主簿罢了,在夫人面前算得了什么?夫人家的锐哥儿年纪轻轻都是大将军了,那才叫前途才不可限量呢!以后定然会封侯拜相的!”   这话文夫人爱听,可是她来不是来听别人吹捧自己儿子的呀,便硬生生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也有还几个月没见过齐哥儿了,那孩子真是越来能干了。赵太太以后就等着享福吧!呵呵……也不知道齐哥儿是怎么得到平王殿下赏识的?听说平王殿下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封了三位主簿呢!”   安然一听就知道文夫人的来意了,果然跟王姐姐说得一样,是为打探消息来了。   安然担心娘亲说错话,便抢在娘亲之前回道:“是哥哥在国子监认识的王家七少爷引见的。平王殿下说哥哥的字写得还不错,让帮忙抄写一下文书罢了。哥哥还年轻,哪有什么本事让平王殿下看重的。”   文氏一听安然这么说就知道只怕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对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随即便起身拉着安然道:“上次看你屋里那副字挺不错的,妹妹不介意带嫂子再去看一眼吧?”   安然还能说什么,只能起身带着李氏往自己院子里去。   安然其实挺喜欢李氏这个坚强不服输的性子,再加上心里多少对她有些愧疚,言语间对她多有开导,两人这几个月见了好几次,倒是挺谈得来的。   安然知道李氏有话要跟自己说,便没让玉兰跟着进屋,请李氏坐下以后便自己亲自给李氏倒了茶。   李氏也将自己的贴身丫头留在外面,这才拉着安然的手道:“你向来是个最聪明不过的,嫂子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婆婆的来意吧?”   安然点点头,轻笑道:“是为了我哥哥进平王府的事情吧。我知道钱大人是李尚书的门生,是安王殿下的人。现在安王殿下和平王殿下在朝中是对立的。”   李氏虽然也知道安然聪明,却不料她小小年纪,竟然什么都懂。既然如此,李氏也就开门见山道:“你都知道就好了。昨天我公公被李尚书找了过去,问了大少爷的事情,我公公听说大少爷进了平王府很吃惊,记得以前大少爷说过不会参与皇子争斗的,如今……唉!听公公说李尚书似乎有要对大少爷不利的意思,我公公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只说大少爷年轻不懂事……”   安然心中震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她感激地拉着李氏的手道:“钱大人对我们一家的照顾,我们一家都是感激的。请嫂子代我们兄妹为向大人说声谢谢。只不过……乡下有句俗语,说‘聪明人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嫂子可听说过?”   李氏一听,不由心中震惊。她想了想才道:“妹妹的意思是说,安王殿下胜出的机会不大?要知道我们这样的小家族不同于八大世家那样的大家族,他们就算脚踏几条船也不要紧,不论成败都不会伤了根本。但我们这样根基不深的,却只有一次机会,一旦上错了船,船翻了可就全都没了……”   安然应声点头,仿佛很是赞同李氏的话,但随后却轻叹道:“嫂子这话说得不错。您虽然是李家的姑娘,现在却是钱家的人了,这话您该劝着钱大人的。”   李氏被安然说得哑口无言。她原本是劝安然“弃暗投明”的,怎么却反而成了安然劝她“迷途知返”?   许久之后,李氏才叹息道:“我家公公也是一片好意,妹妹难道不担心大少爷出事?”   安然拉着李氏的手,从容自信地笑道:“说起我哥哥,我心里虽然也会担心,但我更相信,平王殿下不会让跟随他的人有闪失的。钱大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们兄妹都是知道的,所以今天妹妹才会跟嫂子说这些。嫂子你回去也不妨劝劝钱大人,且不论别的,妹妹只有一句话奉送——皇上若真有心安王殿下继位,以安王殿下皇后养子的身份,早就封了太子,哪里能等到现在?”   听了安然那句话,李氏大惊。她越想越觉得安然这话有道理,便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就要起身告辞。   送走了文夫人和李氏,安然才回头问娘亲和嫂子:“娘,文夫人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顾宛娘道:“娘知道,你是怕娘说错话,将你和你哥哥的事情告诉文夫人吧?娘有那么笨么?你们一再交代过,娘心里时时都记得呢!”   安然尴尬地笑笑,抱着顾宛娘的胳膊撒娇道:“人家不过问问罢了,哪有娘想的那么多?”   顾宛娘轻轻拍着安然的手,和蔼道:“听文夫人说城外的草堂寺香火很旺盛,娘打算过几天带着你嫂子去拜菩萨,你去不去?”   “草堂寺?”就是鸠摩罗什到长安以后翻译佛经所在的寺院?安然双眼一亮,连连点头道,“要去,要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安然知道娘这是带着嫂子去求菩萨保佑好生个孩子吧?自从来了长安,她也没出去两次呢!早就想出去放风了。更何况是历史上有名的草堂寺,怎么都要去看看的。   这天晚上,安然在给哥哥的回信里写了处置秀菊、文夫人来访以及娘亲打算带她去草堂寺的事情。   说到底,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弄哑了,又卖到山沟里给一个粗鲁的庄稼汗当媳妇儿,这事让从平等自由社会穿过来的安然有点难受。而李氏说李尚书可能会对哥哥不利,她虽然对李氏说的时候一副从容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担心。   这天晚上,暗卫也将赵家出的这些事情上报杨彦。   凌云说完,见杨彦仍旧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由微微蹙眉道:“殿下,赵姑娘说赵家的人,女不为妾,男不纳妾。”   杨彦诧异地说:“你刚才不是说过了?”   “殿下不在意?”   “在意什么?”   “您就不担心赵姑娘以后不允许您纳侧妃侍妾?”   杨彦笑了,反问道:“这么多年本王一个人都过来了,以后有了她,又怎么会要别的女人?”   “是,属下明白了!”凌云行礼退下,心里不住想着王爷对赵姑娘的看重,不由又调拨了两名暗卫过去保护这位未来王妃。   第二天杨彦的回信说了王府里兴儿妄图半夜爬床的事,并说了他的处置,最后安慰她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她要是心中不忍,就交给他处理好了。   至于安齐,他让她放心,说立即派人到赵家负责防卫,以后安齐出门也带几个侍卫在身边。   杨彦还说,她去草堂寺那天,他也去。他会提前安排好,他们可以在寺里见一面。   安然看着哥哥最后那几句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杨彦最后在信里面写道:   ——你是哥哥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哥哥惟愿你永远幸福快乐,一尘不染。以后,你只需对着蓝天白云唱歌画画就好,所有的阴霾和黑暗都交给哥哥。如果天上下雨,哥哥会给你撑着伞;如果乌云遮住了眼睛,哥哥会拉着你一起走;如果冷风袭来,哥哥会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你……   晚饭以后,安齐偷偷问她:“怎么了?今天殿下在信里写什么了?把你都看哭了。”   安然想着哥哥的甜言蜜语,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哼了一声道:“才不告诉你!”   ------题外话------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到潇湘的稿子居然木有分段的,筝为了分段就花了好久的时间。   不说废话了,今天终于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筝非常高兴。感谢大家这些天对筝的理解和支持,明天如果状态好,就二更回报大家。   亲们的票票还给俺留着木有?都对着筝砸过来吧!筝不怕疼的,多多益善啊   ☆、第九十一章草堂寺相会   却说文夫人和李氏回到钱家,李氏将安然的话告诉公婆,让钱鹏阳和文氏都震惊不已。   钱鹏阳不断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儿,忽然停下来道:“那个丫头,不过才十六岁,她怎么就能看得这样准?”   文夫人道:“别是她胡说的吧?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道理啊!”   钱鹏阳摇头道:“你还记得明镜大师给她的批语吗?明镜大师说她的面相‘大富大贵,堪配王侯’,又说她姻缘上颇为坎坷,你看可不是这样?既然她是大富大贵的,就说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这是李氏第一次听说安然的命相,不由也很是震惊。大富大贵,堪配王侯?岂不是说她将来一定会嫁入王侯之家?   “公公,婆婆,那位明镜大师真的算得那么准吗?”   钱鹏阳看着李氏,微微有些迟疑。这个儿媳妇可是姓李啊,而且与儿子感情又不好。若到了抉择的时候,她到底是站在李家还是站在钱家一边?   李氏仿佛知道公公在为难什么,当即给二老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公公婆婆在上,妾钱李氏既然进了钱家的门,生死都是钱家的人了。”   钱鹏阳听了,对文氏点点头,文氏赶紧将她扶起来道:“好孩子,快起来。都是我们锐儿对不起你,你不怪他就好。”   钱鹏阳等李氏站起来了,才继续说道:“明镜大师佛法高深,他为我们家里批的命格面相,没有一件不准的。明镜大师说,锐儿因为认识了赵家的丫头,才改了命格,有了封侯之相,细细想来可不就是这样?若不是认识了赵家那丫头,他怎么会想着去边关?唉……”   封侯之相?李氏震惊地捂住了嘴。原来她的夫君竟然有封侯之相?   文氏也苦恼道:“老爷,那您看我们家可怎么办才好呢?”   钱鹏阳轻叹一声道:“若不是蒙恩师提携,我哪里就能当得了户部侍郎?若没有李家的支持,锐儿也未必能当上大将军统领北方二十万边军?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可是如今整个钱家的命运都在我手……唉,待我再好好想想吧!”   当晚,钱鹏阳就给雁门关的儿子写了一封信去,又嘱咐文氏也李氏以后对着赵家母女注意着些,少摆诰命夫人的架子。   文氏李氏应下,其实她们对赵家母女的时候,怕顾宛娘和安然不自在,一直都没有摆诰命夫人的架子。   大隋之音第一期的计划已经全部出来了,安然也开始动笔写长篇了。   第一本长篇写什么,安然没有纠结太久,前世她就是个喜欢看小说的,言情看得多,但玄幻历史的也看得不少。不过经过仔细斟酌,她还是挑了一本仙侠的开山之作出来,打算写一本大隋的“飘渺之旅”。可是,以前自己看的时候不觉得,自己以前写个作文什么的也还不错,经常得老师夸赞,没想到盗版个小说居然都那么难。   故事她本来也就只记得个六七分,她想着大致的脉络自己清楚,到时候自己适当添加一些圆过去也就行了,可真正动笔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脑子里的故事和写出来的故事,那是两回事啊!更何况这个没有电脑还得用毛笔的悲催时代,她这样写了又修,改了再改的,几天下来也不过写了三千多字的一个开篇。   因为飘渺之旅的开篇是二十一世纪,自然不能用,安然只能将故事安到现在这个时代。为此,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将两年前听表哥的人打探回来的一个案子进行加工。当年那个案子安然一听就怀疑其中有内幕,不过她一个小姑娘,也没那个能力去给不相识的人打抱不平。   那也是一对结义兄弟的故事。兄弟两个联手做生意,两人都是能说会道的人物,生意也越做越大。兄弟两个一人相貌一般,一人却一表人才。有了钱,偏偏人才好的兄长的娶了一个相貌一般的媳妇儿,相貌差的弟弟却娶了一个极漂亮的媳妇。   后来有一次,弟弟上哥哥家商议生意上的事情,喝醉了酒,居然奸杀了嫂子。于是,弟弟自然就被收押等着秋后处斩,哥哥却仁义,承诺要照顾弟弟留下的孤儿寡妇。   据说初审的时候,那弟弟并没有认罪,但过了几天,他又主动认罪画押,随后就在牢里自杀了。   安然的主角就是这位弟弟了。在她的书里,这位弟弟却没有死,只是遇到了一位“仙人”,跟着去修仙了。那留在牢里的尸体其实是仙人做的人形傀儡,而那弟弟之所以能潇洒地跟着仙人离去,也是因为看透了红尘,原来那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却是他那结义兄长与妻子通奸所生。   当然,安然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将当事人的姓名换了。最后再加上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到现在安然对哥哥才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三字经和射雕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啊?特别是射雕,那么多字,哥哥写了多久才写完的?   安然已经烦躁得想骂人了,安齐还很不自觉,每天都来催稿。   “妹妹,你写了多少了?”   安然瞪着他:“要不哥哥你来写?”   安齐摸摸鼻子,自认没有那个天赋,便不催了,转身却将她写好的第一章拿去看了,而后第二天又拿到王府给杨彦看。   杨彦听了安齐说安然写这个如何如何辛苦,想着以前用惯了电脑的人让她用毛笔字写稿,真没几个人能适应得来的。想当初他写射雕不也是写得想骂娘?   “我帮她修改一下吧,让她把第二章的初稿写出来就行。时间还早,第二期至少还需半个月,让她不要着急。”报纸版面篇幅有限,每期一章三千字左右差不多了。   于是,经过杨彦的润笔,第一期的长篇连载就算是定稿了。   四月廿六,钱宁娶妻。   安齐头天就跟杨彦请了假,他今日午后要带着娘亲去钱家祝贺。这个时候的婚礼都是晚上举行,所以拜堂以后喜娘就直接被送入洞房。因此,客人们一把都是午后才去。   礼部侍郎邹大人的宅子与钱家离得很近,但钱宁却在爹娘的要求下,很早就出门去迎亲。将花轿从邹家请出来,一路上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将这长安城绕了半圈儿才带着花轿回到钱府。   安齐和顾宛娘到了钱家,就得分开。男宾在外院,女客在内院,安齐让顾庭芳好好照顾娘亲,自己便到开席前供暂时们暂时休息的偏厅里坐下喝茶。   偏厅里的客人大部分是钱鹏阳在户部的同僚以及其他各部门的朋友,李家和郑家也来了人。李家是钱锐的岳家,郑家是钱敏的夫家。   钱敏嫁的是荥阳郑家旁支子弟,她丈夫是家中次子,到现在也不过考了个举人,也不算很有出息,但公公却是都察院的官员,这些年不断升迁,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   在这些大人物眼里,赵安齐这样年轻又没个好出身的人自然是被忽视的。安齐自称是钱家姻亲,是代替堂兄,也就是钱大人的三女婿来的,一点都没有引起人注意。   没等多久,钱宁就将新娘子接进门了,宾客们便都到大堂里看拜堂。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交拜,傧相刚刚吼了一嗓子“送入洞房”,然后就听大厅门口高声通传道:“平王殿下驾到!”   原本热闹的婚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门口,心里都是一个想法:难道他们刚才听错了,不是平王殿下,而是安王殿下来了?   钱鹏阳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出去迎接。   如今朝中谁不知道钱家是二皇子安王殿下的人?怎么安王殿下没来,平王殿下却来了?难道平王殿下是想要拉拢钱家?   当然,安王殿下没有来是正常的。如果是钱鹏阳的寿辰或许安王殿下过来露个脸给钱鹏阳长长脸是有可能的,可不过是钱鹏阳没有功名在身的次子成亲,安王殿下要是来了,那就不是长脸而是落面子了。   可是,平王殿下怎么来了呢?   就在众人暗自猜度的时候,杨彦带着独孤凯已经由钱鹏阳这个主人亲自引了进来。   钱鹏阳现在是头冒冷汗,他搞不明白平王殿下怎么会来,别说像平王这样身份尊贵的,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都不过派人送了一份礼,人也没到场啊!平王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热情?   杨彦似乎看出钱鹏阳的紧张,到了大厅,自然在主位上坐下,便满脸和煦道:“钱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在雁门关的时候和钱将军共事多年,相交莫逆。如今如果钱将军为国戍边,不能回来参加二少爷的婚礼,本王和钱将军相交一场,自该前来道贺的。”   不说钱鹏阳听了这话会怎么想,就是满堂的宾客们一听也觉得匪夷所思。谁不知道钱大将军和平王殿下在雁门关的时候并无深交,甚至平王殿下回京之前还想推荐自己的人担任雁门关总兵,结果却被钱将军抢了去。谁不知道年初朝堂上安王一党和平王一党唇枪舌战吵了好多天,最后还是安王一党胜出,钱将军才封了镇国将军,接任了雁门关总兵的。   可是平王殿下都这么说了,钱鹏阳除了表现出惶恐和感激,不能有别的表情。这一刻,他心里真是苦涩极了。他已经明白平王殿下为什么来了。   杨彦在钱家呆得并不久,不过进来坐下说了几句话,与几位认识的大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平王一走,在场的各部官员也陆续告辞离去,连喜酒也不喝了。他们虽然不明白平王殿下过来道贺是什么意思,可显见钱家成了平王和安王殿下交战的战场,他们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随着客人越走越多,钱鹏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而前厅里的客人走了,后面的女宾得到消息,不管明白的不明白的也纷纷起身告辞。于是,原本满热闹喜气的一场婚宴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   顾宛娘和顾庭芳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钱家出了什么事情不便再招待客人,便也跟着告辞回去了。安齐事先并不知道平王殿下这个计划,但想着自己毕竟是平王府的人,留下来也尴尬得很,只好跟着告辞离去。   钱鹏阳今天客人太多,直到安然向他告辞离开,他才看到安齐居然带着一名侍卫。他不禁微微一怔,而后问了下人才知道,这次赵家过来三人,却带了六名侍卫,而那六名侍卫一看就知道是高手。钱鹏阳暗自感叹,看样子平王殿下对赵安齐真的是很看重啊!要是平王真的胜出……   文氏送走了最后一位女客,又听说前厅的男客全都走了,忍不住找到钱鹏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大家都走了?刚才听说平王殿下来了?”   钱鹏阳叹道:“可不是嘛!要不然满堂宾客怎么全都走了?”   “这算怎么回事啊?平王殿下过来道贺,怎么却把宾客们全都吓走了?”文氏忽然抱怨了一句,但随即就赶紧用手绢捂住了嘴,大惊失色道:“难道,难道那些人都以为我们跟平王殿下有什么?”   钱鹏阳苦笑着点头道:“你去新房看看宁哥儿和他媳妇儿吧,我得赶紧去一趟李大人那里解释一下。平王殿下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   平王府,杨彦看着今天由暗卫送回来的安然的信,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满脸都是喜色。安然说她会吹葫芦丝,等到了草堂寺还要吹给他听了。让他准备好,她要听他弹琴。   杨彦不由摸着下巴想着,到时候他弹一首什么样的曲子才好呢?凤求凰?会不会太直白了?被人听到可就糟了。嗯,还是换一首前世的曲子好了,什么意思除了他和安然谁都不知道。可是,前世那么多曲子,弹一个什么好呢?   独孤凯见杨彦唇角含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家主子在想未来王妃。他想着钱锐,忍不住担忧道:“殿下,您这样真的不会弄巧成拙吗?要是二殿下怀疑钱锐将军了怎么办?”   杨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信道:“你家殿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对了,王府护卫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独孤凯不禁满面羞愧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已经将所有的人都盘查了一遍,明确跟他们说了,他们包括属下都是殿下的人,谁要是有二心,趁着现在情分还在自己离开。”   杨彦亲自扶着他起来道:“这事原本不怪你,你不必自责。只是以前在边关,我们的利益基本一致,即便有些对我们不够完全忠诚的,但对独孤家还是忠诚的,留在身边也关系不大。但现在到了京城,你要掌控独孤世家,一旦与你父兄对上,那些人的忠诚可就要大打折扣了。独孤,我们不能冒险。所以我已经去信让小慈派一队人回来。我们以后用人的时候还很多,我打算再练一支兵出来,只等咱们有了钱就动手。”   唉,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争储可真是个烧钱的事儿!难怪前世国外大选,比拼的都是经济实力呢!王家虽然有钱,但他却不敢用。争储毕竟太过危险,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就万无一失。因此,这些人就是他留给自己和安然的退路,是不能让王家人掌控的。性命攸关的事情,除了自己,他谁也不相信……   独孤凯没有想那么多,反正主子怎么吩咐他就这么做好了。   “殿下放心,属下都明白的。小慈的人没到之前,属下会和凌云一起小心盯着这些护卫的。”   却说此刻在李府,钱鹏阳正在向李正谦请罪。   李正谦一开始听到平王驾临钱府祝贺也是惊疑不定,以为钱家有了二心,随后不久安王也到了,气急败坏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等他们听完此事的详细情形,特别是平王在堂上说的那些话,他便发觉不对。随后李正谦就知道,自己差点上了平王的当。   因此,钱鹏阳连夜赶来请罪,李正谦便亲自起身将他搀扶起来。安王也一反平日里的高傲,竟然出声安慰道:“钱大人不必担心,本王和舅父都知道你是最忠心的,老三想离间我们,那是他妄想!”   “殿下明鉴。微臣父子承蒙殿下和尚书大人提携,大恩大德微臣父子一刻不敢忘怀……”钱鹏阳听到这里,这才赶紧擦了擦头上冷汗,赶紧表忠心,但心里却极为忐忑。毕竟,他是真的有了下船的念头的。   钱鹏阳离开后,安王先前的温和便很快不见了。他满脸怀疑地看着李正谦道:“舅父,你说钱鹏阳真的可靠?”   李正谦沉吟道:“当初我们为钱锐与平王的人争夺雁门关总兵一事那么激烈殿下您都忘了?平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心生嫌隙,这就等于让我们自断臂膀。他这用的是离间计!”   安王想了一会儿又问:“如果是真的呢?要是钱锐在雁门关真的已经秘密投靠了平王,我们怎么办?”   李正谦反问道:“殿下,如果您悄悄拉拢了独孤凯,您会不会告诉别人?”   安王立即摇头:“当然不会!本王……”说到这里,安王总算露出了笑容。“是啊,钱锐要真是老三的人,他肯定藏着掖着,生怕我们知道。他故意表现出和钱锐相交极深的样子,可不就是想让我们上当?哼,本王偏不上当!”   五月初二,顾宛娘带着顾庭芳、安然一起去草堂寺烧香拜佛。王静媛几天前得到消息,说好要一起去,并提前派人去草堂寺做了安排。   本来顾宛娘是打算初一去的,可是杨彦那边传话过来说初一草堂寺人太多了,不安全,让她们把时间改到初二去也是一样。   这天一大早,三辆马车就驶出赵家。三位主子带着三个丫头,连同八名护卫汇合了王静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草堂寺而去。   出了长安城,马车疾行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终于到了草堂寺。一行女眷带着帷帽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进草堂寺正门。   今天是初二,拜佛的人不如初一那么多,但一路上还是看到不少或贫穷或富贵的信徒来来往往。   以赵家的身份地位,在权贵如云的长安,自然什么都不是,但她们是跟着王静媛一起来的,那就不同了。   王静媛是王家嫡支嫡女,嫁的是博陵崔家嫡子,丈夫官职虽然不算高,但却很有实权。而且以他不到三十的年纪,能爬到那样的位置,已经可以遇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了。   因此,她们这一行人受到了寺里颇为热情的接待。   因为时间关系,今日的安排是这样的:先去大雄宝殿给菩萨上香,然后可以去签堂抽签解签,而后去后院禅房稍事休息。等用过斋饭,再去听智圆大师讲经,而后便要准备回去了。   王静媛常来草堂寺烧香,非常熟悉。她带着安然她们先去大雄宝殿上香拜佛,而后再带着她们去签堂。   安然前世虽然也去过佛寺,却从来没有摇过签,心里倒是有些跃跃欲试。谁知王静媛却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道:“这里的签可是很灵验的,你还是不要去摇了。要是摇出个什么绝好的签来,只怕引人注意。”   安然心里颇为失望,却还是懂事地点头应下。她和哥哥好不容易重逢,所以,凡是有可能惹麻烦的事情她都要忍下来。   顾宛娘和顾庭芳都摇了一支签出来。顾宛娘问的是女儿的姻缘,据解签的大师说,这是一支中上签,说所问之人在姻缘上虽有波折不断但最终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   顾宛娘想着女儿被退亲,而后又差点被崔家的抢亲,如今好不容易定下与平王的婚事,又得过到王家,可不是波折不断吗?好在大师说了最后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她也就放心了。   而顾庭芳问的是子嗣,却是一支中下签。解签的大师说,子嗣会有的,但并不旺盛。安然见那大师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却是不肯再说了。不知为何,听了那位大师的话,安然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安。虽有子嗣,却不旺盛,难道嫂子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不成?   顾宛娘和顾庭芳都没有注意到大师那一霎的迟疑,只听说会有子嗣,也就放下心来。那什么旺不旺盛的,她们都没去想。就像顾宛娘自己,不也只有安齐一个儿子?虽然她很希望儿媳能多生几个,但推己及人,她也并不强求,只要有一个孙子能传承香火她就满足了。   回到禅房,僧人送了热水过来让她们梳洗,随后又送了斋饭过来,她们就在禅房里用了斋饭。   安然以前在飞雪寺也用过斋饭,不过显然草堂寺的师傅厨艺更好,将斋菜做得十分美味,特别是那一道豆腐羹,极其细嫩。   饭后,几人略休息了一下,就要去前殿听智圆大师讲经。   安然和杨彦越好了午饭后相见的,自然就不想去。顾宛娘并不知道此事,责怪她道:“来都来了,去听听也好。你一个人留在禅房里做什么?”   王静媛是知道内情的,忙笑道:“这草堂寺大得很,还有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塔,不如我带妹妹四处走走,赵太太和少奶奶去听讲经可好?”   王静媛毕竟身份不同,她开了口,顾宛娘自然不便驳回。   于是,顾宛娘和顾庭芳去前殿听大师讲经。王静媛却带着安然从禅房出来,也没去看什么舍利塔,反而就在院子里走着。   这个院子不大,据说是以前译经的僧人们居住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的松树柏树,都长得非常高大了,夏天的时候很是阴凉。安然看到院子里唯一的花木就是几株梅花,但现在不是花期,自然也没有花可赏。隐隐的,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转过一座小小的假山,这才发现那边居然有一株栀子,正开着几朵洁白的花朵。单瓣的栀子花,安然前世已经很少见了,但安然却觉得,单瓣的栀子花才是真的栀子花。那些重瓣的栀子花也好,桃花也好,杜鹃也好,都不如原始的单瓣的看着自然好看。   王静媛让两人的侍女远远地跟着,带着安然缓缓转到东面的院墙根下,指着院墙小声对安然道:“殿下就在隔壁的院子里。殿下身份特殊,他出门肯定是有很多人盯着的,所以我认为你们最好还是不见面的好,就这样隔着墙说几句话就是了。”   安然点点头,非常感谢王静媛的细心安排。   只见王静媛忽然抬头击了三掌,随后,隔壁也想起了击掌声。   竟然还有接头暗号呢!只是这暗号也太简单了些。安然不禁莞尔。   王静媛笑着对安然道:“殿下已经在那边墙下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说着,她又取笑道,“要不要姐姐回避?”   安然红着脸摇摇头,转身对着玉兰招招手,玉兰便抱着一个木盒子过来,里面放着杨彦前几日送她的葫芦丝。   王静媛见了,不由含笑点头,满脸赞赏。话都不用说,用音乐传情,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   “真有你的。难怪不用姐姐回避呢!”   安然取出葫芦丝抱在怀中,望着高高的院墙看了一阵,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将葫芦丝凑到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一边吹奏,安然一边在心里默唱着歌词: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   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的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   当第一个音响起,王静媛就认真地听着。她以为会是前几日她听过的那首明显含着相思的曲子,却不料竟然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曲子很舒缓,虽然也很好听,但却不如安然前次吹给她听的那个曲子婉转动人。   王静媛不知道,在院墙的另一边,杨彦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心情有多么激动。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她是要告诉他,她无论风雨坎坷,无论快乐悲伤,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爱着他、陪着他啊!   宇文耀是看自家殿下今天神神秘秘的,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与人有约。他细细听着这首从未听过的乐器和曲子,不禁越听越投入。   独孤凯听了一阵,悄悄对宇文耀道:“貌似不怎么好听啊?是个什么曲子?你听出来没有?”   宇文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认真听。   直到一曲完毕,他才轻叹道:“这首曲子初时听不觉得如何,调子总体说来很平缓,但细细体会,却总觉得里面蕴藏着无数执着的情意,反复吟诵的都是不悔的真情,生生世世,生死相随,永不言悔……”   有这么夸张吗?独孤凯皱眉想了想,却怎么都体会不出宇文耀说的这味道来。看来他果真没有音乐天分。   这时,就见杨彦已经在草地上盘膝坐下,将琴放在了膝上。只见他手指拂过琴弦,就响起一首他们从未听过的曲子。   这曲子非常动听,但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自家主子不过才弹了第一句,从第二句开始墙那边就有人用那个奇怪的乐器相和。那音色不是笛,也不像箫,竟然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而最难得的是,隔壁的和音起起伏伏中有轻有重,一点都不会抢了自家殿下的拍子。   那边,王静媛也惊呆了。   安然一边跟着杨彦的曲调吹着回音似的和音,一边在心里唱着那首熟悉的旋律——相思风雨中……   等杨彦一曲弹完,两人都不禁望着那一堵灰色的墙壁含笑回味。过了好一会儿,安然才轻叹道:“他的琴果然弹得好。”   接着,安然又将葫芦丝凑到唇边,吹了一句熟悉的旋律,而后就停了下来。而此刻,杨彦已经接下去弹奏起来。   王静媛听到那熟悉的曲音,不禁震惊地捂住了嘴。她听出来了,那就是安然几日前曾吹给她听的那首曲子。   杨彦唇角含笑,一边弹琴,一边在心里吟唱着那首歌   真的好想你   我在夜里呼唤着黎明   追月的彩云哟也知道我的心   默默地为我送温馨   真的好想你   我在夜里呼唤着黎明   天上的星星哟也了解我的心   我心中只有你   千山万水怎么能隔阻我对你的爱   月亮下面轻轻的飘着我的一片情   真的好想你   你是我灿烂的黎明   寒冷的冬天哟也早已过去   愿春色铺满你的心……   杨彦将一腔想念都融入琴音里,告诉她,他也一样很想她,很想很想……   就在杨彦和安然沉浸在琴音里,其他人或好奇或喜悦或震惊时,没有人发现隔壁院子里一棵大树上,一个身穿墨绿色衣服的人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五日前得到消息,知道平王今日要来草堂寺礼佛,他们就开始布置了。平王的护卫很小心,附近的两个院子都布置了人,但估计平王是不想引人注意,明处的护卫并不多。这也给了他暗杀的机会。此刻平王和两个亲信在院子里弹琴,如果他的人在几个方向同时放箭,至少有五成的机会成功。   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却迟疑了。   隔壁院子里那个女子让他震惊。她怎么会与平王以琴音相会?她不是应该与王家小七订亲吗?怎么又跟平王扯在了一起?王静媛那女人也跟她在一起,想来也是知情人。   之前有消息说王小七回太原去了,他还以为那小子是回去请长辈正式来长安提亲的,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这个判断了。联想前不久平王的赐婚圣旨,以及今日这两人在寺院相会,真相已然跃出水面。   ——所谓王家的嫡女嫁入平王府完全是个谎言!平王要娶的就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丫头!一定是平王为了提高她的身份,才将她弄去王家的!王小七回太原肯定就是办这事去了!   想到这里,他迟迟没有发出动手的命令。要是现在动手,不管成功与否,她肯定会被牵连的。就算皇上不迁怒于她,她的名誉也完了。那她该怎么办?好吧,为了保住她这条小命,他就把计划改一改好了。可是,她想攀上平王这个高枝,他也绝不允许!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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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发了一阵呆,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王静媛看着自己,满脸的羡慕之情。她见马车里没有留侍女,知道王静媛是为了自己,心中感激,忍不住关心地问道:“王姐姐,怎么每次出门,都不见你带着孩子?”   王静媛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轻叹道:“姐姐只生了一个儿子,今年七岁了,在祖父母跟前承欢呢!现在家里的三个孩子都不是我生的,年纪又小,我才懒得带他们出门。”   “啊!”安然一声低呼。想不到那位崔大人竟然有三个庶子女了。“孩子总是要在自己身边才贴心的,姐姐你怎么不多生两个?我看你身体也很好啊!”难道王姐姐和崔大人感情不好?嫡出的子女只有一个,庶出的居然有三个。   王静媛叹道:“我如何不想多生几个?可是这么多年了,我这肚子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夫也看过了,说我身体很好;长安附近的寺院我都走过了,菩萨也拜了不少,可还是没有用。最好笑是我曾经求过一支签,居然说我需得遇到命中的贵人才能再有孕,你说奇怪不奇怪?”   安然想了想,忽然坐到王静媛身边去,挽着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姐姐,你悄悄跟我说,姐夫是不是对你不好?”   王静媛脸一红,摇摇头道:“不是。真说起来,他对我挺好的。他很尊重我,一个月里,大半时间都是在我房里的。”   安然奇怪了,王姐姐身体没问题,那崔姐夫能生庶子女说明也没问题,又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几年都没有孩子,这也太奇怪了。   王静媛低头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在她耳边悄声道:“你个丫头,居然什么都敢问。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和殿下前世是不是做了很多年的恩爱夫妻?所以你什么都懂?”   安然摇摇头,红着脸小声道:“我们那里跟这里不一样,我们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从小就要上学堂读书的,学校还有专门的课程教导人体的生理卫生,其中就有讲怀孕生育的。所以,就算是没有成家的少男少女,对这些都是懂的……”   王静媛不禁听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安然。男孩儿女孩儿都上学?还要教,教这种事?   安然不想将前世的事情讲太多,要是说出自己和哥哥是兄妹就不好了。她想了想,又凑到王静媛耳边偷偷问道:“王姐姐,那个……你们每个月除了小日子那几天,都会在一起吗?”   王静媛双颊绯红,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回道:“反正,容易受孕的日子他都是在我房里的……”   安然看着王静媛的样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王姐姐,你说的容易受孕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王静媛忍不住羞恼地用手绢打了她一下,而后捂着滚烫的脸道:“就是小日子前后啊!等你出嫁的时候,你娘会告诉你的。”   安然一听,不禁哭笑不得。她忽然抱紧了王静媛的胳膊,将头埋在她肩头哧哧地笑起来。   “怎么了这是?”王静媛推了她一下,不明白她忽然笑什么。   安然抬起头来,捂着额头轻叹道:“王姐姐,你把容易受孕的时间弄反了!”   “什么?弄反了?怎么可能?”王静媛不信,明明出嫁的时候娘亲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呀!   但她随即又想,自己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还是刚刚新婚时,丈夫那两个月都在她房里,没有去过侍妾那里,她就怀孕了。而几个侍妾怀孕,她也觉得奇怪。她知道几个侍妾的小日子,都是挑她们不容易受孕的时候让丈夫去的,怎么她们还是怀孕了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弄反了?王静媛抬头震惊地看着安然。   安然对她点点头道:“在我们前世,凡是读过初中学过人体生理卫生的孩子都知道,女人一个月中最容易受孕的时候就是两次小日子中间那四五天。”   听到这里,王静媛忽然流着眼泪抱着安然压抑地哭起来。   安然明白她的心情,等她哭了一阵才道:“姐姐你才二十五岁,还很年轻,现在知道也不晚。你可以生到三十岁,两年一个都还能生三个呢。”   王静媛哭了一阵,最后看着安然破涕为笑道:“原来,那签文真没说错,妹妹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安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忽然想起来道:“啊,王姐姐你说我嫂子这么久没动静,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王静媛苦笑着点点头道:“极有可能!”   安然可真是哭笑不得,她忽然想起三叔三婶也是成婚多年不生孩子,说不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唉,别的事情弄错了不要紧,这种关系女子一生幸福的事情弄错了,可真是把女人害苦了。说不定很多女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认为是不能生育,因此被休,或者因此给丈夫纳妾,从而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安然想着即将面世的大隋之音,看来有必要在上面教导一下大隋百姓的基本健康知识才行。   “王姐姐,明天你到我家来的时候,偷偷跟我嫂子说说吧!”这种话安然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是不方便跟嫂子说的。   王静媛点点头道:“放心,包在姐姐身上了!”   进了城,安然从王静媛的马车上下来,回到娘亲的马车上。看着满脸兴奋的嫂嫂,不由想到,嫂子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吧?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要黑了。安齐将第一期大隋之音的稿子和排版带回来给安然看,等着她做版面的美化设计。   安然以前读书的时候,班上的黑板报都是她办的,高中的时候还当过校刊的美编,也算很有经验了。她不过加了几个不同的边框,修改了几个标题的字体,整个版面看起来就大不相同了。   安齐第二天将设计好的版面带去平王府,这才发现王府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那些守卫似乎比平常更严肃,整个王府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来到外书房,却只有宇文耀和元逸韬在。   “星玄兄,泽远兄,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我怎么觉得今天王府气氛不太对劲?对了,殿下怎么还没过来,可是有事?”安齐放下安然设计好的版面稿子,还想着如何将那紫檀木匣子给平王呢,不想不但平王殿下不在,竟然连独孤凯和凌云也不在。   宇文耀和元逸韬奇怪地看着他。元逸韬满脸沉痛道:“怎么,子贤你还不知道?殿下昨日去草堂寺,回来的路上遇刺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什么?殿下回来的时候遇刺受伤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安齐急了,立即就要冲到内院去看杨彦到底伤成什么样儿了。   宇文耀不赞同地看了元逸韬一眼,小声道:“看你把他急得……”   元逸韬黑着脸道:“殿下遇刺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活该让他着急。再说了,你看他先前那样子,出去别人见了会相信殿下伤得很重?”   平王府因为杨彦遇刺一事,府中防卫又严格了不少,虽然安齐有平王府行走的令牌,但内院还是进不去。还是暗卫通知了凌云,凌云才让人将他带到了杨彦居住的主院关雎院里。   安齐进了卧房的门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心里急得半死。看到独孤凯出来,他一把就抓住人家道:“殿下呢?殿下没事吧?”   独孤凯长叹了一声道:“我们就是担心你年纪小,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的。殿下他……唉,到现在还没醒呢!”里面御医还没走呢,独孤凯哪里敢说殿下无恙,只能往严重了说。   “我,我要去看看殿下……”说着,安齐就要往里面钻。   独孤凯拦着他道:“你等会儿,御医正在里面帮殿下诊治呢,别打扰了御医帮王爷治伤。”   安齐无奈地顿住脚步,又拉着独孤凯问道:“殿下伤在哪儿了?怎么会遇刺的?”   独孤凯满面沉痛道:“一支箭射中了胸口,头又撞在了马车上,所以才昏迷不醒的。那些刺客真是罪该万死……”   听到这里,安齐差点没晕过去。   怎么办?他要不要告诉妹妹?不行,他得赶紧回去!要是妹妹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事,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却说安然在家,并没有得到杨彦从草堂寺回来遇刺的消息。但下午王静媛过来的时候,脸色却很难看。她见安然满面笑容地迎她,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王静媛得到的消息是平王从草堂寺回来的时候遇刺,伤得很重,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今日早朝皇上震怒,一举将康王安王在朝中分管户部和吏部的职事都撤了。   “王姐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安然见王静媛脸色不太好看,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王静媛摇摇头,望着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今天来本是想安慰安然的,结果发现安然什么都不知道,便干脆瞒着她,推说家里一个孩子生病了,丈夫有些不大高兴。   安然一听,心里不由很是愧疚。   “王姐姐,多谢你每天不辞辛苦过来教导我。你看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再说我最后不是要去王家住一个月的吗?要不以后你就多在家里照看孩子吧,我有空就去崔府看你。”   王静媛摇摇头,勉强一笑道:“你别多想。我才不耐烦在家帮他看孩子呢!过两天姐姐再来,这几日天气热了,你没事也少出门,免得中暑。”   安然点点头,将王静媛送出去,回头却见玉兰望着她,红着眼睛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玉兰,你怎么了?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奇怪啊?”刚才安然就觉得奇怪,总觉得王姐姐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怎么玉兰也是这样?   “姑娘……奴婢听说,听说平王殿下昨天傍晚从草堂寺回来的时候遇到刺客,受了伤,到现在还没醒呢!这可怎么办啊?”   安然只觉得自己好似忽然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一时间有些眩晕,不禁后退了几步。她双腿发软,要不是玉兰及时过来扶着她,她就要软倒在地了。   哥哥遇刺?重伤昏迷不醒?怎么会这样?   都怪她!哥哥是为了与她见一面才会去草堂寺的,都是她害了哥哥!   “不行,我要去见他!”   安然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心中暗下决定,要是哥哥有个什么万一,她就随他一起去!她再也不要跟他分开了……   ------题外话------   好吧,俺承认字数少了点,可是,俺到现在就写了这么多。原本预计安然进王府探望杨彦的情节木有写到,筝只能争取明天多写点。   对不起了。亲们有票票的多支持一下,给筝一点动力吧   ☆、第九十三章安然探伤(求月票)   安然又着急又心慌地跑出去,恨不得能长上一对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哥哥身边。点然而,没跑出多远,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她明白,自己一定要去王府,却不能这个样子去。   玉兰追了上来,喘着气道:“姑娘,姑娘您别着急,等会儿大少爷回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安然点点头。是啊!她要去平王府,自己一个人可进不去,她只能跟哥哥一起去。可是,哥哥平日里都是带着几个护卫去的,她以什么名义去呢?   安然回到屋里,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安齐回来,她忍不住又开始着急地在屋里转圈儿。   “玉兰,你先去哥哥院子里,跟哥哥的长随借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玉兰依稀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便急匆匆赶去大少爷的院子借衣服,而安然却趁着屋里没人,再次召唤暗卫。   见一个黑影一闪,初七就跪到了安然面前一丈远,口中道:“属下初七见过姑娘!”   安然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王爷遇刺,到底伤得重不重?”   初七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回姑娘话,初七只负责保护姑娘,并不清楚殿下在王府的事情。”   听了初七的话,安然心中有些失望,又道:“那你回王府去问问看!”   谁知初七还是那句话:“初七负责保护姑娘安全,不能擅离职守!”   安然急道:“我现在在家里好好的,何须人保护?你就回去帮我问问看还不行吗?难道你都不关心王爷的生死?”   谁知初七油盐不进,依然是那个回答:“初七奉命保护姑娘,无令不得离开,请姑娘赎罪。姑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初七告退了。”   安然恼怒地瞪着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哥哥这训练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都不听话!   初七不见安然回答,等待了约莫一分钟,便再次开口道:“既然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初七告退!”   说完,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安然气得跺脚,却无济于事。   没过一会儿,玉兰便抱着衣服回来了。   安然刚刚去内室换了长随的衣服出来,就听玉兰在门口回道:“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安然赶紧出来,正要迎出去,就见安齐满面忧色地大步跨进门槛走了进来。   “大哥!”   安然焦急地迎了过去。   安齐看她这男装打扮不禁怔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过来。他知道妹妹心急,也不说废话,直接让玉兰去外面守着,紧接着就拉着安然的手道:“你先别急,我们好好计划一下,你以什么名义过去平王府。”   安然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第一句话还是问:“哥哥,他真的伤得很重吗?”   安齐叹息道:“我没见到人。我过去的时候御医正在里面诊治,据说是被箭矢伤在胸口,头部受到撞击,到现在还没清醒。”   安然的眼泪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从脸上滑落。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都是她的错,她要是不去草堂寺,他也不会去,也就不会被人找到空子刺杀受伤了……   都是她的错!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可是她不知不觉中还是拖累了他……   “妹妹你别哭,这事不怪你。”安齐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哭,殿下不会有事的。你们好不容易相聚,怎么会有事呢?老天爷不会这样残忍的。别担心,等会儿哥哥就带你过去。殿下那么在意你,要是听到你的声音,一定就能醒过来了。”   安然靠在哥哥胸口,却忽然想起《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来,忍不住哽咽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对万物都是公平的,又如何会偏爱我们?”   安齐忙转开她的注意力道:“别急,别急,我们得想想,以什么名义进王府。妹妹你不知道,自从殿下遇刺,王府加强了护卫,就是哥哥,也差点没能进去内院。”   说到正事,安然不得不坚强起来。她直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想了想道:“咱们带一个盒子,就说是送药材过去的,行吗?”   安齐摇头道:“一个盒子,哥哥拿不动吗?还需要带着个长随?”   安然急得跺脚,又道:“就说我是大夫,哥哥荐给平王殿下治伤的?”   安齐依然摇头道:“王府里有四位御医,你要是以大夫的名义进去,就算过了独孤那一关,四位御医肯定也会盯着你的!”   安然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进去?”   安齐想了好一阵,同样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最后无奈道:“这样,我们傍晚的时候过去。我先进去找独孤,然后让他想办法带你进去!”   安然看了看天,现在到傍晚还有一个时辰吧?那就是说她至少还要等一个时辰才能去王府了?安然坐在屋里,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就在这时,只听门口玉兰的声音道:“太太来了。姑娘和大少爷在里面说话呢!”   顾宛娘进门来,看到安然一身男装打扮,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这是怎么了?穿成这样是要出门?”说着,她又瞪着安齐唠叨道,“虽然你们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向来亲近,但你也不看看你妹妹多大了?你们两个单独在屋里说话,连个下人都没有,传出去像什么话?你别连累你妹妹!”   安齐苦笑着与安然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跟着娘亲过来的绿枝,满脸严肃道:“娘,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您先让绿枝到外面守着,儿子慢慢说给您听。”   顾宛娘看儿子女儿脸色都不好,尤其女儿一双眼睛那么红,一看就是哭过的,心里也不由得着急,忙让绿枝到外面去。   安齐见绿枝出去了,请娘亲坐下来,这才沉重地叹息道:“娘,昨天傍晚,平王殿下在城外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啊!”顾宛娘一声惊呼站起身来,但随即她便赶紧捂着嘴。她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安齐,接着又看着安然哭红的眼睛,总算明白了几分。   她的女儿,在姻缘这条路上实在走得太辛苦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可怜的女儿啊!   顾宛娘含着泪走过去将女儿轻轻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平王殿下是皇子,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对了,你还记得昨日娘为你求的那支签吗?菩萨说了,你和殿下这姻缘虽然有波折,但最后总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这不就说明了殿下不会有事的?”   安然想起这个,不禁更伤心更自责了。都是她将哥哥引去草堂寺的,不然怎么会给人机会?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忍不住又不断往外冒,很快就把娘亲肩头的衣服都浸湿了。   人在伤心的时候,如果一个人呆着或许还哭不了多久,可越是有人劝,反而越伤心,哭得越厉害。安然现在就是这样。   顾宛娘见女儿如此伤心的样子,只能不断地说好话安慰她。   “然姐儿别哭,殿下是龙子,是受上天保佑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你想啊,边关那么苦,动不动就要多仗,听说那些突厥人凶残得很,可是殿下在边关那么多年不都没事?所以啊,殿下回了京城肯定也会吉人天相的……”   过了一会儿,安然哭声渐渐小了,顾宛娘才抬起女儿的头来,用自己的手绢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她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心疼极了。   这时,安齐忽然认真道:“娘,等会儿天擦黑的时候,我打算带妹妹去王府。”   顾宛娘一怔,随即便阻拦道:“你妹妹又不是大夫,平王殿下受了伤,她去有什么用?你一个人去打探消息就是了。”   安齐叹道:“平王殿下一直昏迷不醒,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儿子是想,或许,或许妹妹能唤醒他。”   “这样,这样能行吗?可是你妹妹一个女儿家,这样冒冒然地去王府,算怎么回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顾宛娘听到平王受伤,心里自然也担心。可她毕竟是安然的娘亲,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将女儿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如果平王殿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女儿与殿下又没有明确的婚约,她得为女儿另想主意啊!   安然缓缓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顾宛娘道:“娘,我知道您都是为了女儿好。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女儿也不妨跟您说实话。女儿这辈子既然有幸与殿下相遇,便会与他生死相随。若殿下有个万一,女儿是不会独活的!”   “然姐儿!”顾宛娘伤心而愤怒地叫了一声,而后便忍不住含泪哭诉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殿下重要,难道娘和你哥哥就不重要吗?难道你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是想让娘伤心死吗?”   安然看着娘亲轻轻摇头道:“我和殿下的感情,娘您是不会理解的。他为了寻我,违抗圣意十多年不肯娶妃;他明知道没有子嗣对他争储极为不利,可他还是为我守着,他今年二十六岁了,却没有收过一个女人。娘,这样的深情女儿要是都能辜负了,我还能挺着脊梁做人吗?”   顾宛娘震惊地看着女儿,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平王殿下贵为皇子王爷,竟然能为女儿守身到现在……   却说安齐着急地从王府跑了出去,飞快地坐上马车回赵家。独孤凯见他跑了,心里暗暗有些着急,可是御医还在里面,他又不能离开。   终于,两刻钟后,四名御医先后出来了。   独孤凯立即上前一步,焦急地询问道:“四位大人,不知我家殿下情况如何?为何还不醒来?”   四名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迟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四位大人?”独孤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心慌焦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   “殿下的伤势下官没能亲眼见到,不过殿下脉象很乱,身体极其虚弱……”   林御医迟疑地说了句开了头,紧跟着王御医就道:“或许真是撞到了头,虽然头部没有什么外伤,只肿了个包,但里面到底伤得如何,从脉象上也不得而知。民间倒是常见这样的伤,往往都是要昏迷两三日的,不过只要醒来就没有大碍了,只需注意不要移动,不要劳神就好。”   张御医看了王御医一眼,不赞同道:“下官连殿下胸前的伤口都没有看到,实在不好下定论。”   李御医最后一个迟疑道:“殿下昏迷不醒,是不是应该请独孤侧妃出来主持大局?就算是照顾殿下,女子也总是细心些……”   独孤凯立即道:“独孤侧妃只是侧妃,套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个妾!一个妾哪有资格主持大局打理王府?”   李御医不赞同道:“独孤大人,平王殿下的侧妃,那是有品级的,怎么能跟民间的妾室相提并论?”   将有品级的侧妃与民间的妾室相提并论,也只有独孤凯敢这么说了。谁让独孤凯跟独孤湘云都是独孤家的人呢?换一个人这样说试试看?   李御医心中恼怒,却对独孤凯莫可奈何。人家是平王府长吏,是平王心腹,又是独孤侧妃的堂兄,他一个御医说到底也是个外人。   独孤凯瞥了李御医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们殿下与独孤侧妃感情不好,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殿下如此危急的时候,我们怎么敢让独孤侧妃出来主持大局、照顾殿下?万一出了事,谁来负责?我跟着殿下在雁门关的时候,殿下大伤小伤那么多,也都是我亲自上药包扎的,也没见殿下抱怨我不细心过……”   既然平王殿下都没有抱怨,他们这些御医哪有资格抱怨?因此,四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斟酌着写了个方子,留下一人在王府照看平王,其余三人赶紧回宫向皇上复命。   临走前,独孤凯还追着他们问:“这药吃了我们殿下就能醒过来吗?要是今晚醒不过来又如何?”   几位御医不禁头冒冷汗,这头部受了伤的事情,谁敢保证药到病除万无一失?   等三名御医都走了,独孤凯才对王御医抱拳道:“多谢王大人了!”   王御医忙道不敢,不用人吩咐,就去小厨房亲自熬药去了。   独孤凯这才赶紧回到杨彦病床前,与亲自守护的凌云打了个招呼,而后便躬身在床前请示道:“殿下,刚才子贤来过了,当时御医在,属下又不好直说您没事,他一着急就回去了。属下担心……”   杨彦轻轻叹息一声,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你让人小心照看着,我估计他们兄妹等会儿要来王府。”   凌云道:“要不让属下派人截住他们,告诉赵姑娘殿下无碍?”   杨彦笑着摇摇头道:“不亲眼见到我,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子贤不是莽撞的人,他应该有所安排的,独孤你派人迎一下,配合一下就成。”想到安然,杨彦就觉得心里又甜又暖。趁此机会与她见一面也好,只要不给人知道就是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独孤告辞出去,杨彦忍不住叹息一声道:“这装病可真是个技术活儿!才在床上躺了一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看来,我明天就要清醒了。”   凌云在一边听了,惯常的冷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却说三名御医回宫向皇帝复命,说平王殿下脉象紊乱,尚未清醒,后面的还没说完呢,额头上就迎来一个皇帝愤怒的茶杯。   “这都一天一夜了,人还没醒,朕要你们这些庸医何用?”   三名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殿上,心里想着,皇上比上午更加着急愤怒了,早知道他们宁愿留在王府面对独孤大人的冷脸,让一个人回宫复命就是了。   “说!平王伤势究竟如何?”   “回皇上的话,平王殿下失血过多,头部受到撞击,这才导致昏迷不醒……”   “昨日你们跟朕这样说,上午你们也跟朕这样说,现在你们还这样糊弄朕!你们是不是以为朕不懂医术,就能欺瞒于朕?”杨昊刚才将茶杯扔了,此时手边没有趁手的,便将一旁的朱砂御笔也当暗器扔了过去,直飞到李御医头上,在他眼角边划下一抹鲜红的朱砂才滑落到地上。   面对皇帝的震怒,不但三位御医双股发颤,就是勤政殿里伺候的宫女内侍都战战兢兢的,恨不得能化作一缕烟飘出去才好。   原本站在皇帝身后的华恩总管悄然上前一步劝道:“陛下息怒。虽然他们不争气,但已经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御医了,平王殿下能不能醒过来,还指望他们呢!”   杨昊冷哼一声,似乎从愤怒中平息下来。他忽然侧头对华恩道:“你准备一下,朕要去平王府亲自看看老三到底伤成什么样儿了!”   华恩看看天色,劝道:“陛下,今日时辰不早了,不如明日早朝后再去吧?您放心,平王殿下是受上天眷顾的人,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今晚就醒了。”   杨昊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去安排吧,不管今晚老三是否清醒,朕明日早朝后都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三位御医屏息凝神地跪在殿上,听华恩总管劝住了皇上,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心里不禁对华恩总管感恩戴德。都说华恩总管得皇上看重,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此话果然不假。最难得华恩总管帝宠深厚,却不骄不躁,待人宽和,总是一片仁心,宫内朝中都是一片赞誉。   见三位御医还跪在地上,华恩再次劝道:“皇上,还是让三位御医将功赎罪去王府守着平王殿下吧!”   杨昊抬头瞪了三名御医一眼道:“还不快滚!”   三名御医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退了出去。待出了勤政殿,三人才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不禁纷纷摇头苦笑,赶紧摸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要是明日平王殿下还不醒,也不知道皇上恼怒之下会不会砍了他们的头?   “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用针吧!”李御医提议道。   张御医叹息道:“我早就想用针了,可是平王府的长吏独孤大人和那个冷脸的录事参军不让啊!”   林御医道:“到时候咱们直接请皇上旨意,他们敢拦着?最好能亲眼看看殿下的伤口,万一是伤口用药不当引起的呢?”   其余两人均点点头。对平王殿下的伤,其实他们心里也不是不怀疑的。   勤政殿里,宫女已经将地上的茶杯残渣和朱砂御笔收拾干净了。华恩总管体恤他们,让没有职事的都到外面等着去。于是,一干内侍和宫女们都感恩戴德的出去了。   杨昊翻开一本奏折,却看了好一阵都没有动笔。最后,他忽然扔下奏折,闭上眼睛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满脸疲惫道:“华恩,你说到底是老大还是老二干的?还有,老三去草堂寺做什么?”   华恩神色淡然道:“回禀陛下,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暂时还没有查到。其实不一定就是康王殿下和安王殿下,或许是突厥人也有可能啊……”   杨昊睁开眼睛瞪着华恩到:“哼!你少替他们说好话!这事,不是老大就是老二做的!朕让老三去工部,已经算是让了一步了,他们竟然敢得寸进尺!朕还没死呢,他们就敢对亲兄弟动手,等朕真的……只怕朕这些儿女也剩不下几个了!”   杨昊越说越怒。皇子争储,只要是正当的手段,各凭本事,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是,自己没本事却暗杀亲兄弟这样的恶劣手段,他绝不允许,绝不姑息!   华恩微微低垂着头,仿佛没有听到皇帝陛下的话。他之所以能成为皇帝跟前最受信任的内侍,就是因为他善于揣摩人心。他非常了解这位皇帝陛下,所以有时候说的话即便在别人看起来实在是很大胆很冒险,其实那却是皇帝心里真正想听的。   杨昊自己生了一阵闷气,又问华恩道:“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华恩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听了别激动,因为目前还不能确定,所以奴才才没跟您禀报。据查,上个月廿六那天,户部左侍郎钱大人娶儿媳妇,平王殿下曾亲自到钱家祝贺。而后,钱家的宾客便全都走了,原本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变得极为冷清……当天晚上,安王殿下和钱大人都去过李尚书府上,安王殿下回去的时候,都亥初了……”   老三居然去参加钱侍郎娶儿媳妇的婚宴?杨昊诧异地抬头看了华恩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又问:“老三过去说了什么?”   “平王殿下说他在雁门关的时候与镇国将军相交莫逆,是代镇国将军去钱府庆贺的。”   “这个老三!”想着杨彦竟然也会用这种招数,杨昊不禁会心一笑。天下至尊,可不能总玩弄那些阴谋诡计,要用计,那也应该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就像老三这样,明摆着是离间计,就看老二上不上当了。   如今看来,老二是恼羞成怒了?华恩这意思,多半是老二的人动的手?   “老三去草堂寺做什么,还没查出来?”   “回禀陛下。平王殿下去草堂寺给佛祖上了香,在院子里休息了一下,弹了一会儿琴,然后就回了了。”   “弹琴?好好的拜佛,他还带着琴去?”杨昊暗自猜度,难不成老三是去与赵家那丫头私会了?“他都弹的什么曲子?可是凤求凰?他可曾与什么人在寺院里见面了?”   “回禀陛下,殿下弹的那两首曲子据说都是闻所未闻的,应该是殿下新作。殿下在后院休息的时候,只带着平王府长吏孤独凯和主簿宇文耀在身边,并未与人见面。不过……听说那个院子隔壁是供女眷暂时休息的。”华恩略迟疑了一下,但多年来对皇帝的忠臣还是让他将后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女眷?什么人?”   “是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崔禹的夫人,出身王家。崔夫人带着赵家的太太、少奶奶和姑娘一起去草堂寺上香。”   “果然是去与人私会!哼,受伤了也是活该!”杨昊怒骂了一句,又问,“两个人真没见面?”   华恩回道:“据说,那位姑娘只是隔着墙吹奏了一支曲子,两个人并未相见。”   杨昊听了仍不高兴,迁怒道:“一个女子,与男人在寺院琴音相会,也是轻佻!”   华恩垂下眼睑,一时不语。如果皇上不问,其实他不想提这个的,可皇上既然问了,还问了两次,他就得说实话才行。皇上信任他,才将皇室的暗势力交给他,他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   杨昊兀自气了一阵,又问:“老三重伤,那丫头有没有去王府探望?”   华恩心中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据实以答道:“没有。或许她还不知道吧?”   杨昊一听,立即又怒道:“哼!好个无情无义的女子!老三为了她被刺,她居然不闻不问!”   华恩不禁在心中苦笑:陛下啊,人家不过是在寺院与平王殿下以乐声表表情意,您就说人家轻佻;现在又怪人家没去平王府探望,要是人家真去了,您还不得说人家轻浮?反正您老人家心里不舒服,总要找个人来恨的,好出了心里那口恶气。可康王安王毕竟是皇子,是您的亲生骨肉,您虽然心里明知道该恨也是恨他们,却还是故意忽略,将这满腔恨意转到一个无辜女子身上……   唉,这一刻的陛下不是皇上,就是一位疼爱儿子的父亲吧!华恩觉得自己很理解杨昊此刻的心情。   傍晚,天色刚刚擦黑,平王府外又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安齐看到平王府外那么多各式各样华丽气派的马车,立即小声示意车夫将马车赶到另外一个平时很少人进出的侧门去。   谁知,到了这个侧门外面,依然有几辆马车停在那儿。安齐迟疑了一下,叮嘱安然暂时留在马车里,自己一个人跳了下去。   安齐作为王府主簿,有平王府行走的令牌,再加上独孤凯派了亲信守在各个门口等着,见到安齐,立即就将他请了进去。   安齐本想着到了里面再对独孤凯说说,想个办法将安然带进来,不想那护卫却悄悄问他道:“队长说,如果赵大人还带了人来,可以一起带进去。不知赵大人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两个人?”   安齐惊喜道:“原来独孤大人早就算到了?是了,是了,我还带了个长随来,在马车里。”   那护卫点点头,让安齐在前面的走廊里暂侯,他去侧门外接人。安齐将随身的一块玉佩给他带着,那护卫拿着玉佩便出去了。   安然接过哥哥的玉佩收好,便跟着那护卫进了王府,侧门外其他等候的车夫护卫们看到王府护卫居然将一个长随打扮的捧着一个盒子的少年带了进去,都好奇地看了安然几眼。好在天色已晚,安然涂黑了脸又低着头,倒是没有人看出什么来。   很快,安然就与安齐汇合,两人跟着那护卫进了二门,一直来到王府后院主院关雎院。   安然看到关雎院三个字,不禁想起皇太极赐给宸妃海兰珠的关雎宫。都说大清皇帝个个都是痴情种,但皇帝即便有真情,又如何能与她和哥哥的感情相比?   关雎院外,有两个女人正在与守卫关雎院的护卫争执,应该是想要进去却被拦在外面的。安然偷偷瞥了一眼,只见与护卫争执的是两个丫头,而她们身后的两个女人,一个做少女打扮,一个做少妇打扮,应该就是那位独孤侧妃和景姑娘了。   可惜天色太暗,关雎院门口虽然挂了四个灯笼,光线也不够明亮,安然只依稀看了个大概。那独孤侧妃身段苗条高挑,恍然看去,五官似乎极为精致,应该是个一等一的美人。那位景姑娘身材健美,凹凸有致,仿佛有外族血统,五官比较深刻,但恍然一眼中,安然发现她的肤色似乎要暗一些。   关雎院的守卫同样也将安齐安然拦在外面,只放那名带他们进王府的护卫独自进去通报。   看到这里,独孤湘云和景嘉莲自然将疑惑的目光对准了安齐。安然抱着个木匣子站在安齐身后,又低着头,极没有存在感,因而两个女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安齐身上,而没有看她。   独孤湘云见安齐如此年轻,身形俊朗,虽然脸上隐隐有些焦急忧虑之色,却难掩其如玉的风华气度。她想起关于平王是个断袖的传言,不由狐疑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到王府所谓何事?”   安齐猜到独孤湘云的身份,虽然知道她无宠,但也不敢怠慢,立即躬身行礼回道:“平王府主簿赵安齐见过独孤侧妃。夫人万福!”在王府,只有正妃才能称王妃,侧妃却只能称夫人。   独孤湘云恍然道:“原来王爷新招纳的主簿就是你呀!看你的样子,不到弱冠之年吧?不知道除了仪表之外还有何特长?”   独孤湘云这话就差没明着说安齐是平王的男宠了。景嘉莲一听,也好奇而鄙夷地看了过来。   安齐却是不动声色地回道:“甘罗十二稚龄封相,霍去病十七岁大败匈奴而封冠军侯,夫人如何能以微臣的年纪而怀疑微臣的能力?再者说,平王殿下英明睿智,难道会让微臣滥竽充数?夫人这是不相信殿下能识人用人?”   独孤湘云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恼怒,正在想如何扳回一局出出气,就见独孤凯亲自出来将赵安齐连同他那个抱着个木匣子的长随也带了进去。   独孤湘云忙追到门口叫道:“六哥,为什么他一个外臣能进去,我身为殿下的侧妃却不能去探望王爷?”   独孤凯冷着脸道:“子贤是王爷的谋士,负责一件王爷很看重的差事,王爷每日里都要见他问问进度的。夫人你进王府一个多月了,王爷见了你几次?”   独孤湘云还想再说,独孤凯却已经带着安齐安然二人走远了。她想闯进去,却被守卫的长矛挡在了门外,不由恨得牙痒痒,一张漂亮的粉脸也现出几分狰狞之色来。好一个独孤凯,居然吃里扒外,咱们走着瞧!   安然紧跟在哥哥身后,心情紧张极了,只觉得那条通往正房的路是那样遥远,怎么走了那么久都还不到……   进了院门,独孤凯带着他们直接从廊道上走过去,虽然比从花园中的小路过去稍微绕了一点,但还是没走多久就到了杨彦所在的正房。   路过东厢房的时候,安齐听到里面有元逸韬和宇文耀的声音。作为平王的心腹,主子受伤昏迷,他们白天帮着平王处理事务,晚上自然要留在平王府才能安心的。   独孤凯放轻了脚步,安齐和安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跟着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直到正房。   凌云刚刚将几名御医打发到偏殿去休息,亲自守在正房门口。看到独孤凯把人带来了,他赶紧示意他们快进来,而后微微躬身对安然行了半礼。   安然不知道这里能不能随便说话,也没敢有其他动作,只老老实实跟在安齐后面进了卧房。整个屋子里都飘荡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以及一丝被刻意用熏香压下去的血腥味儿。   安然的心不由更加着急起来。   这时,只见独孤凯对着那被几道帘帐遮起来的大床躬身禀报道:“殿下,子贤和赵姑娘来了。”   安然一听,不由双眼一亮。从这句话中,她就可以知道,哥哥已经醒了,而且这里没有外人,所以独孤凯才会直接称呼她“赵姑娘”。   层层帐幔掩住的大床上,传来杨彦含笑的声音:“子贤不如去跟宇文他们做伴好了,安然进来吧!”   安齐一把拉住就要往床上扑去的妹妹,脸色微微一变,道:“殿下醒来就好了。不知属下能否见见殿下?”   独孤凯一听,忙用手肘轻轻拐了他一下,小声道:“殿下根本就没事,不过擦破一点皮,外面传得那么严重不过是骗人的,你别担心。”   安齐面色一黑,立即转身对安然道:“妹妹,既然殿下无恙,不如我们这就回去吧!”   “不,我要去看看他才放心。”都到了哥哥床前了,安然哪里肯就这样回去?她挣脱安齐的手,飞快地掀开帐幔钻了进去。   安齐不放心地想跟进去,却被独孤凯拉住。   却说安然掀开几层帐幔,终于来到床边,却见朦胧的光影中,杨彦坐在床上,背后倚着个厚厚的软枕,正含笑看着自己。   “哥哥!”安然一声低呼,立即坐到床边,掀开被子,着急地看着他的胸口,“你伤在哪儿了?给我看看!”   杨彦一把抓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就将她带到床上,随即便压了下去,双唇已经迅速含住她的小嘴。这一套动作那叫一个利索,显然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了。   安然“唔”了一声,随即就没有声音。   外面,安齐听得直皱眉,这什么声音?   “殿下?妹妹?”   独孤凯看他如此不识趣,忙劝着他道:“子贤,我们先出去,让殿下和赵姑娘好好说说话。”   安齐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妹妹,你自然不关心。他们还没成亲呢,怎么能这样?”   独孤凯忙安抚道:“你放心,殿下会有分寸的。殿下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冲动的。更何况四名御医还在偏殿呢,等会儿还要过来为殿下诊脉的,你就放心好了。殿下不过就是跟赵姑娘说说话而已……”   安齐听到这里,心里总算安定了些,但仍然觉得不大舒服。他是个男人他当然清楚,男人冲动的时候有多难忍,就算不那什么,妹妹在里面也难免吃亏啊!因此,他怎么都不肯跟独孤凯出去。   床上,杨彦直吻得安然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而后轻啄着她的小脸道:“安然,安然,我真想你……”   安然喘了几口气,在杨彦再次将嘴凑过来的时候忙挡住他,小声道:“我先看看你的伤。不是说伤在胸口?你别乱动……”   独孤凯听着里面的声音,不由立即红了脸。那喘息声,真让他猜想联翩。还乱动?殿下到底怎么“动”赵姑娘了?   安齐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由更着急,忙叫道:“妹妹,妹妹,我们回去吧!”   独孤凯赶紧捂住他的嘴道:“你倒是小声点,让偏殿的御医知道了,禀报了皇上,殿下这可是欺君之罪!”   安齐一听,也不敢再叫了,可是就这样把妹妹留给平王殿下,他又不放心。   这时,只听床上杨彦一阵急切的声音道:“安然,别,别脱我衣服,没事,我真没事……哎,你别摸……”   独孤凯听到这里,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怎么殿下的声音如此古怪?貌似,貌似赵姑娘很强悍?安齐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偏偏自己又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不由更加着急。他拉着独孤凯小声问道:“里面什么声音?独孤大哥你听清楚了吗?”   独孤凯自然不会说实话,只沉重脸道:“赵姑娘问殿下伤势如何,殿下说他很好,让赵姑娘不要担心。”   “啊!怎么有血?你不是说没事吗?”安然又是一声低呼,不顾杨彦的阻挠,非要脱了他的衣服看他的伤口,结果看到他胸口缠着厚厚一圈纱布,上面赫然被鲜血浸透,晕染出一大块红色血迹来。   杨彦拉住她的手,将她圈在自己腿上,赶紧低声解释道:“那是独孤从厨房里弄来的羊血,不是我的,哥哥真的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安然不管,只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小声要求道:“那你把纱布解开我看看!”   杨彦迟疑道:“这个,好不容易才弄好的……”不是杨彦不肯给她看,主要问题在于御医每过一个时辰就要过来检查一下。要是不小心穿帮了怎么办?   “不行,我不看不放心。”安然坚持,而后又嘟着嘴小声道,“不给看就不让你亲!”   杨彦无奈地叹气,将她拉近怀里抱着,小声道:“看了就让亲?”接着,他又凑到她耳边暧昧地说,“你今晚别走了,明天再回去吧!”   安然生怕弄疼他的伤口,也没敢用力挣扎,只轻轻靠着他,同时伸手将他打在前胸的结打开,然后一圈一圈解开纱布……   ------题外话------   万更求月票!   筝恳请大家,有票票的请多多支持。自从改文以后,筝的订阅少了一半,这个月月票也少,其实对筝的打击很大,可是,想着支持我的亲们,筝只能将后面的文写得更精彩才能回报大家。   筝是兼职作者,每天要上班,要照顾孩子要洗衣服做饭,上个月能保持那样的速度真的是因为大家的支持。看到自己在月票榜上,那就是动力啊!很多亲捏着票票不肯给,非要等到某个自己认为很精彩的时候,其实如果不能上榜,后面再投月票都木有意义了。   其实作者不用大家催更,你们的热情就是我码字的动力。自从这个文入v以后,筝哪天不是十二点以后才睡,早上五点就起床的?希望亲们看在筝如此认真努力的份上,多仍几张月票吧!谢谢你们了!   ☆、第九十四章作假免费   杨彦见阻止不了,也只能随了安然。   安然急切而又小心地将纱布卷起来,她牙齿咬着下唇,紧张地盯着他的伤口。终于,纱布的尽头贴着一块抹了药膏的深褐色的膏药贴。安然看着纱布上的血迹,再看着那膏药贴上只见膏药,并不见多少血迹,当即皱眉低呼道:“哥哥,你这个也太假了吧?你看,里面都没有血迹,外面倒是好多血,那些御医就没发现你做假?”   杨彦微微蹙眉,低头看了看那膏药贴和染血的纱布,暗自庆幸那些御医没有拆开纱布检查他的伤口,不然一切都暴露了。而外间的独孤凯一听,立即变得严肃而后怕起来。这要是真让御医知道了,告诉了皇上,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独孤凯赶紧来到床外,带着几分焦急问道:“殿下,怎么办?要不要重新弄过?”   独孤凯内功深厚,耳聪目明,虽然安然说得小声,他还是听得很清楚,但安齐就不行了。虽然距离大床不过两丈远,他也只能隐约听到床上有一点声音,但到底里面说了什么他却听不清楚。但有时候听不清楚却比听清楚了更糟糕。他想着里面一男一女在床上,又相互有情,便会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联想。   “独孤大哥,到底怎么了?”安齐着急得不行。想着里面殿下可能对自己的妹妹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不由又羞又恼。要是被娘亲知道,他又要挨骂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妹妹这样,会不会被人看轻?独孤会怎么想妹妹?殿下又会不会觉得妹妹轻浮?   独孤凯着急殿下的伤会不会穿帮,便随口答了安齐一句道:“殿下的伤没有问题,可是我弄的羊血弄得太多了。倒是多亏了赵姑娘,不然被御医发现问题可就大了……”   妹妹看了殿下的伤口?不是说殿下伤在胸口?安齐立即黑了脸,他对着被层层帐幔遮起来的大床道:“既然殿下的伤不要紧,属下就放心了。那我们兄妹这就告辞回去吧!”   杨彦听到安齐的话,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但也只能劝道:“既然来了,不如住一晚再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城里都宵禁了吧?”   “请殿下放心,我们带着护卫,又有平王府的令牌,遇上宵禁的人也不怕。谁都知道您遇刺重伤,属下去王府探望,回去晚了应该是可以通融的。”原本如果杨彦真的没醒,安齐倒是打算留下住一夜,让妹妹多跟殿下说话好唤醒他的。可既然一切都是殿下的计谋,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打算带着妹妹回去了。   安然紧张地看着膏药贴下面的伤口,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被糊了太多膏药的伤口来。果然是个小伤口。安然想,估计人家切菜切到手指都比他流的血多。   安然见杨彦真的没事,也就放心了。她也知道自己最好马上离开王府,可抬头看着杨彦,她心里又万分不舍。   杨彦又何尝不是如此?理智告诉他最好让他们兄妹在无人发现之前悄悄离开,但情感却让他抱着安然舍不得放手。   “哥哥,你这伤药重新包扎才行,这膏药外面稍微弄一点血迹就行了,纱布上面最好别弄了。你都受伤一天一夜了,难道还没止住血?我真怀疑那些御医都是傻子!”   杨彦闻言不禁皱眉,竟然这么多漏洞?独孤怎么弄的?   第一次让独孤包扎的时候,是他指导的。可后来他不都装昏迷么,就是独孤自己弄的,他都没看。没想到这小子这样粗忽大意,一点不知道变通。   杨彦沉重脸道:“幸好独孤和凌云没让那些御医看我的伤,不然可就糟了。”   外面,独孤凯不禁听得直冒冷汗。   “殿下,属下这就去准备,您赶紧重新换药包扎,等会儿御医又要来诊脉了。”   杨彦答道:“嗯,去吧!等会儿本王就‘清醒’算了。”   没过多大会儿,独孤凯就将需要的东西全带来了。   杨彦也是在床上躺腻烦了干脆起身出来,让独孤凯在灯光下好给他包扎。安然在一边指挥,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彦赤果的上身。   安齐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悄悄拉了拉安然的衣袖,可惜安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反而安慰他道:“哥哥,别担心,只要不让御医解开纱布应该就不会被发现的。”   安齐暗自叹气,不知道拿妹妹怎么办才好。   独孤凯做这个倒真是很熟练的,几下就弄好了。于是,杨彦又躺回去,装出刚刚清醒的样子。独孤凯一面让人请御医,一面让人熬粥送来。   杨彦忽然想起安然和安齐那个时候过来,只怕还没有吃饭,便安排道:“安齐,你去宇文那边,让厨房准备点吃的吧!安然不方便过去,不如暂时扮成侍女,等会儿跟本文一起吃好了。”   安齐正要想托词拒绝,就听安然道:“不用麻烦殿下了,既然殿下无恙,我和哥哥也该回去了。”   安齐心中一喜,赶紧点头道:“妹妹说得是,我们也该告辞了。”   杨彦不满地看着安然道:“你不是答应过……”   安然狡黠一笑道:“殿下再仔细想想,好像我没有答应吧?”   杨彦细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是自己提了,她没应声,脸上就不由显出几分懊恼来。   安齐看杨彦脸色不好,还有些担心殿下生气,安然却全不放在心上,拉着安齐就要出去。独孤凯见杨彦并没有阻拦,也只好安排人送他们兄妹出去。   不想三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凌云沉着脸大步走进来,见安齐似乎要走,忙道:“子贤你暂且等一等,等会儿可能有大事商议。”   安齐见凌云面色不太好看,只好暂时停下来。兄妹两个转身回去,只听凌云小声向杨彦说了什么,随即就听杨彦语气沉重地问道:“消息准确?”   凌云肯定地说:“准确无误!”   独孤凯耳朵好,已经听了个明白,不由急道:“那怎么办?要是皇上也要看殿下的伤势,难道我们能拦得住?”   只见杨彦满面凝重道:“就怕三位御医已经有了怀疑,要是他们向康王安王透露出一星半点来,两位皇兄一定会跟着父皇一起来,并怂恿父皇亲自验伤的。”   凌云和独孤凯都黑了脸。怎么办?昨日只想着殿下借着受伤让皇上好好打压一下康王和安王,却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来平王府探伤。由此可见,皇上心里还是很看重自家殿下的。但正是为此,他们可不能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啊!   安齐和安然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凌云刚刚收到来自宫中的消息,明天早朝后皇上会来平王府探望殿下的伤势。可杨彦这伤是假的,万一被皇帝知道,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杨彦很快做出决断道:“等会儿太医来诊脉,我就‘醒了’,而后你们就将三位御医送回去,只留下王御医就好。然后我们大家赶紧商议一下,做好应对措施。实在不行,本王只好真的流点血了……”   “这怎么行?”   独孤凯和凌云第一反应是齐声反对,但随后一想,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杨彦挥挥手,见安然他们又回来了,不由轻叹道:“这回怕是要真的流血了。不过你们不要担心,我们自己做假,会有分寸的。”   安然和安齐对视一眼,杨彦即将面对这样的危机,他们此刻怎么能放心回去?   安齐道:“我去找星玄和泽远商量一下有没有别的办法。”   安然点点头道:“那我还是扮丫头吧!”   杨彦听了,立即让人送了一套侍女的衣服过来,安然去净房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衣服出来,就是王府里一个不起眼的侍女了。   没过一会儿,几位太医又来诊脉了,而杨彦恰恰在这个时候“醒”了。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至少性命无碍了。   四名御医都暗自松了口气。独孤凯和凌云自然也很高兴,连忙通知等候在东厢房的宇文耀他们。于是,宇文耀元逸韬和安齐都“惊喜”地跑了过来,围在平王床边就差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安然作为侍女正用热帕子给杨彦擦脸,也不禁对这几位演技颇佳的公子表示崇敬。看看,安齐哥哥就远远比不上人家啊!   林御医见此,忙阻拦道:“殿下刚刚清醒,不能劳神,各位大人既然看过了,还是出去,让殿下好好休息吧!”   其他三位御医也纷纷出言附和,谴责元逸韬他们这样闹殿下不好。于是,平王的四大心腹不高兴了。   “你们见我家殿下醒了不高兴是不是?竟然诅咒殿下醒了会‘不好’?我家殿下什么都好,怎么会不好?”   “这两日真是辛苦几位大人了,既然殿下醒了,几位大人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就是。”   四位御医自然不肯答应,要是他们走了,这几个人闹得平王病情反复,皇上不还是得怪罪他们?   最后还是杨彦开口道:“看四位大人面容疲倦,想来昨夜该是一夜未眠,本王在此谢过几位用心照料了。几位大人放心,本王既然已经清醒,想来已经没有大碍了。不如王大人留下,其他三位大人今晚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再来接替王大人。”   杨彦亲自开口了,三位御医不得不遵从,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由独孤凯派人送回府去。当然,送人也是有讲究的,平王殿下终于醒了,三位御医劳苦功高,都有丰厚的赏赐。   三名御医走了,王御医是自己人,也被请到西厢房休息去了。杨彦也不装重伤了,直接去了关雎院的内书房,召集几名心腹开紧急会议。   杨彦这几天装病,也没怎么吃饭,不过趁着几位御医不在的时候吃点流食,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去方便。这一天一夜,他根本不敢吃得太饱,不然太医一摸脉就露馅了。   因此,如今不必装了,便吩咐厨房送了些好东西来。安齐安然也没用晚饭,杨彦便和安齐一起用饭,让安然一个人在里间吃。   安齐好歹和杨彦同桌吃过饭,安然又不在,还算比较淡定,一边吃一边听大家想办法,自己偶尔也发表意见。   其实问题很具体,就是如何骗过皇上。本来如果没有康王安王挑唆,他们或许能以刚刚上药为由,能让皇上打消亲自看伤的念头。但三位御医是康王安王的人,他们虽然不能肯定杨彦是假装受伤,但心里肯定也是怀疑的,今天两次进宫向皇上禀报,只怕就已经将消息传给各自的主子了。因此,他们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杨彦吃饱了,用茶漱了口,听大家说来说去都没什么好主意,也只好叹道:“实在不行,本王这苦肉计就得来真的了。”   “这怎么行?”   “不行!”   元逸韬和宇文耀立即反对,而独孤凯和凌云一时间没有说话。独孤凯和凌云都是习武的,这些年来也没少受伤,因此在他们看来,如果实在不行,弄一个假伤也是个办法。既然是自己弄,自然有分寸,不会让殿下受太多苦的。在边关的时候,殿下也没少受伤,这点伤应该不算什么。   “那你们可有别的办法?”杨彦问元逸韬和宇文耀。好好的,谁愿意在自己身上划一刀?   元逸韬和宇文耀反正觉得让殿下自残身体他们接受不了,可是真要让他们想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他们又想不出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杨彦倒是坦然道:“既然大家也都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这样办吧。你们也不必担心,咱们自己动手,会有分寸的。独孤,你准备金疮药。凌云,你来动手吧!”   独孤凯身上自然也带着工具包,里面什么药都有,而凌云身上的东西更多。他掏出一把两寸来长的刀片,在烛火上烤过消毒,而后便在杨彦敞开的胸前比划了一下,计划如何动手,用几分力。   元逸韬、宇文耀和安齐都有些不忍看,却又逼着自己看。这一刻,他们比杨彦更紧张,仿佛那刀片不是划在殿下身上,而是划在他们心上一样。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凌云的手。   凌云凝神,正要动手,就听里面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道:“等等!”   凌云立即停下,而后等着杨彦示下。   元逸韬和宇文耀疑惑地看着内间的门帘,怎么里面居然还有个女子?而凌云也知道?难道是个女暗卫?   杨彦差点忘记了安然还在里面,当即起身走去里间。安齐忽然想起内间的妹妹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或许她有好办法?而元逸韬和宇文耀对视一眼,都期待着里面的女子有什么好办法。   里间,杨彦轻轻拉着安然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让凌云动手,会有分寸的,不会伤到心脏。”   安然摇摇头道:“先别急,让我试试看吧!”   杨彦疑惑道:“你有什么主意?”   安然白了他一眼道:“我会画画呀!你忘了我们以前见过的立体画,在马路上画一个陷阱,过路的行人都不敢从那儿过。”   “需要些什么东西?”杨彦一听,不由心中一动,觉得可以一试。   安然微微蹙眉道:“现在的颜料里大多有毒,你有外伤,不能用。这样,用红色粉色的鲜花,面粉,墨,鲜血,我试试看。”   杨彦点点头,立即出去让独孤凯准备。   独孤凯和凌云内功深厚,自然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也好奇这位未来的王妃是否真的有这个以假乱真的本事。   元逸韬和宇文耀很好奇,他们都想不出好主意来,难道里面的女子真的有好办法?   元逸韬偷偷问安齐道:“子贤,你知不知道里面的女子是谁?”   安齐摇头:“你们都不知道,小弟如何得知?”   宇文耀也疑惑道:“难道是女暗卫?等会儿问问凌云,你看他和独孤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肯定都知道里面有人。”   现在是五月,花园里各种鲜花很多,女子常用来染指甲的凤仙花也开了,颜色还很多。所以,独孤凯很快就将安然要的东西准备好送了过来。   元逸韬见独孤凯将东西直接送了进去,也要跟进去看,却被安齐拉住道:“殿下既然没让进去,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元逸韬不满道:“可是独孤和凌云都进去了。”   宇文耀想了想道:“既然里面是女子,刚才殿下也是自己走进去与那女子说话,而不是叫出来问话,可见殿下或许是不想让我们见的。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于是,三个人在外面等着。   没过多久,杨彦便一副虚弱的样子被独孤凯和凌云扶了出来。   “殿下您怎么样了?”宇文耀和元逸韬立即迎了过去。   杨彦一副重伤之后大伤元气的样子,由凌云和独孤凯小心翼翼地扶到凉榻上躺下来,微微眯着眼睛,也没有说话。   独孤凯满面沉痛道:“殿下的伤……”   “殿下的伤怎么了?”元逸韬急切地问道。   凌云站着不说话,独孤凯小心地拉开杨彦的衣襟道:“你们自己看吧!”   “啊!谁动的手?怎么这样不小心?这是怎么弄的?”   元逸韬一声惊呼,急得眼睛都红了。   宇文耀也一下子黑了脸道:“不是说只要浅浅划一刀就行了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倒是安齐稳重一些,他第一眼看到杨彦的伤口也被那翻出来的皮肉吓了一跳,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伤应该是假的才对。因此,他又细细凝神看了看,却还是觉得像真的。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一下,却被凌云抓住了手。   只听独孤凯笑道:“碰不得,碰花了可就骗不了人了!”   宇文耀和元逸韬这才反应过来这伤是假的。   “这,这难道是画上去的?”   “怎么可能画得这样逼真?”   宇文耀和元逸韬都不太相信,只有安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眼的骄傲。   独孤凯得意地笑道:“连你们两个知道内情的人都能骗过去,看来明天要骗过皇上应该没有问题了。”   忽然,元逸韬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着内室,道:“能将这伤画得这样逼真的,除了顾家三少,怕是没有别人了。原来顾家三少是个女子,所以才不方便与我们见面。殿下,不知属下猜得可对?”   闻言,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而后又转头去看杨彦。   杨彦含笑点头道:“泽远猜得不错。”   “那,殿下能不能让属下见一见?自称才女的属下倒是见过不少,但像顾家三少这样书画双绝的才女,属下还真没见过!”   杨彦还没回答,安齐已经拒绝道:“不行,人家是没出阁的姑娘家,怎好与外男相见?”   宇文耀一副审视的样子看着安齐,忽然叹道:“听说子贤有位妹妹,才貌极其出众,锦文也有心求娶。莫非里面的就是令妹?”   安齐脸色微变,看着杨彦不说话。   杨彦拉好衣襟站起身来,含笑道:“里面的姑娘确实是子贤的妹妹,也是顾家三少和云梦真人。她还有一个身份,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们未来的主母!”   “啊?”   “王妃?”   杨彦简单解释了安然的身份,并没有让她出来见宇文耀和元逸韬,反而打发大家都回去休息,打起精神来准备应付明天康王和安王的刁难。   因为要给杨彦做假,安然自然不能回去了。杨彦其实很想将安然留在他房里的,可是想着如今几个心腹都在,为了安然的名誉,反而不好如此冒失,只好将她独自安排在书房里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三位昨晚回家的御医就到了,而王御医则被打发回去休息。杨彦让他们诊了脉象,却依然不让他们见自己胸口的伤。随即林张两名御医留下,李御医进宫向皇帝详细回禀平王的康复情况。   辰时末,祈丰帝杨昊就带着华恩极几名大内侍卫到了平王府。   杨彦为了表示自己没有事先得到消息,一开始还让独孤凯的人拦了一下,直到华恩取出自己大内总管的身份铭牌,才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杨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独孤凯说殿下半个时辰前喝了药,睡着了。他正要叫醒杨彦,却给杨昊拦住了。   “让他睡吧!朕看看他的伤就走。”杨昊面色有些复杂。   今天早上御医回话的时候隐约有平王假装重伤蒙骗圣上之意,又说他们在平王府一天一夜,王府长吏独孤大人和录事参军凌云大人都不肯让他们见平王的伤口。   杨昊一听,当时就差点发怒,但随后他又冷静下来。一方是自己的儿子,一方可能是被人收买了的御医,他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就怀疑自己的儿子。反正都是打算去平王府亲自看看的,一切还是眼见为实吧!   独孤凯和凌云对视了一眼,独孤凯迟疑道:“皇上,殿下的伤口实在,实在有些吓人,要不您还是别看了吧?”   杨昊面色一沉,难道真的有问题?   华恩立即道:“皇上这是关心平王殿下呢,听说平王殿下伤得重,只会心疼,又怎么会被一个伤口吓到?”   独孤凯立即跪下请罪。   凌云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拉开杨彦的衣襟,然后解开纱布的活扣。可是杨彦躺着,要解开这缠绕了好多圈的纱布却有些麻烦。   “独孤,你扶着殿下!”   凌云叫了一声,独孤凯立即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杨彦扶起来,两人便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将杨彦身上的纱布解开。   这时,杨彦发觉自己受到打扰,缓缓醒来,迷迷糊糊道:“又要换药了吗?今天好似没那么疼了,那药不错,比太医院的好……”   独孤凯小声道:“殿下,皇上来看您了。皇上关心您的伤,想看看。”   杨彦这才睁开眼睛,着急地想要起来,口中急切道:“父皇怎好亲自出宫来看儿子?儿子实在不孝,累父皇担心了。”   杨昊看杨彦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样子,当即就坐在床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道:“别说话了,朕是皇帝,也是你父亲,父亲来看看儿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杨彦胸前的纱布终于完全揭开了,凌云小心翼翼地将盖在伤口上那一块膏药贴揭开。   “啊!”   “丝……”   杨昊坐在床边,离得近,只觉得儿子胸前那伤口皮肉翻出来,又夹杂着凝固的鲜血和膏药,实在狰狞恐怖。而华恩站在床边杨昊身后两步远,也被那伤口吓了一跳。   但最吃惊的还是在场的三位御医。他们曾一致怀疑平王的伤是假的,却不料竟然真的伤得这样重。但随即他们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们竟然敢怀疑平王殿下欺骗圣上?   “快,快给他把药敷上!”杨昊见了杨彦胸前的伤口,之前的怀疑全都散去,只剩下怜惜和愤怒。当然,他怜惜的是眼前身受重伤的儿子,愤怒的却是三名御医竟然污蔑自己的儿子!   三名御医立即跪下来,不住地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题外话------   或许今天的字数亲们不太满意,俺只能说抱歉了,工作太忙,能写七千其实已经不容易了。今天票票很给力,筝争取明天多写点吧!这里预告一下,明天的更新还是在晚上,筝就不另外发公告了。没办法,上午更新的话最多四千字,晚上更新至少争取八千字。   ☆、第九十五章大隋之音发行,安然被掳   杨昊看了杨彦的伤,正心疼,如今听三名御医求饶,恰好让他将一腔心疼转为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在三名御医身上。   “胆敢污蔑朕的儿子!你们都该死!来人,将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帝一声令下,外面的侍卫就要进来提人。三名御医差点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地磕头哭喊求饶。   杨彦见了,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几分疑惑几分震惊道:“父皇,他们,他们这是做错什么了?”说着,他捂着胸口就要坐起来。   杨昊见了,赶紧扶着他道:“你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那三个狗奴才该死,他们自己无能,竟敢污蔑我儿是假受伤蒙骗圣宠。”   杨彦仿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很是意外地看了看杨昊,又看了看那三位御医,震惊地问道:“他们,他们说儿臣并未受伤,是欺骗父皇的?”   “可不是!这等目无君上的奴才,朕不将他们抄家灭门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杨昊因为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丝动摇而越发恼恨这三名诬告儿子的御医。   杨彦蹙眉想了想,忽然露出恍然之色,随后便露出一个苦笑道:“父皇,您别生气。昨晚独孤跟儿臣说过,这两天里,三位大人对儿臣也是尽心尽力的,要不然,儿臣可能还没这么快醒。倒是独孤他们太过小心,没有用三位大人带来的金疮药,也没让他们看儿子的伤口,或许才有此误会的。请父皇看在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饶了他们一命吧!”   下面还在磕头求饶的三名御医听到这里,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病床上笑容浅淡的平王殿下,想起那些关于平王的传言,不由在心中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传言果然不假,平王殿下待人果然宽厚仁慈,心胸竟然如此广阔……   杨昊听了儿子的话,心中更是震撼。这个儿子,竟然如此磊落坦荡,对这些小人也能这样宽宏大量,事事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寻找问题,从不轻易抱怨别人。也只有这样的心胸,才能装得下整个天下啊!   “既然平王为你们求情,就暂且饶了你们死罪!即日起,将他三人从太医院中革职,永不录用!有生之年不许踏入京城一步!”   三名御医死里逃生,不由对平王感恩戴德,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谢皇上开恩,谢平王殿下!”   杨彦靠在杨昊怀中,心中也是感叹。原以为帝王无情,现在看来,父皇还是有一颗慈父心的,只不过出现的几率很小,占用的位置极少罢了。   他拉住父皇的手,感激道:“父皇能出宫来看儿臣,儿臣心里真是欢喜。”   杨昊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就听杨彦继续说道:“可是父皇您是一国之君,这样出宫来实在太危险。等会儿让独孤带人送您回宫去,不然儿臣不放心。还有,儿臣受伤,听说您又撤了大哥二哥的职,朝政之事那么繁琐,您一个人也不要太累了。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儿臣看五弟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也能为您分忧了,都是父皇的儿子,您也给他个孝顺您的机会吧!”   杨昊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含笑点头道:“好,等朕回宫就将小五叫来,希望他也能像你一样为父皇分忧。”   杨彦接着就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来,又宽慰杨昊道:“父皇,御医说了,儿子只要醒来,就无碍了。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也不是很要紧,儿臣以前在雁门关的时候,比这还重的伤也挨过,不也好好的吗?您别担心,过几日儿臣就能下床走动了。泽远说,大隋之音已经定稿,等下午儿臣审阅之后就可以送去排版印刷了,等印出来,儿臣就亲自给您送到宫里去……”   杨昊连连点头,心里既感动又有些难受。就这样的伤还不要紧?在雁门关的时候还受过更重的伤?这个儿子,从小不得他看重,后来显露出出众的文才又被他两位兄长嫉妒,不得不主动请旨去边关戍边,这十多年来为大隋真可谓出生入死尽心尽力。更难得他却从不邀功抱怨,总是那样的宽容大度又贴心,这样的儿子生在皇家,也实在难得。   杨昊想起杨彦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明知道自己的大哥二哥不会放过他,不管是这次的刺杀还是御医的诬告都与两位兄长脱不了关系,却从不在自己面前说两位兄长的不是。杨昊很清楚老三与老五不熟,这些年来也没见过几次,却能这样毫无私心的举荐他为君父分忧,这样的心胸比他两位兄长高出何止一截?   想到这些,杨昊又见儿子面色苍白,眉间倦色隐约可见,便扶着他躺下休息,随即便回宫去了。   华恩一直在暗中观察平王,最后也不禁暗自在心中感叹。来的时候,皇上心里仍带着几分怀疑和愤怒的,但回去的时候,心里却只余下对平王的感动和喜爱,平王果然不愧是智勇双全的平王啊!   皇帝回宫后,安齐和安然也赶紧回了赵家。   顾宛娘等得着急,看到儿子女儿回来,立即迎了过去,拉着女儿上上下下的瞧。   “娘,女儿没事。”安然轻轻一笑,而后拥抱了娘亲一下,高兴地在她耳边道,“娘,殿下昨天晚上已经清醒了。今天上午,皇上还到王府探望呢!因为怕被皇上的暗卫发现,所以我们才回来晚了,让您担心了。”   顾宛娘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感叹道:“只要你平安回来,娘就放心了。”   安齐就是送妹妹回来的,他回房换了件衣服,连午饭也没吃,又去了平王府。   午饭后,王静媛又来了,安然这才明白她昨天欲言又止为的是什么。什么孩子生病,那些都是假的!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不用说就明白对方的心意。   于是,生活照常继续,只等着八月的到来。   五月初七,王锦文从太原回来,带回来的自然是好消息。安然作为三房嫡女,对外公布的消息是自幼身体弱,在一家道观中修养身体。只是两位老人家都希望安然能早点去太原。两位老人家都打心眼儿里喜欢她。   五月十二日,大隋之音第一期就将正式出版发行。   五月十一日早朝后,刚刚能下床走动的平王就坐着软轿进了宫。   杨昊也没让他大礼参拜,赶紧让华恩给他搬个椅子来。这是什么待遇?华恩暗叹,只怕也只有太后娘娘生前有这个待遇。   谢恩以后,杨彦便欣喜道:“父皇,我们的‘大隋之音’明天就要开始发行了,儿子今天带了两套来给您看看。”   华恩立即从小太监手中接过那个宽大的木匣子放到御案上,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放着两套“大隋之音”。其中上面一套的封面以金粉龙飞凤舞地写着“大隋之音”四个字,下面是红色的杨昊的私印。在页面右下方还有一排小字,写着“祈封二十年五月总第一期。”   杨昊很满意,轻轻翻开第一页,只见头版的刊头语简单叙述了创刊的经过,并表达了对伟大的高瞻远瞩的皇帝陛下的隆重感谢。下面整整齐齐地写着:“大隋之音”的总策划人——平王杨彦;编辑——平王府主簿宇文耀、元逸韬、赵安齐;排版美工——顾家三少;文字书写——中书舍人虞慕南学士、云梦真人。   看到别的人杨昊倒没怎么注意,但看到“云梦真人”四个字,杨昊不禁好奇地问道:“老三,这云梦真人也是你的人?不会是王家那小子吧?”   杨彦笑答:“想不到父皇也知道云梦真人。儿子也是回了京城才听泽远说的,能找到她,也实在很意外。不过,她虽然现在还不是儿臣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儿臣的人,到时候儿臣就带她进宫来看您!”   杨昊看着儿子那自信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那父皇就等着。”   而后,杨昊又接着往下看。   第一版,是朝廷最新的人事变动和朝廷新政策的讲解分析,详细说明了这些政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制定出来的,制定这些政策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对百姓有什么有利之处等等。   杨昊看完,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宣传国策,得到百姓支持的好办法。   第二版,就是杨彦的一首新诗《塞下曲》:“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下面,是采用问答的形势对杨彦的一个专访,由此向百姓们展现出边关戍边的艰苦生活,以及突厥的一些具体情况,侧面表现出平王为了守卫国门保护百姓不畏辛苦的高尚品格。而杨彦却又借此机会赞扬了那些在边关守卫牺牲的普通士兵们,大大地笼络了军心民心。   “彦儿又写了一首好诗,也不先给父皇看看。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我儿戍守雁门关十年,实在是辛苦了。”杨昊看完,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彦一眼。   这诗已经极好,下面的问答更是绝妙,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也心中有数。想着儿子如此高调的赢取民心,他这个当皇帝的自然有些不舒服。但他随即又想,老三这些手段也算是光明正大了,总比老大老二搞暗杀什么的强。再者说,这民心也是在皇家的。老大老二要是不服气,那也有话说。有这个本事,你也去边关戍守十年?你也写一首这样的好诗出来瞧瞧?   杨昊继续往下翻。下一页,是两副字,一幅是云梦真人用行楷写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另一幅是虞慕南写的《诗经王风黍离》中的名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下面是云梦真人和虞慕南学士的简介。   “好字!好字!”虞慕南的字杨昊常见,倒是不怎么惊艳,但云梦真人的那一笔行楷却让杨昊眼前一亮,不禁大声赞道,“想不到云梦真人不但画画得好,这一笔字更是难得!还有这两句话的意境,也只有那样的世外高人才能说得出来!”   杨彦但笑不语,心里想着以后等自己真的将这位“世外高人”带到父皇面前来,他会有多么震惊。   第四版,是民间采风,截取了各地的新鲜事。比如哪里的官府破获一起陈年旧案;哪里有人见义勇为在街上拉住惊马于危急时救了多少无辜百姓;哪里出了个不孝顺的儿子儿媳苛待老人被里长训诫被邻居们唾弃;甚至还有哪儿的寺院里有棵铁树开了花引起百姓们围观,等等。   杨昊很少见到以这样轻快的笔调写各种各样的民生,也不禁看得津津有味。   第五版,是顾家三少新画的一副貂蝉拜月图。这是一幅彩色图画,虽然整张图并不大,但已经能看出那与众不同的写实画风。特别是那画中人物,看起来居然与真人一样,令人惊叹不已。   画的下面还写着顾家三少将在本月月末于长安东市一家名为“痕迹”的书画斋公开拍卖这幅画。上面还写了,以后顾家三少的画讯都会刊登在“大隋之音”上面。   杨昊盯着那画看了很久才转开目光,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道:“顾家三少?不知是哪个顾家?竟然出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才子!”   杨昊之前没怎么关注京城画坛,顾家三少的那些美人图一出来就被京城的名门公子们高价买走。因为画的都是美人,或许是舍不得,或许是觉得皇帝年纪大了不会喜欢这种美人图,居然也没人敬献上来,因此杨昊这个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位让长安城的公子们找翻了天都找不到的画坛新星。   杨彦略微迟疑了一下道:“父皇,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找这位顾家三少呢,据说谁都没能找到他。不过,儿子迟早要将他招揽到身边的。到时候儿臣带她进宫给您画像。”   杨昊点点头,显然很高兴。   他接着往下翻,却见下面一版是一部名为《飘渺之旅》的长篇连载。杨昊以前也看过射雕英雄传,知道是儿子写的,一开始还以为这又是儿子写的呢,谁知仔细一看,作者居然又是云梦真人!   杨昊赞道:“这云梦真人倒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一边说,就一边往下看,谁知越看越震惊。   一来是这件冤案让他心里不舒服,二来里面提到的修真、神仙什么的又令他想往。   储物腰带、隐身、飞行、瞬移、长生……这些对古人来说,都是那样的惊奇,他们不像千年后的现代人知道科学,他们原本就相信世间有神仙,如今看了这本飘渺之旅,杨昊对修仙就更加深信不疑了。他甚至怀疑那位云梦真人就是一位修真者,是一位真正的神仙,他甚至期待着能从这位云梦真人这里得到长生不老的丹药或功法。   “老三,这位云梦真人到底是什么人,父皇要见他!”   杨彦一看父皇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道:“父皇,您别激动,那位云梦真人说了,这个故事是虚构的。您可千万别当真。”   杨昊一看,果然正文前面就有一句“本文纯属虚构”。但杨昊看着那些描述好似真的一样,你非要告诉他是假的,他还真不愿意相信。   杨彦继续劝道:“父皇,这世上或许真的有神仙,但真正的神仙是绝对不会混迹在凡尘俗世中的。您想想上千年来无数帝王将相梦求长生,可又有谁真的得到长生了?秦始皇让徐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去东海求仙草,徐福却一去不返,不就是因为他知道东海其实没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草吗?特别是那些炼丹的道士最是骗人,儿臣听说很多丹药长期服用都是有毒的,反而对人有害。”   但凡帝王,就没有不想长生的,可杨昊虽然想长生,同时却也是个英明睿智的君主。历史在那儿摆着呢!哪个皇帝的长生梦成真了?因此,他虽然对那位云梦真人很心动,却也觉得儿子的话颇有道理。   “彦儿觉得,人有可能长生不老么?”   杨彦摇摇头道:“生老病死,就好似一年四季交替,好似日升月落,都是最自然不过的。所谓长生不老,反而是逆天而行,未必是真。不过,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儿臣倒是曾听一位西域僧人提过,在佛祖诞生的地方,有一种名为‘瑜伽’的体术,能防病强身,长期坚持,有益寿延年之效。儿臣觉得,这个倒是极有可能的。”   杨昊想了想,只得放下那飘渺之旅,继续往后面翻。后面一版,是广告专版,上面有三家店铺的文字广告,用令人心动的语言简单描述了那三家店铺的特色,让人看过之后便忍不住想去见识见识。另外,这一版还有一则寻人启事,是一位妇人,寻找她几年前进京赶考的丈夫。   这一版是惠民的,还能挣钱,不错。杨昊点点头。   最后一页是封底,上面明确地写着大隋之音以后半个月发行一期,同时写上预售地址以及今后的零售点及统一的售价,另外还有各个版面的征稿启事。   第一期的“大隋之音”看完,杨昊对这个叫报纸的出版物非常满意。而后,他才看到那木盒子里还有一本“大隋之音”,只是封面和纸张都不同。他翻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先前看的是彩色版的,纸张较厚,而这一本却是黑白的,纸张质量也没那么好,但两本的内容却是完全一样的。   “这一本彩色的是你特意为父皇做的?”杨昊问道。   杨彦摇头道:“儿臣本来就弄了两种版本,一种叫普通版,一种叫精装版。普通版的,儿子卖十五文钱一份,基本上算是半卖半送;精装版的,儿子卖五十两银子一份,就指望它赚钱了。”   这差距可真够大的。杨昊一想就明白了儿子的想法。虽然内容一样,但那些喜好攀比的有钱人只怕都要争相购买精装版,不说其他,就是那一幅顾家三少的画就远不止这个价!   第二天,“大隋之音”正式发行。杨彦让元逸韬雇佣了街头的小孩子做宣传,又散发了三千分传单,使得整个长安城到处都能看到听到关于大隋之音的宣传词   “由当朝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亲自题写刊名的大隋之音今天开始正式发行啦!上面有朝廷新政、平王殿下的新诗、虞慕南学士和云梦真人的字、顾家三少的画,精彩不容错过!数量有限,售完为止!欲购从速啰!”   与此同时,杨彦还让元逸韬在整个长安城设置了十个零售点,长安东市西市各四个,宫门外一个,国子监一个。   今日早朝散朝前,我们的皇帝陛下表面很淡然其实很热心地为自己的儿子宣传了一下   “平王办了一个刊物,名为‘大隋之音’,朕看过了,内容还不错。诸位爱卿有兴趣的可以去宫门外看看。”   皇帝陛下都说了,就算没有兴趣的也得让自己有兴趣起来。   于是,散朝出来的朝廷官员看到宫门外有平王府的人售卖东西就一点都不奇怪了。问了一下价格,五十两银子一本,似乎也不算贵。再看到陛下御笔亲题的“大隋之音”四个字,朝臣们便争先恐后地掏出银子银票购买。   元逸韬算得很准,比着朝臣们的人数多准备了十来本,等这些大臣们人手一本打开看过以后,剩下这十几本根本就不够卖的。   因为宣传到位,大隋之音发行的第一天就迎来了开门红!   不说有钱人购买的精装版,就是十五文一本的普通版也因为顾家三少的美人图而被哄抢一空。   不过半下午,原本预计能卖三五天的量就全部卖光了,很多人排了半天队没买到,问明天还有没有的卖。   杨彦对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元逸韬道:“我们小看了长安城的购买能力啊!”   “殿下,属下觉得咱们可以一直印到第二期出来,长安卖不完的,咱们运到其他城里去买!”   杨彦点点头道:“以后要是咱们的铺子开遍全国,就可以全国发行。到时候只要把样刊送到各地,就在当地印刷出售就是。”   元逸韬连连点头。说起赚钱的事情,他就激动得很。不过一天,一千套精装版就卖了五万两银子,什么生意赚钱比得上这个?而成本,基本上用一万普通版收入的一百五十两就足够了。其实,他们就是赚那些富人的钱来补贴那些购买普通版的穷人。   因为大隋之音的发行,祈丰帝爱民睿智的形象也深深刻入百姓脑子里。百姓们对皇室的兴趣猛然提高,对平王的赞誉更是空前绝后。   如果你去问看过大隋之音的人希望以后谁能当太子以后继位当皇上,保证所有百姓都会告诉你,当然是平王殿下了!平王殿下多好啊,文武双全,又爱护百姓,今后肯定是一代明君啊!就是那什么尧舜禹都比不上……   却说安然知道这天要发行大隋之音,她作为策划人之一,自然兴奋得很,便约了嫂子一起去街上选布料做新衣服,顺便看一看大隋之音的销售情况。   姑嫂两人吃了午饭就出门,在东市一家绸缎庄前下了马车,先去锦衣坊挑选了喜欢的布料,又量了尺寸,留下订金和地址,便出门打算再去另一条街选几样新鲜首饰。   马车刚刚转到那边,就看到很多人围在一家店面前,激动得很。安然猜到里面一定是在卖大隋之音,心里很高兴,看样子宣传很到位,人气很旺盛啊!   顾庭芳难得出门,婆婆又不在身边,心里好奇得很,便怂恿着安然派人去问问看那是在做什么?   安然只好假装不知的让玉兰去问问。她担心玉兰一个女子被人挤到,又派了两名护卫跟着一起去。   这次跟着安然她们出来的只有玉兰一个丫头,四名护卫,一名车夫。护卫都是平王府独孤凯派过来的,但他们并不清楚安然的身份,只以为独孤凯让他们保护赵主簿的家人。见还有两人在,他们就放心地跟着玉兰一起去打探消息了。   大隋之音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份报纸,内容与百姓们日常见过的书籍完全不同,再加上上面有皇帝陛下的御笔,又平王殿下的诗,还有一副惟妙惟肖的美人图,价格还便宜,自然引起哄抢。因此,玉兰和两名护卫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里。   却说玉兰三人还没挤出来,安然就听到马车外面一声痛呼。她赶紧掀开车帘一看,原来一名妇人正打马车边路过,胳膊上跨着个装着鲜花的篮子,像是卖花的。却不料一个小乞丐忽然从后面冲过来撞了她一下,并迅速抢走了她的钱袋。   那妇人高声咒骂着正要去追那小乞丐,然而没走几步就捂着肚子弯下腰来,无助地喊着:“救命,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安然赶紧往那妇人下身一看,夏天单薄的白色长裙上已经有了鲜血点点。   顾庭芳见了,也不禁捂着嘴惊呼一声,满脸的同情。   这时,只见那妇人慌张地四顾,看到安然她们的马车,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踉跄着扑过来,口中不住哀求道:“求太太姑娘慈悲,将小妇人送去医馆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吧!小妇人都生了五个丫头了,大夫说这个是儿子啊……要是这个儿子没了,小妇人就要被休了……好心的太太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顾庭芳和安然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立即让一旁的护卫将那妇人搀上马车,又留下一个人等玉兰三人,便带着另一名护卫去医馆。   外面,车夫问:“姑娘,去哪家医馆?”   安然对长安又不熟,她哪里知道哪儿有医馆?于是一时愣了一下。这时,那捂着肚子叫唤的妇人立即道:“出了这条街,隔壁那条街上就有一家……”   于是,马车在那妇人的指点下拐到下一条街上,果然看到一家医馆。   马车刚刚停好,安然就和顾庭芳将那妇人扶下马车送进去。   医馆的大夫一看那妇人都见红了,直说晦气,当即就想把人赶出去。   安然怒了,直接骂道:“你开这医馆是做什么的?大夫没有一颗仁慈之心,你做的是什么大夫?你要是敢将病人赶出去,你信不信本姑娘天天找人过来砸你的场子!”   那大夫被安然一通威胁斥骂,只好让她将那妇人扶到里面去检查。因为那妇人可能小产,男护卫也就不方便进去,只好守在外面,却说安然和顾庭芳便一左一右将那妇人搀扶到里间去,刚刚扶着那妇人坐下来,却见那妇人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捂住她的口鼻……   半个时辰后,平王府。   杨彦正与宇文耀、元逸韬、赵安齐和王锦文商议如何将大隋之音卖到全国各地,不想凌云忽然黑着脸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杨彦面前,懊悔地请罪道:“属下失职,刚刚收到消息,今天下午赵姑娘在东市被人掳走,暗卫出手相救时被人围攻,没能将赵姑娘救回来……”   ------题外话------   今天看到梦影幻想亲亲的留言,指出了文文的问题所在,筝很高兴,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后面几天,筝会将前面的涉及到的内容再次进行修改,改动应该不是很大,也不会断更,只是更新的字数不能保证很多。修改以后,亲们有兴趣就重新看过,没兴趣就不管它。嗯,就这样了。   ☆、第九十六章营救和自救   杨彦恨恨地盯着凌云,声音冷得仿佛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你,把详细情况再说一遍!”   “是,昨日午后,赵姑娘和赵家少奶奶一起出门去了东市……”   凌云单膝跪在地上,眼睛通红,声音沉痛地将事情的起因,护卫暗卫的安排,以及安然被骗最后被掳的经过讲了一遍。   独孤凯在赵家安排了十二名护卫,凌云又安排了四名暗卫专门保护安然安齐兄妹。今天安齐来平王府,随马车就跟着四名护卫,两名暗卫。下午安然姑嫂出门,也是四名护卫跟着。因为安然的身份是保密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应该危险性不大,最危险的是安齐才对,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人将目标对准了安然。   安然出门,护卫能名正言顺地跟着,可是暗卫毕竟不会隐身,也只好化妆跟随。到了医馆,两名暗卫一人在外警戒接应,一人进去守着,谁知道那被救的妇人竟然是假装的?虽然暗卫及时出手了,但禁不住对方早有准备人多势众,完全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安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   后来,为了保住赵姑娘的名誉,他们临时想了个借口。说皇家派了教养嬷嬷去王家,王家来人将安然和玉兰一起接走了,因为事情紧急,所以直接出城了,只将顾庭芳松了回去。   “那家医馆查清楚了没有?对方是什么来头可有线索了?”   “那家医馆之前一直都很正常,出了这事以后,医馆里的人便全都不见了。经过调查,那医馆应该是崔家的人秘密开的,而且从他们掳人的手法来看,多半是康王殿下的人……”   “命令我们所有的人,详细排查康王和崔家在长安的各处据点府宅,尽快弄清楚人在哪儿!”   “是!”   凌云出去安排找人去了,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杨彦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宇文耀和元逸韬都不知道说什么,安齐和王锦文的脸色更加难看。   很快,安齐打破了这片静谧道:“属下先回去了。妹妹出了事,娘亲会着急的。”   杨彦点点头,没有说话。   安齐大步离去,王锦文忽然道:“康王的暗势力一直是由崔义在负责,要不我们直接将崔义绑来?”   杨彦缓缓摇头,沉重道:“绑架崔义,我们还没有那个实力。崔义为康王经营了将近二十年,有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两大家族的全力支持,不是我们这几年的发展能比得上的。”   杨彦很坦然地道出实情,让所有人再次沉默下来。   是啊,平王最大的不足就是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母族。王家虽然支持平王,却无法像崔卢两家对康王的支持那样几乎毫无保留,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而独孤凯原本是独孤家的弃子,这些年看平王势大才慢慢在家族中受到重视。元逸韬和宇文耀都是嫡支次子,当初送进宫参选三皇子侍读也不过是家族想脚踏几只船,留一条退路而已,他们都只能代表个人,无法说服整个家族做出跟随平王的决策。   而凌云本是赵家外室子,自幼都是跟母亲姓的,名字都没写进族谱,自然也无法影响赵氏家族。   如今平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们几个自己一点一点挣回来的。   杨彦忽然想起凌云调查的资料里面,崔义对安然也是有情的,倒是略微放心了一点。既然是掳人,而不是直接刺杀,那安然现在就应该无恙,他们无非就是想用她来威胁自己而已。既然那崔义喜欢安然,就应该不会很为难她。   这一刻,杨彦无比期望崔义多爱安然一些,这样才能保证安然的安全。   元逸韬和宇文耀对视一眼,都很理解自家殿下此刻的心情。一个女子被掳,往往还会面临另一种情况,而那崔义又是喜欢赵姑娘的,只怕赵姑娘贞洁不保啊!   宇文耀叹息道:“实在不行,殿下去求皇上出手吧!”虽然几位皇子都有自己的暗势力,但如何能与皇帝的暗势力相比?如果皇帝肯出手,相信能很快把人救出来的。   元逸韬和王锦文没有说话,其实心里也是赞同的这个意见的。   但杨彦却摇了摇头:“不行,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即便把人救出来,我们的婚事也完了。父皇不会让一个曾被人掳走的女子做儿媳妇的。”杨彦没有说,为了让他死心,父皇甚至有可能会让人杀了安然。   杨彦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的无助,也是在这一刻,原本的善良原则全都离他远去。如果他之前就想办法将老大老二弄死弄残了,又怎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他前世就明白的,想要成为人上人,如何能心软?可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容忍老大老二对自己的挑衅,只是不断扩大自己的力量,他以为这样就够了。可事实证明这不够,这样的被动防御远远不够!他要主动出击才行!   大哥,你很快就会知道,彻底惹怒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   安齐回到赵家,顾宛娘就向他抱怨说王家太不通情理,不过在门口问了一声,知道女儿不在他们竟然门都不进,直接去大街上把女儿接走了,还看不起他们赵家的东西,说王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带,甚至都不让她们母女道别云云。   安齐帮着开解了几句,说王家势大,主子还好些,那些下人难免有些狗眼看人低,让她不要担心,而后就赶紧回房去。   顾庭芳看到安齐回来了,立即便扑过来认错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好奇,让玉兰去看热闹带走了两名护卫,妹妹就不会出事了。”   安齐轻叹一声,将顾庭芳拉到自己怀里抱了一会儿,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事情都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既然已经跟娘说了妹妹是去王家了,你就别说漏嘴,免得她担心。对了,你和妹妹一起遇险的,你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我很好……”顾庭芳摇摇头,眼睛又红了。她本以为最爱安然的丈夫会骂自己一顿的,没想到他反而安慰自己,还担心自己有没有受伤。顾庭芳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嫁到顾家这么久,她从未感到如此幸福过。   “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说着安齐就叫侍女送来热水,给顾庭芳洗脸。   安齐对顾庭芳虽然说不上多么爱,但他一直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自己的妻子,他不关心谁关心?现在,他不敢让自己静下来,他需要找些事情来做,因为只要一静下来,他就会忍不住想,妹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受苦?   这天晚上,长安城很多人都没能睡着。   平王杨彦一直在书房等消息,没有回后院去。他脸色阴沉地从自己的书案上抽出一张白纸来,用鹅毛笔写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然后将这些人按地域不同划分成几拨,之后便看着这份名单沉思着。   等把人救回来,他再好好跟他们算帐!   忽然,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只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匣子来,又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三把钥匙来打开,将里面几张纸细细地看了一遍,而后依旧将铁匣子锁好,却将三把钥匙也一起放在铁匣子上面,而后低声唤道:“初一!”   “属下在!”   “带着本王的令牌,去工部找军器监的刘主簿,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帮本王将图纸上的东西造出来!告诉他,注意保密。”   “是!”   ……   却说当康王和安王得到消息,并看到第一本大隋之音的时候,脸都气绿了!   他们也不蠢,自然知道这书一出,平王的声望便彻底将他们盖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康王一系和安王一系的人便出来弹劾平王办大隋之音获取民心图谋不轨,请求查封平王的印刷坊,并没收散卖出去的大隋之音全部销毁。   杨昊冷声道:“大隋之音四个字是朕亲笔题写的,里面的内容平王也是先给朕看过的。你们不要危言耸听。”   有御史还想再说,却被杨昊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也是个有眼色的,便暂时按捺下来,决定等散朝后请示了主子再说。   然而,平王虽然交代了凌云要隐秘小心地找人,但不管怎么隐秘,还是难免惊动了康王和安王的暗势力。安王康王不明白平王到底想做什么,担心他会不会也弄一个刺杀什么的,便示意自己的人明天继续弹劾他。   第三天,康王和安王的人再次在朝堂上弹劾平王,说平王办这个大隋之音是为“收敛人心”,又攻讦他“用心叵测,蒙骗君王”,仍然要求查封平王的印刷坊,并没收散卖出去的大隋之音全部销毁。   就在这时,忽然有小太监禀报道:“皇上,平王殿下求见。”   “他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来早朝做什么?”杨昊抱怨了一句,赶紧让宣进来,又让华恩准备一把椅子,等会儿好赐给平王坐。   没过一会儿,就见杨彦面色苍白地缓缓走进大殿里。他穿着黑色的亲王朝服,反而更显得他身体更加的单薄虚弱。   只看他的样子,满朝文武就知道他这次真的伤得很重。从前见平王,他什么时候不是将腰背挺得直直的,满脸的自信,英姿勃发。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彦一手捂着胸口,缓缓下跪,头上很快冒出一通冷汗来。   杨昊立即道:“免礼,平身。你伤还没好利索,来上朝做什么?华恩,给平王赐坐!”   杨彦却没有顺势起身,反而缓缓跪下,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而后,就听他沉痛道:“前日儿臣主办的‘大隋之音’在长安发行,有幸得到百姓的喜爱,不想却有人污蔑儿臣有不臣之心,儿臣实在惶恐……恳求父皇给儿臣一个辩驳的机会……”   杨昊早料到老大老二看了那大隋之音坐不住,对这两日的弹劾也早有预料,他本来打算先拖几天再说,想不到老三却坐不住了。   于是,杨昊当即便准了杨彦所求。   杨彦只问了那几名弹劾自己的御史一句话就洗清了自己,坐实了几名御史污蔑的罪名。   他说:“敢问几位大人,本王的大隋之音里面,可有不实之言?”   几名御史一怔,细细回想大隋之音的内容,最坏事的就是平王那首新诗下面的访谈。可是那篇访谈里,并没有过分夸大平王的功绩,甚至平王本人的言论一直很谦虚,反而将功劳都分给了那些普通士兵。   他们上哪儿找“不实之言?”   最后,一名御史道:“那个飘渺之旅,可不是妄言?真有修真的神仙,平王殿下倒是出来给我们见见?”   杨彦轻笑道:“那是一本连载小说,第一句就写明了,‘本文纯属虚构’的。”   那御史一想,似乎真有这么一句,可叹后面的故事实在太离奇太逼真了,让他把那第一句纯属虚构的话给忘了。   杨彦见几名御史都说不出话来,随即便红着眼睛面色苍白,伤心而愤怒地向杨昊恳求道:“父皇您看,几位大人根本找不出大隋之音的不实之处来。既然儿臣的报纸上说的都是实话,父皇您也看过的,怎么就成了儿子有不臣之心的罪证?几位大人这样随意的攻讦儿臣,给儿臣安上这样大的罪名,儿臣实在承担不起,还请父皇给儿臣做主!”   杨彦一副万般委屈的样子,再加上他“重伤未愈”,让杨昊这个当爹的难免有些心疼。   杨昊知道自己要是今天不严厉处罚这几名御史,只怕后面天天都不得安宁,便沉下脸道:“污蔑皇子,罪不可赦!来人,将他们三人革职查办!家族三代子弟,不准参加科考!”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御史弹劾是臣等的职责啊!”三名御史急了。若只是将他们革职还好,家族之内三代子弟不准参加科考,那影响可就大了。如果真的这样,他们的家族就全完了。   杨彦的人立即出列道:“皇上,三位大人身为御史,弹劾确实是他们的职责,但这却不能成为他们毫无理由毫无原则地污蔑皇子的理由!臣认为,只有从严处置,才能以儆效尤!”   杨彦在朝堂中也有不少人,但他并没有安排所有人全都出来为自己说话。有些话,一个人说一次就够了。   杨昊看着仍旧跪在殿中不肯起身的儿子,连查办就省了,直接将三名御史革职,重打三十大板驱逐出长安,并下明旨剥夺了这三个家族三代之内参加科考的权利。   平王叩谢父皇英明睿智为自己做主洗脱冤屈,而后才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起身,告退出宫。   虽然在朝堂上取得了胜利,又将康王安王的人拉下来几个,杨彦却半点喜色都没有。   都两天两夜了,还没有安然的消息。她还好吗?被关在哪里?是不是很害怕?   回到平王府,平王又指点凌云,让他在安然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以及去过的金银铺子、成衣坊等地方安排人盯着,或许能有所收获。   如果大哥识趣,赶紧把人给他放回来就罢了。如果不放,他朝中的人手一个都别想留下!有了大隋之音做宣传,只要这些官员有一丁点的污点,大隋之音就能给他放大无数倍,成为长安甚至整个天下百姓的众矢之的!   两天过去了,杨彦发动了平王府所有的暗势力,却依然没能找到安然一点蛛丝马迹。他让人盯着崔义,细细查探了崔义去过的所有地方,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而更加诡异的是,并没有人上门来找他谈判。难道他们抓了安然不是想威胁他吗?难道他真的弄错了方向,安然不是大哥的人抓走的?又或者这次完全是崔义的私自行动,目的只是想抢走安然?   既然如此……   杨彦忽然匆匆写了一行字,吹干,叠好放进信封里。   “初一!”   “属下在!”   “你将这封信交给崔义,然后……”   杨彦小声对初一吩咐了几句,而后便背负双手站在窗口,远远地望着天边的晨曦。   安然,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哥哥来救你……   当安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地躺在一张床上。   她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是谁,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安然皱眉,正要细细回想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却发现脑子里乱糟糟的,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她想将自己的记忆整理一下,却觉得头疼得很。于是,她立即停止思考,很快又昏睡过去。   再一次醒来,头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安然勉强理顺了记忆,想起了在那医馆里发生的事情。   她努力感知了一下,从身体的反应来看,自己应该没有受到侵犯。可是,到底是谁如此煞费苦心地绑架她?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安然开口,才发现不但只浑身无力,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她很快就听到一个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掀开帐幔探进头来。见安然正看着自己,立即笑道:“姑娘您醒了?”   随即那丫头就转头冲外面喊道:“兰儿,快告诉太太,姑娘醒了!翠儿,快去给姑娘端吃的来!”   不等安然开口,那丫头又继续说道:“姑娘,您可算醒了。饿了吧?太太让厨房给您熬着您最喜欢的鸡丝百合小米粥,一会儿就送来。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头不疼了吧?要不要去净房?香儿扶着您去。”   安然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丫头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啊!   “我,这是哪里?”香儿一怔,疑惑地看了看安然,奇怪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自然是家里呀!您看,这月白色的绞纱帐还是您亲自选的呢!才挂上去不到半个月,奴婢打算过几天再换来着。”   安然懵了。她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想法,难道她又穿了?不过,她倒是真的想去入厕。   “扶我起来。”安然说句话都吃力,自己自然是动不了的。香儿立即将安然扶起来,半扶半抱地将安然扶到屏风后面的净房去。安然自己浑身无力,连裤子都是香儿给脱的,让她觉得很是窘迫,一张脸涨得通红。但随即她就震惊地发现,这个叫香儿的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眼睛,鼻子上还有几颗小雀斑,笑起来左颊上还有个小酒窝看起来极为可爱,却是会武的,不然不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香儿你练过武功?”安然问道。   香儿疑惑地看着安然道:“香儿兰儿翠儿玉儿我们四个都练过武啊,姑娘怎么忘了?当初还是您不肯学武,老爷才让我们学了好保护姑娘的呀!姑娘你怎么了?奴婢怎么觉得您今天说话怪怪的?”   这回换安然无语了。难道她真的又穿了一回?不会这么狗血吧?刚才她注意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恍然还是自己的手,只是更白嫩了些,而最诡异地是她发现自己居然留着长指甲。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因为要写字作画,她从来不留长指甲的呀!   香儿伺候安然洗了手,扶着她回床上躺下,又打了热水来给她洗了一把脸,还没来得及让香儿找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变没变,刚才香儿口中的太太和一个提着食盒的丫头就到了。   “你这孩子,总算是醒了!”那位三十来岁的夫人满脸慈爱地嗔怪了安然一句,又摸摸她的头道,“现在还难受吗?以后看你还这样不听话!”   安然看着那位太太眼睛里的慈爱,心里的恐惧却在不断扩大。“我,我这是怎么了?”   那位太太眼睛里闪过一道惊疑,不由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撞到头了?芙儿,难道你不记得自己不听劝阻乱吃东西,结果中毒摔倒的事了?”   乱吃东西?中毒?摔到了头?   安然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吃了什么?”   那位太太一瞪眼,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额上一点道:“你还好意思问?也不知道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说吃了花就能长得漂亮,体香如花香,见到花就吃……都跟你说了那花没见过,不能吃,你就是不听!竟然抛下丫头自己偷偷就去摘了来吃,看看,这回知道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这样任性不?”   “我,我,我是谁?”安然瞪大眼睛看着那位太太,觉得自己真的要晕了。   那位太太一听,脸色又是一变,又怒又急道:“你,你竟然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你还记得娘吗?”   “太太,今天姑娘醒了变得好奇怪呢!”香儿在一边说,“姑娘刚刚还问香儿这里是哪里来着。”   “那还不快去请大夫!不是说身上的毒都解了吗?怎么会这样的?芙儿,你还记得娘不?”   安然风中凌乱了。难道她真的又穿了一回?   吃了饭,安然很快又疲倦地睡去。但当她再一次醒来时,却留了个心眼儿。她放缓了呼吸,跟睡着的时候差不多,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期望能听到点什么。   可是外面安静极了,也并没有小说上写的,女主醒来听到丫头在说八卦,一下子就将穿越后的事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安然无奈,又试着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看着那变长的指甲,却怎么都看不出是假的。而后,她又慢慢卷起袖子,终于在右手肘内侧找到一颗小痣。   这颗痣还在!   安然心中惊喜,只要不是狗血的再穿越就好。不过到底是什么人想出来的主意?安然想起自己吃了东西就昏睡,醒来却是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看来,要弄清楚到底什么状况,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香儿,香儿……”   安然主动唤人。香儿随即便跑了进来,欢喜地问道:“姑娘,您醒了?可好些了?”   安然满脸虚弱道:“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想就疼。你跟我说说,我到底是谁?这是在哪儿?除了娘亲,我还有别的亲人吗?我爹爹呢?”   香儿柔声安慰道:“姑娘别担心,或许是您摔倒的时候撞到了头,过几天也就好了。姑娘您姓齐,小名叫芙儿。老爷十年前就过世了,太太就您一个女儿。”   安然点点头,忽然又问:“那,那我们家靠什么过活?”   香儿笑笑,柔声解释道:“姑娘忘了,我们太太出身清河崔氏,嫁妆丰厚着呢!更何况还有表少爷照拂着,您别担心。”   “表少爷?谁啊?我怎么好像不记得了?”安然满眼疑惑道。   香儿见了,笑得更甜了,取笑道:“姑娘忘了别人还好,忘了表少爷可不应该呢!”   “啊?为什么?”“因为,表少爷是姑娘的未婚夫啊!呵呵,表少爷对姑娘可好了,您喜欢什么,他就给您买什么。您都忘了?那梳妆台上抽屉里的首饰大部分可都是表少爷给您买的呢!”   听香儿提起首饰,安然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以前带的首饰全都不见了。别的东西不见了倒没什么,但外公给的那个扳指和玉葫芦可不能不要。   “香儿,我好像记得我以前戴过一个白玉扳指,用红色绳结挂在胸前的。啊,对了,那个白玉扳指下面好像还有一只碧玉葫芦对不对!那个白玉扳指可是表哥送我的?”   “呃,那个,是啊,可不就是嘛!姑娘总算还记得一点,也不枉表少爷这样疼您。”   听到这里,安然就算心里有数了。   一定是崔义那个小人!怎么,难道他也想另外给她安排一个身份,让她乖乖嫁给他吗?可是,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呢?安然想起刚刚醒来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又晕又疼,不禁暗自后怕,崔义一定是给她吃了什么药!   “唉,可惜我都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香儿,表哥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了!表少爷可是长安城有名的美男子呢!”香儿捂着嘴笑着,怎么看都是一个和主子极其熟稔的丫头。   安然满脸憧憬道:“我真想见见他。对了,表哥送我的白玉扳指和碧玉葫芦呢?我要戴着。”   香儿立即道:“姑娘别急,许是让兰儿收起来了,等会儿奴婢让她帮您找出来。”   安然面带羞涩的笑容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小声问道:“香儿,我今年多大了,表哥什么时候来娶我?”   香儿捂着嘴笑了笑,回道:“姑娘您忘了,您和表少爷的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六,太太给您准备嫁妆就准备了三年呢!”   “是吗?等会儿带我去看看!有很多漂亮首饰吗?有多少成衣和布料?家具用的什么木料?”安然一口气问了很多,仿佛对婚事很期待。香儿轻笑道:“姑娘别急,等您身体好了,奴婢就引姑娘亲自去看看。”   而后,安然去了净房,又洗了澡,但吃了饭,她又很快昏睡过去了。   就在安然昏睡过去以后,香儿让兰儿守在床外,自己则去找太太商议。   那位三十来岁的太太听香儿禀报了今天安然清醒后说过的话,不由疑惑道:“你说,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呢?”   香儿笑道:“公子那药可从来没有失效过。虽然公子怕把她药傻了,减轻了分量,但以她的年龄和阅历,也足够她脑子混乱一阵了。咱们管她记得不记得呢?反正我们就当她不记得了,哄着他嫁给公子就行了。”   那位太太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她要什么,只要不过分,就随着她吧。反正她也不会武功,是跑不出去的。”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不知道修改了多少遍,删除了几千字,总算勉强能见人了。偏偏遇到家里的电脑出问题,登录不了,好不容易杀了毒,总算上来了,不知道咋回事,word的文字复制上来就成了没有分段的一大篇,筝不得不挨着看,一段一段的重新分段,真是无语。   ☆、第九十七章意外之喜   或许是看安然还算合作,等她再次醒来,吃了饭菜便不再昏睡,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几分力气。同时,她的白玉扳指和玉葫芦也回来了,依然用那条红色线绳挂在脖子上。   既然有了力气,她就想出去透透气。香儿也没有请示太太,便和兰儿一起,帮着她换上出门的衣服,搀扶下着她走出了这间布置精美的闺房。   终于又站到了阳光底下,安然的心情也好起来。   她所居住的这个院子并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红漆的廊柱,白墙青瓦,木质的地板上刷着一层清漆,什么时候看都是干干净净的,让人只想脱了鞋子赤脚踩在上面。   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很热了。要是在前世,她穿着短袖的齐膝长裙,赤着脚踩在这样的原木地板上,不知道凉快多舒服。可惜啊,她里面穿了一件细麻纱的亵衣,外面还得罩上一件丝质外衣和长裙。不过不管是麻纱还是丝袍都很凉快。   花园里有一棵百年生的紫藤树,茂盛的紫藤罩住了大半个花园,紫藤下面有秋千,有小亭子,还有一条木质长廊穿过花园。安然现在就走在这条长廊上,一路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从紫藤的花叶间投下来,照在木质地板上。走在长廊上,一点都感觉不到阳光的炽烈,五月的滚滚热浪全都被隔绝在外。紫藤巨大的花束密密麻麻地从上面垂下来,颜色深浅不一,在阳光的映照下,美的如梦如幻,好似仙境一般。长廊的木质地面虽然每天都有人打扫几次,还是铺了一层紫色落英,踩在上面别有一番滋味。   如果不是在囚禁中,安然都要为这一架紫藤花迷醉了。   “这里可真漂亮啊!”安然感叹着,“要是能画下来,一定很好看!”   香儿在一边笑道:“姑娘要是喜欢,等会儿奴婢帮您准备,您以前就喜欢写字画画,特别喜欢画花的。”   “真的吗?”安然又兴奋了,崔义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呢?   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安然不但没觉得累,反而觉得力气又恢复了几分。   “对了,我想去看看娘亲给我准备的首饰和衣裳。”安然可没忘记自己的自救计划。   也不知道是之前就准备好了,还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准备的,总之,当安然看到那些据说是她的陪嫁的首饰和衣裳衣料时,还是被震撼了一把。   那满满一屋子啊!她穿得过来吗?   看到这些,安然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着:或许崔义真的很喜欢她吧!不然不可能弄这么多嫁妆给她撑场面?   “姑娘,您在想什么?”香儿一直注意着安然的神情,见她似乎在沉思,便开口问道。   安然回头看着香儿,笑意盈盈,眼睛里甚至隐约有几分湿意。   “香儿,娘亲对我太好了,这么多的嫁妆……娘亲是不是把家底都给我陪嫁了?那娘亲怎么办?”   原来是感动的,香儿想起资料上说的,这位姑娘出身似乎不太好,估计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吧?   “姑娘是太太唯一的儿女,太太不给您还能给谁?再说了,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表少爷这些年送的。”香儿时刻不忘给那位表少爷说好话。   安然感动的打开那些首饰盒子看了看,又挑了几套漂亮衣服试穿了一下,满脸雀跃。香儿心中鄙夷,脸上却笑得甜美可爱。   “姑娘,您看,您穿着多合身多好看!”   安然笑着,连连点头。   之后安然回去洗了个澡,又吃了点心,便去书房写字画画。   安然担心自己的字露出马脚,便一个字不写,只说要自己设计一套首饰和几套衣服,取了最小号的毛笔细细勾画着。   “咦,姑娘这个花样奴婢从未见过呢,这是什么花?”兰儿在一边好奇地问道。   安然得意地笑着说:“这是本姑娘自己设计的,保准与谁的都不同,这样的首饰带出去才引人注目呢!”   香儿兰儿虽然觉得这位姑娘好像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似的,有股子小家子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设计的这一套首饰挺好看的。   这是一套以郁金香为主的首饰。这些侍女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接着,安然又画了一套以音符和乐器为主题的首饰。最后,画了一套四叶草的。   “姑娘,这个是什么?”香儿指着那音符问道。   “像不像小蝌蚪?”安然问。   香儿没见过蝌蚪是什么,不禁好奇地问道:“姑娘,小蝌蚪是什么?”   “就是青蛙的幼虫啊!它们在水里,胖乎乎的身子,有一条长长的尾巴,然后会慢慢长出四只脚,尾巴也掉了,就变成了青蛙……咦,真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个?你们却不知道?”安然疑惑地望着香儿。   香儿尴尬地笑笑,忙道:“许是姑娘看书知道的,奴婢们虽然也认识几个字,却没有机会看书,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安然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后,安然又设计了几套自己前世在电视里见过的漂亮衣服,样式与现代的有些不同,特别是那蕾丝花边点缀的衣领衣袖和裙摆画出来,两个丫头都忍不住赞叹:“姑娘画得真好看!”   安然得意道:“你们也喜欢?那也给你们做一套吧!”   “多谢姑娘!”   安然将图纸交给香儿:“图纸就给你了,尽快找人做出来给我看看!”   香儿立即便带着图纸出去了。   香儿没有立即出府找人做这些首饰和衣裳,而是将图纸带到正房给齐太太道:“主子,您看,这些都是姑娘刚画的,让做了来给她当嫁妆。您说里面有没有暗藏什么记号?”   齐太太接过几张设计图仔细看了看,说:“这些首饰确实与众不同,但用这些首饰里的图案传递消息,我们未免也太高看她了吧?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而已。她有没有说要求哪家店铺里做?”   香儿摇头道:“没有。姑娘只吩咐尽快把东西做好了给她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主子,您说,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怀疑我们?她真的接受了我们给她的这个身份吗?”   齐太太笑道:“你每天跟在她身边都看不出来,我怎么知道?不过,如果她真的还留着以前的记忆却能隐忍下来还不让我们发现,那这姑娘也太聪明了些。”   香儿点点头,疑惑道:“反正香儿是看不出来她是装的。只是,如果她的本性就是这样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公子怎么会对她上心呢?香儿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个。”   “你喜欢公子?”齐太太认真地看着香儿道。   香儿叹了口气道:“像公子那样的人让人怎么能不喜欢呢?不过,香儿也就是偷偷喜欢罢了。公子的性子太过洒脱随性,虽然让人很喜欢很羡慕,但那样的人是不适合做夫君的。更何况以香儿的身份,也高攀不上公子,这个香儿一直都明白的。”   “看来你是个明白的。”齐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将图纸还给香儿道,“你派人去吧,就在我们自己家的铺子里做,快一点做好送进来给她。”   晚上,齐太太亲自过去看望安然。   “听说芙儿今天好多了,还去花园里逛过了?”   安然笑着靠过去挽着齐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对芙儿真好。芙儿还去看了我的嫁妆,好多首饰,好多衣裳啊!娘,芙儿舍不得离开你。”   齐太太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就放松下来,轻轻将安然揽在怀中,慈祥道:“傻孩子,娘就你一个孩子,这些东西不给你给谁?”   忽然,齐太太看到安然脖子上挂着的白玉扳指和玉葫芦,不由心中一震,缓缓伸出手去,将那白玉扳指和玉葫芦托在手心里细细地看。   安然见了,心里同样震惊。外祖父说了,这是他从顾家带出来的,除了外祖父的两个姐姐,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怎么这位齐太太会知道?难道她也和顾家有关系?   “娘,香儿说,这是表哥送我的,芙儿指头小,戴不了,所以就用线绳系了当项链戴。娘,你看表哥这个扳指玉质很好对不对?只是这个小葫芦好奇怪,玉质也就是一般,可为什么要串在这么好的白玉扳指上呢?”   安然仔细看着齐太太的神情,只见她目光明显闪了一下,接着就笑道:“你表哥送了你那么多东西,娘可没注意到这个。芙儿还记得这是你表哥什么时候送你的?别不是你自己找你表哥要的吧?”   安然不依道:“才不是芙儿找表哥要的呢!明明是……啊!娘,我头疼……”   齐太太赶紧抱住安然,轻轻在她头上按摩着,同时柔声道:“你摔伤了头,要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乖,听话,过去的想不起来就算了。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   安然慢慢平静下来,蹙起的眉头也慢慢展开,她忽然抬头疑惑地看着齐太太道:“娘,好奇怪,我刚才好像想起来这个扳指是个老爷爷给我的……”   “老,老爷爷?不是你表哥么?”齐太太虽然一直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颤抖。   “是啊,芙儿也觉得好奇怪。那是个身材很高大的老爷爷,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还一脸慈祥地看着芙儿。可惜,他跟芙儿说了什么,芙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娘亲知道这位老爷爷是谁吗?”   安然从小就在爹娘面前演戏撒娇讨好卖乖,可谓驾轻就熟,就是齐太太也分不出她话中的真假来。只觉得这姑娘说话怎么看怎么听都不像作假,又对着她亲昵的撒娇,怎么看都是把自己当成了亲娘的。   刚才,齐太太已经看到扳指里的那个“顾”字,所以她才会震惊,才会激动。娘亲临终前交给她的任务,她本打算等帮着崔义做完这件事就去办的,想不到得来全部费功夫。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舅舅家的人,却已经给她弄坏了脑子,娘亲若泉下有知,会不会怪她?   “香儿,你去给姑娘炖一碗天麻蛋羹来。兰儿,你去找文竹要一盒养神的香料来。”齐太太将两个丫头都打发出去,这才回头对安然笑道,“是娘亲记错了。这不是你舅公给你的吗,你非说是你表哥给的,娘亲差点都没认出来。”   “娘,芙儿还有舅公啊!”   “当然了。”齐太太带着几分怀念道,“你仔细看看那扳指里面是不是有个‘顾’字?据你外祖母说,当年顾家有姐弟三人,你外祖母是大姐,他们离开顾家的时候你舅公就带着这个扳指……你看这上面的花纹,这其实是顾家的族徽。”齐太太其实也没见过顾家的这个族徽,不过是以前听娘亲大概说了一下形状,娘亲自己也画不出来。要不是看到扳指里面那个顾字,她也不敢肯定扳指上的图案就是顾家的族徽。   安然心中一震,想不到这位齐太太竟然是外公大姐的女儿,那也是她的表姨母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在外公的份上放了她呢?   “娘,您说外祖母和舅公离开顾家,他们为什么要离开顾家呢?顾家竟然还有族徽,女儿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至少当初外公就没有说这扳指上面的那个方方正正的花纹是顾家的族徽。据安然所知,一般的家族都是没有族徽的,只有传承很古老的家族才有族徽。可是顾家,算很古老的家族吗?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齐太太叹道:“我们顾家的祖先可追溯到越王勾践,汉初时我们的祖先封在会稽,与陆、朱、张三姓合称为会稽四姓,你外祖母这一支是会稽顾氏的支脉,因为先祖入朝为官才举家搬到长安,后来就在长安落下根来,没有回会稽去。”   安然恍然大悟,原来外公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啊!不过好好的不回家族,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安然见齐太太把人都打发出去了,心里也不由有些迟疑。她到底要不要向这位表姨母求救呢?   不等安然做出决定,那位齐太太就轻抚着安然的头发,叹息道:“天色不早了,芙儿早点休息吧。等会儿香儿给你送蛋羹来,要乖乖吃了,那个是补脑的。”   安然点点头,乖巧道:“芙儿知道了,谢谢娘亲。娘您也要早点休息。”   齐太太点点头,起身回去了。   安然已经明白,这位齐太太又是让炖天麻蛋羹,又是让用养神的香料,已经是对她的身份有了初步的认定,所以现在想办法要补救她的脑子了。   却说齐太太回到房里,再次将安然的资料取出来,仔细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赵氏安然,生于祁丰三年。父,赵世华,字盛林,卒于祁丰十一年。母顾氏……”   原来,那丫头竟然是舅舅的外孙女,是她的姨侄女。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一天,崔义收到了杨彦写给他的信,上面写着:“限三日内将人归还。否则,鱼死网破!”   崔义挑挑眉,想不到平王对那丫头也挺上心的。威胁他?他崔义怕人威胁?哼!   接着,崔义又打开齐太太那边送去的消息,知道安然已经接受了新身份,并很期待与“表哥”成亲时,不由扬起唇角得意地笑了。他崔义想要的女人,就一定会弄到手!   这三天他一直忍着没去看那丫头,就怕平王的人跟踪自己,将那丫头救回去。可是看到这个好消息,他却再也忍不住了。就趁着夜色,从地道过去悄悄看她一眼吧!   他要不要试探一下那个丫头呢?崔义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   既然那丫头脑子混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他暂时还是不要让她见到自己的好。不然她要是想起来,闹着不肯嫁他不也麻烦?等她跟他拜了堂,入了洞房,她就是想起来,他也不怕了。   崔义到齐家的时候,安然都睡了。   香儿轻轻掀开帐幔,让崔义慢慢走进去。   安然本来就是在装睡想主意,听到外面有声音,特别是香儿那声公子,让她知道是崔义来了。安然知道崔义武功高,自己装睡估计骗不过他,便决定还是自己先惊醒好了。   于是,在崔义刚刚走到床边的时候,她便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便震惊地一下子坐起身来,抓着被子捂在胸口,慌张地看着他。   “啊!你,你是谁?”这时,安然才看到香儿就站在崔义身后,她面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随即便低下头去,羞涩扭捏道,“香儿,他,他是不是表哥?”   崔义一怔,刚才安然突然醒来也把他吓了一跳。他注意看了她看眼神,有吃惊,有疑惑,但却没有愤怒,后来又变成了了然和羞涩。看样子她真的不记得了?   崔义悄然松了口气。   香儿立即道:“是啊,这就是表少爷。表少爷听说姑娘中了毒,又摔倒了头,特意赶来探望姑娘的。”   安然轻轻哦了一声,又偷偷抬头看了崔义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小声道:“芙儿也觉得表哥有些面善,似乎以前见过……”   崔义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紧,担心她想起来更多,便道:“看样子表妹并无大碍,表哥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了,表妹早点休息,表哥改天再来看你。”   安然嗯了一声,又抬头羞涩地看了他一眼。   崔义只觉得心里雀跃得很,这丫头不近距离接触还真不知道,居然越看越可爱!   崔义离开后,安然又交代香儿道:“香儿,表哥来看我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娘。”   “为什么?”香儿疑惑地问道。   安然扭捏道:“我和表哥尚未成亲,他夜里来看我,这样,这样不太好……娘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嗯,奴婢知道了。以后表少爷晚上来,奴婢就不让他进来。”   安然对着香儿甜蜜一笑,抱着被子躺了回去。   崔义居然会晚上过来看她,这也太危险了。看样子,她得尽快想办法逃出去才行啊!   第二天上午,凌云回报说东市一家金银铺里,昨日有人送了图样去要求照图打几套首饰,据说那图样与众不同。同时,凌云送上一张图纸,上面画了三种样式的图案,一朵花,一片叶子,还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郁金香、四叶草和音符!杨彦一看就知道那肯定是安然画的!那丫头果然聪明,知道用这个办法通知他。   “没错!这肯定是她画的!将其他地方的人手都撤回来,严厉监视这家金银铺子,凡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全部跟踪监视。一定要找到她在哪儿!注意一旦发现情况不要打草惊蛇,立即回来通报。”   “是!”   凌云退下,杨彦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看样子,安然没有危险,崔义应该对她不错,不然不会让她自己画了首饰图样去金银铺订做。   就在这天早上,已经基本康复安然去给齐太太请安。香儿说太太吩咐姑娘身体不好,请安就免了,但安然不听,说自己都好得差不多了,一定要去。   齐太太住的正院就在安然的院子隔壁,也不远,从花园穿过去很快就到了。   “芙儿给娘亲请安!”   “快起来,”齐太太笑着将安然拉起来,慈爱地看着她道,“身体都好了?还头疼吗?”   安然挽着齐太太的胳膊轻轻摇晃道:“今天起床觉得好多了。娘,早上空气好,我们去花园里散步再回来吃早饭吧!”   “你这孩子,就是会撒娇。走吧!”齐太太颔首,带着安然慢慢地在花园里走着。   这个时候也不过早上七点左右,太阳还没生起来,花草上的露珠还没干,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爽。   齐太太的主院后面种着一片翠竹,前面的花园里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书,树下居然种着一大片的罂粟。   安然看着那一个个红色的花骨朵道:“娘,这个是虞美人吧?”   齐太太点点头,她倒是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连罂粟都见过。看来,作为举人的女儿,她应该是看过不少书,难怪崔义喜欢她。   走着走着,安然忽然挽着她的胳膊道:“娘,您今天有空没有?”   “你这孩子又想做什么?”齐太太慈蔼地问道。   “娘,不如我们上街去吧!好不好?”安然仰起头来,满脸期待地望着齐太太。   “这么热的天,去街上做什么?”齐太太心中震惊,不由细细审视着安然的神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安然轻轻摇着她的胳膊道:“娘啊,街上可好玩儿了!有杂耍的,有捏面人的,还有人在茶馆里说书呢!芙儿最喜欢听人说书了……咦,娘,芙儿以前是不是经常去听书?”   ☆、第九十八章哥哥,我在这儿   齐太太微微怔了一下,接着便摸摸安然的头,失笑道:“你这个孩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外面这么热,有什么好玩儿的?等天气凉快了,娘再带你出去好了。”   安然眨眨眼睛,点头道:“好,等天气凉快了娘亲再带芙儿出去逛街。娘,我们回去吃饭吧!”   “好,娘也有些饿了。”   香儿和文竹走在这“母女俩”身后,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疑惑来,姑娘说要出去逛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想起了什么?照说她如果真的想起了什么,不是应该质问她们吗?又怎么能跟主子这样亲热?就好像真的母女一样……   齐太太的拒绝让安然心里难免失望,但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如果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这位表姨母也不会成为崔义的心腹了吧?   看样子,她需要给这位表姨母一点时间。只希望哥哥聪明一点,能快点找到线索来救她。   又是两天过去了,安然的首饰和衣服终于做好了,却直接送到了崔义那里。杨彦得到消息,让继续跟踪崔义。他相信,崔义一定会将东西送去给安然的。同时,杨彦也没有了耐心,他给崔义的第一个警告已经准备好了。   这天早上,长安正南明德门排队进城的一名挑着担子的百姓无意中抬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却忽然双眼一瞪,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掉到地上,紧接着就惊叫起来   “快看那!看城墙上!”   “哎呀,城墙上的好像是字?”   “那写的都是什么?俺们不识字,哪位大哥念给俺们听听?”   “崔、氏、无、道,天、必、惩、之!”   “崔氏?崔氏做了什么了?连老天爷都显灵要惩罚他们?”   “那些贵人的事情,谁知道?”   ……   百姓们的哄闹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他们顺着百姓手指看过去,随即就吓坏了,只见城墙上一夜之间忽然冒出八个黑色大字来——“崔氏无道,天必惩之!”   明明昨天晚上都什么都没有啊,这字是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难道真的是老天爷愤怒示警?崔家究竟做了什么惹怒了老天爷?   很快,城卫军就一级往上禀报。长安城里稍微有点势力的家族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同时这个消息也在长安城内外疯传。百姓们都忧心忡忡地传递着这个消息,不知道崔氏到底做了什么无道之事,不知道老天爷惩罚崔氏的时候会不会连累他们。   当然,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入了皇宫。   当时,正是早朝时间。因为康王平王被撤了职在家闭门思过,平王受伤没上朝,朝中只有十八岁的五皇子旁听历练,几大派系的大臣们稍稍有所收敛,但仍时不时地有些个小摩擦争锋相对。   就在这时,忽然有内侍悄悄找华恩总管,将今天早上长安城明德门发生的奇事传了进来。   杨昊看到华恩离开了一会儿,回来以后面色沉重,不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华恩低头小声道:“皇上,今天早上,明德门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色大字……”   “什么字?”杨昊心中一震,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崔氏无道,天必惩之!”   “崔氏无道?天……天必惩之?崔氏做了什么?”杨昊立即瞪着朝中几名崔氏官员。连老天都震怒了,崔家做什么了?历来帝皇总是宣扬自己授命于天,本来就是迷信的,他们什么都不怕,就怕老天爷说他们是昏君降下灾难,从而给百姓和世家造反的借口。   大臣们都看到华恩总管与皇帝陛下说了两句话,而后皇上的脸色就变了。大臣们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由暗自相互打眼色询问,却无人知晓。   “皇上,明德门的守将就在殿外等候通传。”华恩道。具体情况如何,他也不清楚,要问过亲眼见识过的守将才知道。   杨昊沉声道:“传!”   于是,大殿里立即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道:“传——明德门守将觐见!”   “传——明德门守将觐见!”   “传——明德门守将觐见!”   皇帝的命令一级一级传出去,很快,明德门守将就擦着满头汗水进来了。   难道是明德门出了什么事?大臣们很是疑惑地想着,明德门能出什么事啊?而且,刚才皇上看人的目光似乎不大好啊!   “微臣明德门守将韩卫叩见陛下!”虽然是五月间,士兵们还是穿着甲胄,韩卫又是从明德门一路快马赶到宫门禀报的,跑得他一身的汗水好似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杨昊冷着脸道:“把明德门的事情说清楚!”心里却想着,崔氏无道,惹来老天爷震怒,难道他们想犯上谋国不成?这是老天爷再给他示警?   “是!今天早上……”韩卫赶紧将百姓们进城时发现城墙上有字的经过说了一遍,紧接着又道,“皇上,微臣详细询问过了,昨天傍晚关城门的时候,城墙上都是无异的,守城的士兵们都可以作证。昨晚值守的士兵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动,那字真的是今天清晨突然出现的!微臣令人绑上绳子从城墙上往下掉下去查看,说那些黑色的字都是蚂蚁,是蚂蚁一夜之间密密麻麻地排成了这八个大字……”   大殿里,君臣都被这名小小的城门守将的话惊呆了。他们的想法几乎都是一样的——崔家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惹得老天爷要在城墙上示警惩罚他们?   而崔家在朝中的几位大臣立即跪下请罪喊冤。   “请皇上明鉴,臣等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做过违背律法的事情啊!”   “皇上,一定是有人故意抹黑崔家,请皇上为崔家做主啊!”   “皇上,崔家冤枉啊!”   杨昊冷声道:“你们什么都没做,老天爷怎么会显灵说‘崔氏无道’?老天爷怎么没说‘李氏无道’‘郑氏无道’‘王氏无道’?”   户部尚书崔明义作为崔家在朝堂上权位最高之人赶紧辩解道:“或许,或许有人故意陷害,弄了那些蚂蚁上去的……”   杨昊冷哼一声道:“故意陷害?你们崔家若行得正,又怎会有人煞费心思这样陷害你们?你倒是有本事指使蚂蚁到城墙上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崔家的人除了喊冤,就再没话说了。他们哪有指挥蚂蚁的本事?不过,他们内心里还是不相信这真是老天爷示警,他们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崔家的,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弄的手脚罢了。   与此同时,晨练了回来,刚刚洗了澡准备吃饭的崔义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居然有人在城墙上写“崔氏无道,天必惩之”?真是好大的狗胆!   “走!看看去!”崔义想起平王那封威胁信,立即就将此事联系到平王身上。他心中恼恨不已,想不到平王竟然真的敢对崔氏动手!杨彦,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放人,那是妄想!   崔义赶去明德门,很快就弄清了真相。   真相本来也简单,不过是城墙上被人用蜂蜜写了几个字,引诱蚂蚁自己爬上去而已。可是,崔义弄明白了不代表百姓们就会相信,谣言还是像风一般飞速在长安城内外传播开来。   连康王都忍不住派人将崔义找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崔家可是康王的有力支持者,要是崔家出了事,康王如断一臂。   崔义将自己调查的结果告诉康王,康王立即怒道:“肯定是老三搞的鬼!他猜到上次的刺杀是我们做的,就来了这么一招。真是可恨!”   崔义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清楚不是为这个,但他也没将实情告诉康王,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既然弄清楚了,明天让人传播开去就行了。   崔义查出了真相,立即将消息送进宫里为族人开脱。   杨昊今日早朝上以“崔氏无道”为由,将姓崔的三名大臣全部撤职,倒是那些不够资格上朝的崔氏出身的小吏安然无恙。可杨昊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打击崔家,怎么肯轻易就将这些人恢复原职?虽然看到了崔义让人递上来的调查结果,他还是不肯松口,仍然让崔氏被撤职的三位大臣回府自查自思己过。   在安王府,安王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抚掌大笑道:“这事肯定是老三做的!只有他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谁让老大先动手的?这次老三吃了那么一个大亏,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也不怪老三发怒。就让他们斗好了,斗得越凶越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最好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才好!   崔氏一族遭到打击,康王和平王斗起来了,安王的幕僚们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以前他们虽然也忌惮平王上位,但一直处于一种防范的心里,其实内心里并没有将出身不好的平王当成同等级的对手,但这一次‘大隋之音’的发行却让他们意识到平王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就怕平王将康王打压下去,接着就要打压安王殿下了。   宫里,杨昊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华恩,崔家怎么惹怒老三了?查出来没有?”杨昊在心里过了一遍,便知道只有老三杨彦有这个本事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华恩斟酌着回道:“陛下,难道是因为月初的刺杀,平王殿下怀疑是崔家做的?”   杨昊眯着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朕觉得不像。”   如果是因为月初的刺杀,老三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而且,就弄这么一步,虽然也算打击了崔氏的声誉,若不是他趁机撤了崔家三名大臣的职,老三并不能达到什么目的。杨昊反而觉得这像是一个警告,而且应该还有后手才对。既然老天爷都显灵说要惩罚崔家,肯定还会有行动的。   果然还是杨昊了解自己的儿子。   就在崔义得意自己轻易破解了城门上蚂蚁之迷时,崔氏又出事了!   ——崔氏的大门和祠堂忽然起火!   崔氏祖宅在清河,长安城里的主宅是修建给崔家嫡支在朝为官的子弟们住的,便在后院里也设立了一间小祠堂,以便在节气不能回清河祭祖时祭拜。   刚刚被撤职的户部尚书崔明义就住在这里,崔义也住在这里。早上城门上的事情已经在家里传遍了,接着几位在朝为官的大人被撤职回家,虽然后来崔义查出城门上的大字是有人装神弄鬼,但下人们愚昧,心里难免不安。   谁知,就在正午时分,崔家大门和祠堂忽然莫名其妙地起火。再联系起城门上“天必惩之”几个字,这场天火立即让崔家人心崩溃。胆子小的下人们叫着“天谴”妄图逃离崔家,被崔家的护卫在门口打杀了不少,剩下来的虽然不敢再逃跑,但也是人心惶惶,生怕老天爷下一步的惩罚会要了他们的命。   这一次的大火来得实在蹊跷。   若说城门上的字是有人装神弄鬼,刷了蜂蜜引诱蚂蚁爬上去。那这突然起火又是怎么回事?这一次那么多人看着,别说没有人来,就是连只鸟都没打这儿飞过,这大火就这么突然冒出来了,让人如何不害怕?   与此同时,平王府的人迅速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整个长安城的人更加认定了崔家一定是做了惹怒老太爷的事情。无故起火,可不是老天爷的惩罚么?   皇宫里,杨昊听到崔氏大门和祠堂突然起火,原本紧皱的眉头反而慢慢舒展开来。果然还有后招啊!华恩站在杨昊身后,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难道平王殿下真的有鬼神相助不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五月中旬的天气,正午又是最热的时候,大火蔓延很快,虽然没有烧死人,却将崔家的祠堂和大门烧了个干净。   “平王,算你狠!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屈服么?你做梦!”崔义看着被大火吞噬的祠堂,忍不住愤怒地一拳打在身旁的大树上。巨大的力道将大树的树干打出一个坑来,他的手也被打破了皮,鲜血直流。然而,他一脸狰狞,满眼的怨恨,完全不管自己的手。   崔家遭受天谴,祠堂和大门自燃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齐太太这里。   香儿不由有些不安道:“主子,您说,这事真的是平王做的吗?不知道跟姑娘有关系没有?”   齐太太轻叹道:“早听说平王是个护短的人,他刚刚召了赵安齐为主簿,崔义就绑了人家的妹妹,也难怪平王会愤怒到烧了崔家的祠堂。”   香儿好奇道:“主子,您说平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都说没见到人影儿呢,那大门和祠堂就自己烧起来了。”   齐太太摇摇头道:“这事,我也做不到。看来,平王手底下奇人异士也不少。”想起崔义做的事,齐太太也忍不住沉思,为了一个女人,难道他真的要毁了整个崔家吗?   这天晚上,崔义亲自将安然画的首饰和衣服送过来,齐太太趁机找他谈了谈。   崔义倒是没有隐瞒,直接将平王的威胁说了一遍,而后阴沉着脸道:“师姐你别担心,以后我会小心的。他越是看重那丫头,我越不会把人还他!那丫头本来就是我最先发现的,他凭什么来抢?要是惹毛了我,老子就毁了那丫头,再把尸体给他送回去!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   齐太太眸中愤怒一闪而过,却没有说什么。   崔义问了今天安然的情况,很满意她的失忆,想着下个月的婚期就要到了,又怕她见自己见多了想起什么来,便忍住再去探望她的心思,又从密道回去了。   随后不久,杨彦就得到密报。   “那宅子都查过了?赵姑娘真的不在里面?”杨彦问道。   凌云回道:“那是崔义的外宅,里面的女人是三年前崔义从青楼中弄出来的,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今年两岁。这几年,崔义在长安的时候倒是经常会去。崔义在那院子里也放了不少护卫,我们的人也只能查到这一步了。不过,我们查了厨房送饭的情况,不像在哪儿关了人的样子。”   杨彦明白他的意思,要是崔义将人关在密室里,也总要给安然和看守的人吃饭的。既然厨房没有送这一份饭食,就说明人不在这里。   杨彦又想了想,忽然道:“我估计那院子一定有密道。你们将那宅子附近几个院子的情况再查探一下!”   凌云领命而去。杨彦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却依然很沉重。要不要这么做,他考虑了很久。崔义如果是个理智的人,就会以崔氏的利益为重,主动将人送回来。可是从崔义的资料上来看,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他实在担心彻底激怒了这个疯子,他还是不肯妥协,真的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第二天,长安城里依然沸沸扬扬地传播着崔氏的八卦,不知道老天爷还会怎么发怒惩罚崔家。   安然一大早依然去给齐太太请安,而后一起去花园里散步。   她见齐太太眼睛里似乎有些血丝,黑眼圈很明显,不由关心道:“娘,您昨晚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等会儿让芙儿帮您按摩一下吧!”   齐太太看着安然眼睛里一片纯净的关心,有如雨后的天空,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意来,这孩子是真的将自己当母亲了吗?   吃了早饭,安然就去忙活了。她问厨房要了新鲜的黄瓜和食盐,又让立即煮一个鸡蛋过来。   安然让齐太太躺在凉榻上,闭上眼睛,先将盐开水浸湿了的热毛巾敷在齐太太眼睛上。过了一会儿,煮熟的鸡蛋送了来,她又用帕子包了剥壳的鸡蛋小心翼翼地帮齐太太在眼睛周围滚着。不大一会儿,就能看到齐太太眼睛周围的皮肤变得光洁紧致多了,黑眼圈散去不少。最后,她又切了黄瓜片给齐太太做了一个脸部面膜。   齐太太难得没有不耐烦,一切都听她的。   等取下黄瓜片,齐太太重新洗了个脸,一旁的香儿兰儿和文竹都忍不住惊叹。   “太太,您真的变年轻了!”   “连眼角的细纹都不见了!”   “抬头,您现在看起来跟姑娘像姐妹一样!”   没有女人不爱美的,齐太太也不例外。她照了照镜子,不禁唇角轻扬,幸福地笑了。   “芙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安然立即道:“娘,芙儿以前一定经常帮您做吧?芙儿觉得很熟练呢!”   齐太太的笑容微微有点僵,但随即便点了点头。   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热,安然昨晚就想着今天是不是要下雨。如果下雨了,天气凉快了,不知道齐太太答应她的天气凉快了就上街的话还算不算数。   果然,不到中午,天空就已经是乌云密布,天一下子暗下来。丫头们赶紧将晒在外面的衣服什么的收到屋里来。正在用午饭,雷声就轰隆隆响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场倾盆大雨,将暑气一扫而空。   雨很大,但不过半个时辰就停了,天空明净如洗,太阳又出来了,天空上还能看到一道彩虹。花园里的花草经过这场大雨的滋润,每一片叶子都像喝饱了水,变得绿油油的。盛开的花大多被雨水打残,落到地上,而那些要开未开的花骨朵含着水珠,却显得更加精神了。   安然站在廊子里,看着那落了一地的紫藤花,忽然想要将这一幅满地残红的美景画出来。她正要吩咐香儿帮她准备颜料,就见齐太太过来,温和地拉着她的手道:“下了这一场雨,天倒是不热了。芙儿想不想上街去?”   安然不由双眼一亮,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望着齐太太含笑的眼。   “真的吗?芙儿真的可以上街去吗?”   齐太太点点头,催促道:“去准备吧,不然天都要晚了。”   安然满脸惊喜,不由抱了齐太太一下,兴奋地跳起来道:“娘,您对芙儿真好!”说着,她就转身回去准备了。   齐太太看着安然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的背影,神色很复杂。文竹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主子,您真的决定了吗?要是公子知道了,只怕……”   齐太太面色一冷,满脸坚决道:“她是我舅舅最喜欢的孩子,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孩子,我不能让师弟毁了她。”   而在平王府,杨彦正在看凌云送上来的资料。   崔义外室的宅子前后左右的几家人都打探清楚了。他的目光也准确地落在了齐太太的院子里。   其他几家的情况都打探出来了,唯独这一家的情况查探不到,连丫头都有武功,可不就说明有问题?   “让我们的人分批赶过去!本王要亲自去看看!”杨彦一声令下,凌云立即去准备。   未时三刻,安然和齐太太带着香儿和文竹一起坐上马车往长安东市而去。然而,刚刚从侧门出来,还没走出长长的巷道,就听到前面有无数马蹄传来。   齐太太心中一紧,以为是崔义得到消息赶来阻拦,不由拉着安然的手道:“等会儿要是有什么变故,芙儿千万别怕,娘亲会护着你平安的,知道吗?”   安然点点头,只是满脸疑惑。她悄悄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去。只见几十骑护着一辆马车正迎面奔驰而来。   齐太太当即下令:“将马车打横!”说着,她就要钻出马车斩断套在马上的缰绳带着安然骑马逃跑。   却不料安然却忽然掀开车帘,对着外面已经到了几丈外的马车欢喜地叫道:“哥哥!我在这里!”   ------题外话------   六千五百字,希望亲们不要嫌少,希望明天可以把时间调整到上午更新。   ☆、第九十九章脱险   安然探出头去,满脸惊喜地对着马车直挥手。。杨彦听到声音,激动地从马车的车窗探出头来,看到是安然,不等马车停下,便立即跳了下去,对着她飞奔而来。与此同时,杨彦的护卫们也纷纷从马上飞跃而起,将安然所在马车围起来,一个个迅速地拔出刀剑来,控制了车夫及马车。   齐太太原本准备从马车上跳到马背上,砍断套马的缰绳好带着安然逃走,不想她刚刚探出头去就听到安然的叫声。她顿时觉得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得她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她回过头来,愤怒地瞪着安然,只知道自己难得的一腔慈爱之心被人利用,又是震惊,又是恼恨。   而香儿和文竹也醒悟过来,原来安然一直在装傻骗她们。两个丫头气红了眼,立即将安然抓了过去,一手将她双手反剪,一手掐住她的咽喉。   安然难受地咳嗽了几下,却又咳不出来,不由委屈又地看着齐太太道:“表姨母,我哥哥来接我了……”   齐太太神色复杂地看着安然,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时,杨彦已经来到马车旁。车夫已经被押下去,两名护卫用刀剑挑开马车的帘子,露出里面四个女人来。杨彦看着被人掐住了咽喉的安然,只觉得心痛万分,冷声道:“放开她!”   香儿冷哼一声道:“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掐死她!”   杨彦愤怒的目光冰冷地转到香儿脸上,神情立即变得嗜血起来,声音也带着无限的阴寒道:“既然让我见到了,谁也别想再将她带走!今日你若敢伤了她半分,明日我就敢将崔家在京的人全杀了!你信不信?”   香儿被杨彦的嗜杀的神情和阴冷的声音吓了一下,神情有些惊恐,手也颤抖了一下,但她却依然倔强地回道:“崔家的人死就死了,与我们有何相干?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不可能!崔家的狗腿子没有丝毫信义可言,你想带着我的人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杨彦死死地瞪着香儿,毫不退让。   齐太太看了看杨彦,又看了看含泪的安然,忽然叹道:“算了,香儿,放了赵姑娘吧!我们已经被包围了,逃不了了。”   香儿和文竹震惊地望着齐太太,愤怒地吼道:“主子!她骗了我们!不可饶恕!”   安然反驳道:“明明是你们先骗我的!怎么只准你们骗人,别人就不能骗你们?这是什么逻辑?”   香儿噎了一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齐太太忽然严厉道:“香儿,放了她!”   香儿红着眼睛看着齐太太,手却慢慢松开了安然。   安然一得到自由,便立即往马车门口的杨彦扑过去。   杨彦一把将安然抱下马车,轻轻转了个圈儿,就远离马车一丈远了。   “哥哥,哥哥!”安然搂着杨彦的脖子,不禁喜极而泣。   “安然,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杨彦紧紧将她搂在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恐惧和幸福让他恨不得能将她融到自己的骨血中,再也不要分开了。   这时,杨彦的人用刀剑挑开马车车帘,将里面的三个女人押了出来。   凌云心中恼恨,原本想着等救回赵姑娘,一定要将囚禁她的人碎尸万段,因此,虽然看到马车里是三个女人,凌云还是丝毫没有留情,不但点了三个女人的穴道,还用绳子将她们的双手都绑在背后。   事实上,齐太太如果要跑,其实不见得就真的逃不掉,但她既然打算放安然回去,自然是抱了想认亲的念头,便没有走,反而让香儿放了安然。如今,她见安然和杨彦抱在一起,又是叫哥哥,还以为杨彦是赵安齐,只是奇怪赵安齐一个举人,怎么有这样的威严和气势。   “然姐儿,这位可是你兄长安齐?”齐太太冷静地问道。   安然这才从脱险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她在哥哥胸前擦了擦眼泪,回头看着表姨母被绑起来了,忙拉着杨彦的胳膊轻轻摇了摇道:“哥哥,那是我表姨母,她本来就是要送我回去的。之前是我骗了她,她可能有些恼了,可她还是让香儿放了我……”   杨彦疑惑地皱眉,带着安然缓缓走了过去,细细地将齐太太香儿文竹三人看了一眼。刚才在马车上,杨彦的注意力又一直放在安然和香儿身上,倒是没怎么注意齐太太。现在杨彦才发现,这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虽然被人帮着双手,却神色如常,站在那里自有一番名门女子的高华之气。倒是那香儿和文竹到现在都还愤恨地盯着安然。   “本王杨彦,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听到这里,齐太太和香儿文竹都震惊地看着他,而后看着安然。   “小妇人先夫姓齐。”   “齐太太。”杨彦对着她们点点头,淡然道,“如果是误会,本王自不会为难你们。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得请三位去平王府做客,咱们好好叙叙旧。”   说着,杨彦就拉着安然回自己的马车。安然回头看着神情有些黯然,甚至面上带着几分自嘲的齐太太,忽然叫道:“表姨母,你对安然的好,安然会记在心里的。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帮崔义做坏事了,哥哥不会为难你的。我和娘亲等着你到赵家来找我们。我外公还在,他一直很想知道他的两位姐姐过得好不好。”   齐太太远远地看着安然,忽然淡淡地笑了。这丫头虽然骗了她,本性却极为纯善。然而,看着平王牵着安然的手,她的心情又变得很复杂。这丫头竟然是平王的女人?难怪平王要烧崔家大门和祠堂了。可是以这丫头的身份,到了平王府怕只能屈居侍妾之位,就算有平王宠爱,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啊!这丫头看起来聪明,怎么这样傻你?   马车里,杨彦拉着安然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问道:“可有受苦?”   安然摇摇头道:“还好。崔义给我吃了一种药,估计是让记忆混乱的,我刚刚清醒的时候发现脑子里乱得不行,只要一想从前的事情,就又晕又疼。她们骗我说我是齐太太的女儿,因为吃了毒花中了毒,摔伤了头,所以才记不清楚以前的事了。她们还骗我说崔义是我表哥,我们自幼定亲,我下个月就要嫁给他了。”   “你还说没受苦……”杨彦握紧了她的肩,再次将她搂在怀中抱得紧紧的。崔义竟然给她吃那种伤脑子的药!该死的!这一刻,杨彦恨不能立即将崔义碎尸万段。他觉得昨天只烧了崔家的大门和祠堂实在是太便宜崔义了。这个胆敢对安然出手的混蛋,他绝不放过!   安然靠在杨彦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带着几分得意抬起头来:“我假装失忆,她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她们都对我很好的。特别是表姨母,她今天真的是打算送我回去的。你们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崔义带人追来来,还打算带着我骑马逃走呢!后来知道原来我一直在骗她,才生气了。”   杨彦摸摸她的头,听她说得这样轻松,却只觉得很心疼。以前她受的苦他还可以说他不知道,想帮也帮不了。可是他们都相认了,他还派了人保护她,居然还是没能保护好,让她被人抓住,受了那么多的苦,让他几乎无法原谅自己。每每想到她被人灌了能让记忆混乱的药,一思考就头疼,想到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掳走,是那样的无助,他就觉得一阵阵心疼。   “安然,以后哥哥一定会保护好的,一定!”他真希望明天就是八月,他就能将她娶回家去,什么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这样才能保证她不会被人抢走,不会受人欺负。可恨的是,现在才五月,还有三个月……   “哥哥,你别自责了。这事其实也怪我,我太大意了,一点都没有防备人,居然就被人家给骗了。以后我再也不轻易相信人了,帮助人也会注意方法,绝不会再亲身犯险的。”这事安然早就反思过了。这次是她一时心软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杨彦抱着她,用自己的脸摩挲着安然的头发,两个人静静地体会着这份温馨和甜蜜,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安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安然不解。   杨彦叹息道:“你被掳走,我的人为了你的名节考虑,对你娘说你被王家的人接走了。”   安然抬起头来,诧异道:“这么说我娘也信?”   杨彦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娘这么好骗,你应该高兴才是。不然问题可就大了。”   安然想了想,觉得哥哥说得很对,于是点了点头。可是,她要怎么办呢?   “我还是回去吧,反正都回来了,就跟娘直说好了。”安然想了想,还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她真的现在就去王家?   “要不……算了,你在家里,那崔义再丧心病狂应该也不至于闯进赵家去抓人。我让独孤和凌云再多派些侍卫过去就是。”杨彦本来是想让安然去王府的,但想着他们到底没成亲,这样带着她去王府只怕多有不便,给人知道了难免看轻了她。至于崔义,他最多再让他多活三日!   “这样,你先送我回家,然后将表姨母他们带回王府审问清楚了再送到赵家来吧!我先给我娘说说。”表姨母的事情是大事,她还要尽快写信告诉外公才行。   杨彦点点头。对着外面吩咐了几句,便有人快马出去,随后不久就弄来一辆普通马车。杨彦带着安然换了马车只带了一名护卫去赵家,凌云则带着其他人浩浩荡荡回王府。   一路上,杨彦难得有机会与安然独处说话,两人说了这几天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说起了顾家,说起了外公和小舅舅。   杨彦忽然道:“我已经派人去缅甸那边找去了,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有消息的。”   安然疑惑道:“我以前好像没跟你说过小舅舅的事情吧?”   杨彦摸摸她的小脸道:“除了不知道你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其他的事情哥哥都知道。”   “贺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安然好奇地问道。   杨彦冷哼一声道:“贺家竟然如此欺辱于你,哥哥会给你报仇的。那贺明朗不是想回京吗,年底就让他回京,到时候给他在鸿胪寺安排个五品小吏的差事,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落得下脸去上任。他要是不去,就是抗旨!”   安然笑笑,说:“其实哥哥应该感谢他们,他们要是好人,我可就真嫁到贺家去了。”   听到这里,杨彦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天意啊!安然,这一定是老天爷对我们的补偿,所以你注定是不会嫁给别人的,我也注定要等着你的。”   说到这里,安然忽然想起钱锐来,小声问道:“哥哥,你知道钱锐吗?”   杨彦挑眉道:“敏之?知道啊!他在雁门关十年,我们虽然没有很多私交,但还是很熟的。我知道,你爹以前是他父亲的师爷,你堂兄娶了他的庶妹,你们两家关系不错。上个月我还去参加了钱家二少爷的婚礼呢!”   安然自然听哥哥说了那天婚礼的事情,不由白了他一眼道:“这个我知道。我是说……”安然忽然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靠在他胸口,小声道,“我叫钱锐大哥哥,他以前很喜欢我……”   杨彦疑惑道:“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他去雁门关的时候,你才几岁吧?”   安然玩着他的衣襟,小声道:“那个时候,我五岁,他十九岁,他说要等我长大了娶我当新娘子。我们一开始都以为钱大人不会同意,所以没有告诉大人,我爹就帮我订了贺家的亲事,等钱大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就晚了。后来他就逃婚去了雁门关……”   杨彦听完,不禁满头黑线。   “你个小丫头,想不到年纪不大,居然惹了这么多桃花。不但有王锦文和崔义,居然还有个钱敏之。听说钱家的二少爷钱宁之前也一直嚷嚷着要退婚娶你。还有贺家已经退婚的那个贺之砚,据说也是后悔得很……看来,哥哥真的要去烧香拜佛感谢老天爷保佑,没让i早早嫁人,才能让我们能再续前缘。”   安然忽然有些不安地问道:“哥哥,我听说钱家大哥哥当了镇国将军,代替你统领西北边关二十万兵马。他又是二皇子的人,再加上我的关系,他会不会特别恨你?对你以后……”   杨彦用一根手指捂住她的唇,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将唇移到她耳边,小声道:“敏之只我的人,你放心。”   “啊?”安然震惊地看着他。“你,那你还去钱宁的婚礼上捣乱?”   “我说得都是实话啊,可惜没有人相信!唉!你说为什么当我说实话的实话没有人相信,当我说谎的时候,他们却深信不疑呢?”杨彦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眉毛轻扬,笑得高深莫测。   “哥哥,你真坏!呵呵……”安然拍着他的胸口,总算放下心来。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给他添麻烦。   终于,赵家到了。   侍卫敲了门,亮了身份铭牌,马车便一直赶到二门口才停下。杨彦将安然从马车上抱下去,让安齐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妹妹,妹妹你回来!你,你……没人欺负你吧?”安齐拉着安然的手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着急地问道。   安然摇头道:“哥哥放心,我很好。”   安然正要跟哥哥说,自己找到了表姨母,就见安齐对着杨彦深深鞠了一躬道:“属下多谢王爷费心找回了妹妹。”   杨彦一把将安齐拉起来,严肃道:“那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子贤无需言谢。”   安齐起身,将杨彦请去书房说话,安然则自己回房去,准备着迎接娘亲的又一轮拷问。   书房里,杨彦与安齐说了那位齐太太的事情,说等审问清楚了,如果齐太太对赵家无害,便送她过来。安齐也是庆幸不已,若不是遇到这位表姨母,说不得妹妹还会吃多少苦呢!特别是听杨彦提起他找到安然的时候,那个丫头竟然掐住安然的咽喉相威胁,实在是可恨!让向来还算善良的安齐也恨不得能将那丫头碎尸万段!   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顾宛娘和顾庭芳也赶了过来。   顾庭芳看到安然无恙地坐在房里,当即就扑过去抱着她放声大哭。还好还好,平王殿下终于把安然救回来了。不然,她一辈子都会心中不安的。   顾宛娘直到这时才从顾庭芳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真相,差点没把她吓死。   “然姐儿,你好好跟娘说说,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是被人掳走了?不是去了王家?”   安然尽量把事情往简单了说,然后很快把表姨母抛出来道:“娘,您一定想不到,冒充是我娘的那个齐太太其实是我表姨母,就是外公大姐的女儿,是娘亲您的表姐妹。她看到外公给我的扳指和玉葫芦,认出我的身份,还跟我说了顾家的事情,然后今天才送我回来的。”   “什么什么?你好好跟娘说说,那位表姨母到底怎么回事……”   果然,安然将齐太太的身份一说出来,顾宛娘的心思就不在安然身上了。   ------题外话------   总算把时间调整过来了。以后会尽量上午更新。   ☆、第一百章崔义闹上门   顾宛娘小的时候,也曾对父亲的出身很好奇,毕竟别的孩子都有一大家子的亲人,可是自己的爹爹却没有。点年幼的时候她也问过爹爹,可每次爹爹都是一张阴沉的脸,什么都不说,后来她就不问了。   顾宛娘知道爹爹有两位姐姐,还是几年前爹爹跟安然说起的,所以,她知道的其实并不比安然多。   听安然说了那位齐太太的情况,顾宛娘忙道:“快,然姐儿,给你舅舅写封信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外公和舅舅。”   安然点点头,立即写信去了。看来,娘亲这一关算是过了。   杨彦简单地将事情跟安齐讲了一下,就带着他一起回了王府。审问齐太太的时候,有安齐这个亲人在,或许会好些。   这天晚上,安齐回来得有些晚,不过关于那位表姨母的最新消息安然还是知道的。暗卫奉命充当信使,杨彦在信里将大致消息跟安然说了一遍。   齐太太母亲是安然外祖父的大姐,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太太什么都不肯说。目前只知道齐太太姓沈,父亲是吴兴沈氏子弟,其母年近四十才生下她,且只有她一个女儿。沈氏的丈夫姓齐,是一名武将,婚后不久就死于战场,沈氏曾有一女,幼年夭折。   沈氏为何会武,与崔义是怎么认识的,她一概不说。   杨彦考虑到安然的关系,也不好对她用刑,沈氏不说,他也没办法。   但沈氏表示,希望以后能跟在安然身边照顾她,说安然有时候很像她夭折的女儿。对此,杨彦自然是不放心的,他得将所有事情查证清楚以后再做决定,所以写信先跟安然交代一声。   其实安然是相信表姨母的,或许表姨母一开始是在骗她,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后,对她却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带安然上街。她明知道外面有人寻找安然,还带着她上街,目的已经很清楚了。   安然将自己的意思写了回信给杨彦,让他好好照顾表姨母,别让人苛待了她。但对杨彦的处理,她并未反对。安然明白,哥哥要争储,斗争很激烈,凡事是都不能大意。虽然表姨母是她的亲人,却也有可能是崔义的探子,还是等哥哥调查清楚以后再说吧。   却说安然这边刚刚被杨彦救走,很快崔义就得到了消息。他不知道师姐要带安然去哪儿,只当师姐提前得到消息,想带着安然转移,只是晚了一步才被杨彦抓住。   知道安然已经回了赵家,并且并没有失忆,崔义将报信的下属踢了出去,而后便愤怒地将房间砸了个稀巴烂。那个丫头居然骗了他!居然连他都没发现她是假装的!那个丫头,真是可恨到极点!她明知道他只是想名正言顺的娶她,她却不识好歹,居然欺骗他!   可是,想到那个丫头骗了他,让他愤怒的同时却又那他更加心动。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他眼皮子地下撒谎能瞒过他的。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再也没见过比这个丫头更加聪明勇敢的小姑娘!他觉得,只有那个狡猾的丫头才配得上他!   可恨的是,那个小丫头就是不肯嫁给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崔义出身名门,相貌英俊,文武双全,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像他这样的家世人品,娶她一个举人的妹子,是她高攀了好不好?   那个臭丫头为什么不肯嫁他?   崔义喝了一晚上的酒,还是想不明白,也不甘心。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那个女人居然对他弃如敝履!不行,他一定要去问问清楚!   天亮以后,崔义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匆匆喝了一碗粥就骑马跑到了赵家门前。   安齐刚刚出门不久,带走了几名护卫。但昨天安然回来以后,杨彦已经增强了赵家的防卫,护卫和暗卫都加了倍。崔义刚刚下马,还没拍门,平王府的侍卫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根据离开王府前王爷的交代,一名护卫赶紧去通知安然,一名护卫立即去平王府报信,六名护卫拦截崔义,剩下的人依然在各处防守。   崔义敲开门就被几名护卫拦住,当即红着眼睛怒吼道:“都给本公子让开!”   平王府的侍卫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反而更加小心强硬地要将他赶出去。   “这里不是崔大人撒野的地方,崔大人还请回吧!”护卫队长冷声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本公子这样说话!”崔义一脚踢了过去,却被护卫队长躲开。他更是恼恨,却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想闯进去。   平王府六名护卫拦着,崔义武艺再高也闯不进去。他越发恼恨起来,下手更没顾忌,招招都是要命的招数。   这时,崔义的护卫终于赶到了。见自家主子与赵家的护卫打起来了,他们赶紧上前帮忙。   崔义出门一般带着四名护卫,因此,六对五,再加上崔义本身武功极高,平王府的六名护卫反倒占不到多大便宜。但平王府可不止六人,见自家人压制不住对手,便立即又有两名护卫补充进去,形势再度发生变化。   崔义昨晚喝了一夜的酒,没有睡觉,精神自然不大好。打了一阵,他就觉得有些无力了。眼看自己今天讨不到便宜了,他心中不甘,再次发起横来,居然高声叫道:“丫头!你今天要是不见我,就别怪我明天做出什么好事来!我崔义是什么性格你心里清楚,可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   安然得到消息就以后心里就一直不安,崔义声音大,那一嗓子只怕两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安然握紧了拳头,暗恨不已,顾宛娘和顾庭芳却很担心,不知道这个疯子又要对安然做什么,要是安然被这小人毁了名声可怎么办?   安然无奈,下令让放崔义进来,她在前院大厅里见他!   护卫们虽然觉得放崔义进去与赵姑娘见面很不好,可一来这是赵姑娘的命令,二来他们也担心崔义真的毁坏赵姑娘名誉,便只好跟了进去。当然,崔义的护卫是不能进去的。   崔义见安然退让一步肯见他了,便也退了一步,将自己的护卫留在门房偏厅里等候。   顾宛娘和顾庭芳不放心安然,本来要跟着一起来的,但被安然严词拒绝。崔义那个小人,他要是突然暴起抓了她的亲人当人质怎么办?不得不防啊!   崔义走进客厅,只见安然正在泡茶,见他进来,她也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淡然道:“崔公子请坐吧!”   崔义径自在主位坐下,满面怒气地瞪着她。   平王府六名护卫跟着崔义进来,拜见过安然之后,四人站在安然身后保护她,另外两人守在门口。   安然只带了玉兰过来,除此之外大厅里再没有别的下人。崔义不说话,安然也不急着开口。她泡好了茶,让玉兰送一盏给崔义。   玉兰心里对崔义是又恨又怕,但姑娘这样镇定,她也不能给姑娘丢脸!   崔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大厅里还有别人,他的眼睛里始终只有安然一个。   安然见他只盯着自己不动,对身边桌案上的茶杯看也不看一眼,淡然一笑道:“怎么?我泡的茶,入不了崔公子的眼?”   崔义被安然这个浅淡的笑容晃花了眼,心情莫名地就舒缓不少。她似乎从来没有对他笑过。原来,她笑起来这样好看,让人的心也能跟着暖起来。   崔义忽然端起身边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重重地放下,大声道:“再来一杯!”   安然示意玉兰再给他送了一杯过去。   崔义昨晚喝酒喝太多,现在喝茶倒是让他觉得浑身舒服多了,心情不由又平静了些。他一连喝了四杯茶水,这才没叫继续添,而是怒视着安然,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跑?”   安然讶然地看着他,再一次被他的无耻逻辑打败。   “你抓了我,我不该跑吗?”   崔义又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安然嘲讽一笑道:“好像是你先骗我的吧?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昨天香儿也是这样质问她的,她真的是搞不懂,他们哪儿来的立场质问她?   崔义冷哼一声,又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嫁给我?”   安然原本是想好好跟他说的,可崔义的话实在太无耻,太自以为是,将安然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耐心耗费光了。她跟着冷笑一声,怒道:“将我掳走,给我吃坏脑子的药,你这叫对我好?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样才叫对我不好?”   崔义理直气壮地说:“我虽然让人掳走了你,却没有伤害你一下,也没有趁人之危;我给你吃的药也是控制了剂量的,并不会伤到你的脑子;我为你考虑好了一切,身份、嫁妆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就能风风光光嫁给我,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也可以带着你傲游天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平王妃不过一个虚名,你就那么喜欢?”   安然再次被他的无耻打败了,她实在不明白怎么天底下还有这样自以为是的人。   “就你也想跟平王殿下比?你配吗?”安然冷声道。   崔义冷笑道:“除了他那个皇子的身份,本公子哪一点比不上他?他虽然是皇子,母亲却不过出身庶民,如何比得上本公子血统高贵?他不过就是会写几首酸诗罢了,本公子也会!以他的出身,还想着争夺太子之位,想与世家作对,那是做梦!之前不过是大家没将他放在心上而已,如今‘大隋之音’一出,康王安王以及他们身后的几大世家都会盯着他。与世家作对,他迟早殒命!你跟着他,保管用不了多久就得当寡妇!”   安然被崔义话中的恶毒和诅咒气红了眼睛,一拍矮几站起来道:“既然你没有自知之明,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你自称文武双全,出身高贵,可是你用这高贵的出身,用你这一身本事做了什么?”   崔义看着安然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只觉得她笑起来好看,可是这愤怒的样子更好看。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对他拍桌子的!看着她眸中因愤怒激动而生的熠熠光彩,好似整个人都会发光一样。崔义觉得,所谓的仙女,就是这个样子了!至于安然说了什么,他反倒没怎么听进去。   他做了什么?他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帮着康王铲除异己,帮着康王争储,等康王殿下登基,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   安然见崔义仍旧一副自得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是你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平王殿下创设标点符号,意义何其重大?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名垂青史!他编写的三字经现在是蒙学的基础课本,他教导读书人仁孝明理,我大隋子民世世代代都将受他熏陶影响。至于他的诗作,那更是大隋文学的代表之作,必会让后世子孙代代传诵!”   崔义听到这里,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突然跃上心头。原来,平王弄那个标点符号,写三字经,目的在于笼络人心。十年后,只怕新进朝堂的年轻人都将是他的拥护者!到那个时候,康王还有何胜算?   安然见崔义似乎学会了思考,又继续说道:   “他一身武功或许不如你,可是他却用他的青春和热血守卫了这个国家十年!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你崔义又做了什么?你用你的聪明才智琢磨那些阴谋诡计;你用你高强的武功行刺杀暗杀之举,全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凭你也有脸与平王殿下比?你都不感到羞愧吗?你们两人,一个流芳千古,一个遗臭万年,我赵安然就是脑子坏了,也不会舍他选你!”   崔义听得火冒三丈,但安然的话却让他难以辩驳。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或许真的不如平王那么光明正大。   崔义沉默了一阵,面上的怒火慢慢平息,化作了沉思。   安然见崔义肯静下心来沉思,知道他多少听进去一点,便又叹息道:“我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崔义疑惑地抬起头来,挑眉看着她。   安然也疑惑地望着他道:“你出身高贵,文武双全,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行!为什么一定要掺和皇子争储?崔家已经是八大世家之首,你要什么没有?非得要拥立之功去换的?”   崔义一怔,他为了什么?康王是他的表兄,他的母亲与康王的母妃卢贵妃是嫡亲姐妹,他帮着自己的表兄争位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安然并没想过要崔义回答,又继续说道:“或许,你只是因为亲情,或许你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你的价值和本事!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可笑么?”   “可笑?我有什么可笑的?”崔义不服气,这丫头那是什么眼神?好像他崔义就是个傻子,是个笑话一样!他崔义堂堂崔氏嫡支嫡子,怎么会是笑话?   安然冷哼一声道:“康王连亲兄弟都能刺杀,难道你以为他心里还有亲情在?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利益,因为利用,而绝不是因为亲情!你以为扶持康王登基继位就能体现你的本事?难道你崔义的本事就是搞这些阴谋诡计暗中刺杀吗?不管是康王将你放到这个位置,还是自己主动将自己放到了这个位置,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康王以后当了太子当了皇上,你崔义依然是个见不得光的棋子,甚至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你说,到时候他会怎么报答你呢?”   “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公子才不会上当!”崔义冷哼一声,立即驳斥安然,但心里有一颗叫做怀疑的种子却悄然生根发芽了。同时,他看着安然的目光再一次有了改变。   以前,崔义骨子里是看不起女人的,他觉得女人基本上就代表了软弱愚蠢,可是安然颠覆了他对女人的看法。原来,女人也可以是聪明坚强有远见的。他想,或许天底下就这么一个女人能与自己比肩,偏偏还让他碰到了,他如何能放过?   崔义忽然起身走到安然身前。   安然身后的四名护卫立即拔出刀剑将两人隔开来。   崔义似乎这才发现安然身边还有护卫在。他不想惹怒了她,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只隔着三步远用火辣辣的、势在必得的目光热切地盯着她道:“平王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自由,我也能给你!你说,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你嫁给我吧!”   安然忍不住想扶额叹气,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居然还在做梦?他都听不懂人话吗?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的!”   崔义怒吼:“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她先前说了那么多还不够?安然愤恨地回瞪他,无奈地想着:果然是个疯子!跟疯子解释不清楚。   “你说啊!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答应嫁我?”崔义催促道。   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既然你问,我索性再说得明白一点。如果是平王殿下,他根本不会问我想要什么,因为我想要什么,他心里清楚,从不用我开口;如果是平王殿下,他会尊重我的选择,而不是不折手段的逼迫;如果是平王殿下,他绝不会对我大吼大叫,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会耐心地与我分说;如果是平王殿下,他宁愿伤害自己,也绝不会伤害我半分!”   崔义摇头道:“不可能!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安然都要被这个人气死了。她本来想暂时稳住他,好好跟他说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自己了,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怎么都说不通。   安然无奈叹道:“你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就以为别人也不懂?不说别的,我只问你,你有多少女人和孩子?而平王又有多少女人和孩子?”   崔义一怔,这个很重要吗?他是有好几个孩子,除了前妻留下的,妾侍生的,还有一个外室子,而平王到目前为止一个孩子都没有……难倒她不喜欢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可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有什么好计较的?再多的女人孩子又怎样,他崔义又不是养不起!   安然看崔义的神情就知道他还是不明白,只能继续说道:“你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崔义理所当然地回答:“女人不就是想要有人保护,有富足安定的生活,有权势富贵?这些我都能给你!”   安然轻笑着摇头道:“不!”   “不?”崔义皱眉,忽然下了狠心道,“你还想要什么?你说!我答应你就是!”   安然忽然变了脸色,她认真严肃地看着他道:“或许别的女人都不敢说,可是我不怕!我告诉你,每个女人其实都想要独一无二的专宠,而不是众多女人中的最喜欢。你花心滥情,女人孩子无数,你想让我与别的女人和睦相处共伺一夫,你想让我帮你照顾你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那绝不可能!”   崔义一听,不由皱眉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善妒是女人的大忌,男人是不会喜欢小鸡肚肠的女人的。”他从未想过她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他就不明白了,平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没有女人和孩子?难道他不行?可是平王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她这样善妒,哪里能给皇家当儿媳妇?   安然忽然自嘲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善妒,我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的丈夫绝不与人分享。这是我的底线!”   “不可能!”崔义抱着头毛躁地走来走去,忽然,他又黑着一张脸怒视着安然道,“我以后不找那些女人了,就你一个,行不行?平王是王爷,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的,他是在骗你!”   安然看着他恼怒的样子,不禁嘲弄一笑道:“你们两个,一个常年流连花丛,一个洁身自好,你说我是相信他还是相信你?”眼看崔义又要发怒,安然忽然又冷了脸道,“就算你说到做到也无济于事!你选东西的时候,是要崭新的还是被很多人用过的?”   “该死!你竟然这样看我!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吗?”崔义愤怒地指着安然,那一刻他又羞又恼又怒,真恨不得能将她掐死!她居然将他与女人相比!   安然自信道:“我除了不会武功,我哪一点比不上你们这些男人?你凭什么要求我像那些依靠男人而活的女人一样卑微忍让?”   “你,你这个女人……”崔义指着安然,到现在才算真的明白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安然扬着下巴高傲自信地看着他道:“我如何?”   崔义看着安然微微上扬的下巴,看着她眼睛里的骄傲和自信,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目光中的火焰也越来越旺。他忽然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你这样强势,除了我,别的男人是不会喜欢的。平王贵为皇子王爷,也容不得你这样善妒放肆!你要是真的聪明,就放弃他吧!”   这话其实不止是崔义的心声,也是在场几名护卫暗卫的心声。居然要求我们殿下的专宠?可能吗?就连站在一边的玉兰都满心的忐忑。姑娘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怎么能说出来呢?这天底下,哪个男人容得下这样善妒的女人?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背后说人可不是君子!崔公子不要以己度人。一个女人如果能容许自己的男人有别的女人,那只能说她不爱那个男人。有爱,才会生嫉妒。”   杨彦带着独孤凯大步走进来,挥挥手让几名护卫退到一边,一把将安然拉到自己身后,冷静地看着崔义道:“崔公子是聪明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崔公子回去以后可以多琢磨琢磨,凡事三思而后行!”   ------题外话-----   ☆、第一百零一章杀父仇人   “参见平王殿下!”崔义虽然心里恨死了杨彦,却不敢在明面上对杨彦无礼。另外,杨彦让崔家大门和祠堂无故**这一手也震住了他。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杨彦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因此心底深处不觉产生了一种我或许不如平王的感觉。   “崔公子免礼。”杨彦唇角含笑,看起来温和无害道,“不知崔公子上门有何事?可办完了?”   崔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彦道:“微臣与赵姑娘是旧识,今日上门也就是叙叙旧而已。倒是平王殿下居然会亲临赵家,倒是让人意外得很。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平王妃似乎是王家嫡女?”   杨彦含笑点头道:“崔公子没有记错。”   崔义又看了看杨彦身后隐隐露出半个身子的安然道:“平王殿下对赵姑娘的承诺真是让人意外。您真的能做到?只怕连皇上知道了,也不会相信。”这是崔义威胁要将此事散播出去。   杨彦点点头,依然含笑道:“是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谁信?不过,日子是自己在过,到底幸福不幸福,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倒是不劳崔公子担心。”   崔义见杨彦不惧他的威胁,很想以安然前几日失踪为借口毁了她的名誉,但心中到底舍不得,最后也只能带着几分不甘道:“微臣会时刻关注殿下和赵姑娘的。”说着,他又对安然道:“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或者平王殿下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你还可以来找我!”   杨彦面色微冷:“崔公子放心,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崔义挑衅道:“微臣拭目以待!平王殿下不是重伤未愈吗?您这样急匆匆地从王府跑出来,被人看到了,只怕要怀疑殿下您受伤是否属实了。”   “这就不牢崔公子担心了。本王伤势如何,当日父皇可是亲眼见过的。若有小人诋毁本王,相信父皇一定会为我做主的。”对此,杨彦一点都不担心。若有人再以此事闹腾,只会让父皇更心疼他,反而越发维护他。   崔义见杨彦似乎真的不惧这一点,心下自然又转了几个圈儿。   “最后再奉劝殿下一句,您这样不管不顾地往这小小的赵家跑,被人知道了对那丫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微臣这就告辞了。”   杨彦剑眉轻扬,背负双手目光淡然地看着崔义。   “如果不是崔公子要强闯民宅,本王也不会来。另外,本王也奉劝崔公子一句,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不知平王殿下以为,喜欢一个人该是怎样的?”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崔义恼恨地盯着杨彦。   杨彦含笑看了安然一眼,认真地看着崔义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以她的幸福为幸福,以她的快乐为快乐,尊重她的选择,哪怕她的幸福和快乐不是自己给予的。你可以选择放弃,也可以选择守护,但惟独不应该有强迫和伤害。这样痛并快乐着,才是真正的爱。”   崔义冷笑一声,心中越发恼恨。   “那不过是因为她选择了你,你才能大方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她没选择殿下你,只怕殿下比微臣更放不开手,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杨彦缓缓侧头看着安然,认真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强迫她伤害她半分,这一点本王可以保证。”   崔义知道杨彦这是在说他掳走那丫头并给她灌了药的事,指责他不是真的喜欢那丫头。他无可辩驳,也只能冷哼一声带着一肚子怨气和不甘离开。   然而刚刚走出大厅不远,凌云就将他拦了下来。   崔义挑眉冷笑:“怎么?平王殿下难道在赵家就要对本公子动手?”   凌云同样冷着一张脸道:“殿下让我转告崔公子一句话。”   “什么话他自己不会说?”崔义冷笑了一声,满脸的嘲讽。   凌云眯着眼睛看着崔义,强忍着想要将他击杀在此的冲动,凑近了崔义,小声但清晰地问道:“殿下让我问问崔公子,不知道八年前赵姑娘的父亲在金州被强盗所杀,崔公子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崔义脸色一变,随即便退开几步,冷哼一声道:“不知道你们殿下在说什么!”   看着崔义拂袖而去的背影,凌云已经肯定,那事肯定是他做的!   崔义走了,杨彦摆摆手,护卫们便全都悄然退了出去。玉兰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去。独孤凯瞥了她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玉兰一时没明白过来,迟疑了一下。独孤凯见她如此没有眼水,干脆一把拉着她一起走到外面门口守着。   这边,杨彦看厅里没有外人了,才揽着安然的肩一起坐下来,拉着她的手问:“没吓到你吧?那崔义,还真跟个疯子一样!哥哥也想不到他居然有胆子闯到赵家来。不过你别担心,以后他应该不会来了。”   安然点点头,轻轻笑道:“哥哥,我不怕。我就是有点烦他。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有多么自以为是。”说到这里,安然又皱着眉头将崔义那些无耻的话跟杨彦说了一遍。   杨彦轻轻抹开她皱起的眉头,柔声道:“他自以为出身高贵,连我这个皇子都看不起,向来狂妄,满京城谁都知道。不过,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安然疑惑地看着他,忽然道:“哥哥,你刚才怎么对他那样客气?他都挑明了要跟你抢女人呢!”   杨彦轻轻捏捏她的脸道:“傻丫头,有时候心里越是恨,脸上越是得笑得云淡风轻,让人摸不准你的情绪。崔义毕竟是崔家嫡子,又是康王府的录事参军,如果哥哥今天跟他横眉冷眼的,明天他就死了,是个人都会怀疑是我做的。虽然我不怕人知道,但该掩饰的还是得掩饰一下才行。”   安然心中大骇,震惊道:“哥哥,你要杀了他?”   杨彦低头轻轻在她眉心吻了一下,轻轻摸着她的脸蛋,柔声道:“别怕,一切有哥哥在,哥哥不会让人这样欺负你。崔义就是个疯子,要是不除了他,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像你前几日被他掳走这样的事情,哥哥实在承受不住再经历一次了。”   安然瞪大了眼睛,虽然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但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崔义那人虽然讨厌得很,但是想着哥哥要杀了他,还是为了自己杀人,安然的心还是忍不住有些难以接受。   杨彦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由轻轻揽着她靠到自己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微微叹息道:“安然,你要明白,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与前世已经完全不同了。不是哥哥变了,哥哥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哥哥只是想要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幸福。”   安然轻轻嗯了一声,靠在杨彦怀里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好。她知道哥哥处在那个位置,也是不得已的。可是,想到自己认识的人就要被人杀了,她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杨彦苦笑了一下,摸着她的头发继续说道:“你知道哥哥一年要经历多少次刺杀吗?至少五次!一般一两个月就会有一次。哥哥不是喜欢血腥的人,这么多年来,不管自己经历了多少次的刺杀,哥哥从来没有用相同的方法还击过。可是这一次,他动了你,哥哥绝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安然,你应该知道,你被人掳走的事一旦传扬开去会有怎样的后果。崔义固然对你有情,可是他做的事情何曾顾虑过你?”   安然听到哥哥每年都要经历那么多次刺杀,再想起去年在长江上那一次,不由担心又心疼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哥哥,你一定受了很多伤,吃了很多苦……”   杨彦摇摇头,在她脸上安抚地亲了亲,含笑看着她道:“没事的,乖,别担心。你看哥哥不是好好的吗?哥哥身边有很多护卫和暗卫,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刺杀的。”   安然想着哥哥吃的那些苦,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主动靠进他怀中,紧紧地拥抱他。   “哥哥不能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可还是自私地不想放开你。安然,你怪哥哥吗?”   “不!哥哥,不管你去哪里,安然都想跟你一起去;不管哥哥要面对什么,安然都想跟你一起面对。哥哥,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抛下我一个人……”   “你放心,哥哥才舍不得丢下你。”杨彦忍不住温柔一笑,低头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的安然,还是最心疼他。   “安然,还有一件事,哥哥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杨彦用手摩挲着她柔滑的头发,面色却微微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什么事?哥哥告诉我吧!我不怕。”安然从哥哥怀中抬起头来,满脸坚定地看着杨彦。   杨彦轻轻摸摸她的脸,迟疑道:“崔义是康王府的录事参军,职位就跟哥哥身边的独孤差不多。只不过独孤是负责王府防卫和哥哥的安全,而崔义却是负责的康王府的暗势力这一块。”   听到这里,安然脸色已经大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问道:“也就是说,哥哥遭遇的那些刺杀,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策划的?还有……”安然的眼睛忽然就红了,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还有我爹爹,也是他刺杀的对不对?难怪那次我在金州的时候遇到他,金州的强盗肯定就是他的人!崔义,他真是该死!”   杨彦想不到安然比自己想象中更聪明,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赵世华的死。见她这样难过,他也心疼,忙再次将她搂到怀里哄道:“乖,别哭了,哥哥会帮你报仇的。”   安然忍不住抱着杨彦放声大哭起来。   “安然,乖,别哭了,以后有哥哥保护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哥哥也会保护好赵家,保护好那些对你好的人,安然……”   赵世华死的时候安然才八岁,而她穿过来的时候应该是三岁,杨彦忍不住想着,难道那赵世华比前世的爸爸更疼安然不成?不然安然不会哭得这样伤心的。   当年爹爹遇害的时候,安然想哭,却不能肆无忌惮的哭,她还得安慰娘亲,还得主持大局。一直到现在,因为有了杨彦,她才能真正安下心来,什么都不想,只想着爹爹放声哭一场。   这一哭一时间就有点收不住。杨彦见怎么哄都没有用,也只好抱着她,轻轻抚拍着她的背,不住地在她耳边柔声细语,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终于,好像是哭够了,安然才勉强抬起头来,哽咽道:“哥哥,你不知道,爹爹对我有多好……”   杨彦掏出手绢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中不无心疼道:“哥哥知道,岳父大人对你好,你才会这么多年一提起他就哭成这样。”   这时,只听门口传来独孤凯和玉兰的声音。   “赵太太!”   “太太,殿下来了,姑娘在里面。”   杨彦暗自叹气,赶紧放开安然,拉着她站起来,又细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天地良心,今天他可真没对安然做什么,要是让岳母大人误会就不好了。   顾宛娘进来,与杨彦见了礼,转而就担心地看着安然。她见安然哭成这样,不由担心道:“然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崔公子欺负你了?”   安然摇摇头,忽然扑到娘亲怀里又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哽咽道:“娘,原来,原来我爹爹就是崔义带人刺杀的!是他杀了我爹爹……”   “居然是他?那个杀千刀的,你爹爹那么好的人他都杀,他一定不得好死……”   顾宛娘听到这里,想起枉死的丈夫,也忍不住跟女儿一起哭起来。   杨彦暗自叹气,他好不容易才把安然哄好了,这又哭起来,可怎么办才好?丈母娘在这儿,他也不好把人拉怀里来哄啊!   “安然,你不是说你娘眼睛不好,不能哭的吗?你看你,还招惹她这样哭。”   安然听到了杨彦的话,赶紧从娘亲肩上抬起头来。她吸了吸鼻子,勉强劝道:“娘,您别哭了,殿下会为我们报仇的。”   可惜安然自己都忍不住想哭,又如何能劝住娘亲。   杨彦没办法,只好让玉兰去将安齐的媳妇儿找来劝劝这一对母女,他在赵家呆久了也引人注意,便赶紧回王府去了   杨彦昨日将安然救出来以后就吩咐下去,一定要取了崔义的性命。以前他没有策划过刺杀的事情并不表示他不会,那只是他不想而已,如今崔义算是彻底惹火了他。   独孤凯和凌云等人一直想着劝杨彦抛弃的原则,这一次,终于在安然被掳一事的刺激下被杨彦抛弃了。   凌云送了三套刺杀方案过来,杨彦看过,用自己前世看书的经验帮着他一起修改完善,而后便点头让他执行。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凌云便黑着脸回报道:“殿下,崔义……”   杨彦看他脸色不好,以为刺杀没成功,不以为意道:“没成?不要紧。不是还有两套方案吗?就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好了。咱们做这个还是第一次,不成功也是正常的。崔义专门干这个都干了十几年了,经验何等丰富,不也没有成功?再说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肯定会防备,我们要刺杀他,本来就不容易。”   凌云等杨彦都说完了,这才继续禀报道:“不是的,殿下。我们还没动手,崔义就跑了。”   “跑了?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只知道他去了康王府一趟,而后给崔家留书一封,就自己骑马离开了京城。”   “他倒是跑得快!”杨彦冷哼一声,又吩咐道,“让我们的人继续追查!”不杀此人,他不甘心!   不过,崔义人不在京城,他倒是可以安心一些。   凌云领命而去,杨彦忍不住想着,崔义到底出京做什么去了?难不成当年赵世华没有死,崔义这是找人去了?但以崔义的狠辣,当年不可能会放过赵世华的啊!   却说自从“大隋之音”面世,立即在长安引起轰动。元逸韬后来又增印了三千精装版,五千普通版,运到距离京城不远的洛阳一代贩卖,很快就销售一空。而后他又让人带着制好的版去了江南,直接在那边买下一间印刷坊印刷出售。   江南文人多,又是富裕之乡,市场比长安更大,光是精装版就卖出去两万多套,喜得元逸韬整日里笑得都合不拢嘴。杨彦听了汇报也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想再练一支特种部队出来也不用担心没银子了。   但凡看过大隋之音的人,谁不崇敬文武双全不畏艰险为国戍边的平王殿下?谁不敬佩书画双绝的云梦真人?谁不惦记着顾家三少的画和飘渺之旅的后续发展?   为此,很多读书人都向往长安,都想一睹平王殿下的风采,想亲自去看顾家三少的画,想将自己的新作送去平王府投稿,说不准也能让大隋之音刊登出来,让整个大隋的文人学子都能知道自己……   却说在国子监,大隋之音自然是目前的热门话题。安齐以前虽然低调,但人缘也极好,又与王锦文相交莫逆,自然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后来大家见他竟然成了平王府主簿,大隋之音的主编之一,对他便更加推崇起来。甚至很多国子监的同学都将自己的作品给他看,请他指点,也希望能上大隋之音去露脸。   安齐遗传了赵世华圆滑的交际手腕,对任何同学都是温和耐心的,所有的来稿,他都登记收下,带回去与宇文耀元逸韬王锦文一起细细看了,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写明原因退回去,语气委婉诚恳。于是,被留用的高兴,就算被退稿的见上面有大隋之音编辑部的意见和印章,也高兴得很。   去年来到国子监,被誉为泸州第一才子的贺之砚也在国子监。他看了大隋之音,比其他人更加兴奋,也将自己的诗作拿去投了稿。安齐是很不待见贺之砚的,但为了平王殿下的大事,他也只能将自己对贺之砚的嫉恨和厌恶掩藏起来,一视同仁的对他。   不得不说,贺之砚这个人,聪明才智还是有的,特别在诗词歌赋上颇有灵气。经过安齐和王锦文的初步筛选,所有来稿中,诗词写得最好的就是贺之砚了。   安齐不想见贺之砚,便拜托王锦文去送用稿通知。   谁知,王锦文来到贺之砚的教室,正好听到他在与人吹嘘道:“你们别不信,那位云梦真人的字我真的见过,我敢肯定是她!她才不是很么道士呢!她其实是个……”   “女子”两个字贺之砚还没说出口,就被黑着脸的王锦文叫了出去。   傍晚,就有人发现贺之砚被人打得半死,丢在澡堂外的污水沟里……   ------题外话------   有点卡,写的不多,大家见谅。   ☆、第一百零二章赵安然变王静妘   贺之砚在京城国子监读书,由伯祖父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贺瑛照管。点贺明朗的三叔祖已经在鸿胪寺致仕,如今还有一个儿子贺森在大理寺任右寺丞一职,正五品。如今贺家在京的官员就他们两个,来往自然密切,听说贺之砚在国子监被人打得半死,两人立即就赶了回来。   贺森职位低,好不容易请了假回来,就看到贺瑛正要进门。他赶紧小跑过去,喘着气问道:“堂哥,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砚哥儿被人打了?”   “为兄也不清楚。只听传信的小厮说是在国子监被人打了。”贺瑛也擦了一把汗,满面焦急。   贺之砚是他们贺家第三代中最有才气的一个了,嘴又甜,人才又好,贺家这两位长辈都是极喜欢他的。另外,他爹贺明朗如今看来或许就是整个贺家最有前途的子弟了,明年就有望掉入京中,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他的儿子出什么差错。   “好好的在国子监读书怎么会被人打呢?”   贺森和贺瑛都想不明白,摇摇头赶紧进去问问清楚。这到底谁打的?他们贺家虽然不能跟那些名门世家相比,可贺氏子弟也不是能让人随便打的。   到了贺之砚的院子,进了正房,只见一个丫头正站在内室门口低着头拭泪,见他们进来,忙抬起头红着眼睛迎上来行礼道:“大老爷二老爷你们可回来了,我家公子在房里,大夫正在给他上药,呜呜呜……”   “我去看看!”贺瑛进入内室,饶过博古架,看到躺在床上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贺之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真的是砚哥儿?   贺森问那丫头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打伤了砚哥儿?”   丫头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侍书将公子送回来的时候把我们都吓坏了……”   贺森见从这丫头嘴里问不出什么来,跟着进去看了贺之砚,同样被他的伤吓坏了。这,这是要砚哥儿的命啊!究竟是谁?   “大夫,这孩子的伤……”贺瑛都不忍问下去。这么重的伤,人还能活吗?   老大夫叹息一声道:“这下手的人也太狠了。肋骨断了一根,腿骨断了一根,只怕以后接好也会落下残疾……好在救得及时,性命应该无碍。”   贺瑛和贺森听了,心情都很沉重。两人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里都是熊熊怒火,双双离开内室,来到正厅里,将贺之砚的随身小厮找过来问。   跟着贺之砚去国子监的小厮叫侍书,今年十八岁,跟了贺之砚十年了,也是读书习字聪明伶俐的。可是,说起自家公子被打,他也迷糊。   “我们公子在国子监向来人缘极好的,谁不夸赞他文采风流才思敏捷?前两日我们公子向大隋之音投稿了,今天王公子来,说少爷的一首诗被大隋之音录取了,六月第二期就会刊登出来,还说到时候会有润笔费,国子监的同窗都很羡慕他……王公子还邀请我家公子去大隋之音编辑部当什么编辑,他们一起出去说话,小的就没跟过去。后来我家公子一直没回来,小的去问王公子的长随,人家说王公子早就与我家公子分手回去了。后来,就有人发现我家公子在水沟里……”   贺瑛怒道:“混帐东西!你是砚哥儿的贴身小厮,他去哪儿你就该跟去哪儿,他跟王公子说话,你不知道跟远点吗?你家公子被人打成这样,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贴身小厮到底是怎么当的?”   贺森也将他寻找贺之砚的经过问了一遍,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两人打发了小厮,慢慢思考着。忽然,贺瑛似乎摸到一点头绪。他打发了大厅里伺候的丫头出去,对贺森道:“大隋之音是平王弄出来的,让平王一下子就收拢了一大批文人仕子的心。砚哥儿投稿被录取,王锦文代表平王请砚哥儿去编辑部,就明确表示砚哥儿打算投靠平王……”   贺森也反应过来,接着道:“咱们贺家本是安王殿下的人,砚哥儿这样只怕一举将安王和康王殿下都得罪了。特别是安王殿下,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贺瑛满脸沉重道:“咱们去看看砚哥儿醒了没有,这样的大事,必须得问问清楚才行!”   再次回到贺之砚的卧房,大夫已经将所有的伤都处理好了,伤了的腿也上了夹板。贺之砚的妾室姜氏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喂了药,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儿。他不是不想全睁开,而是脸被打肿了,眼睛睁不开了。   “砚哥儿,是谁打的你?”贺瑛黑着脸问道。   贺之砚眼神一阵闪烁,含糊道:“不,不知道……”   “你给大隋之音投稿了?”贺森急切地问。   “嗯……”   “被录取了?”   “嗯……”   “王家少爷请你去编辑部?”   “是……”   “你答应了?”贺瑛抢先问道。   “没,没,我不去了,不去……”   贺瑛和贺森对视一眼,自以为知道了真相。   “动手的到底是康王还是安王的人,你心中可有数?”   贺之砚不住地摇头,说:“不知道,不清楚……”其实对方交代得很清楚,哪些话从今以后再也不准提,他又何尝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只是,他被打怕了,不敢不听话。   贺瑛想了想道:“等会儿我就去李尚书府上,向他请罪,表明我们贺家的衷心。”   贺森点点头,而后两人对视一眼,都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情严重,当天晚上,贺瑛就连夜写了信让送回老家江阳,并同时给永昌府贺明朗那里去信。   却说崔义离开京城,快马直往金州奔去。   五月的天气,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然而官道两旁绿树成荫,经过多年修理,如今已经将路面全都遮起来了。马儿一路小跑,带起风来,倒是凉快。   忽然,马儿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   杨彦睁开眼睛,原来前面有一个岔路口,马儿不知道该往那边去?   马儿见到一个岔路口都迟疑,那他呢?难道他连匹马都比不过?他的未来到底在那里?   当初的确是崔义带人扮成强盗劫杀赵世华的。说起来赵世华不过是个小人物,但卢家因他之事被皇上厌弃,卢氏官员一口气被撤职查办七八个,另外紧靠卢氏受牵连的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再加上卢家那位公子回京途经金州时被杀,这些账全都就被算到了赵世华身上。   其实康王一系都清楚这些事情主要是二皇子和李家的人动的手,赵世华不过是个导火索,可二皇子和李家的斗争根本就无法摆到台面上来。于是,赵世华这个当时不过勉强算是二皇子一系的小人物就被下了绝杀令。   当年,杀赵世华是崔义亲自带人去办的,让人为难赵家也是他派人过去的。也是为此,崔义才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去金州调查。有没有可能当初赵世华没有死?   当年,他们扮成强盗劫杀跟在商队中的赵世华,总体说来还算胜利。唯一的变数就是赵世华本人。   赵世华当了近十年的农夫,自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他很会跑,有时候还能抓个什么东西抵挡个一招半式的。最后,他受伤跌落大宁河被水冲走了,他们并没有找到尸体。   可崔义的目的就是为了杀赵世华,如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如何向上面交差?于是,在崔义的示意下,他们在同行的商人护卫中找了一具与赵世华身形相似的尸体,从马车里找出赵世华的包袱,给那尸身换上赵世华的衣服。等野狗撕咬之后,他们才将又将他的身份文书揣到这具尸身怀中。于是,赵世华就明确地“死”了!   其实当初,崔义也曾派人在大宁河两岸寻找了两三天。当时他觉得赵世华本身受了伤,河水又冷,那赵世华跌落河中肯定必死无疑啊!可是现在他却万分希望赵世华没死才好……   崔义一个人坐在当初杀人的树林里,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安然时,她是如何的坚强自信,耀眼得好似天上的太阳。就在那一刻,他便告诉自己,这个丫头实在太适合你了,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后来在王家又见了她两次,她每次一开头都装淑女,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随后还会对着他发怒。可哪怕她是在生气愤怒,他也觉得她特别的好看。   那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好似会发光会喷火一样;气鼓鼓的腮帮子,红扑扑粉嫩嫩的,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捏一下;哪一张粉红小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与众不同,特别的有意思,有时候又让人恨不得立即上前给她堵住,用嘴……   再后来,他掳走了她,她居然骗过了师姐她们,就连他亲自过去,也被她给骗了。她是那样的聪明勇敢,还知道隐忍……   崔义忽然又想起掳走她那天,他抱着她心里的那种满足和幸福,是自己从以前的女人身上从未体会过的。不过是在她昏睡的时候抱一下而已,如果她能对他笑一笑,如果她能心甘情愿地软倒在他怀中,陪着他一起放马扬鞭游山玩水,纵情江湖,那该多好啊!   崔义看着山下的大宁河,想着有她陪伴的日子该是多么甜美有趣,竟忍不住唇角轻扬,微微一笑。   忽然一只蝉飞过来,落在他旁边那棵大树上,烦人地叫起来,一下子惊醒了崔义的美梦。   他懊恼地折了跟树枝扔过去,将那只蝉钉在树干上,忽然又想起了离开前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沉思起来。   他这十几年跟着康王到底都做了什么?派遣间谍打探各种消息,威逼利诱朝中和地方官员,阴谋刺杀二皇子和三皇子……他做的这些真的有意义吗?难道他崔义的一生将来在史书上就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如果赵世华没死,那小丫头会原谅他吗?   如果赵世华真的已经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如果早知道会遇到那个丫头,或许当初他就不会接大皇子的飞羽卫了吧……   没过多久,大隋之音第二期出来了。   杨彦照例头一天将刚刚印制出来的精装版送进宫给皇帝陛下过目。   这一期有一篇文章让杨昊非常激动,那是杨彦写的《我的父亲》。杨彦笔下的父皇,英明睿智、勤政爱民、不好女色、不贪图享受、不好大喜功。杨彦并没有用很多华丽的词语正面去赞扬祈丰帝,他只从一些小事中着手写着:——“当很多人还沉浸在美梦中时,我的父皇已经开始上早朝了……”   ——“散朝以后,往往已经辰时末、甚至巳时中了,这个时候,父皇才回勤政殿用早膳。我曾经几次劝父皇早朝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会影响身体健康。可是父皇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散朝以后才用早膳的,更何况满朝文武大臣们都是饿着肚子上朝的,他身为皇帝自然要以身作则……”   ——“父皇常教导我说,皇室受天下万民供养,皇帝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自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父皇就坐在我的床前,满面忧色,便忍住心中激动。当他看到我的伤口,满眼的心疼,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我的父皇,是天下至尊,是最伟大的君主,可他同时也是我的父亲。原来他跟别的父亲没有什么不同,也会因为孩子生病受伤而着急难过……”   杨彦舍弃了这个时代一惯的文言作文,而是采用的白话文,让普通百姓都能读懂。特别是最后那一段父子情,让祈丰帝从高高的皇位上走下来,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刚刚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杨昊很激动,他心里很明白这是老三在帮他扬名。他想起老三曾经说过的,要让他的功绩和评价在史书中不逊于汉武帝,心里就激动得很。看了杨彦的这篇文章,想着老三层出不穷的宣传手段,他觉得自己完全能站到那个高度,甚至他在大隋百姓中的声望会超过历朝历代的皇帝。   这个儿子办事果然让他满意!   杨昊已经暗自计划着,过两天微服出宫听听百姓们对他的看法。   而后,他又急匆匆翻到后面看飘渺之旅。第二期的连载时主角刚到天庭星的一场斗法,而神仙的打斗让杨昊大开眼界。原来,神仙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原来,神仙斗法是这样惊心动魄的啊!   大隋之音第二期热销比之第一期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商人嗅到里面的商机,预定了很多套运到各地去贩卖。再加上不久前那次成功的拍卖,将顾家三少那一幅《貂蝉拜月》图卖出了一万两千两的高价,让元逸韬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精神抖擞志得意满的。   独孤凯和凌云也满意。他们的人手都可以扩编了,战马武器药品都可以换好的了。   大隋之音发行后第三天下午,杨昊带着华恩和几名大内侍卫微服出宫,来到西市一家茶楼里。   茶楼里这几天都在说大隋之音。因为这个时代书籍的宝贵,不是所有人都识字的,因此茶楼里说书很盛行。而自从大隋之音出来,便每天都要说上一场。百姓们其实大都听过一两场了,但还是喜欢听。这就是文化信息匮乏时,信息多样化的报纸的魅力所在。   杨昊和华恩连同两名大内侍卫坐在一桌,另外几名化妆的侍卫散坐在周围。   杨昊听那说书人读完杨彦的那篇《我的父亲》,周围的百姓便议论纷纷了。   “要我说,咱们生在大隋可真是享福啊!没有前朝的战乱,皇上又好,赋税又低……”   “可不是嘛,以前不知道,原来皇上也这么辛苦啊!我还以为皇上就是每天吃好的,穿好的,整天和那些仙女一样的妃子欣赏歌舞呢!”   “是啊,咱们皇上可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啊!”   “皇上还是个好父亲呢!难怪平王殿下文武双全那么能干,对百姓也好,原来都是皇上教导得好。”   “是啊,俺一直以为皇上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威严肃穆,俺从来没想过,皇上也会那么心疼儿子。”   “皇上也是人,当然会心疼自己的儿子了。”   ……   杨昊听了一阵,一开始对百姓谈论皇家的事情很反感,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宫以后下一道旨意不允许百信们私下议论皇家之事,但听到后来,又觉得皇帝如果行得正,站得端,又有什么还畏惧百姓说的?   历朝历代,皇家总是高高在上,是不允许百姓议论的,可这并不能保他们江山万年。如果允许百姓议论朝政,或许就像老三说的,能起到一个监督作用,勉励帝皇不得不勤政爱民,不然就会失去民心。如此,他们杨家的天下或许能比大汉朝更长远。   根据和王家的约定,安然六月份就要启程去王家,八月初就要启程回京城。杨彦忽然有些后悔之前不该将安然强留在长安,六月的天气赶路,那也实在太辛苦了些!   为此,杨彦特意设计了一辆与众不同的马车,让工部下属的作坊帮他赶工出来,而后又经过几次修改,如今勉强像样了。   内部的装饰设计就不说了,杨彦想得非常周到,最主要还是如何对抗高温的问题。   杨彦从两个方面着手,一个是吸收光照的热量。杨彦在马车顶上弄了一个隔热层,中空,并弄上薄薄的一层土,上面养了一种类似于安然前世见过的绿萝的植物,仿佛给马车撑了一把太阳伞似的,里面的温度立即便下降了两三度。   杨彦的第二手,是将马车内壁都弄成中空的,灵感来源于前世的保温杯。原来,马车壁上面有盖子,掀开盖子可以将冰块儿放进中空的马车内壁里,来自外界的热量被冰块吸收,马车里的温度自然就降下来了。等冰块化成了水,取下马车底部的活塞,可以将慢慢变热的水直接从马车底部排走。   有了这马车,安然这一趟赶路就不那么受罪了。   别说赵家的人,就是王静媛和王锦文姐弟看到这辆马车也是惊叹不已。平王殿下为了赵姑娘,竟然耗费这么多的心思。   杨彦有了好想法,第一个自然是找父皇禀报。杨昊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又不常出门,更不会没事找事儿在大热天里出门,儿子这份孝心他似乎用不上。不过,儿子有了好东西知道惦记他也是好事。   “父皇,儿子的意思是,不如以工部的名义,以这马车的制造技术为股份,召一家马车制造商,共同开发制造售卖这种新式马车。”   杨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经过杨彦一番解释才明白过来,原来儿子这是帮他增加朝政收入来了。将这技术转让给商家去生产,他们拿干股,因为技术是朝廷的,为确保朝廷和合作商家的收入,朝廷将严格控制,不允许其他商家仿制。   没有哪个皇帝会嫌弃国库银子多的。杨昊明白过来,心里自然高兴,对这个不藏私的儿子自然更加满意了,对他的信任也与日俱增。如今,工部算是完全在杨彦的掌控中了。   安然将大隋之音后面几期需要的字画都写好画好,将飘渺之旅后面几期的连载初稿写出来给了杨彦,终于在六月十九那天启程前往太原。这一次,王锦文和王静媛亲自陪同,凌云亲自带人护送,确保安然一路上万无一失。   虽然有了改良的空调马车,安然也还是早上早早赶路,日头大了就找客栈休息,下午日头不那么烈了再继续赶路。   如此不紧不慢地走着,终于在六月廿八那天到了太原王家。   因为早有安排,王家知道此事底细的也仅限于家族嫡系的几个掌权人物。安然一到,就被送到王家三房的院子里。梳洗之后,便由王静媛领着去见了老太爷和老夫人。   老太爷和老夫人见了安然很高兴。老夫人拉着安然的手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是我王家的人了,老身一样高兴。”   安然恭敬地跪下磕了头,认了祖父祖母,又认了父亲母亲,收了一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然而心里却很难受。从今往后,她就不是赵安然,而是王静妘了。   ------题外话------   筝知道亲们看到十二点的时候肯定会很失望的,真是对不起大家,但是木有办法,写这一章的时候太卡,后面虽然还有几千字,但是筝自己很不满意,所以暂时就不放上来了,等筝修改好了,明天两更,上午十一点和晚上九点。筝要是做不到,亲们就扔我鸡蛋吧!编辑说得对,越是卡文的时候越要逼着自己写。大家挥鞭子鞭策我吧!   ☆、第一百零三章王家姐妹   “妘姐姐!”   一个十四五岁,漂亮灵动的少女将安然扶起来,自我介绍道:“妘姐姐,我叫静妍,今年十五岁,就住在姐姐隔壁的香雪院里。以后,妹妹可要跟妘姐姐好好亲近亲近。”   “那以后可就要麻烦妹妹了!”安然听她的声音,看过她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活泼的姑娘,难得在她身上有一股跟王静媛一样的爽朗大气,一点不显骄纵。王家果然不愧为传承几百年的大世家。   “这么热的天赶路,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两天吧!”老夫人笑道,“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你母亲,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要是实在有不好意思说的,悄悄告诉你五姐姐和九妹妹一声也是一样。”   “多谢祖母。”安然再次盈盈一拜。老夫人见她行礼的样子颇为娴熟到位,知道是王静媛之前教导过的,不禁满脸笑意不住地点头。   于是,安然拜别老太爷和老夫人,拜别三老爷三老夫人,由王静媛领着回她的院子休息去。   王静媛陪着安然沿着凉快的木廊缓缓走出老太爷的院子,一路往安然居住的双馨院走去。路上,她小声跟安然道:“九妹妹是个好的,你跟她多相处就知道了。倒是四房的十妹你要小心些,那是个极聪明的。十一妹和小十二年纪还小,都是四房的庶女,估计你不会有跟她们接触的机会。”   安然点头,拉着王静媛的手道:“姐姐为我费心了。这段日子以来,耽搁了姐姐太多时间和精力,只希望没有误了姐姐的事才好。”   王静媛笑道:“你别看你五姐夫不怎么上王家的门,其实他心里也是支持平王的,只是他们博陵崔家不允许他明确站队而已。所以,对于我和七弟来往,他从来不阻止。只是,这一次我也不能在家里多呆,等你拜过祠堂,我就要跟小七回去了。”   安然心里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欠她太多了,当即再次道谢:“姐姐对我的情意安然都记在心里,姐姐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别忘了告诉妹妹一声。”   “这是自然。”王静媛笑道,“你可是姐姐一生中的贵人,以后姐姐有事,你自然是跑不了的。”   第二天,王静妍便提着一篮子糕点过来拜会安然,正好王静媛也在。   “五姐姐,妘姐姐,这是我让小厨房尝试着做的绿豆糕,你们尝尝!”王静妍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吃食。因为安然这突然出来的嫡女,很快又要嫁人,王家便没有给她排行,不然后面的全都得打乱重来。   安然见那绿豆糕一个不过比大拇指大一点,用的是菊花造型的模子,一口一个,卖相倒也不错。只是吃过一个,安然感觉绿豆粉还不够细,里面似乎只放了糖,有点干,满口钻的感觉。   “九妹妹,我可以提个意见吗?”安然喝了几口茶漱口后方道。   “妘姐姐你说!”王静妍很高兴。她四处送自己做的吃食,就是想得到大家的看法和建议,但所有人都只说好,意见是一个都没有的。安然要给她提意见,她是真的高兴。   安然想起自己前世吃过的绿豆糕,建议道:“第一个,妹妹这绿豆粉还可以磨细一点,然后用筛子筛一下,把那些没磨到的大颗粒都刷选出来重新磨过。”   王静妍点点头,满脸喜悦地等着安然继续说。   “第二个嘛,我建议你可以在绿豆面里面加上一些麻油,吃的时候不但很香,而且不会觉得很干。这个量你让厨房的丫头多尝试几次就摸索出来了。还有,妹妹在给绿豆糕造型的时候,也可以在模子上刷一次麻油。”安然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她向来是个吃货,可是半点不会做的。   王静妍点点头,高兴得很,又拉着安然道:“妘姐姐,你还有什么好主意,也说给我听听。”   安然想了想,问:“妹妹做过荷叶粥没有?”   “荷叶粥?是在粥里面放荷叶吗?”王静媛不禁双眼一亮,只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等会儿我回去试试看!”   “这个倒是不着急。妹妹等把粥熬得差不多了,再将那新鲜洗净的荷叶扣在锅上,过一会儿,荷香都散进粥里,再将这荷叶扔了就是。”安然见她是真的喜欢捣弄这些,也乐于将自己知道的与她分享。   “好好好,我等会就去就试试,要是好吃,明天早上做了送给爹娘和祖父祖母吃!”王静妍拉着安然的手,兴奋欢喜得不行,“妘姐姐,你真好!以后还有什么好主意,姐姐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安然连连答应着,她正好可以借着王静妍的小厨房吃到美食,自然高兴。王静媛知道这个妹妹一说起吃食来就没玩没了,赶紧转移了话题道:“九妹妹这支簪子真好看,谁给的?”   “这是我嫂子给的,说是哪儿新开了一家店,里面的首饰都很别致。”   三个女子一起说说衣裳首饰,说说美容护肤,很快就熟悉起来。   王静妍果然跟王静媛说的那样,是个聪明善良机灵可爱的姑娘。她并不知道安然就是云梦真人,安然现在也不敢在王家随意地写字画画,不过是弹弹琴看看书说说话打发时间,但两个姑娘总是能找到共同语言,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王静媛看到这里,也放了心。就是她走了,安然有九妹照顾,日子也不会无聊的。   到第三日,王家才开了祠堂将王静妘的名字写到了三房嫡女的位置上。而安然作为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只能在外面磕一个头。就这待遇还是嫡女才有的,庶女都没有。   紧接着,就要开始她在王家紧张的婚前培训了。   王静妍偷偷跟她说:“祖母说让月姑姑来教导你。你可要小心些,月姑姑要求最严格了。”   安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但也很快镇定下来。为了以后不给哥哥丢脸,严格些才好。   睡觉的时候,安然发现枕头边上有一个熟悉的木匣子,她欢喜地抱在怀了端详了一下,赶紧让玉兰将自己的钥匙找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朵半开的月季干花,旁边放着一张剪成枫叶形状的卡片,上面写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安然只觉得心里甜甜蜜蜜的,再打开第二层,却是一支金钗,那花型安然也是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居然是鸢尾花。上面垂着三串明珠,长短不一,但那珠子却是一般大小,泛着莹润的光泽,安然虽然不爱带首饰,却是极爱看的。   打开第三层,第一眼便看到哥哥的信,折叠成同心结的样子。打开来,除了思念之语,更多的是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天气热,让她千万别中暑了。   安然将哥哥的信看了好几遍,正要放到自己专门放情书的木匣子里,这才发现想起哥哥信里说的,盒子夹层里还有给她的嫁妆。   想着哥哥给自己办嫁妆,最后不也是送进平王府?他这么麻烦非要到王家来绕一圈儿,不过是想给她多挣几分脸面罢了。   安然找到夹层,打开来看,却把她吓了一跳。居然全都是地契和田契!安然不知道的是,杨彦算是把自己的私产全都交给她了。   这天晚上,安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哥哥靠在花园里的大树上,冲着她的窗台弹着吉他唱情歌,她趴在窗台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当安然从甜蜜的美梦中醒来,新的一天已经开始。王静媛和王锦文姐弟要回长安去,她也要开始学规矩和礼仪了。   虽然之前王静媛也教过安然不少,但王家嫡女学习多年的东西,哪里是一两个月里能完全学会的?王静媛也是挑拣了必须的礼仪知识交给她,但与如今的学习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安然总算体会到身为一个大家族嫡女的不易,虽然身份尊贵,但规矩也多。   不说别的,就说需要她记住的名门世家的关系表就是厚厚一本书,看得安然头晕眼花。各大世家子孙繁茂,又相互联姻,那关系真不是一个乱字可以说明的。   安然这一世的记忆力相当不错了,也专挑重要的记,可还是只记下个大概。   为了帮安然巩固学到的知识,王静妍每天都要全程陪同她,帮着教养姑姑指点安然的不足,并在休息的时候跟她说说悄悄话。偶尔还说说那些人物的八卦,让安然对这些人的认识更加具体化,也更容易记住。   安然也给王静妍出了几个主意,比如那竹筒饭啊,水晶包啊,水果刨冰啊,糖莲子啊,驴打滚啊什么的,自己也跟着享福吃好东西。啊,好多年没有吃过的味道了,真不错。   安然知道机会难得,而且自己既然要站到哥哥身边,就不能给他丢脸,因此学得非常认真刻苦。她平时言行看起来就落落大方,待人又极为谦逊有礼,月姑姑和王静妍都非常喜欢她。   每天晚上,月姑姑都会去给老夫人和三夫人回报安然一天的学习情况,听了月姑姑的回报,王家老太爷、老夫人、三老爷,三夫人都对安然这个王家养女很满意。   当然,一个大家族里,也不可能全是和谐的声音。那是正式接受教导的第三天,安然在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遇到四夫人,她觉得四夫人看她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对。可当她正视四夫人的目光时,四夫人眼睛里又只剩下温和慈爱了。   随后回到双馨院不久,王静媛口中让她要小心防范的十姑娘王静姀就过来拜访了。   王静姀今年十四岁,其实只比王静妍小几个月。但王静妍两年前就订了婚事,王静姀却因为四夫人东挑西捡的,到现在都没定下来。   王静姀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姿态娴雅,说起话来温和体贴,如果不是王静媛之前提点过,只怕安然也要当她是个知心朋友了。   虽然四房是庶出,但四老爷却是老太爷的老来子,年纪比老太爷的长孙还小三岁,自幼就极为受宠,娶的陇西李家的女儿,当今皇后的族妹,在府里也是人人称赞的。王静姀是四房嫡长女,自幼就教养得好,在亲戚间的名声极为不错,若不是常年相处,未必能了解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看到姐姐妹妹就好喜欢。可惜前几日我娘身子有些不适,我一直照顾她,到现在才来看望姐姐,姐姐可别生妹妹的气才好。”说着,王静姀又将侍女手中的玉石盒子接过来递给安然道,“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妹妹太客气了。倒是姐姐的不是,不知道四婶生病了,早该去探望才对。今天早上在祖母那里看到四婶,四婶如今身体可大安了?”看着王静姀手中那玉石盒子,安然如何能嫌弃?自然是欢喜地接过来,然后赶紧让玉兰将她给王静姀准备的回礼取来双手递给王静姀道,“这是姐姐为妹妹准备的一点薄礼,妹妹可不要笑话姐姐才好。”   王静姀欢喜地接过去道:“姐姐送的东西,如何会有不好的?”   王静姀送过来的是一串明珠,个个都有拇指大,放在玉石的盒子里,泛着莹润的光,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呀,这也太珍贵了!”安然见了都有些不安了。她给王静姀准备的不过是一支紫藤花造型的金钗,垂着一排紫水晶与白水晶间插的珠串,是安然自己设计的。之前她自己觉得还不错,但如果与王静姀的这串明珠相比,这价值上自然是比不了了。   王静姀打开小叶紫檀的木盒子,将那金钗取出来对着光细细地看了看,唇角含笑道:“姐姐真是有心了,这钗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呢!这花型和珠串都好看!谢谢姐姐费心了。”说着,她就插到头上了。   “你喜欢就好。”安然见她喜欢,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她也不求与这位十姑娘交好,但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姐姐这钗是在哪儿买的?这造型别具一格呢!不如以后让她们有了新样式就送到府里来给我们姐妹选选。”王静姀欢喜地拉着安然,而后又侧头对着王静妍笑道,“九姐姐你说呢?妘姐姐给的这个好看吧?”   王静妍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显然是知道王静姀底细,多半以前还吃过她的亏。   安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是姐姐自己画了图让丫头找铺子做的,妹妹喜欢,姐姐帮你设计一套紫藤花的头面吧!”   “原来是姐姐自己设计的啊!”王静姀满脸崇拜地望着安然,不禁抱着她的胳膊不放道,“姐姐真了不起!我要跟姐姐学设计首饰,姐姐可不许推辞!”   安然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姐姐刚刚回家,这些日子要学规矩礼仪,妹妹要是中午和晚上得暇,便过来吧!”   “好啊,可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妹妹天天晚上都来叨扰姐姐,可不许姐姐嫌烦。”   而后,安然休息时间过了,又要开始紧张的学习和练习了,王静姀便告辞回去了。   下一个休息时间,王静妍便将安然拉到一边,小声道:“十妹向来精明,为人却极小气,这次居然如此大方,送了姐姐一串明珠,又要跟着姐姐学设计首饰,姐姐可要当心些。她送了这么重的礼,要是不拿回三五倍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   安然点点头。前面王静媛这样说,现在王静妍也这样说,看来这位十姑娘是个演技派,得小心些才好。   ------题外话------   这一章字数不够,争取今晚这一章补上。下一章在今晚九点以后,筝争取在九点半以前更新。亲们有票票的支持下哈。   推荐好友淼仔正在封推的新书《小小王妃驯王爷》其实淼仔的文才是真正的种田文,里面的人物性格规矩礼仪是最接近历史的,而书院里很多所谓的种田文完全不能算种田文。   ☆、第一百零四章十姑娘的算计(二更求票)   自此后,十姑娘王静姀每天晚上都要到安然这里来叨扰一阵,有时候缠着安然给她画首饰图,有时候只是拉着安然说说话,或者指点安然弹琴。。而且,每次来,她多少都会带点东西来,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是一束鲜花。不管怎么看,十姑娘王静姀都是个热心、纯真又有礼的姑娘。   可是,越是这样,安然心中却越是不安。看过金枝欲孽的她相信,没有谁会毫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她和王静媛好,一开始是因为王锦文,而且王静媛喜欢云梦真人的画,两人交往下来,才发现性格相投,而后相互坦诚,才有了现在的感情。   而王静妍是三房嫡女,她也挂着三房名下,以后她们对外就是嫡亲姐妹,不存在利益冲突。甚至三房还需要她这个平王妃照顾王静妍,所以她们之间有信任的基础。而后坦诚相待,才发现双方性格极其相似,于是才成了好姐妹。   但王静姀却不同。她们的交往没有基础,没有过程,为何王静姀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她极大的善意来?因为她未来平王妃的身份?   从这几日的交往来看,王静姀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话里话外地打探安然的虚实,而她自己有什么想法却一个字都不说。   这天晚上,王静姀又来了。   “妘姐姐,我看你画首饰图画得又快又好,你画画一定画得好吧?不如你画一张送给我好不好?我要珍藏起来,以后咱们姐妹分开,也好有个念想。”   安然轻叹道:“是啊,早知道家里有九妹和十妹,我就该早点回来。眼看我们姐妹才相识就要分开,姐姐真是舍不得。”其实演戏安然也会的,连崔义和表姨母那样的高手都没看出来,要骗过王静姀这样的小姑娘应该也不难,只是她不喜欢而已。   王静姀立即笑道:“好啊,好啊,那姐姐画一幅你的小像送给我吧!”   安然苦笑道:“我哪里会画画?我以前……要不妹妹画一幅小像送给姐姐吧!”   “姐姐以前定然受苦了,不过以后就好了。现在姐姐是我们王家嫡女,以后是平王妃,不知道要让多少名门贵女羡慕呢!”王静姀一看安然那神情就知道她从前的日子定然过得不怎么好,不然也不至于到她们王家来。   安然羞涩地笑笑,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是心里难受。她永远都是赵安然,爹爹在她心中的位置无人可以替代。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到王家来。王家再富贵,再有权势,她也不稀罕。   “啊,姐姐不会画画没关系,也不是所有的名门闺秀都会画画。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说什么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实不过会一点皮毛而已。不如姐姐写一副字留给妹妹好了。写什么呢?”王静姀貌似天真地微微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拍手笑道,“不如写那个诗经里的《采葛》吧!”   安然脸红道:“诗经啊,这个……姐姐只读过几首……”年幼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别的书,诗经安然自然是读过的,不过要说背诵,她还真的只能背诵几首,其他的不过能背几句有名的罢了。   这一首《采葛》也凑巧,不久前哥哥写的那句话不就是出自《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可是,王静姀让她写这首《采葛》目的何在?她可不信那什么姐妹情深留作念想的说法。   这首诗可是一首情诗,难道王静姀竟然想坏她名誉不成?   想到这里,安然立即露出一副羞愧的神色道:“妹妹听了别取笑姐姐才好,姐姐的字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见不得人……”唉,写得太好了同样见不得人啊!现在大隋之音到处都在卖,她哪里还敢随便写字?   听安然这样坦然自己的字“见不得人”,王静姀也怔了一下。不会弹琴、不会下棋、不会画画、没读过几本书、字见不得人、出身低贱……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凭什么能当平王妃?平王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怎么会娶一个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   安然在王静姀眼睛里看到一抹一闪而逝的不甘和怨恨,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听了王静媛和王静妍的叮嘱,没有上王静姀的当,不然以后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果然厉害!到底是怎么养大的啊!   “妹妹见谅,姐姐实在是……唉,要不妹妹写一首《采葛》给姐姐留着?”   “妹妹就是想着姐姐就要嫁到京城去了,以后只怕很少有机会能再见,所以才想着留一副姐姐的字画在身边做个念想的。既然姐姐不肯,那就算了吧!姐姐给一条帕子什么的也是一样!”王静姀说得那样失落,仿佛真的有多么舍不得安然出嫁一样。   安然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我以前就是靠着刺绣贴补家用的,这个姐姐在行。”   王静姀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是说是举人的妹子吗?她竟然还曾经用刺绣贴补家用?哦,对了,她兄长中举人也就这几年的事情,一定是之前的事情了。原来就是个乡下丫头啊,难怪什么都不会……   王静姀很快将自己心底的轻蔑收起来,换了一副同情的面孔道:“姐姐以前真是受苦了,妹妹想着就心疼。”   安然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个时候爹爹过世,大伯母抢了家里的房子和田地,娘亲又差点哭瞎了眼睛,哥哥要去读书,我也只能做点绣活才能生活下去……”   “姐姐这就叫苦尽甘来啊!”王静姀劝道,紧接着又挽着安然的胳膊撒娇道,“姐姐,你跟平王殿下到底怎么认识的啊?说给妹妹听听好不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安然羞涩一笑道:“也没什么,有一次在长江上,我晚上睡不着从船舱里出来,竟然看到有人在能江面上飞跑,可把我吓坏了,我就尖叫了一下。”   王静姀等了一会儿不见安然继续说,忙追问道:“后来呢?姐姐快说呀!”   安然一副很不好意思地样子道:“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想刺杀江上那条大船上的人,我那么一叫,惊了刺客,同时也让船上的人有了防备,那些刺客就没有得逞。后来才知道,那船上的人就是平王殿下。”   王静姀听呆了。就这样?竟然就这样?这算什么?难道她那么尖叫一声,就成了平王的救命恩人不成?这也太儿戏了吧?   安然说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再应付这个心眼多的小姑娘了,便道:“十妹,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我们明天再聊吧!妹妹的琴弹得真好,明天教教姐姐可好?还有下棋,姐姐一点都不会,妹妹要是有时间……”   王静姀不好意思地笑道:“明天可能不行,母亲的生日要到了,妹妹想给娘亲抄一本佛经,只怕要赶几天功夫。等妹妹得暇了,一定再来看望姐姐。”   随后王静姀就告辞了。   安然看着她的背影,总算松了口气。看样子她可以安静几天了。   却说回到四房主院的王静姀没有回房,而是去见了父母。   四夫人让丫头们都出去,只留下自己的亲信周嬷嬷,这才拉着女儿的手问道:“如何?可打探清楚了?让你找她要的东西可到手了?”   王静姀满脸愤怒和不甘道:“娘,您不知道,琴棋书画她什么都不会!女儿都要被她气死了!我让她写一首诗,她才扭扭捏捏地说她的字根本见不得人。还有,她哪是什么举人嫁的姑娘,她以前就是个村姑!还靠着刺绣养活家人呢!不过她倒是答应了要送我一张帕子。”   四夫人和周嬷嬷对视一眼,都很震惊。   “那你有没有问,她怎么跟平王认识的?”四夫人李氏问道。   王静姀将安然的话复述了一遍,四夫人的神情跟王静姀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不多。   这算什么呀?这也能算救命之恩?不过是误打误撞好不好?平王要报恩,给点钱,照顾一下她哥哥不就行了?做什么非要娶这样个乡下丫头?   周嬷嬷冷笑道:“夫人,姑娘,你们还想不明白?肯定是那丫头借着这救命之恩要挟平王殿下娶她做正妃,不然平王殿下能娶她?收到身边做个侍妾就是抬举她了。”   四夫人和王静姀都点了点头,觉得除此之外再也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娘,女儿一想到这辈子居然要屈居于这样一个低贱的村姑之下,就觉得不甘!凭什么啊?”王静姀恼怒地扭着手绢道。   “傻孩子,你急什么?不是跟你说了要暂且隐忍的吗?你跟着她嫁到平王府就是侧妃,如果她死了,以你的出身和我们王家这些年对平王殿下的支持,肯定要立你为正妃的!以后说不定你就是……”   四夫人劝了一会儿,王静姀便不再抱怨了。其实,四夫人说的这些王静姀早就明白,她只是心有不甘而已。以她王氏嫡女的身份,居然要给一个举人的妹妹做媵妾,想起来都觉得憋屈!可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办法能嫁入平王府……   就在这天晚上,安然收到杨彦的来信,说过几日会来太原,到时候会来王家与她见一面。安然奇怪了,眼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他这个时候来太原做什么?   ------题外话------   明天周末,继续两更。亲们有票的多支持下,后面的要追上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陪嫁媵妾?   当安然收到信的时候,王家老太爷也收到了杨彦的来信,说他即将到洛阳太原一代视察灾情,会抽空到王家拜见王老太爷。。王家老太爷立即将长子长孙及三子叫来商量。   大老爷皱眉道:“平王殿下五月份被刺,不是说身受重伤?眼看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他这个时候不好好在王府养着,还出来视察什么灾情?”   三老爷沉吟道:“平王殿下带伤出来视察灾情,皇上必然会很感动的。或许,他是为了帝宠?”   老太爷想了想,摇头道:“平王殿下在几位皇子中,已经是最受宠的皇子了,如今身体尚未痊愈,又即将大婚,实在没必要这样做。”   大少爷忽然道:“难道是来看平王妃的?”   “不可能!”   “应该不是。”   “不会。”   不但王家老太爷,大老爷和三老爷也不住地摇头。为了看望即将过门的未婚妻,这么大热的天,不顾自己的身体到太原来?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平王殿下不近女色的?虽然那个丫头确实才华横溢,但平王殿下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为了看她一眼如此大费周章?   大老爷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道:“爹,您看平王殿下是不是来找我们商议事情的?现在三位皇子争储越发厉害了,或许平王殿下还需要我们王家更多的支持。”   这个可能一提出来,所有人都点头。应该是这样。   接着,大老爷又补充道:“不过,平王殿下既然来了,肯定是要与妘丫头见一面的。也好让平王殿下知道,我们对平王妃是很好很看重的,可没有委屈她。”   三老爷补充道:“既然来了,不如趁此机会与他商议一下大婚的事情。虽然像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女儿嫁进皇家都是要陪嫁媵妾的,但平王似乎不想与世家扯上关系,就怕他反而不高兴。特别是十丫头,她毕竟是四弟的嫡女,以这样的身份作为媵妾,虽说是给平王殿下和妘丫头长脸的事,但就怕他多想。”   王老太爷点点头道:“咱们早就提过想要送一个姑娘进平王府,他一直没答应。这次还是先问问清楚吧,免得弄巧成拙。那天,让准备好的几个姑娘都出来给他亲眼看看,或许能有他看上眼的也说不定。”   最后,大老爷交代三老爷道:“三弟让三弟妹多费心,看看妘丫头那里可有缺什么没有,万万不可慢待了她。”   杨彦为什么要在大婚前离开京城来太原?   其实,他是真的有事!他是来视察灾情的,他还要带着工部的工匠以及从民间征集的木工制造出一辆黄河大水车出来!他……好吧,他承认,其他的都是借口,他完全可以在京城就安排好,不必亲自跑这么远到太原来,他就是想来看看安然。   以前读采葛其实没那么大感触,但这一次她去了太原王家,他才体会到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个什么滋味儿。   自从她离开长安,他莫名地就觉得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总忍不住想着她,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虽然暗卫会定期送消息来,他却仍然会担心她在王家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不知道她学规矩累不累……   其实安然在京城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怎么见面,但只要想着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赵家,想着只要他骑马过去很快就能见到她,他的心就是安定的。而且每天看到安齐都能私下里打听几句她的情况,每天还有信件来往,见字虽然不如见人,但也总算是一种安慰,也自有一分甜蜜浪漫萦绕心间。   可是现在,因为路途太远,每天一封信很不现实,他也只能几天给她写一封信,而她一封都没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起前世他们在即将突破关系前发生了意外,想起五月份她被人掳走,他实在担心她的王府的生活。王家姑娘多,她会不会被人蒙蔽,受人利用?不亲自过去看她一眼,他只怕不能安心。   所以,当听说北方旱情越发严重,黄河水位下降,原本的灌溉渠完全失去作用,父皇有意让工部都水清吏司去视察黄河水利想办法缓解旱情时,他心中一动,就有了这个想法。   平王来到王家的消息只在几位主子知道。老太爷本来是想瞒着四房的,却不知他如何知道了,倒是上他这儿埋怨了一通。   四老爷虽然是庶出子,但也是老太爷的老来子,自小就倍受疼爱,由老太爷亲自教养长大的,成年后娶了陇西李氏嫡女,当今皇后的堂妹。然而后来三位皇子争储,王家站到了三皇子这一边,与皇后养子二皇子是对立的,四老爷在王家的身份就有些尴尬起来,有些事情老爷子就避着他了。   像这次平王要到王家来的消息,老太爷原本就打算瞒着四老爷的。倒不是老太爷不信任自己的儿子,他只是不信任出身李家的四儿媳妇和她带到王家来的陪房及丫头们。要是李家人胆大妄为,在平王来那天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他们王家怎么担待得起?   安然一直等待着,不知道哥哥说的几天是多久,更不知道他过来是要做什么。   这天下午,安然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学习,去沐浴更衣出来,就听丫头通报说三夫人请她过去。   安然来到三夫人的主院,只见里面已经有了七八位十四五岁的姑娘。除了王静妍和王静姀,其他的安然都不认识。   “妘丫头,来,母亲帮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们王家的姑娘,这位是二叔公家的婉妹妹,这是三叔公家的荭妹妹,这是……”三夫人帮安然介绍了几位姑娘,而后就打发她们一起去花园里走走,看看花,说说话。   虽然安然看过王家的关系表,可第一次见这些亲戚家的姑娘,安然一时间也没有记住哪个是哪家的。好在王静妍在身边,不时地给她提示一下,她才没有出错。   天色近黄昏,热气消散了不少,园子里花木葱郁,倒也凉爽。高大的玉兰虽然没有花,但也带着一丝独有的香气;红色的美人蕉远远望去像火一般热情;一片盛开的月季每一朵都经过了修建,拔掉了开败的花朵和有破损的花瓣;蔷薇的花架下安放着玉石的桌椅;和风带着茉莉花的甜香拂过,令人心旷神怡。   “妘姐姐,你身上可真香,不知道用的什么香粉?”一位姑娘问道。   安然轻笑道:“我身上哪里就香了?这园子里风都是香的呢!妹妹们一个个跟花儿一样,可不都是香的么?”   “妘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待人又和气,妘姐姐,芳儿以后还可以来给姐姐请安吗?”   “妘姐姐,我也想来。刚才那绿豆糕真好吃。”   “那蜜水果丁才好吃呢!妘姐姐,敏儿也想经常过来给姐姐请安,行吗?”   “妘姐姐,倩儿好喜欢你。真想每天都跟着姐姐一起玩儿。”   安然听得唇角微微抽搐,这些姑娘们到底怎么了?   “真是对不住,我刚从庙里回来,这些日子忙着学规矩呢,怕是没有时间招待各位妹妹。各位妹妹有空倒是不妨去九妹妹十妹妹那边走动走动。”安然面上含笑,心里却不大喜欢。这些姑娘如此讨好她到底想做什么啊?   安然看向王静妍,对不起啊妹妹,姐姐没有办法,只好出卖你了。王静妍回了她一个苦笑,眼底有些莫名的苦涩和同情。   安然再看向王静姀,她倒是一反常态,对这些姑娘们没有太多好脸色,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这几位旁支的姑娘各有特色,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跟那即将开放的花骨朵一样鲜嫩,可是她们的热情让安然实在有些受不了。可要是冷淡人家吧,以她的性格又做不出来。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终于天色慢慢暗下来,安然立即带着这帮小姑娘们回了三夫人的主院,将她们交还给各自的丫头和妈妈,送了出去。   旁支的那些姑娘离开后,王静姀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拉着安然的手道:“那些姐姐妹妹总算走了。姐姐也被她们的热情吓住了吧?以前姐姐没回家的时候,她们就是这样围着我和九姐姐的。所以我们都有经验了,以后她们再来,姐姐别对她们那样客气,稍微冷淡一些,就能少很多麻烦了。”   安然悄然松了口气,悄悄问王静姀道:“十妹,她们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个个都围着我说好话?”   王静姀心里正气呢!以前这些人进来,哪次不是围着她转的?不过听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静妘是未来的平王妃,她们有可能被选为媵妾,便上赶着讨好王静妘去了。   王静姀叹道:“说起来有些个……她们应该是知道姐姐要嫁到平王府,不过是想通过姐姐得到一门好亲事罢了。”   安然估计大概也是这样,暗自庆幸自己只需在王家住上一个月,下个月初就要离开回京了,要不然几天来一群小姑娘围着自己说好话,还不腻烦死了?   三夫人打发人将王静姀送回去,又让王静妍自己回房去,这才拉着安然到了小花厅里,只留下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在身边,含笑问道:“今天这几位都是我们王氏旁支嫡出的姑娘,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安然疑惑了,微微蹙眉道:“不过见了一面,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闹哄哄的,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妹妹们都是聪明漂亮的,自然都讨人喜欢。不知道母亲问这个所谓何事?”   三夫人笑道:“你要是喜欢,可以挑两个出来,也好陪着你说话玩耍这是怕她寂寞,要帮她找玩伴?安然立即摇头道:”不用劳烦那些妹妹了。妘儿要学规矩学礼仪,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再说,有九妹和十妹陪着呢!“三夫人看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有多说。还是等平王殿下来了自己选吧!   第二天,安然抽空问王静妍道:”九妹妹,昨天那些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王静妍睁大眼睛看着安然道:”妘姐姐你不知道?“安然疑惑地反问:”知道什么?“   王静妍拉着安然躲开丫头婆子去说悄悄话:”我娘这是在给你选陪嫁的媵妾呢!“陪嫁的媵妾?安然不懂。   王静妍急得跺脚。”难道姐姐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嫡女出嫁,一般都是要陪嫁女人过去的吗?以前五姐六姐出嫁的时候,因为五姐夫六姐夫官职不高,不过是陪嫁的丫头。但妘姐姐你不一样,你以后是王妃,必须要在同族姐妹中挑人一起嫁过去作为媵妾的。不能不要吗?“她急切地问道。”不行!“王静妍叹道,”你是给平王做正妃,必须要有姐妹作为媵妾的,不然人家会看不起王家,看不起你和平王殿下的。“啊啊啊?这都是什么道理?安然不懂。   王静妍见安然一副要抓狂的样子,忙拉着她小声道:”妘姐姐你不知道,陪嫁媵妾是身份的象征,不要是不行的。再说我们女人到底有不方便的时候……就算夫妻恩爱,房里也总要放人的。为了不让别的家族得利生下子嗣,最好都是让自己陪嫁的媵妾伺候姑爷的……不!“安然摇头,认真地看着王静妍道,”我不要媵妾,平王殿下也不会要。如果王家一定要陪嫁旁支的姑娘过去,以后也是守活寡,那是害了她们!“王静妍见安然说得这样认真,心里也不禁担心起来,当晚回去以后就偷偷找三夫人说了。三夫人听了不由皱眉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当了王妃,善妒可不行。平王殿下到现在还没子嗣,能不着急?就算平王不着急,皇上也该着急了。你有机会多开导她吧!不然以后因为善妒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是丢我们王家的脸。“王静妍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女人就不该善妒也不能善妒的,可是她却很羡慕妘姐姐能那样坦然地说她不要媵妾!只是,妘姐姐这样,以后平王殿下能容得下吗?   第二天午后,安然就得到消息,平王已经到了太原,今晚将到王家拜访,并在王家住一晚。   月姑姑下午没有给安然上课,让她好好歇息一下,然后沐浴梳洗,等会儿去前院正厅给平王见礼。   安然满心喜悦地沐浴更衣,换上一身看起来极其清爽的浅绿色衣裙,腰带上佩戴着哥哥送的白玉团凤佩,戴上他前些日子送的那支鸢尾花金钗,在六名侍女的簇拥下来到前院。   到了等候拜见的偏厅,安然愣了,怎么这么多姑娘都等着见平王殿下么?竟然连王静妍和王静姀也在?   ------题外话------   其实写这个筝很不擅长,但是又不能不写。晚上还有一章,就能见平王了。   ☆、第一百零六章招蜂引蝶(二更求票)   安然心里带着疑惑,脸上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走了进去,与里面的几位姑娘姐姐妹妹的见了礼。点安然目光一扫,只见里面几位姑娘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好似一朵朵未开欲开的花。   在这一群小姑娘里,最醒目的就是十姑娘王静姀了。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绣大朵白玉兰折枝花的襦裙,下着橘红色遍地撒花裙。腰间系一条大红绣玄色暗纹的腰带,上面挂着一条鹅黄色宫绦,垂着一块白玉鸳鸯配,长长的黄色流苏在橘红色的长裙上异常显眼。   她头上挽着飞仙髻,正中簪带着一朵碗口大的金丝玉兰花,两边插着一对金丝嵌红宝石凤凰点翠步摇,耳上戴着一对赤金嵌红宝石耳挂,原本有些稚嫩的小脸上经过细心的描画,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了两岁,面容精致,衣饰华美,贵气逼人。   安然又看向王静妍,却见她穿着一条浅蓝色镂金百蝶上襦,下身是纯白绣粉红花团锦簇曳地长裙。头上斜簪一支素雅的白玉珠钗,坠着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看起来极为清爽。   而其他几位姑娘也都是往精致华美上装扮,红的粉的衣裳,金光灿灿的首饰,只是不管怎么打扮都远远比不上王静姀贵气逼人。   相比之下,安然这一身上下一色的浅绿色罗裙虽然清爽却毫不起眼,只有细看才能发现绿色轻罗上居然用金色丝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蔷薇花暗纹。倒是月白色衣领和腰带上绣着的几朵粉红色团状蔷薇花让人眼前一亮,显出几分清新俏丽。此外,她在腰间挂着一枚白玉团凤配,以大红色宫绦系着,下面是长长的红色流苏,给这一身清爽的绿色中增添了一抹亮色。   安然头上梳的是垂鬟分肖髻,斜插着一支样式独特的金钗,发髻正中却戴了一朵金丝百合花簪花。那花朵不过婴儿拳头大小,花瓣狭长翻卷,制作得极为精致,行走间微微颤动。她的耳坠极为简单,是用银色丝线串着一颗泛着粉色光泽的珍珠。   安然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有用,这大热的天儿,堵住毛孔可不是更容易出汗?   偏厅里七八位姑娘看到安然穿得这样淡雅素净又不乏贵气,一个个不由心中咯噔一声心跳一乱。糟了,她们穿得这样亮眼,可是抢了这位正妃的风头了?可王爷马上就要到了,她们现在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了呀!   王静姀见了安然的打扮也很意外。她一如往常般亲近地走过来扶着安然过去椅子上坐下,同时小声嗔怪道:“妘姐姐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安然貌似不解地问:“怎么了?我觉得穿这个挺好的呀,凉快!”   王静姀眉头微微抽搐了下,将安然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她这一身衣服虽然颜色不打眼,料子却是极好的,那金线蔷薇并不显眼,但走动间却不时反射出一道五彩的光来。还有她头上的金丝百合以及耳朵上的珍珠,都不是寻常之物。   王静姀猛然醒悟,她这是一种低调的奢华,比之自己的华贵显眼其实更高出一筹去。只是现在要回去换装却是晚了。王静姀暗恼,怎么这个乡下丫头居然也这样会打扮?她本以为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下丫头会满头珠翠,通身珠光宝气的出来,“今天要见平王殿下,妘姐姐打扮得这样素净,只怕对平王殿下觉得姐姐对他不够尊重。又或者……也不知道平王殿下会不会认为我们王家对妘姐姐不好,连件像样的首饰和衣服都没有……”   原来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的是对平王殿下的尊重啊!安然心中嘲讽,面上却赧然一笑道:“妹妹别担心,殿下心胸宽广,不会多想的。”倒是妹妹你穿着这样,只怕想让人家不多想都难。   安然到现在也算明白过来了,原来王静姀想要的是平王?难道她想嫁给平王为侧妃?还是说,她竟然也是媵妾的候选之一?不会吧,她可是嫡支嫡女,竟然也愿意给她当媵妾?   主位空着,安然在右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来,只觉得这偏殿里暗香浮动,香味儿极其熟悉。细细一看,身旁的茶几上放着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盛开的粉红月季。在她后面的玉石花凳上,还养着一盆文珠兰。   偏厅里没有风,安然却感觉屋里很是凉爽舒适,看到对面椅子下的银盆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们凳子下面都放着冰盆呢。   安然还在暗自打量偏厅里这些姑娘和她们的丫头,忽然见大夫人扶着一个侍女的手走进来,严肃道:“平王殿下到了,都随我到正厅门口迎接。”   姑娘们都赶紧起身紧张兴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面带憧憬地跟着大夫人走了出去。安然倒是不着急,慢慢地走在后面。   到了正厅门口,大夫人才发现安然居然在后面,忙将她叫到前面来。安然微微低垂着头走上前来,心中却暗自叹息。照说平王来访,她们作为女眷是不能相见,更不该出来迎接的。王家安排她和几位姑娘一起出来,一来可以让平王见她一面,二来只怕也有推销王家姑娘的意思在里面吧。   大厅门口可比不得先前偏厅里有冰盆,尽管廊子外面也有高大的树木,站在外面还是有些热气。几名穿着华服,脸上抹着脂粉的姑娘就受罪了。要知道衣服上刺绣越多就越不透气、越热,脸上抹了脂粉一旦出了汗,脸可就花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大老爷和三老爷就引着平王过来了。大夫人立即带着几位姑娘一起行礼道:“参见平王殿下,殿下万福!”   平王穿着月白色的深衣,衣缘是金色绸缎,绣着银色云龙纹,宝蓝色的腰带以银线滚边,绣着金色夔龙纹,龙嘴里含着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他头戴碧玉冠,插着一支样式独特的碧玉簪,身形挺拔,容颜冷峻,行走间龙行虎步,彰显着他的高贵。   见到正厅前面居然有女眷相迎,他立即便知道这是王家特意安排他与安然见面的机会,便停下脚步道:“免礼。”   大夫人带着姑娘们谢恩平身,杨彦的目光略微一转,便从花团锦簇的姑娘里找到了一身清爽的安然。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大夫人身后,带着自己送的金丝百合簪花和鸢尾花金钗,腰带上系着的也是自己送的团凤白玉佩,看上去格外清爽怡人。   杨彦心中不觉就涌出些甜蜜来,对上安然的目光,但见她双眸间隐隐有波光盈盈,欲语含羞,唇角微翘,对着自己露出一个甜蜜而羞涩的微笑来。   杨彦回她一笑,温柔的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儿又回到她脸上。大半个月不见,她似乎比之前又漂亮了些,白净的小脸上泛着自然的红晕,肤色隐隐带着一种珍珠般莹润的光泽,脸盘似乎比来之前饱满了些。看样子世家果然有不少好方子,将她的身体调理得不错。   杨彦以眼神询问:在这里一切可好?   安然微微颔首:一切都好。   “殿下,请!”大老爷见平王一直将目光放在安然身上,心里也涌出几分喜色来。看样子平王殿下对这位未来的平王妃倒真是有几分上心的,以后,平王妃得宠,他们王家也跟着受益。   杨彦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对着安然轻轻点点头,这才转身走进大厅里。王锦文和宇文耀跟在杨彦身后,这才匆匆看了安然一眼,便赶紧跟着进了大厅。   安然低下头来,只看到哥哥黑色的丝履上有银线勾勒的龙纹一闪而过,将她心中的喜悦吹散不少。这么多人在,只怕他们也就只能这样见一面了。可是,他这么远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却说王静姀站在大夫人另一边,见到平王过来的时候一颗心几乎都要激动得跳出来。原来,平王殿下不仅文采风流,容貌更是英俊有如芝兰玉树。她忍不住从大夫人耳侧偷偷打量着平王。见他停下脚步看了王静妘几眼,目光温和,唇角含笑,她一时紧张得差点忘记了如何呼吸。   天呐,平王殿下笑起来真好看,就是在贵族子弟中颇具美名的七哥也远远不及。可是,平王殿下那样高洁如朗月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那个村姑那样温和?竟然还与那个村姑眉目传情……   待平王一行都进入大厅,大夫人带着几位姑娘重新回到偏厅等候,王静姀才慢慢回过神来。平王殿下,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啊!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怎么配得上文采出众的平王殿下?她读得懂殿下的诗词吗?理解殿下的志向吗?王静姀在衣袖中握紧拳头,愤恨地想着,总有一天,殿下也会对她露出那样的笑容来的!一定会的!   正厅里,杨彦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自然是视察灾情和水利的。但随后他又道:“此来,倒是有桩正事要麻烦三老爷。”   三老爷立即起身鞠躬下拜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杨彦满脸沉重道:“本王一路行来,见旱情严重,今年的庄稼只怕十之**难保,百姓们甚至连吃水都有困难,心中很是忧虑。”   三老爷一时间不知道杨彦的意思,难道是要他们王家出钱赈灾?可这事不该与大哥和父亲商议吗?   就在这时,只听杨彦继续说道:“听说三老爷家的妘姑娘知道一种水车,或许可以将黄河的水汲上来,本王此来,就是为这水车的图纸而来。”   杨彦此话一出,不说王家的人吃惊,就连宇文耀都吃惊。殿下从长安出发的时候,带着工部的几名工匠,又从民间招募了几名好的木工师傅带着,说要试验一种新型大水车,王爷也说了他的看法。但一路讨论下来,几名工匠用模型试验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难道,子贤的妹妹不但字画一绝,还会制作水车?这姑娘到底有多聪明啊!而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子贤告诉他的?   这问题不但宇文耀想不明白,在场的除了王锦文隐约猜到一些,其他人同样想不明白。王家大老爷甚至想着或许这只是平王过来见那丫头的借口而已。   三老爷立即找人出去交代了一声,随后大夫人就领着安然进来。   安然再次向杨彦裣衽行礼,又给王家的长辈行礼,接着便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杨彦简单地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安然面色也严肃起来,抬头问道:“是可以在黄河上汲水的大水车吗?”   杨彦点头。他以前带着安然旅游的时候见过,安然还画了两幅速描的。他只希望她还记得个大概。   安然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稀还能想起来,便点点头道:“我尽力吧。”   而后,安然就行礼告退去后堂画图。她不用笔墨,只让人送几支炭条来。等待的时间,她便细细回想前世自己见过的黄河大水车,外形如何,原理结构是怎样的,她要怎么画才能让那些工匠明白呢?   却说在前厅,大老爷和杨彦客气了几句,就试探道:“殿下难得来一次,不然让家里几个姑娘再给您请个安吧?”   杨彦一怔,不禁微微眯着眼睛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着大老爷道:“毕竟男女有别,府上姑娘们尊贵,先前已经请了安了,就让她们回去休息吧!”   大老爷和三老爷对视一眼,大老爷以眼神示意三老爷此刻时机正好。   三老爷想着之前杨彦的拒绝,便迟疑着开口道:“殿下,妘儿大婚,按照世俗传统,身边得有个姐妹随同一起,让她以后也好有个臂膀……”   杨彦一惊,这才完全明白过了。媵妾?现在还有媵妾?不是春秋战国的时候才有的吗?怎么到大隋了还有?杨彦目光微闪,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多谢王家美意,能娶王家的女儿为正妃,本王已经很满足了,这媵妾就不必了吧!”   大老爷三老爷听杨彦拒绝,也不算很意外。平王府要是那么好进,他们早就将女儿塞进去了。只是这一次,他们胸有成竹。   “殿下,是这样的,”大老爷带着几分沉重和为难道,“之前赐婚圣旨下到王家时,皇上另有旨意。”说到这里,大老爷顿了一下,看杨彦在听,才接着说下去,“皇上还有一道暗旨,让王家以嫡女为媵,随嫁到平王府。”   杨彦皱眉,父皇又想做什么?好好的,干嘛非给他弄个女人过去?   他站在父皇的角度冷静地想了想,难道父皇还是不肯相信他是真的想娶妻?或者父皇知道他之前算计独孤湘云,这几个月也没有与她圆房,所以将王家的嫡女弄进王府为侧妃,这样他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冷落王家嫡出的女儿。父皇这是担心他专宠安然?历来皇帝专宠都是大忌,父皇如此关心他的妻妾问题,这是传位的预兆?   情路从来艰难,对着强自矜持着的大老爷和三老爷,杨彦笑一笑,先推托道:“父皇既然有旨,自然要从。不过父皇曾答应过我迎娶心爱之人,本王出京前也没有听过这道旨意。二位……”说到这里,平王也停顿一下,对着大老爷和三老爷微微一笑。   大老爷和三老爷心中一紧,大老爷赶紧解释:“这确是皇上旨意,殿下不必怀疑。”   面对大老爷和三老爷巴着自己明确回话的眼光,杨彦想了想,认真道:“本王送妘姑娘过来,就是对贵府世家名门的倾慕,等大婚之后,平王府与贵府即是亲戚,何必多生一事?本王要是风流之人,府上女人早就成堆了,二位说是也不是?”   大老爷和三老爷互相看看,迟疑道:“那皇上的旨意……”   杨彦摆一摆手含笑道:“本王此来,一是办事,二来嘛,也有探望之意。等我回京,自会禀呈父皇。想父皇对我亲事向来关怀,有话我自己回吧。”   话说这个份上了,大老爷和三老爷只得唯唯应是。杨彦还不放心,闲话几句后再道:“本王是真的不好这个,倒不是看不起世家出身的姑娘。之前没答应任何世家之女入王府,也是不想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宝贝姑娘,要是因此成仇反而不美。父皇那里,本王自会去解释清楚的,这嫡女为媵就不必了。要是非得陪嫁几个过去,也尽量挑身份低微的吧,就算进了王府,以后也是另外指婚。本王的子女,只会是正妃所出,不管哪家的姑娘进了平王府都是没有未来的。”   王家大老爷和三老爷大惊,随即皱眉。   平王竟然不要庶出的子女,这可怎么好?他们本来还想着如果正妃不育或者因病早逝什么的,王家的女儿还能凭着高贵的身份成为正妃,以后说不定还能当皇后……   王家大老爷三老爷对视一眼,决定暂时不提这个,以后再商议就是。平王说不要,可是皇上说了要让嫡女为媵的,真的不送,他们王家可就是抗旨。   杨彦知道自己的回答打乱了王家的计划,当下便起身道:“本王去看看妘姑娘的水车图画得如何了。”   ------题外话------   二更了,亲们有票的多支持啊!后面的要追上来了。明天筝继续争取,努力二更回报大家!   ☆、第一百零七章想做小白兔的王十   平王殿下要去看妘姑娘画水车图,大老爷三老爷立即起身要陪他过去,杨彦微微含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摆摆手道:“不必劳烦二位,有锦文陪本王过去就行。点”   大老爷与三老爷对视一眼,微微躬身道:“是。”而后又赶紧叮嘱了王锦文两句,就将他们送去后堂。   “殿下,这边请!”王锦文带着杨彦和宇文耀绕到后堂,打起珠帘请他们进去。   杨彦慢慢踱进去,只见后堂极大,两排座椅以几案间岔开来,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漆着枣红色的红漆,被擦得锃亮,好似能照出人影儿来似的,一尘不染,看起来极为气派。后面六尺一个玉石花凳,上面摆放着一盆盆开得正好的玉簪花和文珠兰,花香袅袅,沁人心脾。左墙上一排四扇大窗户全都打开来,正对着后花园,使得整个后堂光线和空气都很好。   安然就在窗户下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坐着,左手抱着块简易画板,右手拿着炭条正在画图。两名侍女站在她身后,手捧画纸和炭条,另有四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花凳后面等候吩咐。   这样的画图方式王锦文和宇文耀都还是第一次见,唯有杨彦很熟悉,眼中不由闪现出几分怀念之色。   安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要起身行礼,杨彦已经含笑道:“妘姑娘免礼。”   安然欢喜地对着他一笑,还是站起身来抱着画板轻轻一福道:“殿下万福!”她本以为他们只能在大厅门口见一面呢,不想还有这样说话的机会,心中如何不欢喜。   在她身后的六名侍女都是王家派来伺候她的侍女,训练有素,六人几乎是同时跪下请安道:“参见平王殿下!殿下万福!”   “嗯,都起吧。”   侍女们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又向王锦文和宇文耀行礼。   王锦文摆摆手,让她们都退到边上去。   安然这才对着王锦文和宇文耀行礼道:“见过七哥,见过宇文公子。”   王锦文看着这个差点就要成为自己的未婚妻,如今已经变成了堂妹的女子,微微有些愣神。她原本就仪态从容大方,如今经过姐姐和教养姑姑的调教,气度更显雍容大气。   王锦文回礼道:“妹妹多礼了。”   同时,只听身边宇文耀道:“见过王姑娘。”   宇文耀可是早就对安然好奇得不得了了。云梦真人,顾家三少,字画双绝,画出来的伤口逼真得连他们明知道是假都会上当,如今更是连水车图都能画。这位姑娘当真了不得,也只有她这样的聪明才智,才配得上他们家平王殿下。   杨彦含笑的目光扫过王锦文和宇文耀,接着便向着安然走过去道:“不用多礼,坐下继续画吧!我看看画得像不像。”   安然也没有客气,微微福了一下便坐下继续画图,杨彦缓缓走过去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的侧脸好一阵才将目光转到画上。她画画的样子与前世特别像,如果将头发放下来披在身后,再换上一条白色连衣裙,只怕与前世就能有七八分相像了。   当杨彦的目光转到画上,不由双眼一亮,那图上画的可不就是跟自己记忆中的黄河大水车一模一样!   他想起那些工匠弄不明白的问题,便弯腰在她画上指指点点道:“这个地方,这里,还有这里,能不能画一张放大图?”   安然抬头睨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道:“我尽力吧。”   只见安然唰唰唰几笔将水车的远景图画完,取下画纸递给杨彦,又从侍女手中要了一张,用夹子固定,接着画局部放大图。   杨彦拿着画细细端详着,可把王锦文和宇文耀急坏了。他们想看,却不敢走过去离安然那么近,只能远远地站着干着急。   “殿下,能不能给属下看看?”宇文耀忍不住出声道。   杨彦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拿着画纸走过去。   王锦文和宇文耀立即迎过去,两双眼睛着急地往图上看去。   第一眼看到那架水车图,两人眼中忍不住都是震惊。那水车竟然那么大!难怪能从低水位的黄河里汲水上来。虽然他们不懂水车,但只看了这幅图,他们也相信一定可以做出这样的水车来。   “有了这水车,大河沿岸万千百姓都将受益,明年粮食定然会增产丰收的!”宇文耀立即想到,“殿下,我们要将水车的图纸和制作工艺刊登在‘大隋之音’上,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要让各地工匠都能仿制才好。”   杨彦点点头,含笑道:“等研制成功了,可以由朝堂邸报将图纸下发到全国各地。‘大隋之音’当然也要刊登,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应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   这时,只听安然叫道:“殿下!”   杨彦转身走过去,问:“怎么了?”   安然指着图纸上一处地方问道:“我记得好像总共是三个轮轴,这里这个是这样的吧?”   杨彦想了想,从物理力学上分析了一通,王锦文和宇文耀好像听天书一般,但很显然安然听懂了。她还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唰唰唰写下公式算了一下,轮轴的直径,倾斜水斗和刮水板的倾斜度等等。   “慢着,慢着,你这里好像算错了。”说着,杨彦接过安然手中的纸和炭条,就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按照公式重新算了一遍。   安然不好意思笑笑,说:“很久没算这个了,脑子有点生锈了。”   杨彦笑着将算好的纸和炭条递给她,伸手想要揉一揉她的头发,却忽然想起这后堂里还有人,而且还不少,只能在半道上收回来。随即,他便起身慢慢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侍女刚刚送上来的清茶,远远地望着她。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等!   王锦文和宇文耀陪坐在杨彦下首,看到杨彦这个样子,不由很是期待他们大婚。看殿下这舍不得样子,相信大婚后很快就能有小世子出生了吧?如今殿下最欠缺的就是子嗣了。   没过多久,安然就将杨彦要的细节图画好了,旁边还配上了简要说明和数据。   她起身将图纸给杨彦送过去道:“殿下看看,可还有错?”   杨彦含笑接过,对着她微微颔首道:“辛苦你了。有了这图纸,那些工匠应该就能明白了。”接着,他细细看过图纸,又自己默算了一遍,便将图纸交给宇文耀道,“星玄你跑一趟,将这图纸给工匠们亲自送过去,让他们好好琢磨琢磨,明天就开始动手制作。”   宇文耀接过图纸,王锦文派了人给他引路,很快就出去了。安然虽然心中不舍,还是低着头小声告退道:“殿下,既然图纸已经画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杨彦忽而一笑,起身道:“我送送你。”   安然欣喜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用眼神问:可以吗?   杨彦点头,走在她前面。安然赶紧带着侍女跟上去。   步出后堂,穿过后花园,就是后院了。杨彦最多将她送到花园的另一边。   王锦文知道平王心意,立即打法人去后院传信,让女眷回避,不要去花园,他自己则走在杨彦后面,陪着他们。安然的侍女和杨彦的护卫都远远地跟着。   安然这才想起问道:“独孤大人没跟你一起来吗?”   杨彦笑道:“他去安排今晚的防守去了。”这毕竟是在王家,又是大白天的,还有王锦文跟着,杨彦相信大哥二哥的手应该没那么长,倒是今晚休息的地方要好好排查安排才行。   安然哦了一声,又问:“表姨母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杨彦摇头:“暂时还没有,但相信很快就有了。就目前的情况看,她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只是她想要到你身边来,我不得不小心。”   安然明白地点点头,由表姨母想到外公,又想到小舅舅,最后想到自己成了王家的女儿,看着这满园锦绣,心里不由有些难受。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还有不到一个月,再坚持一下,嗯?”杨彦见她情绪低落,不由很是心疼。将她一个人送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虽然王家富贵,但到底不是她的家,却还要让她认别人的父母为父母,也难怪她不高兴。   安然侧头对着他轻轻一笑道:“我在这里很好,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还交了好朋友呢,九妹妹每天都捣鼓着给我弄好好东西吃。”   杨彦抬头,见花园里没有别人,只有王锦文跟在后面,又见侍女和侍卫们离得更远,便悄然伸手,握住了安然的小手。   安然紧张地回头看去,换来杨彦一声轻笑。   “哥哥,”安然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回京?”   杨彦握紧了她的手,小声回道:“这次主要还是想过来看看你,明天我们就去黄河边试制水车,不管成不成,下个月初肯定是要回长安的。安然,还有二十天,我们就要成亲了。”   安然脸一红,嗔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杨彦一笑,叹道:“我天天数着日子呢!真恨不得明天就是八月十二。”   安然低头不语,用力回握着他的手,努力感受他手心里每一分温热。   眼看前面有座假山,背后搭着个小小的花架,花架下面有两张长长的木椅相对摆放着。杨彦拉着安然在木椅上坐下来,王锦文见了,立即停下脚步,转身向外。而后他一抬手,一干侍女也赶紧转身向外。只有杨彦的侍卫依然面无表情,时刻都注意着自己的主子。   安然感受着他在自己手上细细抚摸揉捏,不由红了脸,却不敢看他,只能假装东张西望。   “对了,这个是什么树?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安然之前就来过三次大花园,每次都没走完,一点都不熟悉。   “这是杜英。”说着,杨彦起身,帮她在杜英树下的木槿上摘了一朵粉红的单瓣木槿花递给她道,“红粉赠佳人。”   安然接过来,在手中微微一转,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起身道:“走吧。”   杨彦见锦文和那些丫头都背对着他们,忽然将安然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安然被他吓坏了,正要挣扎,他已经放开了她,并迅速后退了两步,一脸严肃的望着远处,好似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安然瞪着他,气得跺脚。哥哥真是的,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假山上面似乎有声音,杨彦一把将安然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谁?”   王锦文听到声音,立即回头跑过来,着急地问:“殿下,何事?”   而杨彦的护卫更是飞身而来,迅速将杨彦和安然围在中间。   杨彦道:“假山后面似乎有人。”   一名护卫立即飞身跃到假山上,随即就提着一个女子回来,扔在地上。   毕竟是在王家,护卫们也是给王家面子,这女子一看就是不懂武功的,就算她偷看殿下,他们也只能从轻发落。不然,像这样偷偷窥视的人,最轻也要打个半死。   王锦文心中恼怒,见那女子身形瘦弱,因头发凌乱遮了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就算不是哪家的探子也是给王家丢脸,当即怒道:“带下去好好拷问!”   听到王锦文这样说,那女子立即用衣袖挡着脸起身跪在地上道:“七哥,妘姐姐,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锦文一听这一声七哥,就知道这是王家的姑娘了。如此没有教养,居然在花园里偷看男子,像什么话?王锦文面色更冷,正要问她是哪一房的,就听安然一声低呼。   “啊!”安然惊讶的低呼出声,她已经从声音身形上认出了那位姑娘。“是十妹妹吗?”   王静姀又羞又怕,不敢将衣袖放下来,只哀求道:“求妘姐姐宽恕,妹妹不知道姐姐和殿下会来花园,不是有意冲撞的……”说着,她俯身磕头。   安然立即将自己的侍女召过来,叫了两人送王静姀回去。   等王静姀离开后,杨彦手一挥,侍卫们便散开去。他拉着安然继续往前走,沉吟道:“这位十姑娘只怕不是无意中撞进来的。你以后要小心她。”   安然心中明白,轻轻捏了他一下,口中却道:“殿下放心,十妹妹跟我很好的,她还教我弹琴下棋呢!每天都会来陪我,是个很聪明很有才气很漂亮的姑娘。”   杨彦唇角轻扬,微微一笑,知道她心中有数,也就放心了,并不多言。   王锦文走在他们身后不远,自然将他们的话都听到耳中。想起五姐曾经提过,这位十妹妹年纪不大,心眼却是极多的。看来有必要找个机会跟四叔说说才好。   却说王静姀回到自己院子里,便转身对安然的两名侍女道:“好了,多谢你们送我回来。替我回去谢谢妘姐姐。”   等安然的两名侍女离开,她便飞跑进自己房中,一口气将够得到手的东西全都砸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一场惊艳的邂逅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她回来换了一身素净清爽的衣服,刚刚到花园就听人说七少爷让人传话说平王殿下要游花园,让女眷回避。她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引开两名站在花园路口值守的婆子,悄悄躲到假山后面,等着平王过来。   她是那样的期待,不住地在心中祈祷,无数次幻想见到平王殿下时她要怎么开口,要不要念一句诗……   那一刻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她觉得自己等了很久,终于,平王殿下来了,可是他竟然牵着那个村姑的手!   王静姀心里觉得万分打击,不明白平王殿下喜欢那个村姑什么。就连平王殿下摘花送给她,还念了一句诗,那个村姑也只知道脸红,什么话都不会说。   可就这样,平王殿下竟然还主动抱住她亲了一下。   王静姀太震惊太愤怒了,一时呼吸不稳,就让杨彦听到了声音发现了她。她本来想着要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怯生生地走出去,博取平王殿下怜爱的,不想还没等她酝酿好情绪,就让一个侍卫抓了出来,还被扔在了地上……   王静姀真是又羞又恨,欲哭无泪。她脸上被树枝划破了,头发也乱了,哪里还能让平王殿下见她的脸?可是她还得忍着,只能哀求那个村姑……   王静姀越想越怒,所有的委屈汇集到一起,一边砸东西,一边放声大哭。   四夫人得到消息赶来,被房里凌乱的碎片和女儿的哭声吓坏了。见这一室凌乱几乎没办法下脚,她小心地提着裙子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拥抱着她,柔声安抚道:“娘的心肝宝贝,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跟娘说,娘帮你做主。”   王静姀抱着娘亲放声大哭,许久才抬起头来,愤恨道:“娘,我要做平王妃!我不要做媵妾!我要做正妃!”   四夫人目光微闪,轻叹道:“娘刚刚得到消息,平王殿下说了他不要媵妾……你爹已经过去跟你大伯三伯商议去了。”   王静姀想起平王殿下对那个村姑的柔情蜜意心里就嫉妒得发狂。听说平王不要媵妾,不要她,心里就更加愤恨了。   “娘,我到底那一点比不上她?平王殿下为什么不要我?”她摇着娘亲的胳膊,又哭又叫。   “别哭,别哭,小声一点,娘帮你想办法,乖,别哭了,会有办法的……”   四夫人抱着女儿,在她耳边小声哄着。没过一会儿,王静姀就冷静下来,两眼放光道:“娘,这都是真的吗?这,能行吗?”   四夫人温柔地摸着女儿的脸道:“你别担心,我们有皇上暗旨,皇上会支持我们的。”   ------题外话------   九点多的时候打瞌睡,本来想着睡十五分钟就好,没想到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就拖晚了,抱歉。今晚会有二更的。亲们有票的多支持!   ☆、第一百零八章过招(不看后悔哦)   杨彦看着安然从小路慢慢走出花园,又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就转过廊道看不到了。。他微微仰头,望着落日的余晖洒在天边,化作绚丽的彩霞。远远的有飞鸟的影子自长空飞过,低低的蜻蜓在头顶上空飞舞着捕捉蚊虫。这个傍晚很温馨,她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杨彦转身回头,大步离开,步伐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回到客院,一切都收拾停当了。独孤凯安排的护卫大多隐在暗处,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殿下,您先梳洗休息一下,等会儿属下过来接您去晚宴。”王锦文将平王送回客院,就打算去问问三叔,四叔家的十妹算怎么回事。   杨彦道:“就说本王的意思,接风宴什么的就免了。咱们两家也不是外人,无需那些客套。天气热,又连日赶路,本王实在没心情。不过,晚饭后,我要去拜见一下老太爷和老夫人,给两位老人家请个安,你安排一下吧!”   “是,属下这就去。殿下您先沐浴休息一会儿。”王锦文看平王点头,这才赶紧下去安排。   却说王锦文让人通知大伯晚宴别弄太复杂,便匆匆赶去祖父祖母那里。   老太爷和老夫人听说平王晚饭后要来请安,连声道不敢,却笑得颇为得意。若是从前,他们自然也不敢摆这个谱,不过现在平王定了他们王家的姑娘为正妃,那就是晚辈了,既然到了王家,不给两位老人请安倒是有些失礼。   紧接着,王锦文又匆匆去找三叔问问那个媵妾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楚的,以王爷对赵姑娘的感情,这么多年都为她守过来了,别的女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王家送个嫡女过去为媵妾,根本半点意义都没有。要是那女主不知趣,在王府后院闹腾,反而坏了平王府和王家的情分。   王锦文斟酌道:“三叔,关于媵妾,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侄儿跟了殿下这么多年,看得很清楚,殿下真不是重美色的人。”   三老爷不以为然道:“殿下要是个喜好美色的,我们王家当初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平王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女人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必须,偶尔算个怡情之物罢了,三叔和你大伯都明白着呢!但我们王家的姑娘要是嫁到平王府,就算是给我们王家面子,也不会受委屈的,你放心好了。”   王锦文不好说殿下和赵姑娘是再续前缘与众不同,转而道:“今天殿下送妘姑娘回去,在花园里遇到十妹。十妹在假山后偷窥殿下,被殿下的侍卫当刺客抓出来扔到地上,要不是殿下给我们王家脸面,十妹……三叔有时间找四叔说说吧,十妹也不小了,做事怎么如此没有分寸?这事要传出去,我们王家姑娘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竟有此事?十丫头怎么回事?不是让她见过殿下了吗?还去偷窥?”三老爷还没听到这个消息,当然这也是因为当时王锦文让人封了花园,除了平王殿下和妘姑娘的人,没有外人在原因。   三老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也实在太丢脸了。这事涉及到四房,他可做不了主,还是得找大哥才行!   “走,我们找你大伯商量看怎么办。本来还打算让十丫头跟着妘丫头嫁去平王府的。如今让她这么一闹,只怕平王殿下已经看轻了她,以后……唉!”   于是,叔侄二人又匆匆找到大老爷。   大老爷刚刚调整了晚宴的方案,将晚宴的地方改在水榭上的亭子里,将那些歌舞都撤了,只让乐姬在岸上的树林里弹琴,曲子也是选的舒缓的。如此,水榭上凉爽幽静,琴音若隐若现,又有晚风吹拂荷香阵阵,殿下应该会喜欢。   王锦文听了大老爷的安排,也觉得这主意好。   但接着三老爷说起十姑娘在花园里偷窥平王被当成刺客扔出来的事情,可把大老爷气坏了。   “十丫头不是向来聪明的吗?怎么会做出这样轻浮的蠢事来?”大老爷怒骂道,“她这样,殿下会怎么看她?怎么看我们王家?殿下才说了不要媵妾,她居然就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没准儿殿下还以为是我们王家费尽心思想塞给女人给他,我们王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大哥你看怎么办?十丫头弄出这么一遭来,只怕平王殿下更不会同意让她为媵嫁去王府了。殿下本来就说了即便有媵妾,也要身份低微些的,如此一来,不是让平王更加看轻了我们王家的女儿?”   “大伯,三叔,你们是说,原本是准备让十妹随妘姑娘嫁去王府的?她自己也知道?”王锦文皱眉。十妹是四叔的女儿,四叔娶的是皇后的堂妹,这几年家里的事情都没有让四叔参与,怎么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会选了四叔的女儿。   三老爷和大老爷对视一眼道:“皇上暗旨上说要我们王家选才貌双全的嫡女为媵,可现在嫡支里面,就只有十丫头一个适龄的嫡女。惠姐儿年龄倒是合适,可这辈分又不对……”惠姐儿是大老爷的孙女,名义上是王静妘的侄女。   “可是四叔……”王锦文为难地看着大老爷和三老爷,叹道,“以四叔的身份,只怕殿下要多想。大伯你们怎么就……”   大老爷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些?只听他坦言道:“这些年你没怎么回来不大清楚,你四叔虽然是娶了李家的女儿,但到底是我们王家的人,他自幼跟着你祖父长大,不是个短视的。这些年他一直有表示他的立场,他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但他心里一直是向着王家、向着殿下的。所以,听到皇上将王家的姑娘赐婚给平王殿下,他是主动跟我提起让十丫头随媵的。”   “可是殿下会相信吗?”王锦文点出关键。   大老爷三老爷对视一眼,叹息着站起身来道:“我们亲自去请殿下赴宴吧,顺便将这件事情解释一下。希望殿下不要多想,我们王家对殿下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叔侄三人一边走一边商议,很快来到平王暂住的客院。   王府的侍卫远远地看到他们过来,立即通报了独孤凯。他们刚到门口,独孤凯就迎了出来。   王锦文问独孤凯道:“殿下心情可好?”   独孤凯诧异地看了王锦文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还好吧,殿下说什么魅力不减当年,还感叹来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独孤凯有意无意扫了大老爷和二老爷一眼。   大老爷和三老爷面上都有些讪讪的,知道殿下果然是把王家的女儿看轻了,不由心中万分恼恨,不知道四老爷是怎么教导的女儿,害他们跟着丢脸。   进入客厅,杨彦刚刚洗了澡出来,长发未干,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着,少了之前的威严,倒是增添了一股子柔和的风流气息。   “下臣给殿下请安!”   “二位卿家不必多礼,请坐吧!”杨彦算着时间,打算等头发干一点儿了再重新梳头换衣服去吃饭的,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他大概也猜到了大老爷三老爷的来意。   大老爷三老爷强自镇定地坐下,大老爷示意三老爷开口,三老爷却觉得这话得大老爷这个家主说出来才像话,便假装没看到,只道:“殿下住的还习惯?若还有什么需要,殿下只管告诉锦文就是。”   杨彦轻轻一笑道:“多谢二位卿家尽心款待,本王在边关十年,就是在野外帐篷里也能安睡,这里已经很好了,你们不必如此小心忧虑。”   王家大老爷忙点头道:“是,殿下宽宏,就是我们有什么不周到的,相信殿下也不会怪罪。只是我们心中不安,听说今天在园子里,十丫头冲撞了殿下,极为失礼,我们做长辈的,实在是有些汗颜……”   “二位卿家严重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本王如何会跟她计较。”杨彦唇角轻扬,一个只会耍心计的小丫头,他才不会放在心上。这辈子,除了安然,没有别的女人有那个资格让他放在心上的。   大老爷三老爷又对视一眼,这一次换三老爷开口道:“十丫头是四房嫡女,皇上暗旨上说要选嫡女为媵,如今王家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十丫头了,所以……殿下文武双全,文才更是惊才绝艳,相信满天下的姑娘都对殿下钦慕不已……”这是在解释,不是他们王家的姑娘轻浮,而是十姑娘知道自己要嫁去王府,又早已经钦慕殿下您的文才,这才做出这等失礼之举,实在是事出有因的。   杨彦轻笑一声,有意拖长了调子道:“原来十姑娘是王家最尊贵的嫡女呀。嗯,本王知道了。二位卿家不必放在心上,本王不会在意的。”   大老爷和三老爷听了平王这语调,面上都有些讪讪的。这最尊贵的嫡女就这轻浮样,其他女儿能好到哪里去?真是一个十丫头,把王家女儿的名声都给拖累了。   “那殿下,您看十丫头进王府的事情……她毕竟……这个……还请您多包容……”大老爷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可都这样了,要是十丫头不进平王府,今天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嫁人?   杨彦立即正色道:“二位卿家不必担心,此事只要你们王家的人不说出去,本王的人半个字都是不会外传的。至于媵妾的事情,待本王回京与父皇谈过以后再说吧!”   大老爷和三老爷对视一眼,殿下这意思,还是不想要十丫头啊。也是,殿下之前就不想要的,如今见了那丫头如此轻浮,自然更不想要了。   杨彦见两人眉来眼去,又挑眉轻轻说了一句:“听说四老爷与我二哥一向亲近,二哥最知道我,女色上是淡的。”而后又是一笑道,“等本王和妘姑娘大婚后,王家就是本王的岳家,咱们就更亲近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大老爷和三老爷不由头冒冷汗,殿下果然是怀疑四房的忠心问题。这可是大事,得向殿下解释清楚才行。   两人立即起身,大老爷对着杨彦深深鞠了一躬道:“我家四弟妹虽然出身李家,却是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我家四弟虽然年轻愚笨,却还是知道远近亲疏的。他一直对殿下倾慕,常说不识平王,心常向往。”   不说这些年王家在平王身上的投资,单论这远近亲疏,四弟虽然是娶了皇后的堂妹,如何能比得上殿下这王家未来女婿的关系亲近?大老爷三老爷可是分得很清楚的。更何况,二皇子如何能与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独得圣心的平王相比?   杨彦不置可否地笑笑,四老爷也想向他投诚?能教导出那样的女儿来,这样的人,他可不想要。   “四老爷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毕竟本王对他还不够了解,要是误会了他倒是不好。”杨彦点到三分,这就收住。   “殿下说得是。”大老爷暗自松了口气,殿下这意思是要好好考察四弟的忠心问题?他还有些疑惑。   王锦文见事情基本说开了,便出声提醒道:“时间也不早了,殿下也该饿了,我们是不是准备去水榭用晚饭了?”   王家大老爷立即起身道:“对对对,是差不多了。微臣先去看看,准备着。三弟和锦文陪着殿下慢慢过去。”   杨彦点头,王家大老爷告退出去。他倒是没急着去看水榭的晚宴,他吩咐了妥当的人准备的,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倒是四弟那边,得让人过去说说才行。   大老爷是个着急人,出来就将此事与大夫人说了,让大夫人去一趟四房。这事多半还要着落在妘丫头身上。如果妘丫头不怪罪十丫头,也愿意带她去平王府,相信殿下也不会推迟。大老爷狠狠交待大夫人:“十丫头一向傲气,只是这一次是她的体面,让她好好想想。”   水榭距离杨彦的住处并不远。他重新梳了头,带上碧玉冠,换了一件宝蓝色绣团龙纹常服,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俊精神。   大老爷及时调整了宴会安排,只大老爷三老爷带着王家大少爷连同七少爷王锦文一起陪着杨彦及独孤凯和宇文耀。水榭里玉石的桌案上铺着竹垫,凉爽而无寒意沁人。金盏银盆,白玉婉象牙筷,几十道菜肴不说味道,至少品相极佳,令人赏心悦目。   水榭四周几十盏灯笼照得水榭有如白昼,倒映在水中,随着清波荡漾开来;四角的香炉里焚的是驱虫的艾草,与晚风里荷香阵阵交缠,舒爽宜人;优雅的琴音从岸上花木后传来,忽远忽近,忽隐忽现,倒是极有意境。   杨彦对此倒是颇为满意。   却说大夫人将大老爷的意思带去四房,语气中难免有些埋怨斥责之意。   四老爷和四夫人心中又羞又恼,既恨女儿不争气,做出这等轻浮的事情来,又怨大哥大嫂不帮着遮掩,反而怪罪自家宝贝女儿。十丫头不是年纪还小么?又知道即将嫁入平王府,她想去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哥大嫂怎么就不能体谅呢?   大夫人又转达了平王的意思,是不想要十丫头进王府的,又隐晦地点出平王安王之争,四老爷和四夫人一听,立即就变了脸色。大夫人见此,知道自己敲打得差不多了,便给他们出主意道:“如今关键还在妘丫头身上。要是她自己愿意带十丫头进王府,相信平王也不会有意见的。”   四老爷和四夫人听过大喜,觉得家里人还是向着一家人。四夫人谢过大夫人,立即回去找王静姀商议。   三房这边,安然刚刚用了晚饭,只看着花瓶里先前杨彦送的那多木槿花,回忆当时的情景,就听侍女道:“姑娘,夫人来了。”   安然刚刚起身,三夫人已经含笑走了进来。   “母亲。女儿给母亲请安了!”安然裣衽行礼。   “妘儿无需多礼,快坐下来。”三夫人拉着安然的手一起坐下,不由细细地看了她一阵才笑道,“今晚妘儿看起来特别漂亮。听说,是平王送你回来的?”   安然点头,略带羞涩道:“殿下送女儿到园子门口的。”   三夫人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眼看就要大婚了,殿下还这么远赶来看你。以后,殿下定然会对你好的。”   “殿下是来办事的,才不是特意来看女儿的。”安然羞涩地低着头,虽然心里知道哥哥会对她很好很好,却不想告诉别人。   “呵呵,殿下自己都说了,也是来探望你的。”三夫人迟疑了一下,问道,“听说你们今天在园子里遇到十丫头了?”   安然一听,立即抬起头来,一声低呼道:“哎呀,我都忘了,今天十妹受惊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摔伤。”说着,她就要起身打发人去看看。   三夫人听了,忙拦住她道:“你别担心,她没什么大事。她就是觉得给你丢了人,想要来给你赔礼,又怕你不喜欢,特意央我先来问问。”   安然满脸讶异道:“十妹也真是的,女儿怎么会怪她呢?她定然也是不小心的,还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说着,她便赶紧对侍女道,“快,快去请十姑娘过来!”   三夫人听安然这么说,也就安心多了。看来这姑娘是个实诚的,一点都没有多想。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对女子争宠的手段只怕什么都不懂……好在她占着正妃的位置,先就得天独厚,又有平王爱护,兄弟扶持,想来应该无碍。   很快王静姀就红着眼睛跟着丫头进来了。   “妹妹特来给姐姐请罪!”王静姀一进来就要向安然行礼,只是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破坏了她原本梨花带雨的美感。   安然忙拉住她道:“你又没做错事,请什么罪呀!姐姐还担心你受了惊吓呢!对了,殿下的护卫都是从军中挑出来的,手下也没个轻重,居然就那么提着你扔到地上,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妹妹你没受伤吧?”   安然语气神情极为关切,但说出来的话却将王静姀怄得半死。这不是说她的身子被护卫碰过了吗?还被人扔在地上,那是多么丢脸的事呀,她居然也提。   王静姀真恨不得将安然的嘴撕烂了,却什么都不敢动。她怕自己的眼睛暴露出心底的恨意,只能低着头装可怜装委屈,红着眼睛声音哽咽道:“妘姐姐,请你转告王爷,妹妹真不是有意冲撞的。妹妹本来在园子里看花,后来听到有声音,知道有贵客来了,想要出去却又来不及了。只好躲在假山后面不敢出来,就怕冲撞了殿下,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   安然立即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嗯,我就知道妹妹不是故意的。妹妹出身高贵,知书达理,怎么会做出那等偷窥男子的轻浮举动来?都是那护卫不好,既然看到是位姑娘躲在那里,就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才对,他居然还将妹妹抓出来扔到地上,被那么多人看到,实在太过分了!”   王静姀气得紧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尖叫出声。王静妘,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不说这些会死啊?本姑娘才不要你这样的安慰……   安然见王静姀低着头不说话,便又抬起她的下巴来,万分怜惜道:“看看,妹妹的眼睛都哭红了,脸上还有一道伤。这么热的天气,不会破相吧?”想到这里,安然又着急地问三夫人道,“母亲,家里可有不会留疤痕的药膏?要是没有,不如让女儿写封信请平王殿下从宫里要一瓶来。”   三夫人见王静姀被安然的话噎得半死,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让那十丫头欺负她的妍儿!她见安然如此为十姑娘着急,赶紧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来:“妘儿你不要着急,咱们家什么药没有?你十妹妹这不过是小伤口罢了,过几天就好,不会留下疤痕的。”   安然这才抚拍着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三夫人见此,瞥了王静姀一眼,趁机露出口风道:“看到你们如此姐妹情深,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到了平王府,你们也要相互扶持,不要让别的女人欺负了去。妘儿你是正妃,以后要多护着你十妹才是。”   安然看看三夫人,又看了看王静姀,疑惑道:“怎么十妹也要跟我一起去平王府?”   安然虽然知道王家有意送女儿到平王府,知道王静姀在谋算平王,却想不到王家竟然真的会让王静姀这个嫡支嫡女给她陪嫁。她原本以为王家只是让旁支的女儿跟她去平王府,而王静姀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闹了半天,原来是王家给她的信心和勇气啊!   三夫人倒是想不到安然竟然一无所知,难道她们之前的暗示还不明显?见安然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了,她立即一手拉着一个,语重心长地对安然道:“妘儿,母亲以为你都知道了。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女儿嫁到皇家,肯定是要送媵妾陪嫁的。媵妾身份越是尊贵,你和平王殿下才越有脸面。十丫头是我们王家最尊贵的姑娘了,她愿意给你当媵妾,你应该感谢她才是。以后你们姐妹在平王府相互扶持,日子也更好过些。”   安然心中冷笑,明明就是你们王家想借此分一杯羹,却说得如此光面堂皇,好像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还想要她感激她们送了个小三分自己夫君的宠?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子吗?   王静姀见安然不说话,立即跪了下去,仰着一张满脸泪痕的小脸道:“妘姐姐,妹妹是真的喜欢你,不想跟你分开,以后妹妹也会永远听姐姐的话,帮着姐姐打理王府,不让人欺负了姐姐去。妹妹今天无意中冲撞了平王殿下,这辈子除了他,是再也不能嫁别人的了。请姐姐可怜我,让妹妹跟你一起走吧!”   安然长叹一声,为什么这做小三的还能把自己说得这样伟大呢?还要帮着她打理王府,不让别人欺负她?这些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   三夫人见安然长叹一声不说话,知道她心里已经不舒服了,便接着劝道:“妘儿,十丫头也实在可怜,你就应了她吧!反正都是要带人过去的,难得你和十丫头交好,以后也能做个伴,说说话。”   三夫人才不想王静姀嫁去平王府分安然的宠。不管怎么说,安然现在名义上毕竟是她的女儿,安然得宠,她脸上也有荣光。可惜安然到底不是王家的血脉,如果王静姀得宠,以后王家肯定会扶持王静姀的儿子,那四房在家里就更嚣张了。   安然满脸怜惜地将王静姀从地上拉起来道:“妹妹如此待我,姐姐怎么能让妹妹受这样的委屈呢?妹妹出身高贵,容貌出众,人又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能给人做妾?那实在是太委屈妹妹了。叫姐姐如何忍心?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姐姐绝对不能带你去平王府!那样是害了你!”   听了安然前半句,王静姀都以为她答应了,却不想她眼中刚刚闪现出一丝喜色来,她话锋一转,又坚定地说不行。   三夫人的心也被安然的话逗弄得一上一下的,听到最后,不禁暗喜不已,几乎都要拍案叫绝了。如此看来,这个妘丫头可不是个傻子,或许比她们以为的更聪明。也是,如果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的,如何能得到平王的看重?   王静姀忙道:“多谢姐姐怜惜。能永远陪着姐姐,妹妹不觉得委屈。再说平王殿下身份尊贵,妹妹,妹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安然心中冷笑,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吧?什么姐妹情深?你直接说你看上平王身份尊贵不就完了?累的她陪着演了这么久。   安然放开王静姀的手,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仿佛万分伤心道:“原来妹妹说的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的。妹妹喜欢平王殿下才是真的吧?可叹姐姐竟然真的以为妹妹是喜欢我,舍不得我才想要嫁去平王府的。我真是可笑,实在太可笑了。也是,我们姐妹才认识多久?妹妹怎么会那么喜欢我呢?我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值得妹妹喜欢的?可是平王殿下就不同了。平王殿下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妹妹心中仰慕也不奇怪……”   王静姀怔住了。她居然这样想?这,这可怎么办?   三夫人也怔了一下,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王静姀赶紧膝行几步拉着安然的手道:“姐姐,姐姐你误会了。妹妹是真的喜欢你的!妹妹……”   安然低头将自己的手从王静姀手中抽出来,认真地看着她道:“如果妹妹是真的喜欢姐姐,就再也不要提陪着我嫁入平王府的话。不管是谁,如果她妄想要抢我的夫君,那就是我的仇人!”   三夫人震惊地看着安然,她想不到到现在安然的善妒之心仍然没有改。虽然她不想王静姀嫁去平王府,可王家是一定要陪嫁女儿去平王府的。   “妘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你是嫁给平王殿下,可不是嫁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想要夫君只有你一个,这怎么可能?你快快打消这要不得的念头,以后再也不要提。”   王静姀也跟着劝道:“是呀,姐姐,女人岂能如此妒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平王殿下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只有姐姐一个?姐姐放心,以后姐姐是正妃,妹妹不过是侧妃,妹妹不会跟姐姐争宠的……”   安然看了看王静姀,又看了看三夫人,忽而笑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我不管,但我的生活怎么过却是我说了算。就算王家选了人与我一起嫁到平王府,我也不会给她们机会接近殿下的。谁,都不行!”   三夫人见安然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也震惊了。她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善妒,还能说得如此坦然的。殿下那边不松口,这边妘丫头也不答应,这可怎么办?   “妘儿,你这样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度?我们王家可没有如此善妒的女儿!这样的话以为万万不可再说了。”三夫人严厉地斥责道,同时心里暗自惭愧,自己对这个女儿关心也太不够了,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她才行。虽说没有女人不妒忌,可这样的话放在心里就行了,可不能说出来给人抓到把柄。   安然忽然对着三夫人和王静姀自信一笑道:“母亲,十妹,你们怎么不想想,要不是平王殿下答应了我,我可没这底气说这样的话。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找七哥打听一下,问问看殿下是不是当着他的面应承过这句话。”   看着如此自信坦然的安然,三夫人和王静姀都怔住了。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王静妘吗?她还没嫁进王府,平王就应承今后只有她一个,等她嫁进王府,又怎么会给别的女人机会?   ------题外话------   今天筝写了一万三千多字,理直气壮地要表扬。亲们票票快点上交吧!哈哈!   明天上班了,还能不能两更不大好说,筝只能尽量争取哈。筝的热情就靠你们来点燃了!   ☆、第一百零九章噩梦   安然这么自信地说出这句话来,让三夫人和王静姀都很意外,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并不了解这个突然来到王家的姑娘。或许真的是她们太轻视她了,她既然能让平王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娶为正妃,又怎会真的一无是处?   到现在,王家知道安然是云梦真人的人,也就是老太爷老夫人和王静媛王锦文姐弟罢了。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三夫人也只知道安然是新任平王府主簿赵安齐的妹妹,正月里到家里来参加过老夫人的寿诞。机灵些的还打听出来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很喜欢他们兄妹,当时看老夫人的意思,似乎是要将这位姑娘聘给小七的,没想到忽然又成了平王妃……   王静姀怔怔地看着安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平王殿下真的答应她不要别的女人?这怎么可能?平王殿下是皇子,是王爷,以后说不定要当皇上的呀!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她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凭什么独占王爷?   “姐姐……”王静姀看着安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安然笑道:“十妹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静姀咬了咬下唇,袖子里两只手用力绞着手绢,眼睛里泪光盈盈,满面凄楚道:“妘姐姐,妹妹今日不小心冲撞了殿下,以后只怕是不能嫁给别人了。但既然姐姐不喜,妹妹以后再也不提嫁入王府的话就是了。在妹妹心里,姐姐才是最重要,请姐姐以后不要不理我,不要恼了我才好……”   安然这才起身将她拉起来道:“既然妹妹想明白了,就还是姐姐的好妹妹。看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姐姐都要心疼了呢!快回去洗了脸好好休息吧!这脸上的伤可要赶紧上药才行。”说着,不等王静姀再说什么,就吩咐丫头送十姑娘回去。   本来,安然应该让丫头打了水,让王静姀就在这里洗了脸再回去的。毕竟从三房的院子到四房那边还有一段路要走,要是遇到个什么人,见到她这个满面泪痕的样子也不雅。但安然现在心里很不高兴,不想再留下她免得自己看到恶心,也不想继续陪着她演戏,便直接将她打发回去了。   王静姀虽然有些不大愿意,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能扭转乾坤,也只能回去。   等王静姀走了,三夫人让其他侍女都出去,反而拉着安然的手笑道:“之前娘还担心你以后什么都不懂要吃亏,现在看来你到是个心里明白的,那就好了。可是,有些话,娘还是要嘱咐你几句。”   安然又恢复了一惯的乖巧模样道:“请母亲训示!”   三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自古以来,哪个女人不妒忌?谁愿意将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可是,这个世界是男人说了算的,他们不喜欢女人妒忌,他们要享齐人之福,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所以就要求我们女人要宽容大度,要能容人。高门大院的女人,哪个不是咬着牙齿和着眼泪过来的?可是傻孩子,听娘的话,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算心里不乐意,也千万别说出来,一旦说出口,可就成了善妒了。以后你是正妃,又得王爷爱重,要处置那些侧室丫头还不是随你?你何苦留下这样的把柄让人说闲话?就算平王殿下自己不在意,可是若有流言蜚语的传出去,对殿下的名誉也不好。”   “多谢母亲教诲,刚才女儿狂妄了些,还请娘别放在心上。”安然一听这话就是真心为她好,心里倒是有些愧疚起来。刚才她是将三夫人和王静姀一般看待了。   在这短短时间内,三夫人已经理过自己思绪,不以为意地笑道:“娘明白你的心情,又怎么会怪你。让十丫头随媵,是家里的意思,是那些男人的主意。当然,十丫头自己也是很愿意的。娘心里虽然反对,却不能说出口,反而还得劝着你才行。不然,就是我这个王家的媳妇不跟家主一条心,就是对家族不忠。你以后可要多学着点,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要过得去。像你先前那样就很好,十丫头既然要装,你就陪着她装就是,只要不落下把柄,她也拿你没办法。”   安然想起之前自己淘汰王静姀的话,不禁低着头抿嘴一笑。   三夫人轻轻推了推她,也跟着笑道:“你刚才那么说我就觉得奇怪,原来你这个丫头也是会捉弄人的。这就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十丫头自诩聪明,向来爱算计人,如今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以后怕是会嫉恨你,你可要小心些才行。”   安然点点头道:“谢谢娘亲提点。”   三夫人轻笑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儿,自然就与我们三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心里明白着呢!你待妍儿又真心,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以后有你护着她,娘也就能放心了。”   三夫人突然摆清了这一点,让安然也放一下心,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三夫人道:“娘您请放心,以后九妹妹就是我亲妹妹,女儿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三夫人听到安然的承诺,含笑叹了口气,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这天晚上,安然入睡的时候又在枕头边看到了哥哥送来的小叶紫檀木匣子。打开来,最上面是一朵刚刚摘下来的红色月季,上面系着的花笺是叶形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和一个签名:你是我的唯一。安睿。   安然将花取出来,用一个小花瓶养起来。   今晚值夜的侍女雪儿训练有素,一点没觉得自家姑娘忽然变出一朵花来有什么奇怪。   安然将这小花瓶放在自己床头上,一晚上就着月季的香味儿很快就睡着了。   ……   “安然,安然!”   安然从梦中醒来,只见哥哥推门走了进来。他刚刚锻炼过,额头上隐隐还有些冒汗,脸上带着笑意,一下子坐到床边,低头就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而后拍着她的脸道:“小懒虫,快起来,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玩儿!”   安然疑惑地眨眨眼睛,她又穿回去了吗?   只见哥哥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就从玻璃窗里照进来。真的又穿回去了?安然摇摇头,还是她昨晚做了一个穿越的梦?   “怎么了?还在发呆?快去换衣服,哥哥都做好早饭了。”安睿从她衣柜里帮她将今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放着她怀里抱着,推她进了浴室,然后便出门去了。   安然迷迷糊糊换了衣服洗漱了出来,只见饭厅里哥哥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   一人一个油煎荷包蛋,一杯豆浆,还有切成片的刚刚拷出来的面包。安然吃了鸡蛋,吃了面包,喝了豆浆,却一点没觉得饱。   “安然,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安睿摸摸她的头道,“身体不舒服,还是昨晚没睡好?”   安然摇摇头,忽然扑到哥哥怀里紧紧抱住他。   安睿抱着她,低头用脸在她头发上摩挲了一下,笑道:“怎么了?想哥哥了?”   “哥哥,你会离开我吗?”安然不安地问道。   “傻丫头,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安睿轻轻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提着包,拉着她出了门。   安睿开车来到郊外,在一条小河边停下,从车里拿出一个风车来给她。看着风车,安然忽然想起黄河大水车,不由问道:“哥哥,黄河大水车,你还记得吗?”   安睿一怔,继而笑道:“你想去看黄河大水车?没问题,五一我们就去!还有两周,还来得及准备。”   “来,懒丫头,哥哥背着你跑吧!”安然忽然蹲下身来,回头对着她笑。   安然手拿风车,忽然扑过去,一下子跳到他背上。   “坏丫头!”安睿及时托住她的小屁股,轻轻拍了一下,背着她就在河边跑着。   风车呼呼地转起来,安然乐得咯咯笑。   “哥哥,快点,再快点!”   阳光很灿烂,照在身上暖暖的,仿佛带着玫瑰的香味儿……   忽然,王静姀驾着一朵黑云飞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安然道:“平王殿下是我的!你这个卑贱的丫头有什么资格独占他?”   安睿将安然放下来,护在身后,冷着脸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王静姀忽然哈哈大笑,衣袖一挥,天地就起了一阵黑雾,紧接着就是狂风大作。安然想拉着哥哥,却没拉住,忍不住惊慌的叫道:“哥哥!哥哥,救我!”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姑娘你快醒醒!”   安然睁开眼睛,只见朦胧的灯光里,雪儿正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姑娘可是被梦给魇住了?”   安然目光慌乱,隐隐地还泛着些泪光。看到雪儿,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做梦。她拍拍胸口,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安定下来。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呢?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今天王静姀坦诚了她想做小三的想法,她就做梦了?   “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喝口水,奴婢帮您去倒。”   安然点点头,等雪儿倒了水来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好些了。她看着床边那一支红色的月季花,轻轻嗅了嗅,原来,梦里的阳光带着玫瑰的味道来源于此。   安然微微一笑,重新躺下安睡,这一次再也没有做梦了。   这天晚上,三夫人与女儿王静妍谈了心。她说:“以后你要多与你妘姐姐相处,多向她学着些,私底下可以问问她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这一点娘亲能教你的都教了,可是看起来,娘亲是远远比不上你妘姐姐的。平王殿下那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佳丽没见过?为何就独独钟情于她?这些你都要学着,以后到了元家,牢牢抓住姑爷的心,这辈子才能过得好。”   王静妍羞红了脸,不知道为何今天娘亲会说这样的话。   三夫人又道:“你别不好意思。就咱们娘俩在,有什么好害羞的?对女人来说,没有比抓住丈夫的心更重要的事了。”   王静妍点点头,细声道:“娘,女儿知道了。您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女儿就去找妘姐姐说话。”   三夫人回房以后,又对三老爷说了晚上的事情。   三老爷叹道:“平王殿下如今羽翼已丰,已不是我们王家能掌控得了的了。殿下让未来的王妃拜在我们王家,也是对王家这些年支持的肯定和感谢。大哥实在太贪心了些。”   三夫人挑眉道:“可不是嘛!既然平王殿下都让妘姑娘入了我们王氏族谱,不就是我们王家的姑娘了?他还想着妘姑娘没有王氏血脉,想要让十丫头一起嫁过去生个儿子。他也不想想,平王殿下要不是心里看重妘姑娘,又怎么会如此煞费苦心的让她过继到我们王家来。他直接纳她为侧妃不就行了?”   三老爷点点头,可不就是这样。   “大哥想得也太简单了。他以为皇上不满妘姑娘的出身,所以让我们王家以嫡女为媵,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却不想想,这些年来,嫁入皇家的世家女子,有几个是生了儿子的?也就是现在的大皇子一个而已。当初卢贵妃是皇上最早纳的侧妃,也算颇有情分。可是皇上打压起卢氏一门来,还不是一点不手软?康王一直以为自己是长子,又出身高贵,肯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却不知道正因为他的母族太高贵,太子之位注定与他无缘。大隋这几代哪一代的帝王身上有世家血脉?你看四弟现在只怕也在做着国丈的美梦吧?”   这天晚上,杨彦拜见了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   两位老人家都是一副慈霭的样子,老夫人还说:“妘丫头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老身本来是很喜欢她给我做孙媳妇的。若不是小七自己放弃,就算是殿下,老身也是不打算相让的。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小七自己放弃了,妘丫头又成了老身的孙女,老身还是很高兴。现在妘丫头是我们王家的姑娘了,殿下以后可不许欺负她,要不然老身可是不依的。”   杨彦听了老夫人的话,一点没觉得不高兴,反而笑道:“老夫人这样疼她,也是她的福气。您请放心,大婚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回来看望二位老人家的。”   老太爷和老夫人见杨彦对着他们一点没有摆王爷的架子,很高兴。现在老太爷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了,族长的位置也交给了大老爷,因此杨彦过来请安就真的是请安而已,不谈政事不谈合作。天色已经很晚了,杨彦不过坐下喝了一盏茶,与两位老人家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杨彦就带人离开了太原。   ------题外话------   亲们票票很给力,晚上有二更!继续求票,貌似咱们要追上前一名了!   ☆、第一百一十章谋定(二更求票)   送走平王,大老爷刚刚回到正房,就听侍女禀报说四老爷和四夫人来了。)   夫妻两个都过来了?又是为什么?对了,昨晚让他们去找妘丫头道歉,也不知道十丫头去没有。   大老爷让人将大夫人也请来,三夫人还是要大夫人来招呼才好。   “大哥,这一次,你可一定要给兄弟做主啊!”四老爷进门就向大老爷哭求起来。   大老爷微微皱眉斥责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稳重。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好好说。”   四老爷回头瞪了四夫人一眼,再回头对大老爷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十丫头的事吗?”   “昨天让十丫头去跟妘丫头道歉,她没去?”大老爷看着这对满脸又是愤怒的夫妻问道。   “怎么没去?十丫头都去跟那丫头解释了,谁知……大哥,你一定想不到那丫头说了什么!”四老爷一听这个,愤怒又转为唉声叹气,像是为难得很。   “哦?妘丫头不肯原谅十丫头?老三媳妇儿没在?”大老爷自然想不出安然能说出那样大胆的话来,不甚在意地问道,“妘丫头都说什么了?”在大老爷看来,一个出身寒门的小姑娘罢了,虽说是未来的平王妃,可这不还是得靠他们王家才能有一个体面的身份?到了他们王家,光是这气派她就应该明白,平王既然选中王家,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王家对她客客气气,她自然也应该对王家有所回报,比如十丫头陪嫁的事情,就应该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这回换四夫人出马了。四夫人红着眼圈儿道:“妘丫头说了,凡是想嫁进平王府与她分宠的女人,都是她的仇人。说我们十丫头要是还抱着这个念头,以后就不是她的妹妹。大哥您说,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我们十丫头当媵妾去平王府,可是皇上的旨意。她这不是想让我们王家抗旨吗?”   大老爷震惊地看着四老爷和四夫人,皱眉道:“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大哥,千真万确!当时三嫂也在一边,都是亲耳听到的。”四夫人信誓旦旦地说。   大老爷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斥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大家气派都没有!”   四夫人和四老爷可算是找到了知音人,四老爷立即附和道:“可不是嘛!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善妒!哪有我王家女儿温柔贤惠的半点风范?她这样嫁到平王府,就是丢我们王家的脸!要是让人知道她如此善妒,我们王家的姑娘以后还怎么许人家?大哥,我们王家的身份可不是这么好借用的!”   四夫人也挑拨道:“可不是嘛!大哥,您看她现在还没嫁到平王府呢,就已经不将我们王家的人放在眼里了,以后要是真的当了平王妃,还不知道认不认我们这娘家呢!”   大老爷之所以一直想着要将嫡支的姑娘塞一个到平王府里,就是考虑到安然到底不是王家的人,以后未必能和王家一条心。这世上过河拆桥的人多了去了,为了王家的未来,他不得不做好几手准备。四夫人的话可是将他心中的隐忧都说了出来,也彻底激起他对安然的不满。   这还没嫁到平王府就恃宠而骄,不将王家放在眼里,以后还能指望她为王家说话?大老爷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转而对大夫人道:“不是说老夫人身边的月姑姑正在教她规矩?这教的都是什么?我王家的女儿都是知书识礼贤惠大度的,怎么能让她坏了名声?你让人赶紧去一趟三房,让老三和他媳妇一起过来!既然那丫头认到了他们三房,他们就得好好管管,如此善妒怎么行?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谁敢抗旨?”   大夫人立即让人去三房请人。她想着平日里见过安然几次,那丫头看起来应该是个温柔懂事的呀!怎么会说出那等话来?   没过一会儿,三老爷和三夫人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大老爷首先问了昨晚的事情,但三夫人的说法却跟四夫人不同。   三夫人不好明着忙安然说好话,只隐约点出王静姀自己太不安分了,居然说出自己仰慕平王殿下已久,非他不嫁,还说要帮着妘丫头管理王府打压其他侧妃云云,这才把妘丫头气坏了。   大老爷和大夫人听下来,脸也越来越黑。这个十丫头实在太不象话了!那么不要脸的话她都能说得出来!   大夫人暗自叹气。她就知道十丫头不是个省心的。偏偏四弟和四弟妹都护着她,自己的丈夫又向来偏宠四房,每次都偏听偏信。她就没见过这样宠兄弟的!说起来,大夫人对四房也是一肚子气,丈夫对四房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她不恼怒才怪。   三夫人这么说,四夫人和四老爷自然不依。   “三嫂,你怎么能为了个养女就这样诋毁我家十丫头?分明是那个妘丫头不能容人!她说谁要是抢她夫君就是她的仇人这话你怎么不说?”   “三嫂,你这心眼也长得太偏了吧?那妘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们十丫头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十丫头是你们的女儿,妘丫头也是我的女儿。有人诋毁她,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帮她辩驳!”三夫人听四老爷和四夫人这样不客气,当着大哥大嫂的面就顶撞自己,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四老爷因为是老太爷的老来子,自幼受宠,四房向来是不将他们二房三房放在眼里的。   三老爷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妻子,当即沉下脸道:“四弟,四弟妹,这就是你们跟嫂子说话的态度?”   大老爷看两个兄弟要吵起来,立即拿出长兄和家主的威严来,沉声道:“好了,你们都住口!”   四老爷和四夫人瞪了三老爷三夫人一眼,冷哼了两声,没再开口。   三老爷三夫人微微敛眉,也没再说什么。   大老爷这才对三夫人道:“三弟妹,你继续说!那些话妘丫头到底说过没有?”   三夫人抬起头来,冷静地说道:“那句话,妘丫头的确说过。”   四夫人和四老爷听到这里,正要开口,三夫人又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觉得这话不妥,还斥责过她。后来十丫头回去了,我又细细问过妘丫头。她说平王殿下可是应了她以后不纳侧妃,就她一个的,就是现在王府里的独孤侧妃,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所以她才有这样的底气说那样的话。”   “不可能!”四夫人起身道,“这样荒谬的事情平王殿下怎么可能答应?”   三夫人冷哼一声道:“最初我也不信,可是妘丫头说了,当时平王殿下说这话时,小七和五丫头也在。大哥大嫂要是不信,可以去信问问小七和五丫头。”   大老爷和大夫人都沉默下来,四夫人却好似被雷劈了似的,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怎么可能?肯定是假的……”   四老爷也摇头道:“那丫头看起来也不过中上之姿,平王殿下怎么可能答应她这样的事情?还是当着小七和五丫头的面?”   大夫人也疑惑地附和了一声道:“是啊,那丫头看起来也不甚出众,平王殿下怎么就那么上心呢?”   说到这里,大夫人忽然想起昨天平王请安然画水车图的事情来,忙追问道:“昨日平王让妘丫头给他画水车图?她到底画出来没有?”   大老爷也震惊了一下:“这难道不是平王殿下找的借口?难道她真的会画什么水车图不成?”   大夫人忙道:“三弟妹,你快把她身边的丫头找来问问,昨日他们在后堂到底说了些什么?妘丫头真的画了水车图没有?”   三夫人立即让自己的心腹侍女去将昨日跟着安然的一个侍女找来。   等待的时候,几个人都忍不住在想着,平王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怎么可能看上个普通的寒门闺秀?那妘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平王如此大费周章也要将她娶为正妃?   四老爷和四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里。   四夫人道:“不管怎么说,那妘丫头再好,身上也没有我们王家的血脉。我们十丫头可是王家的嫡支嫡女!大哥大嫂你们可不能为了个外人让十丫头吃亏!”   三老爷立即反驳道:“妘丫头怎么是外人了?她拜过祠堂,名字也写进了我们王氏的族谱,她就是我们王家嫡出的姑娘!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三夫人也跟着说道:“妘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我们对她好,她自然会记着我们王家的情意。要是我们都拿她当外人,难道还指望人家对我们掏心掏肺地好?”   四夫人冷哼一声道:“有情有义?她才到王家几天?能对王家的人有多深的感情?她还有亲生父母和兄长呢,能比得上十丫头这个真正的王家血脉?”   三夫人不好说,有的人倒是生在王家长在王家,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可一点都没考虑王家的颜面。   三老爷道:“虽然我没见过妘丫头几次,但是我相信小七和平王殿下的眼光。妘丫头能得平王青睐,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小七能答应将她引入王家,妘丫头的人品肯定也是信得过的。”   四老爷四夫人还要再说,大老爷已经不耐烦了。   “好了,都少说几句。四弟,四弟妹,既然妘丫头已经入了我们王家的族谱,那就是王家真真正正的姑娘了,你们以后说话注意些,什么叫外人?”   四老爷和四夫人不太服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长兄和家主的威严他们不敢触犯。   终于,三夫人的侍女将昨日跟着安然的侍女叫了一个过来。   大老爷详细询问了那侍女昨日安然与平王在后堂见面的经过。   那侍女仔仔细细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那丫头不但真的画出了水车图,还又快又好栩栩如生?她不但能跟平王殿下讨论水车的制造,而且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连王锦文和宇文耀都对她敬佩不已?她和平王说话显得极其熟稔亲密?花园里两人手牵手回来的?平王还亲手摘了花送给她?发现十丫头的时候,平王第一反应是将她护在身后?   ……   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丫头一直在藏拙!她肯定是个聪明绝顶才华横溢的!不然不可能得到平王的爱重和王锦文宇文耀两大才子的敬佩。   大夫人忽然道:“年初妘丫头和她哥哥来给老夫人祝寿的事情你们还记吧?当初我就看出来老太爷和老夫人是打算将那丫头娶回来给小七的。当时五丫头可是跟她好得很。能让小七看上眼的女人,身份又这样低,那肯定是极有才智了!”   “是啊,只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她和小七的婚事没成,反而跟了平王。”三夫人点点头,当时她也隐约听二嫂提起过。二嫂表面上对妘丫头不满,说她身份低,但其实心里高兴地很,就等着下聘了。   虽然还不清楚安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但至少在场的六人都明白了她在平王心中的地位是极高的,他们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三老爷趁机道:“关于媵妾的事情,既然平王说了他会跟皇上说,我们就暂且等等看吧!退一步说,就算王家必须得陪嫁一个姑娘过去,也肯定不能选十丫头。毕竟平王和妘丫头都对她不满,她去了只会坏了我们王家和平王府的情分。”   四老爷和四夫人不依,正要与三老爷争执,就听大老爷道:“既然平王殿下和妘丫头都不希望十丫头去平王府,此事就算了吧!我在旁支里挑两个身份低的跟过去就是,要是平王说服了皇上取消旨意便罢,要是皇上坚持要我们陪嫁媵妾,身份低微的,也算合了平王的意。”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四老爷震惊地看着大老爷,不满地吼道,“当初说好让十丫头跟着嫁去平王府的,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个消息,她又怎么会去花园见平王?如今她名声也没了,你却不让她嫁去平王府,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平王再看重妘丫头有什么用?她身上到底没有王家血脉,不会跟我们一条心的!”   大老爷听过大怒:“十丫头去花园里见平王这话,也能说吗!你不要她的名声,也要想到家里的名声。”   四老爷泄了气,语气又软下来,不无沮丧道:“十丫头的人,平王也见了,要是不成,十丫头可怎么办?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十丫头。”   大老爷摇摇头,说:“如今平王和妘丫头都不待见十丫头,她就算嫁过去又有什么用?你要是真的为了十丫头好,就好好帮她挑个人家吧!那么多的世家公子,你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女婿?至于十丫头的名声,平王殿下说了,不会外传的,你放心就是。”   四老爷见大老爷软硬不吃,便嚷嚷着要去找老太爷评理。大老爷听了,也黑了脸,冷哼一声道:“好,那就去请父亲做主吧!”   四老爷这是不服大老爷的决定,冒犯了大老爷作为长兄和家主的权威,大老爷自然是极为恼恨了。   于是,三兄弟带着各自的媳妇儿又到了老太爷这里来。   听了事情的经过,老太爷失望地看了四老爷一眼,带着几分疲惫道:“老大处置的不错。就这样吧!既然平王殿下和妘丫头不喜欢十丫头,就别让她去平王府了。你们别小瞧了妘丫头,平王殿下看上的人,她的本事,不是你们能想象得到的。”   大老爷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爷子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可惜多余的话老爷子不肯再说,只打发他们都回去。   四老爷和四夫人失望地回到四房,将大老爷的决定告诉了王静姀,王静姀反应极为强烈。   “不,爹,女儿一定要嫁给平王!除了她,女儿谁也不嫁!”   虽然只见过两次,王静姀已经对平王势在必得了。身份尊贵、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又长得玉树临风,王静姀觉得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平王殿下更出众的人了。这样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她一定要当平王妃!   “老太爷已经发了话了,此事已经定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四老爷虽然疼爱女儿,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他也没法儿答应。但随即他很快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要不然你就再去求求妘丫头,要是她肯答应,自然一切都好说。”   听到爹爹提起安然王静姀就是一肚子气。要她再去向那个村姑低头,求她带自己去平王府?她才不去!死都不去!……当然,如果她求了那村姑就答应她陪嫁去平王府,她还是可以考虑先低头的。但是王静姀心里很清楚,那个村姑是不会答应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去自取其辱!   四老爷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不会跟妘丫头伏低做小的,便叹息着出去了,免得女儿再闹他。   王静姀知道爹爹指望不上,便拉着四夫人,泪眼汪汪地望着她道:“娘,您要是也不帮女儿,女儿就去死!”   “你给娘闭嘴!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要死要活的?你就是这样报答娘的养育之恩的?”四夫人生气了,难得怒斥了王静姀一通,“娘是怎么教你的?只有没志气的女人才要死要活的!娘教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对付男人的,不是让你来威胁娘的!”   “娘,您也见过平王,您不觉得,女儿和他才是最相配的吗……”王静姀抱着母亲的手苦苦哀求着,“娘,您是最疼女儿的,您就想个办法帮帮女儿吧!娘,女儿要是成了平王妃,您面上也有光啊!就是大伯母三伯母以后也要让着您了。”   四夫人既心疼女儿,又被她话里的美好憧憬所打动。要是自己的女儿当了平王妃,王家还有谁敢给她脸色看?当然,现在王家也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但她毕竟是嫁的庶子,在妯娌面前,总是低人一头的。   “你别闹了,让娘好好想想。”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她不敢去做。成了自然好,可要是败了……   第二天下午,安然和王静妍一起抽空做面膜。   安然要出嫁了,现在特别注意保养,不但每天都要喝几次美容养颜的汤汤水水,外在的保养也是不必可少的。   今天的面膜是挤了黄瓜水和珍珠粉面粉一起调的,姐妹两个并头躺在一处,闭上眼睛,让侍女都退得远远的,正好小声说悄悄话。   “妘姐姐,娘亲让我告诉你,大伯已经决定不让十妹跟你去平王府了。不过,以十妹的性子,她肯定是不甘心的。娘让你小心些,怕她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安然伸出手拉住王静妍的手,轻声道:“姐姐知道了。帮我谢过母亲。”   王静妍想了想,总结出几条王静姀可能会做的事情。   “妘姐姐,她要是再来找你,你一定要小心,不管她看起来多么温和,笑得多么好看,你都不能掉以轻心。我想她现在会做的可能有两件事情。一个是毁了姐姐的容貌或者让姐姐受伤;另一个就是毁了姐姐名节。这样,姐姐就不能嫁去平王府了,她这个王家嫡女说不定就能代替姐姐出嫁了。”   安然不禁挑挑眉,疑惑道:“我要是在王家出了事情,不怕皇上和殿下怪罪?”   王静妍叹道:“若是其他人,自然要考虑整个家族的颜面得失,可是十妹肯定不会。她向来都是那个性子,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从来不管别人会怎样。”   安然想了想,如果王静姀想对她动粗,她倒是不怕,她心里明白那女人不安好心,自然会小心防范的。更何况她身边还有暗卫在呢,凌云也在,她很放心。至于毁她名节,只怕那女人早就在打那个主意了吧?让她画自己的小像,让她写《采葛》,不管是画还是诗如果出现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的名誉就算完了。   好在她一直很谨慎,没有画,也没有写,答应送王静姀的绣帕也是玉兰绣的。她倒要看看,那个王静姀能弄出怎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安然都忍不住感叹。古人实在太早熟了。要是在自己前世,十三四岁的时候才上初中呢!整天不过是看漫画看小说看韩剧听新歌罢了,哪里会这些算计?   却说在京城,杨昊收到消息知道杨彦去了太原王家,还住了一晚,不由恼怒道:“眼看就要大婚了,就那么忍不住?”   华恩赔笑道:“陛下,平王殿下是去找那姑娘画水车图纸的!”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丫头懂什么水车?”杨昊压根儿不信。   “陛下,这次您不是让奴才派人保护平王殿下吗?据暗卫回报,那姑娘确实画了水车图纸出来,而且画得很快。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平王殿下之前跟她说起过。”   杨昊想了想道:“以朕对老三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在他心里,把百姓看得很重。如今灾情如此严峻,他要是有了那水车图纸,肯定早就拿出来了。朕倒是疑惑,他怎么就知道那丫头会画那水车图?”   “陛下,或许平王殿下是从赵安齐那里听说的,可惜赵安齐说不清楚,工匠们做不出来,所以平王殿下无奈之下才去了太原。陛下,奴才倒是打听到一个消息,那赵安齐曾经对人说过,他的妹妹比他聪明百倍。”华恩调查云梦真人已经隐隐有了眉目,只是还没有确切证据,才没有回报杨昊。因此,他倒是不觉得那姑娘会画水车图有什么奇怪的。   “那丫头应该是个聪明的。朕从不怀疑这一点。不然她抓不住老三的心。只是,她能有这样聪明?”说到底,杨昊还是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比自己的儿子更聪明。   “陛下,平王殿下的信您也看了,您看我们之前的安排还要不要继续?据说,王家选了嫡支嫡女为媵,平王殿下似乎不大喜欢……”   ☆、第111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华恩也有些担心,平王殿下看起来对那位未婚妻是很看重的,如果皇上非要搞破坏,到时候平王自然不能把皇上怎么样,他这个动手的只怕就要承担平王的怒火了。。唉,他混到今天容易嘛?   杨昊皱眉想了想道:“老三的信朕已经看过了,想让朕取消那道暗旨绝不可能!朕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不过,后面的安排就算了吧。朕看着老三也不容易,难得有个让他喜欢的女人,就成全了他吧!王家陪嫁一个女儿过来,也不过多一个侧妃而已,老三还养不起不成?没什么大不了的。”   做皇帝的是不会承认自己犯错的,杨昊也没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他只是“怜惜”“心疼”平王,所以才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不过华恩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   “陛下,蜀王估计还有两日就能到长安了,您看要不要安排一下?”这安排什么,杨昊自然心中有数。   蜀王杨擎是杨昊的皇弟,也是他唯一还健在的兄弟。杨擎少年时在一次行猎中被野兽抓伤毁了容貌,之后便一直带着一个银质面具,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脾气古怪,这些年也没回长安几次。这次平王大婚,杨昊还以为他又要找借口不来的,倒是想不到他竟然来了。   蜀王虽然多年不回长安,但当年封王时先皇御赐的王府还在,华恩是问要不要派人潜入蜀王王府提前做好监视准备。   杨昊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蜀王,朕还是信得过的。”一个毁容的弟弟,杨昊不觉得他会有什么狼子野心危及自己的帝位。   却说在太原王家,王静姀一直等着四夫人动手,可是几天过去了,母亲似乎什么都没做。她不由有些着急了,拉着娘亲着急地问道:“娘,您不是说有办法吗?”   四夫人面色沉重地拉着女儿的手道:“你什么都不要管,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能行,娘自然会告诉你的。”   “娘,您到底做了什么呀?您不会什么都没有做吧?”   王静姀追问着,可不管她怎么问,四夫人都不肯说。   王静姀怎什么都问不出来,如何能安心?听娘亲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成功的机会不大?不行!王静姀恶毒地想着,就算自己不能嫁进平王府,也不能让王静妘嫁过去当王妃!   既然娘亲这里没把握,她就自己动手好了!   可是,要怎么做呢?   王静姀原以为自己能顺利嫁进平王府,而后她会用王静妘的诗画栽赃她红杏出墙,到时候平王愤怒之下就会杀了她,或者废了她的正妃之位。这样,她这个出身高贵的侧妃就可以晋为正妃了!   可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村姑什么都不会,不会画画也不会写诗,害她一直拿不到今后需要的证据。没有办法,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她一张绣帕。不过,有这绣帕也是一样的,效果都差不多。只不过,计划要提前了。   只是现在还在王家,要坏了王静妘的名节,上哪儿找人去呢?王家的男子倒是方便,但肯定没人有这个胆量。可若是外面寻人,又如何带到王家来?如何让人信服?   就在王静姀为难的时候,听贴身丫头说,舅舅家的六表哥李云浩来了。   王静姀不由眼前一亮,六表哥是李家有名的浪荡公子,他外表不俗,又精通琴棋书画,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应对女子甜言蜜语极有手段,可不是最好的人选?   王静姀只觉得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当下决定就找六表哥帮忙!   然而,不等王静姀联系李云浩,李云浩就让人送了礼物进来。王静姀决定亲自过去道谢。   ……   第二天傍晚,王静姀拉着大少夫人一起去花园,说假山那边有一株优昙花要开了,一起去看。   大少夫人李氏,出自赵郡李氏一族,与四夫人的陇西李氏一族并不是一支。不过都是姓李的,又一同嫁到王家,感情自然要亲近些。再加上大老爷向来对四房好,大少爷的年纪又比四老爷年长,大少夫人在王静姀眼里,就是母亲一辈的人物,一直颇为依赖。大少夫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心里倒也当她是女儿一般疼爱。   “大嫂,就在前面了。你说为什么我们自己养的就是不开花,养在外面的却开得好呢?”王静姀笑容甜美,目光明亮,一派纯真样儿,不明底细的人,见了她都会喜欢。   大少夫人就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妹妹。“要不明天让花匠把这一株搬到你院子里好了,这么远出来,可累坏我了。”   王静姀指着前面道:“前面有个花廊,有椅子,我们过去歇一歇再走。”   “嗯,好,歇一歇再走……嗯,怎么那儿好像有人?”大少夫人似乎看到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王静姀不以为意道:“肯定是知道这里的优昙花要开了,那些不当值的小丫头偷偷跑来看花呢!看我们来了,就赶紧跑了。”   大少夫人是个心慈的,知道做丫头也不易,当下决定原谅那丫头的失礼,当没看到吧!   于是王静姀扶着大少夫人带着七八个婆子丫头走了过去。   丫头婆子们走在前面,先将花廊下的椅子抹干净,放上垫子,这才好请主子过去坐下。   忽然,一个丫头惊呼一声道:“这里有个方胜。”   紧接着另一个丫头兴奋道:“是吗?给我看看!”   “好奇怪,谁掉在这里的啊?”   “快打开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呀?”   大少夫人听说有人掉了东西在这儿,还是一个纸折的方胜,不由皱眉道:“拿来给我看看!”   丫头将那方胜呈上去,大少夫人亲自展开来,一见之下就黑了脸!   只见这张折叠成方胜,熏染了花香的花笺上用极漂亮的行楷写着: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这是一首弃妇诗,但落款却是个男人!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个女人始乱终弃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大少夫人看着那落款皱眉。“六郎?谁是六郎?”难道是六少爷?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公子慌慌张张地从假山后面转出来,见到有女眷,立即就要回避,却又迟疑了一下,远远地行礼拜见道:“见过大表嫂,见过十表妹。敢问表嫂,方才来的时候可曾捡到什么东西?”   大少夫人看着不远处那神色显得有些慌张的公子,可不就是陇西李家的六公子李云浩?人称李六郎的?看样子那方胜是他的了。   “不知六表弟丢了什么东西?”大少夫人问道。   李云浩略迟疑了一下,尴尬地回道:“是,是一个方胜……”   大少夫人立即冷下脸来,冷哼一声道:“六公子也是出身名门,怎会如此不知自重?你带着这种东西到我王家来,可是做客之道?”   李云浩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却忽然鼓起勇气道:“表嫂,不是六郎不知礼,实在是,实在是情难自禁……恳请大表嫂将信还我,让我再见她一面吧!”   大少夫人站起身来,将李云浩召到近前,又让丫头婆子们都退后,这才黑着脸问道:“这是你写给谁的?你要见谁?”   “求大表嫂通融,这是,这是写给三房的妘姑娘的……”   “闭嘴!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能写出这样的诗来?”听李云浩竟然将污水泼到未来的平王妃身上,可把大少夫人气坏了。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得了?“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什么都敢说!我们王家的姑娘也是你能诬赖的吗?”   李云浩连连作揖道:“请大表嫂听我细说。我和妘姑娘,不,她本来不是王家的姑娘,她姓赵,芳名安然,我一直都叫她然姐儿的。我们年初在长安东市一家书画斋里相遇相识,一见钟情。想不到她后来认识了平王殿下,就抛弃了我……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现在到了王家,成了王家的姑娘,就要嫁到平王府去了。我实在忍不住就来了。求大表嫂开恩让我们见一面。我只想当面问她一句话,当初,她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大少夫人震惊地怒斥道:“闭嘴!”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不但王家颜面扫地,平王殿下更是面上无光,甚至连赐婚的皇上都有识人不明之嫌。   大少夫人立即将这位李家六公子带去长房,交给公公处理。   大老爷听闻,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事要是真的,王家和平王殿下都讨不了好!这事若是假的,就是有人故意想坏妘丫头名节,进而破坏平王殿下这桩婚事,给平王和王家脸上抹黑,其心可诛!   大老爷立即找来三老爷三夫人,又让人将安然请来。   他先将此事与三老爷和三夫人说了。   三夫人立即道:“此事绝不可能!肯定是那个李家六郎污蔑我家妘丫头的!”   三老爷也黑着脸道:“难道平王殿下和小七都是瞎子不成?他们会连一个女人的本性都看不清楚?我相信我家妘丫头的人品和才智,她绝对不会跟李家那个浪荡子有什么瓜葛的!大哥,你可还记得爹那天说的话?这样的事情岂能听那李家六郎一面之词?”   大老爷点点头道:“我也不相信,可是那李家六郎将事情说得像模像样的,连哪一天在哪儿见面,妘丫头穿的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都说了。对了,他还带着妘丫头给的绣帕,说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大夫人道:“不如将妘丫头叫来问问看吧!据说赵家从前家境不好,她曾经以刺绣贴补家计,有绣品流落在外也不奇怪。”大夫人这也算是为安然找理由开脱了。   大老爷点点头,三夫人亲自去隔壁偏厅将安然带了过来。安然听了三夫人的话,心里有震惊有愤怒,却并不担心害怕。   她反而拉着三夫人的手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从未见过这位李家六公子,要拆穿他容易得很。”   三夫人听到安然这句话才放下一半心来。她见安然听闻这样的大事居然也不慌不忙镇定从容,心里再一次对这个养女刮目相看。就这份气度,就当得平王正妃了。   来到正厅,安然给大老爷大夫人三老爷行礼请安,而后便轻松笑道:“妘儿从未见过这位李家六公子,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妘丫头说说看。”   其实当安然一进门,大老爷看她神情从容坦荡就知道肯定是李云浩诬陷。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被诬陷的,闹出去也不好听。   安然轻轻一笑道:“他并未见过我,最多是看过画像,不如我们找几名与我身形相仿的侍女让他辨认,他要是认错了,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可如果他认出来了呢?就算他认错了,我们王家的姑娘岂能任由他一个外男相看?”大老爷有些不大赞同。他也想过了,如果那李家六郎真是来诬陷妘丫头的,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只怕是见过妘丫头的画像了。   安然忽然冷笑了一下,继而又叹息了一声道:“他既然来了王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还想活着出去不成?”   大老爷和三老爷一听,都不禁被她话里的杀气震住了。这个丫头,自信、冷静、聪明、果决,平王殿下选她果然是有原因的。   “好!就依妘丫头所言。”大老爷立即让大夫人准备。   安然亲自挑选出四名侍女来,各自吩咐了几句,让她们换上自己的衣服,重新梳了头戴上精美的首饰。她又亲自帮她们在脸上修饰了一下,这几个丫头便与她都有几分相似了。如果只是看过画像,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而她自己却换了一身侍女的衣服,在脸上点了几颗雀斑,又在唇角点了一颗红色的小痣站到三夫人身后,目光下敛,立即变得毫不起眼起来。   三夫人和大夫人在一旁看她给那些侍女以及她自己化妆,又快又好,片刻之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等大夫人和三夫人带着几名装扮好还带上帷帽的侍女出去时,李云浩已经被带了过来。   大老爷黑着脸道:“你说与我家妘丫头从前有旧,妘丫头矢口否认,如今我将妘丫头和她的侍女叫了来,你且认认哪个是她?若认不出来,可别怪世伯不给李家面子。胆敢诬陷我王家的姑娘,就别想全手全脚底离开王家!”   李云浩听了大老爷的话,心里也是直冒冷汗,之前来的时候,叔祖可没说会有性命之忧啊?叔祖只说最多将那个女人娶回去罢了。他想着原本是平王的女人,应该也不差,就接了这差事。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大老爷的意思是如果没认出来居然要打杀了他?   李云浩震惊地看着四名带着帷帽的少女,那身形个头一般无二,又带着帷帽,叫他怎么认?他立即抗议道:“世伯让她们带着帷帽,让侄儿如何认人?侄儿可没有隔纱识人的本事。”   大老爷看着大夫人,大夫人立即点点头,对几个侍女道:“妘丫头,把帷帽取了吧!”   四名侍女有的冷哼一声,有的甩了一下衣袖,不高兴地取下了头上帷帽。   李云浩立即瞪大了眼睛看了过去。   第一个侍女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第二个侍女不敢与他对视,红着脸低下头去。   第三个侍女冷冷地盯着他。   第四个侍女唇角含笑自信地看着他。   李云浩头大了。虽然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可是相貌上却差不多,都是清秀漂亮的,与他看过的画像差不多。   到底哪个是真正的王静妘?是那个愤怒的?还是那个冷静的?   “李六郎,可是认出来了?”大老爷冷冷地催促道。   李云浩擦着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世伯,这灯光太暗,侄儿又与然姐儿许久未见了,所以这个……”   这时,只见一个侍女怒而转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凭什么给他看?”   李云浩一听这话,立即指着那侍女道:“就是她!”说着,他就欢喜地扑了过去想要抓住那丫头,“然姐儿,我可找到你了!你……”   大夫人一把将那侍女拉到自己身后藏起来,冷着脸对李云浩道:“你可是看清楚了?我这侄女真是你认识的那位姑娘?”   李云浩肯定地对大老爷点头道:“世伯,侄儿没有认错,就是她!我们见过好几次呢,我们……”   “来人!将他带出去!”大老爷一声令下,立即从大厅外面进来两名侍卫,一把就将李云浩抓住。   “世伯,世伯,你身为王家家主,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侄儿分明认出了然姐儿……”   两名护卫正要将再不能说话的李云浩押下去,不想安然却忽然走出来道:“大伯莫急。”   李云浩奇怪地看着安然,不明所以,但随后就醒悟过来。他上当了!真的王静妘根本不在四个候选人之列!   “你们,你们骗人!我不服!你们这是耍诈!你们……”   “你上门讹诈,污我名节,居然还有脸指责我们欺骗,这脸皮真是……”安然施施然走出来,尽管一副侍女打扮,脸上点了痣和雀斑容貌看起来只是寻常,却自有一番上位者高华从容的气度。   “我,我就是见过你,刚才不过是灯光太暗没看清楚,我还知道你身上……”   三夫人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高声道:“堵住他的嘴!”   一名护卫立即捏住李云浩的下巴用力一捏,就将他的下颌卸了下来。李云浩痛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心里的恐惧一波强过一波,若不是被人抓着,他就要软倒在地了。   安然缓缓走到李云浩身前两丈远站定,而后大声唤道:“凌云!”   只见一个人影忽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对着安然躬身行礼道:“属下在!”   王家所有人都是一惊!她身边居然带着暗卫!而他们都不知道!大老爷尤其震惊,他是知道凌云的,这可是平王的暗卫统领!平王居然让凌云亲自来保护妘丫头,对她的重视可见一斑。   安然侧身站在大厅里,冷眼看着李云浩,吩咐凌云道:“你们身上不是都带着药吗?选一种给他喝下去!我要他这辈子再也开不了口!”   “是!”   就在其他人震惊凌云的现身时,凌云已经执行命令了。   他起身一转就到了李云浩面前,伸手一抓就将他从两名护卫手中抓过来,瞬间将其双臂扭到后面扣住,而后膝盖一顶,李云浩就跪在了地上。下一刻,他已经迅速从随身包里取出一瓶药给李云浩灌了进去,并合上了他的下颌。   “你,你给我……啊,啊……”李云浩捂着咽喉,惊恐地盯着凌云,而后缓缓转到安然身上,满脸的难以置信。她居然杀了他!她居然就在这大厅里就杀了他……   凌云这才放开李云浩,一把将他扔给那两名呆在一旁的护卫,让他们将李云浩的尸体拖出去。   大夫人和三夫人都脸色苍白。她们手里也不是没有人命,但她们都是吩咐下人动手,却做不到安然这样面不改色地下令杀人。   安然心里哪里就淡然了?这可是她第一次杀人!之前那次,她也还留着那丫头的命,只让人灌了哑药而已。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个妄图污她名节的人,非死不可!她决不能心软!既然如此,她也不允许自己露出半点惧色!   安然缓缓转身,面不改色地上前几步对大老爷淡然一笑道:“大伯,这位李公子不是说有我的绣帕吗?可否给我看看?”   大老爷点点头,立即让人取来那张绣帕。   安然接过来一看,不由唇角轻扬,笑了笑,随即便抬起头来,对着大老爷伤心叹息道:“这副绣帕确实是我的,是半个月前,十妹从我那里要过去的。”   “什么?这是你给十丫头的?怎么会……”大老爷神色巨变,后面的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四房居然投靠了安王,做了陇西李家的内应!   “妘丫头,你确定这是你给十丫头的?”大夫人也震惊了,这件事情背后的阴谋太大了,十丫头不过才十四岁,如何能有这个本事谋划这样的大事?   安然拿着那绣帕走到大夫人身前展开道:“当初十妹找我要一幅我的小像,我推说自己不会画,没给;她又说让我写一篇《采葛》给她留作纪念,我说自己的字见不得人,不肯写;十妹就要我送她一张绣帕。所以,我才特意绣了这幅绣帕给她。大伯母您看,这里的花枝,如果去掉这几朵花,像什么?”   大夫人细细一看,如果去掉花朵,只看花枝,那分明是一个“姀”字!   安然又将绣帕翻过来,让大夫人看另一面。   大夫人细细一看,这一面赫然是一个“妘”字!   安然叹道:“十妹总说不想与我分开,要我的东西好留作纪念,所以我就绣了这么一副双面绣,一面是她的名字,一面是我的,可不是就是永不分开了?”   居然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大老爷重重地拍着桌子,高声道,“来人!即刻将四房给我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题外话------   更新晚了,万分抱歉。明天应该能早点更新。   感谢亲们的票,这几天虽然工作忙,但筝还是会努力更新的。   ☆、第112章处置四房,准备大婚免费   王家四房,十姑娘王静姀正在自己房里焦急地等待着。)计划一切顺利,表哥什么都没说就答应帮忙,让她一直处于极度的兴奋中。然而,就在刚才,表哥被大嫂带去了长房,她却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直到现在,她冷静了一些,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如果成了,不只是王静妘无法嫁进平王府,只怕整个王家姑娘的声誉都要受影响。要是平王恼怒了王家,不要王家的姑娘了怎么办?她也当不上平王妃啊?   也不知道娘亲是怎么计划的,她怎么就是不肯告诉自己呢?   而在正房里,四老爷正在质问四夫人。   “你说,你侄儿到底来做什么?”   “老爷,我不是说了嘛,我生日要到了,他是来给我祝寿的。”   “祝寿?他?李家六郎?你当我真那么好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可别给我弄出什么事情来!你立即让他回去!我们王家不能和李家扯上关系!”   “老爷,你想撇清和李家的关系?晚了!你娶了我这个李家的女儿,一辈子也别想跟李家撇清关系!”四夫人冷哼一声,见丈夫的脸越来越黑,忍不住又换了语气道,“老爷,你听我说……”   四老爷冷着脸盯着她道:“你说!”   “老爷你看,我们现在已经得罪了妘丫头和平王殿下,以后若平王殿下得登大宝,我们这一房肯定是要受打压的。老爷看是不是这个理?”   四老爷沉思了一下道:“我们四房虽然和三房不太好,但十丫头也不算得罪了妘丫头吧?不是还没撕破脸吗?”   四夫人冷笑道:“老爷以为要怎样才算撕破脸?对女人来说,知道对方觊觎自己的夫君,那肯定就是仇敌了!虽然十丫头及时改了口,可妘丫头对她的恨已经铸成,是没办法更改的了。”   四老爷听到这里,也沉默下来。他本来是想当平王的岳父的,谁想会弄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和李家搅合在一起!”四老爷骨子里还是王家的人,对这个家族充满了热爱,他虽然也喜欢争些利益,争些宠爱,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自己的姓氏和家族。   四夫人忽然诡异一笑道:“老爷,已经晚了。我们现在已经是安王殿下的人了!”   “你说什么?”四老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两步跨过去就掐着四夫人的脖子怒吼道,“你居然投靠了安王?你居然背叛了王家?我要休了你!”   四老爷一怒之下要休妻,四夫人一见,也有些慌了,忙抱住他道:“老爷你听我说,我没有背叛王家,我都是为了王家好啊!”   四老爷扯开四夫人的手质问道:“为了王家好?谁不知道我们王家是支持平王殿下的,你投靠李家支持安王,不是背叛是什么?”   四夫人赶紧道:“老爷,您想啊,康王有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支持,安王有我们陇西李氏和云中独孤氏支持,可是平王却只有王家一家支持。以后能不能胜出还说不准呢!王家把前程都押在平王身上,要是平王败了可怎么办?”   四老爷气呼呼地挥开四夫人道:“你懂什么?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三位殿下,平王殿下是最聪明最有才干的。他文武双全,安王和康王哪里比得上?再说了,皇上似乎也有意平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平王弄那个大隋之音就是皇上支持的。那可全是为平王说好话赢民心的!”   四夫人撇撇嘴道:“那可说不准。虽然康王和安王文采不如平王,但帮着皇上办事也办得很妥当啊!争储可不是小事,不到最后,谁能知道结果?就像平王五月遇刺,差点连命都没了,他再能干又如何?”   四老爷听到这里,不得不承认四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   四夫人见四老爷似乎听进去了,又继续说道:“如果平王胜出那自然好,可如果平王败了呢?我们现在靠上李家这边,万一以后安王殿下胜出,看在老爷您的面上,安王也会对王家网开一面啊!这不是对王家好吗?乡下人还有句话,叫做‘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老爷,我们王家也要做两手打算才行啊!以后要是安王胜出,王家因为老爷您而得以保全,整个王家都会感激老爷您的。”   听到这里,四老爷一下子转过弯来,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为了家族忍辱负重的大英雄。   他不禁扶着四夫人的肩膀道:“你说得有道理。你跟我说说,外甥过来到底做什么来了?”   “六郎他……”   四夫人还没说完呢,就听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我们的院子被人包围起来了,谁都不让出去。”   紧接着,又一个侍女哭着跑进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大老爷派人把姑娘抓走了!”   四老爷一听,立即就着急了,一把将四夫人抓过来,怒吼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丫头做了什么?”   四夫人也是震惊,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女儿,就是怕连累她啊!大老爷怎么会抓了十丫头?就在这时,只见大老爷的长随大步走了进来,微微抱拳躬身道:“四老爷,四夫人,大老爷请二位立即去福瑞堂。”   四老爷和四夫人听到这里,心下稍稍安定了些。福瑞堂是老太爷院里的正厅,有时候老太爷找他们兄弟几个议事说话就在福瑞堂。四老爷是老太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到时候有老太爷护着,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四老爷想着,我都是为了王家好,我在为王家寻找第二条出路,虽然你们暂时还不理解,但我应该是王家的英雄。   四老爷夫妻来到福瑞堂的时候,大夫人大少爷三老爷三夫人都到了,只是不见大老爷的身影。另外,他们看到安然也在,而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冷着脸的男人,满脸肃杀之气。   四老爷立即质问大夫人道:“大嫂,你做什么抓走了十丫头?她做错了什么?”   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四老爷和四夫人道:“十丫头做了什么,你们当父母的不知道?还是说你们是主谋?”从这一刻起,大夫人再也不用对四房客气了。她知道,王静姀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四房这一次是彻底完了,平王绝不会放过四房的。   四老爷和四夫人面面相觑,四夫人忽然想起自己的计划,想起外甥昨日到来,难道今晚已经动手了?怎么会连累了十丫头的?   “十丫头,十丫头到底做了什么?”四夫人看着大夫人唇边的冷厉,颤抖问道,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她做了什么,你这个做娘的会不知道?不是你让李家六郎来的?不是你帮着她谋划的?”大老爷扶着老太爷出来,想起此事如果得手王家的后果,就想将四夫人碎尸万段。   见老太爷黑着脸出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等老太爷坐好,摆手让他们也坐,这才安心坐下来。   或许是刚才听到的事情打击太大,老太爷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不但脸色难看,眼睛里更是失望愤怒自责追悔各种感情都有。   四老爷见到老太爷就想找到了主心骨,立即跪到老太爷跟前,抱着他的腿哭叫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哥为什么将我家十丫头抓走了?不管怎么说,十丫头都是个姑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居然动粗。大哥这也太过分了……”   老太爷犀利的目光盯着四老爷道:“你不知道?”   “爹,儿子是真的不知道啊!大哥什么都没跟儿子说就把人带走了。”四老爷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他才敢这样开口问,而同样跪在地上的四夫人隐约猜到一些真相,却是不敢开口的。   老太爷是个精明人,他看了看儿子和儿媳的神色就知道,这事儿子只怕真的不知情。   “让你大哥将事情再说一遍吧!”老太爷叹道。   大老爷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四老爷越听越震惊,越听越害怕。李家六郎居然上门来污蔑妘丫头名节,却被当堂拆穿,已经被妘丫头下令处死,而李家六郎污蔑妘丫头所用的绣帕却是十丫头找妘丫头要的。因此,十丫头这个同谋的罪名是逃不了的。而且,根据妘丫头的话可以知道,十丫头想要陷害妘丫头是早就开始策划了。   听完大老爷的话,四老爷已经明白,十丫头联合外人陷害姐妹,置王氏满门于不顾,差点酿成大祸,已经事实确凿。而对这种背叛家族之人,王家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四老爷原本还要喊冤,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会这样狠毒,可大老爷传了妘丫头和十丫头的侍女来问,都证实了那张绣帕是十丫头半个月前主动找妘丫头要的。而且她确实还找妘丫头要过小像和诗,只是妘丫头没给。   四夫人听到这里,再望着安然的目光几乎可以算是惊骇了。她想不到那个妘丫头看起来一副温婉和善的样子,居然如此有心计,一早就防着十丫头,还耍了那样的小心眼在绣帕上做手脚。   四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可如今却反而害了女儿。四夫人真是后悔莫及。然而除了后悔,她更恨安然。若不是这个女人到王家来,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大老爷看了看老太爷,老太爷对着他轻轻点点头。大老爷沉声道:“四房嫡女王静姀品行不端,妄图陷害家族姐妹,置家族名誉于不顾,先前我与父亲已经见过她,她自己也招认了。现在,我以族长的名义决定,将王静姀四房嫡女的身份从族谱上抹去,赐毒酒一杯。四房主母李氏,勾结外人,罔顾家族名誉,陷害三房嫡女,赐休书一封,明日自行归家……”   女儿赐死,妻子被休,四老爷震惊地望着年迈的父亲,猛然反应过来大哥都说了什么。他用力地在地上磕着头道:“爹,求您开恩,饶了她们吧!她们以后再也不会了。要不然,要不然把她们送家庙上也行啊!爹,儿子求您了,就饶了她们吧!十丫头才十四岁啊!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爹……”   四夫人也醒悟过来,忙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请求道:“求爹和大哥饶了十丫头吧,都是我出的主意,她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我的错,毒酒给我吃吧!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爹,求您开恩饶了十丫头吧!”   老太爷眼里有些不忍,但他必须给平王一个交代。他慢慢抬起头来,将目光转到凌云身上。如今,凌云就是平王的代表,除非凌云开口,否则他都不能饶了那两个女人。   凌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的任务是保护王妃,王家四房的人胆敢诬陷王妃,死有余辜!   却不料安然忽然起身对着老爷子行礼道:“静妘既然拜过王家的祠堂,就是王家的人了,十妹虽然犯了大错,但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静妘愿意原谅十妹这次。请祖父开恩,饶了十妹一命吧!”   所有人都想不到安然会替王静姀求情。毕竟王静姀做的事情实在太恶劣了,简直就是罪无可恕!要是安然真的被这样坏了名节,绝对只有死路一条!联想起她刚才让人处死李家六郎的狠厉,现在居然会为王静姀求情,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王家老太爷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他想不到这个丫头能有这样的心胸气度,当即满眼感激地对着安然点点头,而后对凌云道:“凌大人,你看?”   凌云微微皱眉,看了安然一眼。安然对着他微微一笑。凌云便转头对老爷子道:“王爷临行前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一切事情均可由王妃做主!”   王妃?她还没嫁过去,平王的人就已经认她为王妃了?平王对她的宠爱果然不一般!   老太爷立即感激道:“多谢妘丫头宽宏大量。”   安然轻轻笑道:“原本就是因为静妘到王家才惹出这许多事情来的,祖父不要怪我才好。”   老太爷立即道:“能有你这样的孙女,是王家的福气!”   接着,大老爷赶紧提醒四老爷和四夫人道:“快不快谢谢妘丫头?”   四老爷和四夫人听到自己的女儿不用死了,不禁喜极而泣,立即对着安然跪下拜谢,完全忘了之前心里对她的怨恨。   安然含笑避开。她还不是王妃,现在可受不起人家的礼。   最后,因为安然求情,四房的处罚减轻,十姑娘被罚禁足一直到出嫁,四夫人李氏被送去家庙,四老爷因为不知情,只罚他闭门思过。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安然回到自己院子里,都大半夜了。   凌云让侍女们都退下,这才问道:“王妃为什么要饶了他们?”   安然叹道:“殿下能有今日,也多亏了王家这些年的支持。殿下让我认到王家来,本来对王家来说应该是件喜事,如果喜事变坏事,就算王家不敢嫉恨王爷,以后难免会因此心生嫌隙。再有,王家老太爷老夫人都对我很好,老太爷明显是舍不得四老爷的,我就卖他一个面子,也算还了老太爷的这份恩情。”   凌云听完,暗自点头。王妃考虑问题就是长远,而且都是在为王爷考虑。   不想安然接下来又说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杀了李家六郎吗?”   凌云冷声道:“他该死。”   安然轻轻一笑道:“他自然是该死!但我让他就这样死了,也是因为他不是主谋,不过是人家一颗棋子罢了。对主谋,我可没这样的好心。你该知道,对一个人最残酷的惩罚,不是让他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听到这里,凌云忍不住唇角轻扬,笑了笑。对这位王妃,他是越来越赞赏了。   杨彦有了安然画的图纸,与工匠们研究了四五天,总算将水车模型弄出来并试验成功了。如今,工匠们正在放大尺寸,打算做一个大水车出来到黄河边试试看。   这时,杨彦收到了华恩让人送来的皇帝的旨意。王家以嫡女为媵的旨意不能收回,但是王家以什么人为媵皇上不管。杨彦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父皇落不下脸来承认自己做错了。在父皇看来,不过多一个女人而已,实在是件小事,却不知道在他看来,其实是件大事。他是注定不会宠幸别的女人的,一个弄不好,岂不是与王家结怨?   就在这个时候,王家发生的事情很快连夜传到了杨彦这里。杨彦看完不由大怒,王家四房竟然联合李家一起诬陷安然?还好安然前世宫斗看过不少,不算太笨,不然还不让人家骗了去?   看了安然为四房求情,杨彦立即就知道她的心思。一来的确心还不够狠,二来想为他偿还一些王家的情分,三来嘛,肯定是觉得死对王家四房的人来说实在太便宜了。   杨彦立即写信给王家大老爷,明确点名,就让十姑娘王静姀随媵。等到了王府再收拾她!   王家大老爷看了杨彦的信,想起之前杨彦说过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信拿个老太爷看,最后叹道:“爹,我们就当王家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   老太爷点点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十丫头到了王府,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却说在泸州合江县,安齐的信五月底就送到了。   顾家老太爷看了信,感叹道:“我就知道,齐哥儿是个出息的!只是不知道然姐儿到底许了什么人家。婚期在八月,你这个做舅舅的要是得空就去看看吧……”   顾胜文和杨氏高兴得很。女婿居然能得平王殿下看中,实在让他们想不到。他们也很想去京城看看,如果搭上平王这条线,他们背后有了靠山,做起生意来底气也更足些。只是,这一来一回的怎么都要三个多月,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你跟霖哥儿去吧!”杨氏很快做出决定,“我和云哥儿留下。云哥儿读书不成,正好让他学着做生意。霖哥儿既然走了仕途,如今又有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老太爷点点头:“让霖哥儿一起去也好,跟着齐哥儿也能长进些。”接着,老太爷又对顾胜文道,“你去了也帮着你妹妹掌掌眼,然姐儿虽然退过亲,可是个好姑娘,不能随随便便把她嫁了。你妹妹有时候眼光还是太短……”   因为安齐信上没说安然要嫁的是什么人,所以老爷子就忍不住多想了。到底宛娘给然姐儿说了怎样一门见不得人的婚事啊,齐哥儿都没敢提。   “爹您放心,然姐儿聪明能干,她的婚事多半是她自己做主的。齐哥儿在国子监读书,估计多半是他的同窗,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顾胜文其实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但他转而又想,齐哥儿现在可是平王殿下的人了,然姐儿的婚事应该不会差才是。以然姐儿的身份,给人做妾是不可能的,难道是给人当填房?   老爷子点点头,没有多说,但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他还是难免要担心的。   “你们带着霖哥儿去京里,也好让齐哥儿和然姐儿劝劝他,他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然姐儿都要成亲了,霖哥儿也该死心了吧!   顾胜文杨氏点头称是。他们为了霖哥儿可是操碎了心了。这两年来,上门给霖哥儿说亲的媒婆都要踩破顾家门槛了,可是不管人家姑娘人品相貌如何,他听都不听,直接拒绝。杨氏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然姐儿,对安然也不是没有怨气的。   从老爷子那里回房,杨氏又开始忧虑起女儿来。齐哥儿在京城出息了,女儿的肚子又一直没有消息,齐哥儿不会纳妾吧?   “你说,他们到底圆房了没有?”杨氏私下里问顾胜文。   顾胜文瞪她:“齐哥儿没说,我怎么知道?不过……”他想了想,又笑道,“应该已经圆房了吧!到了京城,他们是夫妻,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既然都住在一起了,齐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忍得住才怪。   杨氏点点头,又叹道:“可是芳姐儿怎么还没有消息?”   顾胜文不以为意道:“你急什么?他们成亲才多久?你放心,宛娘是我亲妹子,是芳姐儿的亲姑姑,不会薄待我们芳姐儿的。倒是老大的事……唉,真让人操心啊!”   赵家的大伯赵世荣,三叔赵世福,小姑父魏清源,以及远在福建建安县的赵安南都收到了安齐的信。   赵世荣知道侄儿现在是平王殿下的人了,很是感叹了一番。齐哥儿出息了,二弟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吧?只是然姐儿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哥儿写得这样含含糊糊的,肯定有问题啊!对方是什么人,什么家世都没说,只说了婚期。   赵世荣到三房去,赵世福也正在跟何氏说这个事情。三房本来跟二房好,赵世华过世后,赵世福对安齐兄妹也多有照顾,知道齐哥儿出息了,得了平王青睐,都很为过世的二哥高兴。但是说起安然的婚事,他们同样忧心忡忡。   听大哥说明来意,赵世福也叹道:“那报信的小哥也是,急匆匆就走了,我问他然姐儿的姑爷是什么人,他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赵世荣自我安慰道:“然姐儿向来聪明,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老三你要是得空,不如去京里看看,要是没有盘缠,大哥帮你准备。”   其实赵世荣自己也是想去长安看看的,可是想着之前王氏对齐哥儿一家做的那些事情,想着自己纳了个寡妇为妾,在邻里间丢尽了脸,他也没脸去。   自从休了王氏,赵世荣的脑子倒是慢慢清醒过来,也为自己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感到羞愧。二弟不在了,他不但没有照顾好他的两个孩子,反而……   赵世福略微想了想便道:“好,我也不太放心然姐儿的婚事。趁着时间还够,我去看看!只是家里收稻子的时候,大哥帮我看着点儿。”   赵世荣的改变赵世福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好几次与何氏感叹,以后给儿子娶媳妇儿一定要睁大眼睛。娶个好女人,能惠泽三代;娶个搅事精,一家子都不得安宁,连累全家。   赵世荣立即应下来道:“你放心,我们家请了长工,到时候先帮你把稻子收回来。”   这几年安齐也送了不少银子回来,赵世荣都置了田产。他一个人自然忙不过来,就请了长工。现在,他也是王家村有名的赵老爷了。只是因为之前王氏的事情,后来又闹出了纳寡妇为妾,七月产子的事情,相邻们背地里都有些看不起他。   在魏家,魏清源看了安齐的信同样既欣喜又担忧。他和赵云杏商议道:“现在离然姐儿出阁还有三个月,我打算去一趟京城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然姐儿没有父亲,但并不表示她就没有娘家人。不管她嫁到什么人家,我都得去看看,这可是关系孩子一辈子的事情,大意不得。你看那贺家,当初和二哥那样好,可二哥不在了,情分就没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无论如何,咱们可不能耽误了孩子。”   赵云杏也感叹道:“照说然姐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二嫂给她挑的人家应该是她点过头的,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可为什么齐哥儿不说清楚呢?”   魏清源长叹道:“就是因为然姐儿太聪明,我才担心啊!”   赵云杏不解地看着他。   魏清源想了想,沉吟道:“当初二哥的死,然姐儿一直怀疑是卢家的人动的手。如今她到了京城,齐哥儿又进了平王府,我担心然姐儿会为了报仇而做傻事。”   “然姐儿她……”赵云杏想到这个可能,又是激动,又是心酸。二哥死得冤枉,然姐儿想为他报仇无可厚非。可是,如果要用然姐儿一生的幸福来换,真的值得吗?   “所以,我必须得去。”魏清源拍拍妻子的肩膀道,“我去问问你大哥三哥去不去,还有顾家那边应该也会有人进京,我们倒是可以结伴进京。家里娘和孩子们就劳烦你照顾了。”   赵云杏点点头道:“家里的事情你放心,娘和几个孩子我都会照看好的。只是……”赵云杏低着头,似乎有些迟疑。   “你想说什么?咱们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魏清源扶着妻子的双肩,柔声问道。   赵云杏抬起头来,提议道:“要不你带着秀芹一起上京吧!齐哥儿在国子监读书,同窗多,或许能有合适的。”   魏清源听到赵云杏提起长女,也忍不住感叹。你说怎么就那么凑巧?秀芹订了两桩婚事,却都在婚前出了事。第一次,秀芹十三岁订下一个举人之子,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婚期定在秀芹十五岁及笄以后。可谁知道就在婚期订下后不久,未婚夫却一病不起,拖了两个多月就死了。   过了半年,魏清源再次为女儿选了一家。那一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先祖曾做过官,只是这十多年来没落了,父亲只有秀才的功名。魏清源亲自见过那少年,读书倒是很上进。双方都很满意,交换了庚帖,订下婚期。   可谁知就那么凑巧,那少年居然在成婚前五天掉进河里,差点就淹死了。本来这只是个意外,可禁不住流言蜚语啊!听说这事的人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传,说是秀芹克夫。于是,那家就赶在成亲前三天过来把这婚事退了。   自此后,魏举人家的长女是克夫命的谣言就彻底传扬开来,甚至将魏秀芹生母的死也归结到她八字大上面去了。魏秀芹比安然大半岁,眼看就要十七了,可是在合江县,只怕是难寻好亲事了。为此,赵云杏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学安然那样换一个地方去寻一门好亲事。   魏清源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又问过魏秀芹自己的意思,决定带她一起去京城。   随后魏清源与赵家和魏家联系,知道赵世福和顾胜文顾少霖都要去,便约好时间一起动身。   当然,齐哥儿出息,安然嫁人这是赵家的大事,赵世荣自然也派人通知了大妹妹赵雨荷。赵雨荷听说安齐在什么王府当了个从九品小官,不由撇撇嘴道:“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听都没听过,这也值得炫耀?”又听说安然定了亲,今年八月就要嫁人了,她倒是来了兴趣,不知道安然到了京城嫁到了什么人家,想来总比乡下的有钱吧!   但关于安然的婚事,赵世荣和赵世福都不清楚,自然也就说得含糊。赵雨荷便自己脑补了。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不是给人做妾就是给老头子当填房去了!哼,还以为然姐儿到了京城真的出息了呢!还不如当初给她的儿子当媳妇,好歹是正头夫妻,年纪相当……   赵世福要去京城参加然姐儿的婚礼,这可是大事。毕竟整个王家村几十年来除了赵家,还没人去过京城呢!被休在家的王氏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王氏和安然的仇恨那是源远流长啊,她被打、摔断腿、被休、全都是拜安然所赐。当然,她完全忘记了是自己管不住一张臭嘴在前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听说安然的姑爷不清楚,她也脑补了。既然说不清楚,那肯定是嫁得不好啊!要是嫁得好,那丫头还不说出来显摆?   于是,安然马上要嫁人了,而且嫁得不好的谣言很快又在王家村及附近几个村子传播开去……   却说赵世福和魏清源顾胜文约好一起走,因为顾胜文从商,常年在外面跑,也算经验丰富,便由他领头安排。顾胜文翻了黄历,选了最近的日子,五月十六,宜出行。   天气炎热,他们早晚赶路,天气热了就停下休息,如此自然走得慢。等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到了长安,已经是七月末了。   他们照着信上的地址,一路问过去,找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地方。   顾宛娘听到消息,忙惊喜地迎了出去。老家来人了?来参加然姐儿的婚礼?哥哥小叔妹夫都来了?还有霖哥儿和秀芹!   顾宛娘和顾庭芳激动地将众人接到大堂里坐下,让下人赶紧去收拾客房。秀芹被安排着跟顾宛娘一起住,其余的都是男人,便安排在外院客房顾宛娘让顾庭芳先将秀芹表妹送去后院梳洗休息,她再陪着大哥三叔妹夫他们说说话,问问老家的情况。   “三叔,平哥儿现在哪儿读书?”   赵世福憨厚地笑道:“劳烦妹夫亲自教导,那孩子还算上进。”   魏清源微笑点头道:“平哥儿不错,是个聪明有灵性的,将来比我出息。三哥放心,过个两三年就可以让他下场试试了。”   听妹夫提起自己的儿子,赵世福不住地笑着点头:“多谢妹夫费心教导。”   顾宛娘也高兴地说:“我们赵家的孩子都是出息的。以后他们兄弟几个也好相互扶持。”接着又问了些老家的情况。   顾胜文和赵世福耐心地回答了顾宛娘的话。魏清源见他们都坐下喝了一盏茶了,还不见安然出现,便开口问道:“二嫂,然姐儿呢?可是在房里绣嫁妆?”   一路上,魏清源和赵世福顾胜文说起安然的婚事,心里都很担心。安然要嫁的到底是什么人家?如今到了家里一看,下个月就要出嫁的姑娘了,居然不见人影,这算怎么回事?   顾宛娘迟疑道:“然姐儿,然姐儿她不在家里……”   “不在家里?不在家里在哪儿?不是说下个月才成亲的吗?”   “二嫂,你到底把然姐儿许了什么人家?”   顾胜文和魏清源原本就怀疑,如今更是震惊。难道真的像他们想的那样,安然的婚事真的有问题?   ------题外话------   大婚倒计时了,下一个情节很激烈,很意外,亲们把票票准备好。爹爹要出来了,哈哈哈!   今天的票票很给力,筝明天的更新也会很给力的。如果上午更,字数就少一些,晚上有二更,如果上午没更,就晚上一起更了。   ☆、第113章婚前惊变   “姑姑,表妹到底……”顾少霖着急地问道。难道真的像他们猜的那样,表妹为了报仇,决定付出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她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有权有势的老头子?   顾宛娘见大哥三叔妹夫和外甥看着自己的目光除了担心着急还有些不赞同,以为她让安然过继到王家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都在谴责她,心一慌,忙道:“大哥,三叔,妹夫你们放心,然姐儿永远都是赵家的姑娘,她不会忘了赵家的,到王家只是权宜之计……”   顾胜文和魏清源对视了一眼,似乎跟他们预想的不同?   “王家?哪个王家?二嫂,你到底把然姐儿许给谁了?”三叔赵世福问道。   顾宛娘怔怔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魏清源苦笑道:“二嫂,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担心然姐儿。安齐信上说得不清楚,我们实在担心,担心然姐儿嫁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顾宛娘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却忍不住笑了。她的然姐儿嫁的人怎么会不好?那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顾宛娘让所有的丫头侍女都下去,这才开口道:“然姐儿要嫁的人你们不用担心,人是极好的。只是然姐儿身份不够,所以才让她过继到太原王家,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出嫁。”   听说安然居然抛弃祖宗过继给了别人,赵世福心里很不赞同,魏清源也觉得不应该,就是顾胜文顾少霖父子也觉得这事不怎么好。虽然安然只是个女孩儿,但怎么能轻易改换门庭,不要自己的祖宗呢?   魏清源和顾胜文毕竟不是赵家人,这话他们不好说,但赵世福这个三叔却没有这个顾虑,他当即皱眉道:“二嫂,我们赵家虽然穷一点,但现在齐哥儿也是举人了,南哥儿也是官身,说出去也不丢人,用不着将女儿过继到别人家吧?那王家又是什么人家?”   顾胜文毕竟长期在外面跑,对大隋的几大世界也有些了解,听到太原王氏,不由心中一动,难道是八大世家中那个王家?然姐儿过继给王家,还是嫡女?这怎么可能?妹妹不会给人骗了吧?   这时,只听顾宛娘为难道:“当初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可是皇上不同意赐婚,给出了这么个主意,我又不愿意委屈然姐儿当侧室,也只好答应了。”   顾宛娘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厅里却明显响起几声抽气声。皇上赐婚?   “二嫂,然姐儿要嫁的,到底是什么人?”魏清源也忍不住带着几分紧张问道。需要劳动皇上赐婚的,只怕是皇室中人。可是然姐儿怎么会认识皇室中人?   顾宛娘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齐哥儿信里没说吗?然姐儿要嫁给平王殿下。皇上嫌弃我们然姐儿身份低微,不肯赐婚,让过继到王家去,要不然就只能以侧妃的名分进王府。平王殿下不想委屈了然姐儿,所以让她以王氏嫡女的身份嫁到王府,这样就是正妃了,也没人能欺负她……”   “平王殿下?居然是皇子!”   顾胜文魏清源都是大吃一惊,赵世福更是震惊地合不上嘴。他们老赵家居然要出一个王妃了?   而顾少霖原本紧紧抓在扶手上的手也松开了。平王殿下,竟然是平王殿下……   平王殿下是顾少霖心中神一般的人物,出身尊贵,文武双全,志向远大,惊才绝艳。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然姐儿!   “二嫂,然姐儿怎么会和平王殿下认识的?”魏清源追问道,“而且,平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吧?还没有娶妃?”他还是担心安然是想要为二舅兄报仇才想着攀附权贵。虽然平王殿下在天下广有贤名,可皇家的后院也太复杂了,然姐儿那个性子,能适应?   安然和平王怎么相识的顾宛娘还真是不能说,可妹夫问起,她又不能不回答。于是,她便含糊道:“殿下现在有一位侧妃,出自独孤世家,不过殿下说了,等然姐儿过门,以后都不会再纳别的女人。总之殿下对然姐儿很好,你们放心就是。”   魏清源知道顾宛娘不肯说,里面肯定还有别情,决定等晚上齐哥儿回来了找他问问。   赵世福没想那么多,既然二嫂都说了那位王爷会对然姐儿好,他也就放心了。   顾少霖却是相信平王的人品,从平王的诗作来看,平王是位个性高洁心胸广阔的皇子,他既然承诺了然姐儿,应该会对她好的吧?不过,然姐儿说过,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赵家式微,然姐儿甚至都不能直接从赵家出嫁,如果安齐安南还不够给然姐儿做依靠。那么再加上他!就在这一刻,顾少霖决定了,以后一定发奋读书,一定要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将来可能的某一天成为表妹的依靠。谁都不能欺负她!哪怕她嫁的是王爷,是他最崇敬的人也一样!   而顾胜文却想着,安然若是当了王妃,他们顾家的生意便全国各地都能去了。实在是想不到啊,然姐儿竟然会嫁王爷……不过,这真真是件大喜事。既然妹妹让他们不用担心,那然姐儿以后在王府的地位应该还是有保障的吧?   谁知这时,顾宛娘忽然道:“对了大哥,还有一件喜事,然姐儿找到大姑家的女儿了。等会儿齐哥儿回来,让他问问王爷,可以让我们见面不……”   顾胜文惊喜道:“你说大姑姑?大姑姑可还健在?爹爹虽然很少提起,但是我知道他老人家心里一直惦记着两位姑姑呢!”   等顾宛娘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知道大姑姑已经过世很多年了,顾胜文也为难了。要是告诉父亲,只怕他要难过;可毕竟是有了大姑姑的消息,不告诉父亲也不对啊!再说了,大姑姑不是还有个女儿嘛!或许爹爹见了这位表妹,也是一种安慰。   顾胜文还在为难要不要告诉父亲大姑姑的消息,却不知道安齐早就写了信送回合江县了,只不过他们出发早,没遇上而已。现在,信早就到了老爷子手上。   老爷子有了大姐的消息,激动得很,一直想着要去京城看看,可惜年纪大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如何去得了?杨氏和云哥儿也只能安慰他,说等天气凉快了,就送他进京。   却说在李尚书府,陇西李氏在朝中的代表人物,吏部尚书李正谦收到来自王家的消息,恼恨不已。王家好大的胆子,竟然直接将人杀了送回李家,还说什么突然暴毙!不过,王家四房投靠李家,给了不少他们一直探查不到的资料,或许有可利用之处。   李正谦来到安王府,与安王及其手下谋士商议。   李正谦道:“现在看来,康王不得圣心,不足为惧;倒是平王弄那个大隋之音,我们当初虽然也看出他不安好心,却想不到能有这样大的作用。殿下,看来我们最终的劲敌还是平王!”   安王杨弘一掌拍在桌子上,恼恨道:“怎么上次老大就没能要了他的命!崔义也越混越回去了,那么好的机会,居然只弄了个皮外伤,反倒让老三做假博取父皇疼惜,连本王也跟着受了这无妄之灾!”   当初平王遇刺,祈丰帝一怒之下撤了康王和安王的职,后来反倒让小五入朝辅政,夺了他吏部的职事。   安王的首席谋士蒋少立道:“殿下,既然平王如此看重那位平王妃,不如咱们想个办法,把那女人抢了,不但可以借此机会打击一下平王的嚣张气焰,甚至还能设一个连环计。”   “连环计?你说说看!”安王满面喜色地看着蒋少立,对这位谋士,他向来是极为信任倚重的。只是一个女人,平王真的会在意吗?   蒋少立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皮白净,五官平凡,一点不起眼,倒是那双小眼睛总是闪着精光,好像时刻都在考虑着算计人。他摸着下颌上的三撇小胡子,淡然含笑道:“殿下,从王家传来的消息上看,平王殿下应该是很看重这位未来王妃的,竟然连平王府的暗卫统领都跟过去保护了。如果我们抓到了这女人……”   蒋少立如此如此地说了一阵,听得安王不住点点头。   李正谦听完,想了想道:“计策是好计策,可惜我们得到消息太晚了,要是人还在赵家,要掳走她还不容易?可现在那丫头在王家,又有平王府的暗卫保护着,哪有这样容易?”   蒋少立却不以为然道:“只要殿下有心,机会总能找到的。”   “哦?卿有何妙计?”安王早在蒋少立献上此计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想好了。   “殿下别急,那王家四房不是有人混进了陪嫁侍女中吗?而且王家嫁女进王府,肯定是要在王家主宅住一晚的,那丫头会被安排在何处应该不难推断出来……”   蒋少立缓缓道来,安王听得不住地点头,听到最后,连李正谦也忍不住拍手赞道:“妙计!果然是连环妙计!蒋先生大才!”   ……   蜀王府。   蜀王杨晖带着一张银质面具坐在书房主位上,一脸阴沉道:“皇兄召本王申时在含元殿觐见,是个机会。宁简,这次你代本王去。”   同样带着面具的宁简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杨晖沉吟了一下,忽然又换了语气道:“此次进宫,危险极大。虽然你这些年代替本王出席过很多宴会都没出过差错,但这一次不一样,你没见过皇上……到时候你尽量少说话,本王脾气怪,在他面前也有些桀骜不驯,他也知道。你也是个聪明的,只要把握好这个度就行。他要是问起什么你不知道的,就说忘记了就行。”   宁简应声道:“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杨晖点点头,忽然道:“康王送了几个美人来,你挑一个回去吧!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不如收个女人在身边,生个儿子吧!”   宁简面具里双眉皱起,摇头道:“多谢王爷美意。属下总觉得自己已经有儿子了,如果想不起来,也不要一个连自己祖宗都不清楚的儿子。”   杨晖看着宁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银质面具,不由轻叹一声道:“你这个性子,难怪当初……”   宁简看着杨晖的迟疑,心下狐疑,难道王爷对他的身份有些了解?   杨晖犹豫了一下,像似忽然下定了决心,这才坦言道:“你跟了本王整整八年了,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本王有位皇妹,安怡公主,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是,属下知道。”宁简跟在杨晖身边八年,作为杨晖的替身,杨晖的事情,他基本上都知道。想起那位声名狼藉的安怡公主,宁简不由皱起了眉头。据说,安怡公主喜好男色,经常会将自己看上眼的男人掳进公主府玩乐,听话的还好,离开时或许还有赏赐。但不听话的,就会被灌下扰乱神智的药,再毁容打残后扔在荒郊野外。   想到这里,宁简一惊!难道他竟然是被安怡公主强抢过去,又不肯与她媾和最后被灌了扰乱神智的毁容扔在野外的?   杨晖点点头道:“当年本王路过长安郊外,看到她的人将你扔出来的。只是你的来历,却是追查不出来,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儿抓的你。”   宁简低着头,细细回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想不起来。   杨晖看着他那苦恼的眼睛,就知道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其实,想不起来也好。   杨晖摆摆手道:“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或许,想起来也未必就是愉快的。”   宁简立即道:“王爷说得是!”   “去准备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王了!”   “是!”   ……   八月初二,礼部的迎亲使到了太原王家。   王家早已经准备就绪,等礼部的迎亲使到了王家,他们已经将嫁妆装车准备好,可以随时出发了。   按礼制,平王是不能亲自前来迎亲的,不过为了表示对这桩婚事的看重,他派了王府两大主簿前来迎亲,赵安齐和元逸韬。而王锦文也跟着来了,他是女方的送亲人之一。   可以说,平王一半的心腹都聚集在王家了,任谁都能看出来平王对这位王妃的重视。   王锦文带着安齐和元逸韬去了三房,在三老爷和三夫人的陪同下,隔着屏风给安然请安见礼,并送上平王特意准备的礼物。   当然,其他的礼物都是写了礼单直接交给王家了,这几份没上礼单的自然是单独给安然的。   其实礼物不多,不过是一支他自己设计的镶珠嵌宝凤凰展翅金步摇,九朵纸玫瑰,另外还有两封信。   咦,哥哥安齐的信居然也在里面?安然将两封信都取出来,略一迟疑,还是先打开了杨彦的信。杨彦信中说了这些日子他的行程,水车如何试制成功并迅速推广开来;又向她解释了父皇不同意取消暗旨,他让王家安排王静姀随媵的用意,以及他以后对王静姀的安排和打算。当然,不可缺少的自然还有他对她的思念。   安然就知道要让皇帝承认自己做错了,取消暗旨不太可能,她一直担心如果王家真的陪嫁一位姑娘过去,却在王府里守活寡,会不会影响平王府和王家的关系。看到哥哥的安排,她也算是放心了。如果随她嫁到平王府的姑娘是王静姀,相信就算她在婚后第二天就死了,王家也不会追究的。当然,她也不会让王静姀这么快就死了的。有时候废物也是可以利用的嘛!   再打开哥哥安齐的信,安然不由满脸惊喜!   大舅舅、小姑父、三叔、霖表哥和秀芹表姐来长安参加她的婚礼来了!   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她要嫁的人是平王,舅舅他们注定是不能为她送嫁了。想到这里,安然心里又觉得很是遗憾。   继续往下看,既有好消息又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嫂子和王静媛都诊出了喜脉,已经快三个月了。不好的消息是秀芹表姐在老家被人传成了克夫命,找不到好亲事,这才来的长安。   安然想着如果秀芹表姐嫁到长安也好,以后她也可以多一个说悄悄话的姐妹。以后她是平王妃,要为表姐找一门婚事应该不难。只要人品好,肯上进,出身差一点倒是不要紧。这样的人在平王府或者王家崔家中应该都有不少。   八月初三,礼部的迎亲使便带着未来的平王妃及那十里红妆在两千人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往京城而去。   王静姀在八月初二这天晚上才知道自己要随王静妘嫁去平王府。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呢?   自从上次陷害王静妘事发之后,娘被送去家庙,她被禁足在家,几个婆子严格的看守着她,一言一行但凡有一点错,就会被重罚。要么挨打,要么罚站,要么不准吃饭。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已经没有盼头了,等明年及笄以后,家族会随便找个没落家族将她远远地嫁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嫁入平王府!   早知道可以嫁入平王府,她何必那么早动手弄出那些事情来?反而害了娘亲。   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王静姀真是后悔极了。她着什么急呢?等进了王府好好谋划好再动手也不迟啊!   不过,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看样子,如果不是平王看中了她,就是皇上的意思。毕竟现在王家未出阁的姑娘中,她是身份最尊贵的了。这一次,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在得到平王殿下的宠爱之前,她再也不会踏错一步了。   王静姀喜滋滋地做着美梦,等待着进王府,当王妃……   八月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但因为嫁妆太多,也影响了前进速度,原本四五天就能到的路程,足足走了八天。   来到京城王家的主院里,已经是八月初十的傍晚了。婚期是八月十二,明天还有一天的修整时间。   虽然是坐马车,安然还是觉得很累。走进她待嫁的院子里,她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泡在放了薄荷和月季花瓣的热水里,安然觉得很惬意,要不是水凉了,她都不想起来。   “姑娘,该起身了。”玉兰催促道。   这次安然在王家受婚前培训,玉兰这个贴身丫头也被拉去培训过了,甚至玉兰要学的比安然更多。   “坐马车也太累了。以后,我一定要学会骑马!”安然想着,自己以后肯定要跟着哥哥四处游山玩水的,还是骑马方便。坐马车也太难受了。   “姑娘,王妃怎么能骑马呢?您还是快起来吧!已经是八月天了,别着凉了。”   “玉兰,你一点都不可爱了。”安然一边起身一边打趣道。   玉兰小心地往屏风外面看了看,小声道:“姑娘,您可别害我挨打!”   安然见了玉兰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这才轻轻笑了笑。她可不希望自己活泼可爱的丫头被洗脑成了一根严肃的木头。   她起身擦干净水,穿上衣服,披散着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到王静媛坐在客座上喝茶。   “五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里休息吗?”安然欣喜地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就往她小腹上看。算起来,王姐姐的孩子也有三个月了吧?   王静媛温柔地笑着,说:“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大夫说适当的走动没问题。你在王家的事我都听说了,所以来看看你。”作为王家的人,她为有王静姀这样的妹妹而感到羞耻。   “五姐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事先提醒我,让我有了防备,还真是说不清楚呢!”安然见王静媛坦然地说出这句话来,心里也是高兴的。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啊!   王静媛假装不高兴地说:“咱们姐妹,还用道谢?”但很快她又高兴地拉着安然的手道,“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的贵人!你不知道,听说我是喜脉,他有多高兴,之前两名妾室生了儿子也没见他那样高兴成那样……”   “那个他是谁呀?”安然故意摇头晃脑取笑道,“哦,原来是姐夫呀!姐夫知道姐姐有喜了,有没有抱着姐姐转一圈儿?”   “你个坏丫头!你以为你姐夫是平王殿下那样的人啊!”   姐妹两个又说了几句话,王静媛就告辞回去了。一来她怀孕了要早些回去,孕妇走夜路不好;二来也是想着安然舟车劳顿需要休息。   王静媛离开后,安然自己用了晚饭,看了会儿书,又喝了两盏茶,便在侍女的服侍下上床歇息了。这一晚,或许是太累了,安然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香。   却说凌云作为暗卫,虽然一路上都跟着安然,但毕竟男女有别,有些时候也是不方便跟的。比如安然洗澡入厕,他就只能守在外面。晚上安然休息以后,他便和其他暗卫分散守在房外。其他暗卫都是分组值守的,只有他这一路上基本上就没有休息过,一直跟在安然身边。   今天终于到了京城,又是住在王家主宅,外面还有平王府的护卫,他心理也放松不少,便坐在房梁上打瞌睡。   半夜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外面院墙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如果不是他内力好,估计都听不到。那是他吩咐人布置的防贼风铃,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到,可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就会发出独特的声音来。当然,这东西有一点不好就是有时候风稍微大一点它也要响。   凌云不放心,听到房里王妃睡得很香,便立即飞出去查看。果然在院墙外面抓到两名正打算逃跑的黑衣蒙面人。   凌云暗叹,殿下果然高明,说最后两个晚上一定要特别小心,就怕康王安王使坏。哼,他小心防备着,不管安王康王谁的人来都别想讨了好去!   回到房梁上,凌云又注意探听了一下,只听到里面王妃的呼吸依然很均匀,睡得很香,他便放心地眯着眼睛打瞌睡。   清早,玉兰起身梳洗好了,带着丫头打了洗脸水送到净房里,见安然还没起来,便在帘帐外面小声叫道:“姑娘,您醒了吗?该起了。”   帘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玉兰只当安然昨天太累了,这才睡不醒,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帐看了一眼,只见姑娘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床上,正睡得香呢!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玉兰忽然觉得不对,姑娘从来没有这样懒床过。莫不是姑娘旅途劳累,病了?她轻轻掀开帘帐探头进去一看,随即就吓得惊叫起来   “啊!姑娘……姑娘呢?姑娘不见了!”   玉兰忽然的尖叫声惊呼惊醒了凌云,他迅速跳了下去,跑进内室掀开帘帐一看,不由也惊呆了。   ——床上确实躺着个姑娘,却不是他守护了一个多月的王妃……   ------题外话------   知道亲们肯定等不及了,可是没有修改好,不敢发给大家看。今天这章修改了好几次,总觉得跟自己想象中不大一样,不过大概意思还是写出来了。总算把爹爹拉出来晃了一下,明天就写父女见面了。不过明天筝要回娘家,更新估计也在晚上,亲们明天与亲人团聚好好玩一天,不要等更新。   感谢亲们今天的票票,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本来说要写激烈的,结果才写到个开头,还得等明天了,对不起。   ☆、第114章我想要她(父女相见)由独家发布   凌云瞪大了眼睛,一把将床上那个还在沉睡中的女人抓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没有被易容过……   “立即封锁院子,所有人到大厅集中。”凌云虽然震惊,愤怒,还是立即做出应对。“初十,通知王爷!”   而后,他迅速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出瓶塞,放到床上那女人鼻子下面嗅了一下,随即那女人的眼皮就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床上这个女人凌云认识,就是王妃院子里的丫头,是王家陪嫁的侍女。对于自己怎么会睡在姑娘床上,她表示疑惑,而对于姑娘的去向,她更是一无所知。   经过彻查,发现院子里不见了两名侍女,都是昨晚值夜之人。   “这院子里肯定有密室或地道!找!”因为是王家的院子,人家都住了一百多年了,凌云昨天傍晚带人检查的时候只是看了一下有没有藏人什么的,倒是没有注意有没有密室地道之类的。   凌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自己除了出去抓了两个蒙面刺客,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正房,一直锁着房中各人的呼吸。可是,他离开就那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王妃就被人掉了包,还没有被人发现,除非遁地。   凌云首先就在安然的卧房里找,敲敲打打地很快就在床下找到一个显然是临时挖掘出来的地道。   地道很是窄小,刚刚够一个人匍匐通过,你土很新,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挖掘出来的,出口也不远,就在隔壁的院子。而隔壁,是四房王静姀住的。   当王家送亲的三老爷大少爷和七少爷得到通知赶来以后,一个个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怎么会这样?又是四房?   三老爷悔恨道:“上次妘丫头就不该向老太爷求情饶了她!王静姀这个恶毒的丫头,真是死有余辜!”   “四房的还能算是我王家的人吗?”大少爷怒火冲天地吼道,“四房不将我们王家害死,他们就不甘心是不是?”   大少爷是向来不喜欢四房,因为四房抢了大老爷太多的关注,甚至原本属于他的父爱。见事情指向四房,大少爷王珉真恨不得立即过去将四房的人一起抓起来问罪才好!   妘妹妹明日就要与平王大婚了,昨晚却不见了,让他们王家如何向平王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四房的人脑子进水了?难道他们真的是要害得王家家破人亡才甘心?   四老爷和王静姀很快便被带了过来。   然而,对于掳走王静妘一事,两人都矢口否认,大呼冤枉。   凌云细细看去,只见王静姀跪在地上,神情的确是震惊恼恨的,甚至隐隐还有些惊喜之色,仿佛真的是刚刚才听说此事的。而四老爷虽然也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来,眼睛里却没有悲愤。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被人冤枉,眼睛里又怎会没有悲愤?   凌云转而看着王家三老爷和大少爷道:“他们两人涉嫌掳走王妃,我要将他们带回王府审问。”   大少爷立即道:“是,王家没有意见。对于这等背叛家族之人,王家也是深恶痛绝,决不姑息的!”   就在这时,杨彦快马飞驰赶到,几乎是跑进来的。   冲进大厅里,杨彦一把抓住凌云,红着眼睛愤怒地瞪着他吼道:“不是让你小心防备的吗?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凌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现在……你真让我失望!”   凌云跪倒地上,低垂着头,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确实,他身为平王府暗卫统领,亲自带人守护王妃,居然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掳走了,他确实没用。   “殿下……”大少爷三老爷和王锦文也跟着跪到地上,他们知道,这一次王家真的闯大祸了。   杨彦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先向凌云询问了初步的调查结果,随后便对王家大少爷王珉道:“失踪的侍女是什么出身来历,这院子里其他的侍女老妈子全都调查一遍,查清楚了立即报过来。”   说到这里,杨彦顿了顿,看了跪在地上没开口的王锦文一眼道:“若她平安归来,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若她不在了……本王就让整个天下为她陪葬!”   三老爷大少爷都被杨彦的话吓了一跳,以为平王殿下被气糊涂了,才能有这样的话出来。只有凌云知道,如果王妃真的出了事,殿下会变成什么样子,真的没人可以预料。   杨彦带着凌云立即回王府调查。王家封锁了王静妘失踪的消息,只说是原本身体就不好,如今旅途劳乏,又犯病了。王锦文没有跟杨彦回平王府,而是帮着三老爷和大少爷王珉彻查院子里的人。   安然身边的侍女婆子都是大夫人交代管家亲自挑选的,全都是选的王家的家生子,谁知道居然混进了别人的探子?经过调查,事情倒是很快调查清楚了。失踪的两名侍女虽然也是王家家生子,但她们都有亲人在四房当差。   果然是四房勾结外人!   大少爷王珉立即写信送回老宅,而后和王锦文一起去平王府请罪。   杨彦没有见他们。他回到王府以后便换了衣服进宫去了。明天就要大婚了,今天新娘子不见了,他只能求助父皇。   现在他别的都不求了,只求能救回安然就好。以后,他就将她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亲自守护她,再也不交给别人。至于这个社会的人会怎么说他们,怎么看他们,他再也不管了……   因为是早上刚刚才发现安然被人掳走,王家又封锁了消息,因此到目前为止,杨昊的密谍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刚刚下了早朝就听说平王求见,杨昊还奇怪,明天就要大婚了,他不是应该正忙吗?   “传进来吧!”杨昊想着,对了,新一期的大隋之音又要发行了,难道老三是给他送样刊来的?想起了大隋之音,杨昊就想起了飘渺之旅。现在他看大隋之音其他都不着急,第一着急看的就是飘渺之旅的连载了。   杨彦走进勤政殿的时候,华恩不禁大吃一惊。平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皇上正在看折子,忙提醒了一声:“皇上……”   杨昊疑惑抬起头来,就看到杨彦双眼通红,满是愤怒和狠厉。他大步走到御前,扑通一声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求父皇为儿臣做主!父皇……儿子求您了……”   杨昊大惊,立即起身绕出御案来到杨彦跟前想将他扶起来,口中着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父皇……”杨彦忽然抱住杨昊的腿,红着眼睛抬头望着杨昊道,“昨天晚上,儿臣的王妃被人掳走了……”   杨昊大惊,愤怒地问道:“你是说,新娘子昨晚被人掳走了?”是谁?胆敢在婚前掳走他亲自赐婚的平王妃?这是要对皇家宣战吗?   “谁干的?”杨昊看着儿子愤怒的眼睛里隐忍的泪水,也禁不住怒火高涨。   杨彦愤怒道:“现在初步调查是王家四房联合外人把人掳走的。王家四房与陇西李氏是姻亲,四夫人是皇后的堂妹。之前在王家,李氏就派了家族中一个浪荡子到王家企图污蔑她的清白,被当堂拆穿。想不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说到后来,杨彦几乎是咬牙切齿。虽然杨彦没有直接说是安王和李氏干的,但已经将这个意思表露无疑了。   杨昊也怒。虽然说历来争储手段层出不穷,可专挑人家女人下手,也实在太下作了。这样的人如何配为一国之君?   “父皇,求您让皇家密谍出手,帮儿子找人!”杨彦抬起头来望着杨昊。   “华恩,立即吩咐下去,全力查找!”杨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下了命令。   华恩也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皇帝命令刚下,他就立即出去传达下去。   “儿臣谢父皇!”杨彦放开杨昊,再次磕了一个响头。   “起来吧,”杨昊长叹一声,看着杨彦的目光满是怜惜。这个儿子,娶个王妃怎么就这么难呢?“华恩吩咐下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只是,明天就是大婚之期了,你打算怎么办?”   杨彦没有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听到父皇问询,他立即沉声道:“就说王家姑娘暴毙,明天的婚礼取消。”   杨昊微微皱眉,劝道:“这样,对你的声誉不好。王家不是陪嫁了一个嫡女吗?不如就让她代替拜堂好了。”   “不,”杨彦斩钉截铁道,“除了她,儿臣不会娶别的女人,更不会与别的女人拜堂。”   杨彦的拒绝让杨昊不悦,但更让他不悦的是杨彦表达出来的意思。他居然对那个女人那么深的感情?   “你可知道,即便能将人找回来,多半也……”杨昊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儿臣知道……但是,儿臣喜欢的不过是她那聪明机智才华横溢的灵魂,至于身体、容貌,都在其次。儿臣要恨,也只恨那些伤害她的人。她是无辜的,儿臣只会更加怜惜她。所以,哪怕她只剩下一口气在,她就是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杨彦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忍住心中的巨痛说出这句话来。   杨昊也震惊了。作为一个男人,又是九五至尊,他从未想过遇到这种事情,女人是多么无辜。可是,儿子怎么能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   “彦儿,父皇知道你心里难过。父皇也知道那姑娘很无辜,可是,你毕竟是皇子……你看这样好不好?只要把人救回来,你就带回王府去,不如就恢复她的本来身份好了。但王妃的名分还是要慎重,要是让人知道你的王妃曾经……”   杨彦忽然恨声道:“以前儿臣就是太在意那个名分了,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最后还被人掳走。以后,儿臣再也不管什么名分了,反正在儿臣心里,她就是我的妻子,谁要是敢对她不敬,儿臣绝不轻饶。至于那些掳走她伤害她的人,儿臣也是绝不会放过的。”   杨彦这番话更像是宣誓,杨昊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愤怒和悲伤,许久都没有说话。   “父皇,谢谢您帮儿臣找人。婚礼的事,还请您下一道旨意,儿臣先回去了。”   杨昊点点头,应下:“父皇等会儿就下旨取消婚礼。至于王家,就留给你以后自己处置吧!”   “儿臣谢父皇,儿臣告退!”   杨彦起身离开,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勤政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下来,回头对杨昊道:“父皇,这些年来,儿臣几乎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刺杀,儿臣都忍了,从来没有用相同的方法还击过。可是这一次,儿臣绝不会像从前一样忍下去的。请父皇原谅!儿臣告退!”   杨昊看着愤怒隐忍伤心的儿子,一时间没有开口。直到杨彦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勤政殿外,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御案后面的龙椅上坐下来。   或许,他应该早立太子?可是,立了太子,就能让其他皇子和世家死心吗?就能避免几个儿子的争斗?不行,老三根基还是太浅了些,现在与王家的关系又出了问题,他得再给儿子几年时间。只是……   “华恩,你说,老三会对老二出手吗?”   “奴才不知。”华恩其实很肯定,平王殿下绝对会对安王出手的,而且肯定是雷霆一击。想想几个月前平王殿下对付崔义的手段,直到现在他的人都没有弄明白平王殿下到底是怎么让崔家祠堂**的。平王不是不会这些阴损的手段,他只是不想用、不屑用而已。如今安王彻底惹恼了平王,只怕未必是好事。   杨昊自言自语道:“其实眹知道,通向皇位的路就是用同胞的鲜血铺就的,只是轮到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心疼啊……”   华恩悄然退后,仿佛没有听到皇帝的话。   安然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可是醒来,却感觉腰酸背痛的。口很干,嗓子有些火辣辣的疼,好像在沙漠里好多天没喝水了一样。当她苦着脸挣开眼睛,却一下子愣住了!   青纱帐顶绿绫被,不是昨天入睡前自己的红色绣被!她不喜用熏香,她的卧房是从来不用的,从来都只插鲜花的。可是这棉被帐子都熏着月麟香,而且床前的侍女也不一个不见……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睡了一觉,醒来就换了地方了。上次是崔义,这才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些人就那么喜欢绑架她?   可恶!   安然惊恐地坐起身来,正要起身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听珠帘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两个人走进了内室。隔着三道帐幔,外面那人看不清楚,只影影绰绰能看到个轮廓。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道:“老三那么看重的女人,味道一定不一样,让本王先尝尝鲜。”   安然一听就知道,此人不是康王就是安王了。她是在王家睡梦中被人掳走的,四房与陇西李氏有勾结,外面这人多半就是安王了!可是,她要怎么办?安王,安王……   对了,大哥哥明面上不是安王的人吗,要不然等会儿她就说她是大哥哥的心上人?可要是安王不信呢?她毕竟马上就要嫁给平王了。安王甚至可能以为她见异思迁,说不定会更加恼恨她,为大哥哥报仇。   不行,不行,不能将希望放在安王的仁慈上,她得想想办法,她得自保……   安然着急地在床上寻找着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就听另一个身形相对矮小的男人立即符合道:“平王守了这么久还没尝到味儿呢,就让王爷喝了头道汤,平王知道了还不气死!”   安王又道:“那女人还没醒吗?本王对奸(和谐)尸可没兴趣。蒋卿,你先去将那女人弄醒。本王要看着她在本王身形哭泣求饶这才有趣!”   安然愤怒地想着,要是安王真的来了,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踢断他的子孙跟才好!该死的男人!他也配当皇子?不,他连人都不配当!就是个畜生……   可是,安王毕竟是个男人,看那身形又那么高大,她如何是他的对手?怎么办,怎么办?她就只有一根簪子,还不够锋利,要刺中哪儿才能重伤他?安然急得不行,想要另外找武器吧,可既不敢出去,又不能弄出声音来。   外面,那个姓蒋的还在拍马屁道:“是,王爷乃是当世英雄,自然得骑烈马才配您的身份。最好是将这烈马驯服,才显得出王爷的本事!王爷,属下这就去将那女人弄醒……”   啊,要进来了?安然一听,急了。她来不及多想,立即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下来,一下子钻到床底下,手中紧握着一支玉簪。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又一个声音急匆匆进来禀报道:“王爷,不好了,皇上的密谍找过来了!”   “父皇的密谍?难道老三竟然找了父皇?他也不怕丢脸?那他明天的婚礼怎么办?”安王本以为杨彦会吃了这个哑巴亏,将那随媵的王家嫡女弄去充当新娘,没想到他居然不怕将事情弄大。   “王爷,既然皇上的人出手了,咱们的计划得变一下了。”那姓蒋的狗腿子道。   “蒋卿有何妙计?”安王问道。   “王爷,不如我们……”   之后那姓蒋的说了什么安然没听清,想来是放低了声音,而后,安然就听安王遗憾道:“本王还没尝过味道呢,就送走,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送走?送去哪儿?安然手心里都是汗。她紧咬着下唇,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可就是冷静不下来。   这时,那姓蒋的狗腿子又继续劝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长得也不是什么天仙绝色。王爷想要女人,什么样儿的没有?王爷,咱们得立即将这女人送走,不然会有麻烦的。让皇上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算了,算了,你看着办吧!”   说着,安王就遗憾地转身出去了。   安然听到这里,立即明白过来,因为皇上的密谍找过来了,他们才急着想要将自己送走。或许,这是个机会。想到这里,安然立即又从床底爬起来,重新钻到床上躺好装昏睡。要感谢这床结实,铺的褥子也厚实,安然出去了又躺回来,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像现代席梦思,一上一下就会发出声音来。   安王离开后,那姓蒋的立即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将那床上的女人放进箱子里,悄悄给蜀王送去。”   蜀王?安然又是一惊。在王家的时候,月姑姑就系统地给她讲解过皇族的历史和现状。对当今陛下这位唯一幸存的皇弟,安然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据说,蜀王当初本是争储的热门人选,只是在一次行猎中被野兽抓伤了脸,被毁容,便彻底与帝位无缘。之后,这位皇子就一直带着一个银质的面具,性格也越发古怪起来,爱好更是变态。据说,楚王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受得了他,蜀王府每年都要进新人,但这些女人往往都活不长。   安王这招可真狠!安然又怒又急,还不能发出半点声响来,只恨不得能将安王大卸八块才好。可是该死的,她怎么办?路上真的有机会逃走吗?要是真的到了蜀王府怎么办?蜀王那么变态,会怎么折磨她?到了蜀王那里,她还有机会逃脱吗?   安然还没想出办法来,已经有人掀开帘帐,将她连同身上那床薄被一起抱着放进一个木箱子里。   安然努力控制着自己放软身体,好像真的还处在昏睡中一般,总算顺利蒙混过关。   之后,安然就被抬着摇摇晃晃地出去了。安然在箱子里面躺得那叫一个难受啊!只能趁着箱子摇晃的时候慢慢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舒服点。她通过箱子中间一处雕花的通气孔往外看,却只看到走廊的扶栏迅速后退,不时还能看到带刀护卫握在刀柄上的手。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大概七八分钟),安然所在箱子被放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马车就很快跑起来。马车里还坐着三个人,让安然想从马车里逃跑的计划也落了空,只急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怎么办?蜀王府就要到了吧?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她又被抬下来,送进了一个院子里。她透过那个呼气孔往外看,只看到腰间挂着刀的侍卫正在箱子前面走来走去,俨然就是之前安王府的人,立即又将她吓了回去。   她要是现在出去,那些护卫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她一刀?或者再次给她灌药?还是把她打晕?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交代清楚了,另外有人进来,先打开箱子检查了一下。见里面的安然还在昏睡中,其中一人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没发现里面有利器什么的,便又盖上了箱子,抬着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随后,抬着箱子过来的一个男人禀报道:“王爷,已经检查过了,是个女人,不过被灌了药,还在昏迷中。”   “哦,打开箱子让本王看看。”蜀王慢慢踱了过来,“安王没事给本王送个女人过来,还是昏迷不醒的,说性子桀骜不驯,本王或许会喜欢,本王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怎样的桀骜不驯法……”   很快就有人打开箱子,立即有人探到箱子上方往里面看。   “姿色不过勉强算是上等,看起来柔弱得很,哪里像烈马了?安王不会是送错人了吧?”蜀王有些嫌弃地看了安然一眼道。   安然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偷偷把头发弄乱了遮住了半边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打眼。不过认真说起来,她长得本来就不是什么天仙绝色,也只能算清秀漂亮而已。   “王爷,您要是不想要,还是处理了吧,属下担心安王不安好心。现在的女刺客惯会装柔弱扮可怜。”一个中年男人道。   “刺客?应该不会吧?”蜀王踱开几步,沉吟道,“本王暗中支持康王,应该没有人知道才是。”   “王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您要是不喜欢,就别放在身边,早些处理了的好。”   安然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惊。这蜀王竟然是康王一党的?处理了?怎么处理?莫不是要杀了她?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逃出去?要不现在就醒?然后求饶?她的身份能不能说?要怎样蜀王才肯放过她?   安然睫毛一阵抖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爷,她醒了!”箱子外面,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道。   安然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惊恐地迅速将屋子里的几个人看了一遍。三个男人,其中有两个都戴着银质的面具,身材打扮也极为相似,安然忽然觉得这个人身形好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安然来不及多想,又迅速扫过另外一人,就是刚才出声那个中年男人,只见那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杀气。   屋里没有侍女,也没有小厮伺候,看样子月姑姑给的资料上写得很对,蜀王应该是一个对人防范心很重的人,能让他相信的人极少。这样的人,如何才能说服他放了自己?   “你是什么人?”蜀王眯着眼睛扫了安然一眼道。既然醒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如何烈法。   “我……”安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咽喉火辣辣的疼,根本就不能说话。原来先前太紧张了,都没有发现咽喉有问题。她大惊,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怎么办?不能说话,她还怎么说服蜀王放了她?蜀王到底会怎么处理她?安然慌乱地想要说话,又比划着想要写字。可惜蜀王没这个耐心。   “看来被人灌了药。”蜀王眼中闪过一道冷厉,随即就转身道,“本王可不喜欢哑巴。关宏,本王就将她赏给你手下的护卫去火吧,也省得他们总往青楼跑!”   安然一听,脸色大变,居然把她当营妓?她愤怒地瞪着蜀王,手扶着箱子就要站起身来。她要逃,就算不能逃出去,也要逃。安王的人不是说皇上的密谍正在找她吗?只要她把动静闹大一些,说不定就能引起皇家密谍的注意了。   “是!”关宏就是那名四十多岁的男人,听到蜀王赏赐,他不由满面欢喜,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安然愤怒的脸色。   关宏一把将安然正要往外爬的身体推回箱子里,正要吩咐人将箱子连同安然抬出去,就听另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开口道:“王爷,属下想要这个女人。”   安然听到这个声音,不由怔住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熟悉!   安然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先前一直没有出声的面具人。他的身形跟蜀王极为相似,先前就觉得熟悉,现在猛然想起,可不就是与自己记忆中的爹爹的身形很像吗?   是爹爹吗?会是爹爹吗?   安然想扑过去揭下他的面具,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不行,现在不行,就算这是爹爹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人既然向蜀王要了她,她就可以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再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爹爹。   安然紧张地看着蜀王。   蜀王意外地看着宁简,忽然笑道:“难得宁简你肯开口,既然你喜欢,就送你吧!早就让你收个女人生个儿子了,你总是不肯,这回总算是开窍了。哈哈哈哈!”   宁简躬身谢过蜀王道:“属下谢王爷赏赐。”   关宏也满脸喜色地拍着宁简的肩膀道:“想不到宁兄你竟然喜欢哑巴!”   宁简微微皱眉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蜀王和关宏听了,都不禁笑了。   蜀王笑道:“原来这个小哑巴激起了你的怜香惜玉之心。”说着,他又阴狠地看着安然道,“乖乖听宁先生的话!以后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要是你胆敢不安分,本王就将你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安然被蜀王一吓,不由双手环胸缩在箱子一角,不住地点头。   蜀王见她一副害怕的样子,仿佛小白兔见了恶狼,不由失望地摇摇头。这就是安王口中桀骜不驯的烈马?   宁简见了,只觉得一阵心疼。他缓缓弯下腰,伸手将安然抱出箱子。   安然没有反抗,乖乖地靠在他怀中,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宁简看着安然那双小鹿似的眼睛,不由心中一阵震动,这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   蜀王见宁简似乎对安然心动了,又见安然似乎很温顺,不由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宁简你抱着你的美人回房去吧!今晚不要你替我。”   “是,多谢王爷。属下告退。”宁简微微躬身行礼,抱着安然就出去了。   安然搂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头,一只手悄悄地想要扯开他的衣领。   她记得爹爹锁骨下面有一颗红痣,以前爹爹夏天干活的时候只穿一件无袖的褂子,甚至会解开上面几颗扣子,她见过好几次。   “你做什么?”   宁简微微侧头看着安然,目光疑惑却温柔。   “你不害怕了吗?”   安然发不出声音,只能摇摇头,并对着他微微一笑。   宁简住在蜀王主院的西厢房里,很快就到了。他将安然抱进去放在榻上,随即便蹲在她身边,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熟悉和亲切感,好像……好像我以前认识你……可是,我失忆八年了,八年前,你还是个小丫头吧?”   安然听到这里,眼睛里忽然就涌出源源不断地眼泪来,怎么都忍不住。   一定是爹爹!一定是的!爹爹失忆了,看到她却还是感到亲切和熟悉。她哽咽地轻轻指着他锁骨下方,示意自己想要拉开他的衣襟看。   宁简看着安然流泪的小脸,不住地帮她擦拭着,而后看到安然指着自己锁骨那里,忽然就激动起来:“你,你说我这里有什么?”   安然含泪点头。   宁简颤抖地拉开衣领,安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痣。   霎那间,安然虽然依旧满脸泪痕,却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是那样的欣喜和激动。   爹爹,真的是爹爹!爹爹真的没有死!爹爹还活着……   ------题外话------   爹爹的身份总算确定了,亲们的票票是不是该给了?筝准备好灿烂的笑容接着大家的票了。   貌似与上一名差距不大,我们能不能冲上去呢?咱们五千多的收藏,能不能超过前面订榜上的红文呢?   感谢所有为俺投票的亲亲,你们都是最最可爱的读者。   亲们v5!筝就全看你们的了!   ☆、第115章记忆复苏,传信平王   宁简看着安然脸上激动的泪水,心情也很激动。看她的样子,不过十六七岁,八年前也还是个小丫头,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锁骨上有痣?除非,她是他很亲近的人!所以,自己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感到亲切。可是,她会是他什么人呢?是他的女儿吗?   安然激动地想要揭开爹爹的面具,却被他捉住了手。   “我被人毁了容,怕吓着你。”宁简解释道。   安然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她一定要看!她看到爹爹戴着面具就猜到爹爹被毁容了,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不管爹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最爱的爹爹,她都不会害怕的。   宁简在她坚定的目光下放开了手,任她取下了自己的面具。   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安然的瞳孔猛然放大。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一道道都那么深,如今虽然愈合了,却留下一道道丑陋纠结的疤痕,可见当初伤害爹爹的人心有多狠。   安然刚刚停下的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别怕,别怕,我把面具戴上就好。”宁简以为自己的脸吓到了安然,忙取过安然手中的面具就要往脸上带。   可是安然抢过面具扔到一遍。她静静地看着爹爹这张狰狞的脸,目光慢慢变得温柔,变成喜悦,变成心疼,再也没有之前半分的惊诧和恐惧。她匆匆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忽然靠过去搂着爹爹的脖子,缓慢地虔诚地凑过去在他凹凸不平的脸上亲了一下,而后便含着泪噙着笑看着他。   不过一个小小的亲吻,宁简却心神巨震。他怔怔地抱着安然,脑子里却忽然闪出一个画面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笑呵呵地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亲着她的小脸道:“来囡囡,亲亲爹爹!”   那小女孩有一双会说话的小鹿般清澈的眼睛,乐呵呵地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叫着他“爹爹”,而后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两口道:“娘亲,你也来亲亲爹爹!亲了爹爹,爹爹就不觉得辛苦了!”   囡囡?   爹爹?   这是他的女儿?真的是他的女儿!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安然心中一惊,立即扑到爹爹怀里。宁简反射性的搂住她,回头一看,只见关宏含笑看着他们道:“哈哈哈哈,老弟你也总算是开窍了!竟然敢取下面具来!不过这女人也真胆大,还真的不怕你这张脸。”   关宏过来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的恰好就是安然亲在爹爹被毁容的脸上,他一时心中激动,就推门进来了。   “关大哥过来,可是王爷有事?”宁简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关宏乐呵呵地摆摆手道:“哦,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照说安王无端送人来,总是有些什么算计才对。安王的人还说这女人性子倔强,是匹烈马,可是我看这女人挺温顺的嘛!实在有些奇怪。”   宁简心中喜悦,开口道:“她可能……”   安然趴在爹爹怀里,好似害怕,没敢抬头看关宏。听到爹爹开口,她怕爹爹说出什么来,赶紧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宁简立即清醒过来,后面话锋一转道:“一个小姑娘,什么烈马不烈马的?我看她多半就是被安王抢来的,知道他是坏人,自然是不肯的。安王恼怒之下就把她送给我们王爷了。我对她好,她自然知道。”   关宏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道:“你想办法问问看,这女人什么来历,别给王爷惹麻烦就好。”   宁简皱眉道:“我想想办法。对了,让岳先生过来帮她看看喉咙吧!或许还有救。不然一个哑巴,想问出些什么事来,还真麻烦。”   关宏点头,哈哈笑道:“这几年王爷和我也没少给你送人,你就是不喜欢,难得一个看上眼的,我这就让人去请岳先生。”   关宏出去后,安然才从爹爹怀中抬起头来。   宁简在她耳边轻轻唤道:“囡囡?”   安然不住地点头,欢喜地看着爹爹,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宁简也激动地红了眼睛,他接着又欣喜问道:“我是你爹爹?你是我的女儿?”   安然含泪点头,眼睛里满是欣喜。   宁简想着刚才那个温馨的片段,他有女儿,有妻子,忍不住激动地问道:“那,那我,我是谁?”   安然拉着爹爹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赵世华”三个字。   “赵世华?这名字好熟悉……”赵世华拍着头,双眉皱起,脑子里忽然涌出很多自己以前理不清看不明的片段来,好像要将脑子挤爆了;同时,他又觉得好像有人拿针戳破了脑子里某一道膜,有一种尖锐的刺痛一直痛到脑子最深处。   他忍不住放开安然,双手紧紧抱着头,满脸痛苦。   赵世华自毁容后,伤口就很是狰狞,如今头疼,牵动面部神经,看起来更加狰狞。   安然赶紧拉着爹爹在凉榻上坐下,自己跪坐在他身后,一双小手在他头上轻轻按摩着。   赵世华按住安然的手,什么都不去想,只不断回想着自己之前想起来那个片段——他抱着聪明可爱又漂亮的女儿,亲着她的小脸,听着她甜甜地叫自己爹爹……   慢慢地,赵世华觉得自己的头似乎没那么痛了。   安然扶着他躺到榻上,轻轻按摩着他两边太阳穴。   这时,只听门外一个人道:“宁先生,现在可方便进来?”   安然猜测着应该就是那位岳先生来了,心情又不觉紧张起来。她赶紧抬起衣袖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扶着爹爹坐起来,自己好似受惊的兔子一样靠在爹爹怀中。   赵世华又想起了一些,只是那些片段比较破碎,还连不起来。但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还有个儿子,叫齐哥儿的,他依稀想起一个抱着囡囡教他读书写字的画面来。对了,记忆里还有一个叫南哥儿的,难道也是他儿子?   赵世华想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居然落到这样的地步,也猜得到自己失踪以后,家里的日子肯定过得不好。他很有多事情想问她,现在却没有时间。他得先让岳先生帮她看看喉咙。   赵世华冷静了一下,拿起榻上的面具重新戴好,这才道:“岳先生请进。”   岳朝城推门进来,见赵世华坐在榻上,怀中抱着个大姑娘,不由笑道:“恭喜宁先生了。”   赵世华点头道:“劳烦岳先生了。还请岳先生帮这个丫头看看,她这咽喉到底被人灌了什么药,还有救没有。”   岳朝城抱着自己的药箱子过来,对安然道:“张开嘴我先看看。”   安然似乎有些害怕,不肯抬头。赵世华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道:“别怕,别怕,岳先生医术极好,一定你治好你的嗓子的。乖,抬起头来。”这一刻,赵世华还沉浸在回忆中,仿佛安然不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还是他记忆中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久违的温柔的声音让安然激动,但同样也让岳朝城震惊。似乎自从宁简清醒以后,被选为王爷替身,整日跟着王爷身边学习王爷的言行语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与王爷相类。虽然他们私底下相交还算莫逆,却是有些厌恶女子的,共事八年来,何曾听到过他如此温柔地跟女人说话?   安然乖乖地抬起头来,却依然靠在爹爹胸口,望着岳朝城迟疑地张开了嘴。   岳朝城第一眼觉得这姑娘极其单纯,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韵味儿。岳朝城暗忖,如此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难怪宁简这个从来不让女人近身的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岳朝城用一块长长的竹板,压住安然的舌根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脉象,而后不禁长长一叹道:“安王也真狠心,好好的一个姑娘,给灌了这样的药。”   赵世华着急地问:“可还有救?”   岳朝城见此,不由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宁先生放心,在我岳朝城这里,什么伤不能治?只是这姑娘的咽喉被药伤得太重,药配起来有些个麻烦,估计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的。这期间要注意饮食清淡,也不要开口说话,不然只会加重咽喉的伤势。等会儿我让人煎了药送来,你让她喝一副下去,自然就有好转。”   “多谢岳先生,我会盯着她的。”赵世华点头,将岳朝城的叮嘱都记在心里。   赵世华起身将岳朝城送出去,而后便关上门,迅速回来坐在安然身边,问她:“家里情况怎么样?你娘和你哥哥怎么样了?你有一个哥哥还是两个?叫南哥儿还是齐哥儿?你怎么会被安王抓住的?”   一下子问这么多,让安然这个不能说话的怎么答?   安然拉过爹爹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我娘很好,一个哥哥,叫安齐,现在国子监读书,是举人。”   安然没有写自己怎么被安王抓住的,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而且她也担心,爹爹身份也很尴尬,要是他一个没忍住,情绪太激动了被蜀王看出来说不定就要糟糕了。   可是,她得给哥哥写封信去才行啊,不然哥哥还不着急死?   赵世华知道自己有妻子,现在很好,还有个儿子,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了,不由心中很是激动。虽然失去记忆,他却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妻有子的人,所以蜀王好多次要送他女人,他都没要。冥冥之中,他仿佛记得自己答应过谁,这辈子都不要别的女人。   忽然,赵世华微微蹙眉。他想着儿子,怎么觉得儿子的名字似乎很熟悉?安齐?赵安齐?在国子监读书?   “囡囡,你哥哥叫安齐,在国子监读书,是不是平王那个新上任的主簿?是‘大隋之音’的编辑?”   安然点头。既然爹爹知道这些,她就可以开口让爹爹帮她送信了吧?   安然指了指自己,又在爹爹手心里写了一个“然”字。   赵世华唇角轻扬,似乎笑了一下,目光温柔地看着安然,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囡囡,然姐儿……”   安然点头,只觉得幸福极了。爹爹还在,真好!   赵世华看安然高兴,心里是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他欢喜地问安然:“你们现在住哪儿?爹爹真想见见你娘和你哥哥……”赵世华忽然又迟疑了一下,轻叹一声道,“爹爹变成这个样子,你娘和哥哥不会害怕吧?”   安然立即摇头。她再一次取下爹爹的面具,在他狰狞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而后拉着他的手写道:“娘亲、哥哥、然姐儿永远爱爹爹!”   赵世华忍不住紧紧抱着安然,眼睛里不觉有了泪光。这张脸,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看,不想看,可是他的女儿,却能用心疼的喜悦的幸福的目光看着他这张狰狞恐怖的脸,亲吻他那丑陋的疤痕。   “囡囡,然姐儿,我的女儿,爹爹的心肝宝贝……”激动之下,这些叫法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用任何人说,赵世华就知道自己有多么疼爱这个女儿。   安然靠在爹爹怀中,想着小时候爹爹总是这样叫她,爹爹的小心肝……   赵世华低头看着安然,这才发现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他微微有些尴尬地放开安然,推着她坐好,又掏出洁白的手绢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别怕,爹爹在这里,王爷很信任我,爹爹会保护你的。”   安然点点头,而后便轻轻摇了摇爹爹的胳膊,又拉着他的手写道:“给哥哥传信,不然哥哥会很担心。”   赵世华点点头,问她:“你把家里的地址告诉爹爹,爹爹让人去传信。”   安然面色沉重地在爹爹手心里继续写道:“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赵世华也不笨,刚才只是因为与女儿相认太激动了,如今安然一提醒,他就明白过来。他小声对安然道:“蜀王是支持康王的,你哥哥是平王的人,的确不能让蜀王知道。不过爹爹在蜀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有几个心腹之人的。”   安然点点头,这样就好。   她在爹爹手上写着:“我写信,用炭条写。”   赵世华看到炭条两个字,脑子里又浮现出几个安然用炭条作画的片段来,激动地对她说:“爹爹又想起来了,然姐儿会画画,还会画首饰图。”   安然含泪点头。看来,爹爹的记忆正在飞速地恢复。   赵世华要来一段炭条,又帮安然取来信纸。   安然略想了想,便用汉语拼音写道:“安王将我送给蜀王,我现在蜀王府,暂时安全无虞,我找到了爹爹赵世华,他现在是蜀王替身。蜀王是支持康王的。”   赵世华看着安然这写奇怪的字符,疑惑地问道:“你写的这是什么?”   安然回头对爹爹轻轻一笑,在爹爹手心里写着:“只有我和哥哥知道的暗号!被人发现了也不怕。”   赵世华含笑点头,望着安然的目光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安然将信用油浸过,再折叠好,用信封封好,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只画了一个平王府的特殊联系符号。而后,安然写了几个地址,让爹爹随便选一个投过去就成。   赵世华最终让人将信投到了大隋之音的投稿箱里。现在经常有人给大隋之音投稿,他安排人过去,一点都不显眼。   八月十一,王家传出未来平王妃病重的消息。下午,皇帝便正式下旨,称因王家女儿身体不好,婚礼取消,将另择佳丽指婚给平王。   平王府和王家的人出动,给亲近的人递了消息,明天的婚礼取消了。   其实王家曾奢望过皇上会让王静姀代替王静妘嫁到平王府的,毕竟平王的婚事已经诏告天下了,这个时候称王家女儿病重取消婚礼,很有可能让人传出平王克妻的谣言来。事实上也是如此,长安城里知道消息的人都在传平王为什么会取消婚礼。   八月十二日晚,负责大隋之音的宇文耀看到了安然的那封信,觉得很奇怪。这信封上的图案应该是殿下设计的平王府紧急联络信号吧,可怎么会放在大隋之音的投稿信箱里呢?而且,那里面的字到底是什么啊?他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想不明白,他便直接去找自家殿下。   宇文耀本来是不想打扰自家殿下的。自从昨天早上得到消息,未来王妃被安王的人掳走,殿下就一直在书房谋划着什么,昨夜只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根本就没有回房休息。听说,殿下每天三顿饭也像完成任务一样,让人熬了有营养的粥,囫囵喝下去。   宇文耀也一直关注着王妃的事情。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一点消息。没有证据,他们不能明着在安王的地盘上搜查,只能借助间谍和暗卫的力量调查,可安王也有暗卫,自然会阻挠他们。   宇文耀来到书房求见时,杨彦正心情烦躁,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淡淡地扫了宇文耀一眼道:“不是很要紧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   宇文耀赶紧道:“殿下,今天在投稿信箱里收到一封奇怪的信,属下看不懂,所以带来您看看。”   杨彦摆摆手,本想说这样的小事不要来烦我,却又听宇文耀道:“要不是上面画了一个我们平王府的紧急联络信号,我都要以为是有人故意捣乱的。”   杨彦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立即转过身来道:“拿来给本王看看!”   宇文耀将信连同信封一起递过去道:“属下检查过来,信上没有毒。”   杨彦接过信来,一眼见到信封上那个用炭条画的符号就瞪大了眼睛。他赶紧掏出信纸来,慌忙展开,目光一下子就直了。随后,他目光中便有了如释重负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将信纸贴在自己胸口,闭着眼睛感叹道:“真好,老天爷保佑,她还好好的!”   宇文耀听到这里,再迟钝也知道肯定是有未来王妃的消息了。   赵安齐也赶忙扑了过去道:“殿下,是然姐儿的消息?”   杨彦再将这封简短的信看了一遍,而后递给安齐道:“子贤你看,这是她的亲笔信!她能将亲笔信送出来至少说明她现在的处境不算太糟安齐接过来,却一个字都看不懂。”这,真是妹妹的信?这上面写的什么?“杨彦这才反应过来。他不禁哈哈大笑地接过信来,高声道:”来人,将独孤凯和凌云给本王找来!殿下,信上写的什么,妹妹在哪儿?有没有被人欺负?“安齐着急地问。   听到安齐这么问,杨彦又看了看信,慢慢收了笑容,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说:”她被安王送给了蜀王。蜀王?“宇文耀不禁抽了一口气。要知道,蜀王可是有名的变态。”安王真是好算计!他想让我们和蜀王两败俱伤?“安齐还不太了解蜀王的事情,疑惑地问道:”蜀王不是殿下的皇叔吗?应该与殿下没有冲突吧?殿下能不能直接上门要人?“杨彦摇头道:”不行,安然信里写了,蜀王是支持康王的。那怎么办?“有了消息,却不能立即把人救回来,让安齐如何不着急。”子贤你别急,安然暂时没事。等会儿独孤和凌云到了,我们就商议如何救她出来。“说到这里,杨彦将忽然书房伺候的人全都赶出去,这才对带着安齐笑道,”子贤,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你暂时别太激动,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安齐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宇文耀也奇怪地看着自家殿下。到底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高兴?”子贤,你父亲还活着,现在就在蜀王府。“杨彦看着安齐,沉声道,”安然现在就在他身边,由他保护着。“安齐震惊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杨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还活着?就在蜀王府?怎么可能呢?爹爹要是还活着,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爹爹不回去找他们?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   杨彦想着安然那句,现在赵世华是蜀王替身的话,猜测道:”安然写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猜测,你父亲应该是被毁容了。或许还丧失了记忆,不然不会不给你们消息的。“安齐想起当初自己去金州认尸时见到的那具残破的尸体,再结合杨彦的话,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当年爹爹被人追杀的情景。虽然爹爹大难不死,却失去记忆被毁容,由此可见当时情况多么惨烈。   知道爹爹还活着,不但没能让他对卢家对崔义的恨意消散,反而将他心里埋藏起来的痛和怒全都勾了出来。他红着眼睛,愤恨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卢家和崔义报仇的!“杨彦点头道:”子贤你放心,本王会为你们报了这个仇的!“随后,安齐又想起家里的娘亲和三叔舅舅小姑父等亲人,忙道:”我先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免得他们担心妹妹。这两天可把他们急坏了。“本来安齐是不打算将妹妹被人掳走的事情告诉家里人的,他们知道了除了多几个担心着急,一点用处都没有。可三叔大舅舅和小姑父都说要去平王府附近的街道看安然出嫁,他没有办法说服他们放弃这样的想法,只能将妹妹被人掳走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话一说可就不得了了,娘亲一听就晕过去了,三叔大舅舅和小姑父也着急得不行。   谁知杨彦却阻拦道:”不行,这个消息你暂时不能说出去。为什么?“安齐不解。既然知道妹妹在蜀王府,他们想办法救出来就是了,为什么不能告诉家里的亲人?   杨彦面色严肃道:”安然的身份,安王肯定是知道了,他很有可能会派人监视赵家。赵家现在担心着急是正常的,如果赵家的人放了心,甚至露出一丝喜色来,安王很可能会派人通知蜀王小心防范。所以,在救出安然以前,这消息你谁都不能说。“安齐听说事关妹妹能不能顺利救出来,立即应下。他决定在救出妹妹之前不回家。   这时,独孤凯和凌云终于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殿下,可是有了计划?“独孤凯着急地问道。   凌云也急切地看着杨彦,只是没有开口询问。因为自己的大意,让王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凌云一直觉得很羞愧很自责。   杨彦笑道:”好事,有安然的消息了。“   独孤凯和凌云一听,立即双眼放光地盯着他。自从王妃出事以后,殿下便心情沉重,面上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狠厉,昨晚又几乎没有合眼,一双眼睛熬得全是血丝,让他们担心之余更加愧疚。如今,总算又见到了殿下的笑容,让他们沉重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只是,他们都没有查出来,难道是皇家密谍那边有了消息?   不等独孤问出来,杨彦已经招呼大家坐下来,将消息完全转告众人道:”是安然亲笔写的密信送到了大隋之音的投稿信箱里。她现在在蜀王府,安全暂时无虞。另外,她在蜀王府找到了她和子贤的父亲赵世华。他现在是蜀王的替身。蜀王的替身?这个身份要是利用好了……“宇文耀摸着下巴道。   宇文耀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凌云和独孤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安齐也在沉思。”不,“杨彦摇头道,”这太危险了。本王不需要借助蜀王的力量。我只要能将安然救出来,然后让赵世华顺利从蜀王那里脱身就行。“听杨彦这么说,宇文耀和独孤凯都有些遗憾,凌云还在自责中,没有发言,安齐却是感动于殿下对父亲的关心。”凌云,蜀王府的地图防卫图有没有?咱们商量一下如何救人。“杨彦点名问凌云。得到安然的信,杨彦的心情放松多了,对凌云也有了好脸色。   凌云惭愧地摇摇头道:”因为蜀王多年没有进京了,因此我们对蜀王府并没有详细调查。不过,皇上那里应该有。“听到这里,宇文耀也补充道:”殿下,我们的人不宜直接攻打蜀王府。最好通知皇上,请皇上派人与我们一同出手。“杨彦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最好今晚就动手!我这就进宫去!“虽然安然说暂时安全无虞,但杨彦到底还是不放心。只有把人救回来,放在自己眼前,他才能放下心来。   于是,杨彦进宫请旨要人,独孤凯和凌云和宇文耀商议具体的救人计划。安齐对这些事情还没有经验,也只有旁听的份儿。   天色已晚,宫门马上就要下钥了,但平王殿下急匆匆地进宫,御林军也不敢拦。   祁丰帝杨昊正准备用晚膳,听说平王求见,立即让人传了进来。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老三现在进宫肯定是有了那个女人的消息。   果然,杨彦一进门,杨昊就发现他虽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带着些兴奋喜悦之色。”怎么?救回来了?“杨昊打发了宫女内侍,这才开口问道。   杨彦摇头道:”还没有。不过,有了确切消息。在哪儿?安王府?“杨昊想着,估计只有这样,老三才没有办法,要自己下旨查找。   谁知杨彦仍然摇头,道:”不,安王将她送给了蜀王。现在,她在蜀王府。蜀王府?“杨昊眯着眼睛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老二的意思。这是想让老三的人与蜀王交恶,要是被查出来,老三不仅丢脸,更会因为冒犯长辈而被人诟病,甚至追究他的罪责。一个对长辈不敬的皇子,如何能当太子?老二这计策倒是不错。   杨彦看父皇在沉思,不由着急道:”父皇,天色也不早了,您看能不能调人帮着儿臣一起去蜀王府救人?“杨昊知道他心里着急,也就不计较他的冒失,只是接着问道:”怎么查出来的?消息是否可靠?“杨彦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是她让人送出来的消息,是用她与儿臣才知道密语写的,绝不会有假。“杨昊不禁抬头深深打量着这个儿子,沉着脸问道:”她居然能让人给你送信出来?“这像是被人掳走的人能做到的事吗?   杨彦低着头小声道:”她在蜀王那里找到了她的父亲赵世华,赵世华当年受伤失忆,又被人毁容,现在是蜀王的替身。“听说赵世华尚在人间,杨昊又是一惊。要知道,当初他本来是想培养赵世华为自己的宰相的。现在他是蜀王的替身?蜀王至今没有子嗣,又性格怪异,如果……”华恩,你亲自带人去。“杨昊很快做出决定,”与平王的人配合好。朕希望……或许蜀王可以换个人当当……“   ☆、第116章爹爹是蜀王   蜀王府。   岳先生离去之后大半个时辰,就让药童送了药过来。   安然闻着那药味儿差点没吐。当然,她好久没吃东西了,估计吐也吐不出什么来。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年,她生病的时候极少,很少喝苦药,还真是不大习惯。   “乖,良药苦口。”赵世华见安然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异常地柔软起来。他舀起一勺浅尝了一口,而后对她笑道:“爹爹尝过了,这药闻着难闻,其实吃起来不是很苦。”   安然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很想撒娇耍赖,但也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不想当哑巴就得喝药。她又看到爹爹这样耐心地哄自己,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又是欢喜又是感动。有爹爹疼,真好啊!她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几口就喝了下去。   你别说,这药虽然闻着难受,效果还真不错,安然刚刚喝下去,虽然满嘴的苦味儿,却觉得咽喉似乎没那么痛了。   看到安然喝了药,赵世华赶紧接过药碗放到一边,又及时送上茶水让她漱口,接着又赶紧送了一枚果脯放到她嘴里。“来,含一枚果脯,甜甜嘴,不过小心别吞下去了,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个。”   安然只觉得眼睛发酸。爹爹对她实在太好了。什么是二十四孝爹爹?这就是了!   虽然眼里噙着感动的泪水,她还是努力微笑着对爹爹点点头,而后欢喜地拉过爹爹的手来,在他手心里写道:“这药有效,感觉好多了。”   “没那么痛了?”赵世华惊喜地问道,“效果有这么好?”   安然含笑点头。中药有这么好这么快的效果,她也很意外。但是喝了药以后咽喉真的没那么痛了。   赵世华见安然点头,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松了些。他的宝贝女儿怎么能是哑巴呢?看来岳先生的医术真的很不错,以后有机会要报答他。   “饿了吧?爹爹帮你叫晚饭来。你就在爹爹房里,千万别出去。”本来蜀王是安排了人服侍赵世华的,但他和女儿相认,不想让人知道,就没让那两个下人服侍。因此,去厨房传个话他也得亲力亲为。   安然点头应下。她可不敢出去。   赵世华先去找了岳先生,感谢他医术高明,说病人喝了药感觉好多了,又问:“不知她晚饭吃什么最好?”   岳朝城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将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这才摇着头啧啧叹道:“要是咱们有八年的交情,我真怀疑你是假冒的。女人的魅力可真是不得了啊!”   赵世华面具底下有些羞恼,那是他的宝贝女儿,才不是什么女人的魅力使然。   “岳朝城!你到底说是不说?”他恼怒道。   岳朝城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宁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赵世华恼怒之下就要走,岳朝城见了,赶紧拉住他道:“宁兄弟别生气,为兄跟你开玩笑的。刚才我把脉就发现了,那姑娘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让厨房给她熬一碗绿豆小米粥得了,也别吃油腻的。绿豆清热解毒,小米粥养胃,刚刚好。”   “多谢岳大哥!”   赵世华抱拳谢过岳朝城,又赶去厨房交代了做两碗绿豆小米粥来,而后就立即回了房间。留下安然一个人在房里他不放心。   安然正打量着爹爹的房间。爹爹向来是个很会收拾的人,虽然是个大男人,房间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一个高大的博物架将房间分成内外两部分,外面有书案茶几凉榻,可以看书写字喝茶小憩,里面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淡蓝色的纱帐,看起来很是宁静清爽。   赵世华推开房门,没看到安然,不由心中一慌,忙道:“然姐儿,你在哪儿?”   安然立即从里间出来,迎着爹爹跑过去。   赵世华一把抓住安然的手,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人来?”   安然含笑摇头,让爹爹别担心。   赵世华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安然在榻上坐下来,跟她说了自己让厨房煮了绿豆小米粥,接着便问道:“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告诉爹爹。”   安然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我们以为爹爹被强盗杀死,祖母祖父外祖母相继过逝……”   安然刚刚写到这里,赵世华就激动起来。他放开安然,自己转过身去,取下面具捧着脸无声地哭。   安然想起爷爷奶奶去世时家里连办几场丧事,也忍不住红着眼睛默默流泪。   可惜她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安慰爹爹,只能让爹爹一个人伤心一会儿,然后再拉着他的手继续写字说明家里的情况。   安然想着说了难过的,该说高兴的事情让爹爹也高兴一下,便写着:“嫂子有喜了,爹爹要当祖父了。”   赵世华看到这里,心中悲痛立即消散不少,又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来。他不但有儿子,很快就要有孙子了!   “你哥哥……”赵世华本来想问你哥哥娶的是哪家的女儿,脑子里却忽然想起当初与大舅兄定亲的事来,不由高兴道,“你嫂子,是你表姐?”   安然含笑点头,赶紧写道:“爹爹想起来了?”   赵世华轻叹道:“想起来一些。”他接着又问,“南哥儿又是谁?”   安然写道:“大伯长子。两年前中进士,现为福建建安县令。”   赵世华点点头,还想问问家里的情况,就听有人敲门道:“宁先生,您要的绿豆小米粥送来了。”   赵世华立即起身开了门,将食盒提进来,端出里面的两碗粥,招呼安然来吃饭。   安然饿坏了,立即跑过去,端起一碗,用勺子搅动几下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却说蜀王用了晚膳,忽然想起问关宏道:“宁简那里情况如何?”   关宏满脸慎重道:“属下总觉得那个丫头有些问题。不过,宁简倒是很喜欢那丫头,他请了岳先生帮她看喉咙,据说还亲自去厨房交代给那丫头熬绿豆小米粥。而且,属下之前去看的时候,竟然发现宁简取下了面具,那个女人正在亲他的脸。宁简……似乎很激动。”   蜀王皱着眉,沉吟了一下道:“这么多年来,宁简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怎么偏偏就对那个丫头动了心?难道真的是安王在耍什么诡计?”   关宏点头道:“如果是这样,安王肯定是想让那丫头迷惑王爷您的。可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让一个小丫头迷惑住?想来宁简这么多年,从未接触过女人,所以就上当了。不过也正好可以让宁简帮王爷试试,看看安王到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蜀王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就在这时,关宏忽然听到什么,立即向蜀王告退出去。   没过一会儿关宏就回来了,只是面色有些发黑。   “王爷,情况不太对。”关宏沉着脸道,“王府被包围了。”   蜀王大惊:“什么人如此大胆?”   关宏小声道:“似乎是皇上的人……”   蜀王瞪大了一眼,而后忽然起身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恨声道:“杨昊,你欺人太甚!”   关宏也跟着说道:“刚刚到长安的时候,属下还以为皇上不再猜忌王爷,所以撤走了所有监视的人,没想到居然是麻痹我们的。如今皇上突然出手……王爷,属下护着您从密道走吧!”   蜀王略一思索,就做出决定。   “让宁简过来。本王换装从密道离开,皇家秘谍多半都知道你,所以你不能走。你护着他,能拖多久拖多久。”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关宏立即去安排。   赵世华得到消息,第一反应也是跟关宏想的一样,以为这是皇上要对蜀王下手。赵世华作为蜀王的谋士兼替身,有危险的时候自然就要扮作蜀王抵挡刺客的刀剑。   安然拉着爹爹的衣袖不放,要跟他一起去。   赵世华看着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哪儿能藏人的,便将她推到床边道:“乖,然姐儿,你躲到床底下去,等会儿爹爹就回来了。”   安然摇头,在爹爹手上写下“同生共死”四个字。   时间紧急,赵世华一时不能说服安然,实在没办法,只好拉着她的手一起到了蜀王的正房里。   蜀王已经换了衣服和面具,见赵世华居然将安然一起带了过去,不由眯着眼睛盯着安然打量了一阵,吓得安然赶紧站到爹爹身后躲起来。   赵世华也担心蜀王对安然不利,当即道:“王爷请放心,属下带她一起来,或许更能迷惑人。”   蜀王很快转过弯儿来,眼睛里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你赶紧换衣服吧!记住,从此刻起,你就是蜀王!”   随后,赵世华就和蜀王一起进入内室,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一个蜀王。   安然要不是见他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差点就认不出来这是爹爹。之前她只是觉得爹爹和蜀王身形相似,可是换了衣服以后,加上爹爹也有意模仿,两个人竟然连眼神气势都如出一辙。   见赵世华出来,关宏也换了表情,对着他抱拳鞠躬道:“禀报王爷,王府现在已经被人包围,初步估计至少有五百人,都是精通暗杀的好手。王爷等会儿不可冒险出去,属下会拼死保护王爷的。”   赵世华点点头,自然地坐到主位上道:“看来,皇兄是真的不想放过本王了。”   安然震惊,爹爹真是太厉害了!连她这个亲眼看着两人进去的人都差点分辨不出来,更何况其他不明内情之人?她赶紧走到爹爹身后,就当自己是个小丫头,帮着端茶送水。   赵世华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拉着她道:“皇兄围而不攻,也不知道是在算计什么还是有所顾忌。王府三百护卫,未必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关统领,你带人亲自守在房外,本王先去睡了。”   关宏一怔,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睡得着?不过,现在赵世华就是王爷,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世华拉着安然进人内室,抱了一床被子扔到床底下,接着便将安然搂在怀中,凑近她耳边道:“等会儿你藏到床底下去。”   安然摇头,忽然拉着赵世华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来人或许是来救我的。”   赵世华一怔。不是说包围王府的是皇家密谍?就算儿子现在是平王跟前的红人,也不能让平王将皇上的皇家密谍调来救人吧?   安然忽而一笑,又在爹爹手心里写着:“我是平王的未婚妻。”   赵世华大惊,看着安然的目光除了震惊,还有诸多疑惑。平王的未婚妻?不是说王家的姑娘病重,所以皇上下旨取消了婚礼吗?   赵世华小声问道:“王家的那个姑娘就是你?”   安然带着几分羞愧点了点头。为了嫁给哥哥,她去当了王家的女儿,如今面对爹爹心里不由很是羞愧。   赵世华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把将安然搂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叹道:“是爹爹对不起你……”   赵世华很快就想到肯定是因为女儿身份不够,所以平王才让她过继到王家,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出嫁的。到现在,安王的阴谋已经不言而喻了。他竟然掳走平王的未婚妻送给蜀王,这是想让平王和蜀王两败俱伤,又能一举毁了平王的名誉,这计策可真毒啊!   女儿婚前被人掳走,名誉也就完了。就算平王将她救回去,也不能当正妃了,女儿以后可怎么办?是另外找人嫁了还是给平王当侧妃?   想到这里,赵世华心疼极了。   不,他的女儿怎么能当侧妃?就算是当正妃,他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家。要知道平王已经娶了一位独孤侧妃了,女儿就算是正妃,有一位身份尊贵出身世家的侧妃在,日子也不好过。   “然姐儿,你以后就不要见平王了。爹爹另外给你找个好的。我的女儿岂能受这的委屈?不说别的,想娶你的男人至少不能三妻四妾。”赵世华怕外面的关宏听到道,只能抱着安然,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安然拉着爹爹在床边坐下来,又在她手心里写着:“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明白,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其实安然一点都不担心爹爹阻挠自己和哥哥的婚事。她相信爹爹一定会喜欢哥哥的,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哥哥对她更好的男人了。   赵世华见女儿听话,这才放心了些。   这时,外面有了响动,看样子外面的人开始进攻了。   关宏在内室门口请示道:“王爷,要不我们让人把声势弄大,想来皇上也不敢明着对我们下手。”   要是以前,赵世华肯定会觉得这主意好。可刚刚听了安然的话,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救她的,他便不能这么做了。女儿跟着自己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自己身份尴尬,未必能一直护她安全。而且,安然毕竟是他女儿,总跟他这个父亲住一起也不像话。   赵世华冷淡地回道:“王府附近还有什么人家?”   关宏噎了一下,这才想起王爷为了安全,将附近的地和院子全都买下来了,因此,这一大片就只有他们蜀王府一家。再加上自家王爷的名声,就算他们想要引人注意,只怕也没有人有胆子过来看个究竟。   这时,只听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了,忽然一名护卫闯进来道:“王爷,统领,对方人太多,属下只怕是抵挡不住,还请王爷暂避一下。”   关宏看着赵世华没有说话。他笃定了皇上选在晚上动手,选择暗杀,应该就是不想将此事公开,所以,他们只要坚持到皇城护卫军过来就行。可是,要等皇城护卫军得到消息再赶过来,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王府的护卫能坚持这么久吗?   赵世华摇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有多嚣张!”   报信的护卫其实觉得这样不好,他们保护起来会非常吃力的,但同时内心却也对“王爷”的胆识钦佩不已。除了关宏,一般护卫暗卫都不知道现在的王爷是替身。只有关宏心里清楚,为了让刺客退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以为刺杀成功。所以,赵世华是不能躲起来的。他得受伤,还得受重伤才行!   外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关宏也不由紧张起来,不由在心里想着:“都有一刻钟了,皇城护卫军也该得到消息了吧?”   赵世华心情很矛盾。毫无疑问,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女儿自然是放在首位的。可是,蜀王毕竟对他有恩,他这样,其实是背叛。想到这里,他回头看着安然,想着残酷的争储之战,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   儿子是平王的人,而蜀王是支持康王的,他要是一直在蜀王这里,以后难道与自己的儿子兵戈相见吗?要不,他趁此机会“死”了算了,以后就跟着女儿一起回赵家老家,安安生生的过下半辈子吧!   “砰——”地一声,正房的门被人踢开来,几名胳膊上绣着一朵金花的黑衣人冲了进来。   关宏一面带着人抵挡,一面冲着里面吼道:“王爷,小心!”这明显是告诉刺客,我们王爷在那儿呢!   赵世华拉着安然匆匆避入内室,随即就有一名黑衣蒙面人跟了进来。但是那黑衣蒙面人并没有动手,反而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赵世华和安然。   关宏见刺客已经进入内室,而赵世华只会一点武功,肯定不是刺客的对手,便高喊一声:“王爷保重!属下一定会为您报仇的!”随即就不再与刺客纠缠,想要趁机逃走。   可惜,突然涌进来的黑衣蒙面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阵弩箭如雨般抛射而出,关宏便落到地上,好似刺猬一般。他瞪大了眼睛,弄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都能成功的计策这次却不行了。   “你们是什么人?”赵世华将安然护在自己身后,冷眼看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   外面的打斗声慢慢小了些,那名黑衣蒙面人似乎也确认了赵世华的身份,开口便道:“你是赵世华?”   赵世华微微一惊,心里已经想到今天下午安然写的那封信,不禁再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黑衣蒙面人不答反问道:“怎么?你给我们传的消息出来,反而不知道我们是谁?”   安然微微皱眉,她可以肯定,这个人肯定不是平王的人。   就在这时,只见房梁上两道黑影从天而降,两道剑光直指赵世华和安然。   “叛徒!受死!”   原来,这是蜀王留下监视赵世华的暗卫。   安然不会武功,赵世华虽然到了蜀王府以后学过一点,却也学得粗浅,自然不是暗卫的对手。焦急中,他只来得及将安然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背承接那两道剑光。   “呛!”   两道剑光被打偏,只有一道刺到了赵世华身上。原来,就在房梁上藏着的暗卫出手的时候,也有两名黑衣蒙面人飞进来,很快将蜀王留下的两名暗卫灭杀。   赵世华咬着牙撑起身来,着急地拉着安然道:“然姐儿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安然摇头,赶紧扶着爹爹起身,而后就要转到他身后看他伤到哪儿了。刚才她分明听到有刀剑入肉的声音。   赵世华不让她看,只拉着她的手道:“爹爹没事,你别担心。”接着,他又对那黑衣蒙面人道,“你们,可是平王府的人?”   黑衣蒙面人并不答话,反而对安然道:“赵姑娘,请跟我们走吧!”   安然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应该不是平王的人,她也拿不准这些皇家密谍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便摇头不肯过去。   “不识好歹!”那黑衣蒙面人见安然不听话,便打算用强了。他可没有时间跟安然在这里耗,他还要带着她回去交差的。   就在这时,凌云终于赶了过来。   他及时制止了准备动粗的黑衣蒙面人,对着安然道:“赵姑娘,请跟属下回去吧!”   安然见了凌云,总算放心了些,但却还是摇头。她不放心爹爹。她要是走了,他们对爹爹不利怎么办?而且,爹爹好像受伤了,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赵姑娘?”凌云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前的蜀王,这位应该就是蜀王的替身,赵姑娘的父亲了吧!别说,还真的很像!可是她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怕暴露她父亲的身份?   “赵姑娘放心,令尊会无恙的!”说到这里,凌云冷静地看着带着面具的赵世华道,“赵老爷?”   赵世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倒是安然点了点头。   凌云见了,便严肃地看着赵世华的眼睛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蜀王,真正的蜀王!该死的人都死了,等会儿我们会退走,你赶紧收拢人心,坐实了这个身份,没有人会知道。”   安然大惊,赵世华也想不到平王竟然利用他的身份要他冒充蜀王。   安然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答应。   凌云小声解释道:“这不是殿下的意思。这是皇上的意思。”   安然怔住了。皇上的意思?她抬头看着爹爹,这可怎么办?   赵世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赶紧离开吧!”   凌云看着安然道:“请王妃跟属下一起回去!”   安然想了想,坚决地摇头。她要跟爹爹在一起。   “王妃,你怎么不说话?”凌云到现在也发觉出安然的不对了,她怎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王妃不是能说会道的吗?   赵世华黑着脸道:“她被安王灌了药,伤了嗓子不能说话。王府里有大夫能治,她暂时就留在王府养伤。你回去告诉平王,我女儿与他没有缘分,请他另择名门闺秀为妻。”   凌云大惊,王妃被安王毒哑了?王妃的父亲又不允许她嫁给殿下,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想着既然蜀王府已经掌握在赵世华手中,他也不那么担心王妃的安危了,便无奈留下几个人以蜀王秘密暗卫的名义保护王妃父女,便带着人退走。   皇家密谍和平王府的人退走以后,蜀王府的幸存的护卫们才赶来看望自家王爷有没有事。   见到王爷受了伤,幸而性命无碍,他们也算是松了口气。在今晚这样的刺杀中,他们幸存下来的人肯定会有极重的奖赏的。   “王爷,这几位是……”一名幸存的护卫队长看着凌云留下的几名暗卫道。   赵世华冷声道:“他们是本王秘密培植的暗卫。幸而有他们在,不然今晚本王只怕难逃一劫。”   护卫们听到这里都很羞愧。毕竟刚才他们拼死抵抗也没能拦住这些刺客。   “好了,赶紧让人下去收拾,看看今晚伤亡如何。受了伤的赶紧医治,只要能把人就回来,本王不惜一切代价。告诉岳朝城,需要用什么好药直接去药库里取!”   “是!谢王爷!”   护卫们感动的出去了。   蜀王府三百护卫,今晚死了大半,五十多名暗卫跟着真正的蜀王出逃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没死的也全部重伤,而蜀王府的录事参军兼护卫统领关宏也死了。当然,这也是皇家密谍和平王府的人暗中放水,不然他们完全能将蜀王府的人全灭了。   赵世华以蜀王的身份出面安抚了剩下的人,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个几乎,关键只在一个人,那就是蜀王的专任大夫岳朝城。   岳朝城听说王爷受伤了,自然是要过来看的。可是等他剪开王爷的衣服看到赵世华身上的疤痕就知道,这位是王爷的替身宁简,不是蜀王。   岳朝城知道赵世华除了是王爷的幕僚还是王爷的替身,倒是没感到太意外。当然,这个时候他也只以为王爷暂时躲起来了,或者来不及赶回来,让赵世华暂时代替他而已,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他也没有多想,就去给受伤的护卫们包扎治疗去了。   等岳朝城离去以后,赵世华对安然道:“我的身份他肯定是知道的,但他毕竟对我有恩,又能治你的嗓子……”   安然点点头,很快就有了办法。   却说凌云回到平王府,所有人都等着他。见他一个人回来,并没有看到安然,安齐立即扑过去问道:“我妹妹呢?”   杨彦也着急地问:“人呢?”   凌云单膝跪下请罪道:“请王爷恕罪,属下无能,王妃不肯回来……”   “嗯?不肯回来是什么意思?”杨彦皱眉,立即想到,“因为让赵世华代替蜀王一事她不高兴?”   凌云道:“应该有这个原因,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王爷……王妃她……”   “她怎么了?”杨彦见凌云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不觉中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被安王灌了药,伤了嗓子,不能说话了……蜀王府有位大夫,能治好王妃的嗓子,所以蜀王不让她回来。”   “被安王灌了药,不能说话了?”杨彦冷冷地复述了一遍,眼睛里的怒火仿佛能将人直接焚烧成飞灰。他忽然转移话题问道,“凌云,我之前让工部兵器坊制作的东西可做好了?”   凌云答道:“已经好了,只是这段时间忙,还没有运回来。”   “尽快让人运回来,本王有急用。”杨彦冷声吩咐了一句,接着便道,“都回去休息吧!凌云留一下!”   这个时候,四更都过了,回去也不过能睡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不过,睡一个时辰也比熬夜强啊。   等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杨彦才详细询问了安然的情况。知道未来的岳父大人对他有成见,杨彦倒是不担心。他相信自己对安然的爱无人能及,岳父如果真的疼爱女儿,就不会阻拦他们的。   “你也回去休息吧,等天亮了,本王要亲自去蜀王府拜会皇叔。”   ☆、第117章翁婿过招,兄妹相见   虽然蜀王府周边没有人家,但昨晚那么大的阵仗,又怎会没人注意到?不过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蜀王府是什么地方?一般人谁敢进去撒野?更别提弄这么大阵仗了。   康王当时就准备派人过来看看怎么回事的,只是被手下的幕僚劝阻了。蜀王支持他们,可是一招暗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看出端倪呢?更何况,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不清楚吗?蜀王府外的那些人,明显是皇上的人啊!皇上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他们家王爷了,难道还去坏皇上的事,惹皇上讨厌吗?再说了,既然皇上有心动手,他们能阻拦得住?   安王得到消息,笑得很欢。他暗自祈祷着,打吧,打吧,打成两败俱伤才好!   “王爷,动手的似乎不是平王的人,而是皇上的人……”负责安王暗势力的独孤宇有些不安道。   安王的笑声顿了顿,蒋少立立即开解道:“王爷不用忧心,那女人并没有进皇家的门,如今名节已毁,皇上不会为了她责怪您的。您可是皇上的嫡子!”   这句“嫡子”取悦了安王。他想着这些年来,他策划刺杀老大老三少说也有十数次,父皇不可能不知道,不也没有怪罪他?皇权之路不就是用同胞兄弟的鲜血铺就而成?父皇不也是残害了其他兄弟才登上皇位的?   第二天一大早,岳朝城给赵世华换药时,小声问道:“王爷,可还好?”   赵世华明白他问的是真正的蜀王是否安全,可是这个他如何得知?不过他估计真正的蜀王应该已经不在了。不然,真的若在,皇上不会让他假扮蜀王。   “本王还好,昨晚上了药也不大疼……”赵世华偷偷捏了岳朝城一把,岳朝城会意地低下头来,状似检查伤口,赵世华在他耳边小声道,“最后那几名暗卫是皇上的人……”   岳朝城身体一僵,隐约明白过来。皇上的人在这里,就算他们王爷回来了,也不能露面,得等这些人走了才行。大不了就让宁简一直扮下去,等回了封地再说,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宁简扮得像,从来没有人怀疑过。   岳朝城放下了一桩心事,便不再管这件事了,只专心为昨晚受伤的人治伤。   赵世华虽然平日里装蜀王装得很像,但两个人骨子里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对那些护卫,要是真的蜀王受了伤,必然迁怒那些护卫,怪罪他们护卫不力,别说赏钱了,不被打一顿板子就算好的了。可是赵世华不同,赵世华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下令让岳朝城尽力医治所有伤者,并给了牺牲的护卫及重伤的护卫很丰厚的抚恤金。至于那些在此次事件中活下来的人,也全都有奖赏。   因此,虽然蜀王府刚刚遭遇了那么大一场浩劫,存活下来的人却都很精神,并且对蜀王的忠诚度也有了大幅度提升。   安然被蜀王赏赐给了王爷的幕僚宁简宁先生之事就发生在昨日午后,距离晚上出事时间很短,因此并没有传出去。而知情人又大多死在昨晚的浩劫中了,岳朝城这个知情人又帮着隐瞒,赵世华的两个小厮又是他的心腹,这些年也经常见自家主子假扮王爷,因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所以,安然就以侍女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在爹爹床前照顾。伺候爹爹洗脸擦手,服侍他喝药,布置房间,陪他说话等等。   其实昨晚赵世华伤得不算重,与从前假扮蜀王抵挡刺客的刺杀相比,这点伤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不过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他还没弄清楚,也只能暂时在王府里养伤。   父女俩一起用了早饭,又一起相互监督喝药。而后赵世华便半躺在床上,安然坐在床边,在他手心里写家里的情况。   因为现在有皇帝和平王留下的暗卫在,父女俩说话也比较注意,很多时候赵世华都只能小声提一句,然后安然慢慢在他手心上写,这样暗卫是看不到的。   赵世华很担心安然的婚事。他记不得安然曾经与贺家定过亲,对女儿怎么来的长安,怎么与平王认识感到很奇怪,安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爹爹说,便指着自己的喉咙,写道:“这个说起来很麻烦,等女儿嗓子好了慢慢给爹爹说。”   赵世华点点头。不用想也知道女儿与平王之间的关系肯定很复杂。一个皇子,一个寒门女子,怎么会认识?又怎么会有婚姻之约的?   这时,内室门口的珠帘外面有侍女通报道:“王爷,平王求见。”   平王来了?   赵世华抬头看女儿,只见安然双眼一亮,当即就想跑出去。   赵世华赶紧拉住她道:“毛毛躁躁地想去做什么?”   安然回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不过想要见到哥哥的心情是那样激动,偏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急得她想跺脚。   赵世华声音一冷,沉声道:“扶本王起身。让本王去会一会这位惊才绝艳的平王殿下到底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十多年没见过他了,变化就真的那么大?”就让他的女儿这样心心念念地想着,听到他的消息就想跑出去。   安然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来,小心地扶着爹爹从床上下来,又帮着他穿上一件宝蓝色绣金色云龙纹的亲王便服,穿上黑色绣银夔龙纹丝履,再戴上一顶碧玉冠,插着碧玉簪。别说,还真的很有亲王的风度气势。当然,如果不是那个银质面具,效果或许会更好。   安然想起爹爹脸上的疤痕就心疼,也不知道用去疤痕的药膏能不能消去一些。不说恢复从前的俊美容貌,只是不要那样凹凸不平,不要那么狰狞也好啊。现在这样,娘亲虽然也不会嫌弃,但难免半夜醒来见了害怕。   穿戴好,安然就要扶着爹爹出去,谁知赵世华却回头对她道:“本王先出去看看,你就留在这儿。”   安然拉着爹爹的衣袖不放,嘟着小嘴表示对爹爹的抗议。哥哥为她肯定都要着急死了,昨晚她不肯跟凌云一起回去,现在哥哥上门还不让他见自己一面,他怎么能安心?   赵世华心中暗叹果然女生外相,他的宝贝女儿居然有了情郎就不要爹爹了,于是故意冷下脸来,训斥道:“一个大姑娘家,上赶着过去像什么话?他就是皇子又如何?这些年你的闺训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母亲和兄长是如何教导你的?”   安然听到爹爹将此事升级到没有教养的高度,隐隐还有责怪娘亲和哥哥的意思,偏偏自己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低头听训暗自生气。   赵世华见她垂着小脑袋,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心疼有些舍不得,于是放柔了语气道:“本王先去会会他,看看情况再说。”   安然无奈地点点头,又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爹爹的眼睛,带着几分恳求。   赵世华见了,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在她头上揉了一下,才转身走了出去。因为身上有伤,他走得并不快,他也不要人搀扶,背负着双手,将身板挺得笔直,给人一种极其稳重踏实的感觉。   安然看着爹爹的背影,只觉得是那样的高大威武,她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有些湿润。有爹爹的感觉,真好啊!   杨彦在正厅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人来,不由着急地起身在堂上转圈子。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金色飞龙文的常服,头戴白玉冠,插着白玉簪,因这两日心情极差,又没有休息,面上难免带着几分疲惫,看起来俊美而忧郁。   正厅里伺候的丫头小厮偷偷打量着这位名气如雷贯耳的王爷,不由很是好奇。貌似自家王爷与平王殿下不怎么熟啊?平王上门来探伤,王爷不见也就罢了,怎么会不顾伤势要亲自出来接见呢?   独孤凯和赵安齐跟着杨彦一起来的,见王爷着急成这样子,忙起身劝道:“殿下,您别着急。蜀王殿下既然要亲自出来见您,想来伤势不重。”   独孤凯和安齐都不好直说安然没事,只能借着蜀王的名义安慰自家主子。   杨彦知道自己应该镇定一些,可是他忍不住啊!   安然在王家被人掳走,恨得他甚至想着若不能平安将她救回来,就毁了整个天下。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知道她暂时无恙,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昨晚他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又被几个心腹劝阻,他担心父皇因此对安然印象不好,也就忍着让凌云来帮他把人带回去。谁知道凌云回来不但没把人带回去,反而带去一个让他心痛不已的消息——她被安王灌药伤了嗓子,都不能说话了。   杨彦真是心疼得有如刀绞一般,好不容易忍到天亮赶到蜀王府,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好吧,请原谅心急如焚的人将一盏茶最多一刻钟的时间过得有如半天那样漫长。   赵安齐也忍不住问站在一旁的蜀王府管家道:“蜀王殿下身体可好?要不然,我们过去请安就是。”   蜀王府临时上任的管家赶紧回道:“请平王殿下和两位大人稍等,我家王爷很快就到。”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杨彦忍不住直接出门往后院走去。独孤凯赶紧叫住他道:“殿下,您去哪儿?”   杨彦理智恢复了一些,这才放慢了速度,回道:“本王去迎一迎。”   这时,赵世华终于带着人从后院转出来了。   杨彦紧张地看过去,却没有在赵世华身后看到安然的影子,心中不由万分失望,却也不得不迎上去,恭敬地鞠躬行礼道:“侄儿杨彦给皇叔请安!皇叔身体可好?”   独孤凯也还罢了,赵安齐刚在蜀王一露面,眼睛就直了。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只见他带着银质面具,气势也夺人,身形与从前相比还是有些变化,但气质完全不同。安齐一看到他,想起幼年时父亲的疼爱,父子亲情如云如海涌上心头,让他一下子热泪盈眶,哪里舍得把眼睛移开?   赵世华见平王出门相迎,略感意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面色眼底依然冷漠。他起先几步一如之前,然而没走几步却忽然站住脚,目光在无意中扫过安齐的时候顿住了。   虽然八年不见,但赵世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儿子,与他想起来的那些片段里的齐哥儿有七八分相似。那一霎,他完全忽视了站在安齐前面的杨彦,目光直直地盯着安齐,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这就是他的儿子啊!已经长大成人考取了功名、让他骄傲让他自豪的儿子!   目光两两对视,父子热泪都在眼中。   杨彦见了,担心这父子俩有人忍不住要是在这里相认可就糟糕了,便再次恭敬地请安提醒他们道:“给皇叔请安。”   赵世华这才不舍地把眼光从儿子身上移开,再看向女儿心中的意中人。平王英俊过人,才华也过人。以前赵世华听到与已无干,今天为着女儿,则要好好打量才放心。   赵世华很快收敛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冷淡地抬抬手道:“皇侄请进,进去再说吧!”   于是,蜀王杨彦在前,独孤凯和赵安齐在后,一起走进正厅。   赵世华在主位上坐下来,又让原本站在一边伺候的管家、侍女和小厮都退出去,这才细细打量着平王杨彦。   杨彦跟着进来,若不是凌云回报说现在的蜀王是他未来岳父赵世华假扮的,他还真的看不出丝毫破绽来!那身形气度,怎么看都是久经上位者才有的。   待赵世华在主位上坐好,他便上前去,在赵世华身前三步远地地方跪下,慎重地行礼请安道:“侄儿杨彦,给皇叔请安!”   独孤凯和赵安齐一左一右跪在杨彦身后一步远的位置,等杨彦请安之后才道:“平王府录事参军独孤凯(主簿赵安齐)给蜀王殿下请安!”   赵世华听到赵安齐三个字,再一次把眼光放在儿子身上,厅上已无外人,赵安齐低着头,也能感觉到父亲眼光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热泪盈眶,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才忍住没有哭出声来。赵世华也不禁双眼湿润,虽然无人也不敢明白道平安,只是轻声道:“起来吧,知道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说过这些话,他见安齐跪着不动,这才看到平王还跪着,便又看着杨彦,收敛了情绪道:“皇侄请起。”   “谢皇叔!”   杨彦这才起身,而独孤凯和赵安齐也跟着站起身来。   赵世华看着容貌英俊,身形挺拔有如芝兰玉树一般的杨彦,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儿。难道这小子就是凭着这上好的皮相将他的宝贝女儿骗了去?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杨彦一阵,想着挑几处毛病出来,等会儿好跟女儿说说,谁知怎么看都找不出毛病来。   容貌,自然是不用说的;才华,那也是天下公认的;气度,是从容大气挑不出毛病来的……还能挑什么?性格脾气?这个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嗯,对了,他不是都有侧妃了嘛!有女人的男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再说了,如今三王争储已经很明朗了。平王虽然得到了民心,在朝中却根基不深。他既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又没有兵权,只靠民心真的能胜出?安王明知道女儿是平王的未婚妻,还是皇上亲自赐婚的,也敢在婚前将人掳走,可见是完全不将平王放在眼里。而平王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以后真的能给女儿幸福?   皇上让他假扮蜀王,却没有瞒着平王,又是何用意?皇上很多年前就想除掉蜀王了,他跟在蜀王身边很清楚。可昨晚这么好的机会,蜀王肯定是被皇上要么杀掉要么抓走了,皇上为什么不直接灭掉蜀王一脉,反而要让自己假扮蜀王?   他假扮蜀王这么多年,就连上次进宫皇上都没认出来,昨晚却明显知道他是假的,应该是然姐儿写那封信出去,平王告诉了皇上。那么,皇上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他假扮蜀王,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   “皇叔,听说您昨晚身体有些不适,不知现在可好些了?”杨彦见赵世华看着自己的目光并不和善,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好从侧面打听一下。   “本王身体好得很,谁说本王身体不适了?”赵世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蜀王的怪脾气学了个十成十。“十多年不见,多谢皇侄惦念着。这么一大早的,皇侄过来可是有事?”   “皇叔,”杨彦强笑道,“听说侄儿府上赵主簿的妹妹在皇叔这里做客,不知道现在好不好?赵主簿许久不见妹妹,心里很是挂念。”   提起安然,不但杨彦着急,赵安齐也着急啊。听说妹妹被人毒哑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身体不适,不方便出来见客。”赵世华一口回绝道。   杨彦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僵硬起来。   赵世华见了,不禁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就算你是皇子,是王爷又如何?就是要让你着急。我的宝贝女儿,是这么好骗的吗?竟然还看不起我赵家的门楣,想着让我的女儿改换门庭,拜那王家的祖宗为祖宗,他们赵家有那么差吗?既然看不起赵家,又何必纠缠自己的女儿。哼!   杨彦将那僵硬的笑容一收,脸色微微一变,他竟然不让自己见安然!为什么?   既然如此,杨彦也就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道:“多谢皇叔对赵姑娘的照顾,但赵姑娘离家也有些日子了,家中母亲思念成疾,今天赵主簿来,就是想将赵姑娘接回去的。”   听杨彦再一次提起自己的儿子安齐,这回赵世华却没了激动,也没了好脸色。他冷冷地看了安齐一眼,冷哼一声道:“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要过继给别人家,她要这样的兄长有何用?她还回去做什么?再将她送到其他名门世家?再给人掳走?”   赵安齐知道父亲是怪罪自己没有照顾保护好妹妹在生自己的气。他激动地上前来,跪在赵世华面前,红着眼睛道:“是,是晚辈无用,没能保护好妹妹。可是……恳请王爷让我们兄妹见一面吧!”   赵世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本来听安然说儿子年纪十七岁就中了举人,心里觉得很是骄傲。先前猛然见到,心情也很激动。但现在想起女儿的事,却又忍不住迁怒于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妹妹。他甚至忍不住想着,难道是儿子卖妹求荣?不然,然姐儿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会与平王扯上关系?   好在平王虽然让安然过继到王家,到底是以正妃的名分求娶的,不然他更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杨彦听到这里,隐约明白这位准岳父在生气什么了。他立即起身上前,在安齐身边跪下来道:“此事都是侄儿的不是,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过继到王家,也是父皇的意思,不是侄儿本意。可是,侄儿对她的心却是一片诚挚的,请皇叔开恩,让我们见她一面吧!不亲眼看看她,侄儿和子贤实难心安。”   赵世华见杨彦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蜀王,还肯再次对自己下跪,心里的怒气多少消散了一点,但他依然不依不挠道:“皇侄这是做什么?这赵家的姑娘,似乎与皇侄没什么关系吧?”   杨彦心中苦笑,本以为自己与安然也算苦尽甘来,没想到居然遇到这样一位爱女成痴的岳父大人。看样子,他想抱得美人归还需多加努力啊!   “不,皇叔,赵姑娘是侄儿的未婚妻,她的事情就是侄儿的事情。请您开恩,让我们见见她吧!”现在杨彦也不敢直接就说把人接回去,先把姿态放低一点,等见了面再想办法。   赵世华看着他悔痛无奈的样子,淡然道:“不是吧?据本王所知,皇侄刚刚与王家的姑娘解除了婚约,如今除了王府里那位独孤侧妃,应该是没有其他婚约在的,又怎么会冒出来一位未婚妻来?”   杨彦仰头看着赵世华的眼睛,一脸真诚道:“皇叔,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怨侄儿没有保护好她也是应该的,就是侄儿自己,想着她受的这些苦也是悔恨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是,请您相信,侄儿对她的心是真的。侄儿从未嫌弃过她出身低微,只是因为父皇不允,才让她过继到王家。当时侄儿也只是想着不能让她以侧妃的名分进王府,以免受委屈。至于独孤侧妃,那是父皇逼着娶的,自她进门到现在,侄儿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等安然进门以后,侄儿会想个办法把她打发了。请您放心,这世上任何女人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听说杨彦并没有跟独孤侧妃圆房,赵世华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暗忖:既然有那个心,怎么不干脆推了这婚事,别让那女人进王府?还有他说什么?等安然进门以后想个办法将独孤侧妃打发了?怎么打发?他竟然当着独孤凯的面说这样的话?   赵世华又看了一眼跪在杨彦身后没有说话的独孤凯。他记得以前王爷给他的资料上写着,平王府的录事参军独孤凯是侧妃独孤湘云的堂兄?如此看来,独孤世家支持安王,而平王这位录事参军独孤大人却是脱离了独孤家族的?平王能信任独孤家的人,将其放到这样重要的位置,倒也算得上用人不疑,看起来也是个极其自信心胸宽广的人。   赵世华想了想,口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皇侄可是真的想明白了?那丫头出身低微,又被人掳走坏了名节,如今连嗓子都哑了,你真的不在意不计较?还能以正妃之位待她?”   杨彦听到赵世华这番话,心里好似刀绞一般。她所有的苦痛,他都感同身受。他望着赵世华,眼睛里微微有些泪光,神情却极其严肃认真地说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经历了什么,我都只会心疼她受过的苦,对她的感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变。在我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我早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无论遇到多大的阻拦,我都不会放弃。”   不得不说,赵世华听到这里还是有些感动的。难怪那丫头倾心于平王,看来他除了外表才华出众,难得对女儿还算一往情深,也算是还有些可取之处。   赵世华沉默一阵,本来还想问问他,争储是一条充满血腥的路,他如何能保证自己女儿的安全,但想着皇家暗卫可能就在不远处什么地方,就暂且将这话咽回去了。不过,他实在疑惑,不是说平王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有断袖之癖吗?他到底是怎么跟自己的女儿认识的?又为何对然姐儿如此一往情深连她可能坏了名节都不顾?   “来人,”赵世华忽然高声道,“将本王身边的赵姑娘请过来。”   杨彦听到这里,不由满脸惊喜。岳父大人这是认可他了?   赵世华见了,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道:“都起来吧!”   “谢皇叔!”杨彦对着赵世华恭敬地一拜,而后才满面喜色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回客座上坐下。   赵安齐和独孤凯也跟着磕头一拜,而后欢喜地站起身来,走到杨彦身后站好,焦急地望着门外。   赵世华看着杨彦,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杨彦知道赵世华问的是自己和安然的事情,但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能说,背后的内情更不能说,便只能含糊道:“此事……一言难尽。等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说给皇叔听吧!”杨彦怕赵世华不高兴,又赶紧转移话题道,“不知她的嗓子如何了?皇叔的大夫真的有把握吗?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赵世华想起女儿也说她和平王相识很复杂,不好说,又想着自己身边有皇家暗卫,便也不再追问这个,只自信道:“本王身边的岳先生医术高明,特别精通外科和解毒。他对此症极有把握,说半个月后应该能痊愈。昨日,然姐儿喝了第一副药就觉得好多了。”   杨彦和安齐听到这里,心中却依然不安。杨彦自己也给手下的暗卫准备了这样的药,却没有人喝下去以后那嗓子还能救回来的。   杨彦见赵世华对自己的态度比先前好得多了,便开口道:“她留在皇叔这里,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您看,要不还是让她回赵家吧!”   赵世华淡淡地瞥了杨彦一眼,冷哼一声道:“本王明日就认给她为义女。”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叫自己爹爹了。虽然现在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但至少自己可以大声地叫她宝贝女儿了。   “不行,皇叔!”杨彦一听就着急了,立即反对道,“您要是认了她为义女,她就成了侄儿的堂妹了,这怎么行?”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一旦有了堂兄妹的名分,他就不能娶她了。   赵世华倒是没想到这个。既然女儿对平王有意,平王看起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还算有些优点,他倒是不好直接毁了他们的未来,便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过多久,安然终于赶来了。一路上,她心情都很激动,因为有人跟着,她想起王静媛和月姑姑教的如何走路,也只能将步伐稍稍放大一点,将脚步悄悄放块一点,只盼着能早一刻见到哥哥。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绣大朵折枝玉兰的半袖,里面是月白色绣梨花的衫子,下身一条粉红色撒花百褶裙。她头上梳的是垂挂髻,中间扎了一条鹅黄色缎带,在发髻上挽了一个蝴蝶结,余下的缎带一直垂到背上,发髻中间还插着一对梅花状的小珠钗,耳朵上带着一副细细长长的翠玉耳坠,明显一副丫头打扮,但看起来极为清新可人。   “安然……”杨彦见她呼吸急促,面色泛红,也是心情激动。他立即迎了上去,一把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查看她有没有受伤,一面掏出手绢帮她擦去头上的汗珠,口中却带着几分宠溺责怪道,“急什么?看头上都有汗了。”   安然不能说话,只能嘟着嘴。她急什么?不是怕他等急了吗?   “来,哥哥看看你的嗓子,还疼吗?”杨彦拉着安然转了个身对着门外。   安然见大厅里除了爹爹哥哥就只有独孤凯在,便放下心来,微微仰头,张开嘴让他看。   直到现在,安然的咽喉还有些红肿。杨彦见了,不由万分心疼。   “一定很疼。”他忽然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睛里的仇恨一闪而逝。该死的安王!胆敢这样伤害他的女人,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安然摇摇头,抬起头来对杨彦笑笑,用口型慢慢说道:“哥哥别担心,我很好。”   安齐和独孤凯见两人这样亲密,都尴尬地转身避开,只当自己没看到,不知道。赵世华却看得又惊又怒。女儿与平王尚未成亲,居然就这样亲密了?竟然张开嘴让男人看,现在竟然还拥抱在一起,成何体统?平王之前都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占了多少便宜了?   想到这里,赵世华立即黑着脸沉声道:“然姐儿还不过来?”   ☆、第118章花园相会(修)   安然听到爹爹的声音,总算从与哥哥相见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她立即从哥哥怀中抬起头来,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往爹爹那边走去。   杨彦不舍地放开她,只是拉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她慢慢走远,不得不放开。安然回头,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是那样的眷念不舍,让杨彦的心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然姐儿?”赵世华黑着脸催促道。虽然他带着面具,大家看不到他的黑脸,但只从他的声音和眼神就知道,他生气了。   安然走到赵世华跟前,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爹爹。   赵世华微微抬头看着女儿这份不舍的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儿。那平王就那么好?比自己这个刚刚找回来的爹爹还好?   他不忍心责备女儿,把错全怪在平王身上,对安然道:“平王殿下要见你,见也见了,回去吧。”   安然虽然很想留下,还是听从爹爹的走开。出房门前,对着哥哥回眸甜甜一笑。看在赵世华眼中,更觉得女生外向,要多怪平王一层。因而,他冷淡地看着杨彦道:“皇侄人也见到了,也该回去了吧?本王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了。”   赤果果的逐客令啊!   杨彦不舍地看着赵世华背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安然,厚着脸皮道:“皇叔就不留侄儿吃了午饭再回去?”   赵世华冷哼一声道:“时间还早呐,皇侄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后面的事情比较好。”   杨彦明白这是要他先解决了安然的身份问题再来。罢了罢了,先去找父皇商议早点把婚期定下再来吧!   “那,侄儿就先告退了。还请皇叔多保重身体。”   杨彦告辞离开,独孤凯和赵安齐自然也得跟着离开。安齐有些不舍地频频回头看向赵世华,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爹爹面具下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爹爹既然给蜀王当替身,只怕真的已经毁容了。可是,不管爹爹变成什么样子,也还是爹爹啊!只可惜现在爹爹是蜀王的替身,是注定不能与他们相认的,他甚至都不能告诉娘亲……   赵世华看着儿子走远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离开蜀王府,做回赵世华的,如今皇上却让他假扮蜀王,也不知道要扮到什么时候。明知道妻儿就在京城,却不得相认,不得相见,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啊!好在还有女儿在身边,聊表慰藉。   一路上,杨彦很沉默。他一直在想,父皇让赵世华扮皇叔,到底是何用意?又要扮多久?真的皇叔应该不在这世上了吧?就算还在,父皇应该也不会让他出来了。不知道父皇的打算,他也不好安排安然的婚事啊。   回到王府换了一套衣服,杨彦就匆匆进宫去了。   因为赵世华身边有皇家暗卫在,因此蜀王府的事情,杨昊这个皇帝也是大致了解的。因此,他见儿子的时候特意屏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等杨彦行礼起来,就含笑问他:“看到人了?”   “是,多谢父皇。”杨彦点点头,只是面色仍旧带着几分忧色。安然的嗓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杨昊看着儿子面色不好,知道他在忧心什么,便直接开口问道:“后面,你打算怎么办?皇家可不能出一个哑巴王妃。”   杨彦心中一惊,立即道:“父皇,皇叔说了,蜀王府中有位大夫,能治好她的嗓子。”   杨昊也不含糊:“那就等治好了再说。这样,你让太医令走一趟看看去。”   “多谢父皇!”杨彦知道父皇说到这一步也算是让步了,便不再纠结这个,反而迟疑地问道,“关于皇叔,父皇是如何打算的?不知能否告诉儿臣?”   杨昊沉默一下才道:“赵世华本来是朕准备大用的人,可惜当初出了事……如今,也算是个机会。”   杨彦诧异地看着父皇,原来父皇还有这个意思在里面,不仅仅是针对皇叔?这对赵世华可是天大的恩德,可是……   “父皇,这要是被人知道了……”   杨昊面色一冷,帝王的威严之气顿出,就连杨彦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朕说他是蜀王,谁敢怀疑他不是?”杨昊沉声道,接着又问杨彦,“你今天去蜀王府,觉得他扮得像吗?”   杨彦感叹道:“像!即便儿臣知道他是假的,也总忍不住将他当真的皇叔。”   杨昊点头道:“如此就好。他的伤不重?”   杨彦想了想,从赵世华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上推测道:“应该不是很严重。”   杨昊立即吩咐道:“传旨,传蜀王午后勤政殿觐见。”   杨彦从勤政殿告退出去,立即去太医院找了太医令蔡大人,要带他去蜀王府给人看病。   蔡御医一听蜀王府就不禁双股打颤。都说蜀王殿下脾气古怪,自从毁容以后,尤其对大夫和女人最是看不顺眼,据说死在蜀王府的大夫没有五十也有二三十个。要知道,能被蜀王请去看病的,可都是各地的名医啊!其中就有蔡御医的师兄弟。因此,蔡御医一听蜀王就面色大变,怎么都不肯去。   “这可是父皇交代的!”杨彦也沉下脸来,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多年,当他摆出当初的气魄来,蔡御医这样本就胆小的人如何受得住?   杨彦见已经将蔡御医的气势打压下去,这才又好声好气地劝道:“蔡大人不用担心,本王陪着你一起去就是。等看了病,本王再派人亲自将你送出王府,保证不让蜀王伤害你就是。”   蔡御医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于是,双方约定好明天早上平王派人接他一起去蜀王府。   本来杨彦是想今天下午就去的,可父皇说了下午要召见蜀王,他再带着御医去蜀王府太招眼了,因此不得不忍下来。明天,明天就能见到安然了。   蜀王府。   赵世华等平王回去,避着人把安然严厉地训了一顿,安然不能说话,不好辩驳,只能乖乖听训。   赵世华训完了,见女儿低着头一副小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由叹息道:“爹爹也是为你好。你们尚未成亲,如何能这般亲密?反而让人看轻了你。”   赵世华从男人的角度看,如果一个女子自己不自重,男人甜言蜜语占便宜时看起来多喜欢多高兴,其实骨子里看不起这样的女人,一但腻烦了,或者有个什么矛盾,女人之前的行为就成了轻浮,成了自己送上门的便宜货了。所以,赵世华一定得让女儿明白,身为女子,还是要矜持些才好。   安然乖巧地点头,爹爹都是为了她好,她自然是懂的。爹爹的担心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爹爹不了解她和哥哥的感情罢了。前世,她等于是哥哥一手带大的,所以,哥哥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他自己更不会欺负她的。   等爹爹训完了人,开始好声好气的哄她,她才在爹爹手心里写着:“平王是哥哥。”   赵世华一怔?平王是哥哥?什么意思?   安然对着爹爹神秘一笑,又继续写道:“女儿小时候做梦,在梦里照顾女儿的那个哥哥,就是平王。他对女儿很好很好……”   赵世华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可是,女儿做梦去了仙界,难道平王殿下也是谪仙?赵世华想起平王这些年的事迹,想着他的风华气度,恍然明白过来。他就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聪慧之人,原来竟然是谪仙,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都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她?他们当初的情分还在?   之后不久,宫里来人传旨,皇上传蜀王午后进宫觐见。   赵世华之前以蜀王的名义去过一次皇宫,谁都没怀疑过他,他至少面上看起来是镇定从容的。可是这一次,他心里就难免有些犯猜疑。皇上让他假扮蜀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进宫,赵世华虽然依然顶着蜀王的名义,但等进了勤政殿,见里面只有皇上和华恩总管在,便老老实实跪下参拜道:“微臣赵世华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杨昊见他举止从容,倒是比蜀王那个不着调的更有气度。他忽然想起上次蜀王进宫的情景来,微微蹙眉问道:“上次进宫,是你还是蜀王?”   赵世华不禁头冒冷汗,但还是老实回道:“回皇上话,上次进宫,也是微臣。”   杨昊听了,倒是没有怪罪赵世华,反而在心里又给蜀王加了一条罪名,不过蜀王已经不存在了,这条罪名已经无用了。   杨昊问过赵世华的记忆是否恢复,又拿朝政上的事情考校过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赵世华跟在蜀王身边可没闲着,他不仅仅是蜀王的替身,还兼任幕僚的。   杨昊对赵世华的应答非常满意,看样子他虽然失忆了,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对国事政治也很有见解,最后含笑道:“以后你就是蜀王!是朕的亲兄弟!朕赐你中书省行走之权,以后你就去中书省参知政事吧!”   杨昊这一生自认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唯一可让后人诟病的一点就在于夺位前后手上血腥太多,几个兄弟,除了被毁容的蜀王,一个都没活下来。所以,他需要让整个天下及后世的人都看看,他祈丰帝杨昊也是能容人的,是亲睦兄弟的好皇帝,他不但信任曾经与自己争夺帝位的兄弟,还要重用他!   这个主意是杨昊在杨彦坦诚赵世华尚在,并成为蜀王替身的那一刻忽然冒出来的。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可行。如此,自己既有了可用之人,又能在史书上留下兄友弟恭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赵世华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又跟在蜀王身边多年,对这位皇上的性格脾气也是揣摩过的。如今杨昊一说,他很快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赵世华谢恩以后,迟疑地问道:“皇上,微臣的妻子儿女,不知道能否私下相认?”他担心皇上为了控制他,或许会对自己的亲人不利,所以,还是先问问清楚吧!以后,皇上就是他的靠山了,他要做到的第一条就是忠诚!   杨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在蜀王身边那么多年,又失去记忆,为何不娶妻生子?”   赵世华答道:“微臣虽然失忆,但总觉得自己是有妻子儿女的,所以不想对不起他们。”   一个男人,都失忆了,还记挂着不知道在何方是否存在的妻子儿女,不肯另娶。这样重情的赵世华让杨昊很满意。原本还有些担心一旦赋予赵世华太多权利他会有私心,如今倒是不怕了。重情的人是最好控制的,更何况他的儿女可都是老三的人呢,与皇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杨昊想了想道:“等过个一年半载,你可以以蜀王的名义娶顾氏为妃,这样,你的一双儿女就还是你的儿女。”   “微臣谢皇上大恩!”赵世华心里真是很感激皇帝的,连这个都帮他想到了。可是,他要是娶了顾氏,女儿和平王怎么办?   不等赵世华询问,杨昊又继续说道:“老三喜欢你家那个丫头,跟朕求了很多次了。本来朕是不同意的,但既然是爱卿你的女儿,想来也是聪慧过人的。只是朕对平王寄予厚望,是断不能让他娶一位哑女为妃的。所以,如果令爱的嗓子治好了,就是正妃;若治不好,就只能是侧妃了。爱卿也要体谅朕才是。”   “微臣谢皇上大恩!皇上对微臣一家如此恩宠,微臣,微臣实在惶恐……”   皇上明言对平王寄予厚望,不就是表明皇上有意传位于平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答应如果安然嗓子治好了,就给平王当正妃,就是以后的皇后,如果嗓子治不好,就是侧妃,以后也是贵妃。这样的荣宠,历朝历代也不多见。而自己,不过是个被毁容的替身而已。就算对皇上有用,可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荣宠啊!因此,赵世华感到很不安。而且,他其实内心里并不想要这样的荣宠。   杨昊很满意赵世华的反应,没有得意忘形,仍然谨小慎微。他这才点点头道:“早在十一年前,你参加乡试之后,朕就知道你了。本来,朕是打算培养你为朕的辅政大臣,谁知道会出了意外。知道你被强盗所杀,朕是既愤怒又遗憾。因此,当老三对朕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朕就起了这个心思,只是不想埋没了你一身才华。你可愿尽心尽力辅佐朕?”   赵世华被杨昊这番话深深感动了,他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为陛下,臣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爱卿平身。记住,以后,你就是蜀王了!”   “是,臣弟谢过皇兄!”   “哈哈哈哈,好!”   ……   这天晚上,安王问独孤宇:“平王将那丫头从蜀王府带走了吗?”   独孤宇道:“没有。”   安王得意地笑道:“也是,一个**的哑巴,还要来干嘛?”   独孤宇又补充道:“平王从蜀王府回平王府后不久就进了宫,下午皇上传召蜀王进宫觐见,在勤政殿呆了半个时辰,只是没有人知道皇上都跟他说了什么。”   安王冷哼一声道:“肯定是老三向父皇告状了,父皇将皇叔叫进宫骂了一顿。皇叔命可真大,昨晚那么大阵仗,他居然只是受了轻伤?”   而在康王府,康王还在纠结自己应该一大早就去探望皇叔的。连老三这个从前与皇叔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都去了,他这个皇叔最疼爱的侄儿怎么能不去?   可手下的幕僚却一再劝阻,就怕皇上恼恨蜀王,迁怒自家王爷。   第二天一大早,杨彦就带着太医令蔡大人来了蜀王府。   蔡大人心中忐忑,只是因为跟着平王,胆气才壮了些。   赵世华听说平王一大早就带着御医过来了,心里其实也有些感动。既然皇上都那么说了,看样子女儿不嫁他是不行了。不过,他与女儿多年不见,这才刚刚相认,如何舍得将这心肝儿宝贝给别人?更何况平王的身份,如何让人不担心啊!   人已经到了,不请进来不行。不过,要见他女儿就不行了。   请了御医给然姐儿看嗓子,行啊!   “来人,将蔡大人带去后院给赵姑娘看病。皇侄这么早过来还没用饭吧?不如陪着皇叔一起用?”   杨彦知道自己的追妻之路只怕不会太平坦,也只能安慰自己,曙光就在前方了,等安然嗓子好了,他就请父皇赐婚。   “多谢皇叔!侄儿正想着要在皇叔这里蹭一顿饭吃呢!不过,请容侄儿先对蔡大人交代几句。”   说着,杨彦便起身走到蔡御医跟前交代道:“等会儿见了病人,诊治的时候要千万小心,开了方子要先给本王看过才能用。对了,王府里有位大夫医术也极好,蔡卿可以与他探讨一下。”   吩咐完了,杨彦才挥手让他去。   再次坐到赵世华身边,杨彦摸着衣袖里藏着的香囊,犹豫着要不要请老丈人帮着传给安然。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让暗卫去送。老丈人这态度看着估计有点悬。   想到暗卫,杨彦又有了主意。   “皇叔,听说前夜您遇刺,身边的护卫伤亡不少。若您不弃,不如侄儿送几个人来听您使唤?”   赵世华虽然不担心皇帝的人对自己不利,但以后一旦表明立场,只怕康王安王那边都难免会对自己动心思,再加上生死不知的蜀王,不得不防啊!虽说如今自己就是蜀王,但若要重新选拔训练人手也需要一段时间,而直接从封地上调过来,他又担心忠诚度问题,想来想去,还是接受平王的好意吧!毕竟,自己以后和平王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想到这里,赵世华略一沉吟,便应下来道:“如此,就多谢皇侄了。”   安然听说平王来了,心里已经不期待爹爹能让他们见面了,她老老实实地坐在窗户下面翻看新一期的大隋之音,特别对自己的两幅画和飘渺之旅的连载进行了审阅。当然,总体说来还是满意的。   当初从表姨母那里回来,她就画了好几幅紫藤花鸟图,选了其中两张送去元逸韬新收购的书画斋里卖。另外,她的字刊登在大隋之音上以后,很快得到广大读书人的认可和推崇,她的字也跟着水涨船高,能卖出好价钱来了。这也给元逸韬挣了不少钱。   听说平王请了御医给自己看嗓子,安然准备了一下就将人请了进来。   蔡御医得平王一再叮嘱,检查很小心,又细细把了脉,问过病人具体感受,才仔细斟酌药方。   就在这时,岳朝城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了。   “听说平王请了御医来?”他看到正在整理医药箱的蔡御医,微微抬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撇着嘴挑衅道,“他们说那御医就是你?你能确保半月之内治好这丫头的嗓子?”   蔡御医抬头看着岳朝城,见其一脸高傲的样子,不知道他究竟是王府的什么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留下三分余地道:“赵姑娘的嗓子是被药伤了,但好在救治及时,要治好应该是可行的,只是半月之期……怕是有些急促,这受了伤的嗓子得慢慢调理才行……”   岳朝城冷哼一声道:“御医院的太医令,也不过如此。”接着,他又对安然道,“丫头,别信他的话。他的药肯定不如我的好!我说了能治好你的嗓子,就一定行!”   安然对着他含笑点头。对这位岳先生的医术,安然还是很信得过的。这才喝了三次药,只要不说话,她就觉得咽喉不怎么痛了。   蔡御医身为太医令,在医术上自然是自信的。听岳朝城如此大言不惭,他立即反驳道:“民间的庸医就是这样欺骗病人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究竟能不能治病可真是不好说。嗓子能不能治好关乎姑娘终身,赵姑娘要慎重才好。”   安然不能说话,只能点头。   岳朝城一看,不高兴了。   “你竟然信了他的话他不相信我?你吃了我的药难道没好转?你不知道真正的好大夫都是不进太医院的吗?”接着,他又对蔡御医道,“居然说我是庸医?有本事你倒是写个方子出来看看!到底谁是庸医!”   蔡御医被岳朝城一激,又斟酌了好一阵才写下一个方子来。他自己又细细审了一遍,觉得不管怎么看都是完美的,这才递给安然。可惜安然显然是看不大懂的,她没学过中医啊。   岳朝城很好奇,伸长脖子瞟了一眼,虽然没看完,但是也妨碍他发表意见。   “什么方子也值得宝贝成这样?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就知道太医院的御医都是哄人的,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哼!”   蔡御医自认为自己开这方子极为对症,也相信自己这方子能治好这位赵姑娘的嗓子,因而对诋毁自己的岳朝城又恨又怒,冷声道:“这位先生,不如也把你的方子取来给本官开开眼界?”   岳朝城本来是不想让自己的好方子外传的,但不给这老头看只怕他真以为自己的医术多了不起,便取出自己的方子给他看了一眼道:“就给你看看本公子的绝世良方!警告你哦,你可不许偷学了去!”   蔡御医匆匆看了一眼,其实没有全部记住,但却看到其中几味药有些不妥。他以为抓到了岳朝城的把柄,立即怒斥道:“你竟然用毒?”   接着,蔡御医就着急地对安然道:“赵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再用他的药了。那方子里有好几味药都有毒的,要是吃出个万一来可怎生是好?”   蔡御医虽然不知道这位赵姑娘究竟是何身份,但既然是皇上吩咐让他来治的,又是平王亲自带过来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自然不敢大意。要是这位赵姑娘吃了那个庸医的药,皇上却怪罪他,他岂不是太冤枉了?   岳朝城立即反驳道:“这叫以毒攻毒你懂不懂?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御医万事以自保为主,肯定是开不出这样的好方子来的。”说着,他又凑到安然跟前去,说,“丫头你别听他的。我保证这方子吃了没事。你看蜀王殿下如此信任我,我还能害你不成?”   安然在一边听得有些头大。她到底要听谁的?   蔡御医怕担责任,便赶紧出去找平王说明情况。   杨彦听了也为难。两位大夫都说能治好安然的嗓子,可两位的方法明显不同。但凡看过神雕侠侣的,谁不知道以毒攻毒?可真要放到自己的心上人身上,换了谁都难免要担心。   不行,他得再找几位大夫来看看才好!   回到平王府,杨彦就一连下了几道命令。一方面让选送护卫和暗卫去蜀王府,一面让凌云安插在各地的探子帮着寻找名医。   于是,这天傍晚,平王府就送了人到蜀王府。有王府护卫、暗卫一百多人,还从赵家接来了安然的丫头玉兰。   玉兰的到来带来了杨彦的亲笔信和一个香囊,里面是一串用红豆串成的手链。那红豆都是一般大小,凸镜形,颗颗都是红亮光滑的,比打磨好的珊瑚珠更红更艳光泽度更好,看起来极为喜气,戴在安然雪白的手腕上分外好看。   玉兰忍不住问道:“姑娘,王爷送什么不好,怎么送这种豆子串成的手链?他就是不送珍珠的,送珊瑚啊玛瑙的也好啊!”她当然知道红豆也是表达相思的,可再怎么意头好,也不过是一串豆子罢了,如何比得上珠宝翡翠?   安然嫣然一笑,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这一串艳红的手链,心里却想着王维的那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而在赵家,安齐虽然没有说父亲赵世华的事情,却坦言安然已经找到,并将玉兰送了过去。只是不管顾宛娘怎么问,他都不肯将具体情况说出来。   为此,顾宛娘难免多想。一个年轻女儿家被人掳走,难道真能平平安安的?她以为安然肯定是被人玷污了,所以才不想回家,不由更加难过了。   还在赵家焦急等候消息的赵世福、顾胜文和魏清源也难免想歪。安齐最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顾少霖找到他说:“不管表妹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意,我愿意娶她!齐哥儿,你把她接回来吧!没有人会怪她的。”   安齐听了,这才算回过味儿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对顾少霖道:“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妹妹她真的没事。就是这次遇险让平王殿下很不安,所以不放她回来,怕再出事。”   顾少霖不信:“真的无事?”   安齐想了想,轻叹道:“表哥,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告诉我娘和舅舅。然姐儿她被人灌了药,伤了嗓子,现在不能说话。不过,大夫说了,只需半个月就能治好了。到时候,我带你们去见她,或者接她回来与你们见面都行。”   顾少霖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红了眼睛。许久之后,安齐都离去多时,他才叹道:“为了平王,受这么多苦,真的值得吗?”   听说平王连续两日去了蜀王府,还送了人进去,紧接着又传出蜀王进了中书省,康王和安王坐不住了。   因此,当杨彦第三次来到蜀王府,刚刚坐下来,就听人传报说康王和安王前来探望蜀王。   杨彦听到安王两个字,双眼忍不住闪过一道仇恨的光。这几天忙着安然这边,倒是忘了收拾安王了。   赵世华扫了杨彦一眼,知道他此刻心中愤怒,便提点道:“没有一个父亲喜欢看儿子相互残杀的,皇侄还是暂且忍忍比较好。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怎么报却是值得商讨的。有时候,死,实在太轻松,太便宜了。”   杨彦听到这里,忍不住冷酷一笑。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就这样杀了安王,实在太便宜他了!伤害了安然,可不是一个死字就能偿还得了的。   康王和安王结伴进来,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好像感情好得很。   进了正厅,见过皇叔,安王就对杨彦道:“听闻三弟天天都来探望皇叔,工部的差事也不管了,可真是孝顺,比对父皇都孝顺,真是让当哥哥的汗颜呐!”   康王也道:“听说皇叔府上人手不够,不然侄儿明天也送些过来听候皇叔使唤?”   赵世华冷眼看这安王和康王表演,等他们都说完了,他才回道:“本王原本等着二位皇侄送人来的,可惜二位皇侄事忙,哪里还记得本王这个皇叔?”   “这几日母妃身体不适,侄儿忧心忡忡,忙着寻医问药,倒是没注意皇叔这里缺了人手。”康王脸色讪讪地,自己也觉得羞愧。   赵世华冷冷一笑,悠然道:“多亏你们三弟有心,来得及时,否则只怕今日就看不到皇叔了。说起来,你们真应该谢谢他才是。”   安王和康王这才明白过来。   康王想着,原来那天晚上父皇对皇叔出手,最后时刻老三放过了皇叔?所以他的心一下子就偏到老三那里去了?   安王也疑惑,老三不是很着紧那女人的吗?怎么会饶过蜀王呢?安王想不明白。难道蜀王还没对那女人动手?   赵世华接着又对安王道:“皇侄倒是给本王送了一份大礼,等有机会,本王定会回皇侄一份大礼相谢的。”   “皇叔说笑了,侄儿不敢……”安王一听,不由头冒冷汗,开始后悔怎么当初就想起算计这位皇叔呢?谁不知道这位皇叔脾气古怪变态,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这样的人,虽然未必能对自己争储有利,但要是使坏什么的,却是他的强项啊!   回去以后,安王将出这主意的蒋少立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自此后,他是再也不敢去蜀王府了。而康王倒是去了几次,想要解释一下那晚自己袖手旁观是真的不知道。可惜赵世华已经不是真正的蜀王了,自然不会再偏向他。   康王只是奇怪,皇叔一向对他极好的呀,说是自己没有儿子,拿他当自己儿子一般看待的,怎么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真的生他的气呢?   却说杨彦吩咐手下在长安城以及附近州府打探好的大夫送来。他一个个亲自接见,详细地询问他们的履历,做了几年的馆了?师从哪位名医?可治过类似的病症?等问清楚,才挑那些说得有条有理的,让人送去蜀王府。   杨彦想着,别的暂且不说,也不一定就要用这些大夫的药,实际上他谁都信不过。但至少这些大夫能随时注意安然的情况,一有不对,他就让安然立即停了岳朝城的药,换蔡御医的。   这些大夫都是各地的名医,医术如何暂且不提,但傲气却是必不可少的。看过安然的嗓子,他们一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能治好,只是每个人的方子都不同。安然现在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岳朝城见外面来的大夫越来越多,也怒了!   不相信我的医术是不是?我偏要让你们知道,本公子的医术那是天下无双的!不管是太医院的御医还是各地那些自以为是的名医,谁都比不上本公子!   事实上,自从会过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的蔡御医以后,岳朝城从此就不敢出门,每天让他的一个药童在门口等着,那药童一天大惊小怪来回数次:“先生,先生,又来大夫了!”   岳朝城一听,就急急忙忙换衣服拿鞋子,慌里慌张跑去看新来的大夫诊医。那些大夫说一句,他就总给人家挑出三五句的毛病来,每日里斗志昂扬地与那些大夫唇枪舌战。   等那些大夫走了,他便又哄着安然道:“我的药最好,你只吃我的药,别人的煎了也别吃。”   安然目前为止,对岳先生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便含笑点点头。   等外面的大夫离开以后,他才回去歇着,然而没歇多久,药童又大惊小怪地跑来道:“先生,又,又来了一个……”   眼看外面来的大夫越来越多,岳朝城恼怒之余又对安然交代道:“这是我的名声,要是我们一起用药,等我把你治好了,他们反而扬了名。再说,要是里面不小心混了个庸医,你吃了他们的药反而坏事。”   安然忍不住窃笑,哥哥找这些大夫来,只是想着能早些治好她,却想不到同行相忌。尤其这些越是有名的大夫越是傲气,如何受得了别人的怀疑?如何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现在蔡御医天天来,外面请的大夫也天天来,岳朝城不能不着急。安然体谅他,用笔写出来告诉他道:“岳先生不用担心,我相信你能治好我,我只吃你的药就是。”   岳朝城感激涕零,半夜里也在琢磨这事。蜀王府中打更的家人看到他子时以后还不睡,出于关心问一问这么晚还送药进去的药童。药童叹气道:“唉,都三天了,天天如此,煎了药自己先尝尝清不清凉,药效对不对,再翻医书,可怜我家先生。”   ……   却说平王将自己的人手送到蜀王府,这里就基本上是他的天下了。安然连同蜀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   因为杨昊让蜀王入中书省,赵世华便不得不每天去中书省报道。杨彦分管工部,这几日又跟父皇告了假,只有事才去工部,或者让工部官员有事到王府找他,这就有时间找机会去蜀王府了。   皇叔不在?那不是正好?   八月十五这天午后,杨彦悄悄来到蜀王府,通过自己的人传消息给安然,约她在花园相见。   蜀王府多年没有主人居住,园子里花木疯长,处处绿树成荫,如今稍加修剪,就给人一种厚重幽深之感。   那几棵几十年的金桂,开了一树繁花,花香整个园子都能闻到,风一吹,连后院里都是香气。   杨彦与安然约好见面的假山下面,却是一盆盆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菊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每一盆都开得极好,每一朵都与众不同,极具妍态。杨彦一眼看去,就看到有白牡丹、白松针、白毛刺、二乔、粉荷花、黄半球、龙吐珠、墨牡丹等名贵品种,让杨彦也禁不住惊叹不已。   就是他这个打算长住长安的人,王府里也没有这么多品种,也不知道蜀王上哪儿淘弄的这些珍品,特别是那些白菊,品种之繁多令人惊诧,估计也只有蜀王那个怪胎才能弄这么多白色菊花放家里吧!   蜀王府园子里这座假山足有五六丈高,下部凹进去一块,便因地制宜地放了一套大理石桌凳。杨彦早有准备,已经在桌凳上铺好了锦垫,就等着安然过来了。   等了一会儿,玉兰就陪着安然绕过一株银杏从石子小路过来了。午后的阳光照在金黄的银杏叶上,风过时,树叶轻轻飘落,树下那个身穿鹅黄色半袖配浅粉色撒花长裙的少女穿行在蝴蝶飞舞一般的银杏叶中,好似仙子一般清丽可人。   今天,她梳着百合髻,正中戴着一朵掐丝莲花篦,两边插着一对飞凤衔珠步摇,垂着两串泛着荧光的明珠,衬得她肤色更加莹润,看起来越发明艳照人。   玉兰给杨彦见礼,随即便告退,躲得远远的。杨彦也让凌云散远一些,他和安然不需要人伺候。   等人都走了,杨彦对着安然也不禁发了一会儿呆才拉着她去假山下面的铺着锦垫的月牙形石凳上坐下。   “走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前一句正经的,紧跟着又来了一句,“今天你真漂亮,差点将哥哥迷花眼了。”   安然摇头,走这点路不算累,只是着急与哥哥见面,她走得有点急。   杨彦忍不住拉着她靠在自己怀中,只有拥她入怀,才能让他真正心安。拥抱了一会儿,他才问她:“这两天,嗓子好些没有?”   安然点头,在杨彦手心里写着:“好多了。就是几位大夫都说自己的药好,我都不知道吃谁的才好。”   杨彦一听,不由皱眉道:“虽然几位大夫都留下了方子,但药可不能乱吃。几位大夫治病的角度不同,开的药也不同,只怕相互有冲撞,你不要轻易换大夫的药。对了,你现在吃的谁的药?”   安然写着:“蜀王府的岳先生。”   杨彦知道这位是最早给安然看嗓子的大夫,她喝了他的药也确实有好转。但杨彦对他的以毒攻毒还是不太放心,打算等安然好些了,就换成蔡御医温和保守的治疗方法。   “来,给哥哥看看,是不是好多了。”杨彦一手揽着安然的肩,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来。   安然张开嘴,杨彦凑近了看。   “现在看起来红肿倒是消散了不少……”   却说岳朝城见平王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来,明显是不够信任他的医术,心里难免动怒,反而激起他的傲气来。他还非将那丫头的嗓子治好不可!   不过,平王对那丫头的关心似乎有点过度吧?要是他知道宁简不是真正的蜀王,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热心。   这几日为此事心烦,难得这一会儿清闲没有外面的大夫进来捣乱,他决定去园子里透透气,不想远远地就看到那丫头新来的侍女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摘桂花。岳朝城奇怪了,这个侍女和那丫头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怎么只看到她没看到那丫头呢?   岳朝城心里好奇,便轻手轻脚从另一条小路饶了过去,等他从一棵罗汉松后转出去,抬头一看,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那,那,那不是那个赵家丫头吗?那个男人是谁?怎么那么像平王?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岳朝城过来的时候,杨彦正抬起安然的下巴看她的咽喉。从岳朝城的角度看,就像是平王一手搂着安然的肩,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正亲吻她一样。   岳朝城大惊,那丫头不是宁简的人吗?怎么会跟平王在一起的?难道她看平王更年轻英俊?就移情别恋了?可怜的宁简,他还不知道吧?   这时,在假山下,杨彦看过以后,又心疼地安慰安然道:“放心吧,哥哥一定治好你,一时半会儿不好,你也别急。有哥哥在,总会治好你的。”   安然笑靥如花,连连点头。杨彦对着这玫瑰花似的樱唇,一时没有忍住,便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因为她伤了嗓子,杨彦也不敢深吻,只是轻轻将她的唇含住吮了一下就放开了她。   岳朝城又是一惊,不禁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回头一看,就见凌云抓着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提起来,冷着脸散发着强烈的杀气。或许怕打扰了自家主子的好事,这才压抑着小声交代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也别问,不该说的更不能说,知道吗?”   小命要紧啊,岳朝城赶紧点头,心里却忍不住疑惑。难怪平王对这赵姑娘的事情如此上心,找了这么多大夫来,原来他竟然与那丫头有私情!传言不是说平王不进女色吗?啊!难道平王不喜欢家花,偏偏喜欢野花香?天啊,宁简知道这事吗?他该不会被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吧?   ------题外话------   ☆、第119章中秋夜宴风波起   晚上宫里有宴会,杨彦想着中秋佳节,本应该是一家团聚的日子,自己孤独了这么多年,今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安然,兄妹团聚,却不能在一起过节,所以才在午后赶来与她相会,就算是提前过节了。其实也不算提前,今天本来就是中秋节。   “今天本来应该吃螃蟹,喝菊花酒的,可惜你现在不能吃。等你嗓子好了,哥哥再让人做给你吃。”杨彦携着安然的手,带着她慢慢观赏着园里的菊花。   安然欢喜地点点头,她喜欢吃虾蟹鱼之类的水产,来到这里十几年了,可是极少吃到。   八月暖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安然想起前世跟着哥哥一起逛花卉园的日子。哥哥带她出门,天气必定是好的,阳光灿烂,和风徐徐,不会太热,也不会让自己冷到。哥哥每次都会背着个小型的旅行包,放着矿泉水、零食、毛巾、相机等等东西。每每等哥哥将矿泉水递到她手里,才发现自己渴了;每每等哥哥拿出折扇来给她扇风,她才发觉真的有点热……   “你看,这些菊花多好看,要不然下个月给大隋之音画几幅菊花图吧!”杨彦指着这一盆盆姿态各异的菊花道。   没有人在一旁看着,安然又恢复了自己活泼的性子,拉着哥哥的手一会儿弯腰看看这一朵,一会儿又凑过去看看那一朵,好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杨彦小心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难得的轻松欢快,想起从前两个人自由自在的幸福快乐,含笑不语。   忽然,安然看到一朵小小的金皇后,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来,一时顽皮心起来,就指挥着哥哥帮她把这朵花连着两寸来长的花枝一起掐下来。   杨彦一时也不明白她忽然要摘这朵花做什么,一路走来看了那么多花,哪一朵不比这一朵更大更好看?   安然接过花来,忽然抬头看着杨彦不怀好意地笑着。   杨彦似乎有些明白了,立即笑道:“来,哥哥帮你插在头上。”   安然不给他,反而拉着他不许他动,任性地将那朵金皇后别在他耳后。   杨彦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就知道她想使坏。想他堂堂一个王爷,耳朵上戴朵花像什么样子?他伸手想取下来,安然不让,跺着脚嘟着嘴看着他。   杨彦无奈,只好妥协道:“给人看到了,哥哥可就丢脸了……好吧,哥哥就戴一会儿让你乐一下好不好?过会儿哥哥就取下来给你戴头上。”   安然欢喜地点头。她看着哥哥原本如此俊美高华的一个人,耳朵上却别一朵不伦不类的金色菊花,越看越觉得好笑。不由捂着嘴弯着腰无声地笑着,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杨彦看她笑得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原本想趁机将花取下来的,此刻也决定让她再欢喜一会儿。她有多久没有这样随心畅快的笑了呢?   安然笑了一阵,便满意地将他耳朵上的花取下来,主动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而后转着花欢快地跑开去。   两人一路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转过假山,慢慢地走远了。   安然难得有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候,只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格外自由。忽然,杨彦将她拉过来,掏出手绢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接着便不知从哪儿取来一盏茶递给她道:“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一会儿了,先喝口茶吧!”   安然接过来,见这茶汤呈淡淡的琥珀色,隐隐的还有一丝清香传来,不知道是什么茶。不过哥哥给的,放心喝就对了。   茶水还是温热的,里面有胖大海和金银花的味道,对了,好像还有菊花。   安然这才发现自己渴了,一口气喝完将茶杯还给哥哥,只见哥哥将茶杯随手放在身后一朵紫龙卧雪的花盘上。等她走出几步再回头看去,花盘上的茶杯已经不见了。安然这才知道,原来这园子里看着就她和哥哥两个人,其实暗处不知道藏着多少人看着她们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又变成了淑女,慢慢地走着。   杨彦见了既好笑又心疼,情不自禁地将她轻轻拉到怀中拥抱着,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在她耳边道:“等我们成婚以后,在王府里,你想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了你。我在我们院子里的大榕树下让人做了一架秋千,以后哥哥推着你玩儿。平王府里还有小湖,我在湖边留出一片草地来,等明年春天哥哥带着你在湖边放风筝……”   安然靠在哥哥胸前,轻轻点点头,闭上眼睛无限憧憬着那样的日子。   “平王殿下!”一个隐含怒火的声音传来,吓得安然立即从哥哥怀里退出来。她听出来了,是爹爹回来了!爹爹不是要傍晚才回来的吗?今天怎么这样早?   看来,坏事真是做不得啊!一犯错就被抓。   安然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到爹爹身边去,敛衽行礼请安,只是没有声音。   赵世华冷哼一声,就知道平王送人过来没安好心。这不,他的蜀王府已经成了平王的天下了。   “你先回去。”当着平王的面,赵世华也没训斥安然,只是看着杨彦的目光很是不善。   杨彦担心地看着安然走远的背影,在心中叹息一声。一半的掌控力到底不如完全掌控,只盼着安然的嗓子早点好,他好去请旨赐婚。这一次,他再不要拖那么久了,反正礼部将婚礼事宜都准备好了,最好下个月初就能成亲。   看安然走远了,杨彦才回头对着赵世华深深地鞠了一躬,叫了一声“皇叔”。   赵世华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本王当不起皇侄的礼,只盼着皇侄还记得这是我蜀王府就好。”   杨彦知道老丈人生气了,忙追上去,又让跟着的人都退远些,赶紧诚心诚意地请罪道:“这事都是侄儿不好,皇叔怪罪也是应该的。只请您不要怪安然,是我约她出来的。侄儿本是想着今天是中秋,晚上宫里有中秋晚宴,皇叔也不能陪她一起过节,这才清理了园子里的人,带她出来赏赏花,让她轻松一下……”   赵世华身上毕竟还有伤,走得也不快,听杨彦诚心请罪,想着这对小儿女此刻情深意笃,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不由叹息一声,回头看着他道:“皇上跟我说了很多。我也相信你现在是真心喜欢她的。但我是一个父亲,我不能只看眼前,也不能只看利益,我只希望我的女儿一辈子都能幸福快乐。可是平王殿下,你真的能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吗?”   杨彦慎重地点头道:“请皇叔放心,我能!”   赵世华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应该以她的名声为重,不该约她私会。今晚宫里有宴会,皇侄也该回去了。”说完,赵世华也不听他解释,转身就走。   杨彦本想追上去解释的,又觉得说得再多也没有说服力,还是要看他以后的行动才知道。   赵世华是提前回来梳洗换药换衣服的。   安然现在有自己的院子住,赵世华虽然没有公开她的身份,只让人称呼赵姑娘,可给她的待遇却是郡主级别的。她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老老实实地在爹爹的正房门口等着爹爹回来挨训。   赵世华看她小心翼翼的忐忑样子,原本想训她一顿的,见了人也不由心中一软,轻轻拉着她到屋里坐下,深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这些年爹爹不在你身边,也没有教导你,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现在长大了,更是有了自己的想法。爹爹别的也不说了,你只记住,男人不是什么时候都靠得住的,以后或许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所以,爹爹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多爱自己一点。”   安然忍不住抱着爹爹的胳膊,靠在他身上腻了一会儿。爹爹这是不放心哥哥吧?说到底,还是爹爹太疼爱她了。   赵世华摸摸她的头,叹息道:“晚上宫里有中秋晚宴,爹爹不能陪你一起过节,又不能送你回去陪你娘亲和哥哥,你别怪爹爹。我让人准备了拜月的东西,你还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人去找来就是。爹爹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早点睡。”   安然点头应下。赵世华换了衣服又进宫去了。   一个人的中秋节有什么意思?安然拉着玉兰陪自己吃饭,而后又去外面的小花园赏月。岳朝城送药过来时奇怪地看了看玉兰,这不是丫头吗?居然也跟主子一起坐下赏月,看那桌子上的水果糕点,感情就是给这丫头吃的?不过看样子,这个叫玉兰的应该是赵姑娘的贴身丫头吧!宁简已经知道这丫头的身份来历了?   想起下午在园子里见到的情景,再看着安然这副清纯的样子,他就有些疑惑。这丫头是真的清纯还是装的?他细细想着这几日的情景,越想越疑惑。   宁简喜欢她,可现在却在扮蜀王,不能给她名分,所以她现在就只是赵姑娘。可宁简以前扮蜀王都不会做大决定,怎么这次他却做主收了平王的人呢?现在蜀王府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平王杨彦的,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还有,皇上竟然让王爷入了中书省,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皇上怎么可能信任王爷呢?   安然饭后两刻钟喝药,岳朝城是算着时辰过来的,顺便又帮她检查了一遍,点头道:“好得多了,再过两天就可以试着说话了。”   安然高兴地对着他鞠躬行礼。岳朝城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回房去了。   却说今晚皇宫里的中秋晚宴,皇帝让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带家眷参加。蜀王妃早逝,一直都没有续弦,又没有子女,蜀王这次回京也没有带女眷,所以赵世华也就一个人去了。而平王尚未娶妻,王府里只有一位独孤侧妃,便只能带她一起进宫。   杨彦其实不想带独孤湘云进宫的,可人家毕竟是太后的侄孙女,德妃的侄女,又是有品级的,不是他不想让人家去就能拦得住的。杨彦回去换了衣服,让人通知了独孤湘云,虽然是一起出门进宫,但一个骑马,一个坐马车,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了皇宫门口,独孤湘云本等着杨彦扶她下车,可杨彦根本就懒得等她,自己就走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独孤湘云银牙紧咬,恨得不行,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昂着头,挺起胸膛,拿出独孤家嫡女的气势来,面色庄重地扶着随身侍女的手走进去。   今晚的宴会在紫宸殿举行,独孤湘云远远地走在杨彦身后,一路上接受着无数人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洗礼。她一直带着淡然的笑容,保持着高贵的仪态,仿佛别人同情的笑话的都是别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独孤家的女儿,她有属于她的骄傲!   这个时候的男女大防其实不如朱熹以后的明清那么严格,此次宴会,男女就没有分开。主位上就设了三张椅子,太后和皇后分别坐在皇帝两边,而宫中几位份位较高的妃嫔则坐在他们身后。   下面分文武大臣以官职爵位高低排座位。男子是一家之主,坐在前排主位,女眷坐在男人身后。杨彦是三皇子,坐在了武将这一列的第二席,他上首是安王,下首是五皇子。对面,蜀王坐了第一席,康王坐了第二席。   如此比较起来,安王就难免有些得意。看吧,几名皇子,就我一个坐了第一席,这不就是为了彰显我嫡子的地位吗?看来,父皇是有意要立我为太子了吧?   平王虽然回京的时间不久,但弄出来的动静却不小,在朝中人缘还算不错,除了靠向他的朝臣,还有一些中立的大臣也跟他打招呼。   当然,他第一个去拜见的就是皇叔蜀王。   赵世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边的康王见了,不由心中一喜。他就说嘛,皇叔脾气最是古怪,怎么会喜欢老三的?看看,这才几天,就闹矛盾了吧?于是,康王又巴结过去,皇叔长皇叔短地叫着,只是蜀王表现得极其冷淡,不怎么搭理他。   而在平王这边,他仿佛完全不记得自己身后还坐着一个独孤侧妃,就没有看过她一眼,更遑论与她说话了。   坐在独孤湘云上首的是安王正妃独孤湘语,正好,独孤湘语也是独孤湘云的堂姐。两人出阁前虽然不说感情怎么好,但还算过得去,当初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嫁到什么人家,说不得以后就有求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得罪了。可一旦嫁到不同的势力中,别说堂姐妹了,就算是亲姐妹,那感情也要生分了的。   独孤湘语颇得安王爱重,本身又生得好,今日刻意打扮过,梳着凌云髻,正中戴着一朵赤金嵌红宝石牡丹发梳,两边插着一对飞凤衔珠金步摇,步摇上两串明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映衬得她更加明艳照人。   就算是独孤湘云同为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堂姐是难得的美人。   独孤湘语明眸一转,看着下首静静坐着的独孤湘云。今天独孤湘云梳着朝天髻,满头珠翠,好像生怕人家看轻了她。独孤湘语唇角轻扬,嘲讽一笑,曼声道:“好久不见了,十三妹妹可还好?”   “多谢七姐姐关心,妹妹一切都好。”独孤湘云其实很不愿意见独孤湘语。要不是有独孤湘语先嫁了安王为正妃,独孤家族肯定会支持平王的,如果那样的话,平王也不会这样对她了。   独孤湘语含笑点头道:“说起来妹妹也是好福气,平王殿下尚未娶正妃,王府里就你一个,可不得当宝贝一般疼着么?原本前几日平王殿下就要娶正妃了,谁知道王家姑娘没福气。只是可惜妹妹一个人在王府里只怕多有寂寞。”   整个长安上流社会谁不知道独孤湘云不得平王宠爱?独孤湘语这是有意踩人家痛脚,让独孤湘云如何不恨?独孤湘云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回道:“妹妹哪里比得上七姐姐?七姐姐都有三位郡主了,妹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要问独孤湘语一生中最恨的事情是什么,那肯定就是没有儿子了。她嫁给安王十年,生了三个女儿,四年前好不容易怀了一个男胎,却在四个月的时候流产了。至此后,尽管安王一如既往的宠着,却再也没有过身孕。   因此,独孤湘云此话一出,独孤湘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安王听到身后姐妹两个斗法,原本不想管的,可是独孤湘云作为平王侧妃欺负到自己的女人他就不能不管了。当然,他也不好直接找独孤湘云麻烦,便对杨彦道:“老三,你也该管管你的女人了,一点尊卑都不懂。你二嫂既是长姐,又是嫂子,她一个侧妃如何能这样没规矩地说话?”   杨彦虽然不承认独孤湘云是他的女人,但更不想给安王好脸色,于是冷声道:“她说错什么了?二嫂生了三位郡主是好事,难道还说不得?臣弟觉得,她们姐妹的事,我们男人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独孤湘语原本听到安王为自己出头,正高兴,不想平王居然会向着独孤湘云,又将她怄得半死。   而孤独湘云见安王为独孤湘语出头,心里正羡慕,却不料向来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平王竟然会帮她说话,立即将她感动得红了眼睛。她忍不住想,或许王爷也不是那么讨厌她,要不今晚她再主动一回?   这时,皇帝皇后终于扶着独孤太后带着几位后妃出来了。   所有人起身出列跪下参拜帝后。等三位大BOSS都坐好了,才听到平身的声音。   杨昊很高兴地致了开场辞,独孤太后也说了几句,便轮到一干大臣们勋爵们向皇帝和太后拍马屁了。   杨彦其实最烦这样的宴会,无聊至极,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宴会看着没什么营养,其实作用极大,这可是皇帝笼络臣子们的好机会。   今晚的重头戏其实在蜀王身上。   杨昊等大臣们敬过几杯酒,拍了一轮马屁,便举杯对着蜀王道:“这次五弟肯留在长安帮朕,实在让朕欣喜。来,咱们兄弟干一杯!”   蜀王起身,举起酒杯道:“多谢皇兄信任,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福气。”   紫宸殿里其他人一看,都有些傻眼了。虽然他们也听说皇上让蜀王进了中书省,但并没有派具体职事,也没要他上早朝,他们都以为皇上不过做个样子想将蜀王留在长安而已,却想不到皇上似乎真的有重用蜀王的意思。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道蜀王脾气古怪,是个变态?这样的人,谁敢跟他亲近?以后在朝中如何共事?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啊?   坐在蜀王下首的康王一听,不由心中巨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父皇还派人包围了蜀王府,据说杀了数百人,怎么现在又跟皇叔一副兄友弟恭感情甚好的样子?   不过,皇叔向来是支持他的,就算他前几日得罪了皇叔,这几日他再去蜀王府认个错,说不得皇叔就会原谅他了。以后,说不得皇叔就是他登上太子之位的一大助力啊!   皇后之前虽然也听到一些风声,但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她也就没有行动。如今看来,他们都猜错了。于是,她一副贤良的样子对皇帝道:“皇上您看,今日是中秋佳节,所有人都成双成对的,就蜀王叔形只影单的,您这个做皇兄的,是不是也应该关心一下?”   独孤太后在另一边也跟着点头道:“皇后这话说得不错,蜀王年纪也不小了,尚无子嗣,这怎么行?以前不在长安也就罢了,既然留在长安,这事哀家可不能不管。皇后母仪天下,就多多费心些,帮蜀王挑个合适的人吧!”   杨昊微微一怔,随即就对着赵世华笑了。这可不是我提出来的,就看你如何应付了。   赵世华也是一怔,但随即就冷静下来。人他肯定是不会要的,但要怎么拒绝呢?他想着从前蜀王跟自己说过的话,以及自己平日所见蜀王对女人的态度,当即起身对着主位微微抱拳鞠躬,一副懒洋洋地样子道:“多谢太后和皇后娘娘关爱。不过这女人的事情嘛……”   赵世华停了一下,忽而邪魅一笑道:“如果有女人不怕死的敢嫁,本王也无所谓后院里多养个女人。反正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到了本王的后院里,最多也就两三年的事罢了。”   大殿里众人一听,都不禁背心里冒冷汗。特别是那些女人,听到这话都不禁花容失色。也不知道蜀王是如何折磨那些女人的,这么多年来,据说蜀王府活得最长的一个侧妃也只活了三年零两个月而已。而且,据说蜀王府的女人很多都是自杀的。   到底是怎样的折磨让这些女人宁愿死也不肯呆在蜀王身边活着?这话不能不让太后和皇后冷静下来。她们要送人到蜀王身边,这身份肯定不能太低了,可人家好端端的女儿,谁肯嫁给蜀王?她们本来是想拉拢蜀王,打探消息的,可如果蜀王很快就把人家女儿折磨死了,这不是反倒让嫁女儿的人家与自己离心么?再说了,要是蜀王府的女人都是过得生不如死的,又哪里能起到拉拢蜀王的作用?更别说打探什么消息了。   皇后立即意识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蜀王可不是正常人,实在不能用对付正常人的手段对他。   皇后的目光在大殿里这么一转,又看到了平王,便又贤惠地对皇帝说道:“说起来,平王也不小了,还没有娶正妃呢!本来好好的都要成亲了,谁想那王家姑娘没福气,居然病倒了,这才几天啊,就香消玉殒了。皇上向来疼爱平王,可要为他多费心才好,听说现在宫外都在传平王克妻呢。臣妾看也只有等平王娶了正妃,这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杨昊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平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娶妻,可不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弄出来的吗?你还装不知道?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皇后其实有些冤枉。安王虽然是养在她名下的,可出宫十多年了,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她这个呆在后宫的母后知道的并不多。   太后显然也是不明内情的,也跟着说道:“要哀家说,当初就不该订那王家的姑娘,不是说一直身体不好养在庵堂里长大的?身体不好如何能为我们皇家繁育子嗣?自幼在庵堂长大,如何能管好一个王府?”   皇后接着道:“母后说得是。还是母后疼爱孙儿,肯定能为平王挑个好媳妇。”   皇帝担心两个女人越说越多,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己不好反驳,立即笑道:“母后说得是,之前是朕没有查清楚,倒是误了老三。不过他的婚事朕已经在考虑了,老三年纪不小了,是该抓紧了。母后身体不好,就不用为这样的事情烦心了。”   太后一听,便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插手了。于是便含笑点头,不再提说这个。不得不说,独孤太后是聪明的,所以她能当皇后,最后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太后。   可显然李皇后不如独孤太后聪明,她分明也听出了皇帝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笑道:“看样子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我们平王可是文武双全的,一般人家的姑娘他可看不上。呵呵,不知这次皇上为我们平王选了哪家的姑娘?”   这话杨昊听了不舒服,倒也不着急,自有杨彦着急去。当然,蜀王也有些着急。   杨昊悄然给蜀王使了个眼色,赵世华微微蹙眉,一时间很是为难。皇上这意思是让他主动提婚吧?可是,安然什么身份,他还没想好啊。   ------题外话------   又打雷了,筝也不会写回复了。亲们又票票的多支持下吧,要被追上了。争取明天就把婚事订了,后天就大婚。   ☆、第120章订婚   酒案后赵世华皱眉不语,平王见了心里多少也明白。岳父对自己还有成见,或许是意见,或许是不放心。他再看一眼父皇,却见他正含笑注目岳父和自己,目光中笑意盎然,象是打算看看下面是谁先接话,又会说些什么?   独孤侧妃心中一跳,偷偷看了看皇后,又偷偷看了太后一眼,最好还是痴痴地看着平王。那宽阔的后背上,宝蓝色的锦袍上绣着云龙团纹,那原本有些狰狞的龙头此刻看起来却只感到威武不凡。可是,为什么得到平王的宠爱就这么难?刚才太后为什么不进言直接将她晋为正妃?   安王冷笑,康王微笑,大臣们默然,这里全没有他们插话的地方。   “回禀母后,父皇前日答应让儿臣娶皇叔的外甥女为妃,正在订日子。”殿中平王起身,行到皇帝皇后几案前跪倒,朗声回了这句话。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但大家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紫宸殿,因而这哗然声随即消失,大家一起把眼光投到皇帝身上。人人心里都有疑问。蜀王变态残酷,他把外甥女儿许给平王可以说他是拉拢。而平王殿下,他居然也肯要?   杨昊直接瞪一眼杨彦,我几时说过这话?这小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假传圣旨?这可是欺君!   杨彦面上微微笑着,只是看着父皇的目光中却露出一丝乞求来。杨昊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心软了,这亲事早就议定,他这方式虽然出其不意,只看他往日为那姑娘焦虑忧心平日里对自己也算真孝顺的份上,杨昊决定等明天再找他算账。   皇后情不自禁发出几声笑声,又掩口停住,语重心长地对平王道;“皇儿,你与王家婚事刚刚解除。可怜那姑娘在你解除婚事后便香消玉殒,你就另定下别的姑娘,也应该缓些时日才对。母后方才提出来,不过是为你早做打算。皇儿文韬武略无一不能,在这件事上,是你做得不妥当。”皇后抛一个话题出来,不想果然拿住平王的错。无情又无义也罢了,王家的人现在殿上。你这样不顾王家体面,难道你们生分了?   大臣们为皇后提醒,他们甚至忍不住想,该不会是平王后来看上了蜀王的外甥女,所以才想要退了王家的婚事,才让人家姑娘生病去世的吧?   同时,他们也在想着,蜀王的外甥女?那就是哪位公主的女儿了?那不也是皇上的外甥女?平王既然提了蜀王而没提皇上,那肯定就不是公主的女儿了。不是公主,那就是蜀王王妃那边的亲戚?可蜀王妃出自元氏一族,平王也完全可以直接向元氏提亲啊!没必要绕个圈子到蜀王这里来啊!   皇后也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系,只是猜不到那位蜀王的外甥女到底是何来历,便又带着几分愧色含笑问皇帝:“皇上,蜀王叔还有位外甥女是臣妾不知道的吗?您怎么想着把她赐婚给平王的?臣妾还是提醒陛下,王家的姑娘才过世,这还没下葬呢,平王就急匆匆地再订下婚事,只怕是不太妥当吧?天下人会如何说平王?再说平王的婚事,可不能草率了,怎么能随随便便订个人呢?以我们平王的才貌,怎么也要好好选一选才是……”   主位上,李皇后自以为用话拿住了平王,怎么都要给他扣上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声,不管那蜀王的外甥女是何人,先将他想要的婚事搅黄了再说。   下面坐在平王上首的安王却有些忐忑起来。王家姑娘婚前生病去世的真相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当平王说要娶蜀王的外甥女时,他立即就知道,平王要娶的还是赵家那个姑娘。看样子,那天晚上皇叔应该是没有来得及动手?难怪皇叔恼恨他,感情这么快就弄清了真相了。为了还老三一个王妃,皇叔就认了那个丫头为外甥女?这一切太突然!   就在各人偷偷打量平王、蜀王及王家时,忽然见蜀王起身冷冷地盯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是本王的外甥女配不上平王了?”   皇后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再联想起他虐待女人让人生不如死的传言,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她怎么又将这个变态小叔子给忘记了?   “蜀王叔多心了,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蜀王依然冷冰冰地看着皇后,不依不饶道:“那皇后娘娘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本宫的意思是……”皇后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僵,悄悄拉了拉旁边的皇帝,小声哀求道,“皇上,皇上您看……”   杨昊正生气呢!杨彦一句话,就把这婚事定下来来。他本来还打算等那丫头嗓子真的治好了,先看看人再说的。如今他被迫将此事认下来,对始作俑者的皇后自然没好气。这个时候皇后居然还来找他应对蜀王,他能给皇后什么好脸色看?   杨昊板着脸瞥了皇后一眼道:“蜀王的脾气谁不知道?没事谁让你招惹他?”内心里,杨昊对赵世华扮的这个蜀王还真是满意。看看,这性子、这眼神,可不是跟蜀王一模一样?   皇帝不支持,皇后也没底气,只能勉强笑道:“蜀王叔的外甥女自然是好的,只是本宫和太后不都没见过嘛!蜀王叔看什么时候方便带到宫里来给我们看看?对了,还不知道那位姑娘姓什么,是蜀王叔哪家亲戚的女儿?”   蜀王见皇后服软,这才施施然坐下来,懒洋洋地答道:“那姑娘姓赵,就是平王主簿赵安齐的妹妹。她的母亲是本王已经过世的唐侧妃的表妹。皇后还有什么问题吗?”   蜀王侧妃的表妹的女儿,这关系可真够远的。皇后一听就知道这什么外甥女肯定是假的。本来平王要是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她高兴来还不及,但如果这个原本的寒门小户的丫头忽然靠上了蜀王这么一位王爷,这又不同了。关系远近不要紧,要紧的是蜀王的态度啊!   “这关系还真是有够远的。”皇后勉强笑笑,不误暗示道,“蜀王叔可别被人骗了吧?怎么就那么巧呢?以前也没听说过……”   蜀王似乎也是恼了皇后了,当即不客气的回道:“难道本王纳个侧妃还要将她的九族三代都跟皇后娘娘报备一遍不成?本王说她是我外甥女,她就是,不是也是。皇上,您说呢?”   蜀王这话也实在太大胆了,竟然如此不给皇后面子。大殿里的文武大臣听了都不禁头冒冷汗,连杨彦都有些担心,我的岳父大人呐,您实在也太彪悍了点吧?   杨彦为赵世华担心,殊不知赵世华同样为杨彦的大胆捏了一把汗。皇上就在上面坐着呢,你竟然敢当着他面假传圣旨,逼着皇上应下婚事,你也不怕皇上拆穿你?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谁知杨昊听了竟然哈哈大笑,反而赞道:“好!好!好一个我说是她就是,不是也是!这才是五弟的风范!我大隋皇室男儿就应该有这样的气魄!”   皇帝此话一出,真是让人目瞪口呆。皇上不是被人附身了吧?他不但没怪罪蜀王,还赞好?   还不仅如此,皇帝接下来居然又侧头斥责皇后道:“身为长嫂,一点都没有做嫂子的风范!枉你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就你这样也配母仪天下?”   看到这里,满堂文武都是大惊,皇后和蜀王交手,竟然是皇后大败?皇上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这么一点事情,虽然皇后也有点小心眼不安分,但明显是蜀王对皇后不敬啊,怎么反倒成了皇后德行不够?而聪明的人已经在想了,难道皇上留下蜀王,竟然是要用他对皇后对世家出手吗?   皇后震惊地盯着杨昊,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红了眼睛,起身向皇上福了一礼道:“臣妾不胜酒力,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还请皇上和母后恕罪,臣妾就先回宫去了。”   杨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嗯,喝多了就先回宫吧!”   皇后离开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跟蜀王说话了。蜀王得意一笑,端起酒杯起身对着主位上的皇帝遥遥一敬道:“皇兄,臣弟敬您一杯!臣弟脾气不好,多谢皇兄对臣弟的宽宏和恩宠。”   杨昊端起酒杯一口干下,将酒杯倒置以示滴酒不剩,笑道:“朕就你一个兄弟,自然是要护着的。以后还望五弟多为朕分忧解难。”   蜀王跟着笑道:“多谢皇兄厚爱,臣弟定不负皇兄厚望!为我大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彦看着对面的蜀王,对他的敬仰之情真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这位岳父大人要是到了千年以后,肯定也是个奥斯卡影帝级别的大腕啊!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蜀王,真正将蜀王骨子里狂傲不羁的性格完美地演绎出来了。他甚至还当着百官的面与父皇打暗语,难怪连父皇都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这时,王家在朝中的代表,王家大老爷的次子中书侍郎王俭起身出列,干净利落地撩袍对着主位上的皇帝和太后跪拜道:“臣有罪,臣代表王家向皇上、向平王殿下请罪。其实微臣堂妹自幼身体不好,所有才送到庵堂抚养。当初算命的就说了堂妹不到十八岁不能离开庵堂,否则便有性命之忧。是我们王家贪慕平王岳家的名分,将一个本来就病重的女儿嫁给平王殿下。可惜堂妹实在没有这个福气,所以才会在婚前重病而亡,实在与平王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请各位大人为平王殿下正名,实在是王家对不起平王殿下,还望皇上和平王殿下恕罪!”   既然人家都坦白了,王俭又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自然也没有怪罪,不过板下脸来训斥了几句就算完事了。不过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猜测。但至少没有人在明面上说平王薄情寡义了。   宴会结束后,百官出宫回家,皇帝却将蜀王和平王都留了下来。   等没有其他人在了,蜀王和平王立即跪下向皇帝请罪。   蜀王道:“臣弟之前脾气不好,对皇后娘娘不敬,还请皇兄责罚。”   平王道:“儿臣之前一时着急,误传圣意,还请父皇降罪。”   杨昊对蜀王道:“五弟请起。你是个什么脾气,朕心里有数。今晚这事也不全怪你,以后注意一些,别给人留下话柄就是了。”   这话明着说以后要注意,暗地里却是支持他以后直接按照性子来就是。   蜀王恭敬地磕头道:“臣谢陛下大恩!”而后才起身站到一边去。   接着,杨昊才走到杨彦身前,居高临下地怒瞪着他。   “误传圣意?是误传吗?你这是欺君!你是笃定了朕不会怪罪你是不是?”   杨彦立即认错道:“儿臣错了,请父皇恕罪。儿臣一时着急,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盼着父皇疼儿子了。”   “哼!”杨昊冷哼一声,想了想道,“既然人没事,如今婚约也算定下来了,老二那边,你就放他一马吧!”   杨彦微微怔了一下,想不到父皇竟然用此事与他交换安王的性命。他心中恨极了安王,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报复不过是一种心理战。让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等待着绝对回来的报复,可比直接杀了他痛苦多了。   “父皇,您多虑了,儿子不是什么都没做嘛?”   正是因为杨彦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杨昊才越发担心。他很清楚,老三考虑得越久,计划就越周密,事情就越大。   杨昊看着杨彦,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情,是他做得过了,朕也对他很失望。可是,他到底是朕的亲骨肉,是你的兄长。老三,父皇已经给了你最好的,只是想给他留一条命罢了,你能体会父皇的心吗?”   父皇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能体会也得体会啊。   杨彦低着头沉默一下才抬起头来,带着几分不甘道:“为了不让父皇伤心,儿臣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父皇就知道你是个度量大的!好了,你起来吧。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要是杨彦眼睛都不眨地就答应下来,杨昊肯定是不相信的,就像之前他的话,可看到杨彦沉思了一阵,眼底又带着几分不甘,杨昊才算是真正信了他。   “是,儿臣谢父皇疼爱!”杨彦嬉皮笑脸地站起身来,却不急着走,反而腆着脸道,“父皇,您干脆就再疼儿子一点,让钦天监选一个最近的日子大婚吧!最好就在这个月底,实在不行下个月初也行啊!”   “还得寸进尺了?”杨昊哭笑不得的瞪着他,但想着既然连他的欺君之罪都原谅了,最后也只好无奈地点头应下。   从皇宫里出来,杨彦和赵世华一路回去。   赵世华轻叹道:“皇上是个慈父,殿下以后要用心孝顺他。”   杨彦点头道:“是啊!皇帝其实也是人啊!”连安王那样的人渣父皇也护着,不就是因为父子血缘?   “皇上刚才留我在一旁听着,也是提醒我不要对安王动手。”说到这里,赵世华侧头看着杨彦道,“这仇,你真的不打算找安王报了?”   杨彦轻笑道:“怎么可能?他要是直接对我出手也就罢了,可他动了安然,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只不过既然父皇舍不得,少不得我得多费些心思,暂且让他多活些日子罢了。”   临分手前,杨彦又问:“皇叔,既然现在安然的身份也确定了,您看要不要与赵家的人见面?”   赵世华沉默了一阵,轻叹道:“等你们大婚以后再说吧!”   他不是不想妻子儿女兄弟,可一旦见面,暴露的危险就大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不好的。这么多年的分离都过来了,他可以再忍忍,等自己真正站稳脚跟,等女儿和平王大婚地位稳固以后再考虑。   赵世华回到蜀王府,安然已经睡了。他刚刚沐浴梳洗打算休息,就听才选出来的随身小厮吉祥通报道:“王爷,岳先生求见!”   吉祥以前只是个外院的三等小厮,这次王府遇刺,府里的护卫仆人死伤太多,赵世华才从没有受伤的人里提拔了一些,吉祥就是其中一个。   赵世华以为岳朝城要跟自己说安然的嗓子,立即让请进来。   却见岳朝城进来以后,一如往常地请安,但随即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道:“王爷的伤如何了?让属下再看看,换了药再睡吧。”   赵世华明白,立即摆摆手让吉祥退下。   “什么事?可是赵姑娘的伤有反复?”赵世华着急地问道。   岳朝城见赵世华一开口就是问那位赵姑娘的伤,而那赵姑娘却背着他与平王幽会,心里真是替他不值。   赵世华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由担心焦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岳朝城神色复杂地望着赵世华,小声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着急。”   赵世华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皇上今天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赐了婚,君无戏言,他可以稍微松口气。只是想着女儿的幸福,若嗓子真的治不好,只怕以后平王嫌弃,到底还是难过的。   “我跟你说,今天下午我在花园里见到赵姑娘和平王在假山那边,他们……唉!”岳朝城叹道,一脸同情地看着赵世华道,“你也别伤心,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给她治嗓子了!”   “不行!你得用心的帮她将嗓子治好!”赵世华急道,“她的嗓子不能出一点问题,知道吗?”原来是为这个,害得赵世华平白担心了半天。   “呃?”怎么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呢?岳朝城疑惑了,“我说你怎么回事?你都不生气吗?”   赵世华瞪着他道:“谁说我不生气了?今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哼!以后平王过来,我要一直跟着他,不给他任何机会!”   岳朝城张大嘴看着赵世华,还是不理解。但凡男人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会是这样子的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就因为平王是个真王爷,宁简是个替身?   “岳先生,”赵世华忽然拍着他的肩膀,严肃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那丫头的嗓子也多亏你帮她治疗。所以,我不想看着你死。”   岳朝城嘴里都可以塞一个鸡蛋了。他听到了什么?难道说平王要杀他灭口?   赵世华知道他想歪了,也不急着纠正,只直言道:“今天在宫里的宴会上,皇上答应了平王的赐婚请求。那丫头就是未来的平王妃!”   “什么?那丫头和平王……怎么可能?”岳朝城大惊,那丫头不是宁简的人了吗?怎么能嫁平王?皇上竟然还赐婚?   “为什么不可能?那丫头本来就是平王的未婚妻。是安王的人偷偷将她掳出来,送到蜀王府来,这才引来了皇上和平王府的人。好在那丫头没事,不然你以为这王府里的人还能好好的活着?”   “那,那您和赵姑娘……你们不是……”岳朝城是亲眼看到宁简和那赵姑娘抱在一起的呀!   “岳先生,我们共事多年,相互了解。我也不瞒你,赵姑娘,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看到她,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我们早已经父女相认。”   岳朝城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那,你怎么对外解释你和赵姑娘的关系?”   赵世华认真地看着岳朝城道:“对外,我会说她是唐侧妃表妹的女儿,是我的外甥女。知道她来历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你一个。岳先生,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岳朝城震惊地点点头。他虽然对医术太过痴迷,有时候被人认为是变态是疯子,可跟了蜀王这么多年,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   “可是,等王爷回来……”   “王爷不会回来了。以后,你就当我是真正的王爷吧!”   “……”   岳朝城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房间里,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   安王将平王的未婚妻送到蜀王府,皇上和平王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宁简和赵姑娘早已经相认,那肯定就是宁简的人去平王府送的信了。   宁简假扮王爷却得到皇上信任和重用,显然他的身份在皇上那里是过了明路的。同时,平王肯定也是知情人和策划者吧?   宁简说王爷不会回来了,就是说真正的王爷已经不在了。   所有知情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不明真相的,都以为现在的王爷还是以前的王爷……   只有他一个知情人,要么成为宁简和平王的人,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岳朝城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他虽然跟着蜀王很多年,不过是因为蜀王能提供给他研究医术的药材和条件,但并不表示他对蜀王的为人处事就赞同。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他虽然称不上医德有多好,但总体说来还是个善良的人,蜀王动不动就杀人的性子他其实一直都是看不惯的,只是无能为力而已。如今蜀王换了人,倒是能挽救更多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之前担心,也是担心真正的蜀王回来会对宁简不利而已。   两日后,赐婚的圣旨都到了蜀王府,这一次,圣旨上明确写了安然的名字:赵氏安然。   婚期定在九月初六,是杨彦亲自选的日子。长长久久,六六大顺啊!   岳先生说安然的嗓子估计能在八月底恢复,正好九月初就成亲。   安然看着这道圣旨,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终于又是赵安然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赵家。   顾宛娘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被人掳走,皇上居然还赐婚了?还是以赵家女儿的身份?蜀王的外甥女?他们怎么和蜀王扯上关系的?难道又是平王的关系?平王对他们家然姐儿是真好啊!   魏清源、赵世福、顾胜文和顾少霖听了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们决定等九月安然大婚以后再走。这一次,安然从赵家出嫁,他们也能参加她的婚礼了。   八月十九,王锦文风尘仆仆地从太原赶回长安,去平王府求见平王杨彦,向他通报王家对四房的处理结果。如果平王不满意,他们还要加大处罚力度,直到让平王满意为止。   原本一件好事却因为四房的贪心弄成这样,王家上下也是悔恨不已。早知道上次就将四房的人严厉处罚关起来,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大伯做主,请示了祖父,于八月十五那天开了祠堂,将四叔一家逐出王氏一族,并严禁家族任何人接济他们。他们是净身离开王家的,据说李氏回了李家,被赶了出来,她的母亲偷偷让人给了她两百两银子,现在他们一家住在长安城外……”   杨彦平静地听完,轻轻嗯了一声,见王锦文一脸忐忑地看着自己,不由轻轻一笑道:“本王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要王家真心忠于本王,本王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你让老爷子安心就是。”   “是,多谢王爷!”王锦文直到现在才放下心来。   “起来吧!”杨彦虚扶了一下道,“回去告诉崔夫人,就说安然现在蜀王府,也很想念她。让她不要担心,好好养胎。”   王锦文听到这里,不由双眼有些湿润。他再次下拜道:“多谢王爷宽宏大量!”   ☆、第121章大婚   却说自从皇帝下了圣旨,平王的婚期定下来,皇后自然要派人调查了一下未来的平王妃到底是什么人,却没想到送上来的消息让她大吃一惊。)   “竟然是退过亲的?还有克夫的名声?平王到底知道不知道呢?”皇后为难了,她到底要不要管呢?要是管了,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嫁入皇家?平王和蜀王连同那个主簿肯定都要生隙;可要是不管,如果这赵家姑娘真的克夫,直接把平王克死了,不是最好不过?   正好与赵家定亲的贺家以及与赵家相熟的钱家都是依附他们李氏的,李皇后便传了钱夫人文氏和镇国将军夫人李氏以及礼部右侍郎贺瑛的夫人进宫。   中秋夜宴上,文氏是亲眼见识了蜀王的狂妄的,回去和钱鹏阳说起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感叹明镜大师道行高深,居然早早就看出那丫头堪配王侯。他们本以为安然要嫁的是王家七郎,已经很震惊很羡慕了,不想人家要嫁的居然是平王殿下!不过想着两家的交情,钱鹏阳倒是松了口气。他知道,就算以后安王失败,他们钱家多半也能得以保全。   听说皇后娘娘传见,钱鹏阳便叮嘱了文氏几句。文氏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   而在贺家,贺瑛和贺森自从知道未来的平王妃是他们贺家退婚的赵家的姑娘,心中就一直不安。这事说起来当初虽然是赵家的姑娘想要退亲,但说到底还是贺之砚想退婚引起的。就怕赵家那丫头怀恨在心,嫁给平王以后报复他们贺家,那可就糟糕了。   如今贺瑛听到皇后传夫人进宫,便知道多半是为了那位平王妃的事。如今平王肯定是已经得罪了,而且他们贺家老早就被打上了李家的标签,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贺瑛一狠心,觉得只能污了赵家那丫头的名誉,不让她嫁到平王府最好。   三位命妇到了凤仪宫,拜见了皇后,说了几句闲话之后,皇后果然问起赵安然的事情来。   李皇后先问文氏道:“听说当初钱大人曾任泸州合江县县令,与赵家是旧识?”   文氏恭敬的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当初赵姑娘的父亲还曾给我家夫君当过师爷,妾身的三女就是在那个时候嫁到了赵家,是赵姑娘的堂嫂。”   这些事情皇后自然也查到了。她之前不提,就是想看看文氏的态度,从现在来看,文氏的恭敬坦承还是比较让她满意的。   “既然钱夫人与赵家熟识,应该对赵家那位姑娘也熟悉吧?你且说说看,那姑娘如何?可配得上平王?”   文氏拘谨地回道:“赵家的大姑娘小时候妾身就见过,是个非常聪明可爱的姑娘。不瞒娘娘,当年我家夫君还有意想将赵姑娘订下当儿媳妇的,只是晚了贺家一步。”   “哦?”皇后的人倒是没有调查到这个,便追问道,“是夫人的次子?”   文氏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娘娘的话,不是妾身的次子,而是长子……”   皇后一惊:“镇国将军?他们年龄不相当吧?”   文氏羞愧道:“当初赵姑娘才五岁,我们锐哥儿都十九了,我们都以为他当赵姑娘是女儿一般疼的,谁知道……”   听到这里,皇后有些担心了。他们李家现在手中并没有兵权,在兵权上唯一的仪仗就是镇国将军钱锐。但如果镇国将军真的对那赵姑娘有意,他们可不能随便动她。   李皇后略想了想,又问贺夫人道:“赵家姑娘既然自幼与你们贺家定亲,又怎么会婚前退亲?”   贺夫人得了丈夫叮嘱,回道:“回禀娘娘,当时妾身那侄孙回到老家准备迎亲时不想就病了,请遍了泸州的大夫都不见好,反而婚期越近就病得越重,当时整个江阳城都在传那赵家姑娘有克夫命。所以我们贺家才起了退亲的心思。没想到刚刚写了退亲书,妾身那侄孙就不药而愈了。娘娘您说奇怪不奇怪?后来整个泸州都知道那姑娘克夫,她在合江老家嫁不出去,所以才到京城来的。”   文氏微微蹙眉,她曾听女婿赵安南说起过,说自二叔去世后,贺家就与赵家疏远了,还曾经带人去老家退亲,被拒绝。当年退婚也是因为贺家二公子装病,不肯拜堂才不得不退的。可是,现在贺夫人已经这么说了,她倒是不好直接反驳。   李皇后听了贺夫人的话,心里很高兴,却冷下脸来斥责道:“赵姑娘很快就是平王妃了,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好的流言,知道吗?”   “是,是,妾身知道了。”贺夫人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生气,老爷不是说皇后会喜欢听这个的吗?   文氏听到这里,以为皇后是在维护皇家脸面,心里也放心不少。   李皇后留下李氏,让文氏和贺夫人先回去了。   李氏心里也有些忐忑,皇后留她下来到底想问什么呢?   说起来,李氏虽然是陇西李氏一族的旁支血脉,但论起辈分来,还要称呼皇后一声姑奶奶的。   李皇后直接问她:“你和镇国将军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女,你心里也不着急?你家公婆也不着急?”   李氏低下头,红着脸道:“他在边关,急又有什么用?”   “你就不知道送个人到边关服侍他?等生下儿子来,养在你名下不就是你的儿子了?”   李氏委屈道:“皇后娘娘,臣妾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可是夫君他不要,妾身又什么办法……”   “难道钱将军还念着别人不成?”李皇后问来问去其实不过就是想问这一句。   李氏低着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回才好,迟疑了一下才道:“年初夫君回来的时候曾经问过赵姑娘可愿为平妻,赵姑娘没答应……”   李皇后又说了李氏几句,就让她出宫回去了。而后,李皇后才细细考虑这件事情。看样子,那赵家姑娘克夫是真的了,既然皇上不让她管这件事,那她就不管好了,以后平王要是刚刚成亲就被克死,也怪不到她头上。   如果平王真的被克死了,说不定那赵姑娘会看在从前和钱家的关系上,带着平王的势力投靠他们李氏,以换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如果李皇后知道安王曾经做过什么的话,她就不会做这样的美梦。可惜李家的人都有一个坏毛病,他们看不起女人,有什么事情都不怎么跟女人说。因此,虽然李皇后贵为皇后,安王和李尚书在宫外做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只有安王和李家需要她做什么了,他们才会让人送消息进来。   于是,平王的婚礼再一次开始紧张的筹备起来。   八月廿三,蜀王府来人,将顾宛娘和魏秀芹接了过去。安然的嗓子刚刚有了些好转,能勉强说几个字了,她想着自己现在蜀王府已经有了正式身份,担心娘亲挂念自己,同时也是想着让爹爹和娘见上一面,便派了人去赵家将娘亲和表姐接来。因为嫂子有孕,她便只让人送了礼过去,这次就不接她相见了。   顾宛娘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女儿了,之前又知道她被人掳走,让她担心得不行,现在总算能见到人了,一路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侍女绿枝和魏秀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不住地含笑安慰她。   “太太就要见到姑娘了,应该高兴才是啊!要是等会儿姑娘看到您眼睛又是红的,肯定也是要伤心的。太太怎么舍得让姑娘伤心?”   顾宛娘赶紧掏出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我没有哭,我就是高兴的。你也跟了我们几年了,该知道这孩子在婚事上有多少波折,吃了多少苦。”   魏秀芹也劝道:“二舅母,表妹现在就是苦尽甘来了。您放心,老天让她之前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后面给她更多的福气。表妹以后都会顺顺当当,平安喜乐的。”   顾宛娘拉着魏秀芹的手,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老天爷不会让我们然姐儿一直吃苦的。五月的时候我去草堂寺摇过一只签,解签的师傅也说然姐儿婚事上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现在可不就是乌云散尽了吗?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然姐儿以后都顺顺当当的。”   绿枝和魏秀芹都肯定地点头,绿枝兴奋地笑道:“太太您放心,以后我们姑娘可就是王妃了呢!奴婢想起来都激动。太太您说,贺家的人要是知道姑娘要当王妃了,会是什么表情?”   提起贺家,顾宛娘仍然忍不住生气,不过想到女儿要不是和贺家退了亲,也不能当王妃,心里的气才顺了一点。哼,让贺家的人后悔去吧!   马车到了蜀王府前面,已经有人等候了。玉兰亲自出来将太太和表小姐接到二门才下了马车,乘坐小轿到了安然的院子里。   安然的院子就在主院旁边,顾宛娘在绿枝和玉兰的搀扶下下了小轿一看,也不由大为震惊。这院子太漂亮了!一眼望去,院子里到处都是开得正艳的木芙蓉,红的粉的紫的,偶尔间插一株白色的,满院子都是,热热闹闹好像春天一样。   木芙蓉是原产蜀地云南的花,在成都一代栽培最广,蜀王在成都的王府里就种满了木芙蓉。这些年他虽然没怎么回京,但京里的蜀王府却为了讨好可能回来小住的主子,种了很多芙蓉花。而安然住的这个院子正好就是芙蓉园。   木芙蓉是大灌木,碧绿的叶子和开得又大又密集的花朵一点让人都看不出秋天的痕迹来,再加上地面一盆盆颜色艳丽鲜亮的秋海棠,一眼望去真真是繁花似锦,真让人有一种回到了春天的感觉,只满院子里飘荡着的桂花香气才隐隐提醒着主人,现在真的已经是秋天了。   顾宛娘焦急地左顾右盼,很快就在一株粉红色的木芙蓉下面看到了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心急地叫了一声“然姐儿”,便红着眼睛奔着女儿小跑过去。   安然也红了眼睛,提着裙子向娘亲跑去。   一下子扑到娘亲怀里,安然才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娘……”   她现在勉强能开口说话,但声音嘶哑,而且仍然有刺痛感。岳朝城给她的建议是能说话,但还是要尽量少说。   顾宛娘听到女儿声音不对,赶紧放开她,焦急地抬起她的头来,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安然含着泪带着笑摇摇头。   玉兰赶紧在一边回道:“太太,姑娘的嗓子被药伤了,正在治疗,所以才没有回家去的。前些日子根本一点都不能说呢,岳先生医术好,现在姑娘已经能说话了。岳先生说,再有十来天,姑娘的嗓子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顾宛娘看着安然,这个受了这么多苦,到现在仍然是带着笑意的女儿,真是心疼得不行。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像娘亲,倒是像你爹……我可怜的孩子,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你哥哥也没跟娘说……虽然娘很没用,但娘总可以陪着你,照顾你啊!”   “太太,姑娘,到屋里坐下说话吧!”玉兰又对安然道,“姑娘,表姑娘也来看您了呢!”   安然这才想起表姐也在一边,她满怀愧疚地擦了擦眼角,放开娘亲拉着魏秀芹的手,轻轻说道:“表姐,你来看我,我真高兴……”   玉兰赶紧在一边解释道:“岳先生说了我们姑娘不能多说话,表姑娘您别介意。我们姑娘知道表姑娘要来,高兴得昨晚都睡不着呢!”   魏秀芹含着泪笑着摇摇头道:“我和然姐儿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怎么会介意这些。只是看到表妹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表姐妹两个虽然见面的时候不多,但自幼感情就好,安然和她倒是比嫡亲的表姐顾庭芳处得更好些,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安然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表姐魏秀芹顺着青石小路往屋里走去。一眼望去,只见那房子白的墙,黛的瓦,红漆柱子,淡茶色扶栏和地板,只看一眼就觉得干净漂亮好像水洗过一样。   八月的阳光温暖灿烂而不烈,绿枝看着安然头戴金凤钗,坠着一串泛着荧光的明珠,一身浅粉色绣银色撒花兰花纹的襦裙,腰带和衣领是相同款式的月白色绣金色五福纹,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金光。绿枝只觉得这院子漂亮得好似仙境一般,而清新亮丽的姑娘就好似仙女一般。   赵世华头戴银质面具,背负双手站在一丛高出人半个头的木芙蓉后面,远远地看着那个拉着女儿就流泪的妇人,眼睛也不觉有些湿润。宛娘,他的结发妻子啊!这些年,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认真算起来,宛娘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神情却是那样憔悴。   这段时间,赵世华有空就跟安然说以前的事情,倒是想起来不少。妻子顾宛娘和儿子安齐,还有侄儿安南,二老,妹夫魏清源,小舅子顾胜武都在他记忆中变得鲜活起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将宛娘娶回蜀王府来,不知道宛娘是否愿意为了他一辈子背负一个再嫁的名声,是否会嫌弃他被毁了容貌……   因为安然嗓子还没好,岳朝城不让她多说话,特别叮嘱了玉兰好生看着。所以,到了屋里坐下,就是玉兰在跟顾宛娘和魏秀芹说话,安然只是不是点头。不过,能看到安然好好的,顾宛娘和魏秀芹也都放心不少。   只是看着这么精致的院子,又想着女儿伤了嗓子,顾宛娘又如何不担心?平王殿下真的不会嫌弃女儿吗?皇上也真的不在意吗?   没坐一会儿,就有侍女过来通传说蔡御医来了。安然点点头,让她把人带过来,她则带着娘亲和表姐坐到屏风后面去。   蔡御医摸了脉,又听安然说了几个字,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赵姑娘换老夫的方子吧,您这嗓子慢慢调理一下就好了,可不要再用那虎狼之药了。”   岳朝城刚刚赶来就听到蔡御医又在背后诋毁他,立即嚷道:“什么虎狼之药?你问问赵姑娘,吃了本公子的药她的嗓子是不是就要好了?她身体可有半分不适?哼!眼看她嗓子就要痊愈了,你想来抢功是不是?”   蔡御医恼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想着名声?”   岳朝城冷哼一声道:“谁只想着名声了?本公子要是为名,早就进太医院了,这太医令的位置还有你的份儿?医术,只有在反复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你懂不懂?像你们进了太医院的人,一天看过多少病人?不过每天给人请请平安脉罢了,医术能有什么进步?”   蔡御医怒气冲冲地瞪着岳朝城,偏偏岳朝城的话他又无法反驳,特别是那句“医术只有在反复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的话让他深受启发。似乎进了太医院这些年,他的医术还真的没什么进步,每次给宫里的贵人或朝中大臣诊病,那一次不是安全慎重排第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趁着蔡御医沉思的时候,岳朝城赶紧对安然道:“别听他胡说八道,用我的药没错!你看你现在不是能说话了?我随时都根据你的情况调整用药呢,才不会胡乱开什么虎狼之药。你体内的毒解得差不多了,现在主要就是调理了,你看我的方子都改第四次了,每次的药量我都根据你的情况细细斟酌过的……”   安然赶紧点头,她现在发现了,原来岳先生这么能说,甚至有向唐僧进化的趋势。   “你答应我了?”岳朝城看安然点头,便立即抬头对玉兰道,“你记住了,你家姑娘答应了,以后只用我的药。”   玉兰赶紧应承道:“岳先生放心,奴婢会盯着我家姑娘的。”   岳朝城这才起身对蔡御医道:“已经诊过了,该走了吧?难道还等着我家王爷送你不成?”   蔡御医听岳朝城提起蜀王,立即背起药箱就走。前几日宫里中秋夜宴上的事情现在已经悄悄传开了,蜀王可是连皇后都敢顶撞威胁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可惹不起。   岳朝城看蔡御医走了,又将玉兰招过去,详细叮嘱了一通。玉兰好脾气地听着,脸上微微笑着,不明白的地方还问几句,让岳朝城非常满意,最后说道:“你家姑娘能好得这么快,你这个丫头功劳也不小,记住把她看牢了!去吧。”   等岳朝城吩咐完了,顾宛娘又出去向他询问女儿的病情。这是岳朝城第一次见顾宛娘,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多看了两眼,不但详细的说了安然的嗓子,吹嘘了自己的医术天下无双,又指出顾宛娘身上的隐疾,要给她看病开药。   顾宛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好好的,吃什么药呀……”这是老思想作怪,总想着节约银钱,只要不是大病,向来不看大夫不吃药的。   安然忙拉着她,又对岳朝城点点头。   岳朝城高兴了。看见没有?未来的平王妃信任他呢!   “一看赵太太这脸色就知道你肝肾不好,肠胃也不好。你看你面上皮肤苍白,必是气血不足,这是贫血之症;再看你眼白发黄,肯定是肝胆上有病……”   安然怕他说得多了让娘亲害怕,便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示意玉兰让他直接把脉开方子。   玉兰跟着安然多年,一看自家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即劝着顾宛娘让岳先生把脉看看,又暗示岳先生不要吓到病人。   岳先生也明白有些病人是经不起吓的,把脉以后并没将话说得太严重,开了一个方子让先吃着。   顾宛娘虽然舍不得女儿,但眼看天色已晚,也只能告辞回去。她原本想着将安然接回去的,但想着女儿要嫁到王府,从蜀王府出嫁自然比从寒门小户的赵家出嫁好一些,也省得人家看不起她。再说她亲自来看过,知道女儿在王府里一切都好,便也放了心。   安然本想留下表姐住几日的,不想玉兰却悄然劝道:“姑娘,您现在能说话吗?您自己又不能说话,留下表姑娘来,不是怠慢人家么?”   安然想想也是,也只能将表姐和娘亲都送了回去。   这天晚上,岳朝城见了赵世华,忧心忡忡地跟他说:“今天我见了赵太太,她身体可不太好。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都四十好几了。我开了方子给她调理着,等以后你们夫妻团聚,保证她变得白白胖胖的,说不定还能再给你生个儿子呢!”   赵世华黑着脸将他赶了出去,严禁他再说这样的话。   岳朝城很是不明白,他一片好心怎么就没人说好呢?   这天晚上,蔡御医也到平王府复命。他说赵姑娘嗓子已经渐好,最好换他用温和的方子来调理。杨彦原本就这么打算的,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了信去蜀王府,谁知安然却没有听他的,依然在用岳朝城的药。   杨彦得到消息,亲自去了蜀王府。不想岳父大人很热情,自他进门就陪着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应下,唯独不让他见安然。   蜀王义正言辞道:“婚期都订下来了,皇侄难道不知道未婚夫妻婚前见面不好吗?”   杨彦很想说迷信,都是封建迷信!可想着自己和安然穿越到这个与前世历史不同的时空,用科学也解释不清楚,便也只能听着。   “皇叔,侄儿是担心她的嗓子,蔡御医说她的嗓子现在需要以温和的药慢慢调养,岳先生的药可能不太适合了。可是安然不听话,侄儿得说说她。”   蜀王微微抬了一下眼皮道:“你信不过岳先生,本王还信不过蔡御医呐。岳先生跟了本王近十年了,他的医术,本王信得过!”   杨彦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不是安然不听话,是岳父这里拦下来了。他听说安然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一直心痒难耐,想亲耳听听的。不行,他一定要想过办法见安然一面。   准备了好几天,身在蜀王府的凌云暗中将平王府的护卫不知不觉地进行了调配,终于在八月廿九这天晚上,帮杨彦开辟出一条暗会佳人的通道来。   不过,时间拖了这么久,杨彦的心情也变了,早已经不是最初的理由,想劝她换大夫喝药,而是纯粹想见她一面,亲眼看看她好不好,亲耳听听她说话。   因为安然的院子就在蜀王的主院旁边,杨彦不想让老丈人知道,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事前连安然都不知道他这天晚上要来,她用了晚饭在屋里与玉兰一起喝茶下棋,两人都是初学水平,倒也旗鼓相当,悔棋什么的那是常事。小半个时辰以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安然又去屋外的廊子下走了一会儿散散步,这才回房梳洗,准备睡觉。   这时,玉兰送了一封信来,安然打开来,却只有一句话:想哥哥了吗?   安然好生奇怪,以前哥哥就是再忙写得再少,至少也有一页吧?多的时候一天就要写好几页呢,怎么今天就一句话?   她满腹疑惑地看着玉兰,玉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安然正要往床上走,忽然醒悟过来。她一声低呼转过身来,又穿上出门的厚衣服,披上披风,说睡不着,要去园子里走走。   玉兰一听,也明白过来。让人准备了手炉,自己提着一盏气死风的灯笼,要陪着姑娘去园子里散步。   虽然白天的芙蓉园看起来好似春天一样繁花似锦,可安然老实说,晚上的园子真没什么看头。她先前散步都是在廊子里走,都没有去园子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哥哥要来,她院子里还有很多爹爹的人呢,怎么能让她们知道?   伺候安然的两位妈妈本来要跟着来的,被安然拒绝了,说要一个人静一静。不过,安然吩咐她们每隔五六步远就在小路边的花木上挂一盏灯笼,这样,整个园子就变得亮堂起来了。如此,一屋子伺候她的侍女嬷嬷们才放下心来让玉兰跟着她去园子里去。   安然想了想,爹爹的主院就在西边,有一道门与她的院子相连,但哥哥肯定不会从那边过来的。这个院子在南边还有一道门,这才是日常进出的,可守门的也是爹爹派来的婆子,安然估计哥哥也不会从那边过来。可是除了这两道门,就只能翻墙了?   安然直接忽然伸手比了一个手势,随即就有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跪到她面前道:“初五参见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安然小声问道:“今晚你们殿下是不是要来?”   初五回道:“有这个计划。”   安然点点头,看吧,她果然没有猜错。又问,“他什么时候来?从什么地方来?”   初五回道:“时间估计就在这一会儿了,按照计划,殿下会从东边翻墙进来。”   汗,还真是打算翻墙进来呢!安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暗卫先回去藏起来。   她带着玉兰慢慢走到东墙边,顺便看着灯光下粉红的芙蓉花。   没等到三分钟,就听到墙外响起了一声低低的鸟叫。而她身后不远处的花木里随即也响起了一声猫叫。   安然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地笑,这暗号也太简单了吧?她仰头看着高高的院墙,那院墙至少也有两米多高,哥哥爬得上去吗?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噌地一下跳上了院墙,安然赶紧仰头看去,却是凌云。凌云对着她微微一笑,而后回头打了一个手势,随即就看到又一个人影跳上了院墙。   这次是杨彦了。安然捂着自己的嘴,满眼的笑意。为了看她,哥哥堂堂一个王爷居然翻墙进来,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杨彦见她已经等在这里了,也不禁对着她会心一笑。   嗖地一下,凌云和杨彦几乎是同时从墙上跳了下来。不过显然凌云武功要高一些,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杨彦落地的时候却有一点声音,不过也不大。   凌云给玉兰使了一个眼色,就带着她走到一边去了,背对着安然和杨彦。   安然迎了上去,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可真是久违了。杨彦激动将她拉到怀中就着旁边的灯光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轻笑道:“半个月不见,我的安然好些又变漂亮了些。”   这倒不是杨彦的甜言蜜语,这段时间岳朝城给安然治嗓子,也顺便开了美容养颜的药间叉着在吃,不过安然自己不知道。   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婚前见面不吉利吗?”   “你信这个?”杨彦反问了一句,接着又抬起她的下巴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细细摩挲着,望着她的眼睛道,“不来看看你,我总是不放心。听说你嗓子好了,我想亲耳听你叫我一声。”   “哥哥……”安然又叫了一声。其实现在她的声音还不怎么好听,不过比前些日子强,只要不说太多话,也不会觉得痛。   再次听到她叫哥哥,杨彦唇角轻扬,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这声音现在有点像周迅了。其实也不错。”   安然撅着嘴,她不喜欢周迅的声音,她喜欢周蕙的。   杨彦见了,忍不住低头含住她撅起的红唇吮吻了好一阵才放开她,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左顾右盼,就怕给人看到了。可是看来看去,一个人都没有,连玉兰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杨彦轻轻点着她的鼻尖道:“放心,不会有人看到。”而后,他又轻轻拥着她,安慰道,“别难过,你的嗓子会好的。就算不能恢复成原来的也不要紧,听惯了就好。我们能在这里相遇,成亲,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我们不能太贪心对不对?”   安然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述说着思念。   杨彦拉着她到小路边花树下一条长凳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道:“你嗓子还没好,少说话,听哥哥说。”   接着,杨彦就说起他们的新房,他们院子的布置,问她的意见。在二十一世纪,结婚的时候,新房的布置总是要两个人一起商量的。   两人没说几句话,不想天上忽然下起雨来。   杨彦立即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顶在她头上,要送她回房去。   安然抱怨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就下起雨来了。”   杨彦望着这天,也颇为无奈。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实在是不方便啊。   两人顶着披风往屋子跑去,眼看就要到了,安然正在考虑是请哥哥去房里躲雨呢还是现在就让他回去,就见一个人影忽然从一旁闪了出来。   安然吓了一跳,细细一看,是凌云。   凌云急切地回道:“殿下,蜀王往园子里来了。”   安然赶紧回头看哥哥,问道:“怎么办?哥哥你要不先躲起来?”   杨彦苦笑道:“算了,估计他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哥哥就在园子里等他训完了再走。”   “可是在下雨。”安然想把披风还给杨彦,可是杨彦怎么可能让她淋雨,自然是不要的。   安然无奈,要脱下自己的披风来,杨彦又不肯,怕她着凉。如此这么一耽搁,赵世华已经到了安然的房门口了。   杨彦催促着安然快走,自己随即从披风上退出来,很快消失在花树后面。安然顶着杨彦的披风跑回廊下,就看到爹爹在站着房门口瞪着她。   安然立即收了披风递给身后的玉兰,小跑过去,忐忑地行礼道:“姨父怎么来了?”   赵世华冷冷地看了她好一阵,看得安然羞愧地低下头去,这才叹道:“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随后他就撑了伞走进园子里去了。   没走多久,赵世华就看到杨彦站在一棵木芙蓉下,也没有打伞,旁边的花树上挂着一盏灯笼,将他的狼狈照得清清楚楚。   杨彦面上带着几分羞愧的笑意看着蜀王走过来,当即便低头鞠躬行了一礼。等他抬起头来,正打算说点什么,不想赵世华已经转身走了。   杨彦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高兴地原路回去了。   赵世华告诉自己说,如果平王还在,说明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自己就原谅他这次。因此,当他看到杨彦站在灯笼旁边的花树下等着自己,满头满身的雨水时,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第二天,杨彦再次上门向赵世华道歉,不过再也没提要见安然的话。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等着九月初六的到来。不过还有几天而已,他等!   终于,时间一天天过去,九月初六终于到了。   这个时代的婚礼是在傍晚举行的,但赵家的人上午就到了。安然见到了一年不见的三叔小姑父舅舅和表哥,很高兴,也很感激他们这么远来为她送嫁。   但有礼部的人在,他们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坐下来说话,不过远远地看了一眼,见礼之后就要离开到外院去。只有顾宛娘顾庭芳和魏秀芹留了下来。   宫里皇后和惠妃都派了人来,再加上礼部派来的人,顾宛娘虽然是新娘的母亲,也是说不上话的。不过,能看着女儿梳妆打扮,穿上嫁衣出嫁,她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她的女儿,总算是嫁出去了,而且嫁得很好。   安然在蜀王府出嫁,蜀王本应该出面招待来宾的,但他担心被人从身形上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而今天一天都没现身。   当然,以蜀王古怪的名声,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更没有人怪他。反正女方这边客人极少,就只有钱家派了钱宁夫妻过来,正好让赵家的人接待,而其余客人都是去平王府恭贺的。   安然三天前就将今天的婚礼过程背熟了,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难免紧张。那梳头的嬷嬷还说是宫里最好的,拉得她头好痛,用了那么多的头油,让她也很不习惯。   特别是给她开脸的嬷嬷,说是技术最好,经验丰富,可是绞得她脸上好疼,差点没哭出来。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王妃胎胎产麒儿。头胎双子,二胎龙凤,三胎四胎有儿有女。”   安然哭笑不得,她是母猪啊?还头胎二胎,三四胎。   开了脸,安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彤彤的脸蛋。再挽好如意髻,戴上凤冠,换上大红色绣金凤的王妃礼服。   七分容貌,三分打扮,十分艳丽。   就连顾宛娘看着打扮好的女儿,都有些不敢认,这个高贵的美人儿,是她的女儿?   申时四刻,新郎官平王杨彦带着人亲自来迎亲了。   本来,皇子娶妻,是不用亲迎的,但杨彦却驳回了礼部的这个计划。他按照民间的婚礼程序,不但亲自迎亲,还写了催妆诗送进来,红包也不知道撒了多少个。总之,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言行中知道他对这位王妃的看重。   申时末,安齐背着安然上了花轿。   在喜庆的唢呐声中,八人抬的花轿起轿了,热热闹闹地顺着宽阔的、被御林军戒严的街道往平王府而去。   安然回头,虽然看不到,却知道娘亲肯定在她起轿的时候含着泪一手撒米,一手泼水为她送嫁。   安然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了,但却并不像小时候以为的那样会很难过。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幸福。她就要嫁给前世今生唯一相爱的哥哥了,她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街道两旁应该有很多人围观,她听到了百姓们诚挚的祝福声,百姓们自发地乱七八糟地叫着,祝愿她和平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蜀王府距离平王府并不太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请新郎踢轿门!”司仪高声唱礼。   周围安静了下来。   杨彦对着轿子踢了三下,安然在轿里晃了三下。   “好!”一阵轰然叫好声混着一片呦喝声,周围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与混乱。   安然失笑,这也要叫好吗?   杨彦踢了轿帘,亲自将安然从轿子里扶出来。安然拉着他的手,一下子就安心了。   可惜的是,杨彦将一段红绸递给她,随即便放开了她,换成喜嬷嬷扶着她跨国火盆,走进了平王府。   一路上红锦铺路,等她走到行礼的大殿,脚都有些软了。中午过后,她可就没有吃东西了,说是怕新娘子婚礼时要出恭出丑。   这婚礼繁琐的,安然想要是换一个身体羸弱的新娘子,还说不准能不能坚持下来呢。好在一直有人扶着,她才觉得轻松了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高堂没来,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夫妻对拜!”安然转身,面对哥哥,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两人相对一拜。   夫妻,她和哥哥总算是夫妻了!从现代到古代,他们一路走得好艰难。终于,在今天,在此刻,他们终于成为了夫妻,他们的感情终于圆满了。   “送入洞房!”   听到司仪这句送入洞房,安然长舒了口气,总算可以坐下来了。新房中喜幔流连,烛影摇红,一派荣华和乐之气。喜婆把秤杆递给杨彦,“请新郎挑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等杨彦用金称杆挑开安然的红盖头,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只是眼睛里都多了一些情不自禁的泪水。他们历经艰难,总算是成亲了。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新郎新娘结发,永结同心!”   “新郎新娘子子孙孙……”   旁边喜婆还在说着吉祥话,可是杨彦和安然眼中都只有彼此。   等喜婆终于将婚礼的程序走完,拿着红包出去,杨彦再也忍不住将安然紧紧拥在怀中。   “感谢老天爷让我们再次相遇,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题外话------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七月了,亲们的票票就要过期作废了,还有票的请再投几票支持吧。   七月的票票希望亲们早点给好不好,一开始就上榜和后面上榜完全不同啊。   明天筝看要不要写一点洞房花烛,没有肉,喝点汤也好啊。亲们也是想看的吧?不要否认,哼哼!   六月,非常感谢亲们的支持,第六名还是不错的成绩,希望七月亲们能继续支持我,明天上来就先投票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第122章哥哥,快来!   安然也很想感动一下,可是,她真的很不舒服。   “哥哥,人家脖子都要被这凤冠压断了!”   “看哥哥高兴得,都把这个给忘了。不过,安然你带着凤冠的样子真美!真的,刚刚掀开盖头的时候,哥哥都被你给迷住了……”杨彦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扶着她坐好,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取下凤冠,安然立即觉得头好似轻了好几斤。   她轻轻摇着头叹道:“这样就舒服多了。哥哥你不知道,那个梳头的嬷嬷拉得人家头发好疼,我要把头发也解了……唔,她还给我用了好多头油,油腻腻的,难受死了……”   “你个不会说话的坏丫头!”杨彦用两根手指压在她唇上,抱怨道,“你就不能别说那个字吗?嗯?”   “哥哥,你迷信!你中了封建的毒了!”话虽如此,安然自己也觉得今天新婚,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杨彦轻轻解开她的发髻,揉着她的头皮道:“傻丫头,要是不迷信,你说我们是怎么来的?”   安然歪着头想了想道:“哥哥说的也是哦。”   揉了一会儿,杨彦问她:“现在舒服点没有?”   “现在舒服多了,等会儿我洗了头就真的舒服了。”安然轻轻摇摇头,将头发摇散,原本被拉紧的头皮得到放松,舒服得她想叹气。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洗头好吗?哥哥没办法给你弄个电吹风出来,头发不干睡觉以后会头疼的。”杨彦抱着她的腰,又继续问道,“这礼服穿着舒服吗?要不要脱掉?”   “衣服啊,衣服还好,哥哥我们先吃饭吧!人家就早上吃了一点点,都饿坏了……”猛然想起又说了一句不中听的,安然不禁吐了下舌头。   “你呀……”杨彦见她自己已经有这个意识了,便也不在说她,而是拉着她到外间去吃饭。   外间很大,四面八方及用餐的桌子上共点了九盏灯,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可是却几乎闻不到蜡烛燃烧的味道,有点奇怪。而后她才发现房间外面似乎有一种呼呼的好似风扇转动的声音。安然抬头看了看,最后竟然在一面百叶窗的墙面外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风车。   “天哪,哥哥你真了不起!”他居然弄出了百叶窗,还有换气的风车。   杨彦笑道:“这也是忽然想起来的。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直棂窗,我不过将直棂改为斜棂,再弄成活动的,其实很简单。倒是这个风车作用大,像现在这样可以换气,如果是夏天,反方向转动,可以送风进来。”   “哥哥你真聪明!”安然高兴地跳起来抱着他在他脸上“吧唧”一声亲了两下。   送上门的机会杨彦自然要好好把握。他顺势搂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头,含住她的唇,就是一个长长的法式深吻。   安然被吻得晕乎乎的,双腿发软,要不是哥哥抱着她的腰,她都想往地上滑了。   杨彦高兴地看着她红着双颊,满眼迷糊的样子,又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这才轻轻摸着她的脸蛋道:“不是饿了吗?来,我们先去吃饭。”   说着,杨彦然便对着外面扬声道:“来人!”   安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放开了哥哥的手。   很快就有四名侍女进来伺候,其中就有玉兰。安然只带了玉兰一个贴身丫头过来,其他的陪嫁侍女都是爹爹准备的,安然暂时并不打算让她们近身伺候自己。   杨彦吩咐道:“传晚膳,再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是!”两名侍女应声行礼出去准备,另外两名留下伺候,但也低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门口,并不主动上前来。   安然暗自点头,看起来规矩像是不错。她这才将这个起居室打量了一遍。只见一排高大的书柜将这里与里面的卧室隔离开来,书柜下面是两张宽大的书案并排放置着,竟然都是小叶紫檀的。安然咂舌,这也太奢侈了点吧?   这是杨彦准备以后睡觉前可以在这里看书办公,安然也可以在这里写字画画,自然是准备的最好的。   起居室的另一边靠百叶窗墙面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不过只相对安放了两把椅子,样式有点像安然前世喜欢的圈椅,上面铺着锦垫。另外,房间里还有好几个玉石和木质的花凳,上面高低错落摆放着几盆不同的花卉。有正盛开的秋兰、秋海棠盆栽、罗汉松和文竹的盆景、木芙蓉的插花,小方桌和书案旁边的地上还有两个大大的花盆,里面种着绿油油的藤萝,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兰花的香气。   安然暗自点头,这布置简单大方,与前世有些相似,但并没有太跳脱,古人应该也能接受,真是宜古宜今。   这时,侍女陆续进来,前面的端着水盆,后面的带着干净的毛巾,送来漱口的茶水,再后面的才提着食盒。   侍女先绞了热帕子给杨彦。他向来是不要侍女近身服侍的,这就是侍女和他最近的接触了。安然看了,暗自点头。要是哥哥让丫头给他洗脸,她今晚非让他睡床底下不可。   杨彦接过热帕子,将安然拉过来,先给她擦了唇上的胭脂,再帮她擦手,而后让侍女重新绞过,方才给自己擦了手。   等杨彦将帕子递给侍女,两人用茶水漱了口,只见小方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了。   杨彦轻轻挥挥手道:“都出去候着,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以后本王和王妃在一起时,没有传唤,你们都守在外面。”   侍女们行礼退下,悄无声息地出去。外面,以一道帘子隔着,还有一个等候传召的小间。   安然见侍女都出去了,便放松下来。她看杨彦唇上隐约还残留着自己唇上的胭脂,不由微微红着脸取笑道:“哥哥其实应该给自己擦的。”   杨彦反应过来,也不禁一笑道:“是啊,我怎么就忘了。你唇上的胭脂刚才可都让哥哥吃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笑睨着她。   杨彦的目光微微有些露骨,安然没他脸皮厚,不禁羞恼地嗔了他一眼,转身去桌子上吃饭去了。   椅子上铺了锦垫,安然轻轻坐上去才发现居然有弹性。她掀开垫子一看,居然是藤椅。   “哥哥,我喜欢藤椅。你都没跟我说你准备了这个。”安然欢喜在藤椅上蹦了一下,试了一下弹性。   “想给你个惊喜啊!不是饿了吗?吃饭吧。”说着,杨彦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来,先帮她盛了一小碗当归党参乌鸡汤。“先喝碗汤,养养胃。”   安然点头,乖乖地喝了汤,碟子里杨彦已经帮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这是开胃的。安然喜欢啃骨头上的肉,而且要自己啃下来的才香,所以杨彦特别交代厨房让做了这一盘糖醋排骨做开胃菜。   一碗微烫的鸡汤喝下去,安然便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再啃一块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她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杨彦一边吃一边自如地给她夹菜,还要注意荤素和口味搭配,但一点不会觉得慌乱,看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安然只管埋头吃饭,反正有人夹菜,哥哥知道她的喜好,他夹什么她吃什么。那紫菜鱼丸汤里的鱼丸非常细嫩爽口,麻婆豆腐也做得很地道,板栗烧野鸡又糯又香,还有那素炒豌豆尖,绿油油的看着就漂亮,吃到嘴里带着一股清香味……   唔,都是她喜欢吃的。哥哥真好!   安然喜欢吃鱼,如果可以,每天都吃一次才好。但今天晚了,红烧的凉得快,清蒸的凉了有腥味儿,于是杨彦让做了鱼丸汤。汤菜冷得慢,鱼丸又不用挑刺,安然可以吃得快一点。   安然一边吃一边体会着哥哥的用心,越品越觉得幸福。   两人很快吃了饭,杨彦唤了侍女进来伺候他们漱口,又擦了嘴和手,他便打算带着安然去浴室梳洗沐浴。   安然只吃了一碗饭,其实觉得没怎么吃饱,不过晚上吃太饱不好,哥哥不让她添饭了,只让她多喝了一碗汤。   “哥哥,刚刚才吃了饭,是不是应该休息一会儿再去梳洗沐浴?”安然现在都不明白了,哥哥到底是为她的身体考虑呢还是急着那啥?   杨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照说应该是这样的,饭后休息一会儿,然后散散步什么的再梳洗睡觉才符合养生之道。可是,他急啊!今晚是什么时候,是洞房花烛新婚之夜啊!   再说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怎么着也快九点了吧?他可是厚着脸皮推了前面的酒宴回来,他容易吗?   侍女们都出去了,他们去浴室另有角门去隔壁,从内间过去就行。“安然,”杨彦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轻轻咬着她的耳朵,“你都不想哥哥的?嗯?”   安然低着头,好吧,她承认,她其实是有点紧张。   前世她和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在走到最后一步前也是经历了好几个发展阶段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可现在不一样啊,他们换了身体,各自的成长经历也不一样,而且从相认到现在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都没有多少时间交流。这样一下子就要跳到最后一步,她不紧张才怪。   “哥哥,我,我有点紧张……”她到底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杨彦看着她双颊通红,甚至连耳朵根都红透了,自己脸上紧贴着的耳朵也是滚烫,不由愉悦地笑开来。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和前世一样纯真可爱容易害羞。   “别怕,我们慢慢来,就跟从前一样。哥哥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你还相信哥哥吗?”   “嗯,”安然轻轻点头,忽然转过身来靠在他怀中,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口蹭了几下,小声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就是哥哥了。如果哥哥都不能相信,那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杨彦听了她的话,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心里只觉得万分的熨帖。在他心里何尝不是如此想的?这个世上正是有了她,才让他不那么独孤。要是没有她,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自己,那该是怎样的孤独寂寞和遗憾啊!就算是当了皇帝,征服了整个天下,没有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安然,幸好我们都在这里!   想到这里,杨彦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那要不我们先聊聊天?”   “嗯,好!”安然里抬起头来。   杨彦见她答应得这样利落,不由微微露出一个苦笑来。他的洞房花烛夜似乎不那么顺利呢!不过,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从今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每天都能睡在一起,他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只要她在他怀中,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杨彦拉着她到内间的锦榻上坐下来,让安然坐在他腿上,将她整个儿抱在怀中,而后便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她的鼻尖,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低沉地轻笑两声道:“安然,我们说什么好呢?”   安然不好意思地靠到他胸前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嘀咕道:“哥哥坏!”   “呵呵……”杨彦紧紧抱着她,一手摩挲着她的头发,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着,只觉得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满足。他的安然,从今天开始,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宠她爱她了。   “哥哥,我觉得好幸福。”安然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哥哥也会在这里,我最开始想着这辈子都不嫁人。后来知道不嫁人不行,心里就一直很不安,也不甘心。看到哥哥那天,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杨彦摸摸她的脸道:“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一定也在这个世界上,但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一点消息,其实哥哥偶尔也会有犹豫迟疑。特别是父皇和部下劝我成亲的时候,我心里总是不甘。我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能妥协。要是我娶了别人,以后又找到了你,那你该怎么办?”   安然抬头,甜甜一笑,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道:“我当时就想着,原来哥哥也在这里,以后有了哥哥,便什么都不用烦恼了,不管什么事情,哥哥都会帮我处理好的。可是后来我又担心,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成长的环境又不同,哥哥也不知道我在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别人了呢?”   杨彦低头亲了她一口道:“怎么会有别人呢?不管是谁,不管她长得多么漂亮,身份多么高贵,我都很清楚自己不会爱上别人。这样即便娶了别人对人家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和伤害。找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哥哥有多么惊喜。当时我就想着,幸好我坚持下来了,不然我们可要怎么办才好……”   “是啊,我差一点就嫁给贺之砚了呢!”想到这里,安然忍不住也有些后怕。要是当时她没那么坚决,要是爹爹一直好好的没有出事,她肯定会顺顺当当嫁到贺家去的。   “贺家既然敢看不起你,以后就让他们匍匐在你脚下摇尾乞怜吧!你高兴就赏他们一块骨头,不高兴就让人打出去。”提起贺家,杨彦也没好气。   安然嘀咕:“他们又不是小狗。”   杨彦冷哼一声道:“哥哥没有立即对贺明朗动手,就是等着他年底任期满了回京好慢慢收拾他的。所有欺负了你的人,哥哥都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不过,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当哥哥手心里的宝贝就好。”   “才不呢,人家要当哥哥的贤内助!人家还要帮哥哥赚钱呢!”   “呵呵,是,安然是哥哥的贤内助!谁都不如你能挣钱。你看这拔步床、大书柜,还有外面的书案,全都是用小叶紫檀做的,这可都是你赚回来的。哥哥的银子光养兵就不够用了,现在哥哥可都是你养着的呢!”   “那,哥哥,以后我要不要去书房里去给大隋之音当编辑?”要是哥哥让她整天呆在后院当米虫,日子只怕是有些无聊呢!   杨彦含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道:“哥哥说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哥哥都随你。你想去书房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想给哥哥当幕僚当秘书都行。”   这就是嫁给哥哥最最好的地方了。他能理解她的所有想法,可要是换了这个时代的男人,哪怕他很爱她,也不行。   想到这里,安然不禁感叹道:“哥哥,我们能在这里遇到彼此,真是幸福。老天爷对我们真好。”   “是啊!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了老天爷这份美意,我们一定要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安然,我们去沐浴,早点休息好不好?哥哥真的想你了,很想很想。”   杨彦抬起安然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道:“哥哥想真正拥有你,与你合二为一……这些年来,我晚上经常想你想得睡不着,又不肯用别的女人代替你,每当有女人引诱我时,我虽然总是严词拒绝,其实之后总会难受得一夜都睡不着。但我总想着,我是你的唯一,你也是我的唯一,既然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就要守着自己的身心等着你。所以,不管多么难受,我都忍了下来。安然,这辈子,我只要你……”   ——安然,这辈子,我只要你……   杨彦这句话让安然感动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仔细想来,自己做的远远不如哥哥。哥哥为了她,一直坚守着,都二十六七了,还没有一个女人,要知道,他可是皇子,是王爷!这事要是说出去,肯定都没有人相信。   可是她呢?她却想过嫁给别人,从钱锐到贺之谦到王锦文,如果人家对她好,她也能随波逐流的过日子……   “安然,怎么了?”杨彦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心疼地说,“别哭,别哭,以后哥哥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以后哥哥去哪儿都带着你一起,有危险哥哥都会挡在你前面,再也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安然摇摇头,含泪笑道:“哥哥,我们去浴室吧!我看看你把浴室装修得怎么样。”   杨彦一听,兴奋地抱着她起身,自信道:“你肯定会喜欢的!”   两人手牵手从内室一道小门进入浴室,安然不禁睁大了双眼。   有淋浴区,盆浴区,还有一个小型的游泳池,而最让她喜欢的却是那与众不同的抽水马桶。那木质的马桶下面居然是流水,所以一直能保持干干净净的,让整个屋子一点味道都没有。   因为考虑到两个人有同时沐浴梳洗的时候,因此浴室是隔开成两间的,一人一间。   安然一看装修风格就知道自己是第一间,哥哥是第二间。   杨彦沐浴是从来不要人伺候的,他想着安然应该也是如此,便没让侍女留下伺候。两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浴室,只见里面什么都准备好了,热水,毛巾,换洗的衣服,还有沐浴用的澡豆。   安然撒了月季花瓣到水里,脱了衣服小心地踩着凳子爬了上去。虽然科学说法盆浴不够健康,但是将整个身体都泡在热水里真的很舒服。   泡了一个美美的热水澡出来,安然正在用毛巾擦身上的水,却不想忽然感到下身一热,随即便有一股热流流了出来。   安然大惊,大姨妈怎么提前来了?不是还有四五天的吗?   她慌慌张张地在浴室里找了一圈儿,没有找到合用的东西,赶紧披上一件夹袄做的睡衣,坐到马桶上,带着几分焦急道:“哥哥,你快来!”   杨彦心急,已经洗好穿了睡衣等在她门口。只是怕吓到她,所以才没有进去。现在猛然听到安然叫他,还带着颤抖的哭音,不禁吓了他一跳,赶紧掀开帘子大步走进去。   “怎么了?”   杨彦看着坐在马桶上红着脸的安然,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杨彦再次问了一声,又指着她身后不远处那盆秋海棠下面的盒子道,“手纸在这里呢,是不是没找到?”   安然摇头,红着脸万分抱歉地看着他道:“哥哥,不好了,我,我大姨妈来了……”   杨彦一怔,面上也跟着发烫,随即就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怎么会这样?他的洞房花烛夜啊!这也太不凑巧了吧?   “我,本来还有三四天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安然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又小声道,“哥哥,你帮我叫玉兰来吧……”   杨彦无奈地出去将玉兰叫进来,又让人熬一碗姜汤红糖水过来。   有那聪明的侍女以及宫里出来的燕喜嬷嬷就知道王妃肯定是来了小日子了。   皇后和惠妃(杨彦生母,封妃不久)都派了人来,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皇后派来的李嬷嬷就进来请示道:“王爷,要不您今晚暂时去书房歇息?”   杨彦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就住这里。”   李嬷嬷尴尬地笑笑,又道:“啊,那让王妃去隔间休息?”   杨彦冰冷地盯着她道:“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来管。新婚之夜,本王不会跟王妃分房睡的。”   李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在杨彦冰冷的目光下咽了下去。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女子来月事是污秽的,男子不宜与其同房,甚至靠近了都会沾染霉运,李嬷嬷会这么问倒也不算逾越。可是既然王爷自己都不在意了,深知皇后心思的李嬷嬷也就懒得多事了。   因为安然的小日子本来也没几天了,玉兰早就给她准备着这些东西了,很快就带过去将安然“救”出了浴室。   这时,姜汤红糖水也送了来。   杨彦让所有人都下去,只留下玉兰。他亲自端着姜汤红糖水进去,盯着安然喝下去,又倒了茶给她漱口,便连玉兰也一块儿赶了出去。   “睡吧!明天还要进宫给父皇请安呢!”   杨彦一重一重放下床帐,看看外面那对变得模糊的红烛,又看看床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绫被,暗叹自己的新婚之夜果然与众不同。但他随即又安慰自己好歹能抱着人睡,总比以前只能想着的强多了,便又好过了很多。   安然很是愧疚地侧头对他道:“哥哥,对不起……”   杨彦听着她愧疚的声音,不由轻声一笑,轻柔地她揽到怀里抱着,道:“傻丫头,说什么呢?这怎么能怪你?不过,等过几天,你好好补偿哥哥就是了。”   安然红着脸靠到哥哥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只觉得心里异常的激动,又异常的安定。   杨彦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心里也是激动不已。其实从前他们经常这样抱在一起睡,可那毕竟过去十多年了。现在,杨彦虽然心里很喜欢,但是真的不习惯。至少,他不能像从前那样很好的压抑自己的**,平静地抱着她入睡。   他的手抚摸着对他来说还算陌生的身体,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睡不着。   安然紧紧靠在他怀中,对他身体的变化一清二楚,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哥哥?你很难受吗?”   “嗯,不要紧,哥哥忍一会儿就好了,你睡吧!”杨彦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只是手掌越来越烫,力度也不知不觉中加大,将她的身体紧紧压在自己身上。   这样让安然还怎么睡?   “哥哥,要不,要不让我帮你吧……”前世,哥哥冲动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帮过他。   “嗯,安然……”杨彦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眼灼灼地盯着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道,“安然,让我亲亲你好不好,就亲亲,亲亲就好……”他知道今晚要洞房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就像从前那样,摸一摸亲一亲稍微解点馋还是可以的吧?   安然红着脸嗯了一声,随即便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杨彦激动地低头吻住她,双手不甚熟练地解开她的上衣,颤抖地将手伸了进去,慢慢地一路吻了下去……   他的安然,他的妹妹,他的妻子,他的心肝宝贝呀!   ------题外话------   明天筝要去参加计算机考试,今天被老公押着临时抱佛脚练了一天,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今晚没吃到肉,喝了点肉汤,想吃肉的先用票票贿赂筝吧!这个月月票榜好激烈,亲们有票的先支持行不?最开始上榜和后面上榜是完全不同的啊,咱能在榜上的呆久一点也好啊!拜托大家了!   现在月票榜有些不正当竞争,但是筝要坚决抵制这股歪风邪气,筝初步打算在月中搞一次书评大赛,到时候名正言顺地奖励大家。第一名咱最少也要奖励个1500点吧,优秀奖最少也要有300点。欢迎大家就大赛细则提出宝贵的建议。可以在文下留言,也可以去女儿国筝的圈子那边盖楼哦。   ☆、第123章独孤请安   卯时,贴着大红喜字的窗纸上发出白光的时候,杨彦已经醒来。以往这个时候,是他起床练功的时候了。从来没有误过的平王,在今天,很是舍不得起。要知道,安然就在他怀里呢!   他轻轻支起肘,从枕头边的盒子里取出两颗夜明珠来放在床头,借着夜明珠的荧光细细地看她。   安然枕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胸口,青丝如缎般撒在软枕上,正睡得香甜。   杨彦的目光从她一对略显英气的眉毛上慢慢滑下,看到她闭着的眼睛上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便想起她那双小鹿一般纯净清亮又羞涩的眼睛,让他只想着保护她,疼爱她,宠着她。她的鼻子挺直秀气,下面两片樱唇厚薄适中,红润润的,越看越想凑上去亲一下。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自然无需再隐忍,因此心动很快化作行动。   他小心地俯下身含住她两片唇樱吮吸了一下,只觉得又香又软,怎么都亲香不够似的。安然美梦中被打扰,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伸手推他。   杨彦顺势被她推开,不敢再闹她,只看着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甜蜜地笑着,揽着她身子的胳膊稍微紧了紧,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忽然,他看到枕头边那个雕着百合花的小匣子,立即想起一件事来。   昨晚洞房花烛,宫里皇后派来的燕喜嬷嬷等会儿是要将这匣子以及里面的元帕收回去的。安然身子不便,这洞房自然要延后。当然是可以如实回禀,这元帕也可以缓一些日子交回去的,但平王不愿意再在洞房这事上,让别人说三道四。要知道成这个亲,波折太多。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将一却不利的可能扼杀在萌芽状态。他等会儿就将这元帕交回去,他要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过了这一关,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然醒来的时候都是卯时末了。这一晚她睡得并不算好,杨彦洞房花烛没吃到肉,心里总是不满足的,抱着她亲吻了半夜才算完。但是,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置身于心爱的人怀中,而且对方还含笑望着自己,那真是人世间最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杨彦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个早安吻,轻声问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安然疑惑地眨眨眼睛:“不是要进宫见皇上皇后和惠妃娘娘吗?”她不应该早点起来做准备?   杨彦轻轻摸着她的脸道:“父皇要早朝,肯定要散朝后吃了早饭才能见我们,怎么都要到巳时去了。”   “还是起吧!梳妆打扮也要花时间。”其实平日里,安然起得也并不晚。毕竟这个世界晚上没有娱乐活动,很早就睡了,早起也并不觉得困。   “好,你别急,哥哥先起来再帮你穿衣服。”杨彦不舍地放开她,起身下床,偷偷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心里却觉得甜蜜得很。   杨彦穿衣服从来不要人服侍,他明白与女人近距离接触容易出问题,而大哥二哥的刺客又无所不在,所以将一切可能都扼杀掉。再说了,他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这等生活自理的小事,也无需人帮忙。   自己穿戴好,他才回头将帘帐挂到床边的金帐勾上,将安然从温暖的被窝里扶起来,在床上帮她穿上一件厚厚的外袍,再送她去浴室梳洗,同时不忘将那个装元帕的木匣子递给她。   浴室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玉兰也侯在那里了。安然打开那个木匣子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红着脸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听杨彦的话,帮着他做了假。   玉兰睁大眼睛看着她,小声问道:“这样行吗?宫里来的嬷嬷不是都知道了?”   安然红着脸道:“殿下让这么弄的,等会儿交给他,让他拿给宫里出来的嬷嬷,到时候谁有问题都找他问去。”   玉兰点点头,暗叹平王殿下果然对自家姑娘好,不由很是兴奋。她们家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等安然收拾好出去,杨彦早就神清气爽地等着她了。   沐浴过,安然坐在镶翡翠的镜台前照照自己,对镜突然微微一笑。镜中的人儿青丝衬上白晰肤色,虽然还是安然,虽然没有洞房,可是已经为人妇。   玉兰拿衣服给安然换,再打开镜台上两个镶如意同心结的金匣子给安然看过。今天要进宫不好太简陋,安然按制选了一套大红宝石的头面,看玉兰拿出来的衣服也是冠服,这才微微点点头。这洞房第二天,虽说新娘折了旧,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收拾好出去,杨彦神清气爽坐在紫檀太师椅上等着,他也是太平冠,大红锦衫,半点儿也不错。   杨彦看着盛装打扮的安然,含笑的眼里闪过一道惊艳,这才递给她一杯水。   安然接过来就喝了。是温热的蜂蜜水,帮助排毒的,还有助于早餐的开胃和消化。这是安睿和安然前世就养成的好习惯。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侍女通报道:“启禀王爷王妃,独孤侧妃在外侯见!”   独孤湘云来了好一阵儿了,但安然还没梳洗好,侍女自然不会让她现在就进来,这不是给她机会勾引王爷吗?这是蜀王陪嫁的侍女,蜀王曾亲自交代过的。   安然看着杨彦,这么早就来了?   杨彦微微皱眉,独孤湘云进门到现在将近半年了,他的主院从来是没有允许不让她进来的,自然他也从来没有允许过,就是他遇刺“重伤”昏迷时,独孤湘云也没能进来过。   却不想如今院子里多了蜀王陪嫁过来的人,这些人受的教育不一样,独孤湘云既然是来给王妃请安的,她们自然不会不给机会,不然就是安然这个王妃失礼。不过王妃尚未起身,独孤湘云这个侧妃自然是不能进去打扰的,于是,这一等就等了两刻钟。   杨彦看着安然道:“让她进来把茶敬了算了?”反正这一遭怎么都是要过的,正妃进门,独孤湘云这个侧妃必须得过来给正妃请安敬茶。   安然在王家的时候,这些规矩就学过了,当下便点点头道:“请独孤侧妃进来吧!”她也好奇这位独孤侧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杨彦本来是打算就在卧房外的起居室吃早饭的,既然要见独孤湘云,他们便改了地方,先去正厅让独孤湘云敬茶,而后再去花厅里吃饭。   两人在正厅里坐下,侍女才带着独孤湘云过来。   今天独孤湘云梳着凌云髻,插着六支同一样式的金包玉顶端嵌珊瑚珠的玉簪,正中戴一支嵌红蓝宝石的赤金三尾凤凰展翅金钗,凤嘴里叼着一串粉色的珍珠,在额前轻轻晃动着,眉间还画着三瓣桃花。她身穿粉红色半臂,里面是月白的衫子,下身穿一条高腰的葱绿碎花长裙,衬托得整个人就好像一枝还带着露珠的娇嫩的桃花。   看起来,独孤湘云的年纪与安然差不多,个头却比安然还要高出半个头去。她身段苗条,凹凸有致,一对远山眉,一双狭长的凤眼脉脉含情,鼻子小巧,菱形的红唇上涂着粉红色的胭脂,五官精致而柔媚。独孤湘云本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刻意地打扮过,更是清新亮丽。   安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单眼皮的女人也能美成这样。就是前世红楼梦里的邓婕版的凤姐也不如她这一身娇媚。   按说,侧妃第一次见正妃,用心打扮是郑重,可太用心打扮是比拼。以独孤侧妃的情况来看,本来是藏拙比较好,可是她情况不同啊,她难得能见平王一次,自然要抓住机会吸引平王的目光,所以才打扮得这样出挑。   对于这位据说出身很一般的王妃,独孤湘云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不过是平王身边一名出身最差的主簿的妹妹,一个寒门闺秀罢了!作为独孤家的女儿,她自然知道那什么蜀王外甥女是身份纯粹就是给这位王妃镀金的。   杨彦只看了独孤湘云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反正不管独孤侧妃怎么打扮,就算她是仙女下凡,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妾身独孤氏给王爷王妃请安!”独孤湘云先给杨彦投去一个脉脉含情的眼神,这才将目光放在安然身上。   独孤湘云本以为这位王妃出身不好,就算长得出挑些,也难免带着些小家子气。却不料这位王妃容貌清丽出尘也就罢了,让人意外的是气质也极好,一点都不像寒门小户出来的,反而有一种久居上位见多识广的从容和自信。   再加上她一身服饰都是守制依礼而来,侧妃打扮再娇艳,气派上先落下阵来。   独孤湘云当即就是一惊,不由为今天的冲动有些后悔起来。眼红的看着她这一身头面衣服,独孤湘云暗自妒忌,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在世上,此时穿这一身坐在这里的,应该是自己。   安然就当赏花一般看着独孤湘云,面色带着几分喜色几分兴奋夸赞道:“早就听说独孤家出美人,今天见了独孤侧妃,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独孤侧妃自门外进来,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呢!殿下您说呢?”   “是吗?本王被她头上的珠翠晃花了眼,其他的倒是没注意到。”杨彦回她一笑,正眼儿也没有看还跪着的独孤湘云。然姐儿不让她起身,杨彦只是一笑,不仅是一笑,目光中还带着几分赞赏。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出身世家的独孤湘云欺负,如今一看是自己多虑了。要知道这蹲身福礼平日里不觉得,要是对方不让起身,那可远比跪着难受。   “哦,那殿下现在看也不迟嘛!独孤侧妃可是我见过的最标致的人了!”安然略带撒娇道。   杨彦含笑睨了她一眼,配合道:“就她这样,勉强能见人罢了,哪里就称得上最标致?”   独孤湘云也知道自己错了,王妃虽然出身不好,手段却极高。她不动声色就整治了自己。今天是她的新婚第二天,新人正在兴头上,王爷想来理当担待三分。她言笑晏晏,也没一句重话,反而夸赞她美貌,让她想喊冤都找不到说辞。   “王妃过誉了,妾身蒲柳之姿,哪里配在王妃面前谈标致二字。妾身给王妃请安!”独孤湘云有些忍不住了,当即顺势跪下去。早知道,她一进门就直接给王妃跪下就好了。   安然见她跪下去,头也低下去了,这才对着杨彦狡黠一笑。哼,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男人,不收拾你收拾谁?   见独孤湘云跪下了,安然的侍女便用托盘端了茶过来。独孤湘云双手端起茶杯,恭敬地举过头顶道:“妾身独孤氏请王妃安!王妃万福!”   安然慢慢伸手接过来,不过端到唇边做了个样子,并没有沾唇便放到一边的桌案上,曼声道:“独孤侧妃有心了。不过我和王爷等会儿要进宫谢恩,这就要用早饭了,也就不留你了。我也不是那刻薄的,独孤侧妃以后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是,平日里倒不必天天过来伺候。”   “王妃宽厚,是王府的福气,也是妾身的福气。”   独孤湘云原本想着正妃进门,自己日日前来请安服侍,也可以日日见到王爷,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美貌不能打动王爷的心。就算平王殿下心里敬重王妃,说不得也会在王妃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去她那里。   可没想到这位王妃端是厉害,名为宽厚,却一下子就剥夺了她见王爷的机会。每个月初一十五才两次,她就算有手段,只怕也不好使啊!   不过,一个月能见两次,总比以前一面都见不到的好。独孤湘云又想着殿下说过的话,等王妃有了孩子,就会让自己生下孩子的。看来,她还是暂且隐忍,先好好讨好一下这位王妃为好。   杨彦不知道独孤湘云都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感叹独孤湘云的脑补能力。他只说过正妃生下世子之前,不会给她机会生下孩子的机会,怎么到了独孤湘云这里就成了正妃怀孕,就让她生孩子的?   “独孤侧妃就先回去吧!”   安然送了一对白玉镯子给独孤湘云,今天这请安就算完了。   独孤湘云一听,立即讨好地笑道:“妾身既然来了,还是伺候了王妃用完早膳再回去吧!不然人家还以为妾身轻狂,对王妃不敬呢!”   安然知道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可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罢了,就再刺激她一下好了!   安然笑道:“本来是不想让独孤侧妃服侍的,毕竟独孤侧妃也是出身世家名门,可既然独孤侧妃要谨守妻妾之礼,那就一起过去吧!”   独孤湘云正要上前扶着安然起身,却不想平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独孤湘云一怔,动作迟疑了一下,就看到平王已经携了王妃的手带着她一起往花厅而去。   独孤湘云默默地跟在后面,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酸。   花厅里,杨彦刚刚带着安然走进去,侍女们便立即摆饭,等两人到了桌前,饭菜刚好摆放完毕,侍女们悄然退后。   杨彦拉开椅子扶着安然坐好,自己才在主位坐下。独孤湘云站在安然和杨彦中间,先取了银箸递给杨彦。   杨彦冷冷地瞪着她道:“就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本王自己不会取?要你多事?”   独孤湘云委屈地望着杨彦,赶紧又将银箸放回桌子上,赶紧后退一步打算去伺候王妃。   不想安然却对着她一笑,温和道:“王爷用膳不喜欢有人服侍,你站在一边就是!”   独孤湘云立即应声退到一边,和那些侍女一样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候王爷王妃的吩咐。她心中腹诽,你昨天才嫁过来,最多不过和王爷吃了一顿饭,就知道王爷喜好了?哼!不过是显摆自己是正妻的身份罢了。王爷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不想王爷忽然淡淡地说:“这吉日里,怎么用这素白的东西?来人,换了!”   侍女一面请罪,一面迅速从备用的几种筷子里挑了两双红木镶福寿箸送上来,将桌子上那两双银箸换了下去。   独孤湘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杨彦的背影,这个身影这样高大迷人,是她的夫君,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毒蛇猛兽吗?她碰过的筷子,还是用干净的丝帕包着的,怎么就要换?   安然微微低头,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哥哥这一招也太狠了些。   这么多人看着,杨彦不动筷,安然是不能动的。好在杨彦知道她昨晚也没吃饱,肯定是饿坏了,先就亲自帮她盛了一碗红豆莲子核桃红枣粥,柔声道:“饿了吧,我特意让厨房熬的补血的粥。”   安然面色微红。补血,真是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和遐思的词啊!安然不无嗔怪地白了哥哥一眼。杨彦看在眼里,呵呵笑起来。   笑过,杨彦又给她夹了佐粥的小菜。   安然吃得很慢,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来。杨彦自己一边吃一边含笑看她,想着以后一日三餐都能在一起用,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来。   独孤湘云站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平王,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原来,王爷不是不会笑的。   可是,为什么王爷不对她笑,不对她温柔?她嫁到王府半年了,王爷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难道就因为她是独孤家的人吗?虽然说妻妾有别,可怎么能这样天差地别?   独孤湘云心里酸得要死,望着安然的目光全是妒忌和不甘。   她出身比王妃高贵,长得也不比王妃差多少,为什么就不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她也不求王爷能像对王妃这样对她,可是,她只要王爷一分的温柔和宠爱都不行吗?   杨彦和安然用了早膳,香茶漱口,又用热帕子擦了嘴和手。他这才起身拉着安然,回头淡淡地对独孤湘云道:“王妃刚刚进府,你要谨守家规用心侍候,待王妃如待我。否则,家法无情。”   独孤湘云立即跪下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以后一定安守本分,好好服侍王爷和王妃。”   安然温和地笑道:“嗯,独孤侧妃回去吧!我们这就要进宫去了。”杨彦敲打了独孤湘云一番,安然又出来做了一回好人。   两人回去换了进宫要穿的礼服,便坐着马车进宫去。   ☆、第124章云梦真人就是她?   却说独孤湘云从关雎院出去,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将丫头婆子斥责出去,自己躲在房间里痛哭了一场。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美貌,同样嫁给平王,为什么待遇却完全不同?   她进门半年了,殿下从来没用正眼看过她一眼,不管她怎么主动,怎么讨好,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可是,为什么王妃刚刚进门,就能得到殿下的宠爱?殿下牵着王妃的手,殿下亲自帮王妃盛饭夹菜,殿下对着王妃笑……   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女人,会得到这样天渊之别的对待?她到底哪里不好,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独孤湘云满心都是酸水,酸得她牙齿打颤,呼吸困难。如果殿下能用对王妃一半的温柔……不,不要一半也行,哪怕只有一成也行,她都不会这样愤怒和嫉妒。可是,平王殿下的温柔,为什么自己一分都得不到?难道就因为她姓独孤?   独孤湘云自己在房里痛哭了一场。一个时辰以后,重新梳洗过的她不过眼睛有些发红而已,又已经恢复成那个端庄高贵的独孤侧妃。   她告诉自己,我独孤湘云出身名门世家,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后院女子争宠的本事,我绝不会输给一个寒门女子的!等王爷的新鲜劲过去,我一定会有机会的!   在宫里,先一步回宫的李嬷嬷正在向李皇后回话。   “你确定昨晚平王妃真的来了小日子?”李皇后将那雕着百合花红木匣子推开,并没有打开来看。要不是女子落红,而是女子的天癸,那也太晦气了。   李嬷嬷想了想道:“平王殿下让平王妃的贴身侍女进去,又让人熬了姜汤红糖水,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这不过是你们的猜测。要是平王妃真的来了小日子,平王怎么会留下?”哪个男人不知道女人来小日子的时候是最晦气的?“对了,这元帕是你们进去取的,还是平王妃给你们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平王亲手递给奴婢的。”   李皇后点点头:“那就不是小日子,应该是真正的元帕了。拿下去放好吧!”   杨彦和安齐一起坐在马车上,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圈在自己怀中道:“要不要眯一会儿?”   安然摇摇头道:“哥哥,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别怕,哥哥跟你在一起呢!”杨彦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又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放松下来。   “我没见过皇上,还有皇后。不是说皇后不喜欢你吗?她会不会为难我?”以前看过的宫斗小说,都将皇后写得面目可憎,句句话都有陷阱,笑得比蜜还甜,可背后全是阴谋。安然虽然自认还有些小聪明,可想着那些段数高明的宫斗高手还是有着本能的畏惧。   杨彦轻笑道:“别怕,你现在是王妃,也是正一品,她虽然是皇后,可也不敢明着把你怎么样。更何况皇后怕蜀王叔,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的。咱们先去见父皇,父皇很疼我,等会儿我告诉他你就是云梦真人,保证他会喜欢你的。你不知道,父皇现在已经是你的粉丝了。他特别喜欢飘渺之旅,或许他总以为那是真的吧?”   安然冷静地想了想道:“等他见到过,知道我这个小丫头居然就是云梦真人,他的成仙梦破灭,或许会觉得失望。”   杨彦笑道:“一开始他会失望是自然的,但他随即就会好奇你一个长在乡下的姑娘如何会想出这样的故事来。然后嘛,就看你的了。哥哥相信你一定能让父皇喜欢你的。”   安然眨眨眼,狡黠一笑道:“我自己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故事来呢?自然是曾经听人提过一些。嗯,那是我爹爹出事以后,祖父祖母相继过世,家里生活艰难,有一次我去河里洗衣服的时候捡到一只受伤的白鹤。我看那白鹤可怜,便用木棍和手绢将它的断腿接好,而后便放了它。不想这时树后忽然走出一个老人家来,说我心地仁善,与仙有缘,要我拜他为师,修习修真之道,以后或可成仙。可是,我舍不得娘亲兄长,没有答应。那位老人家给我讲了很多修真界的事情,给我取名云梦真人,最后还给我吃了一粒能让人更加聪明的益智丹。”   杨彦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她唇边那一抹狡黠的笑意。   “安然,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原来,你云梦真人的名号是这么来的啊!”   当下议定,安然立即放松不少。外面充当车夫的独孤凯不禁听得头冒冷汗,王妃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皇上都敢骗。   马车一直到宫门口停下,杨彦先跳下来,然后转身将安然抱下来,拉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宫门。   守卫宫门的御林军对着他们行礼道:“参见平王殿下,参见平王妃!恭贺平王殿下新婚之喜!”   这话杨彦爱听,他很高兴地点点头道:“你们辛苦了!赏!”   杨彦一个赏字,跟在他身后的独孤凯立即取下红包来,摸出里面的金叶子,一人一片,乐得守门的御林军称赞不已。   “平王殿下平易近人不说,还这样大方!”   “平王殿下今天心情很好啊!”   “那是,刚刚娶了王妃,能不高兴吗?”   “说起来平王殿下也不容易,这都二十六七了,才娶王妃。人家成婚早的,儿子都能议亲了。”   “你们发现没有?平王殿下对王妃特别好,还亲自将她从马车里抱出来呢!这一路上都拉着她的手。你们还记得上个月中秋夜宴的时候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平王殿下和独孤侧妃一起来的,平王殿下看都没回头看一眼,自己径直就进去了。独孤侧妃刚刚下马车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要打人……”   “你们都在做什么?谁准你们在执勤的时候胡乱议论的?王爷王妃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人?”   队长一来,这些小兵们立即噤声,一个个目不斜视地站得笔直。   皇宫太大,从宫门口到勤政殿怎么都要半小时才成。杨彦担心安然走不下来,正想着是不是给她弄一乘软轿,安然却拒绝道:“哥哥放心,我能走的。我从小在乡下长大,经常随着哥哥娘亲在田埂上跑。像现在这样慢慢走,就是走上大半天也不要紧的。”   杨彦其实也担心安然第一次进宫就坐轿对她名声不好,人家要么以为她轻狂骄纵,要么认为她身体不好,不管怎么说,这些名声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算着时辰,杨彦带着安然径直来到勤政殿求见。   本来安然这个新媳妇儿应该直接去后宫给太后皇后敬茶,晚上家宴再见皇帝的,但因为他们是皇帝直接赐婚的,而皇帝又是最大的,所以他们得先到皇帝那里谢恩,而后才能去后宫给太后皇后敬茶。   杨昊从早朝上下来,刚刚吃了饭,处理了几件要紧的政务,现在正喝茶等着平王夫妻两个来谢恩。平王终于娶了王妃,最近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杨昊心里高兴,决定等会儿带着平王和他媳妇儿一起去后宫,也正好给太后请个安。   因此,杨彦带着安然刚刚一到,就被传了进去。安然暗叹,哥哥这时间算得好,要是来早了,不也只能等着?可是如今让皇上等人,皇上不会生气吧?   杨彦轻轻捏了捏安然的手心,随即便放开了她。夫妻俩跟着内侍前后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儿臣杨彦给父皇请安,愿父皇长寿安康!谢父皇赐婚!”   “儿媳赵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夫妻两个一起跪下磕了头。   杨昊面带几分温和的笑意道:“抬起头让朕看看,我们家老三喜欢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丫头。”   安然抬起头来,略带紧张地看了皇帝一眼,而后便垂下眼帘。   杨昊是见惯了美色的,之前曾经担心过安然是不是生得太妖媚,这才引起了几个男人的争夺之心。如今见了人,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这女子与妖媚一点都不搭边,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坚毅的味道,一双眼睛异常清澈,有一种超尘脱俗的纯净气质,一看就不是会狐媚人的。   第一眼,杨昊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只是好需要好好培养,这眼睛太清澈了,应该是经事太少,这可不行。   “华恩,赏!”既然对这个儿媳妇还算满意,自然就要给见面礼。   华恩总管立即将准备好的托盘端上来,只见里面是一对龙凤纹的羊脂玉佩,并一套九件五彩琉璃的头面。这个时代,只要有钱,金玉都能买到,但琉璃制品却是皇家独有的。虽然现在杨彦接了皇家的琉璃作坊,却也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假公济私。   安然见了好生喜欢,再次谢恩道:“谢皇上!”   杨昊微微抬抬手道:“好了,都起来吧!”   “谢父皇!”   “谢皇上!”   杨彦先起身,而后扶着安然站起来。安然微微低着头。第一次面君,她心里难免有几分紧张,但越是紧张,她面上越是镇定,腰背就越是挺得直直的。   杨昊再次将安然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穿着大红色绣金凤展翅王妃礼服,凤凰的眼睛和羽毛上缀着无数珍珠宝石,玄色腰带上绣着金色的飞凤祥云纹,头戴七尾镶红宝石金凤冠,两边插着一对碧玺石榴金步摇,站在身穿一身红色亲王服的英俊挺拔气质出众的儿子身边倒是丝毫不逊色。   杨彦暗自点头,笑问:“老三家的,你为何不称呼朕父皇?”   安然镇定地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杨昊听了哈哈大笑,说:“以后跟老三一样叫朕父皇吧!”   “儿媳谢父皇!”安然慢慢放松下来,面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行礼之后,便抬头看着这位大隋朝的皇帝陛下。   杨昊含着丝戏谑看着她道:“第一次见朕,可是紧张害怕?”   安然面色微红,低下头道:“紧张是有的,但是并不怎么害怕。”   “哦?”还有人第一次见他不害怕的?杨昊奇怪了,追问道,“为何紧张却不害怕?”   安然从容答道:“父皇是一国之君,是万民之主,执掌天下。儿媳自幼长在民间,幼时常听父辈提起皇上时敬如天神,便想着皇上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虽然长大了以后知道不是这样,但幼时的敬畏一直留在心里,所以来见父皇,心里就很紧张。”   杨昊点点头,听着这说法倒也新鲜,便又问道:“那又为何不怕?”别说眼前这样的小姑娘了,就是很多大臣第一次见他心里也是害怕的。   安然忽然侧头含笑看了杨彦一眼道:“父皇是殿下的父亲,也是儿媳的父亲。殿下常说父皇是明君,也是慈父。儿媳想着,既然是一家人,自然是不会伤害儿媳的,自然就不害怕了。”   杨昊捋着胡子,听到这里不禁轻轻颔首。这儿媳妇会说话,说得他心里熨帖。既敬畏,又亲近,这正是杨昊最想要的父子之情。老三眼光不错,这丫头说起话来条理清楚,从容镇定,哪里看得出来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好了,随朕一起去后宫见太后、皇后和你母妃吧!朕已经交代下去了,中午就在你母妃宫里用膳。”   “是,多谢父皇!”   杨彦一大早就得到消息,昨晚父皇是留宿在母妃宫里的,这也是皇帝给儿子的脸面。   杨彦的生母惠妃出身小官吏之家,不过是地方的二流家族,在宫里自然是远远不能与皇后贵妃德妃这样的世家之女相比的。   但惠妃能生下一双儿女,还能将他们养大,这就是本事了。首先,惠妃是个美人,却又不是那种倾城绝色,不然皇后绝对容不下她。惠妃出身江南,美得娇弱,惹人怜惜,又带着一股子江南烟雨的灵气。自进宫以后,也得宠过一段时间,这才生下了杨彦和他的姐姐隆裕公主。   因为有一个儿子,惠妃虽然算不上得宠,但皇帝好歹还记得有这么个人,一年里总还能见上几次。而等到杨彦穿越过来以后,因为其逐渐显露出来的才华,才让皇帝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惠妃身上。当然,那个时候惠妃还不是妃,只是惠嫔。   再后来,杨彦时不时地找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给自己的母妃,让她在一众相同年纪的妃嫔中显得年轻些,再配合她娇弱的气质,宠爱反倒比皇后德妃贵妃等早年进宫的嫔妃更多一些。当然,不管惠妃如何保养,自然还是比不过后进宫的年轻妃嫔,但有李皇后和卢贵妃在,这些没有生养的低等妃嫔很快就失宠被更年轻的妃嫔替代。   要知道,杨昊也算是一代明君了,可他到现在也只有五个儿子,就可见后宫争斗的残酷。而惠妃能平安生下一对儿女,还能活到现在,肯定是不容易的。   皇帝说:“从御花园过去吧,朕好多天没去御花园散心了,正好趁此机会散散心。”   杨彦虽然想着太后那里肯定还等着,指不定心里多不高兴呢,但想着太后是独孤家的人,而自己能依靠的却只有父皇,便什么都没说,高高兴兴地上前一步扶着父皇慢慢地往御花园走去。   安然和华恩总管落后他们一步跟在后面,倒是不妨碍说话。其余宫人内侍捧着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又落后几步,远远地跟着。   杨昊示意安然走到他身边来,问道:“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朕知道你幼年丧父,兄长是上一科的举人,可是你兄长教你读书的?”   安然不敢真的与皇帝走在一起,学着杨彦的样子落后他半步,回道:“回父皇的话,儿媳在父亲出事以前就跟着哥哥一起念过书认识字了。爹爹出事以后,我们兄妹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找书自学的。有不明白的地方,就一起辩一辩,还弄不清楚,就问问堂兄,问问小姑父。”   杨昊曾听杨彦提过这儿媳妇是有才的,他也知道以老三的文才自然不可能找个不识字的,但听着这儿媳妇说话,倒像是读过不少书的样子。   “都读过些什么书?”既然是跟着哥哥一起读书的,那是经史子集都读过?杨昊想着,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要教养好子女,没读过书到底还是差着一截的。   安然满面羞愧道:“儿媳读书,杂而不精,不过是捡其中喜欢的句子记住,其他的往往看过就忘。以前还能背一背千字文和三字经,这几年都有些遗忘了。”   “杂而不精”这四个字可是能引申出很多含义的。杨昊先在心中过了一下,走出几步,看了看御花园里的菊花,这才问道:“读过诗经,可还记得些什么?”   安然回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听到这里,杨昊不由一笑,算是明白了这个丫头都是怎么读书的。便又问道:“可读过离骚?记得什么?”   安然不假思索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杨昊含笑点头,忽然由这句话想起飘渺之旅的长生之道来,又问杨彦道:“你不是说要将云梦真人引来见朕?什么时候才能来?”   杨彦含笑,带着几分得意道:“父皇,儿臣这不是把人领来了嘛!”   把人领来了?在哪儿?杨昊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震惊地停下脚步看着安然。   “老三,你不会跟朕说,就是你媳妇儿吧?”   杨彦笑道:“父皇,这样的大事,儿臣可不敢骗您。”   这是,华恩总管也道:“皇上,奴才这几个月来调查的结果,也是指向平王妃的,只是还没有最后确认。”   杨昊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略带羞涩的安然,又看了看一边满脸得意之色的杨彦,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又细细回想了儿子回京以后先是要在全国选妃,后来又急匆匆跑来请旨赐婚,而后不久就开始弄那个大隋之音。   再想着崔家的崔义和王家的王小七都对她有意,连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计较她寒门出身的身份接纳她,当时还觉得奇怪。   如今想来,如果这丫头真是云梦真人,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以老三的才华,一般的女子确实配不上他。可如果云梦真人真的是这丫头,也就不奇怪儿子为她倾心了。   “好你个老三,竟然一直瞒着朕!你怎么不早说?”杨昊伸手就拍了儿子一下。   杨彦嬉笑着缩了一下头,依然扶着杨昊道:“父皇,这不是儿子怕您不相信嘛!”   杨昊又看了看走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安然,对着杨彦冷哼一声道:“你如何知道现在朕就相信了?”   杨彦得意道:“现在嘛,她已经是您的儿媳妇了!儿臣就可以带她进宫,到底是真是假,您不是一试便知?父皇,不是儿臣一直瞒着您,儿臣是担心啊,要是她的身份被人知道了,大哥二哥跟我抢怎么办?”   杨昊想着这丫头身为云梦真人的身份还没人知道呢,就被人掳走两次,要是被人知道了,只怕老大老三都不会轻易放过。老三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这个小丫头,怎么会是云梦真人呢?一点都不像啊!   “老三媳妇儿,你跟父皇说说,那些花鸟图,真是你画的?那个飘渺之旅真的是你写的?”该不会是儿子写了托了云梦真人的名吧?   “回父皇,大隋之音上的画确实是儿媳画的。那个大隋之音,也确实是儿媳写的,不过殿下有帮着儿媳润色。”   “那你说说,后面的故事是怎样的?”皇帝还是不大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就算多看了几本书,又如何能编出这样的书来?他详细看过飘渺之旅,每一种描述都极其逼真,那些什么储物腰带,储物手镯,那些威力强大造型精美的法器,都好像真的一样。   安然想了想,问杨彦道:“上一期连载到哪儿了?哦,写李强遇到好酒的侯霹净……”   安然一边走一边回想,想不起的就略过,只挑自己还记得的情节讲,但已经听得皇帝入迷了。   不但杨昊听得入迷,就是身后的华恩也感叹不已,当初查到平王妃可能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他心里总是不大愿意相信,原因其实就在这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写出飘渺之旅那样的书来。   “皇上,慈宁宫到了。”   杨昊这才醒过神来,抬头一看,怎么这么快就到慈宁宫了?到了慈宁宫,自然就不能继续讲飘渺之旅了。   “走吧,先去给太后请安!”杨彦心里不无遗憾。暗暗想着等会儿去惠妃宫里还可以让着丫头再给他讲一段。嗯,还得找个机会再考考她。   如果云梦真人只是字写得好,画画得好,杨昊还不会有太多怀疑,因为这个是做不得假的,只要让她当着自己的面画一次就知道了。杨昊还是不大相信飘渺之旅是这个儿媳妇写的,就算是修道之人也未必能知道这些,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她有什么奇遇?   杨昊暗想着等会儿一定要问问清楚。   ☆、第125章原来你没病   华恩扶着杨昊走在前面,杨彦和安然跟在后面,后面再带着一群内侍和宫女,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慈宁宫。   因为今天平王府要来宫中给太后皇后见礼,皇后一大早便领着去凤仪宫请安的各宫妃嫔一起来给太后请安。之后不久康王妃和安王妃也来了,全都在太后这里等着,一时间满屋子的莺声燕语,热闹极了。   独孤太后平日里吃斋念佛,并不让人天天来请安,皇后也是初一十五才来的,倒是难得有现在的热闹。   皇帝打头进去,一路上便只听到内侍宫女的叩拜声,进入大殿,除了太后还坐在主位上,皇后起身到门口相迎,其他妃嫔都是跪在地上跪迎的。   太后的慈宁宫装饰得极其雍容华贵,墙角碧玉镂空的香炉里焚着檀香,玉石花凳上摆着几盆红色的山茶,大厅里的承尘都是用的织着金丝的云锦,很多家具都涂了金粉,金光闪闪的耀眼得很,让安然暗自咂舌不已。   原来独孤太后喜欢奢华?可独孤太后作为独孤家的嫡女,应该不会后这样眼皮子浅才对啊?安然后来一想,或许这是皇帝的意思。毕竟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的,未免有人说皇帝对并非生母的太后不好,所以才有意将慈宁宫弄得这样富丽堂皇。   皇后想不到皇帝会亲自来,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恼恨。她高兴可以在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与皇上见面;又恼恨皇上怎么就对平王格外偏爱?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蹲身行礼道。   “平身。”皇帝虚扶了皇后一下,便大步上前给太后请安。“儿子给母后请安。”   杨彦和安然也上前跪下给太后请安。   独孤太后坐在主位上,面容白净,隐约有点老年斑,慈眉善目的模样,笑呵呵地对皇帝点点头道:“前面的事情处理完了?”   “母后放心,最近前朝无甚大事。”说着,皇帝又适时地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孝道,关切地问道,“母后昨晚歇息可好?早膳可用得香?”   独孤太后笑呵呵地说道:“你们看,皇帝就是孝顺。哀家好着呢,吃得下,睡得香,皇帝不必忧心。”又对皇帝说,“你也年纪不小了,平时要注意着身体。”   皇帝很高兴地谢过太后,在主位上坐下来。   独孤太后这才将目光转到安然身上来,笑道:“这就是平王媳妇儿?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杨彦立即起身将安然扶起来,让她上前两步,再次跪到独孤太后跟前,这就要正式敬茶了。   太后身边的景嬷嬷立即端了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一盏特意准备好的茶,温度适中。   安然接过,恭敬地奉给太后道:“孙媳给太后请安,太后请喝茶。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太后看皇帝跟着过来,就知道皇帝有意偏袒平王,多半也喜欢这个儿媳妇,她自然也不会为难安然。她当即含笑接了茶,抿了一口,夸赞安然一看就有王妃的气度,她一看就喜欢,又赐下一套碧绿的玉石头面作为表礼。   安然谢过,杨彦扶着她起身,随即又走到皇后身前,夫妻两人一起跪下请安。   李皇后今天穿着宝蓝色绣金凤展翅的皇后常服,带着九羽赤金镶宝凤冠,正中的凤嘴里叼着两短一长三串明珠,看起来端庄又华贵。她看着平王和安然,也是满面笑容,好像平王是她亲生儿子似的。   这时,皇后身边的李嬷嬷也送了茶上来,安然小心取了来,恭敬地奉给皇后道:“儿媳给母后请安!母后请喝茶!愿母后芳华常在,青春永驻。”   李皇后满脸笑意地接过茶抿了一口,让宫女将自己准备好的表礼送上来,亲自打开盒子道:“这对血玉镯子还是母后进宫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的,配你这肤色最是合适不过了。来,母后给你戴上!”   说着,李皇后就亲热地拉着安然的手,将那对血玉镯子给她戴上。   安然强忍着痛,面上含笑道:“谢母后!”   虽然安然手并不粗大,但镯子也不大,等皇后终于将一对镯子戴到了安然手腕上,安然的手背都红了。杨彦在一边看得心疼极了,偏偏此刻什么都不能说。皇后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反而亲热地拉着安然的手道:“好孩子,快起来给母后好好看看!”   安然谢过皇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略低着头,做新媳妇的羞涩状。   皇后刚才见了安然,心里其实是很失望的。她本来以为安然出身寒门小户,应该是个小家子气的女人,没想到等安然一进门,虽然是一副恭顺有礼的模样,却也掩不住她那不卑不亢从容自信的气度。这哪里像寒门小户出来的?就是宫里那些不得宠的公主,也远远及不上她。比起康王妃和安王妃来,半点都不差。这让李皇后如何不气?   “这孩子本宫看着就喜欢。可真不像寒门小户能养得出来的,皇上您说是不是?”皇后虽然是夸赞的语气,满面笑容,却暗指安然出身寒微。   皇帝微微蹙眉道:“这是五弟亲自让人教养出来的人,自然不比世家大族的女子差。朕看着也喜欢。”说着,他又特意对安然交代道,“以后要是老三欺负你,尽管进宫告诉父皇。”   安然笑道:“多谢父皇!”   杨彦也在一边笑道:“父皇,儿子看蜀王叔的面子,那也不敢欺负她呀!”   皇帝这明显是为这位出身寒门的平王妃撑腰了。   别说那些嫔妃们想不到,就是李皇后和独孤太后也想不到。她们不禁再次打量了安然一番,想看看她到底有何出众之处,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根据消息,皇上之前也没见过她啊,怎么这才见面,皇上就喜欢成这样了?不对,皇上还是给平王和蜀王面子吧?   李皇后用手绢掩着嘴笑道:“皇上真是多虑了,您看平王不知道多喜欢这个媳妇儿呢!依本宫看,皇上明年就可以抱孙子了!以前平王府也没有个主事的人,现在好了,平王府终于有了女主人,再为平王纳上一两位侧妃,收几名侍妾,平王的子嗣很快就能繁盛起来了!”   因为皇帝的偏心,皇后心里越发不高兴,便忍不住拿话刺她,又暗示平王年近三十而无子,可能是身体有毛病。   有人家新婚就提纳侧妃收侍妾的吗?杨彦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没有说话。皇帝也微微蹙眉道:“子嗣是大事,平王你也该上上心了。”说着,皇帝便又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继续吧!”   安然作为正一品的王妃,对皇帝的其他嫔妃却是不必行跪礼的,因此,她接下来见了卢贵妃、独孤德妃、谭淑妃、江惠妃请安见礼,又收了不少名贵的见面礼。   接下来,就是康王妃和安王妃这两位嫂子了。   康王妃道:“我可真羡慕三弟妹,有个那么好的表姨父!就连我们殿下见了蜀王叔都害怕呢!”这是暗讽安然出身不好,却借着七弯八拐地关系攀上蜀王这个靠山,好不要脸,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安王妃也酸溜溜地说道:“想当年我进门的时候,父皇可没交代过这话,三弟妹真是好福气,不但三弟爱重,就是太后和父皇母后都喜欢。”   康王妃和安王妃见皇上如此偏心,心里不舒服,说话就不好听,只不过当着皇上太后的面,她们也不敢太出格,送的见面礼也还算大方。   独孤太后听这话不大好听,怕皇帝恼了安王妃,当即笑道:“你们两个小心眼儿的,可是嫌弃当年哀家给的见面礼不好?要不要还回来哀家换一件?”   康王妃和安王妃立即笑道:“太后,我们不过跟三弟妹说笑罢了!您给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有了独孤太后出来打圆场,皇帝才没有多说什么。   皇帝见这敬茶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对独孤太后道:“母后,儿子还有话交代平王,就先领着他去惠妃宫里了。”至于皇帝其他份为低的嫔妃,那是她们见了安然要行礼才对。   皇帝要走,太后自然不会拦着,又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便笑着道:“热闹了这么一阵,哀家也乏了,你们都散了吧!惠妃你带着平王媳妇去你宫里用午膳吧!”   江惠妃谢过太后,又与皇后告辞,随即便带着安然跟着皇帝和平王离开慈宁宫出去了。   路上,江惠妃拉着安然的手,边走边亲热地说话。   江贵妃已经四十出头了,但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她皮肤白嫩,五官小巧精致,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特别迷人,整个人仿佛笼着一身迷蒙烟雨般,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   她先是夸赞安然长得好,又夸她性子好,看着就聪明,最后才问她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其实这些江惠妃早就让人打探过了,现在不过是想听听安然自己怎么说好判断她的性格为人而已。   安然并不觉得自己出身寒门有什么值得自卑的,当即不卑不亢地将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江惠妃听到这里,倒是暗自点头称赞不已。看来是个有担当的。   江惠妃自己出身就不算高,其实未必就想儿子娶个名门世家的媳妇回来,她还担心儿媳妇出身太好看不起她呢!虽然安然比她出身更低,但是只要人聪明,还是可以调教的。   江惠妃没让那些宫人内侍跟太近,因此也能放心地与安然说话。   她见安然神色温和,对自己恭敬而又亲近,不带半丝张扬傲气,比那独孤侧妃好多了。那独孤湘云还是个侧妃呢,就敢看不起她这个正经婆婆。   两相对比之下,她便对安然更加喜欢起来,忍不住拉着她感叹道:“平王终于成亲了,母妃这个做娘的也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母妃一看你就是个懂事的,以后要替我好好照顾他。那独孤氏进门都半年了,也没个消息,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母妃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这也不怪江贵妃着急,平王开了年都二十七了,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何不让人着急?要知道康王长子过两年都要大婚了。   安然低着头,红着脸道:“母妃放心,儿媳知道了。”给哥哥生孩子吗?其实她很期待。   与此同时,前面皇帝也在交代杨彦道:“人也给你娶回来了,父皇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没有子嗣的皇子是绝对不能当太子的,也由不得杨昊着急。   杨彦笑道:“父皇您别着急,儿子保证明年一定给您报喜。”杨彦算着安然今年十六,明年十七,若明年怀孕,后年十八生产,身子应该算是长得差不多了,该不至于有危险才是。   杨昊看着儿子心满意足的样子,想来应该不用自己催促了。   江惠妃住在穆华宫,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一道活水从穆华宫弯弯曲曲的蜿蜒而去,造就了园中一个大池,五个小池以及六座不同风格的小桥。   安然看着那些高大葱郁的树木,使得穆华宫的殿宇都半隐半现,秋已过半,很多树叶已经变得五彩斑斓,再配上白墙黛瓦,红漆廊柱,色彩丰富,极具层次感,感觉像仙境一样漂亮。   安然忍不住惊叹道:“母妃,您这里真漂亮,就像仙境一样!我一定要把这幅美景画下来!”   江惠妃见安然高兴,作为主人,她心里自然也欢喜。   到了正厅坐下,江惠妃和安然重新给皇上见礼,杨彦也过来扶着自己的母妃坐到父皇身边去。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再说说话,就可以用午膳了。   杨昊还记着要考验安然呢,刚刚坐下来喝了杯茶,歇了口气便道:“老三媳妇儿,听说你画画画得好,什么时候给父皇画张像吧!”   安然想着自己小日子刚来,进宫也不大方便,便起身行礼回道:“能为父皇画像,是儿媳的荣幸。只是还请父皇允许儿媳准备几日,儿媳画画用的颜料和别人的不同,是需要特别准备的。”   杨彦颔首,算是应允了。   “原来安然会画画呀,那也给母妃画一张吧!”江惠妃听到这里,不由双眼放光地看着安然。之前安然说她这里漂亮,想要画下来,她还不甚在意,如今见皇上都看重,她才认真起来。看来,这个儿媳妇确实是皇上喜欢的。这可真难得。   安然自然应诺道:“当然,母妃这样漂亮,一定要画下来才是!”   杨昊并没有提安然云梦真人的身份,他觉得为了这个儿媳妇的安全考虑,还是不要公开的好。之前在御花园,那些内侍宫女都离得远,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说话才是,再说还有华恩在。华恩明白他的心意,一定会处置好的。另外,他还有疑惑,只是不想当着惠妃及她宫里的人问询。   杨彦也看出来父皇不欲公开安然的身份,也跟着放心了些。虽然他在安然身边放了很多人,但安然作为平王妃,以后也是难免要出门的,要是老大老二丧心病狂伤害安然可怎么办?   今天中午的午膳是昨日就吩咐御膳房准备的,又有皇帝在,自然很是丰盛。今天杨昊也算是给平王脸面,让惠妃坐下来一起用膳,也不要安然这个新媳妇伺候。   于是,惠妃便坐在皇帝身边服侍他用膳,自己偶尔吃一点。而杨彦和安然则在下首另置一席,只是变成了杨彦给安然夹菜,伺候她吃饭,那一副自然熟稔的样子,看得皇帝和惠妃诧异不已。   安然暗自瞪了杨彦一眼,让他注意一点。杨彦却混不在意,知道这事就算瞒得了一时,也迟早会被父皇母妃知道。与其让其他人告诉父皇母妃,顺便编排安然几句不好听的话,还不如他主动告诉他们。   杨昊面色微微有些不豫道:“老三,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有宫女在?”他喜欢的儿子,身份尊贵,怎么能伺候女人吃饭?   杨彦却抬头一笑道:“父皇,儿子宠自己媳妇儿,您就别管了。儿子看她吃得多吃得好心里才高兴。”   儿子都这么说了,杨昊也不好责怪安然,只小声骂了一句:“没出息!”   江惠妃也担忧地看着儿子儿媳,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刚才看着这儿媳妇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得不懂事了?   安然真是欲哭无泪,冤枉得很。她都明示暗示好多次了,可是哥哥就不听,她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多多帮着哥哥布菜,表示她还是很尽心地在伺候自家夫君。   谁知杨彦不配合,反而制止她道:“你自己吃就是,不用给哥哥布菜。哥哥在军中习惯了吃得快,不会饿到的。你要慢慢吃才好,不然消化不好。你看你,这么瘦,怎么给哥哥生孩子?”   得,连哥哥都出来了。   杨彦对着安然安慰一笑,他就是要将所有可能针对他们的攻击都先在父皇面前展示一遍,防范于未然。这样不管别人怎么说,父皇都不会怪罪安然了。   杨昊也不傻,很快明白儿子的用意,忍不住又问:“这哥哥妹妹的又是怎么回事?”   杨彦一派从容地答道:“父皇您没怎么出宫不知道,民间常有恩爱夫妻这么称呼呢!儿子不想让妻子唤我王爷,显得生分;若唤相公、夫君,又跟别人一样。儿子就是要想一个与众不同的。”   闹了半天,还是太宠这丫头。杨昊暗自叹气。不明白这儿子怎么回事,以前让他成婚,好似要他的命一样,怎么都不肯,如今心里有人了吧,又宠得不像话。   午膳以后,杨昊要午睡,而杨彦和安然也要回平王府去。杨昊本来想留着安然多问几句,但是早上起得早,他现在确实疲倦了,没办法只好让华恩先送他们出宫去。   却说杨彦和安然刚刚回到王府,总管就来禀报道:“王爷,王妃,景姑娘病了。”   安然奇怪地看着杨彦道:“怎么这位景姑娘还没嫁出去吗?不是早就说再给她议亲了?”   杨彦无奈道:“给她选了不少人,她总是不满意。我想着她父亲毕竟于我有救命之恩,也不好逼迫她。”   安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位景姑娘还是惦记着哥哥是吧?独孤侧妃是在他们重逢以前皇上赐的,她也没办法,但这位景姑娘想打哥哥的主意,那可不行。   “请大夫了吗?”安然问道。   管家回道:“回王妃的话,请了大夫也开了方子,可是姑娘不肯吃药。”   安然一听就知道这是装病呢,于是又问:“景姑娘可有说想让王爷过去探病?”   管家摇头道:“这话景姑娘倒是没有说过。”但景姑娘就是这个意思,谁都看得出来啊!   安然点点头,笑道:“这就好。等会儿我亲自去探望她。以前王府没有女主人,景姑娘生病了,王爷这个主人自然要去探望一下才好。但现在不同了,既然我做了她的嫂嫂,以后但凡景姑娘的事,都直接回到我这里就是了。”   管家迟疑地望着杨彦。   杨彦冷着脸眯着眼睛斥道:“王妃的话没听到?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这个家自然是她来当的。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听王妃的!要是让本王知道有人对王妃的话阳奉阴违,可别怪本王事先没打招呼。”   管家虽然意外,但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便赶紧退下去了。看样子,王爷对这位王妃的态度可是跟独孤侧妃完全不同的,可是宠得很呐!看来以后他们对王妃也要小心伺候着。   安然先回房换了衣服,简单梳洗了一下,便疲惫地躺在锦榻上问杨彦:“哥哥,你好好跟我说说你这位义妹吧!对了,以后,不许你私下见她。”   玉兰和另外三名侍女在房中伺候,听到这话吓得不行。这是王妃能对王爷说的话吗?   其他三名房中伺候的侍女是杨彦从暗卫预备队中特意挑选出来的,对她们来说,王爷就是她们的天,就是她们的一切。听到安然这样跟王爷说话,还躺在锦榻上如此不庄重,目光都是一闪,等着王爷的下令,她们就立即执行。   却见平王好脾气地走到锦榻上坐下,一边帮着王妃揉捏肩膀和小腿,一面笑道:“启禀王妃,本王可从来没私下见过她,王妃可不能冤枉我。”   安然扑哧一笑,便放开这事。她原本也没将那景姑娘放在心上,之所以这么交代一句,不过是想让景姑娘早点看清事实,老老实实嫁人而已。   四名侍女见了都是震惊。当然,玉兰震惊之后就是高兴。想不到王爷竟然这样宠爱王妃……   安然不过休息了两刻钟,就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头发,带着几名丫头婆子一起去看望这位客居王府的景姑娘。   景姑娘自幼长在西北,她院子的布置也带着西北的豪迈之风,进入正房,可以看到里面装饰的东西都颇为名贵,只是摆放得稍微有些杂乱,华丽富贵得有些过了,缺少一般闺阁的清幽之气。   景嘉莲自从昨日义兄成亲就病了,但昨天那样的日子,谁敢去回?因此管家自己做主请了大夫抓了药,可是没想到景姑娘脾气倔,就是不肯喝药,说自己病入膏肓了,喝药也没用,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见王爷。可是大夫说了,景姑娘根本没什么大病,不过是心气郁结而已。   景嘉莲没想到义兄没来,那个刚刚嫁进王府的王妃倒是来了。   她听说昨晚义兄是宿在新房的,心里酸得很,便不想见这位王妃,干脆装昏迷。她一直知道义兄没有进过独孤侧妃的院子,所以一直抱着希望,但如今这点希望却被这位新王妃彻底打破了,让她如何不恨?   若安然出身名门,她或许还能服气,只怪自己出身不够好。可是听说这位新王妃也不过出身寒门小户,兄长只是个举人,还不如她,叫她如何甘心?她的父亲虽然只是个校尉,但到底也是有品级的,她也算是官家千金。只不过父亲为了救平王过世了,不然现在说不得已经当上将军了。   安然先听景嘉莲身边的侍女说她如何病得重,如何昏迷不醒,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而后才道:“想不到景姑娘竟然病得这样严重,不行,我得亲自看看。”   说着,安然就让景嘉莲的侍女打起帘帐,她要亲自到床边探视。   景嘉莲的侍女迟疑了一下,劝道:“要是我家姑娘过了病气给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安然笑道:“不用担心,我小的时候,还跟着村里的铃医学过一点医术呢!让我看看景姑娘吧!要是真的严重,就让人拿王爷的帖子去请宫里的御医。”   景嘉莲的侍女原本担心王妃看出自家姑娘装病,到时候面上不好看,没想到安然一见景嘉莲便捂着嘴惊呼道:“哎呀,景姑娘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又昏迷不醒,这好像是书上说的鼠疫的症状啊!”   说着,安然就赶紧退出几步来,一脸急切道:“这病很是要紧,可是会死人、会传染的!不行,得把这院子封起来,服侍的人也得减半,将那些没有贴身服侍过的都放出去,先隔离几天看看情况。我另外找可靠的老妈妈过来,得把院门守好了,可千万不能把病气过给别人。要是让人知道是疫病,只怕引起整个京城的恐慌,到时候会被送到城外隔离起来的……”   景嘉莲越听越气,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安然的鼻子怒骂道:“想不到你竟然这样狠毒!你打的什么主意?”   安然看着景嘉莲中气十足的样子,从容一笑道:“原来你没病呀?”   ☆、第126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景嘉莲看着安然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个王妃,居然如此狡猾!可恨!王爷一定是被她温柔无害的外表骗了!   “你,你骗人!”景嘉莲委屈的吼道,又是羞,又是恼,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看看,这就叫贼喊捉贼了。明明是她自己骗人被抓了个现行,她反倒怪别人用计。天底下就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   安然围着景嘉莲走了两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啧啧两声,满脸无辜道:“不是景姑娘你的侍女说你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了吗?她们要不将你的病情说得这样严重,我也不会误会景姑娘你得了疫病呀!”   “你,你……”景嘉莲指着安然,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确实是她装病在先的。   这时,一名侍女忽然上前一步打下景嘉莲指着安然的手,冷声道:“不得对王妃无礼!”   景嘉莲见一个侍女都能对自己动手,立即找到了借口,不依地哭叫道:“我是王爷的义妹,你一个侍女凭什么打我?”又对着安然说,“你刚刚进门,就打杀王爷的义妹,有你这样当嫂子的吗?”   安然缓缓到主位上坐下来,面上的笑容也慢慢散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打杀你?我有下过令?你伤在哪儿了?我看景姑娘还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嘛!至于说有没有我这样当嫂子的,我倒要请问景姑娘了,你真把自己当殿下的妹妹吗?既然你都不拿他当兄长,我自然也就不是你嫂子了。景姑娘你要知道,对妹妹和对觊觎自己夫君的不要脸的女人,那可是有天壤之别的!景姑娘你真的当自己是殿下的妹妹吗?”   景嘉莲被安然的话噎了一下,哭叫暂停,涨红着脸强辩道:“我,我当然是王爷的义妹!整个王府里谁不知道?在西北,在雁门关,连守城门的小兵都知道,我是王爷的……义妹……”   “哦?那是我想差了?”安然看着景嘉莲,似笑非笑道,“景姑娘因为殿下娶妃就装病,方才又对我这个嫂子极为不敬,换了谁也难免会误会的,景姑娘你说是不是?”   “我,我是真病了……只不过,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景嘉莲自幼长在西北,说话做事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她又一直被杨彦照顾得很好,没有与人勾心斗角的经验,所以她的段数才这样低劣,总是让人一下子就看穿了。   “既然病了,为何不喝药?”看着她父亲的份儿上,安然也不好做得太绝,不过,想要觊觎她的男人,那是谁都不行的。   “我……以前病了,义兄都会来探望,这次他没有来,所以我就,我就不想喝药……”景嘉莲或许能学那些泼妇骂上一整天,甚至跟人打一架,可是面对安然这样曼声说话,又句句戳中要害,她就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安然看着这位景姑娘,其实心里并不怎么生气。哥哥出身高贵,容貌又出众,能力性格又好,有女人喜欢一点都不奇怪。只要这些女人别耍弄阴谋诡计,她也不会真正动怒。而景嘉莲这样的小招数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她觉得自己对付这位景姑娘就好像在跟小孩子打架一样,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算了,看在她父亲救了哥哥的份上,就再给她一个机会吧!   安然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忽然道:“剑兰留下,其他人先出去,我跟景姑娘说几句话。”   剑兰,就是杨彦给安然找的三个侍女中的一个,杨彦跟她说过,这几个丫头都会功夫。安然想着景姑娘长在西北,据说也能骑马射箭,她一个人可不敢留下,要是景嘉莲突然发狂想伤害她怎么办?   安然带来的侍女自然听话,不过她们要等景姑娘的侍女都出去了,她们才会出去,于是便都盯着景嘉莲的四名侍女。   景嘉莲想着自己不过客居于此,而眼前的王妃虽然她不想承认,却是皇家承认的平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她除了听话,还能如何?另外,她也想听听这位王妃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   于是,景嘉莲对着自己的侍女点点头。   几名侍女蹲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剩下安然坐在主位上,剑兰站在她身边,而景嘉莲却有些无措却依然满脸倔强的站在离主位三步远的地方。   安然轻轻一笑道:“其实,你也算是个性子率真的姑娘,为了自己的小心思,弄这么些无伤大雅的小招数我也不想跟你计较。我现在只是想问你,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景嘉莲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打算自会告诉我义兄。”   安然又是一笑,笑她天真。   “你,你笑什么?”景嘉莲虽然不算很聪明,但安然笑容里那一抹讽刺她还是看得出来。   “我笑景姑娘你到现在都看不清现实。”安然坦言道,“今天殿下没来,来的是我,你就该知道以后王府的形势才对。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以后,你的事情就由我全权负责了,殿下不会再管。”   “我不信!你骗我!”景嘉莲摇着头道,“义兄从小就疼我,他不会不管我的……”   安然看着景嘉莲,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曼声道:“以前王府没有女主人,王爷自然事事都要操心。现在,我是平王府的女主人,景姑娘客居王府,自然该由我来照顾。我这个王妃,得为王爷分忧不是?再说了,就算是嫡亲兄妹,年纪大了也要注意规矩的。有些重规矩的人家,女儿七岁以后,就是父兄也是要隔着屏风说话的。”   景嘉莲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她很明白,王妃说得对。可是,难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义兄了吗?   “可是,我,我自幼长在西北,也不是诗礼之家,就,就不必守这些规矩了吧?”话虽如此,景嘉莲却说得很无力,因为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好没道理。   “呵呵,”安然轻笑了两声道,“想必景姑娘自己也知道这话没道理吧?不管景姑娘出身如何,你现在在京城,在平王府,你就要守京城的规矩,守平王府的规矩。”   景嘉莲低着头,心有不甘,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很怀念在西北的时候,自由自在的,她想出去就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平王殿下的义妹,以后会是他的女人,都对她很尊敬。义兄和他身边的人对她也很好,他们经常在一处吃饭喝茶……   可是到了京城,她就被义兄遗忘在这个院子里,经常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现在,就连这一点念想都要被剥夺了吗?   安然等她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景姑娘,你的心思我想我大概清楚。可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条路走不通。殿下不会答应,我更不会答应。”   “你……”景嘉莲想不到安然这样坦白,她自己反而没有做好摊开的准备。她要怎么说?承认还是不承认?   安然继续道:“王爷跟我说,帮你选了很多人,你一个都看不上。所以劳烦我来问问,景姑娘究竟想要怎样的人?如果你想寻一个跟王爷一样的人,王爷实在爱莫能助。听说景姑娘今年已经十八了?景姑娘可要想好,再拖下去,可就更不好选人了。虽说令尊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可王爷也将姑娘抚养长大,姑娘这样拖着,连累王爷声誉是小,耽搁了姑娘自己的终身是大。”   景嘉莲咬着唇,看着安然的神情很复杂。凭什么她自幼在义兄身边长大,却不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妃?义兄以前对她多好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可是现在却要将她嫁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甘心,她想不通!   景嘉莲的目光不断闪动着,显然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交战。或许是心中的不甘愤怒积蓄道一起占了上风,她忽然愤恨地对着安然低吼道:“我不甘心,我明明你比早认识他,比你早陪伴他,为什么最后陪着他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你也不是出身名门世家,你也跟我一样出身寒门小户,为什么你能嫁给他当正妃,而我求一个侧妃都不行?”   总算是将心里的话吼了出来,景嘉莲竟然一下子觉得轻松多了,她瞪大眼睛盯着安然,眼睛里有愤怒,有不甘,还带着一丝祈求。   她并没有觊觎正妃之位,因为她一直很清楚,以自己的出身,是绝对当不了正妃的。可是她却万万想不到,就在她认为不可能的时候,另一个女人却将这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这世上,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你们相识早,却没有结果,这只能说明你们有缘无分。”   安然看着景嘉莲,心里其实很理解她,也很同情她。不过,理解和同情是一回事,让不让步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我也不和你争什么,我只要留在他身边,只要能看到他就好了。反正王府里已经有了一个独孤侧妃,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侧妃侍妾,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   景嘉莲一直拖着不肯订下婚事,就是想拖到正妃进门,如果王妃性子绵软,她或许可以走正妃的路子。可是,她想不到这位王妃看着温和,性子却是半步不肯让。   提到独孤侧妃,安然面色微沉,就在景嘉莲以为自己有一点希望的时候,安然又轻叹道:“独孤侧妃嫁到王府半年,你看到殿下去过一次没有?难道你也想过那样的日子?”   “我,我是义兄亲自养大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如果像独孤侧妃那样光占个名,王爷半分宠爱都没有,那又有什么意思?但如果是她的话,王爷肯定不会这样对她的。   安然笑道:“是啊,不说别的,就看在令尊大人面上,殿下也不能这样对你啊!所以,他是绝不可能收了你的。”   景嘉莲总算是醒悟过来,震惊地瞪着安然道:“你,你竟然如此善妒……”   安然站起身来,对着景嘉莲灿然一笑道:“很高兴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我是绝对不会让别的女人分了我的宠爱去的。殿下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这句话,安然便起身往外走。   景嘉莲震惊地看着她的背影,追上去几步,却不知道能说什么。眼看安然就要走出院子去了,她才忍不住对着安然的背影吼道:“不可能的!你也是痴心妄想!这是绝不可能的!”   安然淡淡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回头,径自出了院子打算回关雎院去。   刚刚走出来几步,就听到杨彦叫她:“安然!”   安然转身一看,就看到杨彦带着个内侍在院门外的一棵桂花树后面等她。跟着安然的四名侍女两个妈妈赶紧对平王行礼,安然却笑着迎了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在这儿等你啊!”杨彦拉着她的手,先问,“累不累?”   安然摇头道:“还好,我一直坐着的。”   杨彦轻轻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才又问道:“你拆穿她了?你最后吼什么?”   安然得意地将自己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几名侍女跟得并不远,自然也听到了。她们见安然将如此善妒的话都当笑话一般说给平王听,不由很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却不料平王听了,最好竟然宠溺地搂着王妃的肩膀道:“我很高兴你这么说。这是对哥哥的信任呢!”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安然和杨彦两个,没人能明白。   “刚才过来走得急,还没仔细看我们的园子吧?走,哥哥带你慢慢绕回去,等回去正好用晚饭。来人,传软轿来!”   安然赶紧拉着他的手道:“自己家里逛一圈儿,不用坐软轿吧?”   杨彦笑道:“那是你还不知道咱们家有多大。再说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宜走太多路。要不然等会儿累了,就让哥哥背着走一阵?”   安然面上微红,这才没拦着。   杨彦带着她有时候走抄手游廊,有时候走园中小路,一路上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解园子的设计。   杨彦说园子中部有一个小湖,大概三百多亩,夏天可以去划船。只是一路走来,因园中很多高大的树木,安然就是站到假山上也没能看到他说得那个小湖,倒是不时看到林中花木间一条潺潺小溪弯弯曲曲地流过,水流清澈,不时漂浮着几片黄叶,一群锦麟游曳其间,自由自在欢快得很。   时值九月,西风渐紧,草木开始凋零,然园中却不见半分衰败景象。一眼看去,处处都有常绿的小灌木和藤萝,偶尔还高高地挂着一串串红艳艳的果子,仿佛珊瑚珠一般;地面种得最多的是常绿的麦冬,墨绿的叶片下半掩着一串串深蓝色的果子;假山石上爬着开得异常灿烂的野菊花,一片金黄在阳光下意外地夺人眼球,竟然比蜀王府中种的那些名贵的菊花开得更热闹些。   此外,园中落叶乔木灌木与常绿的乔木灌木巧妙间叉在一起,但见不同的树木披着不同的叶子,红的橙的黄的紫的绿的,相互掩映层层递进,颜色绚丽,不说三步一景,至少也是五步一景。   “这园子真好看!”安然轻叹道,“我想我以后会无聊了,光是将这些美景画下来,就能用去不少功夫。”   杨彦听到这里,忽然慎重地问道:“安然,王府现在是三个管家在管着,有大事时找我和独孤做主。如今你来了,要不要管家?”   这话要是换了人问,肯定要生分。女主人不该管家吗?还问人家要不要管。可事情放在杨彦和安然身上就不同了。杨彦是担心管家太累,这才问她要不要亲自过问,或者还是跟从前一样,小事让几个管家自己做主就好,大事再来回她。   安然自然不会误会杨彦,这事她之前就想过的,当即回道:“还跟从前一样吧!管家太累人了。只让他们有重要的事再来回我们就是。”安然顿了一下才又多问了一句道,“哥哥选的管家应该是很可靠的人吧?”   杨彦大概也猜得到她的心思,笑着点点头道:“三个管家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人,目前来说还是可靠的,晚饭前让他们来给你请安,你也见见,以后有事也好吩咐他们去办。”   说到这里,杨彦又拉着她的手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跟别的内宅女子不一样,我也不想让你将精力放在打理家务上,那样太累了,意义又不大,不值得。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给哥哥当秘书,帮着出出主意。”   安然欢喜地点点头,就知道哥哥最理解她。   杨彦摸摸她的脸,看着她欢喜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觉得暖暖的甜甜的,一时间舒服得很。也只有他们这样的感情才能完完全全的信任,不管说什么,只要开个头,对方就清楚了。这样被人理解信任的感觉实在美妙无比,是他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感受不到的。   “对了,你表姨母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她曾经有个女儿,年幼的时候夭折了,我看她多半对你有些移情作用。她想要到你身边来,我也已经答应了。我想,她之前能引为你背叛崔义,以后应该会以亲情为重,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嗯,我相信哥哥。哥哥说放心,那应该就是能放心的了。我娘和舅舅知道了肯定高兴。要是能把外公接来,就更好了。”安然想,既然哥哥放心把人给她,那自然是信得过的。而且安然自己心里也能感觉到,当初表姨母对她是真的好。   杨彦想了想,轻轻叹道:“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我派人去合江县,将外祖父接来京城养老吧!你祖父祖母都不在了,就剩下这么一位老人家,他又一直对你这样好,也该让老人家享享外孙女的福气。”   安然听了不住地点头,眼睛都不禁有些湿润了。她抱着杨彦的胳膊靠上去,声音略有些哽咽道:“我爷爷奶奶都对我很好,他们走的时候都是很担忧很伤心的,可惜他们看不到我现在的幸福了。”   杨彦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以后有机会,哥哥带着你回乡省亲,倒时候我们到爷爷奶奶坟前祭拜,告诉他们你现在很幸福,不但你很幸福,以后整个赵家都会繁荣昌盛起来的。”   安然抬起头来,不大相信地问道:“我真的还有机会回老家去吗?”他是王爷,她是王妃啊,而且合江县离京城这样远。   杨彦肯定地点头道:“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肯定有机会的。只不过估计近几年内不行,你要多等几年。”   以后什么事情都有哥哥安排好,她只要等着就好了。安然脸上又有了笑意。   杨彦看她心情好转,又道:“后天归宁,是要去蜀王府的,不如明天我陪你回赵家看岳母吧!家里的亲戚应该还没走,也可以见一见。”   “真的可以吗?”安然小声问道,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杨彦含笑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全是宠溺。   安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溺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想着这些年吃的苦、心中对未来的不安,此刻全都化作了幸福感动的泪水。   她忽然将头埋在他胳膊上,将那些隐忍不住的泪水全都擦到他衣服上,口中却感动道:“哦,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太幸福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丫头婆子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一个个立即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等安然发现后面还有一群人跟着的时候,又立即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还有,她好像又将哥哥的衣服弄脏了。   杨彦看她害羞,立即将她拉过来抱在怀中道:“别害羞,以后他们会习惯的。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亲密一点不过分。至于哥哥的衣服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也是哭了我一身的眼泪鼻涕,我还穿着进宫向皇上请旨赐婚呢!”   听到这里,安然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很有些懊恼道:“就算是夫妻,在人前还是要注意啊,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说我不庄重的。”   杨彦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在她头顶轻声安慰道:“放心,我的地盘我做主,这里是平王府,谁敢说闲话哥哥拔了她的舌头!哥哥说过,等你嫁过来,日子想怎样过就怎样过,谁都管不到你。我们亲密一点算什么?你想跳就跳,想唱就唱,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一切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出了事哥哥担着!”   “哥哥,哥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安然从杨彦怀中抬起头来,眼泪更是止不住。怎么办?她觉得哥哥一定会把她宠坏的。   ☆、第127章一曲凤求凰   回到关雎院,杨彦就让人将三位管家和沈氏请了来。   大管家元庆是一名内侍,自幼服侍杨彦,今年四十出头。因为之前跟随杨彦去边关服侍了十年,将一张脸晒得微微有些黑了,如果他不开口,安然还真没看出来他是太监。只见他眉目清朗,个头虽然不高却身形挺拔,据说还会功夫,最艰苦的时候还曾陪着杨彦上阵杀敌的。   二管家易达今年五十出头了,是杨彦在边关时从犯官家属中买回来的奴隶,以前在主家就是管家,虽然年纪大一些,头发都花白了,但精神看着很好,管家的经验也很丰富。   三管家孙望也是内侍,今年二十七八岁,跟杨彦差不多大。孙望几岁时就跟在杨彦身边,是杨彦幼时的玩伴。此人个头不高,身形微胖,要是不说话还真是看不出来是个太监。之前杨彦和安然从宫里回来,前来通报说景嘉莲生病的人就是他了。   杨彦穿越过来以后,就不大喜欢人贴身伺候,他骨子里并不轻贱内侍,反而对他们有些怜悯和同情,这让他在自己宫里很得人心。可太监到底是身残的人,可以用,近身伺候他却无法接受。于是便让身边的几个太监都去读书识字习武强身,而后派了不同的差事。   像现在杨彦的私兵有位副统领,就是个太监。还有一位与元逸韬搭档,在外帮着他做生意。   三位管家大礼拜见了王妃,安然赏了红包,道了辛苦。   杨彦提点道:“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是与本王同生共死的女人,她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你们要敬重她如同敬重本王。都记住了?”   “是,奴才们都记下了。”三位管家立即称是,却又不由多看了王妃一眼。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们向来不爱美色的王爷会对这位出身寒门的王妃如此上心。   三位管家退下去时,沈氏已经在外间等了一会儿了。   沈氏本名沈怡,今年四十了,但因为向来精于保养,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她想不到安然竟然能当平王正妃,不由对杨彦也高看了一眼。放弃了可以给予他莫大帮助的名门世家的嫡女,反而娶一个寒门闺秀为正妃,估计也只有至情至性心胸豁达名满天下的平王做得出来。   安然看到沈怡进门来,立即欢喜地站起身迎了过去。   “表姨母!”   “王妃!”   沈怡看着安然,一时间心中感叹不已。她曾经将这个女孩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曾经以为这是个单纯可怜的孩子,她也曾经恼过她的欺骗。但是当平王将这个孩子的事情讲给她听了以后,她心里却只剩下喜爱和怜惜。   这个孩子生于贫困,幼年丧父,一个家竟然是靠她撑着的。走到现在,她还能保持这样一颗善良活泼的心,实在难得。她决定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护着这个孩子,让她不被那些肮脏污秽侵蚀,让她能永远这样幸福快乐下去。   “表姨母,你怎么叫我王妃?”安然拉着沈怡的手,又问,“表姨母,你过得好不好?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杨彦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沈怡被安然的话吓了一跳,立即笑道:“王妃别乱说话,王爷对妾身很好。”说着,沈怡还担心地偷看了平王几眼,生怕他因为这句话怪罪安然。   只听沈怡这句看似责备,实际上是担忧维护的话,杨彦就放心不少。看样子这位表姨母是真心为安然着想的。   安然身边没有经验丰富的陪嫁嬷嬷,若是从王家出嫁,王家还能陪嫁两个,虽然他未必能完全信任。可是从蜀王府出嫁,蜀王没带女眷来京,身边可没有准备这样的嬷嬷,便一个都没有了。而这样的贴心人,也不是随便找一个就能用的。   因此,沈怡主动要求到安然身边来,做她身边的随身女官,杨彦非常慎重。这位表姨母是崔义的师姐,一身本事那是毋庸置疑的,她又是出身世家的官家遗孀,所有安然不知道不熟悉的事情,她应该都知道都熟悉。   有这样一个人在安然身边,杨彦自然放心不少。所以,当忠诚问题得到证实以后,杨彦便将她送到了安然身边。   “表姨母别担心,殿下不会怪罪的。”安然小声道。她虽然没有杨彦想得那么多,但表姨母对她的关切维护之意她却是知道的。   沈怡嗔了她一眼。这孩子实在太单纯太天真了。他们现在刚刚新婚,平王愿意包容她,可等到以后色衰而爱驰,这些小事就可能成为男人厌弃你的把柄。   杨彦起身将安然拉到主位上坐下,说:“先让齐夫人行礼吧!”   安然想起在王家学过规矩礼仪,她身边是可以有六个有品级的女官的,平时很多礼都可以省了,但第一次见面,却需要行大礼的。   让表姨母给她行大礼,安然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表姨母是长辈啊!   杨彦安慰她道:“礼不可废。就这么一次,以后你不喜欢,就可以把这大礼免了。”   安然点点头,看着表姨母的目光有些愧疚。   “妾身沈氏参见平王殿下、参见王妃。”沈怡倒是没觉得对安然行礼有什么不对。安然是正一品的王妃,自己向她行礼,是很正常的事情。别说她这个表姨母,就是王妃的亲身父母,品级不够也照样得行大礼。   杨彦含笑道:“齐夫人免礼。”   安然赶紧跟着说道:“齐夫人请起!”   “谢王爷!谢王妃!”沈怡起身,随即便恭恭敬敬地站着聆听王爷王妃训示。原本,她是应该跪着聆听训示的,不过为着王爷王妃对她的敬重,这才让起身训话。   杨彦先对安然道:“齐夫人现在是你身边的正式女官,我报到皇后那里是尚仪,从九品。”   安然点点头。按制,她这位王妃身边可以仿照宫里的六局二十四司设六名女官的。“我很多事情都不懂,要劳烦齐夫人多费心了。”   沈怡恭敬地行礼道:“能留在王妃身边照顾王妃,是妾身的福气。”   沈怡没有因为亲戚关系就对安然不尊敬,这让杨彦对她更加满意,于是慎重交代道:“本王就将王妃交给你照顾了。因为王妃身边还没有合适的其他女官,你实际上需要总领六局的差事。另外,王妃不管家,仍旧由三位管家在打理。但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你要多与三位总管联系,该王妃知道的事情要告诉她,需要她拿主意的你帮着看看。你只记住,一切以王妃的安危和利益为主。在平王府,一切都随王妃的心意;外出时,要特别注意王妃的安全,并提点她不要失礼。”   沈怡躬身行礼道:“请王爷放心,妾身记下了。”   接着就传了晚饭上来,沈怡正式上岗,服侍王爷王妃用膳。这本来不是她这个尚仪的事情,可刚才王爷说了,现在王妃身边就她一个女官,什么都得管起来。   因为安然还在特殊时期,晚饭比较清淡。杨彦和安然都是不喜欢让侍女服侍吃饭的,还跟早上一样,只让站在一旁听候吩咐就行,饭桌上需要什么他们都自己动手。   沈怡觉得私底下夫妻两个自己动手吃饭或许更好,由王妃亲自服侍王爷,两人关系才能更亲密些,也省得给贴身伺候的侍女机会勾引王爷。但事实出乎意料。两人关系亲密是亲密的,但不是王妃服侍王爷,而是王爷服侍王妃……   看着平王自然地给王妃夹菜,盛汤,沈怡再一次受到震撼,貌似王爷对王妃的宠爱还在她的意料之外?   吃了晚饭,杨彦对安然道:“才吃了饭,过一会儿我们再出去散散步,看看我们关雎院的院子。现在做什么?下盘棋?还是看看书?”   安然忽然道:“弹琴!哥哥弹琴给我听。我站着喝茶。”   杨彦笑问:“为什么要站着喝茶?”   “吃了饭坐着会长肚子,要站在才好。”   杨彦自然知道这个说法,所以才问:“哥哥弹琴可是要坐着的,你就不怕哥哥长肚子?”   安然笑嘻嘻地说:“偶尔一次不要紧。再说了,哥哥每天不是都要练武的吗?就是长出来也能练回去。就算练不回去我也不嫌弃。”   杨彦笑骂:“你个小坏蛋。”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随即便抬头对侍女吩咐道,“去准备吧,就在八角亭好了。”   沈怡自带着侍女下去准备,杨彦则带着安然慢慢地穿过园子,来到位于假山上的八角亭。   八角亭建在关雎院最大最高的那座假山上,是一个约莫十来平米的小亭子。假山从底部斜伸出去,亭外山石并不平整,其间种着一株兰草,两丛小灌木,嶙峋怪石上还爬着一坡的野菊花。置身亭中,也能找到几分野外秋趣的闲适意境来。   假山下种着一株上百年的白兰,枝叶繁茂,正好与八角亭一般高矮,枝条都伸到亭子里面来了,那碧绿的叶片在夕阳的晚照里显得特别青翠。   杨彦净手,焚香,侧对着夕阳在琴案后盘膝坐下来,调匀了呼吸,这才抬头含笑望着对面正对着自己满眼冒红心的安然道:“想听什么?”   安然坐在杨彦对面扶栏下的木椅上,背靠着红漆亭柱,单手支肘撑着头,只觉得这一刻的哥哥仿佛谪仙一般俊美优雅,差点把她的魂儿都迷住了。   奇怪,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哥哥长得好看,可为什么现在看来特别好看呢?不管怎么看,不管哪每一个动作哪一个神情,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从容,只看着,就是一种心灵的享受。   直到杨彦看着她,她更是连呼吸都差点忘了,待听到哥哥问话,她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就红了脸,却还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哥哥,你真好看!就像天神一样俊美优雅。”   “想听什么?”杨彦非常满意安然刚才对自己的沉迷。   “哥哥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杨彦对着她微微一笑,轻轻将手放在琴头,调匀了呼吸这才顺着呼吸的起伏提腕抚琴   “咚——咚咚咚,咚——”   听了两句,安然就确定了这是一首古曲,她仿佛听过,却不熟悉,这到底弹的是什么呢?   因为不知道,她听得越发认真起来,望着杨彦的目光是那样的晶亮痴迷,哥哥弹琴的样子真好看啊!   杨彦弹得很投入很认真,随着琴音里的感情还时不时地抬头含笑看安然。安然的目光几乎不眨眼地追随着他,见哥哥对自己笑,她也跟着笑。   琴音动人,两人脉脉含情对视,让亭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脉脉情意。这一幕,谁不羡慕?   沈怡远远地看着,也忍不住双眼有些湿润。原来,王爷真的是这样深情之人,想来王妃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吧?   一曲完毕,杨彦轻轻抬腕,缓缓放下,而后抬头对着安然无声地微笑。   安然也回过神来,双眼放光地起身小跑过去,赞道:“哥哥你弹得真好听!”   杨彦起身,拉着她的手正打算走到亭子边去远眺落日,不想安然忽然冒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   “哥哥,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   此话一出,不但杨彦有些傻眼,就连亭外的侍女们也瞪大了眼,沈怡更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安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忽然,杨彦一把将安然抓到怀里,挥手就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骂道:“你个不学无术的……”   杨彦手举得高,落下却很轻,却还是将亭外的人吓坏了。   沈怡立即快步进去想要劝解,却见王妃顺势搂着平王的脖子,咯咯娇笑道:“我知道,是凤求凰对不对?我多聪明啊,就算没听过,肯定也能从琴音里听得出来啊,对不对?呵呵……哥哥你弹得真好听,以后你天天都要弹一首曲子给我听……”   杨彦搂着她,好脾气地应诺道:“有时间,哥哥天天弹给你听。”接着又道,“你不是学了吹葫芦丝?什么时候吹给哥哥听听?”   “明天?要不等会儿回去就吹给哥哥听?”   沈怡反应过来,这才又赶紧退出去,一时间不由头冒冷汗。这丫头,调皮起来还真是吓死人了!   从六角亭下去,两人又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儿权当散步。两人神情都非常喜悦,时不时地对视一眼也是脉脉含情的,跟着的人也放了心。王妃得宠,她们跟着王妃也有好日子过。   ☆、第128章只要你一个   杨彦在一棵大柳树下做了一个秋千,安然好多年没有荡过秋千了,这就要去试试。杨彦也不拦着,让她抓紧绳子,亲自推着她荡起来。   秋千荡得高高的再落下来,虽然不能与前世坐过山车相比,却已经是难得的体验了,晚风中不时传来安然清脆的笑声。   独孤湘云本是来给王妃请安的,虽然王妃早上交代了不用她每天过来晨昏定省,但不过来如何能见得到王爷?不过来如何能表示她守规矩,对正妃尊敬?   但关雎院里的守卫侍女早就换了人,他们严格遵守着王爷下达的王令:未经通报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关雎院见王妃。因此,独孤湘云来了好一会儿了,只能在院子门口等着。可进去通报的侍女也是有眼力介的,王爷和王妃如此恩爱的样子,怎么能让人打扰呢?还是等一会儿再通报吧!   远远的听到王妃清脆的笑声,知道是王爷正推着王妃荡秋千,却不肯见自己,一时间妒心泛滥。她揪紧了手绢,悄然咬着下唇,真恨不得王妃就从那高高的秋千上摔下来摔个半死,最好以后就瘫痪在床起不来才好。   等天色渐晚,杨彦带着安然回房梳洗。这时,安然才听独孤侧妃要来请安的消息。   “不是说了让她不用每天晨昏定省吗?”安然问了一句,心里也就明白了独孤湘云来这里的意思。不到正房来,她如何能见到平王?   “请独孤侧妃回去吧!传我的话,就说独孤侧妃是个守规矩的,王妃怜惜她每天早晚请安辛苦,特许她以后每天早晚在她自己院子里对着正房的方向磕三个头就行了。”   沈怡在一边听了暗自好笑,却也不无担心道:“王妃这样,王爷不会有意见吧?”   安然笑道:“表姨母放心。王爷比我还不待见她。巴不得她永远呆在她院子里不出来才好。”   沈怡听到安然这样说,也就放了心。王府里只有这么一位侧妃,既然一点不得平王宠爱,王妃又是正妃,既有名分又有宠爱,看来这日子会过得很幸福的。   这时,玉兰过来禀报道:“王妃,热水准备好了。”   安然点点头,去浴室沐浴。   沈怡跟着进去一看,浴桶里一点水都没有,只有一只银盆里有大半盆滚烫的热水,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安排的?这样让王妃如何沐浴?”   安然笑着解释道:“表姨母,今晚我淋浴,不用这边的浴桶。你看,那边就是淋浴区,龙头一开,热水就来,方便得很。”当然前提是另一边的热水桶里装满了热水。这其实是杨彦模拟后世的电热水器做出来的,只不过不用电,而是事先将烧好的热水倒在放置在高处的木桶里。   接着,安然又道:“表姨母您先出去吧,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边服侍。”   沈怡虽然觉得安然这性子有点怪,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但也只能点头出去。以后再慢慢教她吧!   “王妃请小心些,要人就叫一声。”   这还是将她当小孩子呢!安然暗自感叹,哥哥说得不错,表姨母这是将她当自己的女儿了吧?   难得淋浴,安然干脆将头发也洗了,这头油油腻腻的感觉她可真受不了。   等她披散着长发出去,沈怡见了正想说她几句,就见平王已经皱眉起身迎了上去,不悦地斥责道:“这么晚了还洗什么头?”   “可是,昨天梳头的嬷嬷用了好多头油,人家不习惯嘛……”安然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又抬头委屈地瞅着他。   杨彦伸手就在她额上敲了一下道:“不习惯也给我忍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安然垂着头装乖巧。反正洗都洗了,你看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杨彦拉着她在锦榻上坐下来,吩咐道:“去取些吸水好的干帕子来。”   沈怡生怕平王发怒,赶紧让人去取,同时在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说说王妃才行。虽然有王爷宠着,可也不能恃宠而骄啊。再多的恩爱,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小性子闹别扭。更何况看王爷这样子,应该是担心王妃的身体才是,这么晚了洗头,什么时候才能干?   不一会儿,一大叠的干帕子就送了上来,沈怡道:“要不王爷先看会儿书,让妾身先帮王妃将头发擦干吧!”   杨彦沉着脸摆摆手道:“不用,本王亲自来。”说着,他就熟练地取过一条干帕子帮安然擦起头发来。   这事杨彦前世没少做。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用电吹风吹多了,以后容易头疼,而且对发质的损伤也不小,于是他就尽量少让她用电吹风。那个时候,安然洗了头都是他用干帕子帮她把头发擦个七八成干,再坐一会儿,自然就干了。   只是安然前世不过是披肩发,现在这一头长发可是都要拖到小腿了,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干的?偏偏她现在又是特殊时期,不能受凉,也难怪杨彦生气。   杨彦先轻轻将她头皮上的水擦干,而后才慢慢一寸一寸擦下去,又吩咐让准备熏炉,这是要将她的头发当衣服烘烤了。   安然坐着不能动,觉得无聊,吩咐道:“玉兰,把我的葫芦丝取来!”   沈怡震惊地看着平王熟练的动作,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还练得如此熟练的。王妃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能让王爷这样地疼着宠着。   玉兰很快取来了安然的葫芦丝,杨彦见了,想起她说过这葫芦丝还是贺家的贺之谦教她的,忽然道:“五月贺之砚在国子监受了伤,贺明朗今年年底就到任期,贺之谦带着妻子和其母吴氏回京,估计下个月就要到了。”   安然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杨彦见她一点没将贺家的人放在心上,想着自己的小心眼,忽然又笑了。   安然将葫芦丝凑到唇边才想起来问一句:“哥哥想听什么?”   杨彦取笑道:“你都会些什么曲子?还大言不惭让哥哥点歌?几个月不见,就长进了?”   安然轻轻哼了一声,抬着小下巴道:“我可是音律天才,自然是学什么都快的!”   杨彦意外地哦了一声,含笑道:“那就吹一首经典的吧!”   葫芦丝的经典是什么?自然是《月光下的凤尾竹》了。安然别的不敢说,这首曲子却是练得极熟练的。在王家,王静媛和王静妍姐妹都是很喜欢听的。   安然将葫芦丝凑到唇边,屋子里很快响起了充满异域风情的曲子。   杨彦用心听着,忍不住又回忆起前世种种,手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而其他人也被这首曲子的欢快婉转悠扬所打动,望着王妃的目光也不禁有了些崇敬。之前一直见王爷宠着,也不知道王妃好在哪里,现在一看,除了性子好,至少也是个才女不是?   沈怡也想着,之前在八角亭王妃问出那句话来,她还以为王妃不通音律,现在看来倒是个中翘楚。至少这乐器这曲子她从未听过。   一曲完毕,杨彦也不禁夸赞道:“倒是想不到还真长进了。这曲子吹得不错。明天让孙望带人在院子里看看,选一块地种上一片凤尾竹,等明年夏天,选那月色好的晚上,咱们在竹林边对着月色吹出来才好。”   安然想起月光下的凤尾竹,就想起傣族的竹楼,想起傣族的竹楼又忍不住想起小舅舅来,心情又一下子低落下去。   “又怎么了?”杨彦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问道。   “想起了小舅舅,心里有点难过。都是我害了他……”安然低着头,每次想起小舅舅都很自责。   杨彦轻轻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道:“说不定小舅舅还在呢?就算不在了,自责也是没有用的。咱们以后好好孝顺外公,帮着大舅舅让顾家发展起来,也算是帮着小舅舅尽了孝心了,好不好?”   沈怡曾听过顾家的资料,知道有位表弟八年前在西城做生意失踪。听了杨彦安慰安然的话,沈怡也不禁感动得红了眼圈儿。王爷对王妃真好……   终于擦干了头发,杨彦又取了黄杨木梳帮着她将头发梳通,用绸帕松松地束起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杨彦便拉着她上床休息去了。   九月的天气晚上已经有些凉了,又不到烧水炕的时候,丫头们便在床上放几个小熏炉,等主子上床的时候,被窝里便已经暖和了,再将小熏炉取走。   不过再暖和的被窝也比不上哥哥的怀抱暖和。   安然上了床就自动靠到哥哥怀里,连一双小脚也伸到他双腿间捂起来。   杨彦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对她这样依恋自己,心里只觉得甜蜜蜜美滋滋的,满满的都是幸福。   低头就能亲到她,胳膊一收紧,就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这可是他想了十几年的幸福。   她的身子是那样的温暖馨香柔软,嵌在他怀中是那样契合,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啊!。   “安然,再让哥哥亲亲?嗯?”说着,不等她回答,他的手就滑进她的衣襟。   安然就知道他们久别重逢,又是新婚,哥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想起昨夜,她就忍不住脸红,他是真的差点将她吃了。全身上下,能亲的地方都被他啃了好几遍,害得她也心跳加速,好生激动。   他还说这样才公平。   看得到摸得到却不能真正吃下去,这滋味真是甜蜜的折磨,让人又是沉溺又是难受还恋恋不舍。结果到最后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不满足,一样的睡不着。   难道今晚又要这么来一次吗?安然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分神的这么一小会儿,杨彦已经拉开了她的衣襟,解开了她的肚兜,一只手已经罩了上去。   “哥哥……”安然一声惊呼,心里倒不是不愿意,反而是有些欢喜,只是出于女子本能的矜持,显得有些羞怯。   杨彦低头吻住她的唇,将她的惊呼一起吞了下去,只觉得那唇是那样柔软香甜,怎么都亲不够似的,手下也时轻时重,不时换来安然一声惊呼,方便他将舌尖探进去与她纠缠。   安然一激动就忘了用鼻子呼吸,憋了一会儿不得不推开他,舌头发麻含糊道:“哥哥坏……捏疼了……”舌头都麻了。   “哥哥,你轻点……”安然也不是不喜欢他摸。哥哥喜欢她的身体,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是他有时候一激动,力度控制不好,就会捏疼她。   “嗯,哥哥小心着。哥哥帮你捏一捏,还能长大点,两边总是要一样的才好……”   安然一听,立即敏感地问道:“哥哥嫌弃我不如以前大?”以前她十七岁就是C,现在就要到十七岁了,最多算个B,差距还是不小的。   “没有,没有,你长成什么样子哥哥都喜欢。”杨彦可是深知女人心的。一,你决不能说她胖;二,你决不能嫌弃她胸小;三,你最好忘记她的年龄,就当她每年都是十八岁才好。   “哼哼……”安然气呼呼地哼了两声,又小声问道,“还是大一点好对不对?哥哥喜欢大一点?”   “不对!”杨彦义正言辞地说,“反正我的安然就是最好的,你长成什么样子,那就什么样子最好!不管别的女人长得再大,哥哥也不会多看一眼,我保证!”   安然酸溜溜地想着,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说他还是喜欢胸大一些吗?要是看到大波美女,他肯定还是会忍不住看的,只是她相信他会对她忠诚的,其实这样就够了。   “安然,别气了,给哥哥亲一下?哥哥想你,想了太久了。哥哥就要你一个,别的女人长得再大,哥哥也不看……哥哥就看你一个人的,你就是最好看的……”   这个坏蛋!她略一迟疑,他就说他等太久了,好让她同情,又说这些甜言蜜语哄她。好吧,她的确心疼他这些年隐忍的辛苦。   “哥哥,我帮你吧。”安然红着脸颤抖地将小手顺着他的胸口摸下去,又在他耳边保证道,“还有四天,哥哥你再忍忍就好了……”   杨彦紧紧抱着她,满心都是感动。其实,能抱着她,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只是不知道真正合二为一的幸福,又会是怎样?   ……   第二天一大早,杨彦就起床去练武去了。有些多余的精力,还是通过锻炼散发出去好了!   在八角亭里打了一通拳,回来的时候顺便在花园里摘了一束大红粉红白色紫色的各色重瓣木芙蓉,回到正房里让玉兰找了个圆肚青花白瓷花瓶插起来,放到他们用餐的桌子上。   等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安然也迷迷糊糊睡醒了,只是不大肯起来。懒床是大多数女人的毛病,只是有些人能懒,有些人想懒而不能懒而已。   杨彦将帘帐挂起来,坐在床边低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轻声哄她:“乖,起床了,早睡早起身体才好。等会儿哥哥带你回赵家,去看岳母和舅兄哦!要是去晚了,你们可就要少说几句话了。”   “还不都怪你?”安然没好气道,“多晚了你都不让人睡?”要回娘家,安然还是不会懒床的。与哥哥一边斗嘴,一边就坐起身来穿衣服。   “是是是,都是哥哥不好。罚哥哥给你穿衣服好不好?来,看看哥哥让人给你准备的小可爱合身不合身……”说着,就看到杨彦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月白色缎面绣着粉红色并蒂牡丹花的胸罩。   “你,你怎么让人做这个的?”安然一看就不禁羞红了脸。她自然也和玉兰做过这个,只是新婚的礼服是有严格要求的,她自己做的这种“不伦不类的肚兜”不被允许,她打算过几天再拿出来穿的。谁知杨彦看她没有穿,以为她没有,就赶紧让人去做了。   “这还是我前天晚上量了尺寸,昨天一大早交代人做的,刚刚送上来几个,可是就这个看着还行,其他几个哥哥一看就不对。来,试试看!”   想着他说前天晚上量了尺寸,安然就羞得满脸通红。他怎么量的?   “我自己来!”就算是前世,他们很亲密了,也没有哥哥帮着戴胸罩的时候。   杨彦眼巴巴地望着她,非常诚恳地说:“其实哥哥很愿意帮忙的。”   “不用,我自己能行。”安然埋着头藏在被窝里自己奋战。   “呵呵……好吧,都听王妃的。听话的孩子有肉吃是不是?”不让我动手是不是?那就不动手。我就看你穿好了。   安然红着脸听他说吃肉,干脆转了个身,将后背留给他看。杨彦也不失望,低头就在她背上亲了一下。   安然浑身一颤,又羞又恼地撵人道:“出去出去,不许在这里添乱!”   杨彦失望地摸摸鼻子,只好退出去,在外间等着。   沈怡一直在外间等着,见王爷出来了,才带人进去服侍王妃。   安然习惯了自己穿衣服,等人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得差不多了,这就去浴室里梳洗。这边沈怡立即一面让玉兰跟上去伺候,一面指挥着让人将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头都换了。又在碧玉小香炉里焚上一点熏香,将房里那股子特殊的腥味儿熏散。闻着这羞人的味道,想来王爷王妃很恩爱才是。   ☆、第129章归宁   杨彦说早上是锻炼的好时候,非要拉着安然出去转一圈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刻钟后,夫妻两人携手并肩漫步在园子里。手心里的温暖一直暖到人的心窝里,将两人的心填得满满的,都是幸福。   “安然,过几天跟着哥哥学太极拳吧!”杨彦忽然道,“这里医疗条件不好,别的哥哥都不怕,就怕你生病。咱们得把身体锻炼好,才能白头到老。”   安然明白哥哥的担心,心中感动,立即点头应下:“好,过几天我就跟哥哥学。”毕竟现在与从前不一样了,她不用读书,又没有网络可以玩,游戏音乐电影歌曲小说什么都没有,把以前用来读书玩乐的时间用来练拳养生其实最好不过。   杨彦见她答应,心中欢喜,不由笑着摸摸她的脸道:“你放心,太极拳并不难学。以后你身体好了,少生病,少喝药,哥哥也少担心是不是?不然,让你十八岁就生孩子,哥哥还真是担心得很。”   安然低头脸红,小声道:“人家十七八岁生孩子的多了去了。”   听到安然这样说,杨彦不由抬起她的下巴,正色道:“那些女人如何能跟你比?那些女人对男人来说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但你对哥哥来说,却是留在这里的意义所在。哥哥可以一辈子不要自己的孩子,却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吗?”   安然望着哥哥认真的眼睛点了点头,双眼微微有些湿润。   “哥哥放心,我一定会锻炼好身体的。我想给哥哥生孩子,他长着哥哥的眉毛,我的眼睛,鼻子像哥哥,小嘴像我,我要教他写字画画,哥哥教他骑马射箭……”   想到这些,杨彦也忍不住一脸向往。一个综合他们优点的孩子,该是怎样的可爱啊!   “安然,你说我们生几个好?”   安然认真想着:“嗯,一个太孤单了,至少生两个吧?这里没有计划生育真好,要不我们生他三四个吧?”   抬起头来,才发现杨彦正看着自己笑,那笑意里有满足,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戏谑。   安然轻轻哼了一声,扔了他的手,嗔了一句道:“讨厌!哥哥又欺负我!”   安然往前跑了几步,景色又是一变。   碧草,红叶,黄花,清早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入目色彩艳丽,安然不知不觉中看得入神,立即忘了刚刚先前的打趣。   “这院子收拾得真漂亮!我以前都没有想过能住在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里。哥哥,我打算配合《飘渺之旅》画一套仙境系列图,你觉得怎么样?咱们的院子,母妃的宫殿,都可以借鉴一下。”   “这主意不错。”杨彦又含笑握住了她的手,情真意切道,“我的安然,时时都想着帮哥哥。”   安然微微扬起了漂亮的小下巴,眨眨眼睛道:“那是当然!哥哥不是说过吗?以后让我养着!”   杨彦笑骂:“鬼丫头。”忍不住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却发现带着金钗步摇的发髻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安然得意地冲着他笑。杨彦轻轻将她揽到怀中拥抱了一下道:“安然,幸亏有你。也只有你,才明白哥哥的心。”   安然抬头,两人相视一笑,很多事情,不用开口,他们就已经明白。   安王和康王虎视眈眈在旁,哥哥要争储,要训练自己的人,要拉拢人,这些都得要钱。   如今他们历经艰辛终于胜利会师。成亲了,他也为她争取到正妃的名分,看起来一切大好,其实暗潮汹涌。   皇后虽然不甚得宠,但毕竟有名分在,就是被安然压制的独孤侧妃,她在宫中还有老太后。安然暗自叹息,为什么要压她,就是屡屡要给她敲打,希望她安分守已过自己的日子。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人其实都要的是丰衣足食。安然爱哥哥,不能与别人分。但是独孤也有可怜处,只要她安分,安然是能容得下她。当然卧榻之侧,是绝不能容地。   夫妻本为散心,一时间又有了心事。安然走上一会儿,摘了一朵儿花回身要给哥哥看。再看杨彦手中,也有好几朵花儿。   “安然,”杨彦将手中的花都送给安然,又突然柔情,把刚才的满腹心绪抛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咱们回房去吧。”   安然看着哥哥的神情,眸色很深,就像他每次情动时的样子。她扭捏了一下,嗔了他一眼道:“大白天的,又回房去做什么?不行,外面景色好呢,就在这外面呆一会儿。”才起床呢,他又要做什么?回房去,难道他又要抱着她啃一顿不成?   “呵呵呵呵,看样子某人思想不纯洁。”杨彦笑出声来,“你想到哪里去了,哥哥是说咱们回房用早饭去。”   青天绿树下,安然被杨彦拉着手带回来,气呼呼跺脚甩手在后面生气:“哥哥坏,又欺负人。”   杨彦回头在她耳边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为了让你多爱哥哥一点,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让自己更坏一点了。安然,你确定不喜欢哥哥坏吗?真的确定?真的?”   “你……”安然狠狠地瞪他,却还是不争气的脸红了。噢,哥哥怎么可以把话说那么暧昧?   回到房中来,让人传早饭。独孤凯和凌云一起进来回道:“回王爷王妃,王妃归宁的车辆已经备好,派了七十二名侍卫跟随,另有两百人便衣跟随散在沿途各处。”   独孤凯和凌云两人一明一暗,都是要跟着一起去保护的。   因为不避安然,杨彦只让丫头们出去,对凌云漫不经心地道:“我的大哥、二哥昨儿可好?”   “回王爷的话,康王昨日午后进宫见了卢贵妃,单独说了两刻钟的话。出宫以后,康王又传见了成国公和威远侯,在书房里呆了一个时辰。傍晚的时候,康王还去了蜀王府,不过蜀王性子怪,也没有留他用晚饭。”   杨彦点点头,岳父那边没有让人送信过来,要么没有什么大事,要么康王瞒着没有告诉蜀王。   接着,凌云又继续回道:“凤仪宫皇后的贴身嬷嬷正午前出宫去了安王府。下午,安王便带着安王妃回了护国公府,傍晚的时候回的王府,随后吏部李尚书和中书省郑大人与安王在王府书房商议了一个时辰,用了晚饭才各自回家。”   杨彦听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吩咐道:“今天出行小心些。去和回来不走一条路。另外,多派人盯着些。”   安然经过在王家的恶补知道,成国公府是崔家,威远侯府是卢家,护国公府是独孤家,中书省的郑大人是荥阳郑氏在朝中的代表,也是支持的二皇子。   哥哥虽然简在帝心,但手中的力量还是太少了些。嗯,看来她要帮着哥哥多挣些银子,多练一支精兵出来,将来要是有个万一,他们大不了带着人去南洋、去台湾、去海南岛,哪儿都行。   坐在用餐的小桌子上,杨彦让人将百叶窗的横棱往上一推,就露出一道道平行的缝隙来。虽然不如前世的百叶窗轻薄敞亮,但也能看到外面的天光,闻到花园里桂花的香气,空气也变得极为清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难得的创举了。安然想,以后夏天下雨冬天下雪的时候,推开这百叶窗往外看,一定很有意思。   早餐很快送了送来,不算很丰盛,但是很营养。   安然看到桌子靠窗的花瓶插着的那一束木芙蓉,不禁笑道:“这是哥哥采的花插的瓶?”   杨彦挑眉一笑:“怎么看出来的?”   安然指着花束外围的几片金鱼藻道:“这个。”   也是,现代插花和古代插花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安然又找到一件自己闲来无事可以做的事情,插花!   用了早饭,夫妻两个便带着礼物,坐上马车去赵家。   杨彦事先没有派人去赵家打招呼,早上又问安王和康王,也是担心被老大老二的人掌握了行踪,路上给他弄出个刺杀来。   因此,当消息传到赵家的时候,平王和王妃的车驾已经快到赵家门口了。   门上的人知道后,撒丫子来见顾宛娘:“夫人,不好了,平王和王妃要到了。”   安齐一大早就去国子监了,顾宛娘从房里出来听完也是震惊,但随即又笑道:“这是好事儿!快,通知家里所有人准备着迎接!”原本以为女儿是在蜀王府出嫁的,回门也该是在蜀王府啊,顾宛娘想不到安然会回来,又是震惊又是欢喜。这也没提前打个招呼,齐哥儿又不在。   家人摸着头傻笑:“是,是天大的喜事儿。”   “请三老爷去迎接。”顾宛娘匆忙中只有这个主意,自己赶快回房去梳洗换衣。   家人们迅速将大门外的青砖地面又洒了水扫了一遍,赶紧铺上红毡。家里各处都慌忙再打扫了一遍,确保从大门口到内院的地上没有一片落叶,走廊的扶栏上不见一丝灰尘。   远远地,就看到一队黑甲护卫执令旗、清道在前开路,后面的护卫执刀剑盾牌弓箭护卫着四辆大马车缓缓驶来,当头一辆大马车由六匹白色骏马拉着,马车顶部镶玉,边角流金,火红的帘子绣着金色的瑞兽,看着就让人惊叹不已。   “王妃的车驾真气派啊!”   “那帘子外面的珠串是珍珠吧?”   “车厢上那是贴的金箔?”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服侍的下人们先下来,准备着伺候主子。三管家孙望亲自打起帘子,杨彦下了马车,又转身将安然从马车里抱下来。   只见平王殿下头戴碧玉冠,插着白玉簪;穿着一身正红色亲王吉服,以银线绣着二龙戏珠吉祥团纹,宝蓝色腰带上镶着拇指大的珍珠,两边是金色飞龙纹图案;腰带上一个白玉扣,挂着一块蟠龙碧玉佩,下面垂着金色流苏。远远望见,只觉尊贵无比。   他身形高大挺拔,丰神俊朗。缓步而行,渐行渐近,无可挑剔的五官如精琢玉器,散发着惑人的光晕,唇角微扬,带着温柔的笑意。微风抚过,他衣袂亦随风而扬,似临风御虚,灿灿阳光之下,飘然若仙……   赵世福赶紧带着众人跪下参拜。   赵世福还是安然成亲那天,他远远的见过平王一眼。那时候隔得远,远远地跪下磕头就是了。而今天,安齐不在,他领着赵家的主事之人来迎接王爷圣驾,跪在地上的他急切之间,要说什么全然一片空白。   顾胜文虽然也是个白身,但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世面,因此还能壮着胆子大声参拜道:“草民顾胜文参见平王殿下、王妃!”   “江阳举子顾少霖参见平王殿下、王妃!恭贺殿下王妃新婚之喜!”相比之下,跪在顾胜文身后的顾少霖就显得从容多了。他毕竟是举人,在江阳的时候又见过学政和知府大人,虽然心里因为平王是他的偶像而激动,却又因为平王娶的是他心爱的表妹而冷静自持。   另外,魏清源这个举人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毕竟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也还算镇定地请了安。   此外,顾宛娘虽是女子,却与杨彦见过几次,心里倒是一点不怕,只是激动而已。顾庭芳有孕在身,魏秀芹又是闺阁女子,便没有出来迎接。   “诸位请起。本王今日是陪同王妃归宁,诸位长辈不必拘礼。”杨彦很是温和地让众人起身,而后便携着安然的手被人簇拥着往里走,一直到了垂花门才分开。   顾庭芳和魏秀芹都等在这里。见了安然这个王妃,她们是需要大礼参拜的,安然不等她们跪下去便赶紧道:“免礼,平身。”   杨彦自然是和赵世福、魏清源、顾胜文和顾少霖去外院书房喝茶说话,安然则进内院与母亲嫂嫂表姐说话。   临走前,杨彦还不放心地交待沈怡和玉兰道:“盯着王妃,不许她吃寒凉的东西,再者今天可不许哭。”   顾宛娘和顾庭芳在一边听着,心里便觉得高兴欣慰。听听,王爷对她们家然姐儿多好?   安然拉着顾宛娘的手,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眼睛就忍不住发红。   玉兰赶紧道:“王妃,王爷不许您哭的。”   安然哭笑不得的回头瞪着她一眼,却是笑了。   本来嘛,激动的时候可以哭,也是可以笑的。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娘,我们回房去说话。”安然挽着顾宛娘的胳膊,又向嫂子道,“嫂子你让人扶着走慢点。”   沈怡本来想提醒安然应该注意身为王妃的仪表风度,后来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没必要让王妃不高兴。母女久别小聚,王妃心情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庭院深深喜气盈盈,今天是婚后第二天,安然穿着大红的新婚吉服,用金线绣着凤凰展翅,饰以珍珠宝石,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华美异常。她今天挽着百合髻,发髻正中戴着一朵赤金掐丝牡丹花,以珍珠玉石为花蕊,行走间重重花瓣轻轻颤动着,金玉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交相辉映,在她头上笼着一道光,远远望去,仿若神妃仙子。   今天她在发髻两边对称地插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石凤钗,凤嘴里衔着一串艳红色小珊瑚珠串成的流苏,一直垂到肩部上方,看起来高贵中透着几分娇俏,典雅又大方。   顾宛娘拉着女儿的手,不无欣慰地想着,当了王妃,这气度看着就是不同。明明还跟从前一样的脸,却多了些华贵和威严,一下子就从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蜕变成风华绝代的王妃。   安然虽然当了王妃,但是在亲人面前还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兴奋地将表姨母介绍给娘亲道:“娘,您看,这就是女儿曾经跟您说过的表姨母。表姨母娘家姓沈,出自吴兴沈氏一族,夫家姓齐。现在是女儿身边的尚仪女官。”   “表姐?”顾宛娘一听是女儿说起过的表姐,立即又丢下女儿拉着沈怡激动去了。女儿虽然这几个月不常见,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对平王也放心。相比之下,她还是对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更激动些。   两个人洒泪过,一同进房里去。安然便让自己的侍女到外间等候传唤,只带着玉兰和嫂子表姐一起坐到一边说悄悄话。   她先拉着表姐问她老家的事情:“小姑姑的身体好不好?还有表妹表弟们又如何?”安然轻轻吁一口气,流露出思念之意。几个女孩子都是从小就相识的,说起家乡的事情都有兴趣。   魏秀芹温婉地回道:“我娘身体还好呢,几个弟弟妹妹也还听话孝顺,都跟着爹爹一般读书识字。还有大姑姑家,表哥娶了亲,不过据说我们那位表嫂也是个厉害人,大姑姑怎么骂她都当耳旁风,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桂香表姐和桂兰表妹都出嫁了,嫁的是镇上的商户,家底还算殷实。安淑表姐和姐夫听说挺好的,只是安柔表姐生了两个女儿,夫家很嫌弃,大舅母一直撺掇着安柔表姐要和离呢!说让安柔表姐和离了投奔大表哥去,又说大表哥是朝廷命官,怎么也能给表姐找个小官当填房什么的。我娘常私下里跟我爹感叹,说安柔表姐就是被大舅母给害了……”   说到这里,魏秀芹又压下头,微微低声道:“大伯的那个妾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经常穿了崭新的衣裳,带着赤金的头面抱着孩子去王家附近逛,气得大舅母坐在院子门槛上叫骂。大舅母想打她,偏偏行动不便,追又追不上,回来兀自生气,又是一通骂,都成了王家村一景了……”   玉兰听了,只觉得浑身舒坦,叫她当初欺负我们王妃!哼,等以后有机会王妃回老家去,这气派就能吓死她!   安然也听得抿嘴儿笑:“我记得还有一个泼辣人呢,是哪一家的?”此时缅怀旧事,安然怅然,这就是我没有哥哥前的旧日子,虽然艰苦些,其实也挺有趣的。   再看顾庭芳胸腹微隆,安然一见就满心喜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见顾庭芳没什么,就在她小腹轻轻抚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嫂子,怀孕辛苦不辛苦?你孕吐没有?听说很多人怀了孩子就什么都吃不下了,吃什么吐什么,你吐没有?”   顾庭芳面色微红,却带着几分甜蜜,以她看来,安然是在提前明白这些经验,便道:“我还好了,有一点吐,你大哥就到处找大夫问方子,娘又帮我腌了梅子,吃了以后就好多了……”   听到这里,安然自然能想象得出哥哥嫂嫂的恩爱。想到这里,她又偷偷侧头看了看玉兰的神情。安然几年前就知道玉兰喜欢哥哥安齐,还隐晦地提过想给安齐哥哥当姨娘,但安然没答应,也不知道现在玉兰放下了没有。   安然曾经对玉兰说过,感情是有排他性的,与人共伺一夫永远都不会有幸福,更何况是当没有地位的妾室。这些年来安然不断地对玉兰传递一个观念,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更何况嫂子是她表姐,他们家是不能也不会让哥哥纳妾的。   玉兰静静地听着顾庭芳和魏秀芹说话,但最关注的一直是安然这个主子,倒是没怎么看顾庭芳,仿佛是彻底放下了。   顾庭芳之前也为玉兰起过小心眼儿,为丈夫成婚后不与她圆房而暗中猜忌恼恨,甚至还妒忌过安然得平王青睐。但现在她有了孩子,心境一下子就变了。   现在的顾庭芳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对幸福也有了更深的体会。婆婆像亲生母亲一样宽厚慈爱,丈夫更是难得的温柔体贴,她又要当母亲了,这世上的女子,只怕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了。   “然姐儿,平王年纪也不小了,你要早点生个孩子才好。”提到孩子,顾庭芳忽然小声对安然道。这两天闲来无事顾宛娘和顾庭芳说起安然的时候,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她什么时候生孩子。   “谢嫂子关心。不过……”安然面色微红,低着头小声道,“我还小呢,今年才十六岁。殿下说,等我十八岁了再生孩子。”   魏秀芹偷偷看了另一边的顾宛娘一眼,又是好奇又是担忧地凑过去小声问道:“这生孩子,是想生就生的吗?”她怎么听说很多人想要孩子,可就是怀不上?   “表妹你不该听这个的。”顾庭芳嗔了魏秀芹一眼,又悄悄看了看顾宛娘,这才小声对安然道,“我和齐哥儿之前一直怀不上,原来是算错了日子……”   玉兰这个没出阁的听着她们说这个,也不觉脸红,但偏偏心里又好奇得很。她见安然将剑兰等三人都留在外间,这里也没外人在,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便也跟着安心听起八卦来。这生孩子难道还有什么秘诀?嗯,一定要帮着王妃记住才好。   安然忍不住捂着嘴笑。她还以为秀芹表姐都被小姑父养成了标准的古典闺秀,错一个字都不会说呢!也是,但凡年轻女子,只要本性没有被彻底压抑下去的,就难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要知道,这种话虽然不是未出阁的女子该听的,却可能关系她们一生的幸福,既然有这个机会,自然要问清楚才好。   本来安然听了表姐的事,还担心她难过,如今看来表姐的心态不错,还难得的保持着少女的童真和好奇,这是好事。   “表姐你别担心,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回去问问殿下,他手下还有多少没有成婚的青年才俊,一定帮表姐选一个好的。”   顾庭芳也跟着点头道:“不错,你来京城是来对了。就是你表哥国子监里也有不少没有家室的同窗。他已经在帮你留意了。”   魏秀芹红着脸低着头,却没有恼,反而小声道:“谢谢表妹和表嫂,我的事,就劳你们费心了。”虽然这话说出去人家要笑话她不知羞耻,但是魏秀芹明白,表嫂表妹都是一心想帮她的。要是她故意做作,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来,才是伤了她们的心呢!   那边,顾宛娘和沈怡一边说话,一边关注着安然她们这边三个年轻女子,见姐妹姑嫂几个说得热闹,也就安心说自己的贴心话。   这表姐妹两个先相互问了长辈的情况,感叹了一阵。后来知道两人都是青年丧夫同病相怜,又相互安慰了一阵,感情一下子就亲近了。   沈怡道:“表妹你还有两个孩子,又都这么争气,也算是难得的福气了。我本来也是有个女儿的,可惜没养过六岁……”   听沈怡说到孩子,顾宛娘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她几乎无法想象,要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哪一个出了事没救回来,她得有多伤心。孩子就是娘的命根子啊!   好在沈怡到底是个坚强的,很快就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含笑道:“表妹你不知道,当我知道王妃是舅舅的孙女时,心里有多么激动。那个时候她甜甜地叫我娘亲,一脸的童真懵懂,满眼的依赖靠在我身上,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儿,后来就干脆将她当成了我的女儿。表妹,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顾宛娘很理解表姐的心情,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会?表姐疼她,是她的福气。”女儿多一个人疼,顾宛娘只有高兴的,又怎么会怪她?   说着,顾宛娘又拜托沈怡道:“这孩子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到底人年轻,脾气又倔。以后,还要表姐多照顾提点着才好。”   沈怡点头应下,而后轻轻捂着嘴笑道:“表妹你不用担心,王爷对王妃好着呢!我也算走南闯北见过一些世面,就没见过像王爷王妃这样恩爱的。”   顾宛娘听到这里,也悄悄放心了些。   ☆、第130章亲人   却说在外院书房,赵世福带着魏清源、顾胜文和顾少霖四人一起接待平王杨彦。)   赵世福毕竟只是个乡下的农夫,虽然读过几天书,但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大人了,能与一位皇子坐下喝茶说话是他来京城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激动之下,他哪里还能利索地说话?   顾胜文是商人,原本以为自己和王爷没什么好说的,不想王爷对他商人的身份半点轻视都没有,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杨彦说:“商业带动了物品的流通,使得各地互通有无,改善了各地百姓的生活,繁荣了经济,实在意义重大。以后,本王会劝说父皇适当放宽对行商的限制。”   魏清源不理解,问道:“王爷说的我不大明白。商业互通有无、方便了百姓这是有的,可商人重利,一旦朝廷放宽限制,如果百姓都去从商了,谁还愿意来种地?”   杨彦点点头道:“历朝历代,朝廷重农抑商,原因俱出于此。”   杨彦顿了顿,这才又继续说道:“本王举个例子。如果长安城里只有一家米粮店,自然是他要价多高百姓都得去买。可如果长安城有了两家,百姓们自然就得比较一下,哪家更便宜,就去哪家买。像现在这样,长安城米粮店无数,可还有人敢卖高价?如果行商赚不了多少钱,商人自然就要想其他出路了。实际上,农桑经济的商业利润也就那么多,分的人越多,每个人分到的就越少。”   魏清源点点头,这是说商业本身具有调节作用,即便朝廷放松限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去行商。   杨彦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对耕种的百姓来说,秋收时卖米粮,如果只有一家店铺收购,价格自然是商铺来定。可如果几家店铺都想来买,那自然就是价高者得了。对卖粮的百姓来说,今年粮食卖了高价,来年自然想着种更多的粮食来卖。诸位说,这店铺是不是越多越好?”   顾胜文听了,想起十多年前顾家刚刚压制出菜籽油的时候,菜籽只有他们收,价格自然他们订;榨了油出来,只有他们一家有得卖,价格更是他们订。可惜第二年就有人竞争,到第三年,利润就很薄了。利润一旦变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人争抢着进入这一行,百姓们种菜籽的热情也就慢慢下降,还是良田种粮食,开荒出来的旱地种菜籽,不过两三年就调整过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重商伤农。   魏清源认真想了想,也不禁点头:“王爷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还是要给商人一些限制才好,不然多少还是会影响到农业。毕竟农业是根本。”   杨彦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商业进行适当的控制和调控才行。”   顾少霖却立即想到,如果平王说服皇上适当放宽商业限制,必然会得到商人的大力支持。商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是有钱啊!如今平王说是缺少根基,说到底不还是一个字——钱!有了钱,就能收买朝中官员为他所用;有了钱,就能买来粮草,有了粮草,自然就有兵马……   顾少霖当下建议的道:“王爷要是能说服皇上放宽对商人的限制,可以在大隋之音上宣传一下……”   顾少霖自然也见过大隋之音,看过上面的字体,就知道那位有名的云梦真人多半就是表妹然姐儿。这也解释了平王为何会娶表妹为正妃。平王殿下是大隋不可多得的文武双全的才子,自然也想娶一位真正的才女。不是顾少霖自夸,他就不相信整个大隋还有人能比然姐儿更聪明的。   顾胜文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平王是支持商业,是愿意为商人做主的。要是天底下的商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很拥护平王的。于是,他当下赞道:“王爷高瞻远瞩。放宽商业限制,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杨彦含笑道:“若能促成此事,自然要在大隋之音上宣传一下的。”   说过商业,杨彦又问起小姑父魏清源和表兄顾少霖这两位举人的学业。他不过抛出几个话题引两人说了几句,就基本上了解了两人的性格。   安然说小姑父不适合做官,只适合教书,杨彦深以为然。小姑父这太过刚正的性格脾气,在官场里是混不好的。另外,他书是读得不少,但还缺了些务实。相比之下,顾少霖毕竟出自商人之家,说话及对事情的看法就圆滑多了,虽然不及赵安齐,却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   于是,杨彦当下赞赏道:“商秋的书读得不错,不如就此留在长安。去国子监修习一年,后年参加会试,中个二甲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顾少霖听了倒还没什么,顾胜文却激动得起身对着杨彦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王爷提携!”想着自己家也要出一个进士了,就要升为官宦之家了,让顾胜文喜不自胜。   杨彦含笑道:“这是商秋自己的本事,本王虽是皇子,也不能徇私枉法,最多在会试之后帮着推荐几个适合他的去处罢了。”说着,杨彦又问魏清源道,“魏先生有何打算?”   魏清源道:“这次来京城,就是为着然姐儿的婚事。当初齐哥儿信里写得含糊,让人担心。如今知道然姐儿当了王妃,殿下对她也好,我也就放心了。”   魏清源是个从来不会溜须拍马的人,要是换了别人,有这么一个外侄女婿,可不得好好巴结着,说不得明年会试就能中个进士了。就算不中进士,以平王的身份,让他补一个知县的缺应该也是小事一桩啊!可是他倒好,仿佛一点没有听出平王的言外之意,说了这么多,就没有一句为他自己的。   然而杨彦听了心里却非常舒服,这是真正关心安然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啊!他当下含笑点头道:“有时候做个乡下富家翁可比在官场上劳心劳力战战兢兢的强。”   刚才杨彦也没称呼顾胜文舅舅,现在却称呼魏清源姑丈,其中的远近亲疏一目了然。顾胜文怔了一下,顾少霖却很快明白过来。想着平王对表妹竟如此看重,他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这时,安齐终于回来了。他在门口与独孤凯打了招呼进来,抱拳鞠躬道:“属下赵子贤见过殿下。”   杨彦笑道:“免礼,坐下说话吧。”又笑道,“你倒是勤勉,一日都不肯耽搁国子监的课程。”   安齐又与叔父、舅舅、姑父和表哥见了礼,这才坐下来。   赵世福见安齐回来了,便想告辞回去,与王爷坐在一个屋子里喝茶,他连话都不会说了,留下反而给王妃丢脸,还不如自己躲屋里呢!   不想魏清源也跟着一起告辞,顾胜文倒是还想听听王爷的指点,但看赵世福和魏清源都走了,想着平王独独唤魏清源为姑丈,也只好跟着一起告辞离去。   顾少霖迟疑了一下也打算走,赵安齐却主动将他留下。   杨彦听安然说过,他们小时候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对她也好,这些人情,自然要他这个丈夫来还的,便含笑道:“商秋留下吧,我们年轻人说说话。安然曾提起过,说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对她也多有爱护,本王在此谢过了。”   顾少霖想不到然姐儿居然什么都跟平王说了,很是意外,但还是赶紧起身行礼道:“王爷严重了,商秋愧不敢当。”   杨彦摆摆手道:“不必拘礼,就当自家亲戚随便说说话好了。”   中午的宴席杨彦特意跟安齐说过,不必太隆重,家常一些就好。男女用屏风隔开,女人一席在里面,男人一席在外面。   女人们能听到外面的劝酒声,男人却听不到里面女人都说了些什么。时隔一年多,难得能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但为着食不言寝不语,女人们都安安静静地吃饭,相互之间就是帮着布菜也不过相视一笑。都打算好了等吃了饭回房去好说话。   饭后,顾宛娘拉着安然过去单独问了几句话。   本来,女儿出嫁,她这个当娘的应该在婚前跟女儿讲讲人伦以及怀孕生产之类的事情的。可女儿从蜀王府出嫁,让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说。现在女儿已经成婚了,她自然要问问才放心。   只是这种话,到底不是那么好开口的。她欲言又止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问出口才好。   反倒是安然见娘亲这个为难的样子,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主动红着脸说道:“娘,我,我新婚之夜来了小日子,我们……还没圆房呢……”   “怎么就这样不凑巧?”顾宛娘惊诧地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你的元帕是怎么回事?”   安然低着头,小声凑近娘亲耳边道:“娘,那元帕是假的。殿下说,这样能省很多麻烦,免得皇后娘娘使坏。”   “你们,你们居然连……”连皇后娘娘也骗?顾宛娘瞪大了眼睛,却放低了声音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安然赶紧安慰娘亲道:“娘,您放心,我们已经顺利过关了。皇后没说什么。”安然想着,就算皇后怀疑,他们也可以说是先同房,后半夜来的小日子啊!反正有平王这个当事人之一作伪证,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顾宛娘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你进宫见过皇上了?皇上是不是很严厉?”顾宛娘虽然是个平凡女人,但普通百姓对皇帝的敬畏和好奇都是差不多的。   “皇上一点都不严厉。”安然摇头,只捡好听地说道,“皇上很慈祥,女儿一开始称呼他皇上,他还不高兴,让我跟殿下一样叫他父皇。还跟我们一起去太后宫里看我敬茶,后来又一起去了惠妃娘娘宫里吃的午饭。”   顾宛娘想着,既然连皇上都对她好,女儿在婆家应该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皇家不像一般的人家,也不用媳妇儿每天立规矩伺候婆婆,女儿不过初一十五进宫请安就行,这一点倒是比一般的人家好。言下之意,其实顾宛娘并不带赞同女儿嫁入皇家,只是念着平王对女儿有情,女儿又愿意,不能拒绝而已。   想着女儿终于苦尽甘来,确实过得好,顾宛娘心里也就觉得欢喜欣慰。只是想起过世的丈夫,她又忍不住叹道:“你爹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嫁了这么好的夫君,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一直那么疼你……对了,等会儿记得去给你爹上柱香。”   安然看着娘亲这样的黯然神伤,很想告诉娘亲,其实我爹爹还活着,但为了爹爹的安全,为了爹爹娘亲以后的幸福,她还是忍了下来。   申时末,杨彦就使人来催,该回去了。安然与娘亲嫂子和表姐依依惜别。   杨彦和安然在垂花门外就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由凌云带着几个人跟着悄悄从侧门出去,绕路回王府,让独孤凯带人将代表平王府身份的王妃车驾原路送回王府去。   马车上,安然说起表姐魏秀芹的事情,对杨彦道:“哥哥,我表姐可是个好姑娘,人漂亮,又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你有没有合适的人?”   杨彦笑道:“我手下好多人都还是光棍呢!只是他们大多出身不高,现在官位也低。不过,前途应该是不错的。”   安然含笑点头道:“出身不高,官位低这些都没什么,表姐应该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只是现在的军人太危险了些,也不知道表姐和小姑父是怎么想的。我倒是忘了问这个了。要不然请表姨母过两天再跑一趟问问?啊,干脆我下帖子,请表姐后天到王府来!”   杨彦道:“还是请表姐到王府来吧。”   杨彦带着安然回到王府不久,就得到消息,独孤凯带着的王妃车驾在离开赵家不久就被人行刺,两轮箭雨让马车千疮百孔。好在独孤凯心里有提防,又不必死命护着马车,虽然有人受伤,却都不致命。   听到这里,安然不禁一阵后怕。   杨彦搂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问道:“怕吗?”   安然在他胸前点点头,而后抬起头来望着他,眼中微微有些湿润。她说:“哥哥,我只要一想到你这十几年每年都要经历很多次这样的刺杀,心里就感到后怕。”要是哥哥没能躲过去,他们岂不是……   杨彦摸摸她的脸道:“别怕,哥哥可不是他们能伤害得了的。你看这次、上次,哥哥都没事。不过是借此机会让父皇更加不待见他们而已。可叹他们自诩聪明,连这个都想不到。”   安然皱眉道:“他们怎么会不明白一再刺杀你会让皇上反感?他们不过是想不到光明正大的法子对付你,只能用这些阴谋刺杀,只想这样一劳永逸。而且,你总是给他们一种差一点就要成功的假象,他们心里自然不甘心,总想着下一次就能成功了,到时候父皇生气也无济于事,从而也就越陷越深了。”   “还是你了解我。”杨彦揽着安然的腰,低着头与她额头抵着额头,笑容里有几分得意。   示敌以弱,不但能引诱大哥二哥不断犯错,还能得到父皇的怜惜。在其他大臣来讲,平王为什么频频被刺?不就是德才出众让大皇子二皇子感到威胁又自惭形愧?就连大皇子二皇子自己都明白不如三皇子,三皇子的才德还需要人说吗?如此一来,三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才德最高的印象就悄然刻在朝臣和皇帝心里。   晚饭后,杨彦将独孤凯找来,让他将军中尚未成家的适龄低级军官统计一下报上来。   独孤凯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道:“怎么?王爷要帮我们娶媳妇?还是景姑娘?”   杨彦慎重道:“王妃有位表姐,在老家的时候定过两次亲,偏偏新郎都在婚前出了事,乡人愚昧,就传她有克夫命,所以想在长安找个人家。你知道本王是不信这个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又岂能被一个命格所左右?不过,你还是要跟人说清楚,要是信这个的,就不用把名字报上来了。”   独孤凯迟疑了一下,又问:“王妃的表姐,可是今日在赵家见过的那位魏姑娘?”当时在垂花门,独孤凯跟在平王身后站在外面,魏秀芹站在里面迎接王妃,为了王爷王妃的安全,他自然要看仔细的。   杨彦一听,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啊,就是那位姑娘。她是王妃姑父的女儿,也是书香门第的姑娘,配军中那群大老粗可是便宜他们了。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独孤凯低下头,面色微红,吭哧了一下才道:“王爷,属下也还没娶媳妇呢……”   独孤凯想起今日才见过的那位魏姑娘,容貌中上,但难得气质温婉大方。再加上今天跟着王爷在书房里见过魏清源,觉得那样一个正直方正的人,教出来的女儿品性应该也很不错。   独孤凯与平王同年,马上就二十七了,而在京里,他的婚事在嫡母有意的破坏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其实他心里也急。如今想着王妃这位表姐,他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好,越想越合适。   “哈哈哈哈,你呀!有这个意思你直说就好了!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杨彦取笑了一句,拍着独孤凯的肩膀道,“既然你有心,那自然没得说,本王一定为你达成心愿!回去挑一份像样的信物,趁着王妃姑丈还没走,过几天就让媒婆去提亲!”   独孤凯大喜,单膝跪地行礼道:“谢王爷!”   杨彦一把将他拉起来,带着几分愧疚道:“是本王拖累了你。你不怪我就好。别人像你这么大,儿子都开蒙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连媳妇儿都没娶上,是我的疏忽。”   独孤凯咧嘴笑道:“属下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杨彦笑骂了一句。看样子,这小子对安然的那位表姐是很满意了。   回到房里,杨彦将事情跟安然一说,安然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独孤凯喜欢表姐?”独孤凯是平王府的录事参军,同时还是正五品的武德将军,又出自八大世家中的独孤家,此事要是能成,表姐也算是高嫁了。只是……   “哥哥,独孤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一直都没有成家,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虽然独孤凯是正五品的将军,也不能害了表姐。   杨彦叹息一声道:“这你可真是冤枉死他了。说起来,独孤被耽误到现在,也是因为我。”说着,杨彦才将当初为了拒婚,自己带着独孤去边关,还有意放出他喜好男色,与独孤凯不清不楚的消息出来。他自己倒是真的不想成亲,独孤凯却是实实在在被他连累了的。   安然听到这里,对独孤凯也多了一份感激和愧疚。她当即道:“我要帮他在表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杨彦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把玩着她一缕长发,低头凑近了她的脸道:“哥哥可是一出手就帮你把事情解决了,安然要怎么谢哥哥才好呢?嗯?”   安然红着脸瞪他,不过一个鼻音“嗯”了一声,偏偏就那么暧昧,让人产生无数联想。   ☆、第131章独孤进宫   暗夜星沉,天上半轮明月独照乾坤。。独孤湘云步出房门,来到走廊里,对着天上明月稀星痴痴凝望,许久才低叹一声,对身后的丫头道:“王爷和王妃歇下了?”   丫头低声地道:“歇下了。”   已经整整五天了,王爷都是留宿王妃房中的。王妃就是那轮明月,她就是天边那颗完全被明月光辉所掩盖的星星。原本,月亮没出来的时候,她也是很明亮很耀眼的。   独孤湘云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过一会儿才恨声道:“明天一早告诉王妃,我要进宫给太后请安。”   早饭后,杨彦去外书房处理事情,安然在关雎院的书房里画画。她的仙境系列画已经动笔,第一张已经把底稿都打好了。   画面右上角隐隐约约半轮明月,洒下一片清辉。一个明镜一般的小湖,湖边花木扶疏,色彩艳丽,对岸一栋白玉修建的宫殿,高大宏伟,完全不似人间景象。   湖面上空一位鹤发童颜的仙人驾鹤而来,口中一管碧玉箫正在吹奏,湖中一对仙鹤正闻声翩翩起舞……   安然正在想着这些花怎么配色才最好看,就听玉兰进来禀报,说独孤侧妃让人来回,要去宫里给太后请安。安然想着独孤湘云到底是姓独孤的,她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人家进宫给长辈请安。   只是独孤湘云的心思,她还有些摸不准。这是去告状的?不管如何,安然也只能吩咐孙望为独孤侧妃备车。   安然看着即将完工的画稿,打算明天进宫,就将这幅画作为礼物送给皇上。这样不管独孤侧妃给宫里的人上了什么眼药,只要皇上肯护着她,那就没事。   巳时初,独孤侧妃的车驾到了宫门。请安的牌子递进去,不久之后,慈宁宫就派了人过来接。   独孤湘云认识,这位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女官之一,周嬷嬷。周嬷嬷三十岁以后自梳,成为太后宫中的尚仪女官。当然,那个时候的独孤太后还是独孤皇后。   路上,独孤湘云神色温婉地向周尚仪问了太后的身体情况。她问得很细,比如太后每日用膳食如何,吃了一碗饭还是半碗饭?每日何时安寝休息,夜间可曾惊醒,一晚上醒了几次?日间可曾午睡?每日里可有人陪伴说话,可曾开颜一笑?……等等,问得极其细致周全,一片孝悌之心令人感动。   周尚仪一面含笑回答,一面沉思独孤湘云的来意。   独孤侧妃不得宠,这几乎是满长安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可独孤侧妃每个月进宫三五次,从未说过什么。她从来都只关心太后身体,从来都是温婉大方的得体笑容,仿佛她过得非常幸福。   独孤侧妃在太后宫里,或者请安路上难免遇到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太妃们,一开始大家还时不时故作关心实为揭人疮疤地问上几句平王可好?与殿下可还恩爱?可是要有喜了?等等。   后来这些女人见独孤湘云总是不卑不亢温婉大方的样子,从不曾恶言相向,还总是为平王找借口说好话,她们想着同为女人,又何必总是揭人家的短,几次以后也就不好意思再问这些了,反而心里开始同情敬佩起她来。   如今宫里私底下谁不说独孤侧妃不愧出身独孤世家的高门嫡女,气度风范就是皇子正妃也不过如此,不知不觉中已经高看她一眼。   安王妃独孤湘语对独孤湘云心有不忿就在于此。嫡庶总该有别才是,那些人抬高独孤湘云不就等于是贬低了自己么?   到了慈宁宫,独孤湘云恭敬地跪下给独孤太后请安。   独孤太后含笑道:“快起来。”   独孤太后自己没有子女,皇帝是养子,要说什么母子感情,那真是不好说。她年轻的时候为先皇,为争宠,为保住自己皇后的位置真是费尽心思,现在年纪大了,地位稳固,倒是喜欢有人陪着说说话,逗逗趣。当然,前提是这个人只负责讨她欢喜,不能给她找麻烦,不能说些让她不高兴的事。   宫里皇上那么多的妃嫔,甚至包括孙辈的康王妃和安王妃,也不是没想过走独孤太后的路子,想尽办法地讨她欢喜,可所有人都不如独孤湘云做得好。   独孤湘云只表孝心,从未送过重礼,不过给独孤太后亲手做了两身衣裳,却又都是穿在里面的亵衣,就算独孤太后穿在身上也没有人知道。当然,独孤太后自己知道,那衣服经过揉搓,又洗过几遍的,贴身穿着很是柔软舒适。   谁都知道独孤湘云不受平王待见,但她从未向独孤太后哭诉,到了宫里只为让太后欢喜。这就是独孤太后最喜欢她的一点。   “你这孩子,都说了多少回了,到哀家这里来,不必如此拘礼。”   “礼不可废。”独孤湘云认真地行了礼才起身,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坐到独孤太后身边,柔声问道,“太后,周尚仪说您这几天夜里歇得不好?可请御医看过了?”   独孤太后立即摆手道:“不过是夜里做了个梦罢了,哪里就严重到要请御医?哀家最不耐烦喝那苦药了。”   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很多老人的脾气就像孩子。独孤太后有时候就是这样,比如不肯吃药这一条。   独孤湘云柔声劝道:“太后,咱们不吃药。湘云听说有些食补的方子,做出来的菜也还可口,对身体又好,您可以试试看。”   独孤太后知道独孤湘云这话是为了自己好,面上却带着些无奈应下道:“好了好了,哀家听你的就是了。让秦尚食找御医要方子去。”   独孤湘云这才笑了,又对独孤太后道:“上次蔡御医不是说让太后每天都出去走走、散散步吗?您今日可出去散步了?”   周尚仪在一边回道:“还没有呢!要不然侧妃娘娘扶着太后在花园里走走?”   独孤湘云起身笑道:“可不是嘛,今日外面阳光好得很呢,太后您真应该出去看看才好。对了,太后那两株茶梅可开花了?我们王府里那几株茶梅都开了呢!花朵又大,颜色又好,看着就喜气。”   听到这里,独孤太后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你们王府有喜事,花也沾了喜气不是?”   独孤湘云面色微变,但随即便灿然一笑道:“可不是嘛?湘云盼着我们王爷娶正妃,可是盼了好久了。我们王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生个小世子了。”   独孤太后顺势道:“可不是?哀家这些孙儿当中,就平王最最让人担心。你说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这都进平王府半年了,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到这里,独孤湘云眼圈儿就是一红。但她努力忍了下来,勉强笑道:“太后别担心,相信我们王妃很快就会有喜讯了。”   独孤太后从独孤湘云这句话里琢磨出一点味道来,假装不高兴地斥责她道:“你这个孩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我皇家的媳妇儿,为皇家开枝散叶是王妃的责任,不也是你的责任?怎么能全都推给正妃?”   独孤湘云望着独孤太后,欲言又止,最后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但随即她就自己用手绢擦了,连连告罪道:“湘云一时无状,还请太后恕罪……”   独孤太后故作不解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哀家说重了?”   独孤湘云连连摇头,似乎很想忍住,却到底忍不住哭出声来道:“太后……湘云,湘云到如今仍是完璧之身,如何,如何能为王爷孕育子嗣?呜呜呜……”   听到这里,独孤太后也震惊了。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独孤湘云不受宠,原因就在于独孤湘云出嫁前得的那场怪病,后来有人传出来说是平王做的手脚,目的就是不想娶她。另外,宫中宴会,平王对独孤侧妃冷淡,也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没有人能想得到,她嫁进平王府半年仍旧是处子之身。   平王这实在是欺人太甚!这等于是在打独孤家族的脸啊!难道独孤家族的嫡支嫡女,就那么让平王看不上眼?   独孤太后面色阴沉。她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怀过一个孩子,但五个月的时候却莫名其妙滑胎了,后来的种种证据都表明那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亲自动的手脚。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皇家不想要独孤家的血脉!可是他们忘了,他们身上本来就有独孤家的血脉!   先皇是背地里想办法打掉她的孩子,而平王更狠,他居然如此羞辱独孤家的女儿。成婚半年还是处子,她倒要问问平王究竟将他们独孤家置于何地?既然如此不待见他们独孤家,又何必娶独孤家的女儿?他们独孤家的女儿嫁到哪个世家不是当家主母?凭什么要嫁到皇家受这样的屈辱?   “啪!”独孤太后一掌拍在身边放茶的桌案上,茶杯轻轻颤动,荡出些茶水来。   就在独孤湘云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独孤太后眼睛里的怒火忽然又沉到眼底,深深地掩藏起来。   安王妃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怀一个男胎却掉了,世上哪有这样巧合之事?杨家的男人果然都狠!   先皇、安王能狠心打掉自己的亲生骨肉,平王更是宁愿不要子嗣,也不给独孤家任何产下皇子的机会。可是知道了又如何?皇家已经将独孤家的兵权收回去十之六七,就算独孤家如今在军中还有些威信,又能将皇家如何?   可是,一味的忍让也不行,只会让皇家得寸进尺!以前她找不到证据,就算有了证据也没处喊冤去,安王妃也同样如此。可是眼前的独孤湘云不一样,这可是活生生的证据!皇家羞辱独孤家的证据!   但此事还需慎重,她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利用这件事情为独孤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殷尚宫,你去,请国公爷立即进宫!”   独孤太后终于下定决心,接着才轻轻拍了拍跪在自己跟前的独孤湘云的手道:“好孩子,别哭了,这事,太后会为你做主的!”   独孤湘云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赌对了!   ------题外话------   为着明天要出门,昨晚写到一点半,今早一看,不行,全部删了重写,就拖到了现在。不过筝对修改后的情节很满意。就是字数少了,一件事情得分成几天来发。今天真是写得好辛苦啊,亲们的票票鼓励下吧!   ☆、第132章我有隐疾   平王府。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然才忽然想起,独孤侧妃进宫请安,到现在还没回来。   “哥哥,你说她是不是去告状的?”   “就是告状也不怕。她是侧妃,难道还想跟正妃一个待遇?”当初杨彦一定要以正妃的名义娶安然进王府,原因就在于此。无论什么事,正妃总是占着大义的。   “可是她到现在都没回来。以前她进宫请安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一直小心讨好太后,太后经常留她在宫里用膳,傍晚才回来也是常有的。”杨彦虽然不待见独孤湘云,却一直有派人监视她,独孤湘云做过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听杨彦这么说,安然也就放心了。   “别老想她,有时间不如多想想我们的事。”杨彦握着她一只手,满眼的热切恨不得立即就天黑。今天,安然的小日子终于结束了。   安然瞪了他一眼,转身却吩咐人准备着,她要洗头。   杨彦听了,吃吃地笑了一下,又转去外书房理事。明天多半不能早起,今天就多议几件事好了。   今天平王跟前服侍过的人都能感受到王爷喜悦的心情,书房里元逸韬宇文耀等人感觉特别明显。   宇文耀问元逸韬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王爷这样高兴?”   元逸韬不假思索地回道:“今天是十二,大隋之音今天要发行新刊,马上就能进账大笔银子,王爷自然高兴。”   宇文耀有些怀疑地看着元逸韬道:“我看不像。王爷可不像你。”   元逸韬反问:“那你说是为什么?”   宇文耀摇头,他要是知道,还用问吗?   后来两人逮到凌云追问,凌云虽然心里猜到了,却一脸懵懂的样子回道:“王爷今天心情很好?”意思是他没看出来。又道,“难道王爷前几日心情不好?”   王爷新婚,自然是高兴的。这还用说?   凌云奇怪地看着他们:“既然王爷心情一直很好,你们担心什么?”   宇文耀和元逸韬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是好奇罢了。罢了,想不明白就算了。两人放过凌云,又赶紧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想随即凌云又黑着脸出来,一脸严肃道:“刚刚得到消息,午饭前太后传了护国公进宫。”   现任护国公是独孤太后的亲兄弟独孤朴乔,独孤太后传他进宫有什么奇怪的吗?不过,貌似太后很少传护国公进宫就是了。难道独孤家要有什么大动作?   凌云又点了一句:“今天一大早,独孤侧妃进宫给太后请安,到现在还没回来。”   书房里三人都紧张起来。   凌云吩咐道:“立即请王爷过来!”   这时,赵安齐和王锦文刚好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凌云正要将事情再说一遍,杨彦就到了。   众人参拜过后,凌云立即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宇文耀率先开口道:“独孤太后向来不爱管闲事,这次一反常态,究竟想做什么?”   王锦文也皱眉:“从独孤太后在宫中几十年的经历来看,她不动手则罢,她若是出手,必然有必胜的把握!”   元逸韬想了想道:“独孤太后想要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她出手的结果不外乎就一样——为独孤家族争取利益!”   众人点头,独孤太后没有子嗣,若要做什么,肯定是为了家族。   宇文耀道:“可是咱们行得正做得端,没有把柄在她手里,也不用怕她!或许此事与我们平王府关系不大。”   不想杨彦却忽然铁青着脸站起身来,满脸阴沉道:“多半,就是针对本王的!”   “王爷,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独孤侧妃那里不成?”元逸韬一看平王脸色如此难看,就知道自家殿下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一时间,四双眼睛都盯着平王,等他解惑。   杨彦愤恨地说道:“独孤湘云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你们说这算不算把柄?”   杨彦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凌云和赵安齐是知道此事的,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而宇文耀和元逸韬却是震惊。这都半年了,王爷一次都没碰过孤独侧妃?   “唉,王爷,这回可是您的错了!您要是不喜欢,就新婚之夜去一次,以后不去就算了。您这样一次都不去,不是给他们攻击您的借口?”宇文耀分析道,“他们可能会拿王爷的身体做文章,好在王爷已经娶了王妃,倒是不怕这个。等王妃怀孕,管他什么谣言都能不攻自破。只是,独孤家若因此事不依不挠,王爷以后就不得不多宠爱独孤侧妃一些了。要是让她生下长子,以后难免多些事端。”   元逸韬也点头道:“是啊,这事王爷您失了道义,皇上也没法给您做主。”   此刻在慈宁宫,护国公正跪在皇上跟前请罪,太后坐在一边,也在抹泪,独孤湘云跪在祖父身后,满面泪痕,楚楚可怜之极。   护国公独孤朴乔老泪纵横道:“想我独孤家一百多年来对皇上对朝廷一片忠心,不知道哪里失德,让平王殿下嫌弃至此……老臣有罪!请皇上重罚老臣,饶恕老臣这个可怜的孙女吧!”   皇帝满脸阴沉,在心里把杨彦恨了个半死。这个老三!他一再提醒过,这件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万万不可给人家抓到把柄。他倒好,竟然弄这么大个把柄给独孤家!   眼前独孤朴乔又来逼迫,皇帝没有办法,只能安抚道:“舅舅万万不可如此说,此事都是平王的错,朕已经让人传他进宫了。舅舅放心,此事朕一定给舅舅一个交代。舅舅请起!”   自从继位以后,皇帝已经很多年没有称呼过独孤朴乔舅舅了。如今没有办法,独孤家对大隋开国有功,皇家却对不起独孤家,杨昊不得不如此低声下气,可把他气得不行,又在心里将杨彦骂了无数遍。   独孤朴乔不肯起身,只哭着请罪,请皇上开恩。   皇帝不得不继续低声下气地劝慰着,一再承诺独孤家忠心耿耿,半点错都没有,一切都是平王的错,一定让平王给个交代。如此这般劝了好一阵,独孤朴乔才肯起身。   杨彦得到消息就让人回关雎院通知王妃,让她准备好随时可能进宫去。   果然,宫里很快来人,传皇上旨意,让平王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杨彦故作不知地向传旨的内侍打探消息,可惜什么都打探不出来。其实,看到传旨的是两名太监,一个是父皇身边的张公公,一个是太后身边的黄公公,杨彦就知道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进宫以后,两名内侍直接将杨彦带去慈宁宫。   杨彦故作不解地问道:“不是说父皇传唤吗?怎么是去后宫?”   独孤太后身边的黄公公道:“皇上就在太后娘娘宫里等着殿下呢!殿下请快着些吧!”   皇帝跟前的张公公也跟着说道:“是啊,皇上太后都等着殿下呐!还有护国公和独孤侧妃也在!”   黄公公立即恼恨地看了张公公一眼。张公公惊恐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黄公公,可是小的说错话了?”   黄公公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太后身边的黄公公四十多岁,是太后亲信,品级也高。皇帝派来的张公公是华恩大总管的弟子,不过二十出头,资历浅,自然在前辈面前伏低做小。   杨彦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里却暗自感叹,看样子他的金叶子以及他给那些内侍的尊重,到底没有白费!   到了慈宁宫,杨彦见父皇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旁边太后和护国公的眼睛都有些发红,而独孤湘云站在太后身边,更是泪眼汪汪,跟个被人冤枉却无处伸冤的小可怜一样。除此之外,整个大殿里居然就只有华恩总管和太后身边的殷尚宫伺候着。   “臣杨彦给太后和父皇请安!不知父皇传召儿臣,所为何事?”杨彦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一边的护国公和独孤侧妃,面色慢慢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所有人都将他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   皇帝怒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可是对朕的指婚不满意?”   杨彦立即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   皇帝拍着桌子道:“那为何独孤侧妃进平王府半年,到如今仍是完璧之身?护国公府嫡出的姑娘给你当侧妃,还委屈了你不成?独孤侧妃温良贤淑,哪里对你不起,你要如此羞辱人家?”   杨彦立即请罪道:“请父皇恕罪!独孤家族一门忠烈,对我大隋忠心耿耿,有开疆拓土之功,独孤侧妃也很好,是儿臣……儿臣自己有难言之隐,不敢亲近独孤侧妃,耽误了独孤侧妃青春,都是儿臣的不是……”   杨彦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皇帝原本就怀疑过此事,但御医几次检查都说没问题,他才放了心,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身有隐疾,没有子嗣,如何能当太子?如何能承继大隋江山?   独孤太后和护国公原本就商量着要是皇帝不肯让步,他们就以平王有隐疾相要挟。却不想杨彦竟然不用他们威胁,自己就先坦诚了。如此他们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却没有了威胁平王的把柄,反而捞不到什么好处。   独孤太后冷眼看了独孤湘云一眼,这丫头想要利用自己逼着平王不得不宠她,她一早就看了出来。想着可以借此为独孤家族牟取利益,她也没有拆穿她,顺水推舟地设计了这么一出戏。谁想平王竟然宁愿自爆其短也不肯让步,难道这次他们得罪了皇帝,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与此同时,皇帝也在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这个儿子,坚决不向独孤家让步。   “不,不是这样的。”关键时刻,独孤湘云忽然跪下来道,“启禀太后、皇上,殿下身体无恙,殿下只是厌弃臣妾,殿下和王妃就很恩爱……”   ------题外话------   字数少点,但筝一直写到晚上一点半,亲们赏赐一张票票吧!筝虽然现在看不到,回来看到了肯定也是高兴的。   ☆、第133章王妃是处子   独孤湘云这么一提,皇帝和太后都想起来新婚第二天,平王妃到宫中见礼时,两个人分明是极为亲密的。   皇帝想起杨彦为了将这媳妇儿娶回来,费尽了心思,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又想起那天两人进宫谢恩时,那眉梢眼角的情意;还有中午在惠妃宫里用膳时,老三对他媳妇儿的宠溺,怎么看两人都是很亲密很恩爱的。   想到这些,皇帝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希望,希望刚才杨彦是为了对独孤家有个交代而撒谎骗自己的,他的身体实际上无恙。要知道,培养一个继承人也不容易啊!至于独孤家,他就算现在让一步,以后也会找回来的!就算他不动手,老三也不会放过他们!   太后想起当时的情况,再联想起独孤湘云的话,立即想到,刚才那话一定是平王为了敷衍他们独孤家才说的。等以后平王妃有了身孕,他一句病愈就将他们打发了,独孤家才是最大的笑话!   “来人!”独孤太后立即有了决断,“殷尚宫,你让周尚仪亲自跑一趟,请平王妃即刻进宫来!”   独孤太后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平王不是说他有难言之隐,不能亲近女子?那平王妃不也是女人?如果王妃已非完璧,那就说明平王欺君,更是大逆不道的大罪!   而且,谁不知道皇后身边的人新婚第二日是收了元帕回来的?   皇帝也担心儿子的谎言被拆穿,到时候他就是有心袒护,当着太后和护国公的面,也不能从轻发落。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真要让人抓住不放,老三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想救下儿子,保住他的声誉,势必得做出让独孤家满意的让步才行。   这个胆大包天的!   想到这里皇帝心里就急,难道这小子还有什么诡辩不成?皇帝不住地想着,终于想到了杨彦话里的破绽。他说自己有难言之隐,无法亲近独孤侧妃,难道他要说自己的难言之隐就是不能亲近别的女人只能亲近平王妃一个?   荒谬!这样的借口,鬼都不信!   皇帝又怒又急,此刻不担心儿子身体有毛病了,又担心他这欺君之罪如何开脱。   “人马上就要进宫了,你还想着继续欺瞒朕和太后吗?老实招来,朕可以考虑从轻发落!”皇帝背负双手走到杨彦跟前,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又瞥了他一眼,示意:老子现在给你台阶下了,你小子赶紧地想办法把这欺君之罪给抹了!   父皇真的是一个好父亲啊!杨彦抬头向父皇投去感激的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虽然父皇袒护大哥二哥,可父皇同样也袒护他,杨彦此刻心里真是觉得很温暖很感动。   皇帝这意思太明显,不止杨彦听出来了,独孤太后,护国公、独孤湘云都听出来了。皇上这是有意袒护平王!   可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可以原谅儿子一时犯错,作为皇帝,能无视儿子的欺君之罪如此护短吗?这说明了什么?   皇帝真的有意传位于平王?   独孤太后和护国公都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独孤湘云身上。   幸好,他们独孤家早就嫁了一个嫡女过去。虽然现在不得宠,可是看这丫头的手段,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这出身这容貌气质,只要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好,不让平王心生埋怨,假以时日,这丫头必然能得宠。   对,就借此机会要挟他分一半的宠爱给独孤湘云,要让皇上承诺,一定保证让他们独孤家的女儿和平王生出一个儿子来!   平王和安王都是独孤家的女婿,既然帝心已显,他们独孤家改而支持平王也是可以的嘛!   于是,所有人都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平王杨彦。   皇帝都给了梯子了,还不赶紧下来?   独孤太后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平王,你父皇问你话你没听到?”   杨彦终于抬起头来,满脸沉痛地仰望着皇帝道:“父皇,儿子……儿子……”   杨彦一开口,所有人都紧张了,就等着他编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认错。   谁知,他话锋一转,居然还是那句话:“请父皇恕罪!儿臣也不想这样的。这些日子以来,儿臣一直在看大夫吃药,已经有些效果了。特别是跟王妃在一起的时候,儿臣心情就非常激动。儿臣想着,或许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有起色了……”   杨彦如此一番情真意切的表露,还有谁会怀疑他说谎欺君?   “你,你……你真是气死朕了!”皇帝想着儿子是真的有病,心里就难受,就愤怒。他好不容易选中的太子人选啊,难道就被这病弄没了?再过一年半载能有起色?好,他就再等两年!   而听到杨彦如此自爆其短,太后和护国公又震惊了。如果平王这话说的是真的,他们岂不是一点把柄都没有了?而且,以后平王的病就算治好了,也可以说对独孤湘云没感觉,只有对着王妃才激动,他们又能如何?如此一来,独孤湘云这颗棋子可就完全没用了!   独孤太后今日这情绪一会儿激动,充满了期待;一会儿又愤怒,满心忧虑,慢慢的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了,头疼啊!   所有人都被杨彦的话唬住了,但独孤湘云却还是不信。她是亲眼见过平王和王妃之间相处的。那样的亲密不可能作假。就算平王有病能装,王妃又怎么能装出那样甜蜜羞涩的样子来?   护国公独孤朴乔眯着眼睛看了独孤湘云一眼,冷声道:“湘云丫头,你怎么说?”   独孤湘云看着杨彦,坚定地说道:“我不相信殿下身体有恙!”   皇帝阴沉着脸走到主位坐下,冷声道:“那就等平王妃到了再说吧!”   太后身体不适,回内殿软榻上休息去了,说等平王妃到了再叫她,独孤湘云跟着去服侍。于是大殿里只剩下皇帝平王和护国公。   护国公也有些疲惫,但他不能走,独孤家族的未来都系在他身上了。   “皇上,平王殿下,”独孤朴乔起身道,“臣以为,如果平王殿下真的身体有恙,此事自然是误会一场,独孤家族也无话可说。但以后平王殿下痊愈,也不能让我们独孤家的姑娘守活寡吧?这女人要是没有个孩子傍身,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这是要为独孤湘云争取怀孕的机会了。   独孤湘云站在里间门口的珠帘里面,听着外面祖父的话,心中雀跃不已。她知道,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的计谋成功了!家族已经看到平王深得帝心,以后肯定会放弃安王转而支持平王,自然也就不会不管她。平王就算为了她身后的独孤家族,也必定会给她宠爱的!   在几位**oss的殷切期待中,安然终于到了慈宁宫。   在王府里的时候,安然听说平王被皇上传召进宫,还走得那样匆忙,她就知道独孤侧妃在宫里肯定弄出事情来了。于是将凌云召了过去,询问事情的始末。   虽然杨彦没有留话说明他的打算,但安然大致也能猜到,因而心中有数,并不慌乱。当然,心中不慌乱并不表示面上也不慌乱。   进了大殿,见杨彦就跪在大厅里,安然虽然不是很担心,却很心疼。   她走到杨彦身边跪下来请安,脆声道:“儿媳给父皇请安!不知父皇因何事传召儿媳?”   皇帝想着这个儿媳妇就是云梦真人,说不定背后就有个神仙师傅,赶紧叫她起来:“平身吧,太后在里面,有点事情要问你。周尚仪,你领平王妃去见太后吧!”   却不想安然并不着急起身,反而泪眼汪汪地望着身边的杨彦道:“殿下,您怎么了?您做错事情了,父皇和太后要罚你吗?”   杨彦满是愧疚地对着她笑了笑,只柔声道:“太后要见你,你跟周尚仪去吧!别怕,太后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又说,“是我对不起你,要让你受委屈了。”   护国公一见平王对安然的神情态度,就跟独孤湘云想得一样。要说平王和平王妃没有圆房,说什么他都不信!   安然听了,却没有听话,反而抬起头来望着皇帝道:“父皇,不知道殿下他做错了什么事,您要罚他跪在这里?儿媳是殿下的王妃,断没有他跪着,儿媳却独自起身的道理。”   独孤湘云在里间听到安然这句话,脸色就是一变。先前在外面大殿里,平王跪着,她可是站在太后身边的,而且并未帮他求情!   皇帝似乎也被安然的话感动了一下。这才是荣辱与共的夫妻啊!也不枉老三为她费尽心思,又那般疼宠。想到这里,皇帝语气又温和了许多道:“父皇罚他,自然有父皇的道理。你想让他少跪一会儿就赶紧去太后那里回话!”   “哦!”安然听到这里,回头对杨彦道,“殿下您再等会儿!妾身很快就回了陪着您一起向父皇请罪!”说着就赶紧起身大步走进后殿。   独孤太后也没有问她什么,直接道:“平王说你直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你在榻上躺下,让殷尚宫检查一下。”   安然脸上一变,不由回头看了独孤湘云一眼,而后便走到屏风后面,安安静静地躺到榻上,闭上了眼睛。她不断告诉自己,就当是前世的妇科检查吧!虽然她前世实际上从未做错妇科检查。   不过,对独孤湘云,等这次回去王府以后,她绝不会心慈手软的!哥哥是对的,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尤其是像哥哥站在如此危机四伏的位置上,一时心软就可能引来致命的灾祸!   很快,殷尚宫就检查完毕,出去禀报独孤太后道:“回娘娘的话,平王妃……确为处子之身,与独孤侧妃一样……”   第134章顺利过关   殷尚宫说出检查结果,太后倒还好,独孤湘云却是神色大变。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安然,不住地摇头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也是完璧?王爷每天晚上都歇在你房里的!”   安然点头道:“殿下是跟我同房了呀!”   独孤太后和殷尚宫看着安然清澈无邪的眼睛,却只想叹气。   独孤太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夫妻敦伦?就没有人教过你吗?”说到这里,独孤太后才想起来,这个丫头是从蜀王府出嫁的,蜀王一个女眷都没有带,哪有人给她讲这个?   安然眨眨眼睛,面色一下子变得绯红,微微低着头道:“我知道的。夫妻要睡在一起才会有小娃娃。小时候娘亲跟我说过,夫妻并排躺在一起,小娃娃就从爹爹的脚板心跳到娘亲的脚板心,然后钻到娘亲的肚子里住下慢慢长大,十个月之后娘亲就把长大的小娃娃生出来了!我和哥哥就是这么来的!”   若不是情形不对,独孤太后几乎都要笑出声来。她忍不住追问道:“那有小娃娃钻进你脚板心了吗?”   安然听到太后问询,不由抬起头来,微微带着几分抱怨道:“我跟殿下说要并排躺着睡,才能有小娃娃。可是殿下不肯,他非要抱着我睡,我想小娃娃一定还没找到地方呢!”   独孤太后和殷尚宫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对着安然哭笑不得。   独孤湘云却一下子软倒在地。她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但彻底得罪了平王和王妃,还将太后和祖父也一起得罪了,她是真的完了!没有希望了!等回到平王府,平王和王妃不会放过她的!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慌乱无主的独孤湘云忽然膝行过去,一把抱住安然的腿哭诉道:“王妃,王妃,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次吧!我以后一定安分守己,就在自己院子里哪儿都不去,王妃……”   安然想抽身却是不行,又有人看着,不能恶言相向,只能好言劝道:“独孤侧妃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呀!你先放开我起来说话好不好?”   独孤湘云好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安然不放,嘴里不住地恳求道:“王妃,求您开恩,饶了我吧!殿下不喜欢我,我再也不敢心存妄想了!王妃,您心地仁善,就饶了我这次吧!”   独孤太后和殷尚宫、周尚仪冷冷地看着独孤湘云这个样子,不由有些鄙夷。   她不是向来温婉大方,不管人家说什么都稳重得很么?怎么一旦落败,就成了这样一副样子?简直是给独孤家丢人!   独孤太后怒道:“把她拉开!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殷尚宫上前,一把将独孤湘云拉过去。独孤湘云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殷尚宫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独孤太后。   独孤太后眼中满是嫌恶的神色,扫了一眼软倒在地终于安静下来的独孤湘云,吩咐身边的周尚仪道:“把她扶到榻上躺下。”说着就带着安然和殷尚宫出去。没有人发现独孤湘云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外间里,皇帝和护国公独孤朴乔已经等得着急了。他们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似乎还有女子的哭声,却又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在哭。几个男人又不方便进去看,可不是着急么?   见独孤太后带人出来,皇帝忙迎上去,亲自扶着太后过来坐下,随后便带着些心急问道:“母后,结果如何?”   独孤朴乔也紧张地看着独孤太后。   独孤太后示意殷尚宫上前回话。   殷尚宫鞠躬向皇帝行礼道:“回皇上的话,平王妃亦是完璧之身。”   皇帝一听,脸上并无喜色。平王妃还是完璧之身,就表示老三确实有心无力。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事实。   而护国公独孤朴乔一听,就知道他们独孤家这次算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只怕是彻底得罪了平王,却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不过,既然平王身体有恙,不能孕育子嗣,不管皇上怎么喜欢他,他都是当不上太子的了。此消彼长,安王胜出的可能可就大多了!看皇上不是黑着脸吗?如此一想,独孤朴乔又安心不少,平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吧!   安然出来,乖巧地跪到杨彦身边去,对着他甜甜一笑,继而又抬头望着皇帝道:“父皇,儿媳已经回了太后娘娘的话出来了,您可以让殿下起来了吗?”   皇帝知道儿子有病,心情不好,但心里多少还存着几分希望。这个丫头可不是普通人,说不得就真的能治好儿子的病呢?于是他轻轻抬抬手道:“起来吧!”   杨彦再次叩头谢恩,这才扶着安然起身站好,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委屈你了。”   安然摇头,只对着他单纯地笑。   杨彦一看她这个笑容就知道这丫头刚才肯定编了谎话骗人了,现在还在演呢。   丈夫不能人道,还对丈夫一往情深,皇帝见了,感叹道:“老三,你娶了个好媳妇,要好好待她。”到现在皇帝也看出来了,估计这丫头根本就不懂,要不然不会这样傻乐。   杨彦立即谢恩道:“是,儿臣知道!谢父皇!”说着,他便握紧了安然的手,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温柔怜惜。   安然听杨彦谢恩,也跟着谢恩道:“儿媳也谢父皇!不过父皇,殿下对儿媳很好的,殿下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丈夫!”   皇帝满脸苦涩地看着一脸傻乐的安然,暗忖:也只有你这个傻丫头不懂人事才会以为他是最好的丈夫。唉!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老三什么都好,怎么会让他得这种怪病?   独孤朴乔看事情也弄清楚了,他们抓不到平王和皇家的把柄了,便打算告辞出宫:“太后,皇上,天色不早了,臣恳请告退出宫。”   皇帝淡淡地瞥了护国公一眼道:“护国公不急,还有事没说完呢!”如今形势逆转,独孤朴乔就不是舅舅而是护国公了。   杨彦立即接过话去,问道:“不知道独孤侧妃现在何处?”   这是表明要处理独孤湘云的事情了。   独孤太后和护国公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苦笑来,都知道他们这次计划失败,独孤湘云只怕是保不住了。不过独孤太后也不大想保独孤湘云。一个利用自己,最后还拖累他们与皇帝交恶的人,有什么好救的?她和皇帝原本就是面上情,如今又添新裂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补好。   不等太后回答,安然就回道:“殿下,独孤侧妃刚才在里面晕倒了。”   杨彦满脸自责道:“哦,晕倒了啊!那应该找御医来看看才好。说起来也是本王的不是。自己身体不好却瞒着,娶了独孤侧妃过门,让她独守空房半年,难免她心中怨恨不平。独孤一门毕竟有功于大隋,独孤大人也是朝中重臣,既然独孤侧妃还是完璧之身,而本王却有暗疾,不能给她幸福,不如护国公将她接回去,另配高门吧!”   独孤朴乔面色阴沉,平王这是在逼他表态,承认独孤家的姑娘没教养?独守空房半年就心生怨恨;妒忌王妃得宠;丈夫有隐疾不但不想办法瞒着,反而闹到宫里来,让丈夫丢脸。   这事说到哪里,都是独孤湘云的错。七出之条,她一下子就犯了两条!   ——“妒”、“口多言”!   平王抓住这个,就是真要将独孤湘云休回独孤家,他们也没办法。可是一个独孤湘云死了不要紧,要是她真的被平王休回家,独孤家的姑娘哪里还有名声可言?以后还如何与其他世家联姻?   独孤朴乔一反之前的不依不饶,主动求和道:“之前都是因那丫头的话误解了平王殿下,要是早知道实情是这样,老臣就不问了,没得让平王殿下也尴尬。不过,所谓出嫁从夫,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殿下以后好好教导她就是。”   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来威胁平王适可而止,不要逼人太甚,不然他们就要将平王有暗疾之事公诸于众了。另一个意思表明不管平王怎么处置独孤湘云,他们都不会有意见。   躺在榻上的独孤湘云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下。   杨彦听了,勉强还算满意。既然独孤朴乔都亲自承诺了,他就是回去将独孤湘云一杯毒酒赐死,报说是暴病而亡,独孤家族也不会过问。   可是杨彦满意了,皇帝却不满意。先前他也是说尽了好话,独孤朴乔是怎么拿乔的?哼!竟然敢逼迫朕,还真以为独孤家能一直占上风不成?   皇帝面色淡然,语气却带着几分关切道:“朕觉得平王这话有道理,平王的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独孤侧妃既然不满自己独守空房,又还是完璧之身,不如回国公府另嫁他人的好!平王向来宽宏,想来不会怪罪独孤侧妃才是。”   独孤朴乔跪在皇帝面前,头冒冷汗不住恳求道:“皇上说得是,平王殿下待人向来宽厚,都是老臣教女无方,求皇上开恩宽恕她这次吧!等回去以后,烦请平王妃好好教导就是。”   皇帝皱眉道:“独孤侧妃出身高门,平王妃出身寒门,哪里教导得了她?以朕看,还是爱卿领回去亲自教养的好。”   安然也适时充当一回小白花,怯懦地开口道:“父皇明鉴,儿媳出身寒门,真不知道如何管教独孤侧妃。”   独孤朴乔又回头对着安然道:“出嫁从夫,嫡庶有别,她现在就是平王府侧妃,平王妃管教她,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而后他又回头对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老臣恳求皇上给我们独孤家的姑娘留几分颜面吧!”   风水轮流转,这回换皇帝拿乔,独孤朴乔恳求了。现在皇帝心里总算是舒坦了。怎么?还是跟朕求饶了?刚才不是很得意想要威胁朕怎么劝都不肯起来吗?给独孤家留颜面?你刚才怎么不给朕的儿子留颜面?不过老三这个媳妇儿也不错。   皇帝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既然第一次面君都不怕,现在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副怯懦的样子可不是故意装出来给独孤扑去添堵的嘛?   太后见亲兄弟跪在地上这般哀求皇帝都无动于衷,心里如何不恨?到底不是亲生的啊!若皇帝是她亲生的儿子,能让自己的舅舅跪在地上一再恳求吗?   “皇上,这次是哀家和护国公轻信了孤独湘云的话,一时激动没问清楚,误会了平王。哀家就代护国公求个情,请皇帝给我们独孤家留几分颜面,别将独孤湘云休回去。不然,不但独孤家待字家中的姑娘面上无光,只怕就连哀家这样出嫁多年的,也难免被人非议。”   太后开口求情,这面子皇帝还是要给的。太后都说了,要是将独孤湘云送回独孤家,她这个太后也要被人非议的。皇帝是孝子,自然不能让太后陷入这样的境地。   因此,皇帝满脸真诚道:“母后多心了。朕只是看独孤侧妃可怜,想着她还年轻,另嫁他人怎么都比守活寡的好!但既然母后和护国公都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平王,你还是将独孤侧妃带回平王府去,以后好好教导她就是了。”   杨彦躬身应下。心里已经想了无数个主意回去以后怎么处置独孤湘云。   既然事情解决了,皇帝也要回自己宫里去了。   “朕前朝还有些事情没处理,这就回勤政殿去了。母后还请保重身体。”皇帝跟太后告辞,又转身瞪着杨彦道,“老三,带着你媳妇陪着朕一起去。朕要请御医为你诊治。”   于是,杨彦和安然又向独孤太后告辞,跟着皇帝出了慈宁宫。   走出慈宁宫不远,皇帝就将杨彦叫道跟前,小声问道:“你老实跟父皇说,你到底有病没病?”   杨彦诚惶诚恐道:“请父皇恕罪,儿臣今天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这才骗了您和太后。儿臣的身体其实无恙。”   皇帝一听,先是一喜,而后才恼怒地拍了他脑门一下,小声追问道:“那你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   杨彦不好意思地傻笑着,红着脸凑近父皇耳边道:“回禀父皇,这实在是不凑巧。新婚之夜,她身子不适。儿臣为少生枝节,才哄骗了父皇和母后。今天晚上,是儿臣的洞房花烛夜……”   皇帝放心了,对着杨彦傻乎乎的笑容,当即笑骂道:“果然是胆子大了,连父皇都敢骗了!得了,带着你媳妇回去吧!这次也算是情有可原,不过朕可警告你,以后再不许欺君!”   第135章处置独孤   杨彦和安然一起诚挚地谢过父皇,眼看天色已晚,也来不及去看望惠妃娘娘,便告辞出宫。   不想惠妃就在慈宁宫外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等着他们。   看到两人平安出来,惠妃立即从亭子里下来,迎上去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没事吧?”   杨彦轻笑着安慰惠妃道:“母妃放心,儿子没事。您看儿子不是好好的吗?”   “那到底怎么回事?”惠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太后先是请了护国公进宫,而后又请来了皇上,接着又传平王进宫,没过一会儿又传了平王妃。慈宁宫还不让人进,连皇后的人也没能进去,就是傻子也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惠妃追问,杨彦不好直说,只不以为意地说道:“独孤侧妃向太后告状,说儿子冷落她。护国公不依,找父皇说理,父皇将儿臣叫进来骂了一顿。”   惠妃不大相信,觉得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话,太后不至于弄这么大阵仗。再说了,独孤湘云到底不过是个侧妃,不得宠应该自己找原因,总是哪里不好,怎么能怪自己的儿子?就算太后心疼她独孤家的女儿,也不会做这个主才是。更何况皇上还将儿子叫进来骂了一顿,就更不符合常理了。独孤湘云又不是正妃,哪里值得皇上关心她受宠不受宠?   “应该还有什么吧?”惠妃追问,“怎么又将安然传进宫来了?”   杨彦没好气道:“独孤湘云善妒,说我只宠正妃,冷落她;又说王妃让她每日里对着院子磕头,欺辱她。反正她就是妒忌……”   惠妃含笑看了安然一眼,淡然道:“她身为侧妃,就是每日里给正妃磕几个头又算什么?不过看在太后面上,你就多少容忍她一些吧!”   安然忙点头,一脸恭顺道:“多谢母妃教导,儿媳知道了。”   惠妃点点头,这才让他们出宫去:“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是,谢母妃!母妃慢走!”   夫妻两个恭送惠妃走出一百多米,这才转身出宫。   杨彦紧握着安然的手,默默了走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安然,对不起,哥哥让你受委屈了。”   安然捏了捏他的掌心,又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假装欢喜道:“哥哥别自责,我没有觉得很委屈。”   杨彦握紧了她的小手,低头愧疚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有没有委屈,哥哥心里清楚。但凡给你委屈受的,哥哥都不会放过。”本来他是打算慢慢来的,但是很显然人家以为他是软柿子好欺负,看来这才他要杀鸡给猴看了!   出了皇宫,杨彦将安然抱上马车,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让跟着安然一起来的沈氏上了后面一辆车。   安然不等杨彦伸手就主动靠了过去,杨彦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搂在怀里,这才安心了些。今天的事情不算很惊险,但是很丢脸。独孤太后甚至逼得他需要用妻子的贞操证明自己的无能,这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杨彦自然忍不下去。   独孤世家是杨彦一直想要铲除的,原本只是想给独孤凯多一些的时间收拢独孤家的外围势力为己用,但既然独孤世家等不了了,他也不介意提前动手。   “哥哥……”   “嗯?”   “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   “有点……你别担心,哥哥没事。只要你还在怀里,就是哥哥最大的幸福,其他的哥哥都能忍。”   说着,杨彦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恨不得能将她的身子全都揉到自己身体里去才好。   安然抱着杨彦,很热情地回应他。这一刻,他们都需要这样一个亲密的深吻来安抚对方愤怒恼恨的心情。   吻过之后,他们双双将自己的头靠在对方肩头,缓缓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哥哥,独孤侧妃……”安然先前躺在锦榻上让人检查是不是处子之身时就暗暗发誓,出宫以后绝不放过独孤湘云。有些人你对她仁慈,她却只当你好欺负。   杨彦淡然一笑道:“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哥哥会处理好的。”   安然嗯了一声就不再追问,既然哥哥这样说了,她就真的不用担心了。   回到王府,凌云立即来报,大家都在书房里等他。   杨彦将安然送回关雎院,嘱咐她道:“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饿了就先吃,不要等我。哥哥去趟书房,处理点事情。”   安然点头,知道经过今天的事情,哥哥肯定会有安排的。   沈怡陪着安然回去,这才问她在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怡作为安然的女官,本来是可以随她进宫参见后妃的,但今天因为事情特殊,她也被拦在了慈宁宫外面,因而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王爷的样子,应该是有些隐怒才对。而之前在宫里杨彦对惠妃的解释他,她是半点不信的。   安然知道表姨母这是关心他们,但她虽然也受了委屈,却远远不如哥哥受的这些屈辱,因此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于是,她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有点累,等会儿我要先沐浴,然后睡一会儿,睡醒了再起床吃饭。或者要是王爷回来了就叫醒我。”   沈怡知道安然不想说,猜到里面可能涉及皇家秘辛,便也不再问,立即去安排给王妃沐浴及晚膳的事情。   安然昨晚没睡好,上午也没补眠,本打算下午睡个午觉的,又被传进宫去。在慈宁宫更是时时处处都要小心,每说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神情她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如今放松下来,就觉得特别累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戌时正?(晚上七点),沈怡见她还没醒,将她叫起来用晚饭。   杨彦还没有回来,安然胃口也不太好,为着今日小日子终于过去,杨彦早上特意交代让做的一条红烧鲫鱼都因为没有人帮着挑刺而没吃两口。   沈怡见了,知道她最不耐烦挑刺,便上前道:“王妃,妾身服侍您用饭吧!”   安然摆摆手,拒绝了。帮她夹菜挑刺是哥哥的事情,她宁愿不吃,也坚决不让其他人帮忙。这可是他们夫妻的小情趣。   用了晚饭,安然让人去前面外书房看看王爷和几位大人用了晚饭没有,知道王爷一直和几位大人议事,还没用晚饭,她就赶紧交代厨房将准备好饭菜送过去。   安然一直等到二更天(九点到十一点)杨彦都没回来。她放下手中的书,悄然打了个哈欠,再次询问王爷的情况。   不大一会儿,孙望就亲自过来,回报说王爷和几位大人用了晚饭还在继续议事,又转告王爷的话,请王妃早点休息。   安然猜到哥哥可能要对独孤家族出手,这需要详细计划,便决定觉得还是不打扰他的好,自己洗漱上床睡了。   虽然晚饭前才睡了一会儿的,身边少一个人也不太习惯,安然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仿佛哥哥回来了,先来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转了出去。   安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半睡半醒之间,仿佛有人上了床,低头在自己额头上吻了一下,轻轻唤了一声“安然”。   安然眯着眼睛借着朦胧的灯光依稀看到是杨彦回来了,轻轻唤了一声“哥哥,你回来了”,便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杨彦看着安然迷糊的样子,又是觉得可爱,又是感到心疼。   原本今晚是他盼望了多久的好日子,谁想独孤湘云竟然弄出这么件让人恶心的事情来。他的洞房花烛,难道还要再延迟一天?   不,他从前世等到今生,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他不想再等了。   杨彦低头,从安然眉心开始,轻轻地吻了下去。   那轻轻闭着的双眼,睁开的时候是那样的灵动狡黠,望着自己的时候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依恋,只需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他们是对方的灵魂伴侣。他将两个轻吻轻轻印在她眼睑上。   那小巧挺直的鼻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喜欢在自己胸前蹭啊蹭的,还总是眯着眼睛像只小狗一样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就算他带着点汗味儿她也不嫌弃,只安心地靠着他,很快就呼呼入睡。她不经意的依赖给了他无限的满足和幸福。他又在她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粉嘟嘟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好似三月的桃花,对着他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让他的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他用手指在她脸上流连抚摸了一阵,又低下头轻轻印上几个吻。   那粉嫩如月季花瓣一般的双唇,就是说出一句最最简单的话来,对他来说也是甜言蜜语天籁之音。他低头含住,轻轻地吮吸了一阵,又在她不耐烦即将醒来时及时放开她。   安然小嘴一嘟,对打扰自己睡眠的行为极为不喜,一个翻身滚到他怀中,在他怀里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一手还搂着他的腰,很快又睡了。   杨彦暗笑两声,又低头含住她露出来的一只白嫩嫩粉嘟嘟的耳垂。安然晚上睡觉一件首饰都不会戴,头发也只用发带束一下,最是适合拥抱亲吻了,小嘴不让亲,亲亲其他地方也是一样让他喜欢。   安然耳朵最是敏感,被他含住就是一阵酥麻。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也知道不耐烦地将他的头推开。   杨彦轻轻吮了一下便顺势被她推开,转而将目光放到她松开的领口上。那一线雪白是那样的诱人,他想着这几日自己夜夜轻吻抚摸过的凝脂一般的肌肤,心底就是一热。   见安然还没醒,他却不准备放过她。今晚,就在今晚了,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杨彦先脱去自己的衣服,再去拉她的衣带。一双大手径直探进她白色的睡衣里去,分花拂柳般将她衣襟拉开,触手尽是温软娇嫩的少女肌肤,哪儿都摸不够似的。   安然这回不想醒也得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朦胧的光晕中,哥哥正含笑看着自己。   “安然,你终于醒了。哥哥还在想,你要多久才醒呢!”他本来打算是将她吻醒的。趁她迷迷糊糊中挑起她的情欲,在她清醒的时候与她合二为一。   安然虽然心里有些羞涩,对第一次还有一点害怕,但其实也是期待的。她想要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哥哥,想让他高兴,让他欢喜。这几个晚上,她知道哥哥有多么难熬。想着哥哥为自己守了那么久,她就觉得感动,觉得心疼。   “哥哥……”安然轻轻唤了一声,主动搂住了杨彦的脖子,忍着心底的羞涩,将自己颤抖的小身子藏到他身体下面去。   杨彦再也忍受不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再次含住她两片粉红的唇瓣,舔吻吮吸了一阵才顶开她的皓齿,追逐纠缠着她小巧的香舌,品尝她唇齿间的那缕幽香。   安然闭上眼睛,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他的吻,只感受着他滚烫的手掌在自己身体上游走带来的欢娱和颤栗。一激动,她就忘了鼻子也是可以呼吸的。   杨彦先发现她忘了呼吸,不得不略带遗憾的放开她的唇,牵扯出丝丝的银线。他用有着厚茧子的拇指摩擦着她的红肿嘴唇,低醇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在她耳边呢喃道:“小傻瓜,又忘了呼吸了?”   安然红着脸喘了几口气,不依地哼哼两声,感受着他滚烫的肌肤紧紧贴着自己,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跳得好快。   杨彦再次低头在她眉间脸上唇上轻吻着,一手往下抚摸揉弄,同时在她耳边轻轻哄着:“别怕,不会很疼的。”   安然搂着哥哥的脖子,闭着眼睛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说:“哥哥,我,我不怕。哥哥为我受那么多苦,我愿意为哥哥痛一次。”   杨彦看着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心底再一次变得无限柔软。他的安然,就是那样与众不同,那样可爱,令人心动。   “安然,哥哥会永远对你好的。”他看着她的眼睛,状似承诺地轻叹道。   “嗯,我知道……”安然羞涩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赶紧闭上。哥哥的眼睛里好像有火苗,要将她溶化一般。   杨彦见她浑身僵硬,知道她又紧张了,便再次俯身亲吻她,安抚她心底的不安。同时,他伸手不断地在她身上轻揉慢捻地一阵抚摸揉捏,慢慢将她僵硬的身体揉捏成春水一般柔软,那温热柔软细滑的触感,直让人恋恋不舍。   安然慢慢放松下来,心底隐隐升起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渴望来。这种感觉前世也不是没有过,每一次哥哥总要撩拨她到这一步,但今生,这还是第一次。   “安然,你想哥哥了没有?”杨彦忍得头上全是汗,却还顾着安然的感受,担心第一次太快会吓到她,只想对她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虽然谁都知道女子第一次会痛,但这个痛苦也是可以减缓一些的。   安然脑子有些不清醒,却顺着自己的心意答道:“想,想哥哥……”   “安然,我爱你。”   ……   第二天早上,杨彦又没去参加晨练。   他实在舍不得。怀中抱着伏在自己胸口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安然,他脑子里却在反复回味昨夜的美妙滋味。   原来,真正拥有是那样的美好,不仅仅是身体的极致愉悦,还有心里的无限满足。原来,这就叫食髓知味,果然形容精妙啊!   眼看天光大亮,杨彦抱着安然又是满足,又是冲动。昨晚安然一直叫疼,洗了澡他抱着她睡觉,也是以强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还在叫嚣着想要想要还想要的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虽然心里很想,身体也硬得难受,他还是一再提醒自己,要细水长流,可不能把他的心肝小宝贝给吓坏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两个人不穿衣服抱在一起睡的感觉真好。她的肌肤是那样细腻柔滑,碰到哪儿都舒服。但就是太舒服了,现在就变成难受了。以后他要不要帮安然穿上衣服再睡呢?这是个值得反复思考的问题。   沈怡知道昨晚是王妃第一次,一大早就让人准备了缓解疼痛的药汤,又让人熬了补血的红枣粥,看看天色,怎么还没醒?是不是年轻人太过纵欲不知道节制?   “王爷,王妃,辰正了,该起了。”沈怡轻声唤道。   杨彦轻轻嗯了一声,不舍地将安然的头放在枕头上,将自己的胳膊从她脖子下抽出来,悄无声息地穿了衣服下床去浴室梳洗。   安然又睡了半个时辰才醒。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杨彦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哥哥?”   “醒了?”杨彦放下书,起身坐到床边,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问道,“还疼吗?齐夫人让人熬了汤药,说可以缓解疼痛的。先去泡一下好不好?哥哥喂你吃东西。”   安然面色绯红,略迟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昨晚哥哥很温柔了,可是真的很痛啊!是谁说只有一点点痛的?她知道哥哥昨晚顾虑她的身体,并没有尽兴,心里多少还有些愧疚。希望今晚自己的身体争气一些,能好好满足哥哥。   杨彦用被子将她包起来抱到浴室里,放进水温适宜的汤药中,安然立即觉得浑身都舒缓不少。   “有点药味儿,忍一忍,嗯?”杨彦将她的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又取了蜂蜜水喂她喝下去,又端了几盘小点心过来喂她。   没过一会儿,就听沈怡在外面禀报道:“王爷,护国公到了。”   安然疑惑地看着他。   “让他等着!”杨彦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将安然从浴桶里扶出来,擦干水换上干净衣服才出来。   等她梳好了头发,两人又坐在一起用了早饭,杨彦让安然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他则去前面见护国公。   第136章从轻发落?   护国公独孤朴乔在客厅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换了四道茶,心中恼恨得很,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昨晚平王通知他今早过来,他就知道是为了独孤湘云的事情。   独孤朴乔原本想着,既然平王请他过来,而不是私下动手,多半会给他们独孤家族一点面子。没想到自己到了平王府,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他就明白只怕平王还在恼恨独孤家,此事不会轻易了结。   独孤朴乔暗自恼恨,只可惜平王有暗疾这件事情皇上警告过不能传出去,不然他们只要放出一丁点风声,平王立即就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原本支持平王的势力多半要倒戈。   可惜,这么好的一招不能用,独孤朴乔心里实在是憋屈得很。平王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吧?   就在独孤朴乔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平王终于出来了。   “参见平王殿下!”护国公虽然是长辈,但依国礼,还是得先向平王行礼。   平王虚扶了一把道:“让护国公久等了,都是本王的不是,还望护国公见谅。今日请护国公来王府,主要是商议独孤侧妃的事情,请国公这就与孤王一起去看望独孤侧妃吧!”   独孤朴乔看了看平王,疑惑道:“王妃没有一起来吗?内宅之事,还是要王妃来处置才好吧?”   杨彦才不肯让安然见识这些血腥,当即歉然道:“王妃身体不适,还在休息。”   独孤朴乔不信,昨天看着还好好的,不过一晚上,就起不来床了?该不是平王有心要打杀独孤湘云,这才不想让平王妃见?   “王爷,老臣觉得,内宅的事情,还是王妃来处置才妥当。若王妃今日身体抱恙,不如改日?”   改日?那怎么行?杨彦一天都不想等了。但此事他并不想让安然操心,于是皱眉道:“护国公认为此事只是内宅之事么?本王是不是也不该管?”   独孤朴乔见平王沉下脸来,当下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心里不忿,平王为何就对那小王妃如此宠着护着?   于是,平王在前,护国公独孤朴乔跟在他身后,带着从人一起往独孤湘云所在的落霞院走去。   独孤侧妃被杨彦安排在距离主院最远的一个院子,孤独朴乔一路走来就明白过来。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平王一点都不曾想过争取独孤家的支持?   按说平王和安王娶的都是独孤家的嫡女,虽然他们独孤家之前一直支持安王,但现在很明显皇上更属意平王,平王如果给独孤家更好的承诺,也不是没可能争取他们独孤家的支持啊!   可惜,平王有暗疾,他们注定是走不到一起了。   却说独孤湘云自从昨天傍晚被送回平王府,她就一直很忐忑,不知道平王会如何处置她。独孤家族已经放弃她了,平王还会对她客气吗?   独孤湘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她想不到平王居然是真的有暗疾,这才不碰她的。   原来,平王放着世家大族的嫡女不要,非要娶这么一个寒门小户的女子,原因就在于此。他对王妃那样温柔体贴,也不过是因为王妃不通人事,让他没有压力,还能给他当遮羞布。而寒门小户的姑娘能嫁进平王府,自然是对他感恩戴德,至于能不能有幸福,能不能生儿子,那又有什么要紧?   早知道是这样,她也不会想这样的法子来逼迫他。她也可以做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不给他任何压力,只要他对她像对王妃那样好。她还可以劝着他投靠安王,以后从安王庶子中过继一个孩子来承继香火……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害得平王当着皇上太后和祖父的面自曝其短,他现在一定是恨死她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平王会如何处置她?   独孤湘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了好一阵都想不明白,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碧荷在外面嘤嘤哭泣,而自己床前竟然没有人伺候。   “来人!”独孤湘云将碧荷叫进去,问道,“怎么了?哭什么哭?其他人呢?陶嬷嬷呢?”   “夫人……”碧荷叫了一声,跪在床前踏板上,委屈而又心疼地望着独孤湘云哭诉道,“王爷,王爷让人把咱们的院子封了,还把夫人陪嫁来的人都抓走了,就剩下奴婢一个……”   独孤湘云面色微变,但到底心中有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骇。   “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您都昏迷了,他们也不让请大夫……这都戌时了,也没有人送晚饭来……”碧荷只为自家夫人感到心疼,堂堂独孤家嫡支嫡出的姑娘,到了平王府竟然让人这样糟践。   独孤湘云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说话,其实被子底下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平王会怎么惩罚她,难道他打算将她活活饿死?不,不行,她才十六岁,她还不想死……   “碧荷,碧荷!”   “夫人,奴婢在。”碧荷赶紧答应着,又紧握住独孤湘云的手道,“夫人,您是不是饿了?早上送来的点心还有一点,奴婢取来您先垫一垫可好?奴婢这就找他们理论去!这也太欺负人了!”   说着,碧荷就要起身去找糕点。   “不,不急。碧荷,你听我说……”独孤湘云将碧荷拉到自己身边,咬着她的耳朵道,“你想办法回独孤家去,告诉我娘……”   碧荷听了连连点头,立即出去将早上剩下的点心和一壶已经凉了的茶水给独孤湘云送来,而后便换了小丫头的装束,想从后院侧门出去。   结果,迎接她的是护卫冰冷的长矛。   碧荷说尽了好话,却怎么都出不去,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回来。这一夜,主仆两个都没能睡着,没有吃晚饭,又饿又恐惧,如何睡得着?   好在今日一早,就有侍女婆子进来,带了了梳洗的热水和热腾腾的早饭。   独孤湘云见那些丫头婆子一个个好像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给首饰给银子也不肯收,她无奈之下只好先梳洗,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出去饱餐了一顿。而后,周公来就造访她了。   碧荷守在独孤湘云床前,没一会儿也趴在床头睡着了。   所以,当平王引着护国公来到落霞院,却不见人出来迎时,护国公脸色就不大好看。难道平王已经处置过了?把人打伤了?动不了了?   杨彦冷着脸问如今院子里的管事嬷嬷道:“夫人呢?”   管事嬷嬷恭敬地行礼回道:“回禀王爷,夫人昨晚睡得不好,用了早膳就回房休息去了。”   独孤朴乔一听,脸色就更不好看了。这个孙女怎么会如此失礼?一大早的不想着如何向平王赔罪,居然自己又跑去睡觉了。这样的侧室,别说平王不喜欢,换了谁能喜欢?   可是,现在平王正不高兴,独孤朴乔自然不能说自己孙女的不是,反而帮着找借口道:“独孤侧妃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大事一定是吓坏了,心里又是悔恨,只怕昨晚一夜没敢睡,今天一早就撑不住了。”   杨彦冷笑一声道:“护国公觉得是这样那就当是这样吧!本王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只是昨天的事情要如何处置,护国公还是早点考虑好比较好。”   独孤朴乔暗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此事,全凭王爷做主,我们独孤家并无异议。”   “哦?”杨彦拖长了调子道,“护国公如此说来,本王就算赐下白绫毒酒也无所谓了?”   独孤朴乔被杨彦的话噎了一下,他这么说,不是客气么?难道平王真的想杀人不成?但话都说到这里了,独孤朴乔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出嫁从夫,一切由王爷做主就好。”   杨彦引着独孤朴乔在正厅里坐下,再问管事嬷嬷:“夫人可起了?”   管事嬷嬷立即回道:“夫人已经起身洗漱,很快就来。”   杨彦点点头,又对独孤朴乔解释道:“昨日从宫里回来,本王就让人围住了独孤侧妃这院子。想来独孤侧妃人年轻,未必什么都懂,说不得就是被身边的嬷嬷侍女给教坏了。护国公以为呢?”   独孤朴乔知道平王是担心他自己有暗疾的事情被传出去,这才封了院子,倒没有想太多,当即跟着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独孤侧妃小小年纪,其实什么都不懂,不过是被身边的丫头婆子给蒙骗了。真正说起来,这些不为主子分忧,反而撺掇着主子乱来的奴才尤其可恶,就该严惩!”   独孤朴乔想着,如果能将罪名推给下面的奴才,自然是最好不过。   杨彦就等着他这句话,当即应声道:“护国公说得不错,这等欺主的奴才不可放过,一定要严惩才行。来人,传令下去,将独孤侧妃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部杖毙!”   独孤朴乔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又被杨彦利用了一把,让他杀了自己的人,自己却说出不半个不字来。但他转而又想,平王出了这样的丑,不杀几个人只怕是平息不了他的怒火,几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吧!若能让平王出了气,等会儿或许能对自己的孙女从轻发落。   这时,独孤湘云被人叫醒,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终于扶着碧荷赶到了正厅。   看到祖父坐在平王下首,她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扑过去,跪在祖父面前哭诉道:“祖父,求您救救十三吧!孙女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独孤朴乔瞪着她,怒斥道:“知道错了还不向平王殿下请罪去!果然是一点礼数都不懂!出嫁从夫,难道你出阁的时候,你母亲没教过你?”   独孤湘云立即醒悟过来,祖父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来给自己做主的,但此事还需平王给这个面子才行。她立即转身,膝行到平王跟前,满面泪痕楚楚可怜地请罪道:“王爷,妾身知错了,求您大谅,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吧!妾身以后一定安分守己,好好伺候王爷和王妃,求您宽恕妾身吧……”   杨彦只冷冷地在独孤湘云脸上扫了一眼,转而又抬头看着独孤朴乔道:“护国公以为,好妒、好淫、败坏夫君名誉、对正妃不敬,这样的侧室当作何处置?”   好妒也就罢了,很多女人都有这毛病,只要不太过分,男人一般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可是好淫……独孤朴乔涨红着脸瞪着独孤湘云,不满夫君不与自己同房,可不就是好淫?哪个女人被灌上了这样的罪名还有脸活下去的?而且平王还特别点了侧室对正妃不敬,这又是一条大罪,让他都找不到宽恕她的理由。   独孤朴乔起身对着平王鞠躬一礼,不无恼恨道:“老臣为独孤家出了这么一个女儿而感到耻辱!一切,但凭王爷处置就是……”   独孤湘云一听,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她哀伤而绝望地望着独孤朴乔,叫了一声“祖父”,又转而望着主位上的平王,一副柔弱至极的样子,嘤嘤低泣道:“妾身只是爱慕王爷,求而不得,一时昧了心智,才做出这样的错事来。求王爷看在妾身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饶恕妾身这次吧!妾身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的,王爷,求求您了,呜呜呜……”   独孤朴乔虽然恨独孤湘云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丢了独孤家的脸,但看到她如此哀求的可怜样子,心里还是生出些不忍来,便顺势求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平王殿下向来宽宏大量,还请看在她已经知错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杨彦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认个错就能将自己做过的错事一笔勾销,还要律法做什么?”   护国公被平王斥责,不禁老脸涨红。他是太后的亲兄弟,几十年来,谁敢不给他脸面?更何况这当面打脸的说起来还是他的孙女婿,让他如何不气?   不想杨彦转而又道:“不过念着独孤世家一门忠烈,看在太后和护国公的面上,本王自然要网开一面。护国公以为,如何处置方好?”   独孤朴乔一口气刚刚提起来要发作,又硬生生憋在胸口。既然平王肯给独孤家这个脸面,他也没必要弄得鱼死网破了。   独孤朴乔沉吟道:“说起来,独孤侧妃犯下的错就是赐死也不为过……”   独孤朴乔正要转折说但是,谁知就被杨彦抢过话头道:“护国公果然不愧为我大隋的忠臣良将,处事就是公允,毫不护短。但本王以为,虽然独孤侧妃死有余辜,但看在太后和护国公的面上,念着独孤氏一门忠烈,还是从轻处罚吧!”   独孤朴乔被杨彦捧了一下,再狠狠地摔下来,又憋屈了一下。好在最后平王说了从轻处罚,也算给了独孤家族面子,他又忍了下去,还得向平王致谢道:“老臣代独孤家谢平王殿下宽宏大量!”   杨彦毫不谦虚的接受了独孤朴乔的致谢,又道:“本王和护国公都是从军中出来的,应该都不喜欢那等弯弯绕绕的,本王就代独孤侧妃向护国公求个情,不如打一顿就算了。护国公以为如何?”   独孤朴乔差点没气成内伤,明明是他想要追究严惩自己的孙女,最后却说成他为独孤湘云求情才换来从轻发落,好话都让他占尽了,罪名却全都是独孤家的,实在可恨!   不过,打一顿就能将此事了结,倒也在独孤朴乔的意料之外。他当即点头道:“多谢平王宽宏大量!如此,那就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吧!”   杨彦立即扬声吩咐道:“来人,将独孤侧妃拉出去,打!”   平王一声令下,大厅外面立即进来几名侍女。她们扶着还跪在地上悲喜莫名连谢恩都忘了的独孤湘云,很快带到正厅外面的春凳上趴着。一名侍女迅速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布团将独孤湘云的嘴堵上,两边各一人按住她的身体,另两名侍女就提起木杖打起来。   因为平王没说打多少下,她们也就没有数数,左边一下右边一下非常规律的打在独孤湘云的臀部和腿部。   没过一会儿,约莫打了十多二十杖,就听一名侍女道:“停!”接着,就有人进来回禀道:“回禀王爷,独孤侧妃晕过去了,可还要继续行刑?”   杨彦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道:“毕竟是弱女子,到底禁不得打。依本王看就这样算了吧!将独孤侧妃扶回房去,请御医来好好看看。”   独孤朴乔虽然知道平王这副语气是装出来的,但只要平王肯说就这样算了,就此将此事了结,他还是满意的。只是听到平王让请御医,他却赶紧拦着道:“请御医就不必了。老臣府中还有些上好的棒疮药,等会儿打发人送来就是。”   独孤朴乔是亲眼见到独孤湘云受刑的,他想着不过二十来杖,行刑的又是女子,想来应该伤得不重,上点药就行了。就是太医院的棒疮药也未必有他们独孤家的好。若是传了御医,不等明天,只怕今天晚上各大世家王府便都知道独孤家的女儿受了刑,独孤家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杨彦迟疑道:“若是不传御医,万一独孤侧妃的伤有个什么,让本王如何向护国公交代?”   独孤朴乔立即道:“平王严重了。打她原本就是教导她,上了药就不错了,就是今后有个什么,老臣也万万不敢怪罪王爷。”   杨彦点点头,轻轻笑道:“护国公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吧!”   事情就此了结,杨彦自引着独孤朴乔离去。   独孤朴乔回到护国公府,很快就打发人送了药来,不过来人并没有见到独孤湘云,只将药送到了落霞院就被送了出去。这药自然也没到独孤湘云手中,而是用相同的瓶子换了一种药送进去给了碧荷。   既然存了心要一劳永逸毁了独孤湘云,杨彦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从轻发落什么的都是做给独孤朴乔看的,也是独孤朴乔自己说了不让请御医的。这人挨了打,受了伤,又心情郁结,断个腿发个疯什么的也就不奇怪了。   杨彦将独孤家的棒疮药给了凌云道:“让我们的人好好研究一下,里面的成分跟我们的有何不同。”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杨彦脚步轻松地回到关雎院,安然还没起呢!   他拂开帐幔坐到床前,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含笑道:“王子已经吻了公主,睡美人,你该醒了!”   第137章书房见人   安然没有睡得那样沉,杨彦进来的时候,她就有些清醒了,只是一时犯懒又有些羞涩,不想起身而已。杨彦俯身吻了她,又当她是睡美人,让安然忍不住含羞一笑,睁开了眼睛。   杨彦扶着她起身,取过一套织金云锦折枝玉兰纹半袖及百褶长裙穿好,送她去浴室梳洗,又要帮她梳头。   安然的头发很长,他掬起一把从头梳到尾,手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她。而后,他看着镜中的安然眉毛本来就比较浓,不无遗憾道:“这眉毛不用我画了,真是有点可惜。”古人说,画眉乃是闺房第一乐趣,他是体会不到了,不过梳头也不错。   安然见他帮自己梳通了头发,便含笑打发他坐在一边道:“好了,坐到一边好好学着怎么梳发髻吧!”   沈怡站在安然身后,听到她如此大不敬的话,不由担心地看了看平王。   却见平王居然含笑点头道:“好,我认真学着,总有一天能学会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道,“其实,给你束个马尾,编个小辫什么的,我还是会的。等哪天有空,咱们去城外的庄子里打猎野餐,我帮你梳个简单的。”   杨彦早就想带安然去城外琉璃坊看看的。如今总算可以如愿了。   安然一听,立即来了兴趣,忙追问道:“哪天?哪天去?你哪天有空?”   “怎么也要你进宫以后吧!明天进宫给父皇母妃画像可好?我再让人准备一下,过个两三天我们就可以过去住几天。”   “好啊,好啊!哥哥安排吧!明天就进宫。”   因为安然不喜欢太正式太严肃的发髻,沈怡便让梳头的丫头给她梳了一个随云髻,杨彦立即来了兴致道:“我来帮你选发钗。”   沈怡立即拉着丫头退开来。   杨彦看着安然偏于一边的发髻,显出几分随性自然,倒是很趁她的青春娇媚,便先选了一个赤金嵌红宝石的菊花花环给她戴上,再选了一支金凤点翠步摇给她斜插在发髻底端。那步摇上坠着一排细碎的浅粉色碧玺珠子,趁得安然原本带着几分羞涩的粉脸越发娇媚。   “本王的王妃,真真是好看!”杨彦扶着安然的双肩,越看越是得意。   安然羞涩地嗔了他一眼道:“哪有你这样自夸的?”   一旁的沈氏和两名贴身侍女都忍不住低着头笑。王爷王妃的感情真好,让人好生羡慕!   用了午饭,杨彦问她:“要不要去外书房见见人?”   安然睁大眼睛看他:“可以吗?”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能随便见外男的。虽然是丈夫的属下,也要避嫌。   杨彦笑道:“当然。至少在平王府,哥哥还能做主。我说过了,在王府里,一切都要随你心意。”   “那就去吧!”安然很高兴地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样去可以吗?”   杨彦点头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沈怡却拦道:“不行,几位大人正式拜见王妃,王妃得打扮得慎重一些才好。再戴两朵绢花,插几只金簪,这双鱼玉佩也得换一只凤纹的才好。”   好吧,安然承认表姨母说得对。她在王家的时候,月姑姑也是这么教导的,只不过她以为自己已经打扮得很慎重了。   沈怡给安然发髻后面戴了两朵火红的石榴绢花,好在看起来不小,其实还算轻巧。接着,她又在安然发髻上插了三只凤头嵌七宝赤金簪。   这还不算完。   沈怡很快从首饰盒里找出一串大红的珊瑚珠来,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儿,让其垂在胸前。紧接着又将她腰带上的玉带钩双鱼佩连同上面的丝绦一起换了,再给她带上两只安然自己设计的赤金镶宝菊花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安然对镜一看,不禁暗自叹气。这回可真是金光闪闪了。   衣服的云锦本来就是秋香色织了金丝的,而她头上脖子上手腕上戴的挂的不是赤金的就是大红的,想起来真真是俗气得很,但要论庄严华贵,还是要数黄金首饰最是耀眼。   “这个,会不会太晃眼了一点?”安然很想将头上的金簪,脖子上的珊瑚珠和手腕上的金镯子都取下来。   “不,就这样很好。齐夫人说得很对,第一次与大家见面,还是打扮得慎重一些比较好。以后你再去外书房,就可以打扮得随意些了。”杨彦看着重新打扮过的安然,只觉得原本的小丫头经过沈怡这么一打扮,就变得雍容华贵起来,不说自己见过的几位王妃,就是皇后的气度也及不上她。   既然哥哥也说好,安然也就没话说了。两人手牵手出了关雎院,穿过花园,绕过假山,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过一片种满了菊花的花圃,再穿过一道影壁,就到了直接通往外书房的侧门。   从侧门出去,就是王府的外花园,占地约五六亩的样子,他们直接从中间的青石小路过去,就到了外书房所在的墨香阁。   一路上,侍卫们对着王爷王妃恭敬地行礼请安,都能感受到王爷王妃两人之间那种脉脉含情的幸福甜蜜,私下里也不禁为自家王爷高兴。   墨香阁的主殿有两层,飞檐上伏着瑞兽,房檐下外檐斗拱雕花精美,刷着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非常气派。   安然指着那飞檐道:“哥哥,我们以后在那下面挂一个风铃吧!”她记得自己前世在哪儿的飞檐上见过的。   杨彦含笑点头,吩咐跟着的二管家易达:“王妃的吩咐记住了?让人做几个风铃挂上去。”   易达应下,杨彦带着安然从木楼梯上去二楼他处理事务的大书房。   得到消息的平王几大心腹已经迎了出来,恭敬地站在大门两边行礼参拜道:“属下见过王爷、王妃!恭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   杨彦高兴地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不用如此客气,以后见王妃如见本王就是了。”而后带着安然走进去。   “是!谢王爷,谢王妃!”   几个人陆续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虽然没有正式拜见过,但几人心里已经对这位王妃崇敬已久。   云梦真人,顾家三少啊!居然就是他们的王妃。   安齐就不说了,自己妹妹,那是熟悉得很,心中也一直以她为傲。   王锦文也是见过安然的,也最早知道她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身份,虽然此刻见了心里难免还有些黯然,但更多的却是敬佩。   凌云和独孤凯也见过安然,知道她性子很和气,但今天才算正式拜见,也是很慎重的。   只有宇文耀和元逸韬对安然最是敬佩,却是第一次见,难免激动。   杨彦拉着安然在自己宽大的主位上一起坐下来,这才吩咐道:“以后在书房里为王妃准备一张桌案,她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是,奴才等会儿就下去安排!”二管家易达躬身领命。   宇文耀和元逸韬诧异地看了王妃一眼,不由又是怀疑又是期待又是激动地问:“王妃要来外书房办公吗?”   杨彦颔首道:“是。”又解释道,“本王的王妃与其他府里的女眷不一样。王妃才学不凡,如果一直束缚在后宅里,实在是埋没了她的才华。诸位也不必担心,本王既然把话说到这里,自然是对王妃、对诸位都是信任的。以后本王若是不在王府,王妃也可以来这里。诸位只需记住一点,尊敬王妃如同尊敬本王一样!”   几人一听,立即躬身行礼道:“是!属下记住了。”   杨彦点点头,又说:“本王与王妃的感情非同一般,关于本王的任何事情,若王妃问起,你们都不必隐瞒。她在这里不仅仅是王妃,也是你们的同僚,本王不在的时候,她可以代替本王做主任何事情!”   “是,属下记住了。”   几人再次行礼,然而心里却是无比震撼的。虽然他们早有预料这位王妃非同一般,却怎么也想不到王爷竟然给她如此大的权利。不过也是,像王妃这样有大智慧大才华的女子,若身为男子,自然也做得王爷的幕僚,说不得就是他们之首;如今虽为女子,同样让他们景仰。她能嫁给王爷,不埋没了这一身才华,也是好事。   接着,杨彦才给安然正式介绍自己这几位心腹。   “这是独孤凯,你认识的。他很早就跟着我了,我们一同习武,一起长大。后来他又陪我去雁门关戍守八年,我们两人连同现在的镇国将军钱敏之被称为‘雁门关三杰’。他现在是正五品的武德将军,兼任王府长吏一职。”   “独孤将军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安然点点头,独孤凯的事情哥哥说过很多。   独孤凯忙道不敢当,又说:“当初是王爷让属下去救王妃的,这英雄救美的人,是王爷才对。”   杨彦又接着介绍凌云道:“凌云你也认识,他曾经护着你去王家,又在王家保护你那么久。说起来,凌云其实跟你一个姓,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他主要负责暗卫的训练安排和情报收集,这些年来一直往返于京城和雁门关,同样劳苦功高,现在任王府的录事参军一职。另外,凌云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借着这个身份为我招募了不少江湖好手。”   安然听到凌云本姓赵,却没有用这个姓,便知道他身上肯定有故事。但还没等她猜测出来,又听说凌云在江湖上是个有名的侠客,立即便来了兴趣道:“以后有空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   凌云躬身应下。   杨彦指着宇文耀道:“宇文,名耀,字星玄,出自宇文家族。星玄是本王的伴读,八年前与我一同去雁门关,帮着我出谋划策,处理政务公文,是不可多得的良相之才,现在暂居王府主簿一职。”   “见过宇文先生!”   “王爷谬赞,王妃客气了,星玄愧不敢当。”   安然笑道:“宇文先生家学渊源,才华出众,王爷经常提起,先生没有什么当不起的。”   安然读过大隋历史,知道宇文耀就是宇文化及的后代子孙。因为那位窦氏无忌公子的穿越,大隋没有二世而亡。宇文化及虽然在隋武帝后期遭到猜忌,但急流勇退,护着整个宇文家族渡过了那段危险期。现在的宇文家族,是八大世家之外最有实力的家族。   接着,杨彦又指着元逸韬介绍道:“我们都喜欢泽远,他出自元氏一族,名逸韬,字泽远,也是王府主簿。他掌管着王府的秘密产业,是我们的钱袋子,有点石成金之术,能将一千两银子很快变成五千两、一万两。这些年来多亏了他,不然王府开支真成问题,连王府翻修都差钱。”   元逸韬立即对着安然躬身行礼道:“与王妃比起来,属下这个点石成金之术可就不够看了。王妃出的‘大隋之音’的点子,才是最最赚钱的。王妃,您以后还有什么好点子,可一定要告诉属下。”   原本大家都以为大隋之音的点子是安齐出的,后来安然的身份曝光,他们才发现这个最赚钱又最赚人心的点子原来是云梦真人也就是现在的王妃出的。也是为此,他们对安然这位王妃敬佩不已。   安然笑道:“元先生放心,我也对赚钱最感兴趣,以后有了什么想法一定找先生商议。”   安然知道,元逸韬出身的元氏一族是北方的几个强大的家族之一,乃是北魏皇族之后,汉化的鲜卑血统,身份同样尊贵。而且,最难得的是,元逸韬是元氏一族族长之子,相比其他几个不是被放弃就是庶出血脉,他在家族里还算得宠,能为杨彦争取到一定的支持。   最后,杨彦指着王锦文道:“锦文你熟悉,我就不多说了。他一直在国子监帮着我挖掘人才,拉拢寒门仕子,实在功不可没。”   安然点点头,对着王锦文叫了一声“七哥”,又问:“我以后还这么叫你可好?”   王锦文躬身行礼道:“这是属下的荣幸。”   剩下赵安齐自然不用介绍。认完了人,杨彦正要说以后王妃就是大隋之音的总编辑了,就见元逸韬又站了出来,满脸兴奋道:“王爷,属下想求王妃一幅字作为传家之宝。”   杨彦侧头看着安然,笑道:“王妃的字可是一字千金啊,泽远你打算给多少润笔费?”   元逸韬立即叫道:“还要润笔费?王爷您真是太抠门了。”   安然听着他们的话,不由用手绢捂着嘴笑了出来。这些人跟了哥哥太久,也学了一些前世的词汇,听着可真是亲切。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说笑的。不就是写几个字嘛,这个简单,准备笔墨吧!”   安然一松口,宇文耀立即凑上来道:“王妃也给属下写一幅吧!属下也当传家宝留着。以王妃的名气,几百年后这字得多值钱啊!”   独孤凯和凌云对视一眼,也跟着围过来道:“不行,不行,王妃得一人写一幅才公平。”   王锦文也点头称是。   杨彦手一挥,帮着应承下来:“行,每人一幅。本王也要一幅!”   书房里,笔墨自然是随时都备着的。   安然选了一支中号的紫毫笔,就在杨彦的书案上悬腕挥笔一撮而就。   她写给元逸韬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圆润饱满,一气呵成,果然好字!”元逸韬捧着,笑得乐不可支。   元逸韬捧着字退到一边,宇文耀立即又凑了过去。安然提笔写下“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送给了他。   对仗工整,意义深刻。宇文耀念了一遍,越发觉得好,也高高兴兴退了下来。   独孤凯当仁不让地将凌云和王锦文拉到一边,自己上前去。安然给他写了一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独孤凯虽然是武将,但并不表示他不通文墨。看到这幅字,字好,意境更好,当即欢欢喜喜地捧着字退下来,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找王妃再写几幅留着。宇文说得不错,留给子孙后代,这个肯定值钱啊!   王锦文谦让,凌云上前,眼里不觉也有了些期待。王妃会给他写一幅什么字呢?   安然略想了想,提笔写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送给他。   凌云接过来看了一遍,慎重地道谢:“多谢王妃赐字!”   旁边宇文耀和元逸韬也凑过去看,点评道:“王妃的字,都深具佛理啊!”   最后王锦文上前,安然想了想,写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送给他。   王锦文想了想,含笑点头道谢。这是劝他珍惜光阴呢。   所有人都有了,就剩下杨彦了。   杨彦调笑道:“王妃要写一幅什么字送给本王?”   安然想了想,写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杨彦站在她身后,等她写完,两人对视一眼,眸中情意绵绵。   赵安齐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眉目传情。   杨彦回过神来,接过安然手中的笔,也写了一副字送给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安然得到心腹下属的承认和敬仰,杨彦很高兴。   两人在书房盘桓了一下午,杨彦处理工部传来的文书,安然写字画画,审阅下一期大隋之音的稿件及安排设计排版,还要写飘渺之旅的连载,一直忙到傍晚才回关雎院。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安然忽然想起他上午会护国公处理独孤侧妃的事情,问道:“独孤侧妃,你们到底怎么处理的?”   杨彦看了看握在自己手中的她的小手,神色淡然道:“她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哥哥都处理好了。”   安然轻轻哼了一声道:“是谁先前在书房还说什么事情都不瞒我的?”   杨彦迟疑了一下,那些黑暗的污秽的他虽然不愿意她知道,可她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以后会不会因此吃亏上当?   他想了想道:“我当着护国公的面打了她二十板子,护国公以为没事,还不让我请御医。但其实……我打断了她的腿。以后,就让她占着侧妃的名分,将她幽禁在王府就是。要是王府里就你一个,只怕父皇不高兴,要是他又强制地给我塞几个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昨天在慈宁宫,安然还愤恨地想着一定要将独孤湘云处理了,再不给她使坏的机会。但过了一夜,一直处在甜蜜幸福中的她再次想起独孤湘云那张青春娇媚的脸,想起独孤湘云也是哥哥名义上的妻妾,又不由有些心软。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哥哥,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其实说起来,她也是无辜的。我原本想着,过几年找个机会,让她假死脱身,另外嫁人的。”   杨彦停下来,扶着她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自她进门,我一直待她很冷淡,就是不希望给她任何幻想,让她早点死心接受我的安排。可惜,她不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使手段,将我的忍耐宽宏当作软弱可欺。这一次,我不想也不能再放任她了。”   安然看着哥哥认真的眼神,不由好奇道:“难道她还做了什么事情?”   杨彦唇角轻扬,笑容中带着几分嘲弄道:“她想做的事情,实在恶心,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只不过我早有防备,她没有成功而已。”   杨彦这样半遮半掩的,安然兴趣更浓厚了,忙摇晃着他的胳膊道:“她到底还做了什么了?哥哥你说呀!”   杨彦无奈,挥手让沈怡带着人退远一些,这才俯身在安然耳边说了几句话。   安然不禁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哥哥从边关带回来的人,独孤侧妃也能收买调动,暗中给哥哥下药。要不是哥哥发现及时,那种药用多了,就会迷失神智。好在哥哥狠下心来将那些护卫全部换了,重新选了他的私兵过来,不然只怕她当了王妃也不能完全掌控王府,说不定还会在独孤侧妃手里吃亏。   而独孤侧妃原本设计要做的那件事,真的是恶心得让人难以启齿,不知道独孤侧妃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是怎么想出来的。她居然想出了收集哥哥的晶液人工受孕的法子,因为她进不了关雎院,便将别的女人送上哥哥的床……   啊呀,真的是很恶心啊!   杨彦知道她也嫌恶心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安然,现在哥哥所处的情况与从前完全不同。这是个法制不健全的社会,崇尚的是弱肉强食。当初为了拥有自己的势力好寻你,哥哥不得不冒头站出来,到如今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不争就是死,可是争储的道路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所以,任何事情我们都不能大意。”   安然点头。前世皇子争储的电视和小说她没少看,知道其中的惊险和激烈。   “独孤湘云虽然有些无辜,可她是独孤家族的棋子,她跟独孤凯这颗弃子不一样。若是不限制她的自由,她还会想办法给我们找麻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带给我们致命的一击。就比如昨日的事情,她本来只想让太后逼着我宠幸她,给她一个孩子,却被独孤家利用,这才将事情闹这么大。若是换一个人,不像我们这样坚定坚持,她已经得逞了。而且……”   杨彦停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开了年就二十七了,这个时代,三十出头的男人都可以当祖父了,可是我还没有子嗣。父皇本来就很怀疑很着急,她这么一闹,若是父皇不肯保我,这消息只要传出去一丁点,朝堂之上归附我的势力大半都要倒戈相向。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   安然点头,担心道:“就是现在,我也担心独孤家族不会安分,说不定就会将这消息传出去。”   杨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啊!其实哥哥也担心。我原本是想着你还小,身子还没长好,最好等你十八岁以后再生孩子的。可经过独孤湘云这么一闹,若是父皇逼迫,说不得也只能提前了。”   安然红着脸仰头坚定地看着他道:“哥哥别担心,现在的女孩子不都是十五六岁就成亲生孩子的吗?我开了年就十七了,已经不小了。而且,我会请大夫帮着调配饮食,不让孩子长太大,再注意锻炼,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的。”   杨彦听到她说生他们的孩子,不由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满脸柔情道:“明天跟哥哥一起学太极吧!”前世安睿从小学跆拳道,到了大学才接触的太极拳,发现确实是养生之道,便学了来。可惜那个时候安然懒,不肯学。   安然点头,充满信心地说:“哥哥放心,我一定能把身体锻炼好!”说着,她又红了脸道,“我还要给哥哥生三个……嗯,四个孩子!”   杨彦看着她又羞涩又勇敢的样子,不由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其实有一个哥哥就满足了。不过,三个四个也不错,不会太孤单。”杨彦想着自己当了父亲,带着三四个孩子一起读书写字骑马练武的情景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138章调教独孤凯,进宫画像   晚饭后,独孤凯进来请安,吭吭哧哧不好意思地询问起自己魏姑娘的婚事来。   独孤凯是几年前就想娶妻了,可王爷需要与他来一段感天动地的分桃断袖之恋,他只好跟着不成亲。这一次,他是很认真的觉得那位魏姑娘合适做妻子。   首先,魏姑娘是王妃的表妹,就身份来说,他要是娶了魏姑娘,以后与王爷王妃自然就是亲戚了,这关系又进一步,何乐而不为?   再次,那姑娘出身也合适。门第不高,就不会嫌弃他是个被家族放弃的庶子;举人之女,这身份也不算太低,至少读书识字懂礼,有这个基础,即便还有什么性格脾气不合的,也可以沟通教导。   第三,那姑娘的父亲品格好。独孤凯相信,以那位魏举人的性格教导出来的女儿,一定差不到哪里去。至于那克夫命什么的,他从来不信。   安然问:“上次说的事情,你想好了?”   独孤凯点头。他想了几天,总算想出个主意来。只是到底是否可行,他还需要问问王妃的意思。昨天出了事,他没来得及,今天看王爷王妃心情好,他就腆着脸上来问了。   原来,安然三天前就让表姨母回赵家去问过,原本以为会很顺利的事情,没想到自己还是考虑得太少。   却说沈怡去赵家,说明来意,顾宛娘听了很是欢喜。   平王殿下身边的独孤将军她见过几次,人才很不错,出身独孤世家听起来家世也好,又是正五品的武德将军,这条件怎么看都是她们高攀了。但顾宛娘也不得不问问清楚,这位独孤将军条件这样好,怎么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没成家?莫不是哪里有毛病?   沈怡只能将这背后的事情简单说给顾宛娘听。顾宛娘似懂非懂,不明白平王不肯成家与独孤将军有什么关系?便只当个传声筒,又将这话去问魏清源和魏秀芹。   魏清源想不到安然动作这样快,更想不到对方条件这样好。细细问过之后,顾宛娘不明白的他倒是明白过来。但他不明白的是,平王殿下当初为何宁愿污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肯成亲?这位独孤将军和平王殿下真的没什么吧?   下来他自己细细想着,平王殿下和那位独孤将军他都见过,看起来倒是不像那等会断袖分桃的人。而且,既然是然姐儿给女儿提的婚事,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于是给女儿说起此事时,他就没提这一点。本来这种事情也不好对一个未婚的女儿家提。   魏清源路上已经与女儿交换过意见,这一次订亲,要听听女儿自己的意思,免得再出问题,他这个做父亲的自己都没脸对女儿交代。   他将自己能想到的细细分析给女儿听:“这位独孤将军什么都好,只有一点,家族太复杂。他是庶子,又不得嫡母待见,现在独孤家族是支持安王的,独孤将军可以说是背叛了家族的立场成为平王心腹。他没有成家时可以长期住在王府,可一旦成家,就势必要回家族里去。那样的豪门,实在太复杂了。”   言下之意,魏清源是很担心女儿的,虽然他对豪门的争斗了解得不多,却也知道自己单纯的女儿绝不是那些说句话肠子都要弯几道弯的豪门女人的对手。   魏秀芹想着这也是表妹一番心意,更何况独孤将军出身高门,条件还这样好,既然是平王殿下心腹,人品和才学应该都是拔尖的。这样的人有意来提亲,女人天生的虚荣也让她不禁有几分欢喜。但父亲分析得也对,出身官职什么的不一定能给人带来幸福,或许也是麻烦。她有些不好取舍了。   “爹爹的意思呢?”   魏清源沉吟道:“你表妹做了平王妃,我们自然就会被当成是平王殿下的人了。你的婚事,要么还回乡去找个普通人嫁了,要么也只能在平王一系的人中挑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爹爹的意思,不如把这个意思转达给齐夫人,让她先问问清楚。就问问她,独孤将军以后的打算。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他是庶子,又与家中政见不合,或许可以提前分家出来单过。如果不行,这婚事我们还是不要高攀的好。”   魏秀芹红着脸,低着头应了一声。想着安然的话,女人要幸福,首先自己一定要勇敢。来了长安这些日子,听表嫂说了安然的一些事情,很是让她震撼。原来表妹能有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比起她来不知道坎坷艰难了多少倍!   既然表妹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和坚持找到了幸福,那她也要勇敢些。就像表妹说的,努力过不一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好歹也是个机会不是?   沈怡得了魏秀芹的回复,就回来告诉安然。安然这才发现还有这样一个大问题在,她直接让哥哥问独孤凯,看他怎么说。如今独孤凯来问,又说已经打算好,安然忍不住心急地追问道:“你怎么想的,跟我说说看!”   独孤凯看了看一屋子的侍女,有些犹豫。   安然恍然醒悟过来,赶紧让其他丫头都出去,就留下知情的表姨母和玉兰两个。当然,杨彦这个王府的主人是不用回避的。   独孤凯看没有外人在了,便红着脸地回道:“回王爷王妃的话,属下想,成婚后,可以让她留在王府陪伴王妃,就像齐夫人这样,做一个王妃身边的女官,这样我们都可以住在王府。不知王妃以为是否可行?”   杨彦首先点点头,这主意不错。王府女官也是有品级的,说出去也是一种身份,一种荣耀。   安然也觉得好,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两人真的成了家,表姐又要早早地到后院陪伴自己,他们那个小家谁来打理?如果人口简单也就罢了,一日三餐都在王府用,衣裳鞋袜也交给王府的洗衣房去洗,家里再弄一个小厨房,留几个丫头婆子负责打扫,烧水做点宵夜什么的就行了。就算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与他们的孩子一同教养。   可如果独孤有侍妾通房什么的,主母不在家,她们会不会弄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想到这里,安然就直接问了:“独孤将军房里有没有侍妾通房?”   沈怡一听,立即咳嗽了一声。这问题不是王妃该问的。   杨彦倒是没觉得安然不能问,他只是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道:“此事是本王不好。”   安然回头瞪他:“你给安排的?”   独孤凯一看王妃瞪王爷,王爷又一脸尴尬,忙道:“回王妃,没有,一个都没有。”   安然一怔,这才明白哥哥在尴尬什么。按说,在这个时代,给下属送女人是常事,特别是像独孤凯凌云这样年纪不小,又没有成家的,做主子的是应该要考虑这个问题的。可是杨彦自己长期以来都是忍着,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别人也能忍。   所以,可怜的独孤憋得难受的时候都是出去找的青楼女子。但他跟着杨彦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随了杨彦的一些性格脾气,心里对那些女人其实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总觉得脏,可是自己没媳妇,憋得狠了又没办法,拉着丫头上床的事情他又做不出来。   由此可见,他对娶媳妇这事是多么的渴望。   几个人一起尴尬了一下,安然却一下子心情变好,夸赞杨彦道:“哥哥这事做得很好。我最讨厌将女人当礼物送来送去的了。”   沈怡和独孤凯都诧异地看了过去,只有玉兰低着头苦笑。她就猜到王妃会这么说。当然,杨彦也知道。他之前觉得尴尬也是对独孤凯,而不是对安然。   安然认真地看着独孤凯道:“独孤将军,我说话直,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好,可以直接跟我说,可别放在心上。”   独孤凯点头道:“王妃对属下直言,那是没将属下当外人,属下很高兴。”   独孤凯也算会说话,安然对他倒是越发满意了。她想,表姐嫁给独孤,应该会幸福的吧!如今,就真的只剩下一点了。   安然先申明:“这是我自己的意思,跟表姐没有关系。”   独孤凯点头,不由紧张起来。王妃这是要提什么要求?   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独孤凯问道:“独孤将军,你能保证以后都不收通房侍妾吗?”   独孤凯一怔,王妃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他以前没有,并不表示以后就没有。以他的身份,以前没有那是为了王爷,以后要是没有,也不太像话吧?他独孤凯也不是好色之徒,但一般贤惠的妻子都会为丈夫准备通房侍妾的。   王妃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善妒吗?独孤凯迟疑了一下。   安然的脸色慢慢也变得沉重起来,不由有些后悔,她好像太冒失了一点。可是,表姐家里,姑父就小姑姑一个,表姐自己肯定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要是现在两个人看着什么都好,以后独孤凯纳妾,表姐该有多伤心啊!她既然想到了,就不能不问。   独孤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慎重地问道:“王妃说这话只是您的意思?可是属下不明白王妃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   没有盲目答应,也没有立即拒绝,而是详细问问清楚原因,看得出来应该是个重承诺有责任感的男人。安然暗自点了点头,看起来独孤凯还有调教好的可能。   安然笑道:“只要是个女人,只要她在乎自己的丈夫,就不会真的大度到将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那些看起来贤惠大度为丈夫纳妾送通房的女人,要么这贤惠是装出来的,要么就是根本不爱那个男人。所以,男人妄想妻妾之间和睦相处,那根本就是做梦!”   独孤凯听了安然的话,不禁微微皱眉,细细思考着。似乎王妃这话也有些道理。到底是女人才真正明白女人。他又偷偷看了看王爷,难道王爷以后真的就不会收别的女人了?   杨彦见了,笑骂道:“看本王做什么?本王此生除了王妃,是不会要别的女人的,你跟随本王多年,应该心中有数才是。”   是的,独孤凯隐约是明白王爷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明白,有这个必要么?侍妾通房能与妻子相提并论么?   安然看他还不明白,又继续说道:“女人多了就有争斗,不管她们表面上看着多么亲厚和睦,背地里肯定是要耍手段的。我表姐出生在一个非常单纯的家庭里。小姑父只有我小姑姑一个女人,而且,我小姑姑还是表姐的继母,却对她视如己出。所以,她从小看到的就是人性最美好的一面,那些背后的算计她一点都不会,甚至根本想象不到。”   听了安然的话,独孤凯若有所思。一个干净美好的家,那是怎样的温馨幸福呢?   安然见他认真思考,又继续说道:   “你或许以为,妻妾有别,侍妾通房完全不能威胁正室的地位,因此就没有必要在乎她们。但事实上真的如此吗?独孤世家侍妾通房应该很多吧?独孤将军认为,她们真的心甘情愿被主母踩着压着?她们就真的甘心自己生的儿女被人看不起,受人欺负?她们就不会背地里使计谋算计主母?”   听到这里,独孤凯不禁浑身一震,幡然醒悟。   是啊,独孤家侍妾通房庶子庶女一大堆,这才乱七八糟,他的童年才过得那样悲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连喝口水都要小心再小心,就怕里面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他之前一直想着要找个温和仁善的女人,以后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儿女也过自己小时候那样的日子,却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庶出的子女,如果都是妻子嫡出的,这些矛盾自然就不存在了。   “我明白了。谢王妃教诲!以后的事情属下不能保证太多。但属下能保证,只要有子嗣传承,就绝不收侍妾通房。”   安然听了,欣然一笑。   “你问得这样清楚,又是仔细考虑过的,我相信你的诚意。明日我和王爷要进宫,后天就派人回赵家帮你说项,你让媒婆准备好去赵家提亲吧!”   独孤凯不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俯身叩谢道:“是,谢王妃成全!”   第二天一大早,杨彦就将安然拖起来到花园里锻炼身体。   安然被他折腾了半夜,觉得才睡着呢,就被叫醒了,心中恼恨,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想着哥哥也是为自己身体好,为以后生孩子打好基础,她也没有抱怨,只暗暗想着今晚一定不让他得逞。哼哼!   杨彦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想着确实是自己食髓知味有些贪得无厌,不由讪讪一笑,腆着脸道:“是哥哥不好,哥哥今晚一定节制自己,好不好?等午后你再睡个午觉补一补。现在跟着哥哥锻炼一下,你就有精神了。来,这样站好,呼气,抬手,动脚……”   杨彦是个很认真很耐心的老师,安然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运动细胞,但一个早上下来,在哥哥的耐心指导下,也会学会了一式。   用了早饭,换了衣服,安然带上打算要送给父皇的画以及自己的画纸画笔颜料画板什么的,跟着杨彦一起进宫给父皇请安。   经过前日的事,安然越发明白在宫里,有皇帝的支持有多么重要。她决定以后就拿父皇当父亲一般尊敬关心,再时不时讨好一下。   皇子进宫是从来无需通报的,直接到了勤政殿外再让内侍进去禀报即可,但王妃进宫不去拜见后妃,却跟着一起求见皇上的,却是不多见。   勤政殿外的小太监收了平王一片金叶子,含笑鞠躬道:“皇上已经用过早膳,也没有召见朝中大臣,请平王殿下和王妃稍后,容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没过一会儿,华恩总管就亲自出来,将平王夫妻二人接了进去。令勤政殿的内侍宫女们暗自侧目。这待遇,也就太后到勤政殿能有吧?华恩大总管可是皇上的心腹,难道皇上真的有意三皇子为太子?   夫妻二人走进大殿,恭敬地跪下请安。   “起来吧!”皇帝笑呵呵地让他们起身。看到安然一起来,他就知道这儿媳妇是兑现承诺,来给他画像来了。顺便,他也有些事情要问问这儿媳妇。   安然率先开口,语气亲切自然地说:“父皇,儿媳这几日画了一副画,今日特意带了来,想要送给您鉴赏。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是为前日的事情感谢他来了?“哦,拿来给父皇看看。”杨昊知道这媳妇儿花鸟画画得好,他也是喜欢的,还让人绣了几幅花鸟画的屏风摆在寝殿里。   华恩立即在刚才从齐夫人手里接过来的东西里面找出一卷尚未装裱的画在御案上展开来。   那瑰丽的色彩,如梦如幻的背景,驾鹤而来的仙人,一下子就震住了皇帝的心神。就是站在一旁的华恩,也不禁有些动容。   只见画面左上角上提着“镜湖仙境”四个字,后面写了成画时间却是两日前,下面是云梦真人的红色印鉴。   这就是仙境吗?   杨昊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安然,几乎是颤抖地问道:“这就是仙境?”   安然笑着回道:“父皇,这就是儿媳心目中的仙境。不过儿媳还有别的想法,打算画一套仙境系列的画,等画好了再送来给父皇看。”   “嗯,父皇等着。”皇帝久久才收回心神,让华恩收了画拿去装裱了挂在他的寝宫,但心情依然激动。“老三媳妇,你这画上的仙境,还有那飘渺之旅,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话皇帝老早就想问了,一直憋在心里痒得很。   安然低着头,略带羞涩地回道:“其实,这些仙境的事情都是我师傅讲给我听的,我根据师傅讲的,自己编了飘渺之旅这个故事。这个仙境的画,也是儿媳根据师傅的介绍自己想的。”   “你师傅?你还有师傅?”皇帝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这世上果然是有神仙的吗?   “安然,你还有师傅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杨彦故作惊奇地问道。   安然不好意思地看看皇帝,又看了看杨彦,将上次跟哥哥商议好的故事讲了一遍。   “那是八年以前,我爹爹刚刚出事不久,祖父祖母相继过世。那天,我在河边……”   皇帝静静地听完,当听到安然不肯跟那神仙去,要留下来照顾母亲和兄长时,杨昊恨不得自己能钻进这个故事里,替安然答应。   “你这孩子,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儿媳担心跟师傅走了,娘亲和哥哥没有人照顾……而且,那个时候觉得,修仙很辛苦,要心境平和才行,可是儿媳当时心境很不平和,还要花很多时间来修炼,那么枯燥无趣,就算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要是师傅跟我说修仙能让我爹爹复活,或许我就跟他走了。”   她居然嫌长生不老枯燥无趣没意思?皇帝被安然的话郁闷得想吐血!为什么他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要是有位老神仙来问他是否愿意跟他去修仙,他保证毫不犹豫地放弃皇位,放下权势,不管多枯燥都跟着一起去。   “后来呢?你师傅就没再来找过你了?”皇帝追问道。那位老神仙会不会再次出现?   安然摇头道:“师傅说了,我们这个星球灵气不足,本来就是不适宜修炼的星球,他也只是路过这里来采药的。以后,若没有什么事多半不会回来了。师傅说过,他们修炼的时候,一次入定就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所以儿媳才觉得修炼没意思。父皇您想啊,闭眼睁眼之间,时间就过去上百年了,这样的长生有什么意思?想吃的没吃到,想玩的没玩到,人一下子就老了一百岁,真是不划算。还不如咱们这人世间,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多好?”   皇帝指着安然哭笑不得,所有的抱怨不甘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安然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让人憋屈了,又道:“父皇,儿媳今天是来给您画像的,您看今天方便吗?”   “哦?需要父皇做什么?坐着不动?”皇帝知道修仙无望,心情不大好,说起话来也懒洋洋的。   安然笑道:“不用不用,父皇您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儿媳在三丈以外坐着画就行了。有需要的时候您抬头让儿媳看一眼就成。”   “那就画吧!老三你先帮着父皇把这些折子批一遍,让朕看看你有点长进没有。”说着,皇帝对着华恩总管摆摆手,让他给杨彦和安然准备桌案。   于是,安然画画,杨彦批阅奏折,皇帝一会儿看看儿子批阅的折子,时不时地还叫过去指点一下,一会儿又转过去看安然画画。只见纸上安然已经勾勒出皇帝大致的五官轮廓,寥寥几笔,他的容貌就跃然纸上,极为逼真。   不过一个时辰,安然就画得差不多了,只差衣服上的龙纹褶皱、背景等细节和上色了。   “父皇您快来看,儿媳画得可像?”安然欢喜地对着皇帝招手,请他来看。华恩总管担心地看了皇帝一眼,平王妃这个动作极为失礼,皇上不会生气吧?   “画好了?我看看像不像!”杨彦原本在批阅奏折,见到安然这个动作也不禁担心了一下,立即起身来,表面上是要过来看看安然画得像不像,实际上是想着要是父皇生气,他得挡在安然前面,帮着她求情。   其实华恩和杨彦都多虑了。皇帝现在心里还想着神仙呢,哪里会因为这个就生气?当然,这也就是安然。是被神仙看中想要收为弟子的人,又是自己的儿媳妇,还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皇帝不自觉地就想宠着,只觉得亲切,而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敬。   画像杨昊刚才就看过了,与从前那些宫廷画师给他画的画像完全不同。画上的人威武贵气,五官画的很像,就跟他照镜子差不多。但细细看来,画上的人似乎比他现在年轻一些。杨昊很高兴,毕竟没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老态。   “不错,画的很像!以朕看,就凭着这一手画技,大隋第一才女的名头你也当得。老三这些年果然没有白等。”杨昊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安然的目光不觉地就带着几分喜欢和欣慰。   这可是他亲自看着她画的,居然画得这样又快又好,果然不愧为画坛一颗新星。这一手与众不同的画技足以开宗立派,将来必定能成一派宗师名传千古。更难得她居然是个女子,又嫁给了自己的儿子,要是以后老三……这丫头尽管出身差一些,有这样的才气也当得起一国之母。   杨彦暗自松了口气,跟着笑道:“父皇喜欢就好。以后让她多给您画几幅,这一幅是您批阅奏折的,以后还可以画您下棋、喝茶、骑马射箭的,父皇您说呢?”   皇帝点点头,又问:“这上色需要多久?”   安然答道:“至少要一天。还有些细节的地方儿媳还要修改才行。”主要是没有橡皮擦,实在是不方便。   杨彦正打算告辞带着安然回王府去,等上色以后再送到宫里来,不想就有内侍进来通报道:“皇上,吏部李尚书求见!”   吏部李尚书,就是皇后的兄长李正谦大人。   安然立即收了自己的画,小声道:“父皇,儿媳不耽误您了,儿媳还是出宫回王府去上色吧!”   杨彦也道:“父皇,您有政务要处理,儿臣告退。”要是继续留下,他也怕父皇多心,以为他热衷权势,所以还是主动避嫌的好。   皇帝不高兴地瞪了杨彦一眼道:“既然碰到了,你就不能为父皇分忧,也听听李尚书说什么?”而后,他又对安然道,“你先留一下,朕还有事问你。”   交代完了,皇帝才示意让传李尚书觐见。   李正谦目不旁视地进来跪下请安见礼,皇帝说平身,他才站起身来。目光一扫,发现不但平王在,竟然连平王妃也在。他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但还是神色不变地又对着杨彦和安然抱拳鞠躬道:“臣吏部尚书李正谦见过平王殿下,平王妃!”   “李尚书免礼!”杨彦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抬手虚扶了一把。   李正谦平身,转而面对御座上的皇帝道:“启禀皇上,今年北方一代大旱,皇上令吏部调查各地官员的赈灾情况,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请皇上过目。”   才一个多月就有结果了?杨彦没有看也多半能猜得到这调查结果的可信度估计不高。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完,转而递给华恩道:“给平王看看!”   李正谦目光微闪,偷偷瞟了杨彦一眼。他早上没将这奏折送上去,就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因而才想着散朝后偷偷递上来,等皇上用玺以后,此事就盖棺定论了,谁也别想再翻起浪来。却不想平王居然也在。   平王不是请了假这些日子都不上朝么?平王也就罢了,皇上偏心他不是没看出来,可是平王妃一个女人,皇上留她在勤政殿做什么?   杨彦看过以后,微微蹙眉,一时间没有说话。   皇帝追问道:“如何?”   杨彦看了看李尚书,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父皇,七月份的时候,儿臣也曾经带着工部的人沿着黄河走访了十几个县府,了解当地的旱情及赈灾情况,只是儿臣了解到的情况似乎与李尚书调查到的情况有些出入。”   “哦?”皇帝就一个字,锐利的目光看了李正谦一眼,却没有多说。   李正谦自己人知道自己事,立即跪下请罪道:“请皇上恕罪,可能是时间太紧,派下去的官员调查得不够详尽。臣有负圣望,臣一定重新派人调查过……”   “李尚书也是在朝多年的肱骨老臣了,竟然将没有调查清楚的折子递给父皇。若今日本王不在,父皇不明真相,就以这折子里的调查结果为依据对各地官员进行奖惩,岂不是让人以为皇上是非不分用人不明,令天下官员寒心?”这送上门的打击异己的机会,杨彦自然是要抓住不放的。   第139章圣宠,空前绝后   李正谦悔得要死,早知道他就先问问清楚了,找个平王不在的时候再来复旨。   今年又是三年考察期,年底前一定要将各地官员的考绩和升调方案呈给皇上,明年一开年各地官员就得到位。他还想借着这份调查结果将不肯归附安王的人刷下去,换上自己人的。不想却被平王抓住了小辫子,这可如何是好?   他偷偷瞅了皇上一眼,皇上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李正谦赶紧磕头请罪道:“微臣一时糊涂,被考功清吏司的人蒙蔽,请皇上恕罪!”   危急时分,李正谦想起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崔禹不是自己的人,虽说博陵崔氏向来中立,但崔禹娶的可是太原王家的女儿,这一年来与那赵家所出的平王妃可是关系好的很。嗯,这个替罪羊不错。   杨彦一听李正谦将事情都推到考功清吏司崔禹的身上,心中暗恨,却如何肯让他就此脱身?   杨彦唇角噙着一丝笑,曼声道:“想是李大人这些年为国事操劳,精力耗损过渡,这才糊涂了。”   李正谦虽然奇怪平王会为自己说话,一时间却来不及想太多,立即便顺着这个梯子爬下来道:“是,臣一时糊涂,被小人糊弄……”   就是认错,他也不忘打人一耙,把最大的过错推给别人。   杨彦才不管他后面说了什么,立即向皇帝建言道:“父皇,李尚书身为国舅,这些年来为朝廷出了不少力,如今年来,身体不好,精力不济,父皇应该体恤,让李尚书回家荣养才好。”   皇帝不等李正谦出口辩驳,当即应道:“平王说得极是。李尚书为国事操劳多年,是应该好好休息了。朕要是明知道爱卿身体不好,还强留爱卿在朝为朝廷之事操劳,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李正谦暗暗叫苦,不过这么一丁点把柄,就要夺他的职?完全不念及皇后和他李家多年来过朝廷所做的贡献,皇家的做法,真真是令人寒心。皇家一直防着李家,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他们李家好不容易出一个皇后,却没有子嗣,他也好不容易坐上尚书之位,怎么能就这样被刷下来?   李正谦不甘心,立即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抱拳又是一拜道:“谢皇上体恤微臣。然为国尽忠,臣不敢言苦。说起来,臣比皇上还小两岁,看皇上如此辛苦,臣再操劳几年也是应该。能为我大隋鞠躬尽瘁,是臣的福气。臣恳求皇上给臣这个为国尽忠的机会……”这就想让我荣养致仕?我可比皇上还年轻着呐!   说着,李正谦对着皇帝又是一拜。趁着他俯身下拜,皇帝和平王父子俩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彦随即夸张地感叹道:“李尚书为国尽忠的心情真是让本王感动。本来儿臣也想劝父皇好生修养的,可没奈何这大隋是我杨家的江山,父皇既然为万民之主,却是不好言苦的。但李尚书就不同了,咱们杨家的江山,岂能让李尚书如此劳累?这也太不应该了。要是传出去,只怕朝中大臣会说父皇不体恤老臣的。”   李正谦一怔,被杨彦的话硬生生套住了。人家杨氏的江山,怎么样辛苦都是应该的,他要是非赶上去鞠躬尽瘁,平王还不得说他有不臣之心?   李正谦一时间想不到好说辞,辩驳不得。但被皇帝父子俩联手逼迫至此,他又很不甘心,当即转移了话题道:“臣有罪!臣一时不察,被考功清吏司的官员蒙蔽,险些造成大错,还请皇上降罪!”就是临死,他还想拉个垫背的。   皇帝趁热打铁道:“吏部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要好好查一查了!这样吧,平王你也懒了这么久了,就去吏部替朕好好清理一下吧!”   就这么将吏部送给了平王?难道皇上真的已经打定主意要传位给平王?   李正谦大惊,忙道:“皇上,吏部之前一直是安王殿下分管着,安王殿下对吏部的情况也熟悉,如今事情紧急,不如还让安王殿下为您分忧?平王殿下分管工部,事务繁杂,如今又新婚燕尔,皇上应该体恤,让他多陪陪王妃才是。平王殿下尚无子嗣,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也一直为此忧虑。”   什么不提,偏偏提平王无子,皇帝恼恨,连带着杨彦也吃了老子一记眼刀。   “吏部之前是安王分管着,也没见他做出个什么事情来,反而连个赈灾考绩都出错,让朕如何放心将关系天下官员考核任免的吏部交给他?”   皇帝心情不好,说话也就不客气,说了安王一顿尚不解气,连带着也暗指李正谦这个吏部尚书不称职。   李正谦不禁冷汗淋漓。要是在朝堂上,他党羽众多,一人一句为他辩驳开脱,很快就能把责任推给下属,皇上就算想要惩罚他,去了他的职,也要考虑其他大臣的想法。   而如今在勤政殿,除了皇上就一个平王和平王妃在,连个能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今天这事就这么定下来,皇上等会儿就颁下圣旨,就是明日早朝有人提起,他人不在,自然什么话都随皇上说。皇上要说是他自己请辞荣养的,谁敢当面质疑?   “皇上,臣以为,安王管着吏部一直以来都没出过差错。这次也是因为安王殿下离开吏部了,下面那些人做事才敢如此敷衍。若是安王殿下再次回到吏部,必然能督促吏部认真为皇上办差的……”   还不死心?皇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正谦,声音越来越冷道:“爱卿的意思是说有安王在吏部,下面那些人才老实?朕倒是想问问,这吏部究竟是安王的吏部,还是朕的吏部?吏部的人都是安王的人,不肯为朕好好办事是不是?感情朕离了他,这吏部还掌控不了了?”   “不是的,皇上息怒,是微臣说错了话,吏部当然是皇上的吏部,是臣失言……”李正谦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得不轻,一时间激动得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哼!”皇帝哼了一声,淡然道,“不是最好!既然是朕的吏部,朕让平王去管想来无需经过李尚书的同意吧?”   “微臣惶恐,都是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李正谦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不起,只觉得浑身直冒寒气。皇上这话是暗指他有不臣之心啊!这样大的罪名李家如何担当得起?   皇帝看着跪在御案前面,头还叩在地上,臀部高高翘起的李正谦,想着这些年被世家牵制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吐出了一直郁结在胸口的恶气,霎那间真是觉得舒坦得很。一个一个来,总要将世家在朝中的势力慢慢拔去。   “这些年辛苦李尚书了,回府好好修养吧!”皇帝冷声道。明明是一句赞许抚慰的话,但用这样的强调,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完全变了味道。   “微臣领旨,微臣谢皇上!”李正谦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再也不敢多言,赶紧谢恩,告退出宫时脚步都有些不稳。   “华恩,李尚书身体不适,派人送他回去。”   皇帝给华恩使了个眼色,华恩立即派人护送李正谦回尚书府,还好心的备了软轿给他,但一路上谁也别想接近他,更遑论与他说话。   随后皇帝就写下圣旨,使得李正谦前脚到家,还没跟家里人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后脚圣旨就送到尚书府,以体恤他年迈身体不适的名义允其荣养。   于此同时,皇帝已经令中书省正式下旨,传令各部,吏部尚书李正谦身体不是精力不济荣养卸职,吏部尚书一职由平王暂代。   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皇帝和平王这才想起安然还在殿上。耽搁了这么久,那丫头一定无聊了吧?李正谦的丑态被她看了去,只怕回家更要恼恨了。   皇帝在华恩总管的提醒下侧头一看,愣了。只见安然靠在身后的多宝格上,正在打瞌睡。   杨昊有些哭笑不得,竟敢在皇帝处理朝政的勤政殿上打瞌睡,估计古往今来应该还没有人这样大胆的。   杨彦刚才忙着与父皇一起挤兑李正谦,倒是没怎么注意安然。她又站在大殿里多宝格旁边,身前是一个大花盆,里面种着一棵比她还高的罗汉松,将她的身形挡了个七七八八。他隐隐约约一直见她安安静静的在那儿站着,哪里能想到她会在勤政殿打瞌睡?   如今见华恩总管神色有异,他脚步一动,见安然居然靠在后面的多宝格上打瞌睡,不禁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地赶了过去,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   在勤政殿打瞌睡,父皇不会怪罪吧?要是那多宝格上的花瓶玉器什么的掉一个下来打到她可怎么办?   本以为安然立即就会醒,却不料她闻到熟悉的气息居然靠在他怀中睡得更香了。杨彦赶紧将她抱住了,不由很是心疼后悔。昨晚他实在是有些需索无度了,看把安然累得。唉,当时食髓知味舍不得放开她,现在又心疼她的身体,后悔不迭。   皇帝看儿子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又看安然一副疲倦的样子,想着儿子前日傍晚说过的话,不觉有些欣慰。这是新婚燕尔,晚上睡得太晚造成的吧?   “华恩!”皇帝含笑轻轻喊了一声,竟然有担心吵醒了平王妃的意思。   “奴才在!”   皇帝轻描淡写地下旨道:“传旨下去,让人将碧华轩整理一下,以后赐给平王进宫时休息。”   “奴才遵旨!”华恩领命下去安排,心里却越发震惊起来。不管皇上是爱屋及乌,还是念着平王妃那位神仙师傅,总之平王妃的圣眷在宫里是无人能及的了。别说儿媳妇里面,就是后宫嫔妃,也没有这样得宠的。   杨彦听到这里,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父皇。   父皇不怪罪?还赐下碧华轩好让安然过去休息?要知道,皇子成年出宫开府建衙以后,一般就不能在宫里留宿了,专门赐下一间宫殿让其平时进宫时休息,更是从未有过的隆宠。   杨彦很清楚,父皇这是以他的名义赐给安然的。父皇以后应该会经常召安然进宫的吧?这样,岂不是将安然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但他转念一想,安然嫁给了他,便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如今多了父皇的宠爱,那些人想动她也要掂量一下才行,也算是给安然多了一重保护。   皇帝看着儿子一时的呆怔,对着他慈爱地笑笑,说:“马上就该用午膳了,等吃了饭,就让你媳妇过去休息吧!吏部的事情,我们再商议商议。”   “儿臣谢父皇!”杨彦怀里还抱着安然,只能微微鞠躬致谢。   皇帝也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儿子的目光似笑非笑,有欣慰,有调侃,最后还禁不住委婉地劝了一句道:“父皇知道你心急子嗣,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杨彦面色涨红,又是羞愧又是尴尬,也只能厚着脸皮谢恩道:“多谢父皇教诲,儿子以后会注意的。”说着,他轻轻摇了摇安然的身子,小声唤道,“安然,醒醒,要吃饭了。”   安然睡得迷迷糊糊,一时忘了是在勤政殿,眯着眼睛抱着杨彦就撒娇道:“哥哥坏,不让人家睡觉。今晚不许再欺负人了,只许一次,不然就赶你去睡床底……”   皇帝怔然,望着儿子涨红的脸,忽然有一种爆笑的冲动。好在华恩出去了,只在大殿门口留了两名内侍两名宫女伺候,应该是听不到那丫头嘀咕的话,不然老三这回丢脸丢大了。   杨彦尴尬不已,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父皇,又低头继续摇着安然。那目光有些羞恼,却不减温柔。皇帝见了,越发觉得欣慰。   看样子,老三是个真正疼媳妇儿的,不然暗地里掐一下,或者低吼一声,还不就叫醒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愿意这样温柔地哄着,也实在让他有些意外。他想,老三应该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吧?这个儿子,总算可以让他少操心一件事了。   “安然,安然?这是在勤政殿,父皇在呢!”杨彦尴尬地摇着安然,真是有点后悔昨晚的贪得无厌。看吧,现世报这样快,这也太丢脸了。   好在安然听到父皇两个字,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呈立正姿势站好,同时用衣袖在嘴角抹了一下可能存在的口水,睁开眼,唇角含笑,立即又变得端庄大方起来。   这变脸速度看得皇帝目瞪口呆,而后就抚掌大笑。这丫头真真是可爱!   安然醒悟过来,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梦话,不禁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还偷偷在杨彦腰上掐了一下。杨彦眉头微微抖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却一声不吭。皇帝见了,又是一通大笑出声。   嗯,今天收拾了李正谦,拿回了吏部,皇帝心情极好。   华恩总管刚刚进来就听到皇帝的笑声,也忍不住想笑,皇上有好久没有这样开怀一笑了呢?   皇帝留饭,杨彦和安然陪着他一起用了午膳。御膳很精致,味道也好,杨彦不住地给她一边夹菜一边介绍,安然心情放松,不自觉地就露出贪吃的本性来大快朵颐。   皇帝见儿子儿媳夫妻恩爱,处处都彰显出新婚的甜蜜来,吃得那样香,又想着很快就要添孙子了,他也不觉胃口大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午膳后,华恩总管亲自送平王夫妻去碧华轩休息。   碧华轩距离勤政殿很近,是御花园中距离勤政殿最近的一栋精致小楼,四面都有宽阔疏朗的木质长廊,长廊上有木质的护栏和长椅。长廊外面花木扶疏,四季花卉应有尽有,由好几个花匠惊心打理,没有一处不精致的。   安然见了,再次感叹,这就是仙境。看过之后,她心里已经决定,这一套仙境系列图,一定要撷取几处好精致画进去。   因为碧华轩的特殊位置,平日里,皇帝也喜欢在碧华轩的走廊里走一走,看看花散散心。特别是是下雨或阳光太烈的时候,碧华轩是皇帝必来之处。后妃们知道皇帝的习惯,也都喜欢赏花时到这里来休息,以期能与皇上来一场“偶遇”。   是以,碧华轩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不管是护栏廊柱门窗房檐,处处都有精美的雕花。里面承尘用的是蜀锦,珠帘全部用一样大小的粉色珍珠串成,帐幔用的是透气性最好又最是轻柔的月白色云罗。华恩总管说了,这里的承尘帐幔原本是三日一换的,昨日才换过,但平王和王妃要来小憩,他就命人全都重新换过。   安然一路走进去,一边在心里腹诽皇家奢靡浪费,一边又忍不住很是赞叹了一番。最后感叹,父皇对他们真好啊!这么漂亮的屋子,竟然赐给他们偶尔进宫时小憩,以后却再也不许别人来了。   碧华轩原本一直都有人打理照管,现在赐给了平王,华恩总管又从勤政殿亲自挑选调拨了两名侍女过去服侍平王妃。   安然一到,原本在勤政殿侧殿等候的女官沈怡便带着几名宫女上来请安,送上热水让他们梳洗了。安然明白,这里以后就是他们在宫里的根据地了。   杨彦帮着她取下钗环,散了头发,褪了外面的衣服,让她上床补眠,自己只是坐在床边陪伴。等安然睡着了,他交代沈怡好生照顾着,自己就赶紧回勤政殿去。   回到勤政殿,皇帝问:“碧华轩地方稍微小了点,却是离这里最近的。可还满意?”   杨彦万分感激道:“碧华轩非常好,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点点头,也不多说,让人上了茶,摆上棋盘,对杨彦道:“陪父皇手谈一局吧!”   “父皇今日不午睡?”杨彦是知道父皇早上起得早,如果下午不午睡,只怕精力不足,对身体也不好。   皇帝摇头道:“今日父皇高兴,就不睡了,晚上早点睡就是。吏部的事情得抓紧,朕只怕夜长梦多。”   杨彦点点头,一边下子,一边问道:“父皇属意哪位大人接手吏部?”   杨昊按下一颗玉石棋子,抬头带着几分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想接手吏部?”   杨彦摇头道:“儿臣暂时代一下还行,如果长期留在吏部,肯定会出问题。李尚书在吏部经营多年,除非我们将能所有官员都换了,否则他肯定要指使人弄出问题来的。儿臣最多去吏部查清楚问题,将里面的官员关系理一理,想一想整改方案,具体操作得换人执行才行。”   杨昊自然知道儿子话里什么意思,也知道儿子顾虑得很有道理。但他却不想再一次对世家妥协。如今好不容易将李家的气焰打下去,他怎么能屈服?   杨彦多少猜出些父皇的心思,建议道:“父皇,您觉得钱鹏阳此人如何?他现在是户部侍郎,如果调任到吏部再升半级,暂代尚书一职也说得过去。最主要的是,他能得到李尚书的支持,能保证在您没有对吏部大换血之前维持吏部正常的运作。”   杨昊不禁眯着眼睛看着杨彦,诧异地问:“难道他也是你的人?”   杨彦摇头。就在杨昊怀疑儿子是不是也在糊弄自己时,杨彦又低着头凑过去小声道:“父皇,钱大人不是儿臣的人,他一直是李尚书的心腹。不过,钱大人的长子,在雁门关的镇国将军钱敏之是儿臣的人。”   说完,杨彦对着父皇得意地笑了笑。   原本杨昊有些怀疑杨彦蒙骗他,却很快因为杨彦最后那句坦诚的话而彻底打消了怀疑。又看到儿子这样得意的笑容,想着儿子连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肯告诉自己,这是对他这个父皇全心的信任,余下应该是再也没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了。   这天家父子两个一边下棋,一边商讨朝政之事,不知不觉中竟然越说越多,越说越远,丝毫不觉时间流逝。杨彦连自己想组建一支商队去波斯大食的话都跟杨昊说了,还讨好地问杨昊要不要参股,让杨昊好一顿笑骂。   忽然,华恩总管进来,小声禀报道:“皇上,芳嫔娘娘刚刚去了碧华轩,与平王妃的女官发生了一点冲突。”   第140章误会和JQ   芳嫔去了碧华轩,还与平王妃的女官发生了冲突?   父子俩一听,都不禁微微蹙眉。   杨彦脑子里迅速调出芳嫔的资料。   芳嫔即芳昭容沈氏,出自江南吴兴沈氏一族,父亲是正四品的台州知府,前年才进宫。她不但青春貌美,还颇具才气,是这两三年后宫里最得宠的嫔妃了,这才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晋封为位列九嫔第二的昭容。   要知道,当初惠妃第一次怀孕才封的才人,而后生下隆裕公主,这才封美人。后来再次怀孕封婕妤,直到生下平王才封了九嫔中最下等的充媛,赐封号“惠”,一般称惠嫔。后来十多年都没再晋封过,直到平王成年封王战功赫赫,她才得以晋位为妃,却也是超编的庶妃,在贵淑德贤四妃之后。   齐夫人怎么会与芳嫔起冲突呢?齐夫人不是芳嫔的姑母吗?当初让齐夫人当安然的女官,也是考虑了这层关系的。毕竟父皇这几年那么宠芳嫔,与她拉近关系总不会错的。可是怎么看起来芳嫔和齐夫人之间有些不大对劲?   杨彦倒是不担心父皇怪罪安然,不管怎么说,安然身为平王正妃,位比正一品的贵淑德贤四妃,品级在芳嫔之上,出了错也怪不到她身上去。但父皇要是为芳嫔出气,降罪齐夫人,只怕安然更难过。齐夫人可是她的表姨母,安然向来对齐夫人又尊敬又依赖的。   杨昊却想着,芳嫔到底年纪小,不懂事。她年纪小,又没有子嗣,自己尚在的时候自然能护着她,可一旦自己不在了,她怎么办?宫里好几年没有生过孩子了,杨昊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因为心里对皇后德妃她们有些愧疚,也就装不知道罢了。就算他护着芳嫔生下一男半女来,也得年长的兄长照拂才能平安长大,得罪了平王和平王妃对她有甚好处?   “走,一起去看看吧!”杨昊看儿子神情似乎颇有些不安,不由又宽慰他道,“父皇年纪不小了,分得清儿子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芳嫔到底年纪小,不懂事,你和你媳妇多担待吧!以后要是父皇不在了,别让人欺负她就好。”   杨彦忽然红了眼睛,哽咽地叫了一声“父皇”,却什么都说不下去。这一刻,他体会到父皇心底最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对儿子的期许,对爱妾的歉疚,以及对岁月流逝的无奈。   碧华轩里,沈怡正跪下给芳嫔请罪。   安然得到消息起床洗漱赶了过来,就看到表姨母还跪在那里。她心里很不高兴,却不得不笑道:“父皇突然将碧华轩赐给平王殿下,倒是给后宫里的娘娘们带来不便了。刚才午睡,不知道芳嫔娘娘过来,怠慢了。”   说着,自己走到主位上坐下来。她虽然是晚辈,但品级比芳嫔高,她这样其实算是很给芳嫔面子了。如果芳嫔懂事,就应该借坡下驴,别再刁难她的女官了。   芳嫔从安然进门就一直在看她,直到安然开口,她才起身来,却没有先开口参拜。如今,等安然说完了,她才开口道:“扰了王妃午睡,是妾身的不是。”   这句话如果只从字面上理解,是带着几分卑微与歉意的。但如果加上芳嫔的语气神情,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安然在听说表姨母向芳嫔请安,芳嫔却没让她起身时,就知道芳嫔是来找麻烦的,可怎么化解麻烦,她还真不知道。要是平王的妻妾找麻烦还好,她怎么处理都行。可是父皇的宠妃找她麻烦,这个度要怎么拿捏,还真是考验人。还有,她怎么觉得这位芳嫔与表姨母长得似乎有几分相似?   “娘娘客气了。您请坐。”安然想,不管怎么着,先恭敬着总是没有错的。   “谢平王妃。”芳嫔也就顺势坐下来,却不提让沈怡起身的话。   安然悄悄看了表姨母一眼,却见沈怡眼中有些歉疚,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她假装不知道芳嫔罚跪表姨母,惊疑道:“齐夫人,你还跪着做什么?可给娘娘请安了?”   沈怡苦笑了一下,再次给芳嫔磕了一个头道:“奴婢沈氏给芳嫔娘娘请安!”   若是芳嫔不想与平王妃撕破脸,就该到此为止,让沈怡起身来。可是,芳嫔却出乎意料的板着脸道:“奴婢沈氏?本宫也是沈氏,你这是讥讽本宫不过是奴婢?”   “娘娘息怒,妾身不敢。”齐夫人再次一拜。   安然一看就知道了,芳嫔还真是故意的了。不过同姓,怎么就是讥讽她了?难道芳嫔曾经也想要要这碧华轩,而父皇没有答应?   咦,两人同姓,又长得有几分相似,难道是亲戚?对了,以前在王家的时候,她背过宫里嫔妃们的基本资料,这位芳嫔好像就出自吴兴沈氏,而表姨母,也是出自吴兴沈氏的。还真的是亲戚?可是,有这么对亲戚的么?难道是宿怨?   “哎呀,原来芳嫔娘娘与齐夫人都出自吴兴沈氏,难道是亲戚?”安然强忍心中不悦,再次给了一把梯子。   谁知芳嫔却不接,反而冷哼一声道:“她早已经与沈家脱离关系了,哪里配姓沈?”说到这里,芳嫔又对安然道,“平王妃用人需谨慎才是,可不要被人骗了。就她这种曾经抛头露面在江湖上厮混的人,如何能做尚仪女官?”   表姨母与沈家脱离了关系?为什么?看了真的是沈家的家务事了。   安然面不改色地轻轻一笑道:“谢娘娘关怀。娘娘或许不知道,齐夫人不但是我的尚仪女官,还是我的表姨母。不知娘娘是否能给我一个薄面,让她起来?”   既然侧面敲打不行,安然也只好直接开口了。   芳嫔微微一怔,似乎想不到沈怡居然跟平王妃还有亲戚关系。她看了看安然,又看了看沈怡,忽然冷笑一声,起身道:“打扰了平王妃,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这就告退回宫了。”   这算什么?安然有些头疼了,早知道后宫的女人麻烦,但也没想到她们能这样无理取闹。芳嫔居然宁愿与她撕破脸都不肯给表姨母一个面子,她们之前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在这时,皇帝和平王到了。外面小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平王殿下驾到!”   如此,芳嫔也不能即刻就走,只好与安然一起,到门口跪下接驾。   “恭迎父皇(皇上)!参见平王殿下!”   皇帝走在前面,目光淡淡地扫过安然和芳嫔,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平王媳妇起来吧!”   “儿媳谢父皇!”安然一听就笑了,看样子芳嫔虽然得宠,父皇还是更看重儿子。   这时,杨彦已经走了过来,亲手将安然扶起来,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然看着不远处还跪在地上的芳嫔,忽然又觉得她可怜。以芳嫔的才貌,嫁给一个几乎可以做自己祖父的人,她心里肯定是不甘的吧?而且,父皇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处罚芳嫔,芳嫔还不恨死了他们?说不定等他们一走,父皇就会去哄芳嫔呢?毕竟老夫少妻,皇上肯定会宠着的,到时候芳嫔要是吹点枕头风什么的,她和哥哥可就有麻烦了。   想到这里,安然立即上前几步对杨昊道:“父皇,原来芳嫔娘娘和儿媳的尚仪女官齐夫人都是出自吴兴沈氏,她们刚才正叙旧呢!”   这算是解释她和芳嫔没什么冲突?皇帝轻轻“哦”了一声,淡淡地扫了芳嫔以及依旧跪在地上的沈怡一眼。看样子,是宿怨?不过,就算是宿怨,芳嫔也显得有些小气了。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嘛!   不想,安然忽然又带着几分哀求小声道:“父皇,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您别怪芳嫔娘娘好不好?”   见安然给芳嫔求情,却又这样小声似乎生怕芳嫔听到了,皇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   他之所以不叫芳嫔起来,一来有敲打她的意思,二来也是想看看安然会如何对芳嫔,是借他的手打压呢还是合稀泥将这事圆过去?而安然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居然不计前嫌地为芳嫔求情,还不想让芳嫔知道。   皇帝也想过,安然这么做或许是不想彻底得罪了芳嫔,毕竟芳嫔这两年很得宠;又或许是给自己这个父皇面子,想要将此事遮掩过去;甚至有可能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然而不管安然是出于何种目的,皇帝都是满意的。   至少这丫头是有些心胸的。以后,必定不会薄待了他的后妃和其他子女。   “芳嫔也起来吧!”皇帝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安然见目的已经达成,便又悄悄站回杨彦身边去,给了他一个我们回去吧的眼神。   杨彦收到,立即向父皇告辞道:“父皇,儿臣想去看看母妃。”   皇帝颔首道:“嗯,去吧!难得进宫一回,不去看看你母妃也说不过去。”   “儿臣(儿媳)告退!”   夫妻两个很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碧华轩,往惠妃宫里去。   却说平王夫妻离开以后,皇帝这才轻轻摆摆手,让华恩带着人都出去,这才对着芳嫔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说吧!”   芳嫔缓缓走过来,跪在离主位三步远的位置,咬着唇,抬头看向皇帝,满眼的委屈和泪水。   是的,芳嫔觉得委屈极了。她一直以为虽然皇上年纪大一些,但到底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又最宠爱自己,为此她愿意将心底的委屈和不甘都放下。可是就在刚才,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对皇帝来说,不过就是个玩意儿而已,是远远不能与他的儿子相比的。   “皇上既然都认定是臣妾不知趣,冒犯了平王妃,又让妾身说什么?认错么?”   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亲手将她扶了起来,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芳嫔被皇帝的举动弄糊涂了,皇上这是做什么呢?为什么他的目光如此复杂?   皇帝细细看了芳嫔好一阵,终于开口了,然而第一声却依然是叹息。   “唉!你向来聪明,怎么这一次会如此冲动而糊涂?”   芳嫔听皇上话里的意思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怜惜,不禁心里一酸,于是赶紧低下头去,默默流泪。   皇帝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叹息道:“你还这样年轻,可是朕已经老了。以后你要怎么办?你要依靠谁?”   芳嫔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不由紧紧抱着皇帝,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哽咽地叫了一声“皇上”,继而泪水就流得更凶了,但脸上却满是喜悦与激动。原来,皇上竟然对她用情至此?   皇帝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便拍拍她的后背,轻笑道:“好了,不哭了。平王是个心底仁善的,又有情有义,平王妃心思单纯,也不是那等小心眼儿的人,你以后多与惠妃交好,再托她送一份礼去平王府就当赔罪了,把这事了了就是。老三夫妻两个不会放在心上的。”   芳嫔忽然双眼坚定地盯着皇帝的眼睛道:“皇上,以后……臣妾永远不会离开您。您去哪儿,臣妾就跟去哪儿!”   皇帝看着芳嫔眼睛里的坚定认真,心里自然也有些激动,但他很快收敛了自己外露的情绪,轻轻笑道:“又说傻话……你放心,朕会安排好,不会让你后半生没有依靠受委屈的。”不但是芳嫔,其他的人他也会安排好。比如皇后。   年轻的时候,他一心想收回世家在朝中的势力,便狠心断了世家出身皇后的子嗣,这些年来,对皇后也不太好。现在老了,回想起当初刚刚大婚时,皇后也是个羞涩的对他充满了期待的小姑娘,也曾经对他一片真心。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是不可能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所以他狠心地打碎了她的梦,这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尖锐刻薄的样子。   他拔出李家在朝中的势力,再传位为平王,皇后便成了孤家寡人,以后就算当了太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平王为了一个仁孝的名声,应该也会善待她的。他能为皇后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芳嫔见皇帝一时间有些神思迷茫,也不知道再想什么。只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眼泪不禁再一次滑落,却不住地摇头道:“不,臣妾是认真的,臣妾自己愿意。若没有了皇上,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忽然想起上午安然的话,她说成仙没有意思,还不如凡人有喜怒哀乐实实在在的感受,芳嫔这话与那丫头的话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忽然道:“以后有机会与平王妃多相处。朕知道你在江南的时候颇有才名,但平王妃……她就是大隋第一才女也当得,你会喜欢她的。”   芳嫔讶然,她从未见过皇上这样赞赏过一个人。那位平王妃出身寒门,从未听过她有什么才气啊?皇上也没见过两次,怎么就知道她当得起这大隋第一才女?   却说杨彦和安然给惠妃请了安,说好过几天再进宫为她画像,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出宫回王府。   进宫的时候,是坐三辆马车来的,平王和王妃一辆,沈怡和两名侍女一辆,孙望和平王身边的两名亲随一辆。   杨彦和安然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有电灯泡,所以从来不让人与他们同车,也不要人伺候,但出宫的时候,安然还是将沈怡叫上了他们的马车。   马车很大,坐三个人也不觉得挤,只是沈怡坐在安然和杨彦对面,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安然开门见山地问道:“表姨母,你和芳嫔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沈怡没有抬头,轻声回道:“回王妃的话,芳嫔是妾身兄长的女儿。”   “那,那她怎么会如此为难你?”安然忽然有转头看向杨彦,这事哥哥不可能不知道吧?   杨彦点头表示他知道这层关系,而后同样不解地问沈怡道:“齐夫人,你和芳嫔可是有什么误会?”   谁知沈怡却摇摇头,苦笑道:“妾身也不知道。妾身出嫁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安然一想也是,表姨母早早就出嫁了,能与芳嫔有什么恩怨?如此说来,多半是上一代的恩怨了?   果然,就听沈怡又补充了一句道:“芳嫔娘娘的父亲本是庶出的,因为妾身的母亲只生了妾身一个,所以父亲让三哥过在母亲名下,或许三哥是生母魏姨娘心里有些不高兴吧。”   沈怡就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肯再说了。安然想着家丑不外扬,可能表姨母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便也不再追问,只想着以后尽量避开芳嫔就是了。或者,以后不带表姨母进宫就是。   回到王府,二管家易达来报,说蜀王送了一个人给王妃,另外,有几张拜帖,都是想来给王妃请安或者请王妃参加什么宴会的。   安然一边看拜帖,一边好奇地问道:“蜀王殿下给我送了个什么人?是丫头还是婆子?”   只见易达面色微变,居然看了杨彦一眼,这才道:“是位大夫。说是姓岳,以前在蜀王府为王妃诊过病的。”   安然讶然:“岳先生?”说着,她侧头看着杨彦道,“蜀王将岳先生给我做什么?岳先生跟着他十来年了……”   杨彦却是一听就明白过来。   当初他找了很多大夫给安然看嗓子时,赵世华就曾经跟他说起过岳先生这个人。   赵世华说岳朝城痴迷医术,当初肯跟着蜀王,也不过是蜀王愿意提供给他研究医术的药材,还经常借着研究医术的名号从蜀王手中救下过不少人,他就是其中一个。而成都各大医馆一旦发现疑难病症都可以通知他去义诊。也就是说,那位岳先生不但医术高,医德其实也好。   杨彦想,岳父大人将那位岳先生送来给安然,一来是担心万一以后他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连累岳先生;二来,也是担心女儿在平王府被人算计,有个医术好、信得过的人在安然身边,他才放心。   想到这里,杨彦便做主道:“皇叔也是一片好意,就收下吧!”他让三管家孙望派人在外院收拾一个小院子出来给岳先生住,又告诉孙望尽量满足岳先生的要求。   安然对岳先生的医术是信得过的,她只是想着,爹爹把岳先生给了自己,他要是需要的时候怎么办?   这时,她忽然看到拜帖里面有一张居然是崔夫人王静媛送来的,说是想要给她请安。安然想了想,对沈怡道:“明日劳烦表姨母去一趟赵家,后天让媒婆上门提亲去。等会儿我回个帖子,请崔夫人大后天下午过来喝茶。表姨母觉得怎么样?”   不等沈怡发表意见,杨彦却接过那张拜帖看了一眼,建议道:“崔夫人的事情或许有些紧急,你请她有空的话,明天就来王府吧!”   “啊?王姐姐有什么急事?”安然在勤政殿打瞌睡,自然不知道崔禹成了李正谦的替罪羊。   杨彦笑道:“别担心,晚上我再慢慢跟你说。是崔大人朝堂上的事情。”   安然一听,这才放心了些。既然哥哥说不要担心,那就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没一会儿,岳朝城过来拜见新主子。杨彦也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道:“之前王妃的嗓子多亏了岳先生。”   岳朝城脸上立即就带来几分得意道:“属下早就对王妃说过,那些大夫的医术都不如我。”   沈怡站在安然身后,微微皱眉看了岳朝城一眼。这个人,只听一句话就知道不是个有规矩的人。真不明白蜀王送这么个人过来是什么意思。平王府难道会缺了大夫?她自己就是下毒解毒制毒的好手。   岳朝城的东西很不少,其中大部分是药材和医书,他没将蜀王府的侍女带来,就厚脸皮跟安然开口想借了玉兰过去帮他收拾屋子。   安然问道:“岳先生要是觉得缺人伺候就告诉孙管家,先生之前在蜀王府有四个丫头服侍,不如也让孙管家帮先生挑选四名侍女好了。”   不想岳朝城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女人麻烦死了。我只要我的小药童服侍就成了。”   “哦?”安然眼珠子一转,奇怪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道,“既然女人麻烦死了,你还让玉兰去帮你收拾屋子?难道玉兰不是女人?”   说着,安然侧头看了低着头红着脸的玉兰一眼,对岳朝城道:“岳先生,你这样说可是很伤人的。”   “我,这个……我可没说她不好……”之前安然是不能说话,等到她嗓子好些了,也不能多说,因此岳朝城一点不知道原来这位王妃看着温婉可人,其实一张嘴这样利索不饶人。   安然的目光又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看了看,依稀看出点端倪来。可是,岳先生和玉兰,他们似乎也不熟吧?而且,岳先生的年纪也大了点,如何配得上玉兰?   “玉兰,岳先生想麻烦你帮他收拾屋子,你可愿意?”安然试探着玉兰道,“你要是没空,我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帮忙的。”   玉兰偷偷抬头看了岳朝城一眼,红着脸道:“岳先生治好了王妃,奴婢心里感激不尽,如今先生来到平王府,奴婢理当帮着先生安置妥当才是。”   这么说,玉兰竟然也有意?这奸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怎么就一点没看出来呢?   安然虽然心里疑惑,但当事人自己都乐意,她自然是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安然让岳先生先离开,将玉兰叫到里间去说话,玉兰以为安然要问她和岳先生的事情,正想着如何回答才好,不想安然说的跟她想的半点都不搭边。   安然悄悄对玉兰道:“你找个机会替我悄悄问问岳先生,问他蜀王殿下脸上的疤痕有没有淡化的可能。别的我也不敢想,只想着能不能将那些疤痕淡化一些,看着不那么吓人就行了。”   玉兰在赵家那么多年,对赵世华的身形声音也是熟悉的,虽然安然没有明说蜀王的身份,只告诉她关于蜀王的事情,若有人问起,一个字都不能说。但她心里是有数的,自然也分得清轻重,因而慎重点头道:“王妃放心,奴婢明白了,会慎重行事的。”   晚饭后,玉兰回来,气呼呼地回报说:“奴婢悄悄跟他说了,他只说知道了。王妃您说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究竟行还是不行啊?”   安然失笑地看着气呼呼的玉兰,反而安慰她道:“既然岳先生这么回,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我们只需等着就好。”   第141章背后的算计,朝堂交锋   这天晚上,平王府依旧是喜气盈盈,而刚刚从尚书一职上退下来的李正谦李老爷府上就不同了。午圣旨下来,下午得到消息的人就不断上门探问情况,到了傍晚,从朝中下来的李氏一党的官员们都齐聚一堂,商讨办法。人虽然多,却始终充斥着一种不安和恐慌。   安王午后得到消息,又惊又怒,当即带着首席谋士蒋少立赶了过来。知道是平王使坏,气得他当场骂了平王一盏茶的时间,但骂来骂去左不过就是“卑鄙无耻,不能人道,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   李正谦暗自叹气。安王比起平王来差的的确不是一点半点,要是他选继承人,有了平王珠玉在前也不会选他。早知道这样,当初让皇后将平王养在名下,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惜当初大皇子聪明伶俐,皇后自己总是生不出孩子来,又急于争宠,就将二皇子养在名下。当时三皇子刚刚出生,哪里就能想到会有今天?   现在已经都这样了,安王就是骂上三天三夜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面的。   而蒋少立也不愧为安王第一谋士,他很快抓住要点,问道:“大人说当时在勤政殿时平王妃也在?”   安王总算是醒悟过来,立即抓住这一点,带着几分兴奋道:“平王妃一个女人竟然在勤政殿呆这么久,探听父皇和大臣议事,岂不是牝鸡司晨?明日朝堂上让人弹劾老三去!他们夫妻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老三不行,让自己的媳妇讨好父皇不成?”   “王爷慎言!”李正谦严厉地斥责一句,又见大堂里没有多余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这才松了口气道,“别说事情绝不可能是这样,就算这是真的,也不能说!王爷要打击平王,怎么做都行,但万万不可捎带上皇上,不然……”   不然什么李正谦没有说,不过安王也明白过来。他刚才就是太兴奋了,其实只要稍微静下来,他自己也能发现这事不妥当。   “舅父说得是!”安王讪讪地笑笑,但继而又坚决道,“不过这事一定要在朝上参平王一本才行!”   到了晚上,在各部任职的各级官员都到了,相互打听清楚了情况,商议了一个时辰,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虽然谁都知道皇上这是有意下了李尚书的职,可毕竟皇上明面上的理由找得好,说是体恤老臣年老,精力不济,让回家荣养,倒叫人不好说话。要是皇上以李尚书办事不力为由革他的职,他们还能帮着求情,毕竟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就不会糊涂一次?看在李尚书为国尽忠这么多年,也要劝得皇上网开一面原谅李尚书才是。   “要不然,大人过几日再大张旗鼓纳一房妾侍吧!”有人提议。   众人一听,顿时茅塞顿开。是啊!皇上说李尚书年老,精力不济,不堪政务繁琐,那就用事实告诉天下人,李尚书还能纳十几岁的小姑娘为妾,身体好得很呐!   大家纷纷叫好,但李正谦却并没有立即应下。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很明白皇上要夺权的决心有多么强烈。他这样明着打皇上的脸,与他对着干,只怕不仅不能达成所愿,反而惹怒了皇上,于事无补。   想到这里,李正谦摇摇头,觉得这个法子不行。就算要用,也不能用得这样急。至少过个一年半载的,他再纳妾,那也是表明经过这一年半载的调理,他的身体恢复了。为感激皇上对老臣的体恤,他愿意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来一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辞,到时候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一起努力,这事说不准就成了。   打定主意,李正谦一说,众人纷纷赞好。   紧接着,安王又道:“就算舅父暂时不能重归朝堂,但父皇让老三接替您的位置,却万万不能让他得逞!”   李正谦点头道:“这是自然!吏部我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皇上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绝不可能!平王就是去了吏部,老夫也教他坐不安稳!”   众人一听,立即又笑了。这些年来,皇上没少安排人去吏部,但只要不是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做错事情被踢出去。唯一留下的两三个人也是在皇子争储中保持中立的世家子弟,实在却不过脸面才留下来的,但也与李正谦有默契,就是不能参与皇子争储。   安王跟着得意地笑了一阵,而后便一副胸有成竹全在自己掌握中的模样道:“只是等老三被撵下去以后,谁来接任这吏部尚书一职倒可以提前商议好。”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按照惯例,多半是在吏部侍郎里选一个上去罢了。安王这么慎重的提出来,却是担心自己内部的人为这个位置争抢,要是因此闹得不愉快可就不值得了。   而后,他们又商议了明天早朝上的弹劾计划,其余人便陆续告辞回去了,只安王带着谋士蒋少立留了下来,又叫住了钱鹏阳。   钱鹏阳有些狐疑,但安王殿下留人,他可不敢不给面子。   李正谦也有些奇怪,安王将钱鹏阳留下作甚?   刚刚蒋少立给安王出了个主意,安王觉得甚妙,只是计成之前还需保密,所以他才留下来私底下与舅父商议。   安王不着急说明用意,只问钱鹏阳道:“留下钱爱卿,孤王是想问问平王妃的一些情况。”   钱鹏阳心里疑惑,不是之前就问过了,怎么又问?但既然安王亲自问询,他自然也只能再说一遍。   安王面带微笑的听完,又问:“赵家一共有几兄弟来着?钱爱卿的女婿是平王妃的堂兄是吧?”   “回王爷的话,正是。”钱鹏阳心里微微有些打鼓,难道安王要迁怒女婿?   “那赵家大房除了你那女婿还有什么人?兄妹几个?”安王问得很随意的样子。“回王爷的话,下官三女婿头上有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据说不久前我那亲家的妾室又生了一个儿子,才几个月大。”钱鹏阳看安王问得随意,但心里却越发紧张起来。安王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随便问闲事的人。他既然问了,肯定是有用意的。   “哦?听说赵家不过出身农家,居然也纳妾了?难怪有人说,农夫要是秋天多收了三斗米,都会想着纳妾。想是你那女婿孝顺,送了不少银钱回去。”安王笑着,眼睛里却是鄙夷。   钱鹏阳尴尬地笑了笑,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几年前,我那亲家将发妻休了,那个妾室本是个寡妇,在赵家帮厨的,后来就……”   “原来如此!**啊!”安王一听,哈哈大笑。   一旁蒋少立也跟着笑了几声,但随即又道:“在乡下,生了儿子,又给公婆守过孝,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休妻可不多见。尤其你那女婿还是朝堂命官,生母被休,说明家宅不宁,这要是被御史知道了,怕是要遭到弹劾的。”   钱鹏阳头上微微见汗,尴尬地说道:“具体的情况,下官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那妇人嘴碎,爱到处道人长短,与二房关系尤其不好。”   蒋少立又问追道:“不知长房的几位姑娘,可都出嫁了?嫁的又是什么人?”   钱鹏阳又是一惊,好好的问人家姑娘出嫁了没有,这是要做什么?可是当着安王的面,不回答也不行,只能含糊道:“长女嫁的是个乡下秀才,倒是听下官那姑爷提起过几次,似乎也不怎么出息;次女嫁的是个商户,就在老家,家底一般;三女年纪尚幼……”   安王听了点点头,又问:“不知赵家三房又有多少子女?多大了?”   钱鹏阳对赵家长房还算了解,对三房就不是那么了解了,他想了想才道:“赵家三房似乎只有一子一女,年纪都还小。具体的,下官就不是很清楚了……”   “年纪还小么……”安王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抬头看了蒋少立一眼。   蒋少立眼珠子一转,含笑问道:“对了,平王妃应该还有两位姑母吧?钱大人把那两家的情况也说说。”   听到这里,如果钱鹏阳还不知道蒋少立要打什么主意,他就真的太蠢了。可是这些事情他就是不说,安王一样能查得到,,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说了,至少也不至于现在就让安王见疑。   “赵家有两位姑奶奶,其中一位嫁了个举人当填房,儿女众多。长女是原配留下来的,年纪与平王妃差不多,现在也来了长安。据说是在乡下名声不大好,有克夫命的,找不到夫家。下面的子女年纪也都还小……”   就在上个月,赵世福和魏清源还去钱家拜访过,他自然也知道一些两家的近况。   钱鹏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另一位姑奶奶是赵家长姐,只知道嫁的是个农夫,姓张,家境很不好,与赵家的关系也不大好。这位大姑奶奶似乎是有两子两女,年纪都比平王妃大,应该都成亲了吧……”   安王了解了情况,就让钱鹏阳回去了。钱鹏阳一路上都在思索,要不要给赵家送个信?要是李尚书真的纳了平王妃的堂妹为妾,这传出去平王妃脸上也太难看了。可是,这个信要如何送才能不引起安王注意?   在钱鹏阳离去以后,安王才将蒋少立的计策说给李正谦听。但听了安王刚才的问话,李正谦这只老狐狸基本上也猜到了他们的谋算。   李正谦对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他恨平王恨得要死,能让平王和平王妃面上无光的事,他自然是很乐意的。只是方才听钱鹏阳所说,赵家似乎并没有合适的姑娘?   蒋少立笑道:“国舅大人不必担心。平王妃好几位堂姐妹和表姐妹,总会有人愿意的。就算嫁了人,还可以和离的嘛!反正我们要的不过是平王妃姐妹的名头,至于其他的,应该都不重要。”   李正谦一想也对,要女人,他什么样的找不到?不过是羞辱平王和平王妃的手段而已,难道真让他上那嫁过人的粗鄙的村姑不成?   于是,此事就交给蒋少立去安排了。   蒋少立接过这件差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夜上门拜访钱鹏阳,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那意思却很明显。安王殿下和国舅大人要对付平王,还请钱大人保密,此事若泄漏出去坏了安王和国舅大人的事,就只找他。   钱鹏阳心里将那蒋少立恨得要死,不过是安王身边一条狗而已,就敢看不起他这个两榜进士出身的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也不知道安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蒋少立要是真的有本事,又怎么会连个举人都考不中?   再说蒋少立出的那些主意,全是阴险恶毒损人不利己的,皇上说不得就是看安王的做派太下作,这才对他失望的也说不准。可叹他在安王一党中说不上什么话,与恩师说过一次也不顶用。   钱鹏阳想着恩师李正谦的提拔之恩,又想着当初与赵世华的朋友之义,再想一想皇上已经表露得差不多的心意,以及他们钱家的未来,一时间真是左右为难。   想了半夜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最后一发狠,想着实在不行他就中立好了,一切听皇上的就是。但就只怕恩师恼恨,打击报复。要是他自己丢了官倒也没什么,就当偿还恩师的提拔之恩,但要是连累了钱氏一门,他就是钱氏一门的罪人……   第二天的早朝很热闹,有御史弹劾平王教妻不严,齐家无道,直指平王妃在勤政殿偷听皇帝与大臣议事一事。   杨彦本来在休婚假的,但因为暂代吏部尚书一职,却不得不结束休假来早朝,心里真是郁闷得很。本来,他还可以抱着安然多睡一个时辰,多一个时常温香软玉在怀,不知道能偷得多少亲吻和嫩豆腐,可惜啊,不但今天早上的没了,以后的都没了。   而且,他上早朝来了,也不能教安然练太极了,只能把时间改到晚上去,这又得耽搁多少亲密时间?唉,还是早点把吏部的事情弄清楚了交出去的好。就算让他管着也不要紧,只别让他来早朝就行。等他以后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早朝的时间给改了!   这边杨彦心里正恼火呢,就听到有御史弹劾他,还牵涉到他心爱的王妃。这回此人是捅了马蜂窝了。   杨彦立即出列,冷冷地问道:“陈大人居然连发生在勤政殿的事情都知道,可真是稀奇。本王明明记得当时陈大人不在的啊,难道勤政殿里有陈大人的人?”   陈御史面色一白,头冒冷汗。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估计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消息是国舅李大人说出来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能把国舅大人说出来吗?   皇帝原本还在想着是不是将安然给他画像的事情拿出来抵挡一下,却没想到儿子出马,一句话就扭转乾坤了。他立即沉下脸来,紧跟着问了一句:“是啊,朕也奇怪得很,朕勤政殿里发生的事情,陈爱卿是如何知道的?”   陈御史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地上,口中连连请罪道:“皇上恕罪,都是臣误听谣言,臣……”   杨彦却不肯放过他,含笑追问道:“本王就说嘛,父皇勤政殿的事情,陈大人如何得知?原来是听人说的啊!不知道陈大人是听谁说的?难道陈大人与勤政殿的宫女内侍有私?”   “微臣,微臣……请皇上恕罪,没,并没有人与微臣说过此事,这,这都是臣胡说的……”陈御史哪里敢说出李正谦来,又不能承认自己收买勤政殿的内侍宫女,只能自认倒霉,认下一个胡说的罪名。   杨彦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逼问,直接退了回去,将后面的事情交给了父皇。   “身为御史,朕赋予你们监督之责,准你们风闻言事,也不是叫尔等胡乱编造歪曲事实,构陷同僚的!”皇帝大怒,紧接着便下旨道,“御史陈达,诬陷皇族,其心可恨,其罪当诛!来人,将陈达推出午门斩首!百官观刑,以儆效尤!”   “皇上?皇上开恩呐!求皇上饶了臣这次吧!皇……”陈达原本以为皇上大不了降了他的职,或者罚俸一年了不起了,皇上对臣子向来也还算宽厚的,他又是言官,监督弹劾是他的职责,怎么能因此获罪?却不料皇上这次态度大变,竟然直接就要斩首!他害怕了,后悔了,可惜才叫了三声,就被人堵住嘴押了出去。   百官都知道,皇上这是杀鸡儆猴呢,只怕是铁了心不想让李国舅回朝堂了。现在看来,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怕太子之位很快就能定下来了。   皇帝有令,谁敢不从?   百官都来到午门外。看着陈达问斩,难免某些人心里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很多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大臣现在动摇得更厉害了,要是平王肯抛出橄榄枝,他们说不得就顺势倒戈了。   可平王就是不开口,他们也不好主动送上门去。要知道,求来的和主动送上门的,那肯定是有天壤之别的。嗯,还是再等等吧,要不然先归附到中立势力去看着好了。   ?   这天下午,王静媛挺着个大肚子来了平王府。   安然亲自到垂花门前将人接进来。   “王妃……”   王静媛拉着安然的手,眼圈儿微微发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他们王家对不起然姐儿啊!听小七说,安王的人掳走了她,灌下哑药送到了蜀王府,要不是然姐儿聪明懂得自救,蜀王发现不对,暂时没有动手,她哪里还有命回来当王妃?   之前就是王家对不起然姐儿,现在为了丈夫的事情,却不得不来求然姐儿,让她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安然见了,不等她开口问,便立即小声安慰她道:“王姐姐别担心,我家殿下说了,姐夫的事情不要紧。本来就不关姐夫的事情,只是李国舅一口咬定是姐夫渎职,估计撤职是免不了了。但这都是暂时的,皇上心里有数,你让姐夫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可有得他忙呢!”   王静媛一听,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而后便望着安然笑了,眼睛里隐隐有些泪光。   姐妹两个手拉着手,不禁相视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中了。   忽然,王静媛放开安然的手,退后两步,慎重地对着她福了一礼,温柔地笑道:“多谢王妃,多谢平王殿下!恭喜王爷王妃新婚大喜,早生贵子!”   安然佯装不高兴地拉着她起身道:“王姐姐要跟我生分了吗?左一个王妃,右一个王妃的,你说着也不嫌累。”   王静媛捂着嘴笑道:“姐姐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礼不可废,妹妹现在是王妃了,更要时时谨记才好。不可给任何人留下把柄来。”   安然听到王静媛还跟从前一样说话,这才高兴了,满脸认真地拉着她的手道:“王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我们的友情永远不变。但凡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姐姐还要像从前那样指点我才好。要是姐姐因为我现在当了王妃就跟我生分了,我可要伤心了。”   王静媛笑着点头道:“王妃可是我命中的贵人,你想要抛下姐姐,姐姐可是不依的,一辈子都要缠着你。”   安然点头笑道:“嗯,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王静媛去了心中担忧,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脸上也有了幸福喜悦的光彩。   两人高兴地手拉手往里走,王静媛忽然又小声道:“前两日小七跟我说,四叔给十妹找了个人家,给一个乡下土财主当填房。听说那人都四十出头了,长得又矮又黑。原配留下三子一女,另外还有四个庶出的儿女,长子都成家了。十妹死活不肯,被四叔骂了一顿。晚上她又学人上吊,被及时救了下来。四叔让人整天看着她,说非让她嫁过去不可。”   安然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也恨死了王静姀,但听到王静姀落到这步田地,她心里却一点没觉得高兴。想起哥哥说过的话,安然明白,这肯定是哥哥在帮她出气吧!为什么一定让王静姀嫁那么一个人,肯定是有人逼迫的。   但既然哥哥不想自己知道这些,她就当不知道好了。有句话说得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既然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心肠恶毒伤害别人的人,也没有理由得到幸福。   抛开王静姀不去想,安然看着王静媛的肚子,好奇地问道:“姐姐,孩子是不是会动了?我恍惚记得胎儿四个月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姐姐要经常听听舒缓的音乐才好。也可以给他念诗什么的,总之,姐姐现在心情愉快,孩子以后就聪明健康。”   想到这里,安然就忍不住想着,要是她以后怀孕了,该怎么进行胎教和早教呢?要不要与哥哥详细地写一个计划准备好?   王静媛虽然生过孩子,有不少实践经验,但说起这些胎教理论,她还是不如安然,便细心地追问起来。   安然前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哪里懂这些?不过是看了些小说电视知道一点皮毛而已。但就这点皮毛,那也是划时代的,听得王静媛不时瞪大了眼睛。   安然还吹了一首轻快的曲子给孩子听,不想王静媛真的感觉到孩子在动。真的有反应!   王静媛兴奋得很,决定以后自己天天都要弹琴给孩子听。   安然又交代道:“王姐姐你要弹琴给小宝宝听,有两点要注意。第一,你弹琴的姿势要注意,最好坐在高凳子上弹,同时要心情愉快。第二,你弹的曲子一定要是欢快的,不能弹那种伤春悲秋的曲子,而且最好重复弹一两首相同的曲子就好,不要换得太多太快。这样以后小宝宝也会是个性格开朗的快乐的孩子。”   安然一边回忆一边说,同时决定晚上一定要把这些记下来,免得忘记了。   王静媛点头记下,心里充满了期待。   说过孩子,姐妹两个不知道怎么着又说起王家其他人的情况。   安然问过老太爷老夫人的身体,又问过三房三老爷和三夫人的情况,毕竟当初在王家,三老爷和三夫人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对了,九妹的婚事是在明年三月吧?现在准备得怎样了?也不知道那郑家的公子好不好。王姐姐,你要是写信回去,记得帮我跟三老爷和三夫人问声好,请三夫人和九妹有空来京城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   王静媛点头道:“你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见安然真的是不计前嫌,还关心这王家的人,王静媛也暗自感叹不已。幸好王妃是个有情有义善良大度的人,不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恨死了她们王家?   傍晚,安然依依不舍地送王静媛离去,随后表姨母沈怡就回来了。   这一次,事情一切顺利,魏清源听了独孤凯的安排,觉得很是周到,便点头应下。他又听沈怡说独孤将军曾当着平王和王妃的面承诺过,除非没有子嗣,否则绝不纳妾,心里更是感动,暗地里倒是劝了女儿很多,让她以后一定要多体贴丈夫。   而后,由平王做主,双方交换了庚贴,合了八字,写了婚书,婚事就算正式定下来了。直到这时,独孤凯才抽空回了一次独孤家,将此事告知长辈。   独孤朴乔现在对独孤凯却是比从前好多了,平王毕竟是皇上属意的皇子,虽然有暗疾,不一定能当上太子,可万一以后真的治好了呢?眼看独孤湘云是废了,可这不是还有一个独孤凯么?尽管他们从前对独孤凯不大好,是将他当废子一般推出去的,但不管怎么说,独孤家都是姓独孤的啊!   为此,在独孤朴乔的支持下,独孤家这次对独孤凯的婚事没有丝毫刁难,完全尊重平王和独孤凯自己的意思,对成婚后他们依然住在平王府也没有表示异议,反倒是让独孤凯狐疑不已。   独孤凯回来跟平王回话的时候忍不住说:“殿下,我真怀疑先前回独孤家是做了个梦。可是从来我梦到独孤家都是噩梦啊,怎么这回居然如此顺利?”   杨彦笑而不答。独孤朴乔那个老狐狸可聪明着呢!他这是想做两手准备呢!想脚踏两条船,也不怕掉水里去,哼!   婚事定下来,两边便都开始忙活起来。   魏清源取了两千两银子,拜托顾宛娘帮女儿准备嫁妆。顾宛娘也没有推迟,只是自己又悄悄添了两千字银子进去。随后不久,安然又悄悄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   安然又在王府外院选了一个宽敞漂亮的院子给独孤凯和表姐当新房,亲自带人看过布置。独孤凯没事也过来看过几次,常常乐得合不拢嘴,被人打趣也只是傻笑着不回话,只让人笑着摇头叹息不已。这个想媳妇想疯了的,都快变成傻子了。   独孤凯等着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娶媳妇儿了,还是自己极为中意的姑娘,如何能不兴奋?他一定要去捉一对活的大雁来当聘礼,而坚决不肯用白鹅代替,为此跟杨彦请了几天假去城外捉大雁去了。   魏清源也写了信托杨彦的信使送回老家去,也好让妻子母亲放心。想着这次来京城,本是担心然姐儿的,没想到真的给女儿找到了一个好女婿,相信母亲和妻子都会很高兴的。这也算是善有善报吧!他早知道然姐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只怕以后还会给赵家带来更多的荣耀。   魏清源想着等把女儿嫁出去,他还是要赶紧回老家去守着,如今然姐儿身份不同了,老家的亲戚们可不能给她拖后腿,丢她的脸面才好。   第142章义妹半路求婚   傍晚,安然正在院子里散步赏花,等着杨彦回来,顺便也算迎他。   忽然,剑兰走过来,轻声道:“王妃,景姑娘在外书房外面,似乎是在等王爷回来。”   安然一笑:“她倒是比我迎得远。”   剑兰暗笑,景姑娘想见王爷,您总不让她见,她只有迎远一点才有可能见得到。当然,您要是铁了心不想让她见,她守在哪儿也别想跟王爷说上一句话。   “王妃,我们要不要也去外面走走?”玉兰很担心景姑娘会告王妃的黑状。这几天景姑娘打发人来,说要见王爷,王妃总是一个意思:有事直接告诉我,王爷国事繁忙,不得打扰。而后就让齐夫人去看了她一次,什么都没答应她。那景姑娘肯定是不服气要找王爷告状的。   安然想了想,笑着摇摇头:“算了,就让殿下跟她说清楚吧!我说了几次都不管用,殿下说的应该管用,我们就不要去破坏她的计划了。”   “王妃!”玉兰不赞同地看着她。有这样放任夫君和别的女子见面的妻子吗?   安然轻轻一笑道:“虽然这世上男人的话大多不可信,但你家殿下的话却是可以相信的。我相信他。”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不能信,哥哥和爹爹的话,她永远都信。   剑兰听了安然的话,眼中闪过些惊讶,但随即便低下头去。王妃和一般的女子真的不一样……   平王府的人都知道,殿下从宫里回来,都会先去外书房一趟,而后才回后院。景嘉莲打听到今天王妃没去外书房,便带着贴身婢女琉璃躲在外书房外面一块太湖石后面,等着杨彦从前面的小路经过。   几天前,景嘉莲得到独孤凯订亲的消息就想见杨彦了,但安然只让沈怡去见了她一次。当然,景嘉莲对沈怡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只说要见王爷。沈怡自然是不答应,而后又好心地“教导”了她一下未出阁的女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免得丢了平王府的脸面。   景嘉莲气不过,心里又急,就自己跑来这里“守株待兔”了。   她急什么?自然是独孤凯的婚事。   景嘉莲虽然读的书不多,对政治不够敏感,别的不清楚,但也知道独孤凯身为平王府长史,若平王晋位,他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的。   独孤凯跟随平王多年,深得平王信任,在平王府的威望也很高,知道他终于要成亲了,王府里的人都报以祝福,消息自然也传得很快。听说独孤将军的未婚妻是王妃的表姐,只是个举人之女,私下里自然也有人议论,有那些嫉妒的,也难免说几句不好听的。而很不巧,景嘉莲和她的侍女就听到了。   景嘉莲被平王收养已经很多年了,与独孤凯宇文耀自然也熟悉,以前大家都以为她会嫁给平王,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自然也就没将独孤凯放在心上。但自从王妃进门,明确告诉她说这辈子都不要想嫁给平王以后,她虽然表面上嘴硬不肯妥协,其实心里也在为自己打算了。   而熟识的独孤凯和宇文耀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两人一文一武,同样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要问景嘉莲更喜欢哪一个,那应该是有着名士风流气质,与平王更加相似的宇文耀宇文公子。可是,宇文耀几年前就由家里做主娶了妻子,虽然听说他与妻子的感情并不太好,可也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   相比之下,尚未娶妻的独孤凯反而是她最好的人选。要是嫁了独孤凯,以后也能一直呆在王府,偶尔还能见到王爷。若以后王爷真的继位当了皇帝,独孤凯这个王府长史就是朝中重臣,她也可以妻凭夫贵当上一品夫人。这对她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婚事了。   可是,这个王妃进门才几天啊,居然就将自己的表姐许给了独孤将军。王妃真是好大的野心,难道她霸占了王爷还不够,还要霸占整个王府,将王爷的心腹下属也全都抓到手心里?难道她们赵家的女儿都嫁不出去吗,一个两个都要往平王府里塞?   景嘉莲想到这里就生气。   不过一个举人之女,如何配得上出身名门的独孤将军?对了,就是王妃也不过是举人的妹妹,既然举人的妹妹能当王妃,举人的女儿自然也能当将军夫人!   真是个妒妇、无耻,不要脸!   景嘉莲气得要死,暗自在心里咒骂着总是坏她好事的王妃。如果不能嫁给王爷,宇文公子又成亲了,现在连独孤将军也要娶妻了,那她怎么办?   “姑娘,您到底打算怎么办?”琉璃小声问道,“这些天,王府的下人都在说,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好得很呢!说从来没有见过王爷那样宠爱一个女人,出门总是牵着她的手,还带她去了外书房……”   自家姑娘平时都是不让去书房的,上次璎珞去送宵夜,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连自家姑娘都被王爷训了一顿。两相比较之下,姑娘和王妃在王爷心中孰轻孰重就已经很明显了。   景嘉莲咬着下唇,双目愤怒得几乎要喷火。但想着自己的计划,她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马鞭,强自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蹲在太湖石后没有动。   不着急,等会儿就可以见到义兄了。等见到义兄就好了。她不能任由王妃安排她的未来、她的人生!她要再搏一次!   “琉璃,我一定要见到义兄才行,我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又从小将我带在身边亲自养大,他不会那么狠心不管我的。王妃以为不让我见王爷就能随意摆布我,她做梦!”   琉璃想了想,不太放心地问道:“姑娘,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既然王妃这样……这样不能容人,奴婢觉得就是王爷答应了,只怕在王妃手底下的日子也不好过。您只想想独孤侧妃就知道了。”   景嘉莲想起独孤侧妃,心里也有些发寒。独孤侧妃可是皇上赐婚的,又比王妃先进门,可是没有殿下的宠爱,哪里是王妃的对手?但是,她跟独孤侧妃是不一样的吧?她是在殿下身边长大的,殿下曾经对她那么好,怎么都不会像对独孤侧妃那样对她才是。   琉璃见主子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沉思的样子,便又继续劝道:“独孤侧妃还是独孤将军的堂妹呢,不过进宫告了王妃的状,结果一院子的人都被打死了。现在更是连院子都封了,连独孤家的人都进不去……奴婢还听说,王爷当着护国公的面把独孤侧妃打了,还不让请大夫呢……”   琉璃很担心,要是自家姑娘也去王爷那里告状说王妃的坏话,王爷一怒之下会不会下令将姑娘身边的下人打死?那她作为姑娘的贴身侍女,岂不是第一个?   景嘉莲听出了琉璃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心中虽然恼恨琉璃胆小,但也能理解。她想了想才悄悄对琉璃道:“琉璃,你也跟了我好几年了,我一直拿你们当亲姐妹一般看待的。你说……我要是求义兄让我嫁给独孤将军好不好?”   琉璃一惊,姑娘把目标改为独孤将军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姑娘要是早点想通,跟王爷一提,多半没问题。可是现在刚刚传出王妃要将表姐嫁给独孤将军的消息,自家姑娘这个时候又跑出去,只怕是……只怕多半不能如愿啊!而且,要是消息传出去了,到时候王府里的人会如何看待自家姑娘?   “琉璃,你觉得独孤将军怎么样?”景嘉莲见琉璃低着头不说话,忍不住主动追问。王爷会不会答应,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姑娘,您……独孤将军自然是好的。您要是早点这么想多好?可是现在,独孤将军都有了婚约,只怕是……”   琉璃没有说出口的话景嘉莲也明白,她想了想,又道:“不要紧,实在不行,我跟那个女人一起进门,不分大小也行!”这种事情,在边关很多。在边关,礼教不如中原这样严格,就是宠妾灭妻的也不是没有。大家各凭本事,大不了被人议论一阵罢了,也没有人管这些。   琉璃也是从边关回来的,自然跟自家主子一样也受边关风俗的影响,她听过的甚至比自家姑娘更多。琉璃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姑娘肯退这一步,说不定此事能行,便点头道:“奴婢觉得,如果您肯这样退一步的话,王爷多半会答应。”   奴婢的命运与主子是息息相关的,只有主子好了,做奴婢的才能好。琉璃明白,如果主子嫁给独孤将军为平妻,她作为主子的贴身丫头,以后自然也是独孤将军的人。早在边关的时候,她就很仰慕独孤将军了。以前她以为自家姑娘会嫁给平王殿下,因而从来没有妄想过独孤将军,现在倒也是个机会……   眼看夕阳西下,天空慢慢由蔚蓝变成深蓝,天边的最后一片彩霞也慢慢变暗,小路的上终于出现了平王的身影。   “姑娘,王爷来了!”琉璃轻声叫道。   景嘉莲赶紧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裳,拍了拍上面的花叶污渍。   独孤凯走在杨彦身后半步远,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独孤凯轻声道:“王爷且慢,前面太湖石后面似乎有人。”   杨彦停下来细细一听,也听了出来。   独孤凯拔剑在手,冷声道:“谁在石后?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用剑请出来?”   景嘉莲立即带着琉璃走了出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王爷,独孤将军,是我,莲儿。”   独孤凯一看是景嘉莲主仆也就放心了,不由看着杨彦怪笑了一下,很有眼色地退后几步,好让王爷和景姑娘单独说话。当然,这个距离,只要他们不是太小声地咬耳朵,他是能听清楚的。退后几步,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景嘉莲见独孤凯退后几步主动避开,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正愁当着他的面不好说话呢!   琉璃也远远地退到小路另一面,给自家主子把风。   “说吧,什么事?”杨彦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这几日他接管吏部,安王和李国舅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他做什么都得万分谨慎,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上当,真是劳心又劳力。   “兄长,我,我一直想见你,可是王妃不让我见……”景嘉莲气不过,一上来就告状。   杨彦面色微微一沉,淡漠道:“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你有什么事情找她就是。像现在这样在路上拦着本王说话,于礼不合。”   “可是王妃说您再也不会管莲儿了?莲儿自幼为兄长教养长大,为何如今兄长对莲儿这样狠心?”景嘉莲哀戚地上前一步,泪涟涟地望着杨彦,眼看就有想要扑到他怀中的趋势。   对于这样的桃花,别的男人或许会暗喜在心,杨彦却只觉得头疼。当然,此事也不全怪景嘉莲,自己当初对她的态度的确有让人误会的地方,十六七岁都没有操心人家的婚事就是一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前是本王疏忽,耽误了你。现在王妃进府,你的终身交给她来筹办本王很放心。王妃聪颖而性子仁善,你若想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就对她恭敬着些,她帮你好好选一门婚事,以后也能庇护于你。”   已婚男人杨彦很自觉地让自己的神情更加冷淡一些,并且拉开了与景嘉莲的距离。他既然没有要享齐人之福的意思,就不能做可能会让安然误会的事情。   王妃聪慧景嘉莲承认,可是仁善?景嘉莲可不这样认为。要是真的仁善,就应该可怜她一片痴心,成全她,让她给王爷当侧妃才是,而不是这样逼迫她另嫁还不让她见王爷了。明明自己才是一直跟着王爷的,王妃才是突然跑出来的好不好?王妃凭什么抢了王爷还当成是她一个人的?   “王妃说您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了她的宠爱去。她这样善妒,兄长也能容得下么?”景嘉莲不死心地挑拨着,她就不信王爷会喜欢一个善妒的女人。   杨彦忽然笑了,他认真地看着景嘉莲道:“王妃对本王一片痴心,自然是不希望本王另有所爱,这是人之常情。王妃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是与本王生同衾死同穴的女人,是永远都站在本王身边与我荣辱与共的女人。本王惟愿王妃永远这样紧张本王,永远保持着这颗独占之心才好。本王这辈子,就喜欢王妃一个,我们之间谁都插不进来。本王不会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杨彦这话应该算是极为露骨了。要是景嘉莲还听不懂,他也没有办法了,只好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算了。   景嘉莲大受打击地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对男人来说,女人不都是多多益善的么?为什么王爷只要王妃一个就够了?这怎么够呢?兄长是王爷呀!王爷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女则女戒上不是说,女人有妒忌之心就是不对的呀,王爷为什么反而喜欢?   杨彦见此,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继而又淡漠地问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本王要回去了,王妃还等着本王一起用晚膳,再拖下去该要饿到她了。”   景嘉莲忽然很想哭,她的事情连王妃的一顿晚膳都比不上吗?到现在,景嘉莲算是对平王彻底死心了。   “兄长,莲儿的终身大事,莲儿要自己做主。”景嘉莲双眼含泪地仰头望着她,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她决定开始她的第二个计划。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除了本王不能娶你,其他人本王尽量满足你就是。”杨彦疲倦得很,哪有精力来怜惜她?就算他精力好,也是回去怜惜自己的王妃啊!   “我,”景嘉莲低着头,羞涩地说道,“莲儿想嫁给独孤将军……”   “什么?”杨彦一怔,而不远处的独孤凯更是震惊得浑身僵硬。王爷不会答应吧?   “莲儿想嫁给独孤将军,请兄长为莲儿做主!”景嘉莲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她怕杨彦听不清楚,声音还放大了一点,浑然不觉不远处的独孤凯听到她的话时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行!”杨彦直接拒绝道,“若是之前,本王还可以问问独孤,此事多半能成。但现在他已经订了亲,很快就要成婚了,又怎么能娶你?难道你没听到独孤订亲的消息?”杨彦怀疑地看着景嘉莲,她不会就是故意搞破坏,想落王妃的脸吧?   景嘉莲见平王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怀疑,心中一酸,眼泪就直往下落。但她知道现在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过了今天,她再想找机会见到王爷只怕是不容易了。于是,她赶紧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坚强地抬起头来,哽咽道:“如果独孤将军不能退婚的话,我,莲儿愿意与王妃的表姐一起进门,不分大小。”   果然是知道了还来捣乱。杨彦愤恨地想着,他怎么就没看出来,景嘉莲居然是个当小三的料?   杨彦皱眉冷冷地看着景嘉莲,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道:“之前几个月问你那么多次你不提,独孤刚刚订亲你就来说想嫁给他,你好好的找一个没成家没婚约的不行?非要挤到人家夫妻中间,夺取别人的幸福你才高兴?本王是这么教导你的?给你的请的夫子是这么教导你的?”   景嘉莲见平王生气了,有些不明所以。她已经不缠着他了,为什么兄长反而更生气了?   杨彦忽然高声道:“独孤!”   “殿下!”独孤凯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杨彦冷冷地瞥了景嘉莲一眼道:“你自己跟她说!”独孤能听到他们的话,杨彦心里是很清楚的。   景嘉莲看着独孤凯,又是紧张,又是羞恼。原来独孤将军站那么远也能听到她和王爷说话?   “独孤将军,莲儿……”景嘉莲羞涩地提抬起头来。   “你不用说了!”独孤凯冷声道,“多谢景姑娘厚爱,但独孤凯已经有了未婚妻,这一生只会疼她爱她宠她一个,绝不会再纳别的女人给她添堵、让她伤心。景姑娘还是另选佳婿吧!”   说完,独孤凯就后退两步站在杨彦身后,再也不看景嘉莲一眼。他独孤凯也不是让人随意挑选的替代品。之前想要嫁给王爷,王爷不要,就退而求其次想嫁给他?把他独孤凯当什么?收垃圾的?哼!   杨彦早知道独孤凯会这么说,不由暗自扬唇一笑,继而又冷下脸来看着景嘉莲道:“上次本王在书房里就跟你说过,不要肆意挥霍你父亲留下的情分,看来你是没有记在心上。那么本王就明确地再说一遍,你就是本王收养的一介孤女,本王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将你养大,厚待你,但并不表示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景嘉莲看着平王的冷脸,听着他如此无情的话,不禁泪如雨下,不信地摇着头不断后退。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兄长怎么能对她这样冷酷,这样无情?   杨彦看自己的话总算有了点效果,这才又继续说道:“以后好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随便出来,你的婚事由王妃做主,你要是自己选不出来合适的人,就由王妃订!若是你不愿意,就离开平王府,本王再也不会管你!要不要做本王的义妹,从王府出嫁,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说完,杨彦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回关雎院去了。   独孤赶紧跟上去,走出一段才担心地问道:“殿下,她要是真的离开王府怎么办?那些御史肯定又会弹劾您,说您连救命恩人留下的孤女都容不下……”   杨彦冷哼一声道:“那也要她有这个胆识!”杨彦顿了顿,又轻笑道,“你放心,景嘉莲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她知道听话才是她最好的出路。由着王妃做主,她至少可以嫁一个小官,衣食无忧,又有王府当后盾,没人敢欺负她。离开了平王府,她一介孤女什么都没有,怎么活下去?”   独孤凯点点头,赞道:“还是王爷算无遗策。”   杨彦嗤笑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罢了,也配上本王算计?你小子不学好,上哪儿学的这些拍马屁的功夫?”   独孤凯挠挠头,小声道:“王爷,等会儿这事要不要告诉王妃?”   杨彦顿住脚步,在独孤凯肩上锤了一拳,笑骂道:“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呢,就变节投到王妃门下了?”   “哎呀,殿下您自己说的,对王妃要像对您一样敬重的!王妃的话,属下自然也要听。”   “她可没让你当耳报神!”   “王爷,这您也知道?属下不就想找个机会讨好一下王妃嘛!您说能不能把请期的日子提前?”   独孤凯看出王爷很疲惫,所以有意想引他开心一笑,放松一下。   “怎么?怕把你的大雁关傻了?”杨彦轻笑一声,倒没有生气。   独孤凯这桩婚事,因为男女双方都着急,所以前面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就合在一起办了。但为了表示对这桩婚事的慎重和满意,独孤凯才一定要去猎一对大雁回来请期。   也是独孤凯运气好,居然出城第一天就抓了一对大雁回来。虽说现在是秋天,正好大雁南飞,但要捉一对活雁可不容易。谁能想到他小子运气这样好?居然手到擒来,一天一个来回,这大雁就有了。而之前安然为了给他充足的时间捉大雁,请期的日子安排在半个月后。   回到关雎院,就见安然等在门口。   杨彦拉着她的手正要进去,安然这才发现独孤凯跟在后面,不由好奇道:“独孤将军怎么回来了?”   杨彦笑道:“这小子运气也忒好了,出城就抓到一对大雁,这不就回来了。想求着你把请期的日子提前呢!”   安然望着独孤凯,只见他满脸的喜悦兴奋,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那小心翼翼又极为期待的样子将他的喜悦急迫表现得淋漓尽致。   安然想了想,无奈地说道:“请期的日子提前也无所谓,不过成婚的日子没法提前。成亲是大事,得准备充分了才好,我娘置办嫁妆需要时间,这边新房的布置,院子的整理也需要时间。你再怎么着急,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吧?”   独孤凯微微有些失望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红着脸道:“王妃什么时候有空,请家里的女眷也来王府认认门才是。”   安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杨彦也忍不住给了独孤凯一拳,笑骂道:“就没见过比你更着急的。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独孤凯哀怨地看了杨彦一眼,自从开始提这桩婚事,他可就开始守身如玉了,看着王爷王妃整日里夫妻恩爱情意绵绵的,他能不急吗?就算婚期不能提前,让他见见人,要一件定情信物过来睹物思人也好啊!   王爷这就叫饱汉不知饿汉饥,真真是要不得的。独孤凯恨恨地想着。   安然笑道:“行,过几天我请我娘带着嫂子和表姐来王府赏花。”   “多谢王妃!属下告退了!”   独孤凯心满意足地离去,一脸的春意盎然。心里禁不住想着:看吧,还是王妃善解人意,也不怪他变节向王妃投诚对不对?   跟随杨彦这么多年,独孤凯心里很清楚,王妃就是王爷的心头宝,自己投靠王妃,王爷只会更信任他。   安然和杨彦手拉手回到房里,先送他去沐浴,又很贤惠地帮他擦背按摩,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疼道:“安王和那李国舅也太不知趣了,难道他们以为自己还能翻盘不成?现在给你下绊子,就不怕以后你收拾他们?哥哥,你最近出门小心一点,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心,怕他们又搞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杨彦闭着眼睛享受着安然贴心的服侍,不禁放松身体靠在浴桶上,抓住她一只为自己按摩的小手拉到唇边亲吻了一下道:“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总是不甘心的。这也没什么。你放心,哥哥会很小心,不会有事的。”   “哥哥,今晚我让厨房做了荔枝鱼,还有天麻炖乌鸡。你要多吃点。”天麻补脑的,希望哥哥补一补,朝中的事情再繁琐也不要头疼才好。   现在他们一天只能一起吃一段晚饭,做的荔枝鱼,是体贴他太累,不要他帮她挑鱼刺了?杨彦体会着安然的体贴,不禁又拉住她的手道:“今天回来的时候,在书房外面的小路上遇到景嘉莲了。”   安然轻轻嗯了一声,说:“不要我按摩了吗?要起来了?是不是饿了?这就吩咐摆饭?”   杨彦起身出了浴桶,扯了浴巾擦干身上的水,让安然帮着自己穿上衣服,携着她的手出了净房,一边走一边笑问:“你不问问我她都说了什么?”   安然不以为意道:“她还能说什么?左不过就是说我不好,不让她见你,说她想给你当侧妃之类的话罢了。若是别的事情我还有兴趣问一问,女人的事情,我放心得很。”   杨彦佯装不悦道:“王妃,你不关心本王,没有将本王放在心上。有女人打本王的主意,你怎么能不管不问?”   安然知道他又要作怪,不由嗔了他一眼,随即便装出一副担心忧虑焦急的样子来,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撒娇道:“王爷,听说您回来的时候遇到景姑娘了?她都跟您说了些什么?您告诉妾身好不好?妾身保证会很贤惠的。您可不能轻信别人的话,不然人家要伤心了……”   安然嘟着小嘴,轻轻用自己的胸部蹭着他的胳膊,仰着小脸娇滴滴地望着他,将一个吃醋的宠妃演得入木三分。   杨彦心里极为受用,不管是她蹭在自己胳膊上的两团绵软,还是那嘟着的小嘴,还有那娇滴滴的吃醋的眼神,都让他激动喜欢。这一刻,他一颗心柔软得仿佛能掬出水来,真想现在就将她拉到卧房里去,压到床上好好疼爱才好。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抱一抱还是可以的。他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安然惊叫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夫妻两个笑个不停。   沈怡见了,不禁笑着摇摇头。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能好到什么程度,没有见过的人真是难以想象。   第143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五更刚过,杨彦就听到外面有人唤他起床。他担心吵醒了安然,赶紧轻声答应了一声。   安然还是被惊扰了一下,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嘟起小嘴,嘀咕了一声“讨厌”,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一条雪白的胳膊自然熟稔地伸出来搂住他的腰,又屈起一条腿搭到他小腹上。   杨彦苦笑了一下。男人早上本来就是撩拨不得的,这丫头总是无心之下撩拨得他想发狂。他禁不住搂着她柔软的身子摩挲了一下,又不舍地在她头顶亲吻了一口,这才一个翻身让两人换了一个位置。怕自己太重,压到她,他又赶紧用手肘撑起身体,只是下身还是舍不得从她身子上滑下来。   低头看着身下温软馨香娇嫩的身子,杨彦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在她脸上唇上亲了亲。他含着她鲜花一般娇嫩的唇瓣轻轻吮吸了一会儿,这才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件亵衣来,给安然穿上。   外面的灯光投进来时已经很模糊了,但安然肌肤白皙莹润,在这朦胧的灯光中反而比白日更加迷人。杨彦又吞了下口水,下身的欲望又硬又烫,忍得他更难受了。现在到底什么时辰了?能不能再与安然温存一会儿?如果他动作快一点,能不能吃顿早餐再起床?   杨彦忽然很想弄一个座钟出来,方便自己随即掌握时间。   他轻轻抬起安然一条胳膊,将一个袖子给她穿上,再小心地将她的身子托起来一点,将衣服顺过去在,再帮她穿上另一只袖子,最后拉上衣襟,将衣带穿过腰间的小孔系好……   终于把衣服穿上了。杨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感受着身下两条光溜溜的腿,吞了吞口水,又认命地将她的亵裤取来,摸索着帮她穿上。   若有人为他世上最甜蜜的折磨是什么?他脑子里出现的肯定就是天天早上帮安然穿衣服的画面了。当然,他肯定是不会回答你的。   忽然,他感觉到她身体微微一僵,呼吸也停了一下,但僵硬的身体很快又变得放松,呼吸也依旧平缓均匀。但杨彦却知道,这丫头刚刚醒了。   醒了还装睡,真是个坏丫头!   杨彦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就狠狠吻住她的双唇。安然知道穿帮了,却怎么都躲不过,只好任他亲了个够,这才推开他的脸,一边喘气一边小声赶他道:“不是要上朝,还不起床?再不走要迟了!”   一大早的,都没刷牙就来亲,安然小脸红扑扑地想到,自己嘴里没什么异味儿吧?   外面,值夜的墨兰又催促道:“殿下,要迟了。”   “滚出去!”   杨彦怒吼一声,将墨兰身边的玉兰吓了一跳。前几日殿下起床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王妃吗?今天怎么回事?玉兰着急了,想着是不是进去看看,墨兰赶紧拉住她,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玉兰看着墨兰面红耳赤的样子,恍然大悟,不由跟着红了脸,匆匆退出外间去,再与墨兰咬耳朵。   “殿下不是要上朝?迟了怎么办?”   墨兰不以为意道:“殿下有分寸的,你放心。大不了等会儿骑马去就行了。”   而此刻在内室龙凤鎏金雕花大床上,杨彦也打着这个主意。   “安然,让哥哥吃了早餐再走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软玉求道。   安然听得双颊发烫,不依地摇头道:“你不上朝了?等晚上回来好不好?”   “安然,哥哥吃了这么多年素,如今好不容易开荤,你一天还只让人吃一顿肉,这是不道德的,你知道不知道?”杨彦低头含住她的耳珠,一双手已经伸到她衣襟里,抚摸着她细致柔滑的肌肤,很快就将他刚刚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拉开来,将自己赤裸的胸膛贴了上去。   安然真急了,要是让人知道哥哥因为贪欢误了早朝,父皇母妃还不都得怪她?   “哥哥,好哥哥,亲哥哥,今天真的要晚了。你明天早点起好不好?你明天要是早点起来,我就陪你。”   这几声好哥哥亲哥哥真动听,杨彦只听得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时候估计真的不早了,只能暂时放过她,又不甘心地在她身上揉了两把,这才匆匆穿上衣服翻身下床。   杨彦几步转到后面浴室里梳洗过,穿了上朝的衣服出来,又来到床前抱着安然重重地亲了两口道:“别忘了刚才答应哥哥的话!还有,今晚多叫几声好哥哥亲哥哥来听。”   看过时间,杨彦早饭也顾不上吃了,抓了两个水煮鸡蛋,带上一壶豆浆就上了马。   一大早,清晨街道上除了去上朝的,根本没人。杨彦大胆地打马疾驰到宫门,这才下马剥鸡蛋吃,看得一干同僚直流口水。   “平王殿下,您,您早上还吃饭?”这么多年来,谁上早朝敢吃东西的?到时候要是皇上延迟下朝憋不住了怎么办?要是忍不住想打嗝儿打屁怎么办?这些被御史抓到,都会被弹劾的。   杨彦摇头道:“今早起得晚了点,来不及了,没吃饭,抓了两个鸡蛋就骑马赶来了。”   “您,您就不怕等会儿朝上那个……不方便?”   “哦,本王怕到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那就不大好了。”   “……”   不提这位被打击的仁兄,其他聪明的大臣们难免忍不住多想,要是平王殿下以后当了皇上,会不会允许他们吃了早饭再上朝?会不会对他们在朝上打嗝打屁什么的网开一面?   却说安然醒来的时候都日上三杆了。这没有公婆同住的日子真是逍遥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起床梳洗以后,她便老老实实去外面园子里打了一阵太极拳锻炼身体。虽然还没学会几式,但她打得认真娴熟,多打几遍,配合绵长的呼吸,你别说,打完以后身体还真的很舒服。   给皇上的画像早就画好上色,也让元逸韬拿去装裱好了,独孤和表姐的婚事也妥当了,不如趁着今天天气好,就去宫里把差事交了,再帮母妃画一幅吧!父皇母妃,厚此薄彼也不大好。   吃了早饭,安然就坐着马车,带着剑兰墨兰两个进宫给惠妃请安。因为芳嫔和表姨母究竟有什么误会安然还没搞清楚,又担心遇到她,她还会找表姨母麻烦,就干脆没带沈怡进宫。   安然听说自己上次在勤政殿呆的时间过久,有御史弹劾她干政,父皇发怒将那御史在午门斩首,还让百官观刑。安然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决定以后尽量少去勤政殿。   皇上的画像她就放在惠妃娘娘这里好了,皇上要是亲自过来拿,说不定就会留下过夜了。这也是安然一点小心思,帮着母妃争宠。   作为平王正妃,安然是可以随时进宫的,无需像独孤侧妃那样等待通报。   安然一边往宫里走,一边想着,现在虽然过了早朝时间,但哥哥暂领吏部尚书一职,事情繁琐得很,每天都要与安王及李正谦的人斗智斗勇,估计现在不是在吏部办公署,就是在父皇那里。   不如她今天中午在惠妃娘娘宫里用膳,到时候让人将哥哥叫来一起吃。她都好多天没有跟哥哥一起用午饭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吃得好不好。   穿过御花园,眼看惠妃的穆华宫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不想却看到芳嫔从另一条小路过来,看到她微微一怔,随即就停下来淡淡含笑招呼了一声“王妃”。   这是什么运气啊?安然心中叹气,面色却丝毫不改地漫步走过去,轻轻笑道:“娘娘是去穆华宫看望惠妃娘娘的吗?”   芳嫔点头。这几日她得了皇上提点,倒是来了穆华宫好几次了。她和惠妃都是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自幼熟读诗书的,兴趣爱好都差不多,也能说到一起,关系倒是一日千里。   安然便笑着走了过去。“那我们一起走吧!”   芳嫔想起皇上的话,说平王妃是大隋第一才女,她心里难免有些不信。之前也没听过这位平王妃有什么才名传出来啊!忽然,她见安然带来的内侍手上捧着一幅卷轴,便问道:“王妃是给惠妃娘娘送字画的吗?”   安然想了想,芳嫔是哥哥争取的对象,据说这几日与惠妃关系不错,有联盟迹象,又很得父皇宠爱,那么,让她知晓一些也有利于巩固双方的联盟。再说了,既然她是父皇的宠妃,她和哥哥不说,皇上也会告诉她的。   当到这里,安然当下便也不瞒她,实言相告道:“是给父皇画的一副画像。都说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会儿请娘娘帮着一起看看。”   芳嫔听了,想起前几日有御史弹劾平王,说平王妃在勤政殿干政,最后却被皇上以污蔑皇子的罪名处斩。现在她却是明白过来,那天平王妃在勤政殿应该就是给皇上画像的吧!可是,平王妃擅画,也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啊,藏着掖着做什么?   芳嫔忍了一下,眼看穆华宫就在前面了,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妃今天没有带齐夫人进宫吗?”   安然心说,知道你要为难我的女官,我敢把人带进来吗?   “娘娘,我今天没带齐夫人进宫。”安然后来也问过表姨母,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正好今日遇到芳嫔,不如问问?“娘娘,我很不明白,齐夫人说她出嫁的时候,您还没出生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芳嫔脸色一变,但一时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又走了几步才听她低声气怒道:“她怎么没说祖父是怎么疼爱她,她却气死祖父的?”   “呃?这个……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安然话虽如此,但想起表姨母从前是崔义的人,帮着他做了不少事,外太姑父乃是江南望族,书香门第,要是知道女儿居然抛头露面帮着崔义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生气只怕也是难免的。   安然也忍不住怀疑,难道表姨母真的气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芳嫔也是心思玲珑之人,一看安然的神情就知道她是知道些内情的,忍不住冷笑一声,气怒道:“想来王妃都知道了,又何必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话?或许她对王妃是真的好,可是她从前……”   芳嫔说到这里,忽然又停住了。她自嘲一笑道:“此事与王妃原本没太大的关系,一直跟王妃说这个,倒是我的不是了。王妃要是真的信任她,以后就是将她带进宫来也不无不可。”   安然想了想,轻声道:“娘娘,你们毕竟是血亲,表姨母既然都迷途知返了,您能不能原谅她呢?”   芳嫔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安然。皇上说平王妃是个心善大度的,看起来果然不错。可是这样的心慈仁善在后宫里只怕难以生存,她要不要现在就提醒她呢?还是让惠妃娘娘提醒她?   平王府现在只有一个不得宠的独孤侧妃,可是以后呢?就算平王府没有人,以后进了宫里,后宫里总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吧?她这个性子,真的担得起母仪天下的重任?皇上还让她以后依靠平王妃,她只怕平王妃连自己都保不住。   唉,真是让人担心!   “王妃,你真的了解齐夫人吗?你知道她过去都做过什么事情吗?”芳嫔想,不如就从齐夫人开始,给她上一课吧!   安然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想我可能知道……”   芳嫔疑惑地看着她,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可能知道算什么答案?   安然紧接着对着芳嫔致谢道:“多谢娘娘提醒,我都明白的。但是娘娘,圣人有言,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表姨母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不假,但是她已经悔改了,所以我愿意原谅她,我知道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芳嫔听了,却一直没有说话。   安然可以不计较表姨母的过去,芳嫔却始终无法原谅沈怡气死祖父的事实。   虽然两人走得很慢,但穆华宫还是到了。   刚刚埋进宫门没几步,惠妃就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芳嫔和安然立即向惠妃行礼。   惠妃一手一个将她们扶了起来,没有带她们走回廊,而是带着她们慢慢从园子里穿过去。三名女子都是读书识字的,此刻只指着园子里的设计及花草来说,从地面上的麦冬,假山石上爬着的忍冬藤,再到那一盆盆开得正好的各类菊花,又说到几株百十年的桂花树,接着转到月宫嫦娥的传说,你一句我一句的,显见都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   惠妃和芳嫔倒也罢了,两人这些天也算熟识了,相互之间是有些了解的,两人倒是对出身寒门的安然很有一些意外。毕竟皇上说得再好,她们也没见过不是?   安然见惠妃和芳嫔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也暗自感叹不已。   宫里和外面府里的后院争宠毕竟有些不同。后院争宠更多的就是争宠爱,争男主人到自己房里的时间多一些,争他赏赐的财帛,争子女的出息等等,因而同一个府里很少有真心交好的时候,不相互使绊子就算好的了。   然而宫里面争宠要考虑的就多了。因为在宫里,只有皇帝的宠爱是不行的,甚至皇帝的宠爱还会成为甜蜜的毒药。因此,在宫里,只要利益不相冲突,几个势力是可以真诚合作的,而丝毫不会因为皇帝的宠爱而心生嫌隙。   现在的芳嫔和惠妃就是如此。   芳嫔有皇上的宠爱,惠妃有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两人年龄差距大,惠妃也不会跟芳嫔争皇帝的宠爱,芳嫔也没有儿子与平王争储。因此,两人本身性格也相投,利益又一致,自然是比那些有利益冲突的亲姐妹还好些。   穿过花木扶疏,小桥流水,假山亭台设计精巧的园子,迈上石阶,到了正厅,芳嫔便着急地要看安然给皇上画的画像。   安然含笑看着惠妃,惠妃会意地让多余的宫女内侍都下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嬷嬷。芳嫔见了,也将自己身边的人打发出去,只留下一个。   安然对着剑兰和墨兰点点头,两人一人执着画轴一端缓缓将画展开来,惠妃和芳嫔都震惊得站起身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画里,是祁丰帝坐在勤政殿的御案后面批阅奏折的画面。不但人物看起来栩栩如生,就连御案上堆砌的奏折、朱砂、笔山、茶杯,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两侧玉石花凳上的盆花,以及红漆柱子上腾飞的金龙,头顶蜀锦的承尘,那面宽大的博古架,所有的一切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这,这真是你画的?”   惠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有人将画画得这样好?而且画中的皇上,就跟十年前一样!   芳嫔怔怔地看着画,许久才感叹出声道:“难怪皇上说,就是大隋第一才女,王妃也当得。当时我心里还有些不服,现在看了王妃的画,却是不得不服了。”   忽然,芳嫔又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画法那么熟悉?这不是那位顾家三少的画风么?我宫里还收藏了顾家三少两幅美人图呢!”   惠妃一听,也细细看来。平王孝顺,曾献过两幅顾家三少的美人图和云梦真人的花鸟图给她,刚才只顾着震惊了,现在细细看来,这技法可不就是顾家三少的吗?   “难不成,你就是顾家三少?”惠妃对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这两位当代画坛双杰也是极为赞赏的,也曾经问过儿子,可儿子总跟他卖关子,还说以后会让她见到的。如今想来,当初儿子可不是处处都在暗示,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   咦,不对!云梦真人虽然画的是花鸟,顾家三少画的是美人,但熟悉绘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的画法是如出一辙的!之前她听了长安谣言,也觉得大家的猜测有些道理,顾家三少多半是云梦真人的徒弟。可如今看来,难不成两个人竟然是一个不成?   “媳妇儿,该不会那个云梦真人也是你吧?”   就在这时,芳嫔也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还有云梦真人……”   芳嫔前两日才在皇上的寝宫里见过一幅署名云梦真人的《镜湖仙境》图,里面色彩艳丽,人物纤毫毕现,比铜镜里面照出来的还清晰。无论是湖水、鲜花、宫殿、仙鹤、仙人都是那样的逼真,让人感觉仙境仙人就是那样的。   安然羞涩一笑道:“瞒着母妃和芳嫔娘娘,是我的不是。是殿下说我这身份要是外泄,只怕引起麻烦,让瞒着些,之前连皇上都是不知道的。”   惠妃和芳嫔这才从震惊中回过些神来。   惠妃禁不住拉着安然的手道:“你,你真的是顾家三少?那云梦真人呢?也是你?”   安然点头道:“是的,都是我。”   安然这一坦诚不要紧,立即让两名江南才女兼粉丝围起来问七问八。要知道,云梦真人不仅仅是花鸟图画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不仅如此,云梦真人写的飘渺之旅还一直吊着她们的心,恨不得大隋之音每天一期才好。   紧接着,安然就被惠妃拉到她的书房里,非让她给自己写一幅字不可。   安然看着惠妃气质如江南烟雨般温婉又带着几分出尘的仙气儿,如今人到中年,这种温婉的气质更加增添了她身上的韵味儿。她想了想,便摘抄了曹植《洛神赋》里的一段话送给母妃:——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不是她偷懒就写这么几句,其实是因为她记得最熟的这么几句。不过,她觉得用这几句来形容母妃,也尽够了。   惠妃看着安然一笔圆润潇洒的行楷,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真是越看越喜欢。   芳嫔站在一边,看过也是羡慕不已,当下也顾不得矜持了,拉着安然的胳膊不依道:“不行,王妃也得给我写一幅字才行!”   既然让她们知道了,送些字画自然是免不了的,安然欣然应诺。这也是帮哥哥拉拢芳嫔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虽然父皇很喜欢哥哥,但若是芳嫔不喜欢,老是吹枕头风说哥哥坏话,次数多了也难免皇上生出嫌隙来。所以,像芳嫔这样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娘娘若不嫌弃,以后叫我安然就好。”   “这怎么好?”毕竟安然王妃的诰封比她的品级要高。   安然笑道:“娘娘是长辈,以后必然也是要封妃的,叫我名字才显得亲戚呢!莫不是娘娘还在生我表姨母的气,连带着也生我的气?”   芳嫔想起皇上的提点,也就不矫情了,当即应下,叫了一声安然。   安然笑着应了,随后便静静盯着芳嫔久久地打量。   芳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没有什么不妥当啊!   “王妃?安然?可是我身上哪里有什么不妥当?”   安然忽然笑开来,提笔写下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诗仙大人,请原谅小女子吧,眼下就您这首诗最适合了。   这首诗原本是皇帝让李白写来赞颂杨贵妃的,能流传千古,自然也让芳嫔喜不自胜。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是称赞她的美貌,偏偏这称赞的方式与众不同,而没有女人不喜欢人家称赞她漂亮的。   “今日我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芳嫔拉着安然的手,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妃果然不愧为大隋第一才女!”   安然羞愧地低下头,她的诗是抄袭的,受之有愧。若坦诚说是他人所作,这个他人又是谁?若说是哥哥所作,那自然是写给她的,又岂能转赠芳嫔?所以,就让她再无耻一下吧!   就连惠妃见了,都忍不住长叹道:“不仅写得一手好字,画嘚一笔好画,又如此才思敏捷,锦绣诗句有如信手拈来,也不怪平王如此待你。”   安然红着脸道:“母妃和娘娘过誉了……”   惠妃和芳嫔只当她谦虚不好意思,反而对她更加喜欢起来。   “王妃,你也帮我画一幅像好不好?”芳嫔有了安然的字和诗,又如何肯放过她的画。   安然点头道:“没问题,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先给娘娘和母妃画一幅二美图,以后再给你们单独画肖像好不好?”   惠妃和芳嫔都连连赞好。   安然又对惠妃道:“母妃,中午我们请皇上和平王过来用午膳可好?我好久都没有跟殿下一起用午膳了。”   惠妃也好多天没见过儿子了,便立即让人去请,至于皇上能不能来,那就说不准了。而后三个女人就转移到园子里的六角亭里,安然给她们画像。   惠妃和芳嫔背对着小桥流水,靠在亭子的扶栏上一坐一依,真真是人比花娇。   安然还是先将大致的构图画出来,细节部分再弄回去慢慢修改。等中午皇帝和平王一起来到穆华宫的时候,二美图已经初具模样了。   两个男人点评了这幅画,尤其对安然的取景极为赞赏。   皇帝点评说:“这丫头不拘泥于形式,让惠妃和芳嫔一坐一依,一下子就让这幅画生动了不少。要是两人坐在一起,就算画得再好,在构图上也落了下层。”若是一般女子,如何敢让芳嫔站着?可这丫头不但这么做了,看样子芳嫔还喜欢得很!   杨彦笑道:“还是草图,回去以后还需细细修改上色,等全部画好,当是一幅传世名画。”   皇帝忽然心中一动,自己百年以后,也只有皇后和惠妃能陪着自己,不如就用这幅二美图随葬,也算是让芳嫔陪着他了。或者,以后让老三媳妇儿再给芳嫔画一幅?   这时,芳嫔已经喜滋滋地将安然写给她的诗取来拿给皇帝看。   “皇上您看,这是平王妃送我的诗,您看她不但字写得好,诗也写得好!皇上果然没有骗臣妾,王妃的确当得起大隋第一才女的美誉。王妃的才华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臣妾对王妃,真是钦佩不已。”   “嗯,这首诗好,不如就提在画上如何?”   皇帝见了安然写给芳嫔的诗,也是赞叹不已。这个出身寒门的少女,因为神仙的一颗益智丹,居然变得如此聪慧。若她以后和老三生下孩子来,又该是怎样的聪明伶俐?不比较不知道,难怪老三不要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惠妃笑道:“好呀!如此臣妾也跟着沾光了。”   皇帝捋着胡子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惠妃你也当得起。”   惠妃听了,心里自然甜蜜。都这把年纪了,皇上一个月还记得来两次穆华宫,她已经很知足了。   第144章请立太子,为难子嗣   摆好午饭,皇帝坐主位,惠妃相陪。平王和平王妃一席,与芳嫔相对而坐。今天惠妃准备的是螃蟹。   安然好久没正经吃一回螃蟹了,不由很是兴奋。   皇帝见了,打趣道:“老三媳妇,看你高兴得,总不会没吃过吧?”   芳嫔诧异地望着皇上,皇上竟然用这种语气与平王妃说话?   安然高兴地回道:“父皇,您猜得太准了!我还是小时候在乡下吃过螃蟹呢!那是小河里的螃蟹,个头小,为了捉一个,我哥哥的手都被夹了好多次。像这么大的螃蟹,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杨彦闻言侧头对着她温和一笑道:“以后年年都可以吃。不过这东西寒凉,不能吃太多。”   宫里自然有伺候膳食的宫女可以帮着剥蟹壳,剔蟹肉,不过这东西其实要自己弄出来的才最好吃。安然自己是从来不动手的,身边有人服侍呢!哥哥动手和她亲自动手是一样的。   于是,皇帝、惠妃、芳嫔都在等着宫女剥蟹壳剔蟹肉的时候,就看到平王居然在自己动手,而平王妃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终于,平王弄出蟹肉来,沾一下放了姜末的醋碟,转而送到平王妃的碟子里。   平王妃欢喜地夹起来吃了,微微眯着眼睛点点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满足样子,让人忍不住联想起阳光下眯着眼睛睡觉的猫。平王回她一笑,加快动作将下一块蟹肉弄好了放她碟子里去。   皇帝虽然见过一次,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不好明着指责安然,便黑着脸道:“老三,让宫女帮着弄就是了,没得弄脏了你的手。”   杨彦不以为意地笑道:“父皇您不知道,吃螃蟹要自己弄出来的才最好吃。等明日儿臣画图让人打一副吃螃蟹的工具出来,以后您亲自试试就知道了。”以前他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个,不过做一套蟹八件出来,就是自己不在王府的时候,安然也可以自己弄了来吃。   皇帝哼了一声道:“既然是要自己弄出来的才最好吃,那你媳妇儿怎么不自己弄?”   安然笑道:“父皇,夫妻本是一体,殿下亲自动手,和儿媳亲自动手也是一样的嘛。”不过到底为了给父皇母妃留给好印象,她赶紧用勺子舀了一个香菇肉丸子送到哥哥嘴边喂他吃。   皇帝见了,依旧哼哼两声,不过心里到底平衡了一点。   芳嫔看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这位平王妃有多得宠。她不但是得平王宠爱至此,亲自服侍她吃饭,更难得让皇上也对她如此纵容。要知道,平王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却当着他的面去伺候一个女人,皇上没有发怒而是隐忍下去,就知道他有多喜欢平王妃了。   吃了螃蟹,杨彦又给安然倒了一杯黄酒。这古代的酒酒精度不高,安然完全就是当饮料来喝的。她喝了一杯又一杯,正要去倒第四杯的时候,杨彦不让了。   “酒喝多了不好,你下午不是还要给母妃和芳嫔娘娘画像?”   “这酒一点都不醉人……”安然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过是米酒而已,又香又甜,多喝一点不要紧吧?   “以后每天可以让你喝一杯,不过今天已经喝了三杯了,不许再喝了!”有些时候,杨彦还是很有原则的。   安然委屈地看了杨彦一眼,见他眼里有些严厉,便耷拉着低下头去,不敢再求。   皇帝见了,暗自点头,心里这才舒坦了。男人还是要有男人的样子嘛!看看,这样才对!该宠的时候宠,该严厉的时候就得严厉,可不能让女人骑到头上去。   午膳后,皇帝就带着平王去勤政殿了。一路上,除了说些朝政之事,杨昊又特意向儿子传授了自己的御女之术。虽然老三媳妇儿他也挺喜欢的,也确实很有才气,但也不能宠过头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吃亏就是。   杨彦连声答应着,有时候还请教几句,引得杨昊心底不自觉地就升起一种父亲教导儿子的自豪感来。   安然和芳嫔在惠妃宫里歇了午觉,又接着起来画画,直到傍晚杨彦才过来接了人一起出宫。二美图的大框架已经出来了,就差细节花纹和上色了。   三天后,安然托杨彦将装裱好的二美图带进宫。   杨彦也是个精明的,早朝后,他直接将画给了父皇,又顺便蹭了一顿早饭吃。   杨昊看着这幅精美的二美图,心中也是极为动容。画中的惠妃比现在看起来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与芳嫔靠在一处还真像两朵姐妹画。尽管容貌不同,但气质却很有几分相似。那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配在这里很合适。   杨昊知道,如果惠妃进宫的时候,他有如今的心境,惠妃就是现在的芳嫔了。他喜欢的其实就是她们身上这一份纯净温婉的气质,与皇后贵妃德妃她们几个出身高门的后妃完全不同。皇后她们即便是刚刚进宫的时候刻意装出温婉的样子来,骨子里也是高傲不可一世的。   看到这幅图,让皇帝想起惠妃年轻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惠妃望着他的目光有爱恋,有理解,有期待,却不像别的嫔妃那样主动凑过去,总是远远地望着他。所以,当年很多宠极一时的嫔妃都死了,他甚至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可是惠妃还在,她的一双儿女也都在。   惠妃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会心一笑,老三就是随了他们这份聪明。而后,他又想着她年轻时受的苦,以及抚育一对儿女的不易,心中又添了几分怜惜。   “朕百年之后,就让这幅画陪着朕一起吧!”皇帝忽然叹息道。   按照礼制,只有皇后的棺椁才能陪葬皇陵,虽然他不喜欢皇后,却不得不与皇后葬在一处,因为那是他的结发之妻。以后若是老三顺利继位,惠妃受封太后,也可陪葬皇陵,但离他最近的肯定还是皇后。而芳嫔,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父皇,好好的您说这个做什么?您可是,可是身体有些不适?宣太医看过没有?”杨彦只觉得心中一酸,纵是天下至尊,岁月一样无情。身在皇家,除了自己的生母,也就是父皇还让他体会到几分父子真情。可是他现在无比深刻地意识到,父皇真的不年轻了。   杨昊看着儿子眼底的伤痛无措,忽然笑了笑,反而安慰他道:“父皇现在还好,但以后的事情也不能不早做打算。”   杨彦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不高兴地瞪着他说:“您真是,吓了儿子一跳。以后这种话不许说!”   杨昊被儿子瞪了一眼,训斥了一句,却哈哈大笑。这一刻,他是真的很开心。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能像他一样,养出一个文武全才又如此孝顺的儿子来?   吃了早膳,杨彦才将一份完整的吏部改革计划包括人事调整建议交给了父皇。   父子俩商议之后,定下计来。   次日,当安王和康王两党的人联合起来,以历史为依托,再次提出平王直接掌管吏部不合适。他们甚至隐隐指出皇子权利过大,会威胁皇帝的帝位,毕竟古往今来弑父夺位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于是,皇帝便像他们预想中的那样,没有再坚持下去,果然顺水推舟地夺了平王的吏部尚书之位,同意另选一位吏部尚书。但皇帝也不能一下子做得太打眼,他依旧让平王分管工部和吏部,驳回大臣们让安王康王重新回朝的请奏。   康王安王两党看来,虽然皇帝没有将平王一起赶出朝堂,但至少也是对平王见疑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安王一党以为自家心愿至少可算是达成了一半,也暂时退了一步,也就不再整天攻讦平王,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千方百计地将安王的人提为吏部尚书。   如此又是一场拉锯战。   又是几天过去,朝中康王、安王、平王三党加上皇帝手中的中立势力四方博弈。最后让几方勉强接受的结果就是,原任户部侍郎钱鹏阳调任吏部,暂代吏部尚书之职。而钱鹏阳能不能将那个代字去掉,要看他在吏部的表现。   康王一党虽然不满吏部还是被安王拿了回去,但总比被平王夺了去的好。   反倒是安王拿回一个吏部尚书尤不满意,觉得自己口中的肉被抢出来给了平王一块,让他很是恼恨,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李正谦给他出了个主意。   “趁着现在平王没有子嗣,请皇上尽快立太子吧!”   安王一听,略一思考,不禁抚掌大笑:“平王非长非嫡,又没有子嗣,这太子之位怎么都落不到他身上!就算父皇再喜欢他也不行!至于老大……他也没哪点比得过本王的!好,明日就让我们的人上书请立太子!”   翌日早朝上,除了边关突厥陈兵城下,有叩关之势,余下并无其他大事。华恩总管在皇帝示意下正要开口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见礼部右侍郎贺瑛出列道:“臣有本奏!”   明年还不到科考之年,年关祭祀之事又还早,最近宗室也没有嫁娶之事,礼部能有什么事?   皇帝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贺爱卿有事奏来!”   贺瑛手执笏板对着皇帝鞠躬一拜道:“天地社稷,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今诸皇子业已成年,文治武功俱有所长,臣恳求皇上早立太子,以承社稷!”   贺瑛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静了一下,但随即就小声议论起来,而安王一党的人立即出列附议道:“臣以为贺大人所言甚是,宗社传承是大事,早立太子,方能稳定人心。”   “臣附议,请皇上早立太子!”   “臣附议……”   ……   杨彦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高高端坐在御座上的父皇,心里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是——拖!   杨昊心中恼恨,冷声道:“怎么?你们都以为朕老了,要死了是不是?”   皇帝此言一出,不但之前出列请旨的几位大臣头冒冷汗,立即跪下请罪,朝中其余大臣也立即跟着跪下,口称“惶恐”。   皇帝这话,谁都当不起。   皇帝看所有人都跪下来,不等他们说什么大道理,当即起身拂袖而去。   华恩总管等皇帝都走出去了,才宣布退朝,又悄悄让小太监通知杨彦,皇上宣他勤政殿觐见。   杨彦来到勤政殿的时候,皇帝正在生气。   杨彦忙道:“父皇别气,他们就是针对儿臣而已。您身体好着呢,再执掌江山几十年不是问题,儿臣问过太医的。”   杨昊长叹一声,最后又骂他:“早让你成亲你不肯,看吧,现在大臣们逼上来,你没有子嗣,就是他们攻讦你最好的借口!你现在哪怕有个庶子也好啊!”   杨彦也不辩解,只站着乖乖听训。等父皇训完了,他又赶紧哄着父皇用膳。   立太子一事,一旦有人开了头,就不是皇帝生气就能躲过去的。自此以后,天天早朝上都能听到大臣们提及此事,不但安王康王一派,就是很多原本的中立派也认为皇上可以考虑立太子了。毕竟只要太子一定,朝中也会少很多纷争。   皇帝说,太子是储君,是关系大隋千秋万代的大事,能轻率吗?他要慢慢考察几位皇子的人品能力。   其实大臣们也知道皇帝在拖什么,有那些善解人意的便由着皇帝拖时间,但像安王康王两派的人却巴不得现在就定下来。要是等平王妃有了孩子,他们主子还有什么希望?   皇帝一天天拖着,只希望至少拖到平王妃怀孕为止。因此,每天早上杨彦陪皇帝用早膳的时候,杨昊都要问一句,你媳妇儿有消息了没有?还让御医每天去给他们两个诊脉,调理身体,甚至测算最佳的行房时间,每每说得杨彦想遁走。   杨彦很为难,他到底要不要让安然现在就怀孕?   对于还没有子嗣的平王来说,争夺太子之位,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王妃有孕,虽然不能肯定是男是女,但至少能证明他的身体没问题,也算是他争储的一个基本条件。   可是,安然才十六岁!身子明显还没发育好,现在就让她怀孕,实在太危险了!   即将到手的江山和安然的安危孰轻孰重?   杨彦反复掂量,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路。   ——父皇身体还好,就算老大老二当上太子,他也还有机会将他们拉下来。可是他的宝贝安然,却只有一个。要是安然因为年纪小生育有困难,有个什么万一,他就是当了皇帝又有何乐趣?   安然自然也知道朝中情况,甚至哥哥安齐还代其他人偷偷问过她有消息没有。安然只能摇头。杨彦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现在怀孕的事情,是不能说的。   晚上,安然躺在杨彦怀中,跟他商量道:“哥哥,其实我现在也不小了。就算现在怀孕,明年生孩也都十七岁,不算小了。要不,我们现在就生吧……”   杨彦含笑摸摸她的头发,又低头亲亲她的脸道:“别担心,哥哥心中有数。你记着,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我们要白头偕老一辈子的,安然。”   安然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很快他就感觉到胸前一阵湿意。   哥哥对她,实在太好了!   “哥哥,以后安然给你生很多孩子!”安然哽咽道。   杨彦在她头顶吻了一下,柔声道:“好,哥哥等着!等着我的安然给我生好多孩子。”   朝中请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平王一系的人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紧盯着安然的肚子,让她都不敢出门,整天藏在平王府,画画、写字、默小说。   十月过去,独孤凯和魏秀芹的婚期也临近了。两家都在准备喜事,但平王府的人却难得见到几分喜色。   顾宛娘将安齐叫过去,不悦道:“你说你怎么回事?整天板着个脸给谁看?”   “娘,您别多想,都是朝堂的事,现在平王殿下很艰难……”安齐是有苦说不出。朝中的事情,说了娘亲也不懂,反而让她担心。   “啊!出什么事情了?你妹妹才嫁过去,怎么就出事了?没有人说你妹妹什么吧?”顾宛娘一听事关女儿女婿,立即就着急了。毕竟然姐儿以前有一个克夫的名声在,要是刚刚成亲平王殿下就不好了,女儿在老家的克夫之名再传出去,她的女儿就完了。   安齐苦笑道:“妹妹要是早点嫁过去就好了。现在朝中正在请立太子,可是平王殿下没有子嗣,这就吃亏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妹妹的肚子呢……”   顾宛娘总算明白过来。“明天,我去寺里给你妹妹求一道符带着吧!求菩萨赐她一个麟儿。”   第二天,顾宛娘与顾庭芳说了一声,就让人准备马车去了草堂寺。下午回来,却是喜忧参半。   顾庭芳焦急地问道:“娘,您抽签了?签文上怎么说的?”   顾宛娘叹道:“解签的师傅说了,你妹妹要明年才会有喜讯。”   顾庭芳干笑两声道:“明年也好啊,就算是明年有喜讯,也是结婚一年就有喜讯了,这还不好啊?”   “谁说不是?”顾宛娘叹道,“人家就是成婚后两三年才生孩子也不是没有的。偏偏我们然姐儿就追得这样急……”   这天晚上,顾庭芳偷偷将安然回门时说过的话告诉了安齐,安齐一听,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他很快想起自己刚刚成婚的时候,妹妹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说女子十五六岁身体还没长好,最好等过了十八岁再生孩子。   安齐一直觉得妹妹说得对,晚两年生孩子有什么要紧的?本来,如没有特殊情况,就是妹妹自己不提,他这个做哥哥都要跟妹夫提一下。   可是平王殿下目前的情况能与一般人比吗?平王殿下开了年都二十七了,还没有一个孩子,难免让朝臣们怀疑殿下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如今又是在立太子的关键时期,平王一系的所有人都急得半死,她倒好,为了怕生育有危险就不肯给殿下生孩子!她怎么会变得这样自私?   人家十五六岁生孩子的不也多了去了,哪里就有那么危险?可殿下若争储失败,凡是追随殿下的人,全都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安齐虽然心疼妹妹,却不是轻重是非不分的,他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妹妹好,就完全不顾一干同僚的性命前程。   第二天赵安齐没有去国子监,一大早就去了平王府。   他传话进去,要见王妃。   安然早上才被杨彦吃了一回,还在睡觉,听说安齐哥哥要见自己,这才打着哈欠爬起来去沐浴梳洗,请安齐哥哥在内书房等候。   等安然简单打扮好出去,安齐立即道:“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跟你说。”   安然明白他的意思,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连玉兰和表姨母都在外面守着,没让在一边伺候。   安齐还不满意,直接问她:“王府可有什么密室没有,我要说的话,暗卫也不能听。”   这么严重?安然想了想,忽然打了一个手势。过了一会儿才道:“差不多了,他们应该都暂时退出去了。”   安齐书房里转了一圈儿,处处都看过,这才回到安然跟前,红着脸小声道:“你老实跟哥哥说,你是不是在有意避孕?”   “啊?”安然想不到他要说的是这个,也不禁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你……”安齐见她承认,不禁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狠狠地瞪着她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不知道吗?殿下在朝中有多难,你想过没有?你怎么能只顾着你自己,完全不为别人想想?要是这次殿下争储失败,殿下会有什么下场?追随殿下的人又会有什么下场,你不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变得这样自私的?你真是让我失望!”   安齐恼恨之下就是一顿骂,安然也老老实实耷拉着脑袋听着。这本来是安睿哥哥的意思,她也想现在就给哥哥生孩子的。但她不能辩解,她不能将实情告诉安齐哥哥,不然他会对自己效忠的殿下失望的。所以,这个罪名,安然默默地担了。   “你怎么不说话?”安齐骂了一顿,却不见妹妹解释,心里更是难受。他多么希望是自己错怪了她,他的妹妹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难道她去王家住了一个月,就被王家洗脑了?就学会了贵族豪门的自私?   “我知道了,哥哥,我会想办法的。”安然叹息一声,心里已经考虑着要不然等这个月的危险期,她做点小手脚?   现在杨彦刚刚开荤,不让他吃是很难的,就是在危险期,他也是忍不住的,不过是最后一刻及时退出来罢了。这样的避孕方法全靠两个人配合好,要是她不配合,要怀孕应该很容易。就算事后哥哥给她喝避子汤,她也可以偷偷倒掉,或者直接撒娇耍赖不吃。   安齐看妹妹低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又心疼起来。他轻轻扶着她的双肩道:“咱们兄妹自幼一起长大,为了你,让哥哥做什么都愿意。可是妹妹,我们做人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殿下对你这样好,还有那么多追随他的人,我们不能太自私了。你别害怕,你马上就十七了,生孩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乡下,附近的小媳妇不都是十五六岁就生孩子了?不也都好好的?就是娘,也是在十六岁的时候生的我……”   安然抬头,对着安齐点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轻声道:“是我太担心了些。哥哥你不用说了,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齐这才点点头,又叮嘱道:“这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不然殿下会不高兴的,要是让皇上的人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把身子调理好,多动一下。你以前不是说过运动就是健康吗?只要你身子好,一定能平平安安帮殿下生下孩子来的。”   晚上杨彦回来,听说今天一大早安齐过来找了安然,两个人在书房说了好一阵的话,还没让人听。他又召了暗卫询问,连暗卫都不太清楚,说王妃让他们出去了。不过,暗卫的耳朵到底不一样,也不能走太远,所以他们隐约知道,赵主簿似乎骂了王妃。   安齐骂了安然?为什么?他们兄妹不是向来感情好吗?虽然安齐是安然的哥哥,可安然现在是他的王妃,安齐凭什么骂她?   杨彦心里不高兴了。   “安然,今天安齐来找你了?”   “嗯。”   “都说什么了?还不让人听。”   “我娘给我求了一道送子符,哥哥给送来。我用红纸包好,放在枕头下面了。”   就这样有必要背着人?杨彦才不信。不过,听她说起送子符,杨彦多少就明白过来了。   “你哥哥知道了?”   “什么?”安然装糊涂。   杨彦在她腰上轻轻挠了一下她的痒痒肉,安然笑着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哥哥你坏死了!你干嘛挠我痒痒?”   “还想骗我?大刑伺候!刚刚的不过是小惩哦!你确定不说?”杨彦威胁着。   安然无奈地扑到他怀里,在他耳边小声将事情说了。   “别担心,明天我找他说说。”杨彦翻身亲亲她的小脸,又用自己刚刚长出一点点胡渣子的下巴去蹭她。   “不,这事你不能认。”安然搂着他的脖子,认真地在他耳边叮嘱道,“哥哥,这事你要是认了,会失人心的。所以,这事得我担着才行。”   “我的安然可真是个贤妻啊!”杨彦笑笑,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找赵安齐好好谈心。他的安然现在已经不是赵家的姑娘,而是他杨彦的妻子了。就是赵安齐,也没有资格骂她。   第145章给安王妃贺寿(完)   第二天,朝中依然为立太子的事情吵闹着,皇帝现在也习惯了,不管大臣们说什么,他只说自己在考虑就是了。   吏部的改革由钱鹏阳牵头,方案却是皇帝给的,能不能将这个方案执行下去,就看钱鹏阳的本事了。安王这边是寸步不让,皇上这边又逼得紧,他两头都为难,便两边叫苦。   这天早朝后,钱鹏阳也不急着回吏部,而是去勤政殿求见皇上,看看自己再叫几声苦,皇上能不能多宽限些时日,或者稍做让步。不想皇上和平王正在一起用早膳,皇上见他来了,便很和蔼地让他坐下一起用。   钱鹏阳战战兢兢的捧着碗,小心翼翼的,都不怎么敢吃菜。反观平王,表现得极为随意,不但自己吃得欢快,还不时给皇上布菜,让一边站着伺候的华恩总管无事可做。   但凡大户人家,都是讲究给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没想到从开始到结束,平王和皇上竟然一直都在说话。只听得他震惊不已,又时时提心吊胆,这些话,是他能听的吗?   只听平王道:“儿臣在王府里是吃了一个鸡蛋,喝了一杯豆浆才来上朝的。以前儿臣早上都是吃两个鸡蛋的,为了陪父皇多吃点,这才有意留着肚子只吃了一个。”   皇帝瞪他:“满朝文武,就你一个人吃了早饭来的。”   平王笑道:“谁让他们自己不吃的?父皇,儿臣说了您好几次了,您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要吃一点东西才行。您也不年轻了,得自己顾惜身体。晚上早点睡,早朝前要么吃一碗鸡蛋羹,要么喝一碗燕窝粥也行!”   钱鹏阳陪在末座听得是胆战心惊。这话要是放在一般家庭里面,足可见做儿子的有孝心了。可是,放在皇上这里,却只让他感到震惊和害怕。要是皇上突然发怒怎么办?平王胆子也太大了,有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么?   果然就听皇帝不高兴地说:“你自己喜欢吃鸡蛋就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吃鸡蛋?天底下就没有别的好东西了?”   平王倒是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说不上喜欢。不过是鸡蛋里面的营养很全面。您想啊,一个蛋里面能孵出小鸡来,说明这小小的一个蛋里面身体需要的各种各样的营养都有。只有身体的营养平衡,不多什么也不缺什么身体才能好。至于其他好东西,营养总是没这么全面的。您要是不喜欢吃鸡蛋,要不吃鸽子蛋?”   钱鹏阳提心吊胆地听着,心里又为平王捏了一把汗。居然拿皇上的龙体与小鸡比?   却不想皇上竟然真的细细想了一会儿,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凡事过犹不及,喜欢的也不能多吃,不喜欢的为了身体好也得吃一点……不过,就像你媳妇儿说的,要是自己想吃的不能吃,想做的事情不能做,活得再长又有什么意思?对了,什么时候让媳妇儿进宫来给父皇说说故事,都好些天不见那丫头了,怪想她的。”   不想平王竟然摇头道:“她胆子小,听说上次在勤政殿呆久了点,就有御史弹劾,最后被处斩了,她就不敢往勤政殿来了。”   皇帝嗤笑:“她会胆子小?不过到底是心地太过仁善了。这样既好,也不好。你有时间多教教她。对了,让她有空进宫陪伴你母妃,朕去惠妃宫里听她讲故事好了,正好你母妃也喜欢听。”   钱鹏阳暗想:讲故事?对了,然姐儿从小就特别能讲故事,才五岁,他们家老二就喜欢听她讲故事。   不想平王却随意道:“儿臣跟她说说,后面的故事还不知道她想好了没有。这些天她忙着独孤长史和她表姐的婚事,可能不得闲。”   “你就把她藏你王府里吧!生怕父皇和你母妃使唤她是不是?”皇帝皱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平王总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道:“父皇您又多心了,过几天她空了,儿臣带她进宫还不行吗?”   钱鹏阳再次震惊,皇上竟然如此喜欢平王妃?那语气竟然是那样的亲昵,叫“那丫头”……听起来比公主娘娘都得宠。他想起小时候的然姐儿是那样的聪明可爱讨人喜欢,忍不住再一次感叹明镜大师当初的预见之准。然姐儿现在可不是大富大贵?   这时,皇帝似乎才发现今天餐桌上多了一个人,竟然招呼他道:“钱爱卿请随意。平王说了,用膳的时候有人陪着说话陪着一起,能用得多一些,朕这些日子试过,还真是这样。”   钱鹏阳心里太过紧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   皇上似乎也不在意,又问:“钱爱卿在家里的时候,二公子可陪着一起用膳?”   钱鹏阳总算缓过神来,立即放下碗,起身回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在家的时候,一般是和老妻一起用饭。”   “哎,坐下,坐下,吃饭的时候要随意,不用说句话就站起来。你看平王,多自在。”   “是,谢皇上。”钱鹏阳小心地坐下来。现在的皇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可是,自己能和平王比么?   平王暗笑,父皇这是显摆他有个孝顺儿子呢,可惜钱大人太紧张,没体会出来。   皇帝见钱鹏阳一点眼色都没有,心里就不高兴了,只好自己说道:“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有儿女陪在身边。朕以前不觉得,现在有平王陪着,倒是觉得自己好似又年轻了几岁。还有平王妃,那丫头说话总是让朕气得不行,又乐得不行。现在朕就等着她给朕生个孙子了。以她和平王的聪慧,生的孩子一定也聪明伶俐得很。”   钱鹏阳脸色大变,皇上这话也挑得太明了,他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通过他告诉安王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还是只是暗示他跟着安王没有前途,要他转投平王?   钱鹏阳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说道:“平王和平王妃孝顺,是皇上的福气。古往今来,臣就没听说过有像平王这样孝顺的皇子。”   这话皇帝爱听,当即笑道:“可不就是?朕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老三这个文武全才又至善至孝的儿子。”   杨彦无奈地说道:“父皇,您别光顾着说话,快点吃饭,您看饭菜都要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   皇帝不高兴地说:“父皇多说几句话你也要管。”但却真的不再说话,认真吃饭了。   钱鹏阳不禁头冒冷汗。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做儿子的管教父亲的道理。可是,平王说得自然,皇上虽然不大高兴,却还是听从平王的话,这算什么?   用了早膳,漱口洗手,钱鹏阳道明来意。却是为了改革触到了李正谦和安王的利益,他推行受阻,这是找皇上诉苦来了。   谈到政事,皇帝就变得严肃起来。他只淡淡地提点了两句道:“这个天下是杨家的天下,不是李家的。朕的六部,也是大隋的六部,不是安王的更不是李家的六部。现在分管吏部的是平王,你只要让他满意就行了。当然,为什么朕会同意让你来当这个吏部尚书,而没有选别人,钱爱卿也该多想想。”   而后,钱鹏阳就被打发出来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特别是皇上最后这句话。为什么从那么多的候选人中选中了他来做这个吏部尚书?可不就是看重他身为李国舅得意弟子的身份?   皇上在这是要他利用自己李氏一党的身份,顺利完成吏部的改革,为平王掌控吏部打下基础啊!他要是这么做了,对不起恩师;可要是不能将在这件差事办好,皇上能放过他?   而在勤政殿,钱鹏阳离开以后,皇帝才微微皱眉道:“今天这步棋会不会太危险了点?这个钱鹏阳一直是李正谦的得意门生,是他的心腹,你真的有把握?”   皇帝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老二知道自己已经决定立老三为太子,他丧心病狂之下要是再对老三使出刺杀的阴招怎么办?可是这个儿子,他也敲打过,完全没有用。   杨彦轻轻笑道:“钱大人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所以他不会完全倒戈与李国舅做对。但是,他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明白了父皇的打算,为了整个钱家的前程,他肯定会想着规劝李国舅收手以尽自己的忠义。当然他和我们一样,知道要李家现在抽身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最后剩下的路就是竭尽全力将改革推行下去,明着为李家和安王谋划,而实际上则听从父皇的指示和安排。”   杨昊点点头,忽然又道:“父皇可是说真的,什么时候让你媳妇儿进宫,那飘渺之旅的故事实在好听,朕没事的时候就老想着。”   杨彦笑道:“父皇,您总得给时间她编一编吧?就您听的这些,都足够大隋之音连载到明年了。她暗地里跟儿子叫苦呢!”   杨昊哼哼两声道:“谁让她编个故事哄朕的?”   杨彦暗笑不已,实在想不到父皇这么大年纪了,竟然也成了安然的粉丝。   这天傍晚杨彦提前离开工部回到平王府,他要找安齐好好说说。   外书房里,宇文耀和元逸韬汇报了一天的事情,就回家去了,独孤凯和凌云就住在王府,事情不急杨彦也暂时放到一边。他带着安齐去了书房密室,开门见山地问她:“你昨天跟王妃说什么了?”   安齐一怔,难道王爷怀疑了?他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坦白告诉王爷,再求王爷原谅。他的良知和素来所受的教养告诉他要说实话,可想着妹妹既然知道错了,又何必多生事端让殿下不喜?要是破坏了他们的夫妻感情,岂不是毁了妹妹一辈子?   所以,人其实都是自私的,只看这自私心有多重而已。安齐略微低着头道:“也没什么,就是问问她有消息了没有。还有我娘给她在草堂寺求了一道送子符,让她放床上。”   “你不是骂她了?”杨彦追问道,脸色不大好看。   安齐迟疑着,看起来殿下是因为他骂了妹妹来兴师问罪的?   “我,也不算骂,就是为她着急的……”   杨彦轻哼一声,看在安齐一直为安然隐瞒的份儿上,决定原谅他这次。   “不让她现在生孩子是本王的意思,不关她的事,你骂错人了。她其实一直劝我,想要现在就生的。”   “什么?”安齐震惊地望着杨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可能?安齐惊呼:“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杨彦反问了一句,认真地说道,“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她的身体重要。要是她因为年纪小,生产的时候有个什么万一,你能再陪我一个?若不是为了寻她、保护她,你当本王真在意这个皇位?我带着她整日里游山玩水不知道多快活。你当我耐烦每天一大早就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上朝?耐烦每天与人勾心斗角?耐烦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   安齐瞪大眼睛看着杨彦,喃喃自语道:“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可怜的安齐,偶像破灭了。   “这就受不了了?”杨彦好笑地看着他,才不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崩溃。   “王爷,您怎么能这样?”安齐回过神来,痛心疾首地望着他,“您这样如何对得起一直追随您的人?”   杨彦坦然一笑道:“他们跟随我,我自然也护着他们,这条路既然已经开始,已经由不得我半途抽身后退。你看,虽然我心里不喜欢这些,不也勉强自己做得很好?只不过,在我心中,始终有更重要的坚持罢了。没道理他们放在第一位的事情,就一定要我也将之放在第一位。更何况,你确定他们也是将此事放在第一位的吗?”   安齐细细回味着杨彦的话,明知道他这样做不对,却怎么都找不出他话里的破绽来。   “可是殿下,您明知道所有人都在为您的子嗣着急,您明明有办法的,却不肯作为,这事要是传出去,会让大家失望的,到时候……”   杨彦淡淡一笑道:“你不说,我不说,王妃也不说,谁会知道?”   “您就看着大家着急?”安齐满脸的不赞同。   “我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杨彦自信一笑道,“这皇位,已经是本王囊中之物,现在让他们闹腾一下,不过是想看清楚朝臣们的立场,知道以后哪些人能用罢了。他们真以为自己能左右父皇的心意不成?”   安齐听了平王这句话,总算是放下心来。看样子他是白担心了。   杨彦犹不解气,又沉着脸道:“以后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许再骂她!要不是看在你是她兄长,又还算疼惜她的份上,哼哼……”   安齐挨了训,却满面笑容。王爷这样心疼妹妹,他自然是高兴的。   杨彦又处理了独孤凯和凌云报上来的事情,回到关雎院已经有点晚了。小雪以后,他们的寝殿就烧了水炕。热水通过铜管从墙壁流到地面再流出去,主人在的时候不间断,主人不在的时候也时刻准备着,会在他们回房前两刻钟开始烧起来。   杨彦在外间就脱了暗红色绣金色飞龙的锦缎披风,又换了轻便的黑色丝棉短靴,用热水洗了脸和手,捂热了一下,这才进入内室。   只见安然像只慵懒的小猫一般躺在暖榻上织毛衣。这是她立冬时突然想起来,他让人用羊毛纺了毛线给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前世她就学了几天,勉强会个上下针,连个花样都不会,更别说织成一件完整的衣服了。不过,老婆的一切兴趣爱好都是要支持的,就算明知道没有结果,也只能鼓励,不能打击。   她今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绣粉红牡丹的比甲,领口袖口滚着一圈儿白色兔毛;里面是一件月白色勾线绿菊花的夹袄,夹袄里面填充的是丝棉,又轻柔又保暖;下身一条葱绿色绣银色小团花的八福长裙。   鹅黄搭配葱绿,点缀着粉红月牙白,看起来极其鲜嫩亮眼,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春天。杨彦不由心跳加快,安然今天似乎比往日又漂亮了几分?   她今天梳着很随性的坠马髻,用黄色缎带系了个蝴蝶结,发髻底部插着一对扇形的小珠钗,发髻顶端插着一支白玉凤头簪,簪头垂下三条银线,高低错落地缀着三颗拇指大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在她脸颊边晃来晃去,趁得她红扑扑的小脸越发清新亮丽,娇柔可爱。   看到杨彦进来,安然立即放心手里的毛衣棒针,欢喜地下了暖榻穿上拖鞋向他跑去。   “哥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天不见,还真是有点想。   杨彦赶紧接住她,笑道:“我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寒气呢,告诉你做什么?我也不要你出去接我。”   “我给哥哥换鞋呀!”安然提起杨彦的下裳看到他已经换了自己暖好的丝棉短靴,这才高兴地拉着他的手道,“饿了吧?我们这就吃饭?”   杨彦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由摸摸她温暖的小脸道:“让你久等了。是不是饿坏了?”   安然摇摇头道:“倒不是很饿,只是晚饭吃晚了不太好。另外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   “二十六独孤将军和表姐成亲,二十五那天我娘要送嫁妆过来,还要安床。可是今天收到安王府的帖子,安王妃二十五那天生日,请我过去赴宴!”   安然望着杨彦,等着他给自己出主意。自从当了这平王妃,就收到很多帖子。但安然大部分时候都只送了礼过去,人是不去的。现在康王安王都知道安然是他的弱点,杨彦担心她的安全,巴不得将她藏在平王府才好。   至于那些来拜见她的,她也只见了几位平王一系的诰命夫人。   可是,安王妃的生辰,不去只怕不行。虽然满天下都知道安王平王是对手,暗地里拼得你死我活,可明面上,安王妃毕竟是嫂子,不去说不过去。   要是装病不去吧,又难免让人说平王妃出身不高,怕被安王妃比下去,这才龟缩在平王府不敢出门。杨彦很为难,他是真的担心安然的安危,想要将她藏在王府里的,可他也知道,安然作为他的正妃,总躲着不见人也不行。   几番掂量,杨彦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去吧!让剑兰墨兰和齐夫人都跟着去,小心饮食。对了,将岳先生请来,问问他有没有常备的解毒药什么的带在身上。”   安然忙拦住他道:“急什么?不是还有两天么?我明天找时间问问他就是了。现在都这么晚了,我们早点吃饭吧!”明天单独问岳先生,正好问问她让他研制的药有成效了没有。   还有玉兰的事情,也要看看岳先生的意思。这些天玉兰没少往他那儿跑,可是岳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却不肯明白说出来。这人胆子也忒大,居然敢勾搭她身边的丫头。   第二天,安然让玉兰跑一趟,请岳先生午后过来,她有事请教。   午后岳先生过来,先就给她把了脉,而后让其他侍女都出去,只留下沈怡一个,这才皱眉道:“你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懂得节制。”   这直白的话说得安然面红耳赤。   沈怡黑着脸道:“岳先生这话不如跟王爷说去,如何能当着王妃的面说?”   岳朝城不以为意道:“王妃可不是夫人这等斤斤计较假模假样的人,她知道我向来说话直,才不会怪罪。我要是会弯弯绕绕了,只怕她又不相信我了。”   沈怡怒道:“那也没有你这样当着女眷说这种话的!”   安然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赶紧道:“好了好了,表姨母没事的,岳先生说得没错,我就喜欢他直来直去地跟我说话。反正也没有外人在,再说这话也不算过。”   哥哥说了,平王府里他做主,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岳先生这话算什么?前世她在网上荤段子也看过不少。这个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沈怡瞪了安然一眼,生气地走到她身边不再开口。   岳朝城得意地挑挑眉,又对安然道:“王妃若要子嗣,就要先调理好身体才行,现在还是有点气血两虚之兆。对了,不是有御医天天来请脉,怎么连个平安脉都请不好?”   安然面色一红,略带羞愧道:“御医倒是没说别的,就是开了方子,说补一补才好。我闻不得那个药味儿,就没有喝。”   安然不知道的是,皇帝每天都要将给她诊脉的太医召进宫问话,要不是太医说平王确实很“勤奋”,皇帝也不会这样放心。   岳朝城看着安然笑笑,说:“也不用喝汤药,自己注意休息和调理就行了。”   安然点头,又赶紧换了话题道:“后天我要去安王府给安王妃贺寿,殿下让我问问先生,有没有解毒药丸什么的,带上身上以防万一。”   岳朝城诧异地看了看安然,得意地点头道:“看来平王殿下总算是信任本公子的医术了。王妃放心,这些东西从前我帮蜀王制作了很多,还有剩的。等会让玉兰姑娘跟我回去拿吧,一样拿几颗备着。”   而后,不等安然询问,他又主动说道:“上次王妃说的那个药,我调配了几次,倒也有些效果,但对于很多年前的旧伤,效果就不大好说了。”   安然黯然地叹了口气,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安然一直等着岳朝城提玉兰的事,可直到离开,他都在装傻充愣,一个字都没提。   安然很为难,这位岳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王爷也需要这样的人才,爹爹与他共事多年,应该也信得过他的人品。可是他这样什么都不说,暗地里却勾搭她的丫头,到底算怎么回事?要不哪天回蜀王府问问爹爹?   十月二十五午后,顾宛娘作为新娘子的舅母,带着新娘子的嫁妆来到平王府的新房里铺床,独孤家也来了两个女人,据说是新郎的嫂嫂和婶娘,虽然骨子里看不起赵家和魏家这样的小户人家,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直到她们看到新娘子不下万两银子的陪嫁,这才收起了小觑之心,暗叹想不到乡下财主居然也这样有钱。   要知道就算是她们独孤家的姑娘出来,陪嫁也不过几千两银子而已。家里嫡庶那么多姑娘要出嫁,要是一人上万两,还真没几家能陪嫁得起的。   而这个时候,安然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安王府。   安然恨安王恨得要死,可惜身为平王妃,她必须来。幸好她从小就惯会演戏骗人。   送安王妃的生日礼物,安然准备了一座由紫檀木为底架,用大块天然香料堆砌雕琢成假山形状,散发出氤氲芬芳的香山子摆设。这其实是她和哥哥大婚时,人家送的,不过她很不喜欢用香料,所以这名贵的东西一直放在库房里发霉。这次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另外,她还从自己的废纸篓里挑了一幅花开富贵的花鸟画,盖上云梦真人的印信,让表姨母派人送去自家店里装裱好,这就是一份极为不错的厚礼了。   负责收礼的安王府管家看到平王妃这份礼单也是惊了一下。不说那座香山子本身就价值不菲,造型又好,绝对是千金难求,单是那幅云梦真人的画,也值几千两银子。   管家不敢怠慢,立即将这两件礼物连同礼单送人内宅。   却说平王府的马车从侧门进入安王妃,直到垂花门前才停下,又换了暖轿到达安王府内院招待女客的暖香阁。   这暖香阁烧了地热,温度比外面高了十多度,安然在外间就脱了外面的银狐披风交给剑兰,墨兰也只能留在外面,她只着扶着表姨母的手走进去。   “平王妃到——”   随着内侍那尖锐独特的嗓音,内室里的女眷们全都停下交谈,起身望了过来。   这还是平王妃第一次在宫外正式露面,很多贵夫人都没见过,却是听了不少流言。   据说,这位出身寒门的平王妃有克夫命,还被人退过亲的,平王娶她,不过是做个幌子。这不,自从她嫁到平王府,就一直躲在府里藏着,根本就不敢出来见客。   内室门口的绣帘被高高打起来,一个身段苗条,十六七岁的女子扶着随侍女官的手走了进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来人身穿月白色绣大朵勾线牡丹花的夹袄,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以金色大红两色丝线扭在一起勾勒而成,极为清新别致;下身系一条同款花色的八福长裙,只是裙摆处多了几朵满绣牡丹花;外罩一件金凤翱翔的大红缂丝比甲,又喜气又亮眼。   她头上梳着百合髻,正中带着宫制的七翅凤凰展翅赤金冠,赤金点翠,宝石做的凤眼,口衔一串尾端分作三股的明珠,垂至额前;发髻两边插着三对玛瑙如意簪,垂下六串晶莹剔透的黄色水晶珠串,一直垂到耳侧,端的是贵气逼人。   只见她浅笑盈盈,目光明澈,步态从容地走了进来。她的容貌明明不是最美的,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皇家的大气和自信,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追随着她。   这就是那个出身寒门的平王妃?   原来,她不但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这通身的气度甚至比安王妃还胜出几分。   在场的女眷除了安王妃,全都起身向平王妃行礼。   “参见平王妃!”   “平王妃万福!”   安然知道这些夫人都是安王一党的女眷,有意晾着她们,先走近主位,对安王妃行礼道:“见过二皇嫂!祝您青春常驻,芳龄永继。”   “三弟妹客气了。来,这边坐!刚刚夫人们还说,都没见过弟妹,不知道是如何的风华绝代,这才收服了三弟这个浪子。”安王妃独孤湘语含笑起身亲自拉着她到主位下第一席坐下,不知内情的,只怕还真以为这妯娌两个亲密无间呢!   安然坐下来,这才抬抬手道:“各位夫人请起。”   “多谢平王妃!”   能被安王妃邀请的女眷,身份自然非同一般,除了至交亲眷,至少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夫人。她们被平王妃晾了一下,心里自然是有些恼恨的。可是,恼恨归恼恨,明面上,她们还得笑盈盈的谢恩。   安然一副温婉雍容的样子,仿佛丝毫没有为难各位夫人的意思,等众人都落座了,她才又对安王妃道:“二皇嫂可说错了,我家殿下是为国戍边,这才耽搁了青春年华,这么晚成家的。想是二皇嫂听说书的听多了,我家殿下为国为民,为朝廷兢兢业业,那是满天下都知道的,可不是什么不学无术游戏人间的浪子。他每天早出晚归,累得不行,我看着都心疼。可是身为人子,总要为父皇分忧才行呀!可不敢与二皇兄比,闲来无事想饮宴就饮宴,想出去游玩就出去游玩,那日子才叫逍遥呢!”   安王妃其实早知道平王妃不是绣花枕头,但心里总是有些不服气的。这梁子从平王妃新婚第二天进宫请安时就结下了。谁让皇上那么护着她?再说今天,她打扮成这样是纯心抢她这个主人的风头是不是?   心气不顺,所以刚刚第一句话安王妃就给安然下了一个套子,她原本以为安然没注意到,不想安然反击这样快、这样狠。居然讽刺安王不被皇上信任,只是个闲散王爷,不如平王深得帝心。安王妃气得衣袖里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差点没戳破掌心。   在场的夫人们看到平王妃的打扮气度,就已经意识到,不管这位平王妃出身如何,人家现在确实是皇上太后都承认的皇家儿媳妇。就算她们原本出身比她高贵,奈何不如人家嫁得好,不想低头也只能低头。如今再亲眼看到她和安王妃交锋,更是深受震撼。这位平王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安王妃今天请安然过来本就不安好心的,安然心里明白,因此不等她开口,就故作疑惑地问道:“怎么大皇嫂没来?”   “哦,听说大嫂病了,起不来呢!”独孤湘语带着几分轻蔑道。康王妃是康王表妹,卢家嫡女,但卢家十年前被皇帝打压,虽然看在其他世家面上法外开恩,没有赶尽杀绝,但卢家在朝中却没有多少势力了。   安然笑道:“前日听说都还好好的呢,昨日就病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是要小心身体才是。”这明摆着是康王妃不想来安王府给安王妃贺寿,至于原因为何,大家可以尽情联想。   独孤湘语知道安然这是暗讽她不得人心,大嫂宁愿装病也不肯来给她贺生。不过,她才不稀罕大嫂能不能来,她今天的目的是打击平王妃,这是王爷交代下来的任务。   “对了,三弟妹难得出门一趟,怎么不将我那妹子一块儿带过来?我们姐妹许久不见了呢!对了,忘了为弟妹介绍了,这位夫人是我三婶娘,也是我那十三妹的母亲,她可是一直期待着能在今天见一见我那十三妹呢!”   难道安王妃不知道独孤侧妃做的好事?还是笃定了她不敢说出那天的事情来,所以故意为难她?安然心里猜测着独孤湘语的用意,面上却诧异道:“怎么?难道二皇嫂不知道,独孤侧妃生了重病吗?上次国公大人还亲自去探过病呢!三夫人也不知道吗?”   “还请王妃多照顾小女。”独孤三夫人红着眼睛对着安然一拜,好像安然怎么欺负她了似的。   安王妃也跟着填柴浇油道:“哎呀,都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好?请御医了吗?请的哪位御医?改天我叫来问问看。年纪轻轻的人,这病怎么就不见好呢?”   独孤湘语是真的不知道那天在太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独孤家族已经彻底放弃了独孤湘云她却是知道的。今天独孤三夫人来,就是想借此机会为女儿求情的。独孤湘语也就顺势推舟答应下来,想着借三婶的手达到自己抹黑平王妃的目的。   安然暗叹皇家的人都是天生的演技派,那天独孤湘云跑到宫里闹的那么一场,是绝对不能外传的,特别是在现在百官请立太子的风口浪尖上,要是有一点风声传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安然轻叹一声,以十分惋惜的语气道:“二皇嫂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三夫人也不知道?难道国公爷回去没说过?独孤侧妃她……”   “我那十三妹怎么了?”独孤湘云追问道。她才不管独孤湘云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丑事,臭的那也是平王府。而且,说不得她还能给平王妃安上一个善妒、不能容人的名声。   好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往里闯。安然轻叹道:“唉,独孤侧妃怨我们殿下娶了正妃就冷落她,进宫找太后娘娘诉苦,说她仿佛守活寡,日子难熬,太后娘娘生气了,说她善妒,让她闭门思过呢!那天国公爷过去,就是训斥她来着。”   “这样的话,三弟妹可不要胡说!我们独孤家的姑娘绝不会是这样的人!”独孤湘语面色一变,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平王妃竟然会这样说。这些贵夫人说话,谁不是藏着掖着的?   独孤湘云之前看平王妃也是个聪明人啊,怎么能将这样的话摆到明面上来说?受了冷落就找太后诉苦,甚至连守活寡这样的词都出来了,这将她们独孤家置于何地?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们独孤家的女儿,还有什么名声?若真是这样,太后和祖父千方百计想掩盖的事情被她挑出来,他们还不恨死了她?   独孤三夫人也扑通一声给安然跪下哭求道:“求王妃口下留德,给我可怜的女儿留一条活路吧!她只是个不受宠的侧妃,不会威胁到王妃什么的。”   安然赶紧起身避开,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道:“本来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二皇嫂一定要问个清楚……我出身寒微,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参加这样的宴会,心里紧张得很。二皇嫂一追问,我就忍不住说了实话了,真是对不起了。”   独孤三夫人红着眼睛又侧身对着安然磕头,一副认定了安然这个王妃容不下自己女儿,所以才毁坏自己女儿名声的样子。   “求王妃开恩,给我女儿一条生路吧!妾身求您了……呜呜呜……”   这是当她好欺负是吧?就认定她不能容人才有意败坏独孤侧妃的名声?也不看看独孤湘云有没有这个让她忌惮的本事!   安然怒了,当即冷下脸道:“三夫人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想逼我承认刻薄侧妃的罪名不成?好在这事是皇上太后亲审的,当时国公大人也在,三夫人要是不信可以回去问问国公大人,或者进宫问问太后也行!太后娘娘和国公大人可都出自独孤家族,总不会冤枉你们独孤家的姑娘吧?”   独孤三夫人不吭声了,其他夫人们也都噤若寒蝉。   安然这才施施然走回去坐下来,淡然道:“三夫人若是身体不适,脑子不清醒不如先回去休息?你这样胡闹,扰了我二皇嫂的寿诞可就不好了。”   独孤湘语狠狠咬了一下下唇,示意自己的侍从女官赶紧带人将三夫人扶下去。三婶这颗棋已经废了,得换一个才行。   你想撇清是吧?偏不让你如意!对敌人,安然也是个小心眼儿的,她随即又满面笑容道:“不过二皇嫂是二皇嫂,独孤侧妃是独孤侧妃,虽然你们都是独孤家的姑娘,但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不同的。二皇嫂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独孤湘语被气得七窍生烟,可惜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道:“独孤侧妃是我堂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倒是看着什么都好的,想不到竟然变成现在这样,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也难怪我那三婶接受不了。”   这就算将前面这事做一个总结发言了。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暗示里面有隐情,她们独孤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肯定是平王妃栽赃陷害的!   安然也跟着道:“是呀,本来我也不信的。可是那天太后传我进宫,我亲耳听到独孤侧妃这么说的。连父皇都动怒了呢!说让国公爷将独孤侧妃领回独孤家去,后来还是太后和国公爷求情,殿下才答应让独孤侧妃以重病的名义禁足在王府的。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多好,可是二皇嫂你一定要追问清楚……唉,这可把独孤侧妃害惨了,以后她可怎么有脸见人啊!”   第146章平王妃战安王妃   暖香阁里焚着沉水香,还真是又香又暖。二十多位夫人带着自己贴身服侍的人在主位下分坐两排,一个个都是妆容精致,衣饰华美,临近几人言笑晏晏,目光不时瞟向主位的安王妃和客位第一席的平王妃。   主位与客位之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个青花圆肚花瓶,上面插着一大束鲜红的茶梅,绿叶红花,将两位王妃隔了开来,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独孤湘语原本很是看不起安然的,一个出身寒门的小家碧玉而已,也不知道怎么攀上了平王,她心里是极其不屑的。但经过刚才的短暂交锋,她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出身不好的平王妃,恨安然恨得要死。当然,她丝毫不会反省是自己先出手找安然的麻烦,她只记得安然不但落了她的面子,还将整个独孤家的脸一起打了。   “弟妹看起来也是个大度的人,我那可怜的妹妹以后还请三弟妹多包涵多照顾了。只是平王府就三弟妹和独孤侧妃两个,如今就剩下三弟妹一人伺候平王殿下,怕是有些力不从心吧?唉,一个人也太辛苦了些,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安然忍不住暗自好笑。还真能忍啊!被人这样下脸子还能面色温婉夹枪带棒地说话。这样的功夫,只怕她永远都修炼不来的。   安然当即轻笑道:“多谢二皇嫂关心了。我出身寒微,从小就劳累惯了,如今到了平王府又不管家,整日里不过写字画画,倒不觉得累。”哼,一个人太辛苦?没人陪着说话?怎么?难道你这个做嫂子的还想往兄弟房里塞人不成?   不上当?安王妃也不着急,后面招数多着呢!之前独孤家丢了脸面不要紧,这里都是她的人,谁敢出去乱说?只要等会儿平王妃一句话没说好,她就要传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也是,弟妹不管家,这可就少了好多麻烦了。弟妹你是不知道啊,要管理一个王府的家事有多累。不过为人妻者,再累也要帮着夫君管好家,让爷们没有后顾之忧。弟妹你说是不是?也不知道平王是怎么想的,哪有不让王妃当家,反而给奴才的?”   这是讥讽安然这个平王妃实际上不得平王信任,连奴才都不如。同时显摆她多么得安王看重,挑拨她回去跟平王闹呢!安然自然听出来了,可惜没有人知道她和哥哥的感情有多深,谁都挑拨不了。   “是啊,王妃,家还是要自己当才行!”   “哪家不是主母当家的?王妃,您要跟平王殿下说说才好。”   “王妃啊,累一点怕什么,要把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而在场的夫人们也忍不住瞄了安然几眼,跟着安王妃的话想着,难道平王真的是断袖不成?莫不是这位传说这颇为得宠的平王妃也不过是个幌子?看吧,一点实权都不给。   安然才不管她们怎么想,她的幸福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她不以为然地笑道:“多谢各位夫人的好意,二皇嫂说得没错,管家实在太累了。我们殿下才舍不得让我这样劳累呢!反正那些事情都是要交代下面的人去做的,与其每天跟他们说一遍,还不如说一次就让他们自己放手去做的好。有他们处理不了的,自会来回我。”   独孤湘语捂着嘴笑了笑,以为自己踩到了安然的痛脚,平王是真的拿这个平王妃做筏子,什么宠爱都是假的。哪有不让正妃管家而让奴才管的?   独孤湘语忽然间心情大好,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语气训导她道:“也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三弟妹你也该贤惠大度些,多给平王挑几个人放在房里为你分忧才是,以后这些人也能做你的臂膀。平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尚无子嗣,宫里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可都为平王殿下着急呢!听说太医每天都去平王府请脉?”   这明着是训导,话里话外还是讥讽平王没有子嗣,暗指平王有隐疾。自家情况自己知,安然依然笑得温婉,却反驳道:“二皇嫂,我嫁到平王府才一个多月呢,哪家生孩子有这么快的?”   众人一听,可不是这样?成婚才一个多月,就算现在肚子里有了,也是把不出来的,怎么也要两个月以上才能有消息的吧?   安王妃却不依不挠道:“我知道,这也不能怪弟妹,新婚嘛,谁愿意有人分自己的宠。可是平王殿下与其他人不一样,在我们皇族子弟中,年近三十还没有子嗣的,也只有他一个了。哪怕是有个庶子也好啊,也省得朝里朝外大家总是猜测。其实多几个人帮着你伺候平王也没什么不好,弟妹不也多几个人陪着说话?日子也不会无聊嘛!”   果然还是在子嗣上头做文章,哥哥唯一能给人拿住的把柄,其实就这么一个。   安王妃一开口,其他夫人也跟着劝道:“是呀,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还是儿子才靠得住。就是有人比王妃您先一步生下儿子来,您也可以抱过去养嘛!”   “可不是?王妃呀,您还年轻,可平王殿下只怕是有些心急了。要是有人为您分忧,不也可以为您分担压力嘛!”   安然很奇怪,经过刚才的较量,难道她们还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居然还用这样的话哄她。   安然坦然一笑道:“我家殿下说了,他只要嫡子,不要庶子。倒是多谢二皇嫂和几位夫人的关心了,不过听说安王府里人多,二嫂的日子肯定是不会无聊的。”   独孤湘语气得浑身发颤,安王就只有庶子,没有嫡子!而且,安王虽说对她还算尊重,可侍妾也不少。   独孤湘语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以强大的自控能力将这口气忍了下去,干笑道:“弟妹才进门,不知道,等过几年你就知道了,大家最后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嫡子也不是想有就有的。”   前面听了太多难听的,所以独孤湘语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安然就当没听到了。她将目光放到今天来贺寿的各位夫人身上,不意外地看到了四位熟人。   新任代吏部尚书钱鹏阳的夫人文氏,镇国大将军钱锐的夫人李氏,现任永昌知府贺明朗的夫人吴氏,以及泸州举子贺之谦的夫人独孤氏。   四位熟人看着今日盛装打扮的平王妃,只觉得与从前完全不同,是那样的眼熟而又陌生。想不到这位平王妃从前看起来那样一副温婉的样子,今天却词锋尖锐气得安王妃差点没吐血。她们都知道,今天的事情要是有一点风声传出去,独孤家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安然先前是没有注意,现在既然注意到了,便起身打了招呼,坚决不给人说闲话诋毁她的机会。   “钱夫人,好久不见了。夫人身体可好?”   “谢平王妃关心,妾身一切都好。”文氏知道丈夫在朝中艰难,又知道皇上有意传位于平王,她既想搞好自家与平王府的关系,又怕这心思给安王知道。如今安然主动与她打招呼,真是让她为难这分寸如何掌握。   安然点点头,又对李氏道:“大嫂子,有空到平王府来,咱们说说话。咱们两家是亲戚,也该多走动才是。俗话说得好,亲戚也是越走越亲的嘛!”   李氏恭敬地行礼回道:“王妃太客气了,妾身不敢当。”李氏其实一直都是很喜欢安然的,但碍于两家的身份立场,她才没怎么去赵家找安然。钱锐是平王的人,连父亲钱鹏阳都没有说,更遑论李氏这个不得宠的妻子。   安王妃冷冷地看着安然与文氏和李氏打招呼,心里更是怒火熊熊。谁不知道钱鹏阳父子是她家王爷倚重的人?平王妃竟敢当着她的面挖墙脚,却偏偏打着亲戚联络感情的旗号,实在可恨!   好在文氏李氏还算知趣,没有对平王妃的示好表现出喜悦来,反而一脸紧张惊恐的样子,这才让安王妃心里好受了点。   接着,安然又对吴氏道:“贺伯母,两年不见了,夫人什么时候进京的?太夫人和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谢王妃关心,妾身刚到京城不过六七日。太夫人和老夫人身体也还好,谢王妃关心了。”吴氏强忍心中的不安和怨恨,干巴巴地回道。   吴氏如何能想到自己当初看不上眼,千方百计想退亲的村姑,竟然摇身一变当了王妃!老天爷真是不长眼,一个乡野丫头,还被退过亲,凭什么当王妃?竟然还指使平王的人打伤她的儿子,实在太狠毒!可是这个狠毒的女人现在是平王妃,是她惹不起的,所以,她心里有再多的恨也只能忍着!   “贺伯母不必客气,贺伯父当年与我父亲有八拜之交,老夫人和太夫人从前也对我哥哥也多有照拂,我和哥哥一直记得呢!贺伯母若是有空,欢迎到平王府做客。”   安然似乎没注意到吴氏的僵硬和难看的脸色,客气了一句,又对着独孤氏笑道:“虽然当初与少奶奶只有一面之缘,但少奶奶名门贵女的气度我一直都记得呢!少奶奶有空可以去平王府寻我说话。说起来,当初我哥哥与大少爷相交一场,还是至交好友呢!”   独孤氏是独孤湘语的堂妹,家里排行第十,名湘怡,父亲是庶子。   安然不提贺之谦还好,一提起贺之谦,独孤湘怡就恨她恨得不行,干脆面上功夫也不装了,冷冷回道:“王妃客气了。妾身身份低微,不敢惊扰了王妃。”   独孤湘怡和贺之谦原本感情就淡淡的,而自从去年贺之谦代替贺之砚去赵家迎亲回来,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就算被婆母逼着回房,也不肯再碰她一下。独孤湘怡也是个要强的,不屑去求他,两人的关系便越来越差,在今年年初就正式分房睡了。   安然自然是不清楚内情的,但是人家不给她好脸色,她自然也不会贴上去找不痛快。于是施施然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安王妃经过短暂的休息,等安然回到座位的时候,她已经又有了斗志,假惺惺地笑道:“想不到弟妹和贺家也有亲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安然看了看面色不好的吴氏和独孤氏,淡淡地笑道:“家父过世以后,贺伯父又远在永昌府,我们两家的往来就少了些。二皇嫂不知道也不奇怪。”   这话表面上没什么,细细一体会就知道这是暗讽贺家表里不一,不过是势利小人。   “是呀,想当初我家老爷在合江县任上的时候,也是知道贺大人的。那个时候,贺大人还不曾进京参加会试,倒是经常往合江县去的。”   知情人如文氏忍不住暗自腹诽:什么八拜之交,结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一旦结拜兄弟过世,留下孤儿寡母正是需要人扶持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影,甚至落井下石要退亲。她们居然还有脸给平王妃脸色看!   这时,安王妃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人出声道:“哎呀,贺夫人家不会就是以前与平王妃订过亲的贺家吧?”   当下又有人惊讶地应和道:“什么?平王妃之前订过亲?可怎么没有嫁到贺家去呢?”   另一人更是夸张地惊呼道:“被退过亲的人也能嫁到皇家去吗?不知平王殿下知不知道?”   安然不等她们说完,就主动开口答道:“是呀,我自幼就与贺家订的亲。只是父亲过世以后,墙倒众人推,家母只好带着我和哥哥回到乡下,以刺绣为生。贺伯母担心我无人教养,就算勉强嫁到贺家,以后也与贺家二哥关系不睦。如此还不如退亲,双方都另寻合适的婚配更好。贺伯母可是难得的好人呢,她也是一心为了我好,你们可不要误解她。”   吴氏低着头,额头上青筋直蹦,却不敢开口反驳。且不说这本来就是事实,就算安然有夸大,她也不敢当面指出来。谁知道这个狠毒的女人还会不会报复她们贺家?   安然这话摆明了是说贺家无情无义,嫌贫爱富,欺凌人家孤儿寡母。当下很多人看着吴氏的目光就不怎么好。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瞧?以前自己看不起的人摇身一变当了王妃,自己却不得不向对方低头叩拜,这滋味不好受吧?   “原来是这样的啊!”   “贺夫人可真是个好人啊!唔,呵呵!”   “王妃得感激贺夫人才是,若不是贺家退亲,王妃又怎么能有现在的幸福?”   安然笑道:“可不是嘛!要不是当初与贺家退亲,我和娘亲嫂嫂来了京城,又怎么能遇到王爷?可见这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缘分。”   安王妃以为安然会尽量隐瞒此事,却不料她居然不用人逼,就自己坦诚了。可是同样一件事情,被平王妃这么一说,她自己就成了引人同情和敬佩的受害者。怎么就没有人指责她呢?一个曾经抛头露面卖绣品的女人,一个曾被人退亲的女人,怎么能当王妃?   独孤湘语微微一怔,随即便开口笑道:“真是想不到,原来弟妹差点就嫁到了贺家。听说,是在大婚那天退的亲?怎么有人提什么克夫命什么的?”   先前还不知道贺家与她的关系,这就知道她们是在大婚那天退的亲。连说个谎都不会!安然撇撇嘴,心里嘲讽一笑。   “啊呀,不会吧?克夫命?”   “难怪贺家要退亲呢!”   “那平王殿下……”   安然脑子里迅速思考着,今天安王妃请她过来,肯定是想败坏她名誉的。之前提独孤侧妃那事,是想给她安上一个好妒、恶毒、容不下侧室的名声,可惜被她破坏了,反而成了独孤家的丑闻;接着又以平王无子嗣为由,说她不给平王纳妾,暗示平王年近三十无子嗣可能有隐疾,被她一句不要庶子打发了。   现在,独孤湘语是要将她曾经订过亲,甚至“克夫”的事情抖出来了,同样是要将她名声弄臭。安然知道,与其让人胡乱猜测,不如将事情如实以告,反正也不是她的错!   安然想清楚了,当即浅浅一笑道:“难怪有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说!原本没有的事,从泸州传到京城,居然就成了这样字了。原本那些往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既然二皇嫂和各位夫人好奇,那我便跟大家说说吧!正好贺伯母也在,还能为我做个证人。”   安然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她身上来,生怕听漏了。   “当初贺伯母派人到合江县老家去退亲,我娘不愿意,谁都知道,被退过亲的女孩儿难免被人说闲话。”   吴氏羞愧地低下头,其他夫人看了看一脸从容的平王妃,又看了看羞愧的吴氏,心里就有数了。吴氏嫌贫爱富想退亲,平王妃的母亲要是疼爱女儿,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安然接着又缓缓道来:“当时,贺家二哥哥装病不肯去迎亲,贺家太夫人和老夫人便让贺家大哥哥以二哥的名义去我们家迎亲。直到婚前头一天晚上贺家大哥哥说出实情,我们才知道二哥哥原来这样反感这桩婚事。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与哥哥商议好了,第二天就去贺家把这桩婚事退了。我亲手写的退婚书,贺家二哥哥当宝贝一般收藏着呢!”   安然这也表明,这婚不是贺家退的她,事实上是她主动退的贺家。   “是这样吗?贺家二公子是装病不是真病?原来整个泸州都在传弟妹是克夫命不过是空穴来风啊!”独孤湘语不相信,如果是这样,虽然也能给她安一个退过亲的罪名,但到底错在贺家,说不定人家还会同情她,能起到什么效果?   “贺伯母,你说句公道话吧!当初是不是贺家二哥哥装病来着?他是不是拿我的退婚书当宝贝?你放心说实话就是,我们殿下还曾感叹,幸好当初我没嫁到贺家去,不然就要错过我了。所以,他是不会怪贺家的,甚至心里还感激得很呢!”安然含笑看着吴氏,依然是笑意盈盈的。   吴氏自然听懂了安然这话里的威胁。要是毁坏了平王妃的名誉,平王能善罢甘休?   吴氏也不是真的蠢,当即想明白里面的轻重,起身对着安然跪下道:“王妃说得没错,当初是妾身短视,以为王妃长在乡下,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暗中支持他装病败坏王妃名誉,以达到退亲的目的。谁知王妃虽然长在乡下,却才貌双全,待我们得知真相,真是后悔莫及,却为时已晚……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恳请王妃恕罪……”   安然笑着抬了抬手,示意让表姨母将吴氏扶起来,满脸温和的笑容道:“贺伯母严重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真要说起来,我和殿下还要感谢贺伯母和贺家二哥哥呢,若不是贺家肯退亲,我如何又机会认识我家殿下?又哪有我如今的幸福和荣耀?”   吴氏小心翼翼地看了安然一眼,见她神情似乎还算满意,这才起身一拜,而后便带着独孤湘怡告退离开。今天的安王府实在太危险了,安王妃和平王妃过招,凶险得很,无论谁占上风谁落败,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难免被迁怒,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吴氏希望自己刚才帮了平王妃一把,她能记着一点情分,以后不要再找他们贺家的麻烦了。听说现在是平王在分管吏部,老爷又马上要回京述职,吏部的考核、明年的分配,可全看平王殿下的心情。   独孤湘语看着吴氏和独孤湘怡离开,心中暗恨她们临时倒戈,让自己不得不另想办法。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等会儿就要晚宴了,而晚宴过后,平王妃就可以告辞离去了,独孤湘语越发着急起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要是事情没办好,王爷肯定会怪她没用的。怎么办?   这时,正好一队侍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却是来换茶点的,独孤湘语忽然有了主意,吩咐道:“来人,准备一只小炉子,我们温酒喝!”   说着,她又明艳大方地对着众人笑笑,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说不得等会儿还要下雪,不如我们温几壶酒来喝,也暖暖身子。”   还没开席呢,就劝人喝酒?这是什么道理?可安王妃既然这么说了,就算没有道理那也是有道理的。当即就有几位夫人应和。   第147章震撼全场   安然暗自猜想着,现在劝她喝酒,要么在酒里下什么药毒害她,诸如绝子药什么的;要么就是想让她喝醉等会儿到了宴席上败坏她的名誉。   所以,关键就在于酒。虽说她带了解酒丸之类的秘药,但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自然还是不用的好。再说了,谁知道安王妃会在酒里做什么手脚?   小心为上,防患于未然,安然当即笑道:“二皇嫂可真是想得周到。只可惜我正在喝药呢,御医说了要忌酒。看来是没有福气品尝二皇嫂家的好酒了。诸位夫人好福气,等下一定要多喝点。”   独孤湘语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平王妃怎么能这样机警,反应这样快?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喝酒取暖而已,她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借口来拒绝她,还让自己半点劝酒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弟妹身体不好?”独孤湘语这次还没出手呢,就已经败了,心里的怒气和郁闷可想而知。尽管她惯会装,此刻的声音也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安然不好意思地掩口笑笑,说:“父皇不是派了御医天天去平王府吗?左不过就是调理身体的药。二皇嫂刚才不也说了嘛,我家殿下还没有子嗣,皇上着急呢!”   得,涉及平王的子嗣大事,谁敢再劝她喝酒?要是今天真劝她喝了一口酒,以后她生不出孩子来只怕就要怪上安王府了。   “如此,弟妹就只能看着我们喝了。”独孤湘语话都说出去了,自然不能因为安然一个人的拒绝就取消这个提议。“那弟妹喝茶吧!不知弟妹喜欢喝什么茶?让她们为弟妹泡来。”   安然淡淡含笑道:“不怕二皇嫂和诸位夫人笑话,我自幼家贫,也没喝过什么好茶,其实并不好此物。二皇嫂要是问我喜好,不如让人准备一杯白开水就好,我从小渴了都喝这个。”   白开水,里面要是放了什么自然很容易被发现。安然相信,在这个时代,无色无味的毒药应该不多。再说,就是白开水,她也未必真会喝,不过是点醒安王妃不要在她饮食中动手脚罢了。   独孤湘语也不是傻子,安然说得这样明白,她也就歇了要在她食物里做手脚的心思,只带着几分讥讽道:“弟妹出身不好,何必总是提起,这不是自曝其短么?没得让平王面上无光。”   安然对这话却是不依的。她当即辩驳道:“我出身寒门,这本就是事实,不是我遮掩着别人就不知道的。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母亲,供兄长读书科考,我觉得这没什么丢人的,反而是我的骄傲!再说了,我家殿下的名声是靠他自己的真才实学以及戍守边关时用鲜血、汗水和青春换来的,怎么可能因为娶了一个出身寒门的妻子就面上无光呢?”   这话不仅让独孤湘语无言以对,也让其他夫人暗自喝彩。这位平王妃,果然是不凡!她坚定、勇敢、机智、自信,难怪平王不在意她的出身,将她娶为正妃。除了她这个出身,她这才貌还真的配得上平王殿下!   这时,炉子送来了,放在门边靠墙的角落里,几个丫头添了炭,温了四壶酒。   安王妃的尚食女官上前禀报,说是准备了曲米酒、兰陵酒、红葡萄酒和青梅桂花酒四种酒,用不同的杯子盛着,请王妃和各种夫人挑选自己喜欢的酒。   除了那兰陵贡酒没尝过不清楚,另外三种貌似都是适合女子喝的酒。闻着浓郁的酒香,安然忽然负气地想着,晚上回去一定让哥哥陪着她喝几杯不可!   这曲米酒也就罢了,就是米酒,她一直当饮料喝来着;葡萄酒也也是美容养颜健康的酒,哥哥应该让喝吧?就是如今只有西域才有,不知道哥哥王府里有没有存货。那青梅桂花酒是果酒,又加了桂花的香气,味道应该也很好。只有那兰陵酒,貌似是比较烈的?不过这个时代的酒,再烈也烈不到哪里去吧?   安王妃和各位夫人都嬉笑着选了自己喜欢的酒,慢慢地品着。同时,外间传来一阵悦耳的丝竹之音,再加上暖阁里暖香阵阵,夫人们衣饰华丽,推杯换盏,倒也是一副和乐融融的奢靡景象。   虽然饭前饮酒有些不妥,但估计这些夫人们平日里还真没多少机会喝酒,竟然都是很兴奋的样子。安然悄悄看来,每个人至少都喝了两杯,酒量好的都喝了四杯了。   独孤湘语见大家都喝得高兴,唯独安然一个斜倚在椅背上,含笑看着众人,让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独孤湘语不高兴了,便借着几分酒意道:“先前贺夫人说,弟妹才貌双全,贺家二公子可是很后悔退了弟妹这门婚事呢!弟妹既然不能喝酒,不如为我们奏琴一首,以助酒性如何?”   众人喝酒,让她弹琴,当她是乐伎么?安然当即拒绝道:“二皇嫂知道我出身寒门,整日为衣食忙碌,哪里学过这等高雅才艺?二皇嫂不是想让我当众出丑吧?倒是二皇嫂是京里有名的才女,不知道今天我和诸位夫人有没有这个福气见识一下二皇嫂的绝世琴艺?”   独孤湘语直接忽略安然后面一句话,只抓着她前面一句话道:“哦?原来弟妹不会弹琴啊!那弟妹你会什么?既然贺夫人都说你才貌双全了,总不会是她有意奉承,其实弟妹你什么都不会吧?也是,弟妹自己也说了,整日为衣食忙碌,估计是没有机会学什么才艺的。我确实不该难为你。”   独孤湘语话音刚落,当即就有人帮腔道:“只可叹京中无数仰慕平王的高门贵女,一个个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到最后平王殿下却娶了一位什么都不会的王妃,不知道她们心里会怎样想?”   安然淡淡地看了过去,却是不认识。沈怡立即低下头,小声道:“那是护国公的长媳,李氏。”   有了人起头,那些夫人们便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难道这位平王妃真的什么都不会?”   “平王殿下才华横溢,怎么会娶了一位什么才艺都不懂的王妃?难道她就一张嘴皮子厉害?”   “什么都不会,如何配得上平王?”   ……   安然忽然明白了。前面的计策都不成功,独孤湘语只好使出这最后一计了。   她几乎可以想到,参加此次宴会的人明天便会传出这样的闲话来:——知道么?平王妃不但出身寒微,不学无术,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性子却好强倔强,得理不饶人。昨天在安王妃的寿宴上败坏独孤侧妃的名誉,不但被退过亲,还善妒……   而娶了这样一个王妃的平王,又能贤明到哪里去?   不行,不能让独孤湘语得逞!   哼,独孤湘语不是想败坏她的名声么?她偏不让那个他们如意!   安然当即笑道:“弹琴我是不会的。不过,看二皇嫂和诸位夫人喝酒,也实在是件幸事。不如赋诗一首以做纪念吧!”   “哦?原来弟妹会作诗啊?”独孤湘语诧异地看着安然,心里是半信半疑。一个寒门出身的丫头,整天忙着绣花贴补家用呢,哪里有时间学作诗?可如果这丫头真的什么都不会,平王又怎么会娶她?   不但独孤湘语好奇,其他夫人们也好奇得很。平王的诗文可谓是惊才绝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位平王妃的诗,能见人么?   独孤湘语立即让人送上文房四宝,并整理了一张书案出来请安然过去。   安然起身施施然走过去,取了一支中号紫毫笔,在砚台上舔满了墨汁,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挥笔写下一首脍炙人口传诵千年的名句:“绿蚁青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四种酒都不是新醅酒,上面也不会有没经过过滤像蚂蚁一样的酒渣和泡沫,好在那青梅酒是绿色的,上面浮着的桂花可不就有些像蚂蚁?   周围几位性急的夫人已经将她围起来。   看到第一句的时候,就有人低头看着自己酒杯里飘着桂花的青梅桂花酒。青梅酒酒色碧绿,朵朵桂花浮在上面,可不就像蚂蚁一样?   待看到第二句,众人又转身看着门口墙角处那个温酒的小炉子,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质材,但远远看去,还真是被炉火映得红通通的。   等第三句出来,众人又不禁望着门外。时候是有些晚了,刚刚安王妃也说似乎要下雪了。已经三句了,句句都合眼前情景,这平王妃居然真的有此诗才?   待到第四句出来,使得这首诗的意蕴更是提升了一个高度。既增加了全诗的韵味,使其具有空灵摇曳之美,余音袅袅之妙;又创设情境,给读者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写完了,安然对着大家温婉一笑,笑容里有自信,隐隐也有几分羞涩,却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全诗不过四句,二十个字,但语浅情深,言短味长。夫人们诵读两遍便已经记住,而后看着安然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了。原来平王妃这样有才气,甚至可以说才华横溢,可是她甘于平庸,从不卖弄,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个地步,或许她也不会展示自己的才华。   果然啊,一个寒门女子,能让平王看上眼,以正妃之礼娶回去,又怎么会真的不学无术?不说别的,单单这份诗才,就配得上平王了。   虽然因为各自的丈夫或公公在朝中的站队,这些夫人们不得不站在安王妃一边,却不妨碍她们心里对平王妃的钦佩。她们自忖,若是换了自己在平王妃的位置,遇到今天的事情,能做得这样好吗?答案是否定的。她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机智和才气都比不上平王妃,远远不及。   独孤湘语看了这首诗,心中极为震撼,面色不禁又是一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怎么会这样?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才气?如果她有这个才气,又怎么会默默无闻?独孤湘语心里大受打击,这样的才气,不说她比不上,整个皇家,除了平王,谁也比不上!   难怪平王要娶她做正妃,原来是为这个?   独孤湘语又看了看安然,怎么都不敢相信还有女人有如此才气的!若单以这首诗来看,古往今来,这样的才女,也不过出了一个蔡琰、一个班昭、一个谢道蕴而已!   可是,这首诗真的是她自己写的吗?不会是平王近作吧?   “弟妹大才,今天算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孤独湘语酸溜溜地赞道,忽然又举起自己的酒杯道,“不如弟妹再以我这杯兰陵酒赋诗一首,如何?”   还有完没完啊?安然有些不耐烦了,面色也适当显出一点来。   在场的夫人们看着安王妃刁难平王妃,心里多少也有些觉得安王妃无耻,只是碍于自家的站队,这个时候却是不方便站出来为平王妃说话的。   安然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接过独孤湘语的酒杯,发现这酒杯居然还真是用白玉雕刻而成,外面还用浮雕和镂雕的技法雕刻着喜鹊登梅的图案。   独孤湘语见安然端着酒杯不说话,只当她写不出来了,不由催促道:“如何?弟妹可是还能写?”   这时,独孤家那位大夫人又意有所指道:“平王妃刚才那首诗写得真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所作。天下人都知道平王殿下的诗作虽然不多,但向来写得好,每一首都是脍炙人口之作。莫非……”   安然唇角轻扬,心中不觉冷笑,这些人怎么就笃定了她写不出来了?要是独孤湘语端来一杯梨花春,她还真的想不到什么好诗来,但兰陵酒,那不是现成的么?   她缓缓将酒杯放在书案上,再次提笔,写下诗仙大人的千古名句。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唯一不足之处在于诗仙大人这首诗是远离家乡的客中所做,与她此时此景不是很相合。   不过,以眼前这情形,太应景就没有好诗了。在场的夫人们显然没有人计较这个。她们亲眼看着安王妃为难平王妃,亲眼看着平王妃写下这首诗来,如何会怀疑不是她所做?   此刻,她们心里只有震惊和敬佩!   平王妃,果真是位真正的才女!举世无双的才女!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感慨来——这世上,也只有平王妃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子,才配得上平王殿下了吧!   琴棋书画那些算什么?只要有人教,花点功夫就能学个皮毛。可是作诗却是全靠灵性和才气,不是谁都能写得出来的。   她们可以想象,一旦这两首诗流传出去,将给平王妃带来怎样的声誉。她们只是不解,既然平王妃有如此才华,为何之前平王一直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这时,忽然有位夫人惊呼道:“王妃的字,与大隋之音上的字好像!”   于是,先前将注意力放在诗上面的安王妃和其他夫人们再次看向书案上的两首诗,这一次却是注意看字。   大隋之音发行半年了,这些夫人也是每一期都不放过的,自然对那上面云梦真人所书的“赵体”极为熟悉,如今细细看来,可不是一样么?   赵体?   赵体!   大隋之音上说,云梦真人所书字体自命为赵体,天下人都只当云梦真人俗家姓赵。毕竟赵这个姓也是大姓,谁能联想到平王妃一个少女身上去?   但今天见识了平王妃的诗才,见识了她这一笔好字,如果说她就是云梦真人,这些夫人们还真的有些相信了。   “这,这不是云梦真人的字么?难道王妃就是云梦真人?”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云梦真人是一位隐居的道士么?”   “呀,我想起来了!云梦真人的画第一次出现就是在泸州!”   “云梦真人还写了飘渺之旅呢,怎么可能是平王妃?”   ……   夫人们不禁窃窃私语,望着安然议论纷纷。而独孤湘语太过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要不要问清楚?   要是不问,明天肯定也会有很多传言,不管平王妃是不是云梦真人,至少她这两首诗是实打实的好诗,足以成就她才女之名。   要是问了,她真的是云梦真人,平王府又将提高多少威望?百姓和文人仕子们原本就拥护文武双全的平王,如果让人知道他们敬仰的云梦真人就是平王妃,支持平王的人岂不是更多了?   不等独孤湘语想清楚,就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王妃,您,您真的就是云梦真人?”   安然神色坦然地与众人对视,笑容里微微带着一分羞涩道:“当初在泸州的时候,家境不太好,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房子漏雨也无钱修缮,哥哥亲自爬到房顶上检漏,结果不小心摔下来,摔断了腿。当时实在艰难,所以我就画了几幅花鸟画托我的启蒙恩师帮忙卖出去。因为不想让人知道画的出处,又想多卖几个钱,便想了云梦真人这样一个道号。那印章,还是我哥哥帮我刻的。”   “竟然真的是王妃!”   “王妃,那飘渺之旅真的是你写的吗?后面的故事是怎样的?”   “对呀,对呀,我最喜欢看大隋之音上的飘渺之旅了,每一期都要看好多遍呢!”   “王妃,您跟我们说说吧!”   “是呀,后面的故事是怎样的呀……”   安然实在想不到,独孤湘语更是后悔不迭。她们谁都没想到云梦真人的魔力居然这样大,让那些夫人们忘记了自家的站队,一个个都想挤过去与平王妃说话。   安然有些头疼地抚额道:“诸位夫人,不是我不肯跟大家说飘渺之旅后面的故事,实在是我都说得有点怕了。诸位夫人不知道,父皇自从知道飘渺之旅是我写的,就一直让我给他讲后面的故事,我都说到大隋之音明年的连载了,父皇还不依,非让我说到结局不可。可是结局如何,我还没想好呢,我现在都有点不敢进宫了。”   皇上也看飘渺之旅?也是啊,飘渺之旅那样好看,还是讲修仙长生的,皇上喜欢也不奇怪。   而独孤湘语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父皇会特别关照平王妃,还将碧华轩赐给平王,其目的不就是让平王妃休息的吗?父皇感兴趣的只怕不是故事,而是里面谈到了如何修仙!   独孤湘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平王竟然是通过平王妃获得的圣宠,那自家王爷哪里还有希望?   这时,就听一位年轻的夫人问道:“对了,大隋之音上还有顾家三少的画呢!很多人都说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是师徒二人,不知王妃能否告诉我们,那位顾家三少不会就是王妃的师傅吧?”   听到这里,安然不禁赧然一笑道:“我娘姓顾,所以……”   “什么?顾家三少居然也是王妃!”   “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竟然是一个人!”   “难怪顾家三少的美人图能将女子画得那样灵动逼真……”   ……   独孤湘语身形微微踉跄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被人围起来的安然的背影。云梦真人是她,顾家三少也是她……   独孤湘语还记得,自家王爷曾好几次感叹过,想找出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来。王爷说这两人不但有才,还非常能挣钱,要将这两人招揽到安王府来。难怪那么多人都查不出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底细来,原来竟然是个女子,谁能想得到?   到如今,独孤湘语总算明白过来,为何平王要将平王妃藏着掖着了。要是康王安王早知道赵家那个出身寒门的姑娘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还不费尽心思抢到自己手里来?   独孤湘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逼着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时,尚食女官又走了过来,轻轻回道:“王妃,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请各位夫人过去?”   “嗯,我们这就过去!”独孤湘语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脸上再度有了温婉的笑容。   “弟妹,各位夫人,请到群芳阁用膳,小姑娘们可都过去等着了。”   于是,一行人出了暖香阁,穿上厚衣服,披上披风,顺着廊道走到不远处的群芳阁去参加晚宴。   群芳阁里,莺声燕语,却是各家夫人带来的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妹妹小姑,之前一直由安王府的长馨郡主招待着,在璃景轩里玩耍。而这位长馨郡主,就是安王妃的长女,今年八岁。   群芳阁是安王府招待女眷宴会的地方,不管主位客座,一溜紫檀木的席案;水地龙早就烧起来了,几个角落里摆放着几个一模一样的玉质香炉,香气缭绕;红漆柱子上的浮雕都是贴着金箔的;地上铺的是颜色艳丽图案精美是蜀锦;房顶的承尘是织着金丝图案的云锦;甚至连花凳上插着鲜花的花瓶都有鎏金的图案,端的是富丽堂皇,奢靡铺张。   此刻,食案上已经摆放好了糕点美酒,独孤湘语带着众人入席。传膳的侍女很快鱼贯而入,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放到诸位客人的食案上。别的都好,安然唯一不满意的是,这又是传承古老的贵族宴会。分案而食就罢了,这样干净卫生,但却要人跪坐在食案后面,这个就让安然很不习惯很不舒服了。   菜色很丰富,每一桌都有十二道菜,用小碟子装着,摆放成一朵花的样子,中间的花心是用白玉小碗盛着的荸荠雪蛤羹,安王妃倒也真的大方,据说这东西很难得的。   安然向来是个好吃的,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还真是有些流口水。可惜一人一席,安王妃要使坏也实在太容易了。所以,这些菜看着再美味,她都不敢吃。   当然,安然很清楚,自己要是不动筷子,安王妃又要找借口找她麻烦了。所以开席以后,安然便提起筷子,将每样菜都都弄乱,又悄悄夹了一些菜扔在膝盖上一块防水的油布上,悄悄给沈怡收起来带回去。她想知道,独孤湘语到底有没有胆子直接在她的食物中下毒。   众人举杯向安王妃敬酒,安然也举了举酒杯。当然,她刚才说了不喝酒的,也没有人上前来给她敬酒。   因为贵族的宴会向来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因此宴会上并不像乡下那样热闹。大家不过在正式开吃以前敬主人一杯酒,而后便坐下安安静静地吃喝。   隔着两道轻纱帐,安王府的女乐们正在弹奏喜庆的音乐,厅正中还有王府的歌舞伎献舞,使得晚宴倒也不觉得冷清。   终于,晚宴结束,可以告辞回家了。   就在这时,有侍女前来通报说,平王来接王妃回王府,就在垂花门外等着。   众人一听,不由再次将目光放到安然身上,但目光中却没有之前那么多敌意,除了羡慕,还多了些敬仰。   安然随即起身向独孤湘语告辞。   独孤湘语抱歉地说自己还有客人,不能亲自送她,让自己的尚仪女官送她出去。   安然才不在意,她很是善解人意含笑点头说:“都是一家人,二皇嫂不必客气。”又与其他夫人点头作别,这才含笑走了出去。   出了垂花门,就看到杨彦已经让人将平王府的马车赶出来准备好了,只等她出来就可以走。   杨彦今天带着赤金冠,插着金簪,身穿玄色绣暗红蟠龙纹深衣长袍,披着一件玄色缎面织金飞龙纹狐皮披风,看起来又稳重又英俊,气势不凡。   “殿下!”安然叫了一声,不禁提着裙摆小跑过去。才一天不见,怎么就那么想他呢?   杨彦含笑上前接住她。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轻声道:“可有人为难你?”   安然回他一笑,带着几分狡黠和得意小声回道:“自然有,不过我是谁呀!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她可没讨到半点便宜,反倒被我气了个半死。”说到这里,安然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杨彦将她拉到怀里,拥着她走向马车。   第148章借势而行   杨彦揽着安然走到马车前,只见马车下面已经放好了踏脚的小凳子。杨彦掀开车帘,扶着安然上了马车,自己随即也钻了进去。沈怡见了,礼仪周全地向安王妃的尚仪女官致谢,上了后面一辆给几个侍女坐的马车。   杨彦是下衙以后从工部出来直接来的安王府,在前面与安王和今天过来的宾客们假惺惺地应酬了几句,喝了两杯酒就告辞过来接安然来了。   上了马车,杨彦将安然抱起来坐在自己膝上,圈着她的腰,不放心地再次问道:“在这里呆了小半天了,你吃她们的东西没有?喝茶了吗?晚宴呢?可吃了什么?”   “哥哥放心,我什么都没吃,连口白开水都没喝。”安然摇头,嘟着嘴道,“安王妃说天要下雪了,温几壶酒来大家喝了暖暖身子。我说我在吃药呢,御医说了要忌酒,她脸色都变了。肯定是打了什么坏主意,要在酒里动手脚的,可惜我没上当。不过,那酒可真香,等会儿回去了,你要陪我喝几杯!”   “好,今天辛苦你了,今晚允你多喝两杯!”杨彦含笑低头在她嘟着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又道,“好好跟哥哥说说,她是怎么为难你的?”   安然缓缓将今天在安王府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杨彦听到独孤湘语一句句咄咄逼人阴谋陷害的话,不禁悄然握紧了双拳,只是隐忍着心里的怒气没有发作,慢慢听安然继续说。待安然说到她如何反击,如何说得独孤湘语又愤怒又郁闷还说不出安然半个不字来,他又忍不住会心一笑,看着安然的目光越发温和宠溺。   等安然说完,杨彦不禁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得意地笑了两声,而后又亲了亲她的脸蛋,扶着她的双肩,满脸欢喜地看着她道:“我的安然,真不愧是哥哥放在心尖上的宝贝!今天做得很好,就是要这样!该强势的时候就要强势,该威胁的时候就要威胁,谁也不能欺辱你!什么都不要怕,出了事哥哥帮你撑着!”   安然点点头,她从不怀疑,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哥哥都会站在自己身后的。“可是,哥哥,今天没有办法,我还是把身份暴露出去了。”   杨彦轻笑一笑,摸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迟早要让人知道的。早点晚点没什么要紧。哥哥只是担心被人知道以后,你会不会有更多危险。好在有父皇的支持,那些人就算有这个心思也要多掂量一下。不过你也别担心,哥哥会多派些人保护你的。”   安然在他手心里蹭了几下,心仿佛一下化成了水。以前没找到哥哥的时候,被崔家那么逼迫,生活那样艰难她也没有怕过,现在有哥哥在,她才不害怕呢!   杨彦心里也满是柔情。他捧着她的小脸又亲了亲,想了想道:“嗯,明天就把消息散发出去,下一期的大隋之音还有几天发行,让泽远调整一下内容,省出一个版面来宣传你。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的王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整个大隋最最有才华的女子,是这个世上唯一与我相匹配的女人。”   安然不好意思地靠在杨彦肩上,盗用人家的诗词,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杨彦摸摸她粉嫩的小脸,笑道:“就算不提那些诗词,以你这一手字和这新创的画法,也当得起这大隋第一才女的称号。”   安然嗯了一声,靠在他肩上叹道:“与这些人勾心斗角真累,这安王府,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杨彦怜惜地侧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和鼻尖,带着几分自责道:“好,哥哥都答应你。你今天正式亮过相了,以后就不必出门给人看了。哥哥也不用你出面应酬那些女人,拉拢关系。你有空写一副字,想想以前那些有用的东西,比这个作用大多了。就是以后到平王府拜会你的人,也不必全部接待,你喜欢的人就见一面,不喜欢的就让齐夫人帮你打发了就是。”   安然点点头,很快又高兴起来,带着几分得意道:“我平时虽然有点懒,但如果遇到事情,还是很聪明很勇敢的。”   杨彦笑着点头,只觉得心里被幸福快乐填得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他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亲,但很快这些细碎的轻吻就变成了缠绵的深吻。他的安然,他的宝贝啊!   直到某人忍不住伸出爪子乱摸,一时间力气稍微大了点,才将安然从甜蜜恍惚中唤醒。她推开杨彦的头,却又安慰似的主动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揽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哥哥,我饿了,要不我们出去吃?”想起方才席上的珍馐佳肴,安然就忍不住流口水。   “好,不如我们去天香楼吃晚饭好了。你还没去过吧?”说着,杨彦就敲了敲前面的车壁,交代说不忙回王府,去天香楼用晚饭。他的长随得到命令,立即快马赶去天香楼提前做好安排。   而后,杨彦便拉开马车上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碟蜜饯一碟芝麻香饼和一袋干果来,问她:“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安然吞了吞口水,却坚决道:“不,我要留着肚子出去吃好吃的!”   杨彦失笑,首先将芝麻香饼放回去,又端起那一碟红枣制成的蜜饯,哄她:“要不吃一颗?”   安然坚决不受诱惑地摇头:“不,甜的吃了要长胖。”   “哥哥不怕长胖,哥哥帮你吃一个。”杨彦自己吃了一个,将这碟蜜饯也放了回去,随即就低头吻她。   他含着她的双唇吮吻了一阵,就探入她口中寻着她的丁香小舌共舞了一阵,直到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时才分开。他又凑到她耳边含着她的耳珠吮了一下,调笑道:“安然,哥哥的吻甜不甜?”   安然红着脸轻轻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哥哥你坏!”   杨彦抱着她闷笑一声,又提起那个装着干果的袋子道:“来,我们看看里面准备的是什么?”   打开来,里面是一袋松子。   杨彦摸出一把,拇指食指微微用力就捏开来,而后取了果仁喂她。   这个安然要吃。对女人来说,瓜子松子开心果一类的零食是随时都吃得的,而丝毫不考虑会不会长胖会不会积食的问题。   安然坐在哥哥怀中,将头靠在他肩上。杨彦一颗一颗喂到她嘴里,就像大鸟喂小鸟一样。   杨彦一边剥了壳喂她一边说道:“我已经传信,让人从西域丝绸之路带一些开心果过来,以后最好能种一些在西域。我记得你最爱吃开心果是不是?”   安然一边吃着松子,一边含糊道:“我以为开心果是欧洲产的呢!西域也有吗?其实开心果和松子我都喜欢,只是松子要用钳子才能夹开,而且皮厚仁小,不如开心果好剥壳儿,果仁儿又大。”   “我记得好像是中亚。但是西域已经有了,我曾在西域商人那里见过的。”杨彦想着真是个懒丫头,但心里却觉得她懒得也异常可爱。他的安然,不管哪一点都让他喜欢。安然,安然,他的安然呀!一时激动,他又抱着她胡乱亲了几口,这才继续帮她剥松子。   “原来是懒得剥壳,你这个懒丫头啊,你以前怎么不告诉哥哥?”   安然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亲得她一脸口水。“跟你说了也没用啊!我不是在学校的时候多?回到家里,不是都拿给哥哥剥的?”   杨彦点头,好像是这样。   安然忽然停下来,双眼放光道:“哥哥,我想起来了,这个时候,西域有棉花了吧?我们引种过来,这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呐!”   杨彦含笑睨了她一眼,继续帮她剥松子,却没有说话。   安然一怔,随即就醒悟过来。这样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自然要等哥哥当了皇上再推广,到时候,可都是哥哥的功绩。   看样子,这两年里,她是不要想穿棉衣和制作卫生巾了。想明白了,安然也就不想这些了,依旧埋头掌嘴吃松子。   杨彦见她明白过来,却又低头在她耳边道:“棉衣棉被暂时没有,不过羽绒服羽绒被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还有,下一次你家亲戚来了,哥哥也准备了好东西给你用。虽然棉花没有,木棉还是有的,我让人用蒸汽蒸过晒干,再用揉洗过三次的细葛布做的。”   说着,杨彦笑着挑了挑眉。   安然的眼睛越睁越大,里面满满的都是惊喜。   “哦,哥哥,你实在是太好了!”安然欢喜地扑上去就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两口。要知道,这时空别的地方落后她都还能忍受,就这个受不了。每用一次草木灰的卫生垫,她都要在心里骂一次。   眼看天香楼要到了,安然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决定还是换一件的好。   她记得马车上表姨母准备了一套备用的衣服,便从座位下面的木箱子里找了出来。   “可别着凉了。只把外面这缂丝比甲换了就是。”杨彦将自己的狐皮披风拉开,打算将她罩在里面换。   安然嗯了一声,这件缂丝比甲上有金凤,不换不行。其他的不过绣着牡丹,应该不要紧。   对了,头上还有一只会暴露身份的凤凰呢!安然赶紧将头上的七羽凤凰展翅赤金冠取下来,放在首饰匣里,再放到马车的抽屉里去。   杨彦吩咐马车走慢点,小心地用自己的披风将她拢起来。安然在里面迅速将自己身上那件缂丝比甲脱了,换上一件宝蓝色兔毛镶边的立领比甲,带着一点后现代风格。上面用三股鹅黄色丝线同一股银色丝线并成一股,绣着几朵姿态舒展的菊花,看起来极其清新雅致。   杨彦帮着她将衣服整理好,看着她发髻正中空出来一大块不好看,便又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朵碗口大的掐丝金莲给她戴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安然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杨彦身上的蟠龙纹深衣,皱眉道:“哥哥没带衣服出来吗?”   “怎么可能不带?”杨彦笑着,又在放衣服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袱来,里面可不就是他的衣服?   杨彦去了赤金冠,将金簪换成玉簪,将外面这件玄色绣暗红蟠龙纹的深衣长袍换成宝蓝色织金五福云锦长袍,又将那件玄色缎面织金飞龙纹狐皮披风放回去,将那件紫貂皮披风搭在胳膊上,挑眉看着安然。   安然含笑拍手赞道:“哥哥生得好,怎么打扮都是最帅的!”   杨彦将换下来的衣服首饰简单收拾了一下,马车就停了。   天香楼到了。   杨彦先下车,而后扶着安然下来。后面沈怡和几个丫头也下了马车过来伺候。   沈怡看着前面的天香楼,又看了看已经换了打扮的王爷王妃,不太赞同地低声对安然道:“王妃您也太任性了,连面纱都没带,什么准备都没有,怎么就想起来外面吃?外面的东西干净不干净还说不好,哪里比得上家里的?”   安然低下头,乖乖听训。内心里,她一直将表姨母当长辈,而不是伺候自己的女官。   杨彦见了,却有些心疼。他拉着安然的手,对着齐夫人淡淡一笑道:“表姨母你别怪她,是我要带她出来的。成婚这么久,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她也闷坏了。今天既然出来了,吃个饭再回去也没什么。带不带面纱也没什么要紧,不就是被人看一眼么,我不在意这个。”   沈怡被杨彦这么一说,知道自己虽然算是王妃的长辈,但刚才的话也有些过了。只是见王爷这样心疼王妃,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最后无奈地叹息道:“您就宠着她吧!”   杨彦得意地笑道:“我的妻子,自然要宠着的。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行。”   沈怡无话可说了。跟在她身后的剑兰墨兰以及杨彦的几个长随也微微低头,心中震撼。   天香楼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平日里都是座无虚席的。杨彦虽然也来过几次,但他回京的时间毕竟还不长,对这里不算很熟悉。好在他提前差遣了亲随过来订位置,正好一个包厢的客人刚刚用完餐离开,掌柜的赶紧让人收拾了,准备好给了他们。   杨彦留了剑兰墨兰在包厢里伺候,让其他人都去外间用饭。   杨彦的亲随已经帮他们点了几个主菜。杨彦他们到了以后,掌柜的听小二说天字四号包厢的客人似乎是平王,便又亲自跑来伺候着。   先前杨彦的亲随并没有报平王的名字,因此并未引起注意。平王虽然来过几次,但并不像其他王侯那般包下一个包厢,常来用饭,因此掌柜的也不太熟悉。虽然掌柜的也听说过平王平易近人,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是皇子,是王爷啊!   到了包厢一看,可不就是平王殿下吗?旁边这位年轻的夫人,莫不就是平王妃?   杨彦看到了掌柜眼里的猜疑,不由轻轻一笑,介绍道:“这是拙荆。”   真的是王妃!掌柜的立即就要下跪参拜,杨彦又笑着阻止道:“李掌柜不必客气,我们才从安王府出来,可不能让人知道贵店的菜色比安王府的好吃。”   这是赵郡李家的生意,与皇后李国舅的陇西李氏不是一家。掌柜的也是聪明人,早听说今天安王妃生辰宴客,平王和平王妃寿宴上没吃,却来他这里吃,要是给人知道了,平王和天香楼都没好处。   掌柜的明白过来,还是恭敬地对着安然参拜道:“参见夫人!不知夫人想吃点什么?”   安然对着他含笑点点头,说:“掌柜的客气了。进到店里都是客人,李掌柜当我们是普通客人就好。”   李掌柜心里那个激动啊!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天香楼掌柜,京里的高官显贵基本上就没有他没见过的人。可是却只有平王和平王妃,是真正的平易近人。尤其平王妃的笑容,好像邻里之间碰到了打个招呼似的,那样真诚自然。   这样自然的笑容是李掌柜在其他贵夫人身上从未见过的。而更难得的是,平王殿下居然也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杵。要知道,很多男人,特别是那些名门显贵,都是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笑的,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掌柜。   “厨房有新鲜的鱼吗?”杨彦问道。安然每天都是要吃鱼的,中午他没回王府吃饭,她肯定没吃到。   “有,有青鱼、草鱼、鲤鱼、鲫鱼,银鱼、毛花鱼、石虎鱼、桃花鱼、五色鱼……”掌柜的心里很激动,就想将厨房里有的鱼都报出来。   掌柜的还没说完呢,杨彦已经抬手叫停了。   杨彦看着安然,建议道:“做一个酥皮银鱼如何?”   酥皮银鱼,是裹了湿淀粉油炸的,安然记得自己以前都是将油炸小银鱼当零嘴吃的。“好,要一个油炸小银鱼,再要一个红烧的鲫鱼。”   安然喜欢吃鲫鱼,肉质细嫩,又没有小刺,个头也不大,免得吃不完浪费。   杨彦补充了一句:“鲫鱼选大的。如果有准备好的雪蛤,做一个上来。”雪蛤做起来费时,所以杨彦说有准备好的就做,没有准备就算了。   “还要酒!”安然赶紧补充道。   这声音这语气,一下子又像个孩子了。据说平王妃出身寒门,看样子性子果然与那些高门贵女不一样。李掌柜忍住没敢笑,赶紧问道:“请问夫人想喝什么酒?”   “就这样吧。酒就不要了。”杨彦对李掌柜摆摆手,让他下去。   等李掌柜退下去,安然才讨好的望着杨彦道:“哥哥你说了今晚我可以多喝几杯的。”   杨彦笑着将手伸过去捏捏她的脸,却坚定地摇头道:“不行!想喝酒咱们回去喝,外面不许喝。你忘了今天在人家宴上说过什么了?万一要是遇到个熟人,你怎么说?”   安然立即垮下脸来,知道哥哥说得对,也只能点头。“那等会儿回去哥哥再陪我喝。”   杨彦挑眉笑道:“好,睡前喝两杯,有助睡眠。”   安然看着他脸上的坏笑,不由红了脸。   菜很快送了上来,味道还真是很不错。看样子天香楼这招牌还是名副其实的。小银鱼上得很快,红烧鲫鱼慢一点,雪蛤就没有。   两边包厢里都有人,似乎人还不少,劝酒声欢笑声很是热闹。剑兰皱眉道:“主子,奴婢过去请他们安静一下吧?”   杨彦摇头,吃饭就是要热闹才吃得香呢!他们平时吃饭也是要说话的。更何况出来吃饭大家都是一样的,要是用强权压迫别人不让说笑,平白坏了别人的心情,又有什么意思?   吃到一半,凌云忽然进来,在杨彦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杨彦看了看安然,对着凌云点点头。凌云出去以后,安然才以目光询问他,出什么事了?   杨彦摇头,面上笑意依旧。   隔壁包厢里人似乎比较多,一直很热闹。听起来是一群书生,一会儿说起国子监的事情,一会儿又说起大隋之音。当然,这些书生的关注点更多的还在朝堂的政策官吏调动方面。比如李尚书回府荣养,钱尚书上任,平王殿下分管吏部,他们都议论了几句,甚至还说到了远在边关的镇国将军钱将军。语气中对平王和钱锐都很是敬佩。   又过了一会儿,安然也吃得差不多了,不想掌柜的又亲自上来,送上了一盅水梨百合炖雪蛤。   这真是意外之喜。安然很高兴,尝了一口,立即点头说好。   掌柜的看王妃喜欢,心里也高兴。他正要告退,不想杨彦忽然开口道:“安然,你难得出来一次,既然喜欢,不如给天香楼留一幅字,请李掌柜为你留一个包厢吧。”   李掌柜有些疑惑,平王让王妃留字订包厢,这似乎有点以势压人的味道,跟传说中的平王处事似乎不大一样啊。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平王有仗势欺人的时候。当然,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把心里的疑惑表露出来,反而一副惊喜的样子道:“能留下夫人的墨宝,是我们天香楼的荣幸!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吩咐人准备文房四宝。”   杨彦点点头,掌柜的就出去了。安然疑惑地看着杨彦,哥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彦不以为然地轻笑道:“你且好好想想,给李掌柜写一副什么样的字才好。这包厢,一年可要一千两银子的预定金,你可不能让李掌柜不好交代。”   这时,他们隔壁包厢里的劝酒声似乎停了下来,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太习惯。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隔壁包厢里有人高声道:“一幅字就想订下天香楼的天字号包厢,我没听错吧?”   随即就有人附和道:“孟兄没听错,小弟也听到了。要留字的还是为夫人呢!”   “哈,这真是今年最好听的笑话了!”   “不知又是哪家仗势欺人!哼!”   “这有何难?咱们到门口去,等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然听到这里,才算明白了哥哥的打算。   这时,李掌柜吩咐让准备的文房四宝也送来了。沈怡早早地就吃好了过来伺候,自然不会让人进去冲撞了安然,只带着小丫头们将里面的桌子整理了一下,亲自将文房四宝摆上来。   听到隔壁包厢里的话,李掌柜面色尴尬地笑笑,说:“公子,夫人,您二位别放在心上。夫人能在我们天香楼留下墨宝,那是敝店的荣幸。那些外人懂什么?”   这个时候,李掌柜已经醒悟过来了。平王殿下在民间声望很高,几乎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那么,这位平王妃就是以后的皇后娘娘了。有了皇后娘娘特意为天香楼留的字,他们自然不亏。   安然看着杨彦,问道:“我写什么好呢?要不写一幅楹联?”   这个时代还没有在门上贴对联的习俗。不过,各家书院里,对对子却已经兴起多年,就跟教授学童作诗一样,只是当初一种文化的启蒙。   在他们之前的那位穿越前辈无忌公子据杨彦猜测多半是明代的人,他的很多习惯有明代的风格气息。不过,这位穿越前辈有着极高的道德修养,至少他从来没有抄袭过任何前辈的文学作品,让杨彦每每想起来就有些汗颜。   无忌公子带来了明代完善的三省六部及科举制,以及家具、服饰、婚俗、饮食等生活方面的革新,却没有盗用后世灿烂的文化为自己添光增彩,这才让杨彦这个后辈得以冒充一回才子。   杨彦想了想,笑道:“也行。”楹联也是文化的一种,就由他来倡导一下吧!   李掌柜不太明白这个楹联是什么,眼里就不禁有了几分好奇。   杨彦给他解释道:“简单说来,楹联就是对联,对对子。楹联言简意深,对仗工整,平仄协调,李掌柜可以将其刻在大门外的红漆柱子上,也算是对天香楼的宣传。”   原来是将对子挂在门外吸引人进来,李掌柜点点头,心里不禁有了些期待。平王既然开口让王妃写,王妃就应该是读书识字的吧?要是写得太差,平王又让挂到大门外去,可不仅仅是丢他们天香楼的脸。   安然前世进过的稍微好一点的店都是有楹联的,随随便便就抓了一副简单实用的来,提笔写下:“春夏秋冬一岁川流不息,东西南北四方宾至如归。”   李掌柜看到安然一笔好字已经是双眼放光,忍不住赞道:“好字!”   待安然将一幅楹联写完,他已经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春夏秋冬一岁川流不息,东西南北四方宾至如归。果然是言简意深,这是对他们天香楼最好的赞誉啊!   “王……”激动之下,李掌柜就差点叫出王妃二字来,好在他及时醒悟,改口道,“夫人高才!字好!这意头更好!哈哈哈哈……咦,夫人这字好生眼熟,这,这不是……”   杨彦不等他说出来,便笑道:“拙荆这幅字可能订下一个包厢?”   李掌柜连连点头道:“当得,当得,从明日起,小人就将这间包厢重新装修布置过,以后就是公子和夫人的专用包厢了。只要我天香楼开业一日,这间包厢就永远为公子和夫人留着!”   说到这里,李掌柜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自大了,又赶紧添了一句道:“这是小店的荣幸,还请夫人万万不要推迟。”   安然本性不喜欢惺惺作态,当即欢喜地点头笑道:“好啊,你们店里的菜做得不错,以后我会经常来光顾的!”   却说隔壁的一群书生听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心里跟猫抓似的,痒得难受。那位夫人到底写了什么啊?李掌柜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他既然称好字,难道那字真的不错?不是逢迎拍马的?不过,以这天香楼的背景,似乎也不用李掌柜这样上赶着逢迎拍门吧?   很快,杨彦就带着安然出去,前面自有人开道,将两人护在中间。   那群书生被杨彦的护卫挡在外面,自然没看到人。直到杨彦护着安然下了楼,他们才看到下面一个披着紫貂皮披风的高大男子护着一位身材较小的女子,在一群人前呼后拥下出了店门。   书生们自然没看到安然的容貌,只看到她头上垂下来的珠串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对了,咱们看看那字去!”   “对,掌柜的不是赞字好么?咱们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   于是,一群书生又挤到天字四号包厢里,要看刚才那位夫人留下来的,能抵天香楼永久包厢的字。对了,叫什么楹联?不就是对对子么?谁不会?   因为墨迹未干,掌柜的还没来得及将字收起来。他带着两个店小二守着,却哪里挡得住这十来个书生?于是,这幅字就被大家看到了。   “春夏秋冬一岁川流不息,东西南北四方宾至如归。”   书生们原本哄闹着,却在看到字的那一刻安静下来。   这是一种诡异的安静,因为所有人心里这一刻涌出来的都是震惊。   这字体他们太熟悉了,他们也曾经模仿过,但短时间内哪里学得像?就是那天资好的,也不过学得五六分。除了云梦真人,谁能写出这圆润飘逸的韵味儿来?   可是刚才他们都听到了,这字是那位夫人写的。   这时,他们就要忍不住想了,云梦真人是平王的人,这是无须讳言的。可是那么多人调查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身份,谁都没能查出来。没有人知道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是如何与平王联系的,也有人怀疑平王的几名主簿和几个门人,最后都被排除掉了。这才让云梦真人的身份越发神秘起来。难道真的是神仙不成?   他们想起刚才那位夫人,又看了看桌上的字,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推断来。难道,难道云梦真人就是平王妃?刚才那位,就是平王殿下?   可是,这可能么?平王妃就是云梦真人?那么好的字,那么好的画,还有那神秘的飘渺之旅,居然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子写的?   十来个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的怀疑和震惊都是一样的。   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道:“李掌柜,刚才那二位,莫不就是我们敬仰的那位殿下?”   书生们敬仰的殿下,除了平王,还有别人么?自然没有。   “确实是我们敬仰的那位殿下!”李掌柜含笑点点头,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赞叹。平王殿下,的确当得起他们的敬仰。“不过,殿下今天微服来的,说要为他保密。”   书生们微微一愣,随即就点头道:“哦,明白明白。”   这时,忽然一人低呼道:“对了,听说今天是安王妃生辰,殿下和王妃肯定也要去的,却到天香楼来吃饭……”   大家对视一眼,立即了然地点点头,人人目光中都多了些坚定,当下却什么都不说了。   他们敬仰的平王殿下和王妃在安王府赴宴却不敢吃东西,这说明了什么?   第149章才女,就该大度些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得着。   当安王前面宴客完毕回到后宅,听说了女宾这边发生的事情,震惊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   他的王妃不但没能按照计划打压平王妃,给她按上他们准备好的善妒不能容人等等罪名,反而逼得平王妃当众说出平王府独孤侧妃的丑事,丢了独孤家所有女人的脸,连带她自己也面上无光;让她将平王妃被退过亲有克夫命的事情抖出来,到最后竟然变成贺家承担了所有罪名,平王妃反倒让人同情;让她实在不行就在酒水里下药,让平王妃出丑,她居然让平王妃当场作诗显露才气,最后更是坦诚她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这场宴会不但没能打压平王妃,反而替她扬了名……   也就是说,在今天女眷的宴会上,自己的王妃被那个寒门出身的平王妃打败了!   “这样重大的事情,你当时怎么不派人告诉我?”安王震怒道。   “我,妾身没有办好王爷交代的事情,心中羞愧,又怕扫了王爷和诸位大人的兴致,就想着等晚上跟王爷说也是一样的……”独孤湘语见安王面色那样难看,显然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里越发觉得委屈起来。   她为他舍弃名誉不要,对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平王妃那样百般刁难,还不知道今天宴会上那些夫人们会怎样看她呢!可是他只知道怪罪她没有办好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她受了那平王妃多少委屈。   她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安王?自然是要脸面。要是安王当时就知道了,怒气冲冲地过来,她这个王妃还有什么面子可言?看吧,就是这样一张冷脸。   “怎么会一样?早知道平王妃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本王怎么……”说到这里,安王自己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是啊,就算当时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强势地把人留下来不成?还是杀了她一了百了?如果真那样做了,只怕父皇这次真不会放过他了。   “王爷能怎么做?”独孤湘语追问道。如果人家没嫁入平王府前,你还能想办法,现在人家是平王妃,你还能如何?独孤湘语不屑的想着。   安王不高兴地扫了独孤湘语一眼,转身就走。   “哎,王爷,这么晚了,您去哪儿?”今天是她生日,他怎么能不在她房里过夜?   “去书房!今晚本王要与幕僚议事!”安王冷冷地答了一声,头也没回地走了。可恨他先前还将平王妃送的那幅花鸟画拿出来与宾客共赏,大家看他高兴,对那幅画都是推崇备至。如今知道了真相,就好似那个女人当众给了他一个耳光似的,到现在想起来,脸上还火辣辣的。可恨!   独孤湘语咬着下唇,衣袖里握紧了拳头,悲愤地看着安王离开后微微晃动的门帘。都已经到了后院了,哪里还有什么事情要商议的?今天她生辰,王府的幕僚都喝醉了,还调了王府的歌姬去陪,他以为她这个王府的主母不知道?这些年里,他住在书房的时候,哪一次没有人陪?   这一刻,独孤湘语忽然想起今天平王妃说的那句话——“听说安王府里人多,二嫂的日子肯定是不会无聊的。”   是啊,她整天都要防着他心里是不是放了别的女人,防着有太多庶子庶女出生,自然是不会无聊的。她又想起许久不见的十妹。十妹她嫁到了贺家,虽然说贺家家世差一点,十妹夫只是个举人,但是听说家里连一个通房小妾都没有。那样的日子,该是何等的轻松幸福啊!   不知不觉中,独孤湘语已经是泪流满面。   陪嫁的乳嬷嬷赵氏走过来劝解道:“王妃,您想开点。不管怎么说,王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娶侧妃,就很好了。那些身份低贱的侍妾,还不是由着您处置?王爷只是有些震惊平王妃的身份,他心里还是只有王妃您一个的。”   独孤湘语嗯了一声,勉强自己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怎么看都都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   却说回到前院书房的安王果然叫了书房伺候的两名侍女陪伴。   今天是王妃生辰,他是断不能去其他侍妾那里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与王妃相处得不错。相比其他女人,独孤湘语温柔体贴,相貌身段也好,人又有些小聪明,还算能容人。但今天他真是对独孤湘语太失望了!一个世家出身的嫡女,嫁给他整整十年,居然连一个寒门小户出来的女人都斗不过!   “王爷……”   两名侍女帮他宽了衣,自己也脱得只剩下肚兜和亵裤,一左一右地在安王身上抚摸亲吻挑逗着。   可是,好一阵王爷都没反应。两名侍女不由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今晚王爷这是怎么了?王爷莫不是病了吧?两人眼中闪过一道惊恐,要是王爷真的病了,不行了,她们哪里还能有命在?   安王的手无意识地在两人身上揉捏着,心里却还在想着今天的事情。   当他刚刚听到这样震惊的消息,他第一个反应是难以置信,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事实。老三可不是傻子,他那么多年都不肯成亲,这次怎么会娶一个寒门出身的女人?若不是那个女人能带给他更多的利益,他怎么可能为那样一个女人费尽心思,一定要娶为正妃?   是了,是了,只有正妃,才能经常进宫,也能得到父皇的重视。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云梦真人,那她就必然和某位老神仙有关系。如若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写出飘渺之旅这样的书来?   安王想到他曾经与那个女人擦肩而过,他就悔得要命!   而他心情越是激动,手上的力度就越重,痛得两名侍女冷汗直流,咬紧了牙关才没痛叫出声。   “嗯?怎么不动了?继续舔!”安王虽然一直没反应,还是感觉到舒服的,两个侍女一旦停下来,他就不高兴了。   “是,王爷……”两名侍女不敢露出半分不悦来,赶紧俯下身子,小意伺候着。   那次好不容易将那女人抓来,早知道就应该生米煮成熟饭,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也会帮着他在父皇面前说好话。结果他竟然将那女人灌下哑药送给了蜀王,最后还以蜀王外甥女的名义嫁给了平王!老三和那个女人还不恨死了他?   蜀王为什么会偏向平王?以前他一直不清楚,但听了今天的事情,他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是那个女人说服了蜀王!那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安王悔啊!他以为自己娶了独孤家的女儿为正妃,是选了最好的女人,独孤湘语高贵、聪颖,与他珠联璧合,以后也将是一位合格的皇后。他又按照自己所猜测的,不让独孤湘语生下儿子,借此抑制世家势力的扩大。   他一切都计算得这样好,有独孤家和李家两个世家相助,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么?但现在他知道错了。父皇对世家的忌惮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连李国舅都被强逼着致仕荣养,李家的声望一落千丈……   不行,他要反击!   老三既然是靠着那个女人活得圣宠的,他也可以。听说清风观里有个老道士道法高深,深谙炼丹之术,父皇肯定会感兴趣的。   ?   不说今晚参加宴会得知平王妃真相的人回去如何兴奋地向家人吹嘘平王妃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只说天香楼的李掌柜就有些睡不着。   他已经写了信连夜上报家主,平王有了平王妃襄助,大势已成。平王妃能写出飘渺之旅,必定与仙人有什么关系,哪个皇上不渴望长生?因此,平王夫妻独获圣心是肯定的。而现在朝中请立太子闹得正凶,平王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如果家主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平王,那可就是雪中送炭啊!   再有,从天香楼得知平王妃即是云梦真人,而安王意图谋害平王的消息,在国子监的学生中引起了一股支持平王、打击安王的暗潮。   别说现在国子监这批年轻学子,就是比他们大上七八岁的读书人,德才兼备的平王殿下也是他们的心中最尊崇敬佩的人。   要知道,这一批、甚至前几批的学子都是读着平王的《三字经》开蒙的,而后又听了平王以皇子之身为国戍边,亲自领兵大败突厥的事迹,又读了平王好多首脍炙人口的边塞诗,让他们对边关、对平王都充满了幻想。   如今,平王终于回京,又创办了大隋之音这样好的书籍,让他们不出门就能得知天下事,随时了解朝廷的政策变化,还有无数的民间采风,丰富了他们的视野。   平王殿下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使得书籍的成本大大降低,价格比原来降了一半,让很多寒门子弟也能买得起书。平王殿下还发明了黄河大水车,并将图纸公诸于众,造福于民……   平王殿下的事迹真是说都说不完,而平王殿下的心胸气度也同时在一部《射雕英雄传》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侠之大义者,为国为民!   平王殿下就是这样一位不计个人得失、不贪图享受、为国为民的难得的好皇子!是他们最尊敬最信服的人。   所以,他们一定要为他们敬仰的平王殿下做点什么,并且不能连累了殿下。嗯,具体要怎么做呢,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   皇宫里,临睡前,华恩总管将发生在安王府的事情详细地禀报给祁丰帝。   杨昊接过密探记录的详细经过,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含笑点了点头。那个丫头,果然是个聪明机智的!连老二媳妇这样长在世家,从小学习后宅争斗之道,又掌管安王府十年、经验丰富的人都败在她手里,看来他还是小瞧了那丫头啊!   “华恩,你说,老神仙的益智丹真的就那么好吗?平时倒是看不出来,那丫头不被逼到绝境也不会有这样漂亮的反击。”杨昊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指着上面那两首诗道,“你看,那丫头这两首诗,真难为她急切之间怎么写出来的!这诗意境开阔,不含半点怨气,反而让人感受到朋友之谊,这份心胸气度尤为难得。”   华恩顺着皇帝的话道:“平王妃自幼长在民间,没有见过太多阴私之事,所以心地淳朴良善。这还是她本性聪明谨慎,又勇敢坚强,若换了一般闺阁女子,怕只能哭了。王妃的才华,也果真当得起大隋第一才女的美誉,与平王殿下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杨昊含笑点点头,可不是这样?老二媳妇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反而是她一人独胜,终其原因,可不就是因为她行得正,站得端,心里有底气?想起她画的二美图,以及上面那一首诗。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也只有那丫头,才配得上他的老三。   接着,杨昊又看了杨彦和安然在天香楼的记录。不由感叹道:“老二这惯会用这等下作手段,只知道一味打击对手,与老三这样自强不息,只不断壮大自己的谋划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   杨昊很不高兴。老二一点都不知道悔改,看看他这做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总是出这等下作的招数,他怎么就还没看明白形势?这个江山,他注定是争不过老三的。嗯,看样子得再打压一下才行。   等皇帝入睡以后,华恩回到自己房中,又敏感地意识到房中有人。   他不慌不忙地梳洗躺下,等伺候他的小太监出去,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又有何事?”   只见帘帐外面忽然飘出一个人影来,缓缓掀起帐幔走到床边,俯身问道:“主子很生气,问大总管为何不早点将平王妃的身份告知?另外,主子让属下问大总管,平王妃是不是以修仙长生为诱惑,妖言蛊惑了皇上,让皇上传位于平王?”   华恩淡淡地回道:“我早跟你们主子说过,我不是他的奴才!当初助他,不过是看一位故人的面子!所以,我不会出卖皇上为他提供消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不要来了。回去告诉他,平王妃曾坦言她没有学过修炼之道,也没有蛊惑皇上寻找长生之道,让他不要白费心机去对付平王妃。还有,皇上很喜欢平王妃,谁要是敢对她下手,绝没有好下场。”   黑影见华恩总管不再说话了,这才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华恩总管闭着眼睛,心里却再一次想着,那位殿下越来越不安分了,他到底还想做什么?虽然这些年来,他并未向那人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但皇上知道了,只怕不会原谅他。说到底,这些年他多多少少也为那位殿下说过不少好话,也算对得起当初的恩情了。看来,他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才好!   ?   从天香楼回来,安然掀开窗帘往外看,果然看到天上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在街道两旁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格外好看。她不过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雪花一不小心还会飘到马车里来。   安然来了兴致,放下手炉,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接几片雪花进来好好瞧瞧,却被杨彦黑着脸将手拉了回来。   “坐车的时候不许将头手伸出窗外,你不知道?”杨彦拉好窗帘,又将手炉塞到她手里。   安然自知理亏,赶紧低头抱好手炉,小声道:“这不是马车么……人家看到下雪,一时有点激动……”   “马车不是车?要看雪,什么时候不能看,非要这个时候把手伸出去?你手是暖的,雪花落下来还不就化了?你非要将手冻僵了才舒服?”杨彦板着脸又是一通训斥,最后点着她的额头道,“等你长了冻疮,又痛又痒,你就舒服了!哼,不听话,到时候让你痒去,哥哥不管你。”   安然见哥哥真的生气了,暗地里吐了下舌头,赶紧腻上去,搂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亲他的脸,小意地说道:“哥哥,安然知道错了,安然以后都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这样了,哥哥别不管我……”   杨彦不说话,决定要让她记住教训。   嗯?怎么哥哥还不哄她?安然又娇声叫了一声:“哥哥?”   杨彦依然板着脸不说话。看你不爱惜自己!   安然一见,急了,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难道哥哥当了平王,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吗?脾气都不如以前好了。这么点小事都要跟她生气不理人,要是以后哥哥真的做了九五至尊,会不会慢慢变得跟电视小说上那些皇帝一样,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一生气就要冷落她?他们以后,不会产生分析隔阂吧?   想到这些,安然就心慌不安起来。   安然一见,急了,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难道哥哥当了平王,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吗?脾气都不如以前好了。   “哥哥,哥哥你别不理我……呜呜呜……”   杨彦低头一看,也愣了。这就哭了?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这回这么不禁吓?   “傻丫头,怎么就哭上了?”杨彦心疼地捧着她的脸,用手绢小心地将她脸上眼角的泪水擦干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道,“快别哭了,这个天,泪水湿了脸,皮肤要皴了……”   安然心中不安,泪水反而更多了。   “别哭,别哭,哥哥的小乖乖,哭得哥哥心都乱了。”杨彦真是有些急了,也顾不得帮她擦脸,一面哄她一面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告诉哥哥。别哭啊,乖,别哭,好好跟哥哥说,怎么了这是?”   “我,我以为哥哥真不理我了……”安然吸吸鼻子,哽咽着才将这句话说出口,而后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杨彦听了,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又想将她好好打一顿屁股,居然怀疑他的心!但现在安然正是敏感不安的时候,他知道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好好哄着,当下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捧着她的小脸,不住地亲吻舔舐着她脸上泪水,同时不住声地哄道:“乖乖别哭了,哥哥怎么会不理你呢?哥哥就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想吓唬你一下而已。”   “只是吓唬安然的?”安然心里还是不安,她忽然搂紧了他的脖子,靠在他颈窝里,小声哽咽道,“哥哥以后别拿这个吓唬我,要是哥哥不理我了,安然会生不如死的……”   “又胡说!”杨彦声音不自觉就高了,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柔了神情,捧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轻轻叹息一声吻在她眉心道,“安然,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怎么能怀疑哥哥对你的心?你的怀疑会让哥哥伤心的,你知道吗?”   安然看着杨彦眼底的伤心,轻轻唤了一声:“哥哥,你别伤心,安然错了……”   杨彦用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她唇上,一双深潭似的眼睛直直地望进她眼里,认真地说道:“安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哥哥说过,你就是我所有的幸福快乐,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和意义,哥哥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但唯一无法舍弃的就是你啊!哥哥找你找了这么多年,心里始终坚定如一,你怎么能怀疑哥哥对你的爱?”   “我,我知道哥哥很爱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超越我在哥哥心里的地位。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哥哥心里也没有遗憾了,我担心……我担心哥哥以后真的当了……会不会变?会不会将我放在皇位后面……”   “你真是……”杨彦原本想生气再训她一顿的,可是看着她不安的样子,知道不是时候,心里也舍不得,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慎重地吻在她眉心道,“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哥哥告诉你,你比那皇位可重要多了。在哥哥心里,其实那个位置根本不重要。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的感情和幸福,其实我宁愿当个闲散王爷,带着你游山玩水,那样的日子才叫逍遥呢!傻丫头,你怎么会以为哥哥会喜欢那么劳心劳力的事情呢?”   安然这才完全放开心结,但随即又很不好意思。她再次把头藏到他怀里去,小声道:“哥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怀疑这个了……哥哥别伤心,安然会心疼的……”   “你也知道心疼啊,坏丫头……”杨彦紧紧搂着她,终于笑了。   马车从王府侧门进去,一直到垂花门才停下来。杨彦帮着她裹好了银狐皮的披风,又让她将手炉抱好,这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先跳下去,回头来抱她。   安然刚刚哭过,现在眼睛还有点红。她忽然望着他撒娇道:“哥哥,人家腿麻了,走不动,怎么办?”   杨彦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即转身背对着她道:“上来吧,哥哥背你进去!”   安然轻轻欢呼一声,立即扔了手炉趴到他背上。杨彦含笑背着她就走。   沈怡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急得跺脚:“王爷,您不能这样宠着王妃!”   杨彦听而不闻。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他想怎么宠就怎么宠。   因为外面还在下雪,杨彦便背着安然顺着回廊走。回廊上五步远就挂着一个红灯笼,两边错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在明亮的灯光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飞旋舞蹈,最后轻轻落在回廊外的树枝上。   杨彦走得不快,好让她看雪。   “好看吗?”   “好看!”   “比马车上好看吧?”   “……哥哥最讨厌了,人家都认错了,你还抓着不放。”安然低头,也不看雪了,在他颈窝里蹭了几下,又趁着没人敢看他们,迅速在他脸侧亲了一下。   杨彦笑,轻声调笑道:“哥哥坏还亲我,要不哥哥再坏两次?”说着,手指在她屁股上按了一下。   安然浑身一个机灵,低呼一声,赶紧求饶道:“哥哥我错了,哥哥最好了,怎么会讨厌呢!”   “哦,原来哥哥的小乖乖喜欢这个。”杨彦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双手使坏又捏了一下。   安然身上披着披风,是以无人看到他的小动作,但两个说话实在太暧昧,虽然身后跟着的剑兰墨兰这一个多月下来已经有些习惯了,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不敢听,尽量拉开了与两位主子的距离。   沈怡也走在后面,掉得远远的,可惜她也是学了功夫的,耳朵比一般人灵。听到前面这对小夫妻这样恩爱亲昵,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记得新婚的时候,丈夫对她也是这样百依百顺地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是结果呢?他在边关的时候还不是纳了侍妾生了孩子?   回到关雎院,安然总算下了地,一边关心道,“哥哥你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安然给你捶腿吧。”一边又推开百叶窗看着外面,兴奋道,“哥哥,等会儿我们围炉煮酒,在百叶窗边赏雪可好?”   “行,我们先去洗漱,这里让人准备一下吧!”杨彦拉着她起身去浴室,吩咐沈怡带人准备,他要与王妃围炉煮酒。   安然沐浴不喜欢有人伺候,除了哥哥,她不习惯有人看到自己的身体。   不想沈怡外面准备好了,进来站在她身后,轻轻叹道:“王妃,虽然王爷宠你,但在外面,你还是要给王爷留些脸面才好。”   安然不解地眨眨眼睛。“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沈怡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道:“您让王爷背着您回来,等明天,只怕王府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安然轻轻哦了一声,不解道:“知道了就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哥哥说了,在平王府,我想怎样就怎样,出了事他给我撑着。”   沈怡这才发现安然眼睛有点红肿,似乎哭过了,不由担心道:“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哭过了?”   安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回来的时候,我拉开车帘,把手伸出去接雪花,被哥哥骂了。”   沈怡听了,不由哭笑不得,最后叹道:“王爷对您这样好,王妃您要懂得惜福啊!”   等安然沐浴出去,杨彦已经坐在小炉子前面温着酒等她了。她欢喜地坐到杨彦对面的暖榻上去,盘膝坐下,心里只觉得这是一种怎样的浪漫啊!   杨彦没让人伺候,将侍女连同沈怡一起打发出去。   杨彦让人准备的是青梅酒,不过平王府的青梅酒没有加桂花。杨彦加了一撮干桂花在酒壶里,又放了几块栤糖在里面,经过热水一烫,酒香四溢,让安然闻得直留口水。   杨彦看着她眯着眼睛,鼻子循着酒香,鼻翼不住颤动着,好像一只闻到鱼腥味的猫,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   安然缩回去,睁大眼睛瞪他,眼睛里满是控诉。   “乖,栤糖还没化开,再等等。”   “哥哥捏人家鼻子!”   “呵呵,”杨彦走过去在她嘟着的小嘴上亲了一口道,“那哥哥让你捏回来成不成?”   安然这才粲然一笑,捏着他的鼻子道:“学牛叫,哥哥学一个我听听!学了就原谅你。”   “哞——”杨彦好脾气地被她牵着鼻子学着小牛仰着脖子叫了一声,在安然欢快地笑声中,搂住她一起倒在暖榻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就是一个缠绵的深吻。   沈怡带着人在外间伺候,听着里面的声音暗自摇头叹气。平王殿下对王妃实在太好,太放纵了一些,让她感觉很不真实,实在很担心。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平王多半是要当太子以后继位登基为帝的,到时候王妃就是皇后,可后宫里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到时候恩爱转淡,王妃用情太深,要怎么过后半辈子?   这样的事情,现在只当是夫妻情趣,以后王妃想起来都是幸福,但等王爷当了皇上,再想起这些事,会不会觉得这是王妃对他的不敬?会不会怪罪?   栤糖化开,这酒果然更加甘醇了。酒香果香桂花香,沁人心脾。杨彦执壶斟酒,两人对饮了两杯,靠在一起看着窗外轻盈飞舞的雪花,细细感受着这一刻的浪漫。   “安然,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床上喝去?”杨彦看着安然红扑扑的小脸,心里越发燥热起来。   安然回头看他,只一眼就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唉,哥哥眼睛里的**也太露骨了。   “安然,哥哥好不好?”他低头咬着她的耳朵道。   安然想起今天他亲自去安王府接她,马车上又那样哄她,后来又背着他回来,天底下实在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便点头道:“好,哥哥最好了。”   “哥哥这么好,那安然今晚让哥哥吃个饱好不好?”   安然羞红了脸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哥哥这么哄她,她能拒绝么?   ……   第二天,杨彦一大早就去早朝了。安然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本来,喝醉了睡一觉就好,可是纵欲过度就难免有些后遗症。   今天是表姐和独孤大婚的日子呢!安然不禁在心里将哥哥骂了一遍。好在这个时代成亲是傍晚,她只要接待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就行了。   沈怡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她亲自接待。只有平王一系的官眷,才会引到她这里来。独孤家的客人,由独孤家的人自己接待,安然让拨了个院子给她们,早就准备好了。   但安然还是没有想到,不过才一天,她的两首诗连同她云梦真人及顾家三少的身份就传遍了长安。导致所有来平王府参加婚礼的夫人太太小姑娘都想见她一面,想要求一幅她的字画。   本来,沈怡说她不必接见这些人,因为这里面很多人都没有诰命,身份低微。但安然想了想,哥哥一直塑造的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形象,她是哥哥的王妃,也要与他形象一致才好,还是见吧!今天她是主场,不过就是听人奉承罢了,谁还能欺负她不成?   但真见了人她又疑惑了。怎么那些夫人都将自己的女儿妹妹带来了?还一个个都凑上来给她看。   原来,就在安然的名声快速传播的同时,另一个谣言也在飞速传播。   ——“知道吗?听说平王有隐疾,根本不能与女人亲近,要有孩子只怕是难了!”   而就在今日早朝,朝中请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后竟席卷了大部分大臣,只剩下平王的嫡系没有搀和进去。   皇帝无奈,总算同意可以“考虑”立太子,让大臣们举荐。   自然,三位皇子都有人举荐,所以皇帝理所当然的要好好考虑,又将这事拖延下来。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到了立储的关键期,偏偏却起了平王有隐疾的传言,真是急死个人。平王一系的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平王府。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有儿子啊!立储,子嗣是基本条件之一。虽然大家很不愿意相信谣言,但并不表示别人也不信啊!毕竟平王年近三十无嗣却是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王府里有个侍妾怀孕也能为王爷辟谣啊!   下朝以后,就有人提议让他多收几名侍妾,争取早日诞下子嗣来。他们甚至还主动介绍了自家的妹妹或女儿,一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   现在都知道平王妃就是云梦真人,自然是令人敬仰的,就是那些想进平王府的女子,也有很多其实是冲着王妃去的。   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像平王妃这样有名的才女,自然是贤惠大度,肯定是不会欺凌妾室的。所以,给平王哪怕当个侍妾,也定然不会委屈自己女儿妹妹的。   等安然弄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喜欢一个人,就去给她当姐妹?喜欢一个人,就去给她的丈夫当妾室?才女,就应该贤惠大度?   第150章一劳永逸   面对这些热情的夫人和姑娘们,安然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耐心地与她们说话,一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   这些夫人们便忍不住想,看吧,王妃果然又温和又耐心,这样的人当主母,只要妾室安分,敬重她,肯定是能和睦相处的。王妃大度宽容,以后肯定能做一位好皇后的。只有后宅平和,王爷子嗣才能繁茂。   “王妃,婷儿要是能常伴您左右,为您铺纸磨墨,看着您写字作画,听您讲那《飘渺之旅》的故事,那该多好啊!”   工部尚书石大人的千金石婉婷站在安然身边,望着她的目光是真真切切的崇敬喜欢,让安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人家这是真的喜欢她呢,所以想要永远跟她在一起。而在古代,两个女人想要永远在一起,除了共侍一夫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或者,她也嫁给平王府的属官,她自己也来当个女官?   安然温和地笑了笑,说:“石姑娘可是尚书大人的千金,哪儿能让你来帮我铺纸研墨?石姑娘要是得空,经常来就是。”   “好啊,好啊!王妃,我一定会再来拜访您的。我要跟着您学画画!”石婉婷没有想太多,能经常来拜访自己的心中偶像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石婉婷是个单纯的,可是石夫人就不同了。她算是听出了王妃那一丝拒绝之意,但又允了女儿经常来拜访她,可是要考察女儿的人品?还是要问过王爷的意思?   当然,有这个心思的除了这位石姑娘,还有其他家族和官员的女儿妹妹。但不管她们明示暗示,安然的回答都是故作不懂的推拒,但又留有余地,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事她做不了主,要问过平王以后再说。   因此,虽然她什么都没答应,却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尽管是才女,却事事都要问过王爷的意见才做决定,这可不就是真正的贤惠聪明?   能在平王府举办婚礼,也是独孤凯用平王的势向独孤家族施压的结果,但拜高堂的时候,还是由独孤家的人坐在了主位。只是多添了一项,拜谢平王这个媒人兼今日的主婚人。   等新人被送进洞房,前面就开席了,各位夫人太太姑娘们也被引到女宾用膳的宴会厅,安然陪了一杯酒,便赶去新房看望表姐。   魏秀芹头顶红盖头端坐在红纱帐幔的喜床上,新郎官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又出去招呼客人去了。安然让人送了些易消化的食物上来,陪着表姐用了一些,一直陪着她直到新郎官独孤凯回来,才告辞回去。   独孤凯是杨彦的心腹大将,他拖到现在才成亲,也是因为杨彦。因此,今天独孤凯成亲,杨彦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他不但当了主婚人,后来还帮着独孤凯挡酒,让独孤家族的人感叹,嫁一个女儿还远不如能干的儿子在平王这里得宠,没有家族投诚,联姻完全无用。   安然回房的时候,就看到杨彦斜躺在锦榻上,面色泛红,眯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身上什么也没盖。不过好在房里铺了水地龙,有十七八度,穿着夹袄便不觉得冷。   “王妃,您可回来了。”玉兰今天留守在院子里,看到安然回来,就像看到救星一般上前行礼,并很快交代道,“王妃,殿下好像喝醉了。他回来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可是他不肯去浴室沐浴,也不肯换衣服,连醒酒汤都不肯喝,还,还发了脾气,非要等您回来亲自伺候。”   安然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喝醉的样子,不由好生好奇。   “哥哥?”安然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正要坐在暖榻上,就看到哥哥睁开了眼睛。而刚刚睁开那一霎,他的眼睛里是冷然的杀气!   杨彦睁开眼,看到是她,随即便温柔一笑,拉着她坐在暖榻上道:“安然,你去哪儿了?哥哥回来没看到你,还以为自己之前是在做梦。”   原来哥哥心里也是这样不安。安然只觉得心中一酸,主动投入他的怀抱道:“哥哥,我在,安然在这里。你没有做梦,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嗯,抱着你我就踏实了。”杨彦抱着她轻轻一笑,忽而又坏笑道,“如果安然主动亲亲哥哥,哥哥心里就更踏实了。”   杨彦本以后安然会害羞,却不料她竟然真的抬头吻上他的唇。   杨彦一愣,随即便搂着她,掌握了主动。   玉兰送醒酒汤来,见了赶紧转过身去。今天王爷喝醉了,脾气跟平时不一样,不让她们进来伺候。要不是王妃回来了,之前才被王爷吼过,她都不敢进来。   杨彦目光一闪,已经看到了玉兰,便放开了安然的唇,笑问:“哥哥今天喝多了点,有没有熏到你?”   安然笑道:“不怕,安然自己也是小酒鬼呢!”   “王妃,醒酒汤来了。”玉兰听到主子在说话,知道自己可以回头了,便赶紧将醒酒汤送了过来。   安然接过醒酒汤,玉兰立即就退出去了。安然也没有注意,很多事情她都习惯了自己做的。   “哥哥,喝一点吗?”   杨彦摇头,蹙眉道:“今晚稍微多喝了点,但不妨事。那些夫人太太们可跟你说什么了?”有很多下属想要送人给他的事情他没告诉安然,但他想,那些人既然敢直接对他开口,也肯定会直接跟安然开口的。   安然听他问起,也不由叹了口气道:“那些夫人太太姑娘们都很热情,一个个都想挤到我跟前来让我看,最好让我称赞一句。后来我听表姨母说,她们都想进王府,我留心听她们说话,果然句句都有暗示。”   “我没答应,也没完全拒绝,只说她们若真想见我,以后来王府就是。”安然叹道,“哥哥,我这样说好不好?”   杨彦点点头道:“以后再有这等事,你只管敷衍着,然后让我出门拒绝就行。”杨彦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她道,“今天下朝后,好几位大人想要将她们的女儿妹妹送到王府里来,我全都拒绝了。”   安然点点头。欢喜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会答应收几个回来当摆设呢!”   杨彦一笑,捏了她的鼻尖一下道:“傻丫头,要是真收了人在房里,人家也不知道我碰她们没有,一两个月后你们谁都没有怀孕,到时候哥哥就真的变成有暗疾了!”   安然醒悟过来,暗忖以后再有这等事情,她该如何拒绝。   “安然,”杨彦忽然正色道,“等会儿你跟齐夫人说一声,以后要给院子里的丫头们立规矩,我在房里的时候,没有传唤,不许她们进来。”   安然点点头,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难道我们院子里的丫头也有人打你的主意?”   杨彦皱眉道:“平时她们自然不敢。但如果我喝醉,她们就敢。”   安然听到这里,也不由多长了个心眼儿,虽然哥哥没有这个心,但也要防着别人的算计。   这天晚上,喝多了酒的大灰狼怎么都不满足,花样又多,直把安然折腾得了个够呛。她都哭了好几回,她一哭,哥哥就哄她,又耐心温柔得很;但等她不哭了,他又继续,还说什么要把洞房花烛补回来……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而睡着以后他还折腾她没有她就更不知道了。   事后安然总结,男人喝醉就变狼,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让哥哥喝醉了。   第二天,独孤凯带着新媳妇回独孤家认亲,安然半上午才起床,吃了午饭就去外书房帮着审阅下个月的大隋之音。   杨彦原本是下一期的大隋之音好好宣传她的,不想元逸韬动作快,下一期的大隋之音已经开始印刷装订了。如此,杨彦宣传安然的计划只能延后。不过,延后一点也好,等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再将安然的事迹传播开去,会更加深入人心。   忽然,凌云过来禀报道:“王妃,今天早朝以后,皇上下了一道圣旨,给安王赐了一名侧妃,是李国舅的小女儿。”   “父皇怎么想起给安王赐侧妃?安王府不是有很多女人了吗?安王也有好几个子女了。”安然第一个想法是,父皇不会哪天心血来潮也给哥哥赐个侧妃吧?就像之前赐婚独孤湘云那样。   忽然,安然想起以前在王家,月姑姑给自己的资料上写着,安王为了拉拢独孤家,一直对王妃独孤湘语很是宠爱,并没有纳其他侧妃。安王府的女人都是身份低贱的侍妾,是可以随便独孤湘语处置的。   独孤湘语生了三个女儿,却没有儿子,而安王的十多二十个侍妾却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安然不得不感叹,种马就是种马,安王可真能生啊!   想到这里,皇上给安王赐妃的目的就不用再想了,皇上这是想要分化李家和独孤家呢!就像华恩说的,皇上不会允许有人欺负平王妃,谁要是对平王妃出手,皇上是不会放过他的。对皇帝来说,真要收拾一个人,办法有的是!   李家的女儿当了安王的侧妃,这身份可不是独孤湘语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一旦生下儿子来,子以母贵,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肯定就是世子了。如果独孤湘语聪明,就会立即从安王四名庶出的儿子中挑一个放到自己名下去。   可是,独孤湘语甘心么?她还想着调理好了身体,自己生一个嫡子呢!   ?   而在皇宫里,皇帝也在问杨彦:“听说很多大臣想要送女入平王府,你一个都没答应?”   “是!”   “为什么?”   杨彦义正言辞道:“父皇,儿臣还没嫡子呢,怎么能先有庶子?这不是给以后埋下麻烦?历来庶长子和嫡子之间最容易出争端。”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点头道:“说得也是。但是,你府里人太少了,也实在不像话。就暂时收几个在身边,不让她们生孩子不就好了?也免得误了你媳妇贤惠的名声。”   杨彦就不明白了,难道非要给丈夫纳妾才算贤惠么?当然,这话不能对父皇说。   “父皇,那些人送女人给我存了什么心思您不会不明白,儿子对安然的心您也明白,就算那些女人进了王府,也不会得宠的。如此一来,那些大臣们没有如愿,只怕反而对儿子有了芥蒂。而且……”   杨彦忽然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地说,“要是这么多女人在府里,几个月后全都没有怀孕,还不让人怀疑儿子真的有病?”   杨昊一听,不由长叹一声道:“既然你一定要先有嫡子,那父皇就暂时不多事了。但是你记住,父皇只给你一年时间,明年这个时候要是你媳妇儿还没身孕,你必须得纳侧妃,哪怕先给朕生个孙女都行!对了,你那大隋之音下一期也好好写写你媳妇儿,都写好的,别影响了她的名声。”   杨昊高兴地谢恩道:“儿臣谢父皇厚爱!”   中午的时候,杨彦正想着是同下属们一起用饭联络一下感情好呢还是上父皇那儿蹭饭好,不想蜀王从中书省过来,邀请他一起用饭。   岳父大人有请,自然不能推迟。   杨彦在工部寻了一间空闲的偏殿,让人在炉子上放一个锅子,翁婿二人烫火锅吃。   赵世华在蜀王手下的时候也经常吃锅子,不过味道远不如今天这个好。杨彦本身就是精通厨艺的,他不过指点几句,工部的伙食就有了很大改善,这也使得工部上下对平王的好感不断翻倍。   当然,蜀王今天过来,绝不是吃饭这么简单。   因为下午要办公,两人不过喝了两杯酒暖暖身子就算了。赵世华一边吃饭一边道:“朝中请立太子,皇上这边估计拖不了多久了,你打算怎么办?”   杨彦笑道:“皇叔请放心,侄儿自然是以不变应万变。”   赵世华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的心思现在谁都看明白了。可是,你还没有子嗣。”   杨彦不以为意道:“总会有的,不急。等明年入夏以后,应该就有好消息了。”   赵世华蹙眉看着他,许久才道:“连时间都计划好了,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外面有传言说你有暗疾,难道是真的?还在治疗?”   杨彦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他就不说那么详细了。   “皇叔,侄儿的意思是,侄儿与您侄儿媳妇成婚才一个多月,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刚成亲就有孩子的,毕竟还是少数,一般女人都会在婚后半年左右怀孕是不是?那不就是明年入夏以后就有消息了?”   赵世华看着他一副轻松的样子,似乎对子嗣不是很在意,既不解,又暗自松了口气。   “听说很多朝臣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妹妹送进平王府?”   杨彦失笑,他就知道,岳父大人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找他的。   “叔父放心,侄儿不会让自己的王妃伤心的。”   “哦?你知道女人最在意什么?”以前杨彦就跟赵世华暗示以后不会随便收侧妃侍妾,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么?由不得他不担心平王会为了太子之位大肆收侍妾生孩子。   杨彦抬头,正色地看着赵世华道:“侄儿先前才跟父皇说了,在嫡子出生以前,是不会生庶子的,免得以后庶长子与嫡子争权。”   赵世华微微一怔,不由眯着眼睛看着杨彦。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不会有庶长子,确保安然和她儿子的地位,但最终还是要纳侧妃收侍妾生庶子?   杨彦一笑道:“皇叔,来,吃菜,吃菜!”说着,他就给赵世华夹了一块羊肉,同时小声道,“岳父大人,我没儿子的时候都不会纳妾,等安然生了孩子,我还纳妾做什么?”   赵世华带着面具,一般人难以发现他的情绪变化,但杨彦却清晰地听到他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夹起一大块羊肉大嚼起来。   “皇叔沐休的时候去王府坐坐?”杨彦知道安然在让岳朝城调制去疤痕的药。或许可以试试药效。   另外,杨彦很清楚父母的心思,都是想要自己儿女好的,这么久不见了,心里肯定想念。岳母还可以不时到王府探望安然,岳父身份尴尬,想见安然一面可不容易。要是去了平王府,他还可以安排安齐也跟岳父见见面。   赵世华嗯了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他毕竟身份特殊,这两个多月来,更是将蜀王的怪脾气发扬了个够,除了杨彦,他基本上就没有在政务以外与朝臣交往过。就是杨彦,他们私下交往也不多。如今,皇帝对赵世华这个蜀王可是极为满意的。   晚上,独孤凯带着魏秀芹回平王府,安然立即将表姐请了过去,见她看起来还算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这一关过了,以后不去独孤家,独孤家的女人就是想为难表姐也没办法。   “表姐,独孤家的女人为难你没有?”   魏秀芹含笑道:“不过就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就当耳边风,不理会她们,她们也不能对我动手。去的路上,夫君就跟我交代过的。”   说到这里,魏秀芹忽然又捂着嘴笑道:“王妃您不知道,她们正要欺负我的时候,皇上就下了旨意,封了我四品诰命。如此一来,她们那群女人身份比我高的就没几个了,自然不敢再跟我过不去。”   “我看表姐精神不太好,还以为独孤家那些女人欺负你了呢,这样我就放心了。”安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笑了。看来又是哥哥和独孤凯在背后安排的。   魏秀芹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哦?原来如此呀!”安然故意将那个“哦”和“呀”字拖长,怎么听怎么暧昧,随后她又在魏秀芹羞囧的时候嬉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看样子你们很恩爱!这样我就完全放心了。我第一次做媒,生怕你们不美满。啊!以后,我们姐妹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多好!”   魏秀芹满眼感激地望着安然道:“王妃,谢谢你!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安然佯怒道:“我们是表姐妹,叫得这么生分做什么?以后再不许提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想当初,我爹爹出了事,多亏了小姑父帮衬我们,这才有了我和哥哥的今天。我也一直记在心里呢!”   魏秀芹笑道:“可不是?王妃您自己都将情意记在心里,难道还不让别人记不成?再说了,我很快就要做王妃的女官了,自然要叫王妃的。”   安然撇撇嘴,只好不说了。   问清楚了情况,安然就赶紧让人把表姐送回去,估计独孤凯那头饿得太久的狼肯定饿坏了。但想着昨晚哥哥化身为狼,她又生气。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莫不是心虚不敢回来?   正想着呢,就看到杨彦捧着一束腊梅掀开帘子满脸堆笑地进来了。   “王妃,我回来了!”杨彦大声叫着,但看着安然的目光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其实早上醒来他就有些后悔了。昨晚自己好像闹得太凶了点。他就不明白了,他觉得自己没喝醉啊!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呢?当时就是觉得心里又太多的爱想要给她,所以就……   安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嗯,殿下幸苦了!准备用晚膳吧!”   安然这样冷淡的态度可把屋子里的丫头们吓坏了。王爷和王妃今天怎么回事?   只有昨晚值夜的墨兰知道,王妃昨晚哭着求饶好几次,什么好话都说了也没用,肯定是恼了殿下了。   看看这态度冷淡得,果然是生气了。杨彦心里打鼓,陪着小心凑了上去,献宝一般将腊梅花递给她道:“安然,你看,这是我在御花园里亲自剪的,给你插瓶。你看好不好看?”   安然淡淡的瞥了一眼道:“我们王府里没有腊梅么?”   “……”杨彦讪讪地笑笑,自己找了个花瓶将花插了,又凑过来认真道歉道,“安然,我错了,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安然羞愤地瞪着他。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晚有多无赖多可恶做了多少次?   杨彦立即举起手来道:“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醉了!安然,你原谅哥哥这次好不好?我就是太爱你了,喝醉了脑子不清醒,总担心自己是在做梦,要真正拥有你才感觉踏实。安然,我就是太爱你了,总是要不够……”   安然气怒了一阵,虽然心里羞愤,但想着夫妻之间,也该相互体谅忍让,哥哥对她也够好了,就这么一次,她自然不会一直恼他。可是,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所以,一定要给他留下深刻的教训才好。   “好吧,这次我就原谅哥哥了。不过,哥哥昨晚把未来一周的肉都吃光了!这一周就只好吃素了。”   “呃……”   第151章吃素,窥视   杨彦的斋戒期开始了。这几天你要问他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他一定会告诉你,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面前明明摆着一盘让人垂涎欲滴的大餐,你看得到,闻得到,摸得到,但就是不能吃。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吗?   第一天,他送了安然一盆茶梅花,造型优美,花枝繁茂,整个盆栽看着不大,却开了十八朵粉红色的重瓣茶梅。那么喜庆的颜色,那么漂亮的花朵,安然看着就喜欢,让摆在自己卧室里的书案上。   杨彦看她喜欢,心里想着她是不是已经原谅自己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吃素,不敢妄动。他看到她身上那么多青紫的痕迹,下面到现在还有些红肿,又赶紧寻了药来,细心地帮她抹上,晚上抱在怀中仍旧万分地心疼和愧疚。   第二天,他在她枕头底下留下一个写着情诗的方胜才去上朝,回来的时候特意绕路去了金玉一条街,在一家据说最富盛名的银楼里挑选了一对颜色极为通透的碧玉镯。   “安然,这是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特意为你挑选的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杨彦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个黄花梨的雕花木盒,上面还用红色的绸缎扎了一朵花。   安然含笑接过来,打开,取出里面的镯子,自己又试戴了一下,漂亮是漂亮,就是觉得有点凉,所以又取下放回去,对玉兰道:“帮我收好。”   杨彦眼巴巴地看着她道:“安然,你不喜欢吗?”   安然回他一笑道:“喜欢啊,哥哥送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不过现在是冬天呢,带着有点凉,还是留着天气暖和了再戴比较好。”   杨彦看她笑了,也说喜欢,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上上床以后,他又帮她上药。不过这次他的手不大老实,放在她身上多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吞吞口水将手伸了出来,抱着她睡了。   第三天,杨彦利用中午的午休时间用厚纸折了一朵纸玫瑰。他很多年没弄这玩意儿了,还是跟安然成婚前鸿雁传情互吐相思时捡起来做了一次,如今还算熟练。折好以后,他再用朱砂上色,最后在花瓣边缘及中间的花和谐】蕊位置撒上一点金粉。   下面的花梗他涂成了绿色,又剪了两片叶子贴在花梗上,用金粉在一片叶子上写上“sorry”,在另一片叶子写着“Iloveyou”。   工部尚书石大人进来找他,见他竟然在做手工,不由惊诧地张大了嘴,好一阵才问出口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杨彦一点没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做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别人根本看不懂他在花叶上写的字。他淡然含笑道:“哦,今天是本王与王妃认识一百八十天纪念日,这是本王打算送她的礼物。”   “……”石尚书嘴张了好几次,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干巴巴地赞了一句,“王爷您手真巧,呵呵!”   杨彦自己拿着这朵纸玫瑰看了看,最后叹道:“就是上色差了点。说起画画上色,本王是远远不及她呀!只希望她别嫌弃才好。”   晚上石尚书回家对妻子说:“婉婷进王府之事,就算了吧!王爷王妃实在太恩爱,婉婷要是进了王府不能得宠,咱们便是害了孩子一辈子。”   听丈夫说了王爷亲手为王妃折花,石夫人也很是震惊,随后又化成羡慕。王爷对王妃多好啊!   回到关雎院,杨彦在安然身前蹲下来,从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里取出这朵纸玫瑰来,小心地送到她面前,深情道:“对不起,安然,请你原谅哥哥这一次。”   安然接过这朵纸玫瑰,看着叶片上两句话,心里是真的欢喜。他给她买价值千金的玉镯,也不及他亲手做的这朵纸玫瑰。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杨彦见她柔情万千地望着自己说喜欢,杨彦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起来了。他顾不得屋子里还有人,伸手抱住她往后面暖榻上一倒,低头就吻上她唇边那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的安然终于原谅他了吗?   当杨彦沐浴梳洗以后,兴冲冲地靠在床头等安然回来,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时,他急切地问:“安然,你真的原谅哥哥了吗?”   安然不由嗔了他一眼,笑道:“当然。哥哥以为安然是很小气的人吗?哥哥对安然这么好,安然怎么会抓住哥哥一点错误不放呢?”   “我的安然就是善解人意!”杨彦很高兴地抱她,亲她,抚摸她。谁知就在他想要脱去她的衣服覆上她的身体时,她却拒绝道:“哥哥,今晚不可以哦,你还在斋戒期呢!”   “……安然你不是原谅哥哥了吗?”杨彦一时有点晕头。   “是呀!安然原谅哥哥了。可是斋戒期是对错误的惩罚,是必须完成的呀!”   “……”   而后几天,杨彦甜言蜜语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每天都是礼物不断,只想怎么讨她开心能缩短这个斋戒期就好了。   安然礼物照收,甜言蜜语笑纳,也很慷概地让他亲一亲摸一摸喝点肉汤。但是,想要吃肉,那就不行了。关于提前结束斋戒期的事情,她坚决不肯通融!   最后,杨彦连色诱都使出来了。他们相互之间太熟悉,以前两人就是在没有实质结合的情况下满足对方的,杨彦很容易就能将她的撩拨起来。可是安然这一次异常坚定,怎么都不同意。最后,还是杨彦用心取悦她,然后自己憋着难受去。   安然不是不知道哥哥忍得难受,其实吧,她也挺心疼他的。可是男人就是这样,你要是不让他有切肤之痛,他多半记不住,没准下次、下下次还要犯。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那种事情算不上多大的错误,就不能为了心爱的人忍一忍?事实上安然也不会因为他不顾她的感受要了她就气这么久。哥哥为她付出这么多,为了哥哥,那晚的疼痛她也不是不能忍,但她更担心的是,哥哥要是不悔改,下次再喝醉,而自己又不在身边,会不会给别的女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小事就要变成大事了!   所以,虽说这是杨彦第一次做错事,还是喝醉了酒,不是故意的,安然可以轻易地原谅他,但是惩罚却半分都不能减。   喝酒可以,她也喜欢,但绝不能喝醉,这个原则她要让他记在骨子里才行!   杨彦经过这几日的深刻反思,其实也有些后怕。他是那样深深爱着安然,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可如果自己喝醉了连安然的痛苦都顾不上了,会不会受**控制迷失自己?若哪一次他喝醉了安然却不在,他会不会犯错误?   平王这段时间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王妃,但凡有点眼色的都知道王妃因为什么事情在跟王爷生气。   沈怡从墨兰那里知道一点真相,便找了个机会劝安然道:“就算王爷醉酒放肆了些,王妃也要体谅他才好。再说这种事情,其实不值得生气。难道王妃希望王爷以后醉酒找别人吗?您不要跟王爷气太久,男人的耐心可不多。趁着王爷这般小心翼翼地哄你,就原谅他吧!王爷要是真的恼了,后悔的可是王妃。”   安然心里感叹表姨母对自己的一片心,这些话,对刚刚步入婚姻生活的年轻人,实在是金玉良言。只不过,不太适合他们而已。   “表姨母,您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我已经跟王爷说了不怪他,只不过想让他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再也不要喝醉而已。是他自己心里愧疚,非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我,可不是我小心眼儿。”   “真的是这样?”沈怡总是不太相信。平王殿下这几日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啊!   安然作举手发誓状:“真的,我保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沈怡释然一笑道:“好了,只要王爷王妃能一直这样恩爱,我就放心了。”   却说就在平王妃就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消息暴露出去以后,她的画又拍出了天价。特别是两幅仙境系列图,那瑰丽的星空,明亮温柔的月光和大海,御剑飞行的仙人,见所未见的神兽……这些大胆奇特的想象彻底征服了长安的贵族,居然每一幅画都拍出了上万两的高价,可把元逸韬乐坏了。   不想随后父皇就赐下丰厚的赏赐,顺带一句话——下次有好画给父皇就好,父皇给银子就是。   安然是彻底无语了,难道她以后就沦为父皇的御用画师了?能不能与父皇打个商量,她画好了先给父皇欣赏一段时间,然后拿出去办画展?貌似按人头收费也行,虽然来钱慢一点,但这些画永远是自己的,唯一的难处是不好做安保。   说实话,自己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又不能留下照片保存,就这样卖出去再也见不着,安然其实也有些舍不得。嗯,下次进宫与父皇商议一下。   然而,与平王妃声名鹊起的同时,京城里还有一股谣言在疯狂传播,说的就是平王有暗疾,因此年近三十而无子嗣的事情。   皇帝立即知道这消息肯定是独孤家族放出来的,矛头直指独孤家,在杨彦一唱一和的配合下,父子俩一口气将朝中独孤家的残余势力又拔掉几个。   而在民间,却忽然多出很多小传单来,上面写着安王一党几名朝臣的阴私之事,也在朝中引起震荡。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平王的手笔,当然杨彦是不承认的。但皇帝却知道,这就是国子监那些读书人为了给老三出气想出来的法子了。那些读书人也不笨,没有直接将矛头对准安王,而是想要剪除安王的羽翼。   这就是老三的手段,他不做这等四处散播人阴私的小人,他引诱别人主动帮他做。就算是杨昊这个玩弄了几十年权谋的人也不得不感叹,老三这一招因势利导的确高明,这个儿子,天生就是适合当皇帝的。   既然事情爆料出来,肯定是要彻查的。有了方向,有了证据,还不是一查一个准?修身不正,齐家无道,如何能治国?因此,御史一弹劾,皇帝就准奏,短短几天内,安王一系的人又落马好几人。   如此,安王和康王两党的人不禁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但凡当官的,哪个是真正干净的?   虽然这事是杨彦在背后主导的,但效果这样好他还真有些意外。不过是些读书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的问题,他是不是应该把他们集中起来,培育一些刑侦人才?   杨彦将自己的构想讲给父皇听,想在国子监开办刑侦科。等计划好了,在大隋之音上打广告,面向全国招收喜欢刑侦的特殊人才,以后分派到各地办案,就相当于各地的公安局长及情报局长。负责侦破辖区内的案件以及监视监督辖区内的家族及官员有无违法现象。皇帝一听,什么刑侦?不就是培养探子那一套么?不过是光明正大的查,而探子是偷偷摸摸地查,就这么点不同。   “你弄了这个刑侦科,做的不是捕快的事?有了这些人,那些捕快就要撤销了吧?你觉得真的有人愿意干这个?特别是那些读书人,只怕不会从事此等贱业。你还想将这个刑侦科放在国子监?你该知道国子监是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是大隋的最高学府,他们不会让你如此侮辱斯文的。”   虽然杨彦说得头头是道,说这样能加快各地的破案速度,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提高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感和满意度等等,但皇帝对此还是很不看好。   “这个简单,父皇将他们纳入正常的朝廷编制中,不让他们认为这是贱业就成。当然,儿臣也会加强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让他们知道自己将要从事的是一项虽然很辛苦,却非常伟大而光荣的事业。”   说到这里,杨彦略想了想,又道:“招生的时候,儿臣就将刑侦科设置的目的、意义、计划及今后的职责、待遇等全都发在大隋之音上。其实儿臣不担心招不到人,儿臣只担心来的人太多了,儿臣要不完啊!不行,看来儿臣得将招生条件提高一些才行。”   杨彦一直花钱打造自己的军队,虽然说现在有了安然帮他赚钱,可还是花钱如流水,让他那个肉痛啊,哪里比得上用国家的钱养自己的兵来得好?   他可以想想,如果自己一手创办这个刑侦专业,从招生、教学、思想教育、生活一把抓,必然能培养出这些人对他的认同感。以后,这些人将分配到各地衙门负责案件侦破,同时还可以给他当探子,帮他打探消息,监视各地的特殊人物等等。   而他之前分配在各地的探子都可以分批回来深造,以后就光明正大的让朝廷养着了。这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皇帝依着杨彦的构想认真想了想,也琢磨出将那些捕快培训一下,提高他们的能力对国家的安定来说还是有用的,只是还有一点他不明白:“你要开这么一个特殊的学堂也不是不行,朕可以让刑部来办,为什么要办到国子监?”   杨彦带着几分狡黠道:“父皇,就像您刚才说的,国子监是大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殿,圣殿里传授的知识怎么会是低贱的呢?那肯定是对国家、对百姓有大用的。”   杨昊也很快反应过来,不由指着儿子笑骂道:“你真真是会算计!要说服国子监的人,别人不容易,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先写个详细的章程出来父皇看看,然后交给中书省议一议,父皇支持你就是。”   “儿臣谢父皇!”此事若成,他不但势力增长,还能省下不少钱,实在是件大大的好事,泽远肯定第一次支持。   却说杨彦老老实实吃了一周的素,眼看解禁了,还没吃饱呢,安然小日子又到了,让他恨得不行。   欲求不满的结果就是,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政务上,不但将工部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还督促钱鹏阳在吏部搞改革,一点一点蚕食安王和李正谦的势力,同时关于在国子监开设刑侦科一事几经修改和讨论,也顺利通过了。   其间,杨彦还召开了第一次平王府内部扩大会议。   这次会议不但凌云、独孤凯、宇文耀、元逸韬、赵安齐这几个在平王府有正式任职的心腹在,还请了王锦文以及他新进在国子监招募的两个秀才,邵南飞和习景哲。另外,赵安齐带来了顾少霖,杨彦还请了国子监祭酒孔大人。   在这次会议上,安然作为平王妃,第一次出席这样的政务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她担任了会议记录,用炭笔快速地记录下每个人的发言,令人侧目。同时,她自己也有精彩发言,很好的诠释补充了平王关于在国子监设置刑侦科的计划,再一次奠定了她在平王府的地位。   会议以后,每个人都不禁暗自赞叹:王妃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王爷不让王妃管家,而是让她随同理政,这个决定极其明智。当然,也有人想到牝鸡司晨的问题,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担心的时候。等王爷继位登基以后,若王妃不安于后宫,他们再提出来也不迟。   十一月初五日,蜀王沐休,应邀来到平王府。   杨彦直接将他带到外书房的。   当赵世华走进书房,看到里面忙忙碌碌的身影,尤其安然也在的时候,不由很是吃了一惊。   书房里,忙碌的众人放下手中的事情向杨彦和蜀王鞠躬行礼,杨彦摆摆手让大家不要多礼,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情。而安然则放下自己手中正在审阅的文稿,高兴地迎了上来。   “她怎么也在?”赵世华皱眉问杨彦。   杨彦笑道:“她的才华不输男子,为何不能人尽其才?”   “可她是女子,你怎么能将她放在一群男子中间。这,这实在也太不成体统了!”看眼安然迎了上来,担心她听到了不高兴,赵世华才住嘴不说,决定私下里跟女儿好好说说。   “皇叔!”安然其实很想叫爹爹的,可惜书房里这么多人。   赵世华嗯了一声,不如以前那样温柔欢喜,安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爹爹这是怎么了?安然用眼神询问杨彦。   杨彦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笑容,示意她等会儿再说。   赵世华见两人眉目传情,心里到底还是喜欢的。看样子,小夫妻两个还是很恩爱的,不过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   外书房里杨彦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防卫和隔音都很好,但他一直没怎么用,长期都是在外面与众人在一起办公的。因此,这间办公室后来成为他单独说话的办公室,也是他偶尔留宿外书房的寝室。   现在,杨彦就引着赵世华去了这间办公室。   杨彦请岳丈大人坐下,对安然温柔一笑道:“你陪皇叔说说话,哥哥泡茶给你们喝。”说着,杨彦就去焚香净手准备茶具去了。   赵世华只从杨彦几个眼神中就看到他对女儿的温柔宠溺,心里又放心不少,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然姐儿,你怎么会到外书房来的?你写写画画也就罢了,怎么能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什么事情非你这个王妃不可?”   安然微微撅着嘴道:“爹爹,您怎么也这样古板呢?女儿能帮殿下的忙,自然要不遗余力。女儿自己做得高兴,殿下也放心,这有什么不好?”   赵世华见女儿不听话,反而跟自己辩驳,不禁沉下脸来道:“可你是个女子,这里这么多的男人!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爹爹,女儿现在是大隋之音的总编辑,殿下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怎么能不认真对待?再说了,这里是殿下的外书房,我在这里不只是王妃,也是他们的同僚。我们之间只有团结奋进的朋友同僚之义,又没有私情。这也是殿下对我、对属下的信任。爹爹,难道您想殿下将我关在后院里,跟其他女人一样整日里弹琴绣花才好?”   赵世华道:“在后院里里弹琴绣花有什么不好?别的女人可以,别的女人都喜欢,你为什么不行?你也是从小就读书的,你不知道牝鸡司晨?”   说到底,赵世华其实不是怪女儿出来抛头露面,而是担心以后平王怪罪,只是平王就在房里,这话他不好直说。   她和别的女人怎么一样呢?安然不高兴地嘟着嘴,不知道怎么跟爹爹说才好。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到外书房来,丈夫不反对,哥哥不反对,爹爹居然会这样激烈的反对她。   杨彦看安然说不过岳父大人,居然在一边坐着生闷气,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柔声道:“别生气了,跟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着,杨彦才含笑抬头对赵世华道:“皇叔,您该知道安然和别的女人是不同的。她要是跟别的女人一样,我何必找她这么多年?她的才华是独一无二的,我也找不到人可以替代她帮我做这些事情。您请放心,安然到外书房来,是我支持的。以后也定不会拿此事说她什么。当然,她要是觉得累,我也不勉强。只要她高兴,我会尽我所能地满足她。”   赵世华见杨彦说得真诚自然,倒是信了几分,但还是不放心地叹道:“现在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以后身份地位一变,今日的恩爱或许就能成为明日的罪名。”   关于未来,还真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杨彦也只能认真地说:“皇叔放心,您拭目以待就是。我这一生,就算是伤害自己,也绝不会伤害她的。当然,我更不可能让别人伤害她。”   安然听得心里甜滋滋的,忽然内疚了一把,她前几日对哥哥的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点?她抱着杨彦一只胳膊,亲昵地摇了摇,满脸的幸福地望着他道:“我相信哥哥。”   赵世华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转过头去,别扭道:“你们当着人也该注意一些才是。就是夫妻也不该在人前亲热的。然姐儿尤其是你,你是个女子,也不知道自重。”   这个算什么?安然和杨彦两人心里都不禁这样想着。其实安然刚刚到平王府的时候,还是很守规矩的,但经过杨彦这段时间的宠溺诱导,她才在信任的人面前慢慢恢复了前世活泼的本性。嗯,看来以后在爹爹面前也要装淑女。安然和哥哥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这时,水开了,杨彦起身去泡茶,安然挪到爹爹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就摇啊摇啊的,撒娇道:“爹爹,您别担心了,殿下对女儿好着呢!我们会幸福一辈子的!不,以后会比现在更幸福的。”   “只要你过得幸福,爹爹就放心了。”赵世华侧头看着跟自己撒娇的女儿,一颗心也变得柔软异常。不如以后沐休,他都过来看看她吧!皇上既然知道他们的事情,想来应该是不会怪罪的吧!   “爹爹,我请岳先生帮您配置了去除疤痕的膏药,岳先生说对新的疤痕效果不错,但对旧伤效果如何,他就不敢保证了。但是我想,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等会儿您见一见他,试试这个药好不好?”   赵世华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很感动。到底是女儿贴心啊!   之前是为了给蜀王当替身,蜀王不让他去除脸上的疤痕。但无论是谁,只要他心理正常,都不会愿意自己脸上留下如此恐怖的疤痕。   如今真正的蜀王已死,他也没有了顾忌,可以考虑让这些疤痕淡一些。反正见过蜀王真面目的人基本上没几个,就算以前见过,这么多年过去,谁又还记得蜀王脸上的疤痕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好,爹爹试试看。”   很快,杨彦送了茶过来,三人一边品茶一边听安然说着赵家的事情,同时等着安齐过来。   过了一会儿,凌云来报:“殿下,王妃,子贤来了。不过,他将赵夫人也带来了。”   因为安然封了平王妃,皇帝又喜欢她,便破例封了顾宛娘为一品夫人。   安然与杨彦对视一眼。哥哥把娘亲也带来了?安然有些着急,哥哥没将爹爹的事情告诉娘亲吧?   杨彦很快镇定下来,柔声安抚道:“别担心,子贤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其实,让皇叔见见岳母也好,以后去求亲,也有个说法不是?这样,你先回去,好好招待岳母大人,等会儿我带皇叔和子贤回来用午饭。关雎院的人,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安然点点头,与爹爹告辞,迅速离开外书房,回去招待娘亲。   顾宛娘只当儿子带自己来王府是见见女儿的,一路上拉着安然的手问的都是她在王府的生活。还有,孩子的事情。   “娘给你的送子符,你放在床上了吗?”   “娘您放心,女儿放在枕头下面呢!”   “听你哥哥说,殿下对你很好,皇上也很喜欢你,娘也就放心了。对了,娘怎么听说有人在传你是什么真人三少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娘啊,您可真是不了解您的女儿啊!安然轻描淡写地说道:“娘还记得当初我们重新回到合江县城,哥哥摔断了腿的事情吧?那个时候,女儿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是什么滋味。后来便画了几幅画请秦夫子帮我拿去卖掉换点钱。”   顾宛娘点点头,她还记得当时的艰难。因为安然去顾家借钱,被霖哥儿媳妇拒绝讥讽一事,霖哥儿第一次提出要休妻。但后来,家里的情况好像就真的好起来了。她记得当时女儿跟她提过的,只是没有说到底卖了多少钱。   安然接着说道:“女儿一个女孩子,自然不好落真名的,便取了一个道号叫云梦真人。没想到女儿的画很受欢迎,那些达官贵人都以为云梦真人是个修道有成的老道士,给的银子很不少呢!”   顾宛娘别的都没问,只说:“没让人知道是你就好。还有什么三少呢?也是你吗?”   安然挽着娘亲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当时我们进京的时候不是遇到强盗,抢走了行礼吗?到了京城以后,女儿就又画了几幅画拿去卖。女儿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查出来惹麻烦,便用了个假名,叫顾家三少。女儿用云梦真人的名儿画花鸟,用顾家三少的名儿画美人图……”   顾宛娘听了经过,慢慢明白过来,轻轻拉着安然的手道:“都是娘亲没有用,才让你小小年纪就扛起这个家,这些年,真是多亏有你……”   “娘,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对了,今天王爷还请了皇叔,等会儿我们一起用午饭。娘啊,不如我们一起下厨做饭吧!”安然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爹爹要是能吃到娘亲亲手做的菜,该有多高兴啊!   顾宛娘却嗔怪道:“你这孩子,平王殿下的客人,让娘亲去做饭,这像什么话?再说娘亲也不过就会做几个家常小菜,如何上得了台面?而且,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该守的规矩要守,男女不同席,你可记住了?”   安然撒娇道:“娘啊,皇叔可不是外人,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还认了女儿当外甥女,这才让女儿顺利嫁给殿下的。如今既然难得碰到了,您还不该亲自做顿饭感谢他么?”   顾宛娘这么一想似乎也对,便点头应下,母女两个准备了菜单,让人下去准备。   今天的午膳主要还是由大厨房做了送上来,关雎院的小厨房平日里不过是承担一点烧水熬粥这样的小事罢了。安然让玉兰留下帮忙,让小厨房的人全都回自己房里去不许出来,又留下剑兰墨兰守在门口。   三个人在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说话,仿佛找回了过去相依为命的时光。   没过多久,杨彦便带着赵世华和安齐回了关雎院。   杨彦交代让沈怡将关雎院的侍女婆子大半赶回房去,不许出来。他自己回房换了件衣服,便领着赵世华和安齐往小厨房去。   “等会儿你们在外间坐着说话就好,我进去帮忙。”   赵世华明白,这是让他在外面偷看顾宛娘。安齐又是感激又是诧异问道:“要不殿下您也在外面好了,您进去能帮什么忙?”   杨彦侧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本王的厨艺可是比你妹妹好多了。”   “属下不信。”   不但安齐不信,赵世华也不信。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厨艺?所谓君子远庖厨,赵世华和安齐也就罢了,因为以前家贫,也不是没在厨房帮过忙。但平王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去厨房?忽然,父子俩都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平王是以前在仙界的时候学的?记得当时安然就说过,她在仙界的时候,就是平王殿下做饭给她吃的。可是,安然不是说仙界有仙术吗,不用生火都能把饭做好。难不成平王现在还能用?   第152章皇帝杀机,艰难抉择(小修)   小厨房里,安然看着秀美沉静的玉兰,忽然道:“对了玉兰,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了。你如果有喜欢的人,就告诉我,要是没有,我就做主帮你选人了。”   玉兰一怔,怎么就扯到她身上去了?她面色微微一红,虽然害羞却坚定地望着安然道:“玉兰要一辈子跟着王妃!”   安然劝道:“就是嫁了人,也可以跟着我啊!你看我表姐,等她学了礼仪回来,就能到我身边当女官了。白天进来陪我,晚上自己回家去,这样不也挺好的?”   玉兰低着头,小声道:“表姑娘是举人家的姑娘,是王妃的表姐,奴婢如何能比?能有现在的生活,奴婢已经很满足了。”   安然也不知道她是还放不下安齐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却也真诚地劝道:“玉兰,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共过患难的。虽名为主仆,其实你就像我娘的另一个女儿一样,我心里也一直当你是姐姐一般看的。要不娘收你为义女,咱们也找个官宦人家,以后你也能进来给我当女官。咱们就不用分开了!”   安然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兴奋地问顾宛娘道:“娘,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好啊!”顾宛娘一口应道,又对玉兰道,“你从小就跟着我们,在我心里,早就拿你当女儿一般看了。若不是为了然姐儿,也不会耽搁你到现在。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找个好的。不说官身,至少也得给你找个举人。”   不想玉兰却连连摆手到:“不,不用。奴婢出身低贱,就算借着王妃的势攀了高枝也不会有幸福的……”   杨彦走进来,正好听到这话,倒是诧异地看了玉兰一眼道:“这丫头倒是个难得明白的。知道本分这很好,以后你家王妃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参见殿下!”玉兰被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殿下怎么往厨房来了?”顾宛娘由惊又急。   安然看他换了衣服过来,猜到他是要亲自下厨,不由欢喜道:“哥哥是要亲自下厨吗?”   杨彦挑眉道:“我们一人做一个菜吧!安然,你还没做过东西给哥哥吃呢!岳母大人手艺好,倒是可以多做两个菜,让我们也享享口福。”   安然一听就懂,跟着附和道:“我娘做的菜最好吃了!从小,我和哥哥就最喜欢娘亲做的饭菜。”   顾宛娘一听,只觉得心里满当当的都是幸福,立即含笑应道:“那娘今天就多做几个菜,让你们兄妹好好吃个够。”   说起来,自从家里条件好了,顾宛娘就很少亲自做饭的,有时候她就是想动手,安然也不让。作为一个母亲,其实她是很乐意为自己的女儿做饭缝衣服的。   外间,戴着面具的赵世华听着里面妻子熟悉的声音,看着那个在记忆中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恍惚间又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来。他紧握双拳,好多次都想进去,进去好好看看她,告诉她自己还活着,但想着自己如今这个尴尬的身份,除了隐忍还能如何?   皇上说了,等一两年以后,他可以以蜀王的名义娶她。但是用了别人的身份到底不一样了。不知道天下的人会如何说她?不知道爹娘在天之灵会不会怪他……   前世的安然是不会做饭的,安睿将她照顾得很好。但这一世的安然,却出身农家,一开始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自然什么都会一些。做饭,洗衣服,女红刺绣,她都做得很好。   杨彦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些,为此,他既期待,又为她吃过的苦而心疼。   厨房里间,四个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做菜,玉兰成了烧火丫头,而杨彦麻利的动作吓坏了不少人。   杨彦轻松笑道:“当过兵的人,多半什么都会。有时候出征,带的干粮不够,就得自己找吃的。我烤肉才烤得好呐!”   几人听了,心里也难免有些感叹。一个皇子,在军营里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皇子都不能当太子,难道那些在京城里享福,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有这个资格?   大半个时辰以后,一家人便坐到了暖阁里享受午餐了。   暖阁里放了一道四折的屏风,将两张饭桌隔开来。顾宛娘和安然在里面吃,杨彦和安齐陪着蜀王在外面吃。   但尽管如此,与一个外人,还是一位王爷坐在一间屋子里,顾宛娘还是有点不大自在。   “咦,然姐儿,你表姨母呢?要不请她和我们一起吃吧?”   “娘,今天不行,表姨母还有事呢!”安然摇头,今天的事情还不宜让表姨母知道。而且,外面也需要表姨母镇着。   “来,娘您尝尝女儿做的菜。”   ……   外间,赵世华默默地吃着妻子和女儿做的菜,一直没有说话。今天近距离观察顾宛娘,让他又想起不少事情来,心底对妻子的思念和愧疚又增添了不少。自己不在了,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该有多难啊!   杨彦和安齐知道他在回忆,在怀念过去的事情,便只默默地陪着他喝了两杯酒,也没怎么说话。杨彦基本上只吃安然做的那盘子菜,只觉得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美味。原来,做菜给心爱的人吃是一种幸福,吃着心爱的人做的菜也是一种幸福。   总体说来,这顿饭吃得很沉默,但大家心里大都是激动的。   饭后,杨彦和安齐送蜀王出去,顾宛娘和安然一起出来,终于看到了赵世华的背影。   顾宛娘只觉得心中一动,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然姐儿,那,那个人是谁?”   “娘,那就是蜀王殿下……”   “那就是蜀王殿下?他的背影好熟悉,好像……好像你……”   顾宛娘还没说完,安然就接过话去道:“是啊,女儿也觉得有点像!娘,那是蜀王,是皇上的亲兄弟。他年轻的时候被毁容了,所以性格不大好,不过对女儿还是很好的……”   “哦。”顾宛娘也只是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相似而已,至于心里的感觉应该是看到相似的背影才起的吧?她倒也没有多想。   安然想,有时候不知道的人反而更幸福些。   杨彦带着安齐和蜀王回到前院,召来岳朝城。   岳朝城再次检查了赵世华脸上的伤,叹了口气坦白地说:“王爷,您这伤太久了,又伤得深,要完全去除伤痕是不可能的。但是修复一些,平缓一些还是可以的。如果您能坚持长期用药,过个三年两载的,说不定能有奇效。”   赵世华点点头。他本来也不敢抱太大希望。能捡回一条命,他已经很感激老天爷了。而既然当了蜀王替身,这辈子这个面具也是别想再取下来了,只是为了以后不惊吓到宛娘,他还是要尽量医治。今天见了宛娘,又想起从前无数的恩爱幸福片段,让他对与妻子团聚更加期待起来。   这一日之后,安然便让沈怡悄悄放出风声,要嫁身边的贴身侍女。   于是,王府里的侍卫、管事们都纷纷找人托关系向沈怡打听。   沈怡有时候也当着玉兰的面说起又有谁谁谁托人来问,对方家庭如何,小伙子人品如何,等等。   安然细细看过玉兰,发现她听到这些脸上表现出来的并不是羞涩,而是担心和慌乱。   终于,七八日后,岳朝城主动找上门来了,开门见山地表示他想娶玉兰。玉兰听了,脸上总算有了羞涩和喜悦。   安然早看出一点端倪来,倒是没怎么觉得意外,她只是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看对眼的?这年龄相差也太远了点吧?岳朝城几乎都能给玉兰当爹了。   安然悄悄问玉兰:“你真的愿意?虽然岳先生也是我敬佩的人,但他年纪也太大了一点吧?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妻,你可知道为什么?”   玉兰支支吾吾道:“在蜀王府的时候,奴婢很担心王妃的嗓子,所以经常找他询问情况,他总是拉着奴婢交代很多话,还说了很多他以前治愈过的各种怪病,听起来头头是道的,奴婢心里就很敬仰他……那个时候,他交代的事情很多,奴婢怕忘记了,就找个本子想记下来。他看到奴婢会写字,很意外,又多问了一些奴婢的事情……后来,他有事没事就叫奴婢给他收拾屋子,缝补衣服……”   问了玉兰,安然又将岳朝城叫来问。   “岳先生,你想娶我身边的丫头?”   岳朝城皱眉更正道:“王妃,我只想娶玉兰姑娘。”   “哦。可是我放出风声都好几天了,先生怎么现在才来?”   岳朝城道:“前几日我忙着配药,没听到这件事。还是先前玉兰跟我说王妃要给她陪人了,我才知道这事。”   好吧,安然想了无数个理由,都没有想过这个专业工作狂可能根本不知道。她都有点不好收尾了。   “既然岳先生有这个意思,为何不早点跟我说?”居然还让玉兰自己上门去说。这男人怎么当的?   说到这里,就见岳朝城脸上有些讪讪地,说:“我来到平王府不久,不是还没什么功劳么?哪里好意思跟王妃开这个口?原本想着调配好那个去疤痕的药好跟王妃开口的,没想到那药效果又不太好。所以我想要不然就帮王妃准备一些常用药好了……”   听到这里,安然心里放心不少,又问:“岳先生贵庚?您家在何方?家里可有妻室儿女了?我们玉兰可不给人做妾的。”   岳朝城沉默一下,见王妃身边只有齐夫人在,便将自己的事情缓缓道来。   原来,岳朝城今年三十二,出身于湘南一个颇为有名的医药世家,只是父母早逝,由祖父养大。他从小就在医药上表现出极高的天赋,被认为是祖父最好的传人。   十七岁的时候,祖父被选为宫中御医,岳朝城也由家里做主,娶了当地一个举人家的姑娘。而当时那位举人之所以肯将女儿嫁给一个大夫,也是想利用岳家在朝中那位御医结识几位贵人,好帮他谋一个官职。   十七岁,正是男孩子最跳脱的时候,岳朝城又痴迷医术,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夫妻两个也很亲热,但只要听到哪儿有疑难病症,他就要跑去给人看,为此难免就冷落了妻子。但这个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妻子觉得自己身为举人家的千金,读书识字,金尊玉贵,居然嫁了一个白身,心里一直不高兴。她一直希望岳朝城参加科考,说哪怕考一个秀才也好。但岳朝城一心放在医术上,哪里肯浪费时间去研究科考的书?因此两人的矛盾就更大了。   十九岁时,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夫妻关系刚刚开始缓和,又传来消息,祖父因为牵涉到宫里一位贵人的落胎案,被打入大牢。   等岳朝城赶赴京城,祖父已经被当成替罪羊斩首。他沉痛地将祖父的棺木带回来,发现妻子又怀孕了,可时候却有些对不上。岳朝城自此后偷偷观察,不想发现那奸夫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兄。他一怒之下要将奸夫淫妇打死,不料伯父伯母都护着堂兄和那淫妇,反而劝他息事宁人莫让家丑外传。   岳朝城一怒之下,扔了一封休书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去过。后来他因为不肯出让一味好药材得罪了一个江湖帮派,被人打成重伤,被路过的蜀王所救。而当初蜀王之所以收留他,对他另眼相看,也是因为他们的经历有些相似。据说,蜀王的王妃就是因为红杏出墙被蜀王亲手杀了的。   安然听完,暗自感叹,试探着说:“你要不要回去一趟?不说别的,家里不是还有个女儿吗?不如回去将事情彻底了断了,将你祖父祖母以及父母的牌位都带出来,以后就将家安在京城了。你看可好?”   岳朝城想了想,点头应下,又迟疑地问道:“那玉兰姑娘……”   安然笑道:“你放心,我可不做棒打鸳鸯的事。你要你们彼此有意,谁也不能拆散你们。”   ?   十一月的大隋之音上,有一个平王妃的专版。上面有平王妃的简介,坦诚她出身寒门,幼年丧父,以刺绣和买画养家,供兄长读书参加科考,又曾因家贫被退婚等事,字里行间都表现出她的坚强勇敢。   又细细写了她如何从小就聪明伶俐心地善良,被神仙看中欲收为徒,却因为舍不下母亲和兄长而不肯成仙,最后获赠益智丹,从而变得更加聪明。学画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创了花鸟画及写实画法;又融合了前代书法大师,自创了“赵体”,堪为一代宗师。   另外,这篇文章还说了,活字印刷和黄河大水车都是王妃发明的。除此之外,王妃还创造了一种新的音乐记谱方法,使得音调高低长短,即便是不会音律的人也一看就懂,极为先进方便。后面还附有专版介绍。   最后,专版上还介绍了平王妃在文学上的成就。除了众所周知的《飘渺之旅》,王妃的诗和楹联也让人惊叹。安然在安王府写的两首诗,再加上一首李清照的如梦令,就奠定了她在文坛上的地位。   这一期的大隋之音比以往每一期都卖得好,元逸韬在各地的印刷作坊都加印了好几次,销量足足比前几期翻了两倍多。而与销量成正比的,就是平王妃的名气。   如今,谁不知道大隋第一才女平王妃赵氏?一个寒门出身被人退过婚却坚强勇敢自强不息的女子。平王妃的事迹感动了无数人,也被几十万女子奉为偶像崇拜。   特别对那些出身不好的姑娘来说,平王妃让她们看到了麻雀也可以变凤凰的希望。她的故事激励着无数年轻男女,只要肯努力,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获得幸福。   平王妃的一句话被无数人当成了至理名言,很多正处于艰难的女子都这样告诉自己: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传诵平王妃的美名及她和平王殿下的动人感情之时,她们敬仰的平王妃正经历她一生中最最惊险的一次危机。   事情的起因还是源于子嗣一事。   这个月安然的危险期,杨彦本打算还跟以前一样,不想关键时候,安然抱着他不放,杨彦一时没忍住,自然就那个啥了。   杨彦很担心,立即就要抱她去浴室清洗,安然却拖拖拉拉地说:“清洗一下就保险了吗?除非明天补喝一碗避子汤。”   “可是,这药吃多了不好。”杨彦很自责,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好,一时太过动情动作慢了。   安然不以为意道:“只喝一次,应该不要紧吧?”   如今也没有办法了,杨彦想了想,也只能喝避子汤才保险。   第二天,安然起床不久,剑兰就带了一个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碗熬好的避子汤。安然当然是不打算吃的,但却不能让剑兰知道,“你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吧?”安然不忙着喝,却担心地望了望外面道,“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剑兰不疑有他,便出去了。   安然赶紧正要往插花的花瓶里倒,就被刚刚收拾了浴室出来的玉兰看到了。   “王妃,您在做什么?”   “嘘——”   “怎么了?这是什么药?您为什么不喝?”玉兰小声道。   “是王爷让人送来的,补身子的药。难喝得很,我才不喝。你可千万别告诉人。”   玉兰连连点头。   而后,安然就去外书房了。剑兰墨兰跟着过去保护她,玉兰和沈怡都留在关雎院。沈怡本来就是精通医药的,她去安然卧房里收拾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很快找到了花瓶,并将里面的药水倒了出来。   避子汤是后院用得极多的一种药,沈怡只一闻,心里就猜到八层。她将药汁给岳朝城看过,确认的确是避子汤,随即就开始查问这药的来历。   玉兰一看事情如此严重,就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沈怡。   沈怡大惊。这两个月来,她看王爷王妃分明是极为恩爱的,王爷怎么会不让王妃怀孕呢?如今皇上正期待着王妃的好消息呢,王爷怎么可能让王妃和避子汤?   所以,沈怡断定此事一定是安王或康王的人使坏,目的就是不想王妃有孕。   于是,沈怡立即找到了独孤凯,独孤凯一听,也吓得不行。他偷偷将剑兰抓来审问,可是剑兰一口咬定就是王爷交代的,还说王妃也知道,又让独孤凯疑惑起来。   于是,独孤凯问了安然,得知了真相。他虽然能理解王爷害怕失去王妃的心情,但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赞同的。要知道他们为了王爷的子嗣问题,不知道多么担心,这段时间一来,头发多白了几根。可是王爷心里,居然只有王妃的安危,连大事都不顾,这不得不让人心里难受。   杨彦傍晚回来,注意到独孤凯的异样,问他:“怎么了?”   独孤凯到底没有问出来。既然已经知道原因了,又何必再问?杨彦回房,没有看到剑兰也没觉得奇怪,丫头也是有轮休的。安然也什么都没有说,就当此事没发生过。要是把事情捅出来,不就让哥哥知道她骗他了吗?   本来,所有知情人都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既然王妃想要怀孕,偷偷倒掉了避子汤,他们就当不知道好了。等以后王妃怀上了,王爷还能忍心打掉不成?   不想,第二天早朝,杨彦就发现父皇看自己的目光不对,似乎很生气,很愤怒,还很失望。他做了什么惹怒父皇了?杨彦怎么都想不明白。   下朝以后,不等杨彦主动蹭过去,华恩总管就宣道:“平王殿下,皇上传您勤政殿觐见。”   杨彦迈进勤政殿的门槛,刚刚开口问了一句:“父皇,儿臣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您今天好像一直在瞪儿臣?”   不想,平日里对他一向温和慈爱的杨昊却怒吼了一句道:“其余人等,全部给朕出去!华恩,你亲自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偷听!”   “是!奴才领旨!”   华恩带着几分不解和责怪看了杨彦一眼,随即就将勤政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带了出去,自己守在外面。   杨彦知道肯定有大事,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昨天府里出的事情泄漏出来让父皇知道了。他甚至猜测着,难不成自己在工部动的那点手脚被发现了?还是他训练的私兵被发现了?   他满脸疑惑地大步走进去,老老实实地距御案一丈远的地方跪下来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您别生气,儿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训斥一顿,打我一顿就是,您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杨昊愤怒地瞪着杨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训斥你?朕怎么敢?你翅膀硬了,朕这个天子也奈何你不得了是不是?所以你就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罪名太重了,杨彦也有些承受不住,不由跟着红了眼睛道:“父皇息怒,儿子惶恐。儿子自认对父皇向来一片赤诚,此心天日可表!父皇,您先别生气,您慢慢说,儿子到底做什么惹您生气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还是说你瞒着朕的不止这一件?也是,你既然如此不将朕放在眼中,背后肯定是瞒着朕有很多手布置了?可笑朕一直为你担心为你谋划,你居然在背后看朕的笑话!朕究竟哪里对你不起了,你要这样对将朕一片慈爱之心踩在脚底……”杨昊越说越愤怒,越说心里越难受,他最疼爱的儿子,竟然这样欺骗他!   忽然,杨昊一口气提不起来,双眼一瞪,身体就要往下倒。   杨彦见了,赶紧扑过去将父皇接住,小心地放到龙椅上坐好。他着急地在父皇胸前几个穴位上推拿了一下,帮他顺气,同时不住口地认错道:“父皇您别气,都是儿子的错,您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虽然儿子不知道您在气什么,但儿子自认没有做过太出格的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您千万别气了,就是要处置儿子,也得好好保重您自己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杨彦的推拿有了效果还是他的话有了效果,杨昊的症状很快得到缓解。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瞪着杨彦,却是等不得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给你媳妇儿喝避子汤了?”   杨彦一怔,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事让父皇知道了。难怪父皇生气,父皇一直担心他的子嗣问题,他却为了安然一再拖延不让她怀孕,使得自己没有子嗣让朝臣诟病,让父皇忧心。   杨昊一看儿子这神情就知道这事是真的,怒火一下子又上来了。   杨彦见父皇又要生气,赶紧认错道:“父皇您先别气,请您听儿子说。”   “你说!”杨昊又喘了几口气,却还是觉得胸口又闷又痛。   杨彦赶紧又在父皇胸口推拿了几下,这才放开他后退几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儿子知道,父皇一直为儿子的子嗣忧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儿子顶着朝中的压力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杨彦自己也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对不起父皇这番疼爱,不禁红了眼睛道:“确实是儿子不孝,父皇您对儿子生气也是该的,只求父皇不要气坏了自己。您狠狠地打儿子一顿出气就是……”   “你说,朕要知道原因!”杨昊见杨彦老实承认,反而冷静下来。虽然他不知道杨彦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就目前来看,似乎不是为了有意欺辱他这个父亲。   “儿子马上就二十八了,如何不想有个孩子?可是儿子担心安然年纪小,身体尚未发育好,现在就怀孕,生产危险会很大。儿子就是想等她明年有了十七岁再怀孕,等十八岁的时候再生孩子,这样她身体发育成熟一些,生育的危险性应该能小很多……请父皇恕罪,儿子这辈子可以不要皇位,可是不能没有她!”   到底,杨彦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居然——”杨昊愤怒地指着杨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无数个理由,却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原因竟然如此可笑!   为了一个女人可能会有的危险,他竟然连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   “你就是笃定了朕会将皇位给你是不是?你以为朕没有更好的选择,一切都只能顺着你的意来?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半点不体谅朕的忧心,你可真是孝顺!”这一刻,杨昊心里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股杀意。要是他真的想将皇位传给老三,那个在儿子心里看得比皇位还重的女人就不能留!   杨彦低头,他确实是有这么点意思在里面,但是这话如何能说?他就跪在杨昊身前不远,杨昊的杀意他立即就捕捉到了。他早就猜到父皇知道了真相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他虽然让父皇知道他宠爱安然,却一直把握了一个度。但是今天,事情已经被父皇知道了,他根本想不出合理的说辞来,只能实话实话。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在父皇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大隋江山的传承吧?   “父皇,您还年轻,不如培养五弟为太子吧!儿子可以发誓只做一个贤王,尽心尽力辅佐他开创一个新的盛世。若是他对儿子不放心,儿子可以带着妻儿远去海外……”   “你——好!你真不愧是皇室奇葩!”杨昊想着自己当年为了皇位与兄弟们厮杀,想着老大老二为了皇位阴谋诡计刺杀不断,可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想要将自己最珍贵的皇位相传的儿子,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将皇位推出去让给别人,让他如何不恨?   “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平王!朕到今天才算真的看懂了你!我们这些为了皇位残害兄弟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可笑的吧?只有你平王是高洁的,高洁到对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也不屑一顾!”   听了父皇的话,杨彦不禁越来越担心了。父皇好像还是气得不轻啊!怎么办?   “不是这样的,父皇。您在儿子心里,是古往今来难得的一代明君。您心有雄才大略,勤政为民,目光长远,锐意改革……同时,您也是儿子心里最好的慈父。儿臣读史书,历朝历代,没有哪位皇帝能像父皇这样疼爱儿子的……”   杨彦好话说了一堆,杨昊听了却只是哼了一声,但心里确实舒服多了。杨彦见父皇神色稍有缓和,又赶紧求道:“父皇,儿子只求您不要伤害她。您想想,她是那样聪明可爱,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将您当亲身父亲一样崇敬孝顺的。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让儿子做什么都可以,求您千万别伤害她……”   杨彦急得不行,现在的形势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准备,可问题是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勤政殿里父皇竟然一个人都不留,他让谁去传信?父皇不会真的对安然出手吧?   杨昊想起安然,心里也有些不舍得。就是对自己的女儿,他也没有这样疼爱过。可是这个儿媳妇再有才华,再可爱,如果会毁了他的儿子,影响大隋千秋万代的江山承继,他再舍不得也不会手软。   杨昊忽然冷静地问道:“你上次跟朕说,不想有庶长子,其实,你压根儿就没想过让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是不是?”   “是。”杨彦偷偷打量着父皇的神色。父皇这样,到底还在生气没有?安然现在,安全吗?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既然不能没有她,为此连皇位都可以不要,子嗣也不着急,也就是说她在你心里是大过皇位和子嗣的。那么……”   杨昊说到这里,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直直地看着跪在地上正仰头紧张地望着自己的儿子道:“你断了她的子嗣,另外纳侧妃为你绵延子嗣。这样,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承担生育的危险。朕也不用担心她仗着你的宠爱牝鸡司晨,不用担心赵家后戚权大。只要你答应,朕就放过她!   第153章因祸得福,册立太子   杨彦面色发白地看着父皇,几次想要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要他看着安然被父皇下旨赐死,自然不行。哪怕带着她跑呢?纳侧妃,如果能暂时稳住父皇,他也可以答应,等回去以后再想办法赖掉。但断了安然的子嗣,这绝对不行!   虽然他担心安然的身体,舍不得她早早地就生孩子。可他们如此相爱,怎么能没有爱的结晶?哪怕只是一个女儿也好啊!没有孩子,他们的爱情怎么能算圆满?   “父皇,我放弃皇位继承权,也不行吗?”杨彦很冷静地问道。   还是将那女人放在皇位之前!杨昊抓起御案上的墨玉镇纸就冲着杨彦砸了过去。   杨彦不敢躲避,但还是出于本能反射性地歪了一下头。   “砰——”   墨玉镇纸重重地砸在杨彦额头上,将杨彦额头砸破一大块皮,鲜红的血立即冒了出来,很快流了杨彦一脸。若不是他侧头的动作将那迎面而来的力道化去了几分,只怕伤得更重。   杨昊也想不到杨彦居然不躲,见儿子满脸是血,他心里立即就心疼了。疼了这么久的儿子,不是说不疼就能不疼的。   “你知道错了没有?”杨昊冷声问道,只要儿子认错,他就立即传太医。   “父皇,儿子不孝,求您宽恕。求您再疼儿子一次,她一直想着要给儿子生孩子的,求您不要断了她的子嗣,父皇……”杨彦也知道这个时候认错,父皇一定会心疼的,可他同时也知道,这也是自己为安然求情的好时机。   “你该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不是朕要与她为难,是你在与朕为难!”杨昊的怒火又被杨彦勾起来了,但看着他一脸血迹却满眼哀求,不由心软了一下。   杨彦敏感地发现了父皇的这一丝心软,心中立即有了计较。   “儿臣知道。父皇觉得儿臣将她看得比皇位还重,担心儿臣因情误国。但是父皇,您该知道,儿臣绝不是那等性子绵软之人。儿臣虽然爱她,心里也是有分寸的,绝不会因为感情危害到朝廷。”他要一步一步的将父皇心里的不安引出来,再一个一个化解,让其安心。   “哼,”杨昊冷哼一声道,“你如今当着朕的面自然说得好听,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朕不会拿大隋的江山来冒险!现在你就为了她不肯亲近别的女人,等她以后生下儿子来,你还不将她捧到天上去?虽说赵家不过是小门小户,但她有兄长,现在就是你的主簿,以后还不是权倾朝野的人物?再加上她父亲……”   杨昊越想越担心,越想越严重。   杨彦见了,忙打断他这些可能会死人的想法,满面严肃道:“父皇,您真的想太多了。赵家也就是一个赵安齐罢了,今后即便是封侯拜相,也是独木难支,能对我皇家构成什么威胁?不过是作为打压士族的棋子罢了。而皇叔,就更不可能了。”   杨昊被儿子打断了想法,倒也没有生气,他现在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得太严重了。但问题却还在那儿摆着,一个皇帝,太重情总归不是好事。   杨彦又赶紧补充了道:“父皇,儿臣不肯亲近别的女人不是因为安然不肯,而是觉得别的女人配不上儿子,更不配当我儿子的母亲。儿臣这么宝贝她,就是觉得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了。但是父皇,难道您以为儿臣喜欢的女人会喜欢权势?安然是什么人,您也知道,她绝不是那等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人。”   “她现在不会,难保以后不会。”说起安然,杨昊也不相信她是个喜好权势的女子,她连修仙长生不老都不屑,应该是个意志坚定的女子。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他不能拿祖宗的江山做赌。   杨彦心中暗喜,忙道:“父皇,儿臣喜欢的就是她这份单纯,她要是心里有了权势,有了算计,儿臣自然也不会再爱她。”   会这样?杨昊不大相信地看着儿子道:“这个暂且不提,就单说子嗣这一项!你顾念的她的身体,必然不肯让她多生,你又不肯另外纳妃,朕要是容她活着又生下孩子来,你今后岂不是子嗣不兴?”   杨彦正色道:“父皇,其实您这样想不对。若不是用后宫牵制稳定前朝,多纳妃嫔于子嗣上并不会有助,反而有害。您仔细想想,哪一朝哪一代的后宫女人少了?可是哪一代的皇朝子嗣又真的繁茂了?但您去乡下看看,一对夫妻生养七八个孩子的多的是,只不过他们生得多却养不活而已。还有,父皇以为不让她生孩子,儿子就会跟别的女人生孩子?那些庸俗愚笨的女人配给儿子生孩子吗?”   杨彦顿了一下,又主动道:“安然身体健康,我们不说多了,生三四个总不成问题。再说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只会更好,对巩固大隋江山也是有益无害的。皇家总希望子嗣繁茂,不过是希望能从中选出最优秀的来继承江山。可是父皇,儿子和安然以后的孩子,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一个大隋第一才女的母亲,我们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三四个?是男是女还说不准……”运气不好,一个儿子都没有也有可能。但儿子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皇家重子嗣,不过就是希望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血脉继承江山。可谁生的儿子比得上大隋第一才女生的儿子优秀?更别说她还服过仙丹呢……   嗯,不对,他怎么被老三牵着鼻子将话题引到这里来了?不是给他两个选择么?差一点又上了这小子的当了!哼!   “好了,这些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说,你怎么选?朕给你半天时间考虑,你就老老实实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朕!”   话虽如此,但杨昊心里的怒气倒是真的散去不少。大隋第一才女和自己文武双全举世无双的儿子生下来的孩子,让他极为期待。   杨彦立即道:“父皇,儿子知道您不想拿大隋江山来冒险的心情。可就算一切都依照您的心意来,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您就有十分把握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子只想要安然一个女人的想法或许有问题,可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小问题,而且明显是您杞人忧天。您不觉得未知的问题更让人担心么?”   “好了,朕不跟你说了。华恩——”皇帝高声将华恩总管叫进来,担心再说下去又给儿子牵着鼻子走了。   华恩总管听到皇帝唤他,立即带人进来,看到杨彦满脸的鲜血,也不禁吓了一跳。   “皇上,平王殿下的伤,是不是让御医处理一下?”   杨昊看了杨彦一眼,心疼得很,却故作冷漠道:“朕看他精神得很,有什么要紧?让他去偏殿里呆着。让人打了水把脸擦擦,免得吓到御医。”   御医会被鲜血吓到么?华恩总管心中想笑,皇上,您就嘴硬吧!心疼儿子不丢人。   杨彦自然也听出父皇的隐含的关切来,不由眼含感激道:“父皇,这次都是儿子的不是,惹您生这么大的气。您对儿子的疼爱儿子都记在心里。以后,儿子再不会惹您生气了。”语毕,他又认真地磕了个头才起身。   杨昊见儿子满脸自己打出来的鲜血,却含满感激地望着自己,心里的触动难以言表。又看着他用受伤的额头磕头,心里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怒斥道:“看你这满头满脸的血就讨厌,还磕什么头?没得弄脏了朕的地毯!”   杨彦唇角含笑离开去了偏殿,心里却想着等会儿伤口包扎好了如何再劝劝父皇。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父皇现在应该打消了对安然的杀意了吧?   就在杨彦离开以后,华恩小声对皇帝禀报道:“皇上,平王妃已经进宫了,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已经带去了摇光殿等候。”   杨昊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小声问道:“平王的伤,不要紧吧?”   华恩开解道:“御医还没有来,但老奴看平王殿下的精神,应该没有大碍。”   杨昊又叹道:“朕当时也是气急了,偏偏他竟然也不知道躲一下……”   华恩当即赞道:“平王殿下实诚呢!父亲训儿子,孝顺的儿子自然是老老实实听训的,又怎么会躲?”   这话皇帝爱听。老三除了太重情,可不是难得的实诚孝顺么?不过这么一会儿,杨昊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他有多么愤怒。   “走吧,既然人都带来了,朕还是去看看。”皇帝起身来,让华恩扶着,往摇光殿而去。   安然坐在摇光殿的暖榻上,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今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传她进宫。她看是父皇身边的人,以为父皇又要她画画,便准备了画画的工具并将自己刚刚画好的一幅画带进宫来。但是进宫以后,来人没有引她去勤政殿,也没有送她去惠妃的穆华宫,却来了这么一间无人的偏殿。父皇这是要做什么呢?   她坐下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内侍通报说皇上来了。   安然赶紧去门口候着,跪下迎接。   “儿媳参见父皇!”   皇帝进门的时候,站在她跟前停顿了一下,这才道:“起来吧!”   安然起身来,见父皇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面色微微有些沉重,便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欢欢喜喜地小跑过去,献宝似的将自己准备好的画打开来道:“父皇,您看,这是儿媳新画的。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杨昊原本是打算将安然扣下来,视杨彦的态度处置她的。但先前与杨彦说了那么多,他心里的怒气都已经散去,又很想有一个结合父母双方才智的孙子,自然而然对安然的态度又有了转变,与平常相差不大了。   “哦?朕看看。”   看着安然打开扑在案上的画,依然是一幅仙境图。   这是海上的一座仙山,凌空虚浮在海面上,远远看去,只见上面亭台楼阁,繁花似锦,云雾缭绕,完全是有别于人间的仙家胜景。   近处,有一座深入海里的浮桥,一个女子姿态闲适地坐在浮桥上,浮桥不远处有一只海豚探出头来,目光温和像个孩子一般望着女子。女子俯身向前,面色温和,似乎正要抚摸海豚的头。   这女子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五官立体精致,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飘渺的仙灵之气。她酥胸高耸,脖子上挂着一颗菱形的蓝宝石吊坠,身穿一条绣着精美花纹,缀着宝石的西式长裙,是一位典型的西方美人。   当然,尽管京城里已经有了不少从波斯大食来的商人,皇帝和华恩总管却都没见过西方女子,只知道西方女子的毛发似乎与大隋的人不同。   女子漂亮的蕾丝花边和银色长发在海风中飘扬着,远远的,海面上还飞着几只海鸟,以及一轮淡淡的圆月。   只看着这幅画,仿佛就能感受到有海风拂面,清新怡人。   这是一副多么美妙的画面啊!只看着,仿佛就能感受到一丝仙灵之气。皇帝连同华恩总管都不知不觉中沉浸到画里。看到这样的画,若说画画的人完全没有见过仙境,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这个,是仙境?这就是仙人?”皇帝指着画上的浮空岛和那女子问道。   “这个叫浮空岛,”安然轻笑着解释道,“修真之人需要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而灵气一般在高山上,在深谷里,在海面上会更浓郁一些。所以,浮空岛是很多仙家宗门的选择,这样能更好的汇聚灵气,又能隔绝凡人的干扰。”   安然又看着画上的女子道:“这是修真的女仙人。她们在筑基的时候基本上就能驻颜,就是我们常说的青春不老。等她们修炼有成,凝结元婴的时候,还可以改变自己的面貌。所以仙子总是美貌绝伦的”   皇帝越听越是神往,忍不住问道:“老三媳妇,这些,你都是自己想出来的?”   安然低着头,带着几分羞愧道:“其实,师傅为了哄我跟他走,给我看过一些仙家胜景,不然,儿媳哪里想得出来……”   皇帝猜测就是这样的。想到这里,他不由看着安然叹气。这么好的机会,这丫头怎么就放过了呢?到了现在,皇帝哪里还能对安然生出半分杀心来。但就这样放任他们不管,皇帝心里又不甘心。   “老三媳妇,先前老三跟朕说,你年纪小,不急着生孩子。可是,你该知道,如今朝中大臣们闹着要朕册立太子,而平王无子,一直为人诟病,你看怎么办才好?要不然,父皇赐两名侧妃给他,好帮着你分忧,你看如何?”   安然震惊地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父皇,而后摇着头道:“如果只是为了孩子,实在没有必要。父皇,儿媳马上都十七岁了,不小了……儿媳想给殿下生个孩子,不想劳烦别人……”安然明白,父皇这是有意试探她的了。难道昨天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平王府里果真有父皇的人?   这事她绝不能答应,不然以后侧妃没有孩子又要找她说她不贤惠,不知道得添多少麻烦。可是,她又不能让父皇认为她很善妒。这个分寸可得掌握好才行。   皇帝倒是想不到安然如此善妒还如此坦诚。   “你要自己生?不怕危险?父皇看你身子单薄,只怕是……”皇帝摇着头,一副很担心她的样子。   安然睁大眼睛抬头看着父皇,满脸坚定道:“父皇,儿媳不怕危险!而且,为自己心爱的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儿媳早就想好了,从明年开始,一直生到儿媳三十岁,整整十三年呢,儿媳就算两年生一个,至少也能生六个孩子。”   皇帝想起先前杨彦说的生三四个,而这丫头居然一开口就是六个,不由暗自觉得好笑,好似他们想生就一定能有似的。   想到这里,皇帝忍不住又想,平常百姓似乎还真的是一年一个或者三年两个的生,很多女人一生都要生七八个的。可是后宫里,那么多嫔妃,却难得能生下孩子来。或许,平王的顾虑也有道理。女人多了,难免争斗就多,其实并不利于繁育子嗣。   皇帝想起杨彦四月份跟自己请旨赐婚时说过,他不靠联姻拉拢平衡朝中势力,如今看来,以老三的能力也不是不行。但想着自己如此出类拔萃的儿子居然只有一个女人,他怎么想心里都不舒坦。就算不纳侧妃,怎么也要有几个侍妾吧?   “老三媳妇,你自幼读书,又是个有才气有见识的,当知道何为贤妻。妒忌可是最不好的,特别是在皇家。几个儿媳妇,父皇可是最疼你的,就是朕的公主,父皇也没怎么宠过,你可不要让父皇失望啊!就算不看父皇面下,你想着老三对你的一番心意,也该舍不得委屈他才是?”   安然笑道:“儿媳知道父皇最疼儿媳了。其实父皇您误会了。儿媳不喜欢殿下有别人是不假。但是殿下如果真的有这个心,儿媳是绝不会阻拦也不会破坏的。但是您让儿媳主动帮他找人,儿媳却是不肯的。”   “哦?这是为何?”这丫头倒是真的聪明,这是将决定权交给了老三?   “因为儿媳将殿下放在心里,自然是不能将他推给别人,这样殿下心里也会不高兴的。可是如果殿下自己想要找别的女子,说明他喜欢,儿媳自然也是要为殿下高兴的。总之,只要殿下高兴就好。”   她竟然是这样想的?倒好像真的对老三情深意重。想起之前跟老三的话,想起自己的担忧,此刻再看她,只觉得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仿佛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儿,十分难得。   他忽然想,或许老三说得不错,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却纯净可爱的女子。若今后她变了,变得热衷权势,懂得了阴谋算计,变得虚伪,老三对她的感情自然也会变。   “今天这幅画很好,就送给父皇吧。对了,老三先前不小心碰伤了头,等会儿你们一起出宫去吧!记住你说过的话,一切以夫君的喜好为上,这样才算是贤妻。”   “啊?殿下受伤了?”安然眼睛里立即浮现出一层水雾来。“父皇,殿下在哪儿?伤得重不重?”   自从刚才知道父皇试探她开始,安然就在担心这事被父皇知道的后果。父皇将她单独带到这里来,一开始的神情又那样犹豫复杂,她就猜到几分,父皇只怕是想处置她。   安然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电视,却怎么都不能将里面的坏皇帝和父皇联系起来。她所处的情况与任何人都不一样,所以,她每说一句话其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目的就在于消除父皇对她的杀心,目前看来应该是很成功的,但她却怎么都想不到哥哥竟然受伤了。   皇帝带着安然回到勤政殿时,杨彦都要急疯了。   在偏殿里洗了脸,等了一会儿御医就到了。因为皇帝的人去请的御医,又让带上外伤药,太医院很重视,蔡医正亲自带着一名最擅长外伤治疗的黄御医赶到勤政殿。看到是平王受了伤,又伤在额头,两位御医都猜到肯定是皇上发怒伤的。当然,他们都很聪明的没有问。   杨彦这伤看着流了这么多血,其实伤得不重。御医给他包扎以后,他就回了勤政殿,想让御医也给父皇看看。毕竟刚才父皇一口气没提起来,那样子也挺吓人的,谁知来了正殿,却发现父皇不在,华恩总管也不在,可把他吓得不行。   这个时候,父皇会去哪儿?难道父皇还是没消除对安然的杀意?父皇将安然带去了哪里?会怎么处置她?   杨彦分析着,如果父皇亲自动手,地点肯定不会离此太远。父皇若真的下了决心让安然死或者要断她的子嗣,他自己就不会亲自出面,只让华恩总管去就行了。   杨彦不住安慰自己,父皇亲自出面就表示他心里其实在犹豫,而安然聪明,能说会道,或许还有转机。可这些话他在心里说了无数次,还是于事无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担心起来。   杨彦问了很多内侍和殿前侍卫,知道皇帝去了摇光殿,便匆匆赶了过去。还没到摇光殿呢,他远远地就看到父皇带着安然从摇光殿走出来,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   杨彦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安然也是一样。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便移开目光。杨彦赶紧迎上去,请安拜见,一脸担忧道:“父皇,您怎么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您该找个御医看看的,刚才可把儿臣吓坏了。”   皇帝见他好似没看到安然一般,只担心他的身体,虽然明知道可能有假,心里还是很高兴。   “父皇好好的,看什么御医?”他要是真的在每天的平安脉之外看了御医吃了药,只怕明天朝堂上就会闹翻了天让他立太子。   杨彦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亲自扶着父皇,边走边道:“您要是不想吃药,可以交代御膳房做一些药膳。再说了,什么都没有您的身体更重要。”   皇帝侧头看了看杨彦额头上的伤,只见他包扎以后找了一条锦带缠在额头上,将那包扎的伤口遮掩了一下,看起来似乎不严重。想着儿子并不以头上的伤邀宠,以此换他的愧疚,心里不禁又喜欢了几分。   杨彦见父皇总看他的额头,不由笑道:“父皇别担心,儿臣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儿臣在边关的时候……咳咳,不说了。说这个好没意思。”说着,他又转头去看安然道,“你不是说要将新画的那幅画给父皇看吗?可带来了?”   安然点头道:“带来了,父皇看了很喜欢。不过父皇,您可说了要给银子的啊!儿媳这画可是要卖上万两银子的。”   杨彦虽然没有说完,但杨昊已经知道了他后面要说的话。这样的小伤与他在边关受的伤比起来,微不足道。他看了看儿子,又回头看了看跟从前一眼与自己说笑的安然,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杨彦和安然将父皇送回勤政殿,皇帝留他们吃早饭。虽然这顿早饭晚了一点,不过皇帝心里的郁气去了,胃口倒是很不错。杨彦也是饿坏了,吃得一点都不客气。倒是安然在进宫的路上吃了点心的,不太饿,便帮着杨彦布菜。   皇帝见了,暗自点头。老三吃得多,胃口好,表示他是真的心无芥蒂。老三媳妇平日里看着娇气,但看到老三受了伤,却也变得温柔体贴起来。应该也算是贤妻吧!   夫妻两个吃了饭就被皇帝打发出宫回府,至于那幅画的银子,是半点影子都没看到。当然杨彦和安然也没心情计较这个。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等到了马车上,杨彦才将安然抱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都把安然抱疼了。但她没有叫一声,反而紧紧地回抱着他。   今天,可真是惊险啊!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了一点。夫妻两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心里只觉得后怕。   “看来,我要再多做一些准备才行。我留在长安附近的人还是太少了。”万一出了事,至少也能挡一下,给他们离去的时间。   安然想起今天父皇的神情,带着几分肯定道:“哥哥,我觉得父皇应该是被你说服了。不过,居安思危,随时做好两手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安然,你真打算现在就怀孕么?”   “哥哥,现在这个情况,难道还能拖么?”   “可是……你要是怀孕了,前三个月要忌,后三个月要忌,生完孩子恢复身子至少也要忌两三个月,哥哥会很可怜的……”   “……”   而在皇宫里,皇帝批阅了几本奏折就停了下来,很冷静地说:“华恩,传御医!”   “是!”华恩总管立即让人去传太医,同时关心地问,“皇上,您可是感觉哪里不适?”   皇帝摇头道:“朕觉得很好,只是忽然有了一个打算……”   之前勤政殿皇上身边的人来传御医,可把太医院的御医们吓坏了,没想到只是平王受了点小伤。现在皇帝又传,可是要问问平王殿下的情况?   太医院的蔡医正亲自赶来,给皇帝请脉以后,带着几分疑惑道:“皇上之前似乎有些怒气郁结于心,虽然现在已经散了,还是要多加注意。若有什么不舒坦的,您直接发泄出来也好,最好不要闷在心里。”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以蔡爱卿看来,朕还有多长的寿延?”   蔡医正一听,吓得赶紧跪下,口称惶恐。皇上自然是万岁,哪怕你说他还能活一百年,他也可能治你的罪。而要是实话实话,就更要命了,皇帝说你咒他。   皇帝轻笑一声道:“朕不过是因为近来朝中请立太子一事,这才问上一问。朕的身体朕自己多少还是有数的,蔡医正不妨直言。”   蔡医正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可这话,他还是不大敢直接就回。   “皇上目前身体很好,不必太过担忧。”   “嗯,爱卿就直说吧!估计还有多久?朕不是那等昏君,不会因为爱卿说了实话就治爱卿罪的。”   蔡医正头冒冷汗,结结巴巴地回道:“以微臣看,皇上身体保养得不错,特别是近半年来,比前两年都好些。臣以为,皇上就是再等二十年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皇帝沉吟了一下,不禁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你是个实诚的。华恩,看赏!”   蔡医正捧着皇帝的赏赐出了勤政殿,想起华恩总管的交代,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脑子坏了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出去。   皇帝今年五十多岁,再有二十年,就是七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也算是高寿了,特别对帝王来说,能过六十的也不是很多。他想起蔡医正的话,说这半年来他的身体有明显好转,可不就是老三回来以后的事吗?   自从老三回来以后,有一个能干又孝顺的儿子在身边,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老三又时常叮嘱他一些养身之道,应该也有效果。还有老三媳妇,那是个连神仙都喜欢的孩子,必定是有大福缘的,她嫁到皇家,也让他开怀不少。   二十年,足够他看着老三的孩子出生长大了。就算以后平王有什么不妥,他也来得及纠正。   却说在宫外,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   今日早朝,皇帝对平王的态度那是有目共睹的,随后又传出皇上在勤政殿怒斥平王,还砸破了平王的头,随后平王就出宫去了,而皇上又传了御医。   康王安王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很是兴奋。父皇和老三果然生隙了?父皇怒斥老三,老三将父皇都气病了?   当晚,又有人潜入皇宫找华恩总管询问此事。华恩总管自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心里却越发恼恨起来。人啊,就是这么不知足。你帮了他一次,他就缠着你了,还把你当奴才,下一次你要是不肯帮忙了,他就说你背叛。   不行,得想个好法子摆脱那人才行!   这一夜,华恩总管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朝,难得康王安王两党都没有跳出来提立太子一事。他们都知道昨天平王惹怒了皇上,说明他们之前的计划有用,如此还是慢慢谋划吧!有时候反应太快了,皇上会怀疑他们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却不料,就在满朝文武以为即将散朝的时候,皇帝竟然主动提出了立太子一事。   “前些时日,你们不是总是提要立太子么?怎么今天不说了?朕也觉得,是时候立太子了,免得朝中党派林立,相互攻讦,弄得朝堂乌烟瘴气。你们都是怎么想的,现在朕给你们机会畅所欲言。”   皇帝突然来这么一出,甚至跟杨彦都没有商量过,安王康王一党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自然有些应变不足。   于是,平王一派的人抢先出列道:“臣以为,诸位皇子,无论文才武功、办事能力以及在朝里朝外的威望,无人能出平王其右,臣以为,只有平王殿下,堪当此重任!”   有人领头,立即就有出列附议。不止平王一党,连原本中立的势力也全都附议,认为太子非平王莫属。   如此一来,朝中就有一半的人支持平王了,实在让人意外。若换了个皇帝,说不得心里就不舒服了。这还没封太子呢,就拉拢了这么多的人心。但杨昊本身并不昏庸,他很清楚这个儿子的才干更胜过自己,并且也是有心立平王为太子的。因此,他不但没有因此猜忌平王,反而有些暗自欣喜。   “诸位爱卿都支持平王,说明平王甚得人心。朕也以为,平王……”   “皇上,臣有异议!”   不等皇帝把话说出口,户部尚书方大人就出列反对。   皇帝面色一寒,冷冷地看着他道:“方爱卿有何异议?”   方尚书头冒冷汗,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道:“皇上,臣以为,平王有能力不假,臣也敬佩,但身为储君,最重要的是传承子嗣。平王至今无嗣,坊间又有传言,因此臣以为立平王为太子不妥。平王殿下就算不当太子,身为皇子,以后一样可以为朝廷尽忠嘛!难道平王殿下不当太子,就不肯为朝廷出力了?”   这话杨彦不好接,但他又不不得不接。   他略一思索,出列道:“本王身为皇子,为大隋鞠躬尽瘁自是应该的,只是皇子也不止本王一个,方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本王的大皇兄二皇兄也该去边关戍守几年?还有,本王想问问方大人,为何就如此笃定了本王不会有子嗣?”   方大人哪里敢承认自己提议让康王安王去边关?他一时想不到好说辞,只抓住一点不放道:“下官也是听了坊间传言。再说,王爷年近三十尚无子嗣,这也是事实。下官只是为了大隋的千秋万代着想,还请平王见谅。毕竟平王殿下您没有子嗣,以后这江山无以为继,岂不是误了大隋?”   杨彦挑眉一笑,步步紧逼道:“方大人口口声声只抓着子嗣这一条,难道只要有儿子,就能当太子么?方大人的意思,只要有子嗣,就可以不管不顾个人才德?”   “这,这个……”方尚书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要有儿子就能当太子,这怎么可能?   皇帝沉着脸道:“诸位爱卿以为,选立储君,才德和子嗣哪个更重要?”   下面平王的人立即道:“历来选立储君,自然是才德更重要。若才德不好,如何能固守江山?”   随即反对党又跳出来道:“没有子嗣,今后江山如何承继?”   “平王殿下刚刚大婚,不过是暂时没有子嗣,袁大人如何知道平王殿下以后都不会有子嗣?”   “这个,坊间传言……”   “坊间传言如何能信?”   皇帝听到这里,当即点头道:“章爱卿说得不错。选立储君,自然是以才德为重,朕这几位皇子,以平王才能最为出众,这是毋庸讳言的。你们反对平王,不过就是他还没有子嗣这一条,担心以后的江山承继。朕也认为,坊间传言不可信。平王身体健康,这是太医院几位御医都诊治过的。”   听到皇帝这么说,平王一系的人都不禁喜出望外,而康王安王一党则大受打击。为什么昨天皇上还跟平王生气,今天居然就连他没有子嗣都不管了?   这时,只听皇帝继续说道:   “朕也明白告诉你们,这太子之位,非平王莫属!朕只有将这大隋江山交给平王才放心。至于子嗣问题,朕也考虑过了。如果三年以后,平王妃都没有好消息,朕会给平王另纳侧妃。若平王三十五岁上都没有子嗣,朕会从皇孙中挑选一人过继给他。希望诸位爱卿以后能同心同德,辅助平王,共创大隋辉煌盛世!朕相信,平王不会让朕失望,不会让大隋的百姓们失望,亦不会让诸位爱卿失望的!”   皇帝态度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已经决定了要把这江山交给平王,哪怕平王真的生不出儿子来,也要立他为太子。   皇帝此话一出,不但百官震惊,就连杨彦自己都震惊。父皇怎么突然之间如此大方了?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多时间?   皇帝如此坚定的态度让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剩下一些犹豫的,也是担心平王以后打击报复。   皇帝如何猜不透这些人的心思?当即笑道:“诸位爱卿不要小瞧了平王的心胸。只要你们有真才实学,能为国尽忠,为君分忧,相信平王不会因为之前的分歧对你们有看法的。”   随后,皇帝就责成钦天监选日子,礼部承办太子册封仪式。   第154章有歼情?   华恩总管当堂宣读了太子的册封诏书。这一道圣旨,竟然是皇帝自己昨日就写好的,因此连中书省的官员也不知道,这才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而后,皇帝也不管满朝文武的震惊,宣布散朝后,自带着杨彦回勤政殿去了。   之前杨彦倒是有些自信这太子之位定然是他囊中之物,但经过昨天的事情,他都已经在考虑后路了,父皇却忽然立他为太子,实在让他意外。   皇帝难得看到儿子晕乎乎的样子,心里竟然升起些得意来,但最后却是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三,别让父皇失望!”   杨彦立即回神,慎重地保证道:“父皇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却说在平王府,安然刚刚起床打了一圈儿太极回来,又梳洗了一遍正在用早饭,就见蕙兰进来禀报道:“王妃,凌大人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王妃。”   凌云?经过昨日的惊险,杨彦和安然都在考虑退路,凌云自然也是知道的。难道是为了此事?可他也太着急了点吧?   “请凌大人进来。”   沈怡立即让人将一旁的四折屏风展开,将安然吃饭的桌子隔开来,凌云可以在外面回话。   “微臣凌云给太子妃请安,恭喜太子妃!”   安然一怔,屋子里沈怡玉兰墨兰剑兰蕙兰都是一怔。   “凌云,你刚刚说什么?”安然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急切问道。   这时,屏风外面再次传来凌云冷静中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道:“今日早朝上,皇上下旨册封平王殿下为太子,赐封王妃为太子妃!待太子册封大典以后,就正式搬到东宫里去。”   安然原本还在考虑将以后的退路选在哪儿呢,怎么一下子就天地逆转了?   “表姨母,我没听错吧?我这就成了太子妃了?”   沈怡嗔了她一眼道:“凌大人亲自来报的,还能有假?太子妃赶紧准备着,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恭贺来了。”   外面凌云也道:“等会儿肯定会有很多诰命夫人过来道贺,太子妃也不必全部都见,只是要交代回事处,收礼的时候小心些。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是不收礼,担心众臣心中不安;但收礼过重也不好。”   安然点头,立即对沈怡道:“劳烦表姨母亲自去跟二管家说一声,今日上门恭贺的大人夫人,价值超过五百两的礼物一律不收!”   “是,臣妾这就去。”   沈怡立即出门,亲自去交代负责收礼送礼的二管家。   “凌云,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立了太子了?”关键是,昨日父皇不是还很生气,甚至想杀她么?不过一夜,父皇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回太子妃,具体情况微臣也不是很清楚。是皇上主动提出来的,百官都没有准备,就是太子殿下,事前也是不知情的。现在太子殿下还在宫中,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特意让微臣回来告诉太子妃,做好准备。”   “嗯,知道了,你去忙吧!”   安然赶紧几口将红豆小米粥喝下去,便急匆匆地回房重新梳妆打扮。虽然说平王刚刚册封太子,她这个新鲜出炉的太子妃不宜太高调,但是既然要会客,也不能打扮太随意了。   太子妃的礼服现在自然没有,安然只好穿上正红绣金凤的亲王礼服,重新梳了元宝髻,戴上七羽凤凰展翅赤金冠,再插上一对赤金镶红宝石蝴蝶步摇,看起来气派华贵倒是有了,只是,头真的很沉啊!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就听到传报说石夫人、元夫人已经到了。   ……   皇帝突然册封太子,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消息传出来,康王安王直呼不可能。康王立即进宫与卢贵妃商议,安王也立即到国舅府找李正谦。   下午,来平王府恭贺的人就更多了。因为太子尚未回王府,各位大人们也都在朝中办公,尽管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因此来的都是各家的夫人。   好在大家都知趣,知道今天来向太子妃道贺的人多,不过给安然磕头请安,说两句话就告辞回去了。但尽管如此,笑了一天,安然觉得自己的脸都僵硬了。   唉,她早就知道,自己其实只适合当个闲散王妃的。   杨彦回来得有些晚。前面已经等着很多来恭贺的官员和世家家主少家主了。他让人等着,先回了后院,换了一套衣服,再与安然见了一面才又转回前面去。   时间有限,杨彦只拉着安然的手,含笑道:“对不起,云南我们只怕去不成了。”他们昨晚商议后路,安然就提过想去云南的。   安然明白,这是告诉她可以放心了。父皇那一关算是过了。   却说在贺府,贺瑛作为礼部侍郎,又是安王一党的急先锋,回家以后就迅速召集家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除了贺家成年的几个男人,贺瑛还特别请了贺明朗的夫人吴氏和儿媳独孤氏。   吴氏可以代贺明朗拿主意,而独孤氏是独孤家族的人,独孤家族是安王的死忠。   “今天早朝上,平王被册封为太子,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们贺家一直是依附安王的,今后该如何自处,大家一起议一议吧!”   议?还有什么好议的?他们之前针对平王做了那么多事,而且又与平王妃有怨,还能有什么好下场?除非让太子和太子妃彻底出了这口恶气。   “谦哥儿媳妇,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贺家一直是依附李家和独孤家的。如今平王被册封为太子,不知道独孤家打算如何应对此事,还请侄孙媳妇儿回一趟独孤家,探探口风。”   “是,伯祖父。”独孤湘贻绞着手绢,心中暗恨,面色却淡淡地答应下来。那个勾引别人丈夫的女人,竟然是太子妃了……   独孤湘贻回娘家,贺之谦自然要亲自送她。夫妻两人一起回房换衣服。到了京城,院子不大,却要住这么多人,自然没有书房可以给贺之谦睡。当然,他也不敢这样打独孤家的脸,只是夫妻两人的感情一直没有改善。   “你好象很高兴?你说,要是太子殿下知道还有人这样惦记太子妃,会怎么做?”独孤湘贻难得开口跟贺子谦说话,但每次开口,都没有好话。   贺之谦体谅她的心情,大部分时候都是隐忍,只当她的话是耳边风,吹过就算了。但刚刚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胡说的,因此他不得不回道:“夫人,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但还请看在孩子的面上,口下留情。”   独孤湘贻愤恨地哼了一声,大步走了。是啊,为了孩子,她不得不留在贺家,如若不然,她早就跟贺子谦和离了。他的冷淡,还有这独守空房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   不说贺之谦和独孤湘贻回独孤家,却说他们离开后,贺瑛继续让人商议贺家的出路。   独孤氏不在,当下有人道:“说起来,我们贺家当初之所以投靠安王,还是为了救太子妃的父亲。她不能不讲情义吧?再说,我们贺家也没做什么。”   “三叔和太子妃的父亲不是结拜兄弟么?要不是当初我们与赵家退了亲,太子妃能嫁到皇家去?说起来太子妃应该感谢我们贺家才是。”   “对了,不是说公瑾和太子妃的兄长感情不错?要不然让公瑾去求求太子妃的兄长?”公瑾是贺子谦的字。   吴氏听着夫家这些兄弟子侄的话,面色很不好看。这些话表面上没什么,细细想来却还是在怪他们这一房得罪了太子妃,连累了整个贺家。   贺瑛在朝为官多年,也算是老狐狸了,之前被安王逼着当了先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安王落魄,平王得势,实在让人意外。要知道,安王身后可有陇西李家、云中独孤氏和荥阳郑氏三大世家支持,谁能想到安王会这么快落败呢?   好在平王向来待人宽厚,现在当了太子,更是要仁厚的名声。他们贺家虽然曾经得罪过太子妃,但还没有到生死仇敌的地步,只要他们肯认错肯投诚,以太子的心胸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们才是。   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太子妃不追究他们贺家之前的事情。而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也认为,此事还是要劳烦吴氏和贺子谦出面才好。   吴氏沉默一下,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叹了口气道:“虽然夫君与太子妃的父亲曾义结金兰,但我从未见过赵夫人。又有退婚的事情在,或许赵夫人不见到我还好些……”这不就是要她去给赵家赔礼认错吗?吴氏如何拉得下这个脸来?太子妃的母亲,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罢了,要不是女儿当了王妃,她连个诰命都没有。   “没什么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我倒是觉得,侄儿媳妇还是走一趟比较好。”贺瑛捋着胡子道,“等误会解开了,这也是一门可以走动的好亲。想当初,明朗侄儿和太子妃的父亲结拜,也是见过双方长辈的。只要我们肯低头,赵家哪怕是为了名声,也不会与我们为难的。”   吴氏虽然心中暗恨,但也不得不承认伯父的话有些道理。平王被封太子,这仇怨只能化解,不能加深。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丈夫。   “明日,侄儿媳妇就备礼去赵家。”   ……   这天晚上,蜀王府忽然收到一封信,上面的字字迹娟秀,隐约带着一股淡香,上面只有几个字“明晚子时三刻,恭候君至。”   没有写地方,也没有具名。   赵世华一看就知道,这是蜀王在宫里的那位相好约他老地方见。赵世华为难了。蜀王的事情,他可以说基本上都知道,但唯有这位宫里的贵人,他一点都不清楚。他甚至连去哪儿会面都不清楚,这可不就要穿帮了?   咦,不对!此事皇上定然不知道,要不然,能容得下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赵世华细细分析着,蜀王之前一直暗助康王,康王的母亲是卢贵妃。难道与蜀王有私情的是卢贵妃?今天皇上刚刚册立太子,康王坐不住了,求了卢贵妃,这个时候约他还能有什么事?   谁都知道现在的太子妃是他的外甥女,难道他们是想打安然的主意?   第155章吴氏求饶   第二天,皇帝在华恩总管隐晦的提醒下,留蜀王一起用午膳想着。他如今平王已经是太子了,太子妃又是赵世华的女儿,是应该敲打他一下才好。   不想,蜀王到了以后就向皇帝暗示,他有要紧的话要单独禀报。   皇帝想起之前蜀王曾在平王府见过赵夫人,以为他是想说夫妻团聚的事情,便让其他内侍和宫女都出去,只留了华恩总管在。   “五弟可是有事?”皇帝很是温和的问道。   赵世华立即取出那封信,恭敬地呈给华恩总管道:“微臣昨夜收到这封信,特转呈皇上过目,此事要如何应对方好?”   皇帝想起之前华恩总管的提醒,以为赵世华不好主动前来求见,这才辗转找了华恩总管表达他想要面圣的意思。   不想,他一看那封信脸色就变了一下,却故作冷静问道:“你可知道,此信是何人所书?”   赵世华老老实实道:“回禀皇上,微臣不知。微臣跟着蜀王殿下整整八年,蜀王殿下的事情,微臣基本上都知道。但唯独此事蜀王殿下从未与微臣提起过。微臣只知道,这次回京以后,蜀王殿下与写信的女子见过两次。其中一次就是臣第一次假扮蜀王面见陛下的时候。”   从蜀王进京到被他偷梁换柱,中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见了两次面?   皇帝心中怒火滔天,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今晚,你照着上面写着的时辰过去,看看对方是谁,要跟你说什么。”   赵世华暗叹,他不想搅合进皇家的丑事啊!但皇帝心情正不好呢,他哪里敢拒绝?只能为难道:“皇上的吩咐,臣义不容辞。只是,臣并不知道该上哪儿赴这约会……”   皇帝这才想起这关键的一环。   “以前,都是谁陪蜀王一起去的?去的哪里,你一点不知道?”   “回禀皇上,以前,都是蜀王府的录事参军关宏陪着去的。他们似乎是从蜀王府的密道出去的。”   这可麻烦了!皇帝想了想道:“华恩,你派人监视她。试试看能不能从她身上下手,找到地方。五弟,你也带人从蜀王府的密道好好查一下。”   “是!”   两人领命,无人看到华恩总管唇角一丝复杂的浅笑。   就在这一日上午,吴氏坐着马车来到赵家门前。随身嬷嬷叩开了大门,递上拜帖。   顾宛娘看着眼前的拜帖,半天没有说话。居然是贺家的人!就是那个嫌弃她家然姐儿的贺夫人,原本该是然姐儿的婆婆。   “夫人,您看,见是不见?”绿枝小声问道。外面的人还等着回话呢!   “见!为何不见?”有愧的应该是这贺吴氏而不是她,贺吴氏都有脸上门了,她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宛娘早就想见见这位贺夫人了。以前是想好好质问她,自己的女儿哪点配不上她的儿子了?现在她却只想让这个曾经欺负过自己女儿的人后悔。   “岑姑姑,你看我今天怎么打扮好?”   岑姑姑笑道:“夫人别担心,您现在是一品夫人,是太子妃娘娘的母亲,怎么华贵怎么打扮就是!”   自从安然当了平王妃,皇帝下旨册封顾氏为一品夫人,同时还赐了一名宫中的姑姑出来教导她礼仪,免得丢了儿子儿媳的脸。这位岑姑姑就是从宫里出来服侍顾宛娘的。   赵家的房子还是之前安然买的,一个三进的宅院,虽然不顶大,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一个外来户,能有这样大一个宅子,其实已经算不错了。安然嫁到平王府以后,杨彦也表示过可以帮他们另外买一栋大一点的宅子住,但顾宛娘和安齐都拒绝了。   顾宛娘其实一直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以前在乡下,赵家那么小的屋子她不也过下来了?从乡下到县里,从小宅子到大宅院,再从县城到京城。顾宛娘除了担心女儿的终身,一直都是随遇而安的。其实她觉得目前他们赵家这宅子已经很不小了。现在安然又出嫁了,她甚至觉得这么大的宅子有些空落落的,又何必再买更大的?   吴氏带着一个嬷嬷一个贴身侍女被赵家的下人引着到了顾宛娘居住的院子里。院名为“慈恩”,是安然亲手所书,上个月才刻上去的。   一路走来,吴氏悄悄打量,心里暗自有些鄙夷。赵家就算出了一个太子妃又如何?还不是改不了乡下来的土气!看看那院子,一株名贵的花草都没有;廊柱上刷的也是清漆,连红漆都没有,看着就寒碜;一路上下人也没几个,还是一品夫人呢,宅院也这么小。   到了慈恩院的暖阁,领她们来的侍女先进去通报,而后让她们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有人出来,传她进去。   吴氏的嬷嬷和侍女都留在了外间,一个侍女打起帘子,吴氏弯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主位前的地毯上放着的一个圆形的锦垫。   吴氏面色微微一僵,这才从对顾氏、对赵家的不屑中回过神来。她现在是四品恭人,而面前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商户出身的农妇现在却是一品夫人。   吴氏知道,按照国礼,她应该向顾氏跪拜。但如果依照亲戚关系,她们的丈夫义结金兰,她们应该是平等的。   吴氏这才抬起头来,一边向前走,一边打量顾宛娘。   今天顾宛娘头戴五尾凤凰展翅镶蓝宝石的金银银花钗,两边插着一对对称的凤头金步摇,凤嘴里各衔着一串小指大的明珠,一直垂到耳侧。   她面色沉静地坐在铺着锦垫的主位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绣五福团纹的长比甲,里面墨绿色的夹袄上绣着一朵朵小小的梨花,领口袖口滚着一圈儿白色的兔毛,整个人看起来华贵而又清雅,哪有半分乡下妇人的土气?   顾宛娘本来就生得不差,不然也生不出安然这样漂亮的女儿来。再加上这大半年来安然帮着做的美容保养,以及岳朝城的汤药调理,皮肤白皙细滑,面色红润,如今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倒是比吴氏这个出身书香门第宦官之家的正儿八经的官太太更显年轻更有气质。   吴氏见了,一时间有点受打击,不由得目光复杂地望着顾宛娘,脚步也顿在锦垫边上。   岑姑姑在宫里呆了十多年,对女人的心思极为敏感,她又是知道赵家和贺家恩怨的,不过看了吴氏一眼,就知道吴氏心里想些什么。   “贺夫人,见了我家夫人为何不行礼?”岑姑姑提醒道。   吴氏这才清醒过来,想起丈夫和儿子的前途,不得不将心中的妒忌不甘全都收起来,咬着牙跪了下来,口中道:“妾身贺吴氏,给赵夫人请安!”   顾宛娘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有激动有解气,但也不过如此了。因为女儿如今的幸福,让她对吴氏的怨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散不少。当然,这要建立在她不知道贺家在京城又做过什么“好事”的基础上。   “贺夫人请起。”顾宛娘唇角轻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这一刻,其实她心里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感激。若不是有个好女儿,她一个出身商贾的村妇,哪里能有今天?   “谢赵夫人!”吴氏起身,很快就转变了面上神情,竟带着几分讨好谄媚道,“说起来我家老爷和过世的赵老爷还是结拜兄弟,我和夫人也不该见外才对,只可惜我们两家隔得远,一直没有机会探望赵夫人,这么多年下来,倒是生分了。”   “难得贺夫人还记得我家老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贺大人和贺夫人已经不记得当初的义结金兰了呢!”顾宛娘听了,不禁淡淡一笑。她是真的觉得可笑。想当初贺家、吴氏高高在上,叫几个下人到赵家就想强逼着他们家退婚,若不是然姐儿争气,只怕如今她们见面,吴氏也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她。   吴氏脸上讪讪的,但随即又强笑道:“一家子亲戚,哪儿能忘了呢!想当初齐哥儿在江阳府赶考的时候,我家老夫人太夫人可是将他当亲孙子亲曾孙一般看的呢!”   当初贺家老夫人太夫人对齐哥儿确实不错,齐哥儿也说过的,顾宛娘看在两位老人家的面上,也就不与吴氏为难了,淡淡含笑道:“贺夫人请坐吧!不知老夫人和太夫人身体可好?”   居然要提了老夫人和太夫人才请她坐下,吴氏心中暗恨,好歹她也是四品恭人吧?又不是那些没有诰命的一般妇人,这是给她脸色看呢!不过就是有一个得了太子宠爱的女儿么?有什么了不起?她家玲珑长得也不比那赵安然差!   “托夫人的福,我家老夫人太夫人身体还好,还时常念叨着齐哥儿呢!”   顾宛娘对于吴氏的无耻和厚脸皮大开眼界,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异来,只按照岑姑姑的教导,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不无讽刺道:“我来了京城也一年整了,早前也知道二公子来京,进了国子监。只是我一个寡居之人,不便出门,不曾上门拜访,倒是失礼了。”   这哪里是赵家失礼,分明是打贺家的脸才是。当初不是与赵家恩断义绝了么?怎么现在又上门认亲来了?   吴氏面色难看,却还是腆着脸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是我们砚哥儿心中羞愧,不好意思上门来拜见夫人,还请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顾宛娘轻叹一声道:“二公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三灾八难的。现在身体可好些了?不知道娶妻了没有?”   顾宛娘只知道贺之砚去年除夕前在一家书画斋里碰到然姐儿,与他那个妾室出言诋毁然姐儿名誉,被钱锐打伤了。后来六月里,听说又在国子监被人打了,貌似几个月都下不来床。顾宛娘想,或许那贺之砚就跟京城犯冲吧!   顾宛娘是从未想过,贺之砚第二次被打是王锦文和自己儿子赵安齐让人动的手。而身受重伤,几个月来一直躺在床上,好了腿上也落了残疾的贺之砚,哪里还有前途可言?没有了前途,京城贵女谁肯嫁他?   顾宛娘不清楚内情,吴氏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扣在赵家身上的。如今听了顾宛娘的话,怄得她想跳起来大骂顾氏无耻,但理智又告诉她自己只能忍。于是,气得想吐血的吴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多谢赵夫人关心,我们家砚哥儿已经无碍了,正在说亲呢!”   顾宛娘轻轻点点头道:“那就好。”又说,“听说大公子是个极有出息的,贺夫人将来必有后福,现在倒是不必忧心!”   吴氏却以为顾宛娘是以长子的前途相要挟,气得连嘴唇都颤抖起来,盯着顾宛娘的目光尤其愤怒。   “贺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顾宛娘疑惑地想着,她还没将吴氏怎么样呢,吴氏露出那个愤怒的样子给谁看?本来就是贺家背信弃义嫌贫爱富对不起赵家,她大人大量不跟他们计较,吴氏反倒恨起她来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顾宛娘面色也冷淡起来道:“如果贺夫人身体不适,就赶紧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瞧瞧吧!可别耽误了,小毛病也会拖出大问题的。”   吴氏一听那小毛病拖出大问题的话,又自己脑补了,以为顾宛娘是在威胁她。想到圣眷隆重的太子和太子妃,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当下起身再次跪到地上,重重地给顾宛娘磕了一个头道:“之前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向夫人请罪!求夫人宽宏,原谅妾身这次吧!”   顾宛娘一惊,讶然道:“哎呀,贺夫人这是做什么?绿枝,快扶着贺夫人起来。贺夫人可是病糊涂了?说起来好歹也是亲戚,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话?贺夫人要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吧!”   吴氏只当顾宛娘不肯轻易原谅她,现在又赶她走,也只得起身道:“今日叨扰夫人了,妾身过几日再来请罪。”   等吴氏离去,顾宛娘才与岑姑姑道:“那吴氏好生奇怪,好像我怎么欺负她了似的。这人啊,自己心里有鬼,就以为别人心里都有鬼。”   岑姑姑笑道:“可不是。她以为夫人跟她一样眼皮子浅呢!”   这天傍晚,赵安齐在平王府外书房等杨彦回来对他道:“殿下,今天贺之谦找过属下,说是要代他母亲向我们赵家致歉。殿下您说可笑不可笑?他那意思好像是害怕您打击报复他们贺家一样。”   杨彦笑道:“明天你就给他吃一颗定心丸,陪着他一起吃顿饭,再将他的文章选一篇刊登在大隋之音上。哦,对了,安然说过贺之谦精通音律,曾自创过几首不错的葫芦丝曲子,不如就选一首刊登出来好了。”   安齐赞道:“殿下真是宽宏大量!属下早跟他说了不必杞人忧天,殿下做事向来赏罚分明,不会因私情打压他们贺家的。他却总是不安。”   杨彦笑了笑,没说话。   他本来是要自己动手的,但既然贺家自己送上门来,他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只要他做出一副接纳贺家投诚的架势来,安王和李国舅自然不会放过贺家。如此,他反而能得一个宽宏大量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第156章捉歼,威胁   就在这一天下午,离开京城近半年的崔义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   半年的调查,结果令他震惊。这大半个月来,他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一直日夜兼程地赶路,就连自己的爱马也扔在了路上的驿站里,几乎是一天换一匹马,这才用最快的时间从蜀地赶回京城。   进了城,崔义连崔府都没有回,直接就去了康王府。   虽然崔义离开的时候留信辞去了康王府录事参军一职,但王府的人大部分都是他亲自调教挑选出来的,看到他回来都很欢喜,赶紧的将他的马牵下去喂草料、刷洗,另有人欢喜地去通知康王。   “大人,您要不要先回房梳洗?您的院子,王爷让人一直打扫着呢!您的东西都在里面,跟您走的时候一样。”   “不用了,我有急事,要先见王爷!”   崔义走到康王府外院的议事厅,康王已经心急地迎了出来。   “守信,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一走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在,本王做什么都不顺,连太子之位都被老三给抢走了……”   康王府的长史和几名主簿也得到消息赶来,一个个对他都很热情。   “崔大人,您总算回来了!”   “崔公子,你不在,我们有再好的计划都没人能执行……”   康王见崔义一身风尘,那胡子估计好多天都没刮了,乱糟糟的,衣服估计也好多天没有换了,衣角上那么多尘土。他又是惊疑又是感动地拍着崔义的肩膀道:“守信,你回来了就好,你看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崔家五公子吗?你先回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本王这就吩咐下去,为你设宴接风洗尘!今晚,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康王以为,崔义是得到平王被册立为太子的事情才急着赶回来的,为此心里十分感动,这就是雪中送炭啊!   崔义抬手,嗓子干哑道:“那些先别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康王一听,赶紧将他拉进去坐下,甚至亲手端了一杯茶过去。   “你先别急,先喝口水再说。”   崔义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咽喉中的干涩这才缓解了一些。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康王,继而又看了看大厅里来迎接他的王府长史、主簿及康王的几名心腹,起身抱拳道:“崔义在此先谢过各位,我与王爷有要事相商,咱们兄弟几个改日再叙吧!”   说完,崔义就拉着康王往后面走,边走边道:“王爷,我们去密室说!”   康王心情不由有些激动。难道崔义有了对付老三的办法?   “守信,什么事不能让他们知道?”都是他的心腹,康王一时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是不能跟他们说的。   崔义小声道:“事关蜀王。”   康王一听,脸上不禁变了一下,脚步也加快了。   两人来到外书房内室,打开机关,下到密室,崔义不等康王发问,就先问他:“我听说蜀王进京几个月了,皇上居然留他在中书省。我先问你,在这段时间以来,你去看过蜀王没有?他对你如何?跟从前有没有不同之处?”   康王见崔义面色严肃,不由怔了一下,微微皱眉道:“他刚刚回京的时候,我倒是去过两次,他虽然也挑剔了几句,但也帮着我出了不少主意,还送了两个人给我。只是后来父皇和平王的人不知为何围攻蜀王府,我没带人去救,他后来与父皇冰释,就对我极其冷淡了,不管我怎么解释道歉都没用!”   崔义面色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愤恨而又着急地问道:“那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有没有透露你们的关系?”   “自然没有。”康王正色道,“我怎么会在人前落下这样的把柄来?除非在无人的密室相见,我从来不叫他父王的。再说了,我到底是不是他儿子还不好说,若不是为了这太子之位,我才懒得应付他……”   崔义悄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对了,这段时间,姨妈找过他没有?”   康王摇头道:“他跟本王生气,都不理我们。母妃的意思是等他气消了再说。不过父皇突然册封老三为太子,我求了母妃,母妃这几日应该就要约他见面,催他动手。他说过要派人去平王府的,我打听过了,平王妃出嫁的时候,很多陪嫁的人都是他的人。他还把他身边最信任的那个大夫派过去了,要下毒什么的应该很容易。”   崔义一听,急道:“等会儿你就进宫,告诉姨妈,千万不要再联系他!不然,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康王见此,微微一怔,但随即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为什么不能联系蜀王?怎么会大祸临头?难道……   “守信,你不会要告诉我,现在的蜀王,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康王不禁头冒冷汗。蜀王有替身,这个他是知道的。而那次父皇的暗卫围攻蜀王府以后,蜀王就进了中书省,深受父皇宠信,这也实在太奇怪了些。他一直在想着,父皇从前恨不得蜀王死,怎么那晚经过那样激烈的冲突,两个人反而冰释前嫌了?   崔义慎重地点头道:“十有八九是这样!”   “糟了,我立即进宫去!”康王急了,这事要是暴露出去,他们母子就必死无疑了。   崔义也起身道:“我也想想办法。”   出了密室,康王立即进宫去见卢贵妃。崔义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写了一张帖子让送到平王府,而后才去梳洗。   安然看着那张帖子,不由神色大变。   沈怡一看那张扬的字迹就知道是崔义的。她皱眉想了想道:“王妃,您不能去。还是我去吧,我们毕竟有同门之谊,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安然看着帖子最后一句威胁,轻轻摇头道:“我不去不行。”   ——“如若不来,赵蜀之事泄露,后果自负!”   他前面就说了,“汝父之事,俱已调查清楚。”这就是明白告诉她,他已经知道现在的蜀王就是她的父亲赵世华假扮的。虽然这是皇上的意思,但如果事情泄露出去,皇上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如此,就只能是爹爹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冒充皇族是什么罪?那甚至要株连九族的!   崔义,你果然狠!   “表姨母,你通知凌云,让他带着人傍晚陪我去天香楼!”   ……   宫里,华恩总管忽然进来,对一下午都神思不属的皇帝禀报道:“皇上,康王殿下急匆匆地进宫求见贵妃娘娘,老奴担心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做主让人将他暂时扣下了。您看……”   “嗯,很好。先别放他出去,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说到这里,皇帝又急切地问,“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什么地方还没打探出来?”   “皇上放心,天黑之前一定会有消息的。”华恩总管神情带着几分自信,几分淡然,还有些难言的复杂。   事实证明,华恩总管的皇室密探能力果真不同凡响,傍晚时分,就将消息打探回来了。   因为祁丰帝的宫妃数量并不多,不时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过世,虽然也陆续有人进来,但这些年来,因为皇帝年纪大了,进的人也少了。如此,偌大一个后宫,就有不少闲置的宫苑。   根据皇室密探的调查,今天卢贵妃宫里的阮姑姑带人去过一座闲置的宫苑瑾兰宫。   瑾兰宫距离卢贵妃居住的瑾然宫很近,平日里无人居住,只有打扫卫生的内侍宫女各两人。因为瑾兰宫里种了几株白玉兰,卢贵妃春来也时常过去看花。但现在寒冬腊月的,她怎么想起去瑾兰宫?   而据调查,上次皇帝传蜀王觐见,赵世华代替蜀王进宫的时候,真正的蜀王就是去会卢贵妃去了,而当时是白天,卢贵妃去的就是瑾兰宫。   于是,皇帝吩咐不许惊动任何人,他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贱人要跟蜀王说什么。   与此同时,在皇室密探的打探下,很快摸清了蜀王府通往皇宫的密道。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皇宫里有很多条密道,只是不时有机关陷阱,一路畅通无阻的,也就只有蜀王府到瑾兰宫这一条。也就是说,蜀王和卢贵妃掌握了皇宫密道,这是皇帝都不知道的。   皇帝听到消息大为震惊,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太皇太后出自卢氏一族,皇祖父去世的时候,先皇没在身边,皇祖父肯定是将这些图纸交给了当时的皇后卢氏。但卢氏却没有传给先皇,而是告诉了卢贵妃和蜀王……   卢家掌握着皇家如此机密的图纸,想做什么?难道还想逼宫篡位不成?   约定的时间要到了,赵世华带着一个亲随从密道出去。皇帝和华恩总管就在密道下面,打开一跟铜管,就能听到上面的声音。   密道的出口就在瑾兰宫的寝殿里,还是在床后面。果然既可以用来逃命,也能用来幽会。   密道机关开启的声音惊动了坐在梳妆台前面的女人。她发髻高挽,带着一朵掐丝赤金牡丹花,插着一支蝶恋花的步摇,挂着一串在灯光里闪耀着五彩光芒的金珠,一直垂到耳侧。   这女子五官艳丽,皮肤白净,但眼角处已经有了几条长长的鱼尾纹,眼睛下面也有一点松弛的眼袋,虽然上了晚妆,却还是遮盖不住。看年龄,怎么都该有四十多岁了。   但她身段依然婀娜苗条,胸部高耸,蔚为壮观,身穿粉红色绣浅黄色的菊花的夹袄,生生将年龄扮嫩了二十岁。   听到声音,她抬头转身,面上显出几分欢喜几分哀怨来,向着床后的方向走了两步,但忽然又使气坐回梳妆台前。   不得不说,一个实际上已经五十出头的女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实在算不得好看,尽管这女子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   这女人自然就是康王生母卢贵妃了。   “你还知道来呀!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的情义都忘光了呢!”女子不无埋怨道。   赵世华皱眉,缓缓走出去,他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我都还没生气呢,你生的哪门子气?”卢贵妃生气地将手中的象牙梳拍在梳妆台上,斜眼看着蜀王。   卢贵妃小性子一出来,赵世华便依稀摸到些二人的相处之道了。他冷哼一声道:“哼,若不是有事,高贵的贵妃娘娘还能想起本王来?”   卢贵妃面上露出一副又是震惊又是伤心欲绝的神情站起身来,以质问的眼神泪眼汪汪地望着眼前的蜀王道:“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明明是你这么久都不理我。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老了是不是?”   赵世华大摇大摆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冷淡道:“你还好意思质问本王?当初皇上围困我蜀王府的时候,你的好儿子不是生怕与我扯上关系么?怎么,现在看到本王深受皇兄宠信,又眼红了?”   卢贵妃跺着脚道:“就知道你个小心眼儿的是因为这个置气!你也不想想,儿子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其实他心里担心得很,但不是怕让皇上看出端倪来么?你就不能体谅儿子一番苦心?”   儿子?儿子!难道康王果然是蜀王的种?   赵世华大惊,好在带着面具,卢贵妃看不到。但地道里面皇帝就不同了。要不是华恩总管及时抱住他,他差点就直接冲出来质问卢贵妃了。   赵世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带着几分怀疑的口吻道:“你总是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皇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说不得那就是他的种!你不过想得到本王的支持,所以故意欺骗本王!”   “你,你竟然连儿子都怀疑了?你怎么能这样?枉费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卢贵妃忽然捂着嘴嘤嘤哭起来。   赵世华半点不动容,反而追问道:“反正都是你说的。本王记得,你刚刚跟了皇兄的时候,可是受宠得很。哼,你若对他无心,他能那么宠你?”   “我,我那不是虚以委蛇么?当初你受伤离开,家里要我嫁给他,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我要不争取他的宠爱,如何能保下我们的儿子?”   赵世华查过,蜀王受伤以前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当初已经订了正妃元氏,但卢家向蜀王示好,有心送一个女儿给他当侧妃。当时双方私下接触,已经订下卢贵妃进蜀王府,只等卢贵妃及笄后就过门。   不想就在这之前,蜀王受伤毁容,性情大变,卢家随即就投向现在的皇帝杨昊,转手就将卢贵妃送给杨昊为侧妃。卢贵妃过门八个月就早产生下康王。但到底是早产还是足月的,谁能说得清楚?   “好了好了,你总是无辜的,本王懒得跟你啰嗦。说吧,今日让本王来,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就不能是我想你了?”卢贵妃嗔了他一眼,缓缓走了过去。   赵世华一看,不好,她要是走过来要跟他亲近可怎么办?皇上可就在下面听着呢!   “想我?怕是皇上很久不来才想的吧?要不要本王摘下面具让你一睹相思之苦?”   卢贵妃的脚步顿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地转了一个方向坐到赵世华旁边的椅子上,甩了一下手绢娇嗔道:“讨厌,你总是这样吓唬我。”   赵世华不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讽刺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十五岁?”已经是五十岁的老太婆了好不好?竟然学人家小姑娘娇嗔,也不嫌恶心。   “有事就说,没事本王就走了!你当这皇宫这么好来的?现在本王身边可是多了皇上的暗卫,要是给人知道,哼哼……”   “什么?你身边有皇上的暗卫?”卢贵妃一听就着急了,不禁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地查看了一圈儿有没有人。   赵世华冷笑道:“现在本王帮着皇兄做事,他不在本王身边放几个人,能安心用我?”   “那,那你来的时候,没被皇上的暗卫知道吧?”卢贵妃嘴唇都有些颤抖起来。   “要是被人知道了,本王还敢来?你当本王嫌命长了?说吧,什么事?”赵世华只想早点问出卢贵妃的计谋,他好交差,跟这个女人说话,实在太危险了。哪怕皇上知道跟这女人通奸的不是他这个替身,也说不得会忌恨他知道了这桩丑闻,要杀人灭口。   卢贵妃心里有些害怕了,便也不啰嗦了,直接开口道:“还不是为太子的事?你不是说平王的事情都交给你吗?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不见动手?你那个外甥女到底可靠不可靠?你之前不是说要送个娈童过去的吗?怎么又换成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女?这个女人居然是云梦真人,又是什么顾家三少,你怎么不将她给我们的儿子,反而便宜了平王?你不知道,皇上有多喜欢那个儿媳妇!”   “平王妃本来就是平王的人,本王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本王倒是觉得,平王比康王有孝心多了。”卢贵妃这么一问,赵世华就明白过来了。蜀王居然一开始就有帮康王对付平王的意思。赵世华想起来,这次蜀王进京,是带着两个娈童,两个绝色少女的。   那两名绝色少女蜀王本来是打算送个安王的,但康王第一次来的时候,见了人,就要了去。而那两个娈童则是在皇家暗卫进攻蜀王府的时候就被杀死了。   卢贵妃一听,不由气得站起身来瞪着赵世华道:“你怎么能这样比?平王再好,也不是你的种!再说了,晖儿不就是那次去蜀王府没平王快么?就值得你忌恨到现在?他都跟我说了,后来又去过好几次的,是你不理他。”   赵世华忽然道:“你想让我通过平王妃,谋害平王?”   卢贵妃没注意蜀王的语气有了些变化,依然气怒不平道:“既然那平王妃不是你的人,这条路只怕是走不通了。反正我不管,你总不能看着我们娘儿俩死吧?等平王继位,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活路?我们可就晖儿一个儿子,你可不能不管他……”   “晖儿真的是本王的儿子?你可敢对天发誓?”赵世华再次确认地问道。把关键的问题问问清楚,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卢贵妃瞪大眼睛气得差点哭出来:“都到现在了,你还在怀疑晖儿不是你的儿子?你实在太伤我的心了!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晖儿是我们当初在花园假山相会那一次有的。第二天你去猎场就出了事,家里就把我嫁给皇上。当时我肚子里就已经有了晖儿了。”   赵世华依然怀疑道:“皇兄这么好骗?你能瞒得过他?”   卢贵妃轻轻哼了一声道:“皇宫后院里,作假的方法多了去了,这有什么难的?”   听到这里,赵世华明白,自己的任务可以说是圆满完成了。他忽然起身道:“事情问清楚了,我也该走了。”   “你,你难得来一次,这就走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一点不想我?”卢贵妃追着赵世华到了床后,想要拉住他的胳膊,却被蜀王冷冷的瞪了一眼。   这时,不等赵世华扳动机关,密道的机关便自动打开来,华恩总管率先走了出来。   “啊……”卢贵妃张嘴要叫,华恩总管及时点了她的哑穴,让她什么都叫不出来。接着,他又弯腰将皇帝扶了出来。   卢贵妃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地道里走出来的皇帝和华恩总管,不禁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赵世华也立即跪下道:“皇上,臣请告退!”   皇帝心中震怒,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轻轻摆了摆手。华恩总管也对着赵世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赵世华悄然松了口气,看样子皇上暂时没有灭口的打算。他见皇上脸色极为不好,人都下到地道里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皇上还请您保重身体,您多想想太子殿下。”   皇帝没有说话,却抬起手轻轻一摆,示意赵世华离去。但同时,他也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压下心中的愤怒。是的,为一对奸夫淫妇,为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康王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康王本来就不得他欢心,没了就没了吧!他还有一个好儿子,老三样样都好,又聪明又能干又勤奋又孝顺,一个顶十个……对,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有了这么好的儿子,是不能太贪心了。   华恩总管解开了卢贵妃的穴道,她立即扑到皇帝脚边,哭叫道:“皇上,刚才臣妾都是骗蜀王的,晖儿是您的儿子,真的是您的亲骨肉啊!臣妾就是想哄着蜀王帮晖儿争夺太子之位才哄他的,真的!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第157章天香楼会崔义   却说赵安齐刚刚离开,杨彦正打算回后院,独孤凯就一脸沉重地走了过来道:“殿下,刚刚收到凌云留下的消息,崔义下帖请王妃去了天香楼,他带人陪着王妃去了。”   “崔义回来了?他还敢回来?”杨彦面色一沉,立即往外走,“备马,去天香楼!”   杨彦大步往外走,同时心里想着,崔义下了帖子请,安然居然就去了,还没有等他,也没有派人通知他,难道崔义又想弄出什么事情来不成?   独孤凯赶紧跟上,同时禀报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崔义今天下午回来的,没有回崔府,直接去的康王府。而后康王进宫,但一直没有出来,崔义随后便约见了王妃。据说,王妃看到崔义的帖子,脸色不大好看,但到底什么事,连齐夫人都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情,凌云为何不先告诉我?”   “……”独孤凯低着头,一时间没有说话。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王妃的意思。要是殿下知道了,还会让王妃去冒险?而且,多半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吧,王妃才会等不及。只是这话不能说,得让殿下自己悟。   杨彦其实也想到了,但心里还是很担心。安然有时候胆子特别大,这个他是知道的。虽然她不告诉他就自己去做了,肯定是事情紧急。但又不让人告诉他,难道是怕惊动了父皇?崔义到底拿了她什么把柄威胁她出去的?   “齐夫人可有跟着?”杨彦忽然想起来,齐夫人是崔义的师姐,武功还不错,对崔义的阴谋诡计也知之甚详,有她陪着,他也能放心些。   “王妃不让齐夫人去,似乎有意避开了齐夫人,只让凌云带人跟着。不过,齐夫人偷偷跟过去了。”说到这里,独孤凯不禁头冒冷汗,不说殿下担心,就是他听了也心中不安。   独孤凯带着一队护卫一行十四人骑马往天香楼而去。   因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杨彦身上还穿着上朝穿的正红色绣宝蓝合金银二线的蟠龙纹亲王朝服,披着玄色绣金龙纹的披风,配上其俊美的容貌气度,身份昭然若揭。   路上很多人看到,不禁议论纷纷,太子殿下如此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   崔义梳洗了一番,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又喝了一碗清粥,虽然脸色依然有些憔悴,却也勉强恢复了几分崔家五公子风流倜傥的气度。   他来到天香楼二楼崔氏订的包厢里面,先点了一壶茶,再让准备了几个费时颇多的女人爱吃的美容养颜的粥品,其他的菜点了几个说等人到了再上。   他约的时间是酉时四刻,也就是晚上六点,现在不过刚到酉时。他来早了,却不肯承认只是想着能多看她一眼。尽管她未必会早到。   朝里各部都是酉时下衙,这个时候,平王应该从工部或吏部出来,或许还会进宫见见皇帝,等他回到平王府,那女人应该已经到了天香楼了吧?   崔义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将时间约在酉时的,这样平王肯定还没从宫里出来,他们就已经见面了。说不得就能与那个可恶可恨又可爱的女人多说些话了。但是他又担心把她逼得太急,她干脆不来了怎么办?   刚刚酉时四刻,崔义从窗户看出去,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在天香楼门口停了下来,马车上没有打平王府标记,但护卫在一旁的是平王府长史凌云。   十一月初的天气里,晚上六点天色已经擦黑了。天香楼外挂着两串大红灯笼,照得门口亮堂堂的。他看到凌云下马站在马车边上,一个侍女跳下来,将她从马车里扶下来。   崔义不由眯起了双眼细细地看着。她竟然没有带师姐一起来?她是在担心什么?担心他责怪师姐的背叛?还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赵世华的内幕?那个丫头,似乎也不是他从前见过的她的贴身丫头,应该是平王的人吧?看那动作就知道身上是有功夫的。   也是,她单独出来见他,已经是胆大了,自然要带平王的人。   灯光下,崔义只看到她披了一件银狐皮的披风,泛着一层银光。远远地也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头上的金钗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不时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五彩光芒。   果然,当了王妃,到底跟从前不一样了。他记得她从前打扮一直很素净,从来不喜欢戴这么多珠翠的。   随后不久,就有人包围了他所在的包厢。崔义知道这肯定是平王府的暗卫。他假作不知,继续喝自己的茶。   很快,小二就将人带了上来。一名护卫走在前面,而后是凌云,再是她,后面跟着两个会功夫的侍女。   崔义的目光不过淡淡地扫了前面两人一眼,随即就放在安然身上,从上看到下,最后还是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甚至都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不过半年不见,人还是那个人,打扮气质却完全不同了,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仿佛会发光会喷火的明亮的眼睛。成亲以后,她似乎比从前更漂亮了。面色红润,眉目舒展,显见她过得应该是舒心的。   崔义没有起身,只帮她倒了一杯茶,眉峰微挑,带着几分痞子似的笑意道:“半年不见,当初的小丫头变成了平王妃,哦不,现在是太子妃了。这是不是就叫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尊贵的太子妃,请坐吧!”   说着,他又对小二摆摆手道:“速速上菜吧!”   崔义这话要是换了一个人来听,肯定是要生气要发怒的,事实上,凌云以及走在前面的那名护卫还有后面的剑兰墨兰就很生气。但他们发作之前,就听王妃淡然的声音道:“多谢崔公子的赞美!麻雀能变成凤凰,那也是麻雀的本事,不是哪一只麻雀都可以的。半年不见,崔公子倒是憔悴了。”   接着,安然又道:“凌云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崔义挑眉看着她。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就是那个一画千金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不仅如此,这女人还写得一手好字,博采众家之长,称为赵体,堪称书法界一代宗师。还有她的诗作,以及名言锦句都让他震惊。   原来,他自诩是最了解最适合她的人,不过是个笑话。她嫁给平王才多久,就能指使动凌云,单单这一点就能看出平王对她的信任和宠爱了。   包厢里,其他人陆续出去,凌云拉开崔义对面的椅子,请安然坐下,而后便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一直都没有开口。   崔义压抑着心中的震惊。看凌云这架势,还真的将她当平王一样的主子了?崔义和凌云的身份差不多,很能看明白凌云此刻神情动作的含义。可就算以前在康王府的时候,他奉命保护康王妃,那也是面上几分恭敬,心里却不以为然的。但很显然凌云不是如此。他对这个女人的恭敬是打心底里透出来的!   “凌云,你坐下来吧。”安然侧头,对着凌云微微一笑,请他坐下。   “是!”凌云只答了一个字,随后就拉开两人中间的那把椅子,坐在两人下首的位置。   “你想怎么样,说吧!”安然看着崔义,开门见山道。   崔义看了看一旁沉默着面不改色的凌云,若有所悟道:“此事,果然是太子殿下策划的?”所以,凌云也知之甚详,因此他才能面不改色。   “不,那是皇上的意思。”安然坦然地与他对视。不怕死的你就去揭穿吧!坏了皇上的事,看皇上能饶得了你!   “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是见不得人的,太子妃,您说是不是?”崔义唇角轻扬,浅浅一笑。他当然知道那是皇上的意思,他只是想将此事扯上平王,好跟她讲条件。   这时,剑兰外边轻轻敲了敲门道:“娘娘,菜来了。”   凌云这才开口道:“进来吧!”   剑兰推门进来,先取出自带的餐具放到安然和凌云面前,再从食盒里取出几个菜摆放在桌子上。这些菜经过了剑兰的手,自然是经过检查的。   安然瞥了崔义一眼,对剑兰道:“给崔公子也上一副碗筷吧!”   剑兰答应着,将天香楼的碗筷取了一副来,冷着脸摆放到崔义面前。   崔义看着这个有意思的小丫头,微微挑眉,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剑兰出去以后,安然舀了一碗奶白色的江鲫薏米汤喝下去暖胃,而后笑着对凌云道:“吃吧,今天有人请客,别客气。”   凌云看着安然轻松的样子,不由也放开心中忧虑,轻轻笑着点点头,提起筷子吃起来。   崔义不禁微微蹙眉。这算什么?她竟然与凌云这样熟稔地说话?不知不觉中,他心底竟然有些妒忌起来。他比不上平王,他也就认了,可是现在看来,他竟然连凌云都比不上?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对谁都好,为何偏偏就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你就不着急吗?不怕此事暴露出去?”崔义忍不住问道。   安然低着头正在吃香菇鸡汤里的香菇,闻言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既然崔义沉不住气,就说明康王肯定有什么把柄在蜀王手里。他这是担心爹爹知道了这个把柄以后对康王不利,所以想先威胁收买他们?   安然又喝了一口汤才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自信道:“怕什么?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确认他的身份?皇上说是,自然就是。皇上说不是,就是真的站出来,那也不是!”   崔义看着安然脸上自信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很快明白过来,是他太急切了,被她看出了端倪。如此,只怕这条件不好谈。但很快崔义又知道自己上当了。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是她先问追他想做什么的,这就表明其实她心里还是担心的。   “你要是真这样自信,又何必过来?”   安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因为,我对你提的条件比较好奇。”   崔义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她浑身上下充斥着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永远都是坚强和自信!   这样的女子,让他如何不动心?又让他如何甘心?可惜,一切都晚了。她嫁给了平王,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   崔义忽然换了话题道:“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他当初答应过你的条件,以后还作数?”   安然挑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故意用一副混不在意地语气道:“殿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像某些小人,说话自然算数。”   崔义知道安然是在隐射他从前说话不算话,脸上也不禁有些火辣辣的。但他很快抛下这份羞恼,瞥了一眼在一边大吃特吃的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以后可是皇帝!就算他愿意,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到时候……”   崔义其实很想说到时候我可以带你离开,但看了凌云一眼,他到底没将这话说出口来。   安然自然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确实想不到自己都嫁人了,这个人居然还对自己“居心不轨”。   “这貌似不是崔公子该关心的事情。”安然看着崔义根本没有动过的碗筷,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舒畅。这人原本想威胁她,结果反倒落了下风,心里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真是自作自受!   崔义自己也觉得憋屈,但现在她已经是太子妃了,他还能怎样?他就算向来叛逆,也不能真的将崔氏一门弃之不顾吧?他要是敢对她动手,皇上明天就能灭了崔家满门。这个女人就是笃定了这个才放心大胆来赴约的吧?   “我们谈和吧!你可能做主?”说着,崔义又看了凌云一眼。   谈和?他竟然说要谈和?这一次,连凌云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细细看了崔义好几眼。   “你说说看!”安然诧异他这么快就认输,貌似与他向来不服输不认输的性格不符啊!   “现在,太子殿下名分已定,我自然也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但那边会不会就这样放弃,那就不好说了。就算是皇上,还留下了一个蜀王。太子殿下向来仁厚,自然是不会赶尽杀绝了?”   安然冷笑:“你想将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且不说你们从前对我家殿下都做了什么。我只问,你能做那位的主?”   “事已至此,除了认输,还能如何?至少太子殿下比那位好。要是那位上位,我们这些人才注定没有活路,也只有顽抗到底了。我会劝他的,这一点我既然说出口来,自然有这个把握。”   崔义语气倒是难得的坦诚,而这坦诚之外,又多了一份落寞和无奈。他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事业,到最后被她批得一文不值。不仅仅是他,甚至整个崔家、卢家,到最后全是一场空,甚至很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如今,他的家族要想渡过这次难关,就必须得认输,得赔罪,哪怕装孙子……   安然自然也知道穷寇莫追,狗急跳墙的道理,但就这样放过康王一党,她不甘心,也做不了这个主。她放下筷子,凝神想了想,一时没有说话。   崔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又补充道,“多一份助力,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我们的太子殿下不是向来仁慈宽厚?你不是说我虚度光阴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么?不如你帮我想想我下半辈子还能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这就是明显的投诚暗示了。凌云再次诧异地抬头看着崔义。   凌云是知道崔义此人有多么的骄傲的。从前他们打过很多交到,所以知道王妃要来见崔义,他一直有些担心。却不料王妃一来,两句话下来就闻闻占了上风,让他颇为意外。崔义在王妃面前似乎有些挺不起腰的感觉,难道仅仅因为他喜欢王妃?   就在这时,凌云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他起身一看,眼底带着几分喜色道:“殿下来了。”   安然一听,趴到窗口看了一眼,正好杨彦到了天香楼门口,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   安然赶紧冲着他摇手,告诉他她在这里,也是告诉他不用担心。杨彦收回目光,下马大步走进天香楼。   安然也回到座位上,她看了看桌上的菜,对着门外道:“剑兰,再去点几个菜,殿下来了。”   第158章收服崔义,畅想新大陆   杨彦到了天香楼,刚刚下马走进大门,就引起了轰动。   “殿下!是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学生见过太子殿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大堂里顿时呈现出一片惊喜而慌乱的景象,几乎所有人都激动地想要给自己敬仰的太子殿下行礼,以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当然,如果能与太子殿下说句话那就更好了。   杨彦停住脚步,抬起手来,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杨彦心中感叹民心可贵,朗声道:“多谢诸位对孤王的厚爱!孤王此生定不负父皇的信任、百官的拥护,及百姓的爱戴。此生,安睿必然以振兴大隋为己任,为大隋子民安居乐业而不懈努力,惟愿我大隋治下子民,人人都能得温饱,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杨彦没有说太多大话,只提了一个人人都能得温饱,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就将在场的百姓们深深感动了。尽管能在天香楼吃饭的,多半都是有钱人,他们还是为太子殿下这个目标而感动。   百姓求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温饱而已。能养活自己的父母孩子,他们就会觉得很幸福了。而对于商人来说,一个稳定的社会是他们行商的基础,百姓富裕,他们才能赚更多的钱。而且,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是重商业的,若太子殿下当了皇上,肯定会有利于商业的措施出台的。   百姓们激动地对着杨彦跪拜着:   “殿下!”   “我们的殿下啊!”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我竟然有幸亲眼见到殿下……”   ……   民心激动,自然也影响了楼上包厢里的客人。   崔义出了包厢,看着下面激动的百姓,心里不得不承认,平王确实比康王有才干、有气魄、得民心。平王就好像天生的王者,他堂堂正正,气度宽宏,好似站在高岗上的一棵劲松,风吹不折,雨打不断。他始终挺着自己的脊梁,自信而坚定,令人心生敬佩。   这一刻,崔义心里再酸也得承认,太子殿下天生就是该在阳光下受万众敬仰的人,而他做的,全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难怪那个精明又狡猾的丫头不肯选他。   看到这一幕,崔义心里也禁不住有了一种想要被万人崇拜的期待。他崔义这辈子自诩英雄,可能有这么一天?   这时,楼上的客人们也纷纷出来,远远地就跟着下面的百姓叫太子殿下,而后便迅速涌下来,乱七八糟地向他行礼。   杨彦抬头看着二楼扶栏上安然正含笑看着自己挥手,满脸的自豪。凌云和剑兰墨兰站在她身后,而崔义,就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杨彦再次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今日孤王来此是为接孤王的王妃回府的,还请诸位谅解。孤王先告辞了,诸位慢用!”   说着,杨彦就带着人咚咚咚上楼去了。   “参见殿下!”平王府的人均弯腰低头行礼,而安然却是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都免礼吧。今天你们将娘娘保护得很好,回去都有赏!”   杨彦伸手就将安然拉到自己身边,细细地看过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走进包厢,看也没看崔义一眼。   进门以后,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动过,而安然的餐具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明显是用过的。而崔义那一副却干干净净的,显然并未动筷。另外,主位上已经为他摆放好了一套干净的餐具。   凌云已经让人将自己吃过的碗筷收起来,杨彦还以为这桌子菜就安然吃过,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想不到你今天胃口倒是不错。”   凌云站在安然身后,闻言赶紧低下头,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殿下,换一桌菜吧,这些,大部分是属下吃的。”   杨彦摆摆手,笑道:“不必如此。从前咱们没少一起吃。倒是独孤,你也该饿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剑兰,再多点几个菜上来!”   剑兰答道:“殿下,刚刚娘娘看到您来了,就已经点了菜了,很快就上来。”   独孤凯也不客气,谢过杨彦和安然,便在下首先前凌云的位置上坐下。   崔义一直站在门外,看着杨彦的神态举动,最后震惊地发现,平王是真的平易近人。吃别人吃剩下的菜,让自己的属下坐下来一起用餐,这在康王府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也就是他作为康王的表弟,才有与康王同桌而食的特权,其他人想都不要想,那绝对是对康王的冒犯。但尽管如此,康王肯定也不会吃他先吃过的菜。   杨彦这才抬头看着崔义道:“崔大人,请进吧!”   崔义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杨彦,又看了看安然,缓缓走了进来,却没有走到他的位置上坐下来,反而撩了一下袍子,缓缓跪了下来。   安然诧异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不是狂妄得很,又丝毫不讲道理的吗?他想做什么?   杨彦也有几分诧异,不禁挑眉道:“崔卿家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崔义写了帖子威胁安然出来的?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罪!恳请太子殿下放崔家一条生路。微臣愿追随殿下,效犬马之劳!”崔义恭敬的拜了下去。   杨彦面色微沉,一时没有说话,显然是在考虑。崔义这话有几分真?崔义此人,他到底能不能用?而且,就这样放过他,也实在太便宜他了。   安然却想也不想地皱眉道:“我家殿下堂堂正正的,才不稀罕你的阴谋诡计。”   崔义的目光不可抑制地黯淡下去,转而望着杨彦道:“微臣曾做过不少阴谋刺杀的勾当,也冒犯过殿下,但当初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宽宏仁厚,今日,微臣真心诚意想要效忠殿下,还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机会。”   崔义心里很清楚,他之前是将太子得罪狠了,他要是不认错,不让太子出了这口气,倒霉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崔家。他自幼享受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以前任性不羁也就罢了,但如今形势不同,他哪怕不能为家族争光,也绝不能做家族的罪人。   之前,他们崔家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康王身上,但是康王败了。崔氏一族要渡过难关,只能向太子殿下投诚。他之前威胁太子妃出来见他,不过也是想通过此事与太子和解。但既然和解不成,他的心虚被那女人一眼看穿,他就只能放低姿态投诚了。   杨彦微微皱眉,沉吟道:“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赎罪的。孤王本来已经下了必杀令……但既然你识时务,孤王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你可要想好了,孤王只给一次机会,若你有二心,连累的就是你崔氏满门。”   崔义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再次叩首一拜道:“微臣谢殿下宽宏大谅!微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殿下必为一代圣君,微臣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那是微臣的福气。”   崔义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能容得下他。并且如此容易就放过了宽恕了他从前的罪过。   别说崔义,就是凌云和孤苦凯也意外。他们很清楚,自从今年五月崔义掳走了太子妃,殿下对崔义是真的起了杀心的,那决杀令到现在都没撤销。殿下甚至计划过要将清河崔氏一网打尽的。   安然皱眉想了想,小声问道:“殿下,你要怎么用他?”似乎崔义的本事,他们用不上吧?   杨彦知道安然的意思,谁会喜欢跟一个长期搞阴谋刺杀的人共事?但在他看来,崔义就是一把利剑,不同的用法能发挥不同的功效。一个皇帝,也是什么人都要用的。忠臣要用,小人也要用。   崔义的性格杨彦很清楚,所以刚才崔义向他投诚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有一件事若交给他去做,肯定很合适。   杨彦含笑看着安然道:“像崔义这样的人,要是不能收为己用,便只能杀了他。如果你心里真恨不得他死,为夫自然要为你达成心愿。”   闻言,崔义不禁紧张地看着安然。她心里是恨他的吗?她宁愿他死也不肯接受他的投诚?   “那就算了吧。我只是觉得他对我们似乎用处不大。难道让他当护卫?还是去边关带兵?”安然叹息道。哥哥明知道她不可能轻易判人死罪的,还这么问她。   要说以前崔义掳走安然还想哄她嫁给他的时候,以及他几次上门逼迫的时候,安然都是恨不得这个人死的。但现在有这个能力了,安然心里反而不恨他了。她现在嫁给了哥哥做了王妃,体会最多的是幸福,自然不能让恨意一直填在心里。   崔义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随后又升起一丝激动和喜悦来。她到底是舍不得他死的。   “既然太子妃宽宏大量愿意原谅你,孤王就暂且饶你一命。但你既然要从新开始,总要将过去的旧账清算清楚,划清界限的。”   “是,微臣全凭殿下处置!”   “这样吧,凌云等会儿带你下去活动一下手脚。凌云注意分寸,记着孤王以后还要用他。”   “是!属下明白!”凌云知道,这是让他好好将崔义修理一顿。   “谢殿下!”崔义也知道,被打一顿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杨彦看崔义还算知趣,再问:“关于你的旧主,你是怎么想的?”   崔义再次叩首道:“恳请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微臣会劝他安分守己的。”   事实上,崔义很清楚,蜀王和卢贵妃不清不楚的关系还在头上悬着,说不准哪天就会落下来,现在康王想不安分守己都不行,除非弑父杀君以武力夺取皇位。但康王哪有这个能力?   杨彦笑道:“你对我这位大哥倒是有情有义。”要是崔义卖主求荣,杨彦也只能杀了他。   这时,菜送上来了。剑兰将几盘已经有些冷的菜端下去,重新换了热的上来。   杨彦对崔义道:“今天可是崔爱卿请客,主人家请入座吧!”   一句“崔爱卿”让崔义感动莫名,但他本性还是洒脱不羁的,当即谢恩起身,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杨彦提起筷子帮安然夹了一筷子菜,含笑道:“都别客气,吃吧!”   独孤凯是跟着杨彦一起吃惯了的,当即就满脸喜色地提起筷子吃起来。崔义见了,也终于提起了筷子。   安然见一场威胁消弭于无形,忍不住问道:“崔义,你说,你原本想威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崔义略沉默了一下才回道:“希望有一日蜀王殿下手中有了康王殿下的把柄,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安然就猜到是这样,不过,到底是什么把柄呢?安然看现在这么多人在,知道崔义肯定是不会说的,也不逼他。   杨彦这才想起来问安然:“他用什么事情要挟你出来的?”   安然答道:“我爹爹的事。”   杨彦听了,不由挑眉看着崔义,目光中反倒露出几分赞赏来:“那么久的事情你都能调查出来,确实有几分本事!”   崔义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好,只能起身道:“殿下过誉了。”   “坐下,坐下,不必如此多礼,自然一些就好。”杨彦笑着让崔义坐下,忽然转头对安然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做,刚才忽然想到,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什么事?”安然疑惑地问。   “请殿下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崔义忍不住心中激动,不知道太子殿下会让自己去做什么事情。他想着太子既然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自然不会是什么阴私之事,因而对杨彦能这么快信任他,交给他任务而感到异常的激动。太子殿下的心胸,果然非同常人,自己向他效忠,供他驱策,也想得通。   杨彦目光中带着几分向往,轻轻地说了几个字——“探索新大陆!”   探索新大陆?什么意思?   除了安然双眼放光,其他人都是一副疑惑的样子。这五个字拆开来他们都懂,合在一起也知道什么意思,却还是不明白太子殿下到底想要崔义去做什么。   “现在就能去吗?”安然兴奋道,“我别的都不想,就想西红柿和玉米,哦,还有土豆和红薯!”   杨彦看着安然那兴奋的样子,不禁望着她温和地笑了。   “原本我以为还要很多年才能考虑这个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有了你这个小财神的支持,我就算不通过朝廷,也可以自己组织人去。只是现在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东西,估计五年内能出发就算不错了。”   “殿下,到底怎么回事,您跟我们说说!”   独孤凯越听越着急,这探索新大陆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彦含笑看着安然道:“有请太子妃殿下为大家解释一下吧!”   安然嗔了他一眼,但随即就兴奋地向独孤凯、崔义和凌云解释道:“就目前为止,我们知道除了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向北还有冰原,东北是高丽新罗;向西穿过大漠能到达天竺、波斯、大食;向南是百越族生活的山地和丛林,再远就是昆仑奴的故乡,外海昆仑岛;向东是大海,有夷州、扶桑等大型岛屿。   但除此之外,在大海的另一面,还有几片与我们所在的土地不相连的大陆。在那里,生长着许多与我们不一样的动植物。我刚刚提到的就是其中几种非常好的作物。”   独孤凯、凌云和崔义,甚至门外的剑兰墨兰都不禁听得出神。他们一直以为大隋的疆域已经很大了,刚刚听了太子妃的话,才知道原来大隋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隅。甚至大海的另一面还有从未被人发现的大陆。   男人们热血沸腾了。男人天生就是喜欢冒险,喜欢征服的。这一刻,不但崔义对那片陌生的大陆充满了期待,就是独孤凯和凌云也有些意动。   “王妃您快说说看,那片大陆上都有什么,怎么才能去?您刚才提的那几样作物是什么?”独孤凯与安然最熟悉,问起来一点不见外。   安然眼睛里带着几分向往道:“我刚才提过西红柿是一种蔬菜,结的果子像水果,味道非常好,多吃对身体很好。”   众人点头,带一个柿字,果然就是一种果子。从字面上看,应该是红色的,虽说口味好,对身体也好,他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在很多男人看来,果子从来都不是必须的。   安然又继续说道:“玉米、红薯和土豆都是高产的粮食作物,如果我们能将种子带回来广泛种植,以后大隋百姓就算是灾年也不会饿肚子了!”   听到这里,不但独孤凯、凌云和崔义激动,就是门外的护卫侍女和隐身在附近的暗卫也激动得不行。若此事能成,大隋必定会变得更加富强起来的。殿下必然成为千古传颂的一代圣君!   崔义首先想到的自然不是什么百姓不会再饿肚子的大义,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念头就是:——如果他带人去了那个新大陆,将太子妃说的这几种高产的粮食作物带回来,必将流传千古!这肯定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了!他崔义此生若能办成这件事情,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不枉他自诩英雄。他几乎可以想象很多年以后,百姓们也会真心地感谢他,就像之前那些人发自真诚的跪拜太子殿下一样。   “殿下,微臣必将尽心竭力找到新大陆,将这些高产的粮食种子带回来!殿下,您请吩咐吧,需要准备什么?微臣这就去准备!”   崔义激动的起身再次跪在杨彦前面,这一次可不是被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起来,起来,”杨彦轻轻笑道,“你急什么?要去新大陆,必须穿过茫茫大海,海上风浪很大,要平安往返可不容易,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出发。”   崔义毫不在意道:“属下不畏艰险!请殿下吩咐就是!”崔义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惊险?刺杀安王刺杀平王,又要小心别人来刺杀康王刺杀自己,本来就是提着脑袋做事的。   杨彦想了想,认真道:“这样,你先带着商团去南洋,积累一些海上航行的经验,训练一些能适应大海航行的水手和士兵。在海上航行,一个怕风暴,一个怕迷路,我要建造出更坚固的远洋舰队,绘制一份大致的海图出来才能放心让你去。还有指南针、望远镜这些航海必须用具,不过这个做起来简单。”   “殿下,我也想去!”独孤凯忽然道。   第159章好大一顶绿帽子(二更求票)   听独孤凯说他也想去,凌云也激动了一下,但到底没说出口。   而崔义更是紧张地看着杨彦,但他聪明地没有开口。这事,不是他反对就能行的,一切还是得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杨彦笑着瞥了独孤凯一眼,感叹道:“是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热血,都会想去冒险,想去征服。就是我,其实也想去。不过,本王多半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倒是如果你真的想去也不是不行。但这条航线开辟,我打算交给崔爱卿来办。你要去的话,等以后吧!”   “微臣谢过殿下的信任,微臣定不辱命!”崔义松了口气。好在太子殿下说话算话,说了要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就连独孤凯都抢不去。   独孤凯听说自己以后也有机会,也就不再闹了,满心好奇地打算继续听稀奇。   杨彦对崔义道:“那片大陆有很多我们平日里没有见过的东西,以后太子妃会将那边的资料好好整理一下,你先带人到百越那边的雨林去适应一下类似的环境。我们过去自然是抱着友好交往的目的过去,但如果人家不愿意与我们交流,说不得我们也只好用些野蛮人的办法了。”   什么叫野蛮人的办法?不就是抢么?   三人很快明白过来,为何殿下说崔义是最适合的人选了。这人本来就是一身匪气,让他去新大陆当海盗还真是适合。   天香楼的美食还是很不错的,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可算是相谈甚欢。   杨彦的博学虽然早就声名在外,但亲眼见识以后还是让崔义再一次敬佩不已。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不管杨彦说什么,安然似乎都知道,而且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多。难怪太子妃有大隋第一才女之称!   接触得越多,崔义越发明白自己和太子妃的差距,然而心中的喜爱之情不但没能压制住,反而越发不可收拾了。   崔义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了,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她更出色的女子。认识了最好的,喜欢过最好的,他那颗骄傲的心也不允许他退而求其次将就那些不如她的女人。   也罢,虽然不能得到她,那就追随她吧!能近距离的感受她的风华无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了。   一顿总算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杨彦带着安然回平王府,崔义则老老实实让凌云打了一顿,昏迷着让人送回崔府。   崔府的人看到崔义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差点没认出来,这真的是他们家五公子?但人是太子殿下的人送回来的,太子殿下虽然与他们崔家不是一路的,但应该不会随便弄个人糊弄他们。而且,既然人打成这样太子殿下的人都知道是他们家五公子,这打人的,多半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崔义的几个小妾见了,一个个都泪汪汪的,心疼得不行。虽然崔义对她们也算不上多好,但她们都清楚,崔义是她们以及孩子的依靠。   崔家连夜请了御医。等御医看过,他们才勉强放下心来。御医说了,虽然看着打得厉害,但幸好没有什么致命伤,今后应该也不会留下残疾,只需好好修养两个月就行。   太子殿下刚刚上位,就给了他们崔家这样一个下马威,让崔家的人不禁又是愤怒又是害怕。现在还只是太子呢,就能对他们出这样的狠手,要是以后真当了皇上,他们崔家可还有活路?世人都说太子殿下仁厚,仁厚个屁啊!全都被骗了!   这一夜,安然想着新大陆的事情有些兴奋得睡不着。她止不住地畅想着美洲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可以弄回来,又想着以后等航线成熟了,他们能不能也去美洲旅游。   “哥哥,等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我们就去环游世界吧!”   没有飞机,没有现代游轮,还环游世界呢!这丫头比他胆子都大!   杨彦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吻了一阵道:“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哥哥不介意再帮你消耗一下精力。”   安然一听,乖乖将头埋在杨彦怀中,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杨彦搂着她温暖馨香的身子,摸摸她柔顺的长发,只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满足。等他们的儿子长大了?呵呵,他们的儿子不知道会长得像谁……   第二天,杨彦准时赶到宫里,百官们都到了,皇帝却没有出来,随后华恩总管过来,一脸沉重道:“传皇上口谕,因皇上身体不适,今日免朝。朝中政务交由太子殿下处理。”   “免朝?”   “皇上病了?”   “皇上昨天不是都还好好的?”   大臣们相互打听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皇上自登基以来,不上朝的日子屈指可数。   “华恩总管,父皇到底怎么了?御医看过了吗?昨天不都好好的?难道是昨晚着凉了?”杨彦感到有些奇怪,父皇昨日不都好好的吗?   等候早朝的其他文武大臣也都竖起耳朵,等着华恩总管的回答。   “昨日康王殿下进宫,说了几句气话,皇上就是有些心情不好,身体倒是没有大碍。请太子殿下随老奴去见见皇上吧,皇上说有事要吩咐殿下去办。”   华恩总管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皇帝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带了几十年的绿帽子,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病倒了。但康王和卢贵妃迟早是要处置的,得先让大臣们心中有数才行,就先让众臣以为是康王不孝,忤逆了皇上吧!   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康王昨日进宫到现在还没出来,原本正在疑惑,如今听华恩总管这么一说,倒是明白过来。原来康王不知怎么忤逆了皇上,皇上都气病了,这才被皇上扣在宫里了!   杨彦跟着华恩总管来到皇帝寝宫,杨彦看着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的父皇不禁大吃一惊。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杨彦立即跪坐到床前的踏板上,拉起皇帝的手就摸起了他的脉象。杨彦虽然不是大夫,但习武之人,对脉象大多还是懂一些的。   杨昊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杨彦一脸的焦虑和震惊,知道赵世华回去并没有告诉他,心里对赵世华倒是多了几分喜欢。但想着卢贵妃和康王,想着自己头上好大一顶绿帽子,他居然戴了整整三十多年,心里如何能不气?   “父皇,您到底怎么了?御医上次不是跟您说过不要动气的吗?谁敢惹您生气,您直接让人打一顿出气就是了,何苦憋在心里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有什么事您找儿臣就是啊,儿臣自然会为父皇分忧的。”说着,杨彦又问华恩总管,“父皇喝过药没有?既然是昨日的事情,为何不通知孤王?”   皇帝摆摆手让华恩总管去外面守着,也没有回答杨彦的话,反而问道:“听说你昨晚回府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天香楼接你媳妇儿?还让人将崔家老五崔守信打得半死送回了崔家?”   “是。崔义也不知道怎么查到我那岳父大人的事情,竟然将此事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下了帖子威胁安然去见他,要跟我们谈条件,说是让皇叔发现什么手下留情。我猜康王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皇叔那里,他生怕皇叔发现了……”   杨彦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又勾起了杨昊刻意想要遗忘的事情,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杨彦见了,不禁微微一怔:“父皇,您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   杨昊做了几个深呼吸,几经考虑,还是开口问道:“老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查清楚父子血缘的?”   昨晚,他在地道了亲耳听到卢贵妃说康王是蜀王的儿子,但后来她又死不承认,只说是为了让蜀王为康王争储,这才骗蜀王的。   康王是杨昊第一个儿子,杨昊是疼过他爱他过的。直到后来几个儿子争储,这个长子的手段越发不堪,而恰逢老三强势地冒出头来,让他想忽视都不行,他才慢慢将自己放在康王安王身上的目光转移到杨彦身上来。   如今忽然告诉他,疼爱了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个野种,是自己耻辱的见证,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杨彦听了父皇的话不由大为震惊。父皇正在生气,生大哥的气,而现在又问他有没有办法查清楚父子血缘,再加上昨晚崔义说的请岳父大人手下留情的话,他要是还猜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父皇,这,这不可能的。您别胡思乱想,这肯定是小人栽赃陷害的!”   杨彦为康王说话,让杨昊在愤怒之余,心里也不由升起几分暖意来。这个儿子,果然是仁善的,他没有看错。   “没有小人栽赃陷害,是卢贵妃亲口说的,她说得很清楚,连康王是她跟蜀王哪一次偷情有的,她都说了。只不过后来她又改口了……”杨昊本来想将这对母子一块儿处死的,但他又担心,万一卢贵妃真的是哄骗蜀王的,康王真的是他的儿子呢?   杨彦震惊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来。他几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卢贵妃肯定是联系蜀王,与其幽会,想让蜀王帮着想办法对付他这个新出炉的太子,没想到现在的蜀王已经不是过去的蜀王了。岳父大人通知了父皇,又诱骗她说出真相……   “父皇知道你博览群书,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点子,你上次让崔家祠堂自燃的法子,父皇到现在都没想出来。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父皇查清楚,康王他到底……到底是不是……”   这样的话能对儿子说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不得不说,杨昊对杨彦这个儿子的信任是前所未有的。   “父皇……”杨彦为难地看着父皇,摇头道,“这事真没法子。人的血缘本来是不同的,但蜀王是您的亲兄弟,你们的血缘本来就极为接近。所以,一般滴血认亲的办法用在这里不准确……”   杨昊听了儿子的话,不过略有些失望。他早就知道此事要查清楚不容易。可是查不清楚,他该如何处置这个孽种?   杨昊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不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杨彦立即为他轻轻按揉头部穴位。   杨昊静心躺了一会儿,在儿子的按揉下觉得头没这么疼了,这才又睁开眼睛对杨彦道:“父皇有些头晕,这几日你就帮着父皇处理一下政务吧!玉玺在华恩那里,让他给你。政务要紧,你先去勤政殿吧!”   “是,父皇放心,儿臣会将政务打理好的,必不让您担心。”杨彦起身,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您自己想开些,您毕竟疼爱了大哥这么多年,不管是不是,都留他一命吧!儿臣告退了。”   杨彦离开以后,杨昊便让人传威远侯卢远湛(卢氏家主)进宫,让卢贵妃、康王、威远侯三人见了面,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康王本来是来通知卢贵妃的,不想刚刚进宫就被人软禁起来,他心里就一直忐忑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威远侯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康王忤逆了皇帝,将皇帝都气病了。他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劝劝这个外甥的,不想等他们见了卢贵妃,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当即吓得他面无血色瘫软在地。   “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想让我们卢家全都为你陪葬是不是?”卢远湛指着卢贵妃,恨不得能亲手将她掐死。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姐姐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给皇帝戴绿帽子。她自己想死也不能拖累整个卢氏一族啊!   可惜的是,现在掐死这个女人也于事无补,他得想想办法,如何才能保住卢氏一门。   康王也被这个消息吓得半死。他现在哪里还敢想什么太子、皇位?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父皇肯定要杀他,他死定了……   三日后,皇帝正式下旨,以康王联合卢贵妃及威远侯意图谋害君父为名,下旨将卢贵妃赐死,废除贵妃封号,以庶人的身份葬于京郊。   下旨收回威远侯爵位,卢氏家主卢远湛自杀谢罪,朝中卢氏一族官员全部免职,卢氏一门所有人皆贬为庶人。   下旨剥夺康王王爵,贬为庶人,幽禁于皇庄……   因为皇帝摆出来的罪名是谋害君父,所以满朝文武没人敢给康王和卢氏一门求情,一个个都竭力想与卢氏撇清关系。没有人能想到,所谓的谋害君父,其实是好大一顶绿帽子。   私下里,很多大臣甚至怀疑是不是太子殿下将康王逼得太紧,导致康王铤而走险。要知道,康王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太子名分已定,又独得圣宠,他就算谋害了皇上,得利登基的也是太子殿下,他半点好处都捞不着,为何要这么做?当然,在皇帝震怒的时候,这些质疑没有人敢提出来。   崔义重伤,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他一开始也没注意康王府的动向,还以为康王因为自己向太子投诚,跟自己生气,所以明知道他受了重伤都没有派人问候一声。还是杨彦派了人过去说明此事已经尽力,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他还是回来晚了一步,哪怕早一天,或许就能救回卢家了。崔义不同情姨妈卢贵妃,都是她害了整个卢氏一门。但卢氏一门被免官罢职贬为庶民也未免太无辜了。好在皇上仁慈,并没有大开杀戒,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崔义平心而论,要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非将卢氏满门屠戮一空不可。或许,这真是太子殿下求的情吧。皇上给康王和卢贵妃安上这样一个罪名,除了太子殿下,估计也没人敢为康王求情。   虽然被打了一顿,但崔义对杨彦却没有半分恨意,比起他曾经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所做的,太子实在算得上宽宏大量了。   什么时候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康王府倒下去了,以前的平王府,现在的太子府里,却喜气盈盈又在准备办喜事了。   自从上次被杨彦训斥,景嘉莲就彻底绝望了。她很清楚自己要是离开了王府,什么都不是,只能老老实实从安然提供的名单上选了一个人。   此人是赵家庶支的一个嫡子,名劲松,今年二十三岁。赵劲松家境不太好,只有一个寡母,一个妹妹,是上一科的进士,如今在工部做一个八品小吏。   赵劲松是杨彦提的,说人虽说不是很聪明,但踏实忠诚。因为母亲选亲有些挑剔,高不成低不就,这才拖到现在。安然觉得身份年龄都还算相配,既然人品也不错,就写上去给了景嘉莲挑选。   但安然内心里其实觉得,以景嘉莲的性格脾气,还是嫁一个武将比较好。她可是知道,寡母往往与儿媳妇处不好关系,更何况景嘉莲长在西北,本来就不是知礼守礼的人,只怕未必能有幸福。   安然曾将自己的意见与景嘉莲说起过,但景嘉莲根本没将安然的话放在心上,反而以为安然见不得她幸福,给她选了那么多粗鲁的武将。她就偏要选一个读书人。   安然劝不住,也没办法,很快联系赵家,说定这门婚事。   因为男女双方年纪都不小了,因此三书六礼都安排得很紧,婚期定在来年二月。   安然看过景嘉莲的嫁妆单子,很大方地给她又添了两千两压箱银子。她不怕多花钱,只要顺利将这位恩人之女的义妹嫁出去就好!   第160章给皇帝的寿礼(小舅舅消息)   景嘉莲看着手中的自己的嫁妆单子,又看了看赵家送来的聘礼单子,皱眉道:“她可真无耻,竟然将赵家送来的聘礼都扣下来了。我可听说了,谁家嫁女儿不是将男方的聘礼全都放到嫁妆里去的?”   琉璃接过来看了一遍,小心地劝道:“姑娘您看,太子妃给您准备的嫁妆可全都是最好的东西。”   琉璃不好意思说,人家太子妃是将赵家送的次品全都换成了最好的,姑娘您就别不识好歹了!谁家嫁女儿光压箱银子就给了八千两的?就是那些世家嫡女出嫁,嫁妆也不过就一万两银子上下,若是庶女,整个嫁妆也不过三四千两银子罢了。您这近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在京城里已经是头一份了。   景嘉莲瞥了一眼,冷哼一声道:“现在,我兄长可是太子,我是太子的义妹,嫁妆少了,可是丢太子殿下的脸!再说了,你别看单子上写得好看,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琉璃有些无语。   “姑娘,您不是亲自去看过的吗?”   景嘉莲撇撇嘴道:“她说那些家具是什么黄花梨的,我又不认识,谁知道是不是?她要是给我紫檀木的,我就认识了,她也别想弄假。”   紫檀木?就算是太子府,也只有太子妃的寝殿是用的紫檀吧?琉璃彻底无语了。   “琉璃,你怎么不说话?你也不认识那什么黄花梨是不是?”景嘉莲没听到符合声,抬起头来问。   琉璃低着头道:“姑娘,那些话您还是别说了吧!让人知道了不好。”总是说太子妃的坏话对您有什么好处?琉璃劝道,“姑娘,等您出嫁以后,太子府就是您的依靠了。若您在赵家有个什么不顺心的,还指望着太子妃撑腰呢,何苦这个时候还得罪太子妃?”   “哼,你就是胆子小!”景嘉莲抱怨了一声,但心里也承认琉璃说得有道理。   景嘉莲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又欢喜道:“那天我偷偷去外院见过赵公子了,他长得真好看!英俊儒雅,唇角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就是温柔体贴的人。人家都叫他‘赵大人’呢!不过真奇怪,我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似地,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琉璃面色也不禁微微泛红。她跟着姑娘出嫁,以后就是姑爷房里的人了,希望姑爷真的有姑娘说的这么好吧!虽然说姑爷家境况不算太好,但能过日子就行。而且,太子妃给了这么多陪嫁,也够她们花用一辈子了。   那天听说那位赵大人要到太子府来,姑娘非要去看一眼,她只好假扮姑娘留在房里,让姑娘扮成丫头偷偷溜出去瞧。姑娘回来以后就面泛红霞,显然是对那位赵公子极为满意了。   琉璃想,姑娘能收心老老实实嫁出去也好,上次姑娘找殿下想要嫁给独孤将军被拒绝,连琉璃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在那次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不然她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姑娘,您也该正经学学规矩了。奴婢听说,赵家也是高门大族,规矩很严的。”琉璃没有见过那位赵公子,但她见过赵公子的母亲,看起来应该是个很严厉的人。姑娘要是规矩学不好,到时候婆母嫌弃可怎么办?   景嘉莲不高兴地摆摆手道:“快别说了,你不知道,这些规矩烦死人了。什么走路、起立、站姿、坐姿都要学,好像我十几年就没有走过路,没有坐过似的。手怎么放,头要低垂到什么程度,哎哟,琉璃你不知道,我真想将那死老婆子一顿鞭子打出去……”   琉璃低着头道:“可是姑娘,您要是不学,要是以后赵家老夫人不高兴怎么办?”   景嘉莲不以为意道:“我可是太子殿下的义妹,她敢嫌弃我?”   琉璃欲言又止,想着若是迫于形势才对您好,这日子是真的好么?   这时,三管家孙望忽然带着二十多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进了院子,让人禀报,说请景姑娘挑几个丫头。琉璃明白,这是让姑娘自己挑选陪嫁的侍女了。   景嘉莲也明白。这也是早就说好的。她缓缓走出去,别说,学了大半个月,还是有些成效的。这走路的姿势比起从前可显得稳重贵气多了。   院子里二十多个女孩子已经站成了两排让人挑选。年纪小的仅十一二岁,年纪大的有十五六岁,一个个都干干净净的,容貌至少也是清秀的,还有四个相貌上佳的。   景嘉莲有时候很单纯,但挑丫头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懂的。   她挑了八个相貌只是清秀的丫头,四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四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   琉璃在一边看着,悄然松了口气。好在姑娘在这样的大事上不会犯糊涂。   后来孙望去关雎院回话,安然知道了,与沈怡叹道:“看样子,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只希望她能一直这样聪明下去,以后到了赵家少给我添麻烦找事就好。”   进入腊月,各府各家便都开始送年礼了。虽然杨彦不想收礼,给人行贿的机会,但作为太子,完全不收礼肯定是不行的,人家会多心的。因此杨彦示意过孙望,所有礼物一定要登记好,要是太贵重的,要么还礼重一些,要么退回去。   当然,太子府也要给关系亲近的各家各户送年礼。安然不管家,这些事情放心地交给三管家孙望和表姨母沈怡去商量着办就是了。她只看过给赵家和蜀王的年礼单子,又亲自给娘亲做了一件紫貂皮的披风和袖筒,给爹爹做了一件黑熊皮的披风和靴子添加进去。   自从出嫁以后,虽然都在京城里,离得也进,但安然都好久没有回去过了,一直以来都是娘亲来王府看她。她知道年底自己事情很多,便趁现在还不算很忙,回家一趟。   回来以后,她又是高兴,又是忧虑。   “怎么了?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怎么反而不高兴?”杨彦捏捏她的脸,不知道小丫头又怎么了。   “哥哥,今天回去,表姐不舒服,后来请了大夫,说表姐有喜了。娘亲就拉着我念了一下午……”安然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现在父皇倒是不逼他们了,哥哥也已经坐上太子之位,月底就要举行册封大典。现在他们完全可以按照计划等明年再怀孕,后年生孩子。可是今天看着独孤凯高兴的样子,看着表姐羞涩而喜悦的笑容,她心里就有些羡慕。但是看着嫂子那臃肿的身形,她又有些害怕。   “哥哥,我看到我嫂子了,她长得好胖,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我跟她说不要吃那么多,她还不大高兴,说她不是贪吃,是怀了孩子,需要多吃些,孩子才好……”想到嫂子,安然就满脸忧虑,嫂子现在才六个多月吧,可是那肚子,人家即将临盆的也不过如此了。   “要不,明天拿你的帖子请个御医过去看看?”杨彦可不希望顾庭芳因为怀孕出什么事,免得吓到他的安然。   安然点点头,暗自告诫自己,以后怀孕了,一定要注意饮食。长成嫂子那样,实在太可怕了。安齐哥哥虽然已经去睡书房了,但每天晚上都要帮嫂子按摩浮肿的小腿和脚,真是伟大。可是他就没看出来嫂子长这样胖其实是不好的吗?   “对了,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杨彦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   “今天收到永昌府发来的消息,说是永昌府以南的一个部落要进京朝贺,里面有一个汉人,应该就是你小舅舅顾胜武。估计明年开春就能到长安。”   “真的?”安然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杨彦笑道:“你不是说那贺明朗跟你小舅舅是熟识的么?应该不会认错的。”杨彦只是奇怪,他今年四月知道这事以后就派了人过去寻找的,怎么会没有消息传来,反而是贺明朗找到了人?   “啊,我太高兴了!我明天就告诉哥哥,告诉娘亲,我再写封信,你帮我送回去给我舅舅和外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很激动的!”   “好了好了,你说什么都好。这么晚了,别叫了,早点睡吧。”杨彦含笑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哎呀,我太兴奋了,睡不着!”   “睡不着?那要不再活动一下?”   以前杨彦威胁的话一出来,安然立即就能睡着了。但是今天貌似不大一样——   “好啊!呃……”慢半拍的某人这才发现她好像答应得快了一点。不过她今晚高兴,就当庆祝一下吧!   杨彦摸摸下巴,这段时间他忙,难免有些精力不济,难不成没能满足小丫头?不行,不能满足自己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再累也要将这小丫头征服了再说……   第二天,安然用了早膳就去了外书房。等安齐一来,她就高兴地告诉他找到了小舅舅这个好消息。   安齐一听,立即就要回去告诉娘亲和表哥,又说要写信回去告诉舅舅和外公。   安然赶紧拉住他,将自己对嫂子的担心说了。   “哥哥,你劝着嫂子,还是少吃点吧!”   安齐含笑听完,不以为意道:“你想太多了。她能吃,孩子才长得好。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孕妇想吃什么,还能拦着不成?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是……”安然还是担心。这里可没有破腹产,要是孩子头太大了,生不下来可怎么办?但这话她有不能直说,真是急死个人。   “别可是了。你别担心,女人生孩子不就跟母鸡下蛋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你嫂子不会有事的。还有,你也该给殿下生个孩子了,你们成亲都多久了?表妹成亲还比你晚呢,都有喜了。难不成你们还在偷偷避孕……”   安齐说着说着又开始念叨安然了。结了婚还不着急生孩子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们这么一对了。   “好了好了,昨天娘亲已经念了我半天了,哥哥你就饶了我吧!”安然苦笑着告饶,赶紧撤退了。哥哥竟然认为女人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似的,他们怎么会有共同语言?   ……   因为康王和卢贵妃之事,皇帝这段时间身体时好时坏的,政务大半都压在杨彦这个太子身上。杨彦现在还不是皇帝呢,就已经体会到皇帝的辛苦了。   这个月注定是忙碌的一个月。吏部的岁末考核出来了,各地官员的升迁降职提案也出来了,得细细看一遍,尽快批复。因为贺家向太子殿下投诚的事情已经被人传了出去,在吏部还有很大势力的李正谦示意将贺家所有官员的考绩都降一等。   杨彦见了,也只当不知道,只将自己人的不实考绩发回去,让重新评审。   太子的册封典礼也在腊月。本来礼部是建议将册封典礼安排在明年二月的,但皇帝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导致身体不好,所以特意选了年前的日子,好让杨彦名正言顺地主持新年的祭天仪式。   安然记得前世自己看过天坛的祭天仪式,貌似是冬至日祭天啊,怎么这个大隋皇朝是新年祭天呢?   太子的册封典礼并不复杂,最主要一个环节是要去太庙祭祖,要告诉杨氏祖先,大隋祁丰帝选了继承人了,请祖先们一定要保佑他将来做一个有为之君。   这次典礼安然是不用参加的,杨彦也交代了要一切从简,说要节约,倒是让百官特别是户部的官员们很是敬佩。随后,太子殿下勤俭之名便传了出去,使其在百姓中的威望更高了。   另外,皇帝的千秋节在腊月二十八日,杨彦太忙,让安然好好准备几样礼物,好让父皇高兴一下。   安然自己写了一幅百寿图,又画了一幅寿星图。   百寿图也就罢了,这是安然第二次写了,九十九个大小字体不同的寿字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那幅寿星图画好以后,连杨彦也是赞不绝口,说父皇肯定喜欢。   图上描绘的是九天流云之上的美景,远远的白玉铸成的宫殿散发着道道霞光,一朵五彩霞云上,寿星翁悠然自得地侧坐在一头九色神鹿上,一手抱着龙头拐杖靠在肩上,上面挂一个酒葫芦,一手托着个大大的寿桃。在他周围,还有两只仙鹤环绕着。   寿星白须白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点睛之笔在于,这位寿星翁的容貌,赫然与皇帝陛下一模一样!   要说,只要这两样东西呈上去,父皇应该会高兴的,但安然觉得似乎还不够。这两样东西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手笔,那哥哥的孝心体现在哪儿呢?   安然想起前世过生日时吃的生日蛋糕,上面的蜡烛点燃以后会开出一朵荷花灯来,同时响起生日快乐的音乐。   要不然,她也弄一盏荷花灯来?至于音乐,可以让乐工在殿外吹奏,最好传来的时候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这样营造出的气氛才好。   晚上安然和杨彦说起,杨彦也觉得这点子不错,只是要送皇帝的,这材料也不能用一般的东西,两人商议以后,决定用水晶来制作灯盏。   太子府的人迅速出动,在几大银楼里收集了很多块极品水晶。所有的花瓣都用水晶了制作,里面的花瓣用纯净无色的水晶,外面的花瓣用粉色水晶,中间的花和谐】蕊用黄色水晶。   没有点燃的时候,这件礼物看起来就是一朵巨大的含苞未放的水晶花骨朵。点燃以后,层层花瓣次第绽开,同时花瓣里面三百六十五支蜡烛同时点燃,烛光在水晶的折射下异常的璀璨耀眼,不似凡间之物。   为了制作这么一盏水晶荷花灯,杨彦特地请了十多名顶级玉雕师傅帮着雕刻水晶花瓣,重点在于雕琢出更多的折射面。他又将工部下属几个作坊里师傅请到太子府帮着制作,最后又在蜡烛里面加入荷香,以便制造更好的情景。   腊月二十八这天,宫里有晚宴,但杨彦和安然上午就进宫去了。两人陪着皇帝说了说话,安然便将她的字画送了上来。   果然,皇帝一看就喜欢。哪个皇帝不想长寿呢?华恩总管看了也跟着夸赞说太子妃有孝心。   皇帝又细细地看了一阵,最后决定说:“送去挂在太极殿里,让今晚参加宴会的百官及家眷都看看。”   趁着皇帝高兴,杨彦凑过去道:“父皇,您都休息这么多天了,儿臣看您这几日气色很不错啊!”   “嗯?你想说什么?”   杨彦摸摸鼻子道:“父皇,虽然儿臣以前就知道当皇帝会很累,可是儿子没想到会这么累啊!父皇,您得给儿臣时间慢慢适应对不对?等开了年,您可不能把政务全都扔给儿臣,好歹您至少接一半回去吧?”   皇帝听了,心里高兴,却故意板起脸来道:“这才多久,你就叫苦了?父皇几十年都过来了,也没叫过苦。”   “父皇,儿子怎么能跟您比?”杨彦一本正经地拍马屁道。   皇帝很高兴,对着儿子点头夸赞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华恩都跟父皇说了,前些日子的政务,你处理得不错。”   杨彦捂着嘴小声道:“父皇您不知道,批阅奏折什么的最耗精力了,儿臣每天累得跟什么似的,吃了晚饭倒头就睡。儿子可是打算明年给您添个孙子的……”   皇帝指着杨彦,笑骂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但笑过以后,他又正色道,“你还不到三十岁,这怎么行?得好好补补……”   华恩总管远远地看着皇上笑了,心里也觉得欣慰。也就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能哄皇上开心。   杨彦对皇帝的心思研究得极为透彻。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在活着的时候将权利交给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他自己的儿子。现在,父皇心情不好,身体不好,所以暂时让他帮着批阅奏折打理政务。但要是杨彦贪恋权势不肯将这权利还回去,只怕再好的父子感情也要生嫌隙的。   第161章贺礼得圣心,皇后刁难   中午,皇帝就在惠妃宫里用膳,惠妃特意请了芳嫔过来。两人好似姐妹花一般在皇帝身边服侍,让皇帝越发觉得惠妃贤惠,对她更是多了些宠爱。   下午,皇帝跟惠妃去东暖阁午睡,安然和芳嫔在西暖阁里说起自己新近画的画,杨彦和华恩总管一起再去过问晚上的宴会情况。   寝殿里,皇帝脱了外面的衣服躺到暖和的水炕上,闭上眼睛,却并没有立即睡着。惠妃帮皇帝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躺在皇帝身边,也没有说话。   忽然,皇帝开口问道:“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惠妃迟疑了一下,总算醒悟过来,试探着问:“皇上说的是分位的事?”   原来,自从太子确立以后,皇帝就想着既然立了平王为太子,那么平王的生母也该晋一下分位,所谓母以子贵嘛!但后宫分位是有数的,都有人占着,还全都是家族势力强大,进宫多年的“老人”,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故降人家的品级。所以,惠妃一直是惠妃。   在卢贵妃事发以后,皇帝直接将她贬为庶人,本来倒是有了一个贵妃的空缺,但前些时候他提起时,无论是惠妃还是平王,都有推拒之意。   “朕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可要想清楚。”皇帝也是暗示,如果你想要的是皇后之位,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皇后无子,也不是能轻易废除的。而且说起来,皇后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惠妃很是善解人意又激动地说:“此生能陪伴皇上左右,能陪皇上这么多年,臣妾已经很满足了。臣妾明白,臣妾出生寒微,父兄能力有限,能有现在的分位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皇上真的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臣妾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幸福了,幸福得就好像做梦一样……”   皇帝迟疑道:“老三现在是太子,你分位低了不怕人在背后说闲话?”   惠妃笑道:“妾身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是妾身的骄傲,有什么闲话好让人说的?说实话,这个儿子,妾身虽有生恩,但管教得并不多,他能有今日,全赖皇上教导……”   这话皇帝听了舒服。这么能干又孝顺的儿子,可窦氏他教导出来的。   酉时以后,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及宗室人员带着亲眷陆续进宫。   今晚的宴会在太极殿举行,宫中三品以上宫妃可以参加,但一共也只有十几个人。   李皇后自从李正谦因病致仕以后就恨上了皇帝,在太子册立以后更是大受打击,一直抱病不出。而太子确立以后,惠妃在后宫自然水涨船高。再加上皇帝恩宠日甚,又拉拢了皇上这两年最宠爱的芳嫔,一时间,惠妃在后宫几乎可以与皇后分庭抗礼。   李皇后知道,皇帝的千秋宴,她要是不出来,皇帝肯定会让惠妃坐在他身边占了她的位置,那自己这个皇后便更是名存实亡了。   太极殿里,早到的大臣们相互打着招呼,并且都看到了才挂上去的两幅字画。那个巨大的寿字,只要人从太极殿大门进来,就能看到,想不注意都难。   年初参加了王家太夫人寿诞的人是见过这百寿图的,但显然还没有完全传开,不管第一次见还是第二次见,都不禁令人惊叹其构思之巧。   走近一看,果然是太子妃为恭贺皇上千秋特意写的。大臣极其亲眷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都是不住地点头称赞。   “太子妃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字,总体看来圆润大气,细细看来,里面每一个字都笔力不俗啊!想不到太子妃竟然精通这么多的字体。”   “咦,不对,你们看,这像是太子殿的字!”   “哦,我看看!……果然,这是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写的,太子果真是构思精巧啊!”   ……   “哎呀,你们看这幅寿星图!”   一开始,百官们都被百寿图吸引,而后出于好奇,才转到另一边去看那能与这百寿图并列的是一幅怎样的画。   原本想着寿星图也就那样,能有多少新意?却不料果真是有新意,而这巧思更让人惊叹不已。   那画上的寿星仙翁可不就是皇上?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物画,原本多是写意,重在神似。而眼前这幅图却是写实风格,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觉得真实可信。好似天宫就是那般,飘渺中带着几分真实的质感,而寿星仙翁也该是这个模样,就应该这样悠闲。   “太子妃果然是不凡啊!”   “云梦真人,顾家三少,诗书画三绝,历代文人骚客,只怕无人能出其右!”   “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啊!”   “我大隋,必将迎来新的盛世……”   百官们陆续到达,议论的人也就更多了些。太子一党的人自然与有荣焉,而安王一党的人心里就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了。   特别是安王带着正妃独孤氏和侧妃李氏到了以后,看到太子妃两幅字画就让人如此赞叹,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安王想着,这个女人本来他是能拥有的,可惜与他擦肩而过,被他忽略错过了,如今反而成了仇敌。否则,今日这些羡慕的目光可不都是属于他的?说不定就连这太子之位也是他的。   独孤湘语和李侧妃心里也不舒服。她们都是名门闺秀,又嫁入皇家,自然是让人羡慕的对象,却不料被一个出身寒门的女人抢了风头,将她们比到了尘埃里,让她们如何不恨?   蜀王来得低调,到了也不与人寒暄,遇到熟悉的同僚也不过点带那天。他只静静地看了看女儿的两幅字画,心里无比的骄傲和自豪。这都是他的女儿写的画的啊!想起记忆中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囡囡,搂着自己的脖子甜甜地叫爹爹的场景,让他心里忍不住涌出阵阵暖意。   这时,一阵乐声响起,众人立即安静下来,随后就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唱道:“皇上驾到!”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   “惠妃娘娘、芳嫔娘娘驾到!”   “淑妃、贤妃娘娘驾到!”   ……   太子殿下亲自扶着皇帝从后堂走了出来,后面是太子妃和芳嫔扶着惠妃,五个人先后从后堂走到前殿。在她们身后,还有贤妃淑妃和九嫔中另外八位嫔妃以及两位年幼的公主。她们一直在偏殿等候,想着与皇帝皇后一起进殿的。皇后没等到,皇帝倒是先到了,她们便跟着进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们已经跪成两排,迎接皇帝到来。   “平身吧!”皇帝在主位上坐下,见皇后和太后都还没到,心里便难免有些不舒服。   太后是养母,作为长辈不来也说得过去。但皇后这个妻子不来可就说不过去了。皇帝一直知道她就是心里不舒服在装病。如此一比较起来,知足常乐的惠妃就显得更加可贵了。   皇帝正要拉着惠妃坐到自己身边,惠妃忙小声拒绝道:“皇上,妾身听说今天皇后娘娘已经好多了,肯定会来的。就算皇后娘娘不来,这里也不是臣妾的位置。”   而后,惠妃就退到贤妃淑妃之后,与芳嫔坐在一处。   就在这是,只听内侍再次唱道: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德妃娘娘驾到!”   原来,皇后知道皇帝中午在惠妃那里用的午饭,也会与惠妃一起过来太极殿,心里就不舒服。她不想让百官看到自己孤伶伶一个人来,又不屑与其他妃嫔一起,便干脆去了太后那里,与太后一起来,这样至少也能体现出她的孝心来。   而德妃原本是太后的侄女,向来都是跟在太后身边的。   “母后您来了!”皇帝亲自上前,扶着太后坐在自己上首,而皇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皇帝下首的位置上。   百官们参见太后皇后以后,这才入席坐下。   皇帝见太子还跟从前一样,坐在百官之前,与安王相对,不由沉着脸对华恩道:“让你准备个宴会都办不好!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位在百官之上,岂能坐到下面去?去,让人将太子的位置移到朕身边来!”   皇帝指了位置,就在皇后下面,只比皇帝的御座低一级。   而后,皇帝又让蜀王坐了太子原来的位置。如此,蜀王的地位也比安王高半级了。不过,蜀王是皇叔,是长辈,比安王高半级也说得过去。只是安王会不会这样想,那就不好说了。   皇帝致开场白,而后太后也乐呵呵地说了几句,便到了百官贺寿的时候。   既然是贺寿,自然是要送礼的,这也是百官们获取皇帝好感的一个好时机。后宫的礼这两天都已经陆续送去皇帝寝殿了,太子的礼也送了,挂在殿上了。   因此,第一个送礼的就是蜀王。蜀王送的是一盆山河万里的香山子,以白玉为底座,不说那香山子的造型,单单下面那么大一块白玉底座就极为难得。   皇帝显然对此很满意,含笑点头,让送到勤政殿去摆着。   随后是安王送的一株三尺多高的珊瑚树,底座是用碧玉做成,远远望去,仿佛绿树红花,又好似海面上喷薄的火焰,令人眼前一亮!   皇帝似乎也很喜欢,点头道:“安王有心了。”   而后是五皇子。他送的是一部他自己手抄的佛经,并一座墨玉雕刻的飞龙摆件。册封太子以后,五皇子也封了襄王,虽然已经开府,但尚未大婚。这还是安然第一次见,发现襄王年纪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容貌肖似其母妃胡昭仪,俊美中还带着几分腼腆。   接下来是大臣们送的礼,当然,如果不是太出众的,便悄悄送到司礼处,让内侍登记下来不失礼就好。只有那些自认为能博皇帝一笑的礼物才会拿出来现一现。   安然看过,都是玉器、佛像、古画古籍之类的东西。珍贵倒是珍贵,但都不算有新意。   安王看着殿上挂着的安然的字画,忽然心中一动,假意问道:“为何不见太子殿下的礼?”   蜀王冷声道:“那不是还在殿上挂着的?皇侄年纪不大,眼神怎么这样不好?”   安王心中恼恨,面上却依然假笑道:“那不是太子妃的贺礼吗?是侄儿想多了。太子妃和太子本是一家,父皇寿诞,太子又帮着父皇操劳国事,自然由太子妃备礼了。嗯,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安王连说两个都是一样的,话中之意却偏偏暗示出太子不孝,将给父皇准备寿礼这样的大事也交给太子妃,自己什么都不管。   皇帝知道安王这是有意针对太子,他虽然听出了安王的暗示,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太子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再说太子妃的两件寿礼他都很喜欢。   因此,皇帝微微皱眉道:“安王说得不错,太子与太子妃本为一体,自然谁送的礼都是一样的。那百寿图上,还有太子写的字,朕就很喜欢太子妃这份孝心。”   这是明摆着的袒护偏心啊!安王看着坐在杨彦身边的安然,心里恨得不行。不就是弄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欺瞒哄骗父皇吗?他也有办法!哼!   这时,杨彦忽然起身站出去,对着皇帝鞠躬行礼道:“父皇,儿子也给您准备了一件礼物,只是儿臣原本是打算等您回寝宫以后再看的,但既然二哥提起来,不如儿臣就让他们送到这里来,也好让大家一起看看。”   皇帝听说儿子百忙之中还真的亲自给自己准备了寿礼,心里高兴,忙点头道:“朕这些儿女中,就数你点子多,父皇还真想看看你给父皇准备了一件什么样的礼物!快传上来吧!”   杨彦笑道:“要想更好的观看这件礼物,儿臣请旨,暂时灭掉殿中多余的灯烛。”   “哦?”皇帝心里越发好奇起来,难道是夜明珠不成?“好吧,准奏!”   朝中大臣也大多猜测是不是夜明珠,要不然何须灭掉多余的烛火再看?   自从刚才杨彦开口,华恩总管就让人去将那盏水晶莲花灯取了来,只是以红绸盖住。   安王没想到杨彦居然真的准备了礼物的,不由暗恨自己没有打探清楚。他是听说了太子府的人买了水晶,但并未见杨彦送给父皇,还想着等会挤兑太子,说他只记着为太子妃添首饰,却不记得为父皇准备贺礼,没想到又失算了。   很快,大殿里的灯烛就灭掉了七七八八,只两三丈远才留下一盏灯。原本金碧辉煌的太极殿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这时,杨彦终于掀开了红绸。   离得近的便依稀看到那放在花凳上的,是两张颜色流动自然、晶莹剔透的琉璃做成的巨大的荷叶,似随风翻卷,形态极为逼真。荷叶中间立着一支含苞未放的俏生生的水晶莲花,以碧玉为荷杆,略有弧度,姿态娴雅,与下面的荷叶看起来极为自然,好像一副立体的画。   在远处烛火的照射下,水晶做成的花苞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还微微闪动着,琉璃的荷叶也发射着一道道五彩的光晕,在昏暗的大殿里异常显眼,仿佛带着几分仙气一般。   百官们也暗自惊叹,这朵水晶莲花还真是好看。只是,为何要雕琢成含苞未放的样子呢?要是盛开的,岂不是更好?   “嗯,果然漂亮!父皇很喜欢。”皇帝捋着胡子道。可以摆在他寝殿龙床外的几案上。   皇帝他正要吩咐点上灯,不想杨彦上前一步,笑道:“父皇,您先别急,这是一盏水晶莲花灯,待儿臣点上您再看看!”   “哦?”   “水晶莲花灯?”   “居然是灯?”   大殿里,几乎所有人都期待起来。   他们就说嘛,太子殿下出手,怎么可能这样简单?   杨彦从内侍手里取了一支蜡烛,点燃了水晶上的引线。   这时,奇迹发生了——   只见原本的水晶莲花花苞竟然层层展开,每一层的花瓣里面都有一点烛光。霎那间,花骨朵变成了盛放的水晶莲花,纯净的水晶花瓣上无数个反射面都反射出一道道光芒来,那璀璨耀眼的光华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映照得下面的琉璃荷叶也通透闪亮起来。   花叶争辉,一个明亮耀眼,一个五彩流光,仿佛仙境里的仙花仙草。   远远望去,这盏莲花灯好似黑夜里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辰。不,就算是最明亮的星辰,也比不上眼前这朵莲花灯耀眼夺目。   与此同时,众人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荷香,耳边也隐约听到一阵悦耳的音乐,待要细听,却又听不清楚。   皇帝的眼睛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就连安然和杨彦见过这效果的人都忍不住惊叹这朵莲花灯的美,更遑论其他第一次见的人。   就是安王自己,也因为震撼,一时怔然。   杨彦适时道:“儿臣惟愿父皇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好!好!”皇帝回过神来,连赞两声好,满脸激动地看着站在灯后面的杨彦,朗声道,“太子孝心可嘉!堪为天下表率!”果然,只要老三出手,定然是非同凡响啊!   百官们跟着齐声恭贺。   随后,大殿里的灯烛又陆续点起来,皇帝吩咐华恩总管将这盏灯送自己寝殿里去,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随着莲花灯被送走,荷香便慢慢淡了,之前那隐隐约约的乐声也消散了,仿佛那荷香和音乐都是由莲花灯带来的。   独孤太后见了,也是喜欢得不行,只可惜这是太子敬献给皇帝的寿辰贺礼,她不好意思讨要。但她已经想着,等明年五月自己生辰的时候,是不是也暗示太子送自己一盏这样的莲花灯。   皇后见太子又出了风头,心中暗恨不已。总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落一落太子和太子妃的脸面才好。   “太子可真是心思巧!”皇后强笑着称赞了一句。   就在皇帝以为皇后总算看清了形势,打算缓和与太子的关系时,就听皇后又咄咄逼人道:“都说太子和太子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尤其这文才十分相配。本宫早听人说过,太子妃有大隋第一才女的美名,更有甚者,说太子妃诗书画三绝,那是上下五百年前所未有无人能及的。这字和画都看了,不如太子妃再给我们展示一下诗才如何?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不如太子和太子妃一人当堂写一首,今后必然也是一段佳话。”   皇帝一开始还以为皇后是称赞安然来着,不想她却是有意刁难太子夫妻两个。可惜,皇后话已经出口,前面又有那么多的溢美之词,太子和太子妃要是不应下,只怕以前积累的好名声就要大打折扣了。   大殿里一时间安静了一下,只有后面乐工们依然弹奏着喜庆的音乐。   七步成诗?还要夫妻各一首?这也太为难人了吧?可是这话不能说,一说,不就是怀疑太子和太子妃名不符实?   自然,杨彦和安然都不能推却。   夫妻两个无奈地站起身来,躬身向帝后二人行礼道:“虽然儿臣不敢自称才比子健,但既然母后如此看重儿臣,儿臣与太子妃也只能勉为其难应下来。一时之间要是作得不好,还请父皇母后不要笑话儿臣才好。”   皇后面上冷笑一闪而过,曼声道:“太子别担心,母后就出个简单的题目好了。不如就以梅花为题如何?”历来写梅花的诗最多,要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梅花诗不能压过前人的,也讨不了好彩头,这才子才女的名声必然要受影响。   一时间,众人都猜到了皇后的用意,不禁暗叹皇后心思歹毒。就是独孤太后也不赞同地看了皇后一眼。如今太子名分已定,又确实博学多才,现在与他为难,并不能伤其根本,却弄得怨恨更深,何苦来哉?   独孤太后暗自摇头,不知道李皇后为什么就看不明白。身为皇帝原配的皇后,只要不出大错,以后就是太后,即便是惠妃这个生母,以后也不过是二后并立,仍然会以皇后这个先皇原配为尊。现在做这些,除了让太子更恨你,更恨李家,有什么用处?   “太子,太子妃,你们是不是也走几步?”皇后催促道。   杨彦和安然对视一眼,眼中都不禁有些笑意。梅花诗,他们会的那可太多了,只希望两人不要写重了就好。   杨彦朗声道:“笔墨伺候!”任谁也能看出他的自信来。   这样的宴会,史官是需要全程记录下来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随即,就有内侍抬着一张长长的书案来,上面摆放着两套笔墨纸砚。   第162章安然醉酒   没过一会儿,安然就写好了。见她搁笔,几乎所有人都期待着。   华恩总管亲自接过来,放到了皇帝的桌案前。   太后和皇后也都忍不住靠过去看。   只见皇帝微微一怔,而后眼中便闪现出无限惊喜;太后眉头微挑,带着几分讶然,随即唇角就浮现出几分笑意;而皇后却双眉微蹙,面色也不大好看。她很想挑剔几句,可是纸上那四句诗让她无可挑剔。   纸上写着四句诗,字迹圆润漂亮,而那短短的四句诗却更加令人惊艳。   安然写的是宋朝卢梅坡的《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虽然前世小的时候跟着哥哥背了不少古诗,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完整记得的不过都是那些有名的优美的。而这首雪梅诗,尤其是她喜欢的。   皇帝看完,不禁双眼一亮,看着安然的神情真真是如获至宝一般。   “好诗!好诗啊!皇后先前那话没错,太子妃这诗书画三绝,可不就是前后五百年前所未有吗?依朕看,别说前后五百年,就算是前后一千年,也找不出太子妃这样的才女来。”   皇帝的赞誉伴着太后的眼中的惊艳和皇后难看的脸色,让大殿里的百官极其家眷们都好奇得跟猫爪似的。太子妃到底写了怎样一首诗啊?   这时,皇帝仿佛听到了百官的心声,将诗递给华恩道:“念给百官们都听听!”   “是!”华恩总管接过太子妃的诗作,高声朗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朗诵完毕,他还将手中的诗作给蜀王和襄王看了几眼。   随着华恩总管朗诵完毕,百官们在心中默念一遍,也不禁拍案叫绝!前人写过的梅花诗上百,却没有哪一首能比得上太子妃这首诗的。太子妃之才果真是惊才绝艳啊!   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真真是绝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配!   对了,太子殿下的诗写好了没有?   百官们这才想起太子殿下也在写呢!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的诗作虽然不是很多,但哪一首不是堪称经典?特别是那些边塞诗,激得无数男儿心中热血沸腾,不但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在军中拥有极高声望,甚至令很多读书人都弃笔从戎奔赴边关。   杨彦也已经写好了。不过,他自然要留些时间给安然,抢风头也不能跟自己媳妇抢。直到百官们赞叹过后,想起他来,他才将自己写好的诗送到皇帝案前。   杨彦写的这首诗明显要长得多,皇帝先匆匆看了一遍,赞了一声“好”,而后又细细地看了两遍,再赞一声:“好诗!太子这首诗,堪为咏梅之千古绝唱!”   太后静静地看了一遍,很快又看了一遍,而后细细品味着,最后点头附和道:“太子的文才果然不凡,皇后说得不错,才比子健!不,以哀家看,曹子建可比不上太子!不但比不上,还差得远了!”   当然,太后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杨彦这首诗,而是想到杨彦的才智武功,那是曹子建绝对比不上的。毕竟,曹子建光有文才,最后却是个失败者,而太子杨彦却无疑是最后的胜利者。独孤太后可以遇见,大隋在他的治理下,定然会开创一个新的盛世。这样的太子杨彦,哪里是曹子建能比的?   可是,太后因为这首诗想了这么多,百官们却不知道。他们只是震惊,这得怎样一首诗才能换来独孤太后如此赞誉?要知道,独孤家可是安王的支持者。   而皇后的脸更黑了,她直直地瞪着皇帝手中的诗,仿佛想要用目光瞪出一个洞来。她不住地问自己,这怎么可能?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写出这样好的诗作来?写诗怎会如此容易?   看着皇后那难看的脸色,百官们不禁在下面与周边的同僚及身后的亲眷们窃窃私语。   刚刚太子妃那首诗就已经让他们惊叹万分了,太子这首诗比刚刚太子妃那首还要好?   咏梅之千古绝唱?这是什么样的赞誉?   百官们一个个都双眼放光地望着皇帝。皇上啊,您看完了倒是念给我们听听啊!太子殿下到底写了什么?到底怎么个好法呀?   皇帝又看了一遍,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拿给华恩道:“看他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给他们念念吧!”而后,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看了皇后一眼,低声道:“皇后,太子和太子妃的文才,可当得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皇后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是。”   这时,华恩总管已经拿着杨彦写的诗,站出去高声诵读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御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这是宋代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其一。而林逋就是那位梅妻鹤子的和靖先生。   百官们听完,有那些记性好的便记住了,那些记性不好的,忍不住起身对着华恩总管抱拳鞠躬道:“还请华恩总管再念一遍!”   华恩总管便含笑再念了一遍。如此,大部分朝臣们都记了下来,没记住的问问周围的同僚,也大致记下来。而后,大臣们也一遍遍地在心中默诵着,一如之前皇帝那般,越念越觉得这诗好。   “太子殿下之文才惊艳,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惊世之才竟然出自皇室,真真是前所未有前所未见啊!”   “我大隋有太子殿下,乃是大隋之幸,百姓之幸啊!”   ……   因为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儿媳都给自己长脸,皇帝今晚特别高兴。而皇后受不了皇帝的嘲讽和百官打量的眼神,早早地告退回宫去了。现在,伴着太子太子妃的更上一层楼的名声,是皇后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的笑话!   襄王见到太子和太子妃被人当众刁难,却作出这样绝佳的诗句来,心中感佩不已,再想起这位三哥这些年暗地里对自己的维护和栽培,忍不住心中激动,亲自过来敬酒。现在三哥已经是太子了,就算让人知道他是三哥的人,也不要紧吧?   杨彦看着襄王眼中的崇拜,喝了他敬的一杯酒,见他还要敬,赶紧拦住他,小声道:“五弟就饶了三哥吧!我要是喝醉了,今晚就只能睡地板了!”   襄王一怔,随即醒悟过来,红着脸看了安然一眼,而后将这杯酒敬给安然道:“三嫂,小五敬您一杯!您的诗写得太好了!字也好,画也好……总之,小五心里除了三哥,最崇拜的人就是您了!这杯酒您无论如何都得喝……三嫂,哪天您送一幅字画给小五可好?”   安然见襄王十七八岁的样子,此刻又满脸崇拜地看着她,依稀还带着几分孩子气,没办法只好接过酒杯喝了,而后应下道:“好,过几天我画好了送你!不知五弟是喜欢人物、花鸟还是山水?”   襄王尚未大婚,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美人,只好回道:“就请三嫂给小五画一幅山水吧!”   襄王得偿所愿地退去,又有很多人前来敬酒。杨彦大多推了,说醉酒容易误事,不是个好习惯,只肯以茶代酒。又让百官感叹了一回,太子如此严于律己,将来必定为一代圣君。   当然,也有很多老臣去皇帝那里敬酒,一来恭贺皇上千秋,二来也恭贺皇上有一个好儿子,好儿媳。作为父亲,有一个出色的儿子,皇帝心里高兴得很,几乎是来者不拒。   太后也早早地告辞回宫去了,皇帝身边也没有个劝着的人,杨彦见了,赶紧过去拦了,并对众臣道:“诸位爱卿的心意,父皇领了。这酒今天就喝到这里吧!父皇前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酒喝多了又伤身,还是要适可而止才好。”   除了钱鹏阳,这是百官第一次见到儿子做父亲的主,而这父亲还是皇帝。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神情。皇上不会责怪太子吧?太子可是一片孝心为了皇上的身体。都怪他们不好,光想着高兴了,怎么就没想到皇上的身体不宜多喝酒呢?   皇帝有些不悦地瞪了太子一眼,吓得百官们连呼吸都摒住了,却又听皇上无奈地叹息道:“好了好了,就你爱唠叨。父皇听你的,不喝就是了。你来代父皇喝吧,喝醉了今晚回去……哼哼……”睡地板去!   这语气,倒像个孩子似的。老小孩老小孩,难道皇上老了竟然也像个孩子?   杨彦有些哭笑不得道:“父皇,您怎么能这样?不过儿子是不会喝醉的,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要紧,太子妃会照顾儿臣的……”   太子殿下挡酒,百官们也都知趣的不再过去敬酒,之前已经过去的,杨彦也一律以茶代酒,也无人敢有异议。   戌时二刻,皇帝兴尽回寝宫看水晶莲花灯去了,宴会便散了。今晚,皇帝本来应该与结发之妻李皇后在一起的。但今晚李皇后不知趣,又去招惹太子和太子妃,皇帝不高兴,有意落她面子,自己回寝宫去了。   不仅如此,皇帝还特意召了惠妃侍寝,说要一起看儿子送的水晶莲花灯。气得得到消息的皇后砸了好几件珍贵瓷器,而后独自趴在床上哭了半夜。   太后得到消息也不禁对身边的殷尚宫感叹道:“皇后也太没脑子了。好端端的,何必去试探太子和太子妃?之前安王妃不就试探了一次?结果还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总是不肯吸取教训,不肯认输。太子继位,已经是无人可挡之势,现在最好的想办法与太子交好才是,难不成她以为安王还有机会……”   这天晚上,杨彦倒是没有喝醉,却不成想安然被几位仰慕她的夫人敬酒,反倒喝得有些醉醺醺的。   之前在宴会上还好,她只是笑嘻嘻的,对谁都一脸和气,倒是令百官家眷对她印象甚好,一个个当面背后都赞太子妃惊才绝艳却平易近人。   不想宴会结束以后,她出门被冷风一吹,酒意就有些上头了。杨彦见她腿脚有些发软,赶紧扶着她。好在他们已经搬到了东宫,紧邻着大兴宫,坐上暖轿,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沈怡没想到太子殿下没喝醉,反而太子妃喝醉了,生怕太子怪罪太子妃,赶紧让人端了醒酒汤来。   安然口渴,喝了一口觉得不好喝,“噗”的一声直接喷在杨彦身上。   殿里伺候的侍女一见,不禁全都跪在地上,惶恐道:“请殿下息怒……”就是沈怡,心里也有些不安道:“请殿下去洗漱,太子妃交给妾身服侍吧!”   杨彦无奈地摇摇头,见安然还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眨眼睛,似乎很是不解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当即捏了捏她的脸,逗她道:“小丫头在看什么呢?”   安然疑惑道:“真奇怪,怎么今天哥哥有两个头呢?唔,不是两个,是三个?”   杨彦哭笑不得。这丫头肯定是头晕得厉害。杨彦担心她难受,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哦,是呀,好奇怪呀!怎么会这样呢?安然是不是很难受?”说着,他再次端起醒酒汤喂她道,“来,喝了这个,头就不晕了。哥哥就只有一个头了。”   “不难受,我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好舒服哦!”安然直摇头,嘟着嘴推开那醒酒汤,不依道,“这个不好喝,给哥哥喝!我要喝茶,喝好喝的茶……”   杨彦赶紧让送温热的茶水来,又让准备热水沐浴。   沈怡和宫女们见太子殿下没有生气,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准备茶水和香汤沐浴。   杨彦喂安然喝了两杯茶,看她“咕嘟咕嘟”如牛饮,却只觉得喝醉酒的她可爱得不行。嗯,既然她不觉得难受,那醒酒汤不喝也罢!   而后,他直接抱着她去浴室里沐浴,也不让人入内伺候,他要亲自动手。于是,沈怡和宫女们只好守在浴室门外,只听里面传来太子妃的醉言醉语。   “来,漱口……”   “呃,漱口的吗?”她已经吞下去了。   “没事,再来,这回可别吞下去了……”杨彦暗叹,好在这只是用薄荷熬的漱口水,没有牙膏。   ……   “嗯?脱衣服是要睡觉了吗?哥哥你怎么没有关灯?”   “好,哥哥这就关灯。”杨彦无奈地吹熄了近处的两盏灯,光线立即暗下来不少。   安然靠在杨彦身上,又嚷嚷道:“哥哥,怎么床不见了?没有床可怎么睡啊?”   “傻丫头,我们这是要洗澡呢!洗了澡再去床上睡。”终于,杨彦将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剥干净了,赶紧抱着她坐到浴桶里。   不想安然竟然直往水里滑,差点淹到鼻子,吓得杨彦赶紧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快速地帮她清洗。   其实两人今天早上才沐浴过的,也没什么好洗的。   安然坐在温暖的散发着花香的水里很高兴,嘻嘻笑道:“哥哥坏,这是要鸳鸯戏水吗?”   杨彦本来没这个意思的,等洗好了去床上不也一样?但安然这么主动提起,又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其实,鸳鸯戏水也不错啊,他们成婚这么久,还没有试过呢!   “唔,好吧,既然太子妃有令,孤王不敢不从。”杨彦暧昧地笑着,低头吻她,同时帮她沐浴的双手也变了味道。   但很快安然就推开杨彦道:“唔,哥哥,人家想吐……”   杨彦赶紧扶着她的头伸到浴桶外面,又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好了,现在可以吐了,吐了就好了。”   安然干呕了两下,回头委屈地看着他道:“呜呜呜,人家吐不出来!”   “……吐不出来就算了。”   杨彦又将她扶回来做好,这回也没了鸳鸯戏水的兴致,赶紧给两人囫囵洗了一下,抱出来,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披上夹棉的睡衣,就抱着她出了浴室回床上。   安然不安分地将手从衣服里伸出来,光着胳膊搂着杨彦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道:“哥哥真好,奖励你一个香吻。”   杨彦倒是面不改色,脚步也依然沉稳,但殿里的宫女们却一个个面红耳赤。   “温一壶茶水放在床头,都下去休息吧,不用你们伺候,也不用守夜。”杨彦吩咐道,心里已经准备好今晚要享受一场盛宴。看样子,喝醉酒的安然似乎特别热情大胆。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杨彦立即诱哄道:“安然,你想不想骑马?”   “骑马?好啊!人家要学骑马!”说着,她又大声唱起来——   “我要策马奔腾向你怀中,   解开思念的谜千年的梦。   穿越茫茫云海蓝天依旧,   马琴响起心事瞬间消融。   我要策马奔腾无尽苍穹,   卷落一路风雨腾起彩虹。   漂泊在你心海幸福依旧,   清风一缕前世今生相逢……”   杨彦真真是哭笑不得,赶紧哄道:“好好好,宝贝,让你策马扬鞭,乖乖别唱了,免得明天醒了羞赧,又怪哥哥没提醒你……明天再唱给哥哥听好不好?”   “骑马当然要唱歌,还要唱豪迈的歌,就凤凰传奇的歌最好了。唔……”   杨彦忍不住,吻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安然不依地推开他道:“哥哥你好沉,都压到我了。嗯,不对,不是说要教我骑马的吗?骑马应该是在上面才对……”   “乖乖,你小声点行不行?”他倒是脸皮厚,也没人敢笑话他,他只怕这丫头自己酒醒了不好意思,反倒怪他。要是她自己喝醉了,也罚他吃素一周,那可就真要命了。   “哦,我知道了,嘘——”安然笑嘻嘻地眨眨眼睛,声音下一子小起来,一双纯真的眼睛却越来越亮,“骑马要悄悄的……哥哥给安然当马吗?”   “自然!安然喜欢不喜欢?”   “唔,人家要试过才知道……”   试过,才知道?   杨彦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一夜,殿内温暖如春,注定是一个疯狂而甜蜜的夜晚。   第163章贺家真相   虽然在入住东宫之前,杨彦曾让人过来主持修整过,但毕竟时间太短,想改动基础一点的就不行。因此,安然和杨彦都觉得,东宫虽然名字好听,其他皇子还眼红得很,但论起舒适性,真的比哥哥精心改造过的平王府差远了。   忙过了太子册封典礼,忙过了父皇寿宴,今天虽然是腊月廿九了,但因为今年腊月有三十,所以杨彦难得可以休息一天。明天宫里还有除夕晚宴,又得忙。   杨彦这段时间是真的有些累,若不是本身习武身体好,一般人只怕真的有些撑不住。昨晚喝了一点酒,又哄着安然闹了大半夜,今天一早他虽然按时醒了,却没有起床晨练。难得可以抱着老婆睡一天懒觉,就把今天的练武时间改到傍晚去好了。   可惜的是,愿望是美好的,而现实是悲催的。   不过刚刚过辰时不久,就有人上门求见。   事实上,每天到东宫求见的人不少,但太子和太子妃哪里是这样容易见的?自有人帮他们打发出去。但很显然今天的访客不好打发,所以沈怡只好到床外请示。   “启禀殿下,蜀王和襄王求见。现在嘉德殿等候。您看……”   杨彦醒了好一阵了,只是贪恋怀中的软玉温香,不想起床而已。难得有机会陪安然多睡一会儿,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怡看了桌上的沙漏一眼,回道:“辰时三刻。”   辰时三刻,就是说才七点多?寒冬腊月的,这个时候天都没大亮吧?这两人这么早过来赶东宫的早饭不成?杨彦暗自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看着伏在自己怀中像只小猫似的安然,心中虽有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轻轻放开她起身下床。   安然刚刚听到声音,其实已经受了打扰,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这个温热的抱枕要跑,赶紧抱住不让走。还用自己的小脸在杨彦胸口蹭了蹭。嗯,又细又滑还很温暖,好舒服,不许走。   杨彦的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想要推开她吧,触手都是她细致滑腻温暖的肌肤,一触上去就想要抚摸更多,哪里舍得推开?可是不推开又不行啊,外面老丈人还等着呢!   “安然,你多睡会儿。哥哥要起了,皇叔来了,怕是有事。”杨彦摸着她的头发,低头在她额头眉间脸蛋上亲了亲。   安然皱着眉头嘟着嘴道:“以后把上朝的时间改了。春秋八点,夏天七点,冬天九点。”   杨彦点头笑道:“好,都听你的。乖乖放开哥哥吧,明天再陪你睡懒觉?嗯?”   安然又嘟噜了一句什么,已经气呼呼地翻身背对着杨彦睡去了。昨晚醉酒,又被人哄着疯了大半夜,她现在真不想起来。   杨彦赶紧帮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披上衣服去浴室沐浴梳洗换衣服。唉,小五那不懂事的孩子让他等着也就算了,蜀王可是他老丈人,安然心里又极重视这个爹爹,他可不敢得罪了。   沈怡听着两人刚才的话,不由唇角有些抽搐。因为不能睡懒觉,所以要改上朝时间?太子居然一口答应?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在赶往嘉德殿的路上杨彦还在想,这么一大早过来,莫不会真有什么急事?但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凌云应该会送消息过来才对啊!   “皇叔,五弟,你们来了?这么早,你们可用了早膳了?要不一起吃?”杨彦就差没直接说:你们一大早赶来扰人清梦难道是来赶早饭的?   襄王杨俊激动地起身参拜杨彦这个太子哥哥,满脸兴奋道:“臣弟在府里吃了一点过来的,但可以再陪三哥再吃点。”杨俊开蒙就是学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因此,自幼年起,他心里就是最崇拜的就是杨彦这个三哥。   这些年来,他们兄弟虽然见面的时间极少,但杨彦的事迹、写过的诗歌文章,他记得可能比杨彦自己都清楚。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单独见面,杨俊自然激动。   赵世华见襄王对太子一脸憧憬之色,心中也是喜悦而欣慰的。但他眼底的笑意也只是一闪而过,接着便开门见山道:“昨晚忽然想起点事情来,今早起来就急着过来问问你,倒是还没吃,正好尝尝东宫厨子的手艺。”   襄王杨俊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们等了这么一会儿三哥才出来见他们,还没吃早饭,貌似才刚刚起床?好像自己来得太早了?   “五弟可是有事?”   杨俊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偷偷看了蜀王一眼,说:“都说三哥博学多才,又正巧今天有空,所以就过来找三哥说说话……”当然,事情是有点的,可是当着皇叔不好开口啊。   杨彦自然看到了杨俊的小动作,但他却装作不知,苦笑道:“谁说三哥今天有空了?今天三哥难得睡个懒觉……”   杨俊一听,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赵世华见杨彦和襄王说话如此随便,便知道襄王是杨彦的人,只是之前没见半点端倪,到底还是有些意外。而且,他要说的事情,显然是不能让襄王知道的。   因此,赵世华开门见山地说:“等会儿吃了早饭,五皇侄不如先在东宫里逛逛,我有事要与太子殿下商议。”管你有事没事,等我的事情说完了再说。   “哦,好……”杨俊也听出来了,蜀王叔竟然也是太子哥哥的人。三哥不愧是他最崇敬的人啊,连蜀王叔这样的怪人都被他的人品才华所折服。   杨彦看着外面天寒地冻的,撵人家出去逛园子似乎有些不大厚道,便道:“外面冷,不如五弟先去外书房吧,‘大隋之音’出了一期新年特辑,还有下期的稿件也已经选出来了。你可以看看,帮他们提提意见。等会儿我和皇叔事情说完了就去外书房。”   杨俊立即高兴地点点头,早饭也不吃了,反正他在自己王府里是吃过一遍的,当即就嚷嚷着要去外书房。他是大隋之音的铁杆粉丝,能先睹为快那自然是极大的诱惑。   等襄王走了,杨彦和赵世华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太子妃可还好?”赵世华想着女儿,心里就忍不住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来。昨晚宴会上女儿诗书画三绝,与才华横溢的太子殿下堪称珠联璧合,连皇上都夸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是他的宝贝女儿啊!   杨彦想着自己离去时安然红扑扑的小脸,以及因他不陪她睡懒觉不满而嘟起的小嘴,心中又甜又软,面色也一下子变得极为柔和起来。他含笑,轻声道:“皇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她昨晚喝醉了酒,又不肯喝醒酒汤,昨晚闹到半夜,现在还没起呢!”   赵世华点点头,不禁微微有些脸红。自己的女儿居然醉酒发酒疯?好在太子愿意宠着她,看看太子这样子,不过是说起她来,就满脸的柔情。这个女婿找得好!比他想象中更好!   “昨晚,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哦?不知皇叔想起了谁?”杨彦听安然说过,岳父大人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记忆了。他悄然挥手,撤去身边的暗卫。殿里也没留人伺候,都在外间等着。   “贺明朗!”赵世华的声音有些压抑,里面的情感很复杂。   杨彦一怔:“我以为皇叔早就想起他了?”   赵世华摇头。   “她没有跟我说起过,关于贺家的事情,她一句都没有提过。还是又来看了大隋之音,我才知道她曾经被人退亲。我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她都跟我说了,我自己也想起来不少事情,也就没有派人回老家去打听。”   直到昨晚,他因为心里高兴喝得有些微醺(他当然不敢喝醉),不想醉意朦胧中,居然想起了自己和贺明朗结拜,后来又定下儿女亲家的事情。对此,他极为吃惊。   在他想起来的关于贺家的所有事情中,贺明朗这个结拜大哥对他都是极好的。虽然贺明朗远在永昌府为官,他只是个举人,两人却时常通信,关系亲密跟亲兄弟也差不多。   所以,他无法将那个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贺家与自己记忆中的结拜大哥联系起来。贺家他并不陌生,在中书省这几个月,他自然将朝中动向派系摸得很清楚。   贺家是安王一系的人,但在皇上明确册封太子以后,便主动向太子赔罪认错。随后太子也放话出来,说不会因为前事与贺家计较。谁知贺家随后便遭到了安王及李正谦的严厉打压,不想这个时候太子居然袖手旁观,并不相护。因此,今年的年终考核,贺家所有人都是中和差,被降职和革职处理。   据说之前贺家最看好的就是在永昌府颇有政绩的贺明朗,但这次考评,他也不过得了一个中。贺明朗年底要进京述职,等待吏部重新安排职位,总是不知为何还没有到。不过看安王和太子的意思,只怕此人是两边不讨好,这次回京是不会有什么好差事给他了。   原本,这些事情赵世华根本没在意。他明白太子的意思是借安王和李家的手处理报复贺家。太子已经得了宽宏大量的美名,至于安王和李家的报复,自然是与他无关的。在此事上,谁也不能指责太子殿下半句。若要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可是,贺明朗竟然是他的结拜兄弟,这一切又不一样了。记忆中当年他们关系那么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贺家会突然翻脸,如此对待自己留下的孤儿寡母。   今天,他就是来问清楚的。   “我想知道,在赵世华失踪以后,贺家究竟是怎样对待赵家的?都做过些什么?”   “这个……”杨彦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了赵世华,最后道,“这是我让人调查的结果。事实是否如此,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等会儿皇叔直接问安然吧!但贺家无情无义,这是肯定的。皇叔千万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人而伤心。”   赵世华越听越愤怒,贺家竟然如此无情如此无耻!让几个下人就想要逼迫自己的妻女退婚,实在是欺人太甚!还有那王氏,也实在可恨!抢了二房的房子田地不说,居然还帮着外人欺负宛娘和安然,三弟打得好!大哥休得好!那女人腿瘸了也是活该!   想当初,若不是那女人贪财嘴贱又没脑子,乱传谣言,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他所受的苦,他的妻子儿女这些年所受的苦,还有爹娘伤心早逝,全是因那个女人而起的!   如今的赵世华自然不是八年前的赵世华,跟着蜀王,别的没有,血腥肯定是少不了的。知道了这些事,赵世华都恨不得飞回老家去将那个婆娘抓起来,将蜀王府的诸般酷刑一一在那个女人身上用一遍!   可是现在,那个女人有安南奉养着,倒是过着富贵悠闲的日子,老天爷实在是不长眼!   贺家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只是王氏,实在有些难办。那个该死的女人是安南的生母。而安南是安然的救命恩人,前些年对宛娘和安齐安然还是不错的,他得看南哥儿的面子。   “王氏离得远,暂且放过她。但贺家的事,我一定要问清楚!”   杨彦想了想,一面派人回去请太子妃起身,一面派人去贺府,以太子妃的帖子请贺明朗的夫人吴氏来一趟。   自从吏部考核公开以后,贺家才醒悟过来他们病急乱投医又做错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然虽然在争储中失败,但也不是他们贺家能招惹得起的,尤其太子只说了原谅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不会报复打击他们,却从来没有表示过会护着他们。   于是,贺家的男人天天都去求见太子,贺家的女人天天递帖子求见太子妃,吴氏又去了赵家两三次,但谁都没有见贺家的人。倒是在国子监,贺子谦找了安齐,不过安齐什么都没应。他们不主动报复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怎么能要求他们以德报怨?   安然之前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听,只知道有人上门拜访,还是不能推脱之人,并没有听清楚是爹爹来的。直到后来杨彦派人催她起床见蜀王,她才清醒过来,赶紧起身洗漱,换了衣服简单梳了头发就赶去嘉德殿。   “皇叔!”安然望着赵世华,依恋地拉着他的衣袖,心里是多么想叫爹爹啊!“皇叔您怎么来了?这么早,可是有事?”   “女儿家,怎么能喝醉?还发酒疯?以后可要注意了,醉酒伤身。”赵世华斥责了一句,但语气依然是宠溺的,“现在可有哪里不适?头疼不疼?是不是浑身乏力?有没有觉得想吐?”   赵世华看着娇俏可爱的女儿,看着女儿眼中的孺慕,之前的怒气怨气也都散去不少。虽然贺家无情,但他女儿最后还是找到了幸福,却比贺家好上千万倍。若没有贺家无情无义在先,只怕女儿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幸福了。想到这里,赵世华对贺家的怨气又散了一些。   “唔,皇叔别担心。我头不疼……”安然低着头,羞红了脸。她是有些浑身无力,但绝不是昨晚喝酒喝的,分明是哥哥哄她骑马累的。   沈怡听了安然和赵世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太子妃嫁给太子的时候,是以蜀王外甥女的名义嫁过来的,她自然知道那个什么蜀王侧妃是宛娘表姐妹的话是骗人的,她也知道太子妃是怎么去的蜀王府,但她却想不到太子妃和蜀王的关系会这样好。   这哪里是表姨父和外甥女?眼前的蜀王哪里还有蜀王的冷厉和怪脾气?难道蜀王跟自己一样,也被太子妃的聪明可爱给收服了,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杨彦知道安然肯定是没吃早饭,让人先送了一碗燕窝粥上来给她喝了,再让人送了一碗小米鸡汁红枣瘦肉粥来。   “好了,你们都到外面去候着吧!齐夫人也去外间守着,这里暂时不要你们伺候。”   杨彦将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小声将岳父大人的来意说了。   “你跟爹爹说说,贺家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安然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杨彦说,有杨彦说得不对的地方,她再开口纠正。有遗漏的地方,她就补充。   半个时辰后,蜀王算是对贺家的情况都有了全面的认识。说贺家坏,似乎也不是全都坏,说他们好,又绝对算不上。   最后,安然总结道:“听哥哥说,贺家的老夫人和太夫人一直都对哥哥挺好的,还几次写信斥责吴氏轻慢我们。还有那个贺之谦,他和哥哥关系不错,也是个好人。”   杨彦酸溜溜地说:“那个贺之谦我看就是品行不良。明知道自己有妻有子,明知道你当时是兄弟的未婚妻,还对你心存妄想,哪里是君子所为?你吹葫芦丝就是他教的吧?手把手教的?那天清早,我还看到你们在甲板上散步……”   安然抬头,神色古怪地看着杨彦。哥哥现在才想起来吃醋,似乎晚了一点吧?   赵世华也看着杨彦不说话。难道太子殿下这个时候还要跟女儿算从前的帐?女儿订过亲,差点就嫁人了,他不是知道的么?   杨彦在两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摸摸鼻子道:“我就是说说,你们这样奇怪地看着我做什么?”   这时,只听外面沈怡通报道:“启禀太子妃,永昌知府贺明朗之妻吴氏求见!”   安然已经明白爹爹的意思,想要通过吴氏知道那个贺明朗的真实想法。虽然她觉得没有必要,但显然爹爹不问清楚,心里始终有遗憾。   “让她进来吧!”安然让人收拾了桌子,自己漱了口,杨彦和赵世华也都走到后堂去等着偷听了,她才传吴氏进来。   宫女打起门帘,吴氏弯腰低头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垫子上跪下来道:“臣妾贺吴氏给太子妃请安!”   上次吴氏去赵家心里还有诸多的不平不甘,后来贺家被安王打压,贺瑛和贺森的夫人每天都指桑骂槐地骂他们这一房害了整个贺家。吴氏又怒又恨,别无办法,只好再去赵家求见顾宛娘,但却根本进不去。后来,她有递了帖子到东宫求见,安然自然更不会见她。   短短一个月,吴氏将能找的人都找了,处处受人白眼,心里哪里还有傲气?如今她只盼着太子和太子妃开恩,救他们一救。不然,贺家就完了。她这个罪魁祸首肯定会被族里修理的,甚至被休都有可能。   “贺夫人,今天请你来,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安然也没叫她起来,爹爹就在后面呢,她要让这个女人跪着说。   吴氏赶紧再磕了一个头道:“请太子妃问询,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64章善恶终有报(一)   吴氏赶紧再磕了一个头道:“请太子妃问询,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当年我爹爹出事以后,贺家一下子就变了脸,到底是谁的意思?你们究竟是怎样想的。”安然语气并不激动,反而有些淡漠,却听得吴氏直冒冷汗。果然太子妃还在意从前的事?   安然不等吴氏回答,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老老实实说了,或许贺家尚有转机。你要是想着如何脱罪,欺瞒于我……呵呵……”   有时候,说得含含糊糊反而比真刀真枪的威胁更有用。   吴氏只觉得浑身一软,便匍匐在地上,她赶紧磕头道:“是,臣妾万万不敢欺瞒太子妃!”现在谁不知道太子独宠太子妃?得罪太子妃就是得罪太子,得罪太子就是得罪未来的皇帝,他们贺家还不想死啊!   而后,吴氏便结结巴巴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当初我家老爷跟妾身说过,说赵老爷虽然那次乡试只考了第四,但很得学政大人看重,是有真才实学的,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所以与赵老爷结拜,又趁着赵老爷醉酒,提出儿女婚事……”   安然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却在感叹,也是啊,好好的,人家怎么不去找别人结拜要找爹爹,可不就是看上爹爹有前途么?听了这一句,安然自然也就知道后来爹爹出事,贺家变脸的真相了。   既然当初结拜的目的就不单纯,后来背信弃义也就不奇怪了。人家原本与爹爹就不存在什么“义”嘛!人家一开始就是为了以后的权势谋划的,谁让赵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安然可以想象,如果当初爹爹没有出事,而是一路顺风顺水中了进士、做官,那贺家肯定会与爹爹很好的,会好到让赵家半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什么义结金兰,原来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安然知道,爹爹一定会很伤心的。所以,她要让吴氏、让贺家加倍伤心才行,嗯,她要怎么做才好呢?唔,还是问问哥哥吧!对于这些,她实在有些不大擅长。   这时,吴氏还在继续说道:   “当初赵老爷出事的时候,老爷说那山贼绝不是普通的山贼,多半,多半是因为赵老爷得罪了卢家才有此横祸。我家老爷当时离得远,又职位低微,担心为赵家做多了遭到康王和卢家忌恨,便没有派人去赵家……”   安然心中冷笑,说了那么多理由,真正的原因不就是最后一个么?担心为赵家做多了遭到康王和卢家忌恨?所以连个人都没来,就送了一百两银子。难道他们当初让人送信过去,就是贪图他贺家一百两银子不成?   后堂,赵世华身体绷得紧紧的,紧握双拳,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还有自责。   他敬仰信任的结义兄长,原来竟是那样一个自私现实的无耻小人!原来,人家跟他结拜,与他做儿女亲家,不过是为了利用而已。一旦失去利用价值,自然是弃如敝履!   除了愤怒,赵世华心中还有更多的自责。   他想起当初女儿对这件婚事的排斥,可是他一点都不理解,让然姐儿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原来,孩子的感觉真的是灵敏的,她虽然不能预见以后发生的事情,却能敏感地感觉到贺明朗不是真的对他们好!   这时,下面跪着的吴氏还在说着:   “妾身曾经跟老爷提过退掉赵家的婚事,但老爷不肯。妾身只好偷偷派人去合江县找赵夫人退亲,想着先斩后奏,那件事情我家老爷真的是不知情的。后来他知道以后,就将妾身训斥了一顿,说他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情,说赵家的婚事不能退。妾身当时心中不忿,就给了砚哥儿两个丫头……”   这是给贺明朗开脱?一开始担心卢家怪罪,连他这个结义兄弟“死了”都不曾派个人过来祭拜一下。后来见卢家并未将小小的赵家放在心上,赵家又出了南哥儿和齐哥儿两个人才,便又将已经扔掉的脸皮捡起来……贺淼啊贺淼(贺淼字明朗),你真是虚伪无耻到了极点!   杨彦站在赵世华身后,多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皇叔,为这样的人,不值得伤心难过。您应该这样想,若不是因为有贺家这么一出,安然多半就许给钱锐了,那才真是大麻烦,到时候,就是孤王强抢臣妻了……”   赵世华被杨彦的话惊了一下,心中的愤怒自责忽然间都消散了。心里只震惊地飘着一个念头:太子殿下对安然的心到底有多深?竟然能让他说出强抢臣妻这样的话来。但随后他就明白,杨彦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要自责,心里能好过一点罢了。   外边,吴氏忽然又爆出一条他们之前从未听过的消息。   “当时皇后娘娘询问太子妃的事情,婶娘担心太子妃嫁了太子殿下会忌恨报复我们贺家,所以就跟皇后娘娘说太子妃有克夫命,本以为皇后断不会再让太子妃嫁给太子殿下,不想……”   说她有克夫命,只怕皇后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如此说起来,她能顺利嫁到平王府,还得多谢贺家给她的这个克夫之名了?   与此同时,在赵家,同样一大早就有访客。   如今的赵家作为太子妃的娘家,虽说底蕴不够,但抵不住太子妃惊才绝艳,又与太子情深意笃。因而,很多想要将女儿送去太子府却送不进去的人家,就将目光对准了太子妃的胞兄赵安齐。   虽说安齐已经娶妻,但顾家不过是商家,地位不高,如果他们愿意让女儿委屈一下嫁过来做平妻什么的,赵家应该会心动才是。特别是那些从前跟着康王和安王混,如今想要弃暗投明追随太子殿下的官员们,大多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   这段时日,顾宛娘接见这些夫人和姑娘,忙碌得很。   顾宛娘自然不会给儿子娶个平妻回来,平白让小夫妻两个生了嫌隙。她这是想着给侄儿顾少霖相一门亲事。可惜的是,顾家只是太子妃的舅家,又是商户,尽管顾少霖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京中贵人们还是有些看不上。而愿意将女儿嫁给顾少霖的人家,顾宛娘又看不上人家的的家风和姑娘。   这天一大早,赵家又来了访客。   管家将帖子送进来的时候,安齐和顾少霖正在吃饭。如今天气太冷,顾庭芳月份又大了些,安齐和顾宛娘都体谅她,让她睡醒了再起,厨房随时都给她准备有吃食。因而,这段时间赵家都没有固定时辰用早饭,安齐一般都是和大舅哥顾少霖一起用的。   顾少霖对安齐这个妹夫是真的很满意。若换了一个人,妹妹当了太子妃,那么多人都想将女儿妹妹嫁过来,多半就顺水推舟应了。可安齐不但不肯娶平妻纳妾,甚至连通房丫头都不肯收。   妹妹因为怀孕身体臃肿,安齐也不嫌弃,每天晚上都还要去给她按摩腿脚,陪她和孩子说说话,这样的好丈夫,蔚为难得。   顾少霖见安齐拿着帖子皱眉,不由好奇道:“谁啊?这么早,应该是有急事吧?”   安齐将帖子递给顾少霖,为难道:“是贺家的大公子贺子谦。我和公瑾相交一场,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品性也好,只可惜他的父母兄弟实在是……唉,我也帮着劝过太子,太子答应不会追究从前的事情,也不会主动报复他们,这已经是给我面子网开一面了,我总不能不知进退还要劝着太子殿下以德报怨拉贺家一把吧?”   顾少霖想了想道:“听说这段时间那贺吴氏倒是过来求见过几次,姑姑都没有见。这个贺子谦还是第一次上门来,又这么早过来,或许真是有急事。要不你见见再说?”   安齐一想也对,便让人将贺子谦请到外书房去。   见了安齐,贺子谦当即躬身一拜道:“请子贤救救我母亲!”   而跟在贺子谦身后的小厮更是上前一步,直接跪到地上哭求道:“求赵大人救救我娘吧……”   安齐和顾少霖这才知道原来跟着贺子谦来的不是他的小厮,而是贺子谦的妹妹贺玲珑。两人不禁赶紧退开,安齐道:“贺姑娘请起来说话。”   贺玲珑不肯起身,反而再次下拜道:“求赵大人救救我娘吧!我知道是我们家对不起太子妃娘娘,我愿替母赎罪。不管太子妃是要我为奴为婢,甚至要我的命都行,只求太子妃高抬贵手,饶了我娘吧!呜呜呜呜……”   “小妹,你这是做什么?”贺子谦赶紧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说话注意,不要弄巧成拙。   而听了贺玲珑这些话,安齐已经变了脸色。他无视跪在地上的贺玲珑,转而看着贺子谦道:“公瑾兄,此事我已经与太子殿下说过,太子殿下亲口应了说不会追究从前的事情。贺家在吏部年终考核中得了中差,这是安王和李国舅的意思,与太子殿下无关。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意思?你们当太子妃是什么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说这些话,认为太子妃会报复你们,实在有些高抬了自己,看低了她!”   贺子谦一把将贺玲珑拉起来,而后又赶紧对安齐赔罪道:“小妹不懂事,说错了话,还请子贤大谅,莫与她计较。公瑾在此代她向子贤你赔罪了。但子贤你误会了,我们来,不是因为吏部考核的事情,而是今天早上,太子妃下了帖子,东宫的人带走了我娘,我们兄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求到子贤这里来的……”   今天东宫的人到了贺家,将吴氏带走,贺子谦便立即想到来赵家来找安齐求情,贺玲珑听了,也跟着要来。贺子谦想着妹妹也是一片孝心,便让她换了小厮的衣服跟着一起来了。不想这个妹妹平日里看着聪明,原来这样不会说话。   听到这里,安齐心里的气才消散了一些。他心里也疑惑,好端端的,妹妹将贺夫人叫过去做什么?而且还那么早,冬日里她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哪天不睡到辰时末巳时初才起来?现在还不到巳时吧?   “你们确定是东宫的人?还拿着太子妃的帖子?”   贺子谦和贺玲珑对视一眼道:“他们是这么说的。还有东宫的腰牌,难不成……是假的?”   安齐摇摇头道:“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太子妃多半还没起床……罢了,我带你们去东宫问问看吧!太子妃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哪有时间斤斤计较贺家这点事情。”   贺子谦和贺玲珑听到这里,不但没放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了。要是有人借东宫之名将娘亲带走,又存心想嫁祸给太子妃,娘亲岂不是性命不保?   顾少霖在一边听了,也想到这个可能,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他对安齐道:“我跟你一起去!”   安齐点点头,立即吩咐人准备马车,换了出门的衣服,披上厚厚的大毛披风,带着贺家兄妹就赶往东宫。   安齐现在是东宫主簿,有东宫的行走令牌,可以带人直接进入东宫,再等候召见。顾少霖这段时间经常跟着安齐去平王府,这东宫倒是没来过两次。   安齐直接问守卫道:“今天一早,可有什么人来了东宫?”   守卫道:“回赵大人的话,今天一早,襄王殿下和蜀王殿下先后来东宫拜访殿下。后来,有位贺夫人也来了东宫,据说是太子妃请来的。”   听到这里,安齐立即就猜到些端倪。看来,是父亲想起了什么来,这才到东宫找妹妹。要报复贺家的也不是妹妹,而是父亲。可是,父亲的事情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只能由妹妹出面……   “子贤你看……”听守卫说娘亲确实是来了东宫,贺子谦和贺玲珑兄妹又不禁有些急切起来。   安齐已经想明白了,当即道:“公瑾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表哥你暂且陪着公瑾坐一坐,我进去问问看究竟怎么回事。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不是喜欢斤斤计较的人,贺夫人不会有事的,最多也就是问她几句话而已。”   嘉德殿里,吴氏已经将她知道的都说了,正在向安然磕头认错求情。   安然正要让人将她送回去,正巧这个时候,安齐到了。   剑兰通报的时候,安然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早,哥哥来东宫做什么?   “请赵大人进来吧!”   安齐进门,就看到贺吴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副妆容不整的样子。想着等候在外面的贺家兄妹,想着曾经对自己那么温和慈爱的贺家老夫人、太夫人,安齐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怜悯之意。   贺家是对不起赵家,但赵家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目前这样对贺家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打击了,要不他还是劝劝爹爹不要追究了吧!   “参见太子妃!”有外人在,先行国礼是必须的。   “哥哥不必多礼。哥哥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安齐看了还跪在地上的贺夫人一眼道:“今天早上,公瑾到赵家寻我,我此来是想为贺夫人求个情。妹妹如果问话问完了,就送她回去吧!”   安然点点头道:“问完了,正要送她回去呢。”当下便让剑兰带着人将贺夫人送去梳洗了一下,这才把人送了出去。   等贺夫人离去,安齐才走到安然身边坐下,小声问道:“可是蜀王殿下想起了什么?”   安然点点头,轻叹道:“我一直没告诉他贺家的事情,就是怕他知道了难过。昨晚他到底还是想起来了,现在不知道多伤心呢!”   “他在哪儿?不如我们一起劝劝他吧!”安齐与蜀王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其实心里一直很想多跟父亲说几句话的。   安然努努嘴道:“就在后面听着呢,殿下陪着他。”   安齐恍然明白过来,果然是爹爹想要知道真相,这才让妹妹出面将吴氏带来审问。   不等安齐安然兄妹过去,杨彦就和赵世华一起从后堂过来。   安齐依礼给太子和蜀王行了礼,这才看着赵世华道:“虽说贺家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但妹妹没有嫁过去也是福气。还请殿下看在贺家老夫人和太夫人面下,网开一面吧!只怕世人不知内情,还当我们赵家发达之后,不念过去的结义之情……”   赵世华哼了一声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我与太子已经商议好了。”现在只要一提什么结义之情,赵世华心里就不舒服。   安然见了,赶紧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而后挽着爹爹的胳膊道:“爹爹,您的脸用了药好些没有?”   安齐有些不安地看了杨彦一眼,心中暗忖,妹妹从小就和爹爹亲近,可现在毕竟已经嫁人了,也不怕殿下不高兴。   杨彦毕竟不是古人,可不会跟自己的老丈人吃醋。他只是宠溺地看着安然,这一世安然有个疼爱她的爹爹,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赵世华看了杨彦和安齐,有些迟疑。这张脸,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不敢看,别吓到他们吧?   可是看着女儿,他又很快释然。连女儿都不怕,儿子和女婿又怎么会怕?   赵世华缓缓取下面具,杨彦和安齐见了,都悄然抽了一口冷气。虽然他们早有预料,但还是感到极为震惊,居然如此狰狞恐怖?   反而安然一点不怕地细细看过,还轻轻抚摸了一下,欢喜道:“爹爹,有效果!比几个月前好些了。岳先生说因为时间太长,见效慢,但只要坚持,一两年后效果应该就明显了。”   赵世华又重新将面具戴上,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习惯了戴着这么个面具。我只是担心以后吓到你娘……”   “不会的,爹爹。”安然含笑安慰他道,“只要您还活着,对娘来说,就是世间最大的喜悦和幸福了,她又怎么会在意您脸上这点伤?”   不说嘉德殿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说话,却说在外院候客厅里,贺家兄妹静静地等候母亲和安齐出来,顾少霖与贺子谦时不时地说几句话,倒也赞同安齐的看法。这个贺子谦人还是不错的。   忽然,贺玲珑起身道:“哥哥,我,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贺子谦不解地看着她。这可是在东宫,哪里是能随便走动的?   贺玲珑将贺子谦拉到一边,小声道:“哥哥,我想去更衣……”那个时候的所谓更衣,就是入厕。   贺子谦无奈地点点头,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去不行。   于是,贺玲珑便出去找了人指路,绕到候客厅的后面的更衣室。因为贺玲珑是小厮打扮,人家自然是给她指点的男更衣室。贺玲珑一看不对,便知道女更衣室肯定是在另一面。   她正要绕过去,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梅花的清香,隐隐的似乎还有人说话。   贺玲珑立即顿住了脚步,略一沉思,也不去寻女更衣室了,而是循着花香踏雪寻梅。   难得能进东宫,机会难得!能在东宫里赏梅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太子妃这样小气,对他们贺家斤斤计较不依不饶,传出去可不好听!   第165章善恶终有报(二)   贺玲珑慢慢走了过去。只见前面种着一圈三尺来高的蓝天竹围着一块太湖石,蓝天竹暗红中夹杂着墨绿的叶子上覆盖着一层白雪,远远看去就是一片开在雪地里的红艳艳的花;走到近处,只见那一串串红色的果子红得极为亮丽可爱,好像大红的玛瑙珠子一般。   那块太湖石高约七八尺,宽有四五尺,上面爬着一棵忍冬藤,毛茸茸的叶片上承载的积雪好似一朵朵白色的花,将贺玲珑小小的身影完全遮挡起来。   太湖石后种着三棵白梅,枝干遒劲,花朵繁盛,几乎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雪,只有暗香在冰凉的空气中飘荡着,香气清雅,浸人心脾,引着人一步一步走近。   又近了些,只见梅树下种着生长极为茂密的麦冬,从厚厚的积雪中努力透出零星的一点点绿色来。   贺玲珑暗自感叹:在草木凋零的冬季里,东宫的院子却是色彩丰富的,这就是权势啊!   梅花树下,站着两名男子,一名男子身穿蓝色缎面夹袄长袍,外罩黑色大毛披风,另一名男主身穿月白色绣的缎面夹袄长袍,外罩银灰色大毛披风。两人身材相仿,都是个子高挑略显瘦,容貌俊美,气度不凡。   贺玲珑不是没见过美男子,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是难得的俊美男儿,尤其自己的二哥,不但容貌好,更是精通琴棋书画,气质也好,有永昌第一公子之称,向来都是她选婿的标准。可是,眼前这两位男子与自己的哥哥显然不同,他们在容貌上丝毫不比自己的哥哥差,但哥哥身上却没有他们身上的那种天生的高贵气度。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名门公子!贺玲珑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但听说太子殿下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容貌俊美,而眼前的两人都符合这个条件。   贺玲珑略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就算两人都不是太子殿下,也定不是普通人。   娘亲说,她长得也不比太子妃差,就算才华不及太子妃,可也比一般的女子出众。想当初太子妃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家里也没有人做官,还嫁了平王当正妃。她贺玲珑家世清白,父亲是正四品的知府,家族做官的好几人,叔祖更是官居三品,她怎么能委屈自己嫁一个凡夫俗子?   所以,永昌那样落后的小地方,她和娘亲谁都看不上,这才拖到回京才说亲事。却不想太子妃那个女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竟然害得家里做官的长辈一个个不是被降级就是被革职。爹爹明明政绩斐然,却硬是被评了一个中,还不知道进京以后会安排什么职位。   眼看她这个官家千金的身份顿时就要一落千丈,让她如何不着急?她已经十五了,明年秋天就要满十六岁了,可是婚事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她原本还想着回京以后通过大嫂的关系找一个世家子弟,谁知现在安王失势,独孤世家跟着做了缩头乌头,自身难保,这样的独孤世家她可看不上。既然太子之位已定,她自然要投靠太子或者太子一系的人才能确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是要投靠太子,也需要机会。   贺玲珑觉得,现在就是一个机会。如果将太子妃为难她母亲的事情闹出来,太子妃哪怕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把她母亲放了。如果她运气好,太子殿下亲自过问这件事情,说不好还有接近太子殿下的机会。   太子妃虽然有才,但是善妒,又爆出她小肚鸡肠,抓着过去的一点点不是,就对她们贺家不依不饶的打击报复。这样的太子妃,难道太子还会喜欢?而在这个时候,她会哀求太子,愿意为爹娘赎罪,来东宫为奴为婢。   相比之下,太子妃和她,一个恶毒,一个至孝;一个强势,一个弱小,而男人都是喜欢充当大英雄同情弱小的。不是都说太子殿下是个极为仁善的人么?只要能进东宫,她总会找到机会接近太子的。   “什么人?”凌云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缓缓走过来,一开始还只当是路过的奴仆,后来见她徘徊不去,目标明显是他们这里,脚步却时不时有些迟疑,一双眼睛不时地四处张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云不由微微蹙眉。他怎么不知道东宫里有这么个人?到底是哪家的奸细如此白痴?将这样的人送来东宫打探消息,这不是将太子殿下的人都当白痴么?   “见过两位公子!”贺玲珑终于从太湖石后面绕了出来,在两名男子几步开外站定,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少女嗓音。   凌云皱眉,几乎可以肯定这女子不是东宫的人。连个请安都不会!   “居然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凌云身边那位公子看着贺玲珑,微微一笑。   “大公子……”凌云皱眉提醒了他一声,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位大公子轻轻抬手拦了一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反而细细打量了贺玲珑几眼,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这女子勉强也算个上等美人吧,虽然也不是很稀罕,但看着那双会说话的漂亮的眼睛就知道不是个无趣的。调教好了,无聊的时候应该能解闷。   贺玲珑看着那位容貌俊美,满身贵气的大公子对着自己笑,心里不由激动得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这位公子应该对她有好感,这就是她的机会了!   “敢问两位公子,不知去外书房怎么走?”贺玲珑自然知道外书房不是自己一个陌生的小厮能进得去的,她只是要找话与这两位公子搭话,自然要说些让他们意外的话才行。   “哦,你要去外书房?做什么?”那位大公子疑惑地挑挑眉,这丫头是没话找话吗?东宫的外书房,连他都进不去,只能在这里约见凌云,就这么个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小丫头既然还想去外书房?   “我,我想找太子殿下为我娘求情。”贺玲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很紧张,又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找太子殿下为你娘求情?你是何身份?又是如何进的东宫?”凌云复述了一遍,面色不由阴沉下来。这么说来,这个女人明显不是东宫的人了,那她是怎么进来的?他和独孤亲自设置的东宫防守,难道是好看的不成?   贺玲珑敏感地发现凌云对她似乎有些敌意,不由悄悄后退了几步,却望着那位大公子,一双眼睛里全是哀求,泪珠子突如其来地滚落下来,端的是哀婉可怜到极致,惹人万般怜惜。   “公子,我,我只是想救救我娘……我娘被太子妃的人带到东宫来了……”   那位大公子诧异地看着她,面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原本只是想逗弄个丫头,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子妃的事情哪里是他能过问的?“凌云,怎么回事?”   凌云皱眉,心里已经猜出了贺玲珑的身份。今天早上有人去贺府将贺明朗的夫人请了来,这事他是知道的。但问题在于,这个女子是怎么跟到东宫里来的?   贺玲珑听那位大公子叫出凌云的名字,不由好生诧异,但随即又变成了惊喜。凌云,可是太子殿下的录事参军,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那位大公子却是一副询问的语气,难道这位大公子的身份比凌大人还要高?   凌云冷着脸看着贺玲珑道:“王妃不过传贺夫人问点事情,你如此大惊小怪影射太子妃不贤,想做什么?”   贺玲珑想不到凌云竟然知道此事,但她才不相信太子妃只是找自己娘亲问话的。而且,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进东宫,见到如此俊美高贵的男子,她岂能任机会悄悄溜走?   “不是的,”贺玲珑忽然对着那位大公子跪下来道,“太子妃原本是我二哥自幼订亲的未婚妻,我二哥被人蒙骗,以为太子妃长在乡下,无人教导是个村姑,就想要退亲。我娘劝阻不住,只好答应。说到底都是我们家对不起太子妃,使得太子妃有了一个曾被人退亲的污点。我们家一直都想要向太子妃道歉的,可惜不管是赵府还是以前的平王府,我们都进不去……我愿意给太子妃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只求太子妃开恩,放了我娘亲……”   听完贺玲珑的说辞,凌云不禁扬唇一笑,反而那位大公子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赵世鸣暗叹,他这是什么运气啊!不过想要调戏个漂亮小丫头,怎么就碰到贺家的人了?这贺家可真是没个好人!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已经高抬贵手了,他们居然还敢在背后栽赃太子妃,果真是不怕死!   赵世鸣赶紧退后几步躲开贺玲珑,义正言辞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女扮男装混进东宫不说,竟然还敢含沙射影污蔑太子妃?你可知道污蔑皇族是什么罪?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贺家计较,你们反倒是得寸进尺了?”   凌云冷笑一声道:“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真不知道,贺明朗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对儿女来!一样的不长脑子!”   贺玲珑大惊,立即又对着凌云磕头道:“求凌大人开恩!小女子年幼无知,只是救母心切……”   当贺玲珑发现自己说了那些话,凌云大人和那位大公子神色都跟自己想象中不大一样,她就发觉事情似乎跟自己预料的不大一样。又听了那个大公子和凌云的话,便知道这两人居然都是偏向太子妃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贺玲珑面色发白地看着凌云和赵世鸣。他们不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人吗?他们不应该对此感到好奇感到愤怒吗?他们不是应该向太子殿下禀报,揭穿太子妃的真面目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愚蠢!”凌云冷哼一声,而后冷漠地看着贺玲珑问道,“令慈什么时候进的东宫?”   “今天,今天早上。”贺玲珑见凌云的目光像冰刀子一样,仿佛能杀人,又冷得很,不由心中越发恐惧起来。难道她真的算错了吗?这两个男人都不会怜香惜玉?二哥不是说所有男人都喜欢美丽又柔弱可怜的女子吗?   “今天早上?”凌云冷笑道,“现在也不过巳时,太子妃不过传召你母亲来东宫一个时辰,你就有了救命一说。依你这意思,难道东宫会无故伤人?还是说太子妃会草菅人命?”   “不是!”贺玲珑立即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担心我娘。毕竟我们家和太子妃从前有些过节……”听到这里,贺玲珑不禁面无血色。她好像想得太简单,又太着急了些了?怎么办?   有些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想当初,要不是贺子砚自己在国子监乱说话,谁耐烦动他?若不是贺家自己担心太子报复他们,跑到赵家去求情,又找子贤当说客,太子殿下最多不过等贺明朗回京以后给他双小鞋穿,贺家哪里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凌云嘲讽一笑,又道:“谁带你进来的?”   “是,是赵大哥带我们进来的。”贺玲珑本来一直是称呼赵安齐为赵大人的,但想着赵大人三个字太生疏,便改成了赵大哥,以此表明她和赵家关系亲密,说不定这位凌大人也会看赵安齐的面子。毕竟,赵安齐可是太子妃的亲哥哥。   凌云暗恼,子贤怎么会这样不懂事?太子妃是什么人他这个当兄长的不知道?将这个白痴女人带到东宫来做什么?   “起来吧,先去候客厅等着,东宫可不是你随便乱跑的地方!”凌云当下带着赵世鸣往候客厅走去。这样的跳梁小丑,他几乎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   没走出多远,以凌云的听力,便听出有好几个人往这边来了。他斜眼看了紧跟着赵世鸣身后的贺玲珑一眼,顺手从一旁的树枝上摸下一块冰来。   ……   却说吴氏被人送到候客厅,见到长子贺子谦,便忍不住眼圈儿又是一红。   贺子谦忙扶着她道:“娘,儿子是来接您回去的。”这还是在东宫呢,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哭,就算受了委屈,也得等出了东宫再说。至少在贺子谦看来,娘亲身体应该是无碍的,估计大不了受了点气。   其实贺子谦心里并不相信太子妃会折辱吴氏,只是太子妃这么一大早的突然将人带走,才让他心中有些不安。再加上家里的紧张气氛,婶娘和叔祖母一惊一咋的说得那么严重,他才跟着紧张起来,急匆匆地赶到赵家去找子贤帮忙。   吴氏点点头,扶着儿子的手,正要出去,不想贺子谦又停下来道:“对了,我带了个小厮来,刚才说是出去更衣,怎么还没回来。娘您坐下等等,儿子找人寻她回来就走。”   吴氏不悦道:“你带的哪个小厮?怎么如此不懂事?竟然让主子等他一个奴才!我不等了,我们这就走吧,等会儿让他自己走回去就是!”现在,吴氏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娘,”贺子谦赶紧拉住她,小声道,“是玲珑。”   吴氏一听,神色大变。她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恼恨道:“你带她来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顾少霖远远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吴氏被送回来他也没有过去见礼。他可以不在乎贺子谦是贺家的人,却不想与吴氏那等浅薄无知的妇人说话。他早就听安齐说过,贺家最可恨的就是吴氏和那个贺子砚。   贺子谦毕竟长了脑子,知道东宫不是自己可以乱闯的地方,于是将自己腰带上的玉佩解下了,悄悄塞给候客厅的一个内侍,恳请他找人帮自己寻人。   那内侍悄然摸了摸手中玉佩的玉质,还算满意,等问明情况,便道:“如此,你们就随我去后殿那边找找吧!”   于是,那内侍便带着贺子谦和吴氏出去后殿更衣室找人。顾少霖担心那贺玲珑一个年轻姑娘家要是在东宫里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到时候帐要算在安然身上,便跟了上去。   “公瑾兄,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如此就多谢商秋了。”贺子谦知道,顾少霖是太子妃的表哥,是安齐的大舅兄,有他在,东宫的人总要给他几分脸面的。   吴氏不认识顾少霖,但见他先前也不来与自己见礼,心里就不舒服,暗道:好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子!现在倒是来献殷勤来了!   一行四人顺着回廊走到后殿,就看到雪地上还有一串脚印往园子里去了。   贺子谦看到那小巧的脚印就猜到多半是自己妹妹的,暗恼她不听话,居然乱走,却也不得不顺着这串脚印跟上去。   因为太子妃说踏雪寻梅才有意境,太子下令东宫除了主道,其他小径可以不用扫雪。这话下面的人自然听得,还不光明正大的偷懒?因此,这条通往外书房的捷径一般要到中午才有人清扫。因为太子殿下傍晚才去外书房,会从这条捷径上走的各位大人先生们,也大多是午后才会打此经过。   昨晚的雪不算很大,不过在小路上铺了薄薄一层,但这样的路其实是最滑的。   贺子谦扶着吴氏,轻声道:“不如娘亲去候客厅等着,儿子过去看看就是。”   吴氏不放心女儿,摇头道:“娘不要紧的。我们快点过去看看,你妹……别出什么事才好……”   很快,他们转过几棵罗汉松,就看到前面的小路上走着三个人。前面两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后面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厮。贺子谦和顾少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走在后面的小厮就是贺玲珑。   见此,贺子谦和顾少霖都松了口气。但心里却难免犯嘀咕,这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了?   就在这时,只见贺玲珑忽然从后面扑到前面一名公子背上。而奏折她前面那位公子受惊之下刚刚转身,就被贺玲珑扑倒在地。   所有人都怔住了。   贺子谦又怒又恨,立即放开吴氏,大步跑过去,将还赖在赵世鸣身上不肯起来的贺玲珑一把拉起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怒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过去扶着夫人!”   接着,贺子谦又赶紧将赵世鸣扶起来道:“公子你没事吧?都是在下的小厮不好,刚才可能是踩到冰,滑了一下,推倒了公子。不知公子贵姓?在下午后一定登门谢罪!”   贺子谦这是想要掩饰贺玲珑的身份,他却不知,赵世鸣和凌云早就对贺玲珑的身份了如指掌了。   凌云刚才在贺玲珑和赵世鸣摔倒的时候就赶紧退了开去,现在才假作关心地走过来道:“大公子是个男人家,应该不要紧吧?倒是贺姑娘身子如此娇弱,只怕是摔到哪儿了。如果不然,她也不会趴在大公子身上不起来。”   说到这里,凌云又不赞同地对贺子谦道:“贺公子,你怎么能如此打骂嫡亲妹妹?”   第166章宁愿为妾   凌云微微挑眉道:“在下凌云,太子府录事参军。容我为贺公子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凌云看着一边站着脸色极其不好看的赵世鸣道,“是赵家的大公子,赵家的嫡长孙,赵世鸣,字凤翔。贺姑娘很有眼光啊!”   前面是介绍,这最后一句分明就是打脸了。   贺子谦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能有个地缝让自己钻下去。   贺玲珑挽着吴氏的胳膊,靠在她肩上,低着头,脸色也很不好看。赵家的嫡长孙?这身份倒是不错,可是……那个凌云的话真是难听,他难道不知道怎么说话吗?   吴氏看了看面色难看的赵世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轻轻咳嗽了两声,给贺子谦使了个眼色。   贺子谦看了母亲和妹妹一眼,眼中的愤怒羞愧在母亲的压力下变成勉强。回头,他对着赵世鸣抱拳道:“原来是赵公子,久仰了。舍妹太顽皮了些,刚才也是意外,下雪天,路滑,小孩子家走路不小心,容易摔跤……请容在下日后再登门赔礼。”   赵世鸣眯着眼睛看了贺玲珑一眼,黑着脸道:“贺公子客气了。既然是意外,自然也怪不得令妹。依我说,此刻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如大家就将方才的事忘了吧?毕竟一个姑娘家摔跤,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这话明着是为贺玲珑好,但话外之意就是不想负责了。   贺子谦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羞愧之后又变成了决然。他随即就点点头道:“这样最好。”说着,他就望着凌云和顾少霖,以及那带他们过来的内侍。   贺子谦觉得他们贺家已经够丢脸的了,如果今天妹妹死赖着人家,那他真的是没脸出去见人了。他宁愿回去将妹妹打一顿,以后找个乡下人家嫁了,也不愿意妹妹嫁给这位明显不乐意的赵家大公子。   再说了,以这位大公子的年纪,只怕孩子都比妹妹小不了几岁。妹妹嫁过去给人家当妾吗?他们贺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那内侍立即摆手道:“老奴老眼昏花,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顾少霖也道:“在下未曾见过贺姑娘来东宫。”   不想凌云却冷笑道:“各位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嗯?你们这样,不是要逼人家贺姑娘上吊么?赵大公子,你不是向来最是怜花惜玉的吗?岂能辜负了人家姑娘这一番情意?”   贺子谦愤恨地瞪着凌云,不明白此人为何要无事挑事赶尽杀绝。但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对着凌云抱拳深深鞠了一躬道:“女子名节攸关性命,还请凌大人高抬贵手,在下一家感激不尽!”   凌云嘲讽一笑道:“贺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是在东宫出的事情,在下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以后贺姑娘要是一时想不开有个什么,知道的说一声纯属意外,不知道的只怕要将罪名扣到我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身上了,那我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就太冤枉了!”   贺子谦强忍心中愤怒,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凌大人严重了。今天本来就是个意外,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怪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身上?”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牵强附会!贺子谦想不明白,这位凌大人为何会对贺家有如此大的敌意?   凌云嘲弄一笑道:“这可说不好。今天太子妃请贺夫人过来说说话而已,不过一个时辰,贺姑娘就四处求人救命,言下之意似乎太子妃要草菅人命似地。这还是完全没有的事,都能有这样的误会。贺姑娘今天在东宫确实摔了一跤,摔到了赵家大公子身上,这是大家都看到的。我还真不知道出了东宫的门,会传出怎样的闲话来!”   贺子谦总算知道凌云为何如此不依不饶了。竟然都是妹妹自己惹出来的!原来她刚才就是去做这个去了?贺子谦死死瞪着贺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聪明乖巧的妹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明不明白自己这话代表着什么?竟然想败坏太子的名誉,太子妃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吗?   贺子谦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凌云和赵世鸣深深鞠了一躬道:“今天都是小妹无状,给二位添麻烦了。还望二位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在下这就带她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说完,贺子谦也不管凌云和赵世鸣如何想,立即转身走到吴氏身边,扶着她的另一只胳膊道:“娘,我们先回去吧!”   吴氏看了看贺玲珑,又看了看赵世鸣,迟疑道:“那你妹妹的事情……”   贺子谦忽然怒了,沉声道:“娘,我们该回去了!您不是一直想早点回家的吗?”   吴氏见儿子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愤怒,不敢再说,只好无奈地转身走了。   顾少霖看着贺子谦的背影,叹息地摇摇头。遇到这样的母亲和弟妹,贺公瑾也实在倒霉。要是他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妹妹,回去就打断她的腿!   凌云忽然轻笑一声,走过去拍着顾少霖的肩膀道:“怎么,商秋也跟那个贺公瑾很熟?”   顾少霖摇头道:“不熟。只是子贤和他是朋友。不过,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就方才看来,贺公瑾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   凌云点点头,但随即又笑道:“我们殿下可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他有真才实学,不会受太大影响的。我听说,太子妃的葫芦丝就是他教的?倒是这一点只怕会让殿下心里不大舒服。不过我们殿下可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赵世鸣见凌云不理会自己,只得主动上前问道:“云弟,先前的事情,你怎么说?”   凌云闻言,立即冷着脸道:“凌云从小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高攀不上赵家的门楣,大公子可以回去了。还有,贺家的事情,你最好处理好了,要是敢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惹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顾少霖一听这话,就隐约明白了凌云的出身。   等赵世鸣离去以后,凌云带顾少霖去外书房,没走几步,就看到安齐寻了过来。   顾少霖看了看安齐,又看了看凌云,忽然道:“刚才那位赵公子,与我姑父家,没什么关系吧?”   安齐一怔,疑惑地看向凌云。   凌云皱眉,半天才道:“你们那一脉,确实是天水郡赵家支脉,原是嫡支分出去的,不过才一百多年,还不算很远。要真论起血缘来,子贤你可比我小着一辈,是我侄儿了!”   赵家的事情,他老早就调查清楚了。只是因为凌云和赵家关系太僵,赵家之前也一直处于观望状态,并隐隐靠向独孤家,杨彦才放弃了让安然这一支认祖归宗,从赵家出嫁的念头。   安齐小时候就听爷爷提起过,说赵家原本是赵国王室后裔,他们这一支的先祖在西魏也曾获封柱国将军,因为战乱才辗转流落到合江县安家的。他其实早就怀疑他们家与天水郡赵家有些关系的。他只是想不到凌云居然也是赵氏血脉。   凌云又沉默地走了几步才道:“我是外室子,那个男人是赵家家主的嫡长子,也是刚才那位赵家大公子的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母亲,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认我。在我母亲过世以后,更是对我不闻不问,也任由他的正室欺辱我。若不是殿下相救,我早就死了……”   大家族的龌蹉事总是说不完的。嫡庶之争就很残酷了,庶子都很难活下来,更何况凌云这个不得家族承认的外室子。   安齐忽然感叹道:“后院的女人多了,难免就有争斗。小妹曾跟我说过,后院里多一个女人就会多无穷的矛盾,我一直记在心里。不管将来如何,总之我这一生,都不会纳妾的。我要将这一条写进我赵家的家规里,以后我的子孙,男不准纳妾,女不得为妾,谁敢违背,就赶出家门。”   顾少霖也跟着点头道:“这家规不错,我以后也留这么一条!”   凌云拍着二人的肩膀道:“相信以后很多人都会将这一条立为家规的。上行下效啊!”   安齐和顾少霖明白他说的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心中既欢喜,又有些担心。他们倒是可以,太子殿下以后可是要登基做皇帝的,只有一妻,他真的能做到吗?   却说贺子谦带着母亲和妹妹出了东宫,等上了马车以后,他先问吴氏:“母亲无碍吧?太子妃传召母亲何事?”   吴氏沉着脸没好气道:“还有何事?不过就是为着羞辱我罢了!我好歹也是四品恭人,给她跪下行礼,她就没叫我起来!还让我说为何她父亲死后,我们贺家就变了脸。这种事情谁个不懂?何须多问?”   贺玲珑立即乖巧道:“娘,等会儿到家了,得请个大夫看看。这么冷的天,您年纪又大了,跪这么久怎么受得了?我就知道太子妃没安好心!”   贺子谦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训斥道:“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缝钻下去了!你到现在还在挑拨我们针对太子妃,你到底长脑子没有?太子妃是我们贺家得罪得起的吗?你真是要害得贺家前途尽毁才满意是不是?”   回到贺家,贺瑛贺森都来问,吴氏不敢将贺玲珑的事情说出来,只说太子妃叫她过去就是为着羞辱贺家的。   回了他们一房居住的院子,贺子谦先就好好跟吴氏说了一通。   “娘,儿子知道您心里不甘。可是,如果赵家原本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的女儿别说当了太子妃,就算当了皇后,您又有什么不甘心的?说到底不过是您接受不了一个从前被您看不起的人现在翻身站得比您更高罢了!”   贺子谦这话一针见血,刺得吴氏无话可说,只好胡搅蛮缠道:“是,你长大了,中了举人了,就看不起你娘了是不是?她了不起,她做了太子妃,可她凭什么要来欺负我们贺家?”   “娘,您要搞清楚,现在不是太子和太子妃针对我们贺家,是安王和李家在针对我们家!太子和太子妃最多也就是见死不救罢了!”贺子谦被自己娘亲这话给气得不行。难怪离开永昌府的时候,爹爹一再交代他要看好娘亲,原来爹爹早就知道娘亲有时候太不讲理,而且看不清形势。   吴氏蛮不讲理道:“见死不救和落井下石有多大差别?若不是他当初做出一副原谅我们的样子来,安王和李家能针对我们?”   贺子谦被自己娘亲这无耻的逻辑气得差点无话可说。   “娘,您怎么变得这样蛮不讲理了?见死不救和落井下石是一样的吗?我们主动求上门去,难道你希望人家不原谅我们?人家顺着我们的心意原谅我们了,您又有话说?您到底希望人家怎么样?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只是见死不救这已经是高风亮节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家就算是落井下石也有理由的。”   吴氏冷哼一声,很不高兴。在外面被太子妃折辱,回了自己家还要被儿子训……   “娘,您必须要明白一点。现在跟从前完全不同了。现在的赵家是我们贺家惹不起的存在!现在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我们贺家原本就是个小家族,如何能同皇家对抗?娘,您就算为了父亲和儿子好,以后千万把心态放正,别再说错话了。”   说到这里,贺子谦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小妹,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出那样大胆无耻的事情来?这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脸,而是所有贺家人的脸,您得好好管教她才行!以后,不许她出二门!等父亲到了,就赶紧给她挑个人嫁了!”   “那,那个赵家大公子……”吴氏还是有些迟疑。现在的八大世家中,卢家已经完了,陇西李家和清河崔家也受打压,独孤家是一直在受打压,相比之下,赵家、元家这样的家族,虽然比太原王家、博陵崔家、赵郡李家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点,却比其他家族强得多了。   “娘,您怎么还没清醒?赵家再好,妹妹能嫁过去当正妻吗?难道你想让小妹给人做妾?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哥妻妾成群,妹妹别说只是给人做妾,就算是当正妻,又有什么舒心日子过?与其如此,还不如给妹妹挑个殷实人家,只要人好,对妹妹温柔体贴就行。咱们再给妹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妹妹一生衣食无忧,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吴氏原本要反驳,什么殷实人家?没有地位,哪里来的幸福?但仔细想想儿子的话似乎也对。自己这大半生都过得舒坦,不就是因为丈夫不纳妾么?想起任上那些官家夫人,哪家家里没几个人?没几件糟心事?   贺子谦本来还想亲自教训一下贺玲珑的,但想着有母亲在,妹妹又大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有些话不好说,也只能交给母亲了。只希望母亲不要再犯糊涂,却不想第二天,大年三十,赵家居然派了个婆子到贺家,说是愿意抬了贺玲珑回去为贵妾。来人是赵家当家夫人身边的亲信嬷嬷,神情倨傲,说起贺玲珑来极为不屑。   贺瑛的夫人魏氏听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勉强明白过来,原来昨日在东宫,侄孙女玲珑女扮男装在园子里遇到了赵家大公子赵世鸣,从背后推倒了人家大公子,还趴在人家身上不起来,被好多人看到了……   弄清楚事情怎么回事以后,魏氏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只想冲到吴氏的院子里,给那个不要脸的侄孙女一巴掌!若此事传出去,她们贺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眼看她的亲孙女明年就可以议亲了。   魏氏找来吴氏,询问贺玲珑的事情怎么办。   吴氏本来已经被儿子说服,打算等贺明朗到了,干脆带着女儿回老家去,找个殷实的书香门第嫁了就是。虽然是下嫁,但至少女儿不会受委屈。却没想到昨日那赵家大公子明显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今天居然就派了人上门来……   吴氏不敢自己拿主意,便找了两个儿子来,问问他们的意思。   贺子谦皱眉道:“娘,昨日我就说过了,妹妹这样子嫁到赵家不行,人家连个下人都看不起她,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贺子砚伤势好了以后,就有点长短腿,哪里还有从前的翩翩公子样?他身上落了残疾,自然不能再参加科举,也就不能再去国子监,整日里在家里与几个侍妾通房弹琴画画,耽于享乐,有些自暴自弃。听了事情的经过,他忽然呵呵笑道:“那赵家大公子定然是看上妹妹美貌了。这事嘛,也不是不可。”   贺子砚想了想道:“若妹妹有本事,能抓住男人的心,趁着这几年年轻生两个孩子,在赵家的地位也就稳固了。像赵家这样的大家族,只要自己有出息,就算是庶出,家族也会培养,也有出头之日。   再说毕竟妹妹出身官宦之家,做了妾也是迫不得已。这贵妾虽然也是妾,但到底只比正妻低一头。   到时候其他的事情都不必管,自有正妻操持,妹妹只需讨好妹夫就行了。说句不好听的,妹妹要是嫁到一般的官家当正妻,也就是名声好听点,说到底不过是劳累命,侍妾通房庶子庶女的,要操心的事情更多……”   贺子谦不赞同道:“你这说的这是什么混话?以你这意思,倒是给人做妾比做正妻更好?大哥知道你受伤以后心里难过,但你自己自暴自弃也就罢了,如何能将妹妹也往火坑里推?”   贺子砚不服气道:“我这是从男人的角度看的。哪个男人不是贪恋新鲜的?那赵家大公子年近三十,比妹妹大上十几岁,妹妹要是嫁过去,自然得宠,要是她聪明,就是让那赵家大公子宠上十几年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男人年纪大了,收心了,念旧了,年轻的不想要,发妻年老比不上妹妹,妹妹自然过得更好!这女人幸福不幸福,说到底还是要看丈夫和儿子,只要丈夫宠着,再把儿子教好了,这辈子就不愁了!   若是嫁了一般的官宦人家,虽说年龄相当,但幸福日子也不过头几年。往后就要操心侍妾通房庶子女的糟心事了,这就幸福了?”   贺子谦道:“那就给妹妹挑个寒门子弟,说好了不许纳妾!”   “寒门子弟?”贺子砚嘲弄一笑道,“以小妹的性子,她乐意?娘,儿子觉得既然是妹妹的终身大事,您最好还是问问妹妹的意思比较好,省得她以后埋怨你。”   吴氏觉得次子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便去询问贺玲珑自己的意思。   贺玲珑听了母亲转述的两个哥哥的话,当即道:“谢谢两位哥哥为我担忧。女儿自幼锦衣玉食,精通琴棋书画,清寒的日子女儿怕是过不惯的……女儿愿意嫁给大公子为贵妾……”   因为贺玲珑自己愿意,吴氏便做主应下来。她本来还想拖一拖,等丈夫到京以后再订,也好抬一抬女儿的身价。可是赵家强势,一点不给她这个机会,让立即给个准话,答应还是不答应?人家说了,这也是看太子妃面下才来问一问,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要是拒绝了,以后可别以这事缠着赵家,他们再也不依的。   吴氏没有办法,只能按照赵家的要求应下来,等明年二月过门。   贺子谦知道以后,失望地将贺玲珑骂了一顿,最后留下一句:“以后要是过得不好,别来找我!我贺子谦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因为纳妾不比娶妻,无需三媒六聘,也无需准备嫁妆,不过双方写下一纸婚书就行。看在贺家也是官宦之家,赵家也算破了例,同意让贺玲珑坐花轿进门,并置办一桌酒席请亲近姻亲一起道贺。   消息传到东宫,安然并不知道当日贺玲珑都说了些什么,自然更不知道里面有凌云的手笔。她先是愕然,而后感叹:贺家这是做什么呀?好好的一个女儿,竟然给人做妾?就算有了那件意外,有了那么一个污点,不嫁京中高门不行么?回乡去找一户书香门第不行?京里的事情,哪里这么容易就能传到泸州去?   第167章除夕夜,安柔失踪   除夕,是除旧迎新的日子,是举家团圆的日子,是欢乐喜庆的日子,但在不同的地方,却有不同的心情。   宫里有除夕晚宴,经过前日皇帝的千秋节寿诞,太子和太子妃的声望更高了,很得百官拥戴。难得的,这天晚上的晚宴安王和皇后都很安静,仿佛已经认命了,再也没有出招刁难太子和太子妃。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怕了太子和太子妃,毕竟每次出招刁难,都被太子和太子妃化解,反而增长了声望。   祁丰二十年,总算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而在雁门关,镇国将军钱锐也正与部下一起欢度除夕佳节。   “来,为了我大隋的千秋万代,干杯!”钱锐举杯向麾下的将军校尉们敬酒。   “为大隋千秋万代干杯!”众将士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   钱锐又举起第二杯酒道:“为皇上的圣明,干杯!”   “为皇上圣明干杯!”众将士将再次倒满酒店酒碗举起,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倒好了,钱锐刚刚伸手准备端起来,就见第二席上站起一位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中年将军来,举杯道:“钱将军,我提议,这第三杯酒,敬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此人,乃是原本的平王心腹,现在的太子心腹龚素和将军,也是太子留在雁门关的心腹。   不等钱锐开口,就看到下面一大半将军校尉都起身附和道:“对,为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干杯!”   钱锐略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举杯道:“不错,让我们举杯,祝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夫妻恩爱,早日生下小王子!”   这是钱锐的真心话,不过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听来,就是讽刺太子殿下专宠太子妃,年近三十尚无子嗣之事。   紧接着,钱锐又让人倒了第四杯酒道:“这第四杯酒,敬这一年来为戍守边关流血牺牲的将士们!”话音刚落,他酒将酒倒在了地上。   下面的将士们微微一怔,跟着就大声道:“敬为戍守边关流血牺牲的将士们!”   曾经,以前太子殿下在边关过年的时候,都会给牺牲的将士们敬酒,而钱锐也沿用了这句话,既安抚了将士们的心,也表示出他对太子殿下的敬服。   于是,太子一系的人满意了,安王一系的人也还算满意。   平王杨彦离开雁门关的时候,只带走了独孤凯及三千亲卫,但留下来的几位将军也大多是平王心腹。当初平王在的时候,因为他身为皇子,又文武双全天下称颂,最难得在战场上智勇双全,带着将士们打了不少大胜仗,自然赢得了所有将士的敬重和爱戴。   即便是安王康王一系的人,当初对平王也是由衷敬佩的。因此,当时的雁门关虽然背地里也分了派系,但是在平王的强势之下,派系之争并不激烈。防御外敌时,总能令行禁止,上下一心。   当然,在太子离开雁门关回京,钱锐上位以后,雁门关原本的派系之争就不可避免变得泾渭分明了。   平王虽然离开了,但他在雁门关经营多年,文韬武略样样不凡,深得军心民心。如今人虽然走了,留下来的人却依然忠心耿耿。当平王被册封为太子的消息传到边关,雁门关的军士百姓欢庆了好多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钱锐这个主帅的实权其实是要打折扣的。好在他本身就是雁门三杰之一,虽然谁都知道他是安王的人,但他本身的人品才干还不错,将士们还是颇为敬重他的。   当然,杨彦也暗中吩咐了自己的人,表面上做做样子与钱锐唱唱反调就是了,大事情上面可千万别跟钱锐对着干。   对此,钱锐是心中有数的,但独孤家、李家和安王的人不知道啊!   钱锐上个月就收到李国舅的信,让他想办法以边关不稳为由,请求平王重临雁门关,然后想办法在路上或阵前将其刺杀。   这信自然不止钱锐一个人收到了,李家和安王的人也收到了。钱锐还将人召集起来开了秘密会议讨论过,但大家提出来的方案都被他否决了。钱锐表现出一个边关守将决不妥协的原则——内斗可以,但决不能危害到大隋边关的稳定!   对此,虽然安王的人很有些不满,却得到包括独孤家在内的各位将军的敬重。   真正的军人心中自有热血,他们或许也会因为家族、因为利益、因为前途等等原因投靠某一方势力,但他们都有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不能因为自私的利益之争,从而危害到边关的稳定。   毕竟在边关,是不可能让所有将士们一起恣意喝酒的。就这么几杯酒之后,大家就赶紧吃菜吃饭,然后各自回自己岗位去了。   晚宴结束以后,钱锐回到将军府的密室中,安王一系的人都等着了。   “将军,太子殿下的册封仪式都完成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副将郑显将军问道。   郑显这么一问,其他人也都盯着钱锐。   钱锐面色严肃而沉重道:“咱们身为边关守将,深受皇恩,保家卫国自然要放在首位。至于安王和太子之争,我们尽量不参与进去。如果以后安王殿下有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只要不违背这个原则,本将军一定竭尽全力相助!诸位以为如何?”   李国舅心腹李长安道:“皇恩浩荡,自然是要报的。可安王殿下对咱们也是恩请深重,不可不报啊!咱们这样,只怕安王殿下和国舅大人寒心呐!”李长安,从五品武毅将军,出身陇西李家旁支,算是李正谦在军中的心腹之一。   “李将军说得不错,李将军对安王殿下如此衷心一片,不如调到安王府,以后天天守着安王殿下好了!”这是钱锐的心腹元明祺,从五品武略将军。   “元将军是什么意思?”李长安怒道。   元明祺一拍桌子道:“老子就是这个意思!咱们是投了安王不错,但咱们也是边关守将,咱们总要先将边关守好了,再谈其他!让我们勾结突厥人谋害自己的同胞,老子说什么也不干!你们谁敢这么乱来,就等着皇上砍咱们的脑袋、灭咱们九族好了!”   其他将军校尉听了,也暗自点头。拥立之功谁都想要,但也要有命来享。这就是一年来钱锐对众人潜移默化的结果。   前来送信的安王幕僚胡光杰一听这话不对啊,要是都这么想,谁还肯为安王殿下效命?他立即讽刺道:“富贵险中求,怕死还来当什么兵?”   另一名六品忠武校尉独孤延道:“胡先生不怕满门抄斩,你去刺杀太子好了,咱们不跟你抢功!”在独孤凯来开雁门关以后,独孤延算是独孤家在雁门关的代表。   胡光杰恼怒不已,还要再说,就听钱锐冷声道:“好了,都不要吵了,此事本将军就是这么个意思。还请胡先生回复安王和国舅大人,他们对钱某的恩情钱某一直记在心里,断不敢忘!只是钱某如今身为雁门关守将,总要先顾大隋,再谈其他。而且,这大隋,也是安王殿下的大隋!”   听了钱锐这话,众人大都点头赞同。之前胡光杰提了好几个建议都是联系突厥假装进犯,虽然全都被钱锐否决了,但还是引起了他们的反感和不满。   他们的部下兄弟在突厥进犯时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现在居然要他们主动联系突厥来犯,还要他们放弃抵抗,以便达到雁门告急的效果,那得死多少人?就为了让安王上位,让这么多信任他们、追随他们的兄弟们枉死,他们做不出来!虽然安王于他们有恩,但太子殿下和弟兄们于他们有义!   而且,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他们也亲眼看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了解的。即便太子殿下知道他们与安王有些关系,但只要他们没有对不起大隋,太子殿下想来是会原谅他们的。据说,京中很多官员都倒向太子了。   时间拖了这么久,今天钱锐也算是对前面安王和李国舅的命令有了确切的答复。不管他得到命令不办事,实在是找不到机会,部下们意见也很大,也只能这样了。   而后,他写了两封亲笔信让胡光杰带回去给安王和李国舅。   胡光杰是安王的幕僚,他快马赶来边关,本是为设计谋害太子而来,还想着立功回去受赏,没想到这雁门关喝西北风吃沙子一个多月了,最后一事无成,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带了些愤恨。   当所有人都离去以后,钱锐才掏出怀中的油布包来,一层一层打开。看着画中女童的笑容,想着去年年底与她见面时她长大后的容颜,钱锐忍不住唇角轻扬,浅浅一笑。   他的然姐儿长大了呢!   她嫁人了,嫁给了太子殿下,也是他最崇敬的人。他为她高兴,也只有太子殿下,才配得上她的心思灵巧,聪慧无双。听说他们夫妻恩爱,太子殿下为了她不肯再纳侧妃侍妾,他感到很欣慰。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让自己过得很幸福的……   至于安王,竟然劫了她还给她灌下哑药将她送给蜀王,差一点就毁了她。就算太子殿下念着兄弟情义不便动手,总有一天,他也要为她报了这个大仇!   他钱锐放在心坎里的人,绝不容人欺负!现在的安王不行,就是以后的太子殿下,也不行!   ……   却说魏清源、赵世福、顾胜文一行终于赶在腊月二十八除夕之前到了家。   看着那慢慢两大车的礼物,杨氏笑得合不拢嘴。顾家已经提前收到信,知道安然当了平王妃。官府前两日发了告示,说皇上立了平王为太子。   因此,杨氏接住顾胜文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听说然姐儿当了平王妃,现在平王当了太子,那我们然姐儿可不就是太子妃了?”   顾胜文得意地点头道:“可不是嘛!太子殿下可就只有我们然姐儿一个正妃,这太子妃之位当然是我们然姐儿的!”   说到这里,顾胜文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小声与杨氏道:“真真是想不到的事,然姐儿要嫁到居然是平王……咱们顾家要发达了!现在,咱们家的生意哪里都去得!   还有,我们霖哥儿也很得太子殿下看中,经常跟着齐哥儿往王府去。就连魏家的姑娘,也嫁了王府的长史,据说还是正四品的什么将军,出身独孤世家,那可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对了,我还看到了大姑家的表妹,现在是然姐儿身边的女官……”   顾胜文也顾不得先回房换衣服,一边与杨氏说话,一边赶去看老太爷。   顾重山已经知道外孙女当了王妃之事,每每想起来就忍不住欢喜。不过按照之前信中嘱咐,暂时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   “爹,您看,这是然姐儿给您写的信!然姐儿还给您选了好多礼物,等明天整理好了给您送过来……然姐儿说了,等明年开春儿,就派人接您进京去。”   “我看看,我看看……”   顾家这是提前知道消息的,而赵家和魏家却没有得到这个消息。这是魏清源和安齐商议的结果。赵家这边如果知道安然当了王妃,就怕大房和大姑那边借着她的名头说错话做错事,还是等他们回去以后再说好了。   杨彦已经示意,安齐与魏清源深谈过,以后老家这边的事情,由魏清源看管着。如今赵家乍然富贵,就怕有人借势张狂,万一惹下祸事来就不好了。   当赵世福带着两大车的礼物,被一队侍卫送回来的时候,整个王家村都沸腾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难道齐哥儿在京里发大财了?”   “不对,我看是然姐儿嫁了京里的有钱人吧!要不然能送这么多礼?”   “不对不对,就是嫁了有钱人,也不能请这些军爷护送吧?”   ……   随后,赵世福就接待了乡亲们,并明确告诉他们:“我们家然姐儿九月嫁了平王殿下,现在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   “然姐儿居然当了太子妃?”   乡亲们怔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然姐儿居然嫁到皇帝家去了?于是,之前猜测安然是不是嫁了老头子,是不是做了小妾的三姑六婆立即就转了口风。   “我就说嘛,就没见过然姐儿那么聪明漂亮的姑娘!可不就是生来当娘娘的嘛!”   “是呀,是呀,然姐儿从小就聪明伶俐,我早说她是个有出息的,果不其然,竟然当了太子妃了!”   “哎哟,等太子当了皇上,我们然姐儿可不就是皇后娘娘了?”   “可不是嘛!这老赵家可真是出息了!只可惜赵老爹两口子没福气,去得太早,享不到孙女的福。”   “哎哟,你们说,要是王招娣知道然姐儿当了太子妃,还不后悔死了?想当初啊,就她老说然姐儿的坏话!”   ……   赵世福将礼物和好消息带给大哥赵世荣,又给道喜的乡亲们发了喜钱,说好三日后请乡亲们吃三天流水席,这才把人打发走,与妻子儿女和大哥一家好好说说自己这次京城之行。   走的时候,安然托安齐给大伯三叔家一家给了一千两银票,又另外给了两千两的银票用来修房子和爷爷奶奶的墓,购买祭田什么的。   赵世福先将银票给了大哥,又商量好大年以后就动工修房子,清明地时候给二老修墓,而买祭田的事情明天就可以张罗了。接着,他才详细说起自己这一趟进京的见闻。   赵世福在京城里的时候,见了杨彦就不会说话,但回到乡下,立即就变得滔滔不绝了。他讲了然姐儿婚事的波折,婚前头一天被人掳走,被灌了哑药,最后总算是苦尽甘来,顺利嫁给了平王殿下。   当然,他从京里出发回乡的时候平王还不是太子,他们一路上住驿站,还是十来天前听驿站的人说的,平王被册封为太子了,平王妃也被册封为太子妃。   赵世荣的妾蒋氏听得好生羡慕,早知道,她就劝着老爷一起去京里了。蒋氏带了一个女儿来,今年十岁了,已经改名叫赵安静,以后也是太子妃的妹妹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嫁一个官老爷呢!   赵世荣听完,也是高兴得很,但随后想起二弟过世后自己和王氏对二房做的那些事,他又觉得羞愧不已,最后叹道:“然姐儿吃了这么多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二弟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赵世福也跟着叹道:“可不是嘛!齐哥儿和然姐儿都出息,可惜二哥不在了,没享到他们兄妹的福气。还有爹娘,要是他们还在,看到今天然姐儿当了太子妃不知道有多高兴……大哥你没看到,平王殿下,哦,现在是太子殿下了,他人有多和气,对我们然姐儿有多好……”   赵世荣红着眼睛点点头,又道:“平哥的学业交给妹夫倒是不用担心,以后有齐哥儿这个堂兄照拂着,准没错。倒是咱们家几个姑娘,以后可要好好养着,多拘在家里绣绣花什么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出去疯跑了。”   赵世福点点头,他知道,从侄女嫁给平王殿下开始,他们赵家就开始变得不同了。以后,他也是老爷了,他的女儿也能嫁官老爷和有钱人家了,他们赵家都要沾然姐儿的光了。   唉,可惜二哥和爹娘不在了。这是赵世福唯一的遗憾。   在王家村王家。   天气太冷,王氏的腿病又犯了,一阵阵的疼,她不敢下床,整天都窝在炕上。一个小丫头,一个婆子负责照顾她。如果不是腿疼得厉害,王氏真是觉得这日子不错,每天都吃得好,还不用干活,有丫头婆子伺候着。她觉得,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现在的王氏养得白白胖胖的,可比从前那整天劳作被太阳晒得发黄的脸色好看多了。不过,从前还算健美的身材,现在也已经臃肿得不能看了。   听到外面说说笑笑的,王氏不高兴地对那小丫头道:“麦穗,出去看看,谁啊,吵吵嚷嚷的。”   小丫头麦穗出去,没一会儿就满脸喜色地回来禀报道:“老太太,听说赵家二房的姑娘当了太子妃了,赵家三老爷说要摆三天流水席呢!刚才那些去道喜的大娘婶子还都得了喜钱,每人一百个大钱呢!”   “什,什么?你说谁?谁当了太子妃?”王氏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不,她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相信。   当初赵家老三和魏家妹夫去京城就是为了然姐儿的婚事,这个她是知道的。可不是说然姐儿嫁得不好,是给老头子当小妾的吗?怎么又成了太子妃?太子能看上一个退过亲的乡下丫头?   “就是二房的姑娘啊,听她们说叫然姐儿的。呵呵,现在要叫娘娘了呢!听说就是三老爷见了她,也得跪下磕头的。”   麦穗是安南买给王氏的丫头,不是王家村的人,虽然来了也有将近一年了,但对于王氏以前的事情并没有弄得很清楚。她只当王氏是因为不让赵家大老爷纳妾才被休的,哪里知道王氏跟那位太子妃娘娘从小就不对付呢?   “出去,出去!都出去!让她们都滚,烦死人了!”王氏让小丫头出去赶人,自己却气呼呼地坐在炕上生闷气。   那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怎么能当娘娘呢?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对了,太子多大了?一定是个老头子了吧?然姐儿一定是给人家当填房,当后娘去了!要不然太子能看得上她?   王氏不断在心底诋毁那个太子,一定是又老又丑,说不定还有病!对,一定是有病!没病能看上然姐儿吗?凭什么她的女儿才嫁个商户,那个臭丫头居然能当娘娘?   对了,她还有个丫头呢!惠姐儿开了年都十一了,再过两年就能说亲了,这一回,她也要让她家惠姐儿嫁一个王爷!嗯,一定行的,然姐儿既然当了娘娘,让她家惠姐儿嫁个王爷肯定没问题。   对,就这样!开了年就让南哥儿他爹将惠姐儿送京城去,就交给然姐儿好好调教调教,再好好打扮打扮。她们老赵家的女儿,哪个不是长得跟朵花似的?   可惜她家淑姐儿柔姐儿嫁得太早了,没赶上好时候……   想到这里,王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十来天前,柔姐儿来看她,又一次说起想要和离。可是她爹不同意,让她帮着想想办法。   王氏现在被赵家休了,赵家的事情,她根本说不上话。于是,她给出了一个注意,让女儿写信给南哥儿,让南哥儿给他妹子做主和离。现在可不就是机会吗?虽说柔姐儿嫁过人,生过孩子,可今年也才二十岁,还年轻着呢!   嗯,就这样,等柔姐儿和离了,让她爹一块儿带去京城。让然姐儿再给她找个当官的,当官太太去!那什么破商家,居然敢对她的女儿不好,以后等柔姐儿当了官太太找人收拾他们去!   对了,不是说魏家妹夫将那有克夫命的丫头也带去京城了吗?嫁出去了没有?   “麦穗,麦穗!死丫头,又死哪儿去了?”   “老太太,奴婢帮着做饭去了……”麦穗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忙匆匆进来。   “谁让你去帮她们做饭了?我儿子每个月五两银子给他们,他们就该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你去,去赵家问问,魏家那丫头嫁人没有?嫁的是什么人?赶紧问清楚了回来告诉我!”   “哦,奴婢这就去。”以前不是老夫人让她帮忙干活儿的吗?说买了她来就是干活儿的。麦穗低着头,答应一声就赶紧出去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问了回来吧!   王氏这边欢欢喜喜的想着,等自己的儿子当了大官儿,等自己的女儿当了官太太,她也让儿女给她买一个大宅子单独住着,买一群丫头婆子伺候自己。   没过多久,麦穗就回来了,喘着气道:“老太太,奴婢问清楚了。说魏家的姑娘嫁了一位四品将军,现在是将军夫人了!”   “什么?那丫头居然嫁了四品将军?”王氏心里又是酸又是喜。   酸的是她的南哥儿现在还是个七品的县令,那魏家丫头,一个有克夫命的居然嫁了个四品将军。喜的是然姐儿真有本事,既然魏家的丫头都能嫁这么好,那她的女儿以后不是也能嫁这样的大官?   “对了,那将军多大了?不会四五十了吧?魏家的姑娘不是给人家当填房的吧?”想想她的南哥儿,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当了七品县令,等他升到四品,可不是得四十出头么?她那亲家公钱大人,想当初四十出头还在当七品县令呢!   麦穗直摇头,说:“奴婢问过了,那位将军是独孤世家的公子,二十多岁,说是之前跟太子殿下一起在边关打仗,这才耽搁了,之前没成过亲。”   二十多岁?四品将军?   王氏心里又开始酸了。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便宜魏家那丫头了?然姐儿也真是的,难道她不知道魏家那丫头不是她小姑生的么?跟他们赵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还占赵家的便宜!哼!   第二天,赵家的姑娘安然当了太子妃的消息就迅速传开来。同时,因为大隋之音的广泛传播,平王妃的生平事情总算传到了泸州,随后又很快传到合江县。   如今,几乎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当今太子妃的出身了。因为太子妃出身于泸州合江县,因此这消息在泸州,特别是在合江县,说起的人特别多。   因而,赵安柔的夫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赵安柔的公公马伯兴将刚刚花高价买来的大隋之音带回家,让人赶紧将儿子叫回来。   安然的丈夫是马家长子,叫马冬明,他对安柔其实也不是那么不满意,毕竟安柔长得还是挺漂亮的。但男人嘛,开了荤的,安柔怀孕以后让他怎么忍得住?于是就常去逛窑子。   他老娘一看儿子这么着可不行!那窑子多贵啊,逛两回都能买回一个丫头了,而且里面的姑娘也不干净啊,万一要是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得了?   于是,马老太太就给儿子买了两个水灵灵的丫头放在房里。可是这样一来,儿子高兴了,安柔自然就不高兴了。   安柔仗着自己哥哥是个官,也不将婆母放在眼里,整天地跟婆婆吵跟丈夫吵,变着方儿的收拾那两个通房丫头。   一开始,不管安柔怎么吵怎么闹,马家还忍者,但等安柔生产以后,马家一看是个丫头,那脸色就不好看了。于是,婆媳关系就更糟糕了。等到安柔生下第二个女儿,马家也不再忍让,明里暗里指桑骂槐说安柔不会生儿子,净生赔钱货。   安柔也不是能忍气的,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来动手,与马家的关系越发恶劣起来。可她哪里是婆母和丈夫的对手?于是,她身上就渐渐添了伤。哪里还剩下什么夫妻情分?   安柔也回去找过爹娘,赵世荣也找过亲家女婿过问此事。马伯兴也不辩解,先带他去附近的茶馆里,然后让人故意提起马家媳妇来,很快茶馆里的人就议论纷纷了。   但说来说去,全都是说马家有个恶媳妇的,打骂公婆啊,打骂丫头啊,一个说得比一个难听。   最后,马伯兴才叹道:“亲家,这事吧,咱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那也就是两个暖床的丫头罢了,我们都没让她们俩怀孩子,就等着媳妇给咱家生孙子呢!等有了孙子,把那俩丫头卖了就是了,小两口为这个整天闹实在是没有必要……”   说到底,似乎全是安柔的不是。   赵世福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全是自己的女儿不对,但女儿打骂公婆,打骂丈夫,善妒,无子,却样样都是事实,还闹得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他站不住脚,还怎么给女儿撑腰?   于是,赵世福只能劝着自己的女儿要惜气,劝着她柔顺些,早点生个儿子什么的。   可是安柔的事情在王氏那里,王氏却不这么看。管他是谁,欺负她的闺女就不行!王氏给女儿出了不少主意,于是,安柔在马家与婆婆丈夫就斗得更厉害了。   后来,安南买了丫头婆子伺候王氏,王氏的想法就变了,开始撺掇着女儿和离,然后送去安南那里。王氏想啊,女儿这么漂亮,就算是和离了,毕竟是官老爷的妹妹,不说找个当官的,至少也能找个有钱人就当继室什么的吧?   于是,安柔就将和离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可惜的是,关系都这么僵了,不管是马家还是赵世福,都不同意她和离。   就在七八天前,安柔和马家大吵了一架,带着自己的细软回娘家去了。马家也懒得管她,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她总会回来的。就算她不想回来,赵家也会送她回来。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安柔的堂妹居然当了平王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了!   他们马家靠上了太子妃,可不就是要等着飞黄腾达了?   马伯兴对儿子道:“你这就叫马车,带着礼物去给你媳妇儿赔罪,一定要把她接回来!生儿子的事不急,反正让她三年生两个,我就不信生不出一个儿子来!以后你们也别跟她动手动脚的,咱就当她是尊菩萨好好供着她!”   于是,马冬明坐着马车来到王家村,找到岳父大人要接媳妇儿回家过年。   赵世荣怔了:“柔姐儿没回来啊!”   马冬明一听这话也着急了!难道赵家出来个太子妃,岳父这是要让他们和离了?   马冬明立即就跪下认错了:“岳父,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但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求您再给小婿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对她,再也不动她一根手指头!岳父大人,您就是不念我和柔姐儿的夫妻情分,也好歹看在两个外孙女的面上,原谅小婿这次吧!”   赵世荣一把将马冬明抓起来,怒道:“你跟老子说清楚,柔姐什么时候不见的?到底是不见了,还是你把她怎么样了?她就上个月回来过,还是我亲自送回去的,你竟然回来管我要人?”   马冬明一听这话,也急了。看老丈人这情形,不是要让他们和离啊!难道,难道那女人真没回娘家?那她去哪儿了?   “不是,岳父大人,柔姐儿她真的没回来?她不是说要回娘家吗?她还收拾了细软,说要跟我和离……”   赵世荣一把抓住马冬明的衣襟,恶狠狠地问道:“你说,她什么时候走的?”   “都,都七八天了……”马冬明觉得腿软了,要是那女人出个什么事,他们马家可如何交代?   “走了这么多天,你就一点不管?我把女儿嫁给你,就你这么对她?”赵世荣越说越气,立即找了老三来商议,又派人去通知魏清源。   赵世福详细询问了马冬明安柔离开时的情况,又赶紧让人去王氏、安淑以及大姐赵雨荷那里问问有没有见过人。   不久之后王家和赵雨荷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没见过安柔。安淑着急,便带着王陌仟过来询问情况,又将马冬明骂了一顿。   马冬明现在可硬气不起来,只好低着头装孙子,不断认错。   王陌仟到底是个秀才,也见过些市面,当即道:“赶紧去报官!让官府帮着找找看!姨妹一个年轻女子,又带着细软,莫不是给人拐走了吧?”   赵世荣也担心道:“给人拐走还好,就怕遇到抢劫的……”   听王陌仟和赵世荣说得这样严重,马冬明也害怕,结结巴巴地说:“要不,要不再等等小姑姑那边的信儿?她会不会,会不会去了魏家了?”   赵世福摇头道:“若真是去了魏家,你小姑姑肯定会派人给你送回去的,再不然也该给我们传个信。断不会一声不吭地留她这么久!”   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赵世荣和王陌仟立即坐上马车,急匆匆赶去县里报案。   若是普通人这么不见了,县太爷可能理都不会理,但太子妃的堂妹失踪了,这可就是大案要案了,县太爷立即让三班捕快都出去查!   却说王氏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也着急了。别人不知道,她却猜到女儿多半是去找安南去了。可是这话她不能说啊,说了赵家的人还不都得将这事怪她头上?   王氏是又是担心着急又觉着冤枉。她不过是让女儿写信给南哥儿,哪里有怂恿女儿自己去找南哥儿?再说了,南哥儿在福建呢,那么远,她一个女人,又没有路引,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呢?   官府的办案能力向来是要分情况的。要是一般人失踪,估计几个月大半年都不一定能有消息,可是太子妃堂妹的失踪案,捕快们半天之内就查到不少线索。   然而有了线索,县太爷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让衙役悄悄将留在县里等候消息的赵世荣找过来,迟疑道:“赵老爷,关于令爱失踪一案,现在有些线索了……”   “哦?这么快?大人办案真是快!”赵世荣忙追问道,“不知道我家姑娘现在何处?”   “这个,是这样的,赵老爷你听了可别着急。”县太爷吞了吞口水,迟疑道,“据捕快们调查,在令爱失踪前,有人看到她与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过从甚密。那位公子在添福客栈里住了七八天,据说姓李……   根据调查,这位李公子曾经在银楼里给令爱买了一副赤金的头面,又在成衣铺子里给她买过两身新衣服。还有人看到,令爱离开马家那天,出城以后就是坐的李公子的马车离开的……”   赵世荣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安柔那个死丫头竟然跟人私奔了?   县太爷看赵世荣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擦了擦头上冷汗,小声道:“赵老爷放心,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不许乱嚼舌根。依本官看,这事您最好别让人知道,特别是马家。就算是你们赵家的人,也最好别说。我已经让人将详细的情况写下来,这就连夜让人送去京城。这人要是出了这合江县,再想找到人,怕是只有太子殿下出手才行……”   太子妃的堂妹与人私奔,这要是传出去,可是给太子妃和太子脸上抹黑的事情。他要是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要是没办好,这官儿只怕也就做到头了。因此,县太爷心里其实比赵世荣还着急。   “赵老爷,你看这样可合适?”   赵世荣涨红了脸,羞得无地自容。就算是被人发现他和蒋寡妇有私情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这样丢脸过!   “大人想得很周到,谢谢大人了……大人的恩情,我们赵家铭记于心,容后再报……”   而后,赵世荣就匆匆离开县衙,脚步虚浮地回去了。王陌仟看岳父大人神色不对,可是不管他怎么问,赵世荣都摇头不说话。   等魏清源得到消息赶来,赵世荣从悄悄告诉了他实情。   得知真相,魏清源也是恨得不行!   魏清源毕竟去过一趟京城,想得也要多一些。年关将近,一个俊美的年轻公子,怎么会到西林镇这样的小地方来?又怎么会看上安柔这样的有夫之妇?虽然说安柔长得也算不错,但也不是天仙,若对方真是有钱的公子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看上安柔?这分明就是个阴谋啊!   可是,人家骗安柔做什么?只怕最后还是指向太子妃的吧!这是要往太子妃身上泼脏水啊!好在县令大人想得周到,已经让人封锁了消息。不过这么多破绽,这么多人都看到安柔与那个李公子有私,万一被人提起来,也难免不往那方面想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   魏清源立即去了一趟县衙,与县太爷方大人商量了半天,而后便匆匆赶回来与赵世荣商议。   赵世荣听了魏清源的话,不禁瞪大了眼睛道:“这,这怎么行?虽然那丫头不争气,可是,可是她也是我们老赵家的闺女啊!我怎么能这样做?”   魏清源体谅他一片爱女之心,劝道:“大哥,我们也不是说就不找她了。人我们肯定会继续找的,但我们不能让她坏了赵家所有姑娘的名声!特别现在然姐儿是太子妃,要是让人知道她堂妹居然与人私奔,这传出去让她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已经是太子妃了,有谁敢嚼舌根?”赵世荣沉着脸道,“为了她的名声,就要我的女儿死,这算什么?”   魏清源怒了,怎么着大舅哥就这样拧不清?   “你女儿要是好好的,谁会要她死?她自己不要脸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来,怪得了谁?别说现在找不到人,就是找回来了,也得打断她的腿!不过是让她假死罢了,这挽救的可是你赵家的名声!也不单单是太子妃一个人的,你还有三个女儿,你就不管了?三哥也还有女儿,你也不顾是不是?”   第168章小舅回来了   赵世荣骨子里其实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的亲人一直很护短,要不然他也不能忍王氏忍那么久才休了她。但你要说他有多坏,其实也说不上。   “要是以后找到柔姐儿,怎么办?不认她,不管她生死吗?”   魏清源怒道:“以太子殿下的权势地位,他要安置一个女人,难道不比她回来丢人现眼的强?就她做出来的事情,她回来了能有什么好?”   赵世荣仔细想想这话好像也对。他担心的是,如果像妹夫说的那样,找一具尸体说是女儿被人谋害了,让她“死”了,会不会就没有人找她了?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女儿的名誉是保住了,以后也就没有人能拿她与人私奔的事情说事了。   魏清源见赵世荣不说话,又补充道:“她还留下了两个女儿,要是让人知道她们有这样一个娘,以后两个孩子哪里还能找到好人家?”   想到自己尚未出嫁到三个女儿(其中一个是继女赵安静),想到安柔留下的两个外孙女,赵世荣总算妥协了。   “好吧,就这么办吧!”   魏清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答应了。   两天后,就传来消息,一只野狗在王家村外不远的树林里刨出一具尸体来。因为尸体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又死亡十来天了,根本无从辨认。但从残留的衣服和一旁的蓝色碎花包袱上看,应该就是失踪的赵安柔。   虽然马家不大想认,也认不出来,但赵家似乎认定了这就是赵安柔的尸体。没办法,马家只好把尸体认领了回去,热热闹闹办了一场丧失,于是此事也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经过官府的调查,认为是赵安柔带着金银细软回家,被人看到了,她又是一个独身女人,就被人抢劫杀害了。至于凶手,还需慢慢调查。   安柔一“死”,村里村外附近镇上的人口风就变了。一个个都说马家没有福气,之前不肯好好待这个儿媳妇,结果害死人家了吧?与太子妃娘家扯不上关系了吧?   你们马家要是之前能好好待人家,人家会想不开回娘家吗?   甚至有人怀疑,赵氏和马家关系那么恶劣,三天两头的打骂,说不定就是马家的人动的手,要不然儿媳妇走了,能这么久不闻不问?一听说人家堂妹当了太子妃,就着急了?   这个谣言传开以后,可把马家吓得不行。   马伯兴和马冬明去赵家赔罪好多次,生怕赵家把儿媳妇的死怪罪到自己头上。   赵家这边的亲人知道真相的也就赵世荣、王陌仟和魏清源三个人。他们虽然知道死的那个不是安柔,但想着都是马家对安柔不好,她才会被人骗走,心里对马家自然没好气。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哪个不是对马家怒目而视?   现在马家别说想沾赵家的光了,只求爷爷告奶奶地求着赵家不要追究他们之前对赵安柔不好就是了。   魏清源想着要彻底摆脱马家,便借着马家对安柔不好,有“杀妻”嫌疑,强硬地将安柔的两个女儿抱了回来,养在南哥儿名下,改姓赵。   大的一个两岁多一点,取名赵婳;小的一个刚刚满岁,取名赵嫱。   马家本来就是重男轻女才不喜欢安柔的,对两个赔钱货的孙女并不看重。并且从长远来看,儿子要是留下两个孙女,以后再说亲有两个孩子总是拖累。再说了,等赵家把孩子养大了,有了好亲事,他们再上门去认回来,白捡便宜,多好!   因此,赵家费尽心机生怕马家不给,却不料马家像送烫手山芋似的,就把两个孩子送给赵家了,一点都没有舍不得。   孩子虽然改写在安南名下,但现在肯定是不能送到安南身边去的。好在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也不差这两个孩子吃的用的,赵世荣干脆请了个奶妈子回来,又买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三个人一起照顾这两个孩子。   蒋氏名义上是个妾,但是在赵家,实际上就是女主人。她对这两个这么小就没了娘的孩子倒是真的疼爱,一点都没有委屈过她们姐妹,吃得用的都是挑好的送去,每天还要亲自过去看几次。   对此,赵世荣也好,赵世福、王陌仟、魏清源也好,都对蒋氏多了些好感。   却说王氏得到女儿被人“抢劫杀害”的消息,怔了好一阵,而后便放声大哭,终于开始反省,难道是自己害了女儿?   王氏会认错?答案是不可能。   她刚刚怀疑地问了自己一句,随即就自己反驳自己道:不,不是她的错,是马家!是马家太混帐,对不起她的女儿,将她的女儿逼到这份儿上,才出了这样的意外。   赵世荣想不过,跑到王家骂了王氏一顿,说当初要不是王氏非要将女儿嫁一个商户,女儿也不会死。   王氏反驳道,人虽然是我选的,你不也同意了的?   赵世荣没话可说,又悻悻地回去了。   因为出了安柔的事情,赵世福承诺的三天流水席自然也没了。但修房子,买地,却并没有耽搁。   *   却说在京城长安,进入祁丰二十一年以后,杨彦就要准备着祭天的事情了。   经过钦天监的测算,今年祭天的春正月上辛日是正月的初六。皇帝躲懒,交代了让杨彦这个太子代替自己去,自己便什么都撒手不管了。   好在一切由礼部祠祭清吏司的人主持策划,祭天的祭台沿用去年的,只需好好修整一遍,到时候摆上各类祭器就行。   当了这么多年皇子,杨彦好歹也见过几次父皇祭天,流程是熟悉的。礼部也有专门的官员过来指导,按他们的说法,本来还要演练几遍,但杨彦觉得没必要。   只要流程熟悉了,该背的记住,该念的有稿子照着念,何须彩排?只有一点杨彦心里很有意见却丝毫不敢提。   要代父皇祭天,需要斋戒沐浴三天。这三天的斋戒沐浴也不是在东宫里,你说自己斋戒沐浴了就行的,得去专门为各类祭祀斋戒沐浴做准备的静心殿做这个准备工作。   对此,礼部还有一套专门的流程。每天什么时候起床,沐浴多久,每天吃什么,做什么,都是规定好的。杨彦的一举一动,甚至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人看着听着,要求十分严格。   有些粗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很多事情也是不能做的,在整个斋戒沐浴期的休息时间,唯一可以做的事情是看书和弹琴。就是看书,也不能看不适宜的书。   杨彦暗忖,难怪父皇要躲懒让他去,这斋戒沐浴什么的,真是让人难受。一天洗几次也就罢了,三天不需吃荤腥也就忍了,可整整三天都见不到老婆,这才让人难受。   杨彦正月初二傍晚就入住静心殿,开始了他此生第一次祭天前的斋戒沐浴。   却不料正月初三,贺明朗就带着一个名叫“卡瓦”的濮人部落首领到达长安,下午便通过鸿胪寺进宫向皇帝朝贺。   濮人是大隋西南一个比较大的少数民族,有一部分是在大隋版图内,但还有一部分是没在大隋版图内的。而这次前来朝贺的卡瓦部落就是一个没在大隋版图内的大部落。   为此,皇帝很高兴,觉得贺明朗在永昌府多年,能感召更多的部落主动向大隋天朝朝贺,实在是功劳不浅。在殿上就夸奖了他,又赏赐了金银财帛。   而对于那个濮人部落,因为语言不通,需要通过翻译才知道对方的意思,皇帝倒没有很在意,他高兴的本来就是这个部落来朝贺的背后意义。   虽然有翻译,皇帝也没有问太多话,含笑听了几句,因为见来的是一个女首领,他便赏赐了很多绸缎瓷器等精美物品,对方似乎也很高兴。   皇帝正要打发他们出宫,不想那位翻译忽然跪下道:“皇上,草民顾胜武,原泸州合江县人,九年前前往永昌府寻找商路时在丛林里遇险,为卡瓦人所救,一直滞留至今。去年八月平王殿下的人来到卡瓦部落找到草民,草民方说服酋长前往大隋朝贺……”   不用说,这位翻译就是顾胜武了。   只是他还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了他道:“你说,是太子的人到了你们部落找到你,你才说服酋长前来朝贺的?”不关贺明朗什么事?   顾胜武欢喜地磕了一个头,双眼含泪道:“皇上,平王殿下,哦现在是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的人找到草民,问了草民的出身来历,说是太子殿下特意来寻草民的……”   “慢点,慢点,你说太子的人是特意去寻你的?”皇帝糊涂了,好好的,太子如何知道那个叫卡瓦的部落里有一个汉人?   顾胜武道:“皇上,太子殿下的人说,王府主簿赵安齐是草民的外甥,因草民九年前在濮人部落的雨林里失踪,所以太子殿下才派人到濮人部落里寻找草民……”   皇帝震惊了:“你说,你是太子妃的舅父?”   “太子妃?”顾胜武疑惑地望着皇帝,连连摇头道,“不是太子妃,是当时平王府的主簿赵安齐……”   顾胜武不明白,皇帝却明白过来,当即笑道:“太子妃是原平王府主簿赵安齐的妹妹,你在路上就没听说过?还有,送你们进京的永昌府知府贺明朗不是你姐夫的结义兄长么?他就没跟你提过?”   顾胜武沉思道:“当初平王殿下的人找到草民的时候说过,除非顺利见到皇上,否则不能将身份透露给别人。所以,贺大人几次试探,草民都没有承认,倒是很对不起贺大人,他一直很照顾草民……皇上,您刚才说,太子妃,她,她真的是草民的外甥女么?”   贺明朗很照顾他?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贺家和赵家的那点事他早就知道了,因此他才任由李正谦的人打压贺家,袖手旁观。不过,贺明朗此人确实有些才干,所以他才借着此事厚赏了他,没想到贺明朗也不过是白捡一个功劳罢了。   只是也奇怪,既然是太子的人,他应该提前得到消息才对啊,怎么一点口风都没有露过?   “你先说说,你可有外甥女,叫什么?”   “回皇上的话,草民只有一个姐姐,嫁在泸州合江县西林镇王家村赵家,姐夫赵世华,字盛林,是祁丰九年的举人;草民的姐姐有一子一女,长子赵安齐,长女赵安然……”   “那就是了,不会错!就是安然丫头!”皇帝欢喜道,“快,传太子妃进宫!”   接着,皇帝又让人安顿卡瓦酋长一行,可是那女酋长却盯着顾胜武不肯离开。皇帝问了才知道原来顾胜武被卡瓦部落救回去以后,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   于是,皇帝让女酋长也留下,还给他们赐座,详细询问当初顾胜武去濮人的地方做什么,以及濮人的风俗情况等等。   皇帝好奇地问起顾胜武去濮人雨林的原因,顾胜武道:“听说濮人部落再往南,乃是当初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种包裹在石头里的宝石,就是女娲娘娘炼废了的五彩石。草民心中好奇,就想去看看……”   “还有这种说法?朕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帝好奇了,“这话你是听何人说起的?”   顾胜武不敢提安然,只说:“回皇上的话,是草民在永昌府做生意的时候,无意中听一位濮人说起的。”   皇帝点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派人过去看看!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的地方,应该还有其他东西吧?那五彩石,不知道有没有灵气?会不会就是飘渺之旅里面说的灵石?   “对了,你不是说太子的人与你联系过?他们为何不亲自护送你回大隋?”对此,皇帝越想越奇怪。他能猜到肯定是儿媳妇说过什么,所以太子才派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寻人,可为什么找到人了,却不亲自送回来,反而便宜了贺明朗?   “这个,请皇上恕罪,草民实在不知。”当时那些人来得奇怪,去得也突然。不过他牢牢地记着来人的话,出去以后万万不可提平王,也不能暴露自己的出身,除非见到皇上才能说。   却说那女酋长坐在一边也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她一会儿盯着看殿中摆设,一会儿又好奇地看看皇帝,一会儿喝茶吃点心,但却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顾胜武。   终于,殿外有小太监通传道:“皇上,太子妃求见!”   皇帝欢喜道:“快传!”   安然事先得到凌云送来的消息,知道卡瓦部落的人已经到了京城,今天觐见皇帝,说随后就能安排她去驿馆找人。   因此,刚才皇帝传召,她立即就知道是为了小舅舅的事。   安然大步迈进门槛,先就看到了站在御案前的一男一女。(两人原本是坐着的,太子妃一道,就有内侍示意他们站起来。)那男子虽然被太阳晒黑了,但五官还是能看出来,可不就是她的小舅舅?   华恩总管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安然赶紧过来给皇上行礼,再认亲不迟。   安然回过神来,大步走到御座前跪下给皇帝请安。   “儿媳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心已经飘到你舅父那里去了!”皇帝哈哈大笑道,“看样子是没有错了。既然没错,就把人领回东宫去好好说话吧!”   第169章团聚   安然将小舅舅和舅母带回东宫,又赶紧让人去赵家报信,而后便将小舅舅和舅妈带去嘉德殿的暖阁说话,同时让人传表姨母过来。   “小舅舅,是然姐儿害了你……”安然红着眼睛拉着小舅舅的手,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扑到小舅舅怀里让小舅舅抱抱,可惜她已经长大了,又已经嫁人,别说是舅舅,就是父亲和兄长,也得避嫌了。这万恶的封建礼教。   “傻姑娘,怎么能怪你?是小舅舅没听你的话,都是小舅舅不好,让你难过了。”顾胜武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安然的头,却发现自己一直珍藏在心里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抱她、亲她、摸她头发,捏她脸蛋了。   这时,那位女酋长小舅母忽然将顾胜武拉过去,叽哩咕噜就是一串安然听不懂的鸟语。   顾胜武含笑看着她,也叽哩咕噜说了几句,顿时,小舅母高兴了。立即对着安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安然虽然听不懂他们刚才说的什么,但大概也猜得到。刚才小舅母是吃醋了吧?呵呵,少数民族的女子对感情就是坦然而热烈。   随即,顾胜武便为她们介绍道:“然姐儿,这是你舅母,叫古丽。我们有两个孩子了,两个都是男孩儿,长子六岁,名岩;次子四岁,名峰。”   表弟他们是少字辈,与姓合起来就是顾少岩和顾少峰。安然点点头,欢喜道:“以后有机会带他们到大隋来,也让外公见见!”   而后,安然便笑着以晚辈的身份拜见了这位语言不通的小舅母。   古丽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头上带着嵌红宝石的极宽的黄金发箍,耳侧垂着好几串以玉石、玛瑙、碧玺、红宝石、海蓝宝石等各色宝石串在一起的珠串,耳朵上却带着一副银质的又大又精致的耳挂,胸前还戴着好几串玛瑙、祖母绿和碧玺串成的宝石珠子。   她肤色略深,但五官很漂亮,特别是那对乌溜溜的眼睛和两道飞扬的浓眉,带着勃勃英气,一看就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   古丽虽然听不大懂安然的话,但自从知道她是顾胜武姐姐的女儿,就爱屋及乌,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她将安然扶起来,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长长的大红的玛瑙串珠戴在安然脖子上。   安然欢喜地看着这一串意义非凡的玛瑙珠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她又拉着小舅母的手轻轻摇晃着,仔细看了她的民族服饰,却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后世哪个少数民族的祖先,毕竟云南缅甸一代的少数民族很多,隋唐时期和后世也有很大区别。   不过,安然还是很喜欢这些少数民族风格的服装。她笑着对小舅舅道:“小舅舅,你和小舅母真是有夫妻相呢!小舅母好漂亮,两个表弟一定也很漂亮!”   顾胜武含笑将安然的话翻译给妻子听,古丽听了也很欢喜。一路行来,她总觉得大隋的男男女女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带着打量,带着些鄙夷和不屑,却只有在安然的眼睛里才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喜欢。   她原本还担心顾胜武的家人不喜欢自己,看到安然这样,她也算放心了些。   安然又道:“小舅舅,小舅母的衣服真好看,你们来的时候带得多不多,送我一套好不好?”   顾胜武把这话翻译过去,古丽更高兴了,拉着安然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安然虽然听不懂,却能感受到小舅母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古丽来说,喜欢她的衣服,表示喜欢接纳她的民族,这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因此她越发拉着安然的手不放。   顾胜武只含笑简单说道:“然姐儿,你小舅母很喜欢你。”   这时,沈怡终于到了。   “参见太子妃!”沈怡不知道顾胜武的身份,只听说皇上传了太子妃过去,而她因为要帮着官家打理东宫内务,便没有跟着进宫。太子妃向来得皇上欢心,这是谁都知道的。后来听说太子妃从宫里带了人回来,又请她过来,她便一直在猜测着太子妃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表姨母,你快起来!”因为有人进来,还对着安然行礼,古丽也很有眼色地放开了安然。   沈怡起身,带着几分疑惑看着顾胜武和古丽。   安然又拉着沈怡的手对小舅舅道:“小舅舅,你一定猜不到,这位夫人是什么人?”   顾胜武笑道:“傻丫头,你都说了还能考到舅舅?嗯,你称呼这位夫人表姨母……”顾胜武细细一想,忽然面色一变,激动地问道,“难道,难道是姑姑家的表姐?”   而与此同时,沈怡也震惊地看着顾胜武,问道:“太子妃,难道,这就是舅舅家的表弟?不是说他……”   安然欢快地笑道:“小舅舅,表姨母,你们都好聪明!表姨母,你猜对了,这就是我的小舅舅,小时候小舅舅最疼我了。还有,这是我小舅母!”   说着,安然就将一脸疑惑的古丽拉过来,介绍给沈怡,又对顾胜武道:“我就知道小舅舅没死,可是他们都不相信。小舅舅,表姨母是大姨婆的女儿。”   顾胜武见妻子不大明白这些关系,就叽哩咕噜给她翻译了一下。古丽知道这位是丈夫的表姐,立即行了一个礼。   沈怡拉着古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道:“这英气勃勃的样子,我一看就喜欢。”又问顾胜武道,“表弟,你这媳妇儿会功夫吧?”   顾胜武点头,看着古丽的目光中带着些敬意和自豪道:“古丽是卡瓦部落的首领,箭术极好,功夫也好,部落里大部分男人都不及她。”   古丽虽然不知道顾胜武说的什么,但看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是夸赞自己的话,不由笑得越发欢喜。   沈怡眼中有些诧异,但随即便从手腕上取下一把五六寸长度精致的小刀来送给古丽当见面礼。   安然震惊地看着沈怡道:“表姨母你手腕上居然还带着一把小刀?这么久了我都没发现呢!”也是,古人的衣袖那么长,向来是要遮到手背的,沈怡又将小刀固定在镯子里面,是不容易被发现。   沈怡笑道:“要是这么容易被你看到了,我也就不带在身上了。”   古丽接过这把刀鞘上海嵌着红绿宝石的小刀,拔出来一看,竟然极其锋利。刀锋上映着一道蓝光,上面居然是涂了毒的。   沈怡立即对顾胜武道:“刀锋上我涂了毒的,能让人陷入昏迷。你让表弟妹平日里小心着些。”   顾胜武提醒古丽,古丽显然很喜欢这个,欢喜地向沈怡道了谢,也学着沈怡的样子将小刀藏在手腕上。   而后,安然才拉着大家坐下来,将大家的情况都简单说了一下。   当初杨彦的人找到顾胜武的时候就将顾家和赵家的基本情况跟他说过了,所以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踪,让母亲含恨而终,心中也很是悲痛。但是看着身边的妻子,他又说不出后悔两个字来。   古丽似乎意识到顾胜武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得伸手握住他的手,又叽哩咕噜低声说了几句。顾胜武反握住她的手,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安然见了,忽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而后又带着几分感叹道:“小舅舅,你和小舅母真恩爱!嗯,小舅舅,看到你这样幸福,我心里才好受一点了。”   顾胜武明白安然在想什么,不由笑道:“都跟你说了不要自责不要难过。能遇到你小舅母,便什么都值了。”   接着,顾胜武就简单讲了自己一路南行想要寻找翡翠,在途中遇险,被古丽的族人救回去的事情。   “一开始,因为语言不通,我说什么他们都不懂,可是我自己一个人要翻山越岭走回来,却是不现实。那茂密的雨林里,毒虫猛兽太多了。”   沈怡对这些不太熟悉,安然却不住地点头,叹道:“我早就说过的,那个地方,就是当地土著也是不敢乱闯的。像我们外面的人,除非经过特殊训练,不然进去就是找死。不得不说,小舅舅你真是福大命大运气好!”   “是啊,是小舅舅没有听你的话,当时我可真是后悔死了。”顾胜武赞同地点头,“后来,我娶了古丽,一开始,她担心我回了大隋就不肯回去,所以不放我走。后来她又怀了孩子,我也不放心离开她,带着她一起吧,又怕路上有危险……等孩子大一点了,我们正计划着要回大隋,她又怀孕了……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若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找来,或许我们还不能下定决心。”   “可是,小舅舅,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能传个消息回来呢?”安然很不解,哪怕有个消息,外公外婆也不会那样担心。也不用她写信画画地哄骗外公了。不过,她当初猜得还真准,连哄骗外公的信和画都与事实十分接近。   “说起这个,我也奇怪。一开始,我是没有办法,但自从我和古丽成亲以后,就写了信请人送去西城县衙给贺大人转交给家里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信居然没送到。”   顾胜武就是因为写了信通知了家里,他才能一再而再而三的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拖延回大隋的时间。若是知道家里一点不知道他的消息,他早就回来了。   又是贺家?   安然微微蹙眉,问道:“小舅舅,你跟我说说,你大概是什么时候送信回来的?送信的人又是怎么跟你回复的?”   顾胜武本来想着都过去了,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有意思,但看安然这样慎重的样子,便告诉她道:“那是我在卡瓦部落生活了一年多以后,应该是在……祁丰十三年的二月,从卡瓦部落出来到西城县,大概也要一个多月吧。那是我们部落里的三位勇士一起去的,说已经送到了西城县衙。”   安然听了,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怎么回事?”既然提起来了,顾胜武还是很想知道原因的。   安然苦笑道:“那个时候贺明朗已经是永昌府的知府大人了,西城县衙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小舅舅你的,又怎么会帮你送信?”   原来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顾胜武和沈怡都忍不住叹气。古丽不明白,轻轻拉着顾胜武的衣服问他。顾胜武简单跟她说了,她脸上也显出一副懊恼而愧疚的神色来。   顾胜武安慰了妻子几句,又问起安然的事情来。   “对了,然姐儿,你不是跟贺家的二公子订了亲的吗?怎么又成了太子妃?太子殿下就是平王,也就是以前的三皇子吧?你小的时候,霖哥儿和齐哥儿可崇拜三皇子了,想不到你长大了竟然会嫁给三皇子,还当了太子妃……只是,皇家虽然尊贵……你,唉!太子对你好吗?”   “小舅舅放心,太子殿下对我很好的。你也看到了,父皇也对我挺好的。”   说起杨彦,安然就心中欢喜,可说起贺家,安然还真不大想提,但不给小舅舅解释清楚也不行。   所以,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自爹爹失踪以后贺家的转变,以及后来退亲不成又败坏她的名声、让贺子谦迎亲假扮贺子砚、最后贺子砚良心发现说出实情、她和哥哥在婚礼当天退亲的事。   顾胜武听得火冒三丈,怒道:“那贺家真不是东西!然姐儿你不知道,一路上,贺明朗那小人还跟我套近乎,问我的身份。还好太子殿下的人提醒过我除非见到皇上和亲人,谁都不能说。不然,还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哼!”   还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让她看小舅舅的面子,放贺家一马罢了。其实,他们原本也没想对贺家怎么样,偏偏人家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才有了今天,怪得了谁来?   古丽见顾胜武发怒,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顾胜武简单告诉她说送他们来的贺大人如何欺辱他的外甥女的事。古丽听明白以后,又叽哩咕噜说了几句。顾胜武一听,心里的怒气立即消散不少,不禁对着古丽点点头。   安然见了,很为小舅舅开心。在这个时代,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小舅舅从前一直不肯成亲,她就明白他是想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原本她还觉得有些困难,不想小舅舅真的找到了!   就像小舅舅说的,虽然这些年来与家族亲人分隔两地,甚至连累母亲伤心去世,但只要想着至爱的人,就无法说出那个“悔”字来。   “对了,小舅舅,不是说太子殿下派了人找你的吗?那些人呢?怎么他们都没有送消息回来?”   顾胜武之前跟皇帝说的不知道,不过对外甥女,他反倒没什么顾忌。   “他们找到我以后,又说服了古丽,然后就继续往南边去了,只留下两个人一路护送我们来到大隋。”   安然点点头,顾胜武又继续说道:“我们人多,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不少危险,但伤亡并不算很大。不过他们两位为了救人,都受了不少伤。在我们进入永昌府,贺大人接待了我们并表示要亲自护送我们到京城以后,他们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他们去养伤去了。怎么,他们没有传消息回来?”   安然想着,那些人继续往南去了,多半是去寻翡翠去了,但护送他们到永昌府的两人只怕就危险了。既然完成了任务,总该送个信回来才是。   可是,虽说他们受了伤,也是哥哥用心训练出来的,怎么就会出事呢?谁动的手?   就在这时,有宫女前来通报道:“启禀太子妃,赵夫人和赵大人到了。”   “快请进来!”说着,安然已经起身迎了出去。   顾胜武与古丽说了几句,便拉着她起身跟着安然走了出去。九年不见,又逢姐夫惨死,姐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一行人刚刚来到嘉德殿门口,就看到赵安齐和顾少霖扶着顾宛娘急切地赶了过来。   “姐!”   “二弟?”   顾胜武从安然身边越过去,激动地扶住了顾宛娘的胳膊。姐弟两个都是泪眼汪汪地急切地打量着对方。   “姐,你都有白头发了……”顾胜武想起九年前的姐姐,是一脸的温柔幸福,如今再看,分明能在她脸上看到因青年丧夫而沉淀的悲哀和沧桑。   “二弟,你黑了,不过比以前壮实了!呜呜呜……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姐姐还以为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顾宛娘一激动,不禁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时,安齐也激动地叫着:“小舅舅!”顾少霖叫着:“二叔!”三人将顾胜武团团围起来。   安然赶紧过去劝道:“别站在外面,进去说话吧!”她扶着顾宛娘,又劝道,“娘,小舅舅回来了,这是喜事,您哭什么?您不能哭的,您忘了?”   等重新进入暖阁,顾胜武第一件事就是将妻子古丽介绍给顾宛娘。   古丽先前就听丈夫说了,知道顾宛娘是丈夫的姐姐,便以濮人的礼节给顾宛娘行了礼,叫了一声姐姐。   顾宛娘虽然听不懂古丽的话,但也能猜得到人家在给她行礼。她一把将古丽扶起来,细细地打量着他们夫妻两个,而后点头笑道:“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又问,“你们成亲多久了,有孩子了吗?孩子回来没有?”   顾胜武赶紧道:“姐,我们成亲有七年了,古丽给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孩子小,路途远,又危险,所以这次没带回来。”   顾宛娘听说二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连声道好,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因为走得匆忙,她也没准备礼物,便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只碧玉镯子戴在古丽手腕上。   古丽疑惑地看着顾胜武,顾胜武给她解释,这是姐姐喜欢她,给她的见面礼。古丽听了,又对着顾宛娘叽哩咕噜说了一通,面上绽放出更加自然灿烂的笑容来。   而后,安齐和顾少霖赶紧上前来,拜见“舅母”和“婶娘”。   顾胜武在一边介绍,古丽知道这两个是晚辈,可惜今天是进宫觐见皇帝的,没有带合适的礼物,便赶紧叫自己的亲随去将准备好的礼物取来。   顾胜武拦住她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怕是很快就要出宫的,等明天再带去赵家不迟。”   古丽似懂非懂,她还以为今晚就住在这儿了呢!这里不是外甥女家吗?既然是亲戚,怎么到了晚上就要赶人走?   果然,随后顾宛娘就拉着古丽对顾胜武道:“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我们赶紧出宫去,你们都搬到我那里去住!姐姐家就这这儿,怎么能让你们住驿馆?”   古丽见顾宛娘这样热情,心里又高兴起来。   安然有些不舍得地将她们送出去,说好明天回赵家去吃团圆饭,回来以后便传了凌云过来说了好一阵。   凌云脸色有些沉重,这一批人,是殿下、他和独孤凯一起制定的训练计划,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纪律性很强,绝不会因为受伤而延误传送消息。可是他至今都没有收到消息,这就表明那两人多半已经遇害了。   可是,到底是谁有那个本事伤了他的人?康王的人?还是安王的人?或者其他势力?   却说贺明朗回京,又带着皇帝的赏赐喜气洋洋地回到贺府,不想却见在门口迎接他的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二伯?这是怎么了?”贺明朗问贺瑛,毕竟贺瑛是目前贺氏家族职位最高、辈份最高的人。   贺瑛神色复杂地看了贺明朗一眼,叹道:“你要是早几天回来就好了!唉,回去问你媳妇吧!你能得皇上赏赐,怎么说都是件喜事。”   “五叔?”贺明朗又望向五叔贺森。贺森却瞪了他一眼道:“你家玲珑,把我们贺家的脸都丢光了!哼,这要是我的女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是贺瑛贺森都不知道那天玲珑说了什么,要是他们知道玲珑还想污蔑损毁太子妃的名誉,还不行家法将她打一顿逐出贺家才怪!   贺明朗着急地带着妻儿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贺子砚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刺痛。但好歹他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看了两眼,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两声就转过头去。   贺明朗本来也就没指望过这个儿子有出息,只是看到这个不成器的落到这个地步,做爹的难免痛心。   在大厅的主位上坐下来,贺明朗立即沉下脸道:“说吧!你们在京里都做了什么?”   吴氏怯懦地看着贺明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子谦轻叹一口气,将这几个月来贺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最后娘亲做主将妹妹许给赵家做妾,他还没说,贺明朗就已经发怒瞪着吴氏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看在儿女都在,他给吴氏留了几分脸面,只怕会骂得更难听。   “我们和赵家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赵家赔罪?你这样刻意,反而让人家看轻了我们家。原本太子根本不会动手,结果你们自己送上门去,人家来一个顺水推舟,咱们贺家就落到这步田地!”想起自己的年度考核的中评是这样来的,贺明朗就很得不行。   “原本不会动手?怎么可能?太子和太子妃那么恨我们……”   吴氏还没说完,就被贺明朗打断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太子向来宽厚仁义,为了他这名声,他就算心里恨我们也不会主动出手。偏偏你们这样蠢,自己送上门去!”   说着,贺明朗又看着贺子谦道:“你和赵家的齐哥儿交好,以后要多走动。原本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你们多走动,这关系自然慢慢就好了,结果……”   贺明朗想着已经成了事实的事就不说了,多说无益。而且,这目光短浅的,不仅仅是自家的女人,伯父和叔父才是关键。只是一旦出了事,他们自然是将过错都推到他们这一房身上来。谁让当初和赵家定亲又退亲的人是他们?   贺明朗忽然想起先前指门口五叔的话,疑惑地看着站在吴氏身后低着头不说话的贺玲珑道:“你做了什么给贺家丢脸了?”   贺玲珑抓着娘亲的胳膊,很是害怕。可是父亲问询,当女儿的不答也是不孝。她在袖子里掐紧了掌心,走出来跪到地上给父亲磕了个头,红着眼睛道:“女儿不孝,给爹爹丢脸了……”   贺明朗看着吴氏,吴氏嘴唇一阵蠕动,却不敢开口。   贺明朗又看着贺子谦。   贺子谦紧握拳头,决然道:“娘亲将小妹许给赵家大公字做妾了!”   “什么?做妾?”贺明朗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身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指着吴氏的鼻子怒吼道,“我堂堂四品知府的嫡女竟然许给人做妾?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   若吴氏不是玲珑生母贺明朗还能想得通,可是女儿明明是吴氏亲生,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不让贺明朗震怒。   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贺子谦见父亲当着儿女的面责骂母亲,立即起身跪下道:“请父亲息怒。此事……也不管娘亲……是妹妹她行为不端……”   “行为不端?”贺明朗转而将喷火的目光对准了贺玲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如此疼爱的女儿,那个乖巧漂亮的女儿,怎么会行为不端的?   贺玲珑立即哭诉道:“爹爹,女儿是冤枉的!女儿真是冤枉的!女儿真的是踩到冰,脚上打滑才摔倒的……呜呜呜……”   贺明朗听得糊里糊涂,女儿就因为摔了一跤,就名声就完了?什么人如此可恶乱传谣言的?   “谦儿,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摔一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那赵家见你妹妹美貌,故意要挟?你这个兄长怎么当的?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爹,那天,我们亲眼看到妹妹从后面推倒赵家大公子,摔倒在人家身上起不来,还是儿子将她拉起来的……赵家公子也不想负责,是东宫长史凌云大人因为记恨妹妹对太子妃不敬,逼着赵家来提亲的。娘原本可以不答应,可是妹妹不肯听儿子的劝,一意孤行……”贺子谦想起那天的事情,依然是羞得无地自容。   贺明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女儿从后面推倒人家,还趴在人家身上不起来?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女儿向来知书达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不仅如此,她还敢对太子妃不敬?还主动要去给人做妾?   贺明朗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贺明朗的女儿做出来的事情?   他一把抬起贺玲珑的脸来,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样子,声音冷得冒寒气。   “你,真的是我贺明朗的女儿?”   贺玲珑震惊了,也不装委屈哭泣了,愣愣地看着贺明朗道:“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贺明朗倏地放开女儿,后退几步道:“我贺明朗没有你这样愚笨不知廉耻的女儿!”   ☆、推荐好友沐榕雪潇新坑《名医童养媳   雪雪前面两个文《极媚九小姐》和《侯门正妻》都写得很好哦!这个新坑,筝一看简介就想跳了。   文案:   同是穿越,   沈妍的穿越之旅可谓巧妙到极致,混乱到精彩。   出身寒门的亲爹中状元,娶公主,抛妻弃子,当了陈世美,为了养活亲娘幼弟,沈妍无奈之下,决定卖身为奴。   头顶刚插上稻草,就有人说她一脸旺夫相,被人选去做了童养媳。   她果然旺夫,刚做童养媳一年,她的小相公先考中童生,又认祖归宗。   沈妍狂晕,没想到她那拈酸古怪的小相公竟然有这么显赫的家势。   ……   怂恿亲娘改嫁,在妯娌成排、妻妾成群的夫家站稳脚,帮婆婆争权贵之家的一席之地,为相公谋夺嫡子名份,还要面对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爹、金尊玉贵的公主继母。   混乱,非一般混乱。   不怕,咱有半吊子医术傍身,中医养生食疗、经络穴位皆通。   她多方周旋、八面玲珑,亲疏远近,应付得体。   很快,名满京城,令人侧目。   ……   小相公高中状元,公主的绣球抛来了,她被一脚蹬了。   步了老娘的后尘,她高呼蹬得好、蹬得妙。   孰不知等她垂青候选的公子王孙早已排到城门口了。   白马王子一抓一大把,想选一个好相公还不容易?   皇子、世子、贵公子,外加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海选、复试、决赛,就你吧!本姑娘将就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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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事发生在东宫,并没有人传出去,可是当贺家嫡女许给赵家为妾的消息传开以后,人们难免好奇,反而将此事给挖出来了。也就是说,现在贺玲珑在京城的上流社会名声已经臭了。要是赵家不肯要她,她还真别想嫁人了。   贺明朗愤恨地瞪着贺玲珑道:“哪怕送她去尼姑庵,也比给人做妾强!”   贺子谦赶紧劝道:“娘,等这边的亲事退了,我带妹妹回老家去吧。就在老家帮妹妹找个实诚的读书人,两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京城里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回老家去。”原本,他就是这么建议的,可惜的是之前娘和妹妹都不肯听他的。   贺明朗看着长子点点头,又对着吴氏道:“谦儿说得不错,当初出了这事,本来就应该这么打算。你这个做娘的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居然答应给人家做妾!你好歹也是个官夫人,也见过听过不少,哪家做妾的有好下场?把唯一的嫡女给人做妾,你让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贺家?”   吴氏被丈夫训得满脸通红,怯懦道:“可是赵家又不是一般人家,那位大公子的父亲是以后的家主,没有意外的话,大公子以后就是赵家家主。再说了,女儿嫁过去也不是一般的妾,是良妾。她出身官宦之家,父兄都是官身,自然与那些卑贱的女人不同……”   贺明朗冷冷地看着吴氏,静静地听她说完,又看了看一脸很以为然的女儿,不禁开始反省。枉他贺明朗自以为聪明,怎么就娶了这么蠢的女人,养出这样一个愚笨的女儿来?   知道这女人蠢,所以他不敢纳妾,生怕后宅不宁因小失大影响仕途,却不料这女人过惯了好日子,无人与她争斗,她居然越活越回去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贺明朗问贺玲珑。   贺玲珑有些害怕,咬了咬嘴唇道:“女儿,女儿觉得娘说的也有道理。还,还有二哥说的……”   “哦,砚哥儿怎么说的?”贺明朗又看着贺子砚问道,倒是没有了之前的严厉,只有一种冷漠。   贺子谦心中一惊,有些担心地看着贺子砚,想示意他别乱说,却被贺明朗冷冷地看了一眼,警告之意很明显。贺明朗现在就是想看看,自己这几个儿女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贺子砚毫无察觉地将自己的见解说了一遍。   贺子砚的中心观点就是男性本色,贪恋年轻新鲜,而妹妹作为良妾,又有父兄可为支撑,地位稳固。再加上年轻貌美,得宠是必然的,有宠自然就有幸福。   可想而知,贺子砚的“高谈阔论”对贺明朗的刺激有多大。他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如果再气,他担心自己真的会被这一对愚蠢的儿女给气死。   而唯一让他还有些安慰的是,长子从小由自己亲自教导,没有让他失望,虽然没有说几句话,但句句在理,而且难得的是心地宽容大度,对弟弟妹妹心存关爱,有长兄的样子。   而这个儿子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性格还是软弱了些,缺少些成大事的魄力。明知道母亲妹妹做得不对,却碍于孝道,就不敢放手阻拦。以后,他再好好教教这个儿子吧!他们贺家,好歹还有些希望。   贺子砚说完,见父亲不表态,总算意识到有些不对。他以目光询问大哥,贺子谦却带着几分怜惜看着他,让贺子砚不禁愣了一下。大哥这是什么表情?   “老爷……”吴氏紧张地询问着,这事,到底怎么办啊?   贺明朗语气淡然却不容反驳地说道:“你明天就去赵家,把这婚事退了,然后立即带着砚哥儿和玲珑回老家去。我写封信,让母亲和祖母看着给他们挑一桩婚事就是。以后,你就留在老家替我尽孝吧!”   “老爷,这,这怎么行?”吴氏大惊。女儿的婚事退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将砚哥儿也带回去?而最重要的是,老爷要把她赶回老家去?那这边怎么办?谁在老爷身边伺候?难道,难道老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纳妾?   贺明朗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你身为儿媳,不该在婆母跟前尽孝?祖母和母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让你带砚哥儿回去在老人家跟前尽孝,还委屈你了是不是?”   吴氏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么一顶大帽子,她哪里受得住?吭哧可半天,她才问出一句道:“那,那妾身回去婆婆和太婆婆跟前尽孝,老爷身边谁来照顾?”   当着儿女的面,她居然也不顾脸面了,连这样的话都问得出来。   贺明朗冷笑道:“夫人贤惠,想来是会安排妥当的?”   吴氏霎那间面色惨白,心里在滴血。   “爹,我也要回老家去?”贺子砚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要被发配回老家去。   在京城的日子,他凭着自己的才气也算混得如鱼得水,就算是如今断了腿,他伤心难过之下写了几首诗也颇得朋友们称颂。虽然他断了腿,再也不能做官,但是他脑子还没有坏,他依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觉得这京城才是他的舞台,他甚至想着要再将自己的文章诗作发表到大隋之音上去。   贺子砚还想着七月的大隋之音上有他一首诗,随后就有好多人慕名前来拜访。那个时候,他还在养伤,并不知道自己会瘸腿,尽管当时只能卧床静养不能起身,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再说了,回老家哪里还能找到好亲事?江阳第一才女都作了他的小妾了,他还能上哪儿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   “是啊,老爷,砚哥儿的婚事妾身已经在帮他张罗了。虽说他现在腿有些不大方便,但……”   吴氏还没说完,就被贺明朗冷冷的一个眼光打断。   贺明朗也懒得跟她解释,只道:“你只要记住,他也是我的儿子,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也是为了他好。”   以这儿子嫡庶不分的性子,真要是寻了官宦人家的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岳家能罢休?既然如此,还不如寻一个小门小户的,以后纵有什么不是,岳家也说不上话。   贺明朗现在再也不敢小看这愚蠢的母子三人,有时候一个女人一句话的破坏力真是难以估量。他不能留下这三个可能继续给贺家惹祸的根源。   还是让他们回老家去吧,一来有母亲和祖母看着,二来可以代替自己尽孝,三来就算他们在老家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以贺家在江阳的权势,也比较容易解决。   追根究底,当初要不是妻子和儿子不听自己的话,非要闹着退婚,贺家娶到云梦真人当儿媳妇,他们贺家还不飞黄腾达?砚哥儿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以后夫妻琴瑟合鸣妇唱夫随,说不定也能有不小的出息。   可是现在呢?还不都怪他们母子两个一错再错,才有了如今连累全家的局面。   贺玲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很想说她其实愿意嫁到赵家去,却又不敢跟父亲提。她又偷偷看了大哥一眼,不明白大哥为什么总想将她嫁到小门小户里去吃苦……第二天,吴氏就到赵家去退婚。但妾室的娘家算不得正经亲戚,要不是吴氏身上还有四品诰命在身,人家根本都不会见她。   待她说明来意,又被赵夫人还一阵挖苦,最后也没答应退亲,并且明确告诉她说:“这婚事本来也不是我们家想结,不是你家姑娘用尽手段想要的么?怎么,现在又后悔了?贺夫人,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要不是有人逼着,你当我们赵家真稀罕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   有人逼迫?吴氏立即想到当日的那位凌云大人,随后又想到太子妃身上。   “夫人可否明言,这事是不是太子妃的意思?”   赵夫人一听,当即厉声道:“贺夫人,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吸取教训!太子妃也是你能随便诋毁的?你以为太子妃很闲,有空管你家这点闲事?贺夫人,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后,赵夫人就让人送客,将吴氏赶了出去。赵夫人可不想因为吴氏不知轻重的话连累了自己。现在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宝贝太子妃,容不得任何人任何诋毁?   吴氏一事无成回到贺家,贺明朗对她真是失望透顶。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谦儿,让你媳妇儿去试试看!”贺明朗一直都很看重独孤氏,毕竟是独孤家的女儿,这身份说出去就让人高看一眼。   贺子谦有些为难地看着父亲,根本不知道如何与妻子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独孤氏说过话了。现在两人即便是住在一间房里,也是分开睡的。   “爹,我去吧!我找子贤帮忙。这事,应该是东宫长史凌云的意思。”   贺明朗点点头,觉得儿子去可能更好,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这次回来,带了些土仪,你顺便带过去,以子侄的身份过去,毕竟,为父与子贤的父亲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只是你赵叔父不在了,为父不便登门拜访。”   贺子谦是下午过去的,到了赵家才知道太子妃也在。虽然他很想再见安然一面,但如今两人身份有别,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贺子谦送上土仪,说明来意。安齐虽然事后知道了那天贺玲珑说的话,也很生气,但如今看贺子谦这个样子,又觉得他夹在中间很可怜,便应承道:“我先找凌云说说吧,要是是在不行再找太子妃。凌云脾气倔,他难得主动出手做什么,也只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能说服他。”   安齐想着自己也是有妹妹的人,很理解贺子谦的这份心情。再说那贺玲珑名声尽毁,也得到报应了,他们实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如此,就多谢子贤了。为兄也实在没有办法,除了你,也不知道还能找什么人。”   贺子谦在国子监也交了几个朋友的,但自贺家出事以后,人家要么躲开了他,要么就是些帮不上忙的寒门子弟。而且,这些人对太子和太子妃都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若不是他在国子监与安齐交好,人家知道他是贺家的人,只怕根本不会与他说话。   安齐看着他黯然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道:“公瑾你放心,太子殿下不是那样气量小的人,今后你的仕途不会受影响的。不过,公瑾,说句不好听的,你家小妹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贺子谦深以为然,看着安齐的目光中有无限感激。   安齐又说:“我妹妹是个大度的,别说这事她本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她不在意,东宫的其他人要是知道了,却会很在意,你可明白?太子殿下虽然宽宏,但也要分情况。他可以不在意别人诋毁他,但是诋毁太子妃却不行,太子妃就是他的逆鳞。”   贺子谦点头,表示等退亲以后,母亲就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回老家去,一定不会再惹事了。太子独宠太子妃,他是听说过的。也是,然姐儿那么好,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相待。   安齐将贺子谦送出去,先去找了凌云。   现在杨彦还在静心殿斋戒沐浴,独孤凯带人守护着,凌云则跟着安然。如果安然在东宫不出来,他也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但一旦安然出门,他必然跟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太子妃成婚前就被绑架好几次,他也实在有些怕了,哪怕安排得再好,自己要是不亲自跟着,就不放心。   因为顾胜武回来,亲人团聚,里面有沈怡在,凌云便守在外间。   安齐拉着他说明来意,凌云半天没有说话,许久才拍着安齐的肩膀叹道:“子贤你和太子妃一样,都有君子之风,做事坦荡,待人真诚,有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幸运。好吧,这事既然你都应承下来了,我就放她一马。下次你告诉那个贺子谦,贺家的人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太子殿下不计较,太子妃不计较,我凌云也绝不放过他!”   安齐欢喜道:“如此,就多谢凌二哥了!”   凌云摇头不言,心中却想着,罢了罢了,就让他们兄妹保留这一份真诚宽厚吧,坏人,由他来做就是!   不过,那女人的名声全毁了,也算得到惩罚了。他就再给贺家一次机会,要不要抓住就看贺家自己的了。   正月初五,长安城忽然有了新的谣言,说太子妃的娘家赵家原本是天水郡赵家支脉,很快这一支就要认祖归宗了。   贺明朗正打算让吴氏和独孤氏明日一起去赵家退亲,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由迟疑了。   如果单单只是天水郡赵家,以皇上和太子一贯打压世家的态度,他自然是不想与赵家攀上什么关系。但如果太子妃的娘家认祖归宗归到了天水郡赵家,以太子对太子妃的专宠,以后的赵家,就是大隋最牢固的一棵大树,成为世家之首指日可待啊!   这样的赵家,以后的家主,能拉好关系对贺家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贺子谦迟迟不见母亲和妻子去赵家谈退亲的事情,忍不住追问父亲。   贺明朗看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叹道:“你记住,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   于是,退亲之事就此不了了之。   *正月初六,太子代皇帝祭天。   祭坛设在长安东城外的灞河边上,一个月前就由禁军太子左右卫率进驻圈禁起来,严禁百姓靠近,修复并准备好祭天仪式。   寅时初(约凌晨三点),太子便已经沐浴更衣一切准备就绪,乘着御辇带着百官出了长安城,在太子左右司御率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直往灞河边的祭坛而去。   卯时初刻,太子带领百官已经到了灞河岸边。   圆形的巨大的祭坛分上下两层,上层为天地之位,下层分设五帝之位。祭坛周围都竖着直径三尺、高六尺的汉白玉石柱,其上雕刻着日月山川虫豸及龙凤图案,顶端安置着一个个被点燃的巨大的青铜鼎,远远望去,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空,仿佛旭日东升。   卯时四刻(约早上六点),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太子杨彦身穿大裘,内着饰有日月星辰及山川、虫豸、瑞兽等纹饰图案的衮服,头戴前后垂有九旒的冕(天子是十二旒的冕,杨彦作为太子,减为九旒),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在鼓乐齐鸣中走上祭坛。   接着,献给天帝的祭品牺牲一一送上来,由杨彦亲自摆放在祭台上。   而后,杨彦焚香祷告,诵读祭文。祭文很长,文辞华美,以杨彦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的水平,有些话也不知道啥意思,反正历代祭天的祭文都是这么一个格式写的。   祭文诵读完了,他便将祭文与献给天地的牺牲随同玉璧、玉圭、丝帛等祭品一起放在祭台上,点燃积柴,等着一切焚烧完毕,这祭天仪式也就顺利完成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就在杨彦手执火把将要点燃积柴的时候,祭台上两个雕刻着九龙共舞的白玉香炉却忽然“啪”地一声裂开来……主持祭祀的礼部祠祭清吏司官员及钦天监的官员倏地脸色一变,白的面无血色,黑的有如锅底!   怎么回事?难道天地对太子祭天不满?   第171章血腥镇压   嗯?不好!有人做怪!   杨彦也被这变故惊得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点燃了积柴。因为柴上浸过菜油,很快就腾起熊熊火苗,很快将那破碎的九龙白玉香炉掩盖在火光里。   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欧阳锦正要出声,就见太子殿下侧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欧阳锦将要出口的话被这一道眼风杀了回去,他暗自吞了一下口水,第一次发现向来待人温和的太子殿下也能有那样冷厉的目光,盯在人身上就像散发着寒气的刀子一样。欧阳锦这才想起来,太子殿下可是在雁门关戍守多年,杀伐果断,手上是实实在在杀过人、染过血的。   于此同时,钦天监的监正秦大人却起身上前一步,好似想要将那破碎的白玉香炉取来好好看看清楚,却不及杨彦的速度。他的手还没伸过去,火光已经飞腾起来。   秦大人抬头,皱眉,不解地看着杨彦。   杨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   秦大人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后退了一步,退回自己的位置,又很快跪了下去。   刚才那白玉香炉在太子点火前忽然裂开,祭台上自然不止欧阳锦和秦大人看到,跪在旁边的钦天监的其他几位官员,以及跪在杨彦身后的蜀王、安王、襄王及朝中中书省和尚书省的几位大人即便没看到,也听到了玉器破碎的清脆的声响。   只是没有人敢提说此事,而且,证据已经湮没在熊熊大火中了。   支持杨彦的人即便心中忧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找麻烦,就当自己没看到没听到好了。   只是,他们心中同样愤怒,不住地想着,到底是谁在陷害太子殿下?他们自然不信这是上天示警,太子殿下文才武功样样都好,又宽厚仁慈,天神怎么会不喜欢?   即便有什么不满,估计也是对太子祭天而没有帝王身份而不满。嗯,一定是这样!要是有人以此攻击太子殿下,他们就这么说。   康王一系的人早就被皇帝打压得差不多了,纵然留下一两个,也都是有真本事,短时间不能撩开手的,而且早就看清了形势。   而安王一党的人,有些被打压下去,有些被革职,有些当了墙头草,剩下的几个死忠没有得到安王的指示,也不敢出头。   安王瞪了欧阳锦一眼,忽然出声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杨彦没有回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欧阳锦立即附和道:“好像刚才白玉香炉忽然裂开了,也不知道……”   主持祭典的钦天监秦大人打断欧阳锦的话,斥责道:“祭坛上,不得喧哗!”   欧阳锦偷偷看了安王一眼,安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欧阳锦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来,高声道:“刚才我看到……”   “噗!”一道血光忽然喷射而出,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红得有些妖异。欧阳锦只说出了五个字,便尸首分家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原本跪在欧阳锦身边不远的两个人被鲜血一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颗滚落在地的人头是那么熟悉,那瞪着的双眼中满是惊愕……   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全都忘记了向天神磕头,而是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手执天子剑,剑尖犹在滴血的太子杨彦。这一刻,所有人都能从杨彦身上感受到一种冷冽的杀气。   心虚的人禁不住浑身发抖。   杨彦还剑入鞘,看也没看欧阳锦的尸首一眼,带着杀气的眼睛只淡淡地扫了还在震惊中的安王一眼,随即便冷冷地吩咐道:“来人,将扰乱祭天仪式、冒犯天神的罪人尸首送去给天神赔罪!”   不远处负责守卫的侍卫立即上前来,抬起欧阳锦的尸首就扔进了熊熊烈火中。.   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漏跳了半拍。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吗?   原本听到声音或者有所怀疑的人立即告诉自己: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王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正月的天气里,头上竟然冒出冷汗来。他不是不想站出来指责杨彦,但他不敢。   虽然他还是有些自信老三不敢明着杀了自己,但要是他估计错误,老三老羞成怒,二话不说也用那天子剑一剑杀了自己,他岂不是死得太冤枉了?   终于,钦天监秦大人在杨彦的示意下宣布祭天仪式结束,太子杨彦率先起身站起来,冷厉的目光扫过下面跪着的每一个人,含着杀气的声音响彻在众臣耳边。   ——“凡意图破坏祭天仪式者,一律杀无赦!望各位引以为戒、好自为之!”语毕,他便带着百官下了祭台。   不用杨彦交待,独孤凯就将可能的嫌疑人全部控制起来。祭天仪式何其严肃,所用的祭器都是有专人保管,使用前是要经过好几道检查的,而送上来布置祭台,也是由礼部和钦天监的官员亲自完成的。   要在祭天的祭器上动手脚,只可能是看管祭品的小官员,以及协助布置祭台的礼部主事和钦天监官员。而像这样的祭天仪式,哪个人负责哪一项都是登记在册的,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参加祭天仪式的其他大臣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杨彦大方地带着他们回了长安,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召他的人过去商议对策,仿佛今天的祭天仪式一切顺利。   而那些大臣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安安静静地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先前欧阳锦的鲜血确实吓住了他们。没有人能想得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立威,很快控制住局势。   杨彦坐在皇帝的御辇上,面色冷漠中带着几分阴沉。几乎不用脑子想,他也能想得到,这是谁的手笔。居然在祭天仪式上动手脚,看来安王真是狗急跳墙什么也不顾了?   回宫以后,杨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即去求见皇帝。   皇帝已经得到消息,说太子殿下在祭坛上杀了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欧阳锦,并将其尸体扔到祭天的大火中焚毁。   皇帝震惊不已,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是杨彦第一次表现出他杀伐果决的一面。   自回京以后,他向来展现百官面前的是其宽厚仁慈的一面,让皇帝都几乎忘记了,这个儿子是真真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十年来,他有时候一战亲手斩杀的敌人就过百。   这欧阳锦到底作了什么了?惹得老三当众杀人?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传——”   杨彦大步走进去,在皇帝三步远的地方跪下道:“父皇,儿子特来请罪!”   “怎么回事?”皇帝面色沉重道,“你向来宽厚仁慈,又能隐忍,居然在祭台上当众将那欧阳锦斩杀,他到底做了什么?”   “父皇,罪臣欧阳锦扰乱祭天仪式,冒犯神灵,为恐神灵降罪,儿臣特将其当众斩杀,向天神赔罪!”杨彦好似回答了皇帝的话,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皇帝细细看着杨彦脸色,杨彦淡淡地扫了殿中的内侍和宫女一眼,没有说话。   皇帝明白过来,抬手轻轻挥动了一下,华恩总管立即会意地将人带了出去。   等殿中除了暗卫再没有旁人,杨彦才小声道:“父皇,就在儿子点火以前,祭台上两只九龙共舞的白玉香炉忽然碎裂开来……”   “什么?”皇帝大惊,立即起身走过去,一把将杨彦拉起来问道,“你说祭天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杨彦冷静地将祭天时发生的事情再说了一遍。   得知祭天仪式上出了事,皇帝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天神对太子祭天不满?但随后他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太子样样都好,天神有什么不满的?祭天仪式本来应该自己这个皇帝去的,之前他身体不好,这才让太子代替自己去,历朝历代,这也不是没有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很快皇帝就明白过来:“是人为?”   杨彦点头道:“欧阳锦和安王一唱一和,想要将此事闹大,儿臣无奈之下,只能以铁血手段镇压群臣,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皱眉沉吟了好一阵才道:“此事,你处理得很好。但究竟是不是安王,你要派人好好调查清楚。还有,你要做好准备,安王既然有胆子在祭天仪式上做手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今天在祭坛的时候他慑于你的天子剑,不敢开口,只怕离了你的视线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想到这里,皇帝脸色很不好看。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希望儿子们能和睦相处,共享荣华富贵的。但老三一再放过老二,老二却不知趣,反而变本加厉,这让他如何开口向老三求情。上次老三就说过了,决不会再有下次……   这次,老二也实在是做过了。平常耍弄一点阴谋诡计也就罢了,祭天仪式是能随便动的吗?   “父皇放心,儿臣心中有数。”杨彦冷静道,“当时听到声音的应该有十来人,但真正看到的,最多不过前面三五个。欧阳锦已死,钦天监秦大人不会说出去,其他几位协助主持祭天仪式的礼部和钦天监官员已经被儿臣的人带回去审问了。襄王蜀王当时就在儿臣身后,他们说没看到,谁敢说看到了?”   反正那香炉已经烧了,虽然玉器不惧焚烧,但焚烧过程中被其他东西砸碎却是极有可能的。   皇帝听了,点点头,但心里却难免想着,现在朝廷百官,已经基本在老三的掌控下了?钦天监的秦大人也是他的人?蜀王偏向他就不说了,小五也是他的人?   就在皇帝心里刚刚升起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怀疑和不悦时,杨彦又道:“父皇,明年祭天,说什么儿臣都不去了,还是您自己去吧!还有啊,等上元节过了,您自己去勤政殿理政去。儿臣有个海外探险计划,明年就要开始准备了。”   “海外探险计划?做什么?”皇帝很快被吸引过去,但却是不解地问道,“那些海外小岛不过是些蛮荒之地,海上风浪又大,海上探险,有何意义?”   “父皇,太子妃跟儿臣说,在海外有一片大陆,与我们神州大陆差不多一样大。不过这不是主要的。主要在于,在那片大陆上,生长着我们神州大陆上没有的物种,其中就有几种高产的粮食,如果能把种子带回来,我们大隋的百姓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此事当真?太子妃到底偏心,都不曾跟朕提过。”   杨彦笑道:“这事急不得,又很危险,她哪里敢跟父皇提?”   本来,杨彦也是有几分私心,想在自己上位以后再启动这个计划的。那么,寻找新大陆,带回新物种,解决百姓温饱这样的大功绩就是自己的。可是自从年前在天香楼提过这个计划,不但崔义着急,就连独孤凯和凌云都在问。   而他一旦开始做准备,要瞒过父皇很难,还不如老老实实跟父皇说了,将这功绩分一半给父皇。再一个,目前他需要父皇的支持,绝不能与父皇离心。   皇帝对此兴趣很大,让杨彦回去,明天带太子妃过来跟他好好说说。   杨彦告退回东宫,安然已经焦急地等在门口了。   此次祭天仪式负责安全护卫的都是太子所属的禁军,虽然才调拨到杨彦门下不久,忠诚度要打一个问号,却已经被独孤凯安插了很多亲信进去,像传递消息这样的小事,自然是畅通无阻的。   因此,祭天仪式上出了事,消息当即就传了回来。   但安然也只知道太子在祭坛上当中杀了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欧阳锦,其余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安然看到杨彦大步回来,不禁提着裙摆就小跑着迎了过去,看得沈怡暗自跺脚。太子妃这样,也太不庄重了。   “安然!”杨彦一直阴沉的脸色总算是有了笑容。他接住安然,不管不顾地将她搂在怀中,紧紧抱住。他们有四天没见了呢!   “咳咳……”独孤凯在杨彦身后咳嗽了两声,提醒他们这还是在外面呢,要亲热回房去。   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杨彦,微微低垂着头,但很快又抬起来细细打量着杨彦。杨彦还穿着祭天的衮服,玄色配暗红,再有日月山川虫豸飞龙,饰以宝石珍珠,看起来特别威武。   而且,他头上还戴着天子才戴的垂着旒的冕,她倒是没有注意到杨彦头上的冕垂着的旒比皇帝戴的少了三串,只觉得这旒实在有些讨厌,害她都看不清哥哥的眼睛。   “独孤,你嗓子不舒服?”杨彦斜了独孤凯一眼,紧握住安然的手不放,两人手拉手沿着刷了红漆的木廊往寝宫走去。   独孤凯无辜地摸摸鼻子,难道他提醒还提醒错了?   “哥哥,我小舅舅回来了!”   “嗯,我知道。”   “小舅母很好,我很喜欢。她还送了他们民族的衣裳首饰给我。”   “嗯,有空穿给我瞧瞧。”   ……   回到寝殿,安然让人去准备热水沐浴,把人都打发出去,这才问道:“今天在祭坛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杨彦取下头上垂着九旒的冕,坐在暖榻上,将安然拉到怀里坐下,圈着她的腰,下巴磨蹭着她的脸蛋问道:“今天哥哥杀了人,还没有换衣服,你怕不怕?”   安然紧紧抱住杨彦的腰,抬起小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亲道:“哥哥会保护我的,不怕。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就会担心害怕。”   杨彦忽然笑了一声,她跟本没明白他问的怕是什么意思。而恰恰是这个不明白,让他心里最后一个顾虑也烟消云散。不管他做了什么,安然都不会怕他,而只会担心他。   “嗯,什么都不用担心,哥哥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安然。”说着,他唇略往下移,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再探入她口中,与她的三寸丁香共舞。   安然热情地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舌尖轻挑,回应他的热情。   不过四天不见,她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分开了好久,就那么那么想他了……   杨彦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成婚几个月来,他们还从未曾这样分开过。这几天斋戒沐浴,晚上真是有些孤枕难眠。   “安然,想我没有?”   “想,你不在,人家晚上都睡不着……”   杨彦抱着她起身去浴室,安然才清醒过来。现在还不到中午呢,哥哥这是想要鸳鸯戏水?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到了浴室,杨彦将她放下来,又在她脸上啄了一下,轻轻笑道:“来,帮哥哥脱衣服。”   “哦,好。”安然乖巧地帮他脱衣服。这是礼服,生怕出错,因而系得很牢靠,要不是杨彦帮忙,她还真脱不下来。   杨彦走进浴池里,并没有拉着安然一起,反而对她笑道:“把头发整理一下,先去外书房,告诉大家不要慌,哥哥换了衣服很快就来。”   安然这才醒悟过来,是啊,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只怕朝中很多打臣都要过来打探消息了。   安然点点头就要走,杨彦又叫住她,小声道:“在祭天仪式即将结束的时候,两只白玉香炉忽然碎裂……这事,不用说出来,你心中有数就好。”   ------题外话------   可能是写得太久,这些日子心里有些倦怠,更新确实不多,对不起了。   第172章惩罚   却说,杨彦刚刚从皇帝这里离开,皇帝就下发了一道明旨,落实了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欧阳锦破坏祭天仪式的罪名,将太子私斩大臣的罪名担了过去,表明了皇帝力挺太子到底的立场。   安王回到王府换了一身衣服,正要进宫找皇帝告状,就得到消息,知道欧阳锦的罪名已经落实,要翻案不容易了。   安王愤然道:“父皇也太偏心了!”   知道太子回宫就找了父皇,安王便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想着,多半是老三蒙骗了父皇,这才骗到了那一道圣旨。   不行,我得进宫跟父皇说清楚真相!不能让老三蒙蔽了父皇!   安王急匆匆进宫求见皇帝,皇帝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儿子要说什么。他本不想见安王,但念着几十年父子之情,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人传了进来。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皇帝淡淡看了安王一眼,忽然想到,老三参见自己的时候从来不说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而是像一般的儿子对父亲那样,尊敬中带着亲切自然和熟稔,透着真切的关心。   “父皇,儿臣听说您下旨定了欧阳郎中的罪?”   “嗯。”   “父皇,太子是怎么跟您说的?您不知道,今天祭天仪式上确实出事了,欧阳郎中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   “朕知道,祭天仪式上,在太子点火以前,两只白玉香炉忽然碎裂了。”   “父皇,您知道?”安王一喜,父皇知道就好,但随即他又面色一变,“父皇您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欧阳郎中是冤枉的。他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太子就当众杀了他,让百官人人自危,惊恐不安。父皇,太子的祭坛上当着百官的面斩杀大臣,这实在是太狂妄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呐!父皇,您和百官都被太子假仁假义的面孔给骗了……”   皇帝淡然地打断安王喋喋不休的话道:“太子是不是假仁假义朕不清楚,但朕知道,欧阳锦被杀,那是他罪有应得!”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祭天仪式上香炉忽然碎裂,说明天神震怒,对太子不满,您怎么能视而不见?怎么就成了欧阳锦罪有应得?”安王看着皇帝,忽然有些不确定了。为什么父皇明明知道真相,还要为太子撑腰,还要为他遮掩?   皇帝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老二啊!”   “父皇?”安王一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父皇用这样一种一听就知道蕴含了无数感情的声音叫他了。   “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祭天仪式上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比朕清楚。太子一再容忍你、原谅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他的兄长。尽管太子有一颗仁慈宽厚的心,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就到此为止吧!”   安王震惊地望着父皇,忽然愤怒地吼道:“父皇!你偏心!他就那么好?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儿臣说什么都是错?分明是他行为不端触怒天神,您,您竟然还要把罪名扣在儿子头上?父皇,您这样实在太让儿子寒心了!”   “你说朕偏心?”皇帝的声音也一下子冷下来,“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居然还敢怨恨朕偏心?朕还就是偏心了你待怎的?你敢说这次的事情跟你无关?你敢说你是无辜的?你没有刺杀过老三?没有劫过太子妃还灌了她哑药?要不是朕拦着,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安王跪在地上,浑身直冒冷汗。父皇什么都知道?是父皇保护了他?他想否认,又怕父皇真的掌握了证据,恼怒之下更不待见他。   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儿子,冷哼一声道:“如果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你的才干比不上太子,远远不及!所以,你也不要再妄想了,朕是不会将皇位传给你的。你老老实实的当你的王爷,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果你还敢有下一次,朕也不会饶你!”   “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安王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   “别把朕当傻子,你做了什么朕都知道!”皇帝心里依然有气,也不相信安王真的就知错了,真的就能去了这妄想,但该说的他都说了,当即怒道,“要是你冥顽不灵还想着弄出什么事情来,别怪朕不念几十年父子之情!滚吧!”   安王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地回到王府,什么也没说,当天晚上就病了。   东宫,安然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插了两支金凤红宝石步摇,便急匆匆赶往外书房。   外书房里,得到消息的东宫属官及朝中心腹都到了。不管知道真相的还是不明真相的,全都急得团团转。   “到底怎么回事啊?”   “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   “凌大人,太子殿下还有多久过来?”   ……   就在众人焦急不堪的时候,只听门外内侍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唱道:“太子妃娘娘到——”   “参见太子妃!娘娘千岁!”   见到太子妃过来,东宫属官还好,都已经习惯了,但几位在朝的大臣却是第一次知道太子妃原来是干政的?太子不在,她居然一个人也到外书房来,脸色随即变得不太好看。   特别知道真相的几位大人难免会想,太子样样都好,天神却对太子不满,会不会就是因为太子让太子妃干政?虽说太子妃是大隋第一才女,确实才华横溢,但老祖宗有言:女子干政,国之不详啊!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请起!”安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抬抬手请各位大人起身,含笑道,“殿下稍后就到,特让我先来告知诸位一生,请诸位大人不必担心。”   只是这样?几位大人对安然的话难免有些怀疑,如果只是这样,哪怕派个内侍过来传话也行啊,怎么会让太子妃亲自过来?   今天祭天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东宫属官除了在场的独孤凯,其他人都不清楚,但独孤凯还没回来,他们也没处问去。而后在朝的几位大人陆续到来,他们悄悄问过,几位大人也是语焉不详,让他们越发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太子为何会当众斩杀大臣。   实话实说,他们虽然知道太子做事向来思虑周详,但今天在祭天仪式上的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此刻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   当然,几位在朝的大人不明白原因,几位东宫属官却是知道的。太子殿下这是怕他们担心,所以才让太子妃过来的。毕竟很多时候,太子妃都是可以代替太子作决定的。   “敢问太子妃,不知娘娘可知道今天祭天仪式上到底怎么回事?”元逸韬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行,历朝历代的太子,就没有这样当着百官的面,不教而诛直接杀人的。既然太子殿下让太子妃过来,太子妃应该是知道真相的吧?太子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太子妃。   安然含笑点头道:“事情的起因殿下跟我说过了。诸位大人不必担心。”但究竟怎么回事,她却没有说。毕竟是祭天仪式上出的事情,可大可小,就算是杨彦的亲信,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知道真相的也就低头不言,心中忧虑更甚。太子怎么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太子妃呢?不明真相的难免面面相觑,太子妃知道,却不告诉他们,算怎么回事?   “娘娘,太子殿下在祭台上杀了欧阳郎中,事关重大,您要是知道详情,还请告知我等。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旨意下来,大家赶紧想想办法。”   开口这位,是国子监祭酒孔大人。他也是参加了祭天仪式的,只是因为职位较低,位置靠后,不明真相。   孔大人只知道欧阳锦说了一句什么话,后来安王似乎也说了一句,而后欧阳锦又说了几个字,太子就直接将人给杀了,还把头都砍了下来。   事实上,除了位于前排的几个人,后面的全都是迷迷糊糊的。也正是因为不明所以,百官才更担心,祭天仪式结束以后都不敢胡乱说话,就怕惹太子不高兴被直接砍头。   以前,百官对太子多是敬,敬佩其才干心胸,但今日之后,百官对太子又多了畏,畏惧他祭坛上直接斩杀大臣的杀伐果决。   安然依然含笑道:“孔大人不必担心,殿下回宫以后,先去见了父皇,而后才回的东宫。相信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了。”   诸位大人先是一怔,但随即就回过味儿来。既然太子殿下已经见过皇上说明情况了,太子未被怪罪,太子妃又请大家放心,岂不是表明太子今天在祭坛上斩杀大臣一事有惊无险?   就在这时,太子杨彦终于到了。   “参见太子殿下!”   所有东宫属官和大臣都跪下请安。   杨彦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来,这才含笑道:“都起来吧!诸位爱卿请坐吧!”   杨彦的外书房里,东宫属官都是有座位的,如今来了朝中几位大人,自然更不会少了他们的座位。以前,太子一直都是很随和的,事实上今天太子也很随和,但因为祭坛上的事情,让他们难免有些畏惧,言行也就不如从前那样随意。   “殿下,今天祭坛上……”   杨彦难得一次打断了下属的话道:“诸位爱卿不必担心,此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好了,无需多言,保持沉默就行了。”   殿下果然跟从前不同了吗?   很多人都在心里嘀咕着。看来,以后说话做事要多长个心眼儿了。   “启禀太子殿下,成国公府五公子崔义求见!”   杨彦微微一怔,随即便笑道:“请崔公子进来!”   其他人一听,不禁都是一怔。崔义是先前康王的人,这个时候求见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没过一会儿,崔义就被人领了进来。见东宫属官和太子在朝中的几名心腹都在,他也没感到意外,但看到安然居然也在,他就有些意外了。看来,他追随太子的决定没有错,居然能在外书房见到太子妃。   “属下崔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崔爱卿请起。来人,给崔公子端把椅子来。”杨彦指着座位道,“坐下说话吧!身上的伤可好了?”   崔义立即起身抱拳鞠躬道:“谢太子殿下关心,属下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随时恭候殿下差遣!”   除了知道真相的凌云,其他人看着崔义的目光都好生奇怪。不是说是太子殿下的人将崔义打得半死送回成国公府去的吗?什么时候崔义这头狼投了太子殿下了?   “坐下,坐下,不必多礼,坐下回话就是。你不累,孤王看着还累。”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多月,崔义身上的伤哪里就能好?他来东宫,不过是表明他的立场,却难免让杨彦心中有些感动。毕竟崔义投了他,并没有人知道,甚至满朝文武都知道崔义的伤是他的人打的,要是这次他真的出了事倒了霉,跟随他的人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但崔义却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主动到东宫来,自称属下,倒是真不愧他名字里那个“义”字了。   面对这样的崔义,连安然都有些震惊。毕竟,从前崔义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无赖到底的,什么时候守过“信义”二字?   就在众人心中猜度的时候,又有太子亲卫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刚刚皇上下了圣旨,定下礼部郎中欧阳锦破坏祭天仪式的罪名。”   “皇上真的下旨了?”   “这么快?”   “皇上竟然直接定了欧阳锦的罪……”   ……   除了杨彦和安然以及向来沉稳的凌云,其他人都难免震惊。皇上竟然一点都没有怪罪太子殿下,而是完全一副支持的姿态。皇上对太子殿下的宠信,真是前所未有的啊!   就连崔义,震惊之后也是惊喜。跟着太子殿下,真是他这一生最明智的选择啊!   “好了,诸位爱卿也不必担心了,这件事情也不必再去打听了。大过年的,诸位都回去吧!”   杨彦赶人,眼看就中午了,也没留下众臣子用午饭,连大舅哥安齐都没有留。既然事情解决了,他就要抓紧时间与安然过二人世界了!   夫妻两个手拉手往寝宫走,沿着廊道一边走,一边看外面的雪景。搬来东宫不久,天气又冷,安然还真没将东宫景色看完呢!   “想不到东宫种了这么多梅花!”安然在寝宫与嘉德殿之间倒是经常走,一路上就看到有白梅红梅腊梅,处处都飘荡着阵阵幽香,想不到外书房这边也种了不少的梅花。   杨彦忽然放开她的手道:“你等等!”   说着,他就从走廊的栏杆上翻出去,折了一支梅花回来。   “好看吗?”   “好看!”   虽然每天早上都有宫女给她剪花枝插瓶,但到底不是夫君亲手折的,意义又不同。   杨彦从这支白梅上掐下几朵盛开的梅花来,将花枝递给身后的沈怡抱着,再拉过安然,将自己掐下来的花插到她头发里。   沈怡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殿下,这是白梅。”历来,除了戴孝,哪有人带白花的?   杨彦不以为意道:“孤王从来不信这个。”   安然自然也不信这个。只要杨彦不在意,她自然也不在意。   ------题外话------   第173章小别胜新婚   安然含笑睨了他一眼,他在想什么,她已经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那样的火热急切,让她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可是,现在才中午好不好?他们还没用午饭呢!他们不过四天不见,又不是四个月,四年。   “哥哥,你饿了没有?我们赶紧回去用午膳吧!我让他们准备了好吃的哦。你吃了几天素,该想吃肉了吧?”   杨彦重重地点头,揽着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啊,哥哥斋戒沐浴几天,可是馋得不行,都恨不得能把你整个儿吞肚子里去…”   安然嗔了他一眼,跺脚道:“人家说正经的呢!”   杨彦立即满脸正色道:“孤王也是很正经的呀!爱妃你想哪儿去了?”   安然气急,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跟满脑子精虫的人说话。   “啊呀,爱妃你谋杀亲夫啊!”   杨彦夸张地叫着,安然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叫!”真是丢脸……   杨彦笑睨着她,在她手心里吻了一下。   安然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哥哥这样闹,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吗?他还是担心她会害怕?   回去吃了午饭,杨彦便拉着安然要去睡午觉。   “吃了就睡,不大好吧?”安然迟疑着不肯就范,大白天的就被拉上床,她怕被人笑话。虽然她心里其实也很想,但只要人回来了,等晚上也是一样的呀。   “不要紧,我们先活动一下再睡好了。”杨彦满脸正色道。   还活动一下?他还能说得更露骨不?安然红了脸′   杨彦看着她,火热的目光中还带着几分讨好,只听他在她耳边轻声念叨着:“安然,你算算今天都初六了,你小日子又要到了。咱们都分开四天了,你都不想我的?咱们得抓紧时间啊!”   安然脸上越发滚烫起来,立即就心软了。   “好吧……”   杨彦几乎没欢呼出声,立即满脸喜色地拉着她回了寝室,还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大白天的,安然很不好意思。   杨彦搂着她的腰,帮她取下头上的首饰扔在地毯上到处都是,将她的发髻放下来,帮她轻轻按摩了一下头皮,又在她耳边小声道:“以前大白天的,我们又不是没做过……”   安然红着脸道:“以前家里就我们两个人,现在外面多少人盯着,能一样吗?”   杨彦咳了一声,厚着脸皮道:“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啊!很多人家还让丫头在窗外伺候呢!你还记得那个《熙陵幸小周后图》不?”   安然瞪他:“你心里是不是也想那样?哼,男人就没个好东西!”   “吃醋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哥哥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矢志不渝的。除了你,别的女人长得再好看,哥哥都不会多看一眼。”杨彦凑过脸去,在她脸上香了一口道,“哥哥这么好,是不是应该有奖励?”   安然满脸羞涩地低着头,掌心抵在他胸口,干脆将脸埋到他胸口不说话。男人啊,平日里再道貌岸然,到了床上也是什么浑话都能说得出来。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还是少说几句少丢脸的好。   杨彦闷笑不已,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几步就走到床前。   “爱妃,让夫君伺候你宽衣可好?”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真真是至理名言′大白天的,安然难免有些害羞,偏偏杨彦还特别激动,特别热情,安然真有点赶紧吃不消。   结果,这个午觉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安然起身梳洗了一下,连发髻都没有挽,吃了晚饭,又被哄到床上去了。   太子妃深受太子宠爱,沈怡也是满面喜色。她想,或许过不了多久,东宫就要有小主子了!   第二天早上,杨彦难得的陪着安然睡了一个懒觉。   尽管昨晚睡得晚,杨彦的生物钟还是在卯时前就醒了过来。他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忍着心中欲念蠢蠢欲动,强迫自己逼上眼睛继续睡。   可惜,睡惯懒觉的人要提前起床是一种折磨,不惯睡懒觉的人,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睡不着也难受。   杨彦到底还是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而是细细抚摸怀中那滑腻的肌肤,爱不释手。嗯,在寒冷的冬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心爱的人,细细感受她的温暖细滑,舒服!   只是摸着摸着,他的呼吸就有些粗重了,身体的反应越发明显。但想着昨天荒唐了一下午,晚上又缠着安然陪了他那么久,将分别的四天都补回来了,安然的身体怕是也有些吃不消了。   安然还在长身体呢,是不能纵欲过度的。   再好吃的美味,还是细水长流慢慢吃最好。   等到了辰时,杨彦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今天还要进宫呢。只是安然向来最会懒床,而且有一点起床气。嗯,怎么哄她起床才好呢?   想了想,杨彦干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就是一个热烈缠绵的吻。   安然被他一压,只觉得呼吸不畅,很快清醒过来,忙将他推到一边道:“大清早的,人家还没漱口呢!”   “不要紧,哥哥不嫌弃你。”说着,他唇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容,低头还要吻她。   安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道:“天都亮了,该起床了。你不是说今天要进宫见父皇吗?”   杨彦犹自舍不得地看着她道:“这几天不上早朝,其实父皇也起得晚的。”   “就是起得晚,现在也肯定起了。”安然想着,要是再被他拉着做一次,她只怕要睡到中午了。   “好吧,那就起吧!咱们晚上再来!”杨彦笑着亲亲她的脸,披上衣服起身下床。   夫妻两个用了早饭,安然带上自己这些天画的一幅世界地图,就急匆匆进了宫。   皇帝在寝宫等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若不是想着太子在静心殿斋戒沐浴了几天,与太子妃算是小别,他都要派人去催了。   等两人见了礼,皇帝看着杨彦抱着的木盒子,带着几分急切道:“太子妃又画了什么好画儿给父皇瞧瞧?”   杨彦笑着点头道:“父皇英明,这幅画,真真是个宝贝,父皇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哦?”   皇帝一听,不由更加好奇起来。连太子都说是个宝贝,到底画的是什么?   等杨彦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画来,展开,皇帝先是一怔,而后才震惊地问道:“这,这是地图?”   杨彦含笑点头道:“父皇英明,这就是一幅地图!”   “这到底是哪里的地图?怎么这样奇怪?”皇帝终于找到了疑似大隋的地方,却又觉得不像。这地图那么大,大隋才这么大点?   “父皇,这是一幅世界地图。”安然一边回答,一边指着大隋的位置道,“父皇您看,这就是我们的大隋!”   皇帝皱眉:“怎么大隋这么小?还有这边一大块,那边两大块的都是什么地方?”   安然笑道:“父皇,大隋的版图已经不小了,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国家。您别看这一块那么大,其实人不多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沙漠。父皇您看,这个黄色带小点的,就是沙漠。”   安然耐心地跟父皇讲解着这幅以现代地图绘制方法绘制的地图。蓝色的是河流湖泊和海洋,黄色带点的是沙漠,绿色的平原,褐色的高原,还有山脉、长城、运河等等。   安然这幅世界地图,除了大隋这一块还算比较精准,其他地方都只画了一个大概,但五大洲的大致形状经过杨彦的指点修改,应该没错。   皇帝看着那么多的蓝色区域,震惊地问道:“这些,都是大海?大海有这么大?”   杨彦点头道:“是啊!父皇,您看,这里就是天竺,这边是波斯、大食,现在咱们长安城里也有不少从波斯大食来的商人。但我们大隋的贸易,最远也就到这一带。您看,从长安出发,要到波斯大食这一带,翻山越岭的,还要过沙漠,路很不好走。”   皇帝看着欧洲那边,说:“这个地方都是绿色的,是平原?”   “是啊,这个地方气候宜人……”   安然和杨彦一起为父皇来了一个世界地理知识普及,最后才说到美洲。   “父皇您看,我们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里有很多我们这里没有的物种,其中有几种比较高产、耐旱,又不怎么挑地,如果能引种回来,遇到灾年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百姓。”   “哦?你说说看,都有些什么作物?”皇帝听到高产、耐旱几个字,心里就有些按耐不住的急切。   “有一种叫红薯的,牵藤爬在地上,可以用枝条繁殖,春末种下去,秋天收获,产量很高,味道也好。只是不耐储存,要带回来,可是不容易   “有一种叫玉米,产量也不错,这个种子晒干了能储存很久,只要找到了,带回来问题倒是不大。还有一种土豆,长在地里,产量也高,问题也在于储存……”   皇帝一边听安然说,一边问自己不懂的,还让她用笔画了大致的图样出来,对这几种新作物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说到后来,他忽然想起来问道:“这个,也是你师傅说的?”   安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即回答道:“是师傅运用大神通,将那边的情况幻化给儿媳看的。就像海市蜃楼那样,能清晰地看到各种景象,还能看到人在劳作,但就是没有声音,是师傅在一边讲解的。师傅说,要是我跟着他修道,驭剑飞行的话很容易就能去那个地方。”   皇帝点点头,感叹道:“那个地方好啊,有这么多粮食作物,那里的百姓都不会饿肚子吧?难怪叫美洲。”   安然和杨彦一脸黑线,却是不好解释什么。杨彦忙岔开话题道:“可是我们两个洲之间,隔着茫茫大海,要过去可不容易。”   皇帝看着中间那巨大的太平洋,而后目光往上,自然看到了白令海峡那里。   “从这里过去,似乎很近?比福建到夹洲还近?”   安然笑道:“是啊,从这里过去是很近的。据说,美洲上的人,就是很久以前,在冬天通过这道结冰的白令海峡走到美洲去的。我和殿下商议过了,我们要去美洲,最保险的路线就是沿着海岸线,先北上,从白令海峡这里再往东行,到达美洲以后再南下。”   皇帝看着这幅小小的地图,想象着无穷大的世界,叹道:“这么过去,得多久才能回来?”   杨彦跟着叹道:“时间久一点倒是不要紧,就是三五年一个来回也没什么。主要问题是安全。大海上航行,是非常危险的。海上风浪很大,又没有海图,航-行的时候距离海岸线太近担心有暗礁,离得远又担心偏离航-道,还有淡水,蔬菜,疾病等等问题。而且越往北方越冷,还得担心海面结冰,身体不好的,可受不住……”   听到这里,皇帝一颗激动的心才冷静了些。   “你说要做准备?需要多久?”皇帝知道,儿子既然跟自己开了这个口,他必然就是有了详细计划的。   杨彦取出一张纸来,展开给父皇过目。这是他在安然梳妆打扮的时候拟定出来的简单的准备计划。   皇帝一看,第一项准备是人员的培训。身体好会武功能泅水是基本条件,训练包括海上航-行,热带丛林生存训练和冰原生存训练,时间是三到五年。   第二项准备是交通工具的准备,具体说来就是海船。   “我们现在的海船不能承担这样的远洋航'行,只是海船的改进,不是一撮而就的,儿臣需要与精于造船的工匠不断改进研究,造出新一代的海船才行。”   皇帝诧异地看着他道:“你对海船也有研究?”他怎么觉得这个儿子好像无所不知?   杨彦很谦虚地说:“只是有一点看法。具体行不行,还得和工匠们商议试验过才知道。”   安然知道杨彦以前是做过航礻模的,不过现代化的轮船和这个时代的海船区别太大,哥哥能不能从中找到好的结合点还真不好说。   皇帝又看着安然问道:“太子妃对这海船有什么建议没有?”   安然直接摇头道:“父皇,儿媳对这个一窍不通,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就是在前世,她坐过汽车火车飞机,也没坐过轮船,是真的不懂。   皇帝皱眉想了想,问杨彦:“对此,你有多大把握?”   杨彦想了想道:“五六成吧!”   “父皇支持你!放手去做吧!”想着那些能让百姓吃饱肚子的新物种,别说五六成的把握,就是只有两三成的把握,也要试一试。哪怕他活着的时候看不到,就是交给后世子孙去做,这个计划也不能放弃。   说了远洋计划,眼看都中午了,皇帝干脆带着太子和太子妃去惠妃宫里用午膳,也算是一家人团聚。   惠妃昨日知道了祭天仪式上的事情也是担心得不行,虽然后来知道皇上下旨维护了太子,但还是担心的。毕竟皇帝的心思是最不好捉摸的,太子在祭天仪式上斩杀大臣,也是对皇帝的不敬。   直到今天看到父子俩一起过来,有说有笑的,跟从前一样亲近,她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午饭后,皇帝也不睡午觉了,拉着杨彦和安然继续说美洲和海上航'行的事情,杨彦顺便提了一下他要将重心放在这个计划上面,朝廷里的事情可能就不能帮父皇分忧了。   今天睡了一个懒觉,杨彦有些上瘾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道:“父皇,您看等上元节开印以后,儿臣能不能不上早朝?”   皇帝估摸着儿子这是怕他多心,有意放权,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不再分管吏部的事情,父皇就允了,朕看钱鹏阳根据你的改革方案干得还不错。工部那边,你要试验海船,暂时领着更好办事。但每天上个早朝能耽搁你多少时间?你是太子,就算暂时不能分心帮朕处理政务,朝廷大事你总要心中有数才行。”   杨彦感动于父皇的信任,却嬉皮笑脸道:“父皇啊,儿子跟您说实话吧,早朝实在太早了,儿子实在是不想起来啊!”   “你,你个浑小子!”皇帝指着杨彦的鼻子,气得不行。多少人期待着能上早朝,这个儿子居然嫌早朝时间太早。他不知道他两个兄长为了争这个上早朝的名额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么?   “父皇您别气,儿子也是实话实说嘛!那么早起床,哪有抱着媳妇儿睡懒觉舒服?”   安然在一边听了,不禁红着脸掐了他一下。杨彦眉头一阵抽搐,没敢叫出声。   皇帝见了,又好笑又好气,假装没看到。   “那以后你是不是要把早朝的时间改了?”皇帝恍然想起,似乎以前老三跟自己提过早朝太早的问题。   杨彦摸摸鼻子道:“不瞒您说,要是儿臣以后能做主,就把早朝改到辰时,大家都可以多睡一个时辰。精神好了,办公速度也快,多好!”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眼里还真是有些羡慕这个儿子的勇气和魄力。他毫不怀疑杨彦刚才那嬉皮笑脸的话绝对是认真的。可是他自己却没有这个魄力改变这个上千年的早朝制度。   就在这时,华恩总管过来,小声道:“皇上,又收到三道密折。”   皇帝淡淡地问:“还是说那件事情的?”   华恩总管回答:“是。”   “嗯,”皇帝看着对面坐着的太子,不以为然道,“等会儿连同之前收到的一起给太子带回去看。”   第174章元宵看花灯(一)偸鸡不成蚀把米   回到东宫,杨彦不慌不忙地将那七八道密折打开来看。与他猜想的一样,说的都是一件事情,弹劾他在祭天仪式上斩杀大臣之事。   这些人也聪明,丝毫没有替欧阳锦开脱,只说无论欧阳锦有什么错,都应该交由皇上处置,太子不教而诛就是对皇上不敬。   杨彦提笔点评了几句,而后让人将这几道密折送回去。   结果,第二天,皇帝就收到八道告老还乡的折子。   这些人也是人精,既然皇上对太子如此信任,连密折都直接交给太子处置,他们要是不想死,就只有这一条路走。只希望太子殿下宽宏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才好。   却说安王之前计划得好好的,本以为这次就算不能将太子拉下马来,也能让父皇和百官对他心存怀疑。没想到百官如此胆小,老三不过是杀了一个欧阳锦,他们就怕了,什么都不敢说了。   而父皇更是偏心至此,什么都替老三担了下来。他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惹父皇厌恶威胁,再也不敢动手脚,甚至连他最后的几个心腹也折了进去。为了保命,都告老还乡了。   初七的下午,独孤凯这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那香炉是礼部负责祭器的检查安放的一个主事调换的,果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当然,这个家贼在刚刚被抓到的时候就已经服毒死了。死无对证,想要顺藤摸瓜指证安王就别想了。杨彦早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只让独孤凯给华恩总管通报一声,这事至少明面上就算完了。   皇帝听了华恩总管的汇报,轻轻叹息一声。就是贵为天子,也有这么多的无奈何烦恼啊!他早猜到了是安王,倒是一点不意外,他只是……   “华恩,你说这一次,老三会不会动手?”   “皇上,老奴不知。太子殿下向来宽厚仁慈,但在祭天仪式上动手,只怕是……”   华恩总管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皇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罢了,儿子大了,朕也操不了这么多的心!”   皇帝想着,安王不知道对老三出手多少次,他从来都没有护过,老三能躲过去,全赖他的本事。如今老三要报复,他要是护着老二,只怕老三心里不舒服。怪只怪老二痴心妄想,好赖都听不进去。   初八那天,杨彦带着安然微服去赵家,与顾胜武正式见了面。   杨彦曾多次听安然提起,小时候除了爹爹,小舅舅最疼她。她和小舅舅甚至可以称为忘年交,因为小舅舅会认真地倾听她的话,接受她的建议并付诸实践。安然说,小舅舅是一个很能够接受新事物的人。   杨彦一点没有摆太子的架子,而是真心敬重顾胜武是自己的长辈,再加上安齐和顾少霖在一边帮着说话,很快就化解了顾胜武的紧张。四人抛开顾虑,说起商业,说起濮人部落的事情,不禁越说越投机。   杨彦自然知道自己的人去缅甸找翡翠去了,但路途遥远,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他倒是有意开辟一条商路出来,毕竟缅甸的翡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既然连新大陆他都要尝试,缅甸这点小问题总是能克服的。而既然顾胜武对此也有兴趣,如今身份也特殊,杨彦便有意将此事交给他来办。   当然,他会提供有力的支持。比如卡瓦部落的发展强大,有了他的支持,自然是势不可挡的。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提供一批专业的人手,以及翡翠原石的初步判断方法及解石技巧等等。   顾胜武对于这个计划很是心动,只是他还不能代替卡瓦部落做主,说是要与妻子商议以后给太子答复。   在后院里,安然和娘亲小舅母表姨母和嫂子坐在一起说话,剥松子吃。   安然看着嫂子那臃肿的身材,想着自己来了才大半天,嫂子就吃了五顿,心里很是担心。   “嫂子,核桃松子之类的坚果吃了孩子聪明,你多吃点。那燕窝吃了孩子皮肤好,也可以吃,但你少放点糖。那些肥肉啊甜食蜜饯什么的,你最好少吃些。”   “我知道了,多谢妹妹关心!其实我以前都不爱吃这些的,都是怀孕以后才这样的。我看这小子一定是个馋嘴的。”顾庭芳嘴里答应着,又将这一切归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去,有没有真的听进去,就没人知道了。   听到这里,安然心里又有些担心起来。嫂子好像笃定了肚子里的是个儿子。她知道娘亲和嫂子都想要个儿子,可万一不是呢?那得多失望啊!说不定嫂子就是因为这个心理暗示,才吃这么多的。儿子比女儿能吃,不是么?   后来,顾庭芳去更衣,安然特意到门口等她,小声劝道:“嫂子,你看我哥哥现在正是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的时候,朝里好多大人都想把女儿孙女嫁给他呢!虽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的结发夫妻,嫂子你也不能大意了。这男人,没有不喜欢女人漂亮的,嫂子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形了,免得以后孩子生下来,不好减肥。”   安然这也是没有办法,只希望让嫂子有一点危机感,从而控制一下自己的食量,免得生产的时候太困难。而且,她句句都是说的实话。   顾庭芳一听,立即就着急了,拉着安然问道:“妹妹,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你告诉嫂子,你哥哥是不是要娶平妻?是哪家的姑娘?娘不是说了咱们家不纳妾的吗?不行,我找娘去!”   安然一听,也急了,忙拉着她安慰道:“嫂子你别急,虽然有很多大人表示过,但哥哥谁都没答应。他说了不会另娶,也不会纳妾的,嫂子你放心。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这不都是未雨绸缪吗?咱们女人总要漂漂亮亮的才好是不是?”   顾庭芳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但晚上就找安齐麻烦,哭哭闹闹的说安齐对不起她,要娶平妻要纳妾。安齐哄了好一阵才算打听出来,原来是妹妹说了那么一段话。   安齐曾听安然提过不能让顾庭芳吃得太多的问题,担心生产的时候有危险。安齐一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觉得妹妹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今天妹妹再提,他又细细看了看顾庭芳,也不禁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她变得这样厉害了?   因为天天见面,顾庭芳也是一天天慢慢长起来的,安齐之前以为孕妇怀着孩子呢,长胖可不是应该的吗?但今天细细看来,他也发觉有些不大对。   孕妇不是应该长肚子么?可是她不但肚子大,脸、胳膊、大腿,哪儿都长了。等孩子生下来,肚子瘦回去,也跟从前的窈窕完全不同了。就算他不嫌弃她,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女人还是窈窕一些更好看。而且,如果孩子太大,生的时候肯定吃力,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安齐这才真正体会出妹妹一番好心,不禁劝道:“要不,你以后注意一点?妹妹也是为了你好……”   “啊?你真的嫌弃我了?赵安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们赵家生儿育女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你居然嫌弃我长胖了不好看……”   安齐话还没说完呢,顾庭芳就闹起来了。   “没有的事,我哪有嫌弃你?我不是担心孩子太大,你生的时候吃苦吗?”安齐苦笑,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一番好心,她怎么就是要往歪处想。   “你少骗我!谁家不希望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越重越好?你就是嫌弃我长胖了不好看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我能变成这样?”   ……   如此折腾了半夜,顾庭芳才哭累了睡着了。   第二天,顾宛娘问起到底怎么回事,知道都是安然的话惹出来的,倒是不好说什么。一来安然也是为了顾庭芳好,二来顾宛娘也觉得安然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现在顾庭芳是个孕妇,情绪本来就容易激动,很多话都不能直说,得婉转。   显然,安然的话不够婉转,所以让顾庭芳不高兴了。   安然也委屈,她不是不想婉转,可婉转了嫂子她根本听不懂啊,她有什么办法?   杨彦知道了,叹道:“虽然你是一片好心,但有时候情分没到那个份儿上,人家是听不进去的。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多了反而惹人嫌。”   安然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吗?   这些天,也有不少官员和他们的夫人递帖子进来,想来请安。安然只见了杨彦几个亲近下属的夫人。有时间夫妻两个弹琴、画画、唱歌,商讨新一年的计划等等,这小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正月初十晚,安王府急召太医,据说安王中毒了,很严重,有性命之危。   可惜的是,第二天早上又传来消息,说太医将安王的小命救回来了。但安王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到现在都没个说法。   安然猜到是哥哥做的,也同样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   消息传到皇宫里,皇帝也不禁暗自感叹,老三不是不会,不是不能,以前只是不愿而已。希望老二得了这次教训,以后真的能安分下来。   皇后听说安王中毒,忍不住跑来找皇帝哭诉,要求严惩凶手,而且暗指凶手就是太子。   皇帝懒得跟她啰嗦,直接问道:“可有证据?”   皇后噎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除了太子,还有谁会对安王动手?”   皇帝反问:“之前太子多次遭人暗杀,是不是也是安王派人做的?”   “那可不同!”皇后狡辩道,“那也可能是康王派人做的。”   皇帝冷哼一声道:“安王做了多少事,你当朕手里真没证据?不过看在他也是朕的儿子,一次次替他遮掩了。初六那天朕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以后朕再也不会护着他,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皇后气呼呼地回去凤仪宫,很快又“病”了。   过年的时候,大隋之音发了一期新年专刊,大多选用喜庆的内容,安然在上面画了一幅天官赐福图,要求刻板的师傅雕刻精细些,背面也没有印刷其他内容,这样百姓甚至可以直接将这一页裁下来,贴到墙上。   另外,她还写了两幅喜庆的对联,又将飘渺之旅多刊登了两章。尽管内容增加了,价格却是不变,这一期的销售额又创了新高。   而这一期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提倡使用阿拉伯数字。   与大隋当时的大写数字相比,阿拉伯数字的优势不言而喻,所有人几乎都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认可了这种新的数学数字。就连不识字的农妇,也能很快记住这几个数字,并学会简单的运算。   也是因此,创造了这一新数字的太子殿下在一次名扬天下,被几千万百姓提及、赞颂、崇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正月十五闹花灯,长安城里有灯市。去年这个时候,安然和哥哥去了王家,不好出去看灯,今年她和哥哥团聚,却是不肯放过这等浪漫了。   这样的热闹,安然建议哥哥将娘亲也带出来,顾宛娘因为儿女出息了,这一年来心情也好了不少,也有了出去游玩的兴致,于是大家邀约一起微服去看灯。   顾庭芳也很想去,可惜她身子太重,谁都不放心,自然是去不成的。而古丽难得遇到这样的热闹,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不但她,连她带来的卡佤族的侍女和护卫也都兴奋地要上街游玩。   杨彦又通知了赵世华,让他在街上与岳母大人来一场偶遇。   酉时,安然就和杨彦用了晚饭,正要出发去赵家与大家汇合,不想华恩总管和父皇居然来了。再一看,父皇后面的不是惠妃和芳嫔娘娘?   看着这一行人这一身看不出身份的打扮,杨彦哪里还猜不出父皇的意思?可是,带着父皇出门,这安全上可如何保证?   “父皇,您这是也要去看灯?”杨彦讪讪地笑着问道。   皇帝挑眉:“怎么?你不想带父皇去?”   杨彦苦笑:“父皇,您也没提前说一声……您身份贵重,这个……”   皇帝不以为意道:“你都放心带着你心肝宝贝的媳妇儿一起出去,父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言下之意你能保护好你媳妇,难道就不能保护好父皇母妃?   杨彦看了看惠妃和芳嫔。   两人都热切地看着他。   也是,自从进宫以后,她们就再也没有出过皇宫。如今难得皇上开恩,打算带她们微服出宫去看花灯,要是太子不答应,她们可是不依的。   杨彦实在没办法,只能应下,又立即通知凌云,让加派些便衣侍卫沿路保护。其实杨彦也知道,父皇要微服出宫,华恩总管肯定也是有准备的,但既然父皇要跟自己一起,他自然也要担责任。   另外,带着父皇母妃出门,自然就不方便再跟岳母小舅子他们在一起了。杨彦又派人过去传话,说不过去了,大家分开走。   既然是微服出门,先就将这称呼定了,免得叫错了被发现。好在都是一家人,杨彦安然叫爹爹,惠妃芳嫔叫老爷就成了。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皇帝的自称,这个自称惯了要改过来实在不容易。皇帝自己也知道,心里已经觉得等会儿多看多听少开口。   杨彦让赶紧再准备一辆马车,皇帝却拦了下来道:“不用了,反正那马车也够大,今天老爷就要跟儿子坐一辆车出游。”   杨彦和安然听了,都忍不住好笑。但想着父皇的确没有跟儿子一起出门游玩的机会,也觉得难得,那就一起吧!管他什么于礼合不合呢?反正没人知道。   杨彦准备的马车外表看起来比较普通,仿佛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马车,但里面却布置得极为精巧舒适。别说多坐几个人了,两边的锦榻就是躺下睡觉也没问题。   马车悄悄地出了东宫,看起来前后不过跟着十来个人,实际上一路上都有杨彦和华恩总管安排的便衣侍卫。   很快,马车从东宫出来,过延喜门,直接进入永兴坊,便有花灯可看了。这个时候天色还早,街市上人还不算很多。马车缓缓前进,三个女人已经掀开窗帘往外看了。   因为暂时没有带惟帽,杨彦干脆将马车上的油灯熄了。这样,他们可以看到外面灯火灿烂,外面的人却看不清漆黑的马车里有什么人。   马车上的五个人,杨彦皇帝是曾经看过灯市的,但也极少。惠妃是几十年没见过了,芳嫔在江南的时候好歹看过几次,倒是安然是个土包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热闹的花灯。   “哎呀,姨娘你看那盏莲花灯多好看……哪盏走马灯上画的是什么?”安然跟父皇母妃都很熟,不过装了一会儿淑女,很快就被外面的花灯吸引得原形毕露了。   “那个兔子灯我见过……呀,那边那盏灯好漂亮,上面肯定贴了金箔了,还在泛光呢!”芳嫔到底年轻,跟着安然一起看着窗外,心中同样兴奋不已。   皇帝和惠妃都含笑看着她们两个,眼里都是包容和喜爱。   杨彦其实很想也靠过去,搂着安然一起看的,但芳嫔跟安然靠在一起,他就不方便过去了,心里难免有点小郁闷。他们夫妻浪漫的元宵游啊,就被这几盏大灯泡破坏掉了。   进入平康坊,人和花灯都更多了,还有很多的灯谜,另外,各种小吃和小玩意也多了。   安然回身抱着杨彦撒娇道:“殿下,我们下去慢慢走吧,好不好?马车上都看不清楚。”   杨彦看这父皇母妃,有些迟疑。他们下去了,父皇母妃要不要一起?他们年纪大了,又向来走路少,这里人又多……   安然道:“要不爹和娘你们就在马车上看好了,我们下去走走。”   芳嫔也回身坐到皇帝身边,小声道:“老爷,妾身也想下去走走。要不,您和姐姐坐马车?”   皇帝瞪了安然一眼道:“老三媳妇儿,你这孩子可是不厚道啊。还想撇下父皇母妃自己去玩。哼哼,大家一起下去走走,等走累了再回马车。”   第175章我是未来的太子侧妃   当下一行人下了马车,皇帝杨昊拉着惠妃的手,芳嫔却没有去皇帝另一边,而是走在惠妃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像两姐妹似的。   华恩总管走在皇帝另一边,略靠后半步。   杨彦和安然手拉着手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又站着看热闹落到后面,独孤凯和凌云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的马车也走在一边,因为人多,速度缓慢,倒是与人步行差不了多少了。原本跟着过来保护的十几名护卫散在他们前后左右,看着似乎杂乱无章,其实每个人的防守的方位都是固定的。   今天的安然就好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一会儿拉着杨彦看灯猜谜,一会儿又拉着芳嫔去看摊子上的小玩意儿,买了东西又凑到皇帝和惠妃跟前显摆。   杨彦倒是一直跟在安然身边,而沈怡和剑兰二人就沦为使唤丫头了。安然买到的东西一律由沈怡付钱,然后由剑兰送到马车上放好。   沈怡她们乘坐的马车稍小一些,就跟在杨彦他们的马车后面。而皇帝带着贵妃芳嫔出门,居然一个丫头都没带。   皇帝本想着有太子妃照顾惠妃和芳嫔就行了,既然是微服出宫,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惠妃芳嫔身边都没有会功夫的丫头,带着其实也不大方便。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太子妃出了宫,露出本性来,分明就是个孩子,自己还要人照顾呢,哪里能当个好儿媳照顾婆婆?   皇帝和惠妃看这这样的太子妃,不由笑着摇头叹气。大隋第一才女、聪慧无双端庄高贵的太子妃就是眼前这个疯丫头,这要说出去,谁信?   夜市上很多小摊子,安然如今首饰头面多得很,而且都是精品,自然看不上那些小饰品,但要是看到精致一些的根雕啊、陶瓷娃娃啊、竹编工艺品之类的小东西,她还是有兴趣的。   而更好玩的,是与人砍价。   “老板,你这个面具怎么卖?”   那卖面具的老头见安然虽然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那一身衣裙的绣花也偏于淡雅,并不算很打眼,但那裙摆却在走动间泛着银光,显然是加了银丝织进去的,非富即贵。   老头心中激动,大肥羊啊!当即夸赞道:“这位姑娘好眼光,这个面具最是别致,三两银子一个。”因为安然带着帷帽,人家看不清她的打扮,而看她的样子,一点不稳重,便当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了。   杨彦含笑站在安然身后没说话,他知道,女人购物的时候,砍价也是乐趣之一。正好皇帝带着惠妃芳嫔见了,也跟着走了过来。一来这老头的面具确实别致,个个都不同,二来他们也想听听安然是怎么跟人家杀价的。   “三两银子一个?老板你怎么不去抢钱?”安然惊呼一声,骂了一句,转而又道,“老板你说个卖价!”   老头一听安然这语气就知道这姑娘只怕不好糊弄,当即讪讪地笑道:“瞧姑娘您说的?老头子看姑娘也不是差钱的人,何必与我们这样的小生意人争利?一两银子一个,不能再少了。”   好么,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皇帝点点头,正要夸奖安然会讲价,夸那老头有眼光,就听安然不满道:“老板,你还糊弄我呢!当我不知道市价怎么的?你这面具要是买给普通百姓,了不起两百文一个。一两银子一个,难道我身上写着‘我很好骗’四个字么?老人家,我看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做生意要讲究诚信你懂不懂?”   皇帝一惊,两百文?这丫头也太狠了点吧?人家最初叫价三两银子,其实他也没觉得贵。   老头暗道,姑娘你身上虽然没写着“我很好骗”,但写着“我很有钱”啊。只是想不到这姑娘竟然真的知道市价,老头立即转变策略哀求道:“我的姑奶奶,两百文实在太少了,刚刚够本钱。您大富大贵,好歹指甲缝里漏点小钱让小老儿养家糊口吧!”   安然一听这老头好歹落了实话,这才大方道:“好吧,看在你这面具手艺还不错的份儿上,就五百文一个吧!”   老头原本以为自己赚不到什么钱了,没想到安然忽然又大方起来,脸上立即绽出一朵花来,连声夸赞道:“哎哟,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呐!将来一定会嫁个好郎君的!姑娘您看喜欢哪一个?小老儿帮您取下来。”   “帮我选十个好看的!”   安然开口就是十个,更是乐得老头合不拢嘴。   他这面具是自己做的,成本不到一百文,一般一百五十文到两百文就能买了,原本还以为这姑娘太精,自己只能赚几个小钱的,不想自己眼光不错,这姑娘到底还是大方的,倒还真的赚了大钱。   皇帝见了,不禁摇头暗笑不已,这丫头有时候端庄高贵,有时候纯真娇憨,有时候一身仙气,没想到居然这样会砍价。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他都不会相信这丫头将要价三两银子一个的面具讲到五百文一个,人家还一副感恩带德的模样。   惠妃和芳嫔也含笑看着安然,只觉得眼前太子妃与她们平日里见到的完全不同,却更加亲切可爱。   皇帝悄声问杨彦:“你没给你媳妇儿零花钱?”   杨彦笑道:“爹您这就不懂了,砍价是女人购物的一大乐趣之一。她在乎的也不是那点银子,而是与老板砍价的过程。”   皇帝含笑点头,受教了。   老头正在帮安然取面具,就听旁边一个姑娘道:“老板,那个仙女面具给我,多少钱?”   老头回头一看,是个身穿绿色绣花褙子丫头打扮的姑娘在说话,而在不远处,站着几位衣饰华丽的男女。   老头为难地指着安然对那绿衣丫头道:“不好意思,这个面具这位姑娘要了。要不姑娘你另外选一个?”   老板已经取下九个了,这个仙子面具正好是第十个,而且安然也点了头要的。   安然暗自点头,这老头还知道先来后到。   “老头,这面具多少钱一个,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那问价的绿衣丫头见安然带着帷帽,也看不清容貌,衣裳也看不出华丽之处,杨彦和皇帝惠妃等人站在她身后说话,并不像一起的,便以为她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独自出门看灯的,心里鄙夷,说话就不客气了。   “姑娘……”老头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很有原则地叹道,“不好意思,这个面具这位姑娘已经买了。”说着,老头就将这个仙子面具与前面九个放在一起。   这时,沈怡才上前来,将五两银子扔给那老头。   那绿衣丫头见了,以为五两银子一个,立即取出十两银子来道:“十两银子,这个仙子面具我们家姑娘要了!”   老头看着十两银子吞了一下口水,还是摇头道:“实在对不住了,这个仙子面具已经是这位姑娘的了。要不姑娘您另外选一个?”   那绿衣丫头问:“你还有仙子面具吗?”   老头摇头。他每次出来摆摊,每一种面具向来都只带一个。   那绿衣丫头随即对安然道:“我出十两银子,你把那仙子面具卖给我吧!”这语气,相当不客气。   安然理都没理会她,就跟没听到似的,抱着面具回头走到皇帝跟前道:“爹,娘,我买了十个,咱们一人一个。”   说着,安然就开始分发了。那绿衣丫头见安然不理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了,瞪着安然的目光颇有些不善。   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皇帝惠妃杨彦等人自恃身份也不好与她计较,连沈怡都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丫头一眼。倒是剑兰皱眉走过去,冷冷地挡在她前面。   最面上一个就是那仙子面具,安然递给芳嫔道:“姨娘,这个给你。”   这老头的面具绝大部分都是巫傩面具,不过是为了追风,才照着大隋之音上面的图画制作了几个仙子面具。因此,除了这个仙子面具,剩下的全都是各种造型的傩面具,一个个都是极其凶恶的样子,一般年轻的姑娘都不大喜欢。   那绿衣丫头的视线被剑兰挡了,她也看出人家似乎目光不善,当即灰溜溜回去自家姑娘身边。   而这个时候,那几位衣饰华丽的年轻男女已经走了过来。见自家丫头没买到想要的那个面具,那位戴着帷帽、披着白狐皮披风的女子心中极为不悦,后来又见安然将那唯一的一个仙子面具给了芳嫔,又称其为姨娘,她心中更恨了。   安然正在分发剩下的面具,忽然就听不远处一名女子曼声道:“见过讨好爹娘的,还没见过当着母亲的面讨好姨娘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有这样的奇事?一个姨娘,也配么?”   安然皱眉,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自我感觉天下第一的人呢?如果这女子说她什么,她就当没听到了,身为太子妃,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可那女子看不起芳嫔,她要是还忍着,只怕芳嫔要不高兴了。   “这位姑娘怎么说话的呢?别人家的事情,与你何干?我买的东西,想送谁就送谁。更何况我家姨娘身份尊贵,她都不配,难道姑娘你还配?奉劝这位姑娘不要将眼睛长在头顶上,免得摔跤,那可就真的丢人了!”言下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姨娘可比你身份高贵多了。   皇帝原本是有些不悦的,但听了安然的话,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丫头牙尖嘴利,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   安然分明说的是实话,可惜很多人总以为别人跟她一样自以为是,总觉得人家是吓唬她的。   那女子见皇帝虽然没说话,但气度不凡,心里也在猜到这一行人多半也有些来历。但想着自己的身份,她又有了底气。再怎么着,她也不能被个姨娘比下去啊!   “哦?倒是要请教一下,哪家的姨娘比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还高贵了?”这是哪女子身边的年轻男子开口了。他原本是不想开口的,这事他也看在眼里,知道是自家丫头不对。但他自恃身份尊贵,自家妹子如此被人看不起,他却不能不管。   怎么,这就想要以势压人了?   安然一听,微微皱眉,问道:“国公府?不知是哪个国公府如此没有家教?”   “大胆!你竟敢对国公府不敬?对国公府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对太子不敬!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不用说,开口的这位必然是个得宠的狗腿子。   这话一出,安然这边的人听了都想笑。   安然更是装模作样地拉着杨彦的胳膊,又望着皇帝道:“爹啊,怎么办?他说我对皇上不敬,对太子不敬了呢!皇上不会生我的气吧?”   皇帝忍不住笑道:“你放心,皇上一定不会生你的气的。”   杨彦也忍不住笑着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道:“放心,太子殿下肯定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安然立即拍着胸口道:“这样人家就放心了。”于是,她又接着分发面具。她买了十个面具,不但父皇母妃芳嫔,她自己和杨彦,连表姨母、华恩总管、独孤凯、凌云和剑兰都有份。   华恩总管含笑点头,没有开口。他一开口,那嗓音也会引人注意。而其他人拿到面具,全都躬身道谢,口称:“多谢少夫人!”   那边国公府的人怔了一下,随即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总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是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你们……你们竟然不将我们忠国公府放在眼里?还敢对皇上和太子殿下如此大不敬!识相的就赶紧道歉,不然我家姑娘明天进宫告诉惠妃娘娘,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这次说话的是先前那绿衣丫头。   安然讶然道:“你们竟然与惠妃娘娘有关系?”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母妃娘家的人来了京城?可是不对啊,母妃的娘家江家只是一个三流家族,哪有什么国公府?   “怎么?你们怕了吧?”那绿衣丫头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总算到了,当即扬着下巴道,“我家姑娘是忠国公府嫡出的姑娘,我家姑娘的嫂嫂就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姐姐隆裕公主!我家姑娘很快就要进东宫,当太子侧妃了!你们还不快跟我家公子和姑娘赔礼道歉?我家姑娘向来待人宽厚,只要你们认错,就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了。”   忠国公府?隆裕公主的小姑子?忠国公是隋朝开国名将之一的高颎受封的爵位,传至现在已经是第四代了。原本的历史上高颎是隋炀帝杀害的,但因为这个时空没有隋炀帝,只有隋武帝,因此他得以封爵。   但忠国公晚年急流勇退,交出兵权告老还乡,与独孤家把持兵权的做法完全不同,很得大隋几代皇帝看重,这才将世袭三代的忠国公又延爵一代。   当初的开国功臣中,忠国公可以说是最超然物外的,平日里都在老家渤海蓚县,并不住在京城,家族中的子弟出仕的也不多,而且都是文官。也是因此,祁丰帝才将自己的女儿隆裕公主嫁给忠国公的孙子。   “哥哥,太子殿下要纳侧妃了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安然疑惑地望着杨彦。   杨彦跟着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说着,杨彦又问皇帝和惠妃道,“爹,娘,你们听说过没有?”   皇帝皱眉。这些年来,忠国公府的女儿是从来不进宫的,如今竟然想嫁去东宫?难道,连忠国公府也坐不住了?   而惠妃更是摇头道:“不曾听说过。”忠国公府的姑娘倒是递了请安折子进宫的,说好明日晋见。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题外话------   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先把初稿发上来。   求票!   第176章自己的女人自己照管   安然见皇帝皱眉不说话,忙小跑过去,很狗腿地拉着皇帝的衣袖轻轻摇晃着,小声问道:“爹爹,您该不会想给我哥哥纳妾吧?”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安然眼巴巴的地望着自己,心中还真是忽地一软。自己也七八个儿女,却哪里有人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叫过他“爹爹”?   皇帝摇摇头,不由失笑道:“你们的事儿,爹不管。”说着,他又扬声对杨彦道,“老三,还不将你媳妇儿领过去?”   安然得了皇帝准话,立即兴奋道:“爹爹,您最好了!您一定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爹爹!”   杨彦过来将安然带到自己怀里,笑骂道:“小马屁精!难道你不相信哥哥的话?”   安然义正言辞道:“哥哥你也要听爹爹的话呀!”   “好了,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想了,我们走吧!”杨彦招呼着大家继续往前走,安然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难道就这样不理会后面那忠国公府的人了吗?   谁知当她往后看去,哪里还有那几个人的身影。   却说忠国公府的五公子高熙听了安然的话,心中一动,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快走!”便拉着妹妹迅速退到没有灯光的小巷子里。   高熙这个主子一走,他带出来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一起退去。   等到了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高熙停下脚步,身边的女子才略喘着气问道:“五哥,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高熙神色复杂地说:“但愿是我猜错了。可要是真的……”   “五哥,你到底怎么了?刚才那几个人好过分,我们怎么能……五哥你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高莹总算是醒悟过来。   “五公子,您看出刚才那几个人的身份了?”   “那是什么人啊?怎么那样狂妄?一个姨娘,还身份尊贵呢!她以为自己是宫里的娘娘啊……”   “呃,五公子,不,不会那么巧吧?”   高熙叹道:“极有可能!到底是不是,明天就知道了。”   高熙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那个姑娘……”高莹心中惊恐,明明已经想到了,却不敢相信。   高熙点点头道:“**不离十了。”   “可是,可是她叫那位大人爹爹,还跟他这样亲近,若是得宠的女儿还说得过去,若是儿媳……她也不怕人说闲话?”高莹不断地找理由驳斥心里猜到的那个事实。   高熙叹道:“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你别忘了,当时,那么多人都在,她的动作那样自然亲近又坦坦荡荡的,可见平日里有多么得宠……”   “那,明天进宫,惠妃娘娘会不会不喜欢我?”   “唉,小绿那丫头最后那几句话坏事了!原本有几分把握的事情,如今若是让太子妃知道了,只怕你想进东宫就有些困难了。高熙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要是不行就算了。虽然说太子殿下名满天下,但有太子妃大隋第一才女珠玉在前,太子侧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我就要进东宫!我喜欢太子殿下,一定要嫁给他!”高莹想起先前杨彦的俊美温柔的样子,不觉更是坚定了心中信念。   这边,皇帝、杨彦、独孤凯、凌云都将太子妃送的面具戴上了。华恩总管想了想,也戴在了脸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很是古怪。他们都好多年没这么玩闹了?可是太子妃一番心意,他们可不能不领情。不过,戴上面具,看东西到底不方便,大家又很快取了下来,交给剑兰放到马车里去。   却说安然因为忠国公府的姑娘想进东宫一事郁闷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牵着杨彦的手走在父皇母妃身后。   杨彦捏了捏她的手,取笑道:“又杞人忧天了吧?好好的,胡思乱想什么?真不相信我?”   安然摇头道:“没有啦,我知道在哥哥心里谁都比不上我。就是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杨彦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忽然看到前面一盏莲花鲤鱼灯,便引着她看过去道,“看看那条鲤鱼,是不是做得活灵活现好像真的一样?”   安然一眼看过去,莲花鲤鱼灯倒也罢了,还算好看,但她的目光却被那莲花鲤鱼灯下面的小吃吸引住了。   “哥哥,那个是什么好吃的?你闻到香没有?”   杨彦笑道:“小馋猫,饿了?谁让你晚饭的时候只吃那么一点?”   安然理直气壮地说:“人家就是留着肚子外面来吃呢!”   杨彦失笑摇头,拉着安然快走两步对皇帝道:“爹,娘,姨娘你们饿了没有?要不去前面的小吃店里坐下吃点东西?”   走了半个时辰了,平日里没怎么走路的皇帝惠妃芳嫔还真的有些累了,皇帝便点头应下:“好吧,去歇歇也好!”   于是,杨彦对独孤凯指了指那家小吃店,便让他带人先一步安排去了。   众人放慢速度,慢慢往前走去。安然郁闷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又想着马上要吃没吃过的小吃了,看着两边的各式花灯很快又欢喜起来。   “呀,哥哥你看那个走马灯!上面画的是不是射雕英雄传?”   “在哪儿呢?”芳嫔扭头问道。她小时候也是听射雕长大的,对立面的人物故事熟悉羡慕喜欢得很。   皇帝见了,只好开口道:“走吧,一起看看去!”   于是,安然拉着杨彦跑在前面,皇帝带着惠妃和芳嫔走在后面,先后来到那盏走马灯前。   众人细细一看,还真是画的射雕英雄传立面的图。   杨彦写射雕主要是为了寻找安然,所有一开始他就是给说书人写的,等写完以后,才让人配了插图,印制成书,全国发行。   这盏走马灯上面的图,就是书上的插图。别的不好认,但郭靖弯弓射雕的那一幅图实在太经典了,安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店家,这灯怎么卖?”   见几个女人都喜欢,杨彦就主动问价了。   老板笑道:“承惠,这位公子,这盏走马灯绘制十分不易,二两银子,不二价!”   皇帝一听二两银子,想起先前安然卖面具的事情,不由看着她,等着她杀价。   不想安然什么都不说,只笑眯眯地拉着杨彦一只大手,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杨彦当即含笑道:“帮我取下来吧!”   凌云立即从放散碎银子的荷包里摸出二两银子给店家。   杨彦接过灯,递给安然。   皇帝不解地问:“老三,你怎么不跟他讲价?”   杨彦轻声笑道:“爹啊,帮女人买东西,是不能讲价的。要让她知道,只要是她喜欢的,不管多贵,我都会买给她。”   皇帝细细一想,不由笑骂道:“你还真是肯在你媳妇儿身上用心思!”   杨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那是!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   买了灯,一行人便走到那莲花鲤鱼灯旁边的小吃店里坐下。   小店店面不大,不过七八张桌子,现在除了中间一张,其他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只不过桌子上放了吃食,这些人却只吃了一点,也不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皇帝见那桌子板凳还算干净,这才带着惠妃和芳嫔缓缓走过去坐下来,而后便看着华恩。   华恩点头,正要去点菜,就听那边油锅那里太子妃欢喜地叫道:“哎呀,是炸鹌鹑!难怪这么香呢!啊,还有炸小鱼!这个我也要吃!”   杨彦点头道:“六只鹌鹑,六条小鱼,再来六小碗骨头汤。”   “好嘞!公子您稍坐,马上就好!”   华恩转头问皇帝:“主子,您看还要不要点其他的?”   皇帝摇头:“就这样吧!”虽然闻着香,他对外面的吃食并不太看好。   杨彦带着安然过来坐下,见华恩总管还站在一边,微微一怔,接着便自然地招呼他道:“华恩总管你站着做什么?坐下一起吃啊!咱们一人一份,马上就上来了。”   华恩总管说不出心里的感动来。先前太子妃买面具就没忘了他,现在太子殿下点吃食也没落下他来,还招呼他一起坐下。可是主子面前,他能坐吗?   经过杨彦这么一提醒,皇帝也醒悟过来。杨彦的人根本就没进来,全在外面守着呢。如今他们都坐着,华恩总管一个人站着也不像话,便含笑点头道:“少爷让你坐就坐下吧,出门在外,不必讲那么多虚礼。”   “是,谢老爷,谢少爷!”华恩在下首坐下,心中激动,但面上一点都不显。   很快,炸鹌鹑和炸小鱼都送上来了,而后是撒了葱花的骨头汤。   炸鹌鹑和炸小鱼都用竹签串着,倒是方便取用。   杨彦和安然前世也吃惯了竹签串着的烧烤麻辣烫,拿起竹签卷起帷帽吃得很欢。   皇帝拿着竹签,看着那头脚翅膀都在的鹌鹑,有些不知如何下口。芳嫔和惠妃看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吃得那么欢喜,心中跃跃欲试,却同样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安然见了,忍不住好笑。   杨彦瞪了他一眼道:“吃东西的时候不准笑!小心呛到!”   皇帝瞪着安然道:“竟然敢笑话爹娘,不像话!”接着,他又唬着脸问杨彦道,“这个怎么吃?”其实他是不想吃这个的,可是见两位爱妃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也就顾不得脸面了。   杨彦放下自己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鹌鹑骨架,将父皇的碟子接过来,利落地将鹌鹑的两条腿扯下来递回去道:“爹,您吃两个腿尝尝味道就是了。”   皇帝本来也不是很想吃,也就是想尝尝味道。吃那么两个小小的腿其实也差不多了。可是……他看了看惠妃和芳嫔的碟子,又瞪着杨彦,示意他一起效劳了吧。   华恩总管忙起身道:“老奴来吧!”   杨彦顺手拉他坐下,对着父皇笑道:“自己的媳妇自己照管。爹啊,您表现的时候到了。”   皇帝又瞪了杨彦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不孝子”,便取了惠妃的碟子帮她将鹌鹑的两条腿扯下来,又将那裹了粉的油炸小鱼从竹签上取下来放在碟子里递给惠妃。惠妃嫁给他这么多年,又帮他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他就是服侍她用一回吃食也是应该的。   “谢谢老爷……”惠妃感动地望着皇帝,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进宫三十多年了,从来都是她服侍皇帝,想不到还能吃到皇帝夫君亲自为自己张罗的食物。   皇帝看着惠妃眼中的感动,心里也不禁有些激动,脸上还有些窘迫的红晕一闪而过。接着,他又帮芳嫔料理了鹌鹑和小鱼递过去。   “谢谢老爷!”芳嫔也是欢喜得很,但心里的感动与惠妃又不想同。毕竟,她自进宫以后,皇帝就一直对她很好。   这裹了粉油炸的小鱼连骨头都使酥脆的,安然连鱼头鱼尾都吃了,还舔了舔沾了油的手指头。   杨彦拉过她的手,取出一条手绢帮她擦了手,又将骨头汤递给她道:“喝一点吧,省得等会儿口渴。”   安然只喝了两口就放下来道:“好了,不喝了,我还要留着肚子等会儿吃好吃的。”   这时,惠妃、芳嫔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样的小吃食,她们还是第一次吃呢!或许这一生,她们再也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   华恩总管服侍着皇帝擦了手。惠妃和芳嫔都是自己取了手帕出来擦了擦嘴,又将帷帽上的轻纱放下来。   皇帝见大家都吃好了,便起身道:“走吧,咱们再去看看灯谜。等会儿再去西市看看!据说每年元宵节,胡商那边都有好东西。”   ------题外话------   今晚的第二更还是在九点左右。亲们还有票票的,再支持一下吧!   第177章挤兑父皇,猜灯谜遇旧人   一行人随着人流缓缓往前走着,看到喜欢的花灯就买下来,看到好吃的小吃食也买来尝尝。   他们路过一家卖葫芦头的,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儿。   “葫芦头!”安然欢喜地叫了一声,继而又小声对杨彦道,“这可是正宗的西安葫芦头哦!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后世的好?”   “走,我们尝尝去!”杨彦拉着安然就往那边挤。   皇帝、惠妃和芳嫔闻到味道香,也跟着走进去坐下来,正要点的时候,芳嫔好奇地问了一句:“葫芦头,好奇怪的名字,这难道是用葫芦作的吗?我还没有吃过呢!”   惠妃也道:“我也没吃过。闻着好像是用肉做的吧?”   皇帝没吃过这个,不知道,看向华恩。   华恩总管苦笑了一下,暗自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小声道:“主子,这个葫芦头,据说,据说是用猪肥肠做的……”   “啊?”   “呀!”   惠妃和芳嫔赶紧捂住嘴,不住地摇头道:“老爷,妾身不要吃这个。”   知道了原料,皇帝自然也吃不下去了。   但杨彦却不肯走,叫了一碗上来,和安然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了。   惠妃看他们两人吃得那么香的样子,不由蹙眉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吃?有这么好吃么?”   杨彦用力点头道:“娘,真的很好吃,您要不要尝尝?”   惠妃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杨彦又补充道:“儿子在战场上的时候,有时候追击突厥,带的干粮不够,能捉到老鼠啊,蛇啊什么的就是美味了,不然就只能吃草根树皮了。相比之下,这个葫芦头真的是很美味了。”   皇帝和惠妃听了,都是心疼不已。连芳嫔都暗自感叹,太子殿下有今天,可真不容易啊!   连店家和那些便衣侍卫都因为他这番话,暗自对他敬佩不已。果真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皇帝想起儿子吃过的苦,当时不觉得,现在却开始心疼了。他心里不舒服,就想转移话题,于是问安然道:“老三媳妇儿,知道这个是什么做的,你怎么也能吃得下?你可没上过战场。”   安然不以为然地回道:“爹爹,这洗干净了不都是肉嘛!有什么关系?儿媳小时候家里穷,没肉吃,馋得不行,都是我哥捉虫子烧来我吃。那个时候想吃这个还吃不上呢!”   吃虫子?   皇帝、惠妃和芳嫔神色都是一变,暗自感叹不已。这个孩子,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啊!馋得都吃虫子了……   这夫妻两个都是吃过苦的人啊!以后定然也会爱民如子吧!   皇帝继而想到,百姓的生活还是很苦啊!连吃这种东西都是奢侈,而贵族却嫌这些东西恶心。儿子能与普通百姓一般吃苦,难怪能得到百姓的拥戴。   吃了葫芦头,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杨彦看到一个非常可爱的童子莲花灯,那童子胖乎乎粉嘟嘟的坐在莲台上,可爱极了。   他立即买下来递给安然道:“我们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吧!”   皇帝和惠妃暗自点头,看样子儿子也想当爹了。   他们以为安然会害羞,却不想安然接过那童子莲花灯来,笑道:“好呀!等回去了把这灯挂在卧房里,每天入睡前都看一眼,咱们以后也生一个这样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杨彦脚步忽然一滞,呆呆地看着安然道:“安然,今天是十五!”安然的小日子上个月好像是初七还是初八来的?可今天都十五了,小日子还没来!   安然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今天是十五,正月十五看花灯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算了,没什么。”杨彦忽然想了想,又记起安然小日子向来不怎么准,这才迟了七八天,未必作准,还是再等几天看看吧。   但心里有了这么个念头,他对安然也就看得更紧了。他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生怕她给人冲撞了。其实,他们前后左右都有人,哪里有外人能过来?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主街道两边是花灯,而那次街道两边虽然也有花灯,却不是很多,看起来似乎是一条专门卖吃食的街道。远远看去,挑起的帘子上画着元宵、馄饨、汤面、羊羹等等,其中有一家是卖羊肉泡馍的,整个一条街都飘荡着食物的香味儿。   “有羊肉泡馍!”安然的鼻子小狗一样一抽一抽的嗅着香味儿。   皇帝含笑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还吃得下?”语毕,他得意地引着惠妃和芳嫔过去吃羊肉泡馍。   羊肉泡馍皇帝是知道的,御厨有时候也做这个。他想,先前儿子非要吃那个恶心的葫芦头,现在遇到好吃的该吃不下了吧?   杨彦赶紧拦着他道:“爹,您慢点!先让人过去看看吧!”先前他们进小吃店,可都是派了人过去做了准备的。那店里的东西是有人试吃过的,而且座位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他们的便衣侍卫。   皇帝不耐烦地说道:“没事没事,谁知道我们要往这儿来?就是要听听百姓的声音才好。先前那么吃都没什么意思。”   杨彦一想也是。若是他自己,肯定是要跟百姓坐在一起吃的。不过,还是得先派人过去在附近守着以防万一。   进了店,差点没有位置。好在有一桌客人吃饱了离开,店家很快收拾了桌子,他们才过去坐下来。后来又有人离开,杨彦才招呼独孤凯、凌云、沈怡、剑兰他们进来坐下一起吃。   皇帝很大方地对华恩总管道:“一人一碗!”   杨彦忙道:“我们只要一碗就够了。”   皇帝想起先前两人一起吃葫芦头,不屑道:“又不是没银子,何必两人吃一碗?没得丢人现眼。”   杨彦挑挑眉道:“爹啊,这您就又不懂了吧?吃这些东西就是要尝个味道,要不等会儿再看到好吃的怎么吃得下?我们两个人吃一碗正好呢。再说了,儿子不过跟自己媳妇儿亲热一点,两人同食,怎么就丢人现眼了?”   说到这里,杨彦很坏心的等着看他们三位等会儿吃不下的样子。   皇帝说不过他,干脆就不说了。倒是原本在店里吃羊肉泡馍的百姓听了这父子俩的话,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能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儿子,也实在是不多。   百姓们一边吃一边说话,总的听来,都是欢喜的。皇帝、惠妃、芳嫔都听得津津有味。杨彦安然他们就是听多了的,觉得没什么意思。   很快,香喷喷的羊肉泡馍就端上来了。   羊肉汤熬得很浓,肉煮得很烂,八角茴香的香味儿只闻着就让人流口水,葱姜花椒去了羊肉的腥膻味,喝一口汤便从胃里暖到全身,味道真是很不错。   杨彦和安然两人合吃一碗,自然是最先吃完。   而后华恩总管也吃完了。不过皇帝、惠妃和芳嫔都吃了大半,似乎有些吃不下了。也怪这老板实在太厚道了,那么大的碗,装得满满的,分量很足。   长期在外摆摊的老板也是有眼色的,他见这一行人非富即贵,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还特别多舀了两块肉在碗里,汤头也比其他人的多一点。   皇帝放下碗,见惠妃和芳嫔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开口道:“吃不下就算了。”   杨彦含笑挑眉,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实在有些欠揍。   皇帝没好气地瞪他,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爹我有银子,不用在这上头节约。”   杨彦忽然坏笑了一下,朗声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爹啊,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浪费这么好的肉食就更可耻了。要知道,好多百姓想吃还吃不上呢!”   皇帝怔了。   不但皇帝怔住了,店里的人几乎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杨彦,眼中好生敬佩。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诗啊好诗!”   “这位公子真是大才!”   “最难得这位公子身处富贵却有一颗悯农之心,深知百姓疾苦。”   “要是这位公子当了官,一定是个好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   皇帝黑着脸看着杨彦。这个儿子随口吟出一首诗来,又让他长脸了。可是,这个不孝子却以此逼着他将碗里的食物全都吃完。   “你这个不孝子……”皇帝低声骂了一句,只能端起自己面前的碗,继续吃。   皇帝说话声音不大,但还是让去旁边一桌送吃食的店家听到了。   店家见皇帝脸色不大好看,便劝道:“有这样的儿子,这位老先生真是好福气啊!要知道,愚孝不是真正的孝,能勇敢指出父亲的不是,不让父亲犯错,这才是真正的孝顺呐!”   好嘛,竟然还被个小吃食店的老板给教训了。皇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惠妃和芳嫔听了杨彦的话,心中都有些羞愧,只好跟着端起碗来,强迫自己吃。   安然悄悄用手指戳了杨彦的腰眼,示意他帮母妃吃了算了。   杨彦略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娘,您要是实在吃不下,就让儿子帮您吃了吧!”现在杨彦也后悔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没事去挤兑父皇做什么?   惠妃迟疑道:“娘吃过的,这怎么好?”   杨彦一副大孝子的样子,不以为意道:“娘您生养了儿子,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儿子岂能嫌弃您吃过的吃食?”   说着,杨彦就将惠妃吃不下的小半碗羊肉泡馍给吃了。   皇帝又瞪了儿子一眼,继而看着坐在儿子身边笑咪咪的儿媳妇,黑着脸道:“你怎么不让你媳妇儿帮你娘吃?”这样你不是就可以帮父皇吃了?就知道孝顺你母妃,不知道孝顺你父皇!   杨彦哪里不知道父皇的意思,他笑着回道:“爹,我媳妇儿也吃不下了。自己媳妇儿是要自己疼的,儿子可舍不得她难受。我说爹啊,娘亲的儿子就帮着吃了,姨娘的您也不帮着吃点?”   居然想挤兑我媳妇儿,看我再小小的报复一下。哼哼!   皇帝看向芳嫔,只见芳嫔正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皇帝心里的男子汉气概立即膨胀起来,端过芳嫔吃不下的小半碗羊肉泡馍就帮她吃了。   等父子俩吃完离开,店里面的人又议论开来。   “这一对父子可真是有趣……”   “是啊,从未见过如此相处的父子。你们说这对父子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我看这对父子感情特别好。要不然那儿子能这样随意地跟老爹说话?”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刚位老爷看着特别威严?他黑着脸的样子,我看了都发抖。还有那位年轻公子,竟然出口成诗,又岂能是普通人?”   “你想说什么?”   “你们说,刚才那位公子,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   “呀,真的有可能!我就说那位老爷带着的两位夫人都那样年轻美貌,那公子还叫其中一位娘,看着分明像姐弟。原来是宫里的娘娘啊!听说宫里的娘娘都不会老的。”   “那一定是皇上和太子殿下了!”   “走,我们追上去看看!”   ……   皇帝一行吃了羊肉泡馍出来,因为吃得太饱,也不肯坐马车,就跟着人流往状元楼的方向走去。   状元楼一带是东市文化气息最浓郁的一条街道,周围多书肆、文房用品店、书画斋等店铺。   与天香楼比起来,状元楼其实就是一座二流的酒楼。   状元楼前面是酒楼,后面是住宅,分高中低三档,其中中低等客房居多,因为几十年来出了五个状元而名声大噪。   各地学子进京赶考大都会选择住在状元楼,一来这状元楼的名字意头好;二来赶考的举子集中,几乎每天都有不同地方的学子召集举办的文会,让赶考的举子们可以相互学习讨论,又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就算不是大比之年,也有很多书生学子喜欢住在状元楼,三五不时地邀约几个同窗好友在状元楼的顶楼雅厅举办文会   因此,每年的元宵节,状元楼都会购买雅致罕见的花灯,出很多灯谜,再邀请前来猜谜的文人学子举办盛大的元宵文会,以诗词歌赋论品,其中杰出者有丰厚奖励。   据说,去年给头名的奖励是三百两银子外加一方极品端砚,并一盒上好的徽墨、一套湖笔。   这些东西对有钱人家的公子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寒门举子来说就意义重大了。而住在状元楼的,多半是家里不是很富裕的举子。   这时,只见状元楼前面搭建的高台上已经坐了二十多位文人学子了,高台下面还剩下两盏灯笼。   原来,每一年状元楼的元宵文会都会准备三十盏灯笼,三十道灯谜,有人猜中一个就可以上台去参加文会。如今,台下只剩下两个灯笼了,肯定是最不好猜的灯谜了。   皇帝怂恿杨彦道:“去看看,赢个头名给我长长脸。”   杨彦点点头,立即带着安然过去看灯谜。   剩下的最后两个灯谜,竟然都是猜人物的。   第一个谜面:“唯有相知才结交。”打一历史人物名。   第二个谜面:“落花满地不惊心。”同样是打一历史人物名。   安然和杨彦细细一思索,心里就有了谜底。两人正要对一对,就听后面有人挤进来道:“让一让,让一让,不会猜谜的都让一让。”   杨彦赶紧将安然护在怀中,转头看去,却是不认识。   安然从杨彦肩膀上看过去,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那个缓缓走过来的人,她貌似认识呢!   ------题外话------   继续求票!后面几名都跟得好紧啊!   第178章文会,花魁   那位公子走得很慢,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腿似乎有点问题。杨彦习武之人,又在边关多年,心细如发,自然是发现了。不过一般的百姓都没看出来。   杨彦感念这位少年人残志坚,理解他不是故意傲慢,原来是腿脚不便,心中反倒多了些敬佩之意。   安然要是知道杨彦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八成得怄死。因为这位身残志坚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未婚夫,贺子砚贺公子是也!   贺子砚带了两位女子通行,安然猜测着其中一位多半是他的爱妾,江阳才女姜红缨。至于另一位,她就猜不出来了。到底是贺子砚新纳的妾侍还是他的妹妹贺玲珑呢?   贺子砚缓缓走到灯笼下面,看过两个谜面,仔细想了想,选了“落花满地不惊心”那个谜面,对守着灯笼的状元楼小二道:“这个谜面的谜底可是东晋名士谢安?”   那守灯笼的小二立即笑道:“公子高才,恭喜您答对了!请您拿好灯笼,台上有请!”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谜底,细细一想,也很快想明白了。落花满地,不就是“花谢”?不惊心,可不就是“安心”?如此合起来,可不就是“谢安”?   状元楼猜谜,是只给一次机会的,只能选一个谜面,只能答一次,错了就彻底失去继续猜谜参与文会的资格。所以,所有猜谜的学子都很慎重,没有确切的把握是不会说出答案的。   不过,这个谜面说到底其实很简单,杨彦也奇怪怎么会留下来这么两个简单的灯谜。   杨彦不知道的是,状元楼年年弄这个灯谜,再多的灯谜也有用完的时候,一年一年下来,难的都猜过了,难道还能拿来猜第二次?   贺子砚答对了谜底,提着灯笼在众人的欢呼拥戴声中登上了高台,坐到了第二十九个席位上。   “恭喜这位公子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泸州贺研华!”   当下就有人招呼道:“是贺兄!方才差点没认出来。贺兄身体可好了?”说着,此人又对众人介绍道,“去年七月的大隋之音上,还有贺公子写的诗呢!诸位应该还记得吧?”   “哦,想起来了!泸州第一才子贺子砚,贺研华!”   “贺公子,久仰了!”   这些文人学子们都以自己的诗文能上大隋之音为荣。听说贺子砚曾经有诗上了大隋之音,一个个都来与他见礼,就连那状元楼的老板都高看他一眼。而高台下面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里,就更加激动了,上了大隋之音的才子呢,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大才子。   贺子砚最喜欢这样的场面,喜欢这种被人吹捧,被人崇拜的感觉,应付起来也是应对自如,很快与人打成一片。   ……   杨彦知道贺子砚的身份,也不禁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着低头对安然道:“你刚才认出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该打!等会儿回去家法伺候!”   “哥哥以为他是什么人?才子?哼!”安然哼哼两声,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他的腿怎么被人打断了?”   提起贺子砚的伤,杨彦模棱两可地说道:“他的腿么,好像是去年六月间的事情了吧!据说他在国子监差点说出你的身份,被你哥哥和锦文听到了,就打了他一顿,警告了他一下。^//^”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么,这个人还是有些才华的。不能做官,但是可以做一个风流才子,就像柳永那样的。”   “就他那样子,能比得上柳永?哥哥你也太抬举他了。”   安然果然被杨彦牵着鼻子走了,因为后面一句话就忘了前面贺子砚被打的事情。   安然虽然很不喜欢贺子砚那个自以为是的样子,也恨过他太无耻太恶毒想要毁坏她的名誉,但事情过了她就不放在心上了,还真没想过要如何报复他。如今看来,她只觉得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恨。   看着那剩下的最后一个席位,状元楼的老板对请来的几位评委道:“再等一刻钟,若没有人来,咱们就开始。”这样的文会,自然是不能一直等下去的。   杨彦已经看到台上的评委,其中有两人都是熟人,他略迟疑了一下,将凌云叫过来,吩咐了一声。就看凌云很快转过去,没过一会儿就转到后面上了高台,与两位评委说了两句话,然后依然从后面跳下高台,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一来一回,凌云并没有引人注意,不过皇帝显然是看到了。虽然没有听到,他也能想到杨彦让凌云去找两位评委说什么。   杨彦等凌云打过招呼才走到那最后一盏灯笼下面,说出了谜底。   “唯有相知才结交,打一历史人物名。谜底应该是大汉开国皇帝刘邦之妻,吕皇后吧!”   周围听到杨彦回答的人忍不住问道:“大汉的开国皇后?叫什么?”   杨彦好脾气地回答道:“吕皇后,名雉。”   “吕雉?”   “唯有相知才相交……哎,还真是这两个字呢!”   “这位公子真聪明!”   这时,守着这最后一盏灯笼的小二已经将灯笼取下来递给杨彦道:“公子大才,恭喜您答对了!公子请拿好灯笼,台上有请!”   杨彦低头看着安然,小声问道:“一起去?”   安然点点头,跟着杨彦上了高台。   高台上,主位坐着状元楼的老板和四位评委,下面两列排开。杨彦没走几步就到了最后空着的那个座位上。   状元楼老板抱拳道:“恭喜这位公子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杨彦先前听这位老板问贺子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准备,当下抱拳答道:“在下姓江,名安睿。”这是用的母妃的姓氏和他的字。   “原来是江公子,久仰了。江公子请坐!”因为没听过江安睿这个名字,老板客套了一句就让他坐下。   安然暗自好笑,你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呢,还久仰了。   而那两位认识杨彦的评委因为事先得了消息,也表现得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那目光还是会时不时地飘过去看两眼。   其他才子也只是看了杨彦一眼,并未将他当作对手。   他们见杨彦容貌俊美,气度不凡,只当他是哪家高门出来玩闹的公子哥,既然没有名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真才实学的。当然,很多人一边在心里看不起他,一边又隐隐有些妒嫉。   人齐了,状元楼老板就宣布今晚的文会开始了。   历来文人雅士聚会都少不得美人的点缀,这次文会也不例外,状元楼的老板请了长安有名的花魁名妓洛施姑娘主持。   洛施是官妓,而那个时候的红牌官妓并像后世的“小姐”只是卖身,人家其实是极为优秀的公关人才,是真正的交际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相反,这样的头牌姑娘,不是一般人有钱就能染指的,接不接客,反倒能让她们自己选择,一般有权势者也不会过分逼迫她们。   很多高档的文会,都会请这样的头牌姑娘来主持。   当然,这样的头牌姑娘肯定是不多的,整个长安城也只有三个,而洛施姑娘就是其中的翘楚。   洛施姑娘十**岁的样子,身段窈窕,凹凸有致,容貌妍丽,好似一支俏生生盛开的芍药,花瓣上还带着几颗清纯的露珠,艳而不妖。若不是事先知道了她的身份,先看人,还真看不出一丝的风尘气来。   在场的男人,不管是十多二十岁的少年,还是五六十岁的老朽,即便是心里没什么龌龊想法,都难免将目光放在洛施姑娘身上。   “今年元宵,得齐先生邀请参加这次文会,小女子万分荣幸……”   主位前,洛施已经将主持人的活计接过去了,安然悄悄跟杨彦咬耳朵道:“哥哥,你看这位洛施姑娘美不美?只听她的声音,是不是就有一种让人浑身酥软的感觉?”   杨彦含笑看了她一眼,决定岔开这个敏感话题,说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文会竟然请妓女来主持,还真是奇怪。”虽说杨彦回京城不久,但说出这句话来,明显是假装不懂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不都喜欢美女吗?有美女主持,这些男人为了在美人面前争面子,肯定会超常发挥的。最初想出这个办法来的人真有才!”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啊!我家安然就是聪明。”杨彦在桌案下面握住安然的手。或许真是他多虑了,但敏感问题,不得不小心。他想,这丫头怕是将这位洛施姑娘当前世的当红演员看了吧?   就在杨彦和安然窃窃私语的时候,文会已经开始了第一项内容。   这第一项,却是一个对子,以上联求下联的。一般这样的活动,前面都是让大家广泛参与的,所以不会出很难的题目。   杨彦和安然听到有人称赞,抬起头来,才看到那挂起来的上联。   ——“人无信不立。”   这上联取自论语“民无信不立”,杨彦也不禁赞道:“这上联出得不错。”   他略一思索,已经有了下联。   于是,他当即取了桌案上的水壶倒了一点热水在砚台里,将已经开始结冰的墨匀开,提笔写了一个下联,让站在一边伺候的小二送到主位几位评委那里。   等在场的三十位“才子”都写好了下联送上去,评委们选出好的几幅念给众人听,其中就有贺子砚的。安然看到他很得意地站起来抱拳与众人见礼,语气却颇为谦虚。   安然暗自鄙夷:做作!虚伪!   不想经过评委们的仔细评审,最后挂出来的下联却是杨彦写的:“天有日方明。”   原本台上的其余二十九位才子因为没有听过“江安睿”的名头,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却不料他一来就抢了所有人的风头,拔得头筹。   于是,无数打量的目光就投向了杨彦。不但台上的才子们好奇,就是台下的观众也好奇得很,一个个相互打探着:“这位江公子是哪里来的?怎么不曾听过?”   不过,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下联确实对得不错。   因为杨彦的下联被评委们评为第一,自然是有奖励的。   洛施姑娘带着她的美貌丫头婀娜地走到末席,纤纤素手取了白玉酒杯,亲自斟了一杯酒,一双美目脉脉含情地望着杨彦道:“江公子大才!小女子敬您一杯!”   杨彦含笑看了安然一眼,桌案下面握紧了她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不给美人面子,便小心地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先前他接酒杯的时候很小心,没有碰到洛施姑娘白玉一般的手指。洛施姑娘似乎有些遗憾,伸手等着接回酒杯。   不想杨彦喝完,将酒杯轻轻一抛,就稳稳地落到丫头的托盘里。他淡然对着洛施姑娘点点头道:“多谢姑娘!”   洛施姑娘没有在杨彦的目光中看到惊艳和迷恋,反倒对他高看一眼,那笑容就更加温柔了。   “今晚能结识江公子这样的俊彦,实在是小女子的福气。愿江公子今晚能一举夺魁,小女子告退了。”   今晚夺魁的才子是可以成为洛施姑娘的入幕之宾的。很显然洛施姑娘对杨彦这位有才又正直的“江公子”是极有好感的。如果可以选择,她自然要选年轻英俊又有钱的公子哥了。   安然看着洛施姑娘步态婀娜地离去,忍不住叹道:“果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言一行,哪怕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无一不美。你看她走路的姿势,既自然又动人,袅袅娜娜的,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杨彦可不会傻到接她的话称赞别的女人,只微微蹙眉道:“那酒真不怎么样,我想不喝吧,都到了嘴边了,岂不是不给老板面子?”   安然一点没发现杨彦没有接自己的话,反而顺着他的话问道:“哦?是什么酒?想来这样的文会,老板应该会选最好的酒吧?”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第二个题目又出来了。   这次却是有些意思,竟然是一幅九宫数字图,而且上面写的还是大隋之音刚刚倡导的阿拉伯数字。   杨彦数了数,不觉有些趣味了。这不是简单的三宫格,而是颇具难度的五宫格。   此题一出,别说下面的二十九位“才子”,就是主位上的几位评委都在沉思、测算。其中也有人悄悄议论,认为不应该在文会上出数学题目。不过,这样的话虽然大家心里都在念叨腹诽着,却没有人肯第一个出头。   洛施姑娘作为长安城三位红牌之一,平日里其实也是喜欢玩一些数字游戏消遣的,她知道这样的题目,只怕一时半会儿是算不出来的。   她正要向评委们建议将这题目留给诸位公子回去慢慢算,先进行下面一项。目光无意中扫过末席的“江公子”,不由微微一怔。   其他人都在沉思,一个个大多皱着眉头,却不料那位江公子神态极为轻松,不时看一眼上面的数字,而后便在纸上写着什么。   洛施姑娘惊讶地望了过去,细细观察,果然见“江公子”测算出了好几个数字了。   “江公子似乎精于算学,不知能不能请江公子到前面来算?让小女子也开开眼界。”   其他“才子”们听到洛施姑娘这话,一个个都将或妒忌或猜疑或敬佩的目光投向杨彦。   杨彦倒是没想到那洛施姑娘眼睛这样尖,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洛施姑娘稍等,这一幅五宫格很快就填好了。”   第179章我可以拒绝吗?   在诸位才子构思的时候,洛施姑娘让侍女将她的筝取来,蹲身福了一礼道:“小女子愿为诸位公子弹奏一曲,以助诗兴。”   洛施姑娘的琴艺在长安是很有名,每月逢五逢十会在楼里弹琴一曲,据说进门就要五两银子。当然,进门以后的茶水点心不再另外算钱。但就算这样,也是一般小老百姓听不起的。   因此,听说洛施姑娘要弹琴,知道此间行情的“才子学士”和百姓都轰然叫好。   琴音响起,果然是动听的。调子舒缓,曲调悠扬,想来是不想惊扰了才子们的诗兴。   杨彦在人群中寻找到父皇母妃,对着他们微微一笑,而后便低头研磨。   安然道:“哥哥,我来研磨吧?”   杨彦抓住她的手放回袖套里道:“别伸出来,外面冷。”刚才走得背心出汗,安然就没有带手炉,他还担心她冷呢!   安然笑道:“后面就有一个火盆呢,哪里就冷了。”不过,哥哥体贴她,这情她还是要领的。   取了笔舔了墨,杨彦几乎毫不思索地挥笔写下那首他最喜欢,同时也是让他感受至深的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写完,杨彦看着宣纸上的诗,又望着人群中的惠妃对安然道:“当年我忽然决定去边关,事前并未与母亲商议。她曾哭着劝我别去,担心我有去无回。但我计议已定,自然不会随便更改。不想,她竟然连着赶了几个通宵,为我准备了八套御寒的衣物。临行前,她含着泪拉着我的手,最后出口的话却是边关太冷,让我一定小心,不要着凉……”   安然握住他的手道:“我们以后,要好好孝顺娘亲。”   杨彦反握住她的手,觉得有点凉,便拉到自己嘴边哈了口气,又帮她揉搓了一下。   坐在杨彦上面一席的莫公子听到他们的话,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不想就看到了杨彦放在桌案上晾墨的诗。   看到这首诗,莫公子不禁心神大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研磨,很快也写好了一首。   主位下面,洛施姑娘一边弹琴,一边含情脉脉地望向杨彦。   在今晚的文会上,杨彦无疑是最相貌英俊、文才最出众的一个!而且更难得的是,洛施姑娘看得出来,这位“江公子”不是那等会沉迷酒色之人。   风尘中的姑娘都明白,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良人!   洛施姑娘今年就要满十九了,她明白,自己很快就要被更年轻更美貌的花魁取代了。所以,她要在自己年华老去之前,找一个能依靠的男人为自己赎身。   今晚在场的才子中,可托付终身的自然不止“江公子”一个,可她是官妓,要赎身也是要托关系的。只有这位江公子出身富贵,或有可能。   看到“江公子”帮身边的女子暖手,神情是那样的温柔。洛施姑娘忍不住想,要是他也能这样温柔地待我,那该有多幸福啊!这样温柔的男子,一定会对自己的妻妾很好吧?能给这样温和又有才气的公子当妾室,已经是她们这样出身的人最好的出路了。   她虽然出身不好,但在青楼多年,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服侍男人的技巧更是高超,要讨这样的文人雅士喜欢,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这位江公子肯给她机会。   一刻钟过去了,台上的“才子”们大都写好了诗,送到了评委手中。杨彦也将墨迹已干的诗让小二送去评委那边。   小二站在杨彦身边,自然是早将他这首诗看完了。他心里一直很兴奋,一直期待着将这首诗送到评委那里,然后看他们惊叹的神情。可是,这位江公子总是不开口让他送过去,急得他不行。   小二心里很不服气,明明是他身边这位“江公子”第一个写好的,却平白被别人领了先。   不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小二兴奋地将杨彦的诗送去评委那里,然后就急切地望着几位评委的表情。   几位评委显然也很急切。他们一早就看到“江公子”写好了,但就是不给他们送过来,他们也不好意思下去看。如今,他们寄予厚望的“江公子”的诗终于送上来了。   诗很短,语言也很朴实,却立即打动了几位评委的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让我仿佛看到了当初离乡时母亲为我缝衣的情景。这位江公子,真真有鬼神之才,能用最朴实的语言,写出最动人的诗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必然是至孝之人……”   “想不到这位江公子诗才也如此出众!这首诗,就是太子殿下见了,也必然会喜欢的吧?或许江公子能凭着这首诗拜到太子殿下门下,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啊!”   状元楼老板齐先生和几位评委都对这首诗赞叹不已,自然也引起了其他“才子”们的注意。   洛施姑娘的琴也不弹了,急着来看诗。   这时,才子们大多将自己的诗交了上来,本来还没有交的,见人家都交了,时间又差不多了,也赶紧写了交上去。   对这些学过写诗的才子来说,诗是人人会写的,至于好不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管好不好,总是要交一份答卷上去才行的。   评委们虽然觉得再也不会有人比得过“江公子”这首诗了,但还是秉着公平的原则,将送上来的其他才子的诗细细看过。别说,还真的发现了两首不错的诗。   相比较其他才子们的激动心情,杨彦和安然这两个无耻的人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一来他们不相信还能有比这首《游子吟》更好的表现母爱的诗,二来就算有人超过他们,那也没什么。   终于,公布答案的时候到了,所有的才子都紧张地望着几位评委。   国子监的展先生起身作总结道:“此次按题作诗,在场的三十位公子都表现不俗。经过我们几位评委的认真审阅,选出了三首诗作为此次文会的代表,明日将送去大隋之音编辑部,或可在下个月的大隋之音上刊登。在此,要恭喜这三位公子了。”   听说从三十首中选了三首,大家都很紧张。稍微写得好点的都难免抱着些希望。如果能上大隋之音,那可就真的出名了,说不定还能流芳千古呢!   很快,第一首诗就被挂了出来,同时由洛施姑娘为大家诵读: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注一)”   萱草花,就是这个时代的母亲花;北堂,代表母亲。在北堂下种萱草,是希望能减轻母亲对儿子的思念。   这是一首很不错的写母亲思念远游儿子的诗。   等洛施姑娘念完,又有伶俐的识字的小二拿着小抄到高台边上诵读给台下的百姓们听。   于是,台上的才子及台下的读书人纷纷称赞,并询问作者是哪位才子。   这时,坐在杨彦对面的贺子砚含笑缓缓站起身来,抱拳向台上台下的人致意,口中谦逊道:“诸位过誉了,后面还有两位公子的诗作,当比在下的更出众才是。”   贺子砚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已经肯定自己这一次要拔得头筹了。他本来是被父亲禁足在房里的,等妹妹嫁到赵家去以后就要跟随母亲回老家去。可是他不甘心,所以才和妹妹想到这个主意。趁着今天元宵节家里的人大多去看花灯去了,悄悄溜了出来。   他想,如果他能在状元楼的元宵文会中拔得头筹,必然名声大噪,诗作也肯定能登上大隋之音。到时候,父亲应该就不会逼着他回乡下去了。   所以,他的目标就是第一,他也相信自己能得第一。话说,贺子砚此人一直都是自负地以为自己文才天下第一的。   “二哥,你一定能得第一的!”贺玲珑给他打气道。从小,她就最崇敬这个才思敏捷的二哥,她不相信还有人能比自己的二哥更有才华。   姜红缨也道:“公子爷的诗这样好,不会有人比得过的。”   可惜老天爷没有听到他的祈祷,很快评委们就将第二首诗挂了出来,洛施姑娘一念,众人就知道,这首诗不比贺子砚的差。   只听洛施姑娘念道: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评委们也随即点评道:“这首诗虽然韵脚有点问题,文辞也不够华美,但胜在情真意切。”   而对台下的百姓们来说,之前贺子砚那首诗其实是没怎么听懂的,但这首诗他们却基本上听懂了,当下赞叹声和掌声比先前贺子砚的就热烈多了。   贺子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他的最后一个希望也要破灭了吗?   这时,台上其他人都在相互询问。   “这首诗是谁写的?”   “会不会是那位江公子?”   “你们笨啊,那上面不是写着的吗?湖州莫君择。不过这个莫君择是谁啊?”   “莫君择?我知道!那不就是?江公子上面那位!”   坐在杨彦上首那位公子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道:“在下实在惭愧。在下方才也不知道怎样写才好,后来一时忍不住好奇看了江公子的诗,这才有感而发写了这首诗……”   众人一听,不由大惊。如此说来,那位江公子的诗不是比莫公子这首更好?不过,也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毕竟莫公子这首诗着实不错。   而杨彦听到莫君择的话也不禁诧异地看了过去。   之前莫君择看他的诗,他是知道的。却不料莫君择也是才思敏捷,得了启发很快就写出一首不错的诗来。而更难得他竟然如此坦然!先不说此人才学如何,单单这份人品就十分难得了。   杨彦当即对着他含笑点头道:“莫公子风光霁朗,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莫君择立即起身抱拳鞠躬一礼道:“江公子大才,在下钦佩万分!”   杨彦笑着招呼道:“坐下,坐下说话就是!何必多礼?”   若真说起来,莫君择有礼,而杨彦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坐在位置上不动的举动都是有些失礼的。但在他做来,却是那样自然,仿佛他就该那样说话,就该坐着与人见礼。   在台上台下众人的一致期待中,“江公子”的诗终于被挂了出来,同时洛施姑娘激动地念着: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这一刻,台上台下都很安静,他们都在静静聆听着。   诗只有六句,与人们平日所作不是四句就是八句有很大不同。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首诗没有华丽的词藻和雕饰,通过回忆一个看似平常的临行前缝衣的场景,用清新流畅、淳朴素淡的语言,歌颂了母爱的伟大与无私,表达出自己对母亲深深的爱与尊敬。   台上众人还在回味,小二又到高台边上高声对着百姓朗诵了一遍。   这首诗淳朴自然,情真意切,就是不识字的村妇也能听懂。当下很多母亲都忍不住流泪,很多男子想起自己的母亲,眼睛也不禁有些泛红。   而惠妃听到这首诗,更是哭倒在皇帝怀中。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夫复何求?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皇帝默默重复着这句诗,眼睛也有些湿润。原来在儿子心里,是这样看待父母生养之恩的……   皇家能出这样一个奇葩,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他杨昊这一生,不提别的,单单有这么一个儿子,就足够他骄傲一生、含笑九泉了。   芳嫔站在一边,望着台上的太子,也不禁双眼泛红。可惜,她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华恩总管站在皇帝身后,轻轻感叹道:“少爷的孝心,都是放在心里的。不体会时,不觉得。细细一体会,才知道有多么深沉……”   此次文会的魁首不用说,自然非“江公子”莫属了。   在高台上,状元楼的老板齐先生和几位评委都围了上来,向杨彦道贺。   其他二十多位才子见了那首“游子吟”的诗,心里也是服气的。他们又见杨彦气度不凡,便纷纷上前祝贺,想要结交这位注定前途无量的“江公子”。   杨彦扶着安然起身来,抱拳含笑道:“今日在此的诸位先生公子,也都是大隋当代俊彦,安睿不才,愿与诸位共勉!”   齐先生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他见展先生和陈大人对这位“江公子”都甚是恭敬,便猜出杨彦身份不凡。   他亲自将魁首的奖品双手呈给杨彦,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道:“这是此次文会魁首的奖品,还请江公子收下。”   对那些寒门学子来说,这份奖品可能很丰厚,但到了这位“江公子”面前就不同了。现在齐先生反倒担心人家看不上自己准备的这位魁首奖品了。   好在杨彦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道:“多谢齐先生!”   接着,齐先生又给莫君择和贺子砚发了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奖品。第二第三的奖品虽然不及第一的丰厚,但对寒门学子来说,也相当可观了。至少那银子若好生用,或许一年的吃穿都有了。   莫君择得了第二,很激动。而贺子砚原本是冲着魁首去的,却只得了第三,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他面色苍白,目光呆滞,脸色很不好看,让众人多少也看出些端倪来。   众人不明内情,只当他狂妄自大没有自知之明,见不得别人超越自己,先前的谦虚都是假象,便纷纷疏远了他,一个个都凑到杨彦和莫君择身边说话套近乎。   这时,齐先生邀请此次参与文会的三十名才子一起到状元楼参加宴会,庆贺此次文会三甲的诞生。   杨彦可没有这个时间去应酬,当即婉拒道:“请诸位恕罪,家父家母还在下面等候。天色已晚,在下要送他们回家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聚吧!”   状元楼举办了这么多年的元宵节文会,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拒绝参加后面的庆祝宴会的。更何况此次宴会,还有国子监的展先生和上上届的状元陈大人。   杨彦拒绝的话一出,聪明的已经知道他身份定然贵不可言了。至少展先生和陈大人都不在对方眼里。   齐先生也是人精,自然也就不再强留。   杨彦正要带着安然离去,不想洛施姑娘忽然上前来,红着脸道:“公子才华横溢,让小女子钦慕不已。不知小女子是否有这个荣幸,与公子秉烛夜谈?”   什么秉烛夜谈?分明就是一场香艳的邀请!   杨彦一怔,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他无辜地看了安然一眼,随即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中淡然地看着洛施姑娘道:“我可以拒绝吗?”   ------题外话------   注释(一):此诗是元代画家王冕的《墨萱图》其一。   注释(二):此诗是清代诗人蒋士铨所作,名为《岁末到家》。   这几天天天双更,身体有点吃不消了。明天就只有一更了,为了多写点,时间改在中午十二点。亲们晚点来看哈!   今天写了一万多,还有票的亲们,别再捂着啦,都给了筝吧!   第180章快,传御医!   ——“我可以拒绝吗?”   杨彦此话一出,男人们不禁震惊惋惜不已。   那么漂亮的女人,长安三大花魁之首主动邀约春宵一度,居然还有人会拒绝?   当然,知道杨彦身份的人例外。展先生和陈大人看着太子殿下牵着手的女子,不用问肯定是太子妃了。   在太子妃面前,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答应与别的女人春宵一度?   更何况这洛施姑娘不过是青楼妓女,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样的污秽不堪的女子,没得玷污了太子殿下。   以太子殿下的风华气度,也只有同样才华横溢的太子妃能配得上!其他女人,连给太子妃提鞋都不配!   洛施姑娘呆怔了。自她登台之日起,从来都是男人追着她,捧着她,费尽心思想要讨她欢喜,何曾有男子拒绝过她?她都没有提赎身的事情,不过是求一夕之欢,这都不行吗?   杨彦对着洛施姑娘略点了点头,便拉着安然打算离去。至于他的奖品,凌云已经上台来端着了。   “江公子请留步!”   洛施姑娘及时回过神来,并迅速找到自己的错处。既然这位江公子是正人君子,自然是不喜欢去青楼的。而且,他还带着妻妾在身边,又岂能抛下妻妾与自己回群芳馆去?   她一开始就错了,她应该直接提自己想赎身,让江公子知道她流落风尘都是迫不得已的,她本身是想要洁身自好的。这样,或许还能激起江公子的怜爱之心,帮她赎身。   杨彦回头,冷淡地看着洛施姑娘道:“不知姑娘还有何事?”他先前都说了家父家母还在下面等着,怎么这位聪明的花魁还要做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   “江公子,洛施敬佩公子才华,想要追随公子左右,为奴为婢,尽心服侍公子,恳请公子收留。”洛施姑娘红着脸满眼期待的望着杨彦,眼中有泪盈盈欲泣,仿佛杨彦要是拒绝了她,就是多么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事情一样。   杨彦想不到这女人竟然如此不要脸,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但随后他又自嘲地想着,青楼女子,经历了太多的男人,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廉耻?   他却不知道,这位洛施姑娘虽然是青楼女子,但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今天,她一颗芳心都遗落到杨彦身上,智力就直线下降。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她什么都不顾了。   “公子?”洛施见杨彦迟疑,以为他有些心动,又有些为难。她很聪明地想到,这为难之处么,自然是江公子身边这位妻妾以及下面等候的父母。   杨彦双眉微微蹙起,淡然一笑道:“抱歉,在下家中不缺婢女!想来,在场诸位公子,有很多都是乐意收留姑娘的。”   杨彦虽然拒绝,但到底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众人不禁为杨彦的拒绝而钦佩,又因为他的拒绝而心生幻想。江公子拒绝了洛施姑娘,她会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他们?   洛施姑娘再次被拒绝,不由面色惨白,眼中全是绝望和悲戚,就连展先生这样年近五十的人见了,也是心中不忍。当然,他也只是一时不忍罢了,要是让他把人领回去,保准儿他的理智就回来了。   当下就有几位公子跃跃欲试,一个个迟疑地开口叫着洛施姑娘的名字,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了。连台下都有人喊道:“洛施姑娘,不如跟了我胡老二吧!”“洛施姑娘,我仰慕你很久了!”   洛施姑娘面色惨白,对其他人的话都听而不闻,只含泪看着杨彦,那小模样楚楚可怜至极。   杨彦的拒绝无异于当面给了她一个耳光。可是,为什么江公子要拒绝她?她虽然出身不好,但不过求一个侍妾之位,这都不行吗?绝望中,她忽然看到杨彦身边的安然,立即问道:“公子一再拒绝,可是因为身边这位夫人?”   说着,她不等杨彦回答便跪在安然面前道:“恳请这位夫人开恩,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年幼时因祖父犯案才流落风尘。洛施只求有一席存身之地,决不会痴心妄想与夫人争什么的……”   安然不禁被这位洛施姑娘无耻的话气乐了。   她还真的笑了一声,而后才道:“洛施姑娘说话可真是好笑!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我将你卖到青楼去的呢!”   众人一听,原本以为洛施姑娘可怜的,立即恢复了几分理智。   洛施之前没见安然说话,以为她不善言辞,没想到一开口就如此犀利,不禁怔然道:“夫人?”   安然忽然放开杨彦的手,围着洛施姑娘走了一圈,轻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笑的事情。姑娘明明想要抢我夫君,还要我开恩。我要是不开恩,不将夫君分给你,就是我对你不起,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可笑之事,如此无耻之人,我今天还真真是开了眼界了呢!”   安然此话一出,之前被洛施姑娘迷惑的人便陆续醒悟过来,纷纷谴责她。   特别是台下百姓最是直接,立即就有人骂她“狐狸精”“不知廉耻”“不要脸”等等。   洛施姑娘立即摇头,泪水飞溅,一脸的梨花带雨,苦苦哀求辩解道:“夫人误会了,洛施什么都不求,洛施不会与夫人争什么的……”   安然见过无耻的,还真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好吧,既然你开了头,就让我来好好玩玩儿吧!   安然来了兴趣,不由曼声问道:“既然姑娘只求一席存身之地,在场这么多的公子老爷,想要收留姑娘的大有人在,你却为何不肯,非要纠缠于我夫君?”   “我,”施洛姑娘一副被逼迫的小可怜样儿,咬着嘴唇道,“小女子虽然身处低贱,但也是读过诗书的,自然心慕高华。江公子才华出众,在众人之上,小女子倾心于他,自是应该……”   “哦,原来你心中倾慕我家夫君,所以才一定要跟着他的,你怎么不早说呢?”安然点点头,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有戏的时候,她忽然口风又一变:“可是,你心中倾慕我家夫君,我家夫君就一定要成全你吗?在场这么多的公子老爷倾慕姑娘,姑娘是不是也该成全他们一片痴心?”   洛施姑娘怔住了,所有人都怔了一下,但随即就响起无数笑声,台下甚至还有女子为安然鼓掌。   “这位夫人说得好啊!”   “对不要脸的狐狸精就应该这样!”   “是啊,那么多男人喜欢你,你跟他们去吧!一个一个满足他们吧!”   ……   台下的话越来越难听,骂得洛施姑娘不禁软倒在地,连连哭求道:“小女子说错了话,恳请夫人宽恕,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再也不敢与夫人争什么了,求夫人饶小女子一命吧!”   现在,洛施姑娘是真的怕了这位“江夫人”了。原来那位江公子如此才华横溢的一位翩翩公子,居然娶了一个牙尖嘴利又善妒的母大虫。   安然轻哼一声道:“姑娘现在知道错了?不?我看姑娘还在妄想呢!你心里一定在为我夫君鸣不平吧?不明白他这么好的一位郎君,怎么就娶了我这么个善妒的女人对不对?”   这一次洛施姑娘学乖了,她不开口了。可是,不开口也相当于默认,放在此刻反而比开口辩解更糟糕。   安然忽然冷下脸来,反问道:“我心爱的夫君,为何要分你一半?就因为你也喜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肯将自己的夫君分给你,就成了妒忌,就成了不贤了?至于我的夫君是否觉得幸福,是否觉得委屈,他自有决断,又与你何干?”   当即台下又有人鼓掌叫好支持。   同时,台上忽然也有人挤到前面来,拍手叫好道:“江夫人你说得太好了!对付这等无耻的狐狸精,就是要拆穿她假装可怜其实是无耻的真面目给大家看看!”   众人寻声望去——   方才分明是个少女的声音,但看人……竟然是个小厮打扮。   不用说,肯定是女扮男装出来看热闹的了。安然看着那位姑娘,小脸圆圆的,肤色被刻意抹黑了,虽算不得十分漂亮,但还是能看得出是个可爱的姑娘。   在那姑娘身边,展先生正拉着她,似乎要带她回去,而那姑娘却念叨着要看过狐狸精的下场才肯走。   众人立即猜到,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多半就是展先生家的女公子了。   这时,台下有人叫嚷道:“洛施姑娘,人家江公子都说了不要你了,你还是莫要再纠缠了,不如跟了本公子吧!保证也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当下就有人哄笑附和。   展先生想着这洛施姑娘也是他建议让齐先生请来的,再看她如今这个样子,作为男人心里难免有些不忍,便打算劝她不要再纠缠了,赶紧回群芳馆去。   “洛施姑娘……”   展先生刚刚叫了一个名字,就被那女扮男装的姑娘给抓住。只见那姑娘跺着脚道:“爹,你跟个狐狸精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也想将人带回去不成?我告诉你啊,你想都别想,我不会答应的!”   展先生不禁又羞又臊,忙道:“你这孩子……爹哪有那个意思?爹就是想劝洛施姑娘别在纠缠江公子了,赶紧回去。”   展姑娘立即就笑了,抱着展先生的胳膊道:“我就说嘛,我爹爹是最好的爹爹,才不会喜欢狐狸精。”   当下很多人都忍不住发笑,不由多看了展姑娘一眼。不过看到她那个黑脸的样子,又纷纷将目光移开。嗯,还是洛施姑娘看着动人。   连杨彦和安然都多看了那位展姑娘一眼,觉得这姑娘实在率真可爱,而且性子与安然还有几分相似。   洛施姑娘完败,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杨彦,欲语还休。她不敢相信,这位江夫人如此善妒,江公子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就真的能容得下么?   杨彦拉着安然的手就要离去,洛施姑娘或许是心中不忿,起了报复的心思,竟然大叫一声道:“江公子,江夫人如此善妒,你也不说一句话吗?”   竟然敢以善妒败坏安然的名誉?   杨彦生气了,当即拉着安然的手转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洛施道:“之前我一直没有开口,是想着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打算给你留几分颜面。但既然你自己不肯要,那本公子夜不必有所顾忌。”   众人又安静了,都等着听这位让他们敬仰的“江公子”会说什么。   洛施姑娘心中忐忑,紧张地望着杨彦。其实现在她已经后悔了。她为什么非要选这位江公子呢?她要是选那位贺公子,说不定后半生已经有靠了。可是以江公子的才貌,别的男子哪里比得上?她要是不争取一下,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杨彦忽然冷笑一声道:“洛施姑娘,你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一再暗示我夫人善妒,所以才不肯答应你的请求对也不对?”   不等洛施回答,杨彦又继续说道:“可是,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此低贱之身如何配与我夫人相提并论?于我而言,哪怕将你的名字与她放在一起出口,都是对她的轻慢。在我心中,如果她是天上的云彩,你就是地上最肮脏的淤泥,你可听明白了?”   对洛施姑娘来说,之前安然所有难听的话加起来都不如杨彦这番话对她的打击来得大。   之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江夫人是因为嫉妒才不肯让江公子收下她,江公子心里一定是愿意的。却原来,在江公子心里,自己竟然那样低贱……   杨彦的话让台上的人震惊。这也实在太不给洛施姑娘留情面了。可是,这好像真的是洛施姑娘自找的。人家江公子一开始的拒绝也是很委婉的。   很快,他们又因为杨彦的话进而沉思,看来这位江夫人一定是出身极为高贵了。是世家嫡女?总不会是皇室公主吧?但不管怎么说,这位江公子的身份肯定是不凡的。   而台下的人却高声为杨彦叫好。这位江公子不但才华横溢,更难得他完全维护自己的妻子,不受狐狸精引诱,让他们打心眼里景仰。   尤其那位展姑娘拍着手叫得最来劲:“江公子你说得太好了!你没被这狐狸精引诱,一直维护自己的夫人,真是个好丈夫!配得上你夫人!”   这话说得……其他人都有些窘,有这么夸人的么?但杨彦听了却一点没介意。   展先生恨不得能将女儿的嘴缝起来。你说的那是太子殿下啊,我的小姑奶奶!   展姑娘还不明所以地叫道:“爹啊,您掐我做什么?”   台上好几位年轻公子都望向展姑娘,眼底隐隐带着笑意。   安然觉得实在这姑娘可爱,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展先生,令爱本性率真,实在难得。她一句无心之言,我家夫君不会放在心上的。”   展先生立即收回还想再掐女儿一下的手,抱拳鞠躬道:“小女无状。多谢夫人了!”   展先生这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不过当事人自己清楚就行了。   杨彦带着安然就走,但走出几步,他又回头对洛施姑娘道:“我再多说一句。洛施姑娘,你低贱的不是你青楼的出身,而是你毫无廉耻厚颜强求他人夫君的言行!”   众人见“江公子”面色严肃,纷纷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只觉得他说得极其有道理。   杨彦又道:“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但你不该妄想抢夺别人的幸福,还如此理直气壮。我一直认为,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人实在是天底下最无耻、最低贱的人!或许你的容貌在很多人看来是美丽的,但我只看到一个卑贱无耻的丑陋灵魂!”   说完,杨彦再也不管花魁不花魁的了,带着安然就小心翼翼地下了高台,径直往他们的马车走去。   在他们走后,台上台下都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尤其展姑娘叫得最欢……   “江公子,你说得太好了!那狐狸精可不就是看着好看,其实心里丑陋得很!”   “是啊,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但是不能抢别人的幸福!这话实在说得太好了!”   “江公子不愧是大才子啊!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   原本一桩美事发展地现在这个地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杨彦离开后,洛施姑娘被她的丫头扶起来,齐先生叫了马车送她们回了群芳馆。   据说,洛施姑娘当晚就闹了一出投缳自尽,可惜被被贴身侍女及时救了下来,没死成。而后,她便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身价大跌,被一个乡下土财主买走了。   虽然今晚的元宵文会末尾出了一件让人不大高兴的事情,但并没有影响状元楼里庆祝文会成功举办的宴会。   展先生带着女儿先离开了,失落的贺子砚也被及时赶来的贺明朗抓了回去。诸位才子们便围着陈大人和齐先生敬酒,打探那位江公子的身份。   齐先生是真的不知道,而看陈大人先前对江公子那恭敬的样子,显然是认识的。   可惜陈大人得了凌云招呼,一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喝多了才漏了一句道:“咱们大隋有几个人能写出那样的诗来?那诗后面不是有落款么?你们自己不会看,怪得了谁?”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连齐先生都好奇得紧,赶紧将杨彦写那首诗再拿出来看。   只见落款上写着:“安睿作于祁丰二十一年正月十五元宵文会。”   众人还是不明白,但齐先生却蓦然心动,震惊道:“好像,好像太子殿下字安睿?”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又一直为人景仰,人们之前称呼他三皇子,后来称呼他平王殿下,如今称太子殿下,因为一直不敢称太子殿下的名字,所以还真是没有注意。而且,太子殿下的字用得很少,毕竟谁敢直接称呼他的字?   陈大人醉得晕乎乎的,大着舌头道:“等大隋之音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我家殿下的诗哪一首不是惊才绝艳堪称经典?谁不说我家殿下有鬼神莫测之才?”   得,守口如瓶了半天,最后不用人问,自己就招了。   莫君择想起当时江公子说的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心中不由万分激动。他真的见到了太子殿下,还跟太子殿下说话了?   明天,他要不要去东宫求见太子?   ……   自从文会结束,皇帝就带着惠妃和芳嫔回到马车上。惠妃感动得眼睛都哭红了,皇帝自然要带她到马车上安慰一下,再擦擦脸收拾一番。   后来听说有个青楼名妓纠缠太子,惠妃和芳嫔都不禁有些担心。反倒是皇帝一点不着急,安慰惠妃道:“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他连高门嫡女都看不上,能看上一个青楼名妓?这个儿子,朕丝毫不担心他贪花恋色,反而担心他太专情了些……唉!”   华恩总管不断将高台上的实况转播过来,皇帝又赞道:“看吧,我们的儿媳妇精明着呢!”   没过一会儿,杨彦便扶着安然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托着托盘上来,里面是他得的今晚状元楼文会第一名的奖品。   “父皇,儿子幸不辱命!给您长脸了吧?”   皇帝看着他这个嬉皮笑脸的样子,想着他那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诗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从来没有让父皇失望过!父皇以你为荣!”   杨彦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嘀咕道:“父皇啊,您要不要这样煽情啊……”   皇帝原本的感动一下子溃散开去,转而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怒瞪着他道:“不孝子……”但随即,皇帝又笑开来。   今晚,是皇帝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晚。他像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动手给妻妾弄吃食,吃她们吃不完的食物,站在台下看儿子在台上出风头,给自己长脸……   这一晚,皇帝遵从本心的嬉笑怒骂,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   “明年,咱们再来!”   “好啊!不过父皇,明年您可不能再让儿子去参加这个文会了,再去就要露馅了。对了,咱们还去西市么?”   西市和东市一个在皇城以东,一个在皇城以西,中间隔着平康、务本、兴道、光禄、太平、延寿六个区,以今天的人流量来看,坐马车过去估计也跟走路差不多,说不定还不如走路来得快。等他们走到西市,只怕天都要亮了。   “算了,回宫吧!咱们明年去西市!”不过,皇帝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再带着惠妃芳嫔和儿子儿媳一起微服出宫看看。以前他都是和华恩一起出来的,却哪里有跟着儿子一起出门有趣?   马车顺着人流缓缓往回走,几个女人又坐到窗户下面,掀开帘子往外看灯,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要是碰到实在喜欢的,就让人去买了来,却再没有下去走的兴致。   好不容易,大半个时辰以后,马车终于出了东市,速度立即快了不少。但等他们回到东宫,都要到亥时末了。   杨彦让沈怡剑兰陪着安然回房梳洗休息,他亲自将父皇母妃和芳嫔送回后宫才折返回来。   进了寝殿,撩开帐幔,发现安然躺在床上玩夜明珠,似乎还不困。   “怎么还不睡?”   “等你回来呀!”安然笑着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补充道,“今天我过得好开心!决定要奖励你!”   杨彦赶紧将她塞回床上道:“乖乖盖好被子,别着凉了。哥哥还没梳洗呢,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来。”   杨彦去了浴室,坐在浴桶里的时候心里很纠结。   安然说要奖励他呢!床上的奖励还能有别的吗?他心里自然是万分期待的。可是,安然会不会已经有了呢?他还能不管不顾地跟着一起胡闹吗?   不过,就算有了,现在也才二十天的样子,只要不是太激烈,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想通了,杨彦立即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披着件夹着丝棉的长袍就进了卧房。   安然没让人守夜,只在外面留了一盏朦胧的小灯,温着一壶水,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杨彦掀开帐幔钻进被窝里,借着枕头边上一颗夜明珠的萤光看着她略有些羞涩却也带着无限兴奋和期待的眼睛。   “安然,我来了。”他以同样的兴奋和期待抱住她,低头就急切吻上她的脸,她的唇,立即来了一个几分钟的湿吻。   同时,他的手也不断在她身上游移抚摸。他发现她就穿了一件丝绸的睡衣,里面什么都没穿,只要将腰间的系带一拉……   他隔着柔滑的丝绸睡衣揉捏抚摸她的身体,待这个湿吻结束,才拉开系带,将睡衣摊开来。他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忽然在她耳边道:“安然,我想看看你。”   安然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厉害了。他这个看,自然不是一般的看。   “你,你不是都看过了?”   “今晚特别想看……”   说着,他便取了一颗夜明珠缩到被窝里,一边看她,一边抚摸亲吻她细滑的肌肤,一寸寸往下……   越过山峰,越过平原,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她平滑柔软的小腹,而后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了呢?等三个多月后,他是不是就能听到孩子的心跳了?   “哥哥?”安然紧张地也想缩到被窝里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他却忽然顺着森林吻了下去。   安然心中万分紧张。前世,哥哥没少用这种方法取悦她,可这一世他们成亲以后很快就圆房了,他很少这样。   “乖乖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这一夜,他出奇的温柔,动作一直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一双大手还总是喜欢在她小腹上抚摸打转。   这一夜,她也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独特的幸福和满足,源于他的珍爱。快乐太多,让她的脑子也有些晕忽忽的。某一刻,脑子里有一个什么想法一闪而逝,可惜她没有抓住。   第二天,一大早杨彦就去早朝了。   正月十五过大年,过完大年就该上班了。杨彦真希望可以早点摆脱早朝,以后陪着安然多睡一会儿,然后将她挖起来练太极。   安然醒得很晚,毕竟昨晚睡得太迟。   吃早饭的时候,安然喝了一碗燕窝粥,而后看着饭桌上几天就会出现一次的煎鸡蛋,忽然觉得一阵胸闷恶心。   这是怎么了?以前,她都是喜欢吃煎鸡蛋胜过煮鸡蛋的呀!   “表姨母,吩咐下去,以后我早上吃一个鸽子蛋就好。还是放稀饭里煮。”   “好的。”沈怡看她脸色有些不好,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道是昨晚在高台上吹了风,着凉了?”   “没事,只是刚刚觉得有点犯恶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然一下子怔住了。她想起昨晚杨彦说的话,又想起他昨夜别样的温柔,那双手总是在她小腹上摸来摸去似乎怎么都摸不够……   沈怡也很快反应过来,立即欢喜道:“快,请御医!”   ------题外话------   下一章再收拾那个忠国公府的高莹。   第181章喜讯,为难   东宫传御医,正好今天蔡医正也在,便亲自过来了。   进了太子妃的寝殿,通报的宫女让先等等,说太子妃在练字,蔡医正立即就松了口气,看样子没什么大病。   本来东宫就应该五天请一次平安脉的,不过太子殿下说不必这么麻烦,改成了一个月一次。蔡医正记得自己半个月前给太子妃诊脉,身体应该是很不错的。   安然写完最后一个字,起身洗了洗手,便让沈怡请蔡医正进来。   原本给宫中女眷请脉,是应该放下帐幔,再在手腕上盖上丝帕的。但在东宫没这样麻烦,他每次来,太子殿下都在身边,不用帐幔屏风挡着,也不用丝帕盖住手腕。   这一次太子妃更干脆,她直接坐在书案后面,将手放在书案上,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   蔡医正取出脉枕垫上,细细把脉,肺脉、肝脉、肾脉……都没问题啊!   “娘娘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蔡医正微微蹙眉,他真没诊出有什么问题。   安然含笑不语,沈怡在一边低声说道:“今早娘娘看到油腻的食物有点犯恶心。而且,娘娘的小日子迟了有七八天了。”   蔡医正恍然大悟,赶紧又细细将安然两只手的脉象都再摸了一遍。   “蔡大人,如何?”   安然不着急,沈怡倒是有些急了。   蔡医正斟酌道:“有时候由于寒凉,也会导致看到油腻的食物犯恶心。但微尘刚刚细细为娘娘把过脉了,并无寒凉的征兆,胃脉看起来也极好。再如果娘娘癸水迟了这么多天,多半是喜讯不会错的了。只是如今胎儿尚小,从脉象上还看不出来,再过一个月就应该能确诊了。”   安然点点头,现在可没有早早孕试验纸,而中医把脉,医术高的也需要一个半月才能把得出来,一般的大夫,得两个月以上才行。但她心里有一种感觉,应该就是了。   沈怡很兴奋,问道:“那我们娘娘应该注意些什么?”   蔡医正笑道:“娘娘注意别着凉了,多休息,别忧思哀愁,另外注意别做剧烈运动就行了。”   沈怡送蔡医正出去,叮嘱他什么都别说,回来便对安然道:“娘娘可要小心了,那什么拳就不打了吧?蔡医正都说了让您多休息,那字啊、画啊就少练些吧?”   安然含笑道:“表姨母您太紧张了。这个时候,很多孕妇还不知道呢,不都过来了。咱们就当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应该是无碍的。那太极拳是健身的,你也见过,动作很舒缓,对孕妇来说是很好的锻炼方式。”   “可是,哪有怀孕了还打拳的?”沈怡还是有些担心的。   安然点头,安慰她道:“表姨母别担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做激烈运动的。”   沈怡劝不住也很无奈,决定自己一定要不眨眼地盯着太子妃才行。   “娘娘,您看现在还没确诊,得瞒着,暂时就不要传出去了。不过,太子殿下那里还是要说的。”   实际上沈怡很不放心太子殿下,她可是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夫妻有多么恩爱,东宫没有别的女人,独孤侧妃还在平王府养病呢!年轻人又容易冲动……啊,真是越想越让人担心呐!   安然含笑点头道:“他昨晚就有所怀疑了,如若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上头去。请牢记”   沈怡一听,也是满面喜色。太子殿下今年都二十七了,一般男人这个时候,孩子大的都十岁了,就是成亲稍微晚一点的,孩子也有五六岁了,太子殿下应该也很想要孩子了吧?   “对了,娘娘,您看,您身边就妾身和独孤夫人两个女官,独孤夫人又有孕没能过来伺候您,要不您再选两名女官到东宫吧!”   安然想了想道:“这些日子,辛苦表姨母了。但我的看法是,除非有完全信任的人,否则还是不要的好。您觉得呢?”   沈怡点头,自然是安全最要紧。虽说现在康王被贬,但还有些残余势力在,另外安王可是一直不安分的,处处都得小心才行。不过,也不是就找不到完全值得信任的人了。   “娘娘,其实,要说完全值得信任的人,也不是没有。”   “表姨母说的是……母妃?”安然想来想去,也只有惠妃了。   沈怡点头,小声道:“娘娘可别小看了惠妃娘娘。当初后宫那么多的美人,现在还剩下几个?而且,有子,还平安带大了的,只有惠妃娘娘和襄王殿下的生母胡昭仪。惠妃娘娘身边应该有几个得用的人。”   安然点点头道:“母妃身边的人自然是忠臣可靠的。只是……”只是她们就算来了东宫,主子也是惠妃,安然不想自己的私事样样都让惠妃掌握着。这感觉很不好。   “娘娘担心什么?”沈怡有些不解。娘娘和惠妃不是相处得很好?而且,惠妃娘娘就太子殿下一个儿子,自然是向着他的,定然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子嗣。   安然摇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等确诊以后再说吧!”到时候,只怕不用她去求,惠妃娘娘就会主动把人送东宫里来。   东宫传了御医,消息很快就送到太子和皇帝那里。   杨彦虽然猜测着多半是为了月事迟来之事,但心里到底不放心。而皇帝却担心安然是不是昨晚在那高台上吹了风,着凉了。   杨彦正打算回去看看,就被皇帝叫了过去询问。   “太子妃怎么了?”皇帝三个儿媳,也只有太子妃一个是得他真心关心的。就是他的亲生女儿,皇家公主也没这地位。   杨彦摇头道:“早上儿臣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而臣正打算回去看看!”   杨彦正要回东宫,就得到消息说蔡医正已经从东宫出来了。   于是,蔡医正很快便被传到勤政殿来。   听了蔡医正的话,皇帝和太子都高兴,叮嘱蔡医正不要外传,赏了他不少东西让他告退了。   皇帝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看吧,他就说他的儿子身体怎么会有问题?   “你不回去看看?”皇帝看儿子没有回东宫的意思,不由好生奇怪。老三不是向来最宝贝他那媳妇儿的吗?   “既然她好好的,儿臣回去做什么?”杨彦反问了一句,又笑道,“儿臣只想早点将吏部工部的事情理清楚。过两天就不来上早朝了。不,父皇,儿臣明天就不来了吧?儿臣用了早饭再进宫?”   皇帝脸色一下子就黑沉下来。   “你认真的?”   杨彦正色道:“正事上头,儿臣从来不跟您开玩笑。”接着,他又嬉笑道,“父皇您不知道,安然睡觉不老实,总喜欢踢被子,儿子不看着她不放心。”   皇帝脸色越发南看起来:“太子不上朝,朕如何与百官说?”要是百官以为太子与他有了隔阂,只怕有人又出来兴风作浪。   杨彦也明白父皇的顾虑,想了想道:“儿臣明天早朝上提出来,就以远洋计划为理由吧!”   “百官会说,早朝以后再作你的远洋计划也不耽误。”   “儿臣就对他们说,要分秒必争。哦,也就是说时间很宝贵,而臣需要全力以赴,所以暂时得将朝政之事放下。”   ……   穆华宫。   惠妃昨晚回来得晚,皇帝又留宿穆华宫,并且非常激动。惠妃睡得晚,早上也就起得晚。   因为皇后生病,惠妃打理后宫,一大早就有很多嫔妃过来请安,来得早的,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本宫不是说过,若有人请安来得太早,本宫没起身,就免了她们的请安,让她们先回去的吗?”惠妃一边梳妆打扮,一边与身边的女官说话。   “娘娘,今天忠国公府的姑娘进宫请安,奴婢这不是想要让她瞻仰一下皇宫的威仪么?”   惠妃想起昨夜见过的那位冲动跋扈的姑娘,不由微微蹙眉,心中不喜。竟然说自己是未来的东宫侧妃,真是好不要脸!忠国公的家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不过好在他们还算机警,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退下去了。如若不然,只怕皇上心中不喜,连累整个忠国公府。本来这一代的忠国公就是先皇开恩才加袭一代,可是这位老国公现在已经七十高龄了,还能活几年呢?   惠妃先见了前来请安的嫔妃,将她们都打发走,这才慢慢用了早膳,在西暖阁里见了高莹。   高莹一大早就进宫求见,因为前日就递了请安折子获得允许的,在宫门那里便有人直接将其领到穆华宫。   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高莹到底年轻,觉得自己被轻慢了,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惠妃娘娘现在在后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又是太子生母,让她一个没有品级的晚辈等一等也使应该的。可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进了西暖阁,高莹遵照先前惠妃宫里黄姑姑的教导,目不斜视地跪下请安道:“臣女忠国宫府高莹参见惠妃娘娘!”   惠妃没让她起身,淡然道:“抬起头来本宫瞧瞧,这东宫侧妃到底长什么样儿?”   高莹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双颊立即充血发烫,再次下拜道:“臣女管教不严,致使婢女口出狂言,臣女有罪!恳请惠妃娘娘治罪……”   高莹之前心里还有些不悦,现在全都变成恐惧了。   惠妃娘娘知道!   这就说明昨晚那一行人真的是皇上和太子。而与她有冲突的,正是太子妃!   完了,怎么办?   惠妃冷笑一声道:“冒充太子侧妃,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   高莹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请娘娘赎罪!都是臣女管教不严,才让侍女胡乱猜测,口出妄言,请娘娘开恩,臣女一家万万不敢欺君啊!”高莹哭着认错求饶,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嫂隆裕公主来。   隆裕公主可是惠妃的亲生女儿,惠妃娘娘就是看在大嫂的面下,也不会怪罪忠国公府吧?对了,她不是还带着大嫂写给惠妃娘娘的信么?刚才被惠妃娘娘一吓,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启禀惠妃娘娘,臣女来京时,隆裕公主托臣女给娘娘带了一封信。”说着,高莹就赶紧将隆裕公主的亲笔信取出来呈上去。   惠妃接过女儿的信,赶紧激动地打开来。   这些年来,因为距离远,女儿一年也不过写一两封信回来。不过惠妃还记得,女儿刚刚出嫁那几年,信里倒是不时提到这个小妹高莹,似乎很是喜爱。   惠妃没让高莹起身,高莹也就只能老老实实跪着。她现在不敢生气了,她只担心惠妃娘娘生了她的气,不肯答应让她进东宫。   隆裕公主的信并不太长,惠妃很快就看完了。但看完以后,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得到女儿的消息而变得高兴起来。   女儿在信里恳求惠妃,让小妹高莹进东宫为侧妃。   高莹是隆裕公主的小姑子,当初她嫁到忠国公府的时候,高莹才两岁,长得粉嘟嘟的,正是最可人疼的时候。而婆母却因为高龄产女后身体不太好,于是隆裕公主进门以后,婆婆就将教养这个年幼的女儿交给了长媳教养。   可以说,高莹这个小姑子就是隆裕公主一手带大的,就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隆裕公主自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更是对高莹极为宠爱。   而隆裕公主请惠妃将高莹送入东宫,除了高莹自己对太子极为仰慕之外,也是出于家族长远发展的考虑。   忠国公府的爵位很快就到头了,而他们高家子弟出仕的并不多,大部分的子弟都在从商。可以说,高家现在极富贵,但如果国公爷过世,没了爵位,高家的富贵还能维持多久,就很难说了。   当然,有她这个公主在,应该不会有那不开眼的去招惹高家。可是她一旦不在了呢?她的儿孙怎么办?   隆裕公主知道,她自己和太子虽然是嫡亲姐弟,关系却并不亲近,就是和母妃惠妃,这些年来也不算亲近。   隆裕公主出嫁的时候,正是惠妃最艰难的时候,当时的杨彦还是本尊,也并没有显露出过人的才华。隆裕公主嫁得又远,自然也就和宫里不得宠的母妃联系不多。   所以,隆裕公主很担心。   就算以后太子当了皇帝,她的儿子们有一个皇帝舅舅,但能不能沾光,她真的心里没底。所以,她想在弟弟心里加加码。   如果,太子娶了她一手带大的小姑子,以后肯定会照拂高家的。至少她的儿孙可以不用担心了。   惠妃能理解女儿的心情。但此事,真的很为难。因为她知道,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是不想这高莹进东宫的。   就在这个时候,东宫传御医的消息传了来。惠妃作为太子生母,蔡医正也没瞒她太子妃可能怀孕的消息。   惠妃大喜,但随即便想到,东宫里只有太子妃一个,她怀孕了,谁来伺候她的儿子?   ------题外话------   第182章对不起,我不答应!   东宫。   刚刚送走蔡医正,墨兰就来通报,说赵主簿来了。   这位可以直接进东宫的赵主簿自然不是别人,就是太子妃的的嫡亲兄长赵安齐。   “请赵大人进来!”安然吩咐将人请进来,心里却在嘀咕,哥哥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安齐来了以后,安然就发现他神情有些不对,眼睛里全是血丝,还有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安然一惊:“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昨晚人太多,马车行路难,回家太晚没睡觉?”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没睡好,今天哥哥完全可以在家休息的啊,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小妹……”安齐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却是看了看屋里伺候的宫女,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齐哥哥很久没有叫她小妹了呢!自从她嫁到平王府,他就是叫的王妃,后来又是太子妃,他一直都很守礼的。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你们都出去候着,没有传唤,不得入内!”安然见哥哥表情不对,连表姨母和玉兰的都没有留。   沈怡和玉兰自然是相信安齐的,她们也看出来舅老爷可能真的有大事要跟太子妃说,便出去牢牢守着门。   安齐见人都走了,便直接开口道:“昨晚我和小舅舅、表哥带着小舅母和娘亲一起出来逛灯会。小舅舅听说西市很多胡商,有很多稀罕的东西,便提议去西市。”   安然点点头,东市这边达官贵人和文人士子更多一些,而西市那边商人和工匠更多些,国外来的稀罕物品更多。   安齐继续说道:“西市人很多,又因为小舅母和她带来的人语言不通,闹了不少笑话,小舅舅只能紧跟着他们,但还是有人被挤散了。小舅舅和小舅母着急,表哥就带着人帮忙去找了。”   “那,小舅母他们没出什么事吧?”安然担心地追问了一句。   安齐摇头,又继续说道:“这样,我和娘亲身边就只剩下两个人了。我一直挽着娘亲的胳膊带着她走在马车旁边的,没想到街上有个孩子调皮,扔了个东西伤了马眼,惊了马,引起了动乱,我和娘亲被人群一挤,就走散了……”   “什么?你把娘亲给弄丢了?”安然震惊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安齐的胳膊道,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昨晚为何不派人来通知我?”   安齐见妹妹着急了,赶紧道:“小妹你别着急,娘亲现在已经找到了……”   “既然找到人了,你不早说,差点急死我。”安然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又在哥哥胳膊上掐了一下,这才恨恨地走回去坐下来。但很快安然又站起身来,再次抓住安齐的胳膊道,“不对,一定还有什么事!你说,是不是娘亲走散以后出了什么事?可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这回,安然是真急了。   “你先别急,娘亲她只是扭了脚,其他倒是没有受伤……就是,就是……”安齐红着脸,一时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味道。   “就是什么呀?你存心急死我呀?”安然急得跺脚。   “是蜀王殿下的人引我找到娘亲的,但救她的却不是蜀王殿下……”   “还有呢?你一下子说完好不好?管他是谁救的,只要娘没事不就行了?”安然一手覆额,不知道哥哥到底在纠结什么。   “小妹,你不知道。^//^救了娘亲的是个中年丧妻的香料商人,他救了娘亲以后就将娘亲带去他的香料铺子。当时娘扭伤了脚,就是他抱着娘亲回去的。回去以后,他还不顾娘的阻拦帮娘看了脚上的伤……”   安然总算明白一些了,却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   “哥,你说你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说得这样一惊一乍的,存心吓唬我是不是?”   安然白了安齐一眼,又接着道:“紧急情况之下,娘亲被人抱了一下,看了一下受伤的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就因为这样,你就认为娘亲贞洁有损,丢了你的脸了?”   “小妹,咱们一起长大的,难道你以为哥哥我是这样迂腐的人么?”安齐苦笑。   不是哥哥嫌弃娘亲?那是谁?   “难道是娘亲自己想不开?”安然瞪大眼睛看着哥哥,不会是这样的吧?娘亲这也太没事找事了。   却不料哥哥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本来,娘亲也觉得事急从权,虽然有些羞恼,但到底还是感激人家的救命之恩。却不料那人竟然看上了娘亲,知道娘亲是个寡妇,当即就向娘亲求亲了!”   “这也没什么吧?那人抱了娘亲,看了娘亲的脚,担心对娘亲名节有损,是以主动提出来。娘亲不答应不就行了?反正又没人知道,有什么关系?娘亲又什么想不通的?”安然还是想不明白娘亲这是怎么了。   安齐苦笑道:“本来应该是这样啊!只是,只是刚好当时蜀王殿下赶到,这话偏偏被他听到了。他以为娘亲已经忘了他了,一时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话,被娘亲认了出来……”   安然总算明白过来了。可是,这也太狗血了吧?   安齐点点头,表示妹妹你猜对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娘亲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要以死明志,我昨晚守了她一夜……”   “那,那蜀王殿下呢?他怎么能因为这样一句话就误会娘亲?不行,我找他去!”   安然说着就要去找蜀王。   “妹妹你听我说。”安齐拦住她道,“昨晚我就跟他说过话。他本来一直跟在娘亲后面的,后来见我和娘亲被人挤散,娘亲有危险,他就赶去救,只是晚了一步。等他寻到娘亲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人用药酒给娘亲揉脚腕……”   “这样也不能误会娘亲啊!就当看大夫不就行了?爹爹不该是这样迂腐的人吧?”在安然心里,爹爹一直是最好的。爹爹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误会娘亲呢?   “小妹,你要知道蜀王殿下和从前的爹爹毕竟不同了。我也是昨晚听了他的话,后来才想明白的。他,他被毁了容,心里其实很自卑。又因为多年来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心里对娘亲很愧疚。所以,他面对娘亲的时候,很不自信。当有人站出来向娘亲求亲的时候,他就先怯场,先退缩了……”   安然这回才算是真的明白过来。她静静地坐下来想了想,不得不感叹人的心理真的是很奇怪很复杂。   爹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不就是被毁容了吗?好吧,这其实也算大事。可古代不是提倡女人从一而终吗?爹爹怎么会以为娘亲有了她这个当太子妃的女儿,还会改嫁?或者爹爹伤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被娘亲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刺激了?   “你告诉娘亲真相了吗?”安然忽然问道。   安齐点点头:“都到了那一步了,容不得我不说出来。”   “那现在娘亲怎么样了?没有闹了吧?”   “闹是没有闹了,但她好像心死了一样,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急得我不行。小舅舅一直在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又不敢告诉他……这不是没有办法来,才想着请你回去劝劝娘亲。”   安然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我先去蜀王府见见爹爹,问清楚他的想法再回赵家。”安然直觉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安齐立即告辞回去,虽然家里人很多,可是知道真相的只有他一个,不回去守着他可不放心。   安然唤了人进来,重新梳妆打扮换了衣服,正要出门呢,惠妃派来传旨的人就到了。   虽然惠妃说的是“如果太子妃身体无碍”就进宫一趟,听起来并不像是有急事。可如果她能出东宫回赵家,却不进宫去惠妃那里,这也太不给惠妃这个婆婆面子了。   安然无奈,只能先进宫去。幸好现在住在东宫,进宫比原来更方便些。   沈怡看了看天色,建议道:“您现在身子不同以往了,要不坐肩舆去吧?”   安然想着昨晚她不是还在东市大街上跑跑跳跳的吗?不过是有了怀孕的可能,就连路都不能走了?但她又想着等会儿还要去蜀王府和赵家,还是省着点体力的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坐在肩舆上,安然还在想哥哥说的事情。看样子,要彻底解决爹娘的问题,得让他们见个面,敞开了谈才行。她觉得,爹爹和娘亲应该是双方都有误会。可是没有父皇的旨意,她也不敢冒险让他们相认。像昨晚那样见面,还可以说是偶遇,但已经算是冒险了。   父皇对她这样好,她也不能得寸进尺啊!唉,还真是为难。要不然让哥哥去说?   在安然的沉思中,不知不觉到了穆华宫。   安然从肩舆上下来,这才开始想母妃找自己有什么事。就算是今天她请御医的事情被母妃知道了,大不了派人去东宫叮嘱她几句就是,有必要让她亲自进宫来吗?   必须要当面说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吧?安然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忠国公府自称是将来太子侧妃的姑娘,难道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安然才恍然想起来,她怀孕了,在这个社会来看,贤惠的就该给夫君纳妾或者安排通房了。她的婆婆不会是心疼她儿子了吧?   宫女打起帘子,安然刚刚进门,惠妃就已经迎了过来。她拉住安然的手关切地问道:“没累着你吧?身体觉得如何?”   安然含笑摇头道:“母妃您放心,儿媳身子好着呢!昨晚您不是还看着我又跑又跳的吗?”   “快别说了,今天得到消息,母妃还后怕呢!你说你们两个也太大意了!”惠妃拉着她一起坐到暖榻上,又温柔地握着安然的手道,“外面太冷,若不是实在有事要跟你商议,母妃也不会让你跑这么一趟。”   安然赶紧安慰她道:“母妃您别担心,儿媳身体很好,从东宫过来又不太远。儿媳还是坐肩與过来的呢,披了狐皮披风,带着手炉,累不着,也冷不到的。”   惠妃接过宫女送上来到热茶,看过才放在安然手里道:“你以后不能喝浓茶了,这是我让段姑姑特意为你准备的红枣枸杞菊花茶,我让段姑姑和胡姑姑都去东宫服侍你。有了孩子有些什么忌讳,她们都会告诉你的。”   “谢谢母妃。儿媳会多向两位姑姑请教的。”   安然早就知道自己一旦怀孕,惠妃肯定会让人来服侍她的。作为婆婆,她不放心他们这对从未当过父母的年轻人,也在情理之中。   惠妃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又聪明又能干,又懂事又贴心,对自己给的两个姑姑也这样尊重和气,心里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些。   她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连她的心腹嬷嬷和安然的女官沈怡都站得远远的,这才小声对安然说起今天忠国公府的姑娘进宫之事。   “就是昨晚那个姑娘,你也知道的。她一心想进东宫,所以求了隆裕公主……”   接着惠妃又解释了隆裕公主和这位高莹姑娘的关系。   “皇姐求了母妃,母妃觉得为难么?”安然问道。她得先听听惠妃的意思,这才好应对。   惠妃轻叹道:“你皇姐离开京城多年,对太子的脾气也不熟悉,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是为着她自己的几个孩子考虑罢了。你别怪她。”   安然点点头,含笑道:“母妃放心,皇姐的孩子是殿下的亲外甥,殿下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您告诉皇姐尽管放心好了,殿下可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姐姐。这亲疏远近,儿媳心中有数。”   安然大方地应承下照顾外甥的事情,只希望皇姐不要犯糊涂,也同样清楚亲疏远近才好。   惠妃听了安然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关于那个高姑娘,母妃是这样想的,你听了先别急,慢慢听母妃跟你说。”   安然点头笑道:“儿媳知道母妃是最疼我的,不会着急的。母妃您慢慢说。”   “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事情不用母妃说都明白的。历朝历代,有哪个太子府里只一个女人的?你们夫妻感情好,这相当难得。太子对你的宠爱,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所有太子皇帝都没有过的。”   安然略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又抬头满眼感动道:“太子殿下对儿媳的好,儿媳都是知道的。母妃您继续说吧。”这前面说这么多好听的,后面的就该不好听了吧?   惠妃对安然的反应很满意,又继续说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处处为男人着想,才不管女人心里怎么想,动不动就将那‘妒妇’的帽子扣下来,尤其在皇宫里更是如此。要在皇宫里活得好,妒忌是绝对不行的。”   安然心里很感动,母妃这可真是掏心窝子的话了。安然点头道:“母妃您说的太对了。您继续说。”   惠妃看着安然满眼的感动,温柔地看着她道:“你要知道,不管是现在的太子府还是以后的后宫,始终不可能只有你一个。母妃觉得与其等以后你年纪大了,和太子的感情淡了,他再纳年轻的进宫,不如现在趁着你们感情好,就让那注定不得太子喜欢的占着位置。”   “这样不管是对皇上还是对百官,都交代得过去,于你的名声也好听。以后即便太子有喜欢的新人,也得不到高位,威胁不到你的地位。而那高家的姑娘,其实就很合适。母妃的意思是,不如趁着你第一次怀孕,太子着紧的时候,顺着皇上的意思,再给太子纳两个侧妃,干脆将以后四妃的位置全都占了。”   安然含笑道:“多谢母妃为儿媳考虑这么多。”   惠妃这话可真是情真意切了,全都是为她在考虑。只是,母妃到底还是不了解他们。所以,母妃这份情她领了,却不能答应。   惠妃很高兴安然能明白自己这一番好意,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谁知安然摇摇头,抱歉地看着惠妃道:“母妃的意思儿媳明白,知道母妃都是为了儿媳好。可是对不起,这事儿媳不能答应。”   ------题外话------   还没写到虐高莹那里,对不起了,估计要明天了。   多谢亲们的月票鲜花和钻石,也多谢留言提意见的亲们,非常感谢!   那个,还有票的亲们,别藏着掖着了,都上交了吧!   第183章只要她一个   至于殿下喜欢的人,貌似目前就只有她一个了。所以,她不让别的女人进东宫真的是为了太子殿下好啊!为了让他高兴嘛!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太子对你这番心意。”惠妃没有想那么多,反而直夸安然贤惠,接着又与她商议道,“你说,母妃将那高姑娘指给襄王如何?”   太子不能娶高门,但是襄王应该没有这个顾虑。以后高家有了王爷作后盾,也能保两代荣华富贵。   安然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母妃,我们都知道那位高姑娘不是个好的,却将她塞给襄王,这会不会不大厚道?”   惠妃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儿媳妇,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教育。以后要当皇后的人,怎么能总想着“厚道”呢?   “如果能将高家的丫头指给襄王,你皇姐应该会很高兴的。”惠妃指点道。   安然虚心求教道:“可是襄王会不会不高兴?”   惠妃轻笑道:“襄王的母妃胡昭仪跟母妃一样,出身寒微,他虽然是幼子,但并不的皇上宠爱,现在太子名分已定,他要出头,自然是要与太子打好关系。而娶一位开国功臣之后的女子为妃,同时还是太子嫡亲姐姐亲手养大的小姑子,他会非常愿意的。”   安然点头:“还是母妃想得周到。”   只是,娘亲那里可怎么办才好?此事母妃不知道,也不能跟她说。唉!哥哥难道不知道她进宫了?怎么还不来?   ……   安然进宫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勤政殿。   皇帝诧异惠妃明知道儿媳妇可能怀孕了,还让人家进宫做什么?但他很快又明白过来,不由幸灾乐祸地对杨彦笑道:   “你母妃肯定是担心太子妃怀孕以后,东宫没有别的嫔妃委屈了你,在和你媳妇商量帮你挑侧妃。父皇的好意被你当成了鹿肝肺,不知道你母妃这一番好意你打算如何报答?”   杨彦心里着急,面上却假装镇定道:“母妃该是关心安然的身体,担心她年轻,什么都不懂,这是在教导她吧!儿臣过去看看。”   就在杨彦离开勤政殿不久,华恩总管便上前禀报道:“皇上,今天早上赵安齐去东宫找过太子妃,那件事太子妃应该已经知道了。”   “嗯!”皇帝沉默了一下,忽然起身道,“走,去惠妃那里看看。”他要看看,那两个孩子会不会跟他说实话。   惠妃本以为儿子要中午才会过去的,不想这么快就来了。她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担心,貌似儿子将太子妃放在政务之上?皇上不会不高兴吧?   “母妃!”   “怎么?怕母妃欺负你媳妇儿不成?”惠妃看他那急切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杨彦牵着安然的手,讪讪地笑笑道:“母妃说哪里的话?儿子不是想着早点年来也能跟娘多说几句话么?娘,您今天看起来特别年轻特别漂亮!”   “贫嘴!”惠妃忍不住笑开来,“对了,刚才跟你媳妇说了件事,她说都听皇上和你的。母妃正好问问你。”   “什么事儿,母妃您说!”   杨彦拉着安然与自己坐在一起,将她一只手放在手心里握着不放。他见安然神色似乎不大好,眼底有些焦躁,便悄悄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一切有我。”   惠妃开门见山道:“太子妃有喜了,以后也不方便伺候你,东宫也该添几个人了。你看是选身份低微的宫女还是在朝中四品以下的官员之女中甄选?”   杨彦一怔,侧头看了安然一眼,握紧了她的手道:“太子妃说都听我的?”   惠妃笑道:“是啊!太子妃是个难得的贤惠人,她说一定要选你喜欢的,等你回到家的时候看了就高兴。你不喜欢的,就不要放到东宫碍眼了。”   杨彦总算是明白过来,不由笑着在安然手心里捏了一下。这个狡猾的丫头。   “你是怎么想的?”惠妃问儿子。   “母妃真的全凭儿子做主吗?”挖个坑给自己的母妃跳,杨彦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惠妃温柔地笑道:“本来就是为让你高兴,自然是全凭你做主。”   “如果让儿臣自己做主的话,那就不要往东宫里添人了。”杨彦忽然正色道,“儿子多谢母妃一片疼爱之心。但是儿子喜欢的就只有太子妃一个,别的女人就是长得再好看,儿子见了也碍眼。”   惠妃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太子妃给耍了一把。难道他们早就商量过了?   “你们,之前就商议过?”惠妃皱眉道。   “母妃,”杨彦忽然起身走到惠妃跟前单膝跪下,认真地说道,“母妃,儿子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儿子真的不需要别的女人。儿子这一生,有安然一个就够了。”   杨彦在母妃怀疑的目光中坚定地点了点头。   “儿子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儿子不想让她有一丁点的不开心。**现在,她怀了儿子的孩子,以后会很辛苦的。儿子不能帮她一起分担心里已经很愧疚了,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在遇到安然以前,儿子也是一个人,不也过来了?”   “你,你居然这样想……”惠妃实在太震惊了。这样的想法,她闻所未闻。更何况她的儿子,是太子……   “母妃,谢谢您这样疼儿子。可是,这件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好不好?”杨彦趁热打铁道。   惠妃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不远处低着头的安然,轻叹道:“你能想到这些,母妃实在很意外,也很感动。可是,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你是太子,是大隋的储君,为皇室繁育子嗣也是你的责任。你这些话可千万别让你父皇知道了,否则只怕他为难你媳妇儿。”   杨彦忽然笑道:“母妃您放心,父皇早就知道了。这是,父皇也是应了的。”   惠妃大惊:“不可能!你父皇怎么会答应你这样荒唐的事情?”   杨彦笑道:“您要是不相信,等会儿父皇来了,您问问就知道了。”   “你父皇真的答应了?”   “千真万确!”   “你怎么说服他的?”   “儿臣跟他讲道理啊!儿臣说女人多了争斗也多,我媳妇儿不擅长这个。父皇他考虑了一夜,就答应了……”   “……”惠妃无语了。这么简单?哄她呢?“你父皇等会儿要来?”   “多半要来用午膳的。”   “好了好了,只要你父皇不提,母妃也不做那恶人就是。我去小厨房看看给你父皇加两个菜。”惠妃起身走了,将空间留出来给小夫妻两个好说话。   等惠妃离开,杨彦立即又窜到安然身边,一副讨赏的样子道:“怎么样?哥哥出马,立即搞定!”   安然浅浅一笑道:“本来就应该你出面搞定。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杨彦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就去摸她小腹,又道,“什么都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安然忽然靠在他肩上,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声道:“是我娘,我娘出事了……”   “嗯?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岳母大人怎么了?告诉哥哥帮你想办法。”   杨彦很意外,他轻轻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眼底的焦躁,这才算知道了原因。原来不是为了母妃想给东宫送人,而是因为岳母出了事?可是,岳母出了事,她怎么不跟母妃告假回去,让人叫了他赶回去看看啊!还跟母妃说这些做什么?   安然见近处也没有人,便小声道:“昨晚我哥哥带着我娘去西市看灯,遇到了惊马,我娘跟我哥哥走散了……”   人不见了?杨彦大惊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找人告诉我?快别急,我这就下令,帮忙找人去!”说着,杨彦就要起身出去下令。   安然发誓,她是真的想一口气说完的,可是哥哥听到一半就打断了她的话,这真不怪她的。   “哥哥,你先听我说完。我娘昨晚就找到了。只是救了她的是个男人,当时她扭伤了脚,那人情急之下就抱着她走了一段路,后来又帮她看了脚上的伤,知道我娘是个寡妇,还向她提亲了……偏偏这事又被……看到了……我娘那个死脑筋,她就非说自己不清白了,闹着要以死以示清白……我哥哥昨晚守了她一夜,实在没有办法,今早去东宫,想让我回去劝劝……”   杨彦却听出些安然没有明说的事情来。他记得昨晚他们还约了蜀王街头偶遇的。   “是不是,嗯……恰好碰上了?”   安然点头,为难道:“我想去求父皇,又没脸去。”   杨彦笑道:“你有了孩子,可是皇室的大功臣,怎么没脸去?现在这时候正好呢!父皇又疼你……只是这事到底怎么解决,咱们得先想好……”   安然点头道:“我想让他们见一面,好好说清楚,可是……”   “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父皇说情去。要不然,就趁着现在,把他们的事情办了算了!”杨彦轻轻摸摸她的脸,这就要去勤政殿找皇帝求特旨。   不想杨彦刚刚起身,就听到外面内侍尖细的嗓音道:“皇——上——驾——到!”   得,父皇来得也太快了,倒省得他走路了。杨彦回身拉着安然去迎驾。   皇帝在主位上坐下,果然在安然眼里看到几分焦躁。他装作没看到,只让她好好在东宫休养,以后没事也少往宫里来。   “谢父皇。不过儿媳觉得身体还好,若只是进宫给父皇母妃请安应该没有大碍。父皇……”   安然正要开口,杨彦就抢先一步说道:“父皇,儿臣正要去找您呢!”   “哦?有事?”皇帝疑惑地看着儿子。   “嗯,想求父皇一道赐婚圣旨。”   “父皇没听错吧?”皇帝看着安然那着急的样子,皱眉道,“朕可告诉你,不许欺负你媳妇儿!”   杨彦哭笑不得道:“父皇,您想错了。儿臣不是想为自己求,而是想为蜀王叔求的。昨晚在西市出了点事情……”   听到蜀王和赐婚圣旨两个词,皇帝立即便明白过来。看样子,这两个孩子还算守信,也还坦诚。   “昨晚西市惊了马,死了几个人。怎么,他当时也在?”   “嗯……无意中遇到了,那个英雄救美什么的……”   杨彦说得含含糊糊的,皇帝一听就懂,惠妃就不明白了。   “皇上,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皇帝面色严肃地看了惠妃一眼道:“此事你无需多问。你先带人出去,准备午膳,朕就在这里吃了。不用准备太子和太子妃的,他们等会儿就要出宫去。”   “是,臣妾这就去准备!”惠妃柔婉地行礼告退离去。   皇帝才让安然将昨晚的事情讲了一遍。   安然说完以后,迟疑道:“父皇,要不然,让蜀王殿下生病过世也行啊!”这样,爹爹就可以名正言顺回赵家了。   皇帝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时间实在太短了。蜀王,朕要大用的。这样,这次朕就允他们见一面,将事情好好说清楚,等明年元宵节后,再给他们赐婚!”   安然本来就想求一道特旨让他们见一面的,是杨彦想要一步到位。没想到父皇竟然把时间也提前了,居然定了明年元宵节后就下旨赐婚。随后安然就明白杨彦的意思了,这就叫漫天要价。父皇自然不会答应,但也不好意思一点不松口,总要给点好处的。   得了特旨,杨彦和安然便与惠妃告辞,商议岳父岳母的事情。   皇帝这才将惠妃叫过来,询问她今天都跟儿子儿媳说了些什么。   惠妃也正好侧面打听一下,不知儿子说的皇上不会给东宫添人是不是真的。   当皇帝听完今天太子妃和太子两个跟惠妃的回话,不由轻叹道:“你也实在小看了你这个儿媳妇,也小看了你的儿子。太子为了这个媳妇儿,连皇位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在她怀孕的时候让你送几个人去东宫给她添堵?”   惠妃震惊了!为了太子妃,儿子竟然连皇位都可以不要?而皇上居然也纵容他们。   “这样荒唐的事情,皇上您居然也答应了?”   皇帝叹息道:“太子的才智无人能及,朕不能冒险。若真的激怒了他,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而且,太子妃……朕本来都准备好了,可是看着那丫头,到底下不去手,也就只能成全他们了。”   “太子妃是个好孩子,臣妾也喜欢她。可是,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个,百官会怎么看她?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惠妃是真的为儿子儿媳担心。   皇帝反而安慰她道:“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你儿子会有办法的。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太子一直都在致力于一场浩大的改革,从书写方式开始,通过大隋之音一点一点改变百姓的思想认识。他们夫妻很得民心,专情比多情更好……”   却说杨彦带着安然先回东宫换了衣服,同时商量计策。   虽然父皇允许他们见一面,但也只能私下里见,绝不能被人发现从而猜测出真相。皇帝是不知道崔义也知道此事,否则崔义哪里还有命在?   “要不选在平王府吧?”杨彦提议。   “好!”   现在太子和太子妃搬到东宫,但平王府依然是太子的产业,有人打理。独孤湘云也还在平王府住着,却没有人再将注意力放在那边。   于是,杨彦和安然悄悄出了东宫,杨彦去蜀王府找蜀王,安然去赵家接了娘亲一起去平王府。   顾宛娘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不肯说话,也不吃东西。但听说要带她去平王府与丈夫见一面,当面说清楚,她却点了点头。   安然看着娘亲一双眼睛还是又红又肿,很是担心。娘亲的眼睛不好,是不能哭的。   因为没吃饭,顾宛娘身上没什么力气,脚却是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走路。   安然和她一起坐小轿进了内院,直往关雎院去。   关雎院的水地龙才烧起来不久,但屋子里已经暖和起来了,并且没有一点火气,让室内温度大概保持在十七八度左右,穿一件夹袄就行,很是舒适。   安然帮着娘亲去了外面的披风,和哥哥一起扶着她坐下来,又劝道:“娘,等会儿爹爹来了,你们好好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夫妻多年还不了解么?我想昨晚的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   “娘,您到底怎么想的啊?”   “……”   “娘,昨晚爹爹说了一句什么话让您伤心了?”   “……”   顾宛娘什么话都不说。丈夫明明还活着,儿女都知道,却唯独瞒着她,为什么?她这么闹,其实只想逼着他与自己见一面……   安齐和安然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安然一路上已经问过很多次,也劝了很多话,可是顾宛娘什么都不说,让她也束手无策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杨彦就带着蜀王回来了。   安然正要兴师问罪,问爹爹昨晚到底说了什么话,惹得娘亲要自尽以表清白,却被杨彦拉开了。   “岳父大人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们出去,让岳父岳母好好说话。”   安然听杨彦这么说,便跟安齐一起出去,让二老单独留在屋里说话。   杨彦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他只小声道:“岳父大人说,昨晚那个救了娘亲的张老板,多半是皇上的人。皇上曾经说过不许他与岳母相认,所以他只能离开,而且还得让皇上相信他是真的相信了那一幕戏,以为妻子已经背叛了他……”   安然这才醒悟过来,爹爹这样,竟然是想要保护娘亲?   “可是,爹爹怎么知道那是皇上的人?”安然就一点没想过昨晚西市的那一场意外是人为的。   “猜的。”   “猜的?”安然与安齐对视一眼,很是不解。   “你忘了?岳父大人跟着蜀王那么多年,自然也见识过不少,虽然那位张老板真的是个商人,但总有些地方能暴露出他密探的身份。而除了父皇,他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情来试探他。”   安然和安齐点头,不觉都是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皇上发怒,会不会直接杀人?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人通知爹爹去灯市上见娘亲的。”安然很自责。   她原本只是想着爹爹这么多年不见娘亲,自然是很想念的,不能相认,在街上看几眼也能缓解一些相思之苦。哪里知道父皇就不高兴了呢?   父皇也太小心眼了吧?   安然本来还想腹诽几句,但仔细想想,父皇这么做似乎也没有错。父皇让爹爹冒充蜀王,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若被人揭穿了可就不得了了。他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而且,父皇还答应了过两年就让爹爹和娘亲团聚。   算了,父皇还是很好的,对她那样和蔼,对爹爹也算开恩了。   杨彦小声道:“父皇有意让岳父大人接掌内书令一职,所以才加强了对他的监控。”   “内书令?”安齐大惊。   “不是好多年都没有设内书令了吗?”安然也震惊地望着杨彦。   所谓的内书令,其实就是中书令,隋文帝为了避父亲杨忠的讳,将中书令改为内书令。其实内书令就是宰相,职权比六部尚书还大。近几十年来,这个职位大多数时候都是虚设的,只有皇帝有特别信任的人时,才会任命内书令。   “父皇很信任岳父大人。而且……我打算暂时淡出朝政,这也算是父皇对我即将离开朝廷的补偿和信任吧!”   安齐作为东宫主簿,自然也是知道杨彦这个计划的。但他其实不是很赞同,他觉得,太子完全可以两边都不放手。一边抓着朝政,一边做探索新大陆的准备。   在安齐看来,探索新大陆的准备只需要太子给出章程就行,其他的自有他们去办,何需太子亲力亲为?   安然对此却很高兴。   “那以后,你就可以不用上早朝了吗?”   杨彦含笑点头。   安然欢喜道:“那你就可以陪我睡懒觉了。呵呵,真好!”   “小妹!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安齐红着脸低吼道。   安然吐吐舌头,这才想起安齐哥哥可是个完完全全的古人。   杨彦将她搂过来抱在怀里,瞥了安齐一眼道:“别管他。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我抱着你睡,嗯?”   安然摇头:“我要等爹爹娘亲出来。”   大概大半个时辰以后,赵世华就将儿子女儿女婿叫了进去。安然看到娘亲虽然眼睛还是很红,脸上却有了笑容,总算是放下心来。   “娘,您总算是肯笑了!您现在总该吃饭了吧?您不吃,可把我和哥哥饿坏了!”   杨彦一听,立即就急了:“你到现在还没吃饭?你怎么不早说?你还怀着孩子呢,不吃饭怎么行?”   “然姐儿(妹妹)你怀孕了?”   赵世华、顾宛娘和安齐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安然羞涩道:“现在时间还太短,还没有确诊,不过应该是不会错的……”   杨彦不高兴地出去亲自吩咐人准备午饭,要求速度要快,又要做好消化的食物。要知道现在都要到申时了,再过一会儿都该吃晚饭了,安然居然还没吃午饭。她还怀着孩子呢!   ------题外话------   高莹的结局已经想好了,明天开始写她。   感谢亲们的支持和理解。   看看咱们有没有实力追到第四去。   第184章红娘不是那么好当的   知道安然怀孕了,赵家的人可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这几个月来,不但顾宛娘担心着急,赵世华其实也在着急,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问。   “大夫看过了吗?怎么说的?有没有想吐?”顾宛娘毕竟生过两个孩子,立即就拉着安然问起来。   “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能跟着你娘一起赌气不吃饭?”赵世华心疼地说,“饿坏了吧?对了,让人先去看看有新鲜的糕点没有?先吃一点垫一垫。桌子上的糕点都凉了,可不能吃。”   赵安齐也凑过去道:“都怪我,急匆匆就去找了妹妹……娘您拉着妹妹做什么?赶紧让妹妹坐下呀!妹妹可有哪儿不舒服没有?”   杨彦出去传膳回来,就差点挤不进去了。不过,看着岳父岳母和大舅子都那样着紧安然,他心里还是为安然高兴的。在他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多亏了岳父岳母和大舅哥如此疼爱她。   “子贤你去外面花园里剪一束鲜花进来插瓶。这屋子里之前熏的薰香,安然不喜欢。”   “哦,好的!”安齐一听能帮妹妹做点事情,立即就高高兴兴地跑出去摘花了,一点没反应过来其实这样的事情哪里需得着他亲自去?   杨彦直接取了案上的核桃帮安然捏碎了,取了核桃仁放到她手心里。“先吃点零食垫一垫。”   安然吃几口,就要喝茶,杨彦却抢过茶杯尝了一口道:“这茶太浓,你不能喝。先前都没有注意,你没喝吧?”   安然摇头,先前光紧张爹娘去了,哪里还记得喝茶。   因为今天这事隐密,杨彦没让剑兰墨兰到屋里伺候,这些茶点都是留守平王府的侍女按照以前他们的喜好准备的,剑兰墨兰倒是检查过才送进来的,但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知道孕妇的忌讳?   于是,杨彦又亲自出去吩咐让送一盏红枣茶上来。杨彦想着,红枣有补中益气,养血安神之效,吃这个应该没错。等他回来,就看到岳父大人抢了他的位置,正在给安然剥核桃。   杨彦想着安然说过的话,说从小到大,爹爹最疼她,看来果然不假。   等饭菜送上来,大家才知道,不止安齐安然兄妹跟着顾宛娘没吃饭,其实赵世华和杨彦翁婿两个也没吃饭。   杨彦是忙晕了,一时间忘记了,赵世华是根本吃不下。   赵世华今天本应该去上朝的,但因为昨晚的事情,他今天一大早就让人进宫告了假,同时递了请罪折子,然后就一直呆在蜀王府等候皇上裁决。他一直很担心,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担心自己连累了妻子。   知道皇上原谅了他,并允诺明年就让他们复合,赵世华对皇上真是感激涕零,只觉得皇上对自己的恩情自己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   杨彦不得不感叹父皇手段高明。明明就是他弄出来的事情,到最后却让岳父大人感念他的恩情。虽然这些招数他也懂,但能将时机和分寸掌握得这样好,他却不一定有这个自信。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午饭兼晚饭,便各自散去。   赵安齐带着顾宛娘回了赵家。因为事情都说开了,又有了一年之约的期待,顾宛娘心情一直很好,脸上时时都挂着笑容。   “娘,您可记住了,这事儿得保密。”安齐再三叮嘱道。   顾宛娘点头道:“你放心,娘心里明白。”之前,丈夫也一再叮嘱过的,她都记在心里了。   回到赵家,顾胜武见姐姐真的好了,有说有笑了,又是高兴又是奇怪。他不明白昨晚在西市看花灯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姐姐似乎曾与外甥走散过,然后回来就开始闹。安齐也不让他知道,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大秘密。   不过,只要姐姐好了,他也就放心了。看来还是然姐儿有办法,也不知道她将姐姐带去了什么地方,不过半天,就将姐姐的心病给治好了。   赵世华悄悄回到蜀王府,决定明天再去给皇上谢恩。   杨彦带着安然回东宫,一路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脸上一直带着笑,想起来就亲几口。   “哥哥,你是不是很想要孩子了?”   “我也说不上来。还没有的时候也没觉得很想,但现在知道要当爸爸了,心里就期待得很。对了,我要赶紧将我知道的胎教知识记下来,以后咱们照着做。”   安然诧异地看他:“你还知道胎教?”   杨彦带着几分得意道:“虽然说不上很精通,但是以前看过一本怀孕生产的书,倒是还记得一些。我原本的计划是等你大学毕业结婚,然后过两年二人世界,在你二十五六岁的时候生孩子……”   安然搂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亲他的脸,而后靠在他颈窝里,柔声道:“哥哥,你真好。要是你不来,我可怎么办……”   “傻丫头,你在这儿,哥哥怎么能不来?”   两个人腻乎了一阵儿,安然忽然想起来道:“哥哥,母妃说要将昨晚那位高姑娘指给襄王。你觉得好不好?”   杨彦想了想才道:“小五是个聪明人,高姑娘嫁给他倒是好福气。”   “你不觉得高姑娘配不上襄王吗?”   “傻丫头,你以为襄王像我们,感情至上吗?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高姑娘都是极好的王妃人选。高姑娘真的要是嫁了小五,小五一定会对她好的。以后小五若是有喜欢的女子,他也可以娶回去当侧妃。”   “皇姐是想让高姑娘到东宫当侧妃的,我不愿意,母妃就想到了襄王。真说起来,当襄王正妃可不是比东宫侧妃好多了?幸好襄王还没娶王妃……”   说起高莹,安然忽然又想起昨晚展先生的女儿来。   “那个姑娘我倒是很喜欢,直爽率真,有勇气。”   杨彦摇头道:“她那样的脾气,只怕是找不到好人家。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要这样冲动的姑娘做当家主母。”   “为什么?我觉得她挺好的呀!”   杨彦分析道:“因为她足够冲动,却不够聪明。除非找一家人口简单,并且不会纳妾的。否则,她的日子会越过越悲惨。”   安然想起那位姑娘,看年纪应该有十六七岁了,容貌不算很漂亮那种,只怕还真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安然暗自想着,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帮帮那位姑娘。“对了,我表哥还没成家呢,哥哥你说我将那位展姑娘介绍给我表哥好不好?”   杨彦低头在她额在亲了一下,笑道:“你当还可以先谈恋爱么?还先介绍他们认识。”   “就算是相个亲,应该也没什么吧?不过我娘帮着表哥看了不少姑娘了,似乎都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   杨彦考虑了一下,又点点头道:“不过这两个人要是凑在一起,还算靠谱。你表哥应该也是个洁身自好的,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顾家人口又简单,你表哥还不跟舅舅他们住一起……展先生虽然职位低,但也是大隋有名的名士。”   安然找到一件事情做,很兴奋。   “那我明天下帖子请展姑娘到东宫来陪我?国子监还没开学,哥哥会带表哥一起来东宫的吧,到时候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一面……嗬嗬……”   杨彦想着她确实缺少朋友。王静媛随着夫君崔禹回老家去了;王静研还在王家待嫁;她的表姐嫁了独孤倒是很近,但孕期反应很严重,也不能陪伴她……   “要不我将崔禹官复原职吧,崔夫人还有几个月就生产了,等她生产以后,也能时不时进东宫看你。难得她生过两个孩子了,也有经验。”   “不!”安然忙道,“不着急。等她生完孩子,休息几个月,你下半年再让崔大人回朝好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她吗?”杨彦摸摸她的头发和小脸。本来安然要是没有怀孕,他是打算带着她一起捣鼓那些训练计划和海船的。可是她怀孕了,母妃一定会将她掬在东宫不让出门的。   安然叹道:“王姐姐月份大了,崔家肯定是不会让她现在回京城的。崔大人官复原职,肯定是要带小妾回京伺候的。我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王姐姐给他生孩子呢,让他在老家好好伺候孕妇。”   杨彦心中好笑,王静媛怀孕,就是在老家,不也是小妾伺候?不过,到底也能照顾一下孕妇吧。   “好吧,都听你的。崔禹还年轻,先压一压他的性子也好。”   ……   回到东宫,杨彦打发人进宫给父皇母妃送了口信,说事情办得很顺利,他们已经回了东宫。   现虽然说孕妇要多休息,但睡得太早也不像话,两人梳洗了便在外间的书案上整理胎教宝典。   杨彦将他记得的写下来,又将安然记得的添加在后面,最后综合整理,重新抄写了一遍,就放在卧房里,方便以后看。   段姑姑和胡姑姑已经走马上任,杨彦和安然吃了一点燕窝粥当宵夜,正要进内室休息,却被段姑姑拦了下来。   “请太子殿下去冬暖阁休息。奴婢已经收拾准备妥当了。”   杨彦怔了一下,随即冷着脸道:“你是母妃给的,看母妃的面子,孤王暂且饶了你这次。以后,你们记住自己的本分,你们只负责太子妃的饮食,其他的不用你们操心。孤王要做什么,也是你们能拦的?”   段姑姑当即跪下,不卑不亢地回道:“殿下,太子妃有孕,不宜再伺候殿下。不但皇家,历来大户人家一旦主母有孕,也都是要与夫君分房睡的。奴婢奉命为太子妃安胎,还请太子殿下体谅!”   杨彦寸步不让道:“孤王的起居,连皇上都管不着,你们更是无权过问。孤王明白告诉你们,不但现在孤王不会与太子妃分房睡,就是以后她身子重了也不会。孤王自己的媳妇儿孩子,孤王自有分寸,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还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杨彦便越过段姑姑,拉着安然的手自去休息,又吩咐道:“晚上不用值夜!”   沈怡赶紧将段姑姑扶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小声劝道:“段姑姑不用担心,殿下会有分寸的。殿下可着紧太子妃和孩子呢,说是怕太子妃晚上睡觉踢被子,他不亲自守着不放心。”   沈怡其实也担心两个年轻人胡闹惯了收不住手,但跟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几个月来,她也逐渐将太子殿下的性格脾气摸透了。她猜到太子殿下肯定是不会遵守规矩的,所以她也不出来当那个讨人嫌的。只背地里叮嘱太子妃小心些。   段姑姑面色依旧不好看。她可是“按章办事”,还是惠妃娘娘赐下来的,太子殿下也太不给她们脸面了。   胡姑姑在东暖阁那边等着太子殿下过去,没想到后来听说段姑姑被太子殿下训斥了一顿,太子殿下依旧住在主殿里,不去东暖阁了。胡姑姑赶紧回去与段姑姑商议,明天要不要进宫给惠妃娘娘说说?   安然躺在床上,趴在杨彦胸口问道:“哥哥你刚才会不会太凶了?她们可是母妃给的人。”   杨彦笑道:“就因为她们是母妃给的人才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免得她们倚老卖老不将你放在眼里。”   “她们不是来帮着我安胎的吗?母妃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怕什么,一切有我呢!再说了,没有她们,难道我就找不到人了?哼,她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敢拦我!”无论是谁,想把他与安然分开,就要承担他的怒火。管她是不是处于好意。   安然倒是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便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杨彦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笑道:“趁着现在孩子还小,再让哥哥多吃几口肉吧!你放心,哥哥会轻轻的,慢慢的吃。”   “不是说三个月前要小心吗?”这点基础常识安然还是有的。   杨彦轻轻哼了一声道:“很多人都要两个月后才知道怀孕了,在此之前还不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心,哥哥有分寸,不会伤到我们的小宝贝的……”   第二天早上,杨彦一大早就去上朝了。段姑姑和胡姑姑看他轻手轻脚的没有吵醒太子妃,心里还算安慰。不想等安然起床的时候,她去收拾床铺,自然就闻到些味道,脸色就不好看了。   临走前,惠妃跟她们说过,东宫不会进人,让她们注意着些,别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胡闹伤了孩子。   段姑姑轻叹道:“这事得告诉惠妃娘娘才行。”   胡姑姑道:“只怕说了也没用。”   段姑姑担心地说:“可是太子妃要是有个什么,我们如何向惠妃娘娘交待?”   这时,沈怡走了过去,小声道:“二位姑姑别紧张。或许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段姑姑给沈怡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看看床上留下的东西,又轻轻扇了一下鼻子,示意她闻闻味道。   沈怡轻笑道:“以前太子妃来小日子的时候,他们也是睡在一起的。早上也经常能闻到这些味道,也未必就有那些事。”   段姑姑和胡姑姑恍然明白过来,心中暗自感叹,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说。以后,她们来值夜好了。   说起来太子殿下也是,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如此?   惠妃找了个机会,将襄王也该纳妃的事情跟皇帝说了。   皇帝这才想起来,这个小儿子还没成家呢!也是,之前他的心都放在老三身上,倒是忽略了小五。   “有人选没有?”皇帝问道。   惠妃坦诚道:“隆裕写信,说希望她那一手带大的小姑子能进东宫,可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喜欢她。臣妾就想着能不能撮合她和襄王,皇上您看呢?”   皇帝打趣道:“怎么,你儿子不要的,就给别人的儿子?”   惠妃轻叹道:“皇上不知道,这个当娘的,可不好做呢!隆裕这么多年来难得求臣妾一件事,那姑娘她又是当女儿养大的,太子那边不行,臣妾总得给她找个好人家。可其他世家公子谁又能比得上襄王?也不怪臣妾打他的主意。”   皇帝点点头,允诺道:“襄王的亲事,你问问胡昭议和他自己吧!太子妃是太子自己选的,夫妻恩爱儿子也高兴。襄王也让他自己选好了。”   皇帝私心里想着,还是给襄王挑一个身份低微一些的,免得以后人大了,心也跟着变大。不过,这些事情惠妃显然是明白的,应该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惠妃第二天就留下胡昭仪说了此事,胡昭仪听说是隆裕公主的小姑子,还是隆裕公主自幼当女儿一般养大的,立即就答应下来。儿子以后可是全靠太子殿下提拔,能娶太子同胞姐姐当女儿养大的小姑子,可是与太子拉拢关系的极好的办法。   胡昭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与儿子说了,襄王也觉得好。   随后,惠妃就传了高莹进宫。   高莹以为自己进东宫有望,特意打扮过。高莹研究过太子的喜好,知道太子妃向来打扮偏于清雅,因此她今天也是往这个方向打扮的。   只见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绣白玉兰的比甲,头上只戴了一朵粉红的绢花,插了两只白玉凤头簪,挂着两串小指大小的明珠,脖子上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项圈,整个人看起来既清雅又不失华贵。   高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会说话,皮肤细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若不是元宵灯会上亲眼所见,惠妃都回喜欢她的。   惠妃没有急着说指婚的事情,而是问了几句隆裕公主在高家的事情。而后,襄王就来给惠妃请安。   襄王今年十八岁,是个身材高挑的俊美少年,自幼崇拜三哥杨彦,同样也是文武双全。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大多很会说话,几句话就说得惠妃笑了。惠妃看他很高兴的样子,以目光询问他可还满意,襄王面色微微泛红,悄悄点了点头,而后便告辞出去。   惠妃的人带着襄王出去,很快又从后堂折回去,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惠妃知道了,也只是笑笑,让殿里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问高莹道:“刚才这位,是五皇子襄王殿下,今年十八岁,可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容貌俊就不说了,更难得文武双全洁身自好,至今连侧妃都没有。”   惠妃顿了一下,含笑道:“隆裕公主信里说,请我为你在京里寻一门好亲事。我看你们才貌相当,有意将你指给襄王为正妃,你意下如何?”   高莹一听,不由面色大变,忽然起身跪到惠妃面前道:“请惠妃娘娘恕罪,臣女,臣女喜欢的是太子殿下。臣女此生,非太子殿下不嫁!”   惠妃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她想不到高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襄王正妃可不是比东宫不受宠的侧妃强多了?她居然还敢拒绝!而最要命的是,襄王就在后面。   惠妃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这样后悔过。这闲事,她一开始就不该管!   “放肆!我大隋的皇子王爷,还由得你挑三拣四不成?看在隆裕公主面上,本宫今天暂且饶恕你对皇室大不敬之罪。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勉强,你这就出宫去吧!”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哦,月底了,亲们还有票木有啊!   第185章追悔莫及   打发了高莹,惠妃又赶紧到后面安抚襄王。   “都是惠母妃不好,原本看着你们才貌相当才想着成一桩美事,谁知道那丫头居然如此不识抬举?俊儿你可千万别怪惠母妃才好。”   “惠母妃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对俊儿好,俊儿是知道的。”襄王低着头,神情低落,心中愤恨,自嘲地说道,“俊儿确实比不上三哥,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您也千万别放在心上才是。”   惠妃悔恨道:“惠母妃原本看那丫头长得还不错,又是忠国公府的姑娘,身份也还过得去,勉强配得上你。哪里知道那原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别说东宫不会进人,就算真的要进人,一个不受宠的东宫侧妃又哪里比得上给你当正妃好?不过早点看清楚她也好,这等女子,哪里配当襄王妃?俊儿千万别因为这样不识抬举的女人难过。”   襄王连连点头道:“惠母妃您千万别自责,这事儿不怪您。还要劳烦您,另外再帮俊儿挑一个吧!”   杨彦这些年在边关,很少回来,但有交代过惠妃和自己的人暗地里照拂五皇子。不然五皇子能不能长大还真是说不准。   惠妃自己儿子不在跟前,又得了儿子叮嘱,倒是极为关照五皇子,很多时候都是当自己的儿子来疼爱的。她时常做点吃食针线什么的悄悄送过去,又在暗处给了胡昭仪不少提点,才让五皇子避开好几次杀劫。   为什么要暗地里照拂呢?主要还是为了保护他。要是五皇子早早地就被扣上平王党的称号,只怕康王和安王不会放过他。   后来又是杨彦举荐杨俊入朝历练,为他请旨封王。   所有这些,襄王杨俊都是心中有数的。因此,杨俊很早以前,就是死忠的平王党了。   虽然杨俊说了不怪她,但惠妃哪里还有脸帮襄王再挑一个?她只好拿着皇帝的话道:“太子当初选太子妃就是自己选的,看他们夫妻恩爱令人艳羡。不如你也自己选一个可心的,惠母妃为你作主!”   “真的?我也可以自己选?”襄王一听,真真是大喜。   身为皇子,婚事上能自己作主这几乎是做梦。襄王还记得当初太子为这婚事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最后还是有蜀王叔帮忙,这才能顺利娶到太子妃的。   惠妃点头道:“只要你别太离谱就好。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行。惠母妃和你三哥会帮你在你父皇跟前求情的。”   “谢谢惠母妃!谢谢三哥!”   看着襄王高兴地离开,惠妃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心里真是将那高莹恨了个半死。她实在很怀疑,女儿到底是怎样教导这个丫头的,居然让她如此没脑子,还这样胆大妄为。   她真是好心没好报!   惠妃立即写了信,向女儿说清楚情况,又告诫她将自己的几个外孙教导好,不然以后出了事情也别指望太子能法外施恩。   却说襄王虽然是高高兴兴地离开穆华宫的,但离开后宫没多久他脸色就变了。   可以想象,今天的事情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是怎样的打击。对于那个竟然敢看不起自己高莹,他恨得不行。而除了恨高莹的不识抬举,他也恨自己识人不明。   ——一开始,他居然觉得高莹很好,甚至都开始幻想以后自己和高莹也能像太子和太子妃那样比翼双飞。   正是因为一开始抱着的幻想太美好,等高莹打破这个幻想的时候,他才这样恨。**   可是,那个女人是隆裕公主亲自养大的。他要是报复,三哥会不会不高兴?对了,她还说什么“非太子殿下不嫁”?   襄王立即去东宫。   杨彦正和独孤凯、凌云和崔义制定远洋计划的人员训练方案。安然也在一边参与讨论。虽然这些训练她不是很在行,但到底前世见过一些电视电影小说里面的训练方式方法,时不时出个主意还真的能用。   这个计划他们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但对于训练强度、时间及资金问题,几个人一直存在分歧。但现在杨彦不想拖下去了,他们势必得拿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来。   听说襄王来了,杨彦直接让请到外书房来。   东宫的外书房可是东宫重地,襄王上次来也是让他去外书房参观大隋之音的编辑部。襄王心里清楚,这也是太子对他的信任。   东宫的外书房很大,分了好几个部分,防守极为严密,除了太子几名心腹之外,其他幕僚文书编辑相互之间也是不能随便串门的。   杨彦安然和独孤凯他们此刻就在二楼的三号会议室商讨这个训练方案。   三号会议室,是小会议室,设计极为简洁。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最多能坐十人,主位很宽,呈半月形;其他都是单独的圈椅。桌子中间凹陷下去一块,放上了几盆花草盆景,还有时鲜的鲜花插瓶。另一边,有一张矮几,可以用来泡茶,弹琴,焚香也行。   主位后面有一排博物架,放着文房四宝、地图、香炉、花瓶等物品,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都是太子妃的手笔。   杨彦的亲随将襄王直接引到三号会议室门口便告退离去。   杨彦也没有刻意出去迎接,只抬头对着襄王温和一笑,招手道:“五弟也过来看看这个远洋计划的训练方案。”   襄王从太子这不见外的招呼声中体会到,太子哥哥是真的将他当亲人当兄弟,是真正的信任他。这一刻,他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五弟来这边坐,我去给你泡茶来!”安然笑眯眯地招呼襄王过来坐,又亲自去泡茶。   襄王忙道:“三嫂您别动,让下人泡茶就好!您有孕在身,怎么能动?”   杨彦见他那紧张的样子不由笑道:“谁跟你说的怀孕了就不能动?她怀孕这才多久?没事的,你让她走动一下也好,泡茶是雅事,不要紧的。来,坐下!看看我们讨论了两天的方案如何?”   襄王还是不放心地看着安然道:“真,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不要紧。”杨彦再次保证道,又问,“对了,母妃不是说要帮你选妃吗?你今天看到人了?长得如何?”   襄王面色一僵,看了看独孤凯凌云和崔义,没说话。   杨彦敏感地发觉到襄王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甚至还有几分恼恨在里面。他立即靠过去,悄声问道:“怎么了?告诉三哥,三哥给你作主。要是不喜欢也不要紧,咱们另外选好的。你是我大隋的皇子,整个天下的女子都任你挑选,总有你喜欢的。”   独孤凯和凌云对视一眼,悄然起身退开几步,假装去欣赏墙上的字画。崔义也是个识趣的,也走开几步,靠到茶几那边去看安然泡茶。   安然学过茶艺,但是表现的时候不多。但能为大家泡茶,她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襄王见跟前只有三哥在,便小声道:“那位高姑娘说……”说到这里,襄王往安然那边看了一眼,才又接着道,“那位高姑娘说,此生非三哥您不嫁……”   杨彦一听,不由面色一变,霎时间浑身直冒寒气。   “哼,她算个什么东西?难道咱们兄弟还由得她肆意挑拣不成?既然高高在上的襄王妃她不想做,那就做地上的淤泥吧!”   襄王想要的其实就是杨彦这个态度。   “可是,三哥,不是说那位高姑娘是五皇姐养大的么?您也不看五皇姐的面子?”   杨彦冷哼一声道:“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若不是看五皇姐的面子,能给她这个机会?给脸不要脸……”   得,他明白了!襄王立即阴转晴,反而劝道:“三哥您也别气,为那种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对了,我看看这个训练方案。三哥这个远洋计划我可是期盼得很……三哥,你让我也参加这个训练好不好?我也想亲自去看看大海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   杨彦一看襄王这个样子,就明白他的来意了。看来,那个白痴女人要倒霉了。   杨彦略想了想道:“要参加训练可以,要想出海可不行。太危险了,你想都别想。”   襄王拍着还有些稚嫩的胸膛道:“那么多的人都可以不怕危险,我也不怕!”   杨彦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我怕!”   “三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是大隋的皇子,为了大隋百姓,让我去冒险也是应该的……”襄王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到杨彦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摇晃着,像个孩子一样。   “怎么说都没有用。我可就你一个弟弟,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杨彦一副没得商量地样子,但很快又给了他一线希望道,“等以后航线开辟出来,如果一切顺利,可以允许你跟船一次出去见见世面。”   那也行啊!襄王连连点头:“好,好,以后去也行!”   这时,安然端着茶走了过来,脆声道:“茶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襄王赶紧放开杨彦的衣袖退开。   安然将托盘放在桌案上,一杯一杯端给大家,而后直接坐到杨彦身边,瞪着襄王道:“五弟,这个位置可是我专属的,向殿下撒娇也是我专属的,其他人一律不准模仿,知道吗?”   襄王看着这样的三嫂,那个在自己心中高大的、名为大隋第一才女的偶像忽然崩塌。   杨彦拉着安然的手笑道:“看吧,你吓到五弟了。”   安然狡黠一笑道:“不要紧,多吓他几回就习惯了。”   这样的太子妃凌云和独孤凯自然是早就见过,见怪不怪了。崔义这几天也慢慢习惯了,同时心里也真正放下了。   他自诩洒脱不羁,曾一直以为她只有跟着自己才能保持本性,不必压抑。但见了太子对她的疼宠放纵,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尊重和疼爱都远远不及太子。   难怪她要选太子殿下了。   襄王看着太子妃不但与太子如此亲密自然,与太子的属下也像亲人朋友一样,不禁很是羡慕这样的感情。   若不是有完全的信任,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见面?由此可见,三哥不管是对三嫂还是对自己的下属,都有着全心的信任。单单这一份心胸,放眼天下就无人能及。   他忽然想起今天惠妃说的,允他自己选妃的事情,心中不由火热起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一个像三哥三嫂这样相互之间完全信任的人……   “三哥,今天惠母妃说,她会帮我向父皇求情,让我也可以自己选妃。”   “哦?这是好事啊!你放心,三哥也支持你!”   “谢谢三哥!”襄王激动的连连道谢,忽然又搓着手道,“可就是,我也不知道从何处着手……京里的姑娘,我一个都不认识。这个,三哥三嫂,你们好歹帮帮忙我吧!”   安然立即点头应道:“你放心,这事包在三嫂身上了。”   接着,安然就给凌云下令道:“劳烦凌云大哥派人将京城里没有婚约的适龄闺秀的情况摸一遍。剔除那些狂妄自大性子不好的,唯唯诺诺太过软弱的也不要,相貌身材在水平线下的自然也不要。嗯,暂时就这样。剩下的一人一份简介给我。”   说完,安然又抬头问襄王:“五弟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襄王想了想,红着脸摇了摇头。   安然自从做成了独孤凯和表姐的婚事,就有了当红娘的喜好。   玉兰和岳先生虽然她觉得不是很合适,但也拦不住人家自己乐意,虽然岳先生还没回来,但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吧?还有景嘉莲和工部那位赵大人婚事,也算是她牵的线。   她约了娘亲和表哥,明天来东宫见见那位展姑娘,说不定又是一桩好婚事呢?   却说高莹回到高家在京城的别院,脸色一直不大好,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高莹的贴身侍女悄悄找了五公子高熙。   高熙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惠妃娘娘没答应?”   高莹没说话。从穆华宫出来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就算她想嫁的是太子,也该委婉一下说啊!   而且,她上次就跟惠妃说过了,不管太子是不是喜欢她,她都非太子不嫁的。可今天惠妃娘娘却想将她指给襄王,这就说明太子那边多半是不成了。惠妃娘娘多半是看在大嫂面上,为了补偿她,才将她指给襄王。   可是,她一时脑子不清醒,居然拒绝了,还惹恼了惠妃娘娘,这回只怕真的坏事了。而且后来想想,襄王年少英俊,又文武双全,其实真的很不错的,还是正妃……   高熙以为妹妹只是去东宫不成,便安慰道:“其实我一直就觉得去东宫没什么好的。你非要去,大嫂也宠你。但你想想,太子妃那样才华横溢,又与太子殿下情深意笃,你就是去了能争得过太子妃?”   高熙见妹妹不说话,却在听自己说,又继续说道:“东宫侧妃也就是名声好听点,说到底也是个妾,还是不得宠的妾室,有什么好的?凭着你的出身,随便找一个年龄才貌相当的世家公子,作正头夫妻多好?”   听到这里,高莹忽然捂着脸哭起来。   高熙大惊,忙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五哥,我,我今天得罪了惠妃娘娘了,怎么办?我,我后悔了……”高莹忽然抓住高熙道,“五哥,你说我现在去跟惠妃娘娘认错,说我后悔了,说我愿意,行不行?”   高熙听得一头雾水,扶着她的双肩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惠妃娘娘让你做什么你没答应?难道她不肯给侧妃的名份,让你给太子当个侍妾不成?可是,以你的出身,不至于啊!”   高莹哭着摇头道:“不是的,惠妃娘娘让我嫁给襄王当正妃,我,我一时糊涂,拒绝了,说我非太子殿下不嫁……”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高熙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冷过,仿佛是从牙缝里冒出来似的。   第186章开心果   高莹被五哥的冷漠吓坏了。请牢记从小到大,她都是哥哥嫂嫂捧在手心儿里疼着宠着的,何曾见过哥哥如此冷漠的样子?   “五,五哥,你好凶……”高莹抱怨着,但看着五哥不同往常的冷漠和愤怒,也不敢再哭了。   高熙冰冷的目光锐利地盯着高莹的眼睛道:“将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   “我,我进宫以后,惠妃娘娘就问了几句大嫂和几位侄儿的事情……后来,襄王来请安,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等襄王出去以后,惠妃娘娘就说我与襄王殿下才貌相当,问我是否愿意为襄王正妃……我,我一时糊涂,就说我不愿意,说我喜欢的是太子殿下,此生非太子殿下不嫁……”   随着高莹的述说,高熙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然,然后惠妃娘娘就生气了,说大隋的皇子王爷由不得我挑三拣四,说我配不上襄王,说看在大嫂面上,饶恕我的大不敬之罪,然后就将我赶出来了……”   高熙此刻真恨不得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妹妹!   几位皇子中,襄王是唯一一位与太子殿下交好的,今后必然受到重用!惠妃娘娘看在大嫂面上,如此提拔他们高家,让妹妹做襄王正妃,这是多少家族求都求不来的?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居然拒绝!拒绝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敢提太子殿下?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皇子是她能随便挑的吗?   “五哥,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能不能去跟娘娘认错,说我愿意嫁给襄王?”   那天晚上见过的太子殿下原本就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今天见到的襄王却是清清楚楚的年轻俊美。太子殿下文武双全,尤其那些诗,每一首都堪称经典,令她钦慕不已。可是,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太子妃,而襄王那边却是当正妃……   高熙仿佛看白痴一般看着高莹,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襄王殿下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现在最好祈祷襄王殿下是个心胸宽广的,看在大嫂面上不会跟你一个小女子计较。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莹听哥哥说得那么难听,那么吓人,不由分辨道:“我就是一时糊涂没有想清楚嘛!实在太突然了,我本来以为惠妃娘娘宣我进宫是答应让我进东宫给太子殿下当侧妃的,我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将我指给襄王……要是,要是娘娘再劝劝我,让我好好想想,我就能想明白了……”   高熙冷哼一声道:“那你说说,惠妃娘娘为什么不劝你?为什么不给你时间好好想想?”   “惠妃娘娘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她一片好心,我,我……”   “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妹妹!”   高熙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还想跟惠妃娘娘道歉?你现在后悔了,想挽回?晚了!以惠妃娘娘和我们高家的关系,她如此煞费苦心地为你筹谋,你一拒绝她就发怒将你遣送出宫,那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高莹紧张地看着兄长。   “那就说明,当时襄王或者胡昭仪就在后面听着!所以,你根本不会再有机会了!甚至因为你,我们高家已经把襄王得罪了!你以后不要轻易出门,免得出事!”   高熙起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道:“小妹,你真是被大嫂宠坏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高熙回房以后,立即给家里的长辈和大嫂隆裕公主写了信,将在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明,并请父亲和大哥大嫂一定亲自来一趟京城,亲自向惠妃娘娘和襄王请罪。   否则,他们高家别说复出了,只怕还会遭到无情的打压!   再说在东宫,襄王离去的时候,崔义跟了过去。   他在书房外面的花园里追上襄王,小声道:“襄王殿下可需要帮忙?”   之前襄王对太子说的话,虽然有意将声音放得很轻,但以崔义及凌云、独孤凯的功夫,那么点距离,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同时,他们对襄王的用意也体会得明明白白。   襄王脸色微变,看着崔义一时间没有开口。   崔义含笑安慰他道:“这算什么事?像这种看不清自己有几两重的女人,可不值得挂心。不过,这口气总是要出的,不然就会成为埋在心里的一根刺。”   襄王迟疑了一下问道:“是三哥让你来的?”   襄王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崔家浪子崔义以前跟着康王都干了些什么勾当。他也很意外三哥竟然能将崔义收为己用。不说别的,崔义亲自刺杀三哥就不知道有多少次。   崔义笑而不答,只道:“有些事情问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襄王想着自己刚刚封王,开府不久,所有的人都是父皇给的,自己真正的心腹没几个。若真要做点什么报复那个女人,还真不好下手。.而且,他也没想好怎么报复那个女人。   不过,崔义显然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   “你觉得,该怎么回报她才好?她毕竟是五皇姐当女儿养大的。五皇姐可是三哥的同胞姐姐。”   崔义痞子似地笑了笑,说:“襄王殿下以为,您和隆裕公主相比,太子殿下与谁的关系更亲近些?不说别的,这十多年来,隆裕公主可有回京探望过惠妃娘娘一次?倒是殿下您,一直代替太子殿下在惠妃娘娘跟前承欢尽孝,与亲生母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襄王立即想到,看来这是三哥派他来的了。三哥既然深爱太子妃,自然也恨那个女人,只是三哥处在中间不好出手,所有才借着自己的手教训一下那个女人!   “那以崔公子的意思,怎么办才好?”   崔义笑着凑到襄王耳边说了几句。   襄王神色不断变幻,似乎太过震惊,好一阵儿才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那什么……”   崔义恍然,而后轻笑道:“殿下真是个大度仁善的人。像您这样的皇子可实在太难得了!这样吧,人我负责帮殿下弄出来,后面要怎么做,就交给殿下您了。”   襄王点点头,尴尬地笑道:“如此就劳烦崔公子了。”   崔义不以为意道:“殿下您太客气了。”   襄王离开以后,凌云和独孤凯忽然从后面凑了过来。   凌云道:“襄王殿下以为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这可不太好。不过他应该不会主动去问太子殿下。”   独孤凯道:“襄王殿下到底是个心善的,估计没怎么见过血。”   崔义笑道:“你们不打算告诉太子殿下吗?”   独孤凯一本正经道:“这等小事告诉太子殿下做什么?太子殿下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让这等小事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凌云点头道:“是极。”   崔义摸摸鼻子,带着几分猜疑看着独孤凯和凌云。他自己是因为爱慕太子妃,所以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甚至只是对她不敬的人,他只要知道了,自然要帮她清理了。但凌云和独孤凯可是太子心腹,他们这样暗中帮着太子妃出气还不让她知道,又是做什么?   独孤凯轻轻笑道:“我夫人是太子妃的表姐。”   凌云淡然地说道:“我只是看那个姓高的女人不顺眼。”   凌云见过那个女人,说明他们之前肯定见过,说不定那女人曾主动纠缠过太子殿下,要不然怎么能说出“非太子殿下不嫁”这样的话来呢?   “原来如此!”崔义忽然笑出声来,而后伸出一只手道,“以后,一起保护她和殿下吧!”   独孤凯和凌云伸手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没有多说,转身离去。崔义算是慢慢融入了这个圈子。   第二天的相亲活动还算比较顺利。   安然请了自己的母亲和展夫人母女到东宫。而在此之前,她就将自己想要为展姑娘做媒的意思透露了一点点。   展夫人四十出头的样子,圆脸,富态,一看就是旺夫相。她也是读过书的,跟着展先生二十多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她爱笑,说话坦率,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倒是很快就跟顾宛娘说道了一处。   展姑娘名晓月,相貌上就像母亲,圆脸,一双眼睛总是盛着笑意,异常的清亮。虽然算不得多么漂亮,但也像个邻家小妹那样清秀可人,令人感觉亲近自然。   尤其展晓月的性子不像顾宛娘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那样,要么就说个话细声细气,柔柔若若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要么就矫揉造作令人不喜。这是个活泼坦率的姑娘,性格脾气也类似其母,顾宛娘一见就喜欢。   东宫的花园冬天看都有绚丽的颜色,更遑论如今开春了。安然穿好大衣服,披着银狐皮的披风,邀请大家去看花房里看花。   东宫有一座新建的花房。   房顶用近乎无色透明的琉璃为顶,墙壁和地面用水地龙升温,修建了一个温室花房,里面很多仲春才开的花都已经开了。   迎春花、贴梗海棠、杜鹃、玉兰、桃花都开了,牡丹、芍药、月季也都有了花骨朵。   尤其那几盆各种颜色的杜鹃,颜色艳丽鲜亮,令人觉得眼前一亮,心情也跟着喜悦起来。   “这花开得真好!娘娘真是有心了。”展夫人和展晓月眉眼弯弯地看看这一盆,又看看那一盆。   安然大方道:“展夫人和晓月姑娘要是喜欢,等会儿走的时候不妨选两盆带回去。晓月你好好看看,喜欢哪盆告诉花匠,等会儿先送到你们马车上去。”   “真的!”展晓月欢喜道,“喜欢喜欢,我一直想找太子妃要来着,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这些花都好看,随便哪盆我都喜欢。”   顾宛娘看着这样坦率可爱的展晓月,悄然对安然点了点头。   而后离开温室花房的时候,她们就遇到了顾少霖。   顾少霖也明白安然的意思,这是让他来相亲呢!不能娶她,其实娶什么人都一样。但如果是她喜欢的姑娘,他会更高兴更愿意一点。   她为他选的这位展姑娘,据说她很喜欢。嗯,虽然远远比不上她好看,但眼睛明亮,笑的时候脸上有一个酒窝,看起来还算可爱讨喜。   顾少霖长身玉立,身为太子妃的表哥,遗传基因不错,容貌自然也是也极出众的。再加上他气质温和儒雅,年纪轻轻又有举人的功名,展夫人一见之下也喜欢。   虽说顾家家世差了点,但人家可是太子妃的表哥,以后受到重用是肯定的,严格说起来,还算是展家高攀了。   年轻少女近距离见到一位相貌俊美、气质温润谦的少年公子,还知道是来与自己相亲的,自然是难免有些脸红心跳的。但这些都是少女面对陌生少年的本能反应,距离什么一见钟情,那还差得远。   而且,展晓月还隐隐觉得顾少霖温和的笑容似乎有些距离感。不过是初次见面,他要是太热络,似乎也不大对。   既然双方还算满意,展夫人和顾宛娘便和安然回暖阁去,坐下来慢慢商谈。而这种事情,当事人往往是没有发言权的。   顾少霖虽然来过东宫很多次了,主要也是在外书房一带走动,这内花园他也是第一次来。再加上今天还跟一个陌生的姑娘相亲,让他很有些不自在,立即就告辞回外书房去了。   展晓月被撵出暖阁逛花园,好回避大人谈她的婚事。   她颇为无奈地对陪着她出来的玉兰道:“太子妃说要送我两盆花呢,不如我们再去花房看看吧!刚才我都没有看够。那么多花,我都不知道选哪一盆好。”   于是,她们又折回温室花房去。   展晓月虽然性子直率,并不表示她就笨。太子妃说了要送她花,还让她自己选,那是客气。她怎么能真的将花房里最名贵开得最好的花选走呢?   她已经想好了,就选两盆比较常见并且数量最多的杜鹃好了,不过,可以挑她喜欢的颜色。这样她就很开心了,相信太子妃也会很欢喜的。   “这盆吧!开得像火焰一样!”展晓月选了一盆大红的亲自抱到门口去。   因为抱着花挡住了视线,不想门口忽然冒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子举在身前,两人走路都没看路,差点撞到一起。   “唉呀!撞到了!撞到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吓了展晓月一跳。她循声望去,居然是那鸟笼子里的鹦鹉在叫。   展晓月立即双眼放光地放下花盆,一双眼睛一直追随着那鸟笼子,完全忽视了提着鸟笼子的英俊少年。   “这只鹦鹉真漂亮!它真的会说话呢!它好聪明噢!”展晓月这才想起来抬头看看鹦鹉的主人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说着,展晓月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鸟笼子里的鹦鹉身上。   那红色的弯弯的鸟喙,翠绿色的背羽,翅膀上黄绿色的羽毛异常鲜亮,脖子上一块宽阔的黑斑好像小孩子带着的围脖,那长长的尾羽带着一抹亮蓝色……   啊,实在太漂亮了!真想摸一摸。   杨俊眉毛微挑,正要说话,就听那鹦鹉道:“本大爷真漂亮!本大爷好聪明噢!”略顿了一下,它又换了一个腔调道,“多谢夸奖!”   展晓月连同刚刚跑出来的玉兰都是一怔,随即就瞪大眼睛捂嘴大笑起来。   这鹦鹉居然巧妙地复述了展晓月的话,还学着她的语气,惟妙惟肖。只是这自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教的,很是让人无语。   提着鸟笼子的杨俊也不禁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低头骂鸟:“不许说本大爷!等会儿见了太子妃再说话!现在闭嘴!”   “太子妃吉祥!太子妃吉祥!”一提到太子妃三个字,鹦鹉就条件反射似的说了这两句话。   “哎呀,你还会给太子妃请安呀!”展晓月激动地就凑了过去,眉眼弯弯地看着鸟笼子里的鹦鹉,而完全忽视了提着鸟笼子的英俊少年杨俊。   杨俊还是第一次见到笑得如此坦然的姑娘,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尤其漂亮。但此刻杨俊心里却无端地有些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在那姑娘眼中似乎还比不上一只鸟。   “你是东宫的宫女?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这是要送给太子妃的,是你能看的吗?还不退下?”   说着,他往花房里看了看,没看到安然,却见到了玉兰,当即问道:“不是说太子妃来了花房吗?怎么不在?”   玉兰屈身行礼道:“奴婢玉兰见过襄王殿下!回襄王殿下的话,太子妃回暖阁去了。您这只鹦鹉是要送给太子妃的吗?要不,奴婢帮您送过去?”   展晓月听说这位少年是襄王,这次抽空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居然瞪了自己一眼,不由撇撇嘴小声道:“不就是多看了你的鸟几眼么?瞪我做什么?等会儿我上太子妃那儿看去,哼哼……”   襄王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句浑话,一张俊脸立即就红了。他突然将鸟笼子塞给玉兰,转身就跑了。   玉兰也懒得去想襄王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她们的心思都放到了那只会说话的鹦鹉身上。   “这只鸟可真聪明!”   “多谢夸奖!”   “太子妃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太子妃吉祥!太子妃吉祥!”   ……   却说暖阁里,展夫人迟疑地问道:“我看顾公子相貌举止样样都好,又有举人的功名,不知为何耽搁到现在还没成亲?”   顾宛娘是个实诚人,想着若真的要结亲,就不能欺瞒对方。因此,她老老实实说道:“不敢欺瞒展夫人,其实我们霖哥儿是娶过妻的……”   “啊,原来顾公子是续弦?不知道先前的少奶奶可有留下孩子?”展夫人听说是续弦,心里就没那么热切了。不过,如果没有孩子,男方又确实没什么毛病,也还是可以考虑的。   “这个,也不是续弦……”   安然见娘亲这个迟疑的样子,接过话来道:“还是我来说吧。表哥曾经娶妻周氏,后来周氏三年无所出,休回周家去了。”   “三年无所出就休妻?这个会不会也太无情了些……”   还是中举以后休妻的?真的是因为周氏无所出?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展夫人难免要想一想,难道是顾家中举以后就看不起之前出身低微的媳妇儿,所以才休妻另娶?如果是这样,难免以后顾家发达了不会嫌弃他们展家式微。   “这个……”顾宛娘迟疑了一下,当初那周氏与人通奸,可是顾家的丑事,她哪里说得出口。   安然见娘不开口,展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便只好接过话道:“三年无所出,自然是表面上给的说法,具体怎么回事,说起来连我都不知道呢!不过,当初表嫂被休回周家的时候,周家似乎也没说什么,多半是他们理亏。”   展夫人微微蹙眉,已经意识到里面肯定有隐情。但这个隐情可能是男方不好,但也有可能是女方的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安然其实知道表哥休妻多半是为了自己,可这话能说么?   展夫人点点头,只说:“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从小就娇惯,她爹和三个哥哥都宠她。这事,妾身得跟夫君商量商量。”   顾宛娘也体谅人家爱女儿的一番心意,当即点头道:“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如何不明白展夫人的心?只不过我们霖哥儿真是个好孩子,他现在国子监读书,展大人和展公子可以找人问问。”   于是双方算是初步了解了对方的意思。顾家对展姑娘是满意的。而展夫人对顾少霖休妻一事还有怀疑,需要弄清楚情况才行。   没过一会儿,玉兰就将展晓月又带了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一只漂亮的鹦鹉。   “呀,这是大腓胸鹦鹉吧?”安然一见之下就惊呼出声,而后迅速跑了过去。   那鹦鹉听安然说起头,不由歪着头看了看安然,神气地走了两步没有说话。   玉兰忙回道:“回禀太子妃,这只鹦鹉是襄王殿下送给您的。”   那鹦鹉听到太子妃三个字,立即叫道:“太子妃吉祥!太子妃吉祥!”   暖阁里众人一听,立即欢喜地围过来,一个个都夸这鹦鹉聪明。   安然也笑着问它:“这么聪明的鹦鹉叫什么名字呀?”   “翡翠!本大爷叫翡翠!”   “噗嗤!”   “哎呀,这鸟好有趣!”   “这鹦鹉太聪明了!”   翡翠立即来劲了,居然用双翅在胸前扑腾了一下道:“本大爷太聪明了!多谢夸奖!”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最初驯鸟的人是谁,左一个本大爷,右一个本大爷的。”   ……   因为翡翠的到来,带给所有人无穷的乐趣。这只鹦鹉非常聪明,有一定的思考能力,模仿能力极强。   离开的时候,展晓月极其的恋恋不舍,最后忍不住小声问安然道:“太子妃,我以后还可以来看翡翠吗?”   安然笑道:“当然可以!”   回去的路上,展夫人悄悄问她:“月儿,你觉得那位顾公子如何?”   “啊?噢,还行吧!”展晓月想着翡翠,决定让爹爹也给她买一只鹦鹉来养。   而在展夫人离开以后,安然也同时想着,不如让表哥寻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送给展姑娘,估计这婚事就成了一半了。   ------题外话------   后面还有一千多字没有修改完,等一会儿发上来,标题会注明小修。   第187章看对眼   高莹暗示自己还是清白的,这倒不是她说谎。她醒来得及时,又会一点功夫,所以踢翻几个乞丐跑了出来。虽然衣服被那些乞丐撕烂了,一缕一缕的,露出胳膊脖子腰间几寸肌肤,身上也被那些恶心的男人又亲又啃又掐,弄出来很多青紫的痕迹,但她真的还是清白的。   尽管是事实,但有没有人相信,那就很难说了。   贺子砚一听就相信了。   他连连点头道:“高姑娘放心,我们贺家的人不会乱说的。”说着,他冷着脸将贺家的车夫小厮丫头婆子以警告的目光看了一眼。后来又暗地里再警告了一遍,势必要保住高姑娘的名节。   吴氏含着浅淡的笑容,不置可否,只柔声劝道:“高姑娘别担心,遇上了就是缘分,我们家的人一定不会出去乱说的。只是你看我们今天原本是出城回老家的,要不然我们同去前面镇子里住一晚,明日再派人送姑娘回京?”   就算所有人都是相信高莹是清白的,吴氏也不信,她是亲眼看到了高莹身上那些青紫痕迹的。   高莹本以为他们会连夜送自己回京的,没想到人家只肯明天派人送自己回去。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天色已晚,只怕现在往回赶也进不了城。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只是耽搁了夫人和公子的行程真是对不住,还没请问夫人和公子怎么称呼?”   吴氏这些年的知府夫人也不是白当的,自有一番官夫人的气度,是以高莹一看就知道救了自己的这队人是官家亲眷,而不是有钱的富商。   吴氏一派温柔和煦的模样道:“外子鸿胪寺卿贺明朗,妾身娘家姓吴,这是犬子子砚,字研华。”   贺明朗从永昌知府上回京述职,明明政绩卓著,却补了鸿胪寺卿的职位。鸿胪寺卿虽然与永昌知府一样都是四品,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帐除附之禁令等,却哪里比得上天高皇帝远的一府父母官?   虽然如此,鸿胪寺卿到底是个正四品的官职,说出去也不算丢人了。   “原来是贺夫人!”   高莹来京不久,对朝中之事还不太熟悉,她只庆幸自己的运气,碰到的是个四品官的官眷,要是个六品七品的可怎么办?   对了,那位贺公子的名字好生熟悉,前几天大隋之音上面写了元宵灯会上状元楼的文会,那位三甲之一的贺公子,莫不就是眼前这位?   高莹向来敬佩才子,这才能在没有见过杨彦的情况下就想着去东宫当侧妃,除了那太子的权势诱惑之外,也是真的喜欢才子。如今见贺子砚虽然才华不及杨彦,但到底也是个了不起的才子,相貌又好,她就有些动心了。   反正回去以后也不好嫁人了,不如就嫁了这位贺公子吧!今天,也是多亏了这位贺公子英雄救美。   于是,高莹满眼崇敬地抬头望着贺子砚道:“这位公子,莫非就是元宵节状元楼文会上三甲之一的贺公子?”   对于状元楼文会只得了第三,贺子砚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又被父亲修理了一顿,一直都提不起劲来,好像只得了第三真的很丢人。如今看到高莹满脸敬佩的样子,听她说“三甲之一”,却觉得动听得很。仿佛自己一下子就变高大了不少!   “原来高姑娘也看过大隋之音了。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呀,真的是贺公子……”高莹的目光立即又变得脉脉含情起来。她既然是打定主意要进东宫当侧妃,隆裕公主自然是请了人教导她某些本事的。   贺子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此刻的高莹就是那九天仙子,为了她,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婚事上诸多波折,就是为了等待高莹的出现。   “高姑娘受惊了,不如去马车上好好休息?”贺子砚主动将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   高莹温婉一下,随后看着一脸敌视地瞪着自己的姜红缨道:“这位可是少奶奶?高莹是客,怎好占用少奶奶的车?”   贺子砚原本还是挺喜欢姜红缨的,毕竟也是个才女嘛。但如今有了比较,再加上男人喜新厌旧的本性,如今的高莹正是那一朵有如明月光的白玫瑰,而姜红缨却成了帐子上的那一抹蚊子血了。   贺子砚赶紧表明道:“在下尚未娶妻。哪里来的少奶奶?这是妾室姜氏。”说着,他又对姜红缨道,“一个女人家,出来做什么?还不快回马车上去?”说着,他的目光却是看着母亲吴氏的马车   姜红缨怄得半死。她明明是贵妾!   可是,贵妾也是妾,二公子这话也不算错。姜红缨无从辩驳,只好回马车上去。她本来不想理会贺子砚的暗示,依旧回自己的马车上,但想了想,忽然又乖巧听话地去了吴氏的马车。   姜红缨跟随贺子砚这么久,他的那点花花心思她哪有不知道的?不就是想抓紧时间与那高姑娘私会么?哼哼,她就成全他们,最好让他们在马车上把好事办了,到时候管她是不是国公府的姑娘,也都只能当个妾室了!   吴氏自然也看懂了儿子和高莹的心思。高莹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是想找一个能替她承担责任的男人吧?若是自己的儿子纳了国公府的姑娘为妾,以后儿子有国公府照拂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不管是吴氏和姜红缨,都错看了贺子砚和高莹。   高莹虽然想赖上贺子砚,却是守礼的,不过给了贺子砚几个眼神罢了,可能给人抓住把柄的话她一句都不说,更别说让贺子砚近身了。   而贺子砚也变成了一位守礼的翩翩君子,他将自己的妾室姜红缨赶去母亲马车上,又请姜红缨上了他的马车。他自己却没有上去,而是找一名护卫要了一匹马,跟在马车一旁,时不时地与高莹说一两句话。如此,他就笑容满面,极为满足了。   吴氏暗忖,一个清白已失的姑娘,还装什么高门圣女?   马车进了前面的镇子,贺家找了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   高莹洗了头洗了澡,足足换了三次水,这才穿上贺子砚刚刚使人送来的新衣服,出门道谢。   当晚,吴氏就与贺子砚商量这高姑娘的事情。   如今也算是个机会。吴氏和贺子砚都将主意打到了高莹身上。在吴氏看来,高莹分明已经不清白了,若贺子砚能纳高莹为妾,高家也应该感激他们才是。有了高家帮忙,儿子的前程就不用担心了。   而贺子砚想的是,他要是能娶到高家的姑娘,应该就可以留在京城了吧?如今唯一的分歧是,贺子砚要明媒正娶,吴氏却只想纳妾。   “娘,人家是忠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你怎么能让人家做妾?”   吴氏冷笑一声道:“婚前失节,有人要就不错了。”   贺子砚不依:“娘,人家高姑娘是清白的!”   吴氏指着儿子的额头低声骂道:“她说是就是了?娘帮着她换衣服,看得清清楚楚。她身上全是……”吴氏都不好意思说下去,只叮嘱道,“你个傻子,别被她那张脸给骗了!”   贺子砚低下头,要说他不介意,怎么可能?可是高姑娘看起来真的不像失节的样子呀!哪个失节的姑娘不是痛哭流涕的?而且今天看高姑娘向自己跑来,还能将那乞丐踢到在地,表明她很有力气,不像刚刚受创的样子的啊!   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贺子砚经验丰富一些,吴氏太流于表面了。   第二天傍晚,吴氏带着行李下人又回到贺家,可把贺明朗和贺子谦父子给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出来什么事情?   “对了,砚哥儿呢?”贺明朗没看到贺子砚,立即黑着脸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砚哥儿又闯祸了?”   “老爷,您误会了。”吴氏赶紧解释了一下他们昨天傍晚遇到高姑娘的事情。   贺明朗也是大吃一惊。高莹是忠国公府的姑娘不错,但据说她还是隆裕公主抚养长大的。隆裕公主是谁?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姐姐!   贺明朗这次回来只补了一个鸿胪寺卿,心里自然是愤恨不已,一直责怪妻子和次子不听他的话,胡作非为害了他们贺家一门的官途,所以才要将他们两人送回老家去。   却不想老天爷开眼,又将一个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如果儿子娶了隆裕公主的小姑子,自然也可以改善他们贺家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做得很好。既然回来了,就暂时留下吧!”至少也要等儿子将那高家的女儿娶回来再说。至于那女人是不是清白的,有什么要紧?只要贺家高家的人不说出去,谁知道?   却说这高家,高熙都要发疯了!   昨天妹妹买通了下人出去,一夜未归,他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怕给人知道了妹妹和高家的名声就全完了。可只凭着他带来高家的这些下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找得到人?   高熙仔细想了想,自己自来到京城以后,并没有得罪过人,人家知道他们高家的身份,也不会来为难他们。再说高家这些年入仕的人少,应该没有得罪什么大人物才是。   那么,唯一可能对妹妹出手的,就只有襄王了。   可是,高熙敢直接找上襄王吗?他自然不敢。   就在高熙焦头烂额,打算去东宫求太子帮忙的时候,贺子砚带着高莹回来了。   高熙见妹妹好好的,稍稍放心了些,谢过贺子砚,感激万分地将他送出去,而后才回来问高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问清楚经过,高熙黑着脸道:“告诉过你,这段时间别出门,你竟然收买了下人偷偷跑出去!”高熙很想骂她,有今天都是你不听话自找的,可想想事已至此,再骂她又有何用?   好在妹妹清白还在。只是那贺家可得好好笼络了,不然贺家的人出去乱说,妹妹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高熙连夜赶去贺家求见贺明朗。   *   东宫。   安然还在教翡翠念诗,杨彦回来,面色有些沉重。   “哥哥,怎么了?”   “哥哥,怎么了?”   翡翠跟着安然学了一句,让杨彦忍不住好笑,神色倒是缓和不少。   “没事的,别担心。来人,将翡翠带下去!”如今东宫里的宫女都是极有眼色的。杨彦回房,丫头们便去外间侯着,听到传唤再进去。   翡翠一听,立即拍着翅膀叫道:“本大爷不去!太子妃吉祥!太子妃吉祥!”   或许是被丫头们稀罕得狠了,翡翠不大喜欢被带出去让宫女们逗弄。而且,每天都要被抓去洗澡,对一只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它一天最喜欢的时候就是跟着安然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吃东西。   安然慢慢坐起身来,抱着杨彦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   杨彦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坐下,先摸了摸她的肚子,跟孩子打过招呼,问她:“今天都吃了什么?吐没有?孩子乖不乖?”   安然玩着杨彦修长白净带着茧子的手指,细细地跟他数着自己今天吃的东西,笑道:“你放心,这几天都没有吐。孩子乖得很呢!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有关?”   杨彦低头亲亲她的脸,轻轻叹息道:“说了你别急。今天收到老家来到信,你堂姐,叫安柔,嫁到商户的那个,与人私奔了。据查,估计是安王那边派过去的人,就是存心想让你身上泼脏水的。”   安然显然吃了一惊。安柔堂姐居然与人私奔了?她可真不愧是王氏的女儿啊,一样的愚不可及。都嫁人生了孩子了居然还与人私奔,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算什么母亲?   杨彦见安然还算冷静,便又继续说道:“小姑父做主,与当地县令合计了一下,弄了一具尸体,做了一个被人抢劫杀害的假象。所以,你以后要是看到她,或者有人说起她,你千万别认。在法律上,赵安柔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说起来,安柔表姐也是给大伯母害了。”   杨彦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天水郡赵家派了人去合江县。”   安然这才抬了抬眼皮,赵家一直想让安然他们这一支认祖归宗。可是安齐没答应,说祖上到底是哪一支脉的他不清楚,要查访清楚了才能答应。   没想到赵家干脆绕过他们,直接去了老家。或许他们以为,赵家现在毕竟还有两位长辈,这样的事情,轮不到安齐做主。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安齐的确是做不了主的。   “看样子,不可避免了。”安然叹了口气。她可不想突然之间冒出那么多亲戚来。可是,她要是阻挠,被人知道了,那就是不认祖宗,这可是大罪。   “安然,我派了人去合江县。”杨彦小声道。   安然疑惑地看着她。   杨彦凑到她耳边,解释道:“你那个大伯母,实在是惹祸的根源。所以……像她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中风的。等下次来消息,说不定她已经口歪嘴斜,再也说不了话了。”   安然沉默了一下,抬头搂着杨彦的脖子道:“多谢你为我想得周到。”   杨彦挑眉:“跟我还用说谢谢?”   安然亲了亲他的脸:“不用谢,这可都是你应该做的。”   ------题外话------   这一章很短,对不起了,今晚会有二更的。   刚才码字没注意,将婆婆的药熬干了,哭~~~~~   第188章翡翠学舌,大事不妙   杨彦如今虽说不上朝了,却比原来更忙碌。一来国子监刑侦专科开学,他这个总策划人总要经常去看看的;二来他已经开始和善于造船的工匠试验改进新型海船,得先做了模型去有水的地方试船。   之前杨彦以为大隋没有大型海船,后来调了工部的图纸出来才发现,原来大隋的造船技术水平在当时已经是世界领先,而且已经极其发达了。   因此,需要改进的地方并不是很多,但他提出来的每一个点子,对工匠来说都是那样稀奇而震惊,虽然他们相信杨彦的话,但具体怎么弄,分寸如何掌握,还是需要反复试验的。   杨彦提出的水密隔舱没有任何异议就被通过了,并且得到当时几大造船工匠一致肯定;而当时榫钉接合与油灰捻缝技术事实上已经形成,可以延长木料,造大船。   杨彦提出的船舷防浪板改进设计虽然还没有试验,但工匠们以其丰富的经验,基本上也得到了肯定。   杨彦又让在船舷上安装了四根长长的粗木,用长钉牢固地与两舷结合,既防外部撞击,又强化船体自身的稳固性。   而杨彦最具改革意义的是将平底船改成尖底船,使整条船像不倒翁似的,加强了在海里的稳定性,大大增强了防大风浪的能力。   他又设置了贯通首尾的龙骨,设置螺旋桨,让几位工匠很是震惊,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结果。   真弄一艘海船来试验造价也太高,因此,杨彦用来试验的模型船大概有真船的十分之一大,但也有十多米长,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弄好的。   事实上,杨彦还想将蒸气机搞出来。有了蒸气机,配合螺旋桨才能更好的解决轮船的动力问题。   因此,杨彦很忙,但是忙得很充实。他将更多的精力花在这些工作上,也省得去折腾怀孕的安然。   安然有孕,被段姑姑、胡姑姑和表姨母严格监控,杨彦不在的时候,连去外书房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大隋之音的审阅都是安齐亲自送到内院来的。   不过,安然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每天两刻钟的练字时间是雷打不动的,还有每天的太极拳,是和杨彦一起打的。另外,她还可以画画,写飘渺之旅的连载等等。   因为怀孕,而后期肯定会很辛苦的,所以她得提前将飘渺之旅的连载至少写到年底。也是因此,有些着急看到飘渺之旅后续的夫人少奶奶和小姑娘们也时不时地就往东宫来,不为别的,就为了早日一睹为快。   展晓月也喜欢飘渺之旅,但她更喜欢聪明可爱的翡翠。   会说话的鹦鹉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展先生并不富裕。因此,还没有属于自己的鹦鹉可以玩,展晓月这些天几乎天天上东宫来。   安然没事的时候就跟她说说话,解解闷儿,逗弄一下翡翠,有事的时候就让她自己提着翡翠去园子里逛去,又让人通知顾少霖,给两人创造力不少见面的机会。   十多天过去了,安然发现展晓月和表哥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虽说在国子监,展先生打听了顾少霖的为人学问,也都还不错,但因为展夫人的出于对顾少霖之前休妻的顾虑,这桩婚事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据说,展先生已经托了人去钱大人府上打听去了。   为什么要去钱家打听呢?也不知道展家从哪里知道,顾少霖的前妻周氏有个姑姑是吏部尚书钱鹏阳的妾室。   感情这个东西,是要看缘分的,安然只是搭线牵桥,能不能成,还要看两个人有没有那个缘分。   安然想,或许两个人没有那个感觉吧!不然,以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男女双方能在婚前见一面就不错了,哪里能见了几次都定不下来?这不就说明两人没有看对眼?   安然是后来听凌云回报才知道真相的。   原来,她安排了那么多次,表哥只去了一次就不去了。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展晓月和襄王杨俊倒是碰到过好多次。而后来几次,就明显有些约会的味道了。   难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可是襄王和晓月,感觉有点奇怪呢!不过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也许表面上看起来不合适,但人家偏偏就相互有意呢?   虽然说晓月不算很漂亮,但襄王应该也不是喜好美色的人,不然以他的身份,襄王府的女人还会少了?   安然一时好奇,决定亲自去看看。毕竟展夫人放心让女儿来东宫,也是对她的信任。要是晓月在东宫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对展夫人交代?   这天午后,阳光不错,安然午睡醒来,重新梳妆换了衣服去花园。   二月里,花园里已经很漂亮了。   各色的杜鹃花将整个花园装扮得极其热闹喜庆,迎春、樱花、海棠、玉兰、辛夷、紫荆等一丛丛,一簇簇的也是一步一景,令人赏心悦目。   安然每天都要出来走一走散散步,只是平日里一个人都只在附近走走,只有傍晚跟杨彦一起出来的时候走得远一些。   不想人太多惊扰了他们,安然没有带太多人出来。她只带了表姨母和剑兰墨兰三个贴身服侍的,并四名带着锦垫、茶水、糕点的小宫女,及四名带着她作画用具的宫女。   唔,好吧,虽然她已经很精简了,但也有十多个人,而且再也减不下去了。再减,段姑姑该不让她出门了。   安然极喜欢紫荆花,她觉得紫荆花虽小,但颜色亮丽,一树一树的甚是好看。   当她们径直往假山一旁的紫荆花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前面花树掩映的石桌石椅那边有人说话。   展晓月似乎正在教翡翠叫自己的名字。   “翡翠,叫小月姑娘好!”   翡翠明显是能听懂这句话的,但是它偏偏不叫,反而叫道:“给殿下请安!”   “翡翠真聪明,来,赏你一颗松子吃。哈哈,哈哈哈!”襄王在一边笑得乐不可支。   “太过分了,怎么连鸟都知道趋炎附势?翡翠,你这是小人行径,你知道不知道?”展晓月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谁知翡翠竟然知道展晓月这是在骂它,居然鄙视地看着她道:“晓月坏!坏晓月!”   展晓月不依:“不行,翡翠你得跟本姑娘说清楚,我哪里坏了?”   玉兰在一边笑道:“展姑娘,奴婢跟你说过翡翠最讨厌洗澡,你还每天帮着一起洗,翡翠可记仇呢!”   翡翠听到洗澡两个字,立即尖叫道:“不要啊!不要啊!本大爷不洗澡!”   尤其那两个“不要啊”好似少女被强暴时的哭叫,真不知道它上哪儿学来的。   翡翠这么一叫,不但襄王在一边哈哈大笑,连安然她们一行人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襄王拍着腿幸灾乐祸地笑道:“本王就从来不给翡翠洗澡,所以本王是好人。”   展晓月瞪着翡翠骂道:“翡翠,我可是喜欢你才帮你洗澡的!你要是不洗澡,段姑姑不让你见太子妃。”   翡翠一听太子妃,立即叫道:“太子妃吉祥!”但很快,它又学着杨彦的声音道,“安然,哥哥想你了!你想我没有?”   翡翠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声惊呼,而后赶紧捂住嘴。   襄王怔了一下,继而便捶胸顿足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三哥的一世英名啊!”   剑兰墨兰玉兰都忍不住好笑,沈怡脸色却很不好看。她慎重地对安然道:“以后当着翡翠,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也注意些。”   安然又羞又恼,他们知道翡翠聪明,自从它第一次叫出“非礼勿视”开始,他们就很注意了啊,它什么时候偷听去的?   翡翠说了这样的话,展晓月听了不由有些脸红。襄王见了,打趣道:“你脸红什么?翡翠说的又不是你!”   展晓月到底是个小姑娘,经不起襄王这样的挑逗,立即就生气要走。襄王忙拦住她,笑着赔罪道:“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你别恼,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展晓月跺着脚道:“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的!”   襄王连连赔不是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就是看三哥三嫂他们说话很随便嘛!还有独孤将军、崔公子、元公子他们说话都是经常开玩笑的呀……”   安然抚额,觉得襄王平时看起来还算稳重,原来面对女孩子的时候还真像个孩子。而很不幸的,他似乎被独孤凯、崔义、元逸韬他们带坏了。当然,其中还有她和杨彦。   不过,展晓月和襄王这一对,安然之前还真是没看出来。   晓月的性子,能适应襄王妃这个身份吗?   展晓月要走,襄王又赶紧道:“你这么喜欢鹦鹉,改天我再寻一只送给你可好?”   展晓月这才停下脚步,闷声闷气地问:“真的?”   襄王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是真的!我是王爷,能编谎话骗你么?不过,要找到像翡翠这么聪明的鹦鹉,只怕不太容易。”   翡翠一听,居然又来了一句:“承蒙夸奖!”   安然一听,也忍不住好笑,也没有惊动他们,带着人又悄悄回去了。既然襄王和晓月相互有意,她得赶紧跟娘亲招呼一声,看来得另外给表哥寻一个表嫂了。   *   却说几日后,长安城中就有传言,说二月初六那天,长安城外的一座土地庙里,有位姑娘被几个乞丐糟蹋了。传言说得真真的,好似亲眼所见,说那姑娘如何美貌,衣饰不俗,必定是哪家大话人家的姑娘。   这就有人反驳了,大户人家的姑娘岂是几个乞丐能得手的?人家出门,什么时候不是丫头婆子护卫一大群的?   可有那好打听的,还真的跑去城外寻访,后来给出确切消息,说那姑娘是什么国公府的姑娘,长得真真是貌美如花,那些乞丐甚至连人家胳膊上有颗痣都说出来了。只是又有人说那姑娘后来被路过的一个公子救走了。到底有没有被那些乞丐糟蹋,却说不清楚。   当高熙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这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啊!那几个乞丐自然没那胆子自己说出来,这不是存心找死么?自己的妹妹是不会说的,另外就是贺家了。贺家既然想跟高家接亲,自然是不会损毁妹妹声誉的。如此推算还能有谁?   襄王实在欺人太甚!   可是,人家是王爷,他们是臣子,能怎么办?   高熙原本还拖着贺家的提亲,想等父亲和大哥大嫂到了再说。而且,贺家以及那位二公子的底细,他还在打听。   就他从贺家问来的情况,那位贺家二公子虽然没有娶妻,却是纳了一房妾室的,还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良妾。高熙虽然恨高莹愚蠢,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他心里还是不愿意妹妹受这样的委屈。   既然妹妹没有真的**于人,就算要下嫁,至少也得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能一辈子对自己妹妹好的。   可如今流言一起,高熙不得已,只好先做主应下贺家的婚事。如若不然,等那些人真的查出妹妹的身份来,妹妹这污名可就坐实了。   接着,他又派人去城外将那土地庙的乞丐处理了,可惜他去得晚了,人已经跑了,一个都没找到。   而后,高熙便亲自去东宫求见太子殿下。   杨彦这段时间忙得很,新的海船还在紧急的赶制中,崔义已经着手挑选远洋舰队的士兵兼水手,杨彦要去给他们做总动员,并亲自教授几门课程。   得到消息说是高熙求见,杨彦一时间还有些意外。   杨彦事先并不知道襄王做了什么,长安的流言蜚语凌云要瞒着他,他自然也不知道。不过看在隆裕公主面上,他要是不见,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见过高熙以后,杨彦立即明白此事一定不是小五干的,就算有小五的份儿,肯定也有狗头军师。而他很怀疑,这个狗头军师多半是自己身边的人。   元宵节那天晚上高莹和她的丫头对安然不敬,杨彦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毕竟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跟一个女子和丫头计较,再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很显然,他身边的人是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他们的主母的。更何况安然和凌云独孤他们关系本来就好,他们悄悄出手惩罚一下高莹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对一个国公府的姑娘,似乎过分了些。   送走高熙以后,杨彦将襄王找来,避开其他人在花园里问他:“高姑娘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杨俊也知道高熙刚刚上门求见太子的消息,低头回道:“是!”他小心地偷看杨彦,深怕三哥骂他。   杨彦背着双手走了几步,叹道:“三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此毁坏一个姑娘的名誉,还是有些过了。”   襄王立即认错道:“三哥,我错了。”   杨彦轻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那姑娘。但小小的恶作剧惩罚她一下就行了,这些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嗯?没有,都是我做的!”杨俊还是很有义气的,大包大揽地将所有罪名都扛下来了。而事实上,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将昏迷的高莹扔到城外的土地庙里。其余的一切,他以为都是意外。   他哪里知道那土地庙里有乞丐?而他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探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市井流言。   “是你将她诱骗出来的?”   “是!”   “是你让人将他扔城外土地庙的?”   “是!”   “是你找了那些乞丐强暴她的?”   啊?那姑娘被一群乞丐强暴了?怎么没人跟他说过?   杨俊想着不管怎么说,若不是自己将高莹扔到土地庙,她也不会被人强暴,于是狠下心道:“……是!”   杨彦沉默了一阵,又问:“说吧,谁帮你的?独孤凯还是凌云?”   杨俊立即摇头:“没有,都是我找人做的!”事实上,杨俊很奇怪,三哥怎么会怀疑独孤凯和凌云呢?难道这些事情不是崔义最拿手吗?   杨彦看杨俊这次摇头的样子不似作假,又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解,立即明白过来。   “原来是说崔义!一开始,我还真没想到……”   不过,想着崔义对安然的用心,会帮她出气似乎也不奇怪。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会交代崔义适可而止的。”   “是……三哥,你不会怪我吧?”杨俊有些担心地看着杨彦。   杨彦想了想道:“那高莹也不是三哥什么人,三哥怪你做什么?只不过,三哥觉得,我们男人,还是要心胸宽广一些的好。若是让我碰到这种事情,最多下点药让她拉几天肚子,或者脸上出点红疹子什么的,也就算了。咱们男人,何必跟小姑娘家计较?她拒绝你,那是她愚蠢,也是你的庆幸,说呢?”   杨俊点点头,鞠躬道谢道:“谢三哥教诲!”   ……   “翡翠!翡翠你在哪里?”   “翡翠,吃松子了!”   “翡翠,翡翠……”   花园里忽然响起一阵女子急切的呼唤声。原来,翡翠在洗澡的时候挣断脚链,飞走了。   说起来还是怪展晓月和玉兰她们太喜欢翡翠了,便自作主张将翡翠脚上铜制的脚链换成了银的。   几个丫头还得意地想着,我们东宫自然是与众不同的,鸟的脚链怎么能跟一般百姓一样呢?我们就算不用金的,也要用银的,这才能彰显我们翡翠的身份嘛!   得,银脚链漂亮是漂亮,值钱是值钱,可是,纯制品太软了,翡翠脚本来就小,那脚链自然也不可能很大,它一挣扎,居然就断了。   展晓月带着玉兰十多个丫头跑进花园里,四散开来,到处寻找,可惜东宫的花园太大,翡翠又太小,还是一身绿色的羽毛,哪里是那么容易让人找到的?   展晓月往她平日里带翡翠出来的玩的地方找,一边找一边叫道:“翡翠,你在哪儿?”   “翡翠,出来了,不躲猫猫了好不好?”   ……   “你是不是不喜欢洗澡?”展晓月正要骗鸟说以后咱们不洗澡了,就听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道:“是!”   展晓月受惊地抬头望去,只见翡翠站在一棵白兰树上,那翠绿的羽毛与白兰的叶子极为相近,不注意哪里能发现它?只不过,刚刚翡翠说话的声音好像襄王殿下,吓了她一跳。   “翡翠,下来了好不好?咱们回去吃松子去!”   翡翠歪着头看着展晓月,不说话,也不下来,反而飞到另一根更高的枝条上去了。   “是你将她诱骗出来的?”   “是!”   “是你让人将他扔城外土地庙的?”   “是!”   “是你找了那些乞丐强暴她的?”   “是!”   ……   翡翠自问自答,将杨彦和杨俊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却听得展晓月脸色大变。   原来,那个看起来单纯没有架子都襄王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题外话------   更新不多,但是筝很努力的想情节里,不知道可不可以求月票。   今晚没有二更了,亲们不要等。   第189章高攀不起   翡翠见展晓月不跟自己玩儿,它自己学了一段展晓月也不接话,不高兴了,叫了一声:“坏晓月!”然后就飞走了。   展晓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叫道:“翡翠,你回来!你别走啊!翡翠……”   展晓月追过去,见翡翠飞得并不远,又在前面一棵玉兰树上落下来,一身翠绿的羽毛在白色的玉兰花枝上异常显眼。   “翡翠,我们以后不洗澡了,你下来好不好?”   翡翠歪着脑袋看着她,又叫了一声:“坏晓月!”   展晓月立即叫了两声道:“翡翠在这里,翡翠在这里!”   翡翠以为晓月跟它玩儿呢,也跟着叫道:“本大爷在这里!本大爷在这里!”   很快就有人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因为之前沈怡说过,不要惊扰了翡翠,免得它飞出东宫去。因此,找过来的宫女留下几个哄它下来,其余的赶紧去找人过来帮忙。   这时,安然已经醒来,知道翡翠洗澡的时候弄断脚链飞走了,自然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想着它从此就自由了,心里也就舒坦多了。但转念一想,它要是飞出去,难免被别人捉住,只怕还是难逃被困鸟笼的命运。如此,她还是将翡翠找回来吧!   安然刚刚梳洗换了衣服,就得到消息,已经找到了翡翠,只是它站在一棵玉兰树上,抓不住。   安然一面赶过去,一面问沈怡:“表姨母轻功如何?”   沈怡谦虚道:“或可一试。”   安然点点头,表姨母既然这么说了,应该就错不了。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几个丫头都仰着头望着一棵杏花树,翡翠就站在一根高高的花枝上。   抓捕行动尚未开始,翡翠已经换了好几棵树了,现在丫头们基本上还是采用的诱哄政策,没敢动手。她们就担心一旦动手抓捕,要是没抓住,却反而将翡翠惊吓飞走了就糟糕了。   就目前看来,翡翠还没有飞出去的打算。   安然对着翡翠招手笑道:“翡翠你飞那么高做什么?快来陪我说话!”   翡翠迟疑了一下,叫道:“太子妃吉祥!”   安然笑道:“翡翠真乖,奖励你一碟松子。”   说着,身后的小丫头就将一碟剥好的松子仁送上来。安然用手托着小碟子,自己伸手抓了一颗吃了,做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道:“啊,这松子真好吃。翡翠不吃,我吃了啊!”   翡翠一见,就有些不淡定了。它在花枝上踱着步子,一直盯着安然手里的松子仁。可是,下面那么多人,它又不想再被抓住。但看到安然一颗一颗又一颗的吃着,碟子里的松子仁越来越少,它忍不住了。   “本大爷要吃松子……嘎,坏人!”   可怜的翡翠,刚刚从树上飞下来,就被沈怡抓住了。   安然将碟子凑到它跟前道:“可怜的翡翠,我可从来不骗鸟的,吃吧!你下来了,就都给你吃……”   翡翠抓回来了,玉兰和展晓月以及负责照看翡翠的两个小丫头便到安然跟前跪下认错。   “晓月姑娘起来吧,你在东宫是客,你帮着照顾翡翠,我还没谢你呢!”   展晓月没起来,反而愧疚道:“回太子妃的话,都是晓月不好,提议给翡翠换了一条银制的脚链,这才让翡翠飞走了……”   安然温柔一笑道:“我都知道了。晓月姑娘别担心,你看翡翠不是捉回来了么?快快起来!”   展晓月看了看一边跪着的玉兰和另外两个丫头,一时间有些迟疑。   “太子妃会怪玉兰姑娘她们吗?”   安然暗自叹息了一声,温柔地笑了笑道:“有时候做主人也是有很多无奈的。本来嘛,一只鸟再可爱,那也比不上服侍我多年的丫头,可是东宫有东宫的规矩,作为主人,我不能让东宫的规矩因人而异朝令夕改。”   展晓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安然对她一笑,吩咐剑兰道:“扶晓月姑娘起来,暂且送她回去吧!”   “多谢太子妃开恩,晓月告退。”展晓月想,其实太子妃还是怪她的吧?不过,她其实也很想回去了。   安然一直没有官家,也不清楚玉兰她们会如何定罪,只对沈怡道:“她们到底失职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翡翠已经找回来了,也可以将功折罪,从轻发落吧?”   沈怡自然知道安然是个心善的,而玉兰又跟别的丫头不一样,太子妃几乎是将她当姐姐的,便根据太子妃的意思,取了最轻的惩罚,将十板子换成禁食一天,另外再扣发月钱三个月。   却说展晓月回到家里,却见母亲一副既欢喜又担忧的样子看着她。   “娘,您这是怎么了?”   “晓月,唉!娘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娘,您跟女儿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你的婚事……”   展晓月一听,立即低下头去。她想起前日襄王曾偷偷跟她说,会求太子殿下和惠妃娘娘帮他跟皇上说,娶她为妃。当时,她心里是那样的激动,既有些欢喜,又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现在,激动和欢喜都没有了,只剩下不知所措。   展夫人以为她害羞,便拉着她的手坐下,又让丫头们都出去,这才小声对她道:“那位顾公子,你也见过的。你爹让人打听了,人还是不错的,但据说他心里一直是喜欢太子妃的。当初太子妃被贺家退亲,他才会休妻……”   展晓月想,难怪他看着温润谦和的样子,却总让人感觉疏远,原来是心里已经有人来,自然会排斥别人。更何况,自己与太子妃天差地别,也难怪他看不上。   展晓月点点头道:“既然他看不上女儿,女儿也不要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展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又道:“今天,襄王府来人,说襄王殿下有意娶你为妃……”   “他让人上门了?”展晓月一听就急了。怎么这么快呢?她该怎么办?她要是拒绝了他,他会不会也像对付那位姑娘一样对付她?   展夫人见女儿这样激动,心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但神色却更加紧张忧郁起来:“是啊!娘就在担心这个。你老实跟娘说,你们是不是见过面?你们该不会……”   “娘,我们在东宫的时候见过几次,但没有什么的。每次见面,身边都还有别人的。”   想着杨俊,展晓月内心很纠结。   她曾经无所顾忌地跟襄王说话,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但至少襄王在她心里,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待人也好。她不明白襄王喜欢自己什么,她长得不漂亮,家世也不好,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好他……   可是,今天听了翡翠的话,她却感到好害怕。原来襄王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也是,爹爹说过,那些达官贵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襄王是王爷,就更应该是这样了。就算是太子妃,她也见过她对待不同的人,那神色态度完全不同。   有的时候,看着客气未必就是真的客气,也有可能是疏远。   展夫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娘今天一直在想,还是觉得你和襄王不合适……”展夫人担心地看着女儿,生怕她难过。   展晓月勉强笑道:“嗯,娘您继续说。”   “今天那位公公也没说襄王是打算娶你当正妃还是侧妃,但是以我们家的情况,你若进了襄王府多半只能做侧妃……襄王是皇子,自然不可能只娶你一个,你的性子又太直,哪里适合复杂的王府?娘实在很担心……”   展晓月忽然笑了。娘亲是真的疼她呢!她想起今天太子妃不得不处罚玉兰姑娘的不得已,想起翡翠说的那段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娘,您有没有听说过,有位姑娘在城外土地庙被怎么了的事?”   展夫人自然是听到了传言,这段时间,城里的姑娘都不敢去城外给菩萨上香了。但她却不知道谁敢将这样的事情告诉女儿,她不是吩咐过家里的下人一律不准传这些谣言的吗?   “你,你听谁说的?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听的好!”   展晓月心中一沉,看样子是真的了。她本来就没有怀疑翡翠说谎。鸟虽然不比人聪明,却比人诚实。   “娘,女儿也觉得,襄王殿下,女儿高攀不起。”晓月低着头,不知道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觉得闷闷的,有些难受。   展夫人一听,不禁欢喜道:“你能这么想,娘就放心了。你别急,爹娘定会给你挑个合适的。”   傍晚的时候,展先生回来,展夫人与丈夫说起襄王有意纳女儿为妃的事情,展先生也认为自己的女儿不适合嫁入皇家。   “夫人说得很对,咱们家不攀那个高枝。从来嫁入皇家的女人,有几个过得快活动的?能活下来的,都是心狠手毒的,咱们家晓月不合适。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能让她受那样的委屈。对了,今天朱先生倒是给晓月提了一门亲事,夫人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哦?不知道是哪家?”   “说起来,晓月也见过那位公子。人品学问都是好的,就是家里条件差一些……”   ……   晚上,杨彦将凌云叫出去,详细询问了高莹的事情,知道高家正在与贺家议亲,不由玩味地笑了,点头道:   “高姑娘和贺家二公子,郎才女貌,倒是很般配。”   凌云迟疑了一下道:“崔义的意思,是想让那高莹做妾的……”   杨彦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不禁摇头叹道:“崔义此人,真真是得罪不得。好在他现在为我所用,不然……”不然,就只能杀了以绝后患。   “你告诉他,适可而止,就这样吧!告诉他,现在他是东宫的人,不再是康王府的人了。”   “是!”   凌云明白杨彦的意思,他相信崔义也会明白的。   杨彦回到寝殿,只见安然懒洋洋的窝在锦榻上,正在缝一套小衣服,那一脸温柔慈爱的样子,散发着无限的母性光辉,让她又多了几分女人的韵味。   他的安然要当妈妈了呢!十七岁的小妈妈……   他们终于要有孩子了啊!   安然缝好一只衣袖,抬起头来,却见杨彦站在门口正呆呆地望着她。   “回来了?怎么不吭声?”说着,她又笑着对他招手道,“来,看看我给孩子做的小衣服!”   这样的语气,是那样的亲切自然,杨彦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感动。他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搂在怀里,再将她手里的衣服取过来看。   “这么小,孩子能穿吗?”   “我也觉得好小。可是表姨母和胡姑姑都说,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大点。哥哥你说,咱们的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杨彦指着那盏童子莲花灯道:“喏,你看,就那样!”   “呵呵,你少哄我了。刚刚生下来肯定没这么大。要长成这样,至少要半岁吧?不过我们的宝宝肯定比画的更好看!”安然自恋道。   杨彦比安然更自大:“那是当然。我们的宝宝,肯定是聪明可爱天下第一!对了,你给宝宝做了几套衣服了?”   “这还是第一套呢!”   “安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还是他们成亲的时候,安然亲手给他做了几套,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针线了。   “嗯?难道你也想要?”安然诧异地抬头看他。   杨彦点头,想着之前她一针一线缝衣服的样子,只觉得特别的柔和,心里就觉得特别的幸福。   “你看,你给孩子缝的小衣服他未必能穿得上,不如帮哥哥做一套吧!哥哥保证能穿!”   安然想着成婚几个月,自己还真的没有给他做过什么东西,当即答应下来。安然的女红不错,但实际上她骨子里是极其厌烦做女红的,当初为了生计,那是没有办法。自从家里条件好了,她就很少动针线了。   “哥哥,对不起,这段时间忽略你了。”安然靠在杨彦怀中,搂着他的腰道,“我明天就帮你做!做一套内衣,再绣一个香囊……”   杨彦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摸摸她的脸道:“这段时间哥哥也忙,可是冷落了我的安然。要不然今晚哥哥好好赔罪?”   安然羞涩地笑着,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娇嗔道:“不正经……”   杨彦闷声笑道:“以前有句话,叫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真是至理名言啊!”   ……   ------题外话------   开学了,开始忙了,以后更新会慢一些,对不起了。   第190章就爱你这样   未时末,安然午睡后重新梳妆换了衣服出来,一时间有点懒懒的,便取了一碟子松子和核桃仁逗弄翡翠。   安然摇头晃脑地背着诗:“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背完,她就吃了松子仁吃核桃仁。然后,她再背了一遍,再吃。   翡翠的目光从追随着安然的手,从放松子仁的碟子里到安然吃得极香的嘴,再到放核桃仁的碟子里,再转到某人吃得很香的嘴……   “太子妃吉祥!太子妃吉祥!”翡翠看得着急,怎么把我忘了?   安然不理它,再将先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而后很好心地对翡翠道:“翡翠你要是能将这一首春晓背下来,就给你吃松子和核桃仁。”   翡翠眨眨眼睛,激动地在笼子里的横栏上走动了几步,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   于是,安然再重复了一遍:“春晓,春眠不觉晓……”而后继续吃。   翡翠仿佛明白了,立即重复道:“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瞧这心急的样子,都不带顿一下换口气的。   安然哈哈大笑道:“哎哟,我们翡翠可真聪明!来,奖励你的。”安然给了两颗松子仁,一小块核桃仁给它。   翡翠很高兴,摇头晃脑地又开始背:“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而后便眼巴巴地看着安然叫道,“奖励!奖励!”   安然眼珠子一转,忽然坏笑了一下,对着翡翠道:“我们翡翠是最聪明的鹦鹉是吧?”   “多谢夸奖!”   “所以,你得好好学。来,再说一次,像我这样慢慢地背。春——晓——,春——眠——不——觉——晓……”   这回翡翠似乎听懂了,跟着安然摇头晃脑地学着慢慢的背了一遍。   安然立即夸赞道:“好!翡翠真聪明!背得真好!”   翡翠立即拍打着翅膀道:“多谢夸奖,多谢夸奖!奖励!”   安然干脆将两个碟子都端起来放到翡翠面前,却偏偏让它吃不到。   “这个是松子,这个是核桃仁。翡翠想要哪个?”   “松子!核桃仁!”   “只能选一个哦!”安然坏笑着摇摇手指道,“翡翠是想吃松子?还是核桃仁呢?”   安然说松子的时候就将松子的碟子放在翡翠面前,将核桃仁的碟子拿开;说核桃仁的时候就将核桃仁放到翡翠面前,将松子拿开。   翡翠很快明白过来,欢喜地扑腾着叫道:“松子!松子!本大爷要松子!”   “翡翠真聪明!来,奖励你的松子!”   坏心的安然终于将松子给了翡翠。   翡翠一点不记仇,吃了几颗还不忘拍马屁道:“太子妃吉祥!”   站在一旁的丫头们见太子妃逗弄翡翠,一个个都不禁为翡翠着急,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太子妃太过分,欺负翡翠这么可爱的鸟。   不过,看到太子妃这样高兴,而翡翠这样聪明,她们也跟着开心。   这时,忽然有小丫头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子妃,襄王殿下求见!”   “哦?找我的?请他等一会儿,我这就过去!”襄王是小叔子,来寝殿见人于礼不合,安然得去嘉德殿见他。   安然慢慢走出去,一路上但觉春光正好。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她,廊子外面花红柳绿,生机勃勃。昨夜下了一场雨,清新的空气夹带着几分水气和花香,让安然那颗原本因为午睡而变得有些懒散的心也重新变得清醒起来。   襄王找她做什么呢?   安然猜测着,多半是为了襄王妃的事情吧?上次见了襄王跟晓月开玩笑,安然就严肃地告诫过襄王,如果是认真的,就要拿出认真的样子来,如果不是认真的,以后就不准再见晓月。   后来两人仍旧在见面,安然就知道襄王应该是认真的。   虽然她一直觉得晓月和襄王不是很合适,但如果人家两个当事人喜欢,觉得合适,她这个当嫂子的自然不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果然,襄王来了以后,几句客套话一说就直奔主题:“三嫂,您上次说的,要帮我向父皇求情的,您没忘吧?”   安然笑道:“决定了?”   襄王慎重点头道:“决定了!”   “可是,她出身不算很好,容貌也不过中等偏上,性子又直,不会讨好人,你确定要娶她当王妃吗?”   襄王认真回道:“三嫂放心。我认真考虑过的。”   “你喜欢她什么?能告诉我吗?”   襄王俊脸微微泛红,想了想才道:“我就是喜欢她说话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好像眼睛里有阳光……”   安然点点头,看来小五在皇宫里过得太压抑,所以才喜欢这样单纯的人,无需防范和猜测,相处起来简单又轻松。   “既然你决定了,那三嫂少不得提醒你几句。”   “三嫂,您请说。”   安然认真道:“你既然喜欢的是她这个坦率的性子,喜欢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那么以后就要保护她这块心灵的净土。你知道怎么做吗?”   襄王点头道:“三嫂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安然追问道:“你能保证以后不纳侧妃侍妾?”   襄王一怔,保护晓月跟不纳侧妃侍妾有关系吗?   “我是王爷,能不纳侧妃侍妾吗?就是一般稍有家底的人家,家里也有个妾吧?”   安然笑道:“几个女人共有一个丈夫就难免争宠。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那些女人就难免会想方设法害她,晓月那单纯的性子,如何是别人的对手?她若是也学着与人争斗,还是你喜欢的那个晓月吗?”   “我也不喜欢别人,可是……”襄王还是有些纠结。他一个王爷,就晓月一个,既不是出身高门,又不是天仙绝色,说出去像什么话?人家会不会说,襄王被个普通丫头给拿住了?   安然笑道:“怎么,怕人笑话你?”   襄王红着脸低着头“嗯”了一声。   “呵呵,”安然又笑了,反问道,“你三哥就我一个,谁敢笑话他?幸福不幸福,快乐不快乐,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你和三哥可不一样。三嫂你是大隋第一才女,谁敢笑话三哥?”襄王想了想,又迟疑地问道,“那,就算我不怕人笑话,父皇母妃那里,会答应吗?”   安然认真地说:“这就要看你的坚持了。你三哥是太子都可以不要侧妃,你如果不想纳侧妃侍妾,谁还能强塞给你?关键在于,为了晓月一个,放弃其他年轻漂亮的女人,你愿意吗?特别是十年二十年后,当她青春不在,你还会爱护她吗?”   襄王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嫂,我……我能肯定现在我是喜欢她的,现在我愿意只要她一个,不要别人。可是你说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我实在无法保证。我只能保证,她如果嫁给我,我会尊重她爱护她一辈子,竭尽所能地不让别人欺负她。”   安然并没有因为襄王的无法保证而生气,而是含笑点头道:“我很高兴你这样坦诚。小五,你是个好孩子。只要有你这句话,三嫂就可以帮你保媒了。”   随即,安然就让人拿了她的帖子去展家,请展夫人明天下午来一趟。   襄王见了,不由满脸笑意,接着又讪讪地问道:“对了三嫂,怎么今天晓月没来?”   安然白了他一眼道:“这里是东宫!而且,昨天她闯祸了。虽然我没有怪她,但估计她很自责,所以不好意思来了。”   昨天翡翠飞走的事情不大不小的,襄王自然也听说了。他却是想不到原来此事与晓月有关。不过,想着他很久就能将晓月娶回去,他心里又兴奋得很。   当晚,安然跟杨彦说了这件事情,杨彦想了想才道:“父皇那里估计没什么问题,但我猜测胡昭仪心里多半会有些不痛快。至于小五和展姑娘,只要他们相互有意,咱们就尽量成全他们吧!尽管我也觉得他们两个其实不怎么合适。”   第二天下午,展夫人来东宫求见。   当安然笑着向展夫人提亲时,却不料展夫人神色一变,忽然起身跪下请罪道:“请太子妃恕罪!小女晓月外子已经许给别人了……”   安然大惊:“什么?襄王不是说他派了人跟你们说过的吗?”   展夫人又磕了一个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襄王府确实又派人说过,但臣妾和外子都觉得我家晓月配不上襄王殿下,所以外子做主,将晓月许给了国子监的一个寒门学子……”   “可是……展夫人你先起来,别着急,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安然让玉兰将展夫人扶起来,不想展夫人不肯起来,非要跪在地上才踏实。   安然没办法,只能任她跪在地上,斟酌道:“展夫人,我知道你是一位好母亲,所以才能无视襄王的身份,而给女儿选一个寒门子弟。但是,我觉得这毕竟是晓月的终身大事,你们是不是也应该问问她的意思?”   “回太子妃的话,臣妾和外子都觉得我家晓月性子直,容貌也一般,实在配不上襄王殿下。晓月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事,我们是问过她才定的……”   不会吧?难道晓月并不喜欢小五?可是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应该是有好感的呀!   “不知展先生给晓月选了哪位仕子?”   “是国子监刑侦专业的寒门子弟莫君择,浙江舟山人士,是个秀才。元宵等候的时候,太子妃应该见过他……”   “原来是他!”安然点了点头,赞许道,“那倒是个端方君子。晓月要是嫁了他,他应该会对晓月好的。只是,晓月……这样吧,展夫人让晓月明天来一趟东宫,我要亲自问问她。只要是她自己的意愿,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支持。”   展夫人总算放下心来,感激道:“谢太子妃娘娘!”   展夫人离开后,安然又让人去外书房将襄王叫过来。   这些日子,襄王天天都泡在东宫的外书房。因为杨彦这个太子没在朝中任职,因此皇帝也不让安王和襄王分管六部,全都打发在家。如今的襄王府还冷清得很,襄王就赖上杨彦了,整日赖在东宫不走,蹭吃蹭喝。   杨俊是知道今天太子妃请展夫人过来说亲事的。一进门,见了礼,他就急切地问道:“三嫂,怎么样了?说好了没有?”   安然面色不大好看,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跟杨俊说。这个可怜的孩子,貌似展家就是因为他出身地位太高,人家才不要他的。   杨俊一看安然的神色就懵了。三嫂神色这样不安,眼底还带着几分怜惜,难道,难道这事竟然没成?但是怎么可能呢?他可是皇子,是王爷,那展家不过是国子监的一位博士罢了。   “三嫂,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呀!”杨俊急得不行。   “小五,你听了可别着急。刚才展夫人说,觉得你们不合适,所以展先生已经将晓月许给别人了……”   “不合适?为什么?我们有什么不合适的?”襄王怒吼一声,又气又急,“不行,我找她去!”   说着,杨俊就跑了出去。   之前的高莹拒绝他,是因为仰慕太子才学,贪慕太子侧妃的虚荣,他比不上太子,也就认了。可是他和晓月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为什么还要拆散他们?不合适?展夫人怎么就知道他们不合适?   杨俊打马来到国子监,几乎是问到展家去的。几个亲随没有准备,没一会儿就被他甩掉了。   展先生不在家,展夫人和晓月听说襄王来了,不禁吓了一跳。   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是震惊。襄王到底想怎么样?   “晓月,你就在后院别出来。娘出去跟他说清楚,咱们展家高攀不上他!”   “不,娘,还是让女儿去吧!他既然来了,只怕不见到女儿,不问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这怎么行?你一个闺阁女儿,如何能见外男?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能强抢良家女子吧?”   “娘,我们在东宫的时候,也见过好几次的……如果女儿不跟他把话说清楚,只怕他会一直纠缠下去……”   展夫人想了想道:“那娘先去试试,要是不行,你再出来!”   母女俩一起出去,展夫人将女儿留在后堂,自己一个人绕出去在前厅见了襄王。“不知襄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杨俊本来是想找晓月问清楚的,但三嫂说是展家二老不答应,便也决定先问问他们,他杨俊哪里不好,就这样让他们看不上?   “展夫人不必这样客套。我只问一句,我和晓月怎么就不合适了?”   展夫人倒是诧异襄王对自己女儿的情意,竟然问得这样直接。她将丫头们打发出去,想了想才道:“请襄王殿下恕罪。我们家晓月容貌只是一般,性子又直,而襄王殿下您是皇子,是王爷,我们晓月身份低微,实在是配不上您……”   杨俊深深吸了口道:“没关系,我配得上她就行!”   展夫人想了想,为难道:“还请襄王殿下恕罪,我们不敢高攀……”   杨俊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本王让你们攀!”在杨俊心里,晓月是喜欢他的,都是她的爹娘不知所谓,非要分开他们。   展夫人被襄王的怒气吓坏了,不禁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地磕头请罪道:“请襄王殿下息怒,我们寒门小户的女儿,上不得台面,当不了王妃……”   展晓月在后面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跑出来,一面将娘亲扶起来,一面冲着杨俊吼道:“你别难为我娘,是我自己不愿意的!”   杨俊听到这里,不禁神色大变。他震惊地盯着晓月,半天才问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要他?他到底哪里不好?他杨俊就真的这么差劲么?   晓月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痛酸涩难受。她深深吸了口气,开门见山地问道:“我问你,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个姑娘在城外土地庙被一群乞丐糟蹋的事情,是不是你主使的?”   杨俊怔住了。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你听谁说的?”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告诉她的?三哥?不可能!难道是崔义?可是,为什么?除了他们,谁还知道这事是他主使的?   “怎么,你不敢承认么?你是不是要说有人骗我污蔑你?”晓月嘲讽道,“你别猜了,没有人骗我!因为,我是听翡翠说的!”   “翡翠?它,它……怎么可能?”杨俊再一次震惊了。   晓月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翡翠将你和殿下的话学得惟妙惟肖,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接着,晓月就将那天她从翡翠那里听来的话重复了一遍。   杨俊大受打击,不禁后退两步,双腿碰到椅子,便一下子坐了下去。   晓月一看杨俊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没有冤枉他。她追问道:“你说,那姑娘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她?”   “她,她看不起我……我,我将她扔到城外只是想吓唬她一下的,我没有找乞丐糟蹋她,那都是意外……”杨彦无力地解释着,却发现自己好像越解释越糟糕。   晓月听到这里,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释然道:“我很高兴。你原来不是真的这样恶毒……”   杨俊一听,不禁又生出无限希望来:“晓月,你愿意原谅我?晓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晓月摇摇头道:“你说这件事情是意外,我愿意相信你。可是,就因为人家看不起你,你就这样报复一个姑娘,这样的心胸,又如何让人看得起?所以……我不愿意嫁给你,哪怕你是王爷……”   “晓月……”杨俊捂着胸口站起来,只觉得胸口是从未有过的憋闷难受。   晓月指着大门的方向坚定道:“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就要嫁人了,不想让我未来的夫君误会,以后还请殿下不要纠缠!”   就因为这件事情,晓月就不要他了?连她也看不起他?怎么会这样的?都是崔义,都是他出的这个主意……不,怪他自己,若不是他有心报复高莹,又怎么会听崔义的话?三哥和晓月说得不错,是他心胸太狭隘了,是他做得过分了……   可是,真的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杨俊深深地看了晓月一眼,只看到她眼底的坚定,却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欢快和羞涩,他艰难地开口道:“你放心,我杨俊不是那样没品的人!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愿你幸福吧……”   杨俊疯了似地跑了出去。随后,屋外就进来两个人。   “三哥,莫公子……”晓月看着和自己三哥一起进来的莫君择,有些意外,但随即就镇定下来。   如果莫公子觉得她婚前失节,与襄王有纠葛要退婚,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三书六礼还没开始。她就不信自己会嫁不出去。   展夫人和展家三公子都看着莫君择。   展夫人勉强笑道:“让莫公子见笑了,真是抱歉!莫公子放心,我们两家之前所说之事,就当没说过好了。”   “不!”莫君择忽然出声,而后对着展夫人和展晓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莫公子你这是……”展夫人诧异地看着他。   莫君择仿佛发现至宝一般看着展夫人与展晓月,正色道:“师母不畏强权,不攀富贵,一片慈母之心令人敬佩!而展姑娘能坚持心中之义,不恋荣华权势,毅然舍弃王妃之尊,同样令君择敬佩不已。君择今生若能娶展姑娘为妻,必定会尊之、敬之、爱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展晓月一听,不禁双颊泛红,赶紧低下头去,随即便拉着娘亲的衣袖摇晃了两下,小声道:“娘,我回去了……”说着,她就转身往后院跑了。   “这孩子……”展夫人看着女儿提着裙子跑得飞快的样子,急得想跺脚。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莫君择,对女儿的失礼很不好意思。   莫君择笑道:“展姑娘如此真性情,正是君择倾慕之所在。请师母不必责怪她。”   展夫人和儿子对视一眼,对莫君择越发喜欢起来。这位莫公子当他们的女婿(妹夫),行!   第二日,朱先生就作为莫君择的媒人及男方长辈,正式与展先生写了婚书,这桩婚事便正式确定下来。   ------题外话------   月底了,亲们看看兜里还有票票没有,不要浪费了啊!   第191章洞房乌龙,你是谁?   从展家出来,襄王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他原本还想着她们的婚礼是什么样,想着成婚以后是不是也跟三哥三嫂一样恩爱,但是现在,所有的美梦都破灭了,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骑着马一个人跑到城外,跑到一个没有人的,荒凉的小土丘上,在草丛里躺了半天。   昨夜下了雨,地上还有潮湿,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仰望着初春蔚蓝明净的天空,是那样的宽广,无边无际。那洁白的云朵,是那样轻盈高远,让他想起飘渺之旅里面写的,那些修真的仙人,脚踏一柄飞剑,就能飞上去……   如果他也能飞上去,那该多好。他就躺在白云上面,任它无忧无虑地在天上飘啊飘的,再也不去想晓月……   晓月说他与一个女子斤斤计较,看不起他;三哥也说他做过了。可是,他原本也只是想小小的惩罚那个高莹一下,吓唬她一下而已啊!   杨俊不断在心里反思着,他真的做错了吗?错在哪里?   ……   襄王的长随找不到主子,没有办法,也不敢通知皇上,怕担责任,最后还是去了东宫,悄悄找了太子。   杨彦听说襄王是从东宫跑出去的,便先去问了安然,等弄清楚了情况,再吩咐凌云带人去国子监展先生家问问情况。   展家听说襄王从他们家出去以后就不见了,也都担心得很。展先生还让自己三个儿子也都出去找。   其实找个人对凌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襄王特征明显,年轻俊美的少年公子,身穿华服,头戴玉冠,骑着高大俊美的白马,独自一人……   凌云很快从城门守卫那里知道襄王出了城,便带着人出城寻找。   消息传回东宫时,安然急得都要哭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们原本就不合适,我知道也没有说,还鼓励小五来着……我以后再也不给人做媒了……哥哥,你说小五不会出事吧?”   杨彦轻轻将安然搂在怀里,安慰道:“别着急,小五不会有事的。其实年轻人受点挫折没什么,经历过打击,小五会成熟起来的,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更何况,我并不认为小五与展姑娘之间是真的爱情。”   “嗯,是吗?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安然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中被杨彦转移开来。   “一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在我看来,最多不过是相互有好感罢了,哪里就谈得上爱情?你想想,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谈恋爱的时候,有几对能成的?哪一次失恋不是看起来死去活来的,其实什么事都不会有,过几天就忘了。以小五和展姑娘的情况,也并不具备一见钟情的条件。所以我说,他们之间原本就只有好感,而根本就不是爱情。”   安然仔细想想,似乎也对。那个时候高中生谈恋爱,相互之间相处的时间更多,了解得也更多,相处也更加亲密,可那些所谓的爱情,大多不过是对异性的好奇,以及相互之间的一点好感罢了。   杨彦又继续说道:“展姑娘要是真的喜欢小五,就不会因为出身的不合适而放弃小五;而小五要是真的爱上了展姑娘,也不会因为展姑娘一句话就放弃她。”杨彦没有提高莹的事情,他觉得,这样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安然。   因为一句话就放弃努力,放弃对方,这是真正的爱情吗?安然也觉得不像。   “可是,小五都跑不见了?他要不是太难过,怎么会跑到城外去?”   “小五还小呢,哪里分得清楚这些?就算不是爱情,只是朋友,闹了矛盾也是会难过的。”杨彦叹息道,“这孩子也是倒霉,谁能想得到,以他皇子之尊,居然连续被两个女人拒绝。   “特别是这一次,小五毕竟是对展姑娘有些好感的,两个人之前明明处得好好的,却没想到展姑娘会拒绝他。这事放谁身上都难免会难过的。”   安然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担心。   “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凌云找到人没有。”安然心里还是自责。“对了哥哥,你怎么不用飞鸽传信?”   杨彦笑道:“飞鸽是有的,但是太少。目前为止,只有京城和雁门关才有,是用来紧急传信的,平日的消息传递都没有用。”   “以后要是全国各地遍布信鸽网络就好了。”   “我正在让人训练。这类人才可不好找。”   “殿下,独孤将军有信送来。”剑兰在外面禀报道。   杨彦一听,大喜,立即高声叫道:“送进来!”   等剑兰将信送过来,杨彦立即拆开一看,果然是他的密卫传递消息的专用纸张和炭笔写的字。   原来,天黑的时候,杨俊就被一位从地里回来的老农“捡”了回去,等凌云的人找到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杨俊不想将事情闹大,自己也觉得丢脸,所以只送了一封信回去,等第二天一早城门开启以后才回襄王府。   安然吸取教训,决定以后少管这种闲事。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二月十六,是景嘉莲出嫁的日子。   去年年底杨彦和安然搬进东宫的时候,景嘉莲和独孤湘云都留在平王府。如今,景嘉莲也从平王府出嫁。   安然早上跟平日里一般时辰起床,吃了早饭才坐着马车回到平王府主持送嫁。   平王府这边原本就还留着一个管事,安然昨日又派了人回来照管,嫁妆什么的昨日就送到赵家去了,倒是不用她操什么心。   她过问了一下今天的准备情况,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便扶着表姨母的手慢慢在平王府的园子里逛着。   说起来,平王府可是杨彦用心修建的,处处都合乎她的心意,比东宫住得舒服多了。要不,她干脆搬回平王府来住好了,出入也可以方便一点。安然越想越心动,决定今晚回去就跟哥哥说。   平王府中的小湖可不小,比东宫的都大,安然怅然想起,自己还没去湖上玩过呢!对了,哥哥说带她去看琉璃坊也没时间去,原本还说要教她骑马来着,也只能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了。   “启禀太子妃,落霞院的张嬷嬷说,独孤侧妃想来给太子妃请安。”   “哦?她的病好了吗?”若不是有人提起,安然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在安然看来,独孤湘云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她和哥哥原本是不想对她这样残忍的,可是他们不狠,那女人就不安分,总要出来找事。   “回太子妃的话,独孤侧妃的病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依你看,她想做什么?”   “回太子妃的话,依奴婢看,独孤侧妃可能是想从落霞院出来吧!或者,她想跟着太子妃回东宫也说不定。”   安然细细回味了一下张嬷嬷这话,再问:“也就是说,她的病全都好了?”   独孤湘云哪里有病?她是被杨彦当着独孤朴乔打的,正确说来,是伤。虽然后来杨彦没有跟安然细说,她也知道独孤湘云那伤肯定会留下残疾的。可是独孤湘云还没死心,难道她真的全好了?   “回太子妃的话,独孤侧妃的病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走路的时候有点跛,但只要她走慢一点,那只脚上穿特制的厚底鞋,就看不大出来。”   安然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既然当初说了要静养,就还是静养着吧!请安什么的,就不必了。不过她份例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别亏了她。”   “是,奴婢明白了。”   张嬷嬷告退,安然暗自想着,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她绝不会将自己的丈夫让出来,她能做到的,也就是在物质上不亏待独孤湘云了。   落霞院,独孤湘云焦急地等待着。她想,要是太子妃允许她过去请安,她一定会认真认错,不说立即回东宫,至少能求得太子妃解了落霞院的禁令。   不是说太子妃怀孕了吗?就算太子妃无需她这个讨人厌的侧妃去伺候太子,至少当了母亲的人,会心软一些吧?   而且,要是不将她这个名义上的侧妃接回去,难道那个善妒的太子妃会大度地给太子纳侧妃不成?还是她只想找个好收拾的侍妾?可是,接她去东宫不是更好?   “张嬷嬷,太子妃怎么说?”   张嬷嬷摇摇头,冷淡道:“太子妃娘娘说了,请独孤侧妃好好休养。”   张嬷嬷的话再一次将独孤湘云心里刚刚升起来的一点幻想击得粉碎。独孤湘云真是后悔莫及。当初,她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要冒险?她还这么年轻,难道太子妃真的要关她一辈子么?难道她真的要守一辈子活寡?就这样任青春老去?   午饭后,安然还去睡了个午觉,等她醒来,就见杨彦正在床边坐着含笑看着她,一只手放在被窝里,还握着她一只小手。   “哥哥你来了?新郎来迎亲了吗?是不是新娘子要出门了?哥哥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杨彦笑道:“别着急,时间还早呢!你慢慢梳洗穿衣也来得及。”   说着,杨彦亲自帮她穿上了一套火红色的春装,还帮她梳了头。当然,杨彦只会梳头,不会挽发髻。不过,他的眼光不错,帮她选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   首饰很漂亮,展翅的火凤凰,颤微微的金步摇,长长的串珠一直垂到耳侧,配着火红的春装,使得整个人显得既娇媚又华贵。   等他们出去坐好,新郎新娘便过来给他们叩头行礼。   杨彦简单交代了两句,希望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安然按照表姨母事先教导的,告诫景嘉莲以后要孝顺婆婆,服侍夫君,教养儿女,便打发她出门了。   其实景嘉莲并非没有娘家人,不过都是些远房亲戚,当初有人收养她这个孤儿,家里的亲戚们巴不得少一个拖累,这些年也没有来往。   当然,安然很怀疑哥哥当初收养景嘉莲的时候就用了心思的,景家那些亲戚多半不知道哥哥的身份,不然还不靠上来讨点便宜?   不过,如今景嘉莲的娘家人就只有太子和太子妃了。景嘉莲来到京城这么久,也没有交到几个朋友,前两日也不见有人来给她添妆,今天出嫁也没有人来送她,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按照风俗,新娘是要让娘家兄弟送嫁的。景嘉莲是独女,哪儿了的兄弟送嫁?若是从前,她和杨彦这个义兄关系尚好,杨彦倒是不妨送她一送。但后来景嘉莲纠缠不清,杨彦要忙着避嫌,自然是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的。   如此,也省得景嘉莲自诩为太子义妹,仗势欺人,在赵家胡作非为,欺负人家寡母。   将景嘉莲送出了门,杨彦也算是松了口气,随后便带着安然回来东宫。   马车上,安然说想回平王府来住,杨彦想了想道:“这样吧,等三个月以后,我们就回去住。我的远洋海船模型也可以在平王府的湖里试航,到时候你一起来看。”   安然一听,不由连连点头,欢喜道:“好啊好啊,我还没在平王府的湖里玩儿过呢!”   安然怀孕快三个月了,平日里除了奢睡一些,倒是没有别的症状,为此,杨彦没少夸孩子乖巧,所以也放心带她出门。   只是两个月到三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时候,他已经一个月没吃肉了,偶尔喝点汤,段姑姑和胡姑姑还要在外面咳嗽,真是让人郁闷得很。他要是敢抗议,惠妃就要找他过去交代一番,甚至以此为由让他们分房睡。如今夫妻两个想要亲热一下,都像开展地下工作似的,要放特务防翡翠防段姑姑胡姑姑……   却说在赵家,新郎官赵劲松这一支只是赵家旁支,因父亲早逝,寡母将他们兄妹拉扯大也不容易,自然也没什么家底。   当景嘉莲的嫁妆抬过去,可是将赵母那些三姑六婆羡慕死了。那么多的嫁妆,赵家那小小的院子差点都放不下。   赵母和女儿自然是得意非常,能娶到太子殿下的义妹,可不是他们赵家的福气么?   拜了堂,新娘被送入洞房。   因为景嘉莲毕竟是太子的义妹,因此赵家嫡支也来了人喝喜酒。赵家嫡支的人都来了,赵家远的近的亲戚们便都来了。   人来得多,自然是要闹洞房的。特别是那些看了新娘子的嫁妆,心里嫉妒的,一个个都涌到新房里要看新娘子。甚至很多人还在心里想着,那景姑娘莫不是长得丑吧?不然能嫁赵劲松?不过一个工部的小主事而已……   “快快,新郎快揭盖头!”   “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赵劲松略带几分得意与无限期盼走到喜床边,用称杆挑起了大红盖头。   景嘉莲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   “哇,新娘子可真漂亮!”   “十二弟好福气!”   “十二弟,拉拉新娘子的小手!”   “你不拉小弟帮你拉了哈!”   “哈哈哈哈……”   赵劲松满脸喜悦地看着漂亮的新娘子,迟疑着靠近了景嘉莲。   景嘉莲看清了眼前的新郎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赵劲松以为新娘子害羞,一边靠近她一边安慰她道:“你别怕……”   “砰——”   景嘉莲一拳挥过去,正中新郎官赵劲松的左眼。赵劲松被这突然袭击打得后退两步,咚的一声摔倒在踏板下面。   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算怎么回事?   喜娘赶紧打圆场道:“哎呀新娘子害羞了。我们新娘子面皮薄,各位公子少爷闹洞房可得注意点!不过我说新娘子啊,这闹洞房可是我们京中的习俗,您已经跟新郎官拜过天地,现在就是赵家的人了。出嫁从夫,您可不能对新郎官动手。”   赵家的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在喜娘这一番解释加劝告之后面色也缓和下来。   有人将赵劲松扶起来好生劝解,当然也有人因为妒忌幸灾乐祸。   赵劲松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又向新娘子走去。   这时,景嘉莲已经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指着赵劲松道:“你是谁?”   赵劲松带着几分疑惑回道:“娘子,为夫赵节,字劲松……”虽然没有成过亲,但赵劲松也参加过几位堂兄弟的婚礼,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新娘子。   景嘉莲愤怒地摇着头道:“不对!我见过他的,才不是你这样!你到底是谁?”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建议亲们下午两点以后来看。筝具体啥时候能更新,不做保证。   第192章自作自授   景嘉莲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感情,这是不认新郎官啊!   赵劲松虽然只是工部一个八品的小主事,但毕竟也是进士及第出身,脑子转得也快。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解决不好,这场婚事可就是一场笑话了。   “太子殿下对我说过,这门婚事是娘子你亲自挑选的。”他将心里的愤怒全都藏起来,冷静地问景嘉莲,“娘子什么时候见过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景嘉莲也不是真的就那么蠢。她立即醒悟过来。错了!她上次偷偷跑出去见人,肯定是认错了。怎么办?堂都拜过了,难道还能不认?可是,就这样认了,她心里又很不甘心。   眼前这个新郎官虽然也说不上难看,但那面黄肌瘦的样子哪里比得上她上次见到的那位“赵大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琉璃拉着自家姑娘的胳膊,低声劝道。“姑娘,您可不能犯糊涂!您上次肯定是认错人了。今天,姑爷可是从平王府亲自将您娶过来的,怎么会有错?如今,您已经是赵家的人了……”   琉璃都要被她给吓死了。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自家姑娘上次偷偷跑出来,肯定是认错人了。她提一提平王府,却是在告诫赵家的人,虽然她家姑娘有错,却是从平王府出嫁的,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送出门的。   于是,原本还有些指指点点幸灾乐祸的声音也很快消失了。   景嘉莲知道是自己弄错了,气势自然也就下去了。现在,她开始担心害怕了。之前学规矩的时候虽然她不是很用心,但也知道,“夫为妻纲”,她打了丈夫,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姑娘,您愣着做什么?既然是您之前认错了人,有了误会,还不快给姑爷认错赔礼?”琉璃那个着急呀!她可是跟着姑娘一起嫁到赵家来了,以后日子过得好不好,可全看姑娘和姑爷了。   “我,我……”景嘉莲看了看琉璃,又看了看黑着脸的赵劲松,以及房里那么多看热闹的赵家亲戚。   此刻,房里闹洞房的人可真的是在看热闹了,特别是那些嫉妒赵劲松攀了高枝,嫉妒新娘子嫁妆丰厚的人,此刻心里可是舒坦得很。难怪太子的义妹就嫁了这么一个八品小官儿呢!敢情是只母老虎,嫁不出去啊!   赵劲松见景嘉莲到现在都还看不清形势,不开口认错,心里对她越发失望起来。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已经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能帮着她将这个面子捡起来。   “娘子,你先前是不是认错人了?”   “是,是我认错人了……对,对不起……”景嘉莲也知道丢脸,一直微微低垂着头,琉璃悄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景嘉莲开口认错,事情总算勉强可以交到过去了。众人见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坏了吧?他们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于是,喜娘赶紧上前来,将后面的程序走完。只是,在给两人结发的时候,新郎新娘的神情都不太好,一点喜色都没有。后来新郎喂新娘子吃生饺子,更是连“生不生”都问得冷冰冰的。   终于,合卺酒喝过了,后面的过场走完了,赵劲松去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将喜娘打发走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这洞房自然也没什么好闹的了,喜气什么的大家也不屑去沾了。谁知道这是喜气还是霉气来着?   赵劲松立即起身抱拳鞠躬对各位亲朋道:“今日十二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还请各位伯娘叔婶兄弟嫂嫂弟妹多多包涵。”   于是,识趣的,平日里与赵劲松这一房走得近的这就告辞了,再顺便将与自己相熟的人一起带走。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洞房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不要耽误十二弟和新娘子了。”   有人带头,洞房里的人便陆陆续续走了,就是有些还想看热闹的,见主人家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呆在那里。很快,原本热热闹闹的新房就安静下来。   新房里只剩下几个人,景嘉莲陪嫁的丫头婆子也被打发出去了,就留下一个看着还算懂事的琉璃。   “嫂子,你这是看不上我哥哥还是怎么的?”一名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道。   景嘉莲立即知道,这位,一定就是赵劲松那位已经出嫁的小妹了。先前大家一起涌进门来,揭了盖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介绍。   景嘉莲低着头不说话,琉璃赶紧代自家主子行礼道:“回姑奶奶的话,我家主子只是之前认错了人,方才有些激动,冒犯了老爷,实在抱歉,还望老太太、老爷、姑奶奶海涵。”   赵劲松双眉微微蹙着,目光扫过低着头不说话的景嘉莲,再一次看向琉璃,只见这丫头容貌生得不比景嘉莲差,难得她明事理,知进退,倒是比她那主子聪明机警多了。   这时,赵家老太太发话了。   “阿雯,你们夫妻先回去吧!”   “娘……好吧!”赵家小妹阿雯又看了看景嘉莲和自己的哥哥,走过赵劲松身边的时候小声道,“哥哥,夫为妻纲,你可不能被个女人爬到头上去。”   “阿雯!”老太太发火了。   “娘您别生气,我这就走了,这就走……”   老太太好强了一辈子,想不到临老了,儿子中了进士当了官,都出息了,居然会在新婚洞房这里出这么大一个丑。   “黄妈,去厨房煮一个鸡蛋来!”   “是!”   老太太将自己身边的黄妈妈也打发走了,新房里就剩下新郎新娘,老太太和新娘的陪嫁丫头琉璃了。   赵劲松劝道:“娘,您回去休息吧,儿子的事情,儿子知道怎么处理。”   老太太没有理会儿子,只冷冷地瞪了景嘉莲一眼,转身出去了。   大喜的日子,老太太却被这新媳妇气得不行。但想着这儿媳妇毕竟是太子的义妹,又嫁妆丰厚,不看僧面看佛面,决定暂时放过她,等明早敬茶的时候再慢慢“教导”她。   “娘,儿子送您回房。”   赵劲松是个孝子,赶紧追着母亲出去,亲自将母亲送回房,看着她休息了才回来。   刚刚回到新房门口,就听里面琉璃正在劝自家姑娘道:“姑娘,您忘了之前学的规矩?您现在是赵家的媳妇儿了,就要尊敬夫君,孝顺婆母。您以后对老夫人可要恭敬着些……”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琉璃,你可真啰嗦……”   赵劲松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冷着脸推开门走了进去。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就算对这个新娘子再失望,看太子殿下的面子,他也得回来洞房。   到如此赵劲松也明白过来,若这位太子的义妹真的那么好,又哪里轮得到自己?或许,就是因为她没脑子,所以才找了自己这么一个八品小官儿?   景嘉莲看到赵劲松回来,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热情地迎上去,关心地问道:“相公,婆婆歇息了吗?都是妾身不好,惹婆婆生气了,妾身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婆婆的……”   赵劲松淡漠地看了景嘉莲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这女人到底还是怕了吧?怕他不跟她圆房,让她没了脸面?   景嘉莲见赵劲松不说话,又赶紧招呼道:“相公您请坐!”接着,她又对琉璃道,“琉璃,快,将黄妈妈送来的鸡蛋给姑爷滚一下眼睛。”   “是!”琉璃将温在热水里的鸡蛋捞出来,剥了壳儿,用帕子包着来到赵劲松面前,先蹲身行礼道,“奴婢琉璃见过姑爷!请姑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奴婢帮您敷一下。”   赵劲松细细地打量了琉璃一眼,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琉璃转到一边,拿起鸡蛋轻轻地在赵劲松眼睛上滚着。   两个人靠得太近,呼吸相闻,都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中都红了脸。   赵劲松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尤其又是才让人带出去开过荤年轻男人,如今跟一个漂亮的少女距离这么近,如何能抑制心中激动?   景嘉莲远远地打量着赵劲松和琉璃,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子一直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见赵劲松忽然看过来,抓住了她偷看的目光,她立即跳起来道:   “我先去梳洗了!”   琉璃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她先前不是才服侍姑娘梳洗过了吗?   用鸡蛋滚过之后,赵劲松的黑眼圈明显好多了。   琉璃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奴婢再帮您敷一次。”   “嗯。”   赵劲松嗯了一声,没有开口。   琉璃心中忐忑,又道:“老爷,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不用,我自己去!”赵劲松起身往净房走去。他从小就没有人服侍,还是中了举人以后才买了两个婆子,一个门房帮着干点粗活儿。一直到中举以后,才又买了一个书童。   景嘉莲看到赵劲松进来,赶紧躲了出去,一点服侍相公梳洗的意思都没有。   赵劲松也不以为意,他对这位新婚妻子基本上已经是死心了,之前对妻子和幸福家庭的所有憧憬和喜悦都成了泡影,不用戳就破了。   等赵劲松梳洗了出来,琉璃告退道:“请老爷太太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不想景嘉莲忽然叫住琉璃道:“琉璃,你等等!”   “太太还有什么吩咐?”琉璃担忧地看着景嘉莲,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   琉璃先前就看出来了,姑娘似乎有些害怕。可是洞房花烛夜,新娘子都要这么过的,她也帮不上忙,姑娘留下她做什么呀?   赵劲松也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景嘉莲,他也想知道,这位新婚妻子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哦,没,没什么。”   景嘉莲在赵劲松冰冷的目光中放弃了先前一直蠢蠢欲动的那个念头。   原本,她是打算让琉璃代替她洞房的。   因为对自己见过的那位赵公子憧憬了太久,一旦发现现实中的丈夫与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差距还不小,她就受不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眼前这个相公。她只要想到自己要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要将自己的身体献给这个男人,她就觉得恶心,就想逃避。   她原本想着,先让自己的贴身丫头稳住这个她暂时还不能接受的丈夫,先给自己弄几天时间缓和一下的。   可是看赵劲松那冰冷的眼神,她又开始害怕了。   琉璃说得不错,她已经嫁到赵家,跟这个男人拜了堂了,再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琉璃关上门出去,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一夜,赵劲松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愤怒怨恨都发泄在景嘉莲身上。景嘉莲很多次都想反抗,却终结在“三从”之一的“出嫁从夫”上面。等她实在受不了了,想要反抗的时候,却已经浑身无力,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对手了。   一大早,赵劲松就将景嘉莲叫了起来,梳洗以后带她去母亲那边敬茶。   赵老太太年纪大了,早上睡不着,起得早。等赵劲松带着景嘉莲过去,老人家都已经梳洗完毕等了一会儿了。   景嘉莲是学过这些规矩的。知道新婚第二天要早些起床给长辈敬茶,以后还要早上赶在老人家起床以前起床,服侍婆母起床梳洗;晚上服侍婆母休息了才能回房睡觉。   不过,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会这样做。   她有钱,到时候将自己陪嫁的丫头指两个过去代替她服侍老太太不就行了?不过,新婚第二天的敬茶却是没有人能代替的。只是每走一步路,双腿间就痛得很。   她已经决定了,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姓赵的上床,痛死她了。要不然,让琉璃服侍他去!嗯,就这么办!   “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请喝茶。”景嘉莲跪在地上,给婆母敬茶。   赵老太太接了茶,却没让她起身,而一旁的赵劲松却开口道:“娘,您好好教导她,儿子先告退了。”   老太太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国事要紧,你去吧!”   赵劲松昨晚就跟母亲商议好了,他自己吃了早饭就去了工部,让母亲帮他好好“教导”一下这个不太合格的媳妇。他原本是请了三天婚假的,昨天才休了一天。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却不愿留在家里,干脆回工部销了假,免得等会儿族里的叔伯兄弟过来看他的笑话。   景嘉莲暗自嘲讽不已,不过一个八品小官,还说什么“国事”以为自己是太子呢!   “景氏,你可知何为‘三从四德’?”赵老太太的“儿媳妇调教计划”开始了,景嘉莲与婆婆斗法的日子也拉开了序幕。   赵老太太是斯文人,素来以礼服人。她原本以为这个儿媳妇只是缺少教导,只要她耐心,总能将这个儿媳妇教导好的,谁知婆媳斗法竟然越演越烈。   赵老太太让景嘉莲抄女戒。景嘉莲嗤笑一声,直接将那本女戒扔出了窗外。   赵老太太罚她禁食。景嘉莲给丫头使了银子,偷偷帮她送进来。   赵老太太让侍女拿着女戒,每天清晨天没亮在她门口念。景嘉莲忍了几天,那侍女的声音居然越来越大,害得她没法睡觉。她气怒不已,提起鞭子将那侍女打了出去。   随后,赵老太太就找到理由教训她,掌嘴、打手心、请家法……   景嘉莲如何肯吃这个亏?她回去找太子,可惜太子不见她,让她有事找太子妃。   安然听了她在赵家的事迹,不但没给她撑腰,反而训斥她应该“出嫁从夫”“孝顺婆母”……   景嘉莲有些后悔了。   ……   就在景嘉莲出嫁的第二天早上,景嘉莲新婚之夜殴打新郎的消息就传到东宫。   安然诧异地问道:“你是说昨晚新娘子将新郎官打了?”   沈怡回道:“据说是这样。”   “为什么?”安然好奇了。那赵劲松,不是景嘉莲自己选的吗?   “据说是认错了人。似乎是说景姑娘在王府的时候,可能出去偷看过赵大人,没想到认错了人。”   安然讶然。在平王府的时候,除了赵劲松,就只有赵安齐这一位赵大人了。就是那位赵世鸣,因为并未在朝中任职,也是称呼的赵公子。安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杨彦听闻此事,想了想,立即让人将赵劲松找到东宫来。   赵劲松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不想杨彦很和气地对他道:“既然人嫁到了赵家,就是赵家的人了。也怪我前些年太忙,没有亲自教导她,底下的人又只知道阿谀奉承,让她的脾气养得有些骄纵。若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放心教导就是。出嫁从夫,你教导她,那是天经地义的。”   赵劲松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从这天晚上起,就开始歇在书房。   景嘉莲担心他再来找自己,当晚就让琉璃过去服侍他。   赵劲松看出琉璃是个懂事的,倒是对她很好,闲来无事,还教她写字。   琉璃和璎珞都是景嘉莲在边关的时候杨彦给她的,她们一起跟着景嘉莲读书识字,只是练字的时间少,字写得不好看而已,倒是正经读过不少书,让赵劲松越来越喜欢。   琉璃是个聪明的,自家主子不喜欢赵劲松,她却是将其当成了自己一生的依靠。她对赵劲松既敬仰又依赖,关心又体贴,练字勤奋,看书不懂就问,总算让赵劲松找到了男人和丈夫的感觉。   两个月后,琉璃有孕,赵劲松就抬了她做姨娘。   景嘉莲原本以为自己摆脱了赵劲松那个恶魔,整天忙着和婆婆斗法,也没有心思关注其他的事情。等她注意到的时候,才诧异地发现那个恶魔似乎并没有折磨琉璃,反而对她关心体贴。事实上,他好像对谁都温和有礼,却独独对自己冷若冰霜。   她的心越来越酸楚,越来越不平衡。   看着婆婆对琉璃的重视,她才恍然醒悟,对女人来说,孩子才是地位的保证。她开始小心讨好,想要将赵劲松留在房里,也想生个孩子。   看着琉璃满脸的幸福,她忽然间只觉得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好像有什么,在她不经意间永远失去了……   ------题外话------   非常抱歉地跟大家请假,开学这几天实在太忙了。筝实在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一点灵感都找不到。   为此,筝请假两天,下次更新改在9月4号。后面估计也要两天一更,等俺忙过这一段,再好好构思一下后面的故事,会慢慢加快速度的。   第193章我想去福建   平王府,关雎院   安然懒洋洋地躺在花园里一棵桃花树下的锦榻上晒太阳。   她刚刚洗了头,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直拖到地上。地上铺着色彩艳丽的蜀锦,蜀锦上再铺了四层吸水的细葛布。   锦榻一边置了一个小几案,上面放着一个圆肚敞口白色冰纹瓷的小花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含苞欲放的粉红的月季,一旁的白瓷青花托盘上放置着适合孕妇吃的茶水糕点。   锦榻另一边,杨彦正在给她梳头。   这段时间杨彦太忙,难得有空闲的时候。如今新式海船已经试航成功,图纸已经送去福建泉州的造船厂,为远洋航行招募的士兵也已经开始训练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今天是杨彦给自己放假的第一天。一大早,他就陪着安然,看岳朝城给她请了平安脉。岳朝城才回来没几天,有他在,杨彦也放心不少。   安然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但她原本腰身细,如若不知道的人,还真是不怎么看得出来,就是杨彦也只觉得她看起来不过比以前圆润了一点点。   安然原本就是杨彦的心肝宝贝,如今怀了孩子,他更是宝贝得不行。   上午,他陪着她在园子里走了走,赏赏花,逗逗鸟,夫妻两个说说话。   下午,看今天天气好,他亲自帮她洗了头发,又细细地擦到半干,这才扶着她出来晒太阳。   阳光暖暖地照着,月季和桃花的花香在空气中飘散着,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安然微微眯了眼睛,有些想睡。   “安然别睡,头发还没干呢,睡着了湿气入体,以后头疼。”   杨彦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又抓起她一缕头发轻轻在她脸上扫着。   “呵呵……痒……”安然笑着侧头躲开。   杨彦见她清醒了,也就不使坏了。   “这头发再晾晾就干了,我陪你去湖里做船看落日?”   “真的?真的去坐船?”安然立即兴奋起来。   平时杨彦太忙,安然都是由表姨母和段姑姑或胡姑姑玉兰剑兰她们一起陪着出去的。像坐船游湖这样的事情,她们是不能做主的,所以安然一直都没去成。她已经望湖兴叹好多次了。   “当然是真的。还想怎么玩,告诉哥哥。嗯?”杨彦摸摸她的头,心中倍觉柔软,轻轻揽着她道,“对不起,这段时间哥哥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   “哥哥,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要当妈妈了呢!我和宝宝都知道你这个爸爸忙,还是忙的大事,不会怪你的。再说,不是有很多人陪我吗?”安然拉着杨彦的手放在枕头边上,又将自己的脸枕上去蹭了蹭。   杨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成水了。他倾身又在她眉间亲了亲,拇指轻轻抚着她细腻柔滑的小脸,柔声道:“都说怀孕最辛苦,而且是越到后面越辛苦,还有没有什么是哥哥能帮你和宝宝做的?”   安然想起杨彦自己制定的胎教计划道:“等四个月后,每天给宝宝弹一首曲子,再读一段文章。”   “好。”这些事情,他原本就是要做的。就是再累,这么一点时间也是能抽出来的。“今天呢?还有点时间,要不哥哥弹琴给你听?”   “今天么……”安然把玩着杨彦修长漂亮的手指,忽然看到自己指甲有点长了,便道,“要不,帮我剪指甲?”   杨彦拉着她的手看了看,放到唇边亲了亲,笑道:“好!”   说着,杨彦扬手一招,将段姑姑招了过来,吩咐道:“准备一下,给太子妃修剪指甲。”   段姑姑立即吩咐下去,剑兰亲自回房准备,很快就将一应用具取了来。   段姑姑带着剑兰走过来,将装着热水的银盆放下,躬身道:“请太子殿下一旁稍坐,奴婢来为娘娘修剪指甲。”   杨彦让她将手中的用具放下来,含笑道:“不必了,我亲自来。”   “殿下,这怎么行?”段姑姑一惊,“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杨彦蹙眉看着段姑姑道:“现在,我不是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个丈夫,想要为我的妻子做点事情而已。段姑姑,你先退下吧!”   段姑姑看着安然,欲言又止,见安然一副坦然的神色,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悄然退了下去。   说着,杨彦已经用温热的毛巾帮安然擦了手,在她身上铺了一条薄毯,然后用小剪刀帮她小心修剪了指甲,再小心地帮她将一个个手指头的指甲都磨得圆润漂亮。   他喜欢她的手,干干净的的,从来不染丹蔻,也从来不留长指甲。   “好了!”杨彦放下剪刀,将薄毯扯下来抖了一下扔到一边,又重新帮她擦了手。   杨彦拉着她修剪好的双手仔细看了看。经过这两年的保养,安然原本因为干活略嫌粗糙的手已经养得白净细腻了,只是食指上还有握笔捏枕留下的硬茧子。   “要不,把脚趾甲也剪了?”   安然看了看不远处黑着脸的段姑姑,小声道:“段姑姑不会向母妃告状吧?”   杨彦挑眉一笑道:“她要告就告吧,难道我还怕了她不成?我给我自己的媳妇儿剪指甲,干她什么事了?母妃要是心里不平衡,让她自己想办法找父皇也帮她剪一次好了!”   安然嬉笑两声,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脚抬起来放到了杨彦腿上。   杨彦除了她的袜子,摸着她玲珑的玉足,不由低声笑道:“这双脚倒是比以前漂亮多了。又白,又嫩,又细,又滑……”   最后八个字,杨彦是笑睨着安然的眼睛说的,语速很慢,那语调肉麻得很。   安然红着脸嗔了他一眼,没说话,不过五个脚趾头却忍不住蜷缩起来。   杨彦闷笑不已,帮她修剪了好了一只脚,居然又俯身在她脚背上吻了一下。   安然红着脸将脚缩回来,放回毯子下面藏起来。嘟着嘴瞪她。   “急什么?”杨彦挑眉,又将她的脚拉出来,套上袜子,这才重新放回毯子下面,又转到另一边去,将她另一只脚拉出来。   这时,只见玉兰小跑过来,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赵夫人来了!”   安然惊得坐起身来:“我娘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事实上,顾宛娘一上门,婆子丫头们便赶紧小跑着进来禀报了,并没有让顾宛娘在外面等。   很快,顾宛娘就过来了。   虽然刚才就听说今天太子殿下也在,但亲眼看到身为太子的女婿居然在给自己的女儿剪脚趾甲,顾宛娘还是感到很震惊。   就是在不讲究礼仪规矩的乡下,也是女人服侍男人,哪有男人这样服侍女人的?难怪刚才看到段姑姑脸色很不好看呢!   不过,看到杨彦一脸温柔的样子,顾宛娘也不禁为女儿感到幸福。真好,她的女儿历经艰辛,总算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娘,您怎么会来的?”安然坐起来,很想起身过去挨着娘亲坐下撒撒娇。她又有一个多月没看到娘亲了呢?   “别动,还有两个。”杨彦在她脚上轻轻拍了一下,继续手中的活计。   “要不,我来吧!”顾宛娘见女婿抱着女儿白嫩的脚帮她修剪脚趾甲的样子,也不禁有些脸红。哪有夫妻当着人的面这样亲近的?   杨彦头也没抬地回道:“马上就好了。”   很快,杨彦就干完了活儿,帮安然擦了脚,重新穿上袜子,放回毯子下面。只是这一次,他也不好意思偷香调戏安然了。   接着,他便洗了手,又去帮她梳头发。   安然和娘亲说话,但顾宛娘被杨彦刺激了,说着说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转到杨彦身上去了。   眼前的女婿,可真不像尊贵的太子!还是自己女儿有本事啊,驭夫有术。   “娘是说,小舅母想回去了?可是小舅舅没看到外公,还不想走,两人吵架了?”安然听说小舅舅和小舅母吵架了,也有些担心。   顾宛娘点点头道:“也不知道你外公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安然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娘亲这是来问问看,外公什么时候能到。可是,这事让哥哥安齐来问问不就行了?或者打发个人来问都行啊?娘这是想让她想想办法?   杨彦将安然的长发梳通了,用两条粉红色的缎带帮她扎了两条马尾垂在胸前,顺口答道:“娘您别着急,外公估计明后天就要到了。您让小舅母再等等吧。几个月都等过去了,也不急这一两天吧?”   安然微微蹙眉,忽然摇摇头道:“我看小舅母不是等不及这几天,而是担心外公到了,小舅舅不肯跟她回去吧?所以听说外公要到了,她才越着急想回去。”   顾宛娘一听,眼中一片恍然之色。她立即舒了口气道:“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等会儿回去我就告诉她,二弟肯定会跟她回去的。不说别的,家里还有两个我们顾家的孩子呢!”   安然又问:“小舅舅没告诉她,太子要小舅舅负责西南的商路吗?”那还需要小舅母这个部落首领帮忙呢!小舅舅不回去怎么行?   杨彦笑道:“或许就是因为小舅舅说了这件事情,却又没说清楚,所以小舅母才担心的。”   安然一听,觉得很有可能。   “娘,外公来了,家里住得下吗?不如让外公到王府来住?”爷爷奶奶外婆早逝,外公又一直对她那么好,疼她甚至超过了表哥。安然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孝顺外公。   顾宛娘笑道:“你放心,你哥哥已经准备着另外买一栋大宅子了。”   杨彦点点头道:“买一栋大一点的宅子也好。不过,我也觉得让外公住到王府里来比较好。”   杨彦话锋一转:“一来安然到底身子不方便,要出门去赵家也不能随心所欲。要是外公住在王府,那她不是天天就能看到了?二来王府里有岳先生在,也可以帮着外公调理身体。再说了,平王府这么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可是……”顾宛娘为难了。哪有放着女儿家里不住,反而住到外孙女家里去的?   安然见娘亲迟疑,立即起身下了锦榻,凑到顾宛娘身边撒娇道:“娘,您就别可是了。您要是想外公了,天天来看都成,也没有人管着您。您就是一起住在王府也行啊!可外公要是住在赵家,女儿要去看他一次,可就不容易了。”   杨彦小心戒备地看着安然,就怕她摔跤。   顾宛娘也嗔怪道:“都要当娘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慢慢走不行吗?都是殿下把你宠坏了。以后走路可要小心着些,不许这样毛毛躁躁的。”   “娘,您放心,我小心着呢!不就是稍微走快了那么一点点么?”安然掐着小指尖比划道。   “看你这个样子,让娘怎么放心?”顾宛娘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安然道,“娘可不是跟你说笑的,以后真要注意些才是。有了身子的人,自己可要万分当心才成。”   杨彦接着道:“娘说得是,可不是得当心么?不过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管着她的。您看,外公还是住在王府吧?”   安然见娘亲还不点头,又继续劝道:“娘啊,您看家里嫂子就要生了,现在也不适合搬家。您要照顾嫂子呢,哪有精力照顾外公?”   顾宛娘总算点了点头,说:“那就先在王府住一段时间吧,霖哥儿也在找房子,等霖哥儿找好了房子,再将你外公接出去住。”   安然满口答应道:“好!等表哥找好了宅子,我立即就放人。”事实上,自从顾少霖决定留在京城就一直在找合适的房子。可一来长安米贵,顾家小门小户的,在合江县那样的小地方还行,到了京城也就比贫民好一点;二来京城的大宅子难得有人肯出售的。因此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顾宛娘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安然欢喜地笑着说:“娘,外公最疼我了,他一定愿意住王府的。好友,表姨母也在王府,外公还可以跟表姨母说说话呢!”   杨彦唇角轻扬,含笑看着安然,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到眼底。他心里有事藏着,一直为难呢。只是两个女人都太兴奋了,没怎么注意到他,而站在一边的沈怡却发现了。   顾宛娘看到女儿很好,又得她和杨彦开导,知道顾胜武和古丽矛盾的症结所在,也急着回去。   杨彦见天色还早,便带着安然去游湖。   杨彦牵着安然的手慢慢走到湖边,亲手将她抱上画舫,夫妻两个便倚在窗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西天的落日。   为了让孩子更聪明,安然的零食都是些坚果。除了常见的核桃松子榛子杏仁南瓜子,杨彦还给她找来了西瓜子和开心果。   这个时候,西瓜还是西域才有,尚未传到中原。安然舍不得吃那西瓜子,全都拿去播种了。她美滋滋地想着,今年夏天就可以吃到西瓜了呢!   安然坐在杨彦身前,背靠着他,等他剥好了松子送自己嘴里。段姑姑在不远处看得直皱眉。   平日里太子殿下早出晚归,她倒是没怎么发现,如今才知道,太子宠太子妃似乎有些宠得过分了。   太子殿下这哪里是疼媳妇儿啊?就是伺候自己的母亲没这样小心吧?   杨彦没让伺候的人靠太近,因为他心里有话想对安然说。   “安然,这几日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福建……”   ------题外话------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筝的瓶颈似乎过去了,虽然这几天工作忙,但是估计每天一更字数少点没有问题。不过,白天要工作,估计以后的更新时间得在晚上了。至少明天肯定是晚上,还是九点半左右。   第194章外出计划,外公到了   画舫缓缓前行,澄净的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柔和的微风拂面而过,扬起安然耳侧的几缕发丝在她眼前飞舞着。杨彦温柔地捉住,帮她别到耳后。他一手静静地搂着安然的腰,一手轻轻放在她小腹上,感受着孩子还不太明显的心跳。   安然回头看着他道:“去福建?”   “嗯。”杨彦轻轻颔首。   “蒸汽机?”安然挑眉?   杨彦含笑道:“对,蒸汽机,还有大炮。”   安然一开始有些意外,不禁微微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   虽然新式的远洋海船模型初步试航成功。但模型就是模型,与真正的海船不可同日而语。在内陆的湖上能航行,等到了大海上行不行,那可说不不准。海上的风浪实在太可怕了。如果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哥哥在长安,距离泉州实在太远,一来一回的,信上也说不清楚……   如果再加上蒸汽机和火炮的制造改进和安装,哥哥就非去不可。这样的核心科技,也不是谁都能说的。   可是,她怀着孩子呢!   想必哥哥为难的就是这个了。   “那就去吧!”安然仔细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拖哥哥的后腿。海船的改进,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新大陆,对大隋商队去南洋西洋也很重要。   既然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大隋自然要做海上霸主!   杨彦想了想道:“我本来打算等你生了孩子再去。耽误这几个月倒是没什么,可要是孩子生下来了,只怕父皇母后都不会让我们带走,可要是留下孩子,却又如何舍得?”   安然立即点头:“不管去什么地方,我和孩子都要跟在你身边。我们的孩子,要自己带!”   杨彦笑着摸摸她的头道:“这是当然。不将你放在身边亲眼看到,让哥哥如何放心?有了孩子,可不是更不放心了。”   安然转身抱着杨彦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小声道:“就怕父皇母妃不答应。”   杨彦叹息道:“是啊,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别说父皇母妃,只怕岳父岳母,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的。”   他这个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有了子嗣,现在,朝中所有人都盯着安然的肚子呢!如果生下来是个儿子还好,如果是个女儿,只怕安然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这也是杨彦打算带她离开的原因之一。   安然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杨彦将她拉回自己怀里搂着,点头笑道:“你别担心,他们听不到的。”   接着,他又在她耳边道:“我问过岳先生,他说你怀孕以后,身体一直很好,如果出行,问题不大。我们可以先去洛阳,坐船直接从大运河到杭州,然后坐海船去泉州。”   安然点点头。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坐船也不颠簸,应该没问题。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也觉得现在走最好吗?”杨彦低头看她。这是大事,他自然是要跟安然商议的。   说起这个远洋计划,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急的,几年十几年他都可以等。但问题在于,如果现在不去,他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出去了。等安然生了孩子,父皇母妃肯定不会让他们带着一起出去,甚至安然都不能带着一起去,他们岂不是要分开?到时候拖着一个婴儿,就是偷跑都不方便。   如果再等,等到他登基称帝,皇帝皇后要去福建监督造船,只怕也是个满朝反对的结果。   如此,还不如趁着现在父皇健在,能在朝中坐镇时,他带着安然去将这件事情办好。一来可以配合远洋人员的训练计划,二来夫妻两个也能远离朝堂,过几天普通夫妻的悠闲日子。   要知道,这样的机会,等他登基以后,只怕就不多了。   还有第三,他们不在朝中,也好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个机会。等他们冒出头来,他也好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杨彦能想到的,安然自然也能想到。她不过是这段时间懒,没有用心去想这些问题而已。   “这事不能事先告诉父皇母后。”安然严肃地说着。她不用脑子都能想到,要是父皇母妃知道了,只怕自己就去不成了。   杨彦认真地点点头,捧着她的脸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安然忽然期待起来。“烟花三月下扬州。呵呵,我要去看西湖……”   杨彦摸着她的头笑道:“如果要走,自然是越快越好,趁着你身子还轻便,想做什么也方便些。只是这个时候,那些园林还没修起来呢!苏堤也还没有。不过,你想去,哥哥带着你去看看就是。”   越快越好……   是啊!趁着现在她尚未显怀,出行也方便些。可是,外公就要到了,下个月嫂子又要生产了。   “所以,你才让外公住到王府里来?”   杨彦点头。“外公出身江南,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带着他老人家回去。”   杨彦早就从沈怡口中知道了顾家的事情。   外公原本出身会稽顾氏,当初是被叔父和继母联合诬陷,说他与庶母有染,从而逐出家族的,由继母所出的弟弟继承了父亲留下的家产。   在他离开顾家的时候,继母还曾派人追杀,若不是两个姐姐得悉继母的阴谋,帮着引开了杀手,当初老爷子未必能逃出京城来。   虽然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但老爷子如果想要翻案,重新回顾家,对杨彦来说,也不算难事。   这些事情,安然也是知道个大概的。外公想要找到两位姑婆,安然是知道的,帮外公翻案,自然是好。但回顾家,外公只怕未必愿意。   “到时候,听外公的吧!反正,我们尽力达成老人家的心愿就是了。”   “安然,你也觉得我们现在走好?”   “当然!”   “你舍得岳父岳母外公小舅舅?”   “可是我更舍不得你啊……”   ……   夕阳西下,投影在湖面上,红彤彤的,又大又圆。还有深蓝的天空,以及天边绚丽的晚霞,在这一刻,都是那么宁静而美好。   晚风习习,气温开始下降了。   杨彦取了一件披风给安然披上,再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饿了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不过,哥哥要是在这漫天的晚霞中弹一曲渔舟唱晚,一定很好听。”   “好!就给你弹一首渔舟唱晚好了。”   船上自然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的,杨彦取了琴来,净手,弹琴,焚香就免了。自从安然怀孕以后,他们就再也不用熏香了。就是衣服房间也一律不准用香。   琴音起,在暮色中远远地漂荡出去。船上所有人都不禁沉浸在这悠扬的琴音里。   这又是他们没有听过的曲子,让人不得不感叹太子殿下博学多才,不但诗才无双,在音乐上也极有天赋。   事实上,前世杨彦并没有学过古筝,其实并不会这首曲子,不过作为中国古典十大名曲之一,他自然也是经常听的,基本旋律都记得。这一世学了琴以后,他就试着将这首曲子谱了出来。   这一天,是安然这两个月来过得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天了。哥哥竟然从早陪到晚。   这天晚上,独孤湘云晚饭以后在院子里散步,听到两个粗使丫头在小声说着今天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游湖的事情,听得她又是嫉妒又是心酸。   为什么太子殿下对太子妃那么好,却偏偏对她不屑一顾?就算她比不上太子妃有才,但太子妃尚未进门的时候,为何太子殿下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被关在这样一个小院子里终老?   自从搬回平王府来住,独孤侧妃就多次表达出想要给太子妃请安的意愿,安然虽然一直没有见她,心里却也在想着,难道就真的将她关一辈子?   临睡前,安然忽然问杨彦道:“哥哥,这次去江南,我们要不带着独孤侧妃一起去?”   “带着她作什么?而且,安然,我们是去泉州。”若是安然不提,杨彦都要忘记王府里还住着这么一个人了。   “关了她这么久,我看她也挺可怜的。要不然带去江南,将她嫁了吧?”   杨彦亲了亲她的小脸道:“你倒是一片好意,但你想过没有?她要是心有不甘,在外面胡说八道,让人知道了怎么办?”   这倒也是。   安然打了个哈欠道:“我说过以后再也不给人做媒的,怎么又忘了……那以后她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独孤湘云么,留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等以后我们大权在握,等她被关得没有了傲气,我们再给她一条出路不迟。”   杨彦已经想好了。等他登基的时候,就将独孤湘云正大光明嫁出去,到时候,他的后宫里就只有安然一个。以父皇的身体,暂且估算再等个十年八年吧,到时候独孤湘云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还不到剩女级别呢,嫁人生孩子完全没问题。   却说顾宛娘回到赵家,将安然和杨彦的话跟顾胜武说了,顾胜武耐心地与古丽说清楚了,并一再保证这一辈子都不会抛弃她和孩子,古丽果然就不闹了。   其实也不怪古丽又这个想法。原本以为顾胜武只是一个小商人家庭的孩子,她是部落首领,自然不担心他跑了。可没想到来到京城以后才知   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年轻漂亮,还会弹琴会跳舞。虽然顾胜武一个都没有要,可还是让古丽心中不安,只想着快点回部落去,这才能放心。   但顾胜武对着神灵发了誓言,这一辈子都不会抛弃她和孩子,永远都只有她一个女人,立即让古丽安心下来。对卡瓦部落的人来说,对神灵的誓言是不能违背的。   不过,虽然不担心丈夫抛弃她,她还是很想回去了。汉人的生活习惯还是让她有些不太习惯,而且,她很想孩子。再说了,作为一个部落首领,长期离开部落也不太好。   好在第二天,顾老爷子一行人终于到了长安。   杨彦是派了人去接的,一路上都是住的驿站,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因为走得慢,倒是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实际上,老爷子一直在催着,走快点,走快点,但顾胜文为着老爷子的身体着想,却不敢着急赶路。尽管他自己也很想快点到京城与二弟团聚。   到了京城,杨彦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老爷子直接就被送到了平王府。   因为马车是从侧门直接进去的,老爷子直到下了车,听人说起,才知道自己居然到了平王府。而如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住在平王府。   可是,怎么就知道到平王府来了呢?   “外公!”安然提着裙子就要跑过去。   杨彦立即拉住她道:“都看到人了还急什么?慢慢走!”说着,他不由分说紧紧拉住安然的手,牵着她慢慢迎着老人走过去。   顾重山看到外孙女安然,又看到拉着外孙女的男子尊贵威严,立即就知道这位一定是惊采绝艳古往今来举世无双的太子殿下了。   “草民顾重山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说着,老爷子就要跪下去。   老爷子少年时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当初父亲也是朝中刑部的官员,他也见过不少世面,知道就算自己是太子妃的长辈,见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也得跪下行礼。   杨彦要是土生土长的大隋太子,这个礼说不定就受了,可他不是。   前世二十多年的教育,让他如何能接受一个长辈的大礼参拜?   所以,他不得不丢下安然,赶紧上前两步拦着老爷子,并亲切地叫了一声“外公”。   顾重山怔怔地看着杨彦,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耳朵听错了,眼睛也不会看错啊!太子殿下竟然一脸和气地扶着自己?   老爷子的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几十年来,被诬陷,被追杀,在一个小地方安家落户,他何曾想过有重回京城的一天?更别说能得到太子殿下如此相待了。   杨彦看着顾重山的眼睛,温和地说道:“外公,您是长辈,以后这礼就免了。以后您老就住在王府,安然可想您老人家了。”   这时,安然终于慢慢走了过来,扶着外公另一只胳膊道:“外公,您终于到了。我们都盼了好久了。对了!”安然又赶紧问杨彦道,“殿下,派人通知我娘他们没有?”   杨彦含笑点头道:“你放心,娘和小舅舅很快就到。”   安然立即叽叽喳喳地对外公道:“外公,小舅舅和小舅母很快就过来,您别着急。小舅舅身体很好,就是被晒黑了,小舅母虽然不怎么听得懂我们的话,但也是个能干爽朗的人,她还给您生了两个孙子呢……”   顾胜文跟在老爷子身后,心中感觉很是复杂。他送老爷子来京,之前也见过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而且,太子殿下居然称呼二弟为小舅舅?上次来,太子殿下可也没叫过他一声舅舅……   这时,安然才想起来回头对顾胜文打了一声招呼道:“大舅舅您辛苦了。您怎么不将大舅母和表弟一起带来?”   顾胜文忙道不敢,又说:“家里总要留人的……”事实上,顾胜文想起以前妹夫过世后妻子对妹妹一家的亏待,也不好意思带她来京享外甥女的福。   安然和杨彦带着老爷子刚刚在准备好的院子里坐下洗了把脸,就听到通报说赵夫人赵大人带着顾老爷顾公子到了。   ------题外话------   字数不多,亲们别嫌弃。   第195章惊!太子妃不见了!   时隔多年父子相见,自然是感人至深   顾胜武跪在老爷子腿边,想起因为自己的失踪,母亲伤心去世,父亲多年来全靠外甥女哄着才有了期待活了下来,七尺男儿连眼睛都哭红了。   “爹,都是儿子不孝……”   顾重山却用颤抖的满是老年斑的手抚摸着儿子的眉眼,同样红着眼睛哽咽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古丽这些年多多少少也学了一点点汉语,但此刻公公和丈夫的话,却是无需翻译她就能明白的。婆婆因为丈夫失踪,承受不住伤心而终,这是来到京城不久她就知道了的,如今想起来,她心中也颇为愧疚。   她应该早点和夫君回来的。   安然担心外公大喜大悲伤身,赶紧过去劝道:“小舅舅回来了,外公应该高兴才是啊!对了,还有小舅母呢!您准备见面礼没有?”   老爷子接过安然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脸,心情微微平复了一些,这才看向小儿媳古丽。   “儿媳古丽,给公公请安!公公请喝茶!”古丽在丈夫身边跪下来,用不太熟悉的汉语给老爷子请安。   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古丽,发现她的皮肤果然跟安然以前画的那样有些黑,眉目间同样英气勃勃,但那五官相貌却又跟画上有很大的不同。   “怎么跟你画上的不大像?”老爷子疑惑地问安然。   安然讶然,疑惑地看向大舅舅顾胜文。难道舅舅没跟外公说,她之前弄的那些信啊,画啊什么的,全都是假的么?   “我,我忘了告诉爹了……”   顾胜文只想着兄弟回来了,高兴去了,却哪里还记得跟老爷子坦白当初和外甥女一起联合欺骗老爷子的事情?   没办法,安然只好自己坦白。   “外公,其实当初是……”   听了安然的解释,不但老爷子震惊,甚至连顾胜文也震惊。   “然姐儿,难道你真的能掐会算不成?你编来骗你外公的谎话居然与真相那么相近……不过,倒是多亏了你编的这个谎话哄住了你外公,不然……”不然,他不知道等自己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见到老爷子。   老爷子知道小儿子回来了,还是带着儿媳妇一起回来的,见面礼早就准备好了的,不但儿媳妇有,两个未见面的孙子的见面礼他都准备好了。   “快,将我准备的见面礼取来!”老爷子催促长子去行李里面找。   因为是贵重物品,又知道一到京城就要拿出来的,顾胜文一直放在最外面,很快就取来了。   老爷子给小儿媳妇准备的礼物是一对百年好合的双鱼玉佩,儿子儿媳一人一块。给两个孙子准备的是一个金项圈,上面挂着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命锁。   古丽得到公公的承认,心下一松,含笑看向丈夫。   顾胜武红着眼睛用卡瓦族的语言道:“早就跟你说过,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会喜欢你的。只可惜娘不在了,没能亲眼看看你和孙子……”   这时,杨彦忽然拉了拉安然,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安然立即想起来,又赶紧将表姨母拉过来与外公相认。   “外公,这就是我信里跟您说的,大姑婆的女儿,您的外甥女,我的表姨母。”   顾胜武夫妻起身让开,沈怡过来跪下,红着眼睛叫了一声:“舅舅……”   “你,你是大姐的孩子!你长得跟大姐有六七分相似……”老爷子一眼就认了出来,心情又激动起来。   “外公,找到了大姑婆,这是喜事啊,您哭什么?”   ……   这一天,注定是激动的一天。   虽然顾胜文顾胜文兄弟两个对安然强留老爷子在王府都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在京城没有房子的?安然说,他们都可以住在平王府,但兄弟两个还是早上来,晚上回去赵家住。反正赵家距离平王府并不远。   接下来的半个月,除了即将临盆的顾庭芳,赵家的人几乎每天都在往平王府跑。   与此同时,杨彦已经正式向皇帝请旨,去泉州督造新型海船,并简单讲了自己的构想。   皇帝对蒸汽机倒是没有引起重视,在他想来,不过是一点气而已,能有多大作用?他倒是对那什么“大炮”极为感兴趣。凭着职业的敏感性,他已经发现,一旦儿子试验成功,大隋凭着这等神兵利器,必然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   事实上,杨彦早就在工部下属的作坊制作出了大炮,不过那火药他还没有调配而已。他也不是调配不出来,而是觉得一旦火药问世,热武器诞生,必然会让很多人野心膨胀,发动战争,扩充疆域。   而根据元朝的历史经验,因为地域的局限让他知道,他就算能用火药武器征服全天下,也不能征服全世界的民族。其实他更倾向于当初大英帝国的做法,建立殖民地,进行经济掠夺。   “这个大炮要是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如果运到边关去,那突厥来袭,岂不是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父皇,要制作大炮并不难,难的是火药的调配。没有火药,这个大炮就什么作用都没有。目前,儿子正在试验调配火药的配方。这个暂且不急。相比之下,其实蒸汽机的作用更大一些。”   “哦,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它能做到很多我们人力无法做到的事情,能取代水力风力,摆脱自然条件的局限。比如说……”   跟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蒸汽机的人谈蒸汽机的作用,杨彦实在有些头疼。他知道蒸汽机是现代工业化的开端,是真正的工业化进程的开始。可是如何才能让父皇相信呢?   皇帝听得迷迷糊糊,半信半疑,不过基本相信这个是个好东西,对大隋的强大具有重大的推动作用。明白了这个,皇帝便全力支持杨彦去搞这个蒸汽机的发明制造。   “京城距离泉州也太远了些,你要去多久?”皇帝现在可舍不得这个儿子了。就是这段时间,因为杨彦忙,不再上朝,也极少进宫,他已经是有些不习惯了。要是儿子去了泉州,几个月都见不着,还不知道想成什么样子呢!   “父皇,这种事情,儿臣也没有确切的把握什么时候能做好。初步估计,最少一年,最长不超过五年吧!”   “什么?五年?这么久?”   “父皇您放心,儿子每年都会回来看您的。”   这还差不多。“就不能在京城郊外找个地方试验?非要去泉州?”皇帝看着儿子,还是不舍得。   “父皇,海船不在海里,如何能试验得出来?”   “你舍得你媳妇?”皇帝忽然问道。   “自然是舍不得的……”杨彦低头叹息着,但随即又满脸正色道,“可是儿臣身为储君,为了我大隋的强大,如何能儿女情长?再说了,现在她有孕在身,儿子也是看得到吃不着,还不如看不到的好……”   皇帝挑眉道:“你是太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这样吧,你去泉州,带两个人过去伺候着。你要是怕太子妃伤心,回来的时候别带回来就是。或者等到了泉州再找人伺候也行。”   杨彦含糊道:“这个……就不从京里带人过去了。到了泉州再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走?”   “月底吧!”   “带多少人去?”   “儿子不想劳师动众。带个一百多人的护卫队就差不多了吧!儿臣是太子,地方官员难道还敢对儿臣不敬不成?”   “你是太子,就这样出行怎么行?”皇帝皱眉摇头,想了想道:“这样,父皇给你一道圣旨,再将天子剑给你。无论何时何地,如果有需要,你都可就近调兵。地方所有官员,都受你辖制,若发现不法之人,你可临机专断先斩后奏。”   “儿臣多谢父皇!”   杨彦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这么一道圣旨来着。   虽说京里的人和事他都安排妥当了,但凡事总要多想一条退路才成。万一他走了,父皇突然出个什么意外,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平王府里,安然每天都要陪着外公去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候还将翡翠也带过去痘老人家开心。   翡翠在松子的诱惑下新学了几句话:“外公好!”   “外公福如东海!”   “外公寿比南山!”   “外公笑一个!”   “外公给松子……”   因为儿女都在身边,之前最担心的小儿子也回来了,老爷子真是开心不少。安然和翡翠总能逗得他哈哈大笑。   安然也趁机将杨彦的意思问过外公。   老爷子能洗去身上的污名自然是很高兴的。但他年纪大了,却是不想再回江南去了。   “外公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找到你二姑婆和她的后人。如今,也只能拜托你了。”   安然忙道:“外公放心,安然记住了。殿下也交代了要寻找二姑婆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   老爷子忽然叹着气道:“你小舅舅要走了吧?这些天我看他欲言又止的。他是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把我的孙子带回来给我看看?”   “小舅舅和小舅母出来也大半年了,两个小表弟还在部落里呢,小舅母又是部落首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也怕部落生变……”   老爷子理解地点点头道:“外公明白。明天,就给他们夫妻践行吧!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古丽正式拜见皇帝,向皇帝此行。   两日后,顾胜武就带着古丽以及卡瓦部落剩下的人启程回去。而之前当古丽决定留下来等老爷子的时候,就将大部分人都先行派回部落去。   崔家传来好消息,崔禹的夫人王静媛于三月十二那天生下一个儿子,崔家全家都很高兴。   如今,赵家和顾家的重心都转移到顾庭芳身上去了。老爷子都选了两个天气好的下午,坐车去了赵家,专门去见这个孙女兼外孙媳妇。知道安齐有了出息却没有在妻子怀孕的时候纳妾,老爷子很高兴。   他拍着安齐的肩膀道:“男人只有能管得住自己,吃得了苦,才能成大事。”   *   杨彦已经定了出发的时间,出行的一切准备都妥当了。   赵世华和顾宛娘甚至赵安齐对于杨彦在安然怀孕的时候忽然要去泉州,心里都难免有些怨言,只是因为杨彦的身份,不好明言。而杨彦要去泉州,理由也很充分,而且是为了国之大义,连皇上都答应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顾宛娘担心女儿难过,这些日子天天都去看她。   安然想着就要离开爹娘,离开外公,心里也有些不舍,神情也难免有些黯然。顾宛娘看在眼里,只当她在难过,却又无处可述说,更是心疼不已。   安然想着一旦离开,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不但去宫里陪了父皇母妃几次,还悄悄见了爹爹赵世华两次。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杨彦要走,心里难过又不好说才这样的,一个个都安慰她说男人是要以国事为重的,又说等她生下孩子,杨彦就会回来了。   皇帝温和地对她说:“太子去泉州,是有大事要办,你向来聪慧明理,想来不会怪他。只是你们夫妻新婚,你又身怀有孕,心里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藏着,父皇母妃都理解。你放心,太子不在,父皇母妃还在,没人能欺负你。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找父皇母妃就是。”   惠妃也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别难过,最多大半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太子心里惦记着你和孩子,不会对不起你们母子的。”   芳嫔道:“太子对你的情意那是恒古未有的,你别担心,我看就算你不在他身边,他也会将你们母子放在心上的。再说他这次去可是做正事的,你可千万别多想。好好保重自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太子就回来了。”   赵世华也安慰她说:“你肚子里怀着他的嫡长子呢,他不会忘了你的。别担心,还有爹爹呢!以后爹爹会经常来看你的。”   ……   安然感激大家对她的关心爱护,对于欺骗他们,让他们担心,心里就难免有些愧疚,还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如此,大家更加心疼她了。   多让人心疼的孩子啊,心里难过,舍不得,却那么懂事,什么都不说。怕太子出门没有人照顾,她还将身边最信任的丫头都派过去伺候太子……   三月二十八日一大早,安然将杨彦送出平王府就回房去了。她心里难过,说要一个人静一静。还将外公送去赵家,让娘亲照顾。   第二天,顾宛娘到底不放心女儿,趁着老爷子午睡的时候去平王府安慰女儿,不想却没有看到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太子妃居然跟着太子一起走了!   顾宛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妃怀着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呢,她居然要跟着太子一起不远千里去福建!这也太儿戏了!   消息随即传到宫里,令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这两个孩子,也实在太不懂事了!”   皇帝和惠妃更是又怒又急。   皇帝当即下令道:“来人,传令,立即追上太子,将太子妃给朕追回来!注意,路上小心着些,别让太子妃动了胎气!”   ------题外话------   初稿。   第196章初到徐州   皇帝的人到第四日才追上太子行驾,但这一行打着太子旗号的队伍里却没有太子,也没有太子妃,最后只能拿着一封太子的亲笔信回去复命   因为太子带着太子妃偷跑,皇帝又没能将太子妃追回来,两人自然收获了无数骂声。   据说,皇帝看到太子的信,骂了大半天,当晚做梦都在骂太子不孝,肆意妄为。   惠妃还想着太子去了福建,她要时常接太子妃进宫,好好照看着,等太子妃生下孩子,她要第一个抱孙子,哪里想得到,太子居然将太子妃一起带走了。   难怪那些天,太子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她们的目光带着那么多的愧疚,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那夫妻两个一直都在欺骗他们!   太后原本还想着生日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也送自己一盏莲花灯呢,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都去了福建,那她想了好几个月的水晶莲花灯岂不是就没有了?   太子妃都怀孕了,太子还带着出去做什么?实在太不像话了!   赵世华和顾宛娘也担心得不行。谁家有了孕妇不是好好的藏在家里养胎?更别说太子年近三十这才是第一个孩子,他不好好宝贝着,居然带着孕妇偷跑不远几千里去福建,让他们做父母的如何不担心?   就在京城里无数人都在担心埋怨他们的时候,杨彦和安然已经坐上了前往余杭的商船。   其实,他们虽然与太子行驾分开了,但距离并不远,毕竟还带着孕妇呢,也不可能赶路。   他们包了一条商船,与另外几条商船一起,就走在大部队的前面,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四月,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月份,天气不冷不热,处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一大早,杨彦就将安然拉起来打太极。早上空气好,打过一圈儿之后,身体也活动开了,人也精神了。   “公子,少奶奶,岳先生到了。”剑兰禀报道。   “嗯,请岳先生稍等。让玉兰上茶点好好招待着。”安然重新梳洗换了衣服这才出去。   因为是微幅出行,安然打扮也极为简单。   她身穿一件浅绿色春衫,头插一支水仙花头翠玉簪,戴着两朵浅粉色的小小的绢花,耳朵上戴着长长的翠绿的碧玺小串珠,手腕上戴着一对碧玉镯子,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清新雅致,好像开在绿叶丛中的玉簪花,有一种沉静优雅的美。   岳朝城看安然面色红润,再摸过她的脉象,对杨彦点头道:“少奶奶身体很好。”   “多谢岳先生。”杨彦能放心带着安然出来,自然也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   一开始的马车,那都是有弹簧减震的,坐在上面基本上感觉不到颠簸。而后坐船,在运河上,自然也是平稳的。再有岳朝城这个鬼医在,安然一路上心情又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走,吃饭吧!”   杨彦拉着安然的手出去用早餐。   这几日,他们都是一起用的早饭。到了餐厅,凌云、王锦文和王静妍已经到了。   这次出行,杨彦将独孤凯、宇文耀和元逸韬都留在了京城。   京城是杨彦的根基,自然是需要人坐镇的,正好独孤凯也要当爹了,杨彦就将他留下顺便照顾怀孕的魏秀芹。   宇文耀要负责大隋之音的审阅发行以及其他一些事情,也是离不开的。   元逸韬是杨彦的财务总管,要帮他打理各地的产业,自然也不能跟着去福建。   而赵安齐和顾少霖明年开春就要参加会试,杨彦也留他们在国子监好好读书,顺便多了解朝廷动向,帮着他处理东宫的一些事务。   如今杨彦太子之位已定,地位稳固,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王锦文再留在国子监已经意义不大,杨彦便带着他一起出来了。   而在船上看到王静妍,安然也很意外。   原来,上个月就该当新娘子的她居然在婚前退婚了。安然以前就听说王静妍订亲的郑家公子身体不好,没想到竟然到了奄奄一息需要冲喜的地步。   王家三老爷和三夫人是真疼女儿的,如何肯让女儿嫁过去冲喜?万一没冲好,女儿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于是,他们背着骂名退了婚。郑家恼怒之下,传出都是王家九姑娘命硬克夫的传言,让王静妍在王家几乎不敢出门,就算是王家,也有人背地里指指点点。   这样的情况下,王静妍基本上不可能再北方再找到门当户对的亲事。   后来王家得到消息说太子要去福建,王锦文要随行,便打算让王锦文这个堂兄去福建的时候帮忙找一门亲事。   杨彦知道以后,干脆让王锦文将王静妍带着一起去福建。他记得安然和王静妍之前相处得不错,正好让她陪伴安然。   杨彦是早就知道了王静妍的事情,只是不想安然担心才没有告诉她。如今安然在船上看到王静妍,虽然震惊,但震惊之后确实姐妹重逢的喜悦。   现在,这一行人对外的身份,自然是以杨彦为主。不过杨彦现在直接化名安睿,下人一律称安公子。安然是安睿的新婚妻子,安家的少奶奶,而王家兄妹是少奶奶的娘家兄弟和妹妹。   “姐!”王静妍看到安然,已经迎来过来。   自从退亲后,王静妍难免也难过失落了一阵,后来知道要来陪伴安然,她立即就将所有的失落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原本就喜欢安然,后来知道安然是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又传出几首堪称经典的诗作,号称大隋第一才女,让她对安然的喜爱中又增添了崇敬之情,真恨不得能给安然当一辈子小丫头才好。   嫁不嫁人有什么要紧?要是一辈子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才好呢!   “姐,听说前面不远就要到徐州了,我们要不要上岸看看?”   “咳咳……”王锦文咳嗽了两声,提醒王静妍不要得意忘形。少奶奶是孕妇,哪里能跟你一起上岸玩?   “哥哥,方便吗?”安然回头看着杨彦,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听杨彦的。   杨彦点点头,吩咐凌云安排下去。“我们去徐州吃午饭吧,下午可以去街上逛逛,晚上在城里住一晚,明天早饭后再出发。”   “真的吗?”安然双眼中立即浮现出无限惊喜来。在船上都七八天了,她也有些烦了。   早饭后,杨彦这个准爸爸给孩子和孩子他娘弹琴培养音乐细胞,今天的第一次胎教就结束了。   杨彦此行身兼钦差之责,凌云每天都要将东宫密探及皇家密探打探到的消息传过来,杨彦带着王锦文凌云一起看,速度也能快一点。   这个时候,王静妍就负责陪伴安然。   两个年轻女子要么写字画画,要么坐在窗边看沿岸的风景,要么说些悄悄话,要么下棋弹琴,倒也逍遥。   船到达徐州的时候,已经午时末了。安然午时初刻的时候和王静妍一起吃了些点心,现在倒不是很饿,不过向来不习惯吃点心的男人们就有些饿了。   船刚刚靠岸,接应的人就到了。   杨彦抱起安然走下跳板,上了码头,坐上马车来到凌云让人预定好的酒楼里吃饭。   因为时间的关系,他们选定的酒楼就在码头上不远,算是附近规格最高,环境最好的一家了。一般行船的客商都喜欢在这家酒楼里用餐,生意很是兴隆。   安然和王静妍都戴上了帷帽,就是杨彦和王锦文凌云,也都打扮得低调素净。为了安全,他们带到护卫却也不少,不过是分作三批,前后进入这间酒楼,因此并未引人注意。   凌云带人在前面开路,杨彦亲自扶着安然上了二楼的包厢,刚刚坐下来,等待上菜的时候,安然忽然看到窗户下面有人卖樱桃。   安然立即拉着杨彦的衣袖道:“哥哥你看,那里居然有人卖樱桃!樱桃都熟了吗?”   凌云不等杨彦吩咐,就派人去街上将那人的樱桃全都买上来。现在吃不完,晚上还可以吃嘛!少奶奶吃不完,他们也可以尝尝鲜。   这时,他们早已经点好的菜陆续上来,杨彦便拉着安然坐到桌子回头吃饭。   “来,这是糖醋里脊,开胃的。”   “嗯,味道不错,哥哥你也吃。”   ……   “这鱼头汤不错,来,喝一点,孩子聪明……”   “嗯,好……唔,有点腥,不好喝……”   “姐,姐夫,你们的孩子,就算不喝鱼头汤,肯定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   这些天,王静妍见了杨彦和安然相处,对他们的感情可是羡慕得很。她如今对退婚可是庆幸得很,也想找一个能像太子殿下宠爱太子妃那样宠爱自己的男人。若找不到这样的男人,她宁愿终身不嫁。   王锦文曾暗示过凌云不错,身为太子心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本身的人品能力都好,又不会回赵家,没有长辈管着,可是极为理想的人选。   不过几天相处下来,王静妍也看出来了,凌云似乎跟自己的哥哥一样,心里只怕是装着太子妃的,她就不大愿意了。她也要找一个心里只装着自己的男人!就像太子妃说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时,只听窗外似乎有些哄闹。杨彦凌云王锦文都忍不住皱眉。那护卫出去买樱桃,都这么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回来?而外面又如此哄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安然本来就坐在窗边,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她扭身转头一看,立即惊呼出声:“哎呀!我的樱桃!”   ------题外话------   初稿,待修。今天放了学要回家,耽搁了时间,明天周末,会多更一点点。明天的更新时间还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197章不打不相识   安然一声惊呼:“哎呀!我的樱桃!”   杨彦闻声靠过去一看,只见先前卖樱桃那小贩正仰面摔倒在地上,原本一篮子橘红色的樱桃被打翻,滚得满地都是。而凌云派出去买樱桃的护卫正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打架。周围远远地站着十多个人看热闹。   凌云一看,立即带人下楼赶了过去。   不过是买一篮子樱桃,怎么就闹出打架的事情来了?凌云黑着脸,刚刚走出没几步,又将其他人都打发回去:“你们都回去,好好护着公子和少奶奶,谨防有人调虎离山!”   跟着凌云的几名护卫一听,立即回到酒楼,并加强了防守。   杨彦一直关注着下面街上的打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哥哥,没事,樱桃洒了咱们另外再买就是。不过是件小事,没有必要闹这么大,让卫七回来吧!”安然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总觉得为一篮子樱桃到要打架的地步,实在是没有必要。既然樱桃成熟了,拿着银子还怕买不到?   杨彦摇摇头道:“卫七似乎不是那人的对手。先看看再说……”   买个樱桃也能出这样的事情,杨彦也忍不住想:难道他行踪已经暴露,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凌云赶到以后,立即便出手将卫七救下来,而后迅速退开几步道:“究竟怎么回事?”   凌云问的是卫七,目光却一直盯着对面那络腮胡子。   那络腮胡子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衣裳是用最耐洗的粗葛布作的,但却干干净净。此人第一眼看着像是个老江湖,但细细看来又似乎不大像。   这样的人非常符合一种情况:原本的江湖高手,新进刚刚被人招揽。   于是,凌云的目光就越发不善起来。   看样子,此人还真的是来找麻烦的。他要不要劝殿下改变行程?可是真到了船上,那些人要是在水里动手,只怕更糟糕。要不然还是联系后面的卫队,再多派些人来?或者,干脆来个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那络腮胡子见卫七来了帮手,心中怒气更甚,根本不肯停手,追上去就要以一敌二。   凌云一见,也顾不得以多欺少,直接对卫七道:“速战速决!”   “是!”卫七口中应道,立即配合凌云合击那络腮胡子。   那络腮胡子的功夫比卫七要高,但也就跟凌云在伯仲之间,如今凌云和卫七联手,他就慢慢占了下风。   那络腮胡子越打越怒,一边还手一边骂道:“老子最见不得你们这等有钱人自以为是仗势欺人,有钱就了不起啊!……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话间,这络腮胡子竟然凭着这一股子怒气换了一种不要命的打法,让凌云和卫七有了顾忌,反而打成了平手。   酒楼上,岳朝城见凌云一时半会儿间拿不下那络腮胡子,也不禁皱眉道:“公子,要不要再派两个人过去?”   王锦文立即小声反驳道:“不,小心有诈!谨防有人调虎离山!”   安然虽然见打斗很精彩,但她知道自己这不是在看电视,这是真人打斗,其中一方还是自己人,心便一直提着,不由担忧地拉着杨彦的衣袖道:“要不然,让凌云和卫七回来吧?”   既然担心有人调虎离山,他们不打了赶紧回来还不成么?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彦摇摇头,安慰她道:“别担心,以凌云的本事,不会吃亏的。先看看对方的来头再说。”   这时,凌云也被那络腮胡子激出无限的火气来。不怕死是吧?不要命是吧?难道他凌云就怕死不成?   身随意动,凌云的打法随即也变了。哪怕拼着挨对方一下,也要将自己的拳脚打到对方身上。于是,形势逆转,那络腮胡子再一次落到下风,身上很快多挨了几下。   凌云的武功是杨彦手下最高的一个,他的拳脚可不是孩子挠痒痒,那络腮胡子尽管皮糙肉厚,也吃了几个暗亏。恼恨之下,他终于拔出了绑在背上的大刀。   那是一把长约两尺有余的大刀,刀刃锋利,在阳光下反射着道道耀眼的白光;刀背很厚,一看就知道重量不轻。   络腮胡子武器在手,舞得虎虎生风,形势再变,立即将凌云和卫七压了下去。甚至卫七猝不及防之下,胳膊上还挨了一刀。幸好他闪得快,伤得应该不深。   凌云恼恨不已,立即拔出腰间软剑,灌注内力之后,便成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因为之前那络腮胡子没有用武器,卫七和凌云也没有用武器。但如今既然对方都用了武器来,他们也就没有了顾忌。   与此同时,卫七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挂在腰间的短剑。   见三人越打越激烈,越打越好看,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凌云一边打一边在心里捉摸,此人到底是何来历?要知道,武功能胜过自己的年轻人,江湖上应该不多。还是用大刀的,会是谁呢……   那卖樱桃的小贩原本还想将打落在地的樱桃捡一些起来,如今见双方动了刀子,他也害怕了,立即就想溜。   不想打斗中的卫七见了,高喊一声道:“那小贩,你不许走!”卫七想的是,虽然这一篮子樱桃洒地上了,说不定哪小贩家里还有呢?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激烈的打斗中,不但卫七受了伤,那络腮胡子和凌云都受了伤。   安然着急地拉着杨彦道:“哥哥,凌云受伤了!”凌云是陪伴杨彦多年的人,在安然心里,他们几个都是杨彦的兄弟手足。尤其凌云和独孤凯,也就比安齐哥哥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低上那么一点点。   杨彦正要派人去接应,却见凌云拼着受伤不顾,终于将软剑架到了那络腮胡子脖子上,在那络腮胡子怔忡间,卫七及时上前点了对方的穴道。   安然终于舒了口气道:“总算是拿下来了!快,岳先生准备好伤药!”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对面那家低档小饭馆里忽然跑出一个身穿蓝色花布的女人来。她疯狂地挤了进去,见凌云的剑架在那络腮胡子的脖子上,立即尖叫着扑了过去。   “求求你们,别杀我丈夫!”   说着,她就要给凌云跪下。   凌云皱眉,看着那女人突出的肚子怎么都有四五个月了。怎么还有个孕妇?这是真的孕妇还是敌人找来骗人的?凌云可没忘,去年崔义就是用一个孕妇骗了太子妃,最后把人掳走的。   “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那络腮胡子一看那孕妇要给凌云下跪,立即骂道,“不许跪他!顾着老子的儿子!”   那孕妇红着眼睛道:“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还怎么活得下去!”   说着,那孕妇就要给凌云跪下。   “慢着!”凌云带着那络腮胡子后退几步,避开了孕妇道,“你若不希望我现在就杀了他,便速速离去!”   “不!”那孕妇愤恨地瞪着凌云道,“我们一家人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你要杀了我丈夫,就先杀了我们母子好了!”   “你个糊涂女人!叫你给老子滚,你没听到吗?”那络腮胡子红着眼睛冲着女人怒吼道。   凌云之前一直认为那络腮胡子是有人故意派过来调虎离山的,如今见那孕妇似乎没有功夫在身,也担心自己判断错误伤害无辜,同时又怕是人家的计策,便高声问道:“诸位,可有人认识这夫妇二人?”   凌云目光所到之处,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躲避,很快就四散离去,居然无人答话。那小贩也要趁机开溜,却再一次被卫七留下:“你不许走!”   那小贩一个哆嗦,只好停下来,回头讨好的笑着:“这位大爷,俺把银子还您成不?”说着,他就从怀里摸出那一两银子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卫七瞪了他一眼道:“你当我们稀罕这点银子不成?”   那小贩哭丧着脸蹲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凌云不怕凶恶的敌人,但是被一个孕妇用愤怒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心里却有些不大好受。难道真有误会不成?可是,没有问清楚,人不能放,也不能带回去。万一是敌人派来的杀手怎么办?   “卫七,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回队长的话,属下买了樱桃正要走,此人却跳出来说这樱桃是他先买的,要跟属下抢。属下不依,他就踢翻了篮子,我们就打起来了。”卫七简单说明情况,目光却愤怒地瞪着那络腮胡子。这不是故意捣乱是什么?既然是故意捣乱,那目的就肯定不单纯了。   那络腮胡子怒道:“你他娘的胡说八道!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仗势欺人!分明是老子先买了樱桃,刚刚回去取了钱来,就被你小子抢走了!”   卫七了冷哼一声道:“哼,既然你还没付钱,卖家也不认,凭什么说这樱桃是你已经买了的?我怎么仗势欺人了?”   那络腮胡子恨声道:“老子原本跟那小贩说得好好的,一百个大钱一斤,你一来就用一两银子的高价全都要拿走,这还不是抢?老子好说歹说想跟你分一斤都不行!还不是仗势欺人?”   凌云听到这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不由皱眉道:“你出来买樱桃,怎么不带钱?”   那络腮胡子一听,不由面色涨红道:“怎么没带?老子怎么知道那玩意儿这么贵?要不是想着孩子他娘还喜想尝个鲜,老子才不花这个冤枉钱!”   听到这里,凌云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冷冷地看了卫七一眼,却忽然侧身对那小贩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那小贩被凌云带着几分杀意的目光盯着,不禁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那位大胡子兄弟先来问樱桃怎么卖,说要买给害喜的媳妇吃,与小人讨价还价讲到一百文一斤,然后说要去拿钱来买,却不见回来……”   凌云听到这里,基本上信了络腮胡子的话。他再次将那络腮胡子细细打量了一遍,看着他身上的简单的绣花,却原来是补丁;再看看那孕妇头上的荆钗,又转到那络腮胡子的伤口上,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后面的事情,凌云大概也猜得出来。那络腮胡子一定是想从卫七手里分一斤樱桃出来,卫七因为先前他有吩咐全都买回来,又担心这络腮胡子在樱桃里做手脚,自然是不肯,于是就闹起来了。然后,卫七就更有理由怀疑这络腮胡子是人家派来捣乱的。   这时,那小贩还在说着:“我看那大胡子兄弟这么久都没出来,又正好这位小兄弟要买,还出手阔绰,就把樱桃卖给了他。不想这个时候,那大胡子兄弟又出来了……”   那络腮胡子对着小贩怒道:“都怪你这贪财忘利的小人!老子说了要买给媳妇吃的,自然会来买,不过是回去取钱的时候看到孩子他娘又还喜吐了,这才耽搁了。你如何不将我们讲好的一斤樱桃给老子留着?老子来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那小贩也意识到今天这事都是自己弄出来的,担心这双方弄清楚了,要找自己麻烦,忍不住不断往后缩。   凌云想明白了,立即解开那络腮胡子的穴道,拱手道:“先前多有误会,都是我这属下误会了这位好汉,实在是对不住了!”说着,他侧头对对卫七道:“还不道歉!”   卫七也知道自己想错了,立即道歉道:“都是在下的错,误会了这位大哥,还请恕罪!”   凌云又拱手道:“不知二位在何处落脚?”   那络腮胡子一得自由,立即将怀孕的妻子揽在怀中护着,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冷哼一声道:“怎么?打探清楚了,还要斩尽杀绝不成?”   凌云见了,心中又多了几分钦佩,忙道:“这位好汉误会了,不过是刚才误伤了这位好汉,正好在下那里还有些治疗内外伤的药,打算亲自送去二位下榻之处,还望这位好汉不要推迟。”   谁知那络腮胡子却丝毫不领情:“不用你们假好心!你们有钱人最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为老子不知道?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们也没讨得了好,只要别赖上老子要医药费就成!”   说着,那络腮胡子就扶着那孕妇往先前那小饭馆走去。   凌云和卫七对视一眼,凌云摸出一块碎银子追上去,抛给那络腮胡子道:“先前弄坏了好汉的衣服,这是赔偿。”说着,他再次对着那络腮胡子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那络腮胡子接住那块约摸三两重的银子,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对凌云的印象倒是改观不少。貌似,这两个有钱人与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些人有些有钱人不大一样?难道先前真的是误会?   不想凌云没走出几步,就听到里面那络腮胡子一声大吼道:“老子的包袱呢?哪个兔崽子胆大包天竟然敢偷我燕老三的东西?”   凌云听到“燕老三”三个字,脚步不由一顿,心中一动,不由迅速返回酒楼去。   而卫七却抓着那小贩正在问樱桃的事情。他想着主子不过派他出来买樱桃这么一件小事,他都没办好,反而还弄了一身伤,而最不可饶恕的是他不但拖累了凌统领,这事闹到最后居然是一场误会……   酒楼里,安然看到凌云回来,担心地问道:“凌云你伤得如何?岳先生,你快给他看看!”   “谢少奶奶关心,属下的伤不碍事。”凌云伸手挡了岳朝城一下,小声对杨彦道,“刚才那人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游侠燕老三。两年前他忽然从江湖上消失,原来却是成了家。他的功夫不在我之下,为人倒是不错,急重义气,说一不二人。公子您看要不要招揽过来?”   杨彦略一沉思道:“既然你说可靠,那人多半是可靠的。但他如今有了家室,可愿意出来做事?你若想试探他一下也无妨,只是别暴露了咱们的身分。”   凌云点头,领命而去。   ------题外话------   燕老三和他的媳妇都不是无关人物。   第198章招揽   当凌云带着岳朝城再次来到那个小饭馆的时候,燕老三和他媳妇儿已经不在这里了。   凌云抓出几把铜钱来,很快就有了确切消息。   原来,燕老三带着媳妇儿追那顺手牵羊的小偷去了。   其实这回也不怪那顺手牵羊的胆子大,要是燕老三还在,谁敢在他头上动土?别看他夫妻两个一身打扮一看就穷得叮当响,肯定是人下人,可燕老三那刀头舔血的眼神只要往人身上一瞪,等闲人等谁敢与之交锋?   可是怪就怪在燕老三出去买樱桃却与人打架,还打输了,而那女人又着急燕老三,听到消息连包袱都忘了就急匆匆赶了出去。那小二要不时看他们包袱还在桌子上放着,都打算拦人的。他们吃了饭还没给钱呢!   当时,燕老三和他媳妇儿都出去了,而店里的其他人又大多趴在门口和窗户看热闹,谁也没注意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顺走了燕老三的包袱。   其实这小贼也笨,一看燕老三夫妻两个的打扮也就知道,这两口子包袱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估计就是几件破衣服了不起了,能值几个钱?   不过这次很多人都猜错了。燕老三包袱里还真有些好东西!   那小贼离开小饭馆后就摸到码头边一间仓库后面,抖开了燕老三的包袱。   里面除了夫妻两人的几件破衣服,意外的在衣服里面还包着几根骨头和几块树皮。那小贼初时一愣,随即便瞪大了眼睛。放在包袱中间的骨头,能是一般的骨头么?看这形状,应该是胫骨,再看大小……难道是虎骨?   那这树皮……小贼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药味儿。这也是药材?   小贼立即欢喜地往最近的药材店跑去。   “老板,你们收虎骨不?还有这……”   “小子,胆子不小啊!”   “啊,大,大哥,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小贼原本的喜悦立即被恐惧替代,那双手环胸的络腮胡子,可不就是先前在小饭馆里吃饭,后来出去跟人打架的燕老三么?   小贼不但乖乖地将自己顺走的包袱交了出来,还将自己兜里的几十个大钱都赔了出去:“这位好汉,是小的有眼无珠,一时财迷心窍顺走了好汉的包袱……”   燕老三也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人,也没跟这小贼计较。他大手一伸,拿回自己的包袱,收下那小贼赔罪的五六十个铜钱,哼了一声道:“不是谁都跟老子一样好说话的,小子还是找个正经营生做吧!好手好脚的小伙子,做什么不能填饱肚子,非要做这个?”   说完,他也不管那小贼听进去没有,带着自己的东西去城里的云来客栈找媳妇儿去了。   “芸娘,我回来了!”燕老三高兴地走进客栈,却一下子怔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怎么?不服气?要再打过?”燕老三缓缓走过去,目光迅速在这小客栈里扫了一遍。他媳妇儿呢?   凌云起身抱拳道:“在下凌啸云,久仰燕大侠英明,奈何之前相见却是误会重重,特来赔罪。”   燕老三一听凌云的名字,眼底的怀疑之色尽去,不禁哈哈大笑道:“我倒是谁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居然能让老子吃亏。原来是俊面飞鹰凌啸云,兄弟归隐江湖两三年了吧?今日在此不打不相识,倒是难得,幸会,幸会!”   凌云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年,闯出了一个俊面飞鹰的名号,不过,他对“俊面”二字其实深恶痛绝,可惜这名号是江湖朋友给的,他想换一个都不成。   但俊面飞鹰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最出名的那一类人,却从来没有负面传闻,都说这位游侠虽然经常冷着一张俊脸,但为人却是恩怨分明急公好义的,江湖白道上但凡与他相识的,没有不夸赞的。   “燕大哥,东西可追回来了?”江湖人不拘小节,既然燕老三开口称兄弟,凌云随即也称呼一声大哥,立即拉近了距离。   “取回来了!”燕老三将提在手中的包袱举起来一晃道,“原本这包袱里不过几件换洗衣裳,不值几个钱,但里面还有给祖母的药,却不能不找回来。”   凌云随即善解人意道:“燕大哥先回房看看嫂夫人,咱们兄弟等会儿再好好喝几杯!”   “哈哈哈哈,这话大哥我爱听。兄弟你稍坐,我去去就来。”燕老三将包袱送回房,见媳妇儿好好的在房里,便换了一套衣服,打了声招呼,便又出门来寻凌云喝酒。   “燕大哥!”   “凌兄弟!”   “燕大哥,今天都是在下的不是……”   “不说了不说了,既然说了是误会,那就肯定是误会。再说了,之前是不认识,早知道是俊面飞鹰凌兄弟,哥哥我肯定也不会跟那小兄弟动手。对了,那小兄弟的伤不要紧吧?”   “那小子活该!谁让他不把事情弄清楚就随便跟人动手的?不过燕大哥,你得听兄弟把话说完。”   燕老三点点头。虽然他相信今天的事情肯定有误会,但凌云一上来就动手,还是与他之前的名声有些相悖。   “首先兄弟得给燕大哥坦白,先前那小子是我调教出来的护卫。兄弟这次是护送我家公子和少奶奶去余杭的。那小子把燕大哥当成有意惹事的仇家了,不瞒燕大哥,兄弟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燕老三释然地点点头道:“我就说嘛,为他娘的一点樱桃,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凌云点点头,再次致歉并解释道:   “还有嫂夫人,也实在是抱歉得很。燕大哥你不知道,去年我家少奶奶在街上看到一位动了胎气的孕妇,好心将人送去医馆,谁知那孕妇竟然是假的,最后把人掳走了……为此,我家少奶奶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今天看到嫂夫人大着肚子,兄弟我第一个念头却是在怀疑嫂夫人这肚子到底是真是假……”   燕老三恍然大悟。难怪先前自己媳妇儿出来,这凌兄弟居然拉着他后退了几步,明显是一副防备的模样。估计后来还是看他媳妇儿真不会武功,这才开始怀疑是误会。   事情说清楚了,燕老三心里的最后一点芥蒂也没有了。只不过想着凌云竟然给人做了护卫,他还是很意外。   凌云再问:“嫂夫人可还好?刚才没吓倒她吧?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燕老三摇头笑道:“兄弟放心,你嫂子好着呢!她身体结实,这点惊吓不算什么。倒是兄弟你淡出江湖,原来是找到了好差事。”   燕老三没有直接问凌云的主家是谁,也没有讽刺他自甘堕落给人做了奴仆。人各有志,江湖上的人,给权贵当护卫的人不少。   凌云先掏出两瓶药来递给燕老三道:“一瓶外用,一瓶内服,这是兄弟我的歉意,燕大哥千万别推迟。”   燕老三接过药瓶子打开闻了闻,随即便赞道:“好药!兄弟这份心意,大哥我就收下了。”   这时,卫七提着一个用白布遮着的小篮子过来道:“燕大侠,之前都是晚辈失礼。这是在下刚刚在城里找到的,我家少奶奶留下一半,这一半让送来给嫂夫人赔罪。”   卫七掀开白布,里面有估摸一两斤的樱桃。颜色橘红,估计刚刚能吃。   燕老三也不是那等婆婆妈妈的人,既然自己媳妇稀罕这个,人家又送了来赔礼,自己不收反倒不好。他当下接过来,拍着卫七的肩膀道:“小兄弟功夫不赖!替我谢过你家少奶奶。”   凌云笑着解释道:“我家少奶奶也是怀着身孕,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吃那个,就这樱桃,估计不得多酸呢!也就怀孕的女人才吃得下。”   燕老三一听,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拍着大腿道:“兄弟这话说得不错,可不就是这样嘛!这女人怀了孩子,可真他娘的烦人,可是你不管还不行……”   “呵呵,燕大哥,你先将樱桃给嫂夫人送去吧!咱们等会儿接着喝酒。”凌云之前听了燕老三的江湖传闻就觉得此人不错,可以招揽过来为太子殿下所用。如今亲眼见过人,又交了手,倒是越发心动起来。   凌云毕竟要负责情报收集和护卫训练等工作,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杨彦身边,若有燕老三这样一个高手作为近身护卫跟随在殿下身边,他没亲自跟在太子身边的时候也能放心得多。   却说燕老三将樱桃拿到厨房去洗了,再给媳妇儿送到房里,只见芸娘正坐在窗户下面给自己缝补今天打斗划破的衣裳,心里只觉得异常的幸福。只可惜,自己没本事,不能让她享福,反而跟着自己吃苦受累。   “你急什么?等我晚上洗了明天晾干了再补不迟。来,这是人家送的樱桃,你尝尝。”   芸娘抬头睨了燕老三一眼道:“你手劲大,我要是不先补好,你晚上还不把一个小口子洗成大口子?”   燕老三呵呵地傻笑两声,端了樱桃过去,将衣服收走,把装樱桃的盘子放在她手上。   芸娘吃了一个,不禁皱着眉道:“呀,好酸!”   “酸的?那就不要吃了!”燕老三走过来就想将盘子取走。   芸娘拦住他道:“酸的才好吃呢!”   燕老三故作不悦道:“女人就是麻烦!”但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我去大堂里跟凌兄弟喝酒了,你有事到前面叫我就是。”   “你今天才受了伤,少喝点酒!”   “知道了,知道了……”   来到大堂里,凌云已经点了酒菜等着他了。   燕老三坐下来道:“凌兄弟,久等了。”   “燕大哥何必客气?咱们今天也是不打不相识,燕大哥,兄弟敬你一杯!”   “好,干杯!”   ……   “不知燕大哥和嫂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越州(即绍兴),你嫂子娘家在那儿。我父母早亡,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去年年度带着你嫂子回去拜祭了一下祖宗,不想她有了孩子,害喜害得厉害,这才拖到现在才出发,以后我打算就在越州住下了。”   “哦,不知燕大哥以后打算作何营生?”   “等回去再说吧!活人难道还能给尿憋死?实在不行,老子就杀猪去!”   “燕大哥,以你的本事,没必要如此辛苦吧?只要大哥你愿意……”   “凌兄弟不必说了。想我燕老三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向来自由自在,不喜受人管束,更不耐烦向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低头,兄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   凌云还当他喝醉了呢,原来没醉。他话都还没说出口呢,人家就明白了。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他自然也不好勉强。   “是兄弟逾越了,还请燕大哥不要怪罪才好。实在是兄弟佩服燕大哥的功夫,所以才想着,嘿嘿……”   “凌兄弟不要多心,我燕老三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是我信不过凌兄弟,而是如今有了家室,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亡命江湖了。”   凌云点头道:“这个,兄弟自然明白。燕大哥要是不嫌弃,不如搭我们的船吧。我们船上有大夫,我家少奶奶也是孕妇,还整天捣鼓什么胎教。说孩子在肚子里就要开始教起,这样生下来才更聪明。我家公子和少奶奶都是极好的人,就当是交个朋友。容兄弟说句自大的话,燕大哥要是能与我家公子和少奶奶相识,绝对不会后悔的!”   “哦?”燕老三考虑了一下,问道,“我相信凌兄弟的人品,既然是凌兄弟如此推崇的人物,想来这位公子应该不是普通人。不知这位公子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场中人?”   凌云摇头道:“我家公子现在正在研究一种机器,说装在轮船上,以后逆水行舟也不用人拉纤了。”   燕老三惊讶了一下,还真是没有想到。   “原来这位公子是一位杰出的工匠?”燕老三立即拍着凌云的肩膀道,“既然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官场中人,那我燕老三还真想要结识一下这位公子!”   要说江湖人除了佩服比自己武功高的人,能让他们从心底里尊重的就是这种靠手艺吃饭的杰出的工匠了。   “好!燕大哥,兄弟跟你保证,你一定会喜欢我家公子和少奶奶的!”   “咳咳,我说凌兄弟,你总是提你家少奶奶,也不怕你家公子听了多心?”这话其实燕老三早就想说了。   “哈哈,不要紧。燕大哥不知道,兄弟我之所以总是提我家少奶奶,是因为她跟我家公子一样,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而且,我家公子也不是看不起女人的人。他不但尊重女子,也尊重所有那些靠自己劳力吃饭的人。哪怕是像这样的小二,在我家公子眼里,那也是值得尊重的。”   说着,凌云随意地指了指正在麻利地扫地的店小二。   “哦?还有这样的人?”到现在,燕老三才真的有些好奇了。这位让俊面飞鹰如此推崇的公子,真的有这样好?   不过,当初在江湖上也有不少人想招揽俊面飞鹰,最后都无果。据说,这位凌兄弟虽然急公好义,好交朋友,但也自有一股子傲气在,一般人只怕还真的不能折服他。   嗯,他要去见识一下这位与众不同的公子!   “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燕老三主动道。   第199章巧遇   午饭后,杨彦带着安然坐上马车进入内城,在预订好的客栈里住下。两人睡了个午觉,半下午的时候才起床重新梳洗换了衣服出门。   他们要去据说是徐州最好的酒楼“天外天”用晚饭,而天外天距离他们居住的福运客栈并不远,他们打算走路过去,顺便逛一逛徐州的街道和店铺。   这些天在船上,杨彦一行人都打扮得很低调,如今要出门,就打扮得更低调了。   四月初,天气已经很暖和了,特别是他们不断南下,气温也是逐渐升高。安然内穿月白色细葛布的衫子,外罩蓝色绣点点杏花的比甲,下面是一条杏色绣蓝色鸢尾花的八幅裙。   这样清雅宁静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些,有一种沉静娴雅之美。再戴上帷帽,白色软烟罗一直垂到肩上,使她的容颜若隐若现,不过她透过这软烟罗看外面却是清清楚楚的。   杨彦带着安然出行,自然是前后左右都有人保护着,外人根本就靠不过去。杨彦牵着安然的手,走得很慢,就当是每天的散步了。   一路上,除了饭馆酒楼茶楼这一类店铺,其余的店铺他们都要进去看一看,问一问价格。物价反应了一个城市的综合水平,作为上位者,了解一下民生是很有必要的。   王静妍是难得出门一次,对于逛街可是向往已久,看什么都稀奇。她本来是想拉着安然一起逛的,但见杨彦牵着安然的手,那样亲密,她就不好意思过去了。好在还有堂兄王锦文在,多少能陪着她。   走过几家店铺以后,他们一行人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前面是男装,后面是女装,另一面是各类布匹。   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衣服的,王静妍一进门,就欢喜地去看女式的衣服。这家成衣店很大,高中低档男装女装各类衣服都有,另外还卖布匹。   王锦文自然是不好意思去看女装的,便走到另一面去看男装。   女人挑衣服,男人一般都不好意思看,不过杨彦显然是男人里的异类。   他直接带着安然往女装这边走去,细细地将店铺里的所有女装都看了一遍,挑了一件月白色绣牡丹的比甲出来,在安然身上比了比,笑道:“我看这件衣服还行,要不要试试?”   安然的衣服即便现在出于“微服出行”的需要,用的布料和颜色不太好,但款式做工都是极好的,一般的衣服他还真看不上眼。不过这件比甲,倒还算有些特色。   老板娘在一边见了,立即赞道:“哎哟,这位公子眼光真好!看看这绣花,可是咱们徐州城里独一无二的!少奶奶穿上这衣服一定好看!”   安然看上面的绣花居然是根据自己刊登在大隋之音上的牡丹锦鸡图绣的,牡丹从左肩上伸展出来,锦鸡在右下方遥望着在牡丹上飞舞的蝴蝶。.   这件比甲的构思选得好,绣工也极为不错。安然一见就喜欢。   “试就不用了,买回去洗了明天试试。”   “好!”杨彦直接将衣服交给剑兰,这才对老板娘道,“多少钱?”   “公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真真是气派。呵呵,这衣服不算贵,公子您给十两银子就行。”老板娘一看杨彦这架势,要是不知道宰他,那就真的是傻瓜了。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倒是难得看到有男人主动帮女人选衣服的呢!   十两银子,普通的五口之家就是在县城里也足够能生活一年了。但你要说很贵,也确实算不上,可是花十两银子买一件杭绸绣花比甲,却绝对是天价了。安然估计这衣服的正常价格应该在一两银子左右。   安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对老板娘道:“老板娘,做生意可不能这样宰一个是一个。你说个卖价吧!”   “唉呀,看少奶奶您说的。您可是大富大贵的人,何必在意这么一点小钱呢?十两银子,对这位公子来说,真的不贵!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心头好’,这衣服也就少奶奶您能穿出这个韵味儿来,公子眼光好着呢!少奶奶您可真有福气。便宜的衣服,那可配不上少奶奶您的身份……”   安然失笑,直接开口道:“二两,您要卖就卖,不卖就算了,我回去让丫头照着这样子做一件就是。”   “哎哟我的少奶奶,您可太能讲价了。二两银子,本钱都不够啊!这样,九两银子,真的是不能再少了。少奶奶可是富贵人,几两银子对您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您何必跟我们这样的小生意人砍价?还求少奶奶大慈大悲,赏口饭吃吧……”   老板娘很会说话,不过安然还是不喜欢。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她是不差这点银子,可为什么要当这个冤大头?她哪怕换成铜钱让人分给城里的小乞丐,好歹也能让几十个孩子吃饱肚子吧?   “老板娘,你也别蒙我们了。你这件比甲,正常卖价绝不会超过二两银子,你不过是看我夫君喜欢,所以才漫天要价。商人趋利,着不过奇怪,但也应该有个底限。反正我就给这么多,你要是不乐意卖,那就算了。剑兰,将衣服还给老板娘。”   说着,安然牵着杨彦的手道:“哥哥,我们走吧!回去让玉兰给我做几件就是。”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杨彦牵着安然的手,无奈地在心里叹道,自己想要送个礼物居然还送不出去。不过,这就是贤妻,什么时候都会想着为你节约钱。   杨彦想起前世看过的小笑话,说妻子和情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妻子总是为丈夫省钱,情人却总想着男人为自己花更多的钱。   老板娘见安然说不要,杨彦也不坚持,很是意外。一般情况下,男人不应该夸赞女子贤惠,然后非要将东西买下来充面子吗?而女人也就娇羞的收下了。可是,眼前这一对怎么跟自己见过的不一样呢?   见杨彦牵着安然的手真的要走,老板娘急了,忙道:“哎呀,这位公子,少奶奶,你们可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我开店十多年了,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贵气的。这也是缘分呐,这件衣服,我就半卖半送,二两银子卖给你们得了。公子、少奶奶以后可要多光顾我们家的生意呀!”   要知道,这件比甲的成本也不过五百文的样子,她平日能卖出一两银子来,就算是大赚了,二两银子已经算是天价了。   这老板娘也太会说话了,而且语速极快,仿佛她都不用换气似。   安然与杨彦对视一眼,眼底颇有些得意之色。杨彦捏了捏她的手心,眼底含笑,蕴含无限宠溺。   安然刚才回头让剑兰付钱将衣服收好,又问王静妍道:“九妹,你看到喜欢的衣服了吗?”   “姐,你看这件怎么样?”王静妍挑了一条桃红色绣月白色玉兰花的裙子,看一眼就让人眼前一亮。   “呀,真好看!”安然不吝称赞道。她其实也是喜欢这类颜色的,不过出门在外,她不喜欢太引人注目。在她的衣箱里,这样漂亮的衣服多的是。   “哎哟,可不是嘛!这位姑娘要是穿上这条裙子,可不就是俏生生一枝桃花么?肯定好看!姑娘你要不要试试?”   安然直接拍板道:“试就不用了。这个怎么卖的?老板娘你可不能漫天要价。”裙子上有系带,大小可以调节,一般只要身材不是太超标,都能穿。   老板娘见安然开了口,也不敢要价太高。她笑呵呵地说道:   “哪儿能呢!都说了今天半卖半送,少奶奶您看这条裙子的绣花,这玉兰绣得多好啊!这花样可是从大隋之音上取的,据说是当今太子妃娘娘画的呢!您知道太子妃娘娘的画要卖多贵吗?少说也要好几千两银子一幅。”   说了这么多,老板娘才说出了卖价:“这裙子换了别人少说也要五六两银子才丢手,不过既然是少奶奶和这位天仙一样的姑娘买,您给二两银子就得了……”   真说起来,这裙子也不过三百文的本钱,能卖二两银子,却也很不错了。   这时,只听另一面布匹柜台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道:“请问老板娘,这种蓝色的粗葛布怎么卖?”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冷着脸道:“一百文一尺。”   回答了那边要买粗葛布的,老板娘又回头对着安然笑道:“少奶奶,您看,这就给您包起来?”   安然点点头,玉兰便上前付账。王静妍忙道:“姐,我带了银子呢!”   安然笑道:“跟姐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不过二两银子,还怕姐姐付不起?这条裙子就当姐姐送你的!”   王静妍笑笑,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只听先前问价的女子迟疑道:“老板娘,您这粗葛布是不是要价太高了点?我上次在沧州的时候才买成三十文一尺……”   这时,安然他们一行人买好了衣服正要出去,老板娘送出来,看到先前问价的是个身穿粗布蓝花衣服,头戴荆钗的孕妇,便撇撇嘴没好气地回道:“那你去沧州买去呀!”   那怀孕的妇人被老板娘的话噎了一下,又看到安然他们出来,忙避到一边,小声道:“就算是南北物价不同,也不至于贵这么多吧?”   老板娘见安然微微蹙眉,以为她看到这个低贱的孕妇不高兴,大声骂道:“买不起就出去,别挡道!没看到贵人要出来了吗?别熏到了我的贵人……”   老板娘这话也实在有些难听了。就算人家没钱,你也不能说人家不干净啊?什么叫“熏”到了贵人?   安然一听,不高兴了,立即停下来斥责道:“老板娘你怎么说话的呢?你不知道进门都是客吗?这位大姐既然来问价,自然就是你的客人,你怎么能因为她穿戴差一些就这样侮辱人?”   ------题外话------   字数少了点,对不起。   第200章折服   “我……”老板娘一怔,想不到安然会斥责自己,但继而她就不悦地撇撇嘴道,“不过一个贱民罢了,少奶奶何必为她出头?”   安然见那位孕妇低着头,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面色一寒,上位者的气势就出来了,凌厉的目光盯着那老板娘斥责道:“什么叫贱民?你如何知道她就比你低贱?你以为自己穿着绫罗绸缎就高贵了?她拿着钱上你这儿买东西,那就是你的顾客!顾客是什么?顾客就是商家的衣食父母!”   这时,附近店铺及路过的行人听到这边有争吵声,也都围过来看热闹。听到安然说顾客是商家的衣食父母,一时间都觉得新鲜,但细细一想,却又很有道理。   那老板娘被人责骂,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她原本还想着这位少奶奶虽然不如那位公子大方,但也算是肯花银子的主,还想着拉成回头客呢。但现在才反应过来,听安然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反正刚才的衣服已经卖出去,也没有必要再讨好她了,便冷下脸来,冷笑道:   “不过一个连粗葛布都买不起的贱民,也敢称衣食父母?她当得起吗她?”   安然朗声道:“顾客是店家的衣食父母,我这话有错?这位大嫂来你店里买东西,不是你的顾客?是,这位大嫂一看家里就不富裕,可能也不会买很贵的东西,可不管她买什么,难道你不赚钱?既然你不想赚这个小钱,就不要在店里摆上这些低价的商品!”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里,不由纷纷点头,想来他们也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情。而其中几位有钱人却暗自撇嘴。不过一个贱民,侮辱就侮辱了,那是她活该!这个女人哪儿来的啊?真是多管闲事!唔,看起来这女人似乎也不怎么有钱嘛,难怪这样动怒呢,说不定她也被人这样侮辱过。   这些有钱人的心声也是老板娘的心声。不止如此,她还觉得憋屈呢!要知道,她会出言侮辱那没钱的孕妇,本意也是为了讨好安然他们一行人。   安然看那老板娘仍不服气,她的怒火也燃烧得更熊了。   安然指着老板娘店里那些低价的布匹道:“你这店里要是全摆上绫罗绸缎,我想这位大嫂也不会踏进你的店门来!可你既然要赚这个小钱,就应该对所有的顾客一视同仁。作为一位顾客,她可能带给你利益,却没有半分对你不起,你凭什么侮辱人家?”   老板娘不接安然这个话。要知道虽然卖绫罗绸缎更赚钱,可普通百姓却永远都比有钱人多,这些低价的布料虽然赚得少一点,但量大啊!   “这人啊,生来就是三六九等,少奶奶福气好,生在有钱人家,实在没有必要为这等贱民打抱不平。知道的会说少奶奶您心善,不知道还以为少奶奶您也是出身低贱的呢!”   “放肆!”剑兰一听这女人竟然敢指桑骂槐暗指太子妃出身低贱,踏出一步就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剑兰,回来!”安然向来不喜欢以身份压人,她喜欢的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老板娘以为,出身高贵就是真的高贵吗?我却不这样看。就说这位大嫂,她勤劳善良隐忍,在我眼里就比你这样坑蒙拐骗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人高贵多了!”   “我怎么坑蒙拐骗了?这位少奶奶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出这个门儿!”老板娘不依了,双手叉腰怒瞪着安然。   杨彦怕安然真的动气,忙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别气,别气,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你还怀着孩子呢。好了好了,这老板娘实在是粗鄙无礼不识抬举,交给夫君帮你出气好不好?”   安然摇头不依道:“不行,我要吵赢了她才行!不许你插手!”   这丫头,吵架还不让人帮忙。这怀孕了,果然脾气会更怪一些。杨彦苦笑了下,轻轻抚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让你自己来。但你可不许真的生气。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肯定能吵赢她的。”   围观的人见了杨彦哄安然,都不禁善意地笑了。原来不但这位少奶奶有意思,这位公子也很有意思。   安然听了杨彦的话,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散去不少。是啊,为这样的人,可不值得生气。不过,这架一定得吵赢!   安然冷静道:“你先是打算将一件最多值一两银子的衣服卖我们十两银子,所谓‘无奸不商’,我不与你计较,还你二两银子,也是让你有钱赚。你还非要说什么半卖半送的话哄我们,你当我们是小孩子那么好哄?你店里摆着低价的粗葛布,人家来问价,你故意将三四十文一尺的粗葛布抬高到一百文一尺,人家质疑问一句,你就侮辱人。你这不是坑蒙拐骗是什么?”   说道这里,安然又提高声音道:“大伙儿说说,粗葛布要人家一百文一尺,这价公道吗?难道徐州城就这么一家成衣铺子不成?可以这样漫天要价?”   周围的百姓们一听,纷纷回应道:   “这家点也太黑了吧?”   “人家问一句就侮辱人?这是什么店啊?”   “这老板娘心也太黑了吧?以后可别上这儿来买布料了,说不得她家的尺寸都不足呢……”   “这老板娘家好像还开了一家米粮铺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   “很有可能哦!看这老板娘这黑心的样子,不知道赚了多少昧心钱呢!以后都不去他们家的店买东西了!”   “对,以后都不上他们家买东西了!回去得跟邻居们都说说……”   老板娘一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少奶奶,你可不能乱说,我,我不就是叫价高了点吗?最后不也没卖你高价?”说着,她又着急地对周围的百姓们叫道,“各位街坊,你们别听她胡说,我胡三娘开店十多年了,哪里是那等黑心的人?”   安然见这老板娘着急了,又高声道:“老板娘,你急什么?这些都是普通百姓,都是你眼中的贱民,他们不买你的东西有什么要紧?你不是看不起这点小钱,不当他们是顾客么?你只要抓住有钱人,狠狠地宰几次就能赚很多钱了!”   接着,安然又对百姓道:“难道我们拿着钱买东西,还要给人侮辱、还要看人脸色不成?这是什么道理?这位老板娘不愿意赚这点小钱,但我想我们徐州城会有其他店铺愿意赚这个小钱吧?”   安然这话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不但那些百姓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就是人群里几位有钱人心里也不高兴了。就算自己再有钱,也不是给人宰的呀!   “是啊是啊,反正是花钱买东西,干嘛还要受她的气?”   “这位少奶奶说得太好了!凭什么我们拿钱买东西,给他们钱赚,还要受店家的气?”   “以后咱们看哪家店的老板顺眼、和气,就去哪家买。”   “就是,大不了多走几步路……”   老板娘想不到这些平日里自己根本看不起的小百姓会因为这件小事这样激动,她算是彻底怕了。要知道一家店的生意好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口碑。要是名声臭了,她店里的东西再好,那也卖不出去啊。徐州城这么大,布庄和成衣铺子那么多,人家拿着钱上哪儿不是买?   “我……少奶奶,我,我错了,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小妇人这次吧!”   看老板娘求饶,安然心里的气总算是平了。她冷哼一声道:“老板娘,你错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这位想要在你店里买东西的大嫂!你应该向她道歉,求她原谅!”   老板娘在心里可是将安然恨了个半死。真是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她又羞又怒,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是这么多百姓看热闹,她骑虎难下,如今只能向那怀孕的妇人道歉。   “这位大妹子,刚才真是对不住……”   “就这样一句话就完了?”安然对这个道歉显然是不大满意。   那老板娘见了,只能再次低头道歉:“刚才小妇人出言无状,冒犯了这位大嫂,真是对不住,还请这位大嫂原谅小妇人这一回……”   那位衣着简陋的孕妇虽然被这么多人围观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并不害怕。她略带羞涩地地对着安然行礼致谢道:“多谢这位少奶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而后,她又对那位老板娘道:“我不过路过贵宝地,老板娘说话不好听,我也就是换一家店买罢了。但这位少奶奶的话却极有道理,一家店要生意好,靠的还是街坊邻居,还是要诚实守信才好。”   安然见这位大嫂虽然穿着朴素,却不像一般穷苦妇人那样怯懦卑微,心里也不由对她很有好感。她担心那老板娘心有不甘,会报复这位大嫂,转身对剑兰道:“剑兰,等会儿你送这位大嫂回家!”   剑兰明白安然的意思,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沈怡,领命道:“是!少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位大嫂平安送回去。”   安然点点头,挽着杨彦的胳膊道:“我们走吧!吵了一架,我肚子都饿了!”   杨彦点点头,示意便衣护卫前面开道。   就在杨彦带着安然离去不久,燕老三就赶过来扶住那位孕妇道:“芸娘,你没事吧?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客栈里等我吗?”   芸娘因为激动,面色微微泛红。她摇摇头道:“我很好,你别担心。我就是看你衣服坏了,想买几尺布,再帮你做一身……”   说到这里,芸娘才想起剑兰还跟在自己身边。她忙转身对剑兰道:“对了,这位姑娘,这是我相公。他会保护我的,姑娘放心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少奶奶。”   因为燕老三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剑兰没能认出燕老三就是中午与凌云过招的那个络腮胡子,不过燕老三会武,剑兰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含笑点头道:“我们家少奶奶就是担心大嫂身怀有孕路上没人照顾,既然您相公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剑兰离去之后,凌云才现身道:“燕大哥,您觉得刚才那位少奶奶如何?”   燕老三诧异地看着含笑的凌云,想着他先前拦着不让自己出来的用意,恍然道:“刚才那位,就是你家公子和少奶奶?”   凌云含笑点头。“不错!”   燕老三忍不住赞道:“凌兄弟说得不错,这位少奶奶确实让人敬佩!”   凌云趁热打铁道:“想不到我家少奶奶与嫂夫人有如此缘分。既如此,燕大哥不如带着嫂夫人一起过去,与我家公子和少奶奶认识一下?”   燕老三有些迟疑道:“你家公子和少奶奶是去吃饭的,我们现在过去,不太合适吧?不如另找机会?”   凌云拍着胸脯保证道:“燕大哥尽管放心,兄弟我保证,我家公子和少奶奶看到燕大哥和嫂夫人,肯定会很高兴的。”   燕老三还有些迟疑。他虽然很敬佩那位少奶奶,但如果要他就此归附那位公子,他还是要认真考虑的。芸娘身怀有孕,他可不能冒险。   凌云似乎看出燕老三的顾虑,不由笑道:“燕大哥放心,我家公子和少奶奶从来不会逼迫人的。今天巧遇,只当是交个朋友。就算给兄弟我一个面子如何?”   “这样冒然前往,真的不要紧?”   “我家公子和少奶奶最是热情好客,燕大哥尽管放心就是!”   “那好吧!”   燕老三想,就去见见这位公子吧!这样冒然前往,反而能看出人的真实想法来。   ------题外话------   初稿,待修。   第201章宴请   杨彦带着安然缓缓走进“天外天”。   “天外天”是徐州有名的酒楼,名字来源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极其张扬霸气。不过在徐州城,“天外天”在饮食行业里也确实算得上当之无愧的第一。   “天外天”酒楼就坐落于京杭大运河的河边上,楼高三层,站在楼上,就能俯窥运河景色。   “天外天”底楼是大堂,但也以屏风隔开来,彰显了格调,每天几乎都是座无虚席;二楼是包厢,每一间大小格局都差不多,但布置却各有特色,每间包厢会附加十两银子的包厢费,入座率一般也能达到**成;三楼有南北两个大型的宴会厅,在这里的费用为每次附加一百两银子,虽然徐州城里某些商业聚会和文人聚会都喜欢选在这里,但使用率却不高,一个月一般也不过只有几次而已。   杨彦他们一行人不少,二楼的包厢一来坐不下这么多人,二来真正与太子和太子妃同桌而食也让人不习惯,因此定的就是三楼的宴会厅。   进门以后,安然就看到厅里摆放着两盆开得极好的牡丹,位于主位两侧。一盆红色,一盆粉紫色,种在两个大大的花盆里。两株牡丹都有约半米高,枝叶茂盛,一株开了十多朵花,花盘很大,看着极为喜气。   “这牡丹开得真好!”安然忍不住赞道,“这天外天果然不一般,就这两盆牡丹也要上百两银子吧!”   杨彦见了也点了点头,含笑道:“确实不错,比咱们家里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无论东宫还是平王府,都是有很多牡丹的,不过她们离开的时候,园子里的牡丹的花期才刚刚开始,还是温室里特殊培育的几盆牡丹,两个月前就开始开花了。   除了这两盆名贵的牡丹,厅里的花凳上还放着一盆盆兰草、文竹等盆栽花草,尤其两盆君子兰开得也极好。   宴会厅里原本有八名相貌清秀年纪在十多岁的小二候着,等着今日宴会的主人吩咐。不过杨彦的人提前过来布置好了,让这些人都在外面等候,进入厅里的人都是杨彦他们从京里带来的。   一行人分宾主坐下,安然却起身趴到窗口看傍晚运河的景色去了。王静妍好奇,沈怡不放心,陪在她两侧,三个女人对着运河上的船只指指点点。   夕阳的金光洒在宽阔的河面上,天边五彩的云霞也倒映在水里,远远望去,天水交相辉映,颜色绚丽至极,给人一种身处画中的感觉,还是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姐,你看这天,这水,实在是太美了!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   “是呀!可惜,现在还没有这么多艳丽的色彩,要不然,我一定要把这幅美景画下来。”安然不无叹息道。可惜这个时代的颜色远远达不到后世的水平,还是太单一呆板了些。   “公子,少奶奶,剑兰姑娘回来了。”   听到通报,安然诧异地回头,果然看到剑兰回来了。看剑兰面色平静,安然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位大嫂住得很近?”   剑兰回道:“回少奶奶的话,公子和少奶奶刚走一会儿,那位大嫂的夫君就寻来了。奴婢看她夫君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就回来了。”   安然听到这里,就放心了。   杨彦走过去牵着她过来坐下道:“菜马上就送上来了,快坐下。”   安然刚刚在主位上坐好,就听一名侍卫通报道:“启禀公子、少奶奶,队长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位客人。”   “哦?”杨彦诧异地抬起头来,笑道,“还不快请?”他基本上已经猜到,凌云带回来的客人应该就是那位让凌云很是推崇的游侠燕老三了。两位客人,难道他将燕老三的妻子也带来了?   燕老三扶着芸娘跟着凌云来到天外天,因为打扮实在太过简朴,一路上招来不少打量的目光。要不是凌云走在前面,天外天的伙计多半不会让他们进来。   就算是凌云带头,他们在上三楼的时候,还是被拦着询问了一下。好在三楼上守着不少人,及时将天外天的伙计训斥了一顿,随即就笑着将他们迎了上去。   还在厅外,燕老三就听到侍卫的通报,同时也听到了杨彦诧异却愉悦的声音。   燕老三扶着妻子跟着凌云进门,只见杨彦和安然坐在主位上并未起身。看到他们,这两位主人眼底还是有些意外,不过目光很温和,还带着几分喜悦。   凌云冷静地介绍道:“公子,少奶奶,这位就是属下之前提过的燕大侠,这位是嫂夫人。”   杨彦含笑点头,轻轻抬手道:“听凌云说起过燕大侠,久仰了。燕大嫂先前见过了,当时倒是没想到是燕大嫂。二位请坐!”   若说一般情况下,客人到了,主人总应该起身相迎的,但杨彦坐在主位上没有起身,燕老三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他一进门就从杨彦身上看到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虽然没有刻意散发出来,却让他不知不觉中就甘于屈居其下。   安然看到芸娘,也很欢喜。但今天的宴会厅里,除了他们的主位为了将就她这个孕妇,准备的是一张长书案作的食案,其他都是准备的传统的低矮的食案。她立即吩咐道:“赶紧的,再找一张高案桌出来,给燕大侠和燕大嫂坐。”   燕老三这才发现主位和下面的客座用的桌子不一样。   燕老三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多谢少奶奶,不必麻烦的,我们坐这个就好……”   杨彦也反应过来,面上显出几分愧色道:“真是对不住,一时间忘了燕大嫂有孕在身,坐低矮的桌凳可不行。”接着,他又催促着下面的侍卫快一点把桌子弄来。   随即,杨彦又忽然想起来吩咐道:“对了,吩咐店家,给孕妇准备的吃食要双份!”   燕老三想不到这位公子和少奶奶不但对芸娘没有半分轻视,反而如此细心,心里也是十分感动的。   接着,杨彦才为燕老三介绍自己这边的人。   这时,王锦文王静妍岳朝城等人都已经站起身来,王静妍略低着头,其他人对着燕老三含笑点头示意,目光看起来都颇为真诚。   “这位是齐夫人,是我家少奶奶的表姨,不放心我们两个年轻人,特意跟着一起出门的;这两位是王公子和王姑娘,他们兄妹二人是陪我们夫妻南下游玩的;这位是岳先生,医术很好,是我们的随行医生。”   燕老三和芸娘听说沈怡是长辈,便首先鞠躬见礼。同时燕老三也在心里想着,夫人可不是谁都能随便称呼的,难道真的是位有朝廷诰封的夫人?   但他转念又一想,这位齐夫人既然有诰封,又是长辈,怎么却坐在下首?他想起路上自己询问这位公子和少奶奶的来历,凌云却不肯明言。如今想来,这位公子和少奶奶只怕身份更加不同寻常吧?难怪有如此气势,令人敬畏却又不让人反感。   “燕大侠不必多礼。”说着,沈怡忽然走过来,拉着芸娘的手,温和地笑道,“不知为何,看到燕家娘子我心里就觉得亲切。”   说着,沈怡就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戴在芸娘手腕上。   芸娘想要推迟,沈怡却拉着她的手不放。   沈怡温和的笑着,却而不容拒绝道:“好孩子,别推迟。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芸娘为难地看着丈夫,燕老三想着“长者赐不敢辞”,也只能点头。   接着,王锦文和岳朝城都主动过来与燕老三见礼,让燕老三感受到他们的尊重和热诚,倒也信服了凌云的话。这位公子和他的人似乎都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有钱人不一样。   这时,新的桌案送了上来,杨彦请燕老三和芸娘夫妻坐下来,其他人才又从新入座。   岳朝城刚刚坐下去就玩笑道:“燕大侠刮了胡子,我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安然一听,跟着笑道:“是呀,我也没认出来。不过燕大侠功夫真好!”说着,她又对坐在自己下首的芸娘道,“燕大嫂你几个月了?”   杨彦拉了安然一把,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道:“哪有你这样问的?要问等会儿悄悄问。”说着,他又抱歉地对燕老三道:“内子说话直,还请燕大侠和燕大嫂不要见怪。”   “唔,我忘了……”安然这才反应过来,这段时间没有人管束,又抛开了太子妃的名头,本性完全展露出来,真的是让杨彦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芸娘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低着头小声道:“四个多月了……”   安然一听,不由睁大眼睛道:“我也四个多月呢,我们真有缘分!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同一天生孩子?”   这时,菜终于上来了,很快就摆满了食案。一个个碟子不大,份量少,但菜品种类很多。   唯一一个大盘子装着的菜是专为孕妇准备的一条清蒸河鲫。   上菜的都是杨彦他们带出来的侍女。玉兰按照东宫的传统,将鱼放在了杨彦身前。而同时,燕老三跟前也多了一条鱼。   燕老三诧异地看着这一道菜与其他人的不同,就听主位上杨彦道:“燕大侠,这道清蒸河鲫是特意为燕大嫂准备的。孕妇多吃鱼,孩子会更聪明。”   “多谢公子。”燕老三恍然想起刚才杨彦似乎吩咐了给孕妇的上双份。他再一看,原来自己桌案上还多了一道蛋花汤,只是不知道里面还有些紫色的是什么东西,看样子也是特意给孕妇准备的。   杨彦又介绍道:“这是紫菜蛋花汤,孕妇吃了也好。还有这一道水晶虾饺,也是适合孕妇吃的。”   燕老三谢过,将几道菜都换到芸娘面前。   芸娘面色微红,生怕大家看到了笑话。   燕老三也微微有些脸红,生怕人家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却不料目光一扫,却看到杨彦正在给安然挑鱼刺,再看众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才明白刚才那道鱼为什么要放在自己面前。   不过,对于杨彦身居高位,却肯给怀孕的妻子挑鱼刺,让燕老三心里又升起不少好感来。他担心芸娘拘束,便给她夹了不少菜。   这些天安然天天吃清蒸和炖汤的鱼,吃得有些腻烦了,看着杨彦给自己挑好刺的鱼肉,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哥哥,我想吃红烧的。”安然委屈地看着杨彦。   杨彦哄道:“乖,你怀着孩子呢,不能吃辣的。来,吃个虾饺吧!”说着,杨彦又给安然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安然嘟着嘴咬了一口虾饺,还是觉得没味儿,又放下来道:“我想吃香辣虾。”   杨彦叹气道:“香辣的不行……要不让他们弄一个油炸的?”   安然看着这一桌子素淡的菜,想了想,嘟着嘴道:“我想吃香葱炒蛋。”   “这个行!”杨彦立即吩咐道,“去厨房吩咐一声,赶紧弄一个香葱炒蛋,要是没有香葱,用韭菜也行!”   这段时间众人也习惯了安然胃口越来越刁,倒是习以为常了。不过燕老三和芸娘显然很意外。现在这个挑食的少奶奶和之前怒斥成衣店老板娘为芸娘出头的少奶奶真的是一个人吗?   芸娘看着这一桌子菜,有鸡,有鸭,有鱼,有虾,有猪肉,有豆腐,有鸡蛋,这么丰盛,少奶奶还不满意?   没过一会儿,韭菜炒蛋就送上来了,还是热的呢!杨彦照例让送了一份给芸娘。   安然闻着香味儿,倒是将一块香葱炒鸡蛋吃完了。接着又吃了半碗饭,还喝了半碗汤。   杨彦见了,这才松了口气,不禁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道:“今天倒是乖。等会儿吃什么宵夜?让他们准备着。”   燕老三和芸娘听到这里差点没噎到,就这样还算乖?那不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安然轻轻叹气道:“这个韭菜炒蛋其实不如小时候我娘炒的好吃,不过比这些寡淡的好吃些。”说到这里,安然又眼巴巴地望着杨彦道,“我少吃一点辣的都不行吗?”   杨彦无奈地叹息道:“安然,哥哥也跟你吃的一样的。”   其实杨彦觉得少吃一点辣的应该不要紧,不过沈怡之前问过太医和段姑姑,都说最好别吃辛辣的食物。就连岳朝城也说了,孕妇食用辣椒不好,因此她才被强制性的戒食辛辣。   安然想着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杨彦,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点。   吃了饭,安然便热情地邀请芸娘跟他们一起走,说两个孕妇正好作伴。沈怡知道芸娘是越州人,说自己也是浙江人,笑着邀请芸娘一起走。   芸娘为难地看着丈夫。   燕老三见杨彦也含笑看着自己,凌云和岳朝城都出言邀请,品着杨彦这一行人人品气度都不错,便点头应下。想着,若他们真有麻烦,他就帮一把好了。既然他们都带着孕妇上路,应该也不会很危险才是。   ------题外话------   给女儿修改征文去了,晚了,比预计的还晚了一小时,实在对不住,以后建议大家都第二天来看,晚上不要等。   第202章堂姐现身   这天晚上,燕老三就带着芸娘住到了杨彦他们包下的院子里。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用了早饭就坐上船,继续南下。   安然吩咐玉兰送了一些衣物给燕老三夫妻两个,燕老三也没有推迟。江湖人不拘小节,燕老三既然打定主意帮着凌云护送杨彦他们一行人去江南,就不会在意收下这些一般的小礼物,只是芸娘还是有些不习惯。   跟着人家包吃包住已经让她很不安了,居然还送他们衣服,这怎么能要?   安然拉着芸娘去看她的衣服,叹道:“你看,她们给我做了这么多,我哪里穿得完?这又是专为我们这样的孕妇做的,再过两个月我也穿不了,这是浪费了么?”   芸娘虽然知道安然故意这么说,是希望她能收得心安理得,但心里到底有些不安。   不过,几天后,与安然熟悉了,两个孕妇倒是有了不少关于孩子的共同语言。   两人时常坐在一处给孩子做小衣服,再有沈怡和王静妍在,四个女人各有各的经历见闻,说出来倒是让另外三人都觉得有趣。连玉兰和剑兰也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安然叹道:“可惜我的翡翠不在这里,要不然不知道多有趣呢!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翡翠是跟着太子行驾走的,要到了泉州才能给她养。不然那小家伙时不时来一个“太子妃吉祥”“殿下回来了”可不就将他们全都暴露了么?   “翡翠?”芸娘好奇地问了一句。在她看来,安然这位少奶奶已经有不少首饰了,怎么会特别在意一块翡翠呢?(注:这个时候的翡翠通常指的是软玉,不是缅甸的翡翠。)   玉兰插话道:“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我也听说了,说是聪明得很呢!”王静妍也很兴奋,“听堂兄说,翡翠还会念诗呢!”   “是呀!芸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翡翠?”   “这个……多谢少奶奶了,不过我家祖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我和老三不在,也不知道祖母在家有没有受人欺负……”   “哦?竟然趁你们不在欺负一个老人家,也太可恨了!等燕大侠回去,让他狠狠教训一下那些人!”安然义愤填膺道。   “如果能打,老三早就动手了。唉,不说了……”   安然虽然猜到芸娘也有故事,可是人家不说,她们也不好意思强问。毕竟这个时候,都是信奉“家丑不外扬”的。   每天上午早饭后都有一次胎教,是听杨彦弹琴,安然留下芸娘一起听。   燕老三虽然不相信肚子里的孩子就懂音乐了,但他想着让孕妇听听也不错,他也跟凌云一起站在一边听。这些有钱人玩的高雅的玩意儿,他可是不会的,趁此机会见识一下也不错。   杨彦的琴是弹得极好的,就是燕老三这样的大老粗也不得不承认这曲子好听。他想,就算孩子听不到,孩子他娘听了心情也会舒畅。这胎教一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因为有燕老三这个高手在船上,凌云便带着人去岸上打探消息去了。从最近的情报分析,似乎因为太子离京,安王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燕老三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尽自己一分力量保护杨彦一行人下江南,每天晚上便睡得很浅,一直小心戒备着。这天晚上,知道凌云上岸去了,他就主动住到了凌云屋里,代替他守护隔壁杨彦他们的房间。   可是他想不到,还没睡,就听到隔壁房间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来。燕老三先是面色一红,随即又变成了好奇。当然,隔壁房里的声音其实不大,但以他的功力,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这是杨彦和安然每天必不可少的第二次胎教。   安然已经梳洗了躺在床上,杨彦轻轻抚摸着她已经有些鼓起来的小腹,轻轻地在上面亲了一下,而后便和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了。   “宝宝,爹爹来看你了,爹爹的乖宝宝睡醒了没有?”   四个月的胎儿,听力系统已经基本进化成熟,但其他器官发育还不完善,自然不会回应他。   杨彦却好像能看到儿子正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似的,又继续说道:“宝宝今天很乖,没有挑食,娘亲今天吃了两碗饭,喝了大半碗鱼汤,爹爹要奖励你一下。亲亲我的宝宝……”   “啵”的一声,杨彦又在安然小腹上亲了一下。   安然有些脸红。其实不是孩子挑食,是她在挑食。但看着杨彦这样温柔耐心满怀期待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温柔地笑了。   安然跟着说道:“宝宝,今天你爹爹弹的琴好听吧?娘最喜欢听了,宝宝一定也喜欢对不对?等宝宝以后长大了,就让爹爹教你弹琴,娘相信宝宝一定会有音乐天赋的,以后一定会弹得比你爹爹更好听。”   杨彦接着说道:“今天,爹爹要跟宝宝读一段论语……”   四个月的胎儿能听得懂论语?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杨彦和安然相信,现在就让孩子听这些,以后会让孩子潜意识里喜欢上读书的。所以,他们每天都坚持要给孩子读一段论语。   而隔壁的燕老三就震惊了。   有这么教孩子的吗?这几天他倒是听芸娘说起过,少奶奶说胎儿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多跟他说话,孩子能变得更聪明些。而让孩子听音乐,据说以后孩子脾气好。读书给孩子听,以后孩子就喜欢念书。那他要不要也给自己儿子来一个胎教?   可是,他可不会这些读书弹琴什么的,难道要他练刀而儿子看?可儿子还在他娘肚子里,看不到啊!怎么办?那,要不他给儿子背刀法拳法?以后儿子就会喜欢练武,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这么愣神了一会儿,那边的胎教似乎已经结束了。   杨彦贴着安然的小腹仔细听了听孩子的心跳,笑道:“好了,我们的宝宝似乎已经睡了,我们也睡吧!”   两人刚刚躺下,杨彦又凑到安然耳边小声问:“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安然打了个哈欠,却嬉笑道:“很好啦!不过,人家累了,想睡觉了。”杨彦问这个话有什么用意,她是非常清楚的。   杨彦一本正经道:“嗯,你睡吧。我自己来就是。”   他一直数着日子算着呢,现在孩子四个月,他还可以温柔点吃肉,等到了七个月以后,基本上就进入危险期,连喝汤都得小心了。想着后面要斋戒好几个月,现在能吃的时候自然是要抓紧时间的。   “讨厌!”安然在他身上掐了一下,却又怎么可能在他使坏的时候睡得着?而且,她虽然相信杨彦会有分寸,但作为母亲,想着孩子到底是不放心的。还是清醒着打发了这个要吃肉的色狼再睡好了。   杨彦痛并快乐着,在她脸上亲了亲道:“安然,我想你了,我轻轻的,你别担心……”   现在倒是不要紧。安然叹道:“等后面几个月怎么办?”   杨彦一边脱她衣服一边回道:“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就是忍,为了你和孩子,哥哥再难忍也能忍的。你放心……安然,我觉得你好像又长大了一点了……”   杨彦用手掌丈量着安然胸前的尺寸,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又细又滑,让他舍不得丢手。   男人都是色狼!男人好像就喜欢这个。安然红着脸想着,却又忍不住问道:“哥哥,你会永远只爱我一个吗?”等她完全不能再让他碰的时候,到处都有愿意为他献身的女人,他真的能忍得住吗?   杨彦知道,孕妇的不安又出来了,立即发誓道:“当然!哥哥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安然嘟着嘴:“那宝宝呢?”   “呃……宝宝也比不上你!”   ……   燕老三听着后面那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的声音更加震惊了。怀孕了还可以吃肉么?大夫不是说不行的吗?怎么这位公子不知道?这位公子带着那么多丫头,原来真的是丫头?不是那啥?那他明天要不要让岳先生帮他媳妇好好检查一下,他明晚也解禁吃一回?可是,这个话怎么好开口问?   第二天,岳朝城不用燕老三吩咐就主动帮芸娘检查了一下,而后点点头道:“燕大嫂母子都好,燕大侠不必担心。”   燕老三看着岳朝城欲言又止,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岳朝城好整以暇地看着燕老三,就等着他开口问。可是等了大半天,燕老三还是没问出口。   岳朝城自从知道昨晚燕老三住在凌云房里负责保护太子和太子妃,就猜到以燕老三的武功,肯定能听到点什么的。而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他这个每天把脉的保健医生是非常清楚的。   岳朝城没耐心了,干脆主动问他:“燕大侠有话问我?”   燕老三红着脸道:“没,没有……”   岳朝城看着燕老三涨红的脸哈哈大笑,而后搂着他到船尾去,避着人道:“燕大嫂身子还行,不过她之前害喜有些严重,身子不如我家少奶奶。燕大侠最好再等几天,再调理几天就好了。以后轻着些就是,别压到孩子就行。”   “真,真的可以?”   “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老实点好了。”   “可是……”   “三个月后到七个月前,应该没有大问题。后面日子还长着呢!”   “多谢岳先生!”   燕老三现在也算明白过来了。难怪昨晚他主动说要代替凌云保护公子和少奶奶,凌云脸色不大自然,迟疑了一下才答应,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傍晚时分,船终于在一个码头上停了下来。有人上岸采买一些新鲜蔬菜水果,不过杨彦和安然却没有上岸。   凌云昨晚出去还没回来,杨彦带着安然在船上转圈儿散步,顺便看看景色。   忽然,前面一条船上出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仓皇的惊呼声,随即就有人趴在船舷上对着安然叫道:“然姐儿!然姐儿!救救我!安然,救救我!我是安柔啊!”   安然一怔,转身望去,只见前面一条小船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对着她挥舞着胳膊高声呼救。虽然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安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女人,真的是安柔堂姐!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安然正要让船靠过去,杨彦却及时拉住她,小声道:“忘了以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向你呼救?”   安然立即醒悟过来。她故作淡然地看了那条小船一眼,随即便转身继续散步,似乎根本不认识呼救的赵安柔。   那条小船上的人似乎也不确定这边到底是不是杨彦一行人。毕竟这个时候的人物肖像画除了安然的作品,其他的都是写意风格,实在与真人不怎么像。   所以,见安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小船上的人以为安柔认错了人,开始用鞭子抽打她。当然,这也是另一轮的试探。   安然没有回头,但挽在杨彦胳膊上的手却抓紧了他。   “哥哥,怎么办?”安然小声问道。虽然她和安柔堂姐关系并不好,可那个到底是她的堂姐啊!说到底,安然堂姐还是被自己连累了。   “别急,我们先回房再说!”杨彦小声安慰了安然一句,而后提高声音道,“饿了没有?我们回去吃饭吧?今晚夫君亲自下厨帮你做一道荔枝鱼如何?”   安然知道杨彦的意思,欢喜道:“真的?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这个!对了,燕大嫂也喜欢吃,你多做点!”   “好!我这就去准备……”   随着杨彦这边的对话,那边抽打安柔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子道:“又不是?”   “看样子不是。不然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   若是太子,怎么可能亲自下厨给女人做饭?就算太子宠太子妃,做饭给她吃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做给别的女人吃?而且,还得要太子会才行!太子会做饭,怎么可能?那什么荔枝鱼到底是什么菜,他们怎么听都没听过?   再说,不是说太子和太子妃这次只带着王家那小子和凌云一起出门的吗?刚才那个跟在后面的护卫看起来可是不像凌云,更不是王家那小子……   这时,另一个黑脸汉子忽然高声踢了安柔一脚道:“这个女人不是说很像吗?他娘的!连自己的妹妹都认不出来,看样子是没有人肯买她了,明天就将她卖到妓院里去!”   第203章尽管猜   “哥哥,怎么办……”安然担心地望着杨彦。   杨彦轻轻叹息道:“别担心,等凌云回来了,咱们再商量怎么救人。”   燕老三也算是看明白了,原来那个女人真的是少奶奶的姐姐?可少奶奶为什么不认?难道是担心对方有圈套?   “公子放心,那船上就只有几个人,并没有高手。”燕老三到现在仍然不知道杨彦的身份,他也没有问。因为他打算将杨彦一行人平安送到余杭以后就带着媳妇儿回家去。所以,还是少知道些的好。   杨彦摇摇头道:“他们的目的在于确认我们的身份。一旦确认,后面的路,必定是刺杀不断!”   燕老三一听,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方又是什么身份?可是,为了自身安全,就不管少奶奶的姐姐了吗?   作为一个以义气为重的江湖人,燕老三对这种做法并不赞同。他认为,就算明知道这是敌人的圈套,也不能放任一个弱女子被人欺凌甚至卖到妓院。更何况那还是少奶奶的亲人,就算明知道是刀山火海也得闯啊!   原本跟着安然一起散步的芸娘也担忧地看着安然,接着又看向王锦文和王静妍。不是说王家兄妹是少奶奶的娘家人么?那刚才那位小娘子,不也是王家兄妹的亲人,可他们怎么好像并不怎么着急?   杨彦想了想,扶着安然的双肩,叹息道:“安然,我们现在不能冒险。而且,为她,不值得。”   安然低着头没有说话。是啊,她不能拿一船人的性命去救堂姐,相比之下,虽然堂姐才是唯一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是感情最淡薄的一个。她不能因为心里对堂姐的愧疚,就罔顾其他人的性命。   “嗯,我明白……”安然抬起头来,只是双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杨彦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难过,我会想办法救她的。”   想起先前那小船上有人说要将那小娘子卖到妓院里,燕老三皱眉道:“公子,虽然我承认你的顾虑很有道理,但却不能苟同。如果那真的是少奶奶的姐姐,哪怕明知道有危险,也得把她救回来。要不然一个女子,真的被……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杨彦静静地看着燕老三,淡然道:“对一个抛夫弃女与人私奔的女人,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她罪有应得,我实在是生不起同情心来。我能考虑安排人过些天营救她,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了。”   燕老三一怔,抛夫弃女与人私奔?先前那位小娘子?   “怎,怎么会是那样的女人?不是说是少奶奶的姐姐?”   杨彦叹道:“那是安然的堂姐。想当初,我岳父大人早逝,祖父祖母伤心过度,相继过逝。岳母差点哭瞎了眼睛,伯父伯母却霸占了岳父置下的家产,是安然和玉兰两个靠着刺绣养活了一家人。如今,安然的日子好过了,一个个又想起安然是他们家的人了……”   燕老三和芸娘一听,眼睛都红了。被亲人欺凌的苦楚,芸娘是深有所感。她的祖母,不就是一直被亲人欺凌吗?让她就算想报仇,都要注意方式,不然就要被家族的人警告,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有时候芸娘真搞不清楚,明明是人家欺负她们,怎么族里就不管?她们想报仇,族里就出来拦着了。   杨彦见了,又补充道:“当初那女人抛下丈夫和刚刚生下三个月的孩子与人私奔,我们为了保住她的名誉和孩子的未来,已经对外宣称她回娘家途中被强盗杀害了。所以,现在我们不能认她。就算以后将她救出来,她也不能回家。”   燕老三点点头,对于抛夫弃女的女人尤其愤恨。因为,当初他父亲过世后,他就是这样被母亲抛弃的。   他义愤填膺道:“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去沉塘,这样还算便宜她了!”不过,也得先把人救回来。不然,让人知道自己的亲人被卖到妓院那等肮脏的地方,也实在是件丢脸的事情。   杨彦毕竟是文明人,沉塘什么的他是不做的,不过对赵安柔那个女人,他却是打心里不齿的。要不是为了安然的颜面,他才懒得救那个女人。   杨彦说要去给安然做鱼吃,还真的去了。燕老三被叫去当下手,负责洗锅生火。对于常年在江湖上跑的人来说,这些必备的生活技能都是很精通的。   杨彦选了一条从运河里钓上来的草鱼,一刀剖成两半,却剩下头部一点皮连着,接着改刀、裹上豆粉及其他调料腌制起来,再油炸,淋上酸甜可口的酱汁……   做好以后,真真是色香味儿俱全。杨彦用筷子将鱼轻轻分开成两半,直接将其中一半给了燕老三,自己端着另一半去讨安然欢心去了。   燕老三将这道刚刚出锅的荔枝鱼带回去,芸娘尝过以后不住点头道好。她从未吃过这样做的鱼,只觉得酸酸甜甜的异常开胃,竟然一个人吃完了半条鱼,还吃了一碗饭,一碗汤。   “这叫荔枝鱼?真的是公子亲手做的吗?”芸娘很兴奋,“明天我去问问少奶奶这道鱼怎么做的,等我学会了,做给少奶奶吃。以后说不定凭着这个手艺,咱们开个小饭馆也能挣钱养家。”   燕老三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觉得自己就算为了这半条鱼,也不能在明知道这位公子后面的形成将有麻烦的时候离开。他决定了,就将公子送到目的地以后再和芸娘回越州好了。等到了余杭,他找人回去给祖母送个信就是。   安然今天也很赏脸,将这半条荔枝鱼吃了大半,还不住地夸赞哥哥手艺越来越好了。   杨彦很上道地应承道:“好了,你不用再给哥哥戴高帽子了,以后哥哥每天都给你做一个菜,如何?”   “这可是哥哥你自己说的哦!”怀孕以后,安然心情难免有担心有焦虑,这个时候,她更在意杨彦对自己的态度。而让哥哥给自己做菜吃,却能极好的表现哥哥对她的爱。   “安然,别担心,哥哥会在你身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哥哥都在你身边。”杨彦明白她心底隐藏的担心焦虑。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就要当妈妈了,她怎么能不怕?所以,自她怀孕以后,他就算再忙,也没有忽略她,反而更加细心体贴,说话也特别小心,就是怕她多心想太多。   “嗯,我知道哥哥对我好,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准爸爸。可是有时候,我就是……”安然其实也有些愧疚。哥哥是身份毕竟不同寻常,虽然心里爱她,有些事情也不能太出格了。   杨彦将她拉到怀里拥抱着,轻声安慰道:“不怪你,孕妇激素分泌与常人不同,情绪多变是正常的。”   晚饭后,入睡前,凌云终于回来了。   凌云向杨彦报告了附近几个州县的调查情况,同时还带来了京城的最新消息。   “安王和李正谦密谈了两个时辰?李家派了人手出京?”   杨彦放下手中杨彦总结的消息汇总,将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凌云。   凌云皱眉,而后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人自然是要救回来的,不过可以不用着急。但我们后面路程的安排可能要做调整了。”   凌云点头,与杨彦小声讨论起来。   与此同时,小船里,几个人正围着赵安柔,再一次审问道:“你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真的是太子妃?”   赵安柔摇着头道:“我已经几年没见过她了,又那么远,怎么认得出来?不过,确实很像……”   “没用的女人,连认个人都认出来!带下去!”   “蒋先生,你也见过太子殿下,今天船上那个人,像吗?”   蒋少立摇头道:“我那次见太子殿下的时候也不过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身形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但是气质不大相同。”   也是,高高在上高贵凛然的太子殿下和一个小心翼翼陪着妻子散步、还要给妻子做菜吃的人,气质能一样吗?   “李公子,你看呢?你也是见过太子殿下的。”   李益阳摇摇头,也是一脸为难道:“身形容貌有几分相似,但不能确认。”   “蒋先生,您说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着蒋少立。蒋少立是安王的第一智囊。   蒋少立想了想道:“太子妃身怀有孕,坐船是最妥当的。我们守了这么多天,也只有今天这一行人最像了。太子妃像,太子也有六七分相似,而且太子妃怀着身孕这一条也符合。我觉得,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太子和太子妃!”   “可是,他们怎么不认那个女人?”   蒋少立冷笑道:“你们可别小看了太子和太子妃。他们既然安排了那个女人被强盗杀死,就不会再认她。”   李益阳道:“蒋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就行动?可若不是太子,咱们打草惊蛇,只怕后面也没有机会了。”   蒋少立摇头道:“先不着急,留下那个女人继续在这里演戏,咱们换条船慢慢走在他们前面就是。等摸清了他们的情况再动手不迟。就让他们以为咱们没认出来好了。”   李益阳赞道:“好!这样也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   凌云知道燕老三答应护送他们去福建,终于舒了口气。   “如此,就多谢燕大哥了!燕大哥你放心,嫂子在船上跟我家少奶奶在一处,不会有危险的。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燕老三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知公子和少奶奶的身份,凌兄弟是否方便透露?”   这些天来,燕老三也看出来了,不管是少奶奶的表姨齐夫人,还是少奶奶娘家人的王氏兄妹,似乎都是以少奶奶为主的,这说明这位少年身份极其不一般。   凌云轻轻一笑道:“燕大哥不妨猜猜看,你尽管往上猜就是!”   ------题外话------   等下要外出开会,明天下午回来,明天的更新还是在晚上。   第204章不要脸的赵安柔   尽管……往上猜?   燕老三直直地瞪着凌云,却一直没有开口。[][]   这一路行来,他多少也看出些端倪来,几乎每天都有人送消息到船上,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消息,但有这样强大的情报系统的人,能是一般人么?   还有,那位齐夫人据说是少奶奶的表姨,却好似那位公子和少奶奶的得力下人,而那据说是少奶奶兄长和妹妹的王家姐妹,对那位公子也甚是恭敬,看起来分明像下属却不像亲戚。   可是,这位公子又一点都不像他从前见过的那些权贵。他待人温和有礼,平日里吃用并不奢靡,他没有三妻四妾,妻子怀孕也没有通房丫头,他甚至还亲自下厨为妻子做吃食……   可现在凌兄弟告诉他,这位公子身份异常尊贵,让他如何能相信?   若说朝中还有人能让凌兄弟这样的江湖人诚心归顺,一心辅佐,据他所知,也只有一人。   ——当今太子殿下!   可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怎么会这样平易近人?   还有,追杀太子殿下的,又是什么人?   燕老三目光微闪,看着凌云欲言又止。   凌云却对着他点点头道:“燕大哥,你没有猜错,我家公子,就是当今太子殿下!不知燕大哥可愿意追随我家殿下,成就一番惊天伟业?”   ……   这天晚上,凌云带着燕老三小心防范了一晚上,但并没有什么人来。   第二天一早,船照常起航,杨彦才和凌云、王锦文和燕老三一起商议此事。   凌云和燕老三一夜没睡,王锦文前半夜睡了一会儿,而后就一直警醒着没敢睡,杨彦虽然陪着安然躺在床上,其实也没有睡着。如今四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一个个都是黑眼圈加兔子眼。   可是现在他们还不能去休息,昨晚估计错误,今天必须得好好分析一下后面的防御。   “会不会对方没认出公子来?”燕老三心里对名扬天下的太子殿下也是万分敬佩的,既然碰上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又真的与传闻中一样让人尊敬,他自然不能不管,怎么也要将人送到泉州才行。   王锦文摇头道:“他们即便不敢确认,也已经怀疑了。我认为,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昨晚没有动手,应该是猜到我们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想延迟动手的时间,让我们放松警惕。”   凌云点头道:“我也如此认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白天也可能动手?”燕老三也不禁有些头大了。这样一直这么不知疲惫地防备着,过得几天,任是高手也受不了啊!   “白天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不能不防。”杨彦总结发言道,“凌云,你让我们的人分批休息,每次两个时辰。另外,让人查一个赵安柔那个蠢女人在哪儿,方便的话就将她救出来吧!”   凌云立即去安排,杨彦让燕老三和王锦文都去休息。他估计,对方既然选择了麻痹他们,这两天估计都不会动手。若是他的话,既然选择了要麻痹对手,怎么都要在三日以后才会动手。   虽然杨彦猜到这两天对方不会动手,但该有的防备却一刻都不能松懈。第二天晚上凌云就收到消息,赵安柔还在运河上被人“欺凌”,“巧遇”了好几拨年轻公子。   表面上看来,对方似乎真的还没有认出杨彦他们一行人来。   知道了安然他们的身份以后,燕老三还好,本来就是江湖人,杨彦说不必多礼,他就真的没有多礼。芸娘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变得有些拘束,但见安然和其他人也一如既往地待她,并不将她当下人,甚至对她比从前更亲近些,慢慢地就适应了。   杨彦吩咐放慢了速度,与太子行驾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四天,凌云就将赵安柔送到了船上。   赵安柔之前并没有确认安然,但如今见了人,自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天自己看到的,真的是这个当了太子妃的堂妹!   赵安柔是离开老家以后才知道安然当了太子妃的。她一开始还不相信,不是说安然在京城里给老头子当小老婆去了吗?怎么会当了太子妃的?可大隋之音上写得很清楚,一路上到处都听人在说,她才真的相信了。   “然姐儿!真的是你!”赵安柔哭叫着就要扑过去,却被拦在安然身前三步开外。动手拦人的是剑兰。   “你做什么?干什么拦着我?然姐儿?”赵安柔愤怒地瞪着剑兰,但转而看着安然的目光又变得可怜兮兮的了。   “坐吧!”安然指着下首一把椅子道。她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太多姐妹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叹息和无奈。   “然姐儿……”赵安柔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安然抬眸凌厉地看着她,冷声道:“少跟我装可怜!可怜的不是你,是被你抛弃的两个孩子!”   其实安然一看赵安柔的气色就知道,她并没有受多少苦,至少吃得好睡得好,而且没有心理负担,只怕她那天傍晚在船上被人打,也是做戏而已。   安然知道,赵安柔只怕是真的没有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放在心里,不然不会在被骗离家几个月后还长得水灵灵的,不见半点憔悴忧虑之色。   赵安柔被安然气势所慑,怯懦地缩了下脖子,乖乖地坐下来。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来,迟疑地问道:“然姐儿,我的两个孩子,还好吧?”   安然冷笑道:“你终于记得你还有两个孩子?”   “我,然姐儿,我只是被人骗了。我本来是要去找大哥的,我只是想和离,不是要与人私奔的……真的,然姐儿你相信我,我不是想要抛下两个孩子的……”说到这里,赵安柔捂着嘴嘤嘤哭泣起来。   安然倒是没有怀疑赵安柔的话,她相信,这个堂姐虽然愚蠢,自私,但应该不至于就坏到了抛弃亲生骨肉的地步。就算是王氏,对自己的孩子那也是真心疼爱的。只不过,她只心疼自己的孩子,却丝毫不管别人孩子的死活。   安然想,或许堂姐真的只是想要和离,娘家却不支持,所以才被人蛊惑着离家,其实只是想要去找安南哥哥做主而已。   想到这里,安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心软了。   “两个孩子现在跟着大伯,你可以放心。至于你……”安然顿了一下,看着赵安柔满是期待的眼睛道,“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在老家,你已经死了,是在回娘家的时候,被山贼杀死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赵安柔惊呼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的脸色一变再变,既欣慰自己在老家保住了名誉,又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无措。然姐儿的意思是,她再也不能回去了吗?   “那,那我以后可怎么办?”赵安柔无助地望着安然,随即身子一滑,就跪了下去道,“然姐儿,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以后可怎么办呐?”   安然恨铁不成钢道:“现在知道担心知道害怕了?你与人私奔的时候怎么就不用脑子想想?”   赵安柔跪在地上,无助地抬头对着安然哭求道:“我错了,然姐儿,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吧……呜呜呜……”   安然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哭求自己的堂姐,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想了想道:“我们要去福建泉州,正好安南大哥也在福建,到时候我派人送你过去吧!”   赵安柔一听,不禁双眼发亮,立即欢喜道:“谢谢你,然姐儿谢谢你……”她原本就是想去找哥哥的,如今然姐儿答应送她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她相信哥哥一定能再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到时候她是县太爷的亲妹妹,谁还敢欺负她?   于是,赵安柔在船上的身份也确定下来,她是少奶奶的远房表姐,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船上的下人一律称其为表姑娘。   因为一直防备安王的人来刺杀,为了集中保护安然和芸娘这两个孕妇,凌云正式将他的房间让给燕老三夫妻两个。凌云自己则搬到了正对扶梯的房间里,正好负责警卫。   安然想了想,将赵安柔安排住在自己对面的房间里,住在表姨母的外间。   “不,不用了,我住楼下就是。”赵安柔怎么都不肯跟安然住一层楼。她自然是知道有人想要刺杀太子和太子妃,她要是住到太子妃对面,要是来刺杀的人找错了房间,误杀了她怎么办?   他们这艘商船并不太大,甲板上不过两层,甲板下一层,一共才三层。第三层无论环境条件都是最好的,一般说来,主人家都是住在第三层的。   安然见劝她不住,也就随了她,让她安排在甲板那一层上。   既然住在一条船上,而杨彦又每天都要陪着安然在甲板上散步,赵安柔自然也认识了杨彦这位名满天下的太子殿下。   见到杨彦、王锦文和凌云三位年轻俊美的公子,赵安柔的心又不平静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不仅仅是容貌出色,还有那高贵的举止和气质,让她忍不住面红心跳。这一刻,她无比羡慕安然这个堂妹。   同样是赵家的女儿,为什么然姐儿就能当太子妃,太子还长得这样英俊不凡?为什么她就要嫁一个其貌不扬的商人之子?   为什么太子殿下对然姐儿这样温柔体贴,然姐儿怀孕了都不肯纳妾收通房?而她那个没本事的男人却收了通房丫头?   为什么然姐儿怀孕了,太子殿下什么都依着她,不但每天都弹琴给她听,甚至还亲自下厨给安然做菜吃?为什么她怀孕了,她的丈夫却对她横眉冷眼,还当着她的面与那个小贱人眉来眼去的气她?   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要是她也能嫁给太子殿下,那该多好啊!   可是,她毕竟嫁过人,生过孩子……   嗯,安然不是怀孩子了吗?不如,她给太子殿下当个通房丫头?等以后太子当了皇上,她也能当个娘娘吧?   可是,这话要怎么跟安然说呢?   赵安柔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便扭捏地对安然暗示,她喜欢船上的王锦文王公子,希望安然这个当太子妃的堂妹能牵一条红线。   “你说什么?”安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我说我喜欢王公子……然姐儿,我都听说了,王公子还没有娶妻呢!”赵安柔害羞地低着头道。   “你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到了现在,你居然还有脸想这些?”   安然差点被她气笑了,就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而很不幸的是,这个女人居然还是她们赵家的女儿,是她的堂姐!   赵安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还是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带着几分不悦道:“我不就是嫁过人么?我怎么说都是你的堂姐,他不就是太子殿下的下属么?听说也只是个小举人罢了,我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安然冷笑道:“就是朝中一品大臣,到了太子殿下跟前也是臣子,你认为自己就配得上?”   “我……他现在不是还不是么?”赵安柔低着头,脸上发烫,但心里还是不平。大家都是赵家的女儿,然姐儿出息了,就这么看不起她?她长得也不比然姐儿差多少吧?她哥哥好歹中了进士,现在是个官儿,安齐现在还只是个举人呢!   “呵!”安然还真是被这个堂姐的自以为是气笑了。“人家堂堂太原王氏嫡支的公子,什么样的高门贵女找不到?就是公主,他也配得!”   不是安然看不起人,你说你出身低一点没关系,可是你好歹也想想,自己毕竟嫁过人生过孩子,尤其还背着抛夫弃女的污点。都这样了,她还在白日做梦妄想嫁入王氏这样的名门世家?   赵安柔惊了一下。她想不到那位王公子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出身。太原王氏嫡支的公子?好吧,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不配为正妻。如果要做妾的话,还不如给太子殿下当通房呢!   “那,那位凌公子呢?”   “堂姐,你脑子没糊涂吧?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现在还由得你选人?凌云是东宫录事参军,是太子殿下的心腹爱将,你觉得自己配得上么?”   安然有些后悔将她带在身边了,早知道就让哥哥另外派人送去给安南堂兄好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赵安柔怎么就能这样厚颜无耻?一会儿觊觎王锦文,一会儿又惦记上了凌云。   赵安柔低着头,似乎大受打击,心里却极为兴奋。一切都跟她想象中差不多……   安然不想再跟她说话,正要打发她回房去,就听到她又说出一句天雷滚滚的话来。   “要不,然姐儿,你,你让我给殿下做通房吧?你现在怀孕了,也不能伺候太子,主动给太子安排通房,才显得你贤惠。我们是姐妹,我也不会跟你争什么,姐姐只是想帮你。然姐儿你不知道,男人是忍不住的……”   赵安柔之所以扯了这么多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提了王锦文和凌云,就是要让安然以为她只想找一个依靠,并不是真的就看上了太子。这样,然姐儿才放心让她给太子殿下当通房。   而且,然姐儿前面拒绝了她两次,难道还能拒绝她第三次?要知道,她不过是想要为然姐儿“分忧”罢了!这可是姐妹情意,然姐儿应该感谢她才是……   “滚!给我滚出去!”   安然气得抓起一旁的茶杯差点就对着赵安柔的额头给她砸了过去。不过,她到底忍住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为这样的一个人生气气坏了自己,实在不值得。她不是早就知道赵安柔自私又无耻么?一个能抛弃自己的孩子与人私奔的女人,还指望她懂什么道德廉耻?可是想到赵安柔的话,她还是气得不行!   虽然之前也有人明示、暗示过她应该给太子纳妾,甚至在东宫也有宫女暗地里勾引杨彦,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有胆子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赵安柔明明无耻至极的觊觎自己的堂妹夫,却说什么“只是想帮她”,竟然装出一副恩人的面孔来,实在令人愤怒又恶心……   因为不知道赵安柔要跟自己说什么,安然只留下剑兰和玉兰在身边。剑兰之前虽然极为不齿赵安柔觊觎王公子和凌大人的想法,却一直忍着没有说话,但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   剑兰愤怒地冲过去,提着赵安柔就扔到了外面走廊里。看着赵安柔跌倒在木制地板上,她忍不住唾了一口道:“不要脸!”   ------题外话------   赵安柔和顾庭芳的结局,明天应该都能提到。以后的更新时间,一般都在晚上九点半左右。如果有变,会在书评区发更新公告。天气慢慢冷了,建议大家第二天来看,不要等。   第205章噩耗,刺杀   杨彦得到消息,说安然生赵安柔的气,让剑兰将其扔了出来,他担心安然气坏了自己,赶紧过去看。   “怎么了?跟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在杨彦心里,实在没有将赵安柔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何必跟她计较呢?   安然看到杨彦来得这样快,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散了。她对着杨彦一笑,道:“没什么,哥哥你别担心。你有事就去忙吧!”   不管别的女人怎么觊觎,反正哥哥是不会喜欢她们的。至于安柔堂姐,以前了解得不多,虽然没什么感情,但也没觉得多讨厌。想不到几年不见,安柔堂姐竟然变得跟大伯母一样自私又无耻。   想到这里,安然也忍不住感叹。唉,也是,她毕竟是大伯母养大的,不怪她像大伯母。至于安南哥哥和安淑堂姐之所以没有被教坏,也是因为在她们成长的关键时期还没分家,有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三叔三婶的正确引导。   杨彦疑惑地看着她道:“怎么回事?跟哥哥说说。”   安然哼哼了两声,靠在杨彦怀里小声嘀咕道:“她想要给你当通房,还说这是想帮我……就没见过比她更无耻的……”   “果然是不要脸……”杨彦听了,想着自己竟然被那么一个无耻的女人觊觎,也忍不住觉得恶心。他立即出去吩咐了一句,让赵安柔禁足在她房里,不许出门,还派了两个人守着。   此事也就剑兰和玉兰知道,再加上杨彦,其他人并不知情。沈怡虽然当时不在,但听说了此事的后续就多少猜到一些。她没有去问安然,也没有找剑兰打听。毕竟赵安柔是安然的堂姐,赵安柔无耻,安然脸上也无光。   赵安柔被禁足在房里,暗自抱怨不已。抱怨安然这个堂妹自己出息了,却容不得她这个堂姐沾点光。看样子,她想当娘娘的梦是不成的了。唉,真是可惜啊!   又平静地度过了两日,几乎连王锦文都认为对方没有认出他们,可以基本解除警报了,杨彦和凌云想了想,还是决定在顺利到达泉州之前,一直保持这种一级戒备。   就在这天晚上,凌云收到一条来自京城的消息。   杨彦看过以后,脸色也是一变,想了想道:“暂时别告诉她。”   凌云直言道:“殿下,这事瞒不住的。时间到了,少奶奶会追问的。就算瞒,又能瞒得了多久?还不如趁着现在少奶奶身子也不重,又有燕家娘子在,将实话告诉她。等到了泉州,换了新环境,见到亲人,又有忙碌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能从伤心中走出来。若拖上一个月,真到了泉州,反而无人开解。”   杨彦一想,觉得也对,便选在晚饭后让岳朝城给她把脉检查身体。   “不是早上才检查过吗?怎么又要检查?”安然疑惑地问。   杨彦道:“最近几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你不但得做好心里准备,身体也要做好准备才行。”   安然点点头,知道安王隐藏的暗处的冷箭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射出来,她是应该做好准备才行。   “哥哥你别担心,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会担心,也不会害怕的。”虽然敌人是有预谋的刺杀,但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安然还是很放心的。   岳朝城检查以后,状似无意地说道:“少奶奶身体很好,只要以后注意饮食和适当的锻炼,应该没有问题。少奶奶每天坚持打的那套太极拳不错,在能坚持的时候,尽量坚持锻炼吧。不过,以后糖还是要少吃。”   安然点点头,而后嘟着嘴道:“辛辣的不能吃,甜的不能吃,盐都不能多吃,怀孩子可真辛苦……”   杨彦跟着点头道:“是啊,哥哥每天只想着这饮食都觉得辛苦了,你大着肚子,一定更辛苦。好在你肚子还不算大,要是跟你嫂子一样,那还不知道多辛苦呢!”   听杨彦提到嫂子,安然忽然惊喜道:“对了,我嫂子的预产期不就是在四月初?她到底生了没有?”   岳朝城立即接过话去道:“赵家少奶奶肚子很大吗?难道是双胎?”   安然摇头道:“不是。我嫂子就是太能吃了,我跟她说怀了孩子饮食要注意,少吃甜的和油腻的,她就是不听。”说道这里,安然已经有些担心起来。   岳朝城满脸严肃道:“孕妇后期甜食和油腻的吃得太多,长得太胖了只怕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又怕孩子长得太好生的时候困难。其实孩子只要健康,生下来的时候小一点倒是没什么,只要有奶喝,一天一个样,很快就长好了。”   安然跟着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担心这个,可惜嫂子她不听我的。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又没有剖腹产……”   岳朝城想了想道:“剖腹产?这对难产的婴儿来说倒是一条生路,不过产妇危险性就太大了……”   这时,凌云忽然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刚刚说了一句:“殿下,京城来的消息……”而后看到安然,他略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安然自然发现了,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响。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安然追问道。   凌云迟疑地望向杨彦。   杨彦皱眉道:“少奶奶问你呢,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少奶奶的?说吧!”   凌云这才为难地开口道:“刚刚收到消息,本月初六那天,赵家少奶奶难产……”   “什么?真的难产了?”安然震惊地站起身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都是我这张乌鸦嘴……”   杨彦及时扶着她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一早就提醒他们了,是他们没有引起注意,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对了,凌云,还有呢?难道母子二人都……”   安然听到这里,又急忙抬起头来,紧张地望着凌云。   凌云叹息道:“子贤要保大人,少奶奶自己要求保孩子,最后顾家老爷子做主,让御医剖腹将孩子抱了出来。那是个六斤多重的男孩儿,生得白白胖胖的。只是因为在母体里憋了太久,呛了羊水,我们的人在发信的时候据说情况不太好。”   “我嫂子呢?”安然着急地问道。   凌云摇头叹息道:“赵家少奶奶失血过多,当晚就去了……”   “啊……”安然软倒在杨彦怀里,泪水奔涌而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劝住她,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京的……”   杨彦将她揽在怀中安慰着,让凌云和岳朝城先出去。其实,他选在这个时候带走安然,也未尝没有避开此事的意思。   岳朝城早就看过顾庭芳,说难产的可能性极大。杨彦想着到时候不管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都是艰难的选择,都会让安然伤心难过,甚至会让她对生产产生恐惧心理,所以他要带她离开,而且严格控制她的饮食。   原谅他的自私吧,他不能冒险,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安然,别哭了,你心里也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杨彦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脊道,“想当初你好心告诉她要控制饮食,控制体重,她还跟你哥哥吵了一架……该说的该做的你都做了,而她不听你的话,她做错了事情,所以才有这个结果……这都是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安然坐在杨彦腿上,靠在他胸口,哭了一阵道:“我都明白,可是,我还是难过……”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安然,我们迟早也是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去的……她在这个世界的死亡,说不定也是在另一个世界的重生。我们应该祝福她……”   “真的吗?她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吗?”   “我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们不是特殊的吗?”   “我们特殊,不过在于多一道记忆而已。你怎么就知道,她的灵魂不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   ……   安然虽然很难过,但因为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她还算能承受得住。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要是我难产……”   “少胡说!你怎么会难产?”杨彦并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哥哥一直小心控制着你的饮食,不会让你和孩子长胖,又天天陪你打太极,锻炼身体,你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再说,我们还有岳朝城这个‘鬼医’在!”   安然点点头,忽然又道:“要是当初我让岳先生留在京城,说不定就……”   杨彦及时打断她道:“你又胡思乱想了。宫里的御医最擅长妇科和产科了,他们可是比岳先生更加经验丰富,他们都没有办法,换了岳先生也是一样……”   杨彦不让安然有一丁点后悔和自责,也不允许她产生一点怀疑和恐惧。安然虽然还是难免伤心,却总算按照杨彦的预定计划,没有产生太多负面情绪。   就在杨彦打算将安然抱回内室休息的时候,凌云忽然又来报:“公子,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晚岸上有异动!应该就是今晚了!”   安然一听,也顾不得伤心了,整个心神都放到应对今晚的刺杀上来。   “按照原定计划,安然你和燕大嫂去底舱吧!剑兰扮你留在房里。”接着,杨彦又对凌云道,“通知王姑娘和赵安柔了吗?让她们都跟少奶奶在一起,咱们守一处就是,免得分散护卫力量。”   虽然他很厌恶赵安柔那个无耻的女人,但毕竟是安然的堂姐,既然都救回来了,也不能不管她。   凌云点头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杨彦重新给安然换了衣服出来,只见芸娘、王静媛和赵安柔都到了。   杨彦道:“估计对方今晚就有行动,燕大嫂、王姑娘、赵姑娘都跟少奶奶呆在一起吧。锦文你不会武功,也跟她们在一起,也省得我们再分散人手。”   其他人听了都点头,王锦文略有些迟疑道:“其实我还是会一点功夫的。”   凌云毫不客气地打击他道:“你那点功夫对上刺客完全没有用。”   王锦文面色微红,低声道:“那好吧。”他即便不能帮上忙,至少不能给殿下拖后腿。   不想赵安柔却忽然反对道:“我不跟少奶奶在一起。”   闻言,所有人都盯着她。   杨彦冷声道:“你考虑清楚,我们人手不够,不会有多余的人手保护你。”   赵安柔心里想着,人家就是来刺杀你们两个的,我跟着你们不是给人当靶子么?人家一看哪儿的护卫多,肯定就往哪儿去,当我是傻子呢!   想到这里,赵安柔坚决道:“我就在自己房里!我也不要你们派人保护!”   眼看事情紧急,赵安柔却如此不识好歹,安然也生气了。她冷声道:“再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赵安柔不假思索道:“不去!”   安然点头道:“好,让她回房去!”   杨彦接着给凌云使了个眼色,凌云立即派人守着赵安柔,不让她出门,免得让她知道安然等人躲藏的确切位置。   因为早有准备,安然等人很快就悄悄转移到了底舱。除了八名扮成水手的侍卫,杨彦让燕老三也守在外面。确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切的准备都是悄无声息的,按照早就安排好的方案,各就各位。   船上安安静静的,安然先前哭了一阵,哭得累了,虽然心里也紧张也着急,却还是抵不住周公的召唤,居然靠在软榻上就睡着了。   玉兰赶紧给她盖上薄被。   王锦文跟几个女人在一个房间里,觉得有些尴尬。   而原本有些紧张的王静妍和芸娘见安然都放心睡了,也放下心来,居然也靠在安然身边打起瞌睡来。   子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安然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睁开眼睛,只见所有人都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来了?”她紧张地问。   “来了。”王锦文回答道。   “多少人?”   王锦文摇头:“不清楚。咱们这里守卫的人不准出去打探消息。”   安然明白,这是担心将敌人引过来。   安然将耳朵贴在船舱的墙壁上,却听不出到底谁强谁若。   王锦文安慰道:“少奶奶别担心,公子早有准备,不会有事的。”   安然含笑点头。她也知道哥哥这些年经过了那么多次刺杀都没有事,这一次有准备,肯定不会有事的。可是,想到外面有那么多刺客想要刺杀哥哥,她哪里能不担心呢?   幸好这样的担心并没有持续,约莫一刻钟以后,杨彦就和燕老三亲自下来了。   杨彦含笑道:“好了,大家都不用担心了,刺客都被凌云收拾妥当了,等他们将上面的船舱打扫干净,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安然总算放下心来,靠在杨彦身上就开始打瞌睡。她可是真的困了。   杨彦抱着她坐在软榻上,让她干脆坐在自己腿上,睡在自己怀里,再用被子将她整个儿包起来。   既然没有危险了,王锦文立即告辞出去。王静妍想了想,也要跟着出去。杨彦拦了一下道:“虽然刺客没有了,不过上面到处都是血迹,你确定要现在就出去?”   王静妍一听,也只好继续留下来,只是不敢往杨彦和安然那边看。   燕老三也安慰芸娘道:“虽然咱不怕这个,但孕妇见血腥到底不好,我们等会儿再回房好了。”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像这样同处一室也不算什么。不是各自抱着自己媳妇吗?   没过一会儿,凌云就亲自下来,看了看熟睡的安然,小声禀报道:“公子,刚刚打扫的时候,我们发现赵安柔死了……”   “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躲在房里?”   凌云嘲讽一笑道:“她很聪明,藏在床底下。可是她运气不好,刺客是分两批进来的,其中一批高手恰好是从她房外的窗户进来的,估计原本是想躲在房里来个出其不意的。所以,她很不幸地被发现了。”   杨彦摆摆手,淡然道:“死了就死了吧!明天再说。”   对赵安柔这样的人,杨彦还真是生不起什么同情来。原本要她跟安然一起躲起来的,她自己不肯,非要留在房间里。如今死了,又怪得了谁?   第206章意外   杨彦没有特意提起赵安柔的死,当安然想起来询问并知道这位堂姐死讯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两天安然还在为嫂子难过,相比之下,赵安柔自然是远远比不上自己顾庭芳的。更何况嫂子是为了孩子而死,死得伟大;而赵安柔是自己找死,可以说是自作自受,让人很难升起太多的同情心来。   这个时代讲究入土为安,杨彦已经让人将赵安柔的尸体火化以后,将骨灰坛子送回老家去。   这两日杨彦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伴安然,为她弹琴,陪她练字、说话,一起看最新的大隋之音,甚至一起讨论蒸汽机以及发电机的设计图纸等等。   另外,芸娘也经常过来陪着说话,再加上王静妍和沈怡,让安然基本上没有难过的时间。一旦发现她有想起顾庭芳难过的迹象,身边的人便会很快岔开话题,将她的注意力引到别处。   为了行船舒适,同时也是为了给时间让岸上的护卫密探了解沿途各地的官员履职情况,他们的船走得并不快。   四月底,他们终于到了余杭。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坐船从钱塘江出海,再乘坐海船去泉州。   杨彦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安然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便提议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要不,我们留下住几天再走?”   以前,安然是多么希望有个机会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啊!可是现在,他们一旦停下来,只怕安王的人又要不安分了吧?   想到这里,安然摇头道:“哥哥,你不必为了我耽误行程。再说,我们要是留下住两天,只怕也会不得安宁。我现在怀着孩子呢,万一要是那些刺客不死心,我只怕会拖累哥哥。”   杨彦自信地笑道:“你放心,咱们的行踪越是出其不意,他们越是抓不到我们的踪迹。前几天的事情我已经传信告诉父皇了,他会敲打一下安王的。而且,这次我这位哥哥派出来的人脑子还是很聪明的,没有准备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只要咱们别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就没有大问题。”   “真的是这样?真的没有危险?”安然不太放心地问道。   杨彦摸摸她的头道:“哥哥做事,你尽管放心就是。”   安然点点头道:“正好芸娘说要找人回家给她祖母捎个信,要是我们在杭州多住几天,或许可以让燕大哥回家去看看。”   杨彦觉得这样也好。杭州距离越州已经很近了,两三天就足够燕老三一个来回了。   却不料燕老三此人极重信诺,他既然答应了要保护杨彦一行人去泉州,就不肯中途离去,哪怕是回家报信。知道了杨彦的身份,又经历过一次刺杀,燕老三一点都不敢大意。   不过,燕老三还是决定去找个熟人带个信给家里的祖母。他带着芸娘回去祭祖都七八个月了,祖母在家无人照顾,他也担心。   燕老三作为名满江湖的一代游侠,为人非常义气,重信诺,也曾经走过镖,在江湖中自然有不少朋友,找个人带个信并不算什么大事。不想,他出去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一片阴沉。   燕老三没有直接去找杨彦,而是回房与芸娘商议。   “怎么了?这是?”芸娘奇怪地问道。   燕老三愤恨地说道:“我听说,咱们出门大半年,那几个老东西又上门欺负祖母了……”   芸娘一听就急了,红着眼睛道:“那怎么办?要不,你护送殿下他们去泉州,我先回去吧?我在家,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他们要是欺人太甚,我就去族长家大门口哭去。”   燕老三恼怒道:“不行!你一个女人回去能顶什么用?那些老东西从前不就是连你一起欺负?你怀着孩子,要是那些人伤到老子的儿子可怎么办?”   “可是,可是祖母一个人在家……你又答应了要护送太子殿下去泉州……”   燕老三在房里转了几圈儿,忽然道:“这样,我请几位朋友陪你一起回去。我将太子殿下送到泉州再回去接你们。太子殿下说了会在泉州住一两年,咱们干脆将祖母一起接过去好了!”   “你跟着太子殿下就好。我和祖母跟着去,像个什么话?”两人之前就商议过,燕老三决定以后都要跟着太子殿下的。   燕老三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就是那些当官的还带着家眷上任呐!”   “人家那是官!你是什么?”   “你懂什么?老子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又与凌统领齐名,就是我愿意当个普通侍卫,太子殿下都不会答应的。再说了,你和太子妃娘娘不是处得挺好?难得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待人真诚温和,我看不错!”   这时,凌云忽然在外面敲门道:“燕大哥,出了什么事?”   燕老三与芸娘对视一眼,有些迟疑。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芸娘想了想,低声道:“要不,你先跟凌统领说说吧!听听凌统领的意见。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燕老三无奈之下只能点头道:“行!我这就跟凌统领说去!”   凌云听明原委,立即拍着他的肩膀道:“老人的事可是大事,如何拖得?这样,我帮你找两匹好马,你立即赶回去,将老人家接来,咱们一起去泉州好了!”   “这怎么行?”燕老三摇头。   他虽然也有将祖母接过去一起住的想法,但那也是自己跟着太子殿下去泉州安顿好以后的事情。现在怎么能耽误太子殿下的行程?而且以祖母的身份,又凭什么和太子殿下一条船?   太子殿下敬重他,不将他当奴仆看,他可不能得寸进尺。   一路行来,燕老三对杨彦这位太子殿下也是敬仰得很。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燕老三从前也以为自己是英雄,听过射雕英雄传,他就一直记着那句话:“侠之大义者,为国为民。”   可是与太子殿下这位一心为国为民、深受天下百姓敬仰的大英雄比起来,他这位江湖英雄就不够看了。能保护太子,追随太子,他打心底里觉得骄傲和自豪。   凌云懒得跟燕老三啰嗦,直接去找了杨彦。   虽然不清楚芸娘的祖母在老家到底被谁欺负,但一个老人家被人欺负,还是让杨彦很愤怒。他不但让燕老三立即赶回去探望老人,还主动派了两名侍卫随他一同回去。   燕老三不肯要,他走了都担心那些刺客再来刺杀太子呢,如何肯带走太子本来就不多的护卫?   杨彦笑道:“你尽管放心就是。既然行踪已经被刺客察觉,我再调些人过来就是。越州也是一座名城,说不定我们也会去游览一番,所以,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好好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好。老人家独自一人在老家,可不能没有人照顾。如果老人家愿意,不妨带着她一起走;要是老人家不肯离乡,就买几个下人好好伺候她。”   燕老三推迟不掉,只好带着两名侍卫一起回去。但现在他无论如何是不打算带着祖母一起去泉州的。   他原本想过要不要带着芸娘一起回去陪着祖母,等以后接她们祖孙俩一起去泉州就是。但这次赶时间,不敢让芸娘骑马,只好作罢。   燕老三回越州去,安然并不清楚原委,只当是回去看望家人,报个信罢了。不过,她还是派了个丫头过去服侍芸娘。   这个时候的杭州已经是江南重要的港口之一,有不少从日本和高丽甚至南洋来的商人,各类商品汇集于此。不过,杨彦和安然对这些商品都不是很有兴趣,最好的东西,自然是在皇宫里。他们留下,主要还是奔着杭州的自然景观去的。   因此,第一天他们去的就是西湖。   这个时候,西湖还不叫西湖,叫钱塘湖。这时,也没有苏堤,没有雷峰塔等西湖标志性建筑。不过,西湖就是西湖,就算没有这些,还是美得自然,美得纯净。   坐在船上,安然忽然道:“八月咱们来看钱塘潮吧!那该有多壮观哪!”   杨彦无奈地叹气道:“八月,你确定自己还能来?”   安然这才想起来,八月,她的孩子也八个多月了,哪里还能出门?更别说看钱塘潮这样惊险的活动了。   今天天气很好,远远望去,南屏山、栖霞岭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偶尔还能见到树荫里寺院一角白色的墙壁。   “哥哥,如斯美景,岂能没有音乐相和?”   难得安然忽然有这样的兴致,杨彦宠溺地笑笑,无奈地叹气道:“好吧,哥哥弹给你听就是,想听什么?”   安然眨眨眼睛道:“南屏晚钟?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杨彦哑然一笑,这样的流行歌曲哪里适合这个时候弹奏?   他想了想,弹了一曲洞庭新歌。虽然不是描绘西湖的,但也是写水的不是?安然坐在杨彦身边,看着他弹琴的样子,只觉得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优雅。   一曲完毕,安然不禁感叹道:“哥哥,你就适合在竹林里、在月色中、在湖面上弹琴,真真是雅致无双!”   这时,就听旁边一条船上有人鼓掌道:“好!好曲!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正文第207章来者为何?   刚才随着琴音传开来,附近有几条船都靠了过来,凌云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想不到竟然有人因为一曲琴音想要结识太子殿下,让凌云实在有些为难。   这人什么身份?真的是因为琴音来的?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旁边一条装饰极为华丽的船缓缓驶到前面来,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的公子站在甲板上,正扶栏含笑望着他们。   只见此人头戴玉冠,面容俊雅,锦衣华服,身后不远处站着四名美貌婢女,连身后两名小厮都是相貌清秀的,好一派风流公子的派头。然而,此人目光明净清澈,笑容纯净,身姿挺拔,有如芝兰玉树一般,却又不同于一般自视甚高嚣张跋扈的公子哥。   杨彦对这位公子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看起来是个聪明稳重的人,而且如果真的是被自己的琴音吸引过来的,倒也是一桩雅事。   不过,没将对方的来历弄清楚之前,杨彦自然也不会贸然与人结识。所以,他没急着开口。   闻言,凌云大步走到杨彦身前,面色微冷,对着对面船上那位公子拱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扬州孙羿,字飞羽。方才听到这位兄台一首绝妙新曲,是以冒昧上前,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江南孙氏一族是江南几大世家之一,乃是三国东吴孙氏后代,而扬州正是孙氏郡望之一。单看眼前这气派人品,这位孙飞羽多半应该是孙氏嫡支的公子了。   虽然北方贵族大多不大看得起南方贵族,但也不得不承认,南方几大世家也有极深的底蕴,尤其江南富庶,因而在财力方面,甚至更胜北方世家一筹。   孙翼孙飞羽是孙家第三代颇为出众的人物,在江南颇有才名,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善音律。   对此,杨彦不太清楚,但凌云这个情报头子却是听说过的。虽然并没有消息表明孙家投靠了安王,但他仍然不敢大意。   “原来是孙家三公子,我家公子姓安,路过余杭,一时兴起,小游钱塘湖。能因一曲琴音得遇三公子,也是幸事。”   凌云拱拱手,寒暄了一句,却并没有邀请孙飞羽过船一叙,甚至连名号都没有透露,只说了一个姓氏,隐隐地将自家主子不欲与其结识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孙飞羽一怔,想不到自己报出名号,对方还能无视,你说人家不知道他的身份吧,却知道他是孙家三公子;可知道了却不欲搭理,这让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对面船上这位公子看起来气度倒是不凡,不过看着装打扮,似乎也不甚出众啊?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这样不给他面子?   而孙飞羽的几位从人却因为凌云的轻视而露出愤然之色。不过家教甚严,自家主子没有吩咐,他们一个个都没有出声。   杨彦见孙飞羽有些震惊,有些尴尬,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便主动给了一个台阶道:“原来是名满江南的孙家三公子,久仰了。可惜在下此次路过余杭,很快就要离去,不然难得遇到三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怎么都要请三公子喝几杯的。”   三公子听到这里,心里便明白对方是真的不欲与自己结识,不由好生奇怪。姓安的?这个姓倒是极少,貌似是西北一代某些胡人的汉姓?可是没听过姓安的有什么出众人物啊?居然如此轻视自己……   “原来是安公子!飞羽有礼了!”孙飞羽含笑拱拱手道,“难得遇到公子这样雅致的人物,可惜不能把酒言欢。相识不如偶遇,不如趁此机会,让飞羽也为公子吹奏一曲,如何?”   人家都这么说了,杨彦他们还能说“不”吗?   于是,两条船继续并行,而孙飞羽却解下腰间的一管洞箫来,含笑对着杨彦他们点头为礼,而后便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箫音本来偏于低沉,更善于表达相对沉重的感情,但孙飞羽的箫音里却于平静舒缓中蕴含丝丝生机,同样是众人未曾听过的。   如此,一曲完毕,连凌云也不得不拍手称赞道:“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杨彦也含笑点头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三公子果然是音律高手,在下不及公子。”   孙飞羽见杨彦如此赞誉,眼底不由也现出几分激动来。他趁热打铁道:“飞羽难得遇到安公子这样雅致的人物,冒昧想请公子中午于‘临风阁’一聚,不知安公子可有闲暇?”   孙飞羽不是问是否愿意赏光,而是问是否有闲暇,这让杨彦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很不好回答。就是再忙着离开,饭总是要吃的吧?再说了,上午还在悠闲的游湖呢,难道中午连午饭都不吃就要急着上路?说出去骗鬼都不信!   看来这位孙公子若不是认出了自己,特意想要结交,就是真的很喜欢音律了。杨彦苦笑了一下,只得答应下来。   “如此,就叨扰三公子了。”   杨彦本来是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的,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不答应,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当然,以杨彦的身份,就算不给孙飞羽面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从长远来看,与江南世家处好关系自然是有益无害的。   大不了耽搁半天,应该不要紧吧。杨彦想着。   于是,两条船便在湖中并行,缓缓向岸上驶去。孙飞羽似乎很兴奋,但神情也颇有些小心翼翼地与杨彦谈论起音乐来。   “不知方才安公子弹奏的曲子,可有曲谱?”   “这个实在抱歉,方才乃是即兴弹奏……”说到这里,杨彦又反问道,“方才三公子那首萧曲有如仙音,不知可有曲谱?”   “这个,在下方才也是即兴吹奏,倒是没有谱子。不过安公子要是喜欢,我这就记下来。”说着,孙飞羽就立即让人准备笔墨,他要记谱。   看样子孙飞羽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他不过刚刚吩咐下去,两个小厮立即就搬出一张书案来放在甲板上,而四名美貌婢女铺纸的铺纸,研磨的研磨,焚香的焚香,剩下一人打水给他净手。而最让人意外的是,那纸上竟然是画好了五线谱的。   安然坐在杨彦身边,轻轻感叹了一句道:“这就是世家公子的气派呀!”就是杨彦,最慎重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王锦文也上前来,望着不远处那位一边皱眉想着,一边在纸上谱曲的孙家三公子,悄声问凌云道:“此人可靠?”   凌云微微蹙眉道:“倒是没有听过什么不好的……”   王锦文此行还有一个重任,就是给堂妹找个如意郎君。他原本是打算等到了福建再慢慢寻访,但既然路上遇到一个,初步看起来还不错,自然要问问看。   只是,以这位公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只怕就算没有成亲,也已经定下了婚事。这可要怎么打探一下才好?   凌云一看就知道王锦文在想什么。他轻轻一笑道:“放心,等会儿回去我就让人帮你问问,最迟明日傍晚就有消息。”   王锦文听到这里,抬头对着凌云含笑点头。当初杨彦带着独孤凯和宇文耀去了雁门关,京城里剩下凌云、元逸韬和他,三人的关系自然也更亲密些。   这有了外人在,说话也不方便,安然起身走到芸娘身边,小声道:“芸娘,那位三公子是什么人物啊?你知道吗?”安然自然知道王静妍此行的目的,也跟王锦文想到一块儿去了。   芸娘摇摇头,说:“芸娘以前从未出过越州,这次和孩子他爹回河南老家去,认识的也都是江湖中的小人物,未曾听过这位三公子的大名。”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交际圈子,这也不奇怪。安然怕芸娘多心,便笑道:“有时候小人物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活得更有滋味呢!”   芸娘苦笑了一下,想着太子妃到底是身居高位,不知道小人物的苦楚。王静妍也不太理解安然这话。从小,在父母的教育中,似乎只要身份地位低上一层,就会少很多幸福了,更别说那些处在底层的人了。   倒是沈怡叹了口气道:“少奶奶年纪轻轻就有这个感悟,实在难得。”   安然笑了笑,说:“幸福不幸福,其实与身份地位财富没有太大的关系。身居高位未必就过得开心,或许他晚上都睡不着也不一定,总担心自己的财富地位不保。而相对于很多身份地方财富不如他的人来说,只要生活能保证温饱,或许每一天就能过得很幸福很快乐了。”   芸娘和王静妍听到这里,都不禁沉思了一下。   芸娘以为,太子妃这是在告诉自己不用太过看重身份吗?   王静妍却在想着,太子妃这是在劝导自己选夫婿不必太强求出身?   这时,玉兰端了一碟核桃酥、一碟马蹄糕、一壶红枣茶来,轻声问道:“少奶奶,您要不要吃点小点心?”   孕妇就是应该少食多餐,安然现在一天基本上是吃六顿,不过每一次都吃得不多。   “好啊,芸娘,来,我们尝尝今天的核桃酥味道如何。九妹,你来尝尝这个马蹄糕可做得地道?表姨母,你也吃一点吧?”   王静妍喜欢研究吃食,这一路上,倒是给了点心师傅不少指点,有时候还亲自下厨给安然做点小点心吃。   今天安然和王静妍都是戴了帷帽的,芸娘不习惯这玩意儿,没有戴。要吃东西,戴着这东西可是不大方便。当下安然和王静妍便将帷帽前面的轻纱卷上去,别在帽子上,与芸娘和沈怡一起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   这时,剑兰也送了一份给杨彦、凌云、王锦文三人。   杨彦取了一块核桃酥吃了一口,含笑点头道:“味道倒是不错,还算酥脆。”又问剑兰道,“还有吗?给那边的孙公子也送一份吧!”   厨子自然不可能就做这么一点,船上这么多人,安然她们吃不完,侍女护卫也可以吃嘛!很快,剑兰就用托盘准备好了两碟子糕点,交给凌云。   凌云对着孙飞羽道:“我家厨子刚刚做的小点心,请三公子尝尝。”   孙飞羽抬起头来,面上很是喜悦道:“如此就多谢了。”他正要叫人把船靠过去好将糕点接过来,就看到凌云轻轻一纵就落到了自己船上,放下糕点对着自己点点头,再轻轻一跳,又回去了。   孙飞羽怔了一下才赞道:“这位公子好功夫!”   凌云略淡然地点了点头道:“一点粗末功夫,让三公子见笑了。”   杨彦也与孙飞羽点点头,而后便招呼道:“锦文,凌云,来,你们也尝尝。”说着,杨彦忽然又满脸正色地起身向安然走去,急道:“对了,这糕点含糖,又有太多油,你们两个可不许吃多了,最多两块。”   安然回头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我们就吃了一块!”说着,安然又对芸娘笑道,“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小气到这个地步,摆着糕点都不让客人吃,尤其我们还是孕妇呢!”   芸娘以前不太明白,但之前知道太子妃的嫂子因为孕期吃得太多,孩子长得太大难产了,她便体会到太子的良苦用心,自然是不会见怪的。   而不远处的孙飞羽听到这边船上的声音,也抬头看了过来,只是那目光有些奇怪。   凌云一直在注意着孙飞羽,见他的目光似乎是投向太子妃那边的,不由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暗忖:这位三公子真的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琴音而来?还是他真的认出了太子?   第208章误会,鸡同鸭讲   临风阁是位于西湖岸边的一座庭院式酒楼,临湖的房间便是其价格最贵的天字号包房。推开包房的几排大窗户,就能看到西湖上那一片碧绿的莲叶、零星绽放的白莲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花骨朵。   凌云原本也是在临风阁订的位置,对临风阁也极为了解,等船靠岸以后,杨彦便带着大家跟着孙飞羽走了进去。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劳烦孙飞羽去订位置,而是邀请他去他们订好的包房里。   因为临风阁生意太好,没有事先订座,好的包房已经都被预订光了。因此,孙飞羽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想要与杨彦他们进一步接触,还是无奈地接受了邀请,作为客人随他们去了预定的包房。   凌云订下的是临风阁天字号观景最佳的聆风号包房。因为临时添了客人,凌云吩咐店家,在包房里多准备了一张桌子,中间用一道四折的屏风隔开来。   杨彦带着众人进去,分男女坐下。   等待上菜的时间,孙飞羽将自己刚刚默记下来的曲谱送给了杨彦。杨彦细细看过,点了点头道:“三公子在音律上的造诣果然不凡!不过在下有一个建议。”   孙飞羽听得杨彦的夸奖,本打算谦虚两句的,后来听到杨彦说有一个建议,他不禁双眼放光地望着杨彦道:“安公子请说!”   杨彦笑道:“三公子别紧张,在下只是针对三公子的记谱工具,有一个小建议而已。我觉得,对于记谱,或许用鹅毛笔更合适。”   “鹅毛笔?”孙飞羽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鹅毛可以做笔吗?”   杨彦一声吩咐,立即有亲随送上随身携带的鹅毛笔。杨彦让人在临窗的书案上铺上白纸,亲自用鹅毛笔写了几个字,画了几条五线谱,并写下了一小段旋律。   孙飞羽大为惊奇,立即要过去亲自动手试了试,虽然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但也敏感意识到这种笔似乎有其独特的优势,而且及其适合写蝇头小楷。而且用来谱曲,不管是画线还是记音符,都比毛笔要好用得多。   “这鹅毛笔用来谱曲真是绝妙的主意!不知安公子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杨彦坦言道:“这法子倒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从西方传过来的。据说,西方人一开始是用芦苇书写的,后来发现鹅毛更好些。不过,我这支,用的是天鹅左翼的羽毛。”   孙飞羽欢喜道:“明日我也让人作一支试试!”   杨彦笑道:“既然三公子喜欢,这支笔,就送与三公子吧!只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三公子莫要嫌弃。跟我读请牢记”   “啊,真是太感谢了!多谢安公子,我非常喜欢!”孙飞羽高兴极了,恨不得立即就用这鹅毛笔谱一首曲子试试看。只是想到原本是自己要宴请这位安公子的,结果却成了别人请自己,而且还接受了人家这样独特的礼物,让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饭菜上来了,杨彦请他入席,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鹅毛笔,在客座上坐下来。   正式的贵族宴会上,吃饭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杨彦也只是敬了孙飞羽三杯酒,便再也没有说其他的。   孙飞羽见凌云、王锦文、岳朝城都在席上陪客,但杨彦却只介绍了一个姓氏,连个名字都没有透露,心里不由好生好奇。这位安公子到底是何来历?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打探得出来?   没吃多久,杨彦就注意到屏风另一面安然似乎放下了筷子。他抬头对着屏风道:“玉兰,今天少奶奶都吃了些什么?”   玉兰赶紧将安然刚刚吃的饭菜报了上去。   杨彦听完,点点头道:“服侍少奶奶再喝半碗鱼汤。”   安然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刚才她特意留着肚子呢!   这鱼汤看起来就熬得不错,奶白色的,闻起来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喝起来不咸不淡,味道很是不错。   “芸娘,你也多喝点鱼汤,以后孩子聪明。”   “嗯,多谢少奶奶。”   屏风另一边,孙飞羽听到芸娘的声音,微微一怔,目光一闪,但很快又若无其事的吃喝起来。   午饭后,孙飞羽再次隐晦地打探起杨彦的来历。   “安公子叫我飞羽就好。叫什么三公子?那是给外人叫的,安公子这么叫就太见外了。”   人家都让你叫他的字了,难道杨彦还能不说出自己的字给人家称呼?   “既然如此,飞羽也不用称呼我安公子了。在下字明睿。”   “明睿兄!”孙飞羽终于套出了杨彦的字,很是高兴,忙道,“能与明睿兄结识,实乃飞羽的福分!不知为何,飞羽对明睿兄是一见如故,总觉得面善得很!”   杨彦只好客气地回敬了一句道:“飞羽贤弟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流人物,令人见而心悦。为兄这次钱塘湖之行,也可谓是不虚此行,幸甚至哉!”   杨彦以为,孙家这是认出了自己,特意排出最可能被自己接受的第三代的杰出子弟向自己示好呢!不过,都这样了,这孙飞羽还不挑明身份和来意,是想陪着他玩这微服出行的游戏?   凌云王锦文岳朝城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忖:能认识太子殿下,还让太子殿下敬酒,可不是你小子的福分么?说这么多,是认出太子殿下的身份了吧?不过,这小子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真的与太子殿下称兄道弟。   孙飞羽得寸进尺道:“不知明睿兄接下来是如何安排的?小弟是出来游历的,倒是哪里都去的。今日有幸结识明睿兄,要是能与明睿兄同行,闲暇时探讨诗词音律,当是一生之幸事。不知明睿兄是否方便相告?”   杨彦微微挑眉,这是要变成牛皮糖巴着他们了?还是想在江南的地界上效犬马之劳?与他打好关系?可是,孙家既然认出了自己,不就应该知道自己是要去泉州的吗?难不成这小子以为他不想表明身份,所以一直陪着他演戏?   孙飞羽见杨彦一时没接话,神色立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可要是不这样厚脸皮,如何能打探出这位安公子的身份?如何能确认他们的目的?   杨彦略想了想,决定不跟孙飞羽兜圈子了,直接问道:“是你家老爷子派你来的?”   孙飞羽神情一变,面色一白,尴尬道:“是,是家父的意思……”   杨彦释然一笑道,转而问凌云道:“三公子的父亲现在是孙家的主事人?”   凌云回道:“正是!据说,孙家老爷子将家主之位交给孙家大老爷已经五六年了。”   杨彦点点头,转而对孙飞羽道:“既然是孙家主派你来的……我们明日打算去越州,你就跟着一起去吧!”   孙飞羽看着杨彦这上位者的语气和气势一出来,不自觉的自己的气势就弱了,根本提不起一丝半点的反抗之心,面色一僵,随即便道:“是,多谢安公子!”   现在,孙飞羽再也不敢称明睿兄了。而且,他不断在心中打鼓,这位安公子如此气势,比自己的父亲甚至官居四品的二叔可威严多了。不过眉头一蹙,一道目光扫过,便仿佛汇聚了天下风云,令人不自觉的臣服。   孙飞羽出身世家,也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年轻如此气场强大的人,心里不禁真有些担心起来。他不明白,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位安公子看起来也很是和气,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从临风阁里出来,杨彦直接对孙飞羽道:“下午我们会在城里逛逛,明日启程去越州,坐船去。就交由你安排吧!具体事宜,与凌云商议就是!”   孙飞羽听到杨彦这不客气的吩咐感到很意外,不由微微一怔,但他看杨彦目光中带着三分温和,几分期许,以为这是给孙家表现的机会,立即挺直了背脊道:“安公子放心,余杭和越州飞羽都很熟悉,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杨彦点点头,带着安然回客栈睡午觉去了。   这是杨彦给孙家的一个机会,凌云自然也不可能就真的什么都交给孙飞羽去办。他听了孙飞羽的意见,采纳了一些,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才将今天下午及明日的行程安排出来,同时在心里做好了应急准备并迅速安排下去。   下午,杨彦带着安然和王家兄妹随同孙飞羽去逛街,芸娘和岳朝城不想出去,留在客栈里。   孙飞羽没想到杨彦会带着安然一起出门。在他看来,孕妇不就应该在房里养胎的吗?就算迫不得已出门,还是应该少出来抛头露面的好啊!   难怪他一开始拟定的路线里有几处地方被凌云删除了呢!安公子带着少奶奶一起出门,那些地方自然是不能去的。   余杭城里的街道很干净,街角好多地方都种着柳树,特别是河边桥下,一排排的垂下千万条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扬,令人心喜。   孙飞羽不愧为江南有名的才子,随口便吟道:“不见江头三四日,桥边杨柳老金丝。岸南岸北往来渡,带雨带烟深浅枝。(注释1)”   杨彦点头道:“飞羽果然不愧江南才子之名。不但音律出众,这诗才也好。倒是不妨将平日得意之作送往‘大隋之音’,让天下人都见识一下江南才子的文采!”   前面两句孙飞羽还可以当成客气话听,但最后一句却让他惊喜不已。   “多谢安公子夸赞,大隋之音……安公子真的觉得飞羽的诗可以上大隋之音?”   杨彦点头道:“大隋之音收录天下文人才子的佳作,飞羽的新曲和诗作都可以送去试试!”   “多谢安公子,飞羽过些时候就整理几篇旧作送去试试!”   王锦文见孙飞羽脸上颇有得色,又见树下有孩子折柳做柳笛,随即也吟道:“一笼金线拂弯桥,几被儿童损细腰。无奈灵和标格在,春来依旧褭长条。(注释2)”   孙飞羽一听,不由欣喜地望着王锦文赞道:“好诗!好诗!王公子好才学!”   孙飞羽心里顿生知己之感。安公子的琴艺,王公子的诗才,都比自己平日里交好的那些公子哥强多了。然而,赞过之后,孙飞羽又忍不住震惊,这位安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位王公子如此才学,竟然甘为幕僚……   ------题外话------   注释1:出自《临川见新柳》作者:(唐朝)崔橹   注释2:出自《题柳》作者:(唐朝)狄焕   第209章缘来如此(一)   就在这时,不想一辆停在他们不远处的马车上忽然跳下来一位年轻的青衣公子,对着孙飞羽道:“前面可是孙三公子?”   孙飞羽循声望去,不由笑道:“原来是义和兄!”   从马车上下来那位青衣公子徐义和缓缓走过来,抱拳道:“三公子可是来参加文会的?唉呀,三公子你可是记错时间了?文会刚才已经结束了。”   “是吗?怎么这么早?都怪我糊涂,还以为是明天呐!”孙飞羽迎过去寒暄了两句。   杨彦听得孙飞羽的话,暗自点头。这小子还是有些小狡猾的,这样的人适合官场。   徐义和感叹道:“本来大家还说今晚要夜游钱塘湖的,谁知道钱公子家的未婚妻来闹了一场,大家就只好散了。”说着,徐义和忍不住往杨彦他们这边张望了一下。   “哦?那位周姑娘又来闹了?”孙飞羽感叹了一句。他知道徐义和是想让自己替他引荐安公子一行人,却故作不知,只想寒暄两句就走。   孙飞羽想着先前安公子对自己的不冷不淡以及后来纳上位者的气势,连自己都是缠了半天才知道了这位安公子的字,只怕人家是不想随意结识人的。而徐义和此人出身不太好,但很会钻营,也极会钻营,这样的人只怕安公子不喜欢。   徐义和有些失望。他知道以孙飞羽的身份,劳动他亲自相陪的人物,只怕身份非同一般,本来还以为可以再结识一位贵人的,想不到孙三公子竟然不帮着介绍。真是的,哪有这样待客的?   不过,徐义和心里不大高兴,脸上却是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激动地说起今天文会上的笑话来。   “三公子你是没看到,那位周姑娘可真是不得了。她竟然追到文会上来说,是她不愿嫁给钱公子,要退婚的,还当场写下来退婚书……”   “哦哦,这样啊,那也算各得其所吧。”孙飞羽敷衍了两句,便抱拳道,“实在抱歉,今天飞羽还有事,少陪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义和兄喝酒。”   等孙飞羽与徐义和告辞回来,引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凌云便问道:“刚才那位是什么人?”凌云本来是负责情报的,如今又要负责太子和太子妃的安全,自然是要万分小心的,什么都大意不得。   孙飞羽介绍了那位徐公子的来历,凌云又问:“他刚才说的钱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哦,钱公子是嘉兴的秀才,在我们江南也算颇有才名。只是之前家道中落,早年家里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女方是嘉兴周家的姑娘。周家是商家,周姑娘幼时身体不好,家里将其送到普陀山上一家尼姑庵里才得以长大。不想这位周姑娘竟然在尼姑庵里学了一身功夫,虽然也识字,但钱公子总觉得女子习武有些粗俗,所以想要退亲。周家自然是不肯,这事已经闹了大半年了……”   安然听了,忽然道:“那位钱公子今年乡试有望高中吧?”   孙飞羽忙道:“是啊!钱公子在府学里很得诸位夫子看中的,就连学政大人也称赞过钱公子的文章。”   杨彦也含笑追问了一句道:“对钱公子退婚一事,飞羽是何看法?”   孙飞羽一怔,想不到安公子竟然会问这个。可是,他怎么都不觉得安公子会是那种喜欢听此等闲话的人啊!不过,既然安公子问了,他不回答也不好。   “飞羽以为,婚姻结二姓之好,定亲是两家的大事。这么多年来,钱周两家相互扶持,自然也是有不少情分在的。如何能轻言退婚?而且对周家姑娘来说,人家为了强身健体而习武,也不算什么错,钱家因这个就要退亲,确实太过了些。一个姑娘要是被退婚,什么闲话都能传得出来,以后可就不大好说了……”   杨彦听了,看了王锦文和王静妍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安然冷哼一声道:“那钱家之前家里穷,就看上了人家周家富裕。如今度过难关了,儿子也出息了,就想过河拆桥了,这人品也实在太低劣了。这样的人,就算乡试上文章做得花团锦秀,学政大人应该也是不会录取的吧?”   杨彦立即点头道:“这样有明显道德污点的人,应该取消他的乡试资格才对。”   孙飞羽被安然和杨彦的话惊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凌云见了,追问道:“三公子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孙飞羽低着头,苦笑着小声报料道:“那位钱公子不但文采飞扬,而且生得极为英俊不凡,据说,学政大人有意要将女儿许给他……”   “原来如此!”   这回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走了一会儿,孙飞羽便介绍道:“前面是金银玉器一条街,安公子和少奶奶要不要去看看?”   下午的时间不多,杨彦就是带安然出来走走,看看古代的余杭风情,当下便点头道:“好吧,就去看看!”   虽然余杭的金银玉器未必能有比宫里更好的,但后世有句话,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那么在这个时代,也可以说“女人的首饰匣子里永远少一件首饰”。无论什么时候,带女人逛金银玉器店,女人总是欢喜的。   安然不大喜欢戴太多首饰,觉得沉,不舒服,但她却喜欢收藏。   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会儿了,找个地方坐坐也好。   孙飞羽引着他们进了余杭信誉最好的一家银楼“金玉满堂”。   里面可真真是金玉满堂。金饰、银饰、玉饰及珍珠玛瑙碧玺水晶等宝石分成了四个区,每个区都有人在看首饰,大部分都是女人。看样子,金玉满堂的生意真是不错,而且这也说明余杭人富裕,这才有闲钱出来买首饰。   几个男人是不大喜欢看这些的,便在一边坐下喝茶。   安然和王静妍带着沈怡和剑兰墨兰五个女人慢慢从银器区看过去,再看金器,而后再到玉器。   一路上,有人买了东西离开,又有人进来。凌云带着人一直密切监视着。店里店外都有他布置的便衣侍卫,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便会想办法试探排查。因此,杨彦和安然也比较放心。   一路看过来,安然对这家银楼的总体印象相当不错,不管是布局装修还是首饰的样式都很好。   等到了宝石区,安然忽然看到一对蓝色碧玺的海豚耳钉,分明是自己设计的样式。海豚的眼睛还是用无色水晶镶嵌的,很是可爱。   “小二,那对海豚耳钉取来我看看!”安然含笑指着那对海豚耳钉道。   “海豚?”小二并不知道什么叫海豚。他顺着安然的手指,看到了那对海豚耳钉,正要取下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道:“什么海豚?听都没听过!小二,那对海鱼耳钉给我包起来,我要了!”   剑兰回头,冷冷地看了那位带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很是气派的姑娘一眼,等着安然吩咐。   安然自恃身份,也不好与人家一个小姑娘计较。便让了开来,又去看其他的首饰。   忽然,她看到一支无色透明的水晶簪子,簪头雕刻成三颗水晶珠子,成正三角形,中间一颗水晶珠子较小,又因为是无色透明的白水晶,安然觉得插在头上应该很好看才是。   “把这支簪子取给我看看!”   而抢了那对海豚耳钉的姑娘得意地看了安然一眼,下巴抬得高高的,见安然又在看水晶的首饰,似乎一点没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心里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这支白水晶花簪,我也要了,给我包起来!”   安然这回也有些不高兴了,她大人大量不想与人计较,但并不表示她就可以随便让人欺负。   “这位姑娘,我没得罪你吧?”安然抬头带着几分冷色看着那位姑娘。   那姑娘将安然一行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哼一声道:“买不起就别充大方。”说着,她又催促店小二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包起来!对了,这两样东西多少钱?”   这位姑娘比安然她们先到,因此她是看着安然他们从银饰区那边慢慢看过来的。因此,她才敢开口讽刺安然不认识“海鱼”,敢连抢她看上的两件饰品。   其实倒不是她故意想抢安然的东西,而是她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了,眼睛都看花了,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漂亮,可她总不能全都买下来啊!正巧安然的眼光独特,选出来的两件东西都是她原本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看之下却觉得很别致,甚至是越看越好看,因此她就抢了……   “这位少奶奶……”店小二看着安然,一时没有动。他还是很有操守的,刚才也是看安然决定让那位姑娘,他才没有说什么,将那海豚耳钉给了那位姑娘。   “这支簪子怎么卖的?”安然原本只是看看,未必就会买,但既然有人那么看不起她,想找她麻烦,她要是不买下来,仿佛就真的应了人家的话,变成了她买不起还厚着脸皮看来看去了。   那小二微笑道:“这位少奶奶,这支簪子是白水晶的,我们店里也很少,也只有特殊的客人才会买。您先看看!”   古人很迷信,平时是不让戴白色的花在头上的,因为只有家里死了人,需要戴孝才戴白色的花。而有钱人家在孝期,要么戴银的,要么就戴这种白水晶的饰品。   这店小二道不是那种为了卖出去东西就使劲鼓吹的人,让安然对他的印象也更好了几分,决定无论如何也得照顾人家一回生意。   安然接过簪子细细看过,便点头道:“怎么卖的?”   店小二回道:“承您惠顾,这支白水晶的簪子,售价三十两银子。”   沈怡微微蹙眉,轻轻对安然道:“少奶奶,这白色的水晶簪子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您选一只镯子?”   这时,那位原本要买的姑娘也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这支簪子,不就是因为是白水晶的吗?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见安然要买,沈怡却阻拦,她又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买不起吧?”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就是个泥人也能冒出三分火气来。安然正要回敬几句,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一个少女打抱不平的声音道:   “这位少奶奶买不买得起,关张姑娘你什么事?我们金玉满堂可是最重信诺的,凡是也要讲个先来后到。还请张姑娘不要故意惹事,得罪我们的贵客。”   说话间,那位姑娘已经从楼梯上下来,安然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一身素净的淡蓝色春衫,只简单地绣着几片竹叶,容貌中等偏上,一双眼睛清澈却坚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林间仙子的灵气。   安然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姑娘。   “就她,算什么贵客?不过也是,以周姑娘你的身份,估计也只能与这等人交往了。”那位张姑娘颇为不屑地瞥了安然一眼。   怪只怪安然她们一行人,两位姑娘都戴着帷帽,一身衣服也极为简单,自然难免被那些以衣服取人的给看扁了。   却不料楼上下来那位身着蓝衣的周姑娘却道:“这位少奶奶一看就气度不凡。她就是不在我们店里买东西,也是我们的贵客。”   说着,她就对着安然她们行了一礼,致歉道:“一样水养百样人,少奶奶是个大度有福气的人,想来不会因为一两句就生气的。少奶奶要是得暇,不如去楼上坐下喝口水,您喜欢什么类型的首饰,我让人给您送上去。”   “姑娘客气了。今日能结识姑娘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倒也不虚此行。”安然让剑兰付钱买下这支水晶簪子。至于能不能上楼,她可不能随便做主,这得问过杨彦才行。   这时,只听那位张姑娘在后面嗤笑一声道:“什么钟灵毓秀?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粗俗的武夫也配称这个词?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低贱的人卖的东西哪有好的?这海鱼耳钉本姑娘也不要了!哼!”   看着张姑娘带着丫头婆子抬着下巴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往外走,周姑娘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道:“既然商人都是低贱的,商人的东西都没有好的,以后,张姑娘你饭也别吃了,那米可是从低贱的商人手里买过去的。最好衣服也不要穿了,那布料可是低贱的商人卖出来的,甚至还被更低贱的人搬上搬下呢!哎呀,这些低贱的商人卖出来的东西如何配得上高贵的官宦千金?还是不要玷污了张姑娘你吧!”   店里的其他人一听,都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那位张姑娘气得双颊通红,愤怒地丢下一句:“姓周的,你都被人退婚了,还有什么脸站在这里?我要是你,都没脸见人了!”   安然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周姑娘就是先前孙飞羽说的那位闹到文会去,主动与钱公子退婚的周姑娘了。   想着自己也曾因为未婚夫家嫌弃闹着退婚,心里不由对这位坚强勇敢的周姑娘更是喜欢了几分,当即开口维护道:   “像姓钱的那样无德无信之人,周姑娘与其退婚,那是周姑娘一生幸运的转折。她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反倒是那些惦记人家未婚夫的女人,那才是真的无耻下贱至极,真不知道那等人怎么还有脸出门见人?”   其实安然并不肯定这位张姑娘就是那位学政大人家的千金,她只是依稀记得吴周府的学政似乎姓张?而且,以周姑娘的性格和身份来看,应该也不会无故得罪人才是,更何况还是官宦千金。   事实上安然猜对了!那位张姑娘,可不就是张学政的千金么?   据说,她就是在一次上香途中见到了那位钱公子,而后就一见倾心了。而钱家也是在收到了张大人抛来的橄榄枝,这才起意与周家退婚。毕竟,周家虽然是商家,但是有钱啊!   张姑娘羞愤离去,周姑娘双眼中不由绽放出无限喜悦和激动来,她欢喜地对着安然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少奶奶出言维护小女。我就知道自己看人不会错的,少奶奶就是我的贵客!”   凌云从孙飞羽那里知道这周家应该没有问题,杨彦也就没有阻止安然结交新朋友。   安然随周姑娘上楼喝水,杨彦他们一行人也跟着上楼去了。人不在自己跟前,杨彦可是不放心的。   安然敬佩周姑娘敢于主动退婚的勇气,说起自己也曾经遭遇过此事,两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都有相见恨晚之感。安然还与周姑娘说了很多首饰的构想,还给她画了好几幅设计图,两人很快就成了知己。   ……   这天晚上,孙飞羽写了一封信送出来余杭。   凌云问杨彦道:“公子,需要拦截下来吗?”   杨彦摇摇头道:“算了,估计就是通报今天的事情。你觉得孙家……如何?”   凌云想了想道:“孙家大老爷只有秀才的功名,但为人很精明。而这位三公子至少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轻浮虚妄气。”   “他不是嫡长子吧?”   “不是。三公子上面有两位兄长都是嫡出的。三公子,也不是作为家主继承人来培养的。”   杨彦点点头,又问:“锦文拜托你的事情,你怎么看?有这个可能没有?”   凌云苦笑了一下,摇头叹息道:“这个不好说。”   杨彦难得看到凌云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不由挑眉看着他。   凌云道:“三公子孙飞羽今年二十一岁,据说,孙家大太太自他十六岁起就开始挑儿媳妇,但眼光太挑,而三公子虽然有才名,却不是长子,因此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拖到了现在。据说,孙家大太太的意思,是想等三公子今年八月参加秋闱,如果顺利得中,再等明年参加春闱以后好求娶北方士族大家之女。”   杨彦想了想道:“王家嫡支嫡女,配她孙家嫡子自然是绰绰有余。只是怕那大太太愚昧,也信什么克夫命……”   凌云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就是如此。”   杨彦轻叹道:“先看看吧!王家的姑娘,没有嫁不出去的道理。”   ------题外话------   初稿,待修。   这个周姑娘配凌云如何?   第210章缘来如此(二)   第二天早上,孙飞羽就安排了船在码头等着接杨彦他们一行人去越州。   凌云带人先去检查了一下,添置了一些东西,这才回到客栈里请杨彦和安然启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人家急着赶路的,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也只有杨彦和安然他们这样不着急时间的人才能睡得饱饱的才起床,而后再慢吞吞地用了早饭才出门。   孙飞羽调来的是孙家在余杭的一艘中型客船,是孙家嫡系子弟在江南往来经常乘坐的船,可比他在西湖上那艘画舫大多了。   杨彦扶着安然上了第二层,只见几间客房里的家具都是黄花梨的,基本上都有包浆,一看就是几十上百年的东西了,大到床、衣柜、书案,小到一个花凳甚至是马桶,都有精美的雕花,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上了船,安然在二楼的甲板上看了一会儿就回房休息去了。她打算等会儿船到了杭州湾的时候再出来远眺大海。   船从钱塘江出海,等进入杭州湾,再往南就是越州了。   越州就是后世的绍兴。安然和安睿前世的时候是去旅游过的。但后世的绍兴和现在的越州毕竟相隔了一千多年,只怕难得找到一点相同之处。   就像此刻的余杭和后世的杭州,除了一个西湖,安然还真的没有发现什么熟悉的东西。就是西湖,与后世的西湖也有很大的差别。哪怕是那南屏山,也跟后世的不大一样。   安然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蔚蓝的海水,一时间忍不住想了很多。   “哥哥,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回去吗?”   杨彦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握着她的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可以。我来,应该就是带你回去的。反正,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安然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的相知相爱,爱对方已经成为彼此生命的本能,一时间柔情万千,低声道:“嗯,不管去哪儿,我们都一起去……呀!”   安然忽然叫了一声,将杨彦吓了一跳。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动了,孩子动了!刚刚他好像踢了我一下!你感觉到没有?”   其实,四个月后,安然偶尔就能感觉到孩子的胎动,但之前孩子的动作一直比较小,也比较少。一般在上午辰时末到巳时初,所以杨彦的第一次胎教也一般放在这个时候。   但是,以前孩子的动作从来没有像刚才那一下那样剧烈,好像真的是用力踢了一下似的,甚至将没有准备的安然吓了一跳。   安然这么一说,杨彦也激动了。他小心地将手放在安然的小腹上,满脸惊喜地对孩子说道:“宝宝,听到爹爹的声音了吗?来,再动一下跟爹爹打个招呼好不好?”   说着,他还在安然小腹上轻轻拍了一下道:“爹爹的手在这里哦,宝宝的小脚在哪儿?”   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真的听懂了杨彦的话还是怎么的,他居然真的又动了一下,虽然不如刚才剧烈,也没有踢到杨彦的手,但两个大人都小心地注意着,自然都感觉到了。   “啊呀,爹爹的宝贝真聪明!竟然真的知道跟爹爹打招呼了!宝宝一定是听出爹爹的声音了是不是?爹爹每天晚上都跟宝宝说话念书呢!”   杨彦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孩子,激动得比安然更厉害。他抱着安然,将手和脸都贴在她小腹上,心里对孩子的期待更加迫切了。   “爹爹的小宝贝呀!等你出世,爹爹就可以抱你了……”   安然忽然想起来道:“对了,你以前这个时候都已经给宝宝弹过琴了,今天却没有。宝宝一定是等着听琴却没有听到,好奇了,这才跟我们打招呼,问到底怎么回事呢!”   杨彦一拍脑门道:“哦,是啊,今天把我们宝贝的胎教给忘了呢!宝贝别急,爹爹这就弹琴给你听。”   说着,杨彦立即吩咐人准备。   这么小的胎儿知道问这个?玉兰很疑惑,不过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样子,好像真的一样。   天知道,安然从来没有当过妈妈,一切不过是她“想当然”;而杨彦作为准爸爸,心里对孩子的期待胜过了一切,因此谁都没有去较真这个问题。   沈怡看着杨彦和安然的样子,满眼的喜悦,但心里却又有些不安。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父亲在孩子还在母体里时如此外露的感情。   太子殿下竟然是如此期待着这个孩子,要是生出来是个女儿可怎么办?对了,等会儿让岳先生好好把脉看看,不是说四个月以后就能从脉象上摸得出来是男是女了么?   很快,琴就送了过来,同时,芸娘也被请来过来“旁听”。自从芸娘与他们同行以来,每天上午的胎教,芸娘都是和安然一起听的。反正音乐这个东西,一个人是听,几个人也是听。   杨彦净手以后,做了几个深呼吸,高兴地凑到安然肚子上与孩子打过招呼,就坐在离安然不远的地方弹奏起来。   今天,他弹奏的也是一曲古曲《高山流水》。这一个多月来,杨彦其实大都是轮流弹奏的几首有名的古曲,偶尔弹奏一两首新曲,也都是极富古韵、曲调舒缓的。   孙飞羽没有获得允许进房去,便站在外面听。王锦文带着王静妍也陪着他一起站在外面。   王锦文也是想着让两个人近距离接触一下,如果两人自己有意,不管孙家那边如何,有太子和太子妃做主,谁也不能阻碍他们。   但是,听着杨彦弹琴,孙飞羽和王静妍这两个喜好音律的人都听得极为认真。   直到一曲完毕,孙飞羽才道:“安公子的琴极有灵气。他的技巧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他的琴音里有感情。”从琴艺来说,孙飞羽觉得自己或许在某些地方更胜一筹,但如果说起琴音里的感情,他就不敢如此自大了。   王静妍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却不好开口附和。不过,在王静妍看来,太子殿下的琴艺已经是极好的了。   孙飞羽现在对杨彦真是好奇极了。在他看来,这位安公子不说别的,单单这一手琴艺就当得起一代名士了。却偏偏这位安公子不但半点名声都没有,手底下还跟着王公子这样才华卓绝的人,实在让他好奇安公子的身份。   而且,这位安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凭什么管他们孙家的事情?还如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极重,别说是文人士子,就算是江湖草莽,也讲究一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谁能想得到堂堂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居然会易姓易名呢?也不怪孙飞羽想不到。   就在孙飞羽还在犯疑惑时候,忽然听得外面的水手和侍卫高声叫着什么。   房间里,杨彦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他起身出去一看,只见前面海面上一艘船似乎出事了,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截桅杆,而且还在迅速往下沉。海面上飘着很多人,有的在游泳,有的抱着箱子木板什么的,一个个都冲着他们叫着吼着挥舞着胳膊求救,远远地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却能感受到他们求生的渴望。   杨彦立即吩咐道:“立即将船靠过去,全力救人!”   实际上,不等杨彦吩咐,船上的舵手在看到前面有船出事以后已经快速将船开过去了。在水上讨生活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救助的。谁知道哪天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安然听到声音,起身靠到窗口,看到海面上那么多人飘着,也着急得很。   芸娘看着已经彻底沉入海底的船,以及海面上飘着等待救援的人,一时间脸色发白,头上直冒冷汗。   “芸娘,你怎么了?你别担心,我们的船不会出事的……”安然抓着芸娘直冒冷汗的手,安慰她道,“你别急,别吓到了孩子……”   沈怡见芸娘牙齿打颤,明显很不对劲,立即将安然扶到一边去,让玉兰和剑兰好好照看着,这才走到芸娘身边,用力拥着她的胳膊,握紧她的手道:   “芸娘,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的船很快就到了,殿下会将那些人都救回来的。你别怕,放松一点,不然对孩子不好……”   芸娘不住的摇头,眼睛里忽然有了泪水。她张了张嘴,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玉兰赶紧倒了一杯热的红枣茶过去。沈怡扶着芸娘喝了几口,芸娘才浑身颤抖地说道:“我爹,我爹和我娘就是在这里,因为船沉了,才没的……”   原来如此!   沈怡立即安慰她道:“别怕,都过去了。你快别想了,来转过身来,别看了……”   芸娘摇着头,眼泪横飞道:“当年我才四岁,爹爹将我放在一个木箱子里,我得救了,却眼看着爹和娘离我越来越远,慢慢被海水吞没了……”   大家都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海浪淹没,那是多么无助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安然想着自己当初知道爹爹出事时的心情,也不禁红了眼睛劝道:“芸娘,别难过了,你想想,你爹和你娘当时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获救是不是?你活了下来,找了这样一个好夫君,现在又有了孩子,你爹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他们的英灵还在这片海上呢,看到你现在过得这样幸福,他们一定会觉得安慰的……”   芸娘哽咽地点点头道:“嗯,祖母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只要我能平安长大,爹娘就能安心了……”   这时,在外面的王静妍也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福,退婚那样的小事在生死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芸娘,你别难过了,老天爷是公平的,你以前吃了那么多苦,以后老天爷会补偿你更多幸福的……”   而没有人注意到,房间外面,听到芸娘的话,王锦文暗自感叹,想起路自己早逝的父母,而孙飞羽却不禁心情沉重,面色苍白。   这时,他们的船终于到了出事的海域,杨彦已经让自己船上的水手下去救人了。   每个人都带着一个木头制作的救生圈,腰上系着一根绳子,确保他们的安全。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让下海救人的水手节省了很多力气,很快就救上来不少人。若有体力消耗过度的,就留在甲板上拉绳子,换其他水手下海去。   这时,原本站在甲板上指挥的凌云忽然盯着海面上一个抱着一块木板随着海浪不断起伏的人影。   “怎么是她?”   凌云二话没说,解下自己的宝剑扔在甲板上,再迅速解下一个救生圈扔在海面上,随即就跳了下去。   只见他脚尖在救生圈上点了一下,又借力飞出去两三丈远,这才落到海里。很快,他又浮了上来,急切地在海面上寻找之前那个人影。   杨彦这才发现连凌云都跳到海里救人去了,却没有套上绳子,也没有带救生圈。他又气又急,却不能指责凌云什么,心里反而升起无限感动。凌云虽然不爱说话,也不爱表现自己,却总是踏踏实实的做事,是真正的热血英雄!   这时,又有两艘船赶到,船上的水手也跟着下海救人,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救生圈,稍微要费力一些,救人的速度也要慢上一些,却也让很多人都放松不少,海面上的人也看到了生的希望。   海面上响起一片杂乱无章的求救声,让凌云寻人的声音淹没在里面。   “周姑娘,你在哪儿?”凌云不过露出一个头在海面上,海浪虽然不大,却一直起伏不平,严重影响了视线,而周围还有无数的人和漂浮物,让他一时间找不到自己下海打算救的那个人。   杨彦取出望远镜,很快找到凌云的位置,随即也在海面上找到了导致凌云异常的那个人。他凝声吼道:“凌云,人在你左前方四丈远!”   凌云听到了杨彦的声音,立即朝着左前方游去,终于找到了那个紧紧抱着一块木板,被吓得面色苍白,完全说不出话来的女子。   看到凌云,周芷慧不由睁大了双眼,眼睛里的惊恐和绝望迅速变成了惊喜和感动。   “别怕,抱着木板别放开!”   凌云看到了人,总算松了口气。好在周芷慧练过武功,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好,胆子也更大一些,虽然没有学过游泳,却知道抱着一块木板等待救援。   他迅速游了过去,将两个人的衣带系在一起,而后一手划水,一手推着木板往船的方向游去。   好在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带着救生圈过来接应,很快就将人救上船去。   安然之前看到凌云也跳到海里救人,心里只是感动着急,等她看到凌云救上来的竟然是周芷慧时,才感到一阵阵后怕。   “芷慧?怎么是你?”   ------题外话------   凌云是个好孩子啊,筝一直很喜欢他,一定要给他找个好的,一心一意爱他的女人。   第211章缘来如此(三)   原来,昨日周芷慧打听到那姓钱的在余杭参加文会,便趁着爹娘不知道,带着丫头自己去了文会的地址。//她几句话刺激得钱公子跳脚,当着众人的面大吼着要退婚。   这个时候,周芷慧却站出来指责钱公子无信无义没有教养,配不上她,是她要退婚的,问钱公子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签退婚书。钱公子只想着能摆脱这个女人另攀高枝就好,其他的也就顾不得了,当即应下来。   于是,周芷慧当堂写下两份退婚书,两人签字按上手印,还请在场的另外两位秀才做了证人,两人一人一份,这婚事就正式解除了。   对此,周芷慧自己是非常满意非常高兴的,但周家却非常不满非常愤怒。周家虽然很有钱,家业很大,却也是近两代才发展起来的,又因为朝中无人,处处受制,不得不将利润的大半拿去各处打点,让周家人如何不肉痛?为此,周家想了不少办法,甚至送出去几个女儿。   可惜,商人之女嫁到管家,人家却不肯娶为正妻,只能做妾,固然也有得宠的时候,却总是被世家出身的正室压制,无法帮到家里太多。于是,周家才改变策略,打算自己培养一个官出来。   一方面,周家鼓励自家子弟读书参加科举(大隋对商人参加科考没有太多限制),另一方面就是提前投资,将目光对准寒门子弟。而家道中落的钱家就是他们一项重要投资。   眼看着钱家在周家的帮助下渡过难关,钱公子也即将参加乡试,就要结果的时候,周家的女儿却把婚事给退了,周家的人能高兴?   周家二老担心家族责怪女儿坏了家族大事,又知道退婚一事传出去以后女儿在余杭被人说长道短,便让她随着周家的客船,今天一大早就去越州外祖家住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去。谁知,船竟然在杭州湾的时候出了事情。   这时,海面上的人都被救了上来。周芷慧换了衣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出去查看情况去了,沈怡和玉兰拦都拦不住。   沈怡知道周芷慧退婚,名声已经不好了,又遇上沉船,被一个男人从海里救上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闲言闲语呢,这个时候,聪明的姑娘躲都还来不及,却不料周芷慧却竟然披头散发地就出去了。   周芷慧对着沈怡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姑关心教导。可是,我们周家的客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虽是女子,却也是周家的人,如何能置身事外?名声什么的,我原本就不是很在意,大不了,我跟我师父一起出家修行就是。”   沈怡还要再劝,安然却点头道:“表姨母,你让她去吧!芷慧是个有担当的姑娘,令人敬佩。这样的好姑娘,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周芷慧感激地看着安然,对着她点点头,迅速走了出去。   周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主要做的远洋贸易,周家有两支船队,去东洋和南洋做生意。周家在江南的店铺也不少,涉及金银玉器、布庄、茶叶、瓷器、运输等等。   周家用于水上运输的客船都是周家去南洋的海船淘汰下来的,总体说来性能还是不错的。每一条船都有人定期检修,这么多年来,远洋的商船倒是有出事的,但近海的客船还从来没有出过事情。   今天这条船载客三百多人,但救上来的经过统计也只有一百多人,而死亡的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孩子。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特大的海难。   周芷慧听到船长的统计结果,当场就红着眼睛落了泪。   忽然,那群刚刚被救上来聚集在甲板上的哭泣抱怨的百姓中有人指着周芷慧叫道:   “看,那就是周家姑娘!”   “就是他们周家用淘汰的海船载客,才害死了我们的亲人!”   “黑心的商人!为了赚钱不管我们的死活……”   “找她赔我们的亲人!赔我们的损失!”   “你赔我媳妇儿!”   “你赔我儿子!”   “周家的人不得好死!”   ……   看到周芷慧出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后,被救上来的百姓便群情愤怒,一个个都哭叫着要周家赔自己的亲人和财产……   今天海上没有风浪,船却沉没了,问题自然是出在船上,一旦有人开头,后面就没有人能控制了。百姓们被这些话煽动,立即就将心里的伤心和愤怒全都发泄到周家人身上。   这一刻,没有人管周芷慧只是周家的姑娘,并没有负责家族生意,而且跟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刚刚幸运地被人从大海里救上来。他们只想到自己的伤心痛苦,因此想让害得自己如此伤心痛苦的周家人偿命。   周芷慧面朝失事的大海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红着眼睛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静一静!请大家放心,这次海难所有的遇难者,以及你们的损失的,我们周家都会赔偿大家的……”   “赔?你用什么赔?你以为你们周家有几个臭钱就能赔得了我们亲人的性命?”   “对!不要他们的臭钱,让他们以命偿命!”   “封了周家的船!不让他们继续害人!”   “对,封了他们周家的船!让他们偿命!不能便宜了这些黑心商人!”   ……   原本周芷慧说周家会赔偿的时候,大部分百姓都安静下来。..但后来有人挑唆煽动,他们又激动起来。是啊,就是周家赔了钱,自己的亲人也不在了。对,不能这样便宜了周家!   眼看情绪再一次失控,周芷慧只能安抚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能体会你们失去亲人的痛苦,陪伴了我十年的侍女也死了……”   可惜,愤怒的船客根本不给周芷慧解释安抚的机会,若不是杨彦船上的水手和侍卫拦着,他们就要扑过去将周芷慧碎尸万段。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黑心的商人!”   “你的侍女都死了,你怎么没死?”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他们这些黑心的商人是从来不将我们穷苦人家的命当人命的!”   ……   凌云皱眉看了一阵,忽然飞进哄闹的人群中,将其中五个人扔了出来。他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了,一直都是这几个人在煽动闹事。而这几个人眼睛里却并没有多少失去亲人的哀色,有的只是凶狠和阴冷。   “你,你做什么?”   “你想怎么样?”   “为什么不让我们说?”   “难道你跟周家是一伙的?”   突然被人抓出来,几个人眼底都闪过些慌乱之色,但很快就隐藏起来,大声嚷嚷着想要引起其他人的同情。   “你们是周家的同伙儿是不是?”   “你想帮着周家欺负我们?”   “乡亲们,你们看呐!周家的人要杀人灭口了!”   听到那五人这么说,其他人却并没有这么想。要知道,他们的命可都是船上的人救的,就是凌云,刚才也亲自跳到海里救人了。对于救命恩人,这些百姓还是保持着淳朴的感激之情,并没有将他们与周家联系起来。但见凌云一张冷脸,甚至隐隐透着几分杀气,还是让这些百姓很有些惊恐,相互之间议论纷纷。   而杨彦并不说话,走过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就将五个人打得鼻青脸肿趴在甲板上起不来。五个人偷偷对视几眼,眼底都闪过些畏惧之色来。其他百姓见了,心里畏惧惊恐更甚,也收敛了愤怒的情绪,缩到一处,惊恐地看着凌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是周芷慧,也不大明白凌云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一个报上来!”   说着,凌云就点了其中四个人的穴道,只见其他四人很快便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其他人见了,不由更加害怕起来。   周芷慧看到这里,依稀明白了凌云的意思,但眼底却闪过震惊之色。想起刚才那些人疯狂地想要她偿命的情景,似乎就是这几个人煽动的?难道,今天的事情竟然是人为的?   五个人,其他四个都昏睡过去了,只留下一个,那人自然也明白了凌云的意思。他脸上终于现出慌乱之色了。   “我,我不认识他们。我叫张寿,我就是去越州做生意的,我带着六百两银子呢,刚才都掉到海里去了……”   凌云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道:“张寿?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实话,是实话!不敢欺骗这位大侠……”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若等会儿让我知道你撒谎了,定让你生不如死!”凌云冷哼一声,迅速点了张寿的穴道,让他昏睡过去,又解开第二个人的穴道。   “你叫张寿?”凌云冷冷地问道。其他百姓一听,不由面面相觑,不是刚才那个人才是张寿吗?   那人疑惑地嗯了一声,偷偷瞥了不远处昏睡过去的张寿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嗳……”   凌云冷着脸道:“李福说你们五个一起去越州做生意,带了几百两银子的货,如今都沉到海底了。你跟我说说,你们都带了些什么?要是你们说得一样,周家就赔你们银子,要是说得不对,就算你们讹诈,等到了越州就将你们送官严办!”   这人又偷偷瞥了张寿一眼,迟疑着没有开口。他哪儿知道同伙儿都说了什么?带了几百两银子的货?说对了周家就赔偿?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万万不能错过了。老三脑瓜子就是灵光!可是,他怎么知道老三说的是什么货?   凌云催促道:“嗯?你怎么不回答?莫不是刚才李福是骗我的?你们根本没有这么多货?”   “啊,没有没有,不敢欺骗这位大侠。我们确实是带了几百两银子的茶叶上船的……”他一时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知道自己平时押运的货物,就茶叶最值钱了,几百两银子的茶叶可能就一两包,随身带着就行。   杨彦没有说话,只带着几分冷笑看着此人,迅速点了他的昏睡穴,又解开了第三个人的穴道。   “刚才张寿说你叫李福?”   “啊?是!小的李福……”   “张寿说你们五个人带了三百两银子的绸缎去越州做生意?可有此事?”   “啊,是的,是的……”张寿说的?嗯,老三就是聪明,这不就将这些人骗过去了?   “你们五个叫什么?那货是怎么带上船的?你再给我说一遍!要是说错了,就说明刚才张寿说谎了,你们根本没有带货上船,是想借此机会讹诈周家!”   “啊?不敢,不敢……那是张寿,这个是秦五,这个是魏小六,这个是陈老大……那货,是我们五个人一起抬上船来的……”   听到这里,船上的其他人看着那五人的目光就不对了。第一个人说不认识其他四人;第二个说是一伙的,说带了六百两银子做生意;第三个说带了三百两银子的绸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人没有一个说了实话,全都是骗人的!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要骗人,那肯定是有阴谋啊!   凌云再次点了第三个人的穴道,解开了第四个人的穴道。根据先前那人的指认,此人叫秦五。   “你是秦五?魏小六说,你是他们的头?今天这事,都是你让他们做的?”   秦五一怔,连连摇头道:“啊?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什么魏小六……”   凌云冷笑道:“先前魏小六全都招了,大家可都是听到的。你竟然想抵赖!看样子你果然就是他们的头,就是你带人弄沉了船,想害死周家姑娘的,是不是?看样子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的了……”   秦五看到众人震惊而愤怒的神情,连连摆手道:“怎么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陈老大!是陈老大接的生意,带着我们做的……”   凌云又问:“哪个是陈老大?”   “那,那个就是……”   凌云厉声道:“胡说,那不是叫张寿吗?他说他叫张寿,只是受你哄骗才跟着你们一起害人的,你还想狡辩?”   “不是啊,哪有什么张寿?他就叫陈达,我们一般都称呼他为陈老大。我们是余杭漕帮的人,很多人都认识我们的……”   凌云拔剑在手,压在秦五脖子上,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气道:“你们故意弄沉客船,害死这么多人,按律当受千刀万剐之刑!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你不是主谋,又能主动交代罪行,或许还能从轻发落,留下一条小命!”   秦五被凌云一吓,立即像倒豆子似的将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都是张家大管家给了我们三百两银子,让我们想办法将船弄沉,再煽动获救的人去官府告状,一定要将周家的船都封了……我们昨晚就在船底打了几个洞,只留下很薄一层木料没弄穿,只要船承重以后,就会自己破碎进水……”   受害的船客们听到这里,不用人煽动,他们已经愤怒地想要扑过去,恨不得能吃这五人的肉,喝他们的血。   而一边站着的周芷慧听到这里,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还有更多对凌云的敬佩和感激。   安然和凌云站在二楼的甲板上,一直注意着下面凌云审案。   安然一看凌云的手法就知道是杨彦教他的,但凌云作为情报主管,确实很有能力,将这些手段运用自如。然而听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愤怒了!   这次特大海难,居然真的是人为的!而且还是张家!   一般的百姓还不知道张家的管家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样害人的事,有的相互打听,有的嚷嚷着将这些人送官查办,一定要给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   杨彦直接问道:“张家?可是吴州学政张大人府上的管家?”   “啊?”这也有人招出来了?秦五立即点头道,“是,就是学政大人家的管家……”   事情弄清楚了,遇难百姓们的愤怒也有了发泄的方向。   杨彦将凌云召到二楼,与他商议道:“等到了越州,你就带着人回余杭去,一定要将这件案子审个清楚明白,并允许百姓代表旁听。我将天子剑给你,若有确凿证据证明张学政是主谋,审问清楚以后,你就将他公开处决了,不必等到秋后刑部复审皇上批阅。不然,难以平民愤。”   凌云迟疑道:“先找到燕老三,不然我不放心。”   杨彦本想说不必担心他的安全,但想到凌云的职责,到底将这话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安然也在安慰芸娘和周芷慧。   芸娘听说这次海难居然是人为的,忽然也有了一个想法。   “少奶奶,您说,十多年前我爹娘出事那次海难会不会也是人为的?”   安然虽然觉得没有这样凑巧,但还是答应让凌云调查一下。只是事情毕竟过去十多年了,只怕不大容易调查清楚。接着,安然又问周芷慧道:“芷慧,等到了越州,你是按照原计划去外祖父家小住,还是回余杭去?”   安然想,要调查十多年前的那场海难,或许周家能提供一些线索。   周芷慧几乎不假思索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安心躲在外公家里?我要回余杭去!而且,我答应了要赔偿所有遇难船客的。虽然这次海难我们周家也是受害者,但到底还是因我们周家而起,所有的客人都是受了我的连累,我要说服家里,给他们适当的赔偿……”   凌云站在门外,听到周芷慧的话,暗自点头。这位周姑娘倒是个有担当的。   安然点头道:“那你跟凌云一起回去吧,有他保护,我也放心。”   周芷慧想起自己在海里绝望时看到凌云的情景,想起那一刻的惊喜和感动,想起先前凌云审案的睿智,想起他救她上船时搂着她的腰的手,心里不禁跳动得异常厉害,面上也隐隐有些泛红。   “嗯,今天多谢凌公子,不然……我一定告诉爹娘,请他们重重谢过凌公子……”   安然依稀看出些端倪来,不由一怔,这才想起来凌云与杨彦差不多大,年纪也不小了,人家还没媳妇儿呢!   安然忍不住打趣道:“只多谢他啊?就不谢谢我们?”   周芷慧脸上越发滚烫起来,羞恼道:“少奶奶说什么呢……自然是要感谢安公子和少奶奶的……”   说到这里,周芷慧又满面悲色的感叹道:“若不是遇上你们,我们船上那么多人,只怕没几个能救回来……张家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将那么多的人命视若无物……还有我家枚儿,她伺候我整整十年……”   安然也沉下脸来,愤怒地说道:“你放心,他们会受到惩罚的!”   周芷慧迟疑道:“可是,他们是官……所谓民不与官斗,历来都是官官相护,民告官,先就要挨板子、滚钉床,就算赢了官司也要流放三千里,只怕我爹他们未必有这个勇气……”   安然摇头道:“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民告官,无需如此。案子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交给凌云就行了,他会处理好的。此案基本上已经审问清楚,有那么多的百姓都听到了,不容张家狡辩。而且这次海难死了这么多人,必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在证据确凿之下,就是平日里与张家交好的官员,也不敢徇私枉法的。”   周芷慧见安然说得这样肯定,这才安心了些。周芷慧并不知道安然的身份,但她在安然身上看到一种正气,她相信,安然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把握的。在想起先前凌云审案,不过略施小计,那些坏人就自己交代了,倒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少奶奶,难道安公子也是官?我怎么觉得凌公子好像很会审案?”   安然笑道:“凌云么到是个小官,虽然品级不高,但在破案方面,也算是个好手。”安然觉得,以后让凌云去掌管刑部应该是个极好的选择。   周芷慧听到这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既然凌公子年纪轻轻就是个官儿,那么此事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惆怅的是,凌公子不但相貌好武功好,还是个官儿,又这个年纪了,只怕家里已经有了妻室了。她如今坏了名声,或许,这辈子真的只能与师父为伴了……   ------题外话------   以后的更新时间都改在中午一点半左右。   ------------------------------------------------   第212章背后的故事   幸好杨彦他们船上有两个孕妇,担心孕妇挑食,各种食物准备得比较多,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也还勉强能提供一顿饭。当然,船上是没有什么多余房间可以让他们休息的,因此只给救上来的三名妇女和五位老人安排了房间,其余人全都席地坐在甲板上。等傍晚的时候,估计就能到越州了。   岳朝城给所有人都把了脉,让人熬了几大锅姜汤,一人一碗。而身体太差的、受伤的,他另外开了药,也让这些获救的百姓觉得心里暖暖的。   周芷慧换了王静妍的衣服,一直跟着安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分了两席,男人在东面的书房里用饭,女人在安然房间隔壁的起居室用饭。   周芷慧因为心里太过悲痛,虽然船上的厨子很不错,她却哪里吃得下?连带着,芸娘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也吃不下。王静妍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悲惨的海难,也有些接受不了,怎么都没有胃口。   安然本来就吃腻了清淡的饮食,见大家都没有胃口的样子,她就更加吃不下了。   杨彦听了回报,心里很恼火,更是恨死了那个张学政。为了一己私怨,竟然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就是凌迟也难消他的罪孽!嗯,如此重罪,应该将张家抄家灭族,用以补贴那些失去亲人和财产的百姓。   杨彦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此案一定要严判重判,也好让所有官员引以为戒!事后再让大隋之音报道一下,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一来收取民心,二来也让那些官员有所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饭后,凌云便带着人继续调查此次海难的情况去了。那些救上来的百姓交给了孙飞羽和岳朝城去安排。王锦文陪着杨彦下棋,但两个人都难免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杨彦问道。   王锦文微微蹙眉道:“我看今天孙三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好像很是惊恐的样子。想是他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大事吧!但到底这心性上面就差了些……”   “哦?”杨彦抬头,“我看着还行啊!那么大一艘海船沉了,死了近两百人,他受到些惊吓我觉得很正常。这说明他此前还算干净,要是他对这么多的人命无动于衷,那你才应该担心。更何况,你现在担心,还是早了些吧?”   王锦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自己实在太着相了些。自己的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实在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个孙飞羽。不过,就算不考虑妹妹,他原本还是以为这个孙飞羽是个不错的苗子,培养一下,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王锦文这些年来一直帮着杨彦拉拢人手,一时间这职业习惯还有些改不过来。   杨彦却想着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安然又怀着孩子,饭也吃不下,只怕情绪也不稳定,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安然还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面对如此多的死亡,心里会不会害怕?他很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可惜不行啊!   这个时候,安然作为女主人,还得安慰别人才行。   安然和王静妍、沈怡、芸娘一起,正在与周芷慧说话,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直沉浸在悲痛里。   “芷慧,你在庵里的日子怎么过的啊?”   “早上起来先练武,然后上早课,而后吃早饭。接着跟着师傅学经文,抄写经书……傍晚的时候有晚课,晚课过后吃了晚饭可以休息一阵,再练武一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   “你师父对你好吗?”   “好。”   “怎么个好法?在庵里的时候,你想家、想亲人吗?”   “师傅教导我很认真的,她其实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教我写字念经,教我女红,教我功夫,教我自尊自重,永远怀着一颗悲悯之心……虽然在庵里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想父母兄长,但如果真的回到家里,其实更想念师傅……”   “你师父真好,你就像有两个母亲……”   大家听了周芷慧的回答,看她依然情绪低落,都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才好。   这时,周芷慧忽然勉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习佛法,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因果循环,是命中早已经注定的。我只是想着因为我的事情,害死了这么多人,心里觉得很愧疚……”   安然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芷慧,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有罪的是丧心病狂的张家,该愧疚该恕罪的也是他们,退婚也是周家先招惹钱家,钱家先提出来的,你有什么错?”   周芷慧细细一想,似乎也对。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少奶奶,您说得真好。”可是,想到自己的贴身侍女枚儿,她还是很难过。   安然知道,伤心难过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反而会越发伤心。但一味的逃避也不行,悲伤也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反应,只要发泄出来,慢慢恢复平静就好。   就像安然,之前杨彦生怕她伤心自责,不让她想起嫂子难产的事情。但今天的海难,却还是让安然想起了顾庭芳,还有她尚未见过面的侄儿。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身体如何了,那可是嫂子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孩子啊!之前凌云好像说孩子身体不太好?   玉兰一看安然神情也低落下去,立即劝道:“少奶奶,您要不要弹琴?或者吹一吹葫芦丝?”   前段时间,安然难过的时候,杨彦有时候就让她弹琴或者吹葫芦丝发泄一下,心情就能好一些。   安然想了想,忽然道:“看看公子有事没有?若无事,请他过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大悲咒吧!”   周芷慧惊讶道:“大悲咒也可以弹奏吗?”   安然点头,而后建议道:“你会不会?不如你随着音乐念几遍?”   周芷慧连连点头:“好!”   杨彦很快就过来了。他将孙飞羽也带了过来。不过,两个男人隔着一道屏风在外面,几个女人在里面。   孙飞羽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悲咒还可以弹奏的,杨彦让他用笛子伴奏。孙飞羽会好几种乐器,笛子他是会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大悲咒,这要如何配音?   安然也要了一个铃铛挂在灯架上,以玉管敲击来配音。   杨彦先弹了一遍,孙飞羽立即抓到了旋律,心里有了以笛声相和的大致感觉。而周芷慧却早已经跟着琴音唱了一遍了。她觉得有了琴音相合,她通过唱出来的大悲咒似乎更能融入自己悲伤悲悯的心情。   等杨彦弹奏第二遍的时候,周芷慧唱着唱着,整个人的身心都沉浸进去了,而孙飞羽也基本跟上了杨彦的节奏,不仅让笛音与琴音搭配融洽,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感情。——对生命逝去的悲痛和怜悯。   而其他人听到这清心的大悲咒,心情也平静下来,悲伤通过这样的方式散发了出去。   甲板上又很多失去亲人的百姓在大悲咒里思念着自己的亲人,低声哭泣,而后重新获得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临近两条船隐约听到大悲咒的声音,也都考了过来,静静聆听。船上遇难的百姓虽然听不到周芷慧的声音,却在大悲咒的音乐中放声痛哭。   到第三遍的时候,三个人的配合就更加完美了,再加上安然,四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彻底融合在一起,使得大悲咒更具感染力,整条船上,除了音乐和吟唱,就只剩下百姓的哭泣声。   三遍以后,大家都停了下来。   悲伤已经发泄出来,心情也该平静一些了,杨彦将安然带回卧房里休息,她每天下午都是要睡午觉的。孙飞羽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墨水和鹅毛笔,取出自己画好的五线谱,迅速将刚才的大悲咒记下来。   安然本来安排周芷慧与王静妍暂住在一起,不想芸娘却将周芷慧拉到了自己房里去。芸娘和周芷慧似乎更有共同话题。或许,她们心里都有相同的悲伤吧!   傍晚的时候,船终于到了越州的码头。获救的百姓们谢过杨彦他们的救命之恩,陆续离去。周家负责本条线路客运的船长已经统计好了客人的情况,承诺半个月内会对所有客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赔偿。   如今大家都知道此事不怪周家,是有人故意弄坏了船,但周家仍然承诺要赔偿大家,让所有人都大呼周家为“周大善人”,所有人都祝福周芷慧这位大难不死的周家姑娘,说她定有后福。   周家的船在海上沉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周芷慧的外祖父和舅舅着急地赶来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周芷慧竟然也在船上,所幸被人救了上来。   他们听说了详细情况,千恩万谢地谢过杨彦安然凌云等人,先将周芷慧接了回去,并约好明日一起回余杭去。   既然到了越州,芸娘就着急回去看祖母。凌云安排了人连夜送她回去,顺便通知燕老三接过护卫任务。   这天晚上,凌云就传出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张学政就被吴州知府拿下大牢。   与此同时,凌云已经带着杨彦的手书和天子剑,带着周芷慧和她舅舅以及五名罪犯返回余杭。   芸娘家住在乡下,只有三间漏雨的茅草屋,芸娘的祖母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风湿病很严重。如今是五月,她还能下地走几步,要是到了冬天,双腿关节肿大,根本就不能下床。燕老三包袱里的虎骨就是带回来给老人家泡酒的。   芸娘回了老家,燕老三却要跟着杨彦他们以尽自己护卫的职责,安然便将岳朝城派去为老人家检查身体,又让玉兰和墨兰去照顾芸娘和她的祖母。   燕老三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极为感激,决定誓死回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孙飞羽看到燕老三,心情有些忐忑,后来见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又是满心疑惑。   芸娘家里的情况安然依稀知道一些,知道她的祖母应该是祖父的续弦,但不得嫡妻所出的几个儿子的敬重,这些年来一直受继子欺辱。因此,安然交代芸娘,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带着老人家一起走,让她做好准备。燕老三原本想要推辞,但杨彦说泉州冬季温暖,对老人家的风湿有好处,燕老三才没有坚持。   很快,凌云的情报系统就传回了芸娘家里的情况。杨彦看过以后,和王锦文岳朝城一起,很是感叹了一番。一个人的命运,为何能就能坎坷成这样?   王锦文轻叹道:“以前我也曾怨恨过老天爷何其不公,为何让我父亲早早地就过世了。如今我才知道,其实老天爷对我真的很好了……”   岳朝城也点头道:“我也是一样。以前总觉得自己命运悲惨,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沉默了一下,岳朝城忽然道:“既然我们都是没有父母,由祖父祖母养大的,我决定了,以后芸娘就是我亲妹子!”   王锦文立即道:“算我一个!”   岳朝城立即起身:“咱们明天就找芸娘结拜去!走,先前找燕老三这个妹夫说一声去!”   王锦文立即赞同道:“好,一起去!”   杨彦也跟着笑道:“我给你们做见证人!”   燕老三就在外面,哪里会听不到里面的话?这些天来,他也是极为佩服王锦文和岳朝城的,只是想不到他们知道了芸娘的事情竟然会起意和芸娘结拜。   若换了一个人,好好的你要跟人家的媳妇儿结拜,人家不多心才怪,说不得就得挨一顿打。但燕老三不同,他出身江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多心。他能体会王锦文和岳朝城对自己媳妇因同病相怜而起的关心和爱护,心里十分感激。   杨彦迟疑了半天,还是将调查结果拿给安然看了。   他知道安然看完肯定会哭的,可是以后燕老三和芸娘以及芸娘的祖母都要跟他们一起去泉州,安然作为女主人,不清楚内情要是说错话,惹人家不高兴就不好了。所以,这这件事情上,他不能瞒她。而且,芸娘和她的祖母也确实是值得他们敬重的人。   安然几乎是边看边哭的,但最后她却对着杨彦笑道:“哥哥,芸娘和她祖母的痛苦就此结束了!以后,她们都会幸福的。”   “是的,那是一位值得我们敬佩的老人家!”杨彦点点头,用温热的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安然做了几个深呼吸,将体内的悲伤和郁气都释放出去,又与杨彦商议道:“哥哥,我想要将她们的故事写下来,发表在大隋之音上。我们可以通过歌颂老人家的坚强,以此激励整个大隋那些处在生活底层的不幸的人。我要告诉他们,只要坚持走下去,前方总会有阳光的!”   杨彦满脸赞赏地看着她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这个时代的人思想保守,你记得要把老人家的姓氏改一下。”   安然点头道:“这个自然。”就是后世的报纸,也多半用化名的。   据凌云调查的情况,芸娘娘家姓丁,在越州也是一个大族,自称是由三国孙氏改姓而来,同是出自周文王的姬姓后裔。   芸娘的祖母自称娘家姓潘,是芸娘祖父的续弦,比她祖父丁承业小了十多岁。   据说,当年芸娘的祖母潘氏是被其祖父从河里救上来的,却不肯说自己的事情,只说不记得了。正好当年丁承业死了妻子尚未续弦,就娶了这位来历神秘但容貌上好的姑娘。   而后,潘氏七个月就早产生下了芸娘的父亲丁来喜。当时就有谣言说芸娘的父亲不是丁家的种,不过因为丁承业的维护和喜爱,丁氏一族倒是没有说什么。   在乡下,重要的是祭祀而不是血脉,因此帮人养孩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这个孩子长大了肯祭祀自家的祖宗,就是当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没什么。   然而,潘氏却因为孩子难产,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孩子。   潘氏很勤快,并且知书达理,当年颇得人敬重。她有着一手极好的刺绣手艺,又识字,能绣佛经,大大地缓解了这个家庭的经济压力。   几年以后,潘氏存了些钱让丁承业的三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又给嫡妻留下的女儿置办了一份在乡下来说极为丰厚的嫁妆将其嫁了出去。当时,村里村外谁不称赞潘氏这个继母贤惠慈爱?   然而好日子在丁来喜十岁那年结束了。   丁承业在给人盖房子时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得半死,主家也是穷苦人,赔不了几个钱。为了给丁承业看病,潘氏几乎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   可是,丁承业还是死了。   在那个时候,男人就是家里的天,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丁承业死后,他与嫡妻的几个儿子,也就是芸娘的几位伯父便以丁来喜不是丁家的种为由,分走了丁承业所有的遗产,将潘氏母子赶了出去。   潘氏并没有离开越州,就在离家不远处的树林里搭了几间茅草屋住下来。她用自己开荒出来的地种上蔬菜,再以刺绣换取其他生活用品,艰辛地养大了儿子。   丁氏一族对丁来喜的身份一直持怀疑态度,但以前丁承业是承认这个儿子的,因此家族的态度模棱两可。虽然很多人怀疑,却并未将丁来喜逐出家族。   丁来喜家境不好,在族中又受人轻视,偏偏人才生得十分好,还识字,让丁氏一族同龄的族人很是嫉妒。于是,只要有人给丁来喜做媒,丁家就有人出面说丁来喜的坏话,坏掉他的婚事。因此,丁来喜一直娶不上媳妇儿。   如此,丁来喜直到年近三十去外地做工,这才娶了个媳妇回家,几年后才生下了芸娘。   因为家里多了人口,而潘氏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家里负担很重。于是,丁来喜只能外出做工,以养活自己的母亲和妻女。因为他经常几个月都不能回家一次,芸娘也一直没有弟弟妹妹出生。   就在芸娘四岁的时候,父母带着她出门,说是去外祖家,谁知就遇上了海难。   等芸娘被父亲的朋友送回老家,祖母潘氏差点哭瞎了双眼。可是,眼泪除了表示软弱,没有半点作用。为了养大芸娘,潘氏不得不坚强地站起来。   这个时候,村里有了谣言,说潘氏命不好,克夫克子。而后,潘氏的三个继子,芸娘的三位伯父就开始欺辱她们。经常潘氏好不容易用刺绣攒几个钱买回一点米或者肉,就被几个继子抢了,理由是:都怪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我爹!   安然看得满心愤怒,然而潘氏却一直忍着,这一忍就是十多年,真的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芸娘抚养长大。   芸娘也是个能干懂事的姑娘,很小的时候就能帮着祖母做事,七八岁就能做刺绣贴补家用,十来岁就跟着人学打渔。但她们一直无法摆脱被三位伯父欺凌的境况,直到后来遇到燕老三,家里有了男人,还是个武艺高强的男人,这种情况才开始有了好转。   却也因为燕老三的强势,一怒之下差点将芸娘的堂兄打死,也让他们与丁氏家族结下更深的仇怨。经过族长的族老的干涉,这件事情虽然最后解决了,却也告诫燕老三以后不许随便打人,如果不然就要将潘氏和丁来喜逐出丁氏一族。   燕老三是很想带着芸娘和祖母一起离开的,可是潘氏不肯。   安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很重,而被逐出家族,是非要严厉的惩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被人看不起的。特别像潘氏这样的人,坚强了一辈子,如果年老反而被丈夫的家族逐出去,她就是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因为丁氏一族的支持,只要燕老三不在,家里就难免被抢劫。等燕老三回来再上门去将对方打一顿,将东西抢回来。打得几次,芸娘三位伯父才收敛了一些。   可去年燕老三带着芸娘回乡祭祖,大半年没回家,乡邻们便开始传燕老三不会回来了。于是,芸娘的三位伯父便带着自己的儿孙又去欺负潘氏。要不是燕老三回来及时,只怕老人家都要饿死在家里了。   安然每每想到这些,就不禁为芸娘和她的祖母潘氏感到心疼,一个人怎么就能经历这么多的苦难呢!而最难得的是,这么多的苦难,那位老人家竟然都坚持下来了。   同时,安然更为芸娘的几位伯父感到愤怒。人怎么可以如此忘恩负义,如此无耻?而丁氏家族,就因为芸娘父亲早产,就怀疑他不是丁家血脉,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好吧,其实安然也怀疑芸娘的父亲丁来喜不是丁承业的亲生骨肉。从潘氏被丁承业从河里救出来,却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件事情上,安然就基本上可以推断出潘氏之前多半也是所托非人,这才绝望跳河。   可就算如此,人家丁承业都认了这个儿子,关其他人什么事?就算是养子,既然冠上了丁氏的姓氏,不就是丁家的人了吗?你不说对人家多好,至少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吧?   第二天,杨彦一行人就去乡下看望老人家。不想他们刚刚进村,就看到玉兰狼狈地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不好了,丁氏一族的人将老太太、芸娘、墨兰她们都抓走了!”   ------题外话------   今天早点更。亲们看完正好睡午觉!   第212章背后的故事   幸好杨彦他们船上有两个孕妇,担心孕妇挑食,各种食物准备得比较多,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也还勉强能提供一顿饭。当然,船上是没有什么多余房间可以让他们休息的,因此只给救上来的三名妇女和五位老人安排了房间,其余人全都席地坐在甲板上。等傍晚的时候,估计就能到越州了。   岳朝城给所有人都把了脉,让人熬了几大锅姜汤,一人一碗。而身体太差的、受伤的,他另外开了药,也让这些获救的百姓觉得心里暖暖的。   周芷慧换了王静妍的衣服,一直跟着安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分了两席,男人在东面的书房里用饭,女人在安然房间隔壁的起居室用饭。   周芷慧因为心里太过悲痛,虽然船上的厨子很不错,她却哪里吃得下?连带着,芸娘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也吃不下。王静妍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悲惨的海难,也有些接受不了,怎么都没有胃口。   安然本来就吃腻了清淡的饮食,见大家都没有胃口的样子,她就更加吃不下了。   杨彦听了回报,心里很恼火,更是恨死了那个张学政。为了一己私怨,竟然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就是凌迟也难消他的罪孽!嗯,如此重罪,应该将张家抄家灭族,用以补贴那些失去亲人和财产的百姓。   杨彦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此案一定要严判重判,也好让所有官员引以为戒!事后再让大隋之音报道一下,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一来收取民心,二来也让那些官员有所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饭后,凌云便带着人继续调查此次海难的情况去了。那些救上来的百姓交给了孙飞羽和岳朝城去安排。王锦文陪着杨彦下棋,但两个人都难免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杨彦问道。   王锦文微微蹙眉道:“我看今天孙三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好像很是惊恐的样子。想是他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大事吧!但到底这心性上面就差了些……”   “哦?”杨彦抬头,“我看着还行啊!那么大一艘海船沉了,死了近两百人,他受到些惊吓我觉得很正常。这说明他此前还算干净,要是他对这么多的人命无动于衷,那你才应该担心。更何况,你现在担心,还是早了些吧?”   王锦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自己实在太着相了些。自己的妹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实在没有必要太在意这个孙飞羽。不过,就算不考虑妹妹,他原本还是以为这个孙飞羽是个不错的苗子,培养一下,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王锦文这些年来一直帮着杨彦拉拢人手,一时间这职业习惯还有些改不过来。   杨彦却想着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安然又怀着孩子,饭也吃不下,只怕情绪也不稳定,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安然还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面对如此多的死亡,心里会不会害怕?他很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可惜不行啊!   这个时候,安然作为女主人,还得安慰别人才行。   安然和王静妍、沈怡、芸娘一起,正在与周芷慧说话,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直沉浸在悲痛里。   “芷慧,你在庵里的日子怎么过的啊?”   “早上起来先练武,然后上早课,而后吃早饭。接着跟着师傅学经文,抄写经书……傍晚的时候有晚课,晚课过后吃了晚饭可以休息一阵,再练武一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   “你师父对你好吗?”   “好。”   “怎么个好法?在庵里的时候,你想家、想亲人吗?”   “师傅教导我很认真的,她其实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教我写字念经,教我女红,教我功夫,教我自尊自重,永远怀着一颗悲悯之心……虽然在庵里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想父母兄长,但如果真的回到家里,其实更想念师傅……”   “你师父真好,你就像有两个母亲……”   大家听了周芷慧的回答,看她依然情绪低落,都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才好。   这时,周芷慧忽然勉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习佛法,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因果循环,是命中早已经注定的。我只是想着因为我的事情,害死了这么多人,心里觉得很愧疚……”   安然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芷慧,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有罪的是丧心病狂的张家,该愧疚该恕罪的也是他们,退婚也是周家先招惹钱家,钱家先提出来的,你有什么错?”   周芷慧细细一想,似乎也对。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少奶奶,您说得真好。”可是,想到自己的贴身侍女枚儿,她还是很难过。   安然知道,伤心难过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反而会越发伤心。但一味的逃避也不行,悲伤也是一种很正常的情绪反应,只要发泄出来,慢慢恢复平静就好。   就像安然,之前杨彦生怕她伤心自责,不让她想起嫂子难产的事情。但今天的海难,却还是让安然想起了顾庭芳,还有她尚未见过面的侄儿。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身体如何了,那可是嫂子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孩子啊!之前凌云好像说孩子身体不太好?   玉兰一看安然神情也低落下去,立即劝道:“少奶奶,您要不要弹琴?或者吹一吹葫芦丝?”   前段时间,安然难过的时候,杨彦有时候就让她弹琴或者吹葫芦丝发泄一下,心情就能好一些。   安然想了想,忽然道:“看看公子有事没有?若无事,请他过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大悲咒吧!”   周芷慧惊讶道:“大悲咒也可以弹奏吗?”   安然点头,而后建议道:“你会不会?不如你随着音乐念几遍?”   周芷慧连连点头:“好!”   杨彦很快就过来了。他将孙飞羽也带了过来。不过,两个男人隔着一道屏风在外面,几个女人在里面。   孙飞羽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悲咒还可以弹奏的,杨彦让他用笛子伴奏。孙飞羽会好几种乐器,笛子他是会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大悲咒,这要如何配音?   安然也要了一个铃铛挂在灯架上,以玉管敲击来配音。   杨彦先弹了一遍,孙飞羽立即抓到了旋律,心里有了以笛声相和的大致感觉。而周芷慧却早已经跟着琴音唱了一遍了。她觉得有了琴音相合,她通过唱出来的大悲咒似乎更能融入自己悲伤悲悯的心情。   等杨彦弹奏第二遍的时候,周芷慧唱着唱着,整个人的身心都沉浸进去了,而孙飞羽也基本跟上了杨彦的节奏,不仅让笛音与琴音搭配融洽,也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感情。——对生命逝去的悲痛和怜悯。   而其他人听到这清心的大悲咒,心情也平静下来,悲伤通过这样的方式散发了出去。   甲板上又很多失去亲人的百姓在大悲咒里思念着自己的亲人,低声哭泣,而后重新获得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临近两条船隐约听到大悲咒的声音,也都考了过来,静静聆听。船上遇难的百姓虽然听不到周芷慧的声音,却在大悲咒的音乐中放声痛哭。   到第三遍的时候,三个人的配合就更加完美了,再加上安然,四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彻底融合在一起,使得大悲咒更具感染力,整条船上,除了音乐和吟唱,就只剩下百姓的哭泣声。   三遍以后,大家都停了下来。   悲伤已经发泄出来,心情也该平静一些了,杨彦将安然带回卧房里休息,她每天下午都是要睡午觉的。孙飞羽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墨水和鹅毛笔,取出自己画好的五线谱,迅速将刚才的大悲咒记下来。   安然本来安排周芷慧与王静妍暂住在一起,不想芸娘却将周芷慧拉到了自己房里去。芸娘和周芷慧似乎更有共同话题。或许,她们心里都有相同的悲伤吧!   傍晚的时候,船终于到了越州的码头。获救的百姓们谢过杨彦他们的救命之恩,陆续离去。周家负责本条线路客运的船长已经统计好了客人的情况,承诺半个月内会对所有客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赔偿。   如今大家都知道此事不怪周家,是有人故意弄坏了船,但周家仍然承诺要赔偿大家,让所有人都大呼周家为“周大善人”,所有人都祝福周芷慧这位大难不死的周家姑娘,说她定有后福。   周家的船在海上沉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周芷慧的外祖父和舅舅着急地赶来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周芷慧竟然也在船上,所幸被人救了上来。   他们听说了详细情况,千恩万谢地谢过杨彦安然凌云等人,先将周芷慧接了回去,并约好明日一起回余杭去。   既然到了越州,芸娘就着急回去看祖母。凌云安排了人连夜送她回去,顺便通知燕老三接过护卫任务。   这天晚上,凌云就传出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张学政就被吴州知府拿下大牢。   与此同时,凌云已经带着杨彦的手书和天子剑,带着周芷慧和她舅舅以及五名罪犯返回余杭。   芸娘家住在乡下,只有三间漏雨的茅草屋,芸娘的祖母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风湿病很严重。如今是五月,她还能下地走几步,要是到了冬天,双腿关节肿大,根本就不能下床。燕老三包袱里的虎骨就是带回来给老人家泡酒的。   芸娘回了老家,燕老三却要跟着杨彦他们以尽自己护卫的职责,安然便将岳朝城派去为老人家检查身体,又让玉兰和墨兰去照顾芸娘和她的祖母。   燕老三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极为感激,决定誓死回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孙飞羽看到燕老三,心情有些忐忑,后来见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又是满心疑惑。   芸娘家里的情况安然依稀知道一些,知道她的祖母应该是祖父的续弦,但不得嫡妻所出的几个儿子的敬重,这些年来一直受继子欺辱。因此,安然交代芸娘,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带着老人家一起走,让她做好准备。燕老三原本想要推辞,但杨彦说泉州冬季温暖,对老人家的风湿有好处,燕老三才没有坚持。   很快,凌云的情报系统就传回了芸娘家里的情况。杨彦看过以后,和王锦文岳朝城一起,很是感叹了一番。一个人的命运,为何能就能坎坷成这样?   王锦文轻叹道:“以前我也曾怨恨过老天爷何其不公,为何让我父亲早早地就过世了。如今我才知道,其实老天爷对我真的很好了……”   岳朝城也点头道:“我也是一样。以前总觉得自己命运悲惨,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沉默了一下,岳朝城忽然道:“既然我们都是没有父母,由祖父祖母养大的,我决定了,以后芸娘就是我亲妹子!”   王锦文立即道:“算我一个!”   岳朝城立即起身:“咱们明天就找芸娘结拜去!走,先前找燕老三这个妹夫说一声去!”   王锦文立即赞同道:“好,一起去!”   杨彦也跟着笑道:“我给你们做见证人!”   燕老三就在外面,哪里会听不到里面的话?这些天来,他也是极为佩服王锦文和岳朝城的,只是想不到他们知道了芸娘的事情竟然会起意和芸娘结拜。   若换了一个人,好好的你要跟人家的媳妇儿结拜,人家不多心才怪,说不得就得挨一顿打。但燕老三不同,他出身江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多心。他能体会王锦文和岳朝城对自己媳妇因同病相怜而起的关心和爱护,心里十分感激。   杨彦迟疑了半天,还是将调查结果拿给安然看了。   他知道安然看完肯定会哭的,可是以后燕老三和芸娘以及芸娘的祖母都要跟他们一起去泉州,安然作为女主人,不清楚内情要是说错话,惹人家不高兴就不好了。所以,这这件事情上,他不能瞒她。而且,芸娘和她的祖母也确实是值得他们敬重的人。   安然几乎是边看边哭的,但最后她却对着杨彦笑道:“哥哥,芸娘和她祖母的痛苦就此结束了!以后,她们都会幸福的。”   “是的,那是一位值得我们敬佩的老人家!”杨彦点点头,用温热的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安然做了几个深呼吸,将体内的悲伤和郁气都释放出去,又与杨彦商议道:“哥哥,我想要将她们的故事写下来,发表在大隋之音上。我们可以通过歌颂老人家的坚强,以此激励整个大隋那些处在生活底层的不幸的人。我要告诉他们,只要坚持走下去,前方总会有阳光的!”   杨彦满脸赞赏地看着她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这个时代的人思想保守,你记得要把老人家的姓氏改一下。”   安然点头道:“这个自然。”就是后世的报纸,也多半用化名的。   据凌云调查的情况,芸娘娘家姓丁,在越州也是一个大族,自称是由三国孙氏改姓而来,同是出自周文王的姬姓后裔。   芸娘的祖母自称娘家姓潘,是芸娘祖父的续弦,比她祖父丁承业小了十多岁。   据说,当年芸娘的祖母潘氏是被其祖父从河里救上来的,却不肯说自己的事情,只说不记得了。正好当年丁承业死了妻子尚未续弦,就娶了这位来历神秘但容貌上好的姑娘。   而后,潘氏七个月就早产生下了芸娘的父亲丁来喜。当时就有谣言说芸娘的父亲不是丁家的种,不过因为丁承业的维护和喜爱,丁氏一族倒是没有说什么。   在乡下,重要的是祭祀而不是血脉,因此帮人养孩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这个孩子长大了肯祭祀自家的祖宗,就是当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没什么。   然而,潘氏却因为孩子难产,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孩子。   潘氏很勤快,并且知书达理,当年颇得人敬重。她有着一手极好的刺绣手艺,又识字,能绣佛经,大大地缓解了这个家庭的经济压力。   几年以后,潘氏存了些钱让丁承业的三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又给嫡妻留下的女儿置办了一份在乡下来说极为丰厚的嫁妆将其嫁了出去。当时,村里村外谁不称赞潘氏这个继母贤惠慈爱?   然而好日子在丁来喜十岁那年结束了。   丁承业在给人盖房子时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得半死,主家也是穷苦人,赔不了几个钱。为了给丁承业看病,潘氏几乎将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   可是,丁承业还是死了。   在那个时候,男人就是家里的天,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丁承业死后,他与嫡妻的几个儿子,也就是芸娘的几位伯父便以丁来喜不是丁家的种为由,分走了丁承业所有的遗产,将潘氏母子赶了出去。   潘氏并没有离开越州,就在离家不远处的树林里搭了几间茅草屋住下来。她用自己开荒出来的地种上蔬菜,再以刺绣换取其他生活用品,艰辛地养大了儿子。   丁氏一族对丁来喜的身份一直持怀疑态度,但以前丁承业是承认这个儿子的,因此家族的态度模棱两可。虽然很多人怀疑,却并未将丁来喜逐出家族。   丁来喜家境不好,在族中又受人轻视,偏偏人才生得十分好,还识字,让丁氏一族同龄的族人很是嫉妒。于是,只要有人给丁来喜做媒,丁家就有人出面说丁来喜的坏话,坏掉他的婚事。因此,丁来喜一直娶不上媳妇儿。   如此,丁来喜直到年近三十去外地做工,这才娶了个媳妇回家,几年后才生下了芸娘。   因为家里多了人口,而潘氏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家里负担很重。于是,丁来喜只能外出做工,以养活自己的母亲和妻女。因为他经常几个月都不能回家一次,芸娘也一直没有弟弟妹妹出生。   就在芸娘四岁的时候,父母带着她出门,说是去外祖家,谁知就遇上了海难。   等芸娘被父亲的朋友送回老家,祖母潘氏差点哭瞎了双眼。可是,眼泪除了表示软弱,没有半点作用。为了养大芸娘,潘氏不得不坚强地站起来。   这个时候,村里有了谣言,说潘氏命不好,克夫克子。而后,潘氏的三个继子,芸娘的三位伯父就开始欺辱她们。经常潘氏好不容易用刺绣攒几个钱买回一点米或者肉,就被几个继子抢了,理由是:都怪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我爹!   安然看得满心愤怒,然而潘氏却一直忍着,这一忍就是十多年,真的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芸娘抚养长大。   芸娘也是个能干懂事的姑娘,很小的时候就能帮着祖母做事,七八岁就能做刺绣贴补家用,十来岁就跟着人学打渔。但她们一直无法摆脱被三位伯父欺凌的境况,直到后来遇到燕老三,家里有了男人,还是个武艺高强的男人,这种情况才开始有了好转。   却也因为燕老三的强势,一怒之下差点将芸娘的堂兄打死,也让他们与丁氏家族结下更深的仇怨。经过族长的族老的干涉,这件事情虽然最后解决了,却也告诫燕老三以后不许随便打人,如果不然就要将潘氏和丁来喜逐出丁氏一族。   燕老三是很想带着芸娘和祖母一起离开的,可是潘氏不肯。   安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很重,而被逐出家族,是非要严厉的惩罚,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被人看不起的。特别像潘氏这样的人,坚强了一辈子,如果年老反而被丈夫的家族逐出去,她就是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因为丁氏一族的支持,只要燕老三不在,家里就难免被抢劫。等燕老三回来再上门去将对方打一顿,将东西抢回来。打得几次,芸娘三位伯父才收敛了一些。   可去年燕老三带着芸娘回乡祭祖,大半年没回家,乡邻们便开始传燕老三不会回来了。于是,芸娘的三位伯父便带着自己的儿孙又去欺负潘氏。要不是燕老三回来及时,只怕老人家都要饿死在家里了。   安然每每想到这些,就不禁为芸娘和她的祖母潘氏感到心疼,一个人怎么就能经历这么多的苦难呢!而最难得的是,这么多的苦难,那位老人家竟然都坚持下来了。   同时,安然更为芸娘的几位伯父感到愤怒。人怎么可以如此忘恩负义,如此无耻?而丁氏家族,就因为芸娘父亲早产,就怀疑他不是丁家血脉,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好吧,其实安然也怀疑芸娘的父亲丁来喜不是丁承业的亲生骨肉。从潘氏被丁承业从河里救出来,却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件事情上,安然就基本上可以推断出潘氏之前多半也是所托非人,这才绝望跳河。   可就算如此,人家丁承业都认了这个儿子,关其他人什么事?就算是养子,既然冠上了丁氏的姓氏,不就是丁家的人了吗?你不说对人家多好,至少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吧?   第二天,杨彦一行人就去乡下看望老人家。不想他们刚刚进村,就看到玉兰狼狈地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不好了,丁氏一族的人将老太太、芸娘、墨兰她们都抓走了!”   ------题外话------   今天早点更。亲们看完正好睡午觉!   第213章胆大包天   燕老三一听,就要赶去救人,但刚刚跑出两步,他想着自己的职责,又跑了回来,带着万分的焦急和歉疚看着杨彦。**   “公子,您看怎么办?”   杨彦对燕老三跑出去又回来的举动非常满意。一听自己媳妇和祖母出事了,立即就要赶过去救人,这说明他对亲人情深意重;但想到自己的职责又跑了回来,说明他将信义看得很重,是个非常有原则有纪律性的人。   对这样的人,作为主子,自然是满意的,但作为亲人,杨彦也只能为芸娘和潘氏叹一口气了。很显然,燕老三就是后世那些为了工作对亲人说抱歉的那种人。   杨彦立即沉着脸下令道:“事情紧急,你先赶去看看,一定要保证芸娘和老人家的安全!我们随后就到,你不用担心!”   燕老三想起凌云交代的,决不能离开殿下一丈远的命令,迟疑了一下,从护卫里面叫了两个人出来,让他们赶去救人,他自己还是坚持留在杨彦身边保护他。   而后,他望着芸娘老家丁家庄的方向,握紧了拳头,双眉紧蹙,眼睛里怒火熊熊。   安然见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要是杨彦将她放在工作之后,她肯定是要不高兴的,可燕老三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们夫妻,让她也没有立场责备他。或许,这就是男人的信义吧!   杨彦见了,也暗自叹气。其实,不管燕老三怎么选择,他都不会怪他。但如果燕老三选择亲人第一,以后他对燕老三或许会有敬佩,但却不会有太多的信任。   杨彦毫不迟疑,立即吩咐手下人做好各种准备,其中一项就是去调人。一方面要将明面上的太子护卫队调过来,一方面去调当地的驻军。既然事情闹大了,估计只能表明身份了。他们的微服私游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太子亲卫队跟着太子行驾一直距离他们不远。杨彦来了越州,太子行驾的船队也沿着海岸线暂时停靠在越州城外。当然,对外的消息是太子妃害喜,因此要在越州住两天,休息一下。不过,太子和太子妃谢绝一切拜会。   听到杨彦的命令,一个侍卫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来,里面赫然是两枚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信号弹。   侍卫将其放在地上,迅速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很快就听“嗖”地一声,信号弹飞上了高空,随即便传来“啪——”地一声巨响,信号弹在高空中炸开来。   而后,杨彦才将玉兰叫过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以墨兰的本事,她怎么可能被人抓走?”   要知道,墨兰剑兰几个可是凌云培养出来的难得的几个高手,一身功夫比那些男侍卫也不差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安然身边来保护她。   玉兰刚刚歇了口气,喝了两口水,已经缓过神来。她急切地回道:“昨天下午,岳先生回去以后,芸娘的一个侄儿知道家里没有男人,就来找麻烦,还,还调戏我和墨兰……”   听到这里,杨彦几乎可以预料到后面的事情了。墨兰怎么可能任人欺辱?那登徒子肯定是要挨打的。可是来历不明的女人将自己的族人打了,丁氏一族自然是不依的。   果然,就听玉兰接着道:“墨兰一怒之下就将那个无赖打了,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丁氏家族的人就包围了芸娘家,要将墨兰带走……芸娘和潘婆婆拦着他们,差点被他们推倒。墨兰本想自己跑出来报信,谁知那些人见墨兰跑了,就要将芸娘和潘婆婆抓去。墨兰没有办法,只能又跑回来,答应跟他们走。芸娘和潘婆婆不放心墨兰,也跟着去了。我想着我跟着去也没用,就赶回来报信……”   杨彦和安然听到这里,倒是稍稍放心了些。如果丁氏一族的人将目标对准墨兰,大不了墨兰被他们打一顿,再索要些赔偿,事情还不算很严重。只要芸娘这个孕妇和潘氏这位老人家没事,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要是因为安然的好心,让墨兰去照顾芸娘,却反而给她们带了灾祸,安然只怕又要自责了。   *   丁氏祠堂外面的院坝里,芸娘、潘氏和墨兰被丁氏几百族人围在中间。   墨兰担心丁氏族人伤害到芸娘和潘氏,张开双臂将她们护在自己身后。而在她前面不远处,丁氏的老族长坐在一张黄花梨的椅子上,前面摆着一张几案,放着水果糕点茶水,好不悠闲惬意的样子。族长身边站着芸娘的三位伯父八个堂兄弟和四五个已经成年的侄儿,一个个都愤怒地盯着她们。   “族长,您可一定要为我儿子做主啊!”芸娘的三堂兄丁文康弯着腰可怜兮兮地望着族长道,“那个恶毒的女人,她把我家旺哥儿的香火都给踢坏了,我们旺哥儿这辈子可就全完了……族长,您都给我们做主啊!”   “是啊,族长!一定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女人,得让她伺候我儿子一辈子!”这是芸娘的堂嫂俞氏,丁文康的媳妇儿。   潘氏立即辩驳道:“族长,丁旺自己跑到我家来,对老婆子不敬,还对我家的客人不规矩,这才被莫兰姑娘教训了一下。族长,这事您可不能偏听偏信!”   “就算旺哥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也不能打人啊?还打得这样狠!潘氏,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计较?旺哥儿可是你曾孙子,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他,这也太过分了!此风不可开!打人的姑娘一定要严惩才行!”   就算丁文康没有说明实情,族长多半也猜得到。但是,他是丁家的族长,自然要为丁家说话。现在潘氏和芸娘可都不算是丁家的人,他的心偏向哪边还用说吗?   “族长,你说话可要凭良心!丁旺今年都二十了,他还是孩子?现在你说他是我曾孙,他当过我是曾祖母吗?有动不动就到曾祖母家里来抢东西打人的曾孙吗?对这样的不孝子孙,族长您就不管?”   潘氏握紧了拳头,却仍然试图和族长说理。//她知道族长肯定是偏向丁家人的,可在场这么多人,有不少从前都受过她恩惠,有些还是有良心的,她要争取的就是这些人的支持。   族长权威受到质疑,恼恨地瞪了潘氏一眼,抬高声音道:“你当曾祖母的,曾孙儿吃你一点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肯上你的门儿,那是你的福气!你也不想想,他小时候你带过他养过他吗?怎么,现在还想让他孝敬你?”   潘氏冷笑道:“他爷爷还是我挣钱给娶的媳妇儿,他父亲兄弟几个我可都带过,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们带大,他们孝敬过老婆子吗?”说到这里,潘氏忽然大声吼道,“丁文健、丁文康、丁文乐,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丁文健老脸涨红,悄悄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丁文乐不屑地冷哼一声,也没有开口。   丁文康却恼羞成怒道:“你克死了我祖父,你让我爷爷给你养野种,还想我们孝顺你,你也配?”   丁文康的媳妇俞氏跟着叫骂道:“我不管!这个小贱人打伤了我儿子,害我儿子找不到媳妇,断了香火,她就得伺候我儿子一辈子!”   族长听俞氏提出了要求,也及时表明立场道:“依我看,文康媳妇儿的要求很合理,对那打人的姑娘也很宽容了。她伤了人家的子孙根,咱们不追究她以及她家的责任这已经很宽容了,她应该感恩戴德好好伺候旺哥儿才是……”   当然,族长也知道,要让那打人的姑娘服软只怕也不容易。但总是有有办法的,只要好好调教一下就是了。   “对!就该让那恶毒的丫头伺候旺哥儿一辈子!”   “这还太便宜她了!咱们旺哥儿一辈子的幸福可都给她毁了!”   “哎呀,旺哥儿真不能生儿子了?这也太惨了吧?”   “不如让这个女人借福哥儿(旺哥儿的兄长)的种,给旺哥儿生个儿子!以后旺哥儿就有靠了!”   “好主意!”   ……   在场的丁氏族人听到这里,大都起哄叫起来,当然也有几个有良心的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和家族保持一致,不然就会被孤立、被打压。   潘氏并不知道墨兰的身份,听族人越说越不像话,不禁高声吼道:“族长,这就是你的公道吗?丁旺自己对姑娘家不规矩,被人打了,怪得了谁?就算墨兰姑娘出手重了,也是丁旺自己行为不检引起的,大不了赔你们银子就是!你们欺负我们祖孙俩也就够了,不要以为墨兰姑娘是外乡人就欺负她,人家可是有主人的……”   “赔钱?她赔得起吗?我儿子可是伤了子孙根,赔多少银子都换不回来!我就要她给我儿子当牛做马,给我儿子养老……”俞氏不是不爱银子,而是她不认为墨兰能拿得出让她心动的银子来(安然都穿得朴素,墨兰自然就穿得更朴素了)。更何况,要是墨兰给他儿子当了媳妇儿,墨兰的钱还不都是她家的了?   芸娘再也忍不住,从墨兰胳膊下面探出头去,怒道:“你少在这里做梦了!丁旺自己跑到我家来,对墨兰和玉兰姑娘动手动脚,被打也是活该!你以为我们祖孙好欺负,墨兰姑娘也是好欺负的吗?”   俞氏一听,怒了,立即转身怒瞪着芸娘骂道:“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你吃里扒外,竟然合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就知道你不是丁家的种!要是丁家的种能让人对自己的侄儿下这样的狠手吗?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勾搭男人,无媒苟合,跟你祖母一样下贱,祖孙两个都是贱人,一双破鞋……”   这话骂得也太难听了。但芸娘和潘氏显然是听过很多次,已经麻木了。这是因为芸娘与燕老三成亲的时候没有办酒,只通知了族长和村长,小夫妻两个在潘氏的主持下拜了天地、祖母、夫妻对拜就算礼成了。   芸娘和潘氏能忍,墨兰却不能忍。   她忽然飞起一脚,将俞氏踢飞在地,下巴都踢碎了。   “既然没人教你说话,姑奶奶就不妨教导你一下!”说着,墨兰抬起头来,充满杀气的目光缓缓扫过芸娘的伯父和几个堂兄弟及侄儿,再撂下狠话来,“不怕死的再满嘴喷粪试试看!”   俞氏倒在地上嗷嗷哀叫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丁氏族人都被墨兰震住了。他们相信,这个浑身透着杀气的女子,惹毛了她真的会杀人!   丁氏其他族人之前就是听说丁旺被人踢坏了子孙根,这才响应族长的号召,一大早就来抓罪魁祸首的。只是看着墨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些人,特别是那些男人,心里就有些不忍了。   可是,刚刚这一幕却好似给他们有些想入非非的脑子里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们猛然清醒过来。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不错,但却是朵带刺的花。   丁氏族人因为震惊安静了一下,但随即就愤怒地吼道:   “不能放过她!”   “打死她!”   “把她抓起来!”   “把她卖到青楼去!”   ……   这一刻,家族的力量就彰显出来了。丁氏族人现在也不管有理没理,也不管墨兰是不是长得跟朵花似的让人心动,全都齐心起来,要求严惩墨兰。   族长被墨兰吓到了,立即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黄花梨的椅子不坐了,气派也不要了,而后指着墨兰道:“将这个妖女给我抓起来——”   听到族长下令,丁氏青壮立即上前,想要抓住墨兰。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谁都想趁机揩油摸上一把才好。   墨兰丝毫不将这些普通人放在眼里。要不是担心这些人迁怒芸娘和潘氏,她早就打了人跑了。   她忽然拔出绑在胳膊上的短剑,“唰唰唰”几剑,就将那些想要捉住自己的男人的手刺伤了七八个。那些想要揩油的人手上吃痛,立即就缩了回去,哇哇痛叫着。   若不是想着这些都是普通百姓,而自己又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怕杀了人连累太子妃仁善的名声,她真想大开杀戒将这些忘恩负义心思歹毒就知道欺凌弱小的人都杀了!   “妖女有刀!”   “妖女太凶了!”   “快,大家快去拿家伙……”   借着这一顿的时间,墨兰忽然飞越而起,一瞬之后便落到族长身前,一伸手就将这无耻护短的老头抓住,而手中的短剑自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给我住手!”墨兰到底是凌云调教出来的,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她高吼一声,丁氏一族的人看到族长脖子上的短剑,陆续安静下来。   “你,你要做什么?”   老族长现在可威风不起来了。他虽然也看出来这姑娘有功夫,却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都后退这么远了,她竟然还能一把就抓住自己。   “做什么?”墨兰冷哼一声,“你说呢?还想让姑奶奶给你们丁家当牛做马?”   “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你这样是犯法的……你快把老夫放了……”   老族长浑身颤抖着,说话声音也变得中气不足了,这才像个老头子。   就在老族长说话求饶的时候,墨兰身后就有人不安分地想要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解救老族长。墨兰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反腿倒踢出去,那偷袭的人立即倒飞出去,随即就嘴角来血。   这一脚,墨兰直接踢断了对方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断骨插入肺部,所以那人嘴角才涌出血沫来。   丁氏族人彻底愤怒了,在他们看来,嘴角来血,多半是救不回来的了。伤者的父母兄弟立即带着哭声叫嚷起来:   “快,快去请大夫啊!”   “快去县里报案,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   “杀人偿命!让她偿命!”   墨兰提高声音道:“不怕死的,再过来试试!”   墨兰这一手将很多人都震慑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们这么多人,难道真的打不过一个女人?可是,族长还在人家手里呢!万一要是这个女人手一抖,错手杀了族长可怎么办?   而看到这里,潘氏却有些不安了。她低声对芸娘道:“你让墨兰姑娘赶紧走!不然等会县里的捕快就要来了。她要是拒捕,那些捕快只怕是要下杀手。”   “祖母,您别担心。墨兰姑娘不会有事的。少奶奶不会不管她的,谁也不能欺负少奶奶身边的人。”   芸娘虽然也紧张,却相信墨兰既然敢这样做,肯定是不怕的。她是在等太子和太子妃吧?可是,玉兰真的能找到太子太子妃吗?等她回来,至少也要等明天了,他们能坚持这么久么?要不,让墨兰要些水和食物来?   潘氏似有所悟,却还是很担心。那位少奶奶到底是何身份?真的能比得过整个丁氏一族吗?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这时,族长的孙子也指着墨兰浑身颤抖道:“你,你别乱来啊!我爹要是出了事,你跑不了的!我爹是县令大人的文书,县里的捕快很快就要到了,你伤了我们丁家这么多人,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还不快把我爹放了?”   墨兰冷哼一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对本姑娘指手画脚!丁氏一族有这样不辨是非一味包庇族人的族长,难怪丁氏家族的人越发无法无天……”   族长的孙子见墨兰不放人,而墨兰剑下老族长的脖子已经见血了,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你这个女魔头!你想做什么?你说,要怎么才肯放了我们族长?”   墨兰神情一派轻松自如道:“很简单。今天这事是要处理的,你们欺负芸娘祖孙的事情也是要处理的,但不是你们丁家说了算!你们派人去找我家公子和少奶奶,本姑娘的事情,自有我家主子做主,还轮不到你们滥用私刑!”   其他人听了,倒没有太大的抵触。既然这个女魔头是有主子的人,说不定他们还能敲诈出不少银子来,这可比让这女魔头给丁旺当媳妇儿好得多了。   于是,当下便有人问:“你家主子住在哪儿?姓什么叫什么?”   墨兰扬声道:“我家公子姓安,就住在越州城里最大的客栈‘仙客来’,你们过去一问便知!”   “好,我们这就派人去!”   当下就有两个年轻人回去架了车赶往越州城。用得起这样漂亮的丫头的人,一定是有钱人!   “芸娘,潘婆婆,你们暂且在那椅子上坐下休息一会儿,那桌案上的水果糕点随便吃,等我家公子到了就好了。”墨兰见事情基本控制住了,便开始担心起芸娘和潘氏的身体来。   接着,墨兰又对丁氏族人道:“你们都给我散远点,不然我就先割下这老东西一只耳朵来喂狗!”   墨兰目光所致,丁氏族人纷纷退避。族长的几个儿子都不在家,在家只有几个孙子。其长孙丁折桂惯会依仗祖父,在族中作威作福。他想着如今祖父被人胁迫,就算等会儿那什么安公子来了,祖父在人家手里,他们又如何能在谈判中占上风?   “你别乱动!伤了我爷爷定要你好看!”孙折桂指着墨兰吼了一句,忽然将目光对准潘氏和芸娘道,“芸娘,你还不劝劝你朋友?你该知道得罪我们丁家的后果……”   芸娘冷哼一声道:“我们祖孙这些年来委曲求全,你们还不是肆意欺辱我们?后果?大不了一死,还能有什么后果?不过我告诉你们,我和祖母要是有一点意外,我丈夫必会杀光你们丁家人为我们报仇!你们不让我们活,大不了就大家一起死!”   想起芸娘的丈夫燕老三,知道些底细的人便有些冒冷汗了。据说,那个燕老三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江湖人是什么?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据说那些人是从来不将律法放在眼里的。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芸娘祖孙曾经就是软的,丁氏一族欺负芸娘他们的人就是硬的,族长就是横的,而燕老三显然就是不要命的那种人。   孙折桂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着现在自己的祖父被人挟持了,要救回祖父,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控制住芸娘和潘老婆子。他看出来了,那个女魔头的弱点就是潘老婆子和芸娘祖孙。   孙折桂悄悄给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而后看了芸娘和潘氏一眼。那人是孙折桂心腹,立即就明白过来。他带着两个人准备了新的茶水糕点,假装给芸娘和潘氏送过去,假意劝解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来,芸娘,潘大娘,你们没吃早饭吧,先用点点心……”   墨兰冷声道:“芸娘,别吃他们送来的东西。要是饿了,就吃刚才那老东西没吃完的。你们几个,给我滚开!”   墨兰担心点心被动了手脚,同时也防备着对方出手。她正要拉着老族长到芸娘他们身边去,却不料那送点心的三个人迅速出手,一下子就制服了芸娘和潘氏。   毕竟一个孕妇,一个身体极差的老人,要制服她们一点都不难。   墨兰立即知道要糟,她想带着老族长一起去救芸娘和潘氏,却晚了一步。   “你们要是敢对芸娘和潘婆婆动手,我就将这老东西身上的零件一个一个下了!就从耳朵鼻子开始,再到手脚一样一样来!”   “哼,你要是敢动我们族长一根头发,我就割掉这个老东西的耳朵!这两个女人,可是够我割四回!”   孙折桂人质在手,还是两个,立即就有了底气。他只恨怎么不早点将这两个女人抓起来,要不然哪里轮得到这个女魔头逞凶?   墨兰只恨自己大意,又恨孙家无耻,竟然以芸娘和潘氏为人质,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墨兰心里有些虚,但言语上却半点不让道:“谁敢对芸娘和潘婆婆动粗,可要做好碎尸万段的准备!燕大侠的武功当今天下可是排在前十的。要杀你们这些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   “这样,你放了我们族长,我们放了这两个女人,等你家公子到了再说!”   孙折桂其实也怕燕老三犯浑发飙,但是眼前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祖父。要是不能在那什么安公子到来之前将祖父救出来,只怕祖父的威信下降,连族长之位也保不住。   只要他们放了祖父,他们这么多人围着,这个女魔头带着一个大肚子一个老东西也跑不出去。等那个安公子到了,定要他狠狠割下一块肉来!要是不赔个上千两银子,休想把人带走!   对于孙折桂的提议,墨兰想了想,却不肯答应。她手中要是没有人质,又被他们这么多人包围着,如何能保证芸娘她们的安全?   孙折桂看墨兰不上当,又高呼道:“各位叔伯兄弟,大家分批回去操家伙去!等会儿让那什么安公子来得去不得!”   “好嘞!”   “东村的跟我回去!”   ……   潘氏见事情越闹越大,不由担心地对芸娘道:“祖母年纪大了,死了就死了,可是你和墨兰姑娘还这么年轻,你还怀着孩子……”   “祖母,您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芸娘虽然被人反剪着双手,神情却依然冷静。这些年,她真的是被丁家欺负够了,她就是死,也绝不再向丁家低头。   制住芸娘的丁氏族人冷笑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那个什么安公子能有什么本事?只怕他来得去不得!在我们丁家的地盘上,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断了那丁家族人的话。   只见一个人影忽然飞跃而来,一招就将制住芸娘和潘氏的两个族人扇到一边,将人救到墨兰身边来。   墨兰惊喜道:“十二,十三,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十二冷峻的脸上面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不过一个小小的丁氏,竟然就有如此大的胆子!什么丁家的地盘?这是我大隋的国土!是杨氏的天下!怎么,难道你们丁家还想造反不成?”   ------题外话------   本来想写到安然他们赶到,但到底还差一点。这周要值周,只能先上传了。   第214章太子驾到,慢慢算账   因为十二的突然出现,丁氏族人震惊之下不禁安静了一会儿。   等那两名被十二扇翻在地的族人被扶起来,正好听到十二的话。   丁氏族人怔了一下,而后便笑开来。   “哪儿来的小子?还想用朝廷压我们?”   “哼,以为朝廷是你家的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告诉你,小子,到了我们丁家村,就是我们丁家人的天下!就由我们丁家说了算!”   十二冷冷地扫了那些人一眼,并未出声,一脸的轻蔑。   墨兰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看到玉兰了?她没事吧?主子也来了吗?”   十二轻轻“嗯”了一声道:“今天主子正好往这里来,出城不久就看到了玉兰。”   墨兰先前也看到了主子请求紧急增援的信号弹,她就猜到主子很快就能到了,所以她才这样拖延时间。   芸娘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不知道我丈夫来了没有?”   十二对燕老三和芸娘还是很尊敬的,当即回道:“燕大侠也来了,很快就能到了。是他让我和十七先赶过来的。”说到这里,十二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和十七轻身功夫最好!”   芸娘听到这里,脸上便有了笑容。   墨兰一听就知道既然十二进来帮忙救人,十七肯定在外面监视着,一来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救人,二来等主子到了也好跟主子说明情况。   老族长听到这里,心下也有些怀疑,这丫头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手下竟然有如此高手。他们这次该不会惹到什么实力雄厚的江湖帮派吧?只怕他们丁家这一次真的讨不了好了。   “这位姑娘,既然你家主子也要到了,不如就将老夫放了吧?你看,老夫也一大把年纪了……”   “俘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墨兰冷哼一声,不但没放人,放而将手中的短剑往下压了压。老族长脖子吃痛,担心墨兰真的杀了他,不敢再说。   潘氏看到这里,心下才真的稍稍安定了些,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来,说:“实在多谢你家公子和少奶奶了。”   看样子,芸娘他们这次出去交到的这位朋友真的很了不起。那位公子和少奶奶就因为孙女婿答应护送他们,就对她这样好,实在很难得。   丁折桂看到祖父脖子上又冒出血来,忍不住高声道:“妖女,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族长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竟然如此对他,你还有没有人性?”   丁折桂一直称呼族长而不是叫祖父,就是想激起所有丁家人同仇敌忾的情绪来。显然,他的计谋很成功。   “妖女,放了我们族长!”   “对一位七旬老人都这样残忍,果然是个女魔头!”   “报官!报官!让官兵抓去杀头!”   “放了我们族长!”   “妖女,你有本事冲我们来,对一个老人逞凶算什么英雄?”   “对!快放了我们族长!”   ……   芸娘冷笑道:“现在你们知道尊老了?你们以前欺凌我们祖孙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祖母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   墨兰接着说道:“你们抢夺潘婆婆赖以生存的食物时怎么没想过那是一位命运悲惨的七旬老人?你们殴打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是位七旬老人?怎么?现在换成你们的族长、你们的亲人就受不了了?姑奶奶不过让他见点血,还没让他尝过饿肚子、挨打的滋味呢!你们急什么?”   丁氏族人又怒又气又羞愧,对芸娘祖孙,他们做得的确不地道。   丁折桂看很多人都羞愧地低下头去,立即站出来大声道:“我们丁家村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潘氏芸娘祖孙勾结外人,挟持伤害族长,咱们明日就开祠堂,将潘氏休了!”   “对,休了她!”   “她不配做丁家人!”   “让她浸猪笼!”   ……   墨兰和十二听到这里,虽然心里极为愤怒,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两个人是吼不过这么多人的。等太子殿下到了,自然会给这些人好看!   芸娘其实也不想当什么丁家人,但听到这里,还是担心地看着祖母。这些人,是不想让祖母活啊!这么大年纪了被休,还要被浸猪笼,单单这话传出去就足以杀人了。   “住嘴!你们什么时候当我们是丁家人了?”   芸娘怒斥一声,但没有人听她的,反而吼得更起劲了。   芸娘又赶紧低头安慰祖母道:“祖母,您别听他们胡说,老三就要回来了,公子也要到了,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以后我们就跟公子和少奶奶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离开……”潘氏眼神迷茫,没有说话。   墨兰见了,与十二对视一眼,只见十二忽然大吼一声:“闭嘴!”   短短两个字,却好似晴天霹雳,震得人耳朵生疼。   墨兰紧接着大声道:“都给我闭嘴!若有人再敢嘴巴不干净,小心姑奶奶让他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地面隐隐传来一阵震动,细细一听,似乎有无数马蹄声正往这里来了。墨兰和十二知道,这是自家主子要到了。   与此同时,丁家外围也响起了一阵哄闹声,原来那些回去操家伙的人回来了。   墨兰和十二望去,只见那些人一个个扛着锄头扁担什么的回来了,还簇拥着一个怀抱拐杖坐在椅子上的老头,被人抬着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丁氏族人一个个都称呼他为“二叔公”。   这位二叔公是听说老族长被人挟持了,这才被人请出来做主的。   “你是何方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挟持我丁氏一族的族长?还如此口出狂言?还不快放了我们族长!”   因为有族长被擒的前车之鉴,这位二叔公被保护得很好,前面站着七八个族中壮汉。   “哼,是你们丁氏一族先来招惹我的!”墨兰冷笑一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是自寻死路!若不是想着我家少奶奶向来仁善,你们这几百人,根本不够姑奶奶我杀的!”   墨兰这话不但让丁氏族人震惊,就连芸娘和潘氏都感到震惊。这位看起来很是温和细致的姑娘,对她们祖孙两很是照顾维护的姑娘,说起杀人来竟然如此面不改色?难道,她真的杀过人不成?   墨兰其实并没有说大话。她随身的包里放着不少好东西。但就算不动用那些东西,以她的武功,杀伤几百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二叔公被墨兰气得不行,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他颤抖地指着墨兰道:“妖女,你实在太狂妄了!你以为抓了我们族长,就能在我们丁家村来去自如了吗?”   说到这里,二叔公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残忍冷漠,继而大声道:“丁家村的儿郎们!我们的族长都被人抓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我丁氏一族几百年来从未有过!若让这几个人再毫发无伤的走出去,我们丁家村颜面何存?现在,雪耻的时候到了!他们只有四个人,大家冲上去,将他们打成肉泥!”   丁氏族人怔了一下,他们冲上去,那族长怎么办?   丁折桂慌忙叫道:“不行啊,二叔公,族长还在他们手里呢!”   二叔公冷冷地回道:“族长被人挟持,那也是他的耻辱!若因为他被挟持,让我们整个丁家村受辱,我想就算将他救回来,他也会羞愧自尽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族长以他的血来洗刷他的耻辱吧!”   丁氏族人一听,当即就有很多人点头赞同。当然,这些人一直就是二叔公的人。剩下一半迟疑了一下,想了想目前的形势,也觉得二叔公的话有道理。   若因为族长被擒,他们投鼠忌器,让这些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他们丁家村也将颜面无存,只怕还会被人取笑一辈子!可是,真的不管族长的死活,等族长的儿子回来,找他们秋后算账怎么办?   这时,还在墨兰手中的老族长着急了。他也顾不得脖子上的短剑了,立即大声吼道:“丁常青,你想做什么?丁氏一族的人听着,千万别听他的!他这是谋逆!他是想借你们的手杀了我呀!”   二叔公满面悲悯地看着老族长道:“族长,我们这样也是为你好!你为维护丁家村的名誉捐躯,我们丁家村的人一定会永远铭记你的!可要是为了你一个人,害得我们整个丁家村颜面无存,不只是你和你的子孙,我们整个丁家村的人都会被人耻笑的!”   说到这里,二叔公又换了语气冷厉地对族人吼道:“你们还在迟疑什么?还不快动手?”   “你,你们……”老族长差点没被直接气死。   丁折桂忙跳出来,长开双臂拦道:“不,不行,谁也不许动!要是害死了族长,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墨兰和十二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几分笑意。   十二讥诮道:“狗咬狗,一嘴毛。”   芸娘和潘氏见了,心里也觉得痛快得很。至于危险,或许是因为十二和墨兰的镇定,她们此刻倒是完全忽略了。   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终于引起了丁氏族人的注意。   “怎么好像有马蹄声?”   “好像有很多人往村里来了?”   “是官兵!官兵到得真快!”   “谁去搬的救兵?这来得也太及时了!”   “官兵来了,看这妖女再嚣张!”   “让兵老爷将他们抓去砍头!这妖女如此凶狠,她身后的那位公子肯定也是穷凶极恶之徒,说不定就是什么朝廷通缉的案犯!”   ……   丁氏族人听说官兵来了,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他们以为,是他们的救兵来了。   墨兰和十二也笑了。主子总算到了,他们也该跟丁氏一族好好算账了!   官兵骑着高头大马,直接将院坝围起来,另有几百人冲进来,打开一条通道。丁氏族人以为官兵是来帮他们的,很是配合地让开道来。   不过,还是有人发现了不对。   “怎么这些官兵的武器装扮跟以前进城看到过的不大一样?”   “是啊!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带的兵?一个个都好有气势……”   其实这不是气势,而是杀气!这些太子亲兵,大部分是杨彦和独孤凯自己在边关的时候训练出来的。还有些出自太子六卫,虽然不是杨彦直接训练的,但因为杨彦这位太子有着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威望,使得他深受将士爱戴,忠诚度很高。而从中挑选出来的人,忠诚度就更高了。   二叔公脸色微变。好好的计划,竟然给官兵破坏了。不过,族长受此大辱,就算平安救回来,只怕也没有威望再当族长了。他还是有希望的。   二叔公让人将自己放下来,他拄着拐杖扶着孙子的手,颤巍巍地走过去,对着那手执长枪、腰挂大刀,面色冷峻的太子亲兵道:“请问是哪位大人带兵前来襄助丁家村?丁常青在此谢过了!”   二叔公丁常青是个老秀才,自以为有几分体面,也是因此在丁家一族中有不少的话语权。   但杨彦的太子亲兵知道这老头子是个毛?自然没有人理会他。   丁常青的孙子不高兴了,沉着脸道:“你们是哪位大人带的兵?为何这样不知礼数?既到了我丁家村,为何不表明身份?我爷爷可是秀才老爷,就是见了县太爷也是不跪的……”   墨兰冷笑一声,收了短剑,将老族长扔回给丁氏族人,而后扶着潘氏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太子殿下。   老族长扶着自己的孙子丁折桂站好,一手捂着胸口,立即又变得威严肃穆起来。   “走,去迎接大人!”说着,老族长轻蔑地扫了二叔公一眼。他以为,刚才太子亲卫不理会丁常青是因为丁常青身份低微。他是族长,是村里最有脸面的人,不管来的是谁,自然都是要给他几分脸面的。   这时,又一队亲兵小跑着过来,而后有内侍独特的嗓音唱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百姓跪迎!”   丁氏族人怔了怔,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谁?谁来了?”   “好像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时,太子亲卫忽然拔刀相向,齐声斥道:“跪下!胆敢对太子殿下不敬者,杀无赦!”   丁氏族人一听,赶紧放下锄头扁担,慌慌张张地跪下来。   芸娘和潘氏也跪下来,墨兰和十二单膝跪在他们前面,高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丁氏族人心中忐忑,原来,那个女魔头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人?原来,芸娘和那个燕老三竟然靠上了太子殿下?   糟了,他们先前想要逼迫那个女魔头,后来又说什么这是丁家村的地盘,只怕太子殿下要问罪的,怎么办?   不说丁氏一族的惊恐,就是潘氏也激动不已。难怪这次回来芸娘就有了底气,原来孙女婿竟然跟了太子殿下。或许,她以后真的不用担心芸娘了。   丁氏一族的人被太子亲兵的刀光一吓,立即惊恐地拜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这时,又有人迅速搬了椅子桌案过来摆放好,杨彦这才携着安然的手,带着不太完整的半副仪仗缓缓走来。   安然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芸娘,忙道:“芸娘你没事吧?”又对跪在芸娘前面的墨兰道,“墨兰你快扶着芸娘起来。老人家也请起身吧!”   芸娘跟着安然十几日,多少也学过一些礼仪。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没有安坐之前,她哪里敢起来?潘氏冷静地谢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但也没有起身。   见此,杨彦和安然对视一眼,不禁对这位老人家又高看一眼。他们早就想过,潘氏识字,只怕出身不低,如今见了,果然如此。要是一般的乡下老太太,看到太子太子妃,还不吓坏了?   杨彦带着安然在主位上坐下来,这才出声道:“十二、墨兰,扶老夫人和芸娘起身。老人家年纪大了,赐坐!”   芸娘和潘氏再次谢过,站起身来。   这时,内侍再次唱道:“丁氏族长何在?”   老族长立即战战兢兢地回道:“草民在!太子千岁,娘娘千岁……”   内侍道:“丁氏族长近前回话!”   老族长正要起身走过来,就听一名太子亲卫冷声道:“殿下恩准你起身了吗?膝行过去!”   老族长又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磕头道:“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老族长趴在地上跪行过去,短短十来丈的距离,老族长爬得头上直冒汗。   如今,丁氏一族的嚣张气焰哪里还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候太子殿下发落。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是未来的皇上啊!他们竟然得罪了未来的皇上,这可怎么得了?还有芸娘那小贱人,怎么和太子妃娘娘那么熟悉?   杨彦和安然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老族长慢慢爬过来。   他们到了有一会儿了,将先前的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如何处置丁家,他们也想好了。那些该死的人,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不过,他们可不会自己动手。如今,他们就在等着人来帮他们动手。   “草民丁常山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老族长终于爬过来了,不过膝盖上和手掌已经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皮,渗出血来。   杨彦冷声道:“丁常山,听说这丁家庄是你们丁家的地盘?在你们丁家的地盘上,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还请族长为本宫解释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龙指的是谁?是皇上还是本宫?”   历来只有皇帝自称真龙天子,皇子称龙子,其他谁还敢称龙?老族长跪在地上也不禁双股打颤。解释?这怎么解释?   “请太子殿下开恩,这都是……都是族人一时口误,是胡说的……我们丁氏一族丝毫没有对皇上和太子殿下不敬的意思,请太子殿下开恩呐!”   这时,安然又曼声道:“听说丁氏一族有人对本宫的侍女不敬,族长还要让本宫的侍女给那恶徒当牛做马赔罪?”   老族长又被吓了个半死,只好不断磕头哭叫道:“是草民糊涂,偏听族人的话,误会了娘娘的侍女,还请娘娘恕罪开恩呐!”   虽然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跪在地上磕头,连额头都磕破了,看起来很可怜,但安然想起这个老头子几十年来作威作福,倚强凌弱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自然不会同情他。   安然接着道:“听说你们称呼本宫的贴身侍女为‘妖女’‘女魔头’?不知诸位给本宫又取了个什么外号?”   “是草民糊涂,族人无知,不知道那是娘娘的侍女,这才有所冒犯,还请娘娘开恩呐,草民再也不敢了……”老族长后悔莫及,只能不住磕头求饶。   安然冷哼一声道:“知道是本宫的侍女就不敢了?那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你们就敢这样恃强凌弱欺辱人家是不是?你们丁氏家族真是了不起啊!族长大人好大的威风!”   “娘娘恕罪,草民知错,草民再也不敢了……请娘娘恕罪啊……”   老族长除了磕头认错,别无他法,与太子和太子妃比起来,他们丁氏一族实在太渺小了。   看到老族长被太子妃这样收拾,芸娘和潘氏十分解气。芸娘面上便表现了出来,但潘氏却一脸沉静,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时,得到消息的当地驻军将领和县里的官员终于赶到了。   “微臣越州防卫使王兆兵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微臣会稽县令顾思贤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微臣会稽县丞沈延年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几位主官一起跪下参拜,而他们带来的县里的其他没有品级的属官却被拦在外面,根本不让进来。   杨彦静静了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开口道:“王爱卿请起!你带来的士兵暂时充当外围防卫。”   “微臣领命!谢太子殿下!”越州防卫使王兆兵立即谢恩起身,迅速出去安排去了。   顾思贤和沈延年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到丁家村这么个小地方来,又为什么不高兴。   不是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船上休养吗?当然,他们知道,实际上是太子和太子妃微服出游去了。可他们一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怪罪他们吧?不是说太子殿下很是气量宽宏么?还是他们政务上有什么把柄被太子殿下抓住了?   杨彦晾了他们一会儿,见两人都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这才开口道:“顾卿家和沈卿家也起来吧!”   顾思贤和沈延年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依然弯着腰恭候太子吩咐,不敢抬头。   杨彦冷冷地看着顾思贤道:“丁氏一族今日在此聚集,要将奉命来丁家村办事的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处死,顾卿家身为会稽县令,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题外话------   慢慢算账,明天找芸娘的伯父堂兄们算账,揪出背后的人来。   第215章严惩,绞刑   顾思贤不禁头冒冷汗。他还奇怪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怎么会突然正式现身于丁家村呢,原来是丁家村的人胆大包天,竟然强留太子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还要将人家处死,难怪太子殿下生气。   可是,太子殿下让他来处理这事,是想要看他的忠心还是能力?   要是只表现忠心,那便什么都不问,直接问丁家的罪就是了。   可要是太子殿下想看的是他的能力,他既要表现能力又要体现忠心,这个可就要小心一些了。至少得把事情弄清楚,基本按照程序走一遍,再想办法安抚太子妃娘娘的怒气。   顾思贤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两榜进士出身,以目前的科考内容来说,肯定不是那等死读书的人,他很快就通过太子殿下的性格脾气摸准了太子殿下刚才这问话的目的所在。   想到这里,顾思贤再次躬身行礼,问道:“请问殿下,不知太子妃娘娘派到此地办事的姑娘是哪一位?”   杨彦听了顾思贤的话,暗自点头,对墨兰道:“墨兰,过来见过顾大人!”   墨兰上前来,行礼道:“奴婢墨兰,见过顾大人!”   顾思贤细细看了墨兰一眼,只见这位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秀丽,眉目疏朗,看起来应该是个温和而自信的姑娘。再看她身段凹凸有致,如果不表明身份来到丁家村,这容貌只怕十分招人。   “敢问墨兰姑娘到丁家村何事?又是如何与丁家村的人发生冲突的?”说着,顾思贤又偷偷瞥了太子和太子妃一眼。自己从头问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不会生气吧?还有,自己不会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事情吧?   墨兰冷静地回答道:“奴婢奉命和玉兰一起来丁家村照顾东宫侍卫燕大侠的妻子和祖母,就是这两位——燕家娘子和潘婆婆。”   墨兰为顾思贤引见了芸娘和潘氏,又继续说道:“昨日,丁家村的丁旺到家里来,想将我们带来的白面抢走,见到奴婢和玉兰阻拦,就出言调戏,图谋不轨。奴婢一怒之下还手教训了他一顿。今天一大早,丁氏家族的人就包围了我们的房子,将我们抓在这里来……”   墨兰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一切都尊重事实,并没有添油加醋,就是不远处的丁氏族人听了,也无法反驳。   当然,他们现在是不敢诬陷墨兰的。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呢,人家没有依仗身份夸大事实请太子妃重罚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敢否认事实,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顾思贤听完墨兰的述说,又特意问过芸娘和潘氏道:“敢问燕家娘子和潘老太太,墨兰姑娘所言可是属实。”   芸娘和潘氏点头道:“墨兰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而后,顾思贤又问还跪在地上的丁家老族长道:“丁族长,方才墨兰姑娘所言,是否属实?”   老族长已经被吓坏了,但毕竟是人精,不管什么时候,维护自己的利益都是本能。因此,他略迟疑了一下才回道:“之前墨兰姑娘打伤丁旺之事,缘由草民并不清楚。今天早上的事情……基本属实……”   听到老族长自己承认,顾思贤也悄然松了口气。这事已经很明白了。就是丁旺看隔壁家里来了两个漂亮姑娘,而家里又没有男人在,所以起了歪心想要调戏一下,却不想这位墨兰姑娘竟然是有功夫的,反而被人教训了。   丁家吃了亏,不甘心,所以找了族长,想用家族的力量逼迫墨兰姑娘嫁给丁旺,结果遭到墨兰姑娘的反抗。而在这反抗中,墨兰姑娘又打伤了丁家的人,导致矛盾激化,到最后才有了墨兰姑娘挟持丁家族长,丁家打算将墨兰姑娘和燕家娘子等人一起杀了解恨之事。   不过,还有丁旺这个当事人也得问问清楚,免得丁氏一族的人有话说。   顾思贤问道:“本案中,强闯民宅被打的丁旺可在?”   丁旺的确是被打伤了,不但伤了子孙根,还断了一条腿,所以丁文康俞氏夫妻才这样愤怒。今天丁旺自然是没有来,不过他的父母在。   很快,丁文康便被带了过来,跪在老族长旁边。至于俞氏,先前被墨兰踢碎了下巴,现在已经被送回去请大夫去了。   顾思贤问道:“先前墨兰姑娘说,是你的儿子丁旺私闯民宅,对墨兰姑娘和玉兰姑娘图谋不轨,这才被打伤的?可是属实?”   丁文康心中直打颤,心里害怕极了。但他更怕说出实情,太子妃要是不依,要了自己儿子的命可怎么办?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只是自己儿子已经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能让太子妃再罚他?   想到这里,丁文康还是为儿子辩解道:“回大人的话,犬子旺哥儿去曾祖母家,怎么是私闯民宅?至于说他对两位姑娘图谋不轨,这个也没人看到……可是,草民的儿子真的被打伤了啊!连腿都断了……”   顾思贤立即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怎么墨兰姑娘没打别人,就打了你儿子?你儿子是在人家家里被打的吧?人家家里没男子,四个女人在家,你儿子却强闯进去被打了,你还说你儿子无辜?”   丁文康张了张嘴,无言辩驳。   顾思贤催问道:“丁文康,你还有何话说?”   丁文康磕了一个头,摇摇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没什么好说的了……”   事情倒是清楚明白了。可是,这案怎么判呢?   顾思贤想了想,对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鞠躬一礼,回道:“回禀太子殿下,微臣已经将本案审问清楚,双方并无异议。按律,丁旺私闯民宅意对良家女子图谋不轨,被打受伤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杨彦和安然听了,暗自点头。也是,要是这么简单的案子顾思贤这个两榜进士都审问不出来,那他这个县令也可以下课了。   杨彦轻轻“嗯”了一声道:“顾卿家,你继续说。”   顾思贤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丁家老族长,暗自叹息了一声道:“丁氏一族不辨是非,强迫逼娶良家女子在先,墨兰姑娘反抗在后,对于墨兰姑娘用短剑伤人一事,起因在丁家,也算是自食恶果,怪不得墨兰姑娘。”   老族长心中不忿,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此事确实是由丁家的贪婪惹出来的。   杨彦安然他们自然也没有异议,这本来就不是墨兰的错。   但丁氏一族受伤的那些人心里就不舒服了。说他们都是咎由自取?那他们受了伤,谁来赔医药费?   顾思贤继续说道:“至于后来矛盾激化,墨兰姑娘挟持丁族长,丁氏一族挟持燕家娘子和潘老太太,起因还是因为丁氏一族要对墨兰姑娘动手,墨兰姑娘为了自保挟持了丁族长,导致事态恶化……”   总之,说来说去,都是丁氏一族的错。丁氏一族听得心里很郁闷,老族长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没气晕过去。可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那墨兰姑娘是太子妃的婢女,县令大人又明显要偏袒她,他们还能如何?   最后,顾思贤责令丁氏一族涉案人员向墨兰和芸娘她们赔罪,又将挑起此事的丁文康夫妻打了二十板子,责令他们赔偿丁家一族因此受伤的人的医药费。   至于老族长,他已经受到了教训,而且年纪已经大了,这板子就免了。不过,顾思贤提出,老族长不辨是非,恃强凌弱,多年来任由族人欺凌潘氏和燕家娘子祖孙,让他向潘氏祖孙致歉,并赔偿一笔银子作为补偿。   另外,顾思贤明确说老族长实在不是族长的好人选,建议丁家换一位族长。因为族长是人家家族内部的事情,所以顾思贤只能建议,却不能强势的帮他们直接将族长撤换了。   案子处理完了,墨兰姑娘出于自卫,完全无罪,又让罪魁祸首向墨兰姑娘及潘氏祖孙赔礼道歉,并赔偿了一笔银子的压惊费。顾思贤觉得自己处理得很不错,转而对太子殿下禀报道:   “墨兰姑娘与丁氏一族冲突一案已经审理完毕,肯请太子殿下示下!”   杨彦轻轻点点头道:“嗯,顾爱卿办案有理有据,还算清楚明白。丁族长,丁文康,你们对顾大人判案可有异议?”   “没,没有异议……”   两个人连连摇头。   对老族长来说,就这样赔点银子了事,不再追究他,他已经觉得是万幸了。现在,他只想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实在是把他这把老骨头吓坏了。   至于丁文康,只要不追究他儿子,他也还算满意。只是让他赔偿其他人的医药费,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让他颇为心疼。可事情都是因为自己儿子引起的,太子殿下不再追究,已经很便宜他了,他也不敢再横生枝节。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可以完结了,不想太子妃忽然道:“就这样结案了?顾卿家认为,就没有遗漏什么?”   顾思贤一怔,难道太子妃娘娘还不满意?他仔细想了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来有什么遗漏的。   顾思贤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娘娘指点。”   安然冷冷地看着丁文康道:“想是方才顾卿家没有仔细听。这丁文康说,他儿子是去曾祖母家,不算私闯民宅。也就是说,丁文康也承认潘婆婆是其祖母。孙儿、曾孙多年来不但不肯奉养长辈,反而长期欺凌祖母、曾祖母,强抢长辈粮食财物,甚至还动手殴打老人家,又是何罪行?顾卿家身为一方父母官,身具教化之责,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先前墨兰说得简单,并没有指出潘氏和丁文康丁旺的关系,只有丁文康自己说了一句,因此顾思贤才没有注意到。他本来以为,都是丁家的人,自然沾亲带故,是以并未引起注意,想不到那潘氏竟然真的是丁文康的祖母……   顾思贤一听,不禁头冒冷汗。如果是这样,这事可就太严重了。在他主理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不孝之人,他这个父母官今年考评只怕要被评为不合格了。百善孝为先,像这样的不孝忤逆之罪,是要处以极刑的!   可是,丁家也太奇怪了吧?如此严重之事,丁族长不会不知道,怎么会纵容到这个地步?咦,不对啊,年龄上对不上啊!以丁文康的年纪,给潘氏当儿子还差不多,要当丁文康的祖母,似乎有点不大对吧?   顾思贤立即询问老族长:“丁族长,此事发生在你们丁家村,你身为族长,肯定是最清楚的。你与本官说说,潘大娘与丁文康等人究竟是何关系,是否存在子孙欺凌祖母之事?”   老族长本来还以为事情都完了呢,没想到这件事情又给闹出来了。老族长这次可是吓得不轻,忤逆不孝可是重罪!比先前的事情更严重。可是,当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面,当着全村全族的面,他想撒谎也要看其他人是否答应,不然,他就是自寻死路了。   “回大人的话,潘氏是丁家嫡支五房丁承业之续弦……”   老族长老老实实将潘氏的身份交代清楚了,连潘氏婚后七月产子引起丁家其他人闲话的事情都说了,其实也是想减轻自己的几分罪责。   以前看资料安然就红了眼睛,为潘氏感到心酸,如今老族长虽然有些避重就轻,但还是能听得出来,这些年来,丁承业三个继子及他们的子孙没少去找潘氏的麻烦,抢夺财物,辱骂殴打也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忤逆不孝,简直是骇人听闻!但安然也奇怪,为何丁家人将潘氏逼到这个地步,她都不肯上衙门告状呢!这样的案件,可以说一个一个准啊!难道她担心村里的人不给她作证?而县令会徇私?对了,她怎么忘了,老族长的儿子可是县里的文书。   丁氏族人听到这里,当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面,心里都难免觉得羞愧。他们的确是被族长警告过,不许将此事外传,更不许为潘氏出头。   而没有人注意到,站在王锦文身边的孙飞羽听到这些,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闪动中,有震惊、有羞愧,最后干脆低下了头,却又时不时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着潘氏和芸娘。   如今扯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就不止丁文康一家了。潘氏三个继子,十多个儿孙及他们的媳妇子女,全都被抓了出来。   男女老少二三十人跪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面前,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不住地磕头,浑身颤抖地叫着:“太子殿下饶命,太子妃饶命……”   看到这一幕,杨彦和安然心情都有些难受。这么大一家子人,生活也不差,为什么要欺凌一个老祖母?欺凌一个老人,能带给他们快乐?人的孽根性有这么严重么?甚至连律法和道德都丝毫不顾忌了?安然忽然有了怀疑。   安然越想越愤怒,斥道:“难道继母就不是长辈,就可以欺凌?不但要受继子欺凌,还要受他们的儿孙欺凌?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们丁氏一族就是这样教育子孙的?”   在律法上,继母与生母是享用同等权利的。对继母不孝,也是不孝。   在中国古代,孝被认为是人的第一美德,不管在什么地方,有孝心的人都是受人尊敬的,而不孝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受人谴责鄙视甚至严厉处罚的。然而,在丁家庄,却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忤逆不孝案,传出去,只怕整个大隋都会感到惊骇。   杨彦也愤怒地训斥道:“丁族长,你这个族长是怎么当的?你就是这样教导丁氏子孙的?纵容甚至是暗中支持丁氏子孙欺凌侮辱长辈,简直是天理不容!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族长,而丁氏一族竟然也无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由此可见,你们丁氏一族实在人品低劣!这样的家族,应该好好治理教化!没有教化好之前,丁氏一族的子孙不许参加科举,已经有功名的,也要全部革除……”   见太子殿下震怒,顾思贤和沈延年都赶紧跪下来。虽然刚才太子殿下没有提他们一个字,却句句都是在打他们的脸。他们已经能预料到,他们这个县令县丞,只怕是当不了多久了。   而杨彦此话一出,丁氏一族再也忍不住哭叫起来。不让参加科举,算是绝了丁氏一族飞黄腾达的希望,而那些已经有了功名的也要被革除,更是直接绝了他们的前程,无异于剜他们的心。   “求太子殿下宽恕啊……”   “都是五房的的人做的,与我们不相干啊!”   “请太子殿下明查,我们也劝过的,是他们不听啊……”   ……   杨彦和安然丝毫不同情这些人。不仅如此,安然还觉得不解气。   “让他们都闭嘴!怎么?难道你们认为太子殿下和本宫冤枉了你们丁氏一族不成?”   燕老三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当即怒吼一声道:“闭嘴!太子殿下面前,不得喧哗!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不敬者,杀无赦!”   丁氏一族的人立即安静下来,不敢再叫冤。   安然这才冷哼一声,对顾思贤道:“顾县令,对此等不忠不孝的刁民,当如何处置?”   顾思贤早就叫想过这个问题,立即回答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根据大隋律,詈祖父母父母者绞!诸子孙违反教令及供养有缺者,徒三年!族中族长和族老有纵容之罪,又教导不利,徒两年!”   詈祖父母父母者绞,是说辱骂父母祖父母的处以绞刑。供养有缺者,流放三年。而在此案中,潘氏的继子及其子孙不但丝毫没有行供养之责,更是辱骂责打老人,强抢老人财物,实在是罪大恶极!   顾思贤此言一出,天地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丁氏一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竟然要处以绞刑?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清楚的,若真的依律而行,五房的男人至少得死十来个,其他的全都要处流刑。剩下的,估计只有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可大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们也只能跟着流放了。   不仅如此,连族长和族老都连带受罚,流放两年,这罪不可谓不重!   丁来福(潘氏继子)兄弟三个都傻了。他们都是辱骂过潘氏的,他们的儿孙妻子儿媳不但辱骂甚至还动手打过潘氏。他们全家全都要死了?   醒悟过来的丁家人当即被吓晕了几个,其他的全都开始求饶。   “不!不,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草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们吧!草民以后再也不敢了……”   “草民再也不敢了,太子殿下饶命啊!”   “太子殿下,草民纵然有罪也是情有可原啊!那潘氏七月产子,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骨肉,她自己是破鞋,如何让草民敬重她?”   “就是啊,她自己行为不检,哪有资格让我们奉养她?”   ……   杨彦皱眉,燕老三立即斥道:“闭嘴!再有喧哗者,立即处死!”   一听到死这个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安然心中无比的愤怒,特别是听到丁来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潘氏是破鞋的时候。   安然冷声道:“丁族长,潘氏七月产子,当初其夫丁承业可承认这个孩子?”   老族长战战兢兢地回道:“承认,承认的……”   安然再问:“那丁承业可曾因此事将潘氏休弃?”   “不,不曾……”   “丁承业去世时,可有说过让继子不认继母潘氏?”   “没有,没说过这话……”   安然冷哼一声,愤怒地瞪着丁来福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子孙。   杨彦忽然起身高声道:“丁氏一族,对潘氏身为丁来福、丁来禄、丁来寿三人继母之实可有异议?”   丁氏一族的人安静了一下,而后凌乱地答道:   “没,没有……”   “确实是他们的继母……”   “潘氏还帮他们带孩子来着……”   “之前还好好的,来喜死后他们才变了样的……”   安然听到这里,心里越发疑惑起来。如此看来,丁来喜的死很蹊跷啊!她赶紧催促顾思贤道:“顾县令,还不速速审案!”   顾思贤一个机灵清醒过来,赶紧起身问案。   既然是处理丁氏子孙对潘氏的不孝忤逆案,自然是要询问潘氏的。   顾思贤对着潘氏鞠躬行礼道:“请问老人家,不知在场子孙中,有哪些曾有忤逆辱骂过您?”   潘氏微微蹙眉。芸娘皱眉道:“顾大人,您应该问在场的人,有哪些没有辱骂过我祖母才是。”   顾思贤再次冷汗淋淋。这地上跪着的,可足足有三十多人呐!难道基本上全都辱骂过潘氏?   “那敢问燕家娘子,不知在场的丁氏族人,有哪些没有辱骂过潘大娘?”   芸娘直接一个个点名,哪些到家里抢过东西,辱骂过祖母,哪些尚有良心,没有参与,很快就将这些人分成两拨儿。   顾思贤再次问过潘氏,待她点头,便宣布处罚:但凡辱骂过潘氏,忤逆情节严重者,判绞刑;情节特别严重的丁来福兄弟三人,判“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没有辱骂过潘氏,情节尚轻,只有供养有缺之人,处流刑三年。   剥皮是将罪犯的头顶头皮剥开,灌入水银,于是一张完整的人皮会剥落下来,然后将人皮内塞满灯草,制作成人样,送到邻县去游街,以教育民众,千万要孝敬父母。罪犯死亡后要将骨头磨成粉,随风四散,所以这种刑罚就叫“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这样的刑罚,只听着就令人惊头皮发麻,肝胆俱裂了。   丁来福再也承受不住,忽然喊道:“太子殿下,草民也是被人撺掇的,是孙家的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兄弟欺凌潘氏,不让她过顺心日子的呀!太子殿下开恩,饶了草民吧……”   ------题外话------   在中国古代,不孝是很严重的罪。本文的中“詈祖父母父母者绞!诸子孙违反教令及供养有缺者,徒三年!”出自大唐律。   月末了,厚颜求票。还有月票的亲们如果可以,请支持一下。那个人气票要钱的就不要去投了。   第216章我也姓顾   就在丁来福说出“孙家”两个字的时候,孙飞羽忍不住低声吼道:“不可能!”   于是,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   这天晚上,杨彦一行人借住在会稽王氏的一处别院里。   越州各大家族都巴不得将自己的房子借给太子和太子妃暂住,但杨彦思虑再三,还是选了王家的别院。   自五胡乱华,北方豪门纷纷南迁,王氏就是其中之一。而王锦文的祖上,其实也是在战乱结束以后,从会稽王氏嫡支中挑选一房人派回去的。   因此,不管太原王氏还是会稽王氏,说到底也是一家人。杨彦与太原王家合作,以后肯定也要给会稽王氏面子的,既如此,自然也就不必与会稽王氏面子。   杨彦和安然来越州,原本就是有计划的,杨彦答应了要为安然的外公洗刷冤屈的,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芸娘,进而遭遇这样性质恶劣的事情。   傍晚,杨彦看着岳朝城给安然把脉,而后问道:“如何?”   岳朝城摇摇头道:“殿下放心,娘娘一切安好。”   岳朝城告辞出去,杨彦也松了口气。今天知道芸娘和墨兰出事了,急着赶路,后来又出了那样令人震惊的忤逆不孝案,后来更是牵扯出扬州孙氏,安然很是愤怒,情绪波动大,不由得人不担心。   安然轻轻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柔声与孩子道:“娘的乖宝宝,对不起啦,娘今天看到几个很坏很坏的人,所以生气了,但是宝宝别怕哦!娘和爹爹会保护你的……”   杨彦也蹲在她身前,轻轻抚摸着她薄薄的衣衫下隆起的小腹,欢喜地与孩子打招呼道:“宝宝,爹爹来了,跟爹爹打个招呼!宝宝的手在哪儿呢?”   安然的肚子忽然鼓起一小块。   杨彦和安然不由双眼一亮,满脸的惊喜,两只手都放了上去,轻轻按了一下。   “宝宝,这是娘亲!”   “宝宝,这是爹爹!”   两个大人几乎同时开口,而后不由相视一笑。这一刻,两个人心里全是甜蜜和感动。   “这是宝宝的小手呀,爹爹摸摸看。宝宝的小脚呢?宝宝的小脚在哪儿?”   孩子又在另外一个地方踢了一下。   杨彦和安然又转移了地方抚摸过去,心里的那叫一个幸福和自豪啊!   “宝宝,爹爹真期待与你见面的那一天。爹爹天天给你洗尿布都高兴。”杨彦的声音饱含着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深切爱意。   对于尚未出生的孩子,作为父亲,能有这样的感情,其实很难得。   沈怡从芸娘那边过来,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好生感动。殿下是如此期待这个孩子啊!真真是让人想不到,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成亲,成了亲之前又不要孩子的太子殿下会这样期待着自己亲骨肉的诞生。   或许,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很想当父亲吧!可这要是个女儿,可怎么办?殿下会不会很失望?皇上会不会失望?看吧,殿下今天才表明身份,借住在王家,王家就安排了人来伺候。   那可真真是绝色呀!不仅仅是容貌精致绝美,更让人心动的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温婉气质,就好像这江南烟雨,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怜惜。她是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更何况男人?   沈怡一怒之下干脆将人安排去伺候王锦文去了,也有正当理由。为了太子殿下的安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到太子殿下身边的伺候的。   这时,只见王锦文大步走来,神色不太好看。   “烦请姑姑通报一下,锦文有要事求见殿下。”   杨彦有内功,不用沈怡通报已经知道王锦文来。他依依不舍地着安然的肚子道:“爹爹还有事,要先走了。晚上爹爹再来给宝宝念一段书。宝宝现在先休息好不好?”   孩子又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应和爹爹的话。   “宝宝好像特别喜欢爹爹?”安然都有些妒忌了。   “那是!我可是他爹,宝宝自然要喜欢我。”杨彦得意地跟孩子告辞,又亲了亲孩子他娘,这才起身出去了。   随后,沈怡便进来,见安然面色娇羞,她却忍不住还带了几分忧色。太子妃怀孕这么久了,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另外收人,沈怡一直都是既高兴又担心的。   太子殿下就真的不想吗?还是只是不想让太子妃不高兴?可是这时间久了,太子殿下真的就没有怨言?就真的忍得住?   安然看沈怡满脸忧色,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潘婆婆情况不好?”   沈怡摇摇头道:“潘大娘一直不说话,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芸娘,情绪有些不大对。岳先生说,孕妇情绪不安对孩子不好。”   安然原本没怎么注意,心中的震惊和愤怒在顾县令处理了丁氏一门之后就消散了。按说,欺负自己的人都得到了报应,受到了惩罚,芸娘应该高兴的呀!   那丁来福几人,因为恐惧那“剥皮揎草、磨骨扬灰”之刑,主动交代了他们收受孙家银子,故意欺凌潘氏的事情。   原来,就在丁来喜夫妻在海上遇难之后,就有人与丁来福三兄弟联系,让他们想办法折磨潘氏,不让她有好日子过。为此,孙家每年都会送六十两银子过来,一家二十两,不多,但对于一个农家来说也不少了。   也是为此,丁家三兄弟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但欺辱潘氏,却越来越过分了。而且,为了不让族长干预,他们还悄悄给族长送了礼。   真相是令人震惊的,但尽管丁来福他们是被人用钱买通的,性质却更加恶劣,顾思贤依然维持原判。就连杨彦和安然也没有因为这刑法太残忍而让顾县令改型,也没有要废除这条刑法的意思。   事实上,安然并不明白这刑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注意听,反正只要知道是死刑就成了。   可是,芸娘又为什么不高兴呢?难道是因为孙家?殿下不是说了,等事情查清楚,会处置孙家的吗?   “我去看看她吧!”安然想,燕老三可能是个粗人,不懂得安慰女人,而孕妇本来就比一般女人更敏感。   沈怡扶着安然转到西厢房,芸娘燕老三和潘氏就住在这里。   “娘娘,您怎么来了?”芸娘听到通报,连忙迎了出去。   “来看看你和潘婆婆,不知道老人家好不好?”   芸娘心中感动,忙道:“谢娘娘关心,芸娘和祖母从来没有住过这样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面什么都有,我们都很喜欢……”   “好了,你心里难受就不要强颜欢笑了。”安然坐下来,又对芸娘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感叹道,“我听说你心情不大好,所以过来看看。”   “谢娘娘关心,我们……我们挺好的……”芸娘低下头,想要对安然述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孙飞羽已经将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燕老三先前回来告诉了她,问她的打算。所以,她的心情才有了波动。   事实上,芸娘此刻心里很难受。   孙飞羽知道的并不多,但有一点他很肯定。他说,芸娘是他堂妹。   他说,他的祖母和父亲都不想芸娘回孙家去,所以孙家的人在余杭见到芸娘和燕老三便通报了他。   孙飞羽摸不准杨彦他们的身份,又不明白燕老三和芸娘的意图,所以才刻意接近杨彦的。见芸娘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身世,他才放下心来,却又对杨彦的身份起了疑心。   后来,孙飞羽又误会杨彦是燕老三特意请来为芸娘他们做主的,便写信回去通知父亲。哪里知道,之前的都是他误会了,事情却又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而真相却是让人震惊而难以接受的。   在海上遇到海难的时候,孙飞羽就怀疑过,既然父亲和祖母不想芸娘与孙家相认,自然是要阻挠的。那芸娘父母的那次海难会不会是孙家的手笔?   而后,在丁家村,当听到潘氏的遭遇以后,他就有些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他的父亲、他的祖母怎么会是那样狠毒的人呢?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是谁也不能抹杀的。当丁来福说出孙家两个字,他再也忍不住,吼出了“不可能”三个字。   而事实上,芸娘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   她竟然是孙家的血脉?   虽然祖母没有说,但熟知祖母脾气的芸娘却已经明白,她们和孙家肯定是有关系的,不然孙家的人也不会想方设法欺负她们,不让她们好过。   刚才燕老三告诉她的时候,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从小就恨丁家,恨丁家的人,恨自己为什么要是丁家的人。可现在告诉她,她真的不是丁家的人,她的父亲是祖母带来的私生子,也就是俗称的野种,她却更加受不了。   这样说来,丁家的人也没冤枉她们,祖母当初的确是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祖父的。原本对于这样的人,芸娘心里是不齿的,可这个人是祖母,自然又不同了。她怎么能恨祖母?   她想,祖母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是不管她怎么问,祖母却什么都不说,让人忍不住要胡乱猜测。   原来怀念的祖父不是亲祖父,原本憎恨的亲人都不是亲人;而她的血脉亲人却千方百计地让人欺负她们……芸娘现在忽然有些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安然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这才拉着芸娘的手,小声问道:“芸娘,你到底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娘娘,刚才孩子他爹回来说,说孙飞羽说的,我是他堂妹……”   对此,安然早就猜到了。若不是老人家和孙家有什么关系,孙家也不会大费周章拿银子让人这样欺负她们。但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在潘大娘失去儿子儿媳以后,他们还不放过潘氏和小小的芸娘,实在是太恶毒了。   安然认真地对芸娘说道:“你放心,等事情调查清楚了,我和殿下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谁知芸娘却摇摇头,想了想才道:“娘娘,我,我虽然一直不想当丁家的人,却想不到自己真的不是丁家的人……还有祖母,她什么也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安然讶然,终于明白芸娘在烦恼什么。她不禁苦笑了一下,这才想起对这个时代对的来说,名节是非常重要的,芸娘现在一定很矛盾。   事实也是如此。   一方面,在芸娘心里,祖母是自己最最敬重最最感激的人。没有祖母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哪里有她现在的幸福?但另一方面,想着祖母竟然是怀着孩子嫁到丁家的,她心里又总有个疙瘩。偏偏祖母还什么都不肯解释,让芸娘忍不住想,难道祖母以前是孙家的外室?还是她亲生的祖父始乱终弃?要不然,祖母怎么怀着孩子跳河呢?   安然大致明白了芸娘的想法,不由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芸娘,你都在想什么呢?不管你祖母和孙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她嫁到丁家的时候,就是彻底与孙家断了关系。带着孩子嫁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没什么丢人的。可孙家却在几十年后还不依不饶的迫害你祖母,这就是孙家的恶毒了。”   芸娘想了想才开口道:“我知道不能怪祖母,可是祖母什么都不说……我,我不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甚至在想,我爹娘出事,会不会也跟孙家有关系。娘娘,您觉得可能吗?”   安然慎重地点头道:“我也怀疑。当初你爹娘刚刚出事,孙家就找上了你们,这时间也太巧合了些。”   芸娘呆了一下,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事情。   安然拉着她的手道:“别想太多。你只要抓住一个原则就是了。”   芸娘茫然地问道:“什么?”   安然微微一笑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你好的,你也对他好;对你不好的,直接无视,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所以,你只要对祖母一如既往的孝顺就是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芸娘点点头,又问:“娘娘,您觉得我祖母没有错吗?”   安然想了想道:“就算以前曾经做错过什么,她也已经抛弃了那段错误。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的祖母,是一位令人敬佩的老人家。我很尊敬她,我也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娘娘也觉得祖母一定是有苦衷的吗?”听到这一句,芸娘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是祖母养大的,不管祖母曾经做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在她心里,都是她最爱最敬重的人。可如果别人都看不起祖母,她会很难过的。但如果连太子妃娘娘都觉得祖母没有错,那其他人也不会觉得祖母有错吧?   安然回到房里的时候,杨彦已经回来了。   他将孙飞羽的供词拿给安然看。安然看过,基本上与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哥哥,我们要不要回余杭去?”   “回余杭去做什么?”   “那个张学政的案子,你不去关心一下吗?”   杨彦摇头:“既然交给凌云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办好的。再说,我们来会稽做什么,你忘了?”   安然摇头,她自然没有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着外公的委屈,而那些害了外公的人却幸福地死了,她就不舒服。   杨彦摸摸她的头,在她微微嘟起的小嘴上亲了一口,叹道:“安然,你要知道,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能帮外公洗刷冤屈就已经很不错了。当初冤枉外公的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找他们的子女报仇?其实,外公看到你这样出息,看到你舅舅、表哥都好好的,一定会觉得很幸福的。”   安然点点头,换一个角度想,让顾家的人后悔去吧!顾家这样对外公,她不会对他们有好感的。以后她也要告诉儿子,不许给顾家好脸色看。哼!   第二天,岳朝城一早就过来给安然把脉,而后又去给芸娘和潘氏检查身体。   岳朝城和王锦文说了要与芸娘结拜的,昨日已经与芸娘和潘氏提过了,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   杨彦正在弹琴做胎教,芸娘也在一旁旁听。王锦文过来的时候便等在外面。   燕老三负责护卫,向来是不离杨彦三丈远,杨彦在房里,他就在房外。   “有事?”燕老三问道。   王锦文面色不大好看地回道:“顾家来人求见殿下。”   “顾家?”王家的人昨天才来拜见了殿下,顾家这么快又来了?那沈家说不得也要来了吧?燕老三不以为意地想着,来就来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曲完毕,杨彦跟孩子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杨彦离开不久,玉兰就来通报道:“娘娘,顾家两位姑娘来给您请安!”   安然一怔,顾家来见殿下,怎么还带着两个女儿过来?   不过人都来了,她要是不见,倒是不太好。   “请她们进来吧!”   没过一会儿,玉兰就引着两位十四五岁的姑娘进来。   “臣女顾庭娟(顾庭玉)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两位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容貌都十分精致,身段也发育得不错。   只见年纪稍长的那位姑娘着粉红的夏衫,绫裙上绣着细碎的花朵,梳着百合髻,头上是一副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娇媚中透着华贵亮丽。   另一位姑娘容貌中还透着几分稚气,梳着垂挂髻,带着两朵翠玉嵌珠花,插着一对翠玉簪,白玉一般的耳垂上挂着两串细碎的翠玉珠子。   这姑娘身着翠绿色衫子,粉蓝色长裙,裙子上绣着月白色的玉兰花,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清雅娴静,然而五官和神情中又透出几分活泼俏皮来。   两位姑娘,两种风格,都当得起天姿国色。顾家的心思不言而喻。   安然心里很愤怒,但怒过之后又很想笑。顾家想来是知道她要为祖父讨公道了,生怕她对顾家不利,所以才使出美人计来。   安然看够了才开口道:“二位姑娘请起!”   股庭娟和顾庭玉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慢慢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据说,太子妃是她们的表姐呢!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当太子妃……   “两位姑娘见过太子殿下了吗?”   顾庭娟蹲身福礼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臣女二人已经给太子殿下请过安了。是太子殿下让我们姐妹来给娘娘请安的。”   在顾家看来,太子殿下见过她们,又让她们来给太子妃请安,就表示太子有意,让太子妃拿主意了。   安然轻轻一笑。男女有别,从来都是男子向男主人请安,女子直接给女主人请安,顾家竟然带着女儿先去给太子看,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哦?太子殿下可还说了别的?”   顾庭娟含羞带怯地低着头道:“没有了。太子殿下只让我们姐妹来给娘娘请安。”   安然点点头,淡淡地说:“嗯,既然你们也请过安了,那就回去吧!本宫身子不方便,这就要回房休息了。以后,你们也不用再来请安。”   啊?这就打发她们回去?   顾庭娟和顾庭玉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怎么跟族长说的不一样?不是说太子妃怀孕,会留下她们伺候太子殿下的吗?   不说顾家两位姑娘满心疑惑而失望地离去,却说芸娘回房,潘氏难得地问了她一句道:“怎么早就回来了?”   芸娘回道:“顾家来人了,娘娘要见客。”   潘氏疑惑道:“顾家来了女眷?”   芸娘不以为意道:“嗯,听说是两位姑娘。可能是来给娘娘做伴的吧?”当然,芸娘是很纯洁的,她所谓的做伴,是像王静妍那样的做伴。   潘氏摇头叹道:“以顾家姑娘的身份,哪里配给太子妃娘娘做伴?”   芸娘站在潘氏身后,轻轻给她捏着肩膀道:“太子妃娘娘的外祖父也姓顾呢!昨晚我听三哥说,好像顾家以前冤枉了太子妃的外祖父,将他逐出家族了,太子妃这才来会稽,原本就是要为她外祖父洗刷冤屈的。”   潘氏大惊,忽然起身回头抓着芸娘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太子妃的外祖父也姓顾?她是来给她外祖父洗刷冤屈的?那太子妃的外祖父叫什么?”   芸娘怔了,祖母为何这样激动?   “祖母?”   “芸娘……其实,祖母,也是顾家的女儿……”   ------题外话------   今天这章几经修改,总觉得不是很满意。后面部分还来不及修改。要是看到错字什么的请无视。   第217章让人心痛的真相(一)   芸娘震惊地看着祖母,许久才颤抖地问道:“祖母,您的意思是,您也是会稽顾氏家族的人?可是,您不是姓潘的吗?”   芸娘其实也怀疑过祖母的出身。祖母识字,能绣佛经,这才能比一般的绣娘挣更多的钱。而只有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才会学识字,才能学到这样精妙的绣技。   潘氏,现在应该称为顾氏了。顾氏在芸娘震惊的目光中冷静下来,她缓缓放开了芸娘,坐了回去,这才轻轻叹道:“祖母是被顾家逐出家门的女儿,潘是我母亲的姓。”   “啊?原来祖母您也是被顾家逐出家门的?那您和太子妃娘娘的外祖父一样是被冤枉的?祖母,我去跟娘娘说去!请太子殿下帮您查明真相,还您清白!”芸娘觉得自己终于知道祖母为什么这样激动了。被家族冤枉,逐出家族,难怪祖母从来不提自己的出身,只说不记得了呢。   谁知顾氏却忽然落下泪来。她拉住芸娘道:“不,不要告诉太子妃娘娘。”   芸娘看着祖母激动的样子,不解地问:“为什么?祖母不想洗刷冤屈吗?”   顾氏摇着头,脸上都是泪,然而芸娘却发现祖母在笑。眼睛在笑,唇角也在笑。   “祖母跟太子妃娘娘的外祖父不一样。祖母没有冤屈。祖母未婚先孕,有了你父亲,是顾氏的耻辱,被逐出家门也是应该的。”顾氏说得极为冷静淡然,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她虽然说着这是顾氏的耻辱,却早已经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了。   只要知道她和大姐的付出没有白费,弟弟活得好好的,她这些年的苦就不算白挨了。她是顾家的耻辱,只会让姐姐和弟弟颜面无光,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她就一辈子当她的潘氏就好了。   “祖母……”芸娘呆呆地看着祖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觉得今天的祖母好奇怪。   “芸娘,答应祖母,不要将祖母出身顾氏的事情告诉别人,就是你家老三也不要说!”顾氏拉着芸娘,目光与她对视。   “……好!芸娘谁也不说。”芸娘看着祖母眼里的哀求,只能答应下来。她迟疑了一下,又好奇地问道,“那祖母您原本叫什么?”   顾氏沉默了许久才道:“明玉,顾明玉。我还有个姐姐,叫明珠……”   曾经,她和姐姐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啊。母亲一气生了两个女儿,父亲也一样疼爱她们,如珠似宝一般。后来有了弟弟,父亲和母亲就更恩爱了。可惜好景不长,母亲生二弟的时候竟然难产,临终前托付她们姐妹,说父亲以后肯定会另娶的,让她们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   可是,母亲过世后,二弟只活了三天,还是死了。她们就剩下一个弟弟,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给害了……   芸娘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顾明玉……   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杨彦便对安然道:“今天顾氏族长过来,说已经找到了证据,三天后就开祠堂,正式替外公正名,恢复他会稽顾氏支脉的身份。他倒也聪明,省了我不少功夫。”   安然嘟着嘴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杨彦疑惑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却故作不知地问道。   “你让顾家那两位天姿国色的姑娘过来给我请安是什么意思?”安然和杨彦之间感情好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两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坦白了说,不会有误会。   杨彦就知道她是为这个不高兴。他也知道现在安然怀孕,本来就因为激素分泌的关系就会比较情绪化,更何况无论古代后世,妻子怀孕都是男人最容易出轨的时候,她不高兴自己见漂亮女人也是正常的。   “这就吃醋了?”杨彦笑着迅速在她嘟着的小嘴上亲了一下,欢喜地笑着解释道,“顾家老族长说那是你的表妹,让她们来给你请安的。说愿意将她们送给你当侍女,好服侍你。我说你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已经帮你推了。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说是要给你请安的,这个面子总得要给的。”   安然轻轻嗯了一声,搂着他的腰顺势便靠在了他身上。其实她知道哥哥不会要那两个女人的。哥哥要是真的有二心,就不会让那两个女人见她了,既然大大方方让她见了人,就肯定是不会要的。可想着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哥哥,你要永远都只疼我一个,不许对别的女人好!”   杨彦轻轻叹息一声道:“安然,你也不能太贪心了。你总得让哥哥留一点爱给我们的女儿啊!”   “哼,哥哥坏!”安然欢喜地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杨彦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安然闭上眼睛,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时光。   小时候,其实哥哥也大不了她几岁,却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她,照顾她,每天都牵着手送她上学放学,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哥哥,有你真幸福……”   杨彦唇角轻扬,伸手轻轻揉着她如丝缎般的长发,柔声道:“哥哥有你相伴,便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两个人还腻味着你侬我侬,饭菜已经在饭厅里摆放好了,沈怡在珠帘外面假咳了一声道:“殿下,娘娘,该用膳了。”   “好,这就来。”杨彦扶着安然站起身来,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往饭厅去。   两人正在吃饭,就听外面燕老三对王锦文道:“殿下和娘娘正在吃饭。锦文有事?”   杨彦想着王锦文也不是外人,便直接唤道:“锦文有事进来说吧!”   等王锦文进来,安然又问了一句:“五哥,你吃了午饭没有?”   王锦文赶紧谢道:“多谢娘娘关心。锦文等会儿就去用午饭。”   “锦文可是有事?”凌云走后,情报这边的事情杨彦暂时交给了王锦文在管。他估摸着可能是新收到了什么消息。杨彦边吃边道,“要是紧急,你就说吧。要是不急,就等我们吃完了再说。”   王锦文下意识地看了安然一眼,勉强笑道:“不急,属下去书房等殿下吧!”   就这么一个眼神,杨彦已经发现此事跟安然有关了。既然王锦文当着安然的面没说,那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然没发现王锦文的眼神有异,但她也能猜得到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自从她怀孕以后,杨彦就有意不让她接触那些不好的消息,这也是对她和孩子的保护。安然心中清楚,便只当自己不知道。   午饭后,安然去练字,杨彦便在一边看各地送上来的消息条陈,中间时不时地跟安然说几句话。只要不是坏消息,他就说给她听。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王锦文要报的事情。   “崔义说,经过三个月的急训,我们的远洋军基础训练已经完成,下面就要开始野外体能训练了……”   “对了哥哥,你给他们配政委了吗?”安然正写字呢,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   杨彦点头道:“当然配了。不过不叫政委……”   “宫里来的消息,说最近几天父皇胃口大好,吃得比以前多,人看着也精神多了。”   “呵呵,父皇身体好,咱们也还能多逍遥几年。”   “元逸韬报告说,上个月大隋之音的销量再创新高……”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就到了安然的午睡时间。杨彦陪着她一起躺下,等她睡着了才起身赶去书房。   进门以后,他在主位上坐下,这才满脸严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谁的消息?”   “殿下,是有关娘娘外太姑母的消息。”   安然的外太姑母,就是外公的姐姐。外公的大姐顾明珠即沈怡的母亲,是早就过世了的。这消息应该是外公的二姐,顾明玉的消息。   “嗯?已经不在了?”杨彦猜测着,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现在外祖父都已经是六十八岁高龄的老人了,两位外太姑母年纪比外祖父大,多半已经不在了。   王锦文点点头道:“据说,当年顾老爷子姐弟三人从京城逃出来,后来失散,顾老爷子的二姐顾明玉曾经回过顾家,却因为失节,被顾家除名,最后被偷偷沉河而亡……”   “什么?好一个诗礼传家的顾家!原来竟然如此狠毒!”杨彦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心里的愤怒怎么都压抑不住。   杨彦几乎可以想象,当年姐弟三人从京城逃出来,后面还有追兵,一个年轻女子独自从京城回到会稽,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遇到多少危险。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因为失节被逐出顾家。失节,能怪她吗?不仅如此,这些没有人性的亲人担心这个姑娘带给家里耻辱,竟然还将她沉河!   这事要是让安然和外公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不行!这事他要查清楚!就算那些害人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也要将他们的牌位从祠堂里扔出去,将他们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让他们的后人好好替他们偿债!   顾氏族长那个老东西想息事宁人,恢复外公的名誉就算了,他可以先应下,再慢慢调查当年的人和事。   杨彦冷静了一下,立即吩咐道:“这事,不能让太子妃知道!”   “是!”王锦文答应着,又迟疑地回道,“还有一件事情,孙飞羽的祖母,就是让人欺凌潘婆婆的主谋,正是顾家的姑娘,也是现任族长的亲姐姐。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他们夫妻三日前就已经启程往会稽而来,只是不知道是要回顾家还是因为有别的事情。”   “怎么这么巧?”杨彦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   一般大家族中,对于婚前失贞的姑娘,要么帮着掩饰了找个门第低的嫁了,要么送去家庙庵堂出家,直接沉塘的还真不多见。   顾家为什么会对自己家族的女儿这么狠?还是因为当初的族长收了坏人的好处?   杨彦想了想道:“你派人送个信儿给顾家,请顾老族长明天带着今天来到那两位姑娘过来,就说太子妃请她们陪着小住两天。”   王锦文诧异地看着杨彦,但还是很快收起异色,起身答道:“好,属下这就写帖子!”   杨彦摆摆手道:“不,不用写帖子,就让人传一个口信就行了。”   这天晚上,杨彦主持了岳朝城、王锦文和芸娘的结拜仪式。三人摆了香案,祭拜了天地,对月盟誓,结为异性兄妹,誓言从此后祸福与共,永不背弃。   岳朝城今年已经三十二了,当了大哥;王锦文今年二十六,是二哥;芸娘今年才十六,是三妹。   三人结拜以后,岳朝城和王锦文又正式拜见了顾明玉。   岳朝城道:“祖母,以后,芸娘是我亲妹子,您就是我亲祖母!”   王锦文家中祖父祖母尚在,却不能说这样的话,但他也承诺道:“潘婆婆请放心,以后三妹有我们兄弟护着,谁也不能欺负她。”   顾明玉红着眼睛激动地点点头道:“我们芸娘能有你们这两位兄长相护,是她的福气……”   第二天,安然问岳朝城:“潘婆婆身体如何?你说我教她打太极好不好?”   岳朝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些年一直辛苦劳作,这乍然享福,无事可做,对她的身体倒是不好。以微臣看来,娘娘这套太极拳极适合养生的,既然您都能打,相信也适合老人家。”   于是,安然便兴致勃勃地去找顾明玉和芸娘。她是不敢撺掇芸娘打太极的,毕竟芸娘之前没有练过,现在怀着孩子,她可不敢乱出主意。但潘婆婆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知为何,安然总觉得潘婆婆今天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奇怪,看着她的时候,潘婆婆经常走神儿,而眼睛里却带着无限的欣慰和欢喜。   安然想着,是因为她对芸娘好吗?所以潘婆婆感激她?所以感到欢喜?   太极拳安然是打惯了的,每天都要跟着杨彦打一次,配合呼吸的调节,真的是很养生的。这段时间她身体还真的不错,连个小感冒都没有过,也没有出现任何水土不服的症状。当然,杨彦和其他人伺候得用心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顾明玉眼睛本来就是极巧的,虽然年轻的时候因为刺绣用眼过甚伤了眼睛,不能做精细活儿,但跟着打拳却还是能看得清的,并且学得很快。   芸娘在一边看得跃跃欲试,不知不觉中就跟着比划起来。   安然见了,忙劝道:“芸娘,你以前没练过,可要小心些。要不你等孩子生下来再学吧!”   芸娘不以为意道:“娘娘别担心,我觉得打这个慢吞吞的拳挺有意思的。其实三哥以前也教过我打拳的,但那些拳都太快太用力了,自从我怀孕,就不能练了。我觉得这个拳倒是好,最适合孕妇和老年人打了。”   安然看向一边的岳朝城道:“岳先生以为呢?”   岳朝城看着芸娘,叹了口气道:“随她吧!”接着,他又叮嘱芸娘道,“先不要着急,试探着慢慢跟着学,要是觉得累,就赶紧停下休息。”   芸娘满脸笑意地点点头道:“大哥放心,小妹会小心些的!”   断断续续地打了小半个时辰的太极拳,安然便停下休息。   就在这时,只见燕老三忽然跑回来,远远地就吼道:“芸娘,听说你在打拳?你这挺着大肚子,打什么拳啊?要是我儿子……”后面的话估计是看到安然,又憋了回去,   “娘娘别多心,我跟他说清楚就好了。”芸娘歉疚地看了安然一眼,赶紧迎上去,大声道,“娘娘也在练这个拳呢!娘娘都能练,为什么不就不能?我大哥说了,这个拳适合孕妇。”   燕老三大步过来,扶着芸娘的胳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悄然道:“今天太子殿下请了顾家族长和两位姑娘来,正在外花园陪着散步,你看怎么办?”   芸娘这才知道他竟然是借着自己练拳的名头跑回来报信的。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丈夫的话。   太子殿下请了顾家那两位姑娘来,又在一起散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太子殿下竟然也像那些有钱的男人一样,妻子怀孕了就想养小老婆?可是太子妃娘娘不答应,所以他就偷偷养?   她要不要告诉太子妃娘娘呢?   芸娘又纠结了。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妃娘娘对她就像亲姐妹一样,吃的用的什么都不忘给她一份,甚至每天太子殿下给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弹琴做什么胎教的时候,还让她也跟着听,说这样以后孩子会更聪明。   太子妃娘娘对她这样好,她怎么能瞒着太子妃娘娘?   可太子殿下对三哥也很好啊,全心全意的信任和重用,还让三哥将她祖母也带着一起走。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子了。她怎么能说太子殿下的不是?   还有,要是太子妃娘娘知道了,急怒之下有个什么,那就后悔莫及了。可现在才开始,太子殿下或许只是有了那么一点小心思,毕竟还没开始,就算太子妃娘娘知道,事情也还不算严重。   要是她现在不说,等以后那两个女人跟太子殿下真有了什么,太子妃娘娘才知道,那太子妃娘娘岂不是更愤怒更伤心,后果更严重?   安然以为燕老三不让芸娘跟着打太极拳,所以才一脸纠结的样子,便笑道:“既然你家三哥不让你练,你不练就是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再教你就是。”   芸娘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道:“娘娘,听说这个别院非常漂亮,特别是外花园那边,还有好大一个紫藤花廊呢!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安然静静地看着芸娘,心里依稀已经明白过来了。刚才燕老三一定是跟芸娘说了什么,所以芸娘才这样一脸纠结。可是,外花园可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安然又想,能让芸娘如此纠结,如此不安的,难道是女人?   殿下在外花园私会女子?   安然第一个念头就否定了这种猜测。哥哥对她有多好,她是清楚的,怎么能胡乱猜测怀疑哥哥呢?   安然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去外花园,而是默默回了房间。她相信哥哥,就算他真的在外花园见了别的女人,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她相信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玉兰见她似乎不大高兴,以为是因为芸娘学太极拳,却被燕老三阻止所致,便将昨日刚刚送到的翡翠带过来给她解闷逗趣。   杨彦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翡翠熟悉的声音道:“太子妃吉祥!翡翠讨厌坐船!”   安然惊呼道:“哎呀,翡翠你还会表达自己的喜恶了?你知道什么是坐船吗?”   翡翠想了想道:“坐船,水,讨厌!”   安然不禁拍着手哈哈大笑,忙道:“快,有赏!翡翠想吃什么?”   翡翠扑腾着拍打了一下翅膀,欢喜地叫道:“松子!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翡翠真聪明!”   “多谢夸奖!殿下回来了!殿下吉祥!”   翡翠看到杨彦从门口过来了,赶紧又去招呼杨彦。   安然回头,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说着,她就迎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轻轻摇晃着。   杨彦含笑抱着她,跟着她一起慢慢摇着往里走。   这段时间他体谅她怀孕辛苦,晚上的亲密少了,却不想安然反倒越来越喜欢撒娇了。或许,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爱的信任和满足?   安然见杨彦还穿着早上出去的衣服,衣襟上也没有闻到别的味道,唇角一下子就翘了上去。   翡翠眨巴着眼睛看着,忽然叫道:“非礼勿视!羞羞脸!”说着,它用一只翅膀挡住眼睛,转身用屁股对着杨彦他们,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这个翡翠……”杨彦又好气又好笑。揽着安然在翡翠前面的凉榻上坐下来。   玉兰立即送上来温热的湿帕子。杨彦接过,擦了擦手,便从盘子里取了一个批把,小心地拨了皮送到安然唇边。   安然吃了批把肉,将批把子吐在杨彦手心里。杨彦又将批把子扔给翡翠吃。   翡翠不挑嘴,竟然也吃了下去。   杨彦欢喜地笑了笑,却又忽然回头对安然道:“今天,我让顾族长带了昨天那两位姑娘来,就住在前院客房里。”   ------题外话------   今天要回娘家,所以只能更这么多了。   第218章让人心痛的真相(二)   安然诧异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笑开来。她就知道,哥哥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瞒着她的。   杨彦捏捏她的腮帮子,宠溺地笑道:“已经有人跟你打过小报告了是不是?”   安然立即摇头道:“没有没有。对了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将她们接到这里来的?啊呀,对了,你还跟她们一起在花园里散步?老实交代!你们都说什么了?”   杨彦挑眉一笑道:“不是说没人告诉你?”   “呃……”安然心虚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快点,快点,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杨彦轻轻将她搂到怀里,没提二姑姥顾明玉的事情,只说:“孙飞羽的祖母就是顾氏族长顾重锋的姐姐。我想,当初那孙顾氏想要对潘婆婆动手,多半不会用孙家的人,而是用顾家的人。所以,我打算先从顾家调查一下。”   安然想了想,还是不高兴地撇撇嘴道:“那也无须用美男计吧?”   杨彦揉揉她的头发道:“我只是不想引起顾家的注意。毕竟事情过去太久,留下的线索应该不多,要是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只怕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我打算派人明着去顾家打探那两个女人的事情,暗中打探几十年前的事。”   安然一听就明白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你还去见她们吗?还会陪她们散步吗?”   杨彦微微含笑解释道:“之前我也没陪她们散步,不过做出一个样子来,没走两步,就让锦文将我叫走了……安然,这个醋,你真没必要吃的,有时间哥哥自然是陪着你和孩子的,哪有功夫陪别人?”   杨彦说了自己的计划,安然听完,虽然心里还是不高兴,但还是气呼呼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外院客房里,顾庭娟和顾庭玉姐妹用了晚饭,便去花园里散步。   外花园正对着大书房,或许殿下还没回内院,会过来散散步也不一定。   顾庭玉问顾庭娟道:“三姐姐,你说这次到底是太子殿下请我们来的?还是太子妃请我们来的?”   顾庭娟白了她一眼道:“你说呢?”   “可是,族长不是说,太子殿下已经拒绝了吗?”顾庭玉很是疑惑。“难道太子殿下改变主意了?”   顾庭娟轻轻哼了一声,下巴微微一抬,得意地说:“我们说是被太子妃邀请来的,但到了以后却没有人让我们去给太子妃请安,反而是太子殿下见了我们,你说是什么意思?哼,男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顾庭玉低着头想了想,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道:“太子殿下身居高位,富有天下,却没有侧妃侍妾,现在偷偷将我们接来,只怕是担心被太子妃知道……”   顾庭娟也沉默了一下,摇着头道:“我也想不明白。他是太子啊,他想要哪个就要哪个,何必看太子妃脸色?还让我们也偷偷摸摸的……”   顾庭玉看了看远远地跟在后面的侍女,忽然挽着顾庭娟的胳膊,小声道:“所以啊,我觉得,我们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太子妃的意思。她现在怀着孩子,只怕太子也不想违逆她的意思让她不快。但姐姐如此花容月貌,太子殿下见了,又哪有不倾心的?所以啊,太子殿下现在肯定也很为难呢,三姐你说是不是?”   顾庭娟驻足一想,难道以前太子就真的没有过女人吗?怎么可能?可是现在身边居然一个都没有,那肯定是让太子妃给处理了呀!她们要想留在太子身边,就得名正言顺的留下才行。   若想如此,只有将事情闹大。毕竟她们可不是一般小门小户没有身份的姑娘,太子殿下要是有损她们名节,总得负责的。而且,太子妃也不能明着违逆太子殿下的意思,让人戳着脊梁骨说她善妒不贤吧?   可是太子殿下不同于一般人,既不能设计他让他不快,又要达成目的,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姐妹两个费尽心思想办法的时候,忽然有一名侍卫匆忙跑来,小声吩咐道:“太子妃娘娘往外花园来了,太子殿下请两位姑娘回避一下。”   顾庭娟和顾庭玉对视一眼,眼中忽然有了光彩。她们答应着,带着侍女回房去,但很快又偷偷跑了出来,躲在紫藤花架下面,等着太子妃经过。   ……   这天傍晚,太子妃去外花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顾家的两位姑娘,太子妃说让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外院客房不合适,连夜让人将两位姑娘送回去了,还送了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一起去了顾家。   顾家的人聚在一起,不明白太子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顾庭娟和顾庭玉姐妹为大家解了惑。   顾庭娟略带得意道:“殿下有心纳妃,太子妃娘娘说京里那么多名门闺秀想服侍太子殿下都没答应,一次在顾家纳两位侧妃不合适,说只能选一个,而且还要选性格脾气样样都好的。这两位嬷嬷,一位是太子妃指的,一位是太子殿下指的,说是要看我们姐妹的规矩才艺好不好!”   顾家的人自以为是地笑了起来。立即吩咐让好生招待两位嬷嬷,不管她们问什么,只管据实回答就好。   顾庭娟和顾庭玉是顾氏家族精挑细选出来的两朵花,样样拔尖,没有丝毫劣迹,不怕人打听。   三日后,杨彦收到了从顾家打听出来的情况,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殿下,您还打算瞒着太子妃么?”王锦文担忧道,“这事只怕瞒不住,孙家老太爷明日就要到了。”   杨彦点点头,起身道:“我先去见见老人家,问问清楚再说。”   燕老三没看到消息,对太子殿下竟然要亲自去看望自家祖母有些奇怪。按说,太子殿下要见什么人,直接传召过来就是,怎么还自己亲自过去?   芸娘和祖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烈了,她们坐在一架蔷薇下面,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投下来,留下点点斑驳的光影。   芸娘手里拿着针线,坐在一张高椅上正在给孩子做小衣服;老人家眯着眼睛躺在凉榻上,似乎睡着了。在老人家身边,还有一张凉榻空着,估计是给芸娘准备的。   在她们身后,有四名侍女,见到太子殿下进来,她们正要行礼通报,却被杨彦挥手打发下去。   芸娘诧异地抬头,看到太子殿下和丈夫一起过来,惊了一下,忙站起身来要行礼。   杨彦忙道:“不必多礼。我找你祖母有点事情。”说着,他让燕老三上前去,说:“扶着你媳妇儿要么回房,要么去园子里走走。”   芸娘又怔了,竟然是来找祖母的?她看着燕老三,燕老三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老人家已经醒来,看到太子,她很意外,正要起身行礼,杨彦已经走了过去,含笑道:“老人家不必起身。”   燕老三满心疑惑地带着芸娘回房去了,杨彦在芸娘的椅子上坐下来,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老人家本来不姓潘,而是姓顾,对吗?”   顾明玉震惊地坐起身来。杨彦忙起身过去扶着她道:“您别激动,慢一点。”   “殿下……”顾明玉颤抖着双手,想要推开杨彦的搀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彦静静地看着老人家激动的眼睛,缓缓说道:“您是顾家的姑娘,是太子妃的外太姑母,您名叫顾明玉,对吗?”   “殿下……知道了?”老人家忽然笑了笑,眼睛不由有些湿润。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老婆子恳请殿下不要将此事告诉太子妃娘娘,可好?”   “为什么?”杨彦是不想告诉安然,担心她接受不了。但为什么这位外太姑母也如此要求呢?   “太子妃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要是她知道了,会伤心的……而且,我是被顾家逐出家门的,是顾家的耻辱,还是不要给晚辈丢脸的好……”   “不,您不是顾家的耻辱,顾重锋和顾明珍才是!”杨彦忽然心中一动,诧异地问道,“难道您不知道,顾家将你逐出家族,将你沉河,目的就是想让顾明珍代替你嫁到孙家去?”   “什么?不是说孙家不同意与顾家联姻,给他订了王家的姑娘吗?”老人家震惊了。   当初,她与大姐和三弟失散,遇到坏人,差点就……幸而江南才子孙良孙景辰路过救了她。   两人一路同行,朝夕相对,情意一天比一天浓。当年,她十五岁,孙景辰十七岁,一时忍不住就做下错事。等回到江南,孙家却不同意孙景辰娶一个身世不明的女子,孙景辰便将顾明玉送回顾家,说与家里商量好了再去提亲。   她回到顾家,族里原本要审问她的,后来听说孙家少爷要娶她,这才没有追问她是怎么从京城自己回到会稽来到。而后,族长就派人去孙家提亲,但回来以后却说孙家已经与王家姑娘定了亲。   随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而顾家的人也很快发现了。他们说她婚前失节,败坏了家族的名誉,要将她逐出家族,并沉河处死。   她想着心爱的人已经另娶他人,一时间心无所恋,便麻木地让人沉了河。只是负责绑她的人心软,留下一个活结,只要她拉着一扯就能解开,给她留下一线生机。   临死前,她想到自己腹中骨肉,用来扯开了活结,丢掉绑在身上的石头,被水冲到了下游,让丁承业救了上来……   原来,所有这一切都是顾家骗她的?   “什么?沉河?”   一个愤怒的声音在花架后面响起,杨彦一怔,赶紧跑了过去。   只见燕老三扶着芸娘,尴尬地看着他。然而眼睛里更多的却是伤痛和愤怒。   杨彦没有说什么,转身又回到老人家身边,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   “据说,当初姓孙的高高兴兴迎亲回去,然而进了洞房不久却愤怒地跑了出来。顾家说你婚前小产而亡,他们担心你问顾家要人,这才让顾明珍代替你嫁到孙家。据说,孙景辰三年后才与顾明珍圆房……你们,都被顾家骗了……”   “原来,他并没有负我……哈哈,哈哈哈……”顾明玉笑了两声,忽然倒在榻上,就此晕了过去。   老人家这一晕就是两天两夜不醒,可急坏了不少人。   岳朝城每天除了给安然和芸娘请平安脉,便一直守在老人家身边照顾着。   安然看着芸娘满眼的伤痛,只当她担心祖母,倒是没有多想。杨彦看着安然为芸娘和老人家担心的样子,暗自庆幸自己隐瞒了真相。要是让安然知道芸娘的祖母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二姑姥,知道了老人家悲惨的经历,不知道得多么伤心愤怒。   可以说,外公顾重山的幸福,都是两个姐姐用自己悲惨的一生换来的。   大姐顾明珠,安然只知道她嫁到了沈家,生下来表姨母沈怡,早早地就去世了。但杨彦却知道,顾明珍当年与沈家本来就有婚约,当初逃出顾家的时候,距离她的婚期只剩下四个月了。   逃出顾家以后,姐弟三人失散,顾明珠运气很不好,被人卖到了妓院。等未婚夫沈蔚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鸨母灌下绝育的药。   沈蔚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人,他将顾明珠赎出去,费尽心思掩盖了这段过往,不顾家族的阻拦完成了与顾明珠的婚约,因为顾家对顾珠的迫害,他带着沈家与顾家决裂。   而后,因为顾明珠服过绝育的药,虽然沈蔚请了很多名医帮着她调理身体,却一直没有孩子,在家族的压力下,沈蔚纳妾生了一个儿子,养在顾明珠名下。   直到十多年后,顾明珠三十岁上,才怀孕生下一个女儿,就是沈怡。但此后,顾明珠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不到四十岁就过世了。   而顾明玉这一生,就更加不幸了……   杨彦想起这些,就忍不住感叹。若让安然知道,她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可是,他真的能一直瞒下去吗?   “哥哥,那孙家和顾明珍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他们也该偿债了吧?或许让潘婆婆知道她的仇人都得到了报应,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   根据岳朝城的检查,认为老人家的身体除了风湿,其他并没有什么病,说老人家一直没有醒,多半是受了什么打击,自己不愿意醒。   安然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件事情上。   杨彦还在想着如何圆谎,就听外面王锦文禀报说孙家老爷子带着儿子已经到了,求见太子殿下。   孙飞羽还被扣在别院里,孙家若还想要这位孙少爷,就得来人,并且将事情交代清楚。   当然,就算他们不来人,不肯主动交代,杨彦也会派人调查的。   安然其实也想去听,但她是女子,却是不方便与外男见面。杨彦又以她身怀有孕为由,不让她去。   如今芸娘守在自己祖母床前,安然身边有王静妍沈怡和翡翠陪着,其实也并不寂寞,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知道芸娘的祖母和孙家老太爷的事。   “表姨母,你说我们偷偷过去偷听好不好?”   沈怡迟疑了一下,却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   安然诧异地看着她,她原本以为表姨母又要说很多理由阻止她呢!为此,她还在准备了好多说辞,没想到竟然都没有用上。   沈怡以前就追查过二姨母和舅舅的事情,她曾经查出来,当初孙景辰带回江南的那个女子就姓顾。可惜后来她才查到,孙景辰的妻子虽然姓顾,却不是自己的二姨母。她以为自己误会了,但如今想来,或许还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啊!比如说那位潘婆婆。   有沈怡的同意,两个人很快换了衣服,瞒着杨彦,悄悄出了后院,来到前院的待客厅。   据说,太子殿下就在那里接见孙家老太爷和孙老爷。   沈怡扶着安然从后门进去,在后堂与前厅的珠帘后面坐下偷听。   大厅里燕老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们,见是太子妃,他迟疑了一下,便没有告诉太子。   因为此事涉及太子妃外祖家,杨彦不想让人知道,便只留下燕老三这个与他一样与此事有关的人伺候,其他的人都让避得远远的。也是因此,安然和沈怡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这里,还没人通知杨彦。毕竟,没有人敢拦着太子妃,敢违背太子妃的命令。   安然和沈怡来得正是时候,孙景辰带着儿子孙忆刚刚进来不久,还跪在大厅里。   孙景辰老泪纵横道:“听说老夫还有个孙女名唤芸娘,就在别院陪伴太子妃娘娘,恳请殿下开恩,让老夫见她一面……”   原来,当初孙飞羽写信回去,用的是最快的飞鸽传书,却不想孙老爷子孙景辰一直喜欢养鸟,那鸽子以前没少飞老爷子那里去,如今飞回去,便直接飞到了老爷子那里。   孙老爷子疑惑地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筒,打开一看,是孙儿孙飞羽的写回来的。信上说他见到了大伯的女儿芸娘,如今正一起赶往会稽。又说与芸娘同行的安公子身份神秘,似乎要为芸娘做主,请父亲早做决断,速速赶往会稽会合。   孙老爷子震惊了,孙忆就是自己的长子,怎么还有个大伯?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当初的顾明玉。当初顾家说顾明玉小产而亡,难道是骗他的?难道明玉没有死,还生下来孩子?   想到这里,孙老爷子哪里还忍得住,将信拿个儿子看了,又将他打骂了一顿,立即就要启程往会稽来。   孙忆只好承认自己多年前曾见过一人,与父亲长得很像,疑是父亲流落在外的骨肉。可惜还没调查清楚,人就已经死于海难,只剩下一个女儿名叫芸娘,却是不知道家在何处云云。   老爷子没有怀疑儿子的话,却立即要去会稽,孙忆好说歹说也劝不住,只好带着二老一同往会稽而来。   杨彦没有直接回答孙景辰的话,反而冷冷地看着孙忆道:“孙大老爷以为呢?”   孙忆头上冷汗直流,母亲做过什么,他做过什么,老爷子是不知道的,可是他心里清楚啊!   孙景辰一听太子殿下这话似乎话中有话啊!难道儿子隐瞒了自己什么?   杨彦冷冷地看着孙忆,催促道:“孙大老爷,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令尊说吗?”   孙忆抬起头来,看着主位上满面冷色的太子,想起母亲偷偷告诉自己的真相,心里其实已经知道,既然太子殿下问出这句话来,只怕已经弄明白了真相,他们孙家若还有一线生机,也在祖父和芸娘身上了。   不管怎么说,祖父是不知情的,而芸娘说到底是孙家的血脉。   “爹,儿子错了……儿子怕您认回大哥,会休弃我母亲,便没有将此事告诉您……”   孙景辰怔怔地看着儿子,犹自不解:“我认回你大哥,怎么会休了你母亲?”   杨彦冷冷一笑道:“自然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窃取了别人的幸福,如今知道对方没有死,心里自然害怕了。”   孙景辰原本就怀疑过,如今杨彦一点,他就明白过来。他颤抖地问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说,当年,明玉没有小产而亡,是顾家的人骗我的?那,那明玉怎么样了?她真的生了一个儿子?”   安然和沈怡听到这里,不由满脸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她们很快想到,她们要找到人,极有可能就是潘婆婆。   杨彦嘲讽地看着孙景辰道:“孙老爷子,你真是本宫见过的最可悲的人!你娶了自己的仇人,还跟她生活了一辈子。你要是被她隐瞒一辈子也就罢了,大不了带着遗憾下黄泉,要是幸运,就此喝了孟婆汤,彻底遗忘这一世的事情,也就圆满了。可惜啊,你偏偏在年老的时候发现了真相,本宫真担心,你能不能撑得下去?”   孙景辰听了杨彦的话,心情越发紧张激动起来。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顾家,顾家当初做了什么?”   孙忆重重地磕着头,恳求道:“求太子殿下开恩,饶恕我母亲吧!她已经那么大年纪了……”   燕老三见孙忆到现在还不认错,反而为他那最该千刀万剐的母亲求情,当即怒斥道:“你的母亲是人,别人的母亲就不是人是不是?你母亲年纪大了,却还在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我祖母,她那么大年纪了,你们母子还不放过她……”   孙忆低着头,无言反驳,而孙景辰却瞪大眼睛看着燕老三,心里不住地想着,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他的孙子?   燕老三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如今见了罪魁祸首的儿子,便继续说道:   “年轻的时候你母亲父女姐弟一起欺骗她,恶毒地将她沉塘,没想到她命大没死,你们又丧心病狂地害死她的儿子儿媳,连累一条船的人差点都被淹死了!这些年来,你们居然还活得如此心安理得,怎么就没有冤魂去找你们母子索命?”   孙景辰震惊了。他是听说过自己的儿子儿媳就是死于海难的。难道不是意外,而是自己的妻儿设计的?   “你,你说什么?我儿子,是,是被人害死的?”孙景辰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燕老三怜悯而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要不是芸娘命大被人救了,祖母哪里还活得下去?可就算这样,你们还不肯放过祖母和芸娘!你们使了银子,让人天天上门欺凌辱骂我祖母,抢她和芸娘好不容易挣来的赖以活命的食物,你就没想过,那也是一位七旬老人吗?我告诉你姓孙的,你们母子,甚至你的子孙,都要为你们的恶毒付出代价!你们孙家和顾家,就慢慢等死吧!……”   孙景辰从燕老三的怒骂中知道了真相,却哪里接受得了?   他那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儿子,原来竟然是如此处心积虑丧心病狂的人?他们害死了他最好的女人和他们的儿子?并且一直让人欺凌明玉和他们的孙女芸娘?   这时,只听屏风后面的珠帘忽然一响,传来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道:“原来潘婆婆就是我那苦命的二姑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孙家、顾家全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孙景辰和孙忆还在震惊中,就看到主位上太子殿下已经大惊失色地跑了过去。   “安然,你怎么样?你别急,孙家和顾家我不会放过的,我一定会为外太姑母报仇的!安然?”   接着,就听杨彦急切地吼道:“快,传岳先生!”   ------题外话------   初稿,待修。   今天应该有二更,时间在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   第219章如何处罚?   杨彦看着安然眼睛里的愤怒和泪水,担心得不行。   “安然你别急,你别吓到孩子。宝宝还那么小,你这样生气,这样愤怒,他会害怕的。乖,别着急,一切有哥哥在呢,你想怎么样都行……”杨彦急切地抱着她,不住地抚着她的背脊,亲吻着她的额头和脸,试图让她从愤怒中冷静下来。   安然抱着杨彦,放声大哭。只要一想到二姑姥这一生的苦难,她就觉得心痛,好似刀绞一般。若不是为了外公,二姑姥怎么会有如此悲惨的境遇?而最让安然难过的事,这些痛苦,竟然全都是顾家的人给她的!   这哪里是亲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是仇人也没有这么狠毒的……   杨彦看她大声哭了出来,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他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后堂里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膝上,一面安抚她的情绪,一面等候岳朝城的到来。   “想哭你就哭吧,别把气憋在心里,你想怎样处罚顾家和孙家的人都行。哥哥都听你的,要杀要剐要凌迟要剁碎了喂狗都行,你别气了,气坏了自己和孩子不值得……”   “哥哥,我心里难受……就算把他们全杀了,我还是难受……”安然哽咽道,“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狠毒?偷走了别人的幸福,还要将人斩尽杀绝……哥哥,这事暂时不要告诉外公,我怕他知道了受不住……”   “嗯,我知道。你都这样难过了,要是外公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杨彦先顺着安然的话说,而后才建议道,“要不然咱们不说具体情况,只告诉外公找到了姑姥姥,姑姥姥还活着……”   安然一边哭一边回道:“嗯,好,听哥哥的……”   前厅里,孙景辰和孙忆还跪在地上,心里不住地回想着刚才那女子的话:   ——“……我要把他们抓来剥皮抽筋!将他们剁碎了喂狗!孙家、顾家全都不得好死!一个都不要放过……”   以及太子殿下的回答:   ——“……孙家和顾家我不会放过的,我一定会为外太姑母报仇的!……”   “爹,怎么办?”孙忆着急了。他们孙家虽然是江南望族,可远远不能与皇家对抗啊!要是太子殿下真的要灭他们满门,他们哪里逃得掉?   孙景辰缓缓转身看着儿子,满脸的震惊伤痛道:“你说!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孙忆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来。子不言母过,就算母亲做得再不对,那也是为了他好。若没有母亲的算计,哪有他的存在?   孙景辰痛心道:“都到了现在了,孙家和顾家都到了生死关头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说你母亲做了什么,你只告诉我太子妃和太子为什么要为芸娘出头?”   孙忆满脸苦涩道:“芸娘的祖母,是太子妃的外太姑母,是太子妃娘娘外祖父的亲姐姐……爹您竟然不知道吗?”   孙景辰震惊道:“我怎么知道这个?当初,明玉原本说要回家族求助的,谁知道顾家明知道明玉怀了我的孩子,却将她沉塘,然后无耻地将你母亲嫁过来,真是卑鄙至极!……可笑顾家竟然骗我说明玉小产而亡……顾家,真的是罪该万死!”   孙忆不禁浑身一个哆嗦。顾家,真的就这样完了吗?他们孙家呢?   “爹,我们孙家怎么办?这事,都是顾家做出来的,与我们孙家关系不大啊!您能不能向太子殿下求求情,饶了我们孙家?”   孙景辰冷冷地看了儿子一眼,许久才叹道:“你母亲,不是孙家的人吗?不是你让人害死了你大哥大嫂、害死了一条船的人吗?你让我去求情,我有什么脸去求情?还是你想让我现在就休了你母亲,将你逐出孙家,而后再去向太子和太子妃求情?”   孙景辰毕竟与顾明珍生活了几十年,即便没有太多的爱,夫妻之情总是有的。而作为一个父亲、一位祖父,他对自己的儿孙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如果可以让他选择,他会好好补偿芸娘,或许再也不见顾明珍,让她去家庙上清修,会惩罚孙忆。但他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那些陪伴了他几十年的人,特别是孙家的子孙,他是狠不下心去处罚,也不可能会舍弃的。   可是这些,能让太子妃出气吗?   孙景辰忽然之间很迷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为什么不早点死了呢?对,让他去死吧!让他去向明玉赔罪,从而恳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饶恕他那些并不知情的儿孙……   “祖父,其实,芸娘的祖母还尚在,您要是求求她,她再向太子妃求情,或许太子殿下就能绕过我们孙家了。不管怎么说,芸娘身上也流着我们孙家的血啊!”   “什么,你说芸娘的祖母尚在?”明玉尚在?几十年过去了,他几乎都要忘了明玉的模样了,想不到,明玉竟然尚在人间。   孙景辰激动了。之前的迷惘一下子全都消散了。他要去见明玉!他要向她赔罪!是他太傻,竟然轻易相信了顾家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孙景辰才开口道:“我会向太子殿下恳请,让我见她们祖孙一面。但你说的为孙家求情,我说不出口……”   孙忆急了,抱着孙景辰的胳膊急切地摇晃道:“爹!孙家的人,可都是您的儿孙、曾孙啊!就算我和我娘有错,您的孙儿和曾孙,他们也是无辜的呀!”   孙景辰自嘲一笑道:“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芸娘,你会轻易放过害死自己父母,又欺凌自己祖母多年的人吗?”   孙忆怔住了。如果是他,他会怎么报复呢?   “我,我把我的命陪给她,还不行吗?”孙忆想,他已经年近六十了,如果他的死能让太子妃解气,从而放过他们孙家其他人,他愿意去死。他那么聪明可爱的小孙子啊!   后堂里,丫头们很有眼色的送来热水和毛巾,沈怡亲自绞了帕子要给安然擦脸。杨彦接过来,小心地帮安然擦去脸上的泪痕。   沈怡自己也跟安然一样,又是愤怒,又是心痛,还有着急,同样也哭红了眼睛。玉兰也递了一张热帕子给她擦脸。沈怡将热毛巾捂在脸上,泪水却掉得更厉害了。   安然被热帕子捂住,哭声顿了顿,等杨彦将热帕子拿走,她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哥哥,我想去看姑姥姥……”   “好,不过要等会儿,岳先生就要到了,让他帮你看看。”   岳朝城听说太子妃有事,太子传唤,立即抱着医药箱飞奔而来。看到太子妃坐在太子殿下怀中,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到现在都还有些哽咽声,吓得他不行。   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经过诊脉,再问过安然的感觉,岳朝城这才悄然吐了一口浊气,接过玉兰递过去的热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还好,还好,只是稍微有些个不稳,娘娘平时锻炼得好,应该没有大问题。不过,孕妇第一忌剧烈运动,第二就要忌心情波动过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娘娘您想着孩子,都要静下来才好。”   安然也跟着松了口气,轻轻摸着小腹,小声跟宝宝说了一声:“宝宝,对不起,娘亲吓到你了是不是?”   杨彦也跟着低下头对着安然的小腹柔声安抚道:“宝宝别怕,别怕哦,爹爹在呢,爹爹会保护宝宝和你娘的。宝宝乖乖在娘亲的肚子里慢慢长大,爹和娘都很爱很爱宝宝……”   岳朝城暗自撇嘴,还在娘胎里的孩子,能听得懂人说话?就是刚刚生下来几个月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听得懂父母的话吧?   宝宝似乎在里面翻了个身,安然感动得再次流泪。   杨彦一见就着急了:“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然红着眼睛道:“宝宝,宝宝听到了我们的话,他刚刚在里面翻了个身……”   “真的?”杨彦听了,眼睛里总算有了几分喜意。   “嗯!我感觉到了。”   听到安然这么说,沈怡和岳朝城神情都放松了些。但很快,岳朝城想起昏迷不醒的祖母,又担心起来。祖母这么大年纪了,昏迷太久就有危险了。   而沈怡想起顾家和孙家对自己二姨母所做的事情,脸上又阴沉下来。虽然二姨母只剩下芸娘一个孙女儿,但还有她和太子妃在,她们一定要为二姨母和芸娘报仇雪恨!   “我们去看望姑姥姥吧!”安然想起现在还昏迷不醒的二姑姥,心里就难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杨彦身上下来,杨彦扶着她出了门,上了软骄,缓缓回到主院。   至于孙家父子,谁还记得他们?王锦文让人送去文房四宝,让孙忆自己将他做过的事情写出来,还威胁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有所隐瞒,孙家老小全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孙忆听了,哪里还敢隐瞒,反而不住地回想着,生怕自己忘了什么。   王家这个别院其实还有不少空着的院子,王静妍和王锦文就各自住了一个院子,但因为燕老三肩负着保护太子和太子妃的重任,他必须要住在主院里,因此安然便将芸娘和她祖母也安排在主院的西厢房里。   芸娘看到安然和沈怡都红了眼睛,而安然进来以后,坐在床边就喊自己祖母为“姑姥姥”,便知道太子妃娘娘也知道真相了。   芸娘忍着心酸心痛劝着安然,沈怡也过去劝着两个孕妇:   “二姨和芸娘的苦难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都是幸福的了。你们两个都怀着孩子呢,快别哭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坎坷二姨都走过来了,这一次,她一定也会平安醒来的……”   杨彦、燕老三和岳朝城在珠帘外面转着圈儿,为里面两个孕妇和一位老人家担心着急。   燕老三问道:“殿下,你打算怎么做?”刚才殿下可是答应了太子妃要将顾氏和孙氏的人剥皮抽筋,千刀万剐的!   杨彦反问了一句道:“你看呢?”   燕老三轻轻哼了一声道:“若是依我们江湖人的做法,就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人到顾家和孙家,将里面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就是了!”   杨彦沉默了一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原本我是不赞成一人犯错全家连坐的,但……若只处置那几个人,而让他们的后人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我心里真的不平衡。”   燕老三双眼一亮道:“那您是赞成了?您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会连累殿下的声誉!”   杨彦摇头道:“我并不在乎什么声誉,但是你不觉得直接杀了他们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吗?”   “嗯?”燕老三诧异地问,“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还没有想好。”杨彦轻轻叹息一句道,“要不让他们去煤矿上当矿工如何?”   “煤矿?煤是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燕老三追问道。   杨彦这才想起这个时候的煤炭还不叫这个名字,于是解释道:“煤就是石墨,也称石炭。”   燕老三想象了一下让这些人去地下挖煤的情景,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主意好!殿下,就按您说的办!”   杨彦苦笑了下。他是太子,他能毫无理由的将两个家族的人都弄去矿上做苦力吗?这事要办,也不容易,甚至比燕老三那样直接把人杀了更麻烦得多。   可是,难办也得办啊!不然,别说安然出不了这口气,他心里也不好受。   不想沈怡忽然出声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吧!我会好好招呼他们的!”   杨彦诧异地看着沈怡。   沈怡掀开珠帘出来,对着杨彦静静行了一个礼,而后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仇恨和愤怒道:“将那些女人都送妓院里去,要最低等的妓院,并且不允许任何人给她们赎身。男的,就依殿下的意思,送去矿上做苦工,直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题外话------   二更求票!亲们早点把票给了,也让本文能在榜上靠前一点点吧!本文这个月就要完结了,也是本文最后一次出现在月票榜上了。希望本文能有一个好的开头,也有一个好的结束。   第220章所谓真情   听完沈怡的话,燕老三不禁双眼一亮道:“还是表姨这个法子好!咱们就这么干!”   杨彦一听就知道,沈怡肯定是知道自己母亲的经历了。他想了想,提醒她道:“此事要办好,并不简单。”   沈怡淡淡一笑道:“殿下放心,崔义带人训练去了。走的时候,将他的人都交给我了。”   “好!那此事就交给你了!”杨彦恍然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原本,崔义就是做这种事情的最好人选。虽然崔义不在,但他的老班底在,再加上沈怡对于复仇的坚定,相信她能做到。   里间,芸娘和安然都听到了他们的话,但她们都没有开口,没有表示赞同,但也没有反驳。   芸娘握住祖母的手,哽咽道:“祖母,您听到了吗?我们要给您和爹娘报仇了!顾家和孙家的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安然想了想,忽然问芸娘道:“芸娘,那个孙家老爷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芸娘奇怪地问:“什么怎么办?”   安然坦然道:“你不打算认他吗?你也不打算为孙家的其他人求情吗?”   芸娘轻轻摇头,冷笑道:“我只有祖母,没有祖父!再说,我们杀了那个恶毒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就算我们饶了他们的子孙,那些人还能感激我们不成?只不过收获更多的怨恨而已。至于孙家老爷子,我们不肯饶恕他的子孙,就算他原本对我有些愧疚,以后也会变成怨恨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他对我好。”   安然释然地点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些,我就放心了。”   这时,杨彦忽然与燕老三商量道:“将孙景辰带过来,让他试着唤醒姑姥姥,如何?”   燕老三不大赞同道:“为什么要让他见祖母?”   虽然燕老三知道孙景辰也是被顾家蒙骗,他本身并没有对不起祖母和芸娘,但害了祖母和芸娘的是孙景辰的妻儿,他自然也要将帐算在孙家头上,心里对孙景辰也是没个好气的。   杨彦问他:“姑姥姥为什么昏迷的?”   “不就是听了孙景辰的事情?”   “所以啊,这就叫心病还要心药医。”   岳朝城听了,也点头赞同道:“可以一试。”   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燕老三自然也就不能再提反对意见。但他还是担心地对杨彦道:“以我们的报仇计划,若是那孙景辰代妻儿给祖母认错,祖母心软了,让我们放过孙家人,怎么办?”   杨彦沉默了一下才回道:“祖母是意志不坚定的人吗?”   燕老三想了想,摇了摇头。祖母是他见过的难得意志坚定的女人。   杨彦又将他带去一边,小声道:“那孙景辰与姑姥姥当初在情浓时分别,所以这么多年来始终惦记着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个时候,双方正是年少时,男的英俊,女的美貌。可是现在呢?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等孙景辰看到年老的祖母,脑子里从前那个年轻鲜美的身影只怕立即就要溃散了。”   燕老三震惊地看着杨彦。   杨彦继续说道:“原本,孙景辰心里抱着爱而不得的、愧疚的心思念着姑姥姥,但等他心中那个美好的幻影溃散以后,只剩下如今鸡皮鹤发的沧桑,他再想着结发妻子几十年的相伴,儿孙绕膝的欢乐,你说他的心会偏向哪里?”   “你,你这是要……”燕老三被杨彦的话惊到了。原来,看起来温和大度丝毫无害的太子殿下,竟然将人性看得如此透彻。   “是的,我不但要打碎孙景辰的梦,也要打碎姑姥姥的梦!”杨彦坦诚道,“姑姥姥年纪大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再抱着从前的梦有害无益,不如打破了的好。以后,姑姥姥有芸娘和你,有我和安然,还有表姨母,有岳先生和锦文,有我外公、舅舅和表哥,有我们这么多亲人,她不会孤单寂寞的。”   燕老三越想越觉得杨彦说得有道理,于是重重地点点头道:“好!还是殿下考虑深远。”   很快,王锦文就带着孙景辰过来了。   “草民孙良拜见太子殿下!”孙景辰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本很愤怒很愧疚,但当他知道他们孙家即将面临破灭的后果,那些震惊愤怒愧疚便全都退后了,只剩下焦虑担忧。   “起来吧!”杨彦淡淡地吩咐道,“前日姑姥姥听说了真相就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你进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试试看。”   “是!谢太子殿下成全,草民一定尽力。”孙景辰几乎起不来,还是燕老三顺手拉了他一把,他才站起身来。   燕老三这纯粹是看这老头是芸娘亲生祖父的关系,但孙景辰却忍不住热泪盈眶。芸娘还肯认他?或许,他们孙家还有一线生机?   将孙景辰送到内室,见他愣愣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姑姥姥发呆,杨彦便开口道:“大家都出去吧!留一个安静的空间给两位老人家好好说话。”   其他人心里虽然有些不大赞同,但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杨彦出去了。   出了门,大家老老实实的打算去院子里坐坐,喝喝茶等着,却不料一本正经满脸严肃的太子殿下出门以后却带着太子妃又钻到隔壁去偷听去了。   众人无语,震惊地看着他们。   “殿下,您这是?”燕老三作为贴身护卫,赶紧追了过去。   此事是家事,原本不该让外人知道,不过岳朝城和王锦文如今是芸娘的义兄,也不算外人来,他们心里也担心祖母,也跟着追了过去。   沈怡和芸娘也吃了一惊,原来高贵威严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做偷听这样的事情。   安然回头,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跟着杨彦到了老人家卧室隔壁的屋子。   杨彦单手握拳放在墙上,再将耳朵贴在拳头上,隔壁屋里的声音就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众人一见,有样学样,而后便震惊地望着杨彦。不过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将隔壁的声音听得这样清楚。太子殿下果真是聪明绝世,这样的办法他居然都能想得出来。   隔壁房间里,孙景辰看着床上陌生的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些年来,他经常想起年轻的时候,想起那个美丽娇俏的少女,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可真的见到了人,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真的是他心中念了一辈子的明玉?   孙景辰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几十年过去了,他也老了,曾经的美貌少女自然也会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婆。   他看了看外面,见真的没有人了,这才在床边坐下来,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明玉,想不到我们还有再见的一日……”   “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死了,还以为我要到黄泉的时候才能看到你……”   “还记得当初我们别后不久,顾家就主动上门提亲,父亲听说是会稽顾家的姑娘,立即就点头同意了。我多想将你早日娶进门啊!婚期也是选的最近的一个。可是,进了洞房,当我挑开盖头,却一下子傻了,怎么不是你?……”   “顾家的人说你小产雪崩而亡,我原本不信。可是顾家的人是你的族人,他们都这么说,由不得我不信。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你有可能怀孕,这事别人不可能知道……”   “我伤心了好久,偷偷给你和孩子做了三次道场。我给你画了好多画,挂在书房里,天天看。只可惜有一天晚上书房失火,将你的画像全都烧没了。后来当我再想画的时候,却总也画不出你的神韵了……”   “我一直以为那是意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那是顾明珍做的,肯定是她!”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难得的善良贤惠的女人,后来还很庆幸自己娶了她这样好的女人。她又是你的堂妹,所以,我接受了她,并且一直对她很好,甚至都不肯纳妾。还是她在怀孕的时候主动为我纳了两房妾室,她们没有给我生过孩子,我也一点没将她们放在心上。孙家所有的人都说,我娶了一个天底下最贤惠的女人……”   “可是,我还是经常想起你来。每次与她说起,她都带着温柔的笑容,还感叹说你去得太早,不然这份幸福该是你的……”   “她的第一个孩子,我取名孙忆,也是为了纪念我们曾经的那段感情。我不希望自己忘了你,甚至希望我的孩子也能记得你。她给我生的第二个儿子,我取名孙念,也是为了想念你。”   “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儿,我取名孙惜,其实是想告诉自己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可是她问我,这个惜字,是不是在可惜与你情深缘浅?我当时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有反驳。后来,她就没有生过孩子了。现在想来,原来一切早有端倪,只是我一直不知道……”   “几十年来,我们闲来无事经常会说起你来。我无数次假设,要是你还在,要是我们的孩子还在,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几天前我看到孙儿飞羽的信,知道原来你没有死,我们的孩子也没有死,还留下了一个孙女芸娘,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激动……当时我就想着,我愿意将我所有的一切都补偿给我们的孙女,我要让她过得跟公主一样……”   ……   听到这里,杨彦和安然不禁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一个意思:姑姥姥之所以被那个恶毒的女人害成这样,孙景辰要负很大的责任!   然而,当他们抬头看向其他人时,却发现除了他们,所有人竟然都是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杨彦和安然对此很无语。   杨彦又凑到拳头上,继续听。   这时,孙景辰已经换了一种语气。   “当我听说你还在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激动,多么欢喜……可是,当我走到床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老太婆时,我又震惊了……”   “明玉,真的是你吗?”   “虽然我知道几十年过去,你不可能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变成这样……”   “明玉,其实我后悔了。我不该来会稽的。更不该来看你……”   “你打碎了我几十年的梦……”   “顾明珍也一样……原来,她的温柔贤惠善解人意都是假的,原来她竟然如此恶毒……”   “明玉,你为什么不真的死了呢?你要是像顾家人说的那样,当年就带着我们的孩子死了,那该多好?我会永远铭记你一辈子的……”   “你为什么要活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太子和太子妃要灭了我们孙顾两家?顾家对不起你,他们该死!可是孙家是无辜的!我跟你一样都是被顾家蒙骗的……”   “明玉,你不知道,我的小曾孙才三岁,他有多么可爱……”   “明玉,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请你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求个情吧!我的儿孙,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和芸娘还尚在人间,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   ……   听到这里,杨彦对孙景辰后面的话已经没有半点好奇了。   杨彦扶着安然,悄悄走了出去,其他人见了,也跟了出去。   大家重新在院子里坐下来,所有人心情都很激动,一个个都从一开始的感动变成了现在的愤怒。   燕老三听杨彦提起过,却还是感到震惊。太子殿下竟然将孙景辰的心思猜了个十成!   那老头子,果然是不值得同情!   芸娘忽然开口道:“我,我原本还觉得孙老爷子也很可怜,还因为他对祖母的深情而感动,想不到他竟然……要是祖母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   安然叹道:“芸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猜,姑姥姥多半是能听到孙景辰这些话的,等会儿她醒了,我们要想好如何安慰她。”   在场的人纷纷献计献策。   最后,杨彦起身道:“让人将孙景辰带下去,跟他儿子孙子关在一起。以后,大家绝口不再提孙家的人和孙家的事,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   众人怔了一下。   安然解释道:“殿下的意思是什么安慰都不用,我们最好当这事没有发生过,这样对姑姥姥来说才最好!”   岳朝城想了想,点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我们都听殿下的。”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头。既然殿下和大夫都这么说,他们照做就是了。   杨彦一声吩咐,立即有人将孙景辰带出来,送去与孙飞羽和孙忆关在一起。岳朝城、芸娘、安然、沈怡再次回到老人家床边,等她醒来。   杨彦带着王锦文和燕老三离去,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   在顾家,姑奶奶顾明珍几十年没回来了,这次毫无预兆的突然回娘家,让顾家人错愕之后,又是欢喜又是疑惑。而顾氏族长顾重峰却是一脸的沉重。   姐弟两个坐在花厅里用茶,将所有晚辈以及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事情到了哪一步?”顾明珍问道。   顾重锋叹道:“顾明玉没死,还有个孙女芸娘。估计他们早就跟太子妃相认了,不然太子好端端的不会去丁家村。我送了两个人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似乎有意放我们一马,但太子妃似乎不乐意。”   说到这里,顾重锋又带着几分责怪道:“大姐你也是,既然早就找到了人,怎么不告诉我?你还留着她的命做什么?你要是早点处理了,哪有现在的麻烦?”   顾明珍冷哼一声,恼恨道:“她害得我一辈子不快活,我也不让她好过!杀了她不是太便宜她了?我就是要她生不如死!”   顾重锋一怔:“你怎么不快活了?姐夫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你还想怎样?”   “对我好?”顾明珍因为愤怒,满脸扭曲,“他整日里都念叨着那个贱人和她的孩子,这叫对我好?我服侍他几十年,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听不到他说半个好字;那个贱人不过跟他几个月,他就这样念念不忘,就连我的孩子,取个名字都要怀念她,你让我如何甘心?”   顾重锋看着姐姐这扭曲疯狂的样子,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姐,你真是……姐夫对你够好的了!他不过偶尔说说那个女人,也是因为你是那个女人的妹妹。如果你不是姓顾,估计姐夫早就忘了那个女人了!”   “是这样?”顾明珍怀疑地问了一句,又得意地说着,“他每次在我跟前提那个贱人和她的孩子,我就在心里想着那个贱人现在的悲惨生活,我就觉得畅快!就笑得越发温柔,他还夸我贤惠,哈哈,哈哈哈!”   “大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意气用事!”顾重锋黑着脸道,“要是太子妃不依不饶,只怕不会放过我们顾家和你们孙家!你怎么就一点不担心?”   顾明珍不以为意道:“怕什么?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宽厚有为之君,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对我们顾、孙这样的大家族动手的。就算太子妃查到了以前的事情又怎样?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他拿不到证据就不能将我们如何。你尽管放心好了!”   说到这里,顾明珍顿了一下,又嘲讽地笑道:“对了,你不是说给他准备了两个人么?趁着现在太子妃有孕不能伺候他,早点送过去,我们就更加高枕无忧了。”   顾重锋听了,也不禁点点头。但转而又叹道:“我只怕他对我们家族中那些在朝官员动手,太子妃要是想找他们的错,这也太容易了。就是这个会稽县令的位置,当初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如今这事被挖了出来,只怕思贤很快就要被免职了。”   顾明珍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你们顾家现在做官的又不是你的嫡系子孙,他们被免职你这个族长反而坐得越稳当!等再过几年十几年,我们顾家的姑娘在宫里地位稳固了,你的儿孙再出仕,我们顾家,只有飞黄腾达的。”   顾重锋细细一想,也觉得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嗯,我看干脆这样,让她们姐妹两个都去服侍太子,另一个暂时不要名分就是。”   ……   余杭那边,张学政的案子审得很快,有凌云这位带着皇帝“天子剑”的钦差在,杭州知府不敢徇私。   因为人证物证都是凌云提供的,张学政想狡辩也没办法,只能俯首认罪。   其实,张学政还真的有些冤枉,虽然他任上肯定有些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但在此次沉船海难中,还真不是他指使的。他之前甚至都没有听到一点消息。此事,完全是他夫人和女儿主使的。   但张学政想着自己本来就有那么多罪了,再多担一条也不要紧,好歹给妻子和女儿减轻一些罪责,让她们留下一条命来。   凌云按照太子的指示,进行了公审,让百姓旁听。当听到张学政认罪,知府大人判了张学政死刑,抄家没收张家财产用以补偿受害百姓,将其妻女罪没入教坊司时,所有百姓都欢呼“知府大人英明”,并且送了一顶“青天”的帽子给他。   知府大人心里很羞愧,但被人拥戴的感觉实在是好,让他也有些飘飘然起来,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秉公办案,不负这青天之名。   按照太子之前的吩咐,凌云带着天子剑就是要先斩后奏的,等张学政的案子审判完毕,他就亲自将其监斩,而后留下人监督知府大人将抄家所得的财务发放给受害百姓。   离开余杭去越州之前,凌云迟疑了一下,还是亲自去了周家。   凌云一来拜托周家处理好遇难百姓的补偿,二来也是亲自向周老爷提亲。   周老爷是个商人,原本因为女儿与那钱公子退亲,他被家族好一顿数落。后来周家的船出了事,女儿虽然被人救了上来,却有人传她是被个男人从海里抱上来的,名节尽失。   周老爷很是气愤。他女儿都落海了,能救上来就不错了,那些人居然还斤斤计较什么名节!在海上,能救人的自然是水性好的男人,难道为了名节,不让男人救,女人就该被水淹死不成?他诅咒这些乱嚼舌根的人都妻女都被水淹死没人救……   就在这时,却不料那位太子殿下的钦差大人竟然上门来,还是向自己女儿提亲的……   周老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落差之大真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女儿竟然是这位钦差大人亲自救上来的?而且女儿和太子妃娘娘还认识,还是朋友?   周家热情地接待了凌云,当即写下婚书,将此事定下来。   一个中了秀才的钱公子算什么,人家凌大人可是太子亲信,以后他们周家有了这样的女婿,还怕人欺负?   离开周家前,凌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亲自见见周姑娘。   周家二老纠结了一阵,想着自己女儿是人家救上来的,抱也抱过了;两人又是一起回来的,要是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如今婚事都定下来了,又是在家里,想来那位凌大人不会做什么吧?   于是,凌云在花园里再次见到了周芷慧。   周芷慧知道凌云向父亲提亲,家里已经答应了,却不知道他现在见自己要说什么。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扭捏的人,当即就过来了,也没有刻意打扮,将娘亲气得跺脚。   “周姑娘,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凌云即便是说着这样大胆话,面上依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周芷慧讶然,不禁迅速低下头去,红着脸道:“婚事都定下来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凌云一本正经道:“我希望我的妻子是心甘情愿嫁我为妻的,不管将来遇到多少风雨坎坷,都能与我不离不弃。当然,我也一样。”   ------题外话------   初稿,还没修改完,先发上来。   继续求月票!希望亲们再支持一下,筝就求这个月的票了,以后的都用不上了。   第221章2恶有恶报,终到泉州   杨彦猜得很准,就在孙景辰离开后不久,顾明玉就清醒过来,其他书友正在看:神武剑皇最新章节。   当时,芸娘、安然、沈怡都在。看到老人家的手动了动,三个人连同两个侍女都紧张地盯着老人家的脸。   终于,老人家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双眼,三个女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超级异能左手最新章节。   “祖母……”   “姑姥姥……”   “姨母……”   顾明玉激动地看着这世上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颤抖着双手拉拉这个,又摸摸那个,眼中含泪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快别哭了,怀了孩子是不能哭的……”   沈怡也跟着劝道:“跟你们说了不能哭,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姨母的话你们总得听了吧?快,传热水过来,洗把脸舒服一点再好好说话。”   芸娘和安然虽然眼睛里含着泪,却是高兴的,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孩子。   顾明玉拉着沈怡的手,细细打量着她,自己也欢喜得流泪道:“你长得与大姐有五六分相似。我听说你姓沈,想来是我那祖籍吴兴的沈姐夫找到了大姐?”   沈怡连连点头道:“是的,姨母。我爹听说我娘出事了,就赶紧将我娘找回来了。”   顾明玉欢喜地感叹道:“大姐和沈姐夫当年在踏春的时候一见钟情,幸好他们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我真为他们高兴……”   沈怡含泪笑着点头道:“是啊,我爹对我娘可好了……”   顾明玉也含笑点头,心里却知道大姐肯定不在了,不然,这个外甥女不会丝毫不提。想到这里,顾明玉又将目光望向安然,叫了一声:“娘娘……”   安然忙抹了一把泪,握住老人家的手道:“姑姥姥,我叫安然,您叫我安然就好。”   顾明玉看着安然笑了,说:“娘娘就是娘娘,就是你爹娘见了你,也得叫娘娘。”说到这里,她又迟疑地问,“你外公,还好吗?”   安然连连点头道:“外公身体还行,现在就住在京城。我娘和表哥都在京城。以前,外公住在泸州合江县的。”   “嗯,只要他好,我就高兴了。对了,娘娘您有几个舅舅?”   “我有两个舅舅呢!大舅舅和小舅舅。大舅舅有两子一女,大表哥顾少霖,三年前考取的举人,明年就要参加会试考进士了!二表哥顾少云,跟着舅舅从商。表姐庭芳,是我嫂嫂,可惜上个月生产的时候难产,没了……”   “啊,姑姥姥,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我们先洗个脸,您喝点粥,我们再慢慢跟您说,好吗?”说到嫂嫂,安然就觉得难过。但见姑姥姥也满面哀色,她又赶紧露出笑容来,见侍女正好送了热帕子上来,便接过来亲自给姑姥姥擦了脸。   紧接着,沈怡便扶着老人家坐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一个靠枕。同时,芸娘已经接过玉兰送上来的粥,轻轻搅动着。   “祖母,您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大哥(岳朝城)说,先喝半碗蔬菜小米粥,等会再喝点鸡汤。”芸娘舀了粥凑到祖母唇边。   老人家闻着小米的独特香气,想起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哽咽地点头道:“好……”   于是,芸娘喂祖母吃饭,安然在一边说起了自己外公家的事情。   安然笑着说小时候外公是如何疼爱她;大舅舅怎么能干,生意越做越大;表哥怎么聪明好学与自己安齐哥哥一起考中秀才又一起考中进士;小舅舅失踪,却娶了卡瓦族的女族长,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等等,都是欢快的事情。   相比安然有这么多可说的事情,沈怡却不敢过多的说母亲的事,免得被姨母知道了真相难过。   虽说父亲对母亲是真的好,但沈怡知道,母亲心里却是不快乐的,其他书友正在看:爱哭巫妖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究其原因,就是那段被父亲掩饰的过去。   沈怡知道,母亲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不配父亲如此深情。而对姨娘,虽然父亲并没有放太多感情,但眼睁睁看着丈夫与别的女人生孩子,看着丈夫抱着与别人生的孩子笑得那样高兴,哪个女人能真心欢喜?可是母亲自己不能生,又有那样一段过往,她除了表示欢喜,费尽心思抚养那个孩子长大之外,还能做什么?   每每想到这些,沈怡就感到愤怒,就想报仇。当初若不是顾家那些人想要谋夺外祖父的家产,想要谋害舅舅,她母亲怎么会经历这些?若不是有那段不堪的往事,爹和娘不知道多幸福。   顾明玉经历太多,就是沈怡不说,她又岂会不明白?   沈顾两家当年那样好,若大姐真的过得幸福,沈家又怎么会与顾家断绝关系?这个外甥女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寡妇,也没有个儿女傍身。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比这更苦的吗?就是她当年,好歹还有个儿子,儿子没了,还有芸娘这个孙女呢!   几个女人都是善解人意的人,顾明玉虽然很想知道大姐都经历了什么,却没有问。而沈怡安然她们也绝口不问她和孙景辰之事。   *   这天晚上,安然想着姑姥姥的事情,怎么都睡不着。不仅仅是二姑姥姥,安然还从沈怡的神情中猜到,大姑姥姥估计也不是真的幸福快乐。   杨彦搂着她,暗自叹息,亲亲她的额头道:“要不,跟我说说?”杨彦知道安然心里难过,她今天虽然大哭了一场,但还有很多伤痛憋屈在心里窝着呢,哪里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安然摇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她想了想道:“哥哥,我想吹葫芦丝。”   杨彦点头:“好,今晚月色好,哥哥陪你月下吹曲。”心里有气,通过曲子吹出来,就好了。   这都亥时了,院子里除了值守的人,全都睡着了。   但安然他们一说话,外面值夜的剑兰就醒了。她迅速穿戴好,又赶紧给两位主子取了披风来。   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需要披一件披风才行,   杨彦点了灯,帮着安然穿了衣服,自己也穿戴好,披上披风,小心地扶着她出去。   剑兰已经取了安然的葫芦丝过来,又叫醒了玉兰墨兰和沈怡等人。   剑兰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玉兰去厨房准备吃的,墨兰和沈怡已经赶往花园里做准备。   要赏月,自然要在高处,没有树荫遮蔽才好。   沈怡帮他们选的地方是假山上的凉亭里。   杨彦抱着安然坐在凉亭上的扶栏上,不用抬头就能看到月亮。   今晚是十四,月亮已经很圆了,天气又好,月色极其明朗,连近处的星子都黯淡了。晚风习习,挟着白兰的香气,在夜色里极其清雅,令人神清气爽。   “剑兰把灯熄了吧!”杨彦让她们退后,这才将葫芦丝递给安然,“吹吧,想吹什么?”把所有的悲伤心痛都吹出来就好了。   “哥哥,你抱着我,我怎么吹?”   “你就当哥哥的腿是椅子,哥哥的胸膛是柱子就行了。”   安然坐在杨彦怀里,有些不自在。但对杨彦来说,她要不在自己怀里,他如何放心?她要是没坐稳摔跤了怎么办?她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好吧,就这样吧!”   安然将葫芦丝凑到唇边,断断续续地吹了一首曲子。杨彦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她吹的是一首静月。   静月本是一首二胡曲,要用葫芦丝来吹奏本来就不太容易,再加上安然这一世应该是从没有吹过这首曲子,所以一开始才断断续续的,但她很快就熟悉了,又适当改了几处小地方,这才能顺畅完整地吹奏出来。   虽然是第一次吹这首曲子,但因为心里有太多悲伤,居然让她吹出了这首曲子的精髓——哀伤和怀念。   燕老三在杨彦他们起身以后也赶紧起来,与沈怡一起站在亭子外面警戒着。听到这么哀伤的曲子,每个人心里都不禁想起了伤心事。不止他们,院子里值夜的人都在听,都忍不住望着天上的月亮陪着太子妃一起伤心难过。   反复吹了两三遍静月,安然又吹起了白月光,最后甚至忍不住放下葫芦丝,清唱了一曲。   这是安然第二次唱前世的歌曲。杨彦还记得前一次是她喝醉了,骑在他身上唱《策马奔腾》。他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又带着万般柔情看着她。   还记得她原本是喜欢唱歌的,但因为担心被人听到了引起怀疑,自他们重逢以后,他都没听她唱过,每次都是弹琴或者吹葫芦丝抒发心情。以后,他要让她想唱就唱,万事有他担着。   在他们院子的隔壁,王静妍和王锦文也醒了,听着晚风中哀伤的曲子,都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咏唱回味。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西厢房里,顾明玉被哀伤的曲子惊醒。她没有起身,担心惊醒了守夜的丫头,便静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听着,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是啊,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孙家三代人被关在王锦文的院子里,也同样听到了这哀伤的曲子。   孙景辰听着听着,想起过去与顾明玉的心心相印,对幸福的憧憬,再想起自己被人蒙骗,她几经生死,丧夫丧子之痛,年老还被人欺凌,也不禁老泪纵横。   那一句句,好像唱到了他心坎里。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明玉,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傻太蠢,就那么轻易相信了顾家的话,炮火1906最新章节。如果我用心调查,未尝不能发现真相,我们若能团聚,我们的儿子自然也就不会死,我们完全可以开心快活地做一世人人惊羡的神仙眷侣的……   如果不是我太蠢,怎么会被顾明珍那个虚伪恶毒的女人骗得团团转?我竟然以为她是个贤惠的好女人,甚至差一点就真的爱上了她,我真是瞎了眼睛,盲了心啊!   可是,明玉,大错已经铸成,我还能如何补偿你?就像这歌里唱的,“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明玉,顾明珍和孙忆我都能放弃,我可以让他们给我们的儿子偿命,为你报仇。但孙念孙惜,还有我的孙儿和曾孙,让我如何能弃之不顾?   ……   孙忆听着这哀伤的曲子,恼恨地想着,母亲当初就是心软,非要将芸娘送回去给那老太婆。要是当初芸娘也在海难中死了,那老太婆估计也活不下去了,哪有今天他们孙家的危难?   孙飞羽也醒了,却是一边流泪一边借着月色迅速记下曲谱。   太子妃娘娘竟然也是音律奇才!这两首曲子,是多么哀伤啊!这是为芸娘的祖母所作的吗?这样的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虽然简单,却将祖父心中的悔痛刻画得入木三分……   安然一连唱了三遍,这才停下来。杨彦赶紧招手,取了热帕子来帮她擦脸。刚才,这傻姑娘就是一边唱一边流泪的,真是让人心疼极了。连带着,对顾家和孙家就更加恨得狠了。这么就有这样恶毒的人呢?   “现在好点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玉兰去厨房帮你做了燕窝粥,还是热的……”   安然点头,吃了半碗,剩下半碗她喂杨彦吃了。   杨彦难得被安然这样服侍一回,心里说不出的受用,同时也明白她应该是看开了不少。   “哥哥,我们的那个复仇计划,开始实行了吗?”   “没有,齐夫人不是天天在你身边吗?怎么了?”   “我在想,那些恶毒的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但不管顾家还是孙家,那么大的家族,应该都有些人是无辜的。或许平日里,他们其实也是受人欺凌的。就像我外公和姑姥姥,他们原本不也是顾家的人吗?既然顾家的人能对他们下手,自然也能对其他族人下手。还有,当初姑姥姥被沉河,要是没人暗中关照,她哪里还能活命?这恩情也不能忘了。”   杨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轻轻捧着她的脸亲了亲,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放心,等凌云回来,我让他帮着齐夫人调查清楚。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牵连无辜。”   安然微微低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哥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唉,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家安然竟然这么多愁善感?丈夫是做什么用的?不就是宠着你、爱着你,帮你处理麻烦的吗?难道真的都是月亮惹的祸?”   “噗嗤!”安然终于笑了。她靠在杨彦肩头,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叹道,“哥哥,你对我太好了……我想明白了,我有哥哥,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来得太晚,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再怎么愤怒心痛都没有用。我们要向前看,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匍匐在我们脚下后悔去吧!”   “安然,我的安然呀……”杨彦感叹一声,含笑搂着她,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而轻松地问道,“困了没?我们回去睡吧?”   “好,爱上小姨!我要哥哥抱我回去!”   “行,没问题!你和宝宝一起,哥哥我也抱得动!”   亭子外面,沈怡和燕老三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太子妃的话。   *   顾庭娟和顾庭玉再一次被送到太子殿下暂住的别院里,但这一次,她们没能进去。顾重锋亲自求见,在大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连门房都没能进去。   顾重锋心里有些不安了。   太子和太子妃原来派到顾家的两位嬷嬷倒是回去了,却不知道是如何说的。难道太子殿下对两位姑娘都不满意?还是太子妃善妒,不让太子纳妃?   可是,太子妃对太子的影响有这样大吗?要还是不要,好歹给句话啊!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飞驰而来,   顾重锋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背后背着个剑套,腰悬宝剑的冷面公子带着一群侍卫往别院来了。   顾重锋诧异了一下,随即便认了出来,这位,一定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凌云凌大人了吧?   “凌大人!凌大人您回来了!顾氏族长顾重锋参见凌大人!”   凌云冷眼一看,这是怎么回事?顾氏族长带着几辆马车在门口不让进去,难道这是送礼来了?   凌云驻马,翻身而下,皱眉道:“怎么回事?顾族长这是要做什么?”   顾重锋赶紧将来意说了一遍,又从马车里唤出一个美貌的丫头来,对凌云道:“听说凌大人身边无人伺候,这是在下的小孙女,就送与大人,服侍您起居。”   凌云一听就知道不对,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看上顾家的姑娘,还跟太子妃娘娘打擂台?他们这些心腹可是知道,太子向来是将太子妃娘娘放在心尖上的。   “送人就不必了。我帮你问问看,你先等着!”凌云想着,太子此举必然有他的深意,这些日子他不在太子身边,虽然大事上知道,但这等小事却是不知。   “是,是,多谢凌大人!”顾重锋连连道谢。   凌云带人从侧门进去,径直去见太子交旨。   杨彦收回天子剑,听凌云将他在杭州的事情说了一遍,赞道:“干得不错!”   最后,凌云略红着脸道:“属下,属下离开余杭的时候,去了一趟周家,向周姑娘提亲了……”   “嗯?你和周姑娘?”杨彦吃了一惊,而后便欣慰地笑道,“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这些年,是我误了你啊!如今你终于要成家了,我也就放心了。”   凌云低着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忽然,他想起大门外的顾氏族长,问道:“方才在外面看到顾氏族长,说要送人服侍殿下。殿下让他们等在门外,有何用意?”   “不过给他们一点希望,又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先费心猜一猜。免得他们绝望之下铤而走险,要是跑了主谋就不好了。”杨彦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而后说了后面的复仇计划。   凌云听完,皱眉道:“想是属下不在,殿下才将此事交给齐夫人的?属下以为,如此行事只怕有些不妥。殿下还是交给属下来办吧!”   杨彦微微蹙眉道:“齐夫人也是顾家的外孙女,与顾家有深仇大恨,此事因私事而起,交给她处理不是很好?而且,我们没有证据,不能光明正大的对顾家和孙家出手,无限恐怖之雨夜独行全方阅读。但如果因为没有证据放过顾家和孙家的人,别说太子妃、齐夫人和芸娘她们,就是我也不答应。”   凌云正色道:“正因为齐夫人心中有仇恨,属下才以为她不合适。心中有仇恨,便难免失了冷静,若按照齐夫人的计划行事,实在有些……若有一点处理不好,出个什么纰漏,对殿下的声望将有很大影响。还请殿下三思!”   凌云顿了顿,又道:“另外,属下以为此事波及面还是不要太大了,不要伤及无辜。现在娘娘心里充斥着仇恨,自然恨不得将顾家和孙家的人全都杀光了才好,就怕等她心情平静下来,想着这么多的人命会后悔。娘娘是个心善的人,殿下不该让这些血腥污了她阳光一般的心。”   杨彦诧异地看了凌云一眼,笑道:“你放心,她昨晚就已经想明白了,还特意交代了要调查清楚,不要牵连无辜的。”   凌云望着杨彦:“那殿下的意思,计划需要更改吗?”   杨彦摇头道:“齐夫人的复仇计划,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对,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得到惩罚。子曰,以德抱怨,何以报德?我的意思,只要把握好一个度,别牵连无辜就行。”   凌云明白过来,请命道:“那就让属下协助齐夫人吧!”   杨彦点头道:“好!有你把关,我也就放心了。你要做的,是帮她调查清楚,哪些人该死,而哪些人是无辜的。但有一个原则你要记好。”   “请殿下指点!”   “对于当初有参与此事的人,无论他们的后代如今如何,都不能放过,所谓父债子偿,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当初没有参与此事的,他们的后代只要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就不要牵连在内;另外,当初应该有人相助,如果能找到,对他们的后代可以好一些,也算报答当初的恩情。”   凌云抱拳领命道:“属下明白了”   “嗯,你去找齐夫人商议吧!我们明日就启程去泉州,你和齐夫人留下来处理完此事再走。”   凌云回来,作为外臣,本不必去见太子妃。但他与杨彦本来就有兄弟情谊,安然也从没当他是一般下属,而是敬之如兄长。去余杭前,安然又托付他照顾好周芷慧。因此,凌云见过杨彦之后,就去后院见安然。   知道沉船一案已经审理清楚,坏人都得到了惩处,受害百姓也得到了补偿,安然很欣慰。待听到凌云说他已经向周姑娘提亲时,安然才是真的高兴起来。   “这是真的吗?凌云你要娶周姑娘?这真是太好了!这姑娘是个好姑娘,我喜欢!”   凌云见安然如此欢喜,心里也高兴。他决定娶周芷慧,一来觉得那姑娘性格爽朗大气,虽为女子却有担当,又会武功,实在合适自己;二来那天救她上岸,到底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有损人家姑娘名节;三来就是因为太子妃喜欢她。   凌云与别的臣子不同,他的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给予的,他能回报的唯有忠诚。这么多年来,他无心娶妻,也是因为杨彦本身地位还不稳固,他要是娶个不能完全与自己同心同德的女子,只怕是杨彦的拖累。因此,周芷慧出现得极好,不止各方面合适,尤其出现的时间极好。   凌云很期待,自己与周芷慧也能像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一样,同心同德,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安然想了想道:“这样,请表姨母拿我的帖子去周家,好好商议婚期。就定在九月如何?这个时候我们在泉州应该已经安顿好了,就帮你们把婚事办了!正好将岳先生和玉兰的婚事一起办,来一个集体婚礼!呵呵!”   “好,多谢娘娘!”凌云见安然因为自己娶妻这样高兴,心里也欢喜。   第二天,太子殿下就正式启程去泉州了,网游之幻梦天下。   这一次,杨彦和安然是坐的太子行驾的船,打着依仗,带着护卫,浩浩荡荡地往泉州而去。后面的路,他们也不打算微服出去游玩了。天气越来越热,还是早点赶到泉州安顿下来再说。   上了船,见沈怡不在,顾明玉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你表姨母?”   安然笑答:“姑姥姥,我让表姨母去余杭张罗凌云的婚事去了。凌云是殿下的录事参军,年纪跟殿下差不多,这些年也太辛苦,都没顾得上自己的终身大事。现在殿下大事已定,他们也该成家了。”   “哦?年纪这样大了?那是应该成家了。不知女方是哪家的姑娘?”老人家有些怀疑。不说太子妃心性如何,她还不太了解,但自己的孙女和孙女婿她却是知之甚深的,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放过顾家和孙家啊!   “是周家的姑娘。周家从商,是江南有名的商家。周姑娘小的时候身子弱……”安然缓缓将周姑娘的事情讲给姑姥姥听,老人家听过以后,这才信了安然的话。   “姑姥姥,我们船上还有一对呢!芸娘,你大哥要娶嫂子了,到时候你可要帮着张罗一下。”安然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真的?我一直想问,却又怕问到大哥的伤心事。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有成个家呢?对了,娘娘,我大嫂是谁啊?我认识吗?”   王静妍接过话道:“当然认识,还很熟呢!是不是,玉兰?”   “王姑娘您也打趣人……”玉兰羞红了脸跑了。   芸娘惊讶地看着玉兰,而后拍着手道:“原来我大嫂就是玉兰啊,我大哥真有福气!玉兰姐姐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顾明玉也点头道:“嗯,玉兰姑娘很不错。”   翡翠站在笼子里,跟着学了一句:“玉兰是个好姑娘!”紧接着,它又大声叫道,“玉兰,快奖赏本大爷松子!”   “呵呵,哈哈哈!”   “这鸟真聪明!”   “翡翠太可爱了!”   ……   不远处,杨彦、王锦文和燕老三看着几个女人欢快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开来。   王锦文看着王静妍,暗自叹气。原本还想撮合妹妹和凌云,想不到凌云看上了周姑娘……   其实,他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找个人了?要是他成亲,太子和太子妃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这一次,他们乘海船,只有补给的时候才靠岸,一路顺利。   半个月后,船终于到了泉州。   ------题外话------   终于到泉州了,很快就要生孩子了。下一章凌云回来,会交代对顾家和孙家的处理结果。   继续求票,但愿能保证第六。   第222章天下第一好丈夫   码头上,泉州的文武官员带着泉州有头有脸的士绅都来迎接太子殿下,其他书友正在看:官场浮沉录。五月灿烂的阳光下,人潮涌动,钟鼓齐鸣,旌旗飘展,场面极其宏大壮观。   在泉州官员的带领下,无数百姓和士兵跪下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太子妃娘娘!”   数万人一起高喊着,声势震天,几里外都能听得到。这些百姓很多都是得到消息自发组织来到。因为大隋之音的宣传,他们对太子殿下的崇敬和爱戴有如这大海,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大型海船是无法靠岸的,船在泉州湾的海船码头停下以后,泉州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等主要官员便通过长长的浮桥及水上跳板上船觐见太子殿下。   这长长的浮桥都是用相同大小的船铺上厚厚的木板,用粗粗的铁链固定连接起来建成的,临近大船再搭跳板,有钩子钩住船舷,极为稳固。在上面可以跑马,可以推车,运送货物上船也极为方便。   杨彦见了他们,很温和地勉励了诸位几句话,并表示不会具体插手地方政务,让大家放心,其他书友正在看:三生绝最新章节。但他会监督地方行政,所以还请大家奉公守法,真正做好百姓的父母官。   听太子殿下这么说,泉州的官员也算是悄然松了口气。只要殿下不直接插手政务就好。至于奉公守法什么的,太子殿下就在泉州住着,谁还有胆子敢徇私枉法?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而后,杨彦就以旅途劳累为由,带着太子妃及从人去早已经收拾好的别宫休息。至于泉州官员士绅们准备好的接风宴会,就改在明日晚上。   杨彦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派了人先赶往泉州来做准备,所谓的太子别宫其实就是一个精致的大宅子,里面圈着一个淡水小湖,占地面积很大,房子散布在小湖泊周围,倒是不多,不过也够住了。太子只带了太子妃,也没打算另外纳妃,服侍他们的人也不算很多。   太子别宫紧邻泉州造船厂,就在泉州湾晋江入海口附近,原本是泉州一位大商人的别院,被杨彦派过来的人看中了,直接买下来,重新布置了一番,好就等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入住了。   对于那位商人来说,别说将自己的别院卖给太子殿下,就算是白送,他也乐意啊!可惜人家太子殿下的人说了,太子殿下不接受价值超过五百两的财物,而这宅子的价值,一看就超过五千两。要是不卖,太子殿下就只好另寻别的住处了。   为此,这位商人感动得四处宣传,使得泉州百姓官商很快都知道了此事,人人都在传颂太子殿下清廉、爱民的美名!也是为此,让泉州百姓更加热爱这位太子殿下了。   安然前世看过大海,但也只有有限的两次。如今再看,还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月,让她也很是兴奋,而对于那些没有看过大海的人,这一路乘海船南下可是兴奋得不行。   不说王静妍和芸娘这样的年轻女子,就是王锦文燕老三这样的大男人都觉得血液在躁动,天生我菜必有用全方阅读。   大海的辽阔宽广令人震撼,看着海天相接茫茫一片,会感觉人特别的渺小。   海景太迷人,安然兴致一来,又在船上画了两幅海上仙境图,但凡见过的人,都赞叹不已。   芸娘见过以后,曾悄悄对祖母感叹说:“以前就听说书的说过,太子妃娘娘才华横溢,是整个大隋唯一能与太子殿下匹配的才女。当时只是感叹原来女子也能如此博学多才,但真的见了娘娘的字画,听她天南海北的介绍,似乎天上地下水里无所不知,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娘娘的才学果真胜过无数男子,难怪太子殿下如此珍爱!”   顾明玉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才名,但一路上见识了太子妃广博的知识,她也忍不住感叹道:“娘娘得宠于殿下,绝非偶然。难怪他们如此情深意重,普天之下,他们都再也找不得第二个如此博学之人了。也是因此,娘娘地位之稳固,前所未有。”   在海上看过的日出日落,还有几天前遇到的那次暴风雨,都将是他们一生难得的回忆。   当时可把那些没有在海上航行过的人吓坏了,只有杨彦和安然还算镇定。   杨彦安抚大家说:“只要不是台风就没什么,我们的船不过是在近海,离海岸线那么近,不要紧的。游泳都能游回岸上去。”   大家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不怕,这才镇定了一些。   其实,安然也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因为和杨彦在一起,她就没这么担心了。不管如何,他们总在一起的。万一有个什么,说不定他们就一起穿回去了,不还在一起吗?   如今脚踏实地踩在陆地上,很多人都忍不住想要欢呼一下。可是,真的走进房子里,看着那四角的天空,却又忍不住怀念大海的无边无际。   别院很有些现代风格,不像中原那边方方正正地,用墙隔出一个个的院子来,是那位大商人融合了南洋和西洋的建筑风格建造的,整个别院的主题建筑都散落在湖泊周围,还有巨大的草坪和花园,只是里面栽种的都是热带和亚热带的植物,三国小兵之霸途最新章节。   杨彦和安然居住的是一栋距离湖边不远的白色大理石小楼,楼高三层,底楼大厅和起居室,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三楼有个两间小阁楼,推开窗户可以看到大海,另外还有一个屋顶花园。   安然对这栋小楼满意极了,唯一的不足就是还没有玻璃窗。因为小楼里房间够多,安然让芸娘夫妻和姑姥姥也住在一起,同时也是方便燕老三近距离保护他们。   杨彦见了,当即下令,让琉璃坊赶紧制作几块琉璃窗送来。   琉璃坊的产量不高,很大一部分在于制作器皿的时候形状的不完整或者颜色的不完美,但相比较而言,只是制作一扇一扇的窗户,难度就很低了。杨彦要求的是透光性,形状只要平等就行,至于颜色也可以完全不计较。   安然参观了给他们准备的卧房,忽然叫道:“哥哥快来!”随后又叫着,“九妹、芸娘、玉兰,你们快来看呀!”   大家急匆匆地赶过去,只见安然指着窗户上几盆奇怪的花草,满脸的兴奋。   杨彦笑着点点头道:“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个东西,倒是有趣。”   王静妍奇怪地看着那其貌不扬的花草,疑惑道:“娘娘,这个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好像也不怎么好看呀!”   “嗯,这个像个笼子!是有点奇怪。”芸娘也点评了一下。   “娘娘,这个到底是什么呀?”玉兰也好奇极了。   燕老三和王锦文不方便进屋,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听着。   安然欢喜地笑道:“这是猪笼草!哈哈,我以前……”安然本来想说我以前就养过一盆猪笼草,所幸及时醒悟,后面的没有说出来。   岳朝城检查着窗台上那两盆猪笼草,看着垂下窗户的那一个个笼子,满脸慎重道:“这个草好生奇怪,该不会有毒吧?殿下,娘娘,你们别靠太近,我看先搬下去研究一下比较好。”   杨彦摇头道:“不用了。”   安然呵呵笑道:“这个是一种会吃虫子的草。对人无害的,放心。”   “草吃虫子?”除了杨彦,所有听到安然的话的人都满是震惊,疑惑地看着她。   原本负责布置房间打扫清洁的侍女也震惊地看着太子妃。传言说太子妃博学多才,诗书画三绝,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杨彦好笑道:“燕老三,你去抓一只小虫子来,给她们看看这草能不能吃虫子!”   燕老三疑惑地答应着,接下了这个奇怪的任务。   杨彦已经让人将一盆猪笼草抱到楼下客厅里,很快,燕老三就从外面的花园里抓了一只蚂蚁上过来,在杨彦的指示下放在一个捕虫笼边上。   只见那蚂蚁一得到自由,就似乎被什么吸引,直往笼子里钻,一下子就掉下去了。笼子底部似乎有水,那蚂蚁倒下去,很快就不动了。   “这就吃了?”   “那笼子里的水有毒?”   “我用银针试试看!”   “啊,果然有毒,重临巅峰全方阅读!”   ……   安然和杨彦看大家这样惊奇,很是高兴。   顾明玉到底年纪大了,到了就去午睡去了。杨彦想着安然也有午睡的习惯,摸摸她的头道:“累不累?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   安然点点头,和杨彦一起睡午觉去了。至于这盆猪笼草,就放在楼下给岳朝城和王静妍他们做实验玩儿了。   临走前,杨彦给他们建议说:“你们可以试试其他的虫子。像蜗牛啊、甲壳虫啊、蝴蝶蜜蜂什么的。”   杨彦和安然午睡起来,芸娘和王静妍已经回房休息去了,岳朝城和燕老三两个大男人还守着那盆猪笼草做实验,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像个孩子似的。   安然伸伸懒腰,吃了点东西,芸娘和王静妍就出来了。安然提议道:“现在还早,不如我们去海滩上玩儿?”   “行啊,就当陪你散步吧!”杨彦满口答应。   这个别院近海,其中一个侧门打开,出去就是海滩,倒是方便得很,就跟以前每天在院子里散步差不多。   这时,随行的大管家元庆来报,说泉州士绅及船厂的师傅求见。   安然倒是善解人意道:“你要是忙就不用陪我了,我身边人够多了,不会有事的。”   杨彦摇头,别人陪和自己陪能一样吗?来到泉州后第一次去海滩玩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陪伴?再说了,他很快就要开始忙碌,以后陪她的时间不会太多,不如在尚未开始忙碌之前,好好陪她玩一次。   “我陪你一起去。事情反正是忙不完的,再等两天也不要紧,幕后操纵者。可是我们在一起游玩的机会,错过了每一次都会是遗憾。”接着,他就对元庆道,“告诉他们,就说我旅途劳累,今天想好好休息一下。请船厂的师傅明天上午再来。”   元庆领命而去。   燕老三在不远处听着,暗自感叹:太子殿下就是会说话,就是会哄女人。可惜,这种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话,他是一辈子都说不出来的。   记得刚刚上船的时候,还有人晕船,看着那茫茫大海都腿软,但如今听说要出去看海,去海滩上玩儿,所有人都兴奋得很。只有刚刚午睡起来的顾明玉道:“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就不去了。”   由几位在别院服侍的人带路,打开侧门,杨彦扶着安然慢慢走了出去。   别院旁边的海边上有一片椰子树林,白色的沙滩延伸入蓝色的海水中,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点点耀眼的金光。   海水非常澄净,沙滩上也很干净,与安然和杨彦前世去海南时海滩上不时出现生活垃圾的脏乱样儿完全不同。   “哥哥,把鞋子脱了,我们赤脚踩着沙滩走吧!”安然看着眼前这干干净净的白色细沙,脚痒得很。   如今沈怡不在,其他人可没人敢劝太子妃,都是暗自着急。女人的脚能随便露出来吗?还赤脚走沙滩?要是被划伤了怎么办?   王锦文示意王静妍劝一劝,岳朝城也暗示玉兰劝一下。   王静妍迟疑道:“娘娘,赤着脚不大好吧?”   玉兰红着脸道:“娘娘,您怎么能把脚露出来?”   安然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人的脸和手不也露在外面给人看?露个脚算什么?”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太子殿下,担心他生气。   谁知杨彦居然笑着点头道:“好,这海沙干净,赤脚走一走不要紧。”说着,他让玉兰扶着安然,自己弯腰蹲下去帮她脱掉鞋和袜子,然后自己也把鞋和袜子脱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太子殿下不但答应了,还亲自蹲下身给太子妃脱鞋袜?有给女人脱鞋的男人吗?谁见过?估计在场的男人不但自己做过这种事儿,就是见也没见过。   燕老三第一个醒过神来,哈哈笑道:“来,媳妇儿,咱们也把鞋脱了走走试试!”说着,他就去给芸娘脱鞋袜。   芸娘很有些不好意思,小脸涨得通红。“三哥,这样,这样不好吧?”   燕老三笑道:“太子殿下和娘娘都说可以赤脚走走,咱也赤脚走走。”说着,他又嘀咕道,“其实老子很早就想打赤脚走走了……”   有了两对带头的,岳朝城忽然也笑道:“我也试试看!”说着自己脱了鞋子。   王锦文摇摇头,坚决不肯做这样失仪的事儿。看着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子妃在沙滩上走,心中很有些感动。果然不愧是前世的夫妻,太子殿下什么都顺着太子妃,甚至能当众蹲下身为她脱鞋,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她呀!   杨彦亲自扶着安然,不让人跟太近,只让玉兰在身后不远处跟着,慢慢往大海边上走去。   “殿下,别走太近!”王锦文不放心地叫道。   杨彦回头笑道:“不要紧,海边水很浅的。你们要不要也脱了鞋赤脚走着试试看,感觉真的很不错哦!”   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做下属的还能如何?脱了鞋试试看吧,得与殿下保持一致啊!于是,太子妃的几名侍女都脱了鞋袜跟过去。而那些侍卫,人家是来保护殿下的,不是来玩耍的,自然要穿戴整齐随时准备战斗!   王静妍其实也心动得很,可是哥哥不点头,她不敢动。   王锦文很纠结。看着太子殿下的样子,似乎真的很轻松很惬意,可他二十年的教养一直告诉他要有礼有节。保持衣帽端正衣饰整洁是贵族最基本的礼节,怎么能像那些庶民一样衣冠不整呢?甚至还脱了鞋打赤脚?这像什么话?   慢慢地,杨彦扶着安然离海水越来越近,沙滩上的贝壳也多起来。   “小心些,别踩到贝壳划到脚。”杨彦走在安然前面一点,将她前路上的贝壳都用脚轻轻拨到一边去。   “哥哥,这个贝壳好看,帮我捡起来!”   “好!”   “还有这个也要,那边那个海螺……”   玉兰赤着脚,很不习惯地走上来扶着安然,不安地说:“娘娘,不如让奴婢去捡吧?”   安然笑道:“你捡的没殿下捡的好看。”   杨彦回头将自己捡好的贝壳拿给安然,笑道:“送自己妻子的东西,自然要自己准备的。”   于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很没形象地弯腰在海滩上四处捡贝克。   海里有很多漂亮的贝壳,安然也不贪心,一种只要一个就行了。   看到这些漂亮的贝壳,不止安然,其他女人也心动得很,到处都有人弯腰在沙滩上挑拣着。   另外一个大肚子芸娘看着那些侍女都在沙滩上捡贝克,心里羡慕极了,风云最新章节。可惜自己大着肚子,实在不怎么方便。燕老三受了杨彦教导,也四处寻找着漂亮的贝壳讨好自己媳妇儿。   “喏,别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了。给你!真是,不过几个贝壳,有什么好看的……”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好媳妇儿,燕老三有些脸红,说话也大好听,但其中的情意谁都能感受到。   燕老三见很多人都在偷看他们,更是不好意思,但见芸娘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又赶紧跑去捡了。   安然慢慢走到海水中,海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脚背,那温柔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舒服地想叹息。   忽然,只听玉兰尖叫一声道:“啊呀,螃蟹!”   安然一惊,只见玉兰松开她,在沙滩上又蹦又跳。原来,一只螃蟹爬过来,玉兰担心伤到安然,不假思索地就一脚踢了过去,结果被螃蟹夹住了脚趾不放。   安然见玉兰泪眼汪汪的都要哭出来了,赶紧叫道:“哥哥快来!玉兰被螃蟹夹住了!”   杨彦赶紧过来,将安然抱到远离螃蟹的安全之处放下,让剑兰墨兰照顾着,这才赶去看玉兰。   玉兰怎么甩都甩不掉夹住自己脚趾不放的螃蟹,急得不行。原本大家虽然脱了鞋袜,但因为裙子够长,也能遮住光脚,所以才那么大胆。但如今被螃蟹夹住了,只能伸出来,她又痛又羞,都要急得哭出来了。   岳朝城现在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人说闲话了,赶紧过去将她抱到沙滩上坐下,又单膝跪地蹲在她身边,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就要去掰那螃蟹的钳子。   杨彦见了,忙阻止道:“别动!”   说着,他蹲下身来道:“不能直接掰开,不然更弄不下来。”说着,他抓住那只螃蟹,另一只手去掰它的肚脐。   只见那螃蟹立即松开了玉兰的脚趾,两只钳子就要去保护自己的肚脐。   玉兰脚趾得救,这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岳朝城想也不想就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其他侍女见了,又是后怕,又忍不住红着脸偷笑不已。   杨彦抓起那只螃蟹站起身来,轻轻笑道:“玉兰,别哭了,要不等会儿把它烤了吃,给你报仇怎么样?”   玉兰赶紧摇着头道:“不要不要!”   杨彦哈哈大笑,又拿去问安然:“安然,你说呢?你要不要吃了它给玉兰报仇?”   安然看着这只还没小孩儿手掌大的螃蟹,嫌弃道:“太小了,没什么肉吧?”   杨彦挥手就将螃蟹扔到海里,扶着安然往回走,笑道:“你就是想吃都不行。螃蟹是寒凉的东西,你怀着孩子,可不能吃这个。”   这次跟着太子和太子妃一起来海滩的除了一直跟随他们的侍女和侍卫,还有杨彦的人在泉州当地找到一些侍女和侍卫。毕竟泉州地处福建,方言习俗不同,没有会闽南语的当地人充当翻译,他们生活上只怕会有诸多不便。这些人见太子殿下如此平易近人,又与太子妃恩爱,也放松不少。   经过玉兰这“惊险”的一幕,其他女孩子可都不敢再往海水边去了。大家站在白色的沙滩上,遥望着大海,掩着嘴互相说着悄悄话。   眼看天色已晚,夕阳西下,大家站在沙滩上看着海面上铺着绚丽的金光,看着蔚蓝的天空是那样明净,心情慢慢沉浸下来,静静体会着这份大自然的美景。   海风渐渐大了,带着海洋的潮湿的腥味儿,吹在脸上身上只觉得凉爽惬意。   杨彦担心安然着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头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其他书友正在看:超级时空军火商最新章节!要是喜欢,以后天天都可以来看!”   安然欢喜地点头道:“好!以后我天天都到海边来。我还要游泳!对了,以后我可以在水里生孩子!”   安然的话听得众人满头黑线。在大海里游泳?还要在海里生孩子?娘娘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不想太子殿下竟然点头道:“好,不过,得我陪着才行。”   岳朝城听得着急,正要说什么,就听杨彦挥手道:“好了,都回去吧!”   于是,大家便穿上鞋子打道回府。   晚上,岳朝城找到杨彦,开门见山地问:“殿下,您今天是哄娘娘高兴的吧?”   杨彦反问:“你指的什么事?一般说来,我都是说到做到,不会骗她。”   岳朝城急道:“您说要带娘娘去海里游泳,还答应她在海里生孩子的事啊!”   杨彦想了想才认真地回答道:“游泳是极好的锻炼方式。福建天气热,她会游泳,我们只在浅水处游一下没有关系的。至于生孩子……其实在水里生比躺在床上生容易。”   岳朝城还是第一次听说水里也能生孩子的,殿下还说水里生孩子比躺在床上生容易,他更是闻所未闻。   “殿下,在水里,怎么生啊?孕妇不抓住东西,劲儿都使不上来!再说了,孩子一生下来,不就掉到海里去了?”   杨彦轻轻一笑道:“至于使劲这个,可以让人扶着她,抓住她的手,自然就能借力了。至于孩子生下来掉到海里就更不用担心了。孩子在娘胎里的时候,不也是在羊水里泡着的吗?其实刚刚生下来的孩子是会游泳的,其他书友正在看:大猿王最新章节。我还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天天都带他来海里游泳的。”   岳朝城想反驳,却又觉得太子殿下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可是,这谁也没有试过,万一……”   杨彦不以为意地笑道:“没试过怕什么?现在就可以开始试验嘛!我让人在当地找些孕妇来,让她们试着在海里生孩子,你看看情况就知道了。”   “可是,这,人家怎么肯?”话说到这里岳朝城就停住了。以太子殿下的名望地位,肯定能找到愿意试验的孕妇。大不了用钱砸!不过是试验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有钱当开路先锋,相信会有人愿意尝试的。   回去之后,岳朝城立即制定了详细的方案。他决定先去附近各地义诊,然后再提出试验新的生产方式,以高额赏金悬赏临产的孕妇参与试验,相信应该有人应征的。   第二天的接风宴会是在泉州湾的一条船上举行的,从傍晚夕阳落海开始,一直到星斗满天。不但有美酒佳肴,还有很多歌舞和杂技表演,安然和杨彦还算看得欢喜。   安然还夸奖其中一位领舞的姑娘长得好看,杨彦也点了点头。   当时很多人见了,都忍不住想:都说太子妃善妒,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的嘛!她还主动将美女指给太子殿下看呢!   宴会结束的时候,陈大人就将那位被太子和太子妃夸赞过的姑娘送了过来,说是服侍太子和太子妃妃娘娘的。   安然看着那位明显有异族血统,高鼻深目的姑娘只不住地笑。   杨彦沉着脸道:“胡闹!本宫和太子妃还少人伺候?还不将人家送回去!”   不过一件小事,两人都没放在心上。但太子殿下不好女色的传言却很快传遍了泉州。   在泉州安定下来,杨彦很快就投入紧张的工作中。新式海船的制作安装、大炮的研制、蒸气机的研发等等,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开展工作的。他每天都要过问一下各个项目研制情况,自己也提了很多意见,并参与一些核心技术的研发。   如此,他每天只有早晚能陪着安然用饭,打拳,散散步,做胎教,中午一般都不能回来。   而泉州的各位官夫人和士绅太太奶奶也纷纷前往行宫拜见太子妃。   安然干脆让人摆了个宴会,将这些送过帖子的夫人太太们全都请了来,一次就见完了。   各位夫人太太见过太子妃,觉得她平易近人,待人温和宽厚。离去时,安然还给每位夫人都送了一副字,让这些夫人太太们赞叹不已。其实,这些都是安然在路上每天练字的作品,写的大多是她喜欢的古诗词作品,算不得多费心。   当然,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来泉州,没有带侧妃,甚至也没有侍妾的消息也悄然在泉州的上流圈子里流传开来。   孔子说:“食色性也!”对美色的追求,是人的本性,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送美人都是官商投机取巧的好手段。   如今,太子殿下身边没人伺候,正是泉州官员和士绅们讨好他的最佳时机。当然,这个时机是泉州官员和士绅们自己以为的。   不过,都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情深意重,如今太子妃又身怀有孕,要是弄巧成拙反而得罪太子妃就不妙了。所以,聪明的官员士绅们都不着急,还是先探探太子殿下的心意如何再做计较的好。   对于接风宴会上太子殿下拒收美人的事情,陈大人将其归于那天太子妃也在,太子殿下总要给太子妃面子的。   当然,太子殿下不好女色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据闻皇上还担心过太子殿下是不是好男风。   可只要是真正的男人,怎么会相信这种传闻呢?哪有不好女色的人?就算太子殿下不讲究,可只要是个男人,他总是会有那个需要的吧?   只可惜太子妃娘娘太出众,别的女子就算是天仙角色,与太子妃的才华横溢一比,就落了下层。也难怪太子殿下宠着,不愿让她不高兴,连个侍妾都不收。   所以啊,他们要讨好太子,就要为他分忧,而不是给他添麻烦。人可以送,却决不能惹太子妃不高兴。   于是,泉州知州洪大人第一个以父亲六十大寿为名,邀请太子殿下参加宴会,而后带着泉州官员和士绅费尽心思劝酒。而后,趁着太子殿下去更衣,这位洪大人竟然让自己的女儿过去服侍,还主动自荐枕席。   洪大人想着,太子殿下不是不想要女人,而是担心太子妃不高兴,这还不简单?养在外面不让太子妃知道不就行了?等以后有了孩子,他就不信太子殿下会让孩子生在外面。就算生在外面吧,那也是太子殿下的骨肉啊!   杨彦这才算明白洪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着那位生得娇艳如花,此刻涨红着脸,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冷着脸言辞拒绝道:“回去告诉你父亲,也让他转告泉州所有官员士绅,本宫对别的都不挑,但是对女人,却绝不将就。若没有太子妃的才貌,就不要到本宫跟前碍眼了!”   之后,杨彦就再也不肯参加泉州官员士绅各种名目的宴会了。每天都按时回家当他的好丈夫、好父亲去。   洪大人得了教训,悄悄将消息传出去,引得泉州官员士绅们将信将疑。原来真相是这个?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挑剔?才貌不及太子妃娘娘的都不要?这,这让他们上哪儿找去?罢了罢了,自己的女儿虽然也认识几个字,可是跟太子妃比起来就差得远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其他书友正在看:华龙死神!   这天傍晚,安然看到杨彦回来,奇怪地问:“不是说今天柯老先生七十大寿,请你赴宴吗?”   杨彦一副淡然道:“我让锦文代我去祝贺了。一个地方士绅而已,哪里需得着我亲自去道贺?再说了,与其给那些不相干的人面子去赴宴,不如回来陪你和孩子。”   安然怀孕六个多月了,肚子又大了一圈儿,孩子也比以前聪明好动力。他似乎能理解杨彦和安然的某些话了,比如让他动一动,踢踢脚什么的,他多半都能给点反应,让安然和杨彦欢喜得很。   一个月后,沈怡和凌云回来了。   凌云去给杨彦交旨,沈怡直接向安然禀报。   事情与最初的计划有些不同。   凌云找到了十几年前孙忆以及其母买通人弄坏船制造海难的证据,将孙家抄家,将主犯孙忆斩首,顾明珍因年纪过大免除死刑,与其他子孙一起发配西北,然后于途中被人直接带去山西大同的煤窑。   至于顾家,却是因为族长的一位新纳的十八岁的妾室与人私通,族长发怒将其沉塘,却不料那女子阴魂不散,逼疯了族长,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了。当然,死的不止族长一个,还有参与沉塘事件的很多人,甚至他们的妻子儿女。   事后据官府调查,甚至很多人烧得骨头渣子都不见了。   当然这些人到底是被烧死了还是被人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外面没有人知道。   安然也没有问。   凌云倒是跟杨彦老实交代说:“按照殿下的意思,凡是参与当初沉河事件的人以及他们的子孙全都处理干净了。男的都送去那家煤窑了,孙家的人也在那里。年轻女子都送去一家青楼了,那是崔义的产业,齐夫人交代过了,没有人能帮她们赎身。”   顿了一下,凌云又补充道:“这是齐夫人的坚持。不过我跟齐夫人说过了,这事不必告诉太子妃。”   杨彦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太子妃不会主动问的。对了,那些孩子呢?”   凌云低着头道:“跟大人在一起,在煤窑,不过八岁以下没让他们下矿坑。”跟随杨彦这么多年来,凌云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心情一时有点调整不过来。但站在齐夫人的立场,她报仇有什么错?相比之下,她比顾明珍和孙忆等人可仁慈多了。   杨彦叹道:“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把这事忘了。婚期定好了?”   后院里,顾明玉正在问沈怡:“凌大人的婚期订好了?”   沈怡笑道:“定好了,就在八月初六。”   安然看着表姨母比从前灿烂得多的笑容,暗自感叹,但愿过去所有的仇恨都如云烟般散去,以后她的亲人朋友都只有幸福和快乐。   ------题外话------   推荐朋友的一本种田文《臭颜嫡女》,挺好看的文,情节很激烈。   继续求月票!争取明天就办婚礼生孩子。   第223章安然骂安南   太子一行六月初到泉州,很快就投入紧张的研制工作中,与地方官员士绅的联系极少,管他什么宴会,一律不参加。   不能亲近太子,泉州的官员士绅便将主意打到了太子妃的身上。于是,这些一直觉得太子妃平易近人待人宽厚的官夫人和士绅的太太奶奶们便纷纷去别院求见太子妃。   安然怀孕不能随意出门,除了杨彦偶尔跟她讨论一下蒸气机什么的,她平日里在家除了写字画画,看猪笼草吃虫子什么的,基本上找不到别的好玩儿的事情。她想去海里游泳,只能在杨彦的陪同下才成,可就算有杨彦陪同,她还是被表姨母批评。   因此,心情好的时候,她也接见一下这些夫人太太们,也能听听泉州的八卦,轻松一下心情,顺便关心一下她们儿女的婚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王家兄妹的人。   几次以后,各位精明的夫人太太们也会意过来,下次再来,说不定就带着自己尚未定亲的儿女一起来了。   虽然太子妃娘娘见外男似乎有些于礼不合,但既然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又是隔着珠帘见的,应该不要紧吧?要是能娶到与太子妃亲如姐妹的太原王氏嫡女,那自己儿子的未来可就不愁了。   那位王姑娘她们都见过,出身名门不说,容貌也是极好的。又知书识礼,性子也活泼爽利,还有一手好厨艺,怎么看都是儿媳妇的好人选。   同时,她们也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太子妃,就算太子殿下看不上,要是能与太子妃娘娘交好,以后求太子妃娘娘指一桩婚事,怎么都不会差啊!   安然从中挑选了两位公子、三位姑娘作为候选人,让凌云去详细打听底细。   两位公子,都是在泉州颇有才名的。安然和王静妍一起见过人,觉得相貌气质也很不错。谁知凌云打听回来的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两位公子有些才名不假,尚未娶妻也不假,但一个自命风流倜傥喜欢流连花丛,一个自视甚高嫌贫爱富仗势欺人品性不佳。怎么看都不是好丈夫人选。不等王静妍和王锦文表态,安然心里已经将两个候选人刷出局去了。   而安然看中的三位姑娘情况也差不多。看起来都是温柔贤淑,多才多艺,容貌也是极为出众的。不想背地里一个有虐打下人的恶习,另外两个知道了是竞争对手以后有一次碰到了,也相互谩骂揭短。   原来,这两位姑娘一个曾经定过亲,但后来夫家的船队出海出了事故,家世败落,她就赶紧退亲了。而另一个却是曾与表兄有些个不清不楚的坏了名声,这才一直没有嫁出去。   费了这么的精力,结果一个都不成,安然觉得很打击。而更打击的是,这说明她看人的水准实在不怎么样。居然全都看走眼了!   杨彦知道了原委,劝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说明他们演技好,你就当看电视娱乐好了。其实,对于王家九姑娘,眼前就有一个良配……”   “谁啊?哥哥你说谁?”安然惊喜而疑惑地望着杨彦,不住地在心里挑拣着。眼前就有合适的人,谁啊?   杨彦将她揽在怀中,提醒道:“安然,你嫂子已经不在了,你大哥安齐现在估计已经是京城里最抢手的钻石王老五了!”   “我哥?”安然清醒过来,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可是我嫂子才去了多久?”   杨彦摇摇头道:“以安齐如今的身份,能守一年就很不错了。现在你嫂子去了还不久,但肯定已经有人跟你娘提亲了。等明年要是还没定下人,只怕你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破了。”   安然想着嫂子的音容笑貌,心里很难过。虽然她们不算很投契,但到底也是一起长大的,想着嫂子才死了几个月,大哥就要另娶他人了,心里总归不是滋味儿。   “安然,其实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你大嫂毕竟还留下一个孩子呢,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比较好。后娘不好当,但有了后娘的孩子日子更不好过,要是碰上个自私又善于演戏的……你应该看过不少那样的小说吧?”   安然默默地听着,靠在杨彦身上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我要赶紧给我娘写信,让她别着急给我哥找新嫂子!”   至于哥哥和王静妍,她还要问问他们双方的意思再说。安然内心里,希望自己所有的朋友和亲人都能找到自己真心相爱的人。   *   七月中旬,赵安南匆匆赶到泉州。   赵安南所在的建安县距离泉州不算远,但一来一回怎么都要四五天,但他作为一县主官,却是不能轻易离开的。因此,他也只能和安然写信,然后在太子殿下特招下赶来泉州与安然这位堂妹见一面。   建安是个历史很悠久的县城,东汉开始建县,是福建最早设县的五个县城之一,三国时还曾设建安郡,东晋时大量汉人南迁,建安又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到现在,建安县也是建安府的首府所在地。   可以说,安南能到建安这个地方当县令,他的岳父大人没少在背后使力。   可是,钱鹏阳名义上到底是李家的人,也是安王的人。因此,安南倒是经常给岳父大人写信,而自从安然嫁给平王杨彦以后,他却很少给安齐写信。   他这副做派,可以说他有信义,立场坚定;当然也可以说他傻,有棵大树都不知道靠。但不得不说,但凡统治者,大多喜欢这样的人。因此,不管是李国舅还是杨彦,双方竟然都还算喜欢他。   但尽管如此,李国舅对赵安柔动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那个女人是赵安南的妹妹,是自己一个派系的人。又或者,李国舅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赵家的人。   安然对安南这个堂兄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她还跟杨彦说过,小时候她落水,还是安南将她救上来的。杨彦一直记着这件事,早就暗下决定,只要赵安南做事别太离谱,自己继位以后就重用他。   得到消息,玉兰到大门外,亲自将安南接了进来。   安然月份重了,又是至亲,不必见外,她就没有迎出去,就在大厅里坐着等。泉州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在二十度左右,虽然现在是夏季,气温一般都上了三十度,但只要别在太阳底下,还是很凉快的。   “微臣建安县令赵安南参见太子妃娘娘!”   进门以后,安南看到安然坐在主位上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立即上前依礼拜见。他见安然打扮有些随意,但五官与从前差不多,只是长大了,成熟了很多,倒是比从前圆润漂亮多了。   安然赶紧道:“大哥免礼,快快请起!”   安南老老实实把礼行完了才起身,却对着安然一笑。   “大哥快请坐!先喝杯茶!”安然无奈地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都是汗水,赶紧让丫头打水来给他把脸。   几年不见,安南虽然五官没有大的变化,皮肤却晒得黑红黑红的,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有三十岁,变得成熟多了。   安南接过湿帕子擦了擦脸,轻声对伺候他的侍女道了声谢谢,回头对安然温和地笑道:“几年不见了,娘娘都要当母亲了。”   安然捂着嘴轻轻笑道:“几年不见,大哥都快变成黑人了。”幸好岳先生在她的要求下制作了简易版防晒霜,虽然很油,但效果似乎还行,至少她和杨彦肤色都没有太大变化。   安南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经常出门,就晒成这样了,你嫂子没少埋怨我。”   “我都好多年没有见过嫂子了。”安然感叹了一句。这个世界就这点不好,交通不方便,要不然像他们这样的堂兄妹,就算工作远,一年也总要见个一两次的。   安南笑着说:“你嫂子也经常提起你。”   安然点点头,嫂子可是个好人,就是太单纯了些,当年没少被大伯娘骗。   “对了大哥,你有几个孩子了?”   提到孩子,安南满脸幸福地回道:“五个。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安然讶然:“大哥你都五个孩子了?我嫂子可真能生!”   安南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声道:“你嫂子一个人哪里生得了这么多?有两个是庶出的。”   庶出?安然面色一变:“大哥你纳妾了?”   安南看安然面色有些不好看,疑惑道:“是啊,有两个是你嫂子给的,还有一个是知府朱大人给的……”   安然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果然男人就没个好东西!当初钱大人为什么将女儿嫁给你一个没有功名的寒门学子?还不是指望着你以后出息了能有点良心,对他女儿好点?若不是钱大人提携,你能这么年轻中进士?你能有今天?我嫂子温柔贤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这才出来几年?就纳三个妾室了?你是出来做官还是出来找女人?你一个知县一个月才多少俸禄,养得起这么多女人孩子……”   安然这噼里啪啦的一顿训斥,不但把安南骂懵了,就是在厅里服侍的侍女也被她吓坏了。   玉兰赶紧出来劝道:“娘娘,您生什么气呢?赵大人可是您堂兄……”   安然气呼呼道:“他要不是我大哥,我还懒得骂他呢!你也是见过我嫂子的,我嫂子那么好的人……谁知道竟碰上这么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   安南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是在为自己的妻子打抱不平呢!历来小姑子都是偏向哥哥的,怎么到了安然这里,却却偏向嫂子呢?唉,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安南无奈地解释道:“娘娘,我虽然纳了妾,但你嫂子始终是我的正妻,我永远都是最尊重她的。岳父大人对我的恩情我从没有一刻忘怀,这一生,我都会对你嫂子好的。”   安然撇撇嘴道:“你都纳妾了,还说对我嫂子好?你不知道,男人纳妾,就等于往妻子心里捅刀子吗?”   安南皱眉,疑惑地说道:“纳妾在官场上可不就是家常便饭么?怎么娘娘会不知道?你嫂子怀孕以后,将她的一个丫头给了我,这是她的贤惠,她们平日里也相处得很好啊。朱大人是我上峰,他给的人,我怎么能不收?你嫂子心里担心,便又给了我一个丫头。我知道她心中有些不安,都跟她说过了,妾就是妾,永远都不能跟她相比的。”   安然冷哼一声道:“都是借口!嫂子给你,你可以不要啊!上峰给的,你也可以拒绝。你身正不怕影子斜,背后有你岳父大人和我撑腰,哪个没长眼睛的敢给你小鞋穿不成?”   安南被安然驳斥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呐呐地说:“你嫂子贤惠,我为什么要拒绝?拒绝了不是不给她颜面?她有孕在身,我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别人会怎么说她?再说了,上峰给的人,不过是个丫头,放在家里也是个低贱的妾室,又有什么要紧?何必拒绝上峰的示好?”   安然差点给他气笑了。不收妻子给的丫头原来是不给妻子颜面?   妻子怀孕了不给丈夫纳妾就是不贤惠?   家里多个妾室没什么要紧?   安然气呼呼地问道:“我就怀孕了,也没给太子纳妾,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在说我不贤惠?说我善妒?”   不想安南迟疑了一下,居然真的小声道:“有一些这样的流言,但是不多,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安然哼了一声道:“是啊,你也说我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嫂子说,叫她不必将那些虚名放在心上?这个责任你为什么不能替她担了?”   安南讶然:“这个,这个怎么一样?娘娘您是天下闻名的大隋第一才女,天下女子无人能及,有您珠玉在前,没人能匹配得上太子殿下,这事自然又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安然不依不饶道,“当初我怀孕了,父皇说要给太子纳妃,我就跟父皇说了,如果太子自己要纳妃,我不反对。但如果要我主动给他纳妃,那绝不可能!后来母妃也说要给太子纳妃,我说我没意见,只要太子喜欢,他想要哪个都行。可是现在你看,太子他要了哪个?”   安南呆了。然姐儿这也太彪悍了吧?竟然敢跟皇上这么说话?皇上居然还不怪罪她?而太子殿下,竟然就真的没有另外纳妃?但总不至于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收吧?   “皇上和惠妃娘娘也没怪罪?”   “有太子殿下给我顶着呢,他们怪罪我做什么?太子殿下自己说了不想要那些女人,难道他们还能将他不喜欢的硬塞给他不成?只要他自己愿意忍着,别人有什么好说的?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真的对得起我嫂子吗?”   安南想着安然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太子殿下可以拒绝来自皇上和惠妃的赐婚旨意,他却连拒绝上峰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想不想拒绝的问题。   是的,究其原因,当初纳妾他绝不是无奈之举,而是以欣喜的心情接受这一切的。而太子殿下,竟然真的没有往房里收人,而是自己忍着?   安然看安南面色有些改变了,又继续骂道:   “你有今天,可以说有我大嫂一半的功劳,可是你现在当官了,就看不起她了是不是?你纳妾,与别的女人生孩子,这些女人和孩子势必要分享你现在的一切。可是我嫂子凭什么要将这些分给别的女人和她们生的孩子?”   安南无言以对,却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最后,他只能摇着头说:“娘娘,您这样想是不对的……太子殿下对您好,没有纳妾,但是您不能持宠而骄,这对您不好。我觉得,您还是主动给太子纳妃好一点。”   一个男人,怎么能总是忍着呢?更何况这不是别人,是太子啊!然姐儿她怎么能要求太子为她这样忍着?   安然瞪着安南道:“绝、不、可、能!”   这时,只听元庆独特的嗓音在外面唱道:“太子殿下驾到!”   安南立即起身到门口迎接,却一直没听到安然的动静。他赶紧回头一看,只见安然还好好地坐在椅子上生气呢!   杨彦大步走进来,安南跪下迎接道:“微臣建安县令赵安南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杨彦伸手虚扶了一下道:“子杰平身吧!”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安然身边坐下,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呢?”   安然愤怒地指着安南道:“还能有谁?就是他!”   这时,玉兰已经带人送上来热水和热茶。   在外面走热了回到房里,是不能立即用冷水也不能用凉茶的。因此,玉兰送上来的是略烫的水,温热的茶,因为热帕子才去汗。   杨彦接过热帕子擦了擦脸和手,扔回给玉兰,茶也顾不得喝,便笑着问安然道:“你们兄妹这是怎么了?”又对安南道,“子杰别拘束,坐下说话。”   安南低着头在下首客座坐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就是纳妾了吗?怎么就这样严重了?   安然气鼓鼓地说:“他在任上才两年,居然就纳妾了,还纳了三个!你说气人不气人?”   杨彦一听,不由摇头苦笑道:“安然,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再说了,这不是你大哥么?总之吃亏的不是你大哥,你操那份闲心做什么?”   安然不依道:“我是为我嫂子生气呢!我嫂子那么好,当初一个官家千金嫁给我大哥一个没有功名的寒门学子,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求我大哥有点良心,对她好一点么?”   杨彦看她生气了,赶紧道:“你别着急,别生气,既然子杰他都已经纳妾了,你现在着急生气有什么用?而且,你嫂子就出生在一个有妾室的家庭,并且自己就是庶出的,或许她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呢?或许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呢?或许她觉得,有丈夫的尊重就是幸福了呢?”   安南听了杨彦的话,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还是男人理解男人啊!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安然摇头道:“或许在她看来纳妾是正常,或许她觉得有丈夫的尊重就是幸福,但这都是被这个社会逼的,她本心里肯定是失望、是难过、是痛苦的!”   “可是安然,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能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那样,你会痛苦,别人也会痛苦的。就比如现在,或许你嫂子也在庆幸,庆幸你大哥虽然纳了妾,却依然对她尊重敬爱。你不是你嫂子,你又如何知道她一定就是在难过、在痛苦?”   杨彦继续安抚劝慰。安然心里依旧愤愤不平。就算嫂子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也是被男人逼的。   “哼,那个朱知府不好好想着怎么造福一方,反而想着给下属送女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好官。回头让凌云好好调查一下,若给我知道他有什么徇私枉法之事,哼哼!”   安南一听,面色微微一变,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不是说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么?太子妃这样,太子会不会多心?   “还请娘娘放心,我不会宠妾灭妻的,以后再也不纳妾了,谁送的都不要。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嫂子,决不让她受委屈。”现在安南只想早点把这事了结了,别让太子妃抓着不放了。要是因为这样的小事,惹太子不快可就因小失大了。   安然听安南这么说,心里的气才顺了一点,点点头道:“等会儿我就去给我嫂子写信,你帮我带回去,以后也让嫂子经常给我写信。你要是敢对我嫂子不好,我就让殿下收拾你!”   安南苦笑道:“娘娘放心,我一定对颖娘好!”   杨彦也及时表示道:“对自己妻子都不好的人,还能指望他对百姓好么?安然你放心,以后我让凌云调查一下,凡是那些宠妾灭妻的官员,一定要严查到底,一定不得重用。”   安然这回才真的气顺了,才想起来关心杨彦道:“你渴了吧?先喝点茶,然后去洗个澡,等会儿我们在湖边吃晚饭吧!”   杨彦点点头,正要带安南一起去浴室,就听安然忽然“哎哟”一声,抚着肚子,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怎么了?”杨彦脸色大变,赶紧弯下腰扶着她,急切地问道,“可是肚子不舒服了?”   安然眼中水光闪烁,好一阵儿才缓过气来道:“刚才,刚才宝宝狠狠地踢了我一下……以前都没有这样用力踢过。今天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   杨彦悄然松了口气,擦去头上冷汗道:“这坏小子,等他出来我打他屁股!或许,你刚才生气了,宝宝心里不安。”   想到这里,他随即便蹲下身去,轻轻抚摸着安然的小腹说道:“宝宝,你做什么使劲儿踢你娘亲?要打招呼也该轻一点呀,要不然可把娘亲给踢疼了。是不是怪爹爹没跟你说话?爹爹以为宝宝在睡觉呢,打算等会儿再跟宝宝说话的。来,爹爹的手在这里——”   杨彦轻轻拍了拍安然的小腹,柔声哄道:“宝宝跟爹爹打个招呼,然后就好好睡觉。宝宝要多睡觉,才长得快,长得聪明。爹爹要去沐浴,等会儿好陪你娘亲吃饭。吃了晚饭,爹爹再念书给宝宝听好不好?”   宝宝对着杨彦的手踢了一下。   杨彦和安然都温柔地笑了。   “好了,爹爹要走了,宝宝要乖乖地睡觉,不许再用力踢你娘亲了知道不知道?宝宝再见!”   每次胎教完了,杨彦都会说一声“宝宝再见”,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孩子似乎已经知道,每次只要说了这句话,爹爹就要离开了。于是,很快便能安静下来。   杨彦起身,俯身在安然头上亲了一下,小声道:“辛苦你了。我先去沐浴了。”   安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子殿下跟尚未出世的孩子说话,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还在娘胎里的孩子,能听得懂大人说话?就是出生满岁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听得懂吧?还有,太子殿下对然姐儿的宠爱,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晚饭后,杨彦和安然陪着安南一起喝茶,这才说起了安柔的事情。   安南想起妹妹,眼睛都红了。当初太子殿下的人到建安找他,给他一个白瓷坛子,说里面是他妹妹安柔的骨灰,他差点没把来人打出去。后来还是夫人钱颖出来问清楚了情况,他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究竟怎么回事,妹妹怎么会出门,怎么会遇到然姐儿,怎么会被杀,他还是不清楚。所以,他才写信过来,恳请亲自过来问问清楚,顺便也是探望然姐儿这个当了太子妃的堂妹。   当初赵安柔失踪,家里给她办了丧事,并没有通知安南,担心他知道真相与李家决裂反而伤了自己。所以,安南对此事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说起来,堂姐也是受我连累。”安然叹息道,“因为安王妃几次在我手上吃亏,所以才将主意打到老家的亲人身上,想让我出丑。堂姐一直想和离,但家里没有人支持她。正好安王的人找到堂姐,引诱她私奔来找你……”   “这怎么能怪娘娘?”安南红着眼睛摇着头道,“要怪也怪她自己,家里这么多姑娘,还有未出门的,怎么人家就找到她?焉知不是在其他人身上没有成功?……也怪我娘……当初她非要将安柔许给一个商户……若安柔过得好,自然也不会被人引诱……”   杨彦听了安南的话,也轻轻点点头。这个舅兄还算明理。   安然继续说道:“家里宣布了堂姐的死讯,让安王的计划落了空,他们便带着堂姐在运河上堵我,堂姐认出我以后,他们好安排刺杀。我当时没有认堂姐,但殿下的人随后就将堂姐救了出来。我原本是打算带着她一起来泉州,然后送到你那里,让嫂子帮着给她另外找户人家……”   安南点点头,这样的安排很好。可怎么她却被刺客杀死了呢?   “刺客行动那天晚上,殿下的人已经察觉到异动。我们当时是微服出行,护卫不够,我让堂姐和我呆在一起,毕竟保护我的人手是最多的,同行的女眷都是跟我在一起的。但是堂姐她却怎么都不乐意,说刺客的目标是我,跟着我才最危险,她要自己藏起来……结果她运气很不好,一批隐藏的刺客进了她的房间……”   听到这里,安南总算明白过来,不禁又气又恨道:“她,她都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自己妹妹是什么脾气,安南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们三兄妹,就这个妹妹最像娘亲。抛夫弃女与人私奔,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死了也好,免得连累我两个外甥女以后连婆家都不好找……”安南长长地吐了口气,抬头望天,将眼底的眼泪又眨了回去,这才勉强笑道,“老家我爹年纪也大了,安柔的两个孩子,还是我接来抚养吧!就说是我的女儿,我家里女人多,孩子也多,一起照顾也方便。”   安然点点头道:“大伯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想不到你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了……”   安南勉强笑道:“不要紧,孩子多了,衣服什么的大的穿了给小的,其实用不了多少钱。还记得小时候,一年到头,有个两三两银子,就能过得不错了……”   安然想了想,让玉兰将她准备好的黄花梨木的雕花首饰盒给他,说:“明天一大早你就要走,我起得晚,就不送你了,先把东西给你。这里面有我给嫂子写的信,还有几件首饰,都是给我嫂子的,可不许你给那些小妖精。”   安南苦笑道:“娘娘放心,大哥没那么混帐。”   安然点点头,又道:“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写信告诉我,但绝不准做什么徇私枉法的事情,更不准以我的名义仗势欺人!”   安南双手接过来,满脸慎重道:“娘娘请放心,大哥不会给你丢人的!”   安然这才笑了。安南的俸禄不高,要养这么多女人孩子只怕也不容易。安然在盒子里放了五百两银票,虽然不多,但如果精打细算,也够他们花销一两年了。   第二天一早,安南又快马加鞭赶回建安。   回到家,他没理会围过来的三个美貌如花的妾室,连孩子都只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便拉着钱颖回了正房。   钱颖满脸的诧异,三位妾室更是不安。老爷去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了,太子妃娘娘是老爷的堂妹,按理说如果知道了她们,怎么也该给点表礼的吧?   “老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钱颖柔声问道。她本来在容貌上就只是中上之姿,又比安南年纪大,虽然这些年很注意保养,看起来比晒黑了脸的安南年轻得多,但还是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她配不上年轻有为容貌俊朗的老爷云云。   安南拉着钱颖的手,想着安然责备的话,一时激动,忍不住开口就道:“颖娘,我对不起你。”   钱颖大惊,赶紧抓住他的手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吓我啊……”   安南摇摇头,看着妻子眼里的担心,心中又升起一股感动来。安然说得没错,颖娘一个官家千金,嫁给当时一无是处的自己,若不是有岳父大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中进士?而颖娘温柔贤淑,又对自己一往情深,这么好的妻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颖娘,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啊?老爷,你都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钱颖看着安南眼中的深情,既激动又不解。   “颖娘,我纳妾,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   “你,你听谁说的?我是那样善妒的人么?”说着,钱颖眼睛都红了。她都主动为他纳了两房妾室了,这两年来也没苛待过妾室和庶出的子女,他还怀疑她不够贤惠大度?   “颖娘,你多想了。”安南将钱颖抱在怀里,轻轻叹道,“这次去泉州,然姐儿把我骂了一顿。”   “啊?太子妃骂你?她骂你什么了?你们不是向来感情很好的吗?”听说丈夫被太子妃骂了,钱颖又担心起来。要知道,现在安王和李家都失势了,以后的丈夫仕途可全靠太子妃了。若不是因为这个,朱知府也不会送个侍女给丈夫做妾。   安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她骂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对不起你,骂我不该纳妾让你伤心难过……当时我还有些怨她小题大做,但后来我一直在想,却觉得她没有骂错,确实是我该骂。”   钱颖震惊地看着安南。心里涌出无限的感动和心酸。安然竟然为了她而骂安南这个堂兄?公公婆婆当初那么对不起二叔一家,她也没站出来说过什么公道话,然姐儿竟然这样对她?然姐儿对她实在太好了!   安南拥着钱颖,在她耳边似发誓一般对她承诺道:“颖娘,我以后就要你一个,其他的女人都不要了。你也不用再为什么贤惠的名儿给我纳妾,其他不管什么人送的人,我都不要……”   “老爷,你……”钱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跟嫡母一样,熬到丈夫年老收了心才能有这份幸福。想不到丈夫这么年轻就被太子妃娘娘骂醒了……   安然小时候就聪明得不像话,据说当初爹爹要给二叔送个丫头,就被她拒绝,说二叔要是纳妾,她就不认二叔这个父亲。想不到现在她都当了太子妃了,竟然还有这样一份真性情。   “对了,这是安然给你的。你打开看看。上面有蜡封,我可是没有偷看的。”安南将首饰盒递给钱颖。   钱颖含泪打开,先就看到上面几件金镶玉的首饰。有簪花、发簪、步摇、项链、耳坠、镯子、戒指,竟然是一整套的头面。   “这发簪、耳坠和项链就给三位妹妹吧,老爷您看呢?”   安南赶紧摆手道:“不,这都是给你的。安然特别交代了,说不许给那三个小妖精……”   钱颖惊讶地看着他,而后又看着这一套漂亮的首饰,心中难以自制地又涌出一腔感动来。   “下面还有一封信,也是安然写给你的。她还让你以后多给她写信。”   钱颖取出信来,小心地裁开封口,却发现里面不但有一张信笺,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看完信,钱颖又是泪眼汪汪地了。她抬头含笑看着安南,哽咽道:“太子妃对我们实在太好了。老爷你以后……”   安南立即会意地点头道:“我知道,以后我一定更加勤政,绝不给她丢脸。”   ------题外话------   九千多字继续求票!有票的亲们再支持一下吧!   话说昨晚筝做了一个梦,梦到发大水,淹死了很多人,筝自己也被淹死了,然后我又重生之发大水之前来,然后再大水来的时候带领大家避开了危险。   醒来以后觉得好有意思,估计是重生文看多了。哈哈!   第224章芸娘产子,杨彦中毒   趁着大家在花园的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安然悄悄将王静妍拉到一边的小路上散步,借机问道:“九妹,你觉得我哥哥如何?”   自襄王和展姑娘的事情以后,安然本来都说了自己再也不做媒了,但如今关系到自己亲哥哥的幸福,她不得不再操心一下。   王静妍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了安然的意思,心情很是复杂。她沉默了一下,面上才慢慢有了羞涩的红晕。   “娘娘说的是……赵大人?他,他很好啊……我哥哥经常说,赵大人人品才学都不错……”   王静妍之前从没有想过赵安齐,毕竟赵安齐是有妻子的。在顾庭芳难产而亡以后,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般说来,听到朋友亲人的死讯,正常人的第一个感觉都是伤心,第二个感觉是害怕,因为女人都得生孩子。   可是,如今安然这么一提,王静妍细细一想,却也不得不承认,赵安齐的确很不错。人品相貌那是哥哥早就称赞过,她也见过两次的。最难得的是,听说少奶奶怀孕的时候,他连个通房都没有收。当然,这或许跟太子妃娘娘有关系。可不管怎么说,赵大人的人品都是让人敬佩的。   另外,他的身份也让他成为京城最抢手的青年才俊。太子妃的哥哥,未来的国舅爷啊!虽说是续弦,但以自己在京城那不大好的名声,只怕还配不上人家。   王静妍扶着安然顺着小路慢慢往前走,安然轻轻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道:“我希望我的亲人和朋友都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感情的事情,是最奇怪、最不能勉强的事情。虽然在我眼里,我哥哥是世间难得的几个好男人之一,值得托付终身,但九妹你也不必看我的面子就不好意思拒绝。一切,还是要看你的心。毕竟,我哥哥还有个孩子……”   安然点得很清楚,如果真的愿意给我当嫂子,就要好好照顾那个一出生就没有母亲的可怜孩子。   安然没提到那个孩子之前,王静妍还在犹豫,据说赵大人夫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她跟了安然这么久,也想着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男人,就像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一样。赵大人是很好,可如果他心里已经有人了,王静妍未必就会愿意。   但是,当安然提起那个可怜的孩子,王静妍立即改变了主意。若赵大人不小心娶回来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那个孩子只怕长不大,就算能长大,只怕也会长残了。在豪门世家里,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   或许是这段时间看安然做胎教,勾起了她心里隐藏的母性。想着一个孩子可能会被后母虐待,她就觉得有些心疼。   “我,我愿意……”   安然诧异了一下,但随即就看着王静妍静静地笑开来。   “九妹,要是你能做我嫂子,我会很高兴的。”   她一直很喜欢王静媛和王静妍姐妹,如果王静妍做了自己的嫂子,相信她们一定会处得很愉快的。而且,王静妍心底仁善,有她照顾哥哥和母亲,照顾她的小外甥,她也能放心。   事情谈完了,她们又慢慢走回去,只见芸娘正无聊地用蒲桃叶子做小船。   安然一时兴起,也摘了一张叶子做了一只。小时候,乡下的孩子没有太多可以玩的玩具,用树叶做小船就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安齐还会卷了黄桷树的树叶做叶笛吹简单的音调给她们听呢!   这时,玉兰送来洗净切好的水果上来。   福建这边,热带和亚热带的水果很多,不过,很多水果安然和芸娘这两个孕妇都是不能多吃的。性燥的水果吃多了不好,性寒的同样不能多吃。另外,水果里含糖比较高,吃多了孩子和孕妇都容易发胖。   所以,她可以吃很多种的水果,但每一种都只能吃一点点,既补充了多种维生素,又不至于发胖。倒是其他人享了口福,看得两个孕妇暗自羡慕。   杨彦说,今年西瓜已经在京城郊外种植成功了,只是路途遥远,没有让人送来。不过,杨彦下了命令,将西瓜全都送进宫去了,也要求将所有种子都留下来。估计到明年,全国很多地方都能吃上西瓜了。   之前收到宫里的来信,皇帝太后及宫中嫔妃对太子的孝心非常满意,说炎热的天气吃西瓜最是解暑了。而安然只能想着西瓜流口水。   忽然,一个小丫头跑到花园里,远远地就喊道:“娘娘,娘娘,惠大嫂生了,很顺利地生下来一个五斤四两的女儿。岳先生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自来到泉州,岳朝城就去贫民区给人看病赠药,迅速便有了极高的声望。而后,他才正式提出水中生产的悬赏。   岳朝城和杨彦商议以后,对安然提出的在大海中生产进行了适当的调整。将大海换成了水池,而水池里的水也不是一般的水,是用的缓慢流动的,经过高温灭菌的温开水。   杨彦别的都不怕,就担心生产的时候强烈的血腥气引来海里的凶兽。而且严格来说,在房间里的水池里生,水是经过消毒的,温度也合适,就算有个什么万一,也好迅速处理,怎么都比自然环境的大海里要好。   凡是愿意参加水中分娩试验的孕妇,每人补助五十两银子,在孩子入盆以后就可以住到岳先生的医馆里,允许两名家人陪同,医馆包吃住。   这样丰厚的条件,让很多贫苦家庭都愿意尝试。岳先生也说了,所谓的水中生产,只不过是躺在水里生产,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反而能减轻阵痛。   这位惠大嫂就是第一个接受悬赏,参与实验的孕妇。   岳朝城的医馆紧挨着太子别院,安然如果从侧门过去,并不太远。一路上都有高大的树木可以遮荫,也不会热。   安然和芸娘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   沈怡是肯定要跟着去的,不想,顾明玉也决定跟着去看看。事关芸娘和安然,老人家也不放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侧门悄悄出去,两位孕妇及顾明玉老太太都坐着软骄子,直接从医馆的后门进去。她们很快就到了医馆的住院部,见到了惠大嫂和她的孩子。   惠大嫂今年二十三岁,这已经是生第三个孩子了,前面生了两个儿子。惠大嫂之前经过检查一切顺利,她身体很好,孩子胎位很正,应该不会难产。也是为此,她和她的家人才同意接受这个悬赏,为家里挣点钱。   房间里,惠大嫂正在吃红糖煮鸡蛋。生了孩子,她可以在这里住七天,并且得到很好的照顾。   安然和芸娘先去隔壁的房间见了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孩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上面长满了白色的绒毛,还有些小疙瘩,认真说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好看。   芸娘悄悄对祖母道:“祖母,怎么这孩子这么难看?”   安然听到了,轻笑道:“刚生下来的孩子大都是这样的。据说,刚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红,长大了皮肤才白呢!”   顾明玉点着头道:“娘娘说的是。刚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是这样的。”又对芸娘道,“你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也跟这孩子差不多,你头发还没这孩子好呢!”   芸娘瞪大了眼睛。她刚刚生下来的时候还不如这个孩子?   这时,岳朝城已经将隔壁病房里产妇的丈夫请出去了,她们这才慢慢走进去,详细询问产妇的情况。   惠大嫂很高兴地说道:“哎呀,谢谢岳大夫!我生了三个了,这个最轻松!速度又快,又不像前面两个那样痛,以后我都要这么生……”   沈怡和顾明玉听了,都很惊讶,而后又换成惊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可是好奇怪,太子妃娘娘听谁说的在水中生孩子能减轻疼痛?   之后,岳朝城又试验了五例水中分娩,其中包括两例头胎生产,但每一次都很顺利。   根据他的总结,生育第二胎第三胎显然更容易,但对于首次生产的孕妇来说,相比躺在床上生,从数据上来看,生产的时间都相对要短得多。   试验无疑是很成功的,让岳朝城对太子妃的生产也放心不少。他也算看明白了,以太子对太子妃的那个在乎劲儿,是决不容许太子妃出什么事情的。   进入八月,别院里已经显得喜气洋洋了。   沈怡为岳先生和凌云准备了婚房,就在太子和太子妃居住的主楼不远,也是两栋独立的小楼。他们将在别院前院的大厅里举办婚礼,然后被护送到各自的婚房。   安然挺着肚子亲自去检查过有没有遗漏什么,又给两位新娘子添了不少衣料和首饰。   八月初四,周家送亲的船队到了,暂且住在泉州城里周家一位旁支的家里,距离别院并不算远。第二天,周芷慧的嫁妆就送到了别院的新房里。与此同时,安然和沈怡给玉兰准备的嫁妆也一起送入她和岳朝城的新房。   玉兰没有娘家人,安然就是她的娘家人。这些年来,玉兰在安然身边,就像安然的姐姐一样关心照顾她,两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安然早就销了玉兰的奴籍,让娘亲认作义女。玉兰也有了姓氏,跟着安然姓赵,叫赵玉兰!   只是玉兰坚持要一辈子服侍安然,所以定亲以后也一直在安然身边伺候着。玉兰早就打算好了,就是自己嫁了人,也不会离开太子妃,她还要帮着太子妃带孩子呢!   八月初六,难得杨彦也放了自己半天假,中午就回来了。吃了午饭以后,还和安然一起睡了个午觉起来,重新梳洗换衣服,到傍晚的时候当主婚人。   泉州官员士绅知道太子殿下的心腹爱将成亲,都来祝贺。凌云秉承太子殿下一贯的传统,超过三百两的贺礼一概不收,让那些想送大礼拉拢他的官员士绅们不得不将自己送的礼拿回去,又赶紧换了新的送来。   相比之下,另一对新人收到的祝福虽然没有这么贵重,却丝毫不比凌云这边少。   给凌云送礼的大都是泉州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样的人毕竟数量不会很多。而给岳朝城送礼的,却是他在泉州这几个月里,救治的无数病人及他们的亲眷。岳朝城医术超群,又有太子殿下这个后盾在,施医赠药。一时间,人人称颂,都唤他“岳神医”!   两对新人一同成婚,在哪儿都是件新奇的事,又是由太子殿下亲自主婚的,自然引来很多人关注。   杨彦担心客人太多引发混乱,要是有坏人混进来伤到安然就麻烦了,因此在前后院之间做了严密防护,所有客人都不允许进入后院,而安然也不会到前面大厅观礼。   沈怡之前有帮着准备,但今晚的婚礼她就没有参与了,现在太子殿下不在,岳先生也不在,她得亲自陪着太子妃才放心。   几个小丫头不住地在前后院穿梭着,将前面的消息报到太子妃这里来。   “新娘子要到了!”   “拜堂了,拜堂了!”   “新娘子来了,要送到洞房去了!”   安然看着这些小丫头高兴的样子,忙吩咐道:“等会儿赶紧给新娘子送吃的过去。”   “娘娘对玉兰姑娘和周姑娘真好!”剑兰感叹了一句道。   安然抬头看了看剑兰墨兰眼中隐藏的羡慕,温柔一笑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有了心上人也可以跟我说。到时候,我一样为你们置办嫁妆,将你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剑兰墨兰眼中闪过一道黯然,但随即就变成了娇羞低下头去。王静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同样红着脸低下头去。   剑兰道:“娘娘嫌弃我们了?奴婢不管,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墨兰也道:“奴婢也是。奴婢要伺候娘娘一辈子。那些臭男人哪有娘娘对咱们好?”   芸娘在一边打趣道:“臭男人也有臭男人的好处呀!”说完,她自己也红着脸捂着嘴笑起来。   “哎呀,想不到燕家娘子这么坏!”   “娘娘可得给奴婢做主!”   剑兰墨兰都陪着说笑,但沈怡却没有笑,而是略带几分怜悯地看了剑兰墨兰一眼。虽然太子没有说过,但沈怡也猜得到,像剑兰墨兰这样的人,是不能随便嫁人的。甚至有可能她们早就与太子殿下有过约定,终身不嫁,一辈子护卫太子妃。   在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中,杨彦也很快回来了。   虽然这次婚礼来了不少人,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留下来陪客的。而且他答应过安然,不会喝醉,留在前面敬酒的人太多,实在太危险了。   沈怡见太子回来,便催促道:“好了,娘娘,芸娘,你们都早点洗漱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喝新娘子的敬茶。”   虽然凌云和岳朝城都没有长辈在,但明天两对新人是要来拜谢太子和太子妃的。   杨彦带着安然上楼,梳洗以后,两人坐在外面的露台上赏月。今晚其实月色不好,有乌云时不时地遮住了弯弯的月亮。但院子里到处都是大红灯笼,远远地看着,也别有一番意趣。   “安然,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   “我们的第一艘新式海船,很快就要完工了。”   “真的?那大炮,蒸气机呢?”   “大炮也准备好了,只是不多,只有四门。蒸气机也有了很大进展,现在缺煤倒是真的。”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干脆弄发电机得了?”   杨彦叹道:“自然想过。等咱们找到新大陆,将橡胶和树苗弄回来广泛栽种,就可以试验了。其实相对说来,我对发电机比对蒸气机熟悉多了。”   安然舒服地靠在杨彦怀里,轻轻叹道:“我期待着塑料轮胎和电的出现!虽然造汽车比较麻烦,但是弄辆自行车应该没问题吧?”   “慢慢来吧!有了橡胶,造自行车问题不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呵呵!不过就要完工了,我争取在十月份完工,到时候送给你和孩子。另外,还可以当年礼送给父皇母妃。”   “到底什么呀?哥哥你现在就告诉我吧!”   “不行,说了要暂时保密的。到时候再给你一个惊喜。”   “可是人家现在就想知道嘛!哥哥,哥哥……”   安然一撒娇,杨彦就有些受不住了。他可是有一个多月没吃肉了,她还在他身上蹭,如何受得了?可是摸着她这么大的肚子,再多的绮念都得压下去。   “宝宝,你知不知道爹爹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啊!”   宝宝及时地在杨彦手下踢了一下,让杨彦立即清醒过来,尴尬地说道:“宝宝,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安然忍不住捂着嘴呵呵直乐。   ……   第二天,两对新人来谢恩。安然注意看了一下,两位新娘子走路还算自然,只是脸上很有些羞涩。看起来,两位新郎官都是怜香惜玉的人呢!   杨彦和安然都赐了丰厚表礼,嘱咐他们以后要相亲相爱祸福与共,又祝福他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便让他们起来了。   杨彦很大方地说:“你们新婚,就放你们三天婚假吧!”   岳朝城摇头道:“这可不行,娘娘孕期八个多月了,微臣每天都要给娘娘把脉看看情况才行。”   玉兰也道:“放假做什么呀?我还是要回来伺候娘娘!”   燕老三在一边坏笑道:“大哥,大嫂竟然不知道殿下给你们放假做什么,你到底怎么教导的呀?”   大家一听,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难得平常不怎么笑的凌云也笑了。   别院里多了周芷慧,又热闹了不少。   周芷慧虽然从小长在尼姑庵里,却听说过不少故事,有些是佛经上的,有的是听师傅们和香客们说的。这才让她对人对事有了自己的看法,就是顾明玉这样的老人家都喜欢听她说故事。   当然,安然也有很多故事,而且每一个都寓意深刻,让人不知不觉中深受启发。沈怡每天晚上都将今天新听到的故事记录下来,说以后可以单独出一本书,将太子妃的智慧传播出去。   自怀孕八个月后,安然就停止了太极拳的锻炼,改为每天缓慢散布,并调匀调长呼吸。杨彦也减少了在船厂的时间,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照顾妻儿身上。   安然的吃食,每天他都要过问,甚至亲自下厨做她喜欢吃的东西;他还亲自帮她洗头、洗澡、剪指甲,从不假手他人;怀孕后期,孕妇都有尿频。他们一直没有分房睡,晚上也不要侍女伺候,从来都是他亲自抱着她起夜。   这样的温柔耐心,但凡见过的,谁不感叹?   周芷慧就曾经偷偷对凌云道:“以后我怀孕了,你能对我这么好么?”   凌云微微蹙眉,答道:“只要有时间。”   也就是说,他并不觉得伺候怀孕的妻子有什么不对,只是担心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周芷慧幸福地笑了。   芸娘也在燕老三面前感叹了两次,从此后他就紧跟着太子殿下的脚步,也不怕人笑话,只是不管是洗头还是剪指甲,技术明显赶不上太子,让他很郁闷。他从小吃苦,怎么就赶不上锦衣玉食长大的太子殿下呢?   八月中旬,凌云收到来自京城的消息,独孤凯的妻子,太子妃的表姐魏秀芹于七月十九那天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   八月二十六那天,芸娘在浴池里生下一个五斤六两重的儿子,燕老三取名燕平安,小名墩子。   安然看着芸娘的儿子,既激动,又紧张。岳先生说了,她的产期也很近了,孩子都入盆了。   芸娘醒来以后看到安然,安慰她道:“娘娘别怕,其实不算很疼,比我听人家说起的轻松多了。以前我就听人家说过,第一胎很多人都要生一两天才能生下来呢,你看我不过三个时辰就生下来了,祖母都说在水里生就是快呢!”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安然听了还是觉得有些恐惧。   就在这时,只见周芷慧面色惨白地赶来,给沈怡使了一个眼色,不料却被突然回头的安然给看到了。   “芷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芷慧的神色很是慌乱,让安然莫名地感到不安。   “没,没事……我就是,就是看到那一池子的血水,被吓到了……”周芷慧低着头,不敢与安然对视。   周芷慧是个不大会说谎的人,安然自然能看得出来她是在说谎。   “到底什么事,你不告诉我,不是让我更担心更着急么?”   “我……可是凌云说不能告诉娘娘……”周芷慧跺着脚,都要急哭了。   安然一听,更是担心着急得不行:“到底什么事?说!”   沈怡见安然着急,不得不帮着说道:“慧娘,到底什么事情?既然娘娘都发现兰,你还是说出来吧!不然她会更担心的。”   周芷慧咬了咬嘴唇道:“是殿下……”   “殿下怎么了?”   听到是太子殿下出了事,所有的人都着急起来。难怪不让告诉太子妃呢,太子妃这个时候,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消息。   周芷慧欲言又止道:“太子殿下好像中了毒,有些发狂的迹象,正到处找娘娘……”   “我去看看!”燕老三一听就急了,身形一动就闪了出去。因为芸娘生产,今天他一天都守在芸娘身边,没有跟太子去船厂。   “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安然也立即往门外奔去。   沈怡赶紧抱住她,严厉地斥责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跑?要是摔倒了,你还怎么去找太子殿下?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周芷慧跺着脚,满眼焦急道:“具体中了什么毒凌云也不清楚,只知道太子殿下失去理智之下已经杀了两个女人了……岳先生已经赶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殿下到底中了什么毒……”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什么毒这样厉害?”   这时,出人意料的,安然居然冷静下来。哥哥身边那么多人保护,他的食物都是有人试吃的,怎么可能有人投毒成功?而且,时间选得这样凑巧,难道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既然是在船厂那边出的事情,就说明在那边的人有敌人的奸细!   事情越紧急,安然越是冷静,脑子也转得更快。   她颇为冷静地问道:“现在殿下在哪里?”   周芷慧赶紧回答:“正,正在回别院的路上。”   安然继续问:“凌云可跟殿下在一起?”   周芷慧急切地说:“凌云刚刚带人赶过去了,临走前他吩咐将娘娘藏起来,别让殿下找到,说等岳先生给殿下解了毒再说……”   安然了解了情况,立即下令道:“表姨母你立即下令,殿下回别院不许任何人阻拦!同时封锁太子中毒的消息!告诉凌云,让燕队长护卫殿下安全,他带人守护好别院,不许放任何人进来!通知元庆,让他跑一趟知府衙门,就说我在别院遇刺,全城戒严!”   沈怡虽然不放心离开安然,但见她此刻似乎很冷静,又兼着事情紧急,便立即领命而去。   紧接着,安然又对剑兰道:“你身上应该有殿下的紧急求援信号弹吧,立即出去发,连发三次!”   “是!”剑兰也迅速领命离去。   周芷慧立即过来,和玉兰一起扶着安然,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想安然继续吩咐道:“玉兰,你让人准备着,我随时有可能会生产!”   玉兰心中一惊,立即点点头,赶紧出去准备。殿下中了毒,岳先生又不在,娘娘要是动了胎气要生了可怎么办?还好之前给芸娘接生的产婆并没有回去,还在别院里住着……   玉兰离开后,墨兰迅速补上她的位置,小心地扶着安然。   “我们去大厅里等着殿下回来。”安然再次下令,但这一次,墨兰和周芷慧都有些迟疑。   安然忽然笑了,说:“殿下说要找我,说明他还有一丝理智在。而只要他还有一丝理智在,就绝不会伤害我。”说到这里,安然忽然抬头望着门外远处的天空,轻声道,“他哪怕错手杀了他自己,也绝不会伤害我的,你们放心吧!”   顾明玉见安然神情镇定,忽然出声道:“听娘娘的话吧!”   周芷慧和墨兰对视一眼,扶着安然缓缓走出去,来到大厅坐下。   这时,外面先后响起了三声奇异的声响,而后在高空炸开来,好似晴天霹雳,整个泉州城都能听到。   随后不久,远处也想起来相同的爆炸声。安然蹙眉计算了一下,悄然吐了口气。从两次声音的间隔来计算,他们隐藏的护卫队据此不远,半个小时内应该能赶到。   她不提太子中毒,只说自己在别院遇刺,那么即便有人看到太子发疯一般在街上疯跑,也能解释为因为担心她,所以发狂。至于死了两个女人,也可以说有人在刺杀太子妃的时候也同时刺杀太子,被太子的护卫杀死。   没过多久,就听到前院一阵嘈杂声,随后不久,就看到杨彦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安然——安然——”   安然急切地站起身来,但摸着自己的肚子,又坐了下去。她深深吸了口气,高声道:“哥哥,我在这里!”   杨彦飞快地跑了过来,浑身的血迹,吓得几个丫头一阵阵惊呼出声。燕老三紧跟在杨彦身后,却在他之前飞进客厅,守护在安然身边,急切道:“娘娘,殿下情绪不大对,您小心些,要不我打晕他?”   安然点点头道:“好!你看情况不对就打晕他。”   说话间,杨彦已经进了大厅,直接扑向安然。   “哥哥,你怎么了?”安然强作镇定地问道。   “安然?”杨彦努力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把抱住她道,“安然,我好难受,我想……”然而,说到这里,他却整个人都呆住了,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安然。   “哥哥,你想做什么?”安然对着他温柔一笑道。   杨彦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忽然摇着头道:“不,不行!”   安然温柔地问他道:“什么不行?哥哥告诉我好不好?”   杨彦不住地摇头道:“不行!不能咬安然,不能喝安然的血!不能伤害安然……”说着,他忽然转身就跑。   安然及时下令道:“打晕他!”   燕老三一个手刀劈在杨彦后颈上,杨彦很快便晕了过去。   燕老三赶紧扶着他放到一边的椅子上,正要点他的穴道,就听岳朝城大声道:“别点穴道,千万别点穴道!”   燕老三赶紧把手收回来。   岳朝城终于赶到了,只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殿下这是中的‘悔恨三生’,千万不能点他的穴道,不然会血脉破裂的……到底是谁,竟然这样狠毒……”   “悔恨三生?果真是这个毒?”燕老三也震惊了。   “到底什么毒?”安然急切地问道。   燕老三看岳朝城气喘吁吁的样子,代他解释道:“据说中了‘悔恨三生’的人,神智不清,但心里会有一种迫切的渴望,就是喝自己最爱的人都血……只有最爱的人的血,并看着爱人被自己撕裂才能让他清醒……”   ------题外话------   马上就生了哈!   第225章安生然生产   听燕老三说得这样恐怖,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超强全能全方阅读。   “这也太狠毒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毒?”   “不解会怎么样?”   安然头冒冷汗,颤抖地问:“要我的血?快,找匕首来!”   安然想的是,先放一点自己的血来,然后再找些鸡血什么的弄在自己身上,给哥哥看一眼。再让他把她的血喝了,这毒应该就解了吧?   可是,安然的话却把其他人吓坏了。难道娘娘为了殿下,要牺牲自己?这怎么可以?殿下要是清醒了,可不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娘娘,您先别急,”燕老三满头大汗道,“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岳朝城也喘匀了气道:“对,娘娘,不必如此!”   “嗯?不必?”安然强忍着小腹的阵痛,头上也是冷汗淋淋。   “娘娘您怎么了?”墨兰总算发现安然不对了。   安然强忍着一波阵痛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扶我去产房吧,我应该要生了……”   “动了胎气了?”   “要生了?”   这下子,大家又着急了。   “快,娘娘要生了!”   “稳婆呢?快把稳婆找来!”   “快给娘娘准备吃的!”   “水,准备温开水!”   ……   因为之前杨彦的事,如今安然动了胎气又吓人,导致下人一时间有些慌乱。不过,好在几个能做主的人还算镇定,沈怡又很快回来主持大局,大家总算是各就各位,使得一切都井井有条了。   沈怡和墨兰一起,亲自扶着安然进入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产房。她脱掉亵裤,留着上衣和长裙,缓缓走下浴池,靠坐在浴池壁上。水温与身体的温度差不多,温柔地抚摸着肌肤,让她感觉很舒适。   根据这段时间岳朝城和稳婆的教导,她知道自己才开始阵痛,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是保存体力的时候。   很快,玉兰就端来一碗荷包蛋。要快,又要有营养,也只有煮荷包蛋了。安然想着杨彦的毒,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这样镇定,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想着孩子,想着还在昏迷中的杨彦,她还是逼着自己努力吃了两个。   稳婆进来,摸了摸安然的肚子,又看了一下产道,说:“娘娘放心,胎位很正。只是宫口还没有开,离生产应该还有一阵子。”   安然点点头,让稳婆也下去吃点东西做好准备,而后对一边的沈怡道:“请岳先生进来一下。”   岳先生虽然是大夫,但毕竟男女有别,就是之前的试验,他也是事先对产妇说清楚要点和注意事项,生产的时候他只在屏风外面指导,具体让稳婆操作的。   但是产妇若有什么意外,稳婆解决不了的,他就要进来解决了。好在试验的这几次产妇都是顺产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沈怡以为安然第一次生产,有些害怕,一面让玉兰去叫人,一面安慰她道:“娘娘别怕,咱们女人都是要从这一遭过的。岳先生早就检查过,您一切正常。孩子已经入盆了,早产几天没关系的。您放心,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过了这一次,以后生第二个第三个就容易多了。您看芸娘,是不是很快就生了?”   安然听着表姨母的安慰,却轻轻摇了摇头。原本,她是有些害怕生孩子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害怕?她现在整个心思都在杨彦身上,其实真正让她担心恐惧的是杨彦身上的毒。   岳朝城过来,先跪坐在水池边上,帮安然细细把了脉道:“娘娘别担心,一切都好。”   “岳先生,你刚才说……”忽然一波阵痛过来,让安然紧咬着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等这一阵儿痛过去,她才又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说殿下那里还有别的办法?”   岳朝城略有些迟疑道:“有些冒险,神仙夫婿找上门全方阅读。”   安然冷静道:“你说!”   岳朝城想了想道:“娘娘生产,自然也是极重的血光。等您生下孩子,将胎盘给殿下吃下去,也算是他吃了您的血肉,这毒应该算是解了。只是……”   岳朝城微微蹙眉道:“按照一般的说法,男人不进产房,说是晦气会沾染在男人身上,不吉利。再有,就算殿下不介意进产房,微臣是大夫也勉强可以呆在这里,却功夫低微,得有另外的高手跟着才行。另外,殿下的情况毕竟不稳定,要是万一殿下控制不住自己,我们制止不住,娘娘您就危险了……”   安然完全明白过来。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你先问问燕老三,他要是不计较这个,就让他带着殿下进来。他要是迟疑,就让他出去换凌云进来。”   安然想着,芸娘生产的时候,燕老三还是在外面等的呢,或许他心里在意这个也说不准。可是凌云是跟哥哥一起长大的,应该不会迷信这个。   岳朝城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进来回话道:“娘娘放心,燕队长没有丝毫迟疑,并保证肯定不会让殿下伤到娘娘。娘娘您生产还有一阵儿,我让他等会儿再带殿下进来。”   安然嗯了一声,又用力应付阵痛去了。   安然这是第一次生产,只觉得阵痛来的时候真的是痛得不得了。可是据说在水里分娩能减轻四分之三的疼痛,如此想来,要是在床上生,那得多疼啊!   这时,她模糊地听到外面远远地似乎有什么动静。   岳朝城微微蹙眉,剑兰见此,立即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进来禀报道:“有人想摸进别院来,被凌云带人捉住了。还有,泉州文武大小官员都在大门外求见殿下。”   “不理会他们,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谁敢闹就以刺客同谋论处,倾尽此生来爱你最新章节。”安然迅速下令,而后又意外地问,“抓到了活口?”   剑兰摇头道:“没有,都服毒自尽了。”   安然并不意外,又问:“殿下怎么中毒的,凌云已经开始调查了吧?”   这时,岳朝城代剑兰回答道:“凌云得到消息就让人开始调查了,不过微臣没来得及问结果。”   “不急。等我生下孩子再问不迟。”安然闭嘴,强忍着又一波的阵痛。   剑兰出去,将人将安然的话带给凌云,却不料就在这时,外面又想起一阵惊呼声,似乎有刺客已经到了主楼了。   岳朝城立即出去查看。   果然是有刺客!   岳朝城很快又着急地跑进来,满头是汗地禀报道:“娘娘,不好了,刺客声东击西引开了凌云的注意力,外面忽然来了几个厉害的,燕老三一个人有些吃力……”   “我去帮忙!”墨兰立即跑了出去。   沈怡和周芷慧迟疑了一下,依然守在安然身边。   “岳先生,你快将殿下带进来,别让殿下被误伤了!”安然着急地吩咐道。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对方既然动手了,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环环相扣的。   “好!”岳朝城也明白,殿下是他们的希望,也是整个大隋的希望,无论如何都得保证殿下的安全。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可是岳朝城还没将杨彦带进来。安然心中越发焦急不堪,连阵痛都忽略了。   沈怡见了,安抚她道:“娘娘别担心,我去门口看看,其他书友正在看:二嫁痴情总裁!”   沈怡没走出两步,就听到“砰”地一声,门开了,岳朝城背着杨彦走了进来。   岳朝城是跟着蜀王的时候才开始学的功夫,已经错过了练武的好时候,所以功夫很一般。他对付普通人还行,遇到个二流高手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小命,更何况现在外面来的是一流杀手。他没有内力,要背着杨彦这么大个人,自然是很吃力的。   沈怡立即上前接应了一下,却不敢将杨彦放到浴池边。   安然见了,以命令的语气道:“扶着他过来,就放在在我身边!要是刺客进来,咱们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保护他!”   沈怡和岳朝城一想也对,反正现在殿下昏迷着,就算有危险也比刺客的威胁轻一些。   “砰——”   “哗啦——”   两人刚刚将杨彦扶到浴池边放好,产房的门就被击碎了,凌云、燕老三、剑兰墨兰及三名刺客先后打了进来。   刺客的目标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看到杨彦被转移了,立即就跟了过来。   安然看到凌云,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之前燕老三一个人挡着,都没让刺客进来,如今凌云带人进来了,反而被刺客打到了产房,不用说,凌云带过来的人里一定有内奸。   安然仔细一看,果然,与剑兰墨兰打斗的那个人看起来就很眼熟,似乎是凌云在江湖上招募的高手之一。   这三名刺客果然是一流高手,燕老三和凌云一人对付一个,也不过没有落败,优势并不明显。而剑兰墨兰两人对付一个,反而有些相形见绌。   以燕老三的武功,原本不至于被刺客逼到这个地步。可惜他今天在家里陪媳妇儿生孩子,用惯的大刀放在房里没带在身边,先前忙着去接应杨彦,也顾不得回去取。后来守着杨彦,同样不敢离开半步,如今他手上的武器竟然是一条桌子腿,难怪那刺客竟然能牵制住他。   眼看那刺客不住地往浴池这边移动,几个稳婆都吓坏了,赶紧远远地躲开去。只有周芷慧和玉兰死守着安然,不肯离开。而沈怡已经拔出随身短剑,护在他们身前。   安然将眼前的形势看在眼里,小声而急切道:“玉兰,你退到后面去,跟那些稳婆一起躲起来吧!”玉兰不会武功,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玉兰摇着头,牙齿咬着下唇,眼睛紧紧盯着刺客,用自己的行动做了回答。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娘娘,她也不走。   因为不知道他们以前招募的人手还有多少内奸,凌云不敢再随便叫人进来。如果敌人没有其他刺客,就这么几个人,他相信还是能将刺客拿下的。   只是,产房就这么小,又是几个高手的比拼,实在太危险了。好多次,刺客都差点接近浴池,又被沈怡打了回去。沈怡虽然会武功,但并不算很高,与剑兰墨兰她们也不过在伯仲之间,甚至还要差一点。   安然见杨彦趴在一边,离刺客那么近,却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心里急得不行。要不,将哥哥弄醒?至少哥哥的武功还不错,也就是比凌云差一点,他自保应该没有问题吧?   可万一哥哥发狂不分敌我,怎么办?   安然正在迟疑,却不料沈怡刚才不小心踩了杨彦一脚,让他慢慢清醒过来。   杨彦尚未睁开眼睛,就听到激烈的打斗,让他内心对爱人和鲜血的渴望更加强烈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都是红的。   “安然,安然!”看到安然,杨彦不顾周芷慧和玉兰的阻止,挥手将她们打飞出去,已经将安然从浴池里拉起来,将她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哥哥……”看着杨彦发红的眼睛,扭曲狰狞的脸,安然要说没有一点害怕那是骗人的,但她还是努力地对着他笑。   “安然……”杨彦被血腥气刺激,忽然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牙齿咬破了她的嘴唇。他吮吸着她的唇,以及唇上的鲜血,另一只手五指张开,不受控制地往安然的小腹抓去——   “不——”   “殿下不要啊!”   玉兰尖叫着扑了过来,生怕太子殿下发狂真的将娘娘撕碎了。   周芷慧也被吓得面无血色,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杨彦的手是呈爪状抓向安然的小腹的,但是,当他的指尖触到她小腹的那一刻,孩子忽然往那个地方踢了一脚。   安然也被他吓坏了。只能在最危急的时候用力推开他的头,惊恐地叫了一声:“哥哥!”   杨彦被安然推开,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池的血水,不由心神巨震。他原本张开的五指随即便停滞在她小腹上,残存的理智与毒药造成的心魔激烈交锋。   安然及时换回他的理智道:“哥哥,你要保护我,保护我们的宝宝!”   杨彦看着安然,又看了看满池的血水,不知不觉中满目血光映入脑海,让他原本嗜血的狂躁不由平息了一些,理智又多了几分。   “安然,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是不是我……”   安然立即安抚他道:“不是,不是的,哥哥,有坏人!你看!有坏人要伤害我和宝宝!”   杨彦回头,看到了产房里激烈的打斗。眼看剑兰墨兰要落败,他忽然腾身而起扑向那名刺客,直接将那人一掌推向剑兰的短剑。   “噗——”地一声,刺客被短剑贯穿。剑兰及时收剑跳开,出其不意地刺向自己身后另一名与凌云缠斗的刺客。   剑兰偷袭不算很成功,但也却成功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凌云抓住机会,终于一剑刺穿了这名刺客的心脏。   三名刺客一下子死了两个,剩下那个自然着急,心中一怯,就想着要逃。   那刺客原本想着要杀人,要完成任务,还能与燕老三打个平手,如今心里露了怯,手底下自然就弱了几分。而燕老三见杨彦似乎清醒了,又已经杀了两名刺客了,不由士气大振。   此消彼长之下,刺客心里更慌,不等凌云过来帮忙,就被墨兰偷袭得手,凌云赶到,再给了他一剑,终于将这三名刺客全都杀死。   眼看刺客都死了,众人各自喘着气,心里的大石头悄然落下。   凌云立即和燕老三一起,将刺客的尸体拖出去。剑兰墨兰也去帮忙。两人的衣服都是斑斑血迹,刚才的打斗,她们两人因为武功最低,受的伤自然最重。   杨彦似乎清醒多了,下令道:“凌云去外面带兵围着别院,不许任何人进来!燕老三你赶紧取了你的大刀守在楼外!剑兰墨兰赶紧去上药疗伤,换了衣服再过来,守在产房外!慧娘和玉兰也下去疗伤吧!齐夫人你带人将这屋子收拾一下!岳先生和稳婆赶紧过来给太子妃接生!”   杨彦吩咐很快,每个人都领命而去。   岳朝城过来先给杨彦把脉,杨彦却躲开他的手道:“我没事了,你先帮太子妃看看!”   警报解除,原本被忽略的阵痛又回来了,似乎比先前更痛上千百倍。   “好……好痛!”她满头是汗,唇角还有凝固的血迹,一手抓着杨彦的手,一手抓住浴池上固定的木棍。   “安然,安然……”杨彦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安然看着他的眼睛,等这一波阵痛过去,勉强对着他笑笑,叫了一声:“哥哥……”   “安然,我在!别怕,都过去了,坏人都不在了……我刚才咬疼你了?”杨彦紧紧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安然本来想说这点痛和阵痛比起来不算什么,可惜又一波阵痛来了,她赶紧咬着牙忍过去,再也说不出话来。阵痛似乎越来越密集了,岳先生和稳婆都说过,当阵痛密集的时候,就是要生了。   稳婆稳了一下心神,这才过来检查。   或许是在水里真的能减少分娩时间,或许是孩子急着来到人世,或许是刚才受了太多惊吓,安然距离发作也不过大半个时辰,宫口就开得差不多了。   稳婆检查之后,惊喜道:“娘娘,宫口开得差不多了,您可以用力了!”   浴池里一头连接着入水口,一头连接着出水口,使得浴池的水缓缓流动着,并一直保持着一定的深度和温度。   安然原本是坐靠在浴池边上的,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她干脆让稳婆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枕头放上去,自己缓缓躺了下去。于是,除了头和手,她几乎整个身体都在水里。   稳婆取出软木塞,给安然咬住,让她双手紧握住固定在浴池上方的木棍,又让她曲起双腿,鼓励她道:“娘娘,您吸口气,用力将孩子往外推”说着,稳婆又开始赶人道:“娘娘要生了,男人都出去!”   随着宫缩,出血也越来越多,尽管水是流动的,也依然是一池血水,看着极其骇人。   岳朝城调快了水流的速度,让血水尽快排出去,而后对杨彦道:“殿下,我们出去等吧!”   杨彦摇头道:“不,我要守着她!”   岳朝城无奈,只能拉过他的手道:“微臣先帮您看看这毒解了没有。”   这一次,杨彦没有拒绝他把脉。   经过岳朝城细细把脉检查,脉象似乎平稳多了。他还是不太放心,又问道:“殿下,您现在心里还有那种嗜血的渴望吗?”   杨彦想了想,老实回道:“还有一点,但是我能忍得住!”   岳朝城细细想了想,便点点头道:“好吧,您留下再看看这血光也好,把毒解干净些。”   杨彦这才想起来问道:“究竟是什么毒?为什么之前我想要将人撕碎,想要喝人血?而且,还一心想喝安然的血?”   岳朝城将这种出自西域的毒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种毒,我也是曾经听人说起过,据说调配及其不易,想不到竟然有人真的配置成功了,还……对了,殿下您是怎么中毒的?”   安然也很想听,可是肚子太痛,孩子要出来,时不时地将她的注意力拉走。   杨彦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事等下再说吧!”他恍惚记得自己还杀了两个女人,喝了一点她们的血的,这事还是别让安然知道的好。   岳朝城点点头,便起身离开,在侍女们刚刚整理好重新扶起来的屏风后面坐下。   安然咬着软木塞,双手用力握住头顶的木棍,按照之前那些产妇及稳婆教导的方法,深深地吸气,再用力将孩子往外推……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再用力!”   “娘娘,孩子头发很好!您用力呀!”   稳婆不住地观察,不住地通报情况给产妇打气。   杨彦听了也激动得很。他很想亲自去看看,可惜稳婆拉着安然的裙子盖在她膝盖上,不让他看,安然也拉住他,不想让他看。据说,有些男人看了妻子生孩子,是可能产生心理阴影的。   虽然加快了水流速度,池子里还是一片血红。杨彦看着这一池血光,着急地问道:“还有多久?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稳婆答道:“快了,很快就要生下来了!娘娘这已经是奴婢见过生得最快的了!”   沈怡也在一旁附和道:“殿下别担心,娘娘这确实算极快的了,比上午芸娘还快!”   这时,安然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用力将孩子往外推。   杨彦也急道:“宝宝一起用力呀,快出来,出来爹爹抱你!”   孩子似乎听到杨彦的话,小脚狠狠地踢了一下,借力往外一蹭,头便顺着产dao出来了。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稳婆欢喜地叫道。   安然差点没痛得背过气去,但听说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心里却是无限的欢喜。她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再用力一推,孩子就整个儿滑了出来。   “好了好了!生了生了!”   稳婆立即将孩子从水里抱出来,用洗过五次的细葛布包住,擦干孩子口鼻及身上的水,这才用消了毒的剪刀剪掉脐带,留下一截小心地包在孩子的肚脐处。   杨彦小心地将安然扶起来靠在浴池边上,激动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深情道:“安然,谢谢你!辛苦你了!”   随着孩子哇哇的哭声,稳婆兴奋地报喜声:“恭喜殿下喜得贵子,母子平安!恭喜娘娘,是个儿子!”   杨彦小心地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兴奋地给安然看。   “安然,看,我们的宝宝!”   安然看着孩子又红又皱的皮肤,看着他那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还有那淡淡的眉毛,心里却觉得可爱极了,仿佛天底下从来没有如此可爱的孩子。这就是在她肚子里就能跟她一起做游戏的宝宝啊!   “宝宝,我的宝宝……”   杨彦也轻柔地唤道:“宝宝,爹爹抱着你,别怕,来跟爹爹打个招呼。”说着,他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脚。   孩子听到爹娘熟悉的声音,哭声顿时停了下来,又踢了踢脚,一下下都踢在杨彦手心里。孩子的力气不算很大,却让他浑身都禁不住有些颤抖。   杨彦说不出心里的感觉。那一刻,他的心变得极其柔软;那一刻,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宝宝,爹爹在,爹爹抱着你,爹爹保护你……看,这是宝宝的小脚……”说着,他轻轻握住了孩子的小脚丫,高官的甜宠最新章节。   随着杨彦的声音,宝宝眼珠子似乎转了一下,双眼微微眯着睁开了一条缝,但很快又闭上了。   杨彦看得仔细,立即惊呼道:“呀!安然,我们的宝宝刚刚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真的?哪有刚出生的孩子就睁眼睛的?”   “殿下,抱出来我看看,抱出来我看看!”   沈怡激动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岳朝城也在屏风外面着急地叫着。   安然也激动,但她实在是太疲倦了,似乎在孩子离体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消失了。她含着笑又看了孩子一眼,很快就昏睡过去。   ------题外话------   虽然惊险,但还是平安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哦!亲们帮忙取个名字吧!小名就叫宝儿如何?   继续求票,还有票的亲多支持呀!筝最后一个月求票了!   推荐一下好友淼仔的《小小王妃驯王爷》,淼仔八月份做了手术,上个月开始恢复更新,最近这几天好像天天都在更新,每次更新都是三十点。真的很佩服她,为了生活,多么不容易呀!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淼仔的文文真的很好看。   第226章育儿第经   杨彦抱着儿子欢喜得不行,怎么都不肯撒手,直到儿子给了他一份大大的见面礼。   ——小家伙出生以后第一次尿了。   杨彦哭笑不得地看着儿子不依地哭闹,屁股上的尿布根本就兜不住,他手里湿嗒嗒地还在往下滴水,哦,不,是滴尿。当然,他的衣服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个,这个怎么办?”小家伙湿了裤子贴在身上不舒服,更是哭闹得凶了。杨彦自己身上被儿子尿了不要紧,关键是儿子在哭啊!   “殿下,将小王子给奴婢吧!”奶娘立即上前来,想要接走孩子。   杨彦看着哇哇大哭的儿子,怎么也舍不得将他给别人。   “本宫自己来!是不是给他换衣服?怎么换?你在一边指导一下就成。”   奶娘惊悚了。殿下竟然要亲自给孩子换衣服尿布?   “殿下,要先给小王子洗一下,洗干净了舒服了小王子就不哭了。然后再换上干净衣服。”   “嗯,知道了,赶紧准备热水吧”吩咐完奶娘,杨彦又将哭闹的儿子举到胸口,低头就在孩子脑门上亲了一口,丝毫不在意儿子以及自己身上的尿味儿。   “宝宝别哭,爹爹抱着你呢,等会儿就给你洗,洗干净了就舒服了,我们宝宝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呢……”   沈怡将太子妃安置好出来,见杨彦抱着正在哭的孩子,孩子明显尿了,殿下还抱着,忙道:“殿下把孩子给奶娘,您赶紧去换衣服吧!”   岳朝城听到孩子的哭声赶来,见了眼前的情景笑道:“不要紧,童子尿可是一味好药!”   这时,另一位奶娘已经带着人将热水和孩子换洗的衣服尿布带来了。   杨彦在奶娘的指导下第一次给孩子脱掉了小衣服,扔掉尿布,将他放进装满热水的木盆里。   接触到水,小家伙很高兴,手脚挥动着显得有力多了。   奶娘惊奇道:“小王子真有力!”   杨彦呵呵地笑着说道:“水有浮力。”   众人不解,在水里不是更使不上劲儿么?   在水里,小家伙似乎很喜欢,没怎么哭了。杨彦及时给他洗了脸上的泪,小心地在奶娘的指导下将孩子抱起来放在小床上,擦干他身上的水,给他穿衣服。   给孩子穿衣服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儿,孩子小胳膊小腿的,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还一点不听指挥,直穿得杨彦头上冒汗,一边给儿子穿衣服,一边出声哄他。   “殿下,奴婢来吧!”奶娘在一边儿站着,看着殿下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是为自己的高俸禄羞愧。   “不,本宫要亲自给他穿,其他书友正在看:机械战魂!”第一次给儿子洗澡换衣服呢,可不能让给别人。   好不容易,总算将孩子的衣服穿好了,杨彦不得不将他暂时交给奶娘。他还得去洗澡换衣服。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就听到儿子哭得异常伤心,忙接过来哄着,又问奶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样伤心?”还有一句话杨彦憋着没吼出来:你们还是专业奶娘呢,会不会带孩子啊?竟然让孩子哭成这样!   别说,孩子到了杨彦怀里,哭声还真的小了不少。   一个奶娘讨好地说:“小王子真聪明,刚刚出生就能认人了呢!”   另一个奶娘说:“许是小王子饿了吧?”   杨彦点头,只能将儿子交给奶娘喂奶。   然而,却听孩子在喂奶间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哭?”杨彦虽然没有带过孩子,但是也知道很多时候,孩子只要含着奶,就不会哭了。“你们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沈怡在一边摇头叹气地劝道:“殿下,小孩子难免要哭闹的,您有事就去忙吧!这里交给妾身和奶娘就是了。”   杨彦毫不迟疑道:“没有什么事比我媳妇儿儿子更重要。”说着,他就大声道,“将小王子抱出来!”又吩咐人准备温开水。   很快,两位奶娘就抱着孩子出来了,惊恐地跪下回道:“殿下,小王子不肯吃奶……”   杨彦将儿子抱过来,柔声哄了两句,孩子哭声就小得多了。如此看来,这小家伙还真是有些认人的意思。只是那伤心的小模样,别提多可人疼了,杨彦真是觉得自己心疼了,辉煌血脉全方阅读。   “难道你要吃你娘的奶?”杨彦点点儿子的小脸,暗自叹气,将孩子瘫在自己腿上,一手轻轻扶着孩子的脖子和头,一手取了温开水,用小小的木勺子喂他。   就是白开水,却真的将孩子哄好了,一口气吃下去不少。   喝饱了的小家伙总算在父亲的膝上睡着了。杨彦看着儿子,心里那叫一个自豪满足啊!一时间,一颗心柔软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他小心地将孩子送到小床上睡,给他盖着柔软的小被子,吩咐沈怡道:“等会儿孩子饿了,抱去给太子妃喂奶。暂时别让他喝奶娘的奶。”   沈怡又是一惊,皱眉道:“殿下,您要让太子妃自己喂奶?这,这似乎不好吧?”大户人家哪有少奶奶自己喂奶的?更遑论尊贵如太子妃娘娘了。   杨彦温柔地看着儿子,回头对沈怡道:“这也是太子妃自己的意思。让她亲自喂几个月,孩子少生病,对大人也有好处。”   在沈怡不解的目光中,杨彦赶去处理今天的刺杀事故了。   在刺客全部消灭以后,凌云便着手去调查太子殿下中毒事件及刺客的出处了。初步看来,两件事情应该是同一个幕后主使。   今天杨彦中毒以后杀死了两个女人,地点就在船坞杨彦的休息室里。凌云从两人的身份入手,很快将涉案人员抓起来审问。   这两个女人身份很快就调查清楚,是船坞负责人龚大人的女儿和她的贴身丫鬟。   一个大家闺秀,跑去殿下的休息室做什么?谁放她们进去的?凌云顺藤摸瓜,一下子就将龚大人揪了出来。   龚大人死了女儿,又知道殿下出了事,被人下了毒,甚至都来不及伤心女儿的死,只恐惧自己如何才能脱身。   经过龚大人招供,事情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其实什么都没查出来。   龚大人说因为知道太子妃没有给殿下纳妃,而太子妃又身怀有孕不能伺候太子殿下,他从一个男人生理需要的角度分析,认为殿下不是不想要女人,只是为了太子妃在忍罢了。其实,他也算猜对了七八分。   所以,龚大人就安排自己的女儿和她的丫头都扮成船坞的侍女进去伺候太子殿下,再趁机给殿下下点助兴的药。只要太子殿下要了他女儿的身子,殿下自然要给个交代的,一个侧妃之位应该是稳当的。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自己女儿也能怀一个孩子,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以后女儿是不是能得宠,那些关系都不大。龚大人想要的,只是这个名头。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让人买的助兴的药竟然变成了毒药,还是如此恶毒的毒药……   凌云审问了买药的小厮和药店卖药的学徒,都没有发现问题。最后,凌云还是将目光转回来,从龚大人身上查到了线索。是一个幕僚怂恿他这么干的,而这个幕僚在事后就不见了。   线索中断,杨彦又从自己的护卫队里入手。毕竟在别院的刺杀中,有两人都是刺客的同伙儿。这两人都是他在江湖上结识的高手,是受他邀请追随太子殿下的。这两人来到太子身边都有五六年了,以前也是经过好几次刺杀的考验,一直都表现得很忠诚的……   杨彦过去的时候,凌云正在审问,他在外面旁听。   等问清楚这些情况,凌云出来,杨彦沉默了一下道:“这样恶毒的毒药,又想要一箭双雕,多半就是我那位二哥了。”   凌云跪下请罪:“都怪属下识人不明,险些铸成大错,其他书友正在看:美女鉴定家。请殿下责罚!”   杨彦摇摇头将他扶起来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也有责任。对这些江湖来投的人,我给他们的实在不多,远远比不上大哥二哥,规矩却远比大哥二哥严格。能追随我的,都是真正为国为民的义士。调查,还是从京城那边入手吧!”   ……   安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睁开眼睛,借着枕头边上两颗夜明珠的荧光,她看到表姨母坐在床边的踏板上,靠着床柱睡着了。   “表姨母?”   沈怡立即清醒过来,问道:“娘娘醒了?饿了吧,我这就让人送吃的来。”   说着,沈怡拉了拉床头一根绳子。   安然顺着看过去,发现床头有好几根绳子呢!颜色、长短、打的绦子都不同。   沈怡含笑介绍道:“殿下非要让孩子跟你们一起睡,为了不吵到小王子,娘娘说话可要小声些,有什么吩咐就拉绳子摇铃铛。这个是唤丫头进来伺候,这个是要吃食,这个是要水,这个是让奶娘进来……”   安然记住了,便赶紧问道:“孩子呢?”   沈怡指了指踏板下的小床道:“在这儿呢!殿下不放心小王子跟奶娘一起睡,说要让孩子自己睡小床,跟你们一起。”说到这里,沈怡忽然叹息一声道,“殿下真是很疼孩子,娘娘好福气。”   说着,沈怡就将之前杨彦抱着孩子不放,结果被孩子尿了一身,他还亲自给孩子洗澡换了衣服,这才自己去换衣服,后来又喂孩子喝水的事情跟安然学了一遍。   “他是孩子的父亲,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怀了十个月,辛苦了十个月呢,他才辛苦一天,有什么值得表扬的?”安然听说孩子哭得厉害,心里就开始心疼了,其他书友正在看:疯狂的汽车。原来,做了娘亲,心情是这样不同啊!   “表姨母,你扶我起来!”   沈怡以为安然要去更衣室,便扶着她起身,却不料她先去孩子的小床边,趴着看了好一会儿,又伸出手指摸了摸孩子的细嫩的小脸。   她的宝贝,小脸红扑扑的;头发很好,黑黝黝的;眉毛很淡;嘴巴小小的,嘴唇很薄;鼻头也小小的;耳垂还有点卷,耳朵上有细细的绒毛……   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哪儿都可爱……   “小王子睡着了,娘娘你别把他吵醒了。”沈怡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娘娘做了母亲了,可看起来还是一脸的孩子气。好在娘娘和殿下都是真的疼孩子的人。   安然这才不舍地收回手来,让沈怡扶着去更衣室。回来以后,侍女已经送了吃的过来,是用鸡脯肉丝和鸡汤、香菇、红枣一起炖得很烂的小米粥。   安然一碗粥还没吃完呢,孩子就醒了,哇哇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快给我抱过来!”安然粥也不吃了,一颗心都到孩子身上去了。   沈怡立即将孩子抱起来,发现尿布已经湿了。   安然拉铃换人送了热水过来,本想亲自给孩子洗的,但沈怡不准。   “就在床上好好躺着!坐月子可不是儿戏。这几天你老实呆着,不许下床走动,这些事情也不用你做。要是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动手,还要奶娘丫头做什么?”   等奶娘将孩子洗干净了重新包好尿布,这才送到安然床前。   安然从奶娘怀里接过还在哭闹的孩子,心疼极了。   “宝宝不哭,娘亲在呢!娘亲疼你哦……”   说来也怪,孩子一到安然怀里,哭声就小了很多,安然不过哄了一句,他很快就不哭了。   安然又惊又喜,忍不住抱着孩子凑到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道:“乖宝宝,真听话。娘亲最爱你了!”   沈怡在一边又是摇头又是担心道:“娘娘您小心着些,要托着孩子的头,这么小的孩子,脖子还是软的,要注意……对了,小王子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奶呢,殿下说……”   安然不等沈怡说完就着急道:“宝宝到现在还没有吃吗?那是饿了?快,打水来我擦洗一下,好喂他奶。”   沈怡一听,就知道殿下没有骗她,娘娘果然是打算自己喂奶的了。   “娘娘,您真的要亲自喂奶吗?自古以来,大户人家哪有夫人少奶奶自己喂奶的?更何况您是太子妃,又不是没有奶娘。您别惯着孩子……”   安然轻轻笑着摇头道:“表姨母,我很愿意给孩子喂奶。您不知道,孩子喝了母亲的初乳,能增加抵抗能力,不容易生病。而哺乳的母亲身体康复得也更快些,以后还不容易得病呢。”   “有这个说法?”沈怡从未听过。这些事情,只怕连太医都不知道,娘娘和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安然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所以,我打算亲自喂他到半岁再断奶。”   很快,侍女就打来热水,安然擦洗了一下,便在奶娘的指导下给孩子喂奶。   安然之前是去岳朝城的医馆那边学习过如何喂奶,如何抱孩子的。就是杨彦,其实也偷偷去学过如何抱孩子。不过,抱着别人的孩子和抱着自己的孩子,那感觉真的是大不一样啊!   抱着别人的孩子只是紧张,担心哪儿不对伤了孩子;而抱着自己的孩子就跟抱着心肝宝贝似的,那种又满足又欢喜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安然看过别人给孩子喂奶,觉得很简单,让孩子含住自己吸就是了。却不料到了自己这里,竟然也是个技术活儿。   小家伙倒是不排斥她,一口就含住了,但是吸得安然都疼得头冒冷汗了,却还没吸出来。   “表姨母,怎么这样疼啊?”安然泪眼汪汪地望着沈怡。   沈怡自己其实没有给孩子喂过奶,她也是看别人喂奶似乎很容易,不禁又好笑又心疼,说:“要不,让奶娘喂吧!”   安然一听,吸吸鼻子直摇头:“不,再疼我也要自己喂他。”   奶娘忙在一边解释道:“第一次喂奶都是这样的。等孩子吸通了,就不痛了。”   小家伙似乎累了,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吭了两声,又含住再次用了吮吸起来。   如此反复,到第三次,小家伙终于成功了。   那一刻的感觉难以言喻,安然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自己的奶水,只觉得幸福极了。后来,安然想起这件事来,才明白前世书上说的“拿出吃奶的劲儿来”是多么大的力气了。   孩子还小,没多大会儿就吃饱了。   安然在奶娘的指导下将孩子竖起来趴在自己肩头,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孩子打了个嗝,这才平放下来,轻轻拉着孩子的小手小脚,逗着孩子玩儿。   奶娘看着沈怡欲言又止,沈怡明白奶娘的意思,之前奶娘就跟她说过,巨龙守护者。   “娘娘,您看要不要将孩子包起来?”   安然想起以前看电视,里面的孩子被一个包袱紧紧包起来,似乎就留下一个头在外面。   这样子,孩子还怎么活动?安然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孩子肯定会害怕的。她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受这个罪。   “不,不用。”安然跟杨彦一样,一口就拒绝了。   沈怡暗自着急:“可是不绑着,孩子的腿长不直怎么办?”   安然笑道:“没事,我和殿下心中有数。”前世,安然的腿就没有绑过,不也长得很直吗?   沈怡见孩子躺在安然腿上,不哭不闹,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安然,甚至还会咧嘴笑,又是惊喜又是感叹。之前她还觉得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什么胎教太荒谬,如今看来可一点不荒谬。   一生下来就能睁开眼睛、就会认人、就会笑的孩子,她从未听闻过。   “对了,娘娘,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安然一怔,不由嘟着嘴道:“殿下说名字得父皇来取。不过我们可以暂时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宝儿吧!”   安然看着膝上的孩子,欢喜地对他说:“宝宝,你的小名就叫宝儿了,知道吗?宝儿,宝儿就是宝宝。是爹和娘亲的宝贝……”   这时,杨彦正好进来,笑道:“好,就叫宝儿!我刚刚已经给父皇写了信发出去了。我想,父皇母妃知道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将人都打发回去睡,杨彦将孩子从安然腿上抱到自己腿上稀罕了好一会儿,等孩子睡着了也不送他去小床睡了,就放在自己和安然中间,夫妻两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重生之彼岸花开最新章节。   “安然,你看,宝儿是不是长得像我?这眼睛这小嘴,跟我一模一样……”   “是吗?我怎么觉得长得像我呢?你看,这鼻子这耳朵,多像我?”   “哎哟……”安然忽然皱眉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   “……”安然不好意思说。   “到底怎么了?要上厕所?”   “不是……”   “那是什么?”   “奶胀了……有点疼……”   杨彦的目光滑落在安然胸前,不由暗自吞了下口水。奶胀了,这个算怎么回事呢?他要不要帮忙呢?   ……   ------题外话------   今天轻松一点,明天襄王就要到了。   继续求票。   第227章天才宝贝,各方反应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得正香。忽然,宁静的夜空响起一个孩子哇哇地哭声。   似乎刚刚合眼的父母赶紧睁开眼睛翻身起来。   不用说,我们的小王子宝儿又尿床了。请注意这个“又”字,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了。   如今根本不用杨彦拉绳子催促,奶娘也迅速起身打了热水进来了。   杨彦匆匆抱着儿子起床洗澡换衣服包尿布,动作已经趋于熟练了,然后抱给安然喂奶。   等两人重新歇下,没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沈怡看着太子殿下眼圈儿发青,劝道:“殿下,小王子晚上就交给妾身和奶娘吧!您是做大事的人,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亲力亲为。就是娘娘,这样一夜起来几次,也太辛苦了些。对女人来说,坐月子可是大事。”   杨彦摇头道:“孩子的成长,过一天就逝去一天,永远都找不回来。与孩子相比,什么大事都可以拖一拖的。齐夫人,虽然我是太子,但我更是一个父亲。白天我已经很忙了,也只有晚上才能与孩子相处,能为自己的孩子做点什么,我感到非常高兴、非常幸福,累一点怕什么?”   沈怡没有再说什么,却沉思了很久。她觉得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相处得越久,自己却越来越不了解他们了。不过,太子殿下的话让她深受感动。   这世上,有几个父亲能做到这个地步?   安然原本记得古人有洗三的习俗,却不想大隋还没有这个习俗出现,只沈怡代替她去庙里拜谢了送子娘娘就行了。   杨彦当了几日二十四孝老爹,不禁深有感触,提笔写下一篇短文记述自己当了父亲的心情和感慨,最后送往京城刊登在大隋之音上。   上面写了他对孩子的期待,以及孩子出生以后的感动和疼爱,不由想着自己刚刚出生时,父母是不是也是以这样的心情期待疼爱着自己,最后带出一句中心语——养儿始知父母恩!教导劝诫大隋百姓多体谅父母的艰辛,多多孝顺父母。   这篇短文再一次成全了太子的孝子之名,得到天下父母及文人仕子的追捧,再一次将他的名声传遍大隋。太子殿下,就是所有大隋百姓的精神偶像,是大隋孩童青年的榜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却说做月子的太子妃很苦恼。   她想洗头,想洗澡,可是所有人都不准。沈怡劝她不住,将姨母顾明玉都请出来了。   大家都劝她,坐月子是女人一生的大事,一定要听话,再难忍也要忍下去。特别是顾明玉和几位奶娘都现身说法,说起她们坐月子时的辛苦,说她们坐月子的时候连吃的都没有,也没有人帮着照顾孩子,什么都得自己来。相比之下,不能洗头洗澡实在不算什么。   诸人言下之意也很清楚:娘娘您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相比之下,安然不管怎么说都没有人听,为此竟独自生了一天的闷气,直到杨彦回来。   “怎么了?这是?”杨彦疑惑地看着她泪眼汪汪,满是期待地望着自己。   “哥哥,我想洗头洗澡,她们都不让……”这一刻的安然的,是那样的可怜,那样的委屈,那神情,与宝儿刚刚哭过时竟然有几分相似。   杨彦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坐过去摸摸她的脸道:“齐夫人和姑姥姥都是为你好。要不然让人打水来擦一擦?”   这一次安然表现得很坚决:“不,我就要洗!我都五天没洗了,身上都臭了!”   杨彦嬉笑道:“是吗?我闻闻看!”说着,真凑到安然身上夸张地闻了闻,而后笑道,“不臭不臭,我家安然什么时候都是香的,我就闻到一股子奶香味儿。”   安然生气地将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直接吼道:“我就要洗,给我准备热水去!”   “啊!”   “呀!”   “娘娘?”   安然此举可是将所有人都吓坏了。娘娘竟然对殿下扔枕头?   “殿下息怒!”   “请殿下息怒!”   屋里伺候的奶娘侍女连沈怡都跪下来了。   杨彦与安然对视着,唇角含着几分无奈地笑。他缓缓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无奈道:“看,可把人都吓坏了吧?有什么事好好说嘛,生什么气呢?乖,别生气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了,那就洗吧。淋浴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吧?不过老祖宗的规矩都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好在泉州这个地方气候温暖,倒是不怕你着凉……”   说到底,杨彦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沈怡听到杨彦这话,赶紧叫道:“殿下?”要知道,根据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说法,要是月子里洗头洗澡的话,很可能会得产褥病,那可是会死人的。   杨彦摆摆手道:“齐夫人不用说了,本宫知道轻重。”   说着,杨彦又吩咐道:“请岳先生来。”   沈怡听到杨彦传岳先生,这才放心了些。岳先生是大夫,应该不会同意的。娘娘应该会听大夫的话吧?   岳先生到了以后,杨彦跟他探讨了所谓产褥病的病因,让岳先生不禁有赫然开朗之感。而后杨彦提出来,让他熬制清热解毒消炎的药水,让太子妃用药水沐浴。   岳朝城细细想过,觉得太子殿下的话很有道理。他又想起太子殿下提出来的水中生产,经过实践发现竟然真的能减轻产妇的疼痛,并缩短生产时间。那么,太子殿下刚才的这些话应该也是很有道理的。   岳朝城一边捡药一边想着,殿下和娘娘竟然对医术也有涉猎?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只是,为何殿下平日里从来不说呢?要是太子殿下学医,必定会是一代宗师啊!   安然用药水洗了头洗了澡,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了,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自为她担心。其实杨彦也担心,可是安然固执起来,他实在劝不住,又有什么办法?   杨彦虽说是不介意安然身上有什么味道,但沐浴以后,带着一身淡淡的药香的安然却格外动人。趁着儿子睡着了,他悄悄靠过去,搂着安然亲热了一下,看着她由B长到D的胸,很好心地说:“安然,你好像又长大了啊!今天胀奶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安然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说是不嫌弃我,其实还是嫌弃的吧?前几天怎么不见你靠过来?”   杨彦举手发誓:“冤枉,这可真是冤枉我了!哥哥这不是看你才生了孩子,身子虚吗?”   安然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现在也虚。”   杨彦腆着脸凑过去,一副厚脸皮道:“那我抱着你好了。安然,就亲一下,亲一下没关系的……”   不过,确实也只是亲一下而已。心里再馋、再想,他也得忍着,也能忍。现在有了儿子,晚上至少得起来两次,说不好就是三次四次,累得他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哪里还能想其他有的没的?   安然已经开始康复运动了。每天都要下床走动一下,配合岳朝城的药膳,自我感觉恢复得很不错。只是看着小腹上那一堆赘肉,还是忍不住叹气。这就是生孩子的代价呀!   却说在京城里,皇帝收到太子的飞鸽传书,知道太子妃平安生下一个儿子,心里高兴得很。他当即下旨,第二天要大宴群臣,并在次日的早朝上宣布大赦天下,为太子的嫡长子祈福。   如今太子虽然说不在朝内,却地位稳固,朝臣们见皇上如此看重太子及太子的嫡长子,心中也是安定高兴的。   惠妃知道自己终于当了祖母,不由双手合十一连唱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感谢佛祖保佑,儿子总算是有后了!   皇帝感叹道:“我早就知道太子妃是个有福气的,也不枉老三如此疼爱她。哈哈哈,惠妃你不知道,老三说这孩子刚刚生下来就能睁开眼睛呢!还能听懂他说的话,一逗就笑……这个孩子,一定是个天才!咱们大隋后继有人了啊!”   惠妃笑着蹲身一礼道:“恭喜皇上!”   皇帝亲手扶着惠妃起来,哈哈大笑道:“同喜,同喜!哈哈哈哈!”   “皇上今晚留下用饭吧?这些日子以来,有皇上陪着,吃饭就觉得格外的香!”惠妃略带羞涩的低下头去,这些年来,她难得主动留人。   皇帝高兴,点头应下。他原本就打算在惠妃这里用饭,然后留宿于此的。太子有了喜事,他自然要跟太子的生母共同分享的。   “对了皇上,您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皇帝呵呵笑道:“名字朕早就取好了,半个月前就送过去了。若是男孩儿就叫杨瑾,若是女孩儿就叫杨璐。”   惠妃抿嘴而笑。在皇上心里,太子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美玉啊!   此刻,太后宫里,独孤太后知道太子妃头胎就生了儿子,母子平安,也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吩咐秦姑姑道:“派人告诉国公爷,让他告诉那几个不成器的,千万别逼迫东宫的那个孩子。咱们独孤家的未来,就着落在他身上了。现在还是多跟他示好吧!不管那孩子心里有多少怨恨,到底是我们独孤家的血脉!”   秦姑姑领命而去,心里却在想着,现在只怕是有些晚了吧?听说,二夫人没少找那魏氏的麻烦,还送了几个丫头过去呢!   皇后宫里,时不时装病的皇后正在“病”中。听说太子妃顺利生下儿子,她恼恨地打翻了药碗。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开眼啊!   难道她隐忍了一辈子,竟然什么都得不到?难道他们李家的地位,真的要被小小一个赵氏所取代?若太子登基,她这个出身李氏的太后,还怎么活得下去?   如今太子不在朝中,或许安王还有胜出的机会?   而在赵家,赵氏一族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也跟着大势庆贺。   虽然太子妃那一脉尚未认祖归宗,但那也是他们赵家的人啊!以后的大隋皇室,将带着他们赵氏的血脉了!不行,一定要让赵家重回家族,这样太子妃以后才能照拂他们赵氏一族。   赵劲松闻得喜讯,回家与母亲妻妾说起。   赵母知道儿子是太子的人,太子地位稳固,儿子就前途无量,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景嘉莲看着琉璃高高隆起的小腹,想着自己不得丈夫和婆母待见,整日里独守空房。要不是琉璃念着主仆之情,经常劝着夫君到自己房里来,只怕那个狠心的男人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就算那个男人有时候歇在她房里,也很少碰她。当然,她也不稀罕他碰!可是,可是他不碰她,她怎么能有孩子?没有孩子,她在这个家里就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想到这些,景嘉莲不禁越想越恨,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太子妃!   她跟了太子殿下那么多年,要不是太子妃不同意自己给太子殿下当侧妃,要不是她将那姓魏的女人嫁给独孤凯,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不开眼?竟然让那个女人平安生下孩子,还是个儿子……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就是琉璃,都比自己幸福……   *   却说安齐将安然顺产,母子平安的消息带回家,顾宛娘知道了,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自从顾庭芳难产过世,她就开始担心起女儿来。要知道女儿的身子看起来也不算多好,纤纤细细的,如何不让人担心?   “娘,您别担心,妹妹一直注意着,不会有事的。”安齐如今是真的后悔了。   当初妹妹就劝过他,别让芳姐儿吃太多,说孩子要是长得太壮容易难产。当时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孩子壮一点生下来才好带。等他意识到不对,想要阻止的时候,芳姐儿却胡乱怀疑他,让他气得不行,以后就没再管她。结果,就是这样……   顾宛娘也想起了安然的话,不禁又流泪道:“都怪我当初没听然姐儿的话。她跟我说过好几次,娘都没放在心上……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谁家媳妇有了孩子不是紧着她吃?可是娘忘了,咱们现在的条件和老家那时候不一样了……”   安齐也感叹道:“是啊!还是怪我们没有听妹妹的话!一直以来,妹妹说的话,做的事,就没有不对的。”   看娘亲一脸的伤感,安齐又赶紧道:“妹妹平安成产,娘您应该高兴才对!您不是一直在求菩萨吗?要不要去给菩萨上香,谢过菩萨保佑?”   顾宛娘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明天就去寺里还愿去!顺便再添点香油钱,求菩萨保佑我们小狗儿平安长大。”   赵安齐的长子,名赵康,小名儿叫狗儿,只希望这个贱名儿能让他平安长大。这个孩子原本长得壮壮的,却因为在母体里憋了太久,又被羊水呛了一下,身体并不太好,反应似乎也有些慢。   “对了,娘,太子殿下信里还提到,表妹芸娘也跟妹妹一天生的孩子。芸娘也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比妹妹的孩子早三个时辰。我们去告诉外公,也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吧!”   “今天有些晚了,要不明天再去?”说到这里,顾宛娘忽然疑惑地问道,“霖哥儿今天没去东宫?这事他不知道?”   “他今天没去,国子监有位同窗成亲,他喝喜酒去了。”   顾宛娘又忍不住叹道:“霖哥儿也不小了,也不知道他的缘分什么时候才到……”这段时间,倒是有人侧面跟她提亲,为的却是想给狗儿当继母,对此顾宛娘却很慎重。没娘的孩子可怜啊!齐哥儿这续弦要是没选好,狗儿就要受苦了。   安然找到二姑姥姥的事情已经传回了京城,安然信上说得很简单,只说姑姥姥现在身体还好,有她照顾着,请外公放心。又说姑姥姥的孙女芸娘和她很投缘,芸娘的丈夫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现在做了太子殿下的侍卫队长。说等他们回京的时候,就将姑姥姥和芸娘一并带回京城来,请外公也多保重身体。   如此写来,让他们只知道顾明玉尚在人间,有一个孙女,孙女婿也出息。至于顾明玉这些年到底在哪里,还有些什么亲人,丈夫还在不在,有几个儿女,都在做什么等等,这些全都不清楚。   但正是因为安然说得含糊,才给人想象的空间。但不管他们怎么想,即便是往坏处想,也绝对想不到顾明玉经历了多少痛苦。   顾胜文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了,并在杨彦的支持何注资下,打开了西域的商路。如今顾胜文常驻京城,买了一栋四进的宅院,将老爷子接了过去,顾少霖也回去住了。杨氏和顾少云正在来京城的路上,估计下个月就能到了。   顾宛娘看着这诺大的宅院,想着只有自己、儿子、孙子三个主人,冷冷清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忽然想起了丈夫赵世华,要是他能回来,他们一家团聚,也能少些孤单。   “对了,我给你爹做了两套衣服两双鞋,你找个机会给他送过去。”   “好的,娘。那我这就去外公那里。”   顾宛娘叮嘱道:“天凉了,记得早去早回!”   顾少霖答应着出了门,面上却又忍不住露出些伤感来。芳姐儿跟着自己也没享过什么福,就这么去了,让他如何不难过?要是她当初肯听妹妹的劝,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   *   安王府里,安王得到太子平安得子的消息,不由恼怒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万无一失吗?饭桶!全都是饭桶!”   幕僚蒋少立劝了几句,又道:“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上次蒋少立亲自带人去运河上刺杀杨彦,结果全军覆没,他自己还被太子的人堵住追杀。要不是护卫拼死相救,他就死定了。可是尽管最后他逃了出来,却还是被射了一箭,瘸了一条腿,心里更是恨死了太子。   听到蒋少立说那最后一步,安王迟疑了许久,摇着头道:“还是太冒险了。而且太子在民间声望太高,即便我们有皇上的诏书,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蒋少立想了想,点头道:“王爷这话也有道理。我看,还是要先杀了太子,再走这最后一步,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只是要诱杀太子,实在不容易。居然连‘悔恨三生’都没用……”   具体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若不是皇帝收到太子传书,他们都不知道计划失败了。   “咦,不对!王爷,太子传信过来,只说太子妃平安生下了孩子,却并不表示王爷的计划就失败了。说不定太子发这封信的时候,我们的人还没动手呢?”蒋少立忽然清醒过来。他对自己的计划,对那“悔恨三生”还是很有信心的。   安王也恍然明白过来,笑道:“先生说得对!是非成败尚是未知,说不定朝里为他庆贺的时候,他已经没命了!哈哈哈哈……”   *   太子妃顺利产下一位小王子的消息传到贺家,贺之谦低头一笑,既为她欢喜,为她祝福,又觉得有些怅然。如果当初是父亲为他订下然姐儿,而不是二弟,现在的形势必然又全然不同了吧?他们不知道有多幸福……   贺明朗长叹一声道:“是我自己短视啊!”   若不是当初他放任妻子对赵家的轻慢,儿子又怎么会想着退亲?若不是他们贺家将赵家得罪狠了,太子和太子妃又岂会心生报复?若太子妃做了他的儿媳,安齐又是太子心腹,他们贺家何愁不能飞黄腾达?就是六部尚书,中书舍人他也做得……   贺之砚悄然撇撇嘴,其实他早就后悔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   高莹嫁过来才知道贺之砚有点才名不假,却喜好风流,家中美妾通房好几个,一个是贵妾,两个长辈给的通房,她想找个理由打发了都不行。还有那贺子砚,原来竟然是个瘸子,在文人圈子里名声也不太好,在京城里都找不到好亲事才想着回老家的……   而最最不可原谅的是,这个该死的竟然还念着太子妃!早知道你就别退亲啊?高莹气得不行,又将这恨意转移到太子妃身上去了。   要是当初贺子砚和太子妃不退婚,说不定自己现在就是太子妃了……   *   皇帝的信终于送到了泉州,我们的小宝儿终于有名字了。   “杨瑾,这名字还不错。”杨彦看过信,点了点头,转手递给安然。   安然看过,也不禁为父皇的体贴而感动。父皇提前取了名字送来,若是她不早产,时间刚刚好。而且上面还有女孩儿的名字,表示安然即便生了个女儿,父皇也一样会疼爱。   “那咱们以后生了女儿就要杨璐吧!”虽然这名字不算很好听,但既然是父皇取的,就为了那美玉的内涵,为了父皇这份心意,她也将女儿的名字订了。   “安然,你还要生?”杨彦诧异地问道。   安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我当初可是答应了父皇要生六个的。就算不生六个,怎么也要生三四个吧?”   “安然……”杨彦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刚刚才生下宝儿不久,难道她忘了分娩的痛苦以及十月怀胎的艰辛?   “哥哥,你怎么了?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安然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他们心意相通,往往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可她怎么觉得哥哥好像是不想再生孩子了呢?   “我是在想,生这么多你会不会太累?你忘了生产的痛苦了吗?”   安然摇头,笑道:“可是看到哥哥你这么欢喜,看到宝儿我就不觉得辛苦了。”   杨彦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满眼赞叹道:“伟大的妈妈!”   可是……   孩子他是很喜欢,但事关他的性福,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安然一怀孕,他就得斋戒。如今好不容易她生了,可是身子尚未复原之前,他依然是看得到吃不着。等她养好身子,他一开戒,她要是又怀孕了,他不是又悲催了么?   这回安然算是看明白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别以为爹这么好当!好了,别苦着脸了,岳先生说了,孩子密了也不好,我决定宝儿满岁之前都不怀孕!最好是等宝儿有三岁了,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比较好,哥哥你说呢?”   “好,这样就好!”杨彦一听,这才欢喜起来。宝儿三岁生第二个,他至少能性福两年啊!   *   十月,安然终于出了月子,小肚子也收进去不少。以前,两个孕妇就是一起行动,如今两个孩子更是时常在一处带。安然和芸娘也说些产后调理、哺乳、喂养及教育孩子的心得。   自从出了月子,安然每天都要带着宝儿去游泳,在水里做一套健身操。   当芸娘看着安然身上那泳装时,虽然自己是女人也忍不住脸红。娘娘这穿的什么衣服?大腿,胳膊,脖颈竟然全都露出来了。就是有衣服遮住的地方,也是贴身的,曲线毕露。这也太羞人了吧?   “娘娘,您怎么穿成这样?”芸娘惊呼,而沈怡红着脸暗自只能叹气了。她可是知道太子殿下对这套什么泳装的评价。   沈怡想起昨晚娘娘穿给太子看,太子不但没斥责,反而称赞好看,又是一连串的好听话,听得她都觉得脸红,而后两个人还在房里胡闹了好一阵。唉,有时候听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两位奶娘好,什么都没听清,就自己在那里胡乱猜测。   安然笑道:“这叫泳装,是为了游泳专门制作的。要是衣服穿多了,还怎么在水里游啊?”说着,她又催促芸娘也换上泳装一起下水,“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芸娘说什么都不肯,安然只好自己下水了。   宝儿天天都要游泳,不过一般都是在木盆里划拉几下,只有杨彦回来得早,会带着他在泳池里游一会儿。小家伙是最喜欢游泳的。   水有浮力,而宝儿自出生后,一直都有让他游泳,因此他一直没忘记这项本能,在水里欢喜得很。   安然小心地帮他做体操,按摩手指脚趾,带着他抬起胳膊前举,又带着他蹬水等等,帮着孩子活动关节,学会简单协调的动作。同时给孩子强调:这是宝儿的胳膊,这是宝儿的手,这是宝儿的腿,这是宝儿的小脚丫等等。   每天的时间不长,因为这么小的孩子最重要的还是睡觉,睡觉才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是孩子非常高兴非常喜欢的。   经过十来天的体操训练,如今,只要安然和杨彦说一声,“宝儿踢踢腿”,宝儿立即就知道踢腿了。   芸娘和燕老三见了宝儿的成果,不由很是眼红。可惜的是芸娘放不开,一直不肯下水帮着墩子小朋友做操,而等她下定决心克服心理障碍下水时,墩子却不会游泳了,他们只能作罢。   如今,整个泉州谁不知道太子妃生了个神童,太子殿下宝贝得不得了。有时候中午都要回去看一眼,下午更是早早地就回去抱儿子了。据说,太子殿下现在还每天都要弹琴给小王子听呢!   因为是在娘胎里就听惯了的,宝儿很喜欢听父亲弹琴。当然,有时候安然吹葫芦丝他也喜欢。以前杨彦喜欢给儿子读诗经,读论语,如今这活动自然得继续。他也不求儿子这么小能听懂,反正每天就那么摇头晃脑地读一段,最多不超过三分钟,只要儿子不反感就成。   而杨彦打算送个安然和儿子的礼物也终于完工了,安然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惊喜得跳起来。   “天呐,竟然是时钟!哥哥你真的做出来了!”   杨彦不以为意地笑笑,语气却颇为自得道:“这有什么?其实知道了原理,做这个并不难。”   “哥哥你做了几个?给父皇送一个回去吧!还有钦天监那边也送一座过去!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安然围着这座高约莫半米的时钟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钟盘是用白色玉石制作的,钟点镶嵌的是红蓝宝石,指针用的是金针银针,再加上外面鎏金的雕花,又华贵又大气。   杨彦含笑点点头,这好东西,自然第一个就要送给父皇的。他给父皇准备了两座,给钦天监准备了一座,并言明等下一批做好了,再多送几座进京。   不过,给父皇的延续了这种华贵风格,而给钦天监的就朴素多了。   而他还准备了造一座巨大的时钟,放置在泉州城中心,报时的时候会有清脆的钟声。如今,这座大钟以及准备放置这座大钟的钟楼正在紧张的建造当中。   十月中旬,杨彦收到崔义来信,他们第一阶段的野外训练已经完成,效果不错,并成功找到杨彦说的那种有美玉的石头,会由襄王带人送到泉州。   随着消息送来的,还有顾胜武的信。   安然看过信,心里更是期待。翡翠!竟然真的找到翡翠了?   ------题外话------   初稿,待修。   求月票!一下子被赶超了好几位,看着真着急。最后一个月了,有票的亲们再支持下吧!   第228章百日宴,宝儿会说话了?   宝儿都两个多月了,宫里的赏赐终于送到了泉州。杨彦和安然看着那堆了几间屋子的东西都有些傻眼。   安然感叹:“这么多小衣服,咱们宝儿就算一天换十套也穿不完啊!”   杨彦补充:“加上墩子也穿不完!”   走到下一个房间,安然再次摇头道:“这么多补品,真要给我吃,我得长成什么样啊!”   杨彦想了想道:“把合用的留下一些,其他的让岳先生处理吧!”   安然连连点头:“与其堆在这里发霉,不如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就算给我们宝儿积福了。”   走到第三间屋子,安然不禁眼前一亮:“哎呀,这是给孩子的玩具吧?还有小桌子小椅子,这个是琉璃的鱼缸?这个是孩子自己学吃饭的小碗?难道父皇以为我们会在泉州生活几年?”   杨彦笑道:“父皇这是将孩子能用的东西全都送了一套来。”说道这里,杨彦迟疑了一下,对安然道,“安然,你说我们回去过年如何?”   安然想了想,跟着叹道:“我也想我爹娘大哥,想父皇母妃了……就是宝儿太小,北方气候又冷……”   杨彦点点头,想到儿子,立即否定了这个因一时感动而起的念头。   “那我们等宝儿大一点再说。”这舟车劳顿的,北方气候与泉州又大不相同,要是把儿子弄病了,他们还不得心疼死。   杨彦和安然将宫里送来的东西捡需要的留下一些,其他的都让人送给泉州的穷苦百姓了。   一时间,太子和太子妃的声望再次攀升,百姓们自发传诵太子和太子妃的恩德,并为小王子祈福。可以说,历朝历代的储君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声望和民心。   百姓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统治者对他们有一分好,他们就会自动放大成十分,铭记在心里,并用自己所能想象得到的方式方法予以回报。   却说杨彦见燕老三每天都神采奕奕的,终于想起来问他:“墩子晚上不跟你们一起睡?”   燕老三笑呵呵道:“不是有奶娘嘛?”   杨彦见他笑得春情荡漾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由很是疑惑,悄悄将他带到一边去问了几句话。   再次回来的时候,燕老三笑得一脸古怪,杨彦则黑着脸,一脸沉郁。   这天傍晚回到别院里,杨彦第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去看儿子,而是让人将岳朝城找来,又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开门见山的问他:“太子妃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岳朝城笑呵呵地回道:“殿下放心,小王子出生的时候个头不算大,娘娘分娩又快,对身体的损伤自然也没那么大。再加上产后的调理锻炼,娘娘恢复得很好。”   杨彦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问道:“那,可以同房了吗?”   岳朝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面色古怪地反问道:“殿下您和娘娘不是一直同房?”   杨彦黑着脸道:“不是你说的女人生了孩子,要完全恢复,至少也得三五个月的吗?”   岳朝城总算明白过来,忍不住低下头窃笑不已,但随后心里却涌出更多的感动来。   “殿下,您真让人敬佩!”这么长时间了,两个人一直住在一起,谁能想到殿下竟然还一直忍着?而原因,却是因为担心娘娘身体尚未康复。岳朝城想,这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疼爱妻子的男人了!   杨彦黑着脸恼怒道:“到底行不行?你给个明白话!”   岳朝城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虚地小声回道:“殿下,微臣上次说女人生产后至少也要三五个月才能恢复,说的是她们再次怀孕生产,而不是……如果只是同房,要是身体调理得好,两个月足矣。在乡下,一般只忌四十天而已。”   杨彦怒火熊熊地瞪着他。一开始他怎么不说清楚?   岳朝城缩了缩脖子,立即告退道:“殿下,小王子今天跟娘娘说话了呢,您不去看看?微臣先告退了……”   还没等岳朝城说完,杨彦已经跑去看儿子了。   宝儿会说话了?哪有这么快?不可能吧?杨彦一边在心里反驳,一边又充满期待地跑上楼去。   内室里,宝儿睡着了,安然正在露台上打太极。   现在,顾明玉和芸娘也都在打太极锻炼身体。但因为安然和芸娘都要带孩子,这时间就不好统一。顾明玉老人是每天清早起来就锻炼,而芸娘和安然则要看自家宝贝什么时候睡着了,她们才能锻炼。   杨彦看看媳妇儿,又看看儿子。媳妇儿在锻炼,正忙呢!儿子在休息,也不能打扰,让他心里那个着急呀!宝儿今天真的说话了吗?说的什么?不会是叫爹爹吧?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要吵儿子睡觉的好。孩子睡觉可是在长个子呢!   他走出去,安然对着他一笑,以为他是要跟自己一起打太极,却不料杨彦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抱住她,随即就往屋里走。   安然一声惊呼,赶紧抱住他的脖子,低声问道:“哥哥?怎么了?”   杨彦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将她放到床上,随即就压了上去,低头就吻住她的双唇。   安然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哥哥是饿了,于是伸手回抱住他,热情地回应他。   杨彦手上微微用力,就听到“噗”的一声轻响,很快他的手就湿了。跟我读H-U-N混*H-U-N混*小-说-网请牢记   “哎呀!”安然小小的惊呼一声,赶紧推开他。   杨彦看着自己手中的奶水,又看了看两人被弄湿的衣服,又是心动,又是无奈,一时间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多?”他不过轻轻捏了一下而已。再看另一边,他还没动呢,不过是不小心磨蹭了一下,怎么衣服也湿了?   安然白了他一眼道:“孩子还没吃呢!”   说着,她就躲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杨彦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就跟了进去。   安然刚刚脱掉弄脏的衣服,干净的还没穿上,就见他进来了。   安然被他吓了一下,娇嗔道:“哥哥,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杨彦迅速靠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一手去扯她掩在胸前的衣服,明明一脸猪哥相,却满嘴义正言辞道:“我来帮你吸掉一点,就不会弄脏衣服了。要不然,你换了衣服待会儿也得弄脏……”   “我……哥哥……你……”安然一时无语,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哥哥别闹了,等会儿给人看到了!”安然急得不行,但想着他斋戒了这么久,又心软道,“等晚上好不好?”   “我就吃一点点……”杨彦拉开她的衣襟,低头就含住一个,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又轻轻吮吸了一下……   满嘴的奶香入口,让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下去,不敢再吸,却赶紧用舌尖堵住,不让奶水继续流出来,并不断用舌头刷过来刷过去。   身体最是敏感的地方被他这样反复地舔着,安然也不由很是情动,抱着他的身体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要他给她多一些的亲密和温存。   “哥哥,哥哥……”   “嗯?要换另一个吗?”说着,他已经调整了位置,不舍地放开口中这个,又含住另一个如是这般地轻轻舔了一下,而后轻轻吮吸一口,再反复舔吻……   “哥哥,嗯……”安然有些受不住地发出一声呻吟,但随即就醒悟过来赶紧咬住下唇将余下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杨彦如果听得这样的声音,一手往她小腹下面摸去,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抬头就吻住她的双唇。   “哇——”   突然一声婴儿的哭声打破了这激情绮丽的画面。   奶娘听到里面孩子的哭声,立即端着热水进来。原以为娘娘和殿下一定已经开始哄孩子了,却不料根本不见殿下和娘娘的身影。   两位奶娘奇怪地将屋子扫视了一眼,殿下和娘娘呢?她们明明没见娘娘出去,又亲眼看到殿下进来的啊!   “宝儿,爹爹来了!”直到这时,杨彦才终于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   他小心地帮儿子取了弄脏的尿布,抱着他去洗小屁股。   入鼻的一股臭味儿已经告诉杨彦,这一次,这小子不是尿了,而是拉了臭臭。   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再臭那也得忍着。还是快点给儿子洗干净吧!这小子可是特爱干净的,不洗舒服了他就会一直哭。   两位奶娘看着殿下胸前可疑的奶渍,心下恍然,面上也不禁有些发烫。   直到杨彦给宝儿洗干净了小屁股,安然才穿好衣服面红耳赤头发凌乱地从屏风后面出来。   宝儿洗干净了,身体舒服了,也就不哭了。   杨彦抱着他,满怀期待地逗弄道:“宝儿会说话了,说给爹爹听听?”   宝儿睁大眼睛看着爹爹,挥舞着手道:“啊,哦……”   杨彦惊奇地看着儿子,欢喜道:“哎呀,我们宝儿真的会说话了?安然,你快来看,咱们儿子真的会说话了!”   宝儿听出杨彦话中的欢喜,又“哦啊”了几声。   安然笑道:“他这么‘哦’‘啊’的都好多天了,离真正说话还有一段时间呢!”   “是吗?你都没告诉我!”杨彦有些委屈望着安然,同时也怪自己大意,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想来,好像儿子的确好多天以前就知道这么哦哦地跟人“说话”了。   安然想将孩子抱过来喂奶,杨彦不给:“你都抱了一天了,让我多抱一会儿。”   “宝儿,你在跟爹爹说话呢?宝儿想表达什么呢?是不是想要爹爹抱?宝儿最喜欢爹爹了是不是……”   安然给了他一个白眼。   宝儿闻到杨彦身上的奶香味儿,小脑袋便往他胸前靠过去。   “哦,爹爹的宝儿想要爹爹抱,爹爹知道了……”   “你儿子是饿了要吃奶!你喂他吧!”安然笑睨着他。看你拿什么喂他!   杨彦怔然,看着儿子在自己胸前拱来拱去的小脑袋,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心里柔软得不行。   “啊,啊,哦……”宝儿很快发觉不对,娘亲胸前是软的,爹爹这里没有啊,奶香味儿也不够。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从来都是娘亲那里才有吃的啊,爹爹这里哪有?于是他又挣扎着想往安然那边去。   杨彦不舍地将他递给安然道:“爹爹知道了,宝儿饿了,要吃奶是不是?去娘亲那里吧!”   安然接过儿子,抱到床边坐下,背对着杨彦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宝儿心急地抱住专属于自己的大奶瓶,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吮吸吞咽着。杨彦站在床边,探头看着儿子那满足的样子,心中好生羡慕。这是她媳妇儿的呀!以前都是他吃的,现在却被儿子霸占了……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晚上要歇息了。杨彦第一次期盼着儿子早点睡觉。而在今天以前,他都是巴不得儿子晚点睡,多让自己抱一会儿的。   杨彦给儿子念了一段大学,又简单讲解了几句,而后就抱着儿子轻轻抚拍着他的背哄道:“天色不早了,宝儿是不是该睡觉了?”   宝儿欢喜地“哦啊”两声,却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安然笑道:“要不然,你再给儿子弹首曲子?”   杨彦想了想,干脆抱着儿子一起坐到琴台前面,让儿子的头靠在自己臂弯里,再拉着儿子的手,轻轻去触摸琴弦。   琴弦是马尾做的,孩子皮肤嫩,杨彦担心伤了儿子的手,不敢用力,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   宝儿一怔,继而就欢喜起来,还想去抓。   “来,宝儿,咱们轻轻的啊,不然会伤到宝宝的小手……”   “咚——”   “跟着爹爹唱,du,re,mi……”   “咯咯……哦,啊,哇啦……mi……”   有了新玩具的宝儿越发兴奋起来。杨彦看着儿子这欢喜的样子,甚至还正确地发了一个音,不禁又是激动又是感叹。   安然打了个哈欠,自己去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杨彦上床来了。   “宝儿呢?”她眯着眼睛含糊地问道。   “在他小床上。”   宝儿的小床,是一个三尺长、两尺宽、四尺高的婴儿床。小床的高度可以调节,孩子大了担心他翻出来,可以将高度调矮一些,围栏就高一些。取下固定的木契子,孩子哭的时候,小床还可以轻轻摇动。等孩子睡着以后,在上面搭上一条四边坠着珍珠的丝巾,就是孩子的蚊帐了。   以前,儿子大多是睡在他身边的啊!安然慢慢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望着杨彦,但很快就在他的热吻中明白过来。   “安然,想死我了……”杨彦轻声在她耳边说着火热的情话,手已经灵巧地解开了她的衣襟,并迅速褪去她的亵裤。   “外面奶娘和侍女呢?”安然也剥着杨彦的衣服,却又有些担心羞涩。   “我们小声点,不要紧。她们都睡着了。除非宝儿醒了,不然她们不会醒的。”说话间,他终于将她脱成了小白羊。   “我们,我们可以了吗?”安然还有些不安。其实这么久没亲热了,她也是很想要的。   提起这个杨彦还很有些郁闷:“燕老三老早就跟芸娘同房了,就我们两个傻瓜不知道……岳朝城说了,人家四十天以后就能同房了,再不济两个月也可以了,咱们儿子都快三个月了……”   “你,你还拿这种事情去问岳先生?”安然想着说不定今晚岳朝城就在跟玉兰说他们的笑话,不由脸上发烫,又羞又恼。   “不问清楚了怎么行?”杨彦含住她的唇吮吸了一阵儿,又转移到她耳后道,“不许再想那些,专心一点……”   ……   阔别几个月之后,终于再一次拥有了彼此,合二为一,两个人都激动得不行。这感觉实在太美好了!似乎比当初第一次更加美好。   当杨彦满足地抱着安然躺下休息时,床上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和腥甜味儿。   安然累得不行,轻轻嘀咕道:“哥哥,我要洗澡。”一身的汗和奶渍,下身更是粘糊糊的,实在不舒服。   杨彦唔了一声,其实他比安然更累。可是,伺候好媳妇儿是丈夫的第一要务,为了以后的性福生活,他还是拉铃让准备好浴室,然后抱着安然过去帮她清洗。   不过,机会难得,他忍不住在浴室里又吃了一回,折腾得实在没力气了,这才抱着安然从浴池里起来,擦干了水回房去睡。   这刚刚躺下没几分钟,我们的小王子就哇啦啦的哭起来。小家伙又涨水了,屁股湿了难受。   “儿子又尿了?”安然闭着眼睛踢了踢杨彦。快去给儿子换尿布啊!   杨彦长叹一声,认命地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一边下床一边出声哄道:“宝儿乖,爹爹就来了……”   宝儿前些日子醒来都是在爹爹身边的,今天醒来竟然是孤零零一个人,如何不害怕?因而竟然比平常哭得更大声,更伤心。   奶娘准备好了热水站在外面,不知道能不能进去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里面动静也不小,她们怎么可能一点都听不到?   杨彦取下湿漉漉的尿布,抱起儿子道:“热水准备好了吗?”   两位奶娘这才进来。   给宝儿洗干净了,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尿布,杨彦这才抱着儿子去床上。   奶娘也赶紧收拾了孩子打湿的衣服裤子和尿布出去。等收拾好了,她们也可以睡一会儿了。   孩子哭得这么大声,安然还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   杨彦轻轻叫她:“安然,宝儿来吃奶了。”   安然“哦”了一声,还是没醒,转个身又睡了。   宝儿到了爹娘中间,心里安定了,也不哭了,跟着娘亲“哦哦”了两声催促着娘亲快快喂他奶吃。   杨彦无奈地推了推安然,再次唤道:“安然,醒醒,先给宝儿喂了奶再睡……”   唉,早知道,就不该将安然累成这样。杨彦看着儿子黑亮的纯真的带着万分期待的眼睛,羞愧不已。   安然终于转过身来,微微睁开眼睛,将儿子的头揽到自己胳膊上,撩开衣服开始喂奶。   宝儿是个很好哄的孩子,有了奶吃就高兴了,吃几口还要“哦哦”地说几声,向娘亲表达自己的喜悦。   安然其实仍然是迷糊的,很快又睡熟了,杨彦也疲惫地睡了过去。可是我们宝儿吃完一个还没饱啊。他“哦哦”了几声,没人理会他,再次含住,还是吸不出奶水来。如是几次,小家伙不答应了,又大声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粗心的爹娘总算是被儿子的魔音唤醒,安然赶紧将宝儿换到另一边去,继续喂奶。   宝儿这回是真伤心了。吸几口就停下哽咽几声,看得两个愧疚的爹娘心疼不已,纷纷出言安慰他。   “是爹爹不对,爹爹睡着了,宝儿别伤心了,爹爹保证下次不会了……”   “都是娘不好,让我们宝儿没吃饱,宝儿别哭,娘亲最疼宝儿了……”   自此后,杨彦晚上吃肉再也不敢吃得太饱。每天吃上几口解解馋就行了,免得太疲倦睡着了饿到儿子又心疼。   *   在无数的欢喜和期盼中,时间过得飞快,我们的小王子终于满百日了。   宝贝儿子百日,杨彦高兴地请了泉州官员士绅喝儿子的满月酒,也正式将儿子抱出来亮相了。   内院里,是女眷的宴席。安然趁着宝儿醒着的时候抱他出来给人看了看,又和他做了一会儿手指操,逗着他发音。   宝儿看到周围这么多人,一点不害怕,哦哦啊啊地跟娘亲说了好一阵儿,高兴了就咧嘴欢喜地笑。那白白胖胖又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不管是有孩子没孩子的,都想凑近了多看几眼。   “小王子看着可真喜人!”   “哎呀,看那机灵的眼睛,可比我家那个聪明多了!”   “娘娘可真有福气!”   “要是我也能生这么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就好了。”   ……   墩子跟宝儿一天生日,今日自然也是他的百日宴。杨彦和安然,对两个孩子吃的用的,向来都是一样的,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分出不同来。   虽然燕老三只是太子殿下的护卫队长,却无人小视。要知道,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说明是太子殿下绝对的亲信,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更何况,据说燕老三的妻子还是太子妃的表妹,与太子妃关系很好。   因此,今天的百日宴非常热闹,两个孩子都得到客人们的一致称赞。   墩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很像他爹,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准是一条好汉!这孩子也还算好带,被娘亲抱在怀里也不哭不闹的。看到宝儿,他就欢喜地直挥手想扑过去。   当然,两个大人是不敢真的让这么小的两个孩子靠太近的。这个时候的孩子,对手的控制能力还不是很强,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抓的。不管是抓到哪一个,做娘的总是会心疼的。   不过,两个宝宝都相互认识了。   安然一说墩子哥哥,宝儿就知道是说的墩子。   芸娘一说宝儿小王子,墩子也知道是宝儿。   等孩子见过女客,杨彦又亲自进来将儿子抱出去给外面的男宾看看。而燕老三跟在杨彦身后,继续履行自己的护卫职责,墩子是让奶娘抱的。   杨彦这也是没有办法,宝儿认人,只认他和安然,沈怡也只能抱一小会儿。他要是不亲自进来接,宝儿就该哭着被人抱出去了。   泉州城里都在传太子殿下如何疼爱小王子,又在传小王子如何聪颖,但没有见过之前,谁都说不清楚一个今天才满百日的婴儿是怎么个聪明法。   看到太子殿下亲自抱着小王子出来,男宾们心里顿时明白,至少太子殿下疼孩子那是肯定的。   一般说来,这个时代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父亲,还真没怎么抱过自己的孩子。毕竟孩子太小,抱也是需要技术的;再来,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尿,就要拉,对这些有身份的男人来说,要是孩子尿在身上了,那多没面子?   人多,宝儿不怕,但是要将他给别人抱,那可不行。因此,宝儿自娘亲怀里被抱出来,就一直是由杨彦亲自抱着的。   “宝儿,你看,今天好看宾客来庆祝宝儿的百日宴,宝儿高兴吗?”   宝儿很赏脸的“哦哦”两声。   宾客们立即赞道:   “小王子已经会说话了?”   “小王子真是聪明过人,这才百日呢,就能听懂太子殿下的话了!”   “太子殿下天纵之才,太子妃娘娘也是聪颖绝伦,乃是我大隋第一才女,如此父母生出来的孩子那还用说?肯定是聪明绝顶的了!”   “是啊,是啊,小王子真是聪明,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   就在热闹的时候,忽然听到内侍传报道:“启禀殿下,襄王殿下到了!”   “快请进来!他到得倒是时候!”杨彦一听,立即让请进来,又欢喜地点着儿子的小脸笑道,“宝儿,你王叔到了,等会儿记得跟你王叔要见面礼。”   “哦,哦,哦啊……”宝儿见爹爹高兴,他也欢喜地直拍手。   ------题外话------   多谢昨天亲们的支持,你们真是太可爱鸟~   宝儿说:“各位姨姨,宝儿最喜欢票票了,你们多给一点,宝儿很快就能说话了!”   第229章襄王海上遇险   襄王杨俊进来的时候,杨彦差点没认出他来。   “五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说着,杨彦就教育宝儿道,“宝儿你看,你五王叔这就叫‘风尘仆仆’了。”   “哦,啊哦……”   只见杨俊满头是汗,衣裳满是灰尘,还真是衣服“风尘仆仆”的样子,而最显眼的改变,却是杨俊的脸色。不过八九个月不见,杨俊原来那白皙俊秀的脸已经被晒成黑红黑红的了,原本还残存着的几分稚气全都变成了成熟和坚毅,像个男子汉了!   杨彦暗自点头,军队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哎呀,三哥,我侄儿真可爱!听说今天是这小子满百日?”杨俊不理会三哥的调笑,只满脸欣喜地看着宝儿,伸出手来就想抱抱他。   杨彦赶紧抱着儿子躲开他的手,笑道:“去去去,一身脏兮兮的还想抱我家宝儿?先去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吧!晚上再给你抱!”   杨俊这才发现自己满头满脸的汗。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跟宝儿打了个招呼道:“乖侄儿,等五叔洗了澡换了衣服再抱你啊!”   宾客们见太子殿下和襄王兄弟之间如此自然,没有半点虚伪的客气,也不禁暗自感叹太子殿下是个好兄长,所以才能与襄王殿下处得这样好。要知道,皇家的兄弟那跟仇人也相差不远了,能真正相互当兄弟的,绝对少见。   这个时代的宴会主要在晚上,只是因为杨彦对儿子的喜爱,将宴会提到了中午。他原本打算下午请客人们看看杂耍说书唱戏,晚上继续喝酒的。但襄王到了,他就不大想应付那些并不交心的朋友了。   能在一个地方混出些名堂来的人,眼色自然是非常厉害的,他们见太子殿下心急和襄王殿下团聚,便在午后主动告辞离去。这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没多大一会儿,所有客人便都离去了。   安然自然是不用亲自送客的。但有客人在,她这个女主人不陪着也不好说。终于,客人们都走了,她才心急火燎地跑去看杨俊带回来的翡翠。   “襄王殿下带回来给我的东西在哪里?”安然边走边问。   “都放在库房里了,娘娘,那东西很珍贵吗?”沈怡奇怪地问道。   安然也怔了一下:“不是翡翠吗?那么漂亮的东西,一看就能让人心动啊!”   “翡翠?”   “本大爷在这儿!”翡翠的声音从一旁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太子妃吉祥!本大爷要出去!”   自从有了宝儿,沈怡说怕翡翠吵到小王子,翡翠就被冷藏起来了。   安然有了儿子,的确没怎么注意到翡翠,这才知道这事。   想到翡翠的聪明可爱,带给自己那么多的快乐。是她将翡翠带到这里来的,如今却又将它关在屋子里不闻不问。   安然心中不无愧疚,不禁皱眉轻叹道:“是我不好,忘了将翡翠安置好。翡翠是聪明的鹦鹉,应该不会很吵人的。但表姨母您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不如将翡翠给玉兰带回去养吧,没事就让玉兰带它出去散散步,整天这么关着它也太可怜了。”   沈怡立即让人将翡翠送去给玉兰。沈怡原本想着,翡翠是一只难得的聪明的鹦鹉,等小王子大一点,正好陪小王子玩耍。在这个时代,让一个人去理解一只鸟,并为其考虑,是极少见的。沈怡之前就从未考虑过翡翠被关起来会有什么感受。   而后,沈怡才说起襄王带回来送给太子妃的礼物。   “也不知道襄王殿下想的什么,竟然送了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给娘娘!不过那些石头好生奇怪,面上长满了苔藓,摸起来有些软,却沉手得很。”   安然讶然,而后就明白过来。小五是担心那些翡翠太漂亮了,所以在外面裹上一层苔藓遮挡起来了吧?   安然让人将石头外面的苔藓除去,只见里面居然还裹着一层泥,除去那一层较为松软的泥,敲开里里面的蜡壳,再展开蜡壳里面的丝绸,里面这才露出令人惊艳的翡翠来!   襄王这保护工作做的,保证没人会想到打这么几块石头的注意,只怕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吧,居然带着几块石头上路。但谁能猜得到,这几块石头竟然价值连城呢?   无需打磨,这些还没有加工的翡翠原料已经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因为路途遥远,杨俊只带着一支小队先行赶回来,也怕路上出意外,因此这次带回来的翡翠并不多,只有六块,但都是顶级的翡翠。   两块玻璃种的帝王绿,一块冰种黄白绿三色的福禄寿、一块红翡血美人,一块紫眼睛,还有一块黄翡鸡油黄。   这都是崔义根据杨彦给的资料,在缅甸那边几条河床中发现的水料里解出来的。而根据太子殿下的资料,那个地方的很多山丘中都有这种玉石,只是开采不易。   太子殿下说那个地方的石头里有美玉,他们是将信将疑。崔义派出很多个小队去寻访,连当地土人都不说知道。但他们根据殿下资料上写的,找到几块水料,想办法凿开,竟然真的在里面找到了玉石,而且这玉石的质地比他们身上佩戴的传统的玉石更坚硬。   但石头里找美玉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们在那边找了很多石头,才找到这么几块透明度最高的顶级翡翠。太子殿下资料里还提过的什么海洋蓝,什么金丝翡翠,他们都还没有找到过。   不过仅仅是眼前这几块翡翠,已经是价值连城,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再加上安然那个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的传说,让所有人对那个神秘的地方肃然起敬,对这些漂亮的翡翠也不敢起贪婪之心。这可是女娲娘娘留下来的,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远在万里之外居然知道,难道太子妃娘娘的师傅跟女娲娘娘也认识?   如若不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没有去过那里,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石头里有宝石?还知道宝石的各种情况?   杨彦和安然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一点私心,让崔义将人带去缅甸的雨林里集训,顺便帮他们找翡翠,反而让所有参加训练的士兵都生出一种敬畏之心来。就是这次以公济私的命令,让这支军队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神话了。   晚上,杨彦设家宴为襄王杨俊接风洗尘。凌云、燕老三、王锦文、岳朝城作陪。   杨俊午后休息了一下,睡了个午觉,精神好多了。他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尽管脸色还是有些黑,但穿上王服,倒也像个王爷了。   “三哥,你不知道,我们在雨林里……”   杨俊说起这八九个月的训练,便有无数的喜怒哀乐。   他这次回来,性格又开朗了很多,经过训练,也算是出去见了世面,看过不少让人敬佩的坚持和遭遇意外时的生生死死,心胸也比从前更开阔了。   因为这支专门为出海远洋训练的军队也算是隶属于杨彦的亲兵编制,还配了“政委”,整支部队全都是太子殿下的忠实崇拜者和追随者,听了无数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为国为民的故事,让杨俊对这位三哥的崇敬又深了不少。   听了杨俊的话,凌云和王锦文还算稳重,而燕老三和岳朝城就是满眼的羡慕了。   燕老三感叹道:“那么神奇的地方,要是也能亲自去看看就好了!”什么毒虫猛兽,燕老三全不放在眼里。   岳朝城也道:“那么多的毒虫毒草,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抓几只来研究一下。”   杨彦笑看着杨俊,眼神里颇多欣慰,大多问的都是训练的事情。再加上凌云和王锦文也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席上气氛很热烈。   与此同时,安然带着芸娘、周芷慧、王静妍、玉兰、沈怡在楼上偷听,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让她们女人出门,能听听外面的故事也好啊!   杨俊今天吃得很舒服。毕竟之前参加训练,他可不是王爷,就是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参加训练的,在野外参加训练,还想有什么好吃的不成?很多时候都是分组进入雨林,自己找东西吃,那滋味就别提了。   他虫子和连生肉都吃过了。如今,能吃上熟悉的美味佳肴,杨俊一直吃到肚子实在塞不下才放下筷子。   “对了三哥,该把侄儿抱出来给我抱抱了吧?”   之前杨俊洗了澡出来,结果宝儿睡着了;等他睡了午觉起来,宝儿又和嫂子去游泳了。等她们游泳出来,宝儿又睡了。结果到现在,他还没抱上这个最小最可爱也是最期待的小侄儿。   杨彦笑笑,估摸着这个时候儿子还没睡,便去楼上将儿子抱了下来。   “哎,看看,我侄儿就是可爱!”杨俊看着白白胖胖又爱笑的宝儿,真是心痒得很。他搓搓手对着宝儿伸出去道:“三哥,给我抱抱吧!”   宝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黑脸叔叔想干嘛。他立即侧身,小脑袋直往杨彦怀里钻,生怕被别人抱走。   杨彦对杨俊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不是三个不给你抱,实在是你侄儿认生。我实话告诉你,这小子生下来就认人,除了我和你三嫂,就只有齐夫人能抱一会儿。其他人想抱他,那是想都别想!”   “真的?这么小就知道认人了?我试试……”杨俊心底失望是难免的。这么可爱的孩子,为啥就不能给他抱?不过不能抱还是可以用手指摸摸看嘛!   摸摸肉呼呼的小手,拍拍小屁股,再摸摸孩子粉嫩的小脸。这回杨彦给他抱,他都不敢抱了。   “这也太嫩太软了!我还是不抱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点,把孩子抱坏了可怎么办?   ……   杨俊是提前过来送翡翠的,崔义带着大部队估计要下个月才到。他们下一步的训练计划是海上实践训练,先南洋转一圈,学着做做生意。只有积累了丰富的海上经验,以后才能出海寻找新大陆。因此,杨俊就在这里住下了。   看到杨彦新研制出来的座钟,杨俊喜欢得很,觉得很是惊奇。他缠着杨彦问了很多,还去厂里看了具体制作过程,虽然后来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却对杨彦这个三哥更加敬佩了。   “三哥你这是什么脑子啊!怎么什么都会?连这么复杂的东西都能弄得出来……”   据说顶级的翡翠是很养人的,杨彦找了最好的玉匠,安然亲自设计了图样,将几块翡翠打磨雕刻成镯子和配件,余下的边角料也镶嵌成首饰。   宝儿名瑾,就是美玉的意思,他又是皇孙,实实在在的“龙子”,因此杨彦让雕刻了一块龙形玉佩,给宝儿戴在脖子上。   墩子那块是虎型配,虎父无犬子嘛!   安然、芸娘等女人是一人一副镯子,安然选了一副血美人的贵妃镯,芸娘、周芷慧和顾明玉都选了帝王绿的,王静妍和玉兰各选了一副紫眼睛的;男人一般是一块配件,贴身带着。   另外,杨彦将那块鸡油黄的黄翡雕刻成一座寿星摆件,连同几副翡翠镯子,和几套镶嵌翡翠的头面一起送入宫中。   玉兰现在名义上是太子妃的义姐,但她还跟从前一样,每天一大早就过来伺候着。安然哪里差丫头伺候?不过有她陪着聊聊天什么的也好。   腊月里,玉兰被诊出有了身孕,安然便不让她那么早过来,吩咐丫头好好照看她,每天都要好好休息,适当锻炼就行了。   而周芷慧成婚后却被凌云拉着进行了特训。   安然生产那天遇险以后,周芷慧伤得不重,却将凌云吓坏了。随后的特训让周芷慧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但她想着丈夫也是为自己好,她本身也倔强,便咬着牙承受下来,反倒让凌云暗自心疼。尽管每天训练依然严格,但晚上又特意请岳朝城熬了汤药给她泡澡,又亲自帮着按摩。   三个月后,凌云总算是点了点头,认为她勉强可以出师了,便再次将她送到安然身边来,一来是陪伴,二来也是保护。   周芷慧看着宝儿就两眼放光。要是她也能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儿子,那该多好啊!娘都写信问了几回了,问她有消息了没有。可是,天知道,其实她也着急啊!   可惜的是,宝儿不给面子,不肯让这位不熟悉的姨姨抱。   安然觉得孩子慢慢大了,应该让他学会信任了,便主动劝道:“宝儿,这位是周姨母,她很喜欢宝儿,想抱抱宝儿,宝儿给周姨母抱抱可好?”   宝儿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安然,重复了一句“抱抱……”   安然耐心地笑着点头道:“是呀,抱抱!宝儿知道抱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娘亲喜欢宝儿,娘亲抱宝儿;爹爹喜欢宝儿,爹爹也抱宝儿;现在,这位周姨母也喜欢宝儿,宝儿让周姨母抱一会儿,好不好?”   宝儿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周芷慧,还是有些迟疑。   这时,安然又让周芷慧拿了一块椰子逗他。   宝儿接过周芷慧递过来的椰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他自然是咬不动的,但却尝到一点点甜味儿,因此不肯撒手。周芷慧趁此机会偷偷将他抱过去,小心地放在膝上,欢喜得不行。   宝儿咬了一会儿椰子,慢慢失去兴趣,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娘亲怀里。他找到安然的位置就要扑过去。   安然忽然起了坏心。她不肯伸手,反而逗着宝儿说话:“宝儿乖,你叫一声娘,娘亲就抱你。来,看着娘亲的嘴,叫一声,娘……”   “郎——”   “不对,是娘——宝儿看娘亲的嘴,要把舌头顶在上面慢慢发音。再来试试看,娘……”   “郎——”   “娘……”   “郎——”   “再慢一点,娘……”   “良——”   “哎,乖宝儿,真聪明!”安然欢喜地将宝儿抱过来,在他脸上乱亲一气,亲得宝儿咯咯直笑,不住地叫着“良——”“良——”   安然忽略鼻音边音的问题,对宝儿的进步给予了大力的表扬。   晚上,当杨彦回来,知道儿子会叫娘以后,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宝儿,来,叫爹!”   “良——”   “你娘在那儿呢,现在是爹爹抱着宝儿。宝儿叫一声爹爹来听听!来,爹爹教你,看着爹爹的嘴,爹……”   “大,大大……”这个音有点难,宝儿直接发成了大,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但就是学不像。   “宝儿会说大了吗?”虽然儿子没有学会爹爹这个词,但另外会一个正确的发音杨彦也欢喜。他立即找了一大一小两个拨浪鼓教他大小。   “看,这个是大的,这个是小的……”   而后,杨彦又给宝儿比划着大和小的关系。也不知道宝儿听懂没有,不过他倒是学会了大这个字,但小字就还是不会。   杨彦教了一晚上,直到宝儿累了,要睡了,也没学会叫爹,反而这小子肚子饿了,直接就对着他娘伸出手去,叫着:“娘,抱,抱抱!”   这一次,居然发音完全正确。   安然喜出望外,杨彦也呆住了。他的宝贝儿子啊,这才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啊,就能说四个字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安然抱过宝儿,欢喜地亲了几下,对他的说话给予了充分肯定。   “宝儿刚才叫‘娘,抱抱’,说得非常好!”   宝儿一欢喜,便继续叫着:“娘,娘,娘……”   安然趁机教他:“宝儿饿了是不是?宝儿饿了想吃奶是不是?来,跟着娘亲学,奶……”   宝儿看着娘亲的嘴,看着她的舌头是怎么动的,自己也学着发音,几次以后,便能说这个奶字了。   这一次的奖励除了笑脸和亲吻,还有母亲甜美的乳汁。   宝儿吃饱了,很快就睡着了。但杨彦和安然却睡不着了。   杨彦看着睡在自己和安然中间的宝儿,震惊道:“安然,宝儿还不到四个月!你说,他该不会也是穿的吧?”   安然瞪他:“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宝儿生来就聪明!”   杨彦摸摸鼻子,点点头道:“是我们胎教做得好!也是你教得好!”   晚上,宝儿又尿了,杨彦起身抱他,忽然也使坏道:“宝儿是不是要爹爹抱?是不是要爹爹抱起来洗小屁股?”   宝儿只闭着眼睛哭,不说话。   杨彦见奶娘都打了热水进来等着了,再努力了一次道:“宝儿不要爹爹吗?那爹爹可走了。宝儿不要爹爹,爹爹真伤心……”   宝儿见杨彦转身要走,忙睁开眼看,哭声就小了些。   杨彦一见,嘿!有门啊!“宝儿要爹爹是不是?那就不要哭了。”   宝儿看着爹爹走了过来,慢慢收了声。   杨彦又笑道:“宝儿要爹爹抱抱是不是?告诉爹爹,是不是要抱啊?”   宝儿屁股不舒服,偏偏爹爹还在磨叽个没完,着急之下,只能出声叫道:“抱,抱抱!”   得!暂时不会叫爹也行!能说话表达意思就好!   杨彦这才欢喜地将儿子抱起来,给他洗了小屁股,换了衣服尿布。   “宝儿现在要什么呢?”   宝儿这回学聪明了,直接就开口道:“娘!”   这叫一个字正腔圆,声音宏亮!   安然欢喜地撑起身来,笑着问他道:“宝儿叫娘做什么?”   宝儿又吐了一个字:“奶!”   “呵呵!乖宝儿,来吧,娘亲喂你吃奶!”   ……   第二天,宝儿颇为熟练地叫着“娘,抱抱!”“娘,奶!”,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不到四个月的孩子就会说话了,可不是神童么?   接下来,安然又耐心地教会宝儿叫“爹”,杨彦这个当爹的为儿子付出了这么多,她还是很有良心的。   而后她又教宝儿说“水”,这是宝儿每天都要接触很多次的。喝水,洗澡,洗屁股等等。   紧接着,安然又教宝儿说“尿”,免得他每次都尿床。   宝儿的学习能力令人震惊,一天比一天说得多,说得准确。   他最喜欢的是游泳,可惜这个词他不会,他就说水。他已经明白了,他喝的水,和游泳的时候的水,都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安然还在白天将孩子抱出去,在花园里教他认“花”、“草”、“天”、“海”等等简单的字。   当宝儿第一次叫出“爹”这个字时,可把杨彦乐坏了。趁着过年,又将泉州官员士绅请来,办了个迎春宴会。   宴会上,四个月就会说话的小王子再一次让人震撼不已。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是聪慧绝伦之人,这强强联合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不同凡响啊!   宝儿的语言天赋让芸娘和燕老三又是惊奇又是羡慕,没事的时候也没少折腾墩子小朋友。可惜的是,墩子小朋友对说话不太感兴趣,反而对睡觉很喜欢。   同一天出生的两个孩子,墩子本来是足月生的,体重就好一些。经过几个月的追赶,宝儿也迅速追了上去,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像个糯米团子。如今,宝儿的聪明充分体现出来,更是将墩子甩了一大截。   芸娘白天见了宝儿如何聪明,晚上也难免埋怨燕老三道:“都怪你,干嘛给儿子取名叫墩子?这名儿一听就不够聪明。你看宝儿,一听就是个聪明的宝贝……”   燕老三无语,呐呐地回道:“你干啥让咱儿子去跟宝儿比?宝儿是王子,是以后的太子,是将来的皇上,咱们墩子怎么比得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我燕老三就是个粗人,咱们生的儿子如何能跟他们比?再说了,宝儿可是在娘胎里就开始教起的。我看咱们墩子就不错,能吃能睡,身体壮实,将来长大了肯定跟他老子我一样,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顾明玉也帮着燕老三责备芸娘道:“让你跟太子妃娘娘比,你比得上吗?既然你自己都比不上太子妃,又怎么能怪墩子比不上宝儿小王子?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比得上宝儿小王子?可我敢说,我们墩子却比天底下大半的孩子都强,你信不信?”   芸娘想了想,觉得祖母和丈夫的话说得也对。是啊,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今安然身边陪伴的人都是成了亲的,王静妍就经常被打趣。但看着宝儿和墩子,她心里的母爱也被勾了出来。要是她以后有了孩子,也要像娘娘那样做胎教,以后会不会也生一个跟宝儿一样聪明的孩子呢?   却说在京城里,杨彦送去的座钟让皇帝大为叹服,都不知道放哪儿更好。但凡见过的,就没有不喜欢不称赞的!   这会报时的座钟也让钦天监的人惊奇不已,说太子殿下是最伟大的天相家,又说这座钟开创了计时新篇章,必将流芳千古。   太后见过之后很是喜欢,心里却暗自撇嘴。就记得皇上了,连钦天监都有,怎么也不给她这位太后送一座?   很快,祈丰二十一年就要结束,祈丰二十二的脚步临近了。   宫里,除夕晚宴。   今年的除夕晚宴,康王被幽禁,太子远在泉州,虽然只少了两个人,却好似冷清了很多。   当初为了立太子,朝中可是大换血,康王安王的人撤下去很多,如今朝中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这些人少了主心骨,清醒自然会受些影响。   皇帝杨昊今年似乎觉得精气神极好,举杯道:“为我大隋的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干杯!”   “愿大隋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千秋万代!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举杯同饮。   接着,皇帝又出人意料地举杯道:“这第二杯酒,为我大隋远在泉州的储君、朕的太子干杯!有子如此,朕心甚慰!”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愿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再次举办同饮,然而心情却又不同。   历来,为出门在外的太子敬酒的皇帝,不说绝无仅有,反正是没有人听说过。   接着,皇帝又说起他的小皇孙,太子才几个月大的儿子,说他如何聪明,如何可爱,令太后、皇后、安王及独孤家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后打断皇帝的唠叨,笑道:“原来皇上是想儿子孙子了!皇上,太子不在,不是安王承欢膝下么?您的小皇孙不在,这里不是还有两个大孙子么?杨越,杨杰,还不上来敬你们皇祖父一杯?”   六岁的杨越和四岁的杨杰都是安王的庶子,安王妃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而安王又需要有儿子才能争储,所以妥协让两名侍妾生了两个儿子。   杨越和杨杰因为生母出身低贱,安王妃又严厉,平日里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要不是皇后暗示让安王妃将两位庶出的王子带来,安王妃也不会带他们来丢人现眼。可惜,这样的话,安王妃不可能对皇后直言。因此,当着这满朝文武,安王丢脸也是注定的。   “祝,祝愿皇,皇祖父千,千秋万代,万寿无,无疆……”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在皇帝面前,浑身颤抖地端着酒杯,一句祝愿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朝中文武议论纷纷,皇帝脸色也很不好看,安王更是满脸涨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没出息的东西!连句话都不会说!”安王恼恨地瞪着安王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责问道,“你这个当母亲的,是怎么教的?”   安王妃低着头,委屈道:“孩子还小,妾身作为嫡母,若是管教严厉了,又怕人说闲话,说妾身容不下庶子……妾身只能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想着等他们请了先生就好了……”   这时,反倒是皇帝开口两个孩子道:“越儿,杰儿,别怕,起来,道皇祖父这里来。”   华恩总管亲自上前,将杨越和杨杰扶起来,带着他们来到御前。   皇帝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将御案上的点心取了两块放在两个孩子手心里,说:“别怕,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好好听先生的话。”   两个孩子虽然还是很紧张,却不那么害怕了。他们抬头看了看这位陌生的皇祖父,小声道:“多谢皇祖父……”   将两个孩子送回去以后,皇帝感叹了一句:“到底是嫡庶有别,孩子的母亲,母亲的要养,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言下之意,这庶子就是庶子,到底是比不得嫡子啊!虽然安王有两个儿子,年纪还都不小了,却比不上太子刚刚出生的儿子,那不但是嫡子,而且还有一个大隋第一才女的母亲。   皇后和安王听到这里,心里恨得不行。不是你们杨家不让出身八大世家的嫡妻生儿子的吗?现在又说什么庶子不如嫡子的话?若不是你这样示意,安王妃怎么会生不出儿子?   皇后强忍心中怨恨,强笑道:“皇上,安王侧妃李氏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太医说是个儿子。以后,就让安王将这个孩子当成嫡子教养吧?您说呢?”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有大臣提议道:“据说太子妃娘娘生下的小王子异常聪颖,也难怪皇上惦记着。眼开就要开春了,不如皇上下旨,让太子妃娘娘带着小王子回京,也好让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都见见。”   提这建议的人,原本就是朝中的中立派,你要说他是为太子邀宠说得过去,你说他是居心叵测也有可能。就连皇帝一时间都摸不准此人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但这明显有讨好皇上嫌疑的提议还是让不少大臣出言附和。甚至有大臣道:“太子殿下出海做准备,也是辛苦。但不能承欢于皇上膝下,也是遗憾,让太子妃和小王子回京,倒也可以代替太子殿下尽尽孝心。”   蜀王一听,立即听出这话的恶毒。这是隐射太子和太子妃不孝啊!他立即出言反驳道:“小王子才几个月,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还是等孩子大一些再让太子妃娘娘带回京为好。”   皇帝想了想,也跟着点头道:“蜀王说得不错,孩子还小,还是大一点再回来吧!”   皇帝既然开了口,就算还有人想趁机挑拨什么,也不敢轻易冒头。   这天晚上,安王一夜未眠。   蒋少立道:“殿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不但太子地位稳固,只怕连太子那刚刚出生的奶娃娃地位都稳固了。要是太子死了,皇上坚持要立皇太孙,您又怎么办?”   安王愤怒地拍在桌案上,恼恨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孤王保证肯定能杀了老三,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孤王是回不了头了,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你就去做吧!”   *   正月底,太子让人送的翡翠和一些易储存的南方水果终于到了京城。皇帝看到那个黄翡的寿星摆件,很是欢喜的摆在御案上,时不时地还要动手摸一摸,把玩一下。   儿子信中说玉能养人,又特意给他雕了一块飞龙在天的配件,让他贴身戴着。杨昊很是欣慰,儿子虽然隔得远,但隔三差五地就让人送东西回来,并将泉州那边的情况通报给他。这样的儿子,如何不让人喜欢?   杨彦在信上说,年后,五弟杨俊将带领一支船队试航,前往南洋。皇帝算着日子,现在已经正月底了,小五应该已经到了南洋了吧?   而最让皇帝欢喜的是,他的小皇孙,年仅五个月的杨瑾,居然以及那个会说话了。果真是聪颖绝伦前所未有啊!他早就知道,以太子的惊采绝艳,再加上太子妃的聪慧,生出来儿子肯定是最聪明的!以后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隋后继有人,一定能千秋万代的!   而此刻在泉州,一家和乐的杨彦忽然接到一封飞鸽传信,上面只匆匆写了一具:“弟不幸遭遇特大暴风雨,天意无情,请三哥勿要自责。”完全是杨俊的笔迹,落款是“小五”。   看着那只瘦得不成样子的鸽子,正是杨俊离开的时候,杨彦送的。杨彦虽然让人驯养了信鸽,但数量并不多,除非紧急信件,一般不使用飞鸽传信。当时,杨俊非要跟着去试航,杨彦劝不住,同时也理解一个少年的热血和志向,便答应了,然后送了三只这样的鸽子让他带着。   五弟出事了?他这运气怎么这样不好?一出门就遇到特大暴风雨……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在杨彦的前世,若在海上遇到特大暴风雨,也是九死一生的。可前世有天气预报,能提前预知暴风雨的情况,返回海港坐好防范,而这个时代,只能根据经验来猜度。   可是,大海上风云变幻莫测,就是跑了几十年的水手也不敢说摸到了大海的脾气,更何况他们这支首次试航的船队?尽管他们已经请了最有经验的船长了,但这种意外也是无法完全杜绝的。   杨彦的心仿佛遭遇重击,一时间沉痛非常。小五是来跟随他的,他现在好好的,小五却遭遇罹难,让他如何面对父皇和胡昭仪?   安然知道以后也很难过,却还是劝他道:“你不是还有两只鸽子么?或许……也不是就一点没有希望的……”   杨彦不安地等待了半个月,没有等回另外两只鸽子,却等回来一名随行船员,带来一个让人惊喜也让人为难的消息。   这人说,在暴风雨中,他们的船绝大部分都沉默了,人也只剩下约莫十分之一,带队的崔大人(崔义)为了救襄王殿下也落海了,生死不知。而很不幸的是,第二天天亮以后他们又遇上了海盗。   海盗抢了他们的船以及船上的货物,本来要将人全都杀了的,是他们说襄王殿下是大隋以为巨商之子,如果留下他的命,能换来很多赎金,那些海盗才暂时放过了襄王殿下。如今,此人就是被放回来要赎金的。   此人名胡兴,是杨彦从泉州商团中高新聘请的专业船员之一。他今年四十五岁了,本打算应下太子殿下的高薪聘请,走完这一次就回家养老了,想不到这最后一次出海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殿下,海上风险大,您还是不要去了。这交赎金,随便让个人去都行的。”胡兴委婉地劝道。   凌云和燕老三都劝杨彦不要去。   凌云立即请命道:“殿下,我去吧!我一定将襄王殿下救回来!”   燕老三也说:“谁去都行,反正殿下您不能去!”   王锦文也慎重地劝道:“海上风云变幻莫测,殿下您不能冒险。”   杨彦在大厅里踱了几步,而后走到门外,看着远处的天空和大海,缓缓回过身来,沉声道:“我去!”   小五是他兄弟,因为崇拜他而加入这支远洋特训队,如今他出了事,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如果畏惧海上风险而不去救他,以后还有什么脸认这个兄弟?心有畏惧,又如何能问心无愧地继位为皇?做这大隋之主?   ------题外话------   后面部分还没修改完,时间到了,先发上来。   今天万更,能求票不?   第230章杨彦出海,京城有变   “殿下!”   “殿下您不能去!”   “殿下,君子不立危墙!”   “殿下,您是太子,您的一身关系大隋命脉,请以国事为重!”   ……   在无数的反对声中,杨彦面色如常,似乎一点没将众人的话放在心上。   “殿下?”   王锦文担心地看着太子殿下,要是殿下有个什么万一,他们王氏一族落不到好,他也只好自杀谢罪了。   “出海是有风险,但却不想你们想象中那么大。再说了,真要做什么事,哪里都有危险。就像当年我去雁门关,哪一仗不是我亲自领兵下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难道就没有危险?”   杨彦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给众人一点思考的时间,这才又接着说道:“但是,人要有所追求,要想收获,总是需要付出的。我从来不缺少冒险精神,也不缺少运气。我不能因为海上有风险就胆怯、就后退,那样的人不是我,也不配当这个太子!现在,我的兄弟需要我去救,我不能不去。否则,这一次的胆怯和畏缩会成为我一生的梦靥,你们心中那个值得你们尊敬效忠的太子也没了……”   众人皆沉默。   虽然他们还是不希望殿下亲自冒险,却也不得不承认殿下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他们想反驳,却没有信心能说服他。   凌云见劝不住,立即让人将消息传给了太子妃。   宝儿半岁了,正欢喜地在水里游泳。   现在他能坐,能翻身,但是还不会爬。他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望很强,醒着的时候除了喜欢与娘亲一起做游戏,做操,游泳,就喜欢去外面,在花园里看蝴蝶蜻蜓蜗牛蚂蚁金鱼,看猪笼草看杜鹃花看葡桃看椰子;他还喜欢看大海,看沙滩上美丽的贝壳,看小海龟和螃蟹……   但是,他还不会爬,这让他很多时候都只能看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干瞪眼,摸不到抓不着,娘亲往往又不帮他抓过来,让他着急得很又无可奈何。   可是,在水里就不一样了。   小家伙虽然年纪小,却能凭着水的浮力游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尽管这也很吃力。但是这种能自由活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如今,宝儿不需要安然帮着他做操了,他能自己在水里运动,这些锻炼他都能自己完成。   “宝儿,饿了没有?喝粥了!”   安然已经打算给宝儿断奶了。宝儿半岁多了,从四个月开始添加辅食到现在,他貌似也挺喜欢的。她依稀记得,半岁到八个月断奶是最好的。   宝儿在浴池里哦了一声,叫了一声:“粥!”便欢喜地游到浴池边上,抱住了娘亲垂到浴池里的腿,坐到了娘亲的脚上。   安然笑着一翘脚,就将宝儿翘离了水面。   宝儿咯咯的笑着,被娘亲抱起来。   安然用一张小毯子将儿子包起来,擦干他身上的水,抱着他坐到婴儿教椅上。这是专门给能坐的婴儿准备的椅子,背后能靠,两边有扶栏挡着,前面有一个小平台,可以给孩子放玩具。在室外的时候,椅子后方还可以拉出两根可折叠的木棍,上面可以放遮阳的盖子,也可以放挡风的帘子或防蚊虫的轻纱。   这是小椅子是用木头做的,刷了几层桐油,摸起来非常光滑,没有半点毛刺,确保不会伤到孩子娇嫩的肌肤。   安然将小碗放在宝儿教椅前面的台子上,用一把小木勺一勺一勺地喂他。这粥是用米粉在锅里煮的,里面放了鸡蛋黄和核桃粉,还有一点芝麻油。对大人来说,没有糖也没有盐,可能味道很平常,但对吃奶的婴儿来说,这已经是非常美味的了。   宝儿很乖,他双手抱着小碗,让娘亲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自己。虽然他很想自己吃,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安然一般都是喂他吃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才将勺子给他,让他自己吃。   可以想象,小手还不够灵活的宝儿用勺子能将多少粥吃到嘴里。   不过,自己吃和娘亲喂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宝儿非常喜欢这个自己动手的机会。   安然会耐心地纠正他抓握勺子的方法,却并不限制他只能用自己教的办法,只要宝儿能将勺子里的粥弄到嘴里就行。实际上,孩子自己也会分析,会思考,只要娘亲一提示,他就想起来了,貌似换个方式握勺子更能将粥送到嘴里?   “宝儿,好吃吗?”安然温柔地问他,对他自己吃粥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她从来不指责,等会儿放水里再洗一次就是了。   宝儿点头:“好吃。”尽管没吃到多少。   这时,沈怡蹙眉进来,说:“娘娘,刚刚有人从南洋回来。说襄王殿下被海盗抓住了,让送赎金去赎人。殿下要亲自去,大家都劝不住……”   “五弟有消息了?”安然惊喜道,随后才明白沈怡话里的意思。他们是希望她劝着太子不要亲自涉险?   哥哥要亲自去?   安然想了想,很容易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可是,现在的航海条件与前世相距甚远,又有凶恶的海盗,如何不让人担心?   “娘娘,您想想怎么劝劝殿下吧!殿下向来听您的……”沈怡见安然脸色也变得不好,知道她也开始担心了。   安然摇摇头,轻轻叹道:“这一次,只怕是劝不住的。”   沈怡大惊:“娘娘也劝不住?”跟随太子和太子妃娘娘这两年来,沈怡也算是很了解太子对太子妃的感情了。如果连娘娘都劝不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宝儿见安然脸色变了,似乎也能感受到娘亲心中的不安。他出人意料地将自己好不容易舀出来的一勺子粥递到安然唇边道:“娘,吃!”   安然回过神来,震惊而激动地含住勺子吃下了儿子的孝心,眼睛不觉都有些湿润。   “宝儿,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是娘亲的乖儿子!”安然含泪亲了亲宝儿脏兮兮的脸。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感动,儿子被粥弄得脏兮兮的脸也是从未有过的可爱。   宝儿见娘亲喜欢自己,也高兴地笑起来。而后见娘亲眼里有泪水,又不禁好奇地看着她。宝儿从来没有见过娘亲流眼泪,可是娘亲嘴角又在笑。他疑惑了。娘亲这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啊?   “娘,不哭……”   “好,娘不哭。”安然自己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笑道,“娘亲这是高兴,是感动,因为宝儿太乖,太可爱了。娘亲喜欢宝儿,很喜欢,非常喜欢,最最喜欢……”   宝儿听到这么多喜欢,高兴得直拍桌案。娘亲说的感动是什么,他不懂。但他已经理解了高兴和喜欢。   沈怡站在一旁,也激动的红了眼睛。娘娘有这样懂事孝顺的儿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杨彦自己做了决定,但回来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对安然开口。   孩子这么小,要是他真的在海上出了什么事,让安然怎么办?   可要是不去,又如何过得去心里的那道坎?   当然,他完全可以派别人去,不管燕老三还是凌云,他相信他们应对这件事情的能力都不会比自己差。可是,小五的事不是其他的事情,小五也不是他们的兄弟。   他要是不亲自去,不仅仅是没有脸面对小五,更重要的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心。难道有了家庭,当了太子,他就失去了那颗无畏的心了吗?   “安然,今天……”   “哥哥,我知道了。”安然含笑打断了他的话,缓缓走到他身边,轻轻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如果你已经想好了,就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在没有遇到你以前,我不也过得很好?更何况我现在身份地位不同,又有了宝儿,再差也不会比以前更糟糕的。”   房门外,燕老三和凌云听到这里,不由面面相觑。太子妃娘娘怎么会这样说?她不但没劝,反而很理解很支持?   杨彦听了安然的话,一开始是欣喜,欣喜她是如此的善解人意,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但听到后面,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他这样留下她们母子,似乎也有些不负责任啊!   “安然,唉!”杨彦叹了口气,苦笑着看着他道,“我再考虑一下吧!别的我都舍得,就是舍不下你和孩子……若要在你们母子与小五中间做选择,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们母子。可是现在完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完全可以兼顾的。安然你说呢?”   安然含笑点点头。她原本想说,你让其他人去救小五也算兼顾,这事本来就不是非要你去不可的。但她想了想,到底没有说这样的话来逼他。   外面凌云和燕老三听到殿下这忽然变得迟疑的话,再次惊奇起来。怎么娘娘同意了,殿下反而迟疑了呢?看来,还是娘娘高明啊!这世上,也只有娘娘是最了解殿下的吧?   杨彦没有迟疑多久,给强盗的赎金准备了一天,船队和随行的士兵也准备了一天,第三天,他就带着人出海去了。   杨彦给京里写了一封信去,说明情况,也让父皇不要担心。也给安然留了话,告诉她他即便有什么意外也不要伤心,他一定会在二十一世纪等她回来的。   就在杨彦离开后的第七日,估计他的信还没送到京里,京中来使就到了泉州。   “什么?皇上病重,密旨宣殿下回京?”这一次,安然是真的震惊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巧?   “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安然认识这位前来传旨的公公,这是胡昭仪娘娘宫里太监,好像是叫郑旺?可是,皇上传旨,自有勤政殿的内侍可以差遣,怎么会让胡昭仪身边的人来呢?   郑旺满面忧色道:“娘娘,皇上现在的情形很不好。奴才这道圣旨还是皇上在清醒的时候写的,没让皇上身边的人来,也是担心被人注意到。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您还会接到皇上的明旨,那还是不是皇上的本意,就不好说了。”   安然睁大了眼睛,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   ------题外话------   昨天写累了,今天少一点。实在对不住。   第230章风云巨变   安然陡然爆发出的气势将郑旺吓得赶紧跪到地上,惊恐地回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只是悄悄听人说,从上个月起,皇上忽然变得会时不时地发狂,好像什么人都不认识了,只抱着自己的头撞墙……但吃了药就好了。可是,等到了第二天,又会犯……”   安然眼睛越瞪越大。发狂?不认人?抱着头撞墙?吃了药就好,第二天又犯?难道是头疼得受不了?吃的是止痛药还是安眠药?   “我问你,皇上这病是哪位太医看的?说是什么病没有?吃的什么药?服药以后是安静下来了恢复如常还是昏迷过去?”   郑旺不住地摇头道:“回禀太子妃娘娘,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这事,华恩总管是下了严令不许人议论的。奴婢也是凑巧,跟皇上寝宫的夏公公是同乡,他那天悄悄告诉奴婢,说皇上忽然犯病,把他吓坏了。可是第二天,他就跌进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淹死了……”   安然怎么想都不对。父皇每天都有人请平安脉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也可以悄悄问太医,没理由突然得这样的怪病啊!一点征兆都没有。若是偏头痛,应该也没有特效药吃了就好的。   想到这里,安然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中毒了?既然安王能找来像“悔恨三生”这样恶毒又奇怪的毒药,难保他不是找了其他的毒药来谋害父皇。   安然赶紧又问:“那这次,怎么会让你来传旨的?华恩总管找不到人了?”华恩总管执掌皇家暗卫和密探,怎么可能找不到人?除非皇家密探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中了!想到这个可能,安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郑旺回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没见过皇上,是华恩总管半夜里突然找到奴婢,将圣旨悄悄给奴婢,让奴婢第二天犯个小错让昭仪娘娘打发出宫去。然后就以回乡的名义将这圣旨悄悄交给太子殿下……谁知道奴婢到了泉州,却听说太子殿下出海去了……”   安然又问了几句,看实在问不出来什么了,这才努力让自己的神色镇定平和起来,温和地吩咐他道:“你先下去休息,再好好想想最近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要是想起了什么,就来告诉我。”   郑旺离去以后,安然立即满脸严肃道:“来人!传王大人、凌大人和岳先生速速过来!告诉他们,十万火急!”   剑兰和墨兰先前在门外也依稀听到了郑旺公公的话,知道京中有变,而殿下又不在,心里其实也很着急。一得到吩咐,立即飞跑出去叫人。   “娘娘,出什么事了?”岳朝城离得近,最先赶到,不过也跑得他气喘吁吁的。   “岳先生,我问你,有没有什么病会突然发狂以头撞墙,吃了药就好,但第二天又复发的?”   岳朝城一听,知道不是娘娘也不是小王子有事,便先放下一半的心来。他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这才不慌不忙地回道:“会突然发狂以头撞墙,这种情况也太多了。头风头疼到难以忍受的时候,很多病人控制不住自己就会这样!”   安然点头,这种可能她也知道。可是,“那头风有特效药吗?吃了就好的?”在安然的印象中,就是自己科技发达的前世也没有这样管用的药吧?   岳朝城摇头:“反正微臣是没这本事。估计就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也没这本事。”   安然见他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着急道:“还有什么可能,你继续说!”   岳朝城难得看到安然如此急切的样子,不由心中一惊,小声问道:“娘娘,到底谁得了这个病?”   安然看着岳朝城,想了想,将守在房门外伺候的两个小丫头打发得更远些,这才小声对岳朝城说了实话:“是皇上……”   岳朝城大惊,而后又变得满脸慎重。   “如果是皇上,那这事肯有蹊跷。您还有更详细的情况没有?比如每次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到底是头疼还是理智不受控制?吃了药就好,这吃的是什么药?太医是怎么下诊断的?”   安然摇头,满脸焦急道:“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岳朝城祖父就是太医,宫里的事情有多么肮脏他也想想得到。他想了想,满面慎重道:   “娘娘,以您说的这些情况,微臣只能往两个方面推测。第一,中毒!所以服下压制的解药就能很快缓解,但药效一过,又照犯不误。第二,有人施巫蛊!服药只是假象,其实是两边配合好了。只要皇上服下药,那边施法就结束了……”   巫蛊?就是前世电视里面演的扎小人?这,这也太玄了吧?   安然疑惑地问:“真的有巫蛊?不,我的意思是,巫蛊真的能有这么玄的效果?”   岳朝城皱眉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个,微臣也没见过,但是历来传说是有这种办法的。”   安然摆摆手道:“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我问你,如果是有人下毒,你可听说过这种毒药?而且,皇上的饮食一直有人试吃的,试吃的都没事,皇上却出事了,对方这毒到底是怎么下的?还能不能解?”   岳朝城正要回答,凌云也赶到了。   “娘娘,听说今天京中来人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凌云主管情报,消息灵通些。郑旺虽然是以元庆侄儿的身份进的别院,他还是知道那是宫里出来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   安然叹息一声,将事情再说了一遍。   凌云皱眉:“为何京中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独孤、星玄他们不都在京中吗?还有子贤和蜀王殿下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安然若有所思道:“凌云你的意思是,消息可能有假?”   凌云摇摇头,说:“消息是否准确我暂时不做评论,但现在京城局势应该很复杂,或者说宫里局势现在很复杂,殿下不在,娘娘您可不能回去犯险。”   这时,王锦文也终于赶到了。   安然请他们坐下,又将事情对王锦文说了一遍,然后大家一起讨论。   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此事应该如何应对?殿下不在,她要不要回京?   第一个问题岳朝城比较权威,他说:“如果那太监的话属实,我有八成把握皇上是中了毒。但能不能解,这个要看过病人的情况再说。”   第二个问题就存在分歧了。   王锦文也稳妥为第一要务,不同意太子妃回京,说等太子回来再做计较。   凌云的意思是先调查清楚,让再等几天看有没有京里来的消息,自己不在京中,竟然连点消息都传不出来了?   岳朝城却建议立即回京给皇上解毒。   安然其实偏向于立即回京看看情况。如今父皇正在经受着痛苦,等着太子回去相救,太子不在,她这个太子妃就得把责任担起来,怎么能拖延?   凌云反对道:   “可是娘娘,要是这一切都是安王的计谋怎么办?说不定皇上根本就好好的,那个郑旺先让属下带去好好审审。会不会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引太子殿下和娘娘您离开泉州,好在路上下手。这样的事情,安王还做得少吗?”   安然取出那道密旨摊开给众人看。   “你们看,这是父皇亲笔。”   凌云和王锦文都是研究过皇帝笔法的人,他们仔细看过,这的确很像皇上亲笔。至少,他们还没找到什么破绽证明这是假的。   凌云心中还是不安,建议道:“再等两天吧,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属下就先回京去。”   王锦文立即反驳道:“你先进京去,谁来保护娘娘?燕老三又不在,要是安王派一个一流杀手过来,怎么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娘娘留在泉州以策安全,等待太子回来。凌云你派人进京调查究竟怎么回事!最好岳先生也随同进京去,皇上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燕老三随同杨彦一起出海去了,杨彦想着凌云跟着他多年,手中又掌握着他的所有暗势力,留下他才能更好的保护安然母子。   其实王锦文的建议还是很中肯、很稳妥的。   但你让安然留在这里等,她怎么忍得住?父皇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置父皇生死于不顾?   安然还要再说,凌云又道:“娘娘,就算你要回京,也总要给属下安排布置的时间吧?再有,小王子,怎么办?”   “宝儿……”   安然纠结了,为难了。她要回京去,儿子怎么办?带在身边?可京里情况不明,带着宝儿岂不是太危险?可若是留下,杨彦又不在,这孩子又认人,给谁带?而且,她和杨彦都不在,泉州真的安全吗?   “小王子的安排,容我再想想……”   安然委实决定不下,决定先拖一拖。从理智上来说,她是不带宝儿走为好,但从情感上来说,她又舍不得离开儿子。   宝儿醒来,着急地叫了一声“尿”,但尚未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尿了。   还是打湿了裤子,宝儿很是委屈地哭起来。   “别哭了,娘知道宝儿已经叫了,是娘亲动作慢了,不怪宝儿尿床。来,我们洗了小屁股,换身衣服就是好了。宝儿是个好孩子,娘亲最喜欢我们宝儿了,宝儿不哭了哦……”   在安然的安慰中,宝儿吸吸鼻子,很快收了哭声。   安然看着儿子的泪眼,想着孩子小时候是性格成长和教育的最佳时期,要是自己在这个时候丢下宝儿,几个月不见,只怕之前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首先在信任上,宝儿就会在心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带着宝儿一起,去到京城又很危险。唉,真是纠结!   可要是不去,父皇真的出了事,她肯定也会一辈子心中不安的。   所幸第三天,凌云终于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然而,这消息却更加让人不安。   消息上说,京城的近卫军已经被安王控制。皇上已经抱病,多日未上朝,安王被临时任命,全权处理政务,疑皇上已经被安王控制。   事情果然是这样么?   “娘娘,既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连京城都被安王控制力,您还是别去吧!如今,我们只能等太子殿下回来,有了大义,方可回京相救皇上。”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让安然走了。   安然也知道形势严峻,当即点头应下。立即让凌云派人联系各地驻军,并详细打探京中情形。最主要的是要知道,除了京城,安王还有没有掌握其他驻军。   然而,各地的情报尚未传回泉州,随杨彦出海的亲兵却有人回来,说太子带兵与海盗激战,船尽皆沉没,生死不知。   “怎么可能?”安然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名报信的亲兵,“殿下带着五百人的护卫队,怎么可能尽皆沉没、生死不知?”   那亲兵红着眼睛回道:“娘娘,那海盗,足足有三千多人,而且,那岛屿附近好多暗礁,我们的船不熟悉当地海域的情况,还没靠岸就损了三条船……”   “如此强大的海盗,之前报信的人为何从未提起过?”   安然大惊,凌云和王锦文都变了脸色。如此看来,只怕这次殿下出海,也都是对方算计好了的……   安王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竟然能与南洋海盗相勾结?   “娘娘,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着安然,等着她做决定。   ------题外话------   筝的电脑出了问题,用侄儿的笔记本写的,他的2010的新版本用不惯。网络也出了问题,这是到网吧里发的。字数不多,非常抱歉!   第231章风云巨变   “太子殿下一定没事的!”   “对!太子殿下是上天赐予我大隋的天命之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娘娘放心,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   让侍卫将那名亲卫带下去休息,所有人都安慰着太子妃,怕她担心着急,怕她想不开。而其实在他们心里,听得这样的消息,同样震惊,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真的出事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然呆呆地坐着,一手捂在胸口,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海盗是什么样子?哥哥乘坐的船又是什么样子?船真的沉没了吗?人也都生死不知?可是为什么,她听了这个消息,感到震惊、焦急、无措,却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安然回想起当年父亲出事的时候她做的那个梦,那样精准。可是这次,她什么都没有梦到,而且并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不好的预感。   “你们说得很对,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然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很坚定,似乎充满了无穷的信心!   是的,她相信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众人一听,原本心中不安,如今却安定了不少。既然连太子妃娘娘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冷静,如此坚强,如此信任太子,他们只需相信太子妃,跟随她一起往前走就是了!   反正,他们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微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和娘娘!”凌云忽然单膝跪下,向安然宣誓。   王锦文一见,也跟着跪下道:“太原王氏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氏一族,愿为殿下御下之仆,永远供娘娘差遣!”   岳朝城怔了一下,也跟着跪下,满脸肃重之色道:“属下不才,虽只一技傍身,但为娘娘与小王子,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安然心中感动,眼中隐隐也有些泪光。   “你们的心意本宫明白了,都起来吧!现在很多情况我们尚不清楚,或许事情远远没那么糟。但即便殿下真的出事了,我们手中还有兵,我还有宝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三人一听,对视一眼,相互之间又看到些希望,神情目光又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谢娘娘!”三人起身,恭敬地站到一边。   杨彦和安然的规矩不大,以前他们与太子和太子妃相处时也颇为随意,然而如今太子殿下出事,生死不明,他们却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随意。三人都变得守礼起来,并打算以身作则,严厉打击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凌云,这次回来报信的人你再审审,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怎么每一次都只有一个人回来报信?”   凌云一听,不由脸色大变。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他竟然也走入了盲区。他过于相信自己人,因而对消息的出处没有过多的核查,当然,这两次也没法核查。可就事论事,这样是不对的。不能因为消息的真伪无法核查就完全相信了。   “如果消息是假的……那么,太子殿下和襄王殿下应该都没事!”王锦文紧接着惊喜地叫了出来。   安然、凌云和岳朝城都面露惊喜地点了点头。   凌云立即就要去审问那名亲卫。   “凌云你等等。”安然叫住他,“没有证据,怎么审问你先得好好想想。这毕竟只是我们的怀疑和猜想,也不能让忠心追随殿下的人寒了心。”   凌云抱拳道:“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岳朝城忽然出言道:“微臣有一剂药,能让人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说真话。”   “哦?”   “还有这样的药?”   经过岳朝城细细解说,安然很快明白过来。原来,岳朝城说的就好像是“醉后吐真言”,他调配的这种药据说主药是从天竺那边传来的,人吃了以后意识会有一段时间的恍惚。这个时候,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听话得很,并且能保证他说的全都是意识深处平日里隐藏着不告诉人的事情。   凌云赞道:“这东西好!岳先生你怎么不早说?有了这东西,我们审讯人的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   岳朝城轻叹道:“这东西是好,可是我就那么一点点。而且这药的药量必须控制好,不然会让人发疯的,可能之前的事情全都忘了也说不定。”   “这么厉害?还会产生什么别的影响吗?”凌云微微皱眉,毕竟他要审问的是自己人。要是冤枉了人家,结果却把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卫弄成了白痴,让他这位统领如何向底下人交代?   安然道:“放心,只要控制好剂量,不会出问题的。”   岳朝城也道:“娘娘所言甚是。这药很危险,但是如果控制好剂量,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凌云立即拉着岳朝城去取药,要想办法好好审问那名回来报信的亲卫。   凌云他们离去以后,安然一直在想,如果消息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如果是假的,她又该怎么办?   父皇她是一定要想办法救的,可是怎么救?还有宝儿,要不要带着一起走?   另外,九妹(王静妍)、芸娘和墩子、姑姥姥如何安排?这些都是要考虑好的。   因为心中有事,这天下午陪宝儿的时候,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儿,让敏感的宝儿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宝儿,娘亲有事,没有能好好陪你,宝儿能原谅娘亲吗?”   这话宝儿听不太懂,他想了想才学了一句:“原谅!”   “呵呵,娘亲的乖宝儿,娘亲真舍不得离开你呀!”安然忽然将脸凑到宝儿嘴边道,“宝儿亲亲娘亲,就是原谅娘亲了。”   宝儿欢喜地在娘亲脸上不吧嗒啦几个口水印,这回高兴了。   傍晚,凌云急匆匆地前来禀报:“娘娘!问出来了!”   安然急切地问道:“如何?”   “那名亲卫是假的!只是带了一副人皮面具,是李家的人!他不过在出海中途偷偷逃了回来,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方寸大乱,并散布殿下在南洋出事的消息。”凌云激动地说着。   安然满脸惊喜道:“那么说,殿下和襄王他们真的没事?”   谁知凌云又沉下脸来道:“据他交代,虽然他没有亲眼看着殿下出事,但他们的计划的确是这样的。那边的海盗确实有三千多人,是南洋最大的海盗,他们会主动挑起双方激战,结果……只怕不容乐观……”   “不,人多并不能表示海盗就一定会赢。你别忘了,我们船上有蒸气机,速度比海盗的船快!我们船上还有大炮,可以远程攻击杀伤海盗,并能形成强大的震慑效果。说不定,殿下还能收服这群海盗……”   凌云凝神一想,似乎也对,面上神情又好看了不少。   “不过,殿下回来还早,安王不会让我们拖这么久的,所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安然想了想对凌云道,“咱们不是还有两万多人在水军那边训练么?泉州水师虽然不是殿下心腹,但也是一直支持殿下的。我们得说服他,让水师出兵去南洋接应殿下回来,咱们只需派几十名心腹跟着监督联络就行。”   凌云想了想,的确让水师的人去南洋接应太子殿下更好。他们的人并不多,又都是殿下心腹,全都是经过特训对精兵强将,哪一个站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人物,这两万多人,完全当得起二十万大军,得留下来保护太子妃娘娘和小王子。   接着,安然又道:“你传令,让殿下留在泉州的人都过来,咱们开个会将局势跟大家说清楚,免得谣言一起,大家胡乱猜测,平白生乱,反而给安王可趁之机。对了,让泉州水师统帅展大人也过来。”   凌云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杨彦留在泉州的心腹连同泉州水师的展统领齐聚外院议事厅。   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出海去了,但其他事情并不清楚。太子妃娘娘连夜召集大家开会,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众人相互打听,可惜知道实情的人不多,而凌云、王锦文和岳朝城都还没来。   终于,人都到齐了。凌云和王锦文先从后堂出来,凌云朗声道:“太子妃娘娘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迎:“微臣恭迎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安然头戴金凤展翅冠,身穿大红绣金色飞凤嵌宝石的太子妃礼服,扶着沈怡的手走出来,后面跟着剑兰墨兰周芷慧三人。   安然在主位上坐下,“诸位大人,平身,请坐吧!”   “谢娘娘!”众人起身入座,而后纷纷抬头望着主位上的太子妃,眼中只有崇敬而没有半分轻视。只见王锦文和凌云二人一文一武站在太子妃身边。   安然审视的目光细细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而后沉声道:“诸位都知道,殿下不久之前去了南洋。不想今日得到消息,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阴谋?”   “殿下怎么了?”   “是谁的阴谋?想做什么?”   ……   安然的话将下面的臣属们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的前程可全都在太子殿下身上了。   安然抬抬手,制止下面的议论,朗声道:“诸位不必惊慌。”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安然满面严肃道:“自从正月上月末以后,我们发现,从京中来的消息传递就有问题。前日收到京中消息,才知道京中有变。”   “京中有变?”   “京中出了什么事?”   众人又着急了。京中是谁?那是皇上啊!   凌云朗声道:“请诸位安静!”   众人只觉得突然一个声音好似闷雷在耳边炸响,让他们立即清醒过来。是啊,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先听听太子妃娘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才好做打算。   安然继续道:“根据东宫密探的回报,安王用毒控制了皇上,如今已经掌控了京城。他们的计划是让人引诱太子殿下出海,而后趁机散布谣言,说太子殿下在南洋被海盗所害,安王再逼着皇上传位于他,等太子殿下回来,已经尘埃落定。若再争位,只怕血流成河,也必然失去民心。”   “什么?安王竟然敢毒害皇上?”   “原来,安王一直没有死心……”   “娘娘,太子殿下不在,那我们该怎么办?”   若换了一位太子妃,自然不会有人这么问,但安然这位太子妃却不同。她的才智是被天下人所知,并广为传颂的。太子的人原本就极为敬重她,而如今太子殿下不在,这位被传为大隋第一才女的太子妃娘娘自然就是他们新的主心骨。   安然冷静道:“之前有人说襄王殿下在南洋被强盗挟持,现在已经证明完全是一派胡言!襄王殿下已经顺利去了南洋一代考察。但也是为此,太子殿下要在南洋寻找襄王,只怕需要更多的时间。因此,我希望泉州水师能派出一支舰队前往南洋,尽快找到太子殿下,请他回来主持大局!展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太子妃的话,暗自点头,目前也只有请泉州水师出手了。所有人都看着展大人。   原本,泉州水师是护卫大隋南方水域的,并没有主动出击,甚至远航到南洋的权利。但如今事态紧急……   展大人看着太子妃置于案上的天子剑,起身出列,单膝跪地道:“微臣遵旨!”既然他是奉命行事,有事也有太子妃娘娘担着。   安然悄然松了口气,满脸慎重道:“展大人请起!”   接着,她又说:“太子殿下在南洋,行踪不定,寻找不易,我会派人协助展大人,他们带着太子殿下独特的联络讯号,应该能更快找到殿下。”   展大人立即领命道:“是!属下连夜准备,后日一早就出发!”要出海,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一天的时间已经很仓促了。   安然点点头道:“辛苦展大人了,展大人请起。”   展大人坐回去,安然又继续说道:“安王不忠不孝,既然连皇上都敢毒害,应该是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这一次,他的计划环环相扣,若我们应对不当,便极有可能让他得逞。”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英名远播,我大隋官员百姓无不称颂。安王倒行逆施,就是老天爷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安然轻叹道道:“如果安王四处传播殿下在南洋出事的消息,你们说,局势又会如何?”   众人一听,神色俱是一变。   如果真的是安王的阴谋,就算他们再小心,安王也会让人将消息传播出去的。而关键在于,太子的确出海未归,无从辟谣,人皆现实,只怕朝中原本属意太子的人也要变风向了。   “娘娘,要不我们直接揭露安王的阴谋,这样朝里朝外都没有人敢支持安王!咱们可以带兵打入京城,让安王伏诛……”   “对,咱们不等殿下回来,先将安王的阴谋揭露开来!殿下在民间、在军中都有极高的威望。只要娘娘您站出来,登高一呼,天下必定相从!或许不用我们带兵进京勤王,安王就会自杀谢罪了!”   这愿望真美好!可惜这只是愿望,安然按照感叹着,只希望他们永远如此坚定地相信她。   “这样不行。”安然摇头,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她忽然起身,满面慎重道,“安王用毒药控制了皇上,目的还是想名正言顺地让皇上下令改封他为太子,而后顺利继位。如果我们揭露了他阴谋,他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毒害皇上。我们不能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   众人一听,一个个都羞愧起来。他们只想着如何保住太子殿下的地位,却将皇上的生死忘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安王谋逆之事暂时不能公开。而且,我们要尽快回京,帮皇上解毒,将皇上救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还是娘娘想得周全!”   “娘娘这才是孝顺啊!”   无数的赞叹声中,当然也有担心的声音。   “如果不能公开安王的阴谋,万一皇上那里有困难,又该如何?”   “是啊,京城那边的局势事关重大,谁能回去主持大局?”   凌云上去请命道:“娘娘,让属下带岳先生回京吧!”   安然点头道:“好!如此,本宫就将京中之事全权托付于你了。”   ------题外话------   后面还有一段没修改好,等修改好了发上来。本章完以后会加上标题。亲们看看标题就知道。估计在半小时以后。   第232章应对   “太子殿下一定没事的!”   “对!太子殿下是上天赐予我大隋的天命之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娘娘放心,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   让侍卫将那名亲卫带下去休息,所有人都安慰着太子妃,怕她担心着急,怕她想不开。而其实在他们心里,听得这样的消息,同样震惊,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真的出事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然呆呆地坐着,一手捂在胸口,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海盗是什么样子?哥哥乘坐的船又是什么样子?船真的沉没了吗?人也都生死不知?可是为什么,她听了这个消息,感到震惊、焦急、无措,却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安然回想起当年父亲出事的时候她做的那个梦,那样精准。可是这次,她什么都没有梦到,而且并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不好的预感。   “你们说得很对,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然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很坚定,似乎充满了无穷的信心!   是的,她相信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众人一听,原本心中不安,如今却安定了不少。既然连太子妃娘娘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冷静,如此坚强,如此信任太子,他们只需相信太子妃,跟随她一起往前走就是了!   反正,他们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微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和娘娘!”凌云忽然单膝跪下,向安然宣誓。   王锦文一见,也跟着跪下道:“太原王氏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氏一族,愿为殿下御下之仆,永远供娘娘差遣!”   岳朝城怔了一下,也跟着跪下,满脸肃重之色道:“属下不才,虽只一技傍身,但为娘娘与小王子,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安然心中感动,眼中隐隐也有些泪光。   “你们的心意本宫明白了,都起来吧!现在很多情况我们尚不清楚,或许事情远远没那么糟。但即便殿下真的出事了,我们手中还有兵,我还有宝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三人一听,对视一眼,相互之间又看到些希望,神情目光又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谢娘娘!”三人起身,恭敬地站到一边。   杨彦和安然的规矩不大,以前他们与太子和太子妃相处时也颇为随意,然而如今太子殿下出事,生死不明,他们却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随意。三人都变得守礼起来,并打算以身作则,严厉打击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凌云,这次回来报信的人你再审审,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怎么每一次都只有一个人回来报信?”   凌云一听,不由脸色大变。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他竟然也走入了盲区。他过于相信自己人,因而对消息的出处没有过多的核查,当然,这两次也没法核查。可就事论事,这样是不对的。不能因为消息的真伪无法核查就完全相信了。   “如果消息是假的……那么,太子殿下和襄王殿下应该都没事!”王锦文紧接着惊喜地叫了出来。   安然、凌云和岳朝城都面露惊喜地点了点头。   凌云立即就要去审问那名亲卫。   “凌云你等等。”安然叫住他,“没有证据,怎么审问你先得好好想想。这毕竟只是我们的怀疑和猜想,也不能让忠心追随殿下的人寒了心。”   凌云抱拳道:“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岳朝城忽然出言道:“微臣有一剂药,能让人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说真话。”   “哦?”   “还有这样的药?”   经过岳朝城细细解说,安然很快明白过来。原来,岳朝城说的就好像是“醉后吐真言”,他调配的这种药据说主药是从天竺那边传来的,人吃了以后意识会有一段时间的恍惚。这个时候,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听话得很,并且能保证他说的全都是意识深处平日里隐藏着不告诉人的事情。   凌云赞道:“这东西好!岳先生你怎么不早说?有了这东西,我们审讯人的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   岳朝城轻叹道:“这东西是好,可是我就那么一点点。而且这药的药量必须控制好,不然会让人发疯的,可能之前的事情全都忘了也说不定。”   “这么厉害?还会产生什么别的影响吗?”凌云微微皱眉,毕竟他要审问的是自己人。要是冤枉了人家,结果却把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卫弄成了白痴,让他这位统领如何向底下人交代?   安然道:“放心,只要控制好剂量,不会出问题的。”   岳朝城也道:“娘娘所言甚是。这药很危险,但是如果控制好剂量,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凌云立即拉着岳朝城去取药,要想办法好好审问那名回来报信的亲卫。   凌云他们离去以后,安然一直在想,如果消息是真的,她该怎么办?如果是假的,她又该怎么办?   父皇她是一定要想办法救的,可是怎么救?还有宝儿,要不要带着一起走?   另外,九妹(王静妍)、芸娘和墩子、姑姥姥如何安排?这些都是要考虑好的。   因为心中有事,这天下午陪宝儿的时候,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儿,让敏感的宝儿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宝儿,娘亲有事,没有能好好陪你,宝儿能原谅娘亲吗?”   这话宝儿听不太懂,他想了想才学了一句:“原谅!”   “呵呵,娘亲的乖宝儿,娘亲真舍不得离开你呀!”安然忽然将脸凑到宝儿嘴边道,“宝儿亲亲娘亲,就是原谅娘亲了。”   宝儿欢喜地在娘亲脸上不吧嗒啦几个口水印,这回高兴了。   傍晚,凌云急匆匆地前来禀报:“娘娘!问出来了!”   安然急切地问道:“如何?”   “那名亲卫是假的!只是带了一副人皮面具,是李家的人!他不过在出海中途偷偷逃了回来,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方寸大乱,并散布殿下在南洋出事的消息。”凌云激动地说着。   安然满脸惊喜道:“那么说,殿下和襄王他们真的没事?”   谁知凌云又沉下脸来道:“据他交代,虽然他没有亲眼看着殿下出事,但他们的计划的确是这样的。那边的海盗确实有三千多人,是南洋最大的海盗,他们会主动挑起双方激战,结果……只怕不容乐观……”   “不,人多并不能表示海盗就一定会赢。你别忘了,我们船上有蒸气机,速度比海盗的船快!我们船上还有大炮,可以远程攻击杀伤海盗,并能形成强大的震慑效果。说不定,殿下还能收服这群海盗……”   凌云凝神一想,似乎也对,面上神情又好看了不少。   “不过,殿下回来还早,安王不会让我们拖这么久的,所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安然想了想对凌云道,“咱们不是还有两万多人在水军那边训练么?泉州水师虽然不是殿下心腹,但也是一直支持殿下的。我们得说服他,让水师出兵去南洋接应殿下回来,咱们只需派几十名心腹跟着监督联络就行。”   凌云想了想,的确让水师的人去南洋接应太子殿下更好。他们的人并不多,又都是殿下心腹,全都是经过特训对精兵强将,哪一个站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人物,这两万多人,完全当得起二十万大军,得留下来保护太子妃娘娘和小王子。   接着,安然又道:“你传令,让殿下留在泉州的人都过来,咱们开个会将局势跟大家说清楚,免得谣言一起,大家胡乱猜测,平白生乱,反而给安王可趁之机。对了,让泉州水师统帅展大人也过来。”   凌云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杨彦留在泉州的心腹连同泉州水师的展统领齐聚外院议事厅。   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出海去了,但其他事情并不清楚。太子妃娘娘连夜召集大家开会,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众人相互打听,可惜知道实情的人不多,而凌云、王锦文和岳朝城都还没来。   终于,人都到齐了。凌云和王锦文先从后堂出来,凌云朗声道:“太子妃娘娘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迎:“微臣恭迎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安然头戴金凤展翅冠,身穿大红绣金色飞凤嵌宝石的太子妃礼服,扶着沈怡的手走出来,后面跟着剑兰墨兰周芷慧三人。   安然在主位上坐下,“诸位大人,平身,请坐吧!”   “谢娘娘!”众人起身入座,而后纷纷抬头望着主位上的太子妃,眼中只有崇敬而没有半分轻视。只见王锦文和凌云二人一文一武站在太子妃身边。   安然审视的目光细细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而后沉声道:“诸位都知道,殿下不久之前去了南洋。不想今日得到消息,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阴谋?”   “殿下怎么了?”   “是谁的阴谋?想做什么?”   ……   安然的话将下面的臣属们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的前程可全都在太子殿下身上了。   安然抬抬手,制止下面的议论,朗声道:“诸位不必惊慌。”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安然满面严肃道:“自从正月上月末以后,我们发现,从京中来的消息传递就有问题。前日收到京中消息,才知道京中有变。”   “京中有变?”   “京中出了什么事?”   众人又着急了。京中是谁?那是皇上啊!   凌云朗声道:“请诸位安静!”   众人只觉得突然一个声音好似闷雷在耳边炸响,让他们立即清醒过来。是啊,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先听听太子妃娘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才好做打算。   安然继续道:“根据东宫密探的回报,安王用毒控制了皇上,如今已经掌控了京城。他们的计划是让人引诱太子殿下出海,而后趁机散布谣言,说太子殿下在南洋被海盗所害,安王再逼着皇上传位于他,等太子殿下回来,已经尘埃落定。若再争位,只怕血流成河,也必然失去民心。”   “什么?安王竟然敢毒害皇上?”   “原来,安王一直没有死心……”   “娘娘,太子殿下不在,那我们该怎么办?”   若换了一位太子妃,自然不会有人这么问,但安然这位太子妃却不同。她的才智是被天下人所知,并广为传颂的。太子的人原本就极为敬重她,而如今太子殿下不在,这位被传为大隋第一才女的太子妃娘娘自然就是他们新的主心骨。   安然冷静道:“之前有人说襄王殿下在南洋被强盗挟持,现在已经证明完全是一派胡言!襄王殿下已经顺利去了南洋一代考察。但也是为此,太子殿下要在南洋寻找襄王,只怕需要更多的时间。因此,我希望泉州水师能派出一支舰队前往南洋,尽快找到太子殿下,请他回来主持大局!展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太子妃的话,暗自点头,目前也只有请泉州水师出手了。所有人都看着展大人。   原本,泉州水师是护卫大隋南方水域的,并没有主动出击,甚至远航到南洋的权利。但如今事态紧急……   展大人看着太子妃置于案上的天子剑,起身出列,单膝跪地道:“微臣遵旨!”既然他是奉命行事,有事也有太子妃娘娘担着。   安然悄然松了口气,满脸慎重道:“展大人请起!”   接着,她又说:“太子殿下在南洋,行踪不定,寻找不易,我会派人协助展大人,他们带着太子殿下独特的联络讯号,应该能更快找到殿下。”   展大人立即领命道:“是!属下连夜准备,后日一早就出发!”要出海,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一天的时间已经很仓促了。   安然点点头道:“辛苦展大人了,展大人请起。”   展大人坐回去,安然又继续说道:“安王不忠不孝,既然连皇上都敢毒害,应该是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这一次,他的计划环环相扣,若我们应对不当,便极有可能让他得逞。”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英名远播,我大隋官员百姓无不称颂。安王倒行逆施,就是老天爷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安然轻叹道道:“如果安王四处传播殿下在南洋出事的消息,你们说,局势又会如何?”   众人一听,神色俱是一变。   如果真的是安王的阴谋,就算他们再小心,安王也会让人将消息传播出去的。而关键在于,太子的确出海未归,无从辟谣,人皆现实,只怕朝中原本属意太子的人也要变风向了。   “娘娘,要不我们直接揭露安王的阴谋,这样朝里朝外都没有人敢支持安王!咱们可以带兵打入京城,让安王伏诛……”   “对,咱们不等殿下回来,先将安王的阴谋揭露开来!殿下在民间、在军中都有极高的威望。只要娘娘您站出来,登高一呼,天下必定相从!或许不用我们带兵进京勤王,安王就会自杀谢罪了!”   这愿望真美好!可惜这只是愿望,安然按照感叹着,只希望他们永远如此坚定地相信她。   “这样不行。”安然摇头,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她忽然起身,满面慎重道,“安王用毒药控制了皇上,目的还是想名正言顺地让皇上下令改封他为太子,而后顺利继位。如果我们揭露了他阴谋,他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毒害皇上。我们不能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   众人一听,一个个都羞愧起来。他们只想着如何保住太子殿下的地位,却将皇上的生死忘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安王谋逆之事暂时不能公开。而且,我们要尽快回京,帮皇上解毒,将皇上救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还是娘娘想得周全!”   “娘娘这才是孝顺啊!”   无数的赞叹声中,当然也有担心的声音。   “如果不能公开安王的阴谋,万一皇上那里有困难,又该如何?”   “是啊,京城那边的局势事关重大,谁能回去主持大局?”   凌云上去请命道:“娘娘,让属下带岳先生回京吧!”   安然点头道:“好!如此,本宫就将京中之事全权托付于你了。”   接着,王锦文忽然也上前跪下道:“娘娘,如今太子殿下不在,您和小王子的安危至关重要。微臣担心安王会对娘娘和小王子动手。微臣恳请娘娘和小王子暂时避一避。”   不等安然回答,其他人纷纷附和道:“王大人说得不错,此事不能不防!凌大人回了京城,谁来保护娘娘和小王子?”   展大人道:“不如请娘娘到我们水师暂住,虽然微臣离开了,但我泉州水师还有五万多人,再加上殿下暂时驻扎在水师训练的两万多人,保护娘娘和小王子应该无虞。”   “水师人多不假,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安王的间隙?微臣以为,娘娘还需慎重。”   “对,不如娘娘悄悄搬到某处静养,静候殿下归来。”   面对下属们热心的建议,安然欣然应诺道:“好,为了小王子,本宫就先去琉球暂住吧!”   “琉球?也好!”   众人细细想来,都觉得不错。琉球孤悬海外,安王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找得到娘娘隐居之处。   众人连夜散去,各自准备着。   安然回去的时候,宝儿醒了,没看到她,正在哭。   安然将他抱起来,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这个样子,让娘如何能丢下你?唉!”   虽然是娘的声音,娘的气息,可是宝儿却明显察觉到今天的娘亲似乎有些怪怪的。他捧着娘亲的脸,凑上小嘴亲了几下,甜甜地叫了两声:“娘,娘,亲亲!”   安然看着儿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唇角扬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亲,而后将头蹭在儿子胸口,逗得他咯咯直笑。   安然趁机教导他道:“宝儿,有时候娘有事,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宝儿先前醒了,没有看到娘。”安然说得很慢,也不知道他明白没有。   宝儿的确不太明白,这些话还是太深了一些,他理解不了。   安然又解释道:“娘要告诉宝儿的是,就算娘亲一时不在,过一会儿也会回到宝儿身边的。娘亲永远都最爱宝儿,永远不会丢下宝儿,宝儿明白了吗?”   宝儿似懂非懂,他就听明白了一句:娘亲永远最爱宝儿……   “所以,要是下一次宝儿醒来没有看到娘亲不用害怕,也不用哭,娘亲把事情做完了,就来抱宝儿了。宝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是不是?”   宝儿听懂了后面一句,拍着手道:“宝儿,听话……”   安然含笑又亲了亲宝儿,表示鼓励和喜欢。她知道,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才能让孩子明白,但是,她对宝儿有信心。   事情紧急,第二天,凌云就带着岳朝城回长安去了。   安然问过姑姥姥、芸娘、王静妍和玉兰,是暂住泉州,还是去其他地方小住?   玉兰第一个回道:“奴婢跟娘娘走!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王静妍道:“我是来陪伴娘娘的,娘娘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娘娘要回京,我再回王家。”   芸娘看着祖母,一时间没有说话。   顾明玉老人家代替孙女做了决定:“我们跟着娘娘走就是。娘娘拖着孩子,想来也不会在意多一个老婆子和奶娃子。”   安然笑道:“姑姥姥您说什么呢?安然怎么会嫌弃您和墩子?你愿意跟着我走,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第三日,泉州水师开拔,前往南洋寻找太子殿下。而太子妃一行人也随同船队一起出海,目的是前往琉球暂避。   从泉州湾出去后不久,安然他们乘坐的新式海船便与泉州水师正式分开。他们要去琉球。水师要去南洋,方向不一样。   不想安然忽然下令道:“告诉船长,咱们不去琉球,去舟山!”   这个命令一下,除了事先知情的周芷慧和王锦文,其他人都很吃惊。   沈怡怀疑地看着安然道:“娘娘,您打算去舟山?”   安然点头道:“表姨母,琉球距离京城也实在太远了些。而且,那天我都跟大家说了要去琉球,这万一有人不小心将消息透露出去,安王的刺客必然会追杀过去的。如此,也太危险了。”   沈怡一听,也不由点点头,承认太子妃说得有道理。如果真的要去,当初就不该明白告诉人。她还奇怪呢,太子妃娘娘为何会直接告诉众人她要去琉球,原来不过是惑敌之计。   安然又道:“我去舟山,一来距离京城近些,传递消息也快一点;二来芷慧的师门就在舟山,咱们一群女人带着孩子住在尼姑庵也不引人注意;三来,咱们换了地方,也是让人追查不到行踪,我和宝儿才更安全。”   沈怡听安然解释得这样清楚,只觉得娘娘考虑周到,再也没有二话。   来的时候,众人全是欣喜和憧憬,如今回去,却全是担心忧虑。只有安然将情绪都掩藏起来,开始耐心地教育宝儿关于“娘亲有事,可能会暂时离开宝儿”的训练。   宝儿从一开始的不见娘亲就哭,到后来慢慢能听沈怡的话,知道自己乖乖的,娘亲过一会儿就会出来。   如此天天反复练习,宝儿总算明白,娘亲不在并不表示娘亲不要自己不爱自己,只要等着,娘亲总会出现的,还能给他带好吃的松子糖。   七日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舟山。   安然带着大家换乘小船上了岸,悄然来到周芷慧之前住了十多年的庵堂,将顾明玉、芸娘母子、王静妍、玉兰等人都安排着住下来。   一路上舟车劳顿,大家早早地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不想第二天醒来,她们才发现娘娘居然带着宝儿不见了。   芸娘又气又急,正要出去找人,就看到周芷慧的师傅过来了。   主持打了一个佛号道:“各位施主,与你们同来的那位少奶奶同小徒昨夜就离去了。离去前,那位少奶奶托贫尼转告各位,也请各位不必为她担心,安心在此住下就是。”   芸娘气呼呼的回去,顾明玉听了,轻叹一声道:“只怕娘娘……唉,我们跟着,确实会拖累她。就让我们为他们祈福吧!”   安然已经重新上来海船。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青州。   ------题外话------   就要完结了,亲们的票票也不要藏着掖着了,先给了吧!这几天票票好少哦!   第233章回京   沈怡、王锦文和周芷慧劝不住安然,只能无奈地跟着一起走。   “好了好了,看看你们什么脸色?都出来,还沉着脸给谁看呢!”安然笑嘻嘻地对王锦文和周芷慧道。   王锦文躬身道:“属下不敢……”谁敢给太子妃娘娘脸色看啊!可是,他实在是担心啊!“虽然出来了,但是还可以调转船头回去的……”   周芷慧想起丈夫走前交代自己的话,垂头丧气道:“等他知道了,肯定要骂死我的……您居然还要带着小王子……”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不用对丈夫和殿下交代,她也只好先给自己一剑了。   沈怡看着安然神色轻松,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本是不同意安然如此冒险的,但安然毕竟是太子妃,她能劝,却不能给她做主。   安然笑着摆摆手道:“好了,事已至此,你们也不用杞人忧天了。先说说后面的行程吧!”   沈怡、王锦文、剑兰墨兰等人都看着她。   安然的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怡道:“我记得表姨母擅易容之术?”   沈怡点头道:“尚可。”   安然欣然道:“如此,等上岸以后,我们化整为零分散了走。表姨母暂且充当宝儿的乳母,芷慧是我的贴身丫头,锦文是我兄长,另外再带四名护卫。我们是从青州回洛阳探亲的。其余人等化装成百姓随在我们前后,每两日换一番装束。”   沈怡道:“娘娘要去洛阳?”   安然坦然道:“不,我要去长安!”   王锦文皱眉道:“太危险了!不如在城外找个地方暂住?殿下不是掌管着琉璃坊?听说就在城外?”   安然摇头道:“我们的行踪不能轻易暴露。琉璃坊那边虽然是父皇给了殿下的,但那些人殿下从未清理过,还是小心些为妙。”   沈怡轻叹道:“我只担心安王在各处城门安排了人,要是让他发现娘娘回来了,后果不堪设想。若是谨慎,他甚至有可能在长安周边各城都安插密探。”   安然满面慎重地点头道:“所以,我们得化装,一定要让人认不出来。我带着宝儿,也是想迷惑人,谁能想得到我会带着宝儿一起回来?”   所有人都怒视着她。是啊,谁能想得到?可一旦被人家认出来,可怎么得了?   “呵呵,我都不怕,你们急什么?你们且安心,只要我们顺利到达长安城外,我自有办法不惊动人进入东宫。”安然依然温和地笑着,那份稳定让人心下稍安。   众人一听,已经明白她要么在城外有人接应,要么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安然继续吩咐道:“锦文,你和剑兰下去详细计划一下,看看咱们的人如何分派。表姨母,你从明天起给我和锦文化妆,你自己也要便装。要让宝儿慢慢熟悉起来,免得到时候突然变装孩子不适应。”   沈怡无奈点头,见娘娘思虑详细,心下又安定不少。   一切议定,安然让大家散去,该休息就去休息,此时天色不过蒙蒙亮。   安然回去躺在宝儿身边睡了一会儿,就被宝儿的哭声唤醒。时间到了,小家伙又尿了。   安然给他洗了小屁股换了干净衣服,天色已经大亮。宝儿吃了半碗熬得很香的鱼粥,剩下半碗他自己吃,安然也正好吃早饭。   吃饱了,宝儿就在屋里呆不住了。他要出去玩,然后就到了游泳的时间了。   安然抱着宝儿走到甲板上,指着蔚蓝的天空问他:“宝儿,这是什么?”   “天!”   安然又指着大海问道:“这个呢?”   “海!”   “天空和大海是什么颜色的?”   “蓝!”   “呵呵,我们宝儿真聪明!”安然亲了亲宝儿,指着远方柔声道,“宝儿,你看,天空和大海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宝儿其实听不太懂娘亲什么意思,只是初步理解了一点很大很大的意思。他忽然看到大海上飞过几只海鸥,不由欢喜地指着对安然道:“娘!鸟!”   “是啊,那是海鸥,是生活在海上的鸟。宝儿真聪明!宝儿知道鸟为什么能飞吗?”   宝儿挥舞着两只胳膊,很是激动的样子。他也想飞,可惜飞不起来。   “因为鸟有翅膀,可是我们人没有。宝儿没有翅膀,娘亲也没有翅膀。可是,我们有手。宝儿的手在哪里?”   宝儿立即将两支胖乎乎的小手丫放到娘亲面前来。看到娘亲头上的翡翠玉簪,他又忍不住伸手去抓。   安然不等他抓到就叫着:“哎哟,痛,痛,痛……”   宝儿立即缩回手来,眼巴巴地看着娘亲。   安然自己取下簪子问宝儿道:“宝儿想要看看娘的簪子吗?”   宝儿欢喜道:“要!”   安然含笑道:“宝儿想要什么,可以告诉娘亲,娘亲就拿给宝儿。但是宝儿不能自己去抓,这样会把娘亲抓疼的,宝儿知道了吗?”   安然说得很慢,声音配合表情和动作,让宝儿依稀能理解一点点。   “宝儿真是好孩子。”安然亲亲他粉嘟嘟的小脸,将簪子给了他,并叮嘱道,“这是娘亲戴在头上的,不能吃哦!”   宝儿抓着这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翡翠玉簪,看了看,很想放到嘴里咬一咬。他已经开始长牙了,牙龈痒得很,而且口水很多。   安然笑道:“宝儿很想咬一下是不是?”   宝儿想起娘亲说的不能吃的话,很为难地说道:“想!”   “那宝儿就咬一下试试看吧。轻轻的哦……”   宝儿看着娘亲温柔鼓励的笑容,果真将簪子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呜呜,真的不好吃,咬不动。   安然笑道:“娘亲说了这是簪子,不能吃。宝儿刚刚自己也试过了,不能吃的是不是?”   宝儿点头,这就要将簪子给娘亲插回头上去。   安然让他给自己插,哪怕戳得自己头皮生疼,也依然面带温柔的微笑赞扬他道:“谢谢宝儿!宝儿真乖!”   宝儿欢喜地咯咯直笑!   沈怡在不远处看着这对母子,又是担心又是欢喜地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教孩子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娘娘将小王子教导得很好。   等宝儿睡了一觉醒来,安然已经换了衣服和装扮,但脸上没有化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多看了几眼娘亲的衣服和首饰。   第二天,安然开始让沈怡在自己脸上做一些小改动,宝儿没有发觉,对母亲,他更多的是通过声音和气味来辨认的。   至于沈怡和王锦文,他原本就不是很放在心上,对他们的改变,自然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终于,青州到了。剑兰带人换乘小船半夜里悄悄上岸,先去安排,第二天墨兰再带着安然他们乘小船上岸,与接应的人会和,进入官道。   此后,安然就是洛阳女子洛安然,两年前嫁到青州贾家,因父亲五月过寿,兄长特意到青州接她回娘家的。   一路上,安然他们一行人只有沈怡、王锦文、周芷慧及四名打点护卫的家人,其余人等全都是化装跟随着,表面看起来与他们并不认识。   宝儿从南方到北方,好在天气渐暖,他稍微多穿了一点,还算适应,而且各地风光不同,他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并未与凌云联系,如今朝中形势如何安然并不十分清楚,但无需人打探,到处都能听闻太子殿下海上遇难,皇上将该封安王为太子的议论。百姓们将信将疑,说起太子便祈祷一声“菩萨保佑”,显然对太子极为敬重,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   他们沿着黄河往西,终于在四月底到达洛阳。   洛阳城门内外也有安王密探,不过安然抱着孩子大摇大摆地就进去了,丝毫没有引起人注意。就安王得到的消息是太子妃已经带着孩子去琉球躲避了,城中安排了密探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担心万一事发,城中生变。他自然是想不到安然胆子这么大,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着几个月大的儿子一起回来了。   这时,安然才让剑兰带人先行一步,前往长安寻找凌云。他们重新化装,顺着黄河继续往西,而后经渭水到达长安城外,暂住在东城外的一个村庄里。   宝儿第一次到乡下,看什么都稀奇。特别是那些猫啊、狗啊、鸡鸭鹅啊什么的,都让他非常欢喜。白天不睡觉的时候都要让人抱出去看看。   第二天晚上,凌云就黑着一张脸赶到了。   “娘娘,您怎么来了?还将小王子都带来了!您真是太胡闹了!”   若不是碍着尊卑有别,凌云都想将安然拉出去打一顿。   安然温和地笑道:“凌云你别气了,我来都来了……”   凌云无奈地瞪她,额上青筋迸得老高,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气。   “那您就在这儿等着我的消息,千万别出去!现在长安城进出都有很多人隐在暗处查探的,我每次出入都得小心了再小心。”   安然疑惑地看着他道:“怎么,殿下没有跟你说过,又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城中吗?”   凌云沉默了一下,让其他人都出去,甚至连周芷慧都没有留下,慎重地对安然道:“娘娘,那是皇家的……密道,历来出入的除了皇室之人,其余人等若走了这条密道,都会被赐死……”   安然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是了,这是皇家最后的逃生密道,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安全级别自然是最高的。   “如今情况特殊,我准许你借用这条密道。日后若有人追究,有我担着!殿下曾告诉过我,从这条密道是能直接回到东宫,也能通向皇宫的!”   凌云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问道:“娘娘,请问密道出口在何处?”   安然讶然:“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凌云额头上不由现出好几条黑线:“娘娘,这个微臣如何会知道?微臣要是知道了……”我要是知道了,还能有命在?   安然无奈,只能将东宫的密道入口告诉他,让凌云回去,从那边入口进去,然后找到出口,再出来接她。   如此又耽搁一日,等凌云将安然由密道接入东宫,已经是五月初了。   这个时候,朝中形势已经很激烈了。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安王控制了皇帝,但皇帝精神不对,朝中大臣是亲眼见过的。而且,皇帝这段时间的旨意实在令人起疑。他竟然允了安王摄政,还将御林军和长安的城卫军统领都换成了安王一系的人。不仅如此,太子在海上遇难的消息传来以后,安王的人便开始上疏请为太子发丧,并尽快重立太子。   如今,康王被废,太子和襄王遇难,也只有安王一个皇子了,这明摆着的事情还用说么?   但皇帝一直没有答应为太子发丧,也没有同意改立太子,这也是太子一系的人能在朝堂上勉强抵挡住安王势利扩展的主要原因。   因为凌云悄然将消息送入京城,太子一系的官员都知道太子只是受骗去南洋晃一圈,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们只要坚持到太子殿下回来就成了。   而安王显然是想快刀斩乱麻,尽快将事实坐定,如此只要老皇帝一死,他就可以顺利继位了。   蒋少立劝道:“殿下,不能再拖了!实在不行,咱们只能兵行险招了!要是太子真的平安回来了,您可怎么办?”   安王恼恨道:“可是父皇就是不肯答应,孤王能怎么办?”   “殿下,玉玺不是已经在您手上了么?”   “这等旨意,必须得父皇亲笔才行!不然那些老臣是不会相信的!”   “殿下,皇上不是病了么?他手抖呢,怎么能亲笔书写圣旨?”   ------题外话------   时间到了,可是俺还没写完,先发上来吧,后面还有大概一千多字,我写完了加在后面,亲们明天再来看就是。   第234章大结局(正文完结)   老皇帝浑身颤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道:   “逆,逆子……”   “怎么样,父皇?这滋味儿舒服吧?”安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来在皇帝跟前轻轻晃道,“父皇,这解药您真的不想要?只要您答应立即给老三出丧,然后亲笔写一道册封圣旨,册封儿子为太子,儿子就把解药给你,如何?”   皇帝恼恨道:“朕,朕死也不写!”   安王恨得不行,忍不住抓住老皇帝的双肩,用力摇晃着,低吼道:“老三小五都死了,老大也被你废了,你不将皇位传给我,难道想便宜别人不成?”   老皇帝似乎怔了一下,颤抖地问道:“老三,真的已经死了?”   安王见老家伙终于有妥协的架势,赶紧回道:“当然是真的!”   “小五,小五也没了?”老皇帝抬起头来,满脸的眼泪鼻涕,哪里还有半点皇帝的尊严?   安王轻叹一声,笑得颇为得意:“小五也死了。父皇,您可就剩我一个儿子了……”   皇帝挣扎着呜呜哭了几声,在安王极度的不耐烦中终于松口道:“好吧,为了大隋的基业,册封太子的诏书朕写……”   “真的?”安王想了这么久,皇帝一直不肯妥协,一时间听到自己想要的竟然有些难以置信,望着老皇帝的目光也带着些怀疑。   老皇帝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面部肌肉也不受控制,说句话都不利索,一脸的眼泪鼻涕,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因此,他只能用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安王。   安然被皇帝瞪着,想起父皇素日积威,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寒颤,立即道:“是了,父皇是天子,君无戏言,皇帝可是一言九鼎的。父皇的话,儿子自然是信的。”   说着,安王倒出瓶子里的药,喂皇帝吃了一颗,又催促道:“不用等明天了,父皇您这就写吧!”   皇帝将药丸含在嘴里,并没有吞下去。没过多久,他原本不听话的四肢和眼泪鼻涕似乎都能自己控制了,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变得有些享受。   一刻钟后,皇帝再次开口。   “来人,朕要梳洗更衣!”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晦暗,似乎生无可恋。   如今皇帝下令,自然没有人再听他的话,反而都看着安王。   安王点头,这才有小太监过去解开皇帝身上的绳子,扶着他去沐浴更衣。   密道里,安然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想着父皇九五至尊,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逼到这个地步,连最起码的的尊严都没有了,对父皇来说,该是怎样的痛苦和悔恨呐!   这一刻,安然真后悔,她应该在收到郑旺公公传来的密旨的时候就启程回来的。父皇当时应该是万般无助才给哥哥写了这道密旨,又是多么期待着他们回来救他。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两个儿子相继出事的消息……   父皇是抱了死意了吗?与其活着受不孝子这样的欺辱威胁,不如死了干净……   凌云轻声问道:“娘娘,怎么办?”   安然吸吸鼻子,摇摇头,稳定了一下情绪才道:“不急,再等等。安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他总要出去的。等人少了,咱们再悄悄出去将皇上救出来。”   凌云低着头想了想,又道:“可是皇上等会儿就要写圣旨了,到时候……”   安然不以为意道:“只要咱们将皇上救出去,安王就是有圣旨又如何?只要父皇不在安王手中,咱们还能怕他?”   凌云想了想,觉得娘娘说得很对。若不是顾忌皇上在安王手中,他们只要揭穿安王的阴谋,别说他现在连个太子都不是,哪怕就算他已经当上了皇帝,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给拉下来。当然,前提是殿下真的平安归来,   可要是殿下真的出事了呢?到时候又改怎么办?   凌云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问出口。他想了想,对后面几名护卫吩咐了几声,就见那几人悄然离去。   又过了一阵,皇帝梳洗之后回来了。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看着精神还行。   安王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空白圣旨以及早就被他弄到手的御玺。   “父皇,您这就写吧!”   老皇帝坐到御案前,提起笔来,看着安王那一脸期待的样子,手却不住地抖动着。他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手腕,但还是没有办法稳住。   安王看着老皇帝头冒冷汗双手不住抖动的样子,心里也着急得不行,不由叫出声道:   “你别抖啊!”   老皇帝愤怒地将手中的御笔扔向安王,怒斥道:“若不是你给朕下了药,朕的手能这样不听使唤?”   安王看着老皇帝那不自觉的细微抖动着的双手,又看了看他虽然坐着,腰板挺得笔直,双腿却在不住地抖动,心中恨得不行。这圣旨写不了,可怎么办?   但他转念又想,老东西既然不能再亲笔写字了,那也不能留其他旨意了。自己御玺在手,就以父皇有疾,不能手书圣旨为由,想要什么圣旨就自己写吧!   不过,要让朝中大臣相信,至少得让他们见这老东西一面。可他又担心这老东西见了朝臣乱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父皇不能写字了,那就明日由您口述,让内书令来书写吧!父皇以为如何?”内书令是蜀王,是太子妃的“表姨父”,也算是太子的人,由他亲笔所书的圣旨,就是太子党的朝臣也得认!   皇帝冷冷地瞪着安王道:“明日要让朕开这个口也行,你得答应朕三个条件!”   安王听到这里,反而放心了不少。若老东西一开口就应了他,那才不正常。安王反而担心明日老东西会当着朝臣揭穿自己。不过,如今整个皇宫和京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父皇真的这样不知趣,说不得朝中就又要多几颗人头落地了。事已如此,他有什么怕的?只要老东西别后悔就行!   “父皇您先说说看!”安王可不是傻子,不问清楚,他是不会随便答应的。   “第一,你明天得当着朝臣的面发誓不得伤害太子妃和她的孩子!”   安王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太子妃已经带着那个奶娃娃去了琉球。只要自己当了皇帝,让人守着不让那对母子回中原,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能翻得起什么浪来?就算不主动出手,应该也不要紧。即便他出手,那琉球孤悬海外,也不会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安王满脸正色地应下来道:“父皇放心,老三都死了,儿臣不会跟他留下的孤儿寡母过不去的。不管怎么说,这到底是儿臣的侄儿嘛!只要他们安分,儿臣保证让她们母子一世安乐。”   说到底,安王还是打了一个埋伏。这安分不安分,还不是全凭他一句话?   皇帝带着几分怀疑看了看安王,又提出第二个条件。   “第二,不得残害朝中大臣!有与你政见不合的,以及之前追随过太子的,你若不喜,允他们告老还乡。”   安王想了想,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好,儿臣也答应就是!”   暂且先将这些人赶出朝堂,等他当了皇帝,要这些人的命还不容易?   皇帝将安王眼中的隐忍和狠厉尽收眼底,转而又说起第三个条件。   “跟随朕的人,后宫嫔妃以及那些内侍,朕要带着他们一起去长安城外的皇家别庄养老。你可以派人保护,但是不得克扣他们所有人的用度!”皇帝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还有华恩总管,你让他再伺候朕一天吧!至少明天会见朝中大臣的时候,朕希望他在。”   安王想着谁都知道华恩总管是父皇的心腹,自己要是不让那些大臣见,若他们问起,也懒得解释。既然前面这么多大事都答应了,这件小事答应了又如何?   “好!父皇放心,儿臣肯定会让您和后宫嫔妃颐养天年的。至于华恩总管,儿臣这就吩咐下去,等会儿就让他来伺候您!”   安王也不怕华恩总管使手段,毕竟如今的华恩总管武功已经被废,外面还有他的人守着呢,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他再交代一下,让他们守卫严实一点,华恩总管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等安王离去后,凌云就悄悄问安然:“娘娘,您先退后,让微臣看看这机关如何打开!”   安然点头,又叮嘱了一句:“这机关估计很多年没有用过了,也不知道失效没有,但愿声音不要很大才好。外面肯定有安王的人监视着,你小心些。”   凌云点点头,手中举着一颗夜明珠小心地寻找着机关。凌云带人探路的时候就遇到不少机关,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摸到这里来的。   一般说来,密道的入口都有机关。特别是像这样的密道,逆向行驶机关应该更多。先前安王在,凌云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给安王知道了,因此一直贴在墙上偷听,没有动,如今凌云寻找机关的时候才发现某个地方似乎有油。   凌云想起之前皇帝的话,回头对安然道:“娘娘,那边顶上的石板缝隙里有油迹,应该是皇上打算从这里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行动。”   安然想了想道:“或许,是为了等华恩总管?以父皇现在的身体,能离开这里吗?”他们从城外进来,可是走了一个多时辰的。以父皇如今的身体,若没有人接应,他能走这么远?   凌云带着两个机关高手在那里研究密道入口的机关,安然和其他人焦急地等待着,靠在墙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上面又有声音传来。   原来,安王使人将华恩总管送来了。   老皇帝看到华恩总管的时候,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愤怒和痛心。华恩总管陪伴皇帝这么多年,对皇帝忠心耿耿,可以说亦仆亦友。如今看到自己的心腹被折磨成这样,让皇帝如何不愤?   华恩总管一身功力之前就已经被废,但这次看来,竟然又添了新伤。他走路非常缓慢,一看就是脚上有伤,双手无力,只怕是连双筷子都拿不起来。   “皇上,您怎么样?”   华恩总管一看到皇帝,不由得泪流满面,立即跪下去道:“都是老奴愚笨,竟然被这样一个阴险小人蒙蔽……”   皇帝叹了口气道:“唉,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就不必提了。你上来,陪着朕躺一躺,说说话吧!你的脚上有伤吧?”   “他断了老奴的手筋脚筋,又让人接上了,不过总归不大好使。”   华恩总管轻轻笑着,似乎一点不将身上的伤放在心上。他借着外面朦胧的灯光看到皇帝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过。有安王这样的儿子,真不如没有儿子的好!   他满头是汗地抬起腿来,缓缓上了床前宽宽的踏板,而后便坐下喘气。   竟然伤成了这样?   “来,盖着被子!”皇帝心中沉痛,却什么都没有说,将床上的被子拉了一床给踏板上的华恩。   送华恩总管过来的两名太监见他进去了龙帐里,躺在了龙床下的踏板上,便退了出去。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也该睡觉了。   龙床下,华恩静静地调息了一下,又凝神听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问道:“皇上,您怎么还没走?”说到这里,华恩总管又小声安慰道,“皇上别担心,今晚值夜的都是忠于皇上的人。那些暗卫应该也撤了,他不敢让那些暗部的暗卫见老奴的。”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当初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华恩总管就交代了几个小太监若有意外发生,有人威胁收买时可以假装投敌以保全性命打探消息。   “唉!”皇帝轻轻叹了一声道,“朕原本是想出宫的,但后来想想,朕就是离开又能多活几天?这毒没有解药真是生不如死……要是朕走了,那个逆子也没有了任何顾忌,朕担心他会对太子妃和朕的小孙儿动手……”   华恩总管安慰道:“皇上放心,太子妃娘娘身边还有太子殿下留下的两万多远洋军,一定能保护好太子妃娘娘和小王子的。”   皇帝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吧!太子妃是个聪明的,但就是太感情用事了。朕实在是有些担心她……原本……”   原本,皇帝是打算让华恩总管再帮他办最后一件事情的。但看刚才华恩总管连走路都不利索了,皇帝原本的计划也不大放心交给他了。   “皇上请吩咐,虽然老奴走路不利索了,但是要找个人帮皇上跑跑腿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华恩总管自然能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来。   皇帝想了想才道:“朕写了一道手书,打算送去给太子妃,让她暂且隐忍,待孩子长大,再……”   华恩总管震惊道:“皇上,您,您……”就算是不喜欢安王,但从大隋的稳定来看,皇上也不该留下这样的圣旨来吧?虽然小王子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孩子,但那毕竟还是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啊!   “华恩,朕一直都相信,老三和太子妃生的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而安王,要能力没能力,要魄力没魄力,有贼心没贼胆。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李家谋划,就他那点能耐,哪里能下得了弑父的决心?朕只担心他将来就是得了这皇位,多半也是给李家做嫁衣。”   皇帝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华恩,朕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何朕一直防备李家?”   华恩道:“皇上未曾说过。”   “你可知道武帝朝中的‘无忌公子’?”   “窦氏‘无忌公子’,老奴自然知道。”   皇帝轻叹一声道:“当初,‘无忌公子’曾酒后戏言,说李氏将取杨氏而代之,建立大唐……”   华恩总管总算明白过来,当初惊采绝艳的“无忌公子”为什么会被武皇帝以谋逆罪抄家灭族,而后李家也受牵连,大受打击,经过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才算缓过气来。   密道里,安然隐约听到这些,也震惊了。记得第一次听人提起“无忌公子”,还是在合江县的是,飞雪寺的老和尚说的。   想起飞雪寺,安然就忍不住想起大哥哥钱锐来。她想,安王和李氏都没有太多兵权在手,只靠李氏的私兵只怕没有这个胆魄谋逆,他们多半会将希望放在钱锐的雁门关守军上吧?若是他们真的让大哥哥将雁门关守军调来攻打京城,那就好玩了。   这时,凌云那边总算研究出来密道开启的方式。他往后看了看,其中一人对着他点了点头。他示意安然他们都退后些,而后往密道上方的石板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固体传音本来就比空气传音更好,躺在龙床上的皇帝和华恩都听到了这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而后又变成激动和喜悦。难道有人来救他们了?知道这皇家秘道的,除了太子,再没有别人了!   皇帝没有迟疑,立即摸索着龙床上某个雕花,用力地扭动了三圈儿……   只见龙床里面的一块床板缩到了另一边,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洞来。皇帝小心地走下去,再打开了第二个机关。   随即,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出现在龙床底下。因为三个月前他特意倒了油在机关上,声音也并不大。   “下面是何人?”皇帝对着洞口喊道。   听到是皇帝的声音,安然也不让凌云打头阵了,自己第一个顺着石阶爬了上去,同时哽咽着小声叫道:“父皇……”   皇帝怔住了,就连华恩总管也呆了。这声音,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太子妃?   等安然探出头来,他们就看到一个一身夜行衣,头发编成辫子的姑娘抬起头来来,眼睛红红地望着皇帝。   “父皇,您怎么样了?”安然爬上来,又赶紧回头对地道里叫了一声,“岳先生,你快上来看看!”   “你,你,你这样孩子……你怎么来了?”皇帝看到安然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媳妇,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又心酸。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亲生儿子,还比不上一个进门不过两年的儿媳妇有孝心。唉,也不枉他疼这个儿媳妇胜过自己的诸多儿女。   安然红着眼睛吸吸鼻子道:“儿媳听说了近几个月朝中的事情,知道有蹊跷,就赶来了……”   岳朝城上来以后,正要见礼,皇帝就阻止了,说:“都这个时候了,礼就免了。”   安然忙催促道:“岳先生,你快帮父皇看看是什么毒,能不能解。”要是能解,她打算现在就将父皇带走。要是不能解,没办法只能再让父皇从安王手里弄一颗解药来才行。   这时,凌云也带了人出来,对着皇帝抱拳行礼,而后就迅速出去,抢占四方有利地形,做好防御。先前已经有人从东宫的出口出去,悄悄摸过来引开了皇帝寝宫的暗卫。   岳朝城细细检查之后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皇上,娘娘,皇上身上这毒应该是从天竺那边传过来的药,微臣曾经听说过,但从未见过。要配置解药只怕不太容易,最好能将那毒药和解药都弄些来,才好研究。”   如此说来,是暂时不能离开了?要从安王那里弄到解药可不容易。   “父皇,您看呢?要不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安然想着之前安王给父皇的羞辱就难受。她怎么能再让父皇受这样的屈辱?   皇帝想了想,摇摇头。他忽然从玉枕上打开一个机关,将里面一道圣旨交给安然道:“这是父皇发觉不对时就写好藏起来的,上面盖的是父皇的私印。你赶紧带着孩子走吧!等孩子大了,若安王无道,大隋有难,你就帮着他将这江山夺过来!有这道圣旨在,就算那逆子继位登基,你们也师出有名。”   安然含泪展开圣旨一看,竟然是册封皇太孙杨瑾为睿王,并传位于皇太孙的传位诏书。上面写得很清楚,因为安王谋害太子,谋逆弑君,特许皇太孙杨瑾清除叛逆,回归正统。   看完以后,安然心里更是感动,如何还能抛下父皇母妃自己走?而且,她的娘亲哥哥父亲都还在京城里,只怕安王让人盯得紧得很呢!她怎么可能不管他们?   安然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坚定道:“父皇放心,咱们只要出去躲一躲,诏令各地驻军进京勤王,很快就能将安王极其党羽一网打尽!”   安然想,不如让娘亲哥哥他们也从秘道里一起逃出去好了。   皇帝摇摇头,却满脸欣慰道:“如果只是安王,自然不足为虑。但李家和独孤家倾尽全力促成了此事,背后的实力超乎你的想象。你一个女子,孩子又小,偏偏老三又出了事,要平乱只怕不容易。你能来救父皇,父皇很高兴。但老三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父皇,您别听安王胡说。殿下好好的呢!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要回来了!”安然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到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父皇一直都抱着死志,而她尚未告诉父皇,殿下不会有事的。   “……”   皇帝和华恩再一次震惊了。   “你,你说老三他,他还活着?”   “娘娘,您说太子殿下安好?”   “是啊!”安然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安王编出来骗人的鬼话,怎么父皇你们居然全都信了?”   皇帝也明白过来,自从自己见到太子妃,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就在这里。太子妃虽然担忧着急,还哭红了眼睛,但她身上没有失去丈夫的悲色!   “那,那小五呢?不是说小五出海遇到暴风雨,船毁了被海盗抓去,太子去救他,反而被海盗给害了么……”   安然笑道:“父皇,那都是安王编出来骗人的。他们就是以这个名义骗我家殿下出海去,这一去几个月,也足够他们叛逆了。等太子殿下回来,他都登基了。为了大隋的稳定,说不得我家殿下就妥协了……”   皇帝细细一想,摇摇头:“不,就算安王没脑子,李世谦那只老狐狸却不会犯这样的错。你老实说,太子真的无恙?你们查出来什么?”   安然在皇帝审视的目光中低下头去,这才老老实实将他们审问出来的消息说了出来,但她随即又补充道:“父皇,殿下无恙,我能感觉到的。您要相信我!”   皇帝看着安然叹了口气,仿佛在感叹她自欺欺人。   安然正色道:“父皇,这可不是儿媳凭空猜测的。殿下的船用蒸汽机拉动螺旋桨作为动力,速度比一般的船快得多,可以不受风向的影响。还有,我们的船是尖底船,抗风浪的能力也更强,不容易侧翻沉没。再有一条最重要的,我们的船上配了大炮,能远程攻击,就目前来说,是世界无敌的存在!殿下带着这样一支船队出发,几乎可以说在海上是无敌的,什么海盗都威胁不了他!”   安然还有一句没有说,在大海上,谁也威胁不了杨彦,除了大自然的风暴。   皇帝听到这里,神情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坚定自信了,眼睛里又有了对生的渴望。   “是啊,朕应该相信老三,他是上天赐予我大隋的中兴之君,他从来都不会让朕失望的。”   既然太子还活着,那形势又不同了。   “皇上,老奴有个想法……”华恩总管开口道。   “嗯?华恩你说。”皇帝对华恩总管向来是信任的。   华恩总管看了看安然道:“皇上,安王撤换了守卫宫门和皇城的几位卫军统领。皇城那边的府兵情况如何老奴不太清楚,但禁军和骁果原本都是您的亲军,是最忠臣于皇上您的。就算安王换了统领,短时间内肯定也无法掌控他们。只要让他们知道安王谋逆的真相,他们应该会站在皇上您这一边的……”   经过商议,为了皇帝的身体,他们还是要先弄清楚皇上身上的毒再说,不过,后面的事情可以先计划着。   凌云和岳朝城留下等明天皇帝从安王那里拿到解药,研究以后才好制定后面的计划,顺便保护皇帝。安然则被人护送着从地道回去,宝儿估计还在家里哭呢!   安然回到城外,天色已经大亮。宝儿昨夜醒来没有看到娘亲,哭了好一阵都不肯罢休,不管沈怡怎么劝,他就是不听。后来还是哭累了,吃了东西自己睡了。   安然看着儿子熟睡中还时不时抽泣一声的样子,不由很是心疼。这孩子,前面都训练了这么多天了,她白天离开一下还行,晚上就不行了,只要她一个。   也不知道是有母子感应,还是这小子又饿了,就在安然准备躺下睡一会儿的时候,他醒了。   尚未睁开眼睛呢,他就开始哭。   安然在心里叹息一声,赶紧出声道:“宝儿,怎么一醒了就哭?尿了没有?”   说着,安然赶紧抱着他把尿。   所幸这一次安然抱得及时,小家伙没尿到自己身上。   听到娘亲的声音,宝儿立即收风,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回头看着娘亲,而后大叫一声:“娘——”   接着,又委屈地哭起来。   安然假装不明白:“哎呀,宝儿怎么了?宝儿为什么哭呀?乖宝儿告诉娘亲好不好?”   宝儿哽咽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昨夜醒来不见娘亲的恐惧。   安然笑道:“是不是昨晚宝儿醒了没看到娘亲?”   宝儿重重地点头道:“是,宝儿,娘,哇——”   安然心疼地抱着他哄着:“好了,娘亲已经回来了,宝儿不哭了哦!娘亲不是告诉过宝儿,有时候娘亲有事,需要离开宝儿一会儿,但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宝儿忘了吗?你看,宝儿一觉醒来,娘亲不是就回来了?”   宝儿抽泣着,抱着安然的脖子,凑上去在娘亲脸上亲了几下,而后将小脑袋埋在娘亲的颈窝里不说话,反倒把一脸的眼泪鼻涕蹭了安然脸上脖子上衣领上到处都是。   安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抱着儿子,心里就觉得特别的软,特别的满足。   “娘亲知道,昨晚宝儿醒来没看到娘亲,心里害怕是不是?”   “呜呜,是……”   安然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问道:“可是,宝儿怕什么呢?”   宝儿哽咽着,说了一个字:“黑!”   “哦,天黑了呀!其实天黑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呀,咱们不是有灯吗?点了灯,就看得见了是不是?”   宝儿在娘亲颈窝里蹭啊蹭,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蹭在娘亲脖子上。虽然点了灯,可外面是黑的呀,他还是怕啊,而且,娘亲还不见了。   “娘,娘,不见……”   安然无奈,却没有指责孩子,反而安慰他道:“娘亲虽然不在,不是还有表姨婆在吗?还有周姨母也在是不是?娘亲最爱宝儿了,怎么会离开宝儿呢?娘亲只是有事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呀!宝儿没有听表姨婆和周姨母说吗?”   宝儿昨晚没看到娘亲就只顾着哭了,哪里还肯听表姨婆和周姨母说了什么?   安然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道:“今天晚上娘亲可能还要出去,要明天白天才回来,宝儿晚上醒了要是没看到娘亲,能不哭吗?”   宝儿一听娘亲还要走,不由得更加搂紧了她的脖子,想了想,忽然道:“宝儿,一起,一起去……”   安然诧异儿子什么时候学会了“一起”这个词,欢喜地奖励了他一个亲吻道:“哎呀,我们宝儿会说‘一起’了呢!娘亲真高兴!宝儿真聪明!宝儿是要和娘亲一起去吗?”   安然和宝儿说话向来说得比较慢,有时候还要加上动作和神情,便于孩子听明白。尤其最后一句话,安然说得特别慢。   宝儿看着娘亲的嘴,跟着发音道:“宝儿,和娘亲,一起去……”   “宝儿竟然能说这么长的话了!”安然满脸的惊喜,又亲了亲儿子,完全不在意儿子脸上的眼泪鼻涕。   宝儿见娘亲高兴,自己也高兴。   沈怡在一边也不由得激动得红了眼睛。小王子还不到九个月,竟然能说这么长的句子,实在太令人惊喜了。皇上和惠妃娘娘见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对了,还有表妹和表妹夫……   忽然,沈怡醒过神来,问道:“娘娘,您今晚真的要带小王子一起去?”   安然怔了一下,看着宝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依恋,想了想,严肃地对宝儿说道:“宝儿晚上想跟娘亲一起去?”   宝儿点头。“一起去!宝儿,和娘亲,一起去!”   “那宝儿得答应娘亲,睡醒了也不许哭。”   “宝儿不哭!宝儿是,乖孩子!”宝儿听得最多的就是娘亲对他的夸奖和鼓励。安然经常说宝儿是乖孩子,宝儿最聪明,娘亲最喜欢宝儿了。他也就将这几句话学会了。   “那好吧!娘亲今晚要是出去,就带宝儿一起去!”今晚,她要不要进宫去,其实暂时还没有定。要看今天父皇接见大臣的结果,岳先生对解药的研究以及凌云这边的进度。   沈怡不赞同道:“娘娘,您不能这么惯着小王子。就是您,最好也别去了。后面的事情,交给凌云和独孤将军就是了。”   安然笑着摇摇头道:“表姨母您放心,我不会莽撞的,等凌云传信回来再说。”   到如今,安然总算将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在皇上除夕大宴群臣以后,安王和皇后心里都很不满。又值李侧妃怀孕,还是个男胎,李家想起与太子的嫌隙,决定拼死一搏。   于是,原本给皇帝下的慢性毒药突然被加重了剂量,然后用药引一引,皇帝就被毒倒了。   而这个时候,安王以皇帝遭遇刺客,身受重伤为由,一来限制朝臣们探视,二来给守卫宫城的禁军和骁果营安上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将其正副统领都换了,甚至连下面的中级将领那几位队长也全都打入天牢,等候处斩。   另外,为人所知的还有安王以皇帝的名义撤换了皇城守卫军的正副统领,以及朝中部分大臣。当然,安王胆子不算大,也不敢直接就将太子的人全都裁撤下去。京城兵权刚刚到手,还未能完全掌控,他也只能徐徐图之,否则一旦激起朝中太子一系官员暴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而真正让皇帝如此被动,不但被下毒,甚至还被安王控制,最根本原因还是皇帝的暗势力出了问题。   原来,华恩总管看皇上已经册封了太子,而且年事已高,便着手为太子培养暗势力。自然,这事要交给他选拔出来的继承人。   而问题就出在这位继承人身上了。   皇家暗卫,一般都是选的孤儿,从小训练,杜绝他人安插奸细。华恩总管选的这位继承人名玄十二,武功谋略都是暗部最出众的,再加上身形容貌性格等等综合考虑,最后选了他。   谁知道,问题却是从这里开始爆发的。   玄十二今年三十岁,与太子年纪相差不大,华恩总管想着这样他以后也能陪着太子终老。   对一个男人来说,对女人的占有和渴望是与生俱来的。暗卫也是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因此,暗部基地里也有专属于他们的妓院。   玄十二年轻的时候,资历浅,也只能找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解决需要。如今有资历了,为高权重,自然就能找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当然,暗卫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从来不将妓院的那些女人放在心上,纯粹只当是个玩物而已。   然而,玄十二前年就碰巧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女人,让他原本一颗忠诚不二的心有了波动,生了缝隙。   那是个长得很美的女人,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在于,这个女人的第一次给了玄十二。玄十二在暗部这么多年,自然也找过不少女人,但这还是第一次拥有一个女人的第一次。   暗部妓院的女人向来极少有处子,一般新来的女人都是安排给资历高的人,这便是对权势的照顾了。   但玄十二就是运气好,居然给他遇到一个处子。当然,一开始,玄十二虽然激动,但也没太在意这个。但他想不到等他一次出任务回来,再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居然告诉他,她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暗部的妓院,自然是严禁这些妓女有孕的,她们来的时候都是要被灌一碗绝育汤的。但这个女人聪明,还会一点医术,她在喝下绝育汤之后不久,就自己在茅房里催吐出来。所以,她才有了这么一次机会。   玄十二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第一次有了子嗣,那种感觉绝对是外人无法理解的。要知道他们暗部的人,只有超过三十五以后才能申请退役。   作为暗部的人,退役以后也不是完全自由的,要么带着一大笔丰厚的抚恤金回乡买几百亩地当个土财主;要么在暗部的安排下去某个地方当个八九品的军中小吏。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像个普通人那样娶妻生子。   因此,玄十二一时激动,就想着要如何留着这个孩子才好。却不料还不等他想出办法来,那个女人怀孕的消息就被发现了。而后,那个孩子自然没能留下。   这是前年发生的事情来,而且也没有人知道那是玄十二的孩子。一个妓女的孩子,谁能说得清楚是谁的?可玄十二自己心里却是相信那是自己的骨肉,因此在心里埋下了一丝怨恨不甘的种子。   而后,就是他被正式选出来,作为暗部首领继承人,逐渐接掌暗部事务。   若换了别人,谁不想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但玄十二却不同。权利谁人不爱?可是玄十二更想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虽然没有规定暗部首领都得是太监,贴身服侍皇帝,但这几代的暗卫首领都是净身进宫的。玄十二想到这里,心里自然不情不愿。可是,这话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若让人知道身为皇家暗卫,居然不肯为皇家牺牲,他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灭杀,以儆效尤!   所以,当李氏的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他的时候,他略一犹豫,就答应了。而后,他一步一步,代替华恩总管掌管了暗部,一朝反叛,便一下子将皇帝推入险境。   华恩总管防备谁也不会防备玄十二,因此就着了道,被玄十二下毒控制。他们刚刚开始软禁皇帝的时候,还留着华恩总管在皇帝身边,毕竟谁都知道华恩总管是皇上心腹,他要是不在,更加惹人怀疑。   谁知华恩总管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总管,在宫中积威甚深,就算武功被废,不依靠暗部,仍然能指使各宫太监宫女。去泉州给太子传密旨的太监就是华恩总管从密道里出去交代好的。   于是,安王便将华恩总管抓了去,愤怒地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以此报复这么多年来华恩总管不肯归附他的怨恨……   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安然暗自感叹。那玄十二真是多虑了!哥哥有凌云,执掌暗部哪里用得着他?而且哥哥心里是最厌恶用内侍的,又怎么会让他净身进宫相随?可惜啊!   所幸如今唯一的好消息是玄十二掌管暗部不久,虽然反叛,却也只限于他的心腹,是不敢让人知道的。他初掌暗部,不但要将自己的心腹派到各部任职,守卫皇帝的暗卫也必须得是他的心腹之人才行。因此才导致守卫在皇帝身边的人不多,功夫也不算好,这才给了凌云机会。   却说这天安王总算答应让几名大臣去皇帝寝宫探望受伤生病的皇帝。安王对外的说法是皇帝遇刺受伤,而后又引发其他病症,这才一病不起,越发严重了。   如今朝中局势其实已经很明朗了。百官们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安王挟持了皇上,想要借此上位这是很明显的。大家只是不知道安王究竟是如何将太子诱骗出海加以谋害,又是如何挟持皇上的。   太子一系的人原本也不想如此节节败退,但无奈太子失踪,便等于失了主心骨。没了太子,他们还为谁争?皇上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若太子真的出事了,这个天下还不得是安王的?   如今安王既然肯让大臣见皇上,难道是皇上与安王已经达成协议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去探视皇上的,安王点了朝中几位举足轻重的大臣。第一个,内书令蜀王,蜀王本是皇帝的亲兄弟,这两年来又极得皇帝看重,安王想撇开他都不行。   当然,安王其实也是想过要动蜀王的,只是一直没找到蜀王的弱点。一个没子嗣没老婆的人,你还能用什么威胁他?想要故技重施下毒吧,蜀王身边护卫也不少,一直没找到机会。   第二个,自然就是吏部尚书钱鹏阳。这是李氏一系的人,但也颇得皇帝信任,又位高权重,百官也信服,实在是最好的人选。   第三个,是朝中的中立派代表,深得皇帝信任的中书舍人虞大人,这也是经常为皇帝起草诏书的。   第四个,就是从陇西老家回到京城不久的前吏部尚书,如今的户部尚书李世谦。李世谦是皇帝的小舅子,也是外戚代表。原本是皇帝体恤他“年老”准其回乡荣养的,如今皇帝出了事,安王便“请”他出来协助处理朝政。   四人来到皇帝寝宫,见到不少生面孔。   李正谦不用说,这都是他安排的。但其他三人心中的怀疑越发笃定起来。看吧,安王连皇上身边的内侍都换了。说什么他们在刺客行刺皇上的时候护卫不利,其实不就是清除异己么?   皇帝躺在床上,几层床帐都被挂起来,可以窥见他靠坐在床头的身影。尽管瘦了很多,皇帝的精神看起来还算好,却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样奄奄一息的样子。   众人跪下行礼,皇帝还亲口叫了“平身”。为了确保今天皇帝能“神志清醒”地对大臣颁下册封诏书,安王一大早就送了两粒解药来。皇帝服下半颗,剩下的一粒半交给岳朝城研究去了。   安王先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孝心,详细问过皇帝的情况,如昨晚睡得好不好啊?今早吃了什么啊?服药没有啊?太医怎么说啊,等等。   除了李正谦,另外三位大臣见了安王这番做作,心中不无鄙视嘲讽。而蜀王除了鄙视嘲讽愤怒之外,还很担心。事实上,李正谦其实也在心中鄙视安王做作,此事真相谁不知道呢?装什么装?   终于,安王表现完了,这才进入正题道:“父皇,三弟和五弟离去日久,但直到如今孤魂仍游荡在外,儿臣想,是不是该给三弟出丧了?如此,法师才能做法招魂,不至于让三弟和五弟在外面成了孤魂野鬼……”   皇帝迟疑着还没说话,蜀王已经开口道:“太子和襄王殿下海上遇难之事本来只是谣传,究竟是否确有其事尚是未知,说不定太子和襄王如今都好好的呢,出什么丧?”   虞大人跟着点点头道:“蜀王殿下说得有理。还是等调查清楚了再说吧!不是说泉州水师已经赶去南洋接应太子殿下了?”   李正谦道:“南洋路远,等泉州水师回来,得等到什么时候?如今皇上身体不好,太子又不在,只怕朝里朝外百官百姓们恐慌,以致大隋动荡。皇上还是应该尽快重新册立太子才是。”   李正谦想着皇帝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说话便很不客气。   蜀王冷声道:“目前尚无证据证明太子罹难,李正谦你妖言惑众诅咒太子到底是何居心?皇上身体抱恙,朝中大臣们自然难免担心忧虑,但本王今日一看,皇兄身体还不错嘛!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李尚书要是担心百官恐慌,只要让大家时常进来见见皇上就是了。”   李正谦如今控制了皇家暗卫,控制了皇帝和京城,底气很足,胆子也大了,竟然与蜀王争锋相对道:“蜀王殿下这话好没道理!太子和襄王在海外遇难,还需要什么证据?太子和襄王出海,几月未归,这就是证据!难道你还指望从南洋中将太子和襄王的尸身找回来不成?”   皇帝忽然出声道:“吵够了没有?朕还没死呢!”   虞大人、钱鹏阳和蜀王立即跪下,口称惶恐。殿中宫女内侍见了,本能地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跪下,免受池鱼之殃。   李正谦和安王见了,也不得不跟着跪下去。   皇帝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下,过了一阵才冷冷地开口道:“朕累了,要休息了。你们争论好了明日再来与朕说吧!”   虞大人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皇上这肯定是被安王和李正谦胁迫的。但他也不是傻子,当下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出去以后如何联络同僚救出皇上来。   钱鹏阳对这一切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安王和李正谦谋逆,却并没有告诉他,只在事后将他叫过去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跟以前一样,说“一切但凭恩师做主”蒙混过去,然后赶紧给儿子去急信。   蜀王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实际上,他此刻倒是比之前放心多了。皇帝被安王控制,蜀王哪有不知道的?之前他一直很担心皇帝到底伤得有多重,如今看皇上身体似乎没有大碍,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只要皇上还好好的,他就能想到办法的。目前整个大隋,忠诚于皇帝和太子的人还是很多的。唯一的麻烦是,他现在也不能肯定太子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安王和李正谦虽然心有不甘,但现在还不能明明白白扯起谋逆的大旗,因此也只能恭敬地退下。安王想着今天给了老东西两颗解药,估计要逼他服软,得等下一次毒发了。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岳朝城的分析很快出来了。这解药根本不是真的解药,其实是加深毒性的毒药。也就是说,皇上身上这毒是没有特效解药的,只能想起他办法慢慢排毒。   听了岳朝城的回报,凌云也是愤怒得很,安王实在太恶毒了!   凌云立即通知安然,执行预定计划,今晚就施行斩首行动。   他带着人早已经埋伏好,这天晚上突袭玄十二安排在皇帝寝宫的暗卫,而后迅速将投靠安王的太监宫女控制住,   几乎与此同时,独孤凯带着人暗杀了安王刚刚安插在宫城禁军及骁果营中的正副统领及其刚刚提拔出来的心腹。他手握皇帝亲笔书写的圣旨,短短一个时辰便收服了禁军和骁果营,让他们重新搞清楚方向,护卫皇宫安全。   原来的禁军、骁果营及皇城卫军统领还关在刑部大牢里,独孤凯也带着皇帝手谕将人放出来,官复原职,很快将禁军和骁果营完全掌握在手里。   然而,几乎同时进行的斩首计划在皇城卫军统领那里却出现了意外。   原来,新任的皇城卫军正副统领是李家培植的人,今日李正谦在宫中受挫,便将他们唤到府中议事,询问皇城卫军的掌控情况。而禁军和骁果营统领那边却因为防守任务重,也不是关键所在,这才没有叫过去问话。   这人在李府,凌云的人也不敢托大进去刺杀,又不敢提前将他们留在皇城卫军的心腹杀了引起他们的警觉。他们只能等待着,等这几人从尚书府出来再行动。然而,不等人从李府出来,禁军骁果营易手,皇宫里已经失去控制的消息便传到了尚书府和安王府。   得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李正谦当机立断,让皇城卫军即刻封锁城门(其实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在城中戒严,并派人包围了皇宫,直接逼宫。李正谦很明白,如今,李氏一族和安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一旦皇帝重新掌权,他们李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通过很多消息分析,得知出手的是太子的人,李正谦更是如临大敌。难道太子真的没死?回来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太子要是真的没死,只要他站出来登高一呼,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不管是皇城卫军还是禁军和骁果营只怕都要倒戈,倒是没有必要使出暗杀的手段来。   既然不是太子回来了,独孤凯却出手行动,那必然是有人指使。据说太子出海,留下凌云在泉州,一个多月前已经失去踪迹,多半是他带人回京来了吧?   只是玄十二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皇宫的控制权就已经被夺了去,实在让人意外。难道他们能悄无声息飞进皇宫不成?这些人没长翅膀自然是不会飞的,不过当老鼠钻地道倒是可能!历朝历代的皇宫据说都是有秘道通向城外的……   想到这里,李正谦立即明白过来,当即下令让彻底清查长安城外各处,寻找近日是否有陌生人入住,并根据长安城外的地形,推断出几个可能的秘道出口,令人相信搜索。   安王听到这个消息,连夜赶去尚书府找舅父李正谦商议。   李正谦也在书房里等人回话,一夜未眠。   “舅父,你说会不会太子真的没死?如今,我们可怎么办才好?只可惜我们手中兵权实在太少了些,若不然……”安王面色阴沉,想着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原本以为胜利在望,却不料一夜之间形势逆转,他还没当过一天皇帝呢,如何甘心?   李正谦审视着看着安王,叹道:“你要是早下决心,咱们一开始就用强,现在殿下你已经登上皇位了。”   安王悔恨道:“当初舅父不也认为胜卷在握,宜徐徐图之,好歹留一点名声在更好么?”   这也是事实。当然,当初他们不管是宫城的禁军还是皇城卫军,都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能掌握在手中,因此才不敢妄动,想着稳妥一些,好歹替自己帝谋逆粉饰一下。   李正谦分析道:“如今咱们唯一的机会就在雁门援军上了。我早已经送信过去,算算日子,这一两日敏之也该带兵赶到了。如今大隋皇室除了殿下你这一脉,已经没有人了。就算这一次咱们手段激烈些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直接从殿下的子嗣中选一个继位登基,殿下摄政,想来也就能交代过去了。”   安王只觉得口中发苦,他想了这么多年,如此费尽心思,竟然不能坐上皇位,反而让他儿子继位?虽说儿子还小,他可以摄政,但这摄政和自己当皇帝能一样吗?他就是想当那天下至尊啊……   却说这天晚上天色刚刚擦黑,安然就要出发进宫去。她倒不是急着去探望父皇,而是今晚有重要行动,为了稳妥,凌云也觉得让他们母子悄悄回东宫住着更安全些。若行动失败,只怕安王立即就要在城里城外大肆搜索。他们来得突然,虽然也做了些掩饰,但也难保不被查出来。   而东宫现在确实被人遗忘的角落,所谓最危险的地方确实最安全的。   宝儿能随着娘亲一起出去,很是兴奋,非常听话地让周芷慧用背带绑在胸前,趴在周姨肩上,正好后面就是娘亲。   从城外到内城再到皇宫,路程实在不短。宝儿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他们先回了东宫寝殿住下,悄无声息的,谁也没有惊动,就是东宫的人,也不知道太子妃回来了。   凌云和独孤凯都带人出去执行斩首行动去了,安然躺在宝儿身边,原本是想等消息的,不想却睡着了。   因为暂时不想让人知道太子妃和小王子回了东宫,安然也没让人点灯,而是用的几颗夜明珠放在床头照明。   宝儿尿涨了醒来,原本要哭的,但看娘亲在身边,便爬到娘亲身上,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摸着她的眼睛鼻子,欢喜地叫着:“娘!”   守在外面的周芷慧赶紧进来,正要将宝儿抱起来把尿呢,安然就醒了。她给儿子把了尿,又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称赞他懂事听话。   自从断奶以后,宝儿晚上饿了是要喝一碗粥的。但为了不引人注意,不能让人知道她回来东宫,身为主人,晚上要点开水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剑兰悄悄去厨房弄了开水来,给宝儿冲了一碗米粉。米粉里面加了芝麻和核桃,吃着倒是很香。宝儿吃饱了就要睡,就听外面“砰”地一声响,仿佛有什么炸开来。   安然心中一动,已经满脸惊喜地下床跑了出去。   这时,墨兰已经欢喜地进来禀报道:“娘娘,是宫门外发的信号弹。斩首行动第一组已经成功了!”   安然悄然松了口气,脸上显出欢快的笑容来,上床抱着宝儿一起睡了。   然而,好景不长,她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哄闹声惊醒,随即周芷慧便进来禀报道:“娘娘,不好了。咱们的斩首计划第二组行动失败了,现在安王的人正在攻打宫门。如今,宫里已经乱了!”   安然大惊,看来安王这次是破釜沉舟了。也是,安王谋逆,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但安然原本以为他会在事败之后逃离京城的。   “娘娘,现在怎么办?”听到这样的消息,连沈怡都有些慌了。   安然略一沉思便道:“去宫门!”而后,她又让人去找父皇。如果父皇身体许可,可以请他去宫门鼓舞士气,甚至劝降叛军;如果父皇身体不好,那就她去!   沈怡担忧道:“娘娘,禁军和骁果营不过两万多人,皇城卫军可有八九万人……”   安然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暗自吸了口气,轻笑道:“正是因为这样,才必须有人去鼓舞士气才成。叛军谋逆,心里其实是发虚的,说不定还能争取过来。”   安然赶紧换了衣服,留下沈怡和墨兰照看宝儿,带着周芷慧和剑兰直接让人打着灯笼用步辇抬着她快速往宫门赶去。   东宫留守的人原本是非常不安的,却不想太子妃竟然从天而降,让他们有惊又喜。   “太子妃娘娘回来了!太子妃娘娘回来了!”   他们尽情地欢呼着,放在平时肯定是要挨训的,但此刻却又不同,安然也没有阻止。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有主子在,才有信心坚守下去。   东宫距离宫门并不远,等安然赶到的时候,发现凌云和独孤凯都在,如今主持皇宫防御的,主要就是他们和刚刚被放出来的禁军统领萧佐、骁果营统领穆延及四名副统领,八人分守四座城门。因现在叛军主攻承天门,凌云、独孤凯和萧佐都在。   看到安然出来,三人立即迎上去,单膝跪下参拜。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三位将军请起!”安然虚扶了一下,待三人都起身,才又接着问道,“情况如何?”   独孤凯立即回道:“娘娘,禁军及骁果营共计三万余人,如今能守卫皇宫的约莫有两万八千之数。叛军大致有九万多人,如今包围皇宫的,约莫五万之众。”   安然心中震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轻轻颔首,镇定自若地轻轻一笑道:“叛军大多都是出自皇城卫军,他们原本护卫皇城,护卫皇室,本宫不信他们真敢谋逆!待本宫去见见他们!走,上城楼!”   “娘娘,太危险了!”萧佐之前也见过太子妃两三次,只知道太子妃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又知道她是大隋难得的才女,心中自然也是钦佩的,却不料她竟然还如此大胆。   “不要紧。宫门有咱们禁军及骁果营的儿郎们守着,本宫相信你们能护卫皇宫的安全!”说着,安然便顺着台阶上了宫门高高的城楼。   如今承天门五座宫门已经关闭,宫城的城墙又高又厚,上面有箭塔,武器从来都是最充足、最精良的,若论防守,没有哪座城能比这里更强。   安然长期锻炼,身体还好,爬上高高的宫墙,依然面不红气不喘的。   叛军逼宫,前面举着两排熊熊燃烧的火把,而宫墙的城楼上,则挂着整整齐齐的灯笼,将宫城的城墙内外都照得晃如白昼。因此,当安然走上去,不管是禁军、骁果的人,还是下面的叛军,都带着几分惊奇看了过去。   “那是谁?”   “怎么有女人上了城楼?”   “有几位将军护卫在侧,难道是宫里的娘娘?”   “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在无数的议论声中,安然已经满脸严肃地站在了城楼正中。夜风吹得她衣袂飘举,头上明珠翡翠,以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火光中不时闪过一道耀眼的光。   宫城内外,城墙上下议论纷纷。   萧佐悄然吩咐了几句,城楼上立即响起禁军及骁果营儿郎们的欢呼声: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誓死保卫皇上!”   如此,下面的人立即知道了安然的身份。   竟然是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太子在海上遇难,太子妃带着小王子不知所踪吗?   不是说现在大隋只剩下安王一位皇子了吗?既然太子妃能突然现身,太子殿下会不会没有死?   若太子殿下还活着……   安然一言不发,叛军已经开始心中不安了。   叛军将领李兆是李氏培养出来的心腹,他见部下及其士兵都有些慌乱不安,立即抽箭搭弓,对着城楼上的女人就射了出去。   “娘娘小心!”   “真卑鄙!”   宫墙上的禁军情不自禁地惊呼着。   安然眼看着他射向自己的箭矢,却凛然不惧,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仍然是满面肃穆地看着下面的叛军。   凌云在箭矢射到近前的时候才猛然出手,一剑将箭矢砍下来。   安然悄然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在凌云在身边,这么一支暗箭不用怕的。她暗自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让人将不远处放箭矢的箱子搬过来。   安然踩到箱子上面,站得更高,对着下面的叛军高声道:“射暗箭偷袭一个女人,这就是李将军的本事吗?”   李兆握紧手中的强弓,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意思再射一箭。   “下面的叛军听着!”安然高声道,“你们原本都是护卫皇城、护卫皇上的禁军,继承着你们先辈的光荣,延续你们家族的骄傲!可是现在,你们竟然将矛头对准了皇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想跟着叛逆的安王和李氏一族谋逆,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令祖先蒙羞吗?”   “你们以为,等待着你们的是荣华富贵?不,你们错了!安王毒害君父,天人公愤!如此狠毒无德之人,必然只有失败一条路!你们想要为这样一个衣冠禽兽卖命,令祖先、令亲人蒙羞枉死吗?叛逆者,诛连九族!”   听到“叛逆者,诛连九族”的声音,前面的叛军竟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是啊,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在谋逆啊!他们本来是保卫皇上的,怎么能谋逆,攻打皇宫呢?可是,当时各位将军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但凡有人不从,就被他们一刀砍了脑袋。他们能怎么办?   李兆担心士兵被太子妃策反,赶紧大声吼道:“你们攻打皇宫,已经是罪无可恕,安王殿下若败,你们一个个都要被凌迟处死,并诛连九族!现在,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攻下皇宫,让安王殿下继位登基。这样,你们都是拥护新皇的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安然在城楼上也听到了李兆的演说,她冷冷一笑,接着道:“李兆,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还在蒙蔽这些无知的士兵吗?若安王谋逆成功,第一件事,就是要杀掉这些叛逆的士兵!一群没有节操的人,一支背叛了皇室的军队,还想得到新皇重用,你真将他们当傻子吗?”   “安王若叛逆成功,他绝不会承认是他自己叛逆,这个衣冠禽兽只会让史官记下禁军谋反,他带兵平叛,于危难中继位,挽救了大隋。安王还想背着他那身肮脏的人皮被后世歌颂,而那些帮着他攻打皇宫的人自然就是叛逆,自然要凌迟处死诛连九族的!”   叛军再一次被震动了。是啊,安王连亲生父亲都敢杀,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又怎么会放过他们?百姓又能过什么好日子?叛军中,相互之间议论纷纷,全都不安起来。   这时,安然继续说道:   “你们不要被李兆这个乱臣贼子骗了!只要你们悬崖勒马,改过自新,本宫可以承诺,等肃清安王叛逆之后,不追究你们今日被蒙蔽、被胁迫不得不参与逼宫的罪过!现在,还有良知、头脑清醒的士兵们,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离开宫门,本宫就恕你们无罪!若你们幡然醒悟,诛杀真正的叛逆,皇上必定重重有赏!本宫现在就承诺你们,若有人能诛杀李兆这个乱臣贼子,封千户侯!赐黄金千两!”   李兆一听,急了,气急败坏道:“不要听她的!她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如何能信?太子已经死了,襄王也死了,安王殿下必定能继位登基……”   安然见叛军已经被自己说动,又深深吸了口气,再接再厉,继续说道:“谁说太子殿下死了的?我告诉你们——襄王殿下无恙,太子殿下也安好无恙!他们只是去了南洋,下个月就能回来了!太子出海遇难的假消息都是安王让人传播的。你们想想,若大隋皇室真的只剩下安王一个人了,这皇位自然是他的,他又何必谋逆?”   安然虽然放大了声音,但到底是个女子,没有内力,也没有扩音器,其实也只有宫墙下前面几排的叛军能听清,但她站得高,几乎所有叛军都看着她,知道她在演说,于是便相互打听这位太子妃娘娘都说了什么。如此,安然的话便一个个传了出去,很快所有的叛军都知道利。   然后,叛军开始恐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太子妃娘娘说得不错,他们跟着安王叛乱,不管能不能成功,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有人荣华富贵,肯定也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士兵。   这时,恼羞成怒的李兆带着几个亲信再一次搭弓射箭,想要射杀太子妃。   周芷慧赶紧将安然从箱子上抱下来,安然还不忘大声喊道:“李兆,你心虚了吗?下面的士兵听着——诛杀叛逆者,重重有赏!”   只听下面一阵哄闹惊呼,凌云挡着不让她看,但独孤凯却及时通报说:“下面叛军乱起来了,有人对李兆及其亲信动手,可惜没有成功,反而被杀了。不过,李兆已经指挥不了这支叛军了。很多士兵都跑了!”   这时,所有人看着安然的目光都有些不同。想不到太子妃娘娘竟然如此大胆,如此有魄力!也是,只有这样的太子妃娘娘才配得上他们敬仰的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这一幕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他们原本想着太子妃毕竟是女流之辈,太子殿下又……   “娘娘,敢问,太子殿下真的无恙吗?”这时,萧佐才想到这个关键。   安然一脸正色,举手发誓道:“我可以向你们发誓,我先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安王让人传播的谣言是假的,太子殿下和襄王都尚在人世!咱们只要坚守几日,各地勤王的军队就能赶到了。”   到如今,之前还有些恐慌有些不安的宫城禁卫军总算安定下来。   这时,忽然有人过来,悄悄通报说皇上毒发了,请她赶紧过去。   安然一惊,难怪父皇一直没来呢,原来是毒发了。   不是说等岳先生找出解药才动手的吗?听说今晚行动,她还以为岳先生已经找出解药来了呢!   凌云靠近安然,小声道:“岳先生说了,那毒是没有解药的。但只要扛过去几次,就好了。”   安然心里恨得不行,安王真该被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她再安抚了禁军将士几句,留下独孤凯协助守卫宫门,带着凌云一起赶去探望父皇。   这时,天还没亮,但安王逼宫,宫里谁能睡得着啊?宫女内侍们一开始都有些恐慌,后来知道太子妃回宫了,还亲自去了宫门,策反瓦解了叛军,又说太子殿下无恙,很快就要带兵回来,他们的心便慢慢安定下来。   皇帝很难受。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让人绑着自己,口中还咬着一块软木,用超强的意志力抵抗着毒素对大脑的侵害。   按照岳朝城的吩咐,华恩总管一直在外面跟皇帝说话。他说了宫门的紧张局势,说了太子妃在宫门的演说,又说惠妃和芳嫔都在外面,让皇帝每每在觉得自己无法坚持的时候又坚持了下来。   皇帝之所以能当皇帝,还能当一个有为明君,这意志力自然也是极强的。太子妃带来的大夫说了,那解药其实不是解药,是加深他毒素的东西,不能再吃了。而只要他忍过毒发的痛苦,这毒就能解了。   他不断想其他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恨安王,想念太子,想念惠妃和芳嫔,对了,还有他的小孙子睿王杨瑾……   太子妃回宫,局势很快逆转,他也真正看到了希望。他心里很激动,也很欣慰。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儿媳妇不仅有孝心,而且聪慧勇敢,非一般女子可比。   他一定得坚持下来。万一太子真的在海上出事,他还得费心几年,等孙儿杨瑾长大。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将皇位传给孙儿。相信有太子妃这样聪慧的母亲教养长大,这个孙儿一定跟他父亲一样聪明能干……   安然到的时候,只见惠妃和芳嫔正相互靠在一起哭。   这次安王谋逆,后宫也被封锁。她们被关在一起,几个月都不能出宫门一步,也丝毫得不到皇上和太子的消息。今晚好不容易禁军撤走了,却又听说安王带兵逼宫,正在攻打宫门。   她们赶来见皇上,才知道皇上被安王那个逆子下毒,如今毒发,正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安然赶紧过去安慰道:“母妃,芳嫔娘娘,你们别担心,父皇一定会坚持住,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惠妃和芳嫔看到安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赶紧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安然安抚地笑道:“母妃,芳嫔娘娘,你们别担心,宫门外局势暂时稳住了。咱们只要坚持几天就行了,凌云已经让人传信向各地驻军求援了。”   惠妃和芳嫔听到这些,也不过稍稍安心些罢了。皇宫都被包围了,让她们如何能安心?“那皇上……”   “父皇也不会有事的。安王下的毒虽然歹毒,但不会直接致命。只要父皇体内毒素不再加深,再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这时,岳朝城过来,给几位娘娘见礼之后说道:“两位娘娘请放心。微臣会用银针配合一些清除毒素的药帮着皇上排毒。今天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皇上才这样痛苦。等明日微臣帮着皇上排出一些毒素就不会这样了。”   惠妃和芳嫔听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这毒居然每天都要发作一次,不知道皇上这段日子受了多少苦。   这时,胡昭仪也赶来了。她不但关心皇帝,更担心自己的儿子。安然一再跟她保证,甚至毒咒发誓襄王真的没事,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偷偷抹眼泪。   过了一会儿,皇帝总算忍过这一次毒发的折磨,安静下来。   华恩总管立即带人进去服侍,给皇帝沐浴更衣,扶到床上躺下,这才让几位嫔妃进去伺候。皇帝虽然年老,但也好面子,自己眼泪鼻涕的样子是不想给人看到的。   熬过这一关,皇帝非常疲惫,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时,岳朝城准备的药也熬好了,送了过来。   惠妃扶着皇帝坐起身来,芳嫔亲自喂药。皇帝吃了几口,知道里面加了上好的人参补元气。他恢复了一点点精神,便问安然:“太子妃,朕的孙儿,现在何处?可安全?”   安然忙道:“父皇别担心,宝儿在东宫,一切安好。”   “什么?在东宫?你怎么把他带进宫来了?快带来朕看看,然后赶紧送出去藏起来呀!唉,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安然立即吩咐人去东宫将孩子抱过来,又安慰皇帝道:“父皇别担心,将宝儿放在外面儿媳才担心呢!不管如何,我要看着他在我眼前我才能放心。”   这时,凌云悄悄让人进来请太子妃出去。   原本从地道出去搬救兵的侍卫忽然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秘道外面到处都有叛军,似乎正在寻找秘道的出口。   李正谦根据自己的分析,以及玄十二之前提供的消息中推算出几个可能的出口,并派了人搜索。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但他们为了不暴露,也不敢出去,万一被发现了,秘道出口只怕就保不住了。于是只好又原路返回来了,离开前,他们已经关闭了机关,堵住了出口。   这一次,凌云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禁军和骁果营守卫宫城的只有两万多人,可是叛军接近十万。李正谦那只老狐狸又封闭了城门,消息未必能传得出去,真的会有军队进京勤王吗?   若天下人都相信太子已经遇难,即便知道安王谋逆,多半也会按兵不动看看形势再说。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这次只怕真的有麻烦了。   凌云立即下令将一部分生活用品悄悄送入秘道里,若宫门守不住,他就只能带着皇上、几位娘娘和太子妃、小王子一起躲入秘道,或许还可以拖延几日,等待援军。   安然听到这个消息也变了脸色。   “此事,要保密!谁都不能说!禁军那边不可走漏消息,皇上那里也不能说!”   凌云点头道:“微臣明白,娘娘请放心!微臣相信,老天爷不会这样不开眼的,您和殿下还有小王子都不会有事的!”   安然忽然笑了,自信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都能顺利过这一关的!你看刚才我不过站出去说了几句话,那些叛军就迟疑了。可见,安王不得军心。他们用强权逼迫人随他们谋反,这样的关系是不牢固的,只要我们这边再用力一点,叛军就要不攻自破!若明日他们再攻城,父皇再出去说几句,保管他们就能倒戈过来,帮我们对付叛逆了。”   安然说得自信镇定又轻松,其实心里非常沉重,又是担心又是焦虑。她别的都能承受,就是不能承受宝儿出半点意外。   宝儿先前吃饱了,睡得沉,被人悄悄放上小床,让人抬到皇帝寝宫都没醒。   却不想刚刚进了皇帝寝殿,或许是里面的味道不同,他很快就醒了。   睁眼看去,怎么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哦,姨婆和墨兰在。可是娘亲呢?   他不安地开口道:“娘?”   沈怡立即安慰道:“小王子醒了?娘娘就在里面呢,咱们这就去找她好不好?”   说着,沈怡就将宝儿抱起来,先给他把了尿。   这时,安然已经得到消息出来接他来了。皇帝和惠妃得到消息,催促着赶紧把孩子抱进去他们看看。   “娘亲的乖宝儿!娘亲来了!”安然快步走过去,将宝儿抱过来就亲了一口。   “娘!宝儿,没有哭!”宝儿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万分依恋地靠在她颈窝里,先在娘亲脸上亲了几口,还不忘表功。   安然抱着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称赞道:“宝儿今天醒了没有看到娘亲,都没有哭,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宝儿得了娘亲夸赞,咧嘴笑得很灿烂。   皇帝坐在床上,焦急地等待着。不看看宝儿,他坚决不肯睡去。   终于,他看到太子妃抱个一个白白胖胖粉嘟嘟的孩子进来了。那孩子有一头浓密的头发,一双机灵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人和摆设。那小模样,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   “快,抱过来朕看看!”   惠妃也激动地看着宝儿,让芳嫔扶着皇帝,她就要来抱孙子。   安然抱着宝儿来到床前,对宝儿介绍道:“宝儿你看,这位老爷爷就是宝儿的祖父!是爹爹的爹爹,宝儿应该叫祖父!来,看着娘亲的嘴,祖——父——”   安然的介绍让人意外,历来,从未有过这样介绍皇帝的。然而宝儿更让他们意外。   只见宝儿细细看了看床上的皇帝,试探地叫了一声:“祖父?”   “他,他真的会说话?”皇帝和惠妃都不镇定了。他们何曾见过几个月的孩子会说话的?   安然夸奖道:“宝儿真聪明。来,再叫一声祖父。祖父好喜欢我们宝儿的。”   宝儿便咧嘴笑着又叫了一声:“祖父好!”   “诶!”皇帝答应了一声,眼睛不由都有些湿润。“宝儿,来,祖父抱抱!”   这个孙儿,竟然如此聪明可爱!老三这个儿媳妇果然没选错!聪明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明啊!   安然一面向父皇母妃解释宝儿认生,一边对宝儿道:“宝儿,祖父喜欢宝儿,想抱抱宝儿,宝儿喜欢吗?还有,这位是祖母,是爹爹的娘亲哦,她也很喜欢宝儿呢!宝儿应该叫祖母!来,叫一声祖母试试?”   宝儿看着惠妃,甜甜地叫了一声:“祖母!”然后挣扎着要下去。   安然直接将他放到床尾。   皇帝和惠妃还有些不解,就看到宝儿从床尾直接往床头爬去,然后坐在皇帝身边,叫了一声“祖父”便好奇地去拉皇帝的胡子。   皇帝虽然浑身无力,但看着这样可爱的孙儿,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一带,就让宝儿趴在了自己身上。这软乎乎的小孙子抱着,连人的心都变得异常柔软起来,浑身上下有一种异样的舒坦。   “皇上?”惠妃芳嫔胡昭仪都是一声惊呼,连华恩总管都有些担心。这孩子往往手脚没个轻重,要是扯疼了皇上可怎么办?   皇帝摆摆手道:“无碍。”   安然却不以为意地轻轻笑道:“宝儿,那是祖父的胡子,你可以轻轻摸一下,但不能用力拉哦,不然祖父要痛的。”   宝儿得了娘亲嘱咐,轻轻摸了一把皇帝的胡子,而后又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好奇道:“胡子,宝儿,没有。”   听到这样可爱的童言,谁都忍不住好笑,一时间都将外面紧张的局势忘了。   皇帝捏捏宝儿胖乎乎的胳膊,捏捏他的小脸蛋,又轻轻捋着自己的胡子,慈祥地笑道:“等宝儿长大了,就有胡子了。”   孩子是最敏感的,他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是不是真心的喜爱。而现在,宝儿就感受到祖父是真的喜欢自己。因此他很大方地凑上去在祖父脸上亲了一口。娘亲从小教导的,这是表示自己喜爱的方式。   皇帝的心从未有这样幸福过。在经历了儿子的下毒谋逆之后,在这个小孙子身上,让他再一次感受到真正的亲情。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这孩子是真的喜欢他啊!   “宝儿真是个乖孩子……”皇帝感叹道。   宝儿听了,不由更加得意了,转而又向安然爬去。   安然将他抱起来,对皇帝道:“父皇您累了,好好睡一觉。等您醒了,儿媳再让宝儿来陪您。外面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儿媳会看着的。”   皇帝点点头,非常欣慰非常满足地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惠妃芳嫔胡昭仪都是满脸热切地看着宝儿。这么可爱的孩子,她们从未见过,如何能不稀罕?   *   却说李正谦得到消息,知道太子妃居然回宫了,他又是意外,又是欢喜。钱锐带着雁门关的精兵已经快到京城了,据说他从前对太子妃有意,甚至为了太子妃多年不与妻子圆房,躲在边关十多年。   之前,李正谦对钱锐是否忠心的问题还是有些迟疑的,毕竟两年前安王派人过去,说起这位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大将军似乎不是很卖他的帐。但如今情况却又有了变化,只要他答应将太子妃许给钱锐,保管能让钱锐对自己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原本围困皇宫的跑的跑,逃的逃,反叛的反叛,剩下来到人也心思浮动。李正谦立即下令将这些人撤回去守卫城门。   后来换上去攻打皇宫的,是李家和安王暗地里培植的私兵。人数不多,只有三万人,但无论训练还是武器装备,都是最顶尖的。   因为换了人,安然再想去策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后来皇帝还亲自去了一趟,效果也不怎么好。这就是贵族私兵的危害,也难怪大隋皇室这么多年来一直打压几大豪门世家。   不过,皇帝也正式颁布了圣旨,说如果太子遇难,便将皇位传给太子的嫡长子睿王杨瑾,由太子妃监国!   这道圣旨的内容被抄写成很多份散发出去,让叛军的士气再一次被重重打击了一回。皇帝宁愿将江山交给一个不满岁的小娃娃也不肯传位给安王。将来安王即便真的攻进皇宫,夺得皇位,也要拥有背负着叛逆夺权的罪名。当然,这个罪名也是实事求是的。   *   却说岳朝城抓了药帮着皇帝清毒,又配合银针经络穴位刺激,皇帝恢复得还算不错。第二天第二次毒发的时候,就好得多了。   可是,第二天,叛军攻打宫门也更加激烈了。   凌云不时向安然通报外面的情况,对方进攻如何、士气如何、伤亡如何、己方士气伤亡如何等等。   虽然宫墙很高,禁军伤亡并不多,但远程武器却不多了。这样下去,最多还能坚持一天。   “长安城外呢?可以从秘道出去吗?”安然担心地问。这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想放弃皇宫的。皇宫,毕竟是皇室的象征。   凌云摇头。“外面一直有人守着。”   “咱们的鸽子都放出去了吗?”   “昨日清早将最后几只鸽子涂成了黑色,都放出去了。但愿它们能搬回些救兵来吧!”   这是皇宫被围的第三天,因为武器即将告罄,皇帝再一次催促安然带着宝儿离开。   皇帝苦口婆心地劝着:“你们先出去躲躲!等各地勤王的军队来了,肃清了叛军,你们再回来!”   安然摇头,固执道:“我们要跟父皇母妃一起!不然殿下回来,听说危难时刻,我们母子丢下你们二老自己跑了,他一定会怪我的。”   皇帝急得不行:“胡说!这是父皇的命令,怎么是你们丢下我们跑了呢?要不朕给你写一封信,等老三回来,你拿给他看!”   安然还是不答应,说等明天再说。   皇帝生气了,用命令的语气下旨让她带着孩子走,安然却嬉皮笑脸的敷衍着,依然不肯走。   皇帝急得不行,又让惠妃胡昭仪等人都去劝说安然。就算不为自己,好歹也要想着太子留下的这点骨血啊!现在,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宝儿了,其实也是舍不得宝儿有危险的。   华恩总管自由之后,以特殊的联络方式联系上了暗部,玄十二叛变一事终于传到暗部总部,玄十二这个乱臣贼子已经被诛杀,暗部的人正在往外传递消息,同时想办法进城救皇上。   然而,就在这这天晚上,凌云急匆匆跑来:“娘娘,快,前面顶不住了,估计宫门很快就要被攻破了,您快带着皇上和小王子进入秘道暂避!”   安然知道情势危急,这也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便立即行动起来。这几日,他们都住在皇帝寝殿的偏殿里,也可以节省出不少人去守宫门。因此,一旦决定要撤,速度还是很快的。   皇帝打开秘道入口,先带着惠妃芳嫔胡昭仪下去,然后是安然和宝儿等人,接着是华恩总管和几十名护卫。   秘道里分区域放着不少食物、水和衣物、毯子等,众人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一直住在东宫再一次身怀六甲的魏秀芹带着女儿是直接从东宫那边的入口进来的,倒是比他们还快一步。   凌云和独孤凯都没进来,他们还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就算叛军攻进皇宫,他们也还可以混出去,说不定能击杀叛军首领,再争取一点时间。   皇帝到现在才知道外面的出口有人守着,他们根本就出不去。   “你这孩子,当初就不该回来!你说你带着宝儿回来做什么?你向来聪明,难道不知道京中危险?”皇帝看着还在安然怀中安睡的孙儿,心里万分不舍。   安然苦笑道:“父皇,现在您怎么骂都没用了。儿媳就是舍不得跟宝儿分开嘛!”   周芷慧劝道:“皇上,娘娘你们别担心。这秘道不止一个出口,其实还有出口通往城内。实在不行,我们先躲在城内也可以的。”   皇帝自然知道这秘道不止一个出口。他手中掌握的图纸其实比东宫杨彦掌握的那一张更详细。这秘道,在宫里有四个入口,分别是东宫太子寝宫、皇帝寝宫、太后寝宫以及御花园里有一个。而出口在城内有四个,在城外也有四个。   可是大隋安稳了一百多年了,皇帝自从继位登基以后,除了好奇来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而八个出口,他也不敢明着让人守卫,如今外面是什么样子,他还真的不知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又多了一条路。   “既然这样,大家都把衣服换了吧!换成百姓的衣服,要是形势紧急,咱们就出去。”   皇家秘道自然不同于一般简易的地道,里面高大宽敞,时不时地还有一两条岔道,里面好像一个个房间一样,还放了不少生活用品。另外,这秘道还能防水防烟,岔道多不胜数,没有地图难免要走错,说不准里面等着的就是机关陷阱。   换衣服的时候,宝儿醒了,但他一点不害怕。只要娘亲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   没过多久,就有护卫来禀报,说叛军已经攻下皇宫。而后,又有人从城外出口过来,说外面还有人守着。另外,城内几个出口也打探清楚了,其中两个在百姓宅院里,另两个一个在一条偏僻的巷道里,一个在一座小桥下面。   皇帝想了想道:“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这秘道,他们未必进得来,就算进来了,也未必能找到我们。机关一旦开启,他们想追上我们也不容易。”   躲在秘道里,什么都还能将就,就是没有热水。宝儿一天没游水了,就浑身不舒服。再一个,也不能给他冲米粉喝。秘道里放了不少干粮,但宝儿才长出两颗牙来,哪里能吃这个?松软的糕点倒是准备了一些,但五月的天气,能放多久?   为了小王爷的伙食问题,有侍卫从城内的出口出去,悄悄弄回一点开水和热食来,给几位主子吃。   却说李正谦和安王进入皇宫,却没有找到皇帝和太子妃,立即下令寻找秘道。   “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地道入口!”   地道里,消息很快反馈到皇帝这里。   “皇上,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吧?”芳嫔有些不安地问道。到了现在,其实大家心中都很不安,只不过其他人没有问出口。   皇帝安慰众人道:“别担心,他们就是掘地六尺也找不到这里来。这秘道在地下三丈多深,除非他们能找到地道的入口,否则绝对找不到我们的。”   大家一听,又安心不少。   外面,虽然还没有找到皇帝,安王却已经让人开始准备他的登基仪式了。不管怎么样,他总要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才甘心。   李正谦劝道:“现在准备这个还太早,朝中百官,有多少是支持殿下继位的?”   安王冷厉道:“要生还是要死,他们自己选!舅父,要不然咱们放一把火把宫里烧了,就说父皇和太子妃都被烧死了,如何?”   李正谦道:“现在放火倒容易,以后重建又要花多少银子?”更何况现在烧宫于事无补,李正谦又道,“殿下若只是想让手下人安心,不如悄悄找两具尸体,装成皇上和太子妃就是了!对了,还有那个孩子!我万万想不到,太子妃竟然将那个孩子也带回来了!果然女人再聪明也容易感情用事。”   说到这里,原本跟随在安王身边的谋士蒋少立忽然心中一动,立即对安王献计道:“殿下,属下倒是有个主意。”   “哦?什么主意?你说说看!”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不但安王感兴趣,就是李正谦也对蒋少立寄以厚望。   蒋少立阴险一笑道:“殿下,尚书大人,既然太子妃是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不如我们将她的母亲兄长都抓来,要是她不出来,咱们就将她的亲人凌迟……属下就不相信她在地底下躲得住!”   安王拍手称赞道:“好!好主意!”而后立即让人去赵家抓人。   实际上,如今朝中百官都被安王和李家的人掌控着关在一起。   李正谦也觉得此计可行,立即派人四处叫喊传播。   安然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连忙问周芷慧道:“之前我安排了人去接应我娘和哥哥躲起来的,难道去晚了?”   魏秀芹在一边听到了,出声道:“娘娘放心,我听我家将军说过,说赵家和顾家的人都躲起来了,请您放心。”   皇帝看着安然,本想说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不能现身,不然也只是多死一个人罢了。但出口时,皇帝却换了口吻道:“你别担心,李正谦狡猾多端,他肯定是诱骗你出去的。除非安王不想登基当皇帝,否则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敢做的!”   安然点点头,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事关母亲和兄长,她如何能安心?   周芷慧见安然仍然不安,悄然说道:“娘娘放心,据说,赵夫人和赵大人一家连同顾家老爷子舅老爷表少爷等人都去了蜀王府。”   安然听到这里,这才放心不少。是啊,蜀王府可有不少精兵,而且也有秘道通往城外,如果娘亲和哥哥他们是跟爹爹在一起的,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就在安然暗自忧心的时候,上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锐带着十万精兵终于赶到了!   他先带着三万铁骑的前锋到了京城。李正谦以为是自己人,立即开了城门放他进来,却不料钱锐立即占领了城门,并举起了勤王大旗,招揽那些被逼反叛,一直犹豫不决的府兵。随后,他又一面派人解救朝中大臣,一面展开了对叛军的诛杀。   李正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钱锐一直是我李氏的人!他怎么会反叛?若不是我李氏使力,他年纪轻轻能做这镇国大将军?难道他还想自己当皇帝不成?钱鹏阳呢?把他给我抓起来!”   “大人,钱大人一直是您的心腹,我们之前没有抓他啊,现在,现在只怕是晚了……”   李正谦亲自赶到宫门。之前他好不容易才攻下来,致使宫门有损,如今要防卫,可是很不容易。   李正谦站在宫墙上的城楼上,远远地就看到骑在一匹黑马上黑甲红缨的钱锐。   “钱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若不是我李氏,你焉能有今天?”   钱锐冷笑道:“李正谦,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身为国舅,不思忠心报国,反而鼓动安王叛逆,给皇上下毒,又谋害太子和襄王,如今更是率兵攻打皇宫,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正是人人得而诛之!”   李正谦被钱锐的话气得差点吐血。钱锐本是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军中将领,他谋划这次叛逆的最终依靠。却万万想不到,钱锐竟然临阵倒戈!   “钱锐,我李家对你父子可是不薄!只要你襄助安王继位,咱们有话好说!如今皇室只剩下安王一脉,你不襄助安王,难道想自己登基称帝不成?”   李正谦还想与钱锐谈条件,钱锐却懒得再应付他,直接道:“我钱家有今天,全赖皇恩浩荡,与你李家有何关系?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那是天神下凡来救助我大隋百姓的!你出去问问,满天下谁不期盼着太子殿下继位登基?你们居然想谋害太子殿下,倒行逆施,实在罪该万死!”   “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点道行就能谋害太子殿下?本将军告诉你,太子殿下是天神下凡,是谁也谋害不了的!太子殿下还要带领我们大隋走向繁荣富强,让所有的百姓都能吃饱肚子,都能有衣服穿!就凭安王这样弑父杀君连禽兽都不如的人,他也配当皇帝?”   说到这里,钱锐忽然振臂高呼道:“将士们,安王继位,你们服不服?”   来自雁门关的将士们连同他刚刚收编的府兵齐声高喊道:“不服!不服!”   钱锐为激励士气,再次高喊道:“安王无道,天地不容!李氏叛逆,罪不容诛!”   将士们跟着高喊:   “安王无道,天地不容!李氏叛逆,罪不容诛!”   “安王无道,天地不容!李氏叛逆,罪不容诛!”   ……   李正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钱锐居然一直都是太子的人。   不得不说,这打仗的时候,大义真的很重要。   有了这大义,钱锐的兵就气势如虹,一个能当几个。而叛军因为倒行逆施,自己心里也没底气,再被外面这气势如虹的声音一激,更是心慌手软,哪里能形成有利的抵抗?   禁军虽说也是军中精锐,训练还是很精良的,但与长期驻守边关、在与突厥的对战中活下来的雁门关精兵比起来,还是缺少了一些血性。   不过半天,皇宫便再度易手,形势彻底逆转。   安王绝望之下在王府放火自焚,连自己的妻妾儿女一起烧死了,李正谦带着李氏嫡系人马从西门出去,逃回陇西去了。   钱锐一面派兵追击叛逆,抓捕叛贼党羽,一面安抚城中百姓,同时派人悄悄寻找皇上和太子妃。   秘道里,皇帝也很快得到这个消息。   但一时间,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不是说那钱锐是李家门生,是李氏心腹吗?他怎么会反叛安王和李氏,忠心拥护皇上和太子?   皇帝忽然笑了笑,问安然道:“太子妃以为如何?”   安然道:“镇国大将军一直都是殿下信任的人,所以才放心将雁门关交给他。我相信钱将军一直都是忠君爱国之人!”   这话就差没明白说出来,钱将军原本就是太子心腹,不过是假意投靠李氏而已。   但大家还是没有急着出去。等侍卫打探消息回来,证实消息确切,安然才决定自己先出去看看。   “父皇,不如我先出去看看?我和钱将军是旧时。”安然毫不避讳地说。   这次,皇帝点了点头。   安然从东宫的入口出去,只见东宫的宫女内侍正在收拾屋子,而叛军已经被清理出去了,钱锐的人也退出了皇宫,将逃出去的宫女太监又都送回宫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他尽可能快地整理好皇宫,就等皇上和太子妃回来。   安然见了,心中很是感动。想不到大哥哥居然心细如发,安排得这样用心。   皇上自有皇上的威严,若真的被人从秘道里救出来,当时可能是感激,但难保以后不会生出羞恼之心。如此,还不如尽快收拾好皇宫,让皇帝自己出来,然后他再来拜见的好。   钱锐得知太子妃回来了,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依礼求见。   “臣钱锐叩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   钱锐在珠帘外单膝跪下,声音隐约可闻一丝激动。   只听珠帘一阵清脆的响动,随即传来安然熟悉的声音道:“大哥哥,谢谢你!”   钱锐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安然一身淡蓝色绣兰花的宫装常服,头上挽着单螺髻,插着简单的几点珠翠,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仿佛还跟三年前那个刚刚进京的小姑娘差不多,只觉得异常的亲切。   钱锐只觉得喉咙发干,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开口道:“娘娘,您受惊了……”   安然捂着胸口道:“可不是嘛!幸亏你来得及时。”   钱锐忍不住唇角轻轻翘起来,心里想着只要她平安就好。   “皇上和睿王殿下可还好?”   安然点头:“大家都还好!对了,大哥哥,你可知道我娘和哥哥他们情况如何?”   钱锐立即答道:“娘娘放心,伯母和子贤他们都很平安。”   安然放下心来,让钱锐在宫外侯着,她亲自去请父皇母妃回到宫中,梳洗之后才安排钱锐进宫觐见。   与此同时,独孤凯也带着顾宛娘、安齐等人到东宫觐见。   安然实在担心娘亲和哥哥,不亲眼见到人,她是不会安心的。   这次,蜀王是跟着一起来的。   蜀王看到安然母子平安,眼中也是喜悦,但还是有些怒气。趁着没外人在一旁,他便忍不住斥责道:“实在是混闹!当日那样的情形,你岂能带着孩子进宫犯险?也亏得钱将军带兵来得及时,否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宝儿在一边听到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赵世华。他倒是不怕那银色的面具,只觉得好奇而已。然而听到娘亲挨骂,他就不高兴了。   “不骂娘亲!”他爬到安然脚边,坐在她前面,好像要为娘亲挡着所有的责骂。   这孩子实在乖巧得让人心疼。顾宛娘爱得不行,很想抱抱他,可惜这小家伙还在气头上,不让人抱,反而对着赵世华再次叫道:“不骂娘亲!”   安然将宝儿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道:“宝儿别生气。娘亲做错了事,是应该挨骂的。宝儿以后要听话,可不要做错事情了,不然也要挨骂的,知不知道?”   宝儿听得似懂非懂,抱着安然的脖子道:“娘亲最好!”所以他不让人骂娘亲。   安然亲亲他的小脸道:“宝儿最乖了!”   对于这次的事情,安然的确太大胆了。但她哪里想得到安王竟然真的敢直接谋反逼宫?她原本想着,安王既然想要那个“名正言顺”的名儿,就不会逼宫谋反,不会对她出手的。再有,她实在不知道将宝儿放在何处。不管放在哪儿,只要不是在自己身边,她就总是不放心的。如此,还不如自己带着,亲自保护呢!   安然低着头,很认真地反省着。   顾宛娘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是没事么?只要大家都好,那就好了!”   这时,安齐忽然问道:“太子殿下,真的无恙吗?”   安然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虽然她一再说她相信太子殿下不会出事的,但其他人又岂能不担心不着急?   不过现在平定了叛乱,皇上也下了圣旨说以后即便太子不能归来,皇位也传给睿王,让他们总算还有个主心骨在。   这次,安然也见到了自己的小侄儿,嫂子一命换一命留下来的那个孩子,已经一岁多的侄儿赵康。   康哥儿已经满岁了,身体看起来还行,胖乎乎的,已经能颤巍巍地走路了。但他还不会说话,反应也稍稍有些慢。宝儿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表哥。还将自己的玩具拿给表哥玩儿,又让安然给他们讲故事,还要跟表哥一起游水。   赵康没有学过游泳,心里害怕,不肯下水,但看宝儿在水池里游得那样欢快,又羡慕得很。   赵世华看到宝儿以后就明白了皇帝当时的心情。这样聪明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也难怪皇上决定将其立为皇太孙,早早地定下名分来。   这样好的苗子,只要以后教养好,必是大隋一代明君啊!   *   各地勤王的军队陆续到来,皇帝临时整合了一支讨逆军,由独孤凯率领,前往陇西捉拿此次叛逆主谋李正谦及其李氏九族之人。   而独孤家的掌权人眼看事败,便自尽而亡了。   后宫里,主谋之一的李皇后在事败后已经悬梁自尽,但皇帝依然不解气,废除了她的皇后之位,贬为庶民,最后也只让人用一口薄皮棺材葬在长安城外,连快墓碑都没有。   一个月后,皇帝身体有了不少起色,便正式册封江惠妃为皇后。尽管当了皇后,江皇后也没有太多的喜悦。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做这个皇后,只要自己儿子能平安回来。   两个月后,独孤凯传回消息,李氏首恶已经诛杀,九族之人也全都抓回来了,因为押着太多人犯,导致返程的速度很慢。   这场叛乱总算过去了,京中百姓也安定下来,长安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这次叛乱,虽然主犯安王已经自焚,李氏一门也被连根拔起,但京中还有不少参与了他们谋逆的同党,比如蒋少立和那位从西域请来的那位欧阳先生,独孤世家和李家其他子弟等等。   蒋少立被判了腰斩之刑,他的九族杀的杀,流放到流放,女眷全都被打入贱籍,成为官妓,终身不得赎身从良。   那位用毒的欧阳先生是西域人,在长安也没什么亲人,倒是光棍得很,自己死了就算完了。   安王还有几位谋士也全都被诛杀,而那些支持安王叛乱的大臣也逃不掉,好在皇帝还算仁慈,只诛连了他们三族。但尽管如此,还是杀得长安午门血流成河,远远地就是一阵恶臭,百姓一早一晚都不怎么敢往那边去,倒是成了野狗的聚集地。   钱锐帮着稳定了京中局势,便很快带兵返回雁门关去了。毕竟边关是大,不容有失。   但在他离开前,封赏就已经下来了。   因平叛有功,钱锐被封为“靖安侯”,晋为从一品护国大将军。钱鹏阳原本人人皆以为他是李正谦的心腹,却原来也是太子殿下的人,这次安王叛乱,他不但没罪,反而有功。那些送到各地请求进京勤王的信,就是他和蜀王写的。两人虽然没合计,倒是想到了一处。   文氏因儿子平叛有功,还封了正二品诰命夫人!   钱鹏阳想着十多年前在飞雪寺明镜大师的话,说儿子能封侯,而且还是因为然姐儿运势有变,才跟着变的。如今一看,可不正是这样么?   但想到儿子虽然封侯,却形只影单,也是心疼。   钱锐的妻子李氏因为出身李氏一族,本来应该受诛连的,还是钱锐为其求情,皇帝网开一面,只剥夺了她正妻名分,留下一条命来。   钱锐封侯,圣眷隆厚,自然有无数名门闺秀想要嫁过来,文氏一时间都挑花了眼,觉得这个不错,那个也好。她拿去问儿子的意见,却不想给钱锐一句话就打发了。   钱锐说:“娘亲就不用费心了。您问问二弟,看他愿不愿意过继一个孩子给我吧!”   如果然姐儿幸福,他或许会随便娶一个妻子回来,也好让父母安心。但太子遇难,她注定一生孤寂,他就陪着她一起孤独吧!   *   独孤世家参与叛乱,原本是要诛连九族的,因为独孤凯平叛有功,又看在独孤太后面上,皇帝格外开恩。独孤家除了确实参与了叛乱的人被斩首示众,其余的无辜族人得以幸免,独孤凯继承了祖上的爵位,成为新的“护国公”。   魏秀芹这个出身低微的乡下来的女人一下子成了最年轻的国公夫人,令京中女子人人羡慕。一时间很多上门道贺的女眷,说话都有些泛酸。   魏秀芹已经怀了第二胎,产期在十月,据岳朝城把脉以后悄悄对安然说,这一胎多半是个儿子。安然叮嘱他不许提前暴露孩子性别,说这样做父母的才有期待感。岳朝城想想也是,还交代了太医院的同僚不准告诉护国公,让独孤凯猜得心痒痒。   对了,岳朝城现在已经是太医院的太医了,不过他跟别的太医又不同,他主要住在东宫,算是东宫的御用太医。他有时间会去民间出诊,但一般的达官贵人却是请不动他的。当然,皇帝皇后若有吩咐,他还是得去。   魏秀芹写信回去,请爹娘带着弟妹到京中团聚。她想着弟弟妹妹年纪也大了,在京中无论读书还是选亲事,都比乡下老家要强。今年因为安王谋逆,取消了会试,大比改在明年。爹爹若来,中个二甲应该没问题。就算爹爹不喜欢做官,也可以去国子监教学嘛!   独孤凯年轻英俊,位高权重,又深得皇帝和太子妃信任,居然一个妾室都没有,让朝中很多官员眼红不已,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妹妹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嫁过去,哪怕不能当平妻,当个妾室也行啊。那国公夫人出身低微,容貌也一般,就算有个正妻的名头又如何?   但凡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好在独孤凯从小受了太多苦,如今骤然面对这么多多阿谀奉承也还算冷静。所谓无利不起早,那些人想将家里的女孩儿嫁给他,还不是有所求?他有必要为那些只想着钻营的人铺路架桥么?   独孤凯想着太子妃与自己说过的话,再想着这两年夫妻恩爱,让自己感受到一种从未享受过的家庭的温暖,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再娶一个回来让妻子伤心,让后院生乱,便全都婉拒了。   一时间,护国公专情的美名传遍了长安城,魏秀芹这位护国公夫人让无数闺中少女羡慕嫉妒恨……   却说魏家女婿成了护国公的消息传回泸州魏家,连县令大人都亲自前去道贺。   魏清源何曾想过女儿竟然能做国公夫人,不禁很是感叹。赵云杏一直将魏秀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知道她过得好,心里也为她欢喜。   “芹姐儿是个好孩子啊!这么远,还总惦记着我们。”   魏清源点点头,继而又道:“还是要多谢你和然姐儿。要不是你让我带她进京,要不是然姐儿给她选了这么好一位夫婿,她哪有如今的幸福?我只希望这孩子不要忘本才好……”   “芹姐儿才不会!”赵云杏笑道,“她不是还惦记着我们,惦记着弟弟妹妹么?”   魏清源点点头,决定带儿女进京看看,要不要留下,还是以后再说。   却不想魏秀芹的亲外祖家得到消息,一大家子的亲戚都要跟着一起进京去探望国公夫人。   魏清源心中不喜。女儿出身低微,在长安那样的地方,只怕已经被人瞧不起了,这老家里没有见识的人全都涌过去,还不知道人家怎么说女儿呢!这不是去给女儿丢脸吗?可这些人又确确实实是女儿的亲人,他又如何拒绝?   魏清源很头疼,他想干脆自己也不去了吧!却不料那些人脸皮忒厚,居然上门来跟他借钱上京。魏清源无奈,也只好带着这些人一起进京了。   而长安城里,魏秀芹还在盼着爹娘弟妹上京来团聚呢!   *   安王叛乱的硝烟已经彻底散去,杨彦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人忧心不已。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太子殿下多半是在南洋遇难了,就是安然心里也有些信心不足了。若不是身边有宝儿在,她都想亲自去南洋找人了!   七月初,玉兰、王静妍、芸娘等人被接到长安。宝儿和墩子哥哥团聚了,再加上一个康哥儿,三个孩子时常一起玩儿,虽然也会有些小矛盾,但很快又和好了。   安然给他们准备了很多小游戏和小玩具。比如找图形做拼图,让孩子认识不同形状的图形,开发他们的动手能力;又用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木块做成积木,和孩子们一起搭房子,建小桥什么的;还有不倒翁、天平,上发条自己会跑到小马车等等,三个孩子都喜欢得很。   顾重山老爷子和顾明珠老太太姐弟失散几十年终于得以团聚,便在顾家住下。姐弟两个都没有老伴,每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晒太阳,一起打太极锻炼身体,心情好了,精神和身体也越来越好。   在安然的安排下,安齐在东宫见了王静妍一面,而后应下了婚事,王家自然求之不得,顾宛娘也喜出望外。至于那什么命相,安然是不信的,顾宛娘想起之前不听女儿的话,结果侄女才难产而亡,她相信女儿不会害自己的兄长,也就没介意王静妍有克夫的名声。毕竟真相如何,她其实是知道的。   因为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婚期定在冬月(十一月)。   因为安王谋逆,被他杀害的,或者跟着他一起叛逆的也有不少人,因此朝廷又将之前很多被打发回乡的官员征召回来。同时下旨明年会试选拔新人。本来今年是大考之年,可惜因为安王谋逆耽搁了,不得不让各地举子们再等一年。   趁此机会,安然示意爹爹,让他将崔禹征召入朝,王静媛也带着孩子一起回京了。   如今,安然有玉兰、芸娘、周芷慧、魏秀芹、王静媛等人陪着,大家时不时地聚在一起说说育儿经,也能解不少寂寞。只是每每热闹之后,却更让人感到寂寞。想着燕老三也跟着杨彦一去不回,她心中对芸娘和墩子也是万分愧疚,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照顾好她们母子。   七月底,玉兰痛了大半天,终于在浴池里平安生下一个儿子,岳朝城取名岳长晖。   岳朝城终于做了父亲,高兴得不行,在东宫自己院子里摆了三天酒席。不过,岳朝城朋友不算多,来的就是那么几个人,但都是知交好友,既然有酒喝,自然也乐意陪着他一起高兴。   安然也送了很多小衣服小玩具和补品过去。那都是她生宝儿的时候大家帮她准备的,宝儿不过穿了十分之一,留着也是浪费。有空的时候,安然还带着宝儿过去看看她们母子。反正岳朝城和玉兰就住在东宫,方便得很。   宝儿看到晖哥儿这样小,还动不动就哭,不由撇撇嘴道:“娘亲,弟弟不乖,他总是哭!”   安然笑道:“刚刚出生的孩子离开了娘亲的肚子,心中不安,所以才哭的。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你小时候醒了见娘亲不在,不也哭吗?”   宝儿才不认账呢!他神气地说:“宝儿是乖孩子,弟弟像小猴子!”   玉兰听了,哭笑不得。刚刚出生的孩子,可不就像这个样子么?当初小王子你出生的时候,似乎也差不多。   岳朝城在一边听了,心里不依。他的宝贝儿子怎么像小猴子了?可睿王殿下还没满岁,他一个大人自然不能跟一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子计较。但他还是维护自己儿子道:“谁说的?我家晖哥儿随我。看看,他长得多精神,多好看啊!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还有这耳朵,真是哪儿看着都可爱,哪儿都像我,怎么会像猴子呢?睿王殿下看过猴子长什么样儿吗?”   “宝儿见过,娘亲画的。”宝儿看了看晖哥儿,又看了看岳朝城,摇头道,“不像!”   “怎么不像?睿王殿下您再看看?看看这儿,还有这儿……”   安然见儿子煞有介事的样子,也忍不住好笑。最难得岳先生居然童心未泯,跟一个孩子争论这个。   周芷慧见了,羡慕得很,为什么一起成婚的,玉兰都有儿子了,她就怎么都怀不上呢?虽然这孩子真的有点像小猴子,可要是她也能有一个,她一定也会跟岳先生一样宝贝的。   安然看周芷慧着急,也为他们急。岳朝城替他们夫妻二人检查了身体,说是两人身体都很好。   既然夫妻双方身体都没问题,可是怎么就没有孩子呢?   安然想着自己哥哥和嫂子从前的旧事,悄悄问过周芷慧,果然是越着急越是弄反了时间。他们为了有孩子,居然放弃危险期,只在小日子前后同房,这如何能有孩子?   找到了问题所在,安然不过轻轻点拨了一句,周芷慧便红着脸明白过来,就连凌云在之后几日看到安然都还有些脸红。   两个月后,周芷慧终于有了好消息。   安然想着自己身边就有好几对因为不知道正确的孕育时间而没有孩子的,想了想,写了一个小故事刊登在大隋之音上,侧面教导百姓正确的生育知识。她想,说不定很多健康的妇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有生育,从而被婆家嫌弃呢!   事实也是如此,安然这篇小文刊登以后,引起了很大轰动,无数大夫以及没有生育的妇人都开始用实践论证,结果自然是他们的传统观念错了。据后来的统计,从第二年开始,整个大隋的人口出生率提高了十多个百分点。   *   如今,教导儿子占用了安然绝大部分心神和精力,剩下的时间她交给了大隋之音。再有空闲便写写画画,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但每每闲下来,她还是忍不住想念杨彦。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难道他回现代去了?所以自己才没有感觉到心痛?   八月初,泉州水师回来,说打听到太子殿下和襄王殿下在海中遇到风暴,下落不明。在大海上下落不明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朝中有人提议,是不是应该给太子和襄王出丧,也好引导他们的魂魄归来。   皇帝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此事还得问过太子妃才行。   安然一听,眼睛一红,泪珠子便不住往下掉。   “不,父皇,殿下还活着!我要等他回来!”   “是啊,朕也觉得老三和小五都在,一定会回来的!朕听说那些出海走得远的,就是几年才回来也是有的。都怪朝中那些人不好,好好的竟然咒朕的儿子,朕明天就罚他们半年俸禄……”   皇帝一看安然这个样子,也心软了。既然这是她最后一点念想,自己又何必要打破呢?罢了,罢了,此事以后就不提了。等宝儿长大了,再慢慢劝她吧!   宝儿不明白娘亲哭什么,只抱着她道:“娘亲不哭,娘亲不哭,娘亲是乖孩子……”   安然抱着儿子,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这么懂事的儿子,哥哥你真的不回来看看吗?   “娘亲想你爹爹了,宝儿还记得爹爹吗?”   “记得!爹爹在画上,挂在墙上……”   安然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哥哥,你一走就是几个月,看儿子都不记得你了。在他心里,爹爹原来就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听到这里,皇帝也觉得眼酸。   虽然体内的毒已经清除了,但皇帝的身体却大不如前了。安然缠着他每天练太极拳,这两三个月下来,身体倒是有了些起色。   对于保重自己的身体,现在皇帝是非常用心的。宝儿还小,他怎么都帮他多守几年,至少也要等宝儿长到十岁以后才能放心啊!   *   十月初三,魏秀芹生下第二胎,是个儿子,母子平安。独孤凯封了国公之后,便带着妻儿回国公府去了。好在护国公府离得也不算远,魏秀芹家中没有小妾婆婆,如今这小日子倒也清净。   孩子满月这天,安然亲自到国公府道贺,顺便也给那些想要给独孤凯做妾的女人们一点脸色瞧瞧。   她笑颜如花地对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道:“有些女人啊就是不自重,好好的正妻不当,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小!要本宫说啊,这种看到别人幸福,就想要抢过来或者去分一杯羹的人实在可恶,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才好!你们说呢?”   在场的夫人太太和姑娘们全都羞愧又恐惧地低下头去,脸皮厚的就应和几句,脸皮薄的很快就找借口离去了。   她们怎么忘了,这位国公夫人虽然出身低微,却有太子妃这个表妹在,要是惹恼了太子妃,岂不是得不偿失?虽然现在都说太子已经死在海上了,但太子妃却依然是皇上跟前最受宠的人。睿王殿下皇太孙的身份已经确立,以后太子妃就是太后,她们哪里招惹得起?   此后,打独孤凯主意的人又少了不少。   然而,就在孩子满月不久,长安城里就迎来了来自泸州合江县的探亲大军。   安然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感到震惊。   原本是表姐请小姑姑和小姑父带着表弟表妹来京城的,谁想得到表姐地亲舅舅带着一大家子也来了呢?都是亲戚,来就来吧,可这些人的小家子做派实在是让魏秀芹这位国公夫人丢尽了脸面!   就连吃个饭,那银汤勺都能不见;梳个头那嵌着碧玉的梳子也失踪了;睡一觉起来,那床头的金帐钩都没了……国公府里不像来了亲戚,反而像来了一群蝗虫,飞过之后几乎什么都不会给你留下。   而与魏家一同进京的赵家亲戚也差不多。   赵世荣这次带着他的小妾和三个(王氏生了一个,小妾带来一个,生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来了,那小妾虽然比王氏好那么一点点,但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也不须说。当然,这还算好的。   赵世福一家子也来了,不过这才像真的亲戚,虽然看着京城繁华,却也只是看看,还是想着什么时候回老家去,只将长子平安留在长安读书,托安齐照看一下。   但赵雨荷一大家子就跟魏秀芹那舅舅舅妈表哥表姐差不多了。这不是雁过拔毛,而是蝗虫过境啊!那真是恨不得将赵家的东西全都给他们搬回去才好。   不但顾宛娘的衣裳首饰遭难,就是房里那些精美的瓷器、银器、甚至一张桌子她都能看得上,还经常羡慕地拉着丫头的手夸人家衣裳好看,首饰好看……   顾宛娘也不是没有给她们做新衣裳,每人都做了四套呢,头面也送了三副,一副金的,一副银的,还有一副金镶玉的。为此,顾宛娘整整花了两千多两银子。但顾宛娘越是大方,赵雨荷和她的儿媳妇越是不满足,心里想着,安齐现在是国舅爷了,家里肯定是有金山银山了,她们这才得了多少好处?   大姑父张骏山倒是个实诚的,看妻子儿子女儿媳妇实在有些不像话,便时不时说几句,结果反而被赵雨荷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亲人自从来了京城还没见过安然这位太子妃呢。见识了赵家的富贵,她们又想着不知道皇宫里是如何的漂亮。赵雨荷没有宣召,他们也不能进宫,便只能烦顾宛娘和安齐。安齐还可以早出晚归去东宫或国子监躲一躲,顾宛娘就躲不掉了。被这些亲戚烦得头疼,顾宛娘只能装病。可眼看儿子就要成亲,她又如何能装病不管事?   ……   顾宛娘跟安然说的时候眼睛都气红了,若不是看在三叔一家还在,她都想直接住到东宫陪女儿算了。   安然抚额,她明白,问题的原因还在于娘亲一开始就太大方了。要是娘亲一开始就叫穷,再给她们做一套新衣服,而后不清不愿地送两件首饰,这她们不就满足了吗?   安然只想着要打发他们回去,只怕不容易啊!真是伤脑筋。哥哥就要成婚了,王家乃是士族大家,看到赵家亲戚这个样子,安然只是听听就觉得丢脸。   可人家说了是来参加安齐婚礼的,想让他们回乡去,至少也要在婚礼以后了。   安然原本是想回家看看的,但听了娘亲的话却一时胆怯,不敢过去了,后来想着还是等哥哥成亲那天过去吧,喝了喜酒就回来。   十一月十六日,是安齐与王静妍成婚的日子,安然午饭后便带着宝儿,打着全副仪仗过去了。   赵雨荷激动得很,原本还想着如何跟安然一起进宫去看看,却不料等太子妃的车架到了,连顾宛娘这个一品诰命的亲生母亲都得跪下迎接,更何况她一个民妇?   好不容易可以起来了,可是太子妃已经进去了,那些侍卫提着大刀凶神恶煞的,她刚刚走过去,就是两把大刀架在她面前,吓得她屁滚尿流。她正要拿出太子妃姑母的身份撒泼,就听一个太监难听的声音训斥道:“哪里来的无知妇人,竟敢在此喧哗?惊了太子妃娘娘和睿王殿下那还了得?来人!堵住她的嘴,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赵雨荷的女儿媳妇见了,这才有了畏惧,原来皇家的人真的是说打就打,要杀就杀的……   安然得到消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何氏和小姑姑有些不安,顾宛娘也担心道:“说起来也是亲戚,她要是出去乱说,只怕对娘娘声誉也不好……”   安然淡淡一笑道:“那也要她有这个胆子。”   这种没有自知之明又贪得无厌人,不教训她一下,安然心里不舒坦!想当初爹爹出事的时候,大姑姑不是要跟赵家断绝关系的吗?现在看到娘家富贵了,又记得是亲戚了?这些安然原本也懒得跟她计较,可是这婆娘居然气得娘亲想哭,还敢将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就是自己找打了。   前面拜堂的时候,女人是不能去观看的,但安然身份特殊,又算是媒人,傧相特意让这对新人也拜她一拜。   不想新人刚刚拜堂,正要送入洞房,就听到前院一阵哄闹声,随即凌云便满面喜色地闯了进来,激动地大声报喜道:“娘娘大喜,太子殿下回来了!”   “什么?他在哪儿?”安然立即起身扑了过去。   凌云欢喜道:“太子殿下和襄王殿下已经到了泉州,正在回京途中。我们刚刚收到飞鸽传书,是太子的亲笔信。”   在众人的喜悦声中,安然却抱着儿子在娘亲房里放声大哭。他不在,她不允许自己软弱害怕,不许自己哭,现在有了他的消息,她终于又可以做回他手心里的宝贝了。   顾宛娘也欢喜地流了眼泪。她劝慰道:“殿下回来了,这是喜事啊,快别哭了,宝儿该笑话你了……”   顾宛娘原本以为女儿要守寡一辈子了,虽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到底有遗憾。如今知道太子安好,女儿才算是有真正的幸福。   安齐婚礼之后,安然给凌云下了命令,想办法让赵雨荷一家子回老家去。   凌云直接威胁加利诱,用一人五百两银子的高价,总算将赵雨荷以及魏秀芹的舅舅一家给打发回去了。   赵世荣和赵世福也住得不惯,干脆跟着一起回去了,也免得那两家回去以后说嘴。赵世荣的妾室虽然很想留下,让太子妃也给自己的两个女儿指一门好婚事,但她毕竟只是个妾,在赵家没人瞧得起,连顾宛娘都不见她,哪里能说上一句话?   她对赵世荣哭诉,赵世荣也只能说长安嫡庶有别,妾本来就是没有地位的。劝她还是回去的好,回去她就是当家主母。她想了想,这里虽然富贵,却没有地位,还是回去的好,便又带着女儿一起回去了。   只有魏清源一家留了下来,人家是要参加明年大比的,赵雨荷虽然心里嫉妒,也无话可说。   此事虽然过去,但好多年都有人提起,让魏秀芹好长一段时间在贵族圈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但安然又不同,谁吃饱了撑的敢说她的闲话?至于背后怎么说,反正她没听到,就当没有了。   *   回到泉州以后,杨彦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朝中竟然发生如此严重的谋逆事件。他又是自责又是后悔,当即乘船到了杭州,而后骑马日夜兼程赶回长安。   腊月初三,杨彦带着燕老三和几名亲随快马加鞭终于回到长安。   当时,安然正在和孩子玩积木,忽然外面似乎有什么哄闹声,而后便听到“砰”地一声,屏风被人掀开了去,一个人影就向她扑了过来。   安然吃惊地正要叫人,就听来人哽咽地叫了一句:“安然……”   “哥哥?”   安然刚刚抬起头来,就被杨彦紧紧抱住。杨彦跪坐在地上,一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脸来,细细描绘她的眉眼,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恨不得勒进自己身体里去。   宝儿大惊,抓起一块积木就往杨彦头上敲去,大声道:“坏人!放开我娘亲!”   杨彦和安然不得不分开来,安然一边帮杨彦揉着头,一边含泪对宝儿道:“宝儿,这不是坏人,你看,这是爹爹,你爹爹回来了!”   “爹爹?”宝儿疑惑地看了看胡子拉碴的杨彦,想起自己每天都要看的爹爹的画像,疑惑地问,“怎么跟墙上的画不像?”   杨彦苦笑着摸摸自己的胡子道:“爹爹赶路急,没有刮胡子,等爹爹刮了胡子就像了。宝儿来,爹爹抱抱!”   宝儿有些嫌弃地看着杨彦道:“娘亲说了,好孩子要爱干净。”言下之意你这么一身脏兮兮的,别想我让你抱。   杨彦哭笑不得。安然却不管不顾地抱着杨彦的胳膊紧紧靠在他身上。   “看来,还是宝儿他娘不嫌弃我。来,抱抱孩子他娘!”说着,杨彦已经紧紧抱着安然,并低头吻她。   两个大人一时情动,坐在地上紧紧拥抱吻得浑然忘我,宝儿好奇地看了一阵,忽然冲过去抓着他爹的头发就扯,还边扯边大声叫道:“妖怪!不许吃我娘亲!”   房外,得到消息赶来的沈怡、凌云、独孤凯等人听得闷笑不已,甚至有人撞柱倒地的声音。   杨彦委屈地放开安然,一把抱住宝儿亲了亲道:“坏小子,爹爹太久没看到你娘亲了,想她,跟她亲亲呢!爹爹也想宝儿了,宝儿也给爹爹亲亲吧?”   宝儿用力将杨彦的脸推开,高声道:“不要,不要,爹爹臭!不让亲!不要吃宝儿啦……”   这一次,门外的人再也憋不住,响起无数笑声。   沈怡笑过以后高声道:“殿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先去梳洗吧!”   杨彦不舍地放开宝儿,却拉着安然的手道:“安然,跟我一起去!”   却不料宝儿扑过去一把抱住安然道:“娘亲是我的!”   安然左右为难,想了想,只好抱着儿子一起去。   杨彦实在想念她们母子,虽然有儿子在,偷香不方便,但好歹能跟安然和儿子说说话,也算是一种安慰。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听说安王叛乱,你带着宝儿一起回来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   不过到底安然占上风道:“你先说!”   杨彦叹了口气道:“在海上好不容易找到小五,我们便顺手拿下来那群海盗。这些人交给崔义,以后都是寻找新大陆的好手。却不料我们正要回来的时候又遇到风浪,船倒是无恙,但等天亮以后,我们继续往北行驶,走了好多天,从总算看到了陆地。安然你猜,我们到了哪儿?”   安然疑惑地猜道:“马来西亚?”   杨彦摇头。   安然又猜:“总不会就到了夏威夷吧?”   杨彦还是摇头。   安然震惊道:“难道,难道一阵风就把你吹南美去了?”   杨彦苦笑道:“没那么远,不过也奇怪得很。我们居然到了大洋洲!要不是看到袋鼠,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还以为我又穿了呢……”   “啊?怎么就到了澳洲了?好像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安然震惊了,同时也是一阵阵后怕。   杨彦点头道:“是啊,我们原本在南海,也就在南沙群岛那一代,怎么一阵风就刮到大洋洲以西去了呢?我们可是在海上航行了三日才到达大洋洲的。”   安然忽然放开宝儿,无比后怕地抱住他的头道:“海上太危险了,以后不许你再出海了!”   “嗯,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们母子了。”   杨彦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着,两人相互凝望着,脉脉含情,心里又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是后怕。   宝儿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忽然红了眼睛,小嘴一瘪就开始哭。   要说,宝儿真的是个非常懂事非常听话的孩子,从小就不好哭,更何况现在一岁多了,就是自己摔倒了,也从来不哭的。可是,他怎么就哭了呢?   “宝儿怎么了?”安然赶紧放开杨彦去抱儿子。   宝儿紧紧搂住娘亲的脖子,控诉道:“娘亲喜欢爹爹,不喜欢宝儿了!哇……”   做父母的面面相觑,不由都有些脸红。   “娘亲怎么会不喜欢宝儿呢?娘亲永远都最喜欢宝儿!”说着,安然赶紧亲亲儿子。   杨彦也在一边道:“是啊,爹爹也最喜欢宝儿了!来,宝儿过来也让爹爹亲亲?”   宝儿看了爹爹一眼,嘟着小嘴根本不理会他,只对安然道:“娘亲,宝儿饿了。”   安然立即道:“好,娘亲抱宝儿去吃点心!等会儿爹爹换了衣服出来,我们一起进宫去,陪着皇祖父和皇祖母一起吃饭!”   宝儿这才高兴了,临出门的时候还得意地看了他爹一眼,仿佛在宣告:看到没有?娘亲是我的!   杨彦洗了头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宝儿终于肯给他亲了。他又抱着宝儿高高地飞了一阵,儿子就有些喜欢他了。   这时,安然也换了衣服准备好了,杨彦一手抱着宝儿,一手牵着安然去后宫见父皇母后。   惠妃虽然封了皇后,却没有搬去凤仪宫,还是住在原来的穆华宫里。听说太子回来了,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皇上,太子怎么还没来啊?”江皇后着急啊,也不知道儿子受伤没有,在外面吃了多少苦,瘦了没有。   皇帝其实也很着急,但还是故作沉稳道:“你总要留点时间给儿子沐浴更衣吧?”   江皇后实在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去东宫吧!”   皇帝一听,立即点头道:“好!”   于是,双方在路上碰到了。   杨彦放开儿子媳妇,大步跑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父皇母后身前,红着眼睛道:“不孝儿回来了!这些日子,劳父皇母后担心了……父皇,儿子让您受累了……”   江皇后红了眼睛,抱着儿子的头,不住地摸他的眉眼。皇帝赶紧将儿子拉起来道:“外面冷,别跪在地上。走,我们回宫去!”   一家人回到穆华宫的暖阁里,脱去外面的厚衣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述说这几个月的事情。   杨彦详细说了这次出海的经过,他自然没说有什么超自然的能力将他送去了另一片海域,只说在海上迷路,到了一个地广人稀的巨大岛屿,这才回来晚了。   “地广人稀?很大?有多大?”皇帝到底是皇帝,还是对地盘更敏感。   “估计跟我们大隋差不多吧!不过人很少,而且都是些比较原始的人,还生活在部落里,比咱们大隋东南各个夷族也差远了。”   皇帝想了想,又问:“那地方距离大隋有多远?”   杨彦笑道:“父皇别急,过几天儿子画一幅地图给您看看就知道了。”事实上,安然之前画过一幅世界地图,不过当时主要是为去美洲做准备的,倒是没有画上大洋洲,等回去让安然添上去就是了。   “对了,小五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皇帝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儿子呢?不是说两人都回来了吗?为何太子赶着回来了,小五却没有一起?莫不是小五受了伤经不起这般快马赶路?   江皇后也想起来,急着问道:“你怎么找到襄王的?他真的没事吗?”   杨彦笑道:“父皇母后别担心,儿子是想念父皇母后,想念安然和宝儿,所以才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小五有了心上人,自然要陪着慢慢进京的。我们从南洋带回来不少东西,也要劳烦他送回来。”   “哦?小五有喜欢的人了?你快跟父皇说说!”   “小五这次遇上风暴,失了两条船,又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后来在一座孤岛上遇到一位姑娘,也可以说是美人救了王子……”   ……   王子和美人的故事,谁都爱听,连宝儿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杨彦说完,江皇后欣慰地笑道:“现在好了,不但襄王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准王妃,昭仪妹妹也该放心了。”   皇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海上竟然这么多可怕的风浪,如此危险,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让儿子出海去了。嗯,不如明天他就下旨让礼部准备禅位仪式好了。他要尽快将皇位传给儿子。这样,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随便出京的了,也少了危险。而他,也终于可以含饴弄孙,享享清福了。   这天晚上,在东宫,急着与媳妇儿亲热的杨彦差点让儿子折腾得想哭。   宝儿从小就是跟安然一起睡的。因为杨彦久久不归,宝儿就是安然的一切,便一直让他随着自己一起睡,想着儿子还小,等三岁以后再分出去自己睡也不晚。   因此,这小子坚决不肯让爹爹侵占自己的领地。娘亲是他的!   沈怡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小别胜新婚,原本要将宝儿抱去与她一起睡的,可是这小子不干。他不但不答应,还从这件事中窥到一点端倪,爹爹要抢娘亲!想抛开他?   这怎么行?他要守护娘亲!   所以,平日里早就该休息的宝儿这天晚上却怎么都不肯睡。安然和杨彦轮流给他讲故事,讲得好听吧,他越听越起劲;你讲啰嗦一点,平淡一点吧,他又抗议不好听,让你重新讲过。如此,让心急的父母郁闷不已。   安然已经察觉到杨彦紧贴在自己身后的某个滚烫的物事越来越硬,很有些蠢蠢欲动的趋势,也忍不住跟着脸红心跳,悄悄伸过一只手别到后面摸他。   杨彦又是舒服又是不满足,差点就想撩起安然的裙子,从后面悄悄进去。安然脸上越发滚烫起来。   宝儿好奇地问:“娘亲热吗?娘亲脸红了!”   一句话,让安然羞得不行,赶紧将手缩回来。   杨彦借着被子的掩盖,悄悄伸出手从安然腰间摸上去,偷偷往上爬,在自己一直想念的某个地方轻轻揉捏着。   谁知那小子眼睛尖,居然也给他发现了。   “娘亲,这里什么在动?是不是有虫子?”   杨彦赶紧将手缩回去,都要哭了。他这生的到底是个什么儿子啊!这也聪明过头了吧?   “哪里?没有啊?”安然红着脸否认,又赶紧拍着他的背哄道,“这么晚了,宝儿该睡觉了,宝儿忘了娘亲说过的,‘早睡早起,精神百倍’?这么晚都不睡觉的孩子就不是乖孩子了哦!”   杨彦为了急着赶回来,几乎是日夜兼程,劳累多日,自然是极为疲惫的。可是想安然想了快一年里,他不就是想吃上几口肉解解馋再好好睡一觉吗?为什么这么小的一点愿望儿子都要破坏?   杨彦郁闷的躺在安然背后,不等儿子睡着,他自己就先睡着了。   ……   腊月二十六日,襄王终于带着他的未婚妻回到长安,与他一同运回来的,还有他们兄弟从南洋带回来的东西。珍珠、宝石、黄金、珊瑚,以及一些珍惜木材等等。   襄王带回来的这位未婚妻也让朝中生出颇多闲话。   安然当天就见到了那位姑娘,也是大吃一惊!   那少女竟然混血儿,难怪长得如此漂亮。   杨彦说,这位姑娘原本没有名字,还是小五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杨如画。   如画姑娘父亲是西方过来的商人,母亲一位吕宋商人送给父亲的歌姬。可是后来,这位商人回去了,却没有带上这个已经生怀有孕的侍妾。   后来,如画姑娘的母亲生下她来,因为是“杂种”,所以一直受人欺辱。后来,如画的母亲被海盗抢到岛上,如画却依然因为杂种的身份不被人接受。   如画从小就用头巾将头发包起来,又用面纱遮住自己与众不同的眸色,跟着岛上一个大夫学了一手颇为不错的医术,在母亲过世后,那些海盗倒也一直养着她,毕竟谁知道自己啥时候就会生病受伤呢?   因为如画从小就将自己包裹得严实,那些海盗又一直知道她是个“杂种”,与他们不同,心里隐隐当她是妖怪,倒是没有欺凌她。这才给了她一方安宁。   这样身世悲惨的姑娘,却能保留了一颗善良美好的心,难怪小五要动心了。   如画有一头栗色的自然卷的长发,就像安然前世见过的人工烫的小波浪似的,但是看起来非常自然。看到这头漂亮的卷发,安然忽然想起自己在书上见过的一种比喻——一头像海藻似的长发。   可是除了杨彦安然和襄王杨俊,其他人都觉得那是妖怪的头发,背地里很是看不起,就是皇帝一开始见了都悄悄问襄王:“儿子,半夜醒来,你真的不怕?”   如画姑娘有一双琥珀般漂亮的眼睛,极其清澈,好似误落凡间的仙子,一看就知道没有沾染上俗世尘埃。那又长又密又翘的睫毛,让安然看了都有些妒忌。   她鼻梁挺直,唇瓣眼红,皮肤好像牛奶一般,白皙细腻。她的身材更是动人,个子高挑,前凸后翘。就是安然这个女人,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虽然这位如画姑娘出身极其卑贱,朝中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但襄王是铁了心要娶她,皇帝和胡昭仪劝不住,杨彦和安然又支持,最后也只能答应下来。   尽管襄王急得很,他们的婚期还是定在了来年三月。皇帝总要先顾着禅让仪式,先把担子交出去再说。   这一年的除夕晚宴非常热闹,但皇帝看着以前安王的位置,如今坐着襄王,还是忍不住想起安王的那几个孩子来。就算安王罪该万死,皇帝也将这个儿子恨得不行,但几个孩子却是无辜的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如今独孤太后越发低调了,虽然独孤家还在,但与她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她从来没有疼爱过独孤凯,自然也别指望独孤凯对她这位姑婆有多好。好在皇帝孝顺,她也能安享晚年。   经过钦天监的测算,最好最近的一个日子是正月初六。这原本是选来祭天的日子,如今皇帝急着禅位,就先拿来用了。反正新皇继位,也是要祭拜天地的,好好设计一下,就当一举两得了。   转眼第二年正月初六就到了,皇帝正式将皇位禅让给太子杨彦,年号改为“康乾”。   皇后和太子的册封仪式也放在登基典礼这一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兹有结发之妻赵氏,仪态端庄,聪明贤淑,貌和德嘉,生皇太子瑾。乃依大隋皇室之礼,册立赵氏为正宫皇后,与朕同体,承奉宗庙,母仪天下,与民更始。钦赐!”   内侍高声宣读了册后诏书,安然恭敬地跪下听旨,而后领旨谢恩。   今天,她身穿大红凤袍,以金丝银线刺绣,缀无数珍珠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戴凤冠,有金凤展翅,口衔明珠,垂于额前;发髻两侧插一对血翡玉簪,挂着两串明珠垂于耳侧,轻叩着发间珠玉,滋滋作响;耳朵上坠着两串血美人的翡翠珠子,衬着雪一般无暇的肤色,更加明艳照人。   杨彦亲自走下来,拉着安然的手再缓缓走上九级台阶,走到龙椅前,一同坐下接受百官叩拜。   杨彦身穿黄色龙袍,头戴天子冕冠,宽大的袍袖下面,他握紧了安然的手。当百官都跪在他们前面,杨彦忽然侧头情意绵绵地看了安然一眼。安然回他嫣然一笑,双眸流转间早已经白他眼中的情意。   ——这江山,你我共享!从此后,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正文到此完结——   番外01一笑而过   杨彦的继位仪式因为准备仓促,其实相对说来有些简单。不过杨彦从来不在意这些形式。其实如果可以,他是不想现在就继位的。   虽然当太子没有太多自由,但也比当皇帝强啊!要知道,天底下最不自由的人就是皇帝了。   老皇帝,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杨昊原本是打算将后宫一分为二,他带着自己的嫔妃住一半,让杨彦这个新皇帝新纳些嫔妃住另一半的。虽然也有些不大好,但杨彦不喜欢大兴土木再建宫室,也只有这样的权宜之计了。他也总不能鼓励儿子这个新继位的皇帝就大兴土木吧?   但杨彦当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就一个皇后,也没打算纳妃,要那后宫做什么?   “父皇,依儿子的意思,后宫也不必搬了,皇后和太子都跟儿子住在一起就是了。儿子觉得一家人住着才亲热,分开了反倒是不好。而且,皇后要教导太子,只怕也没有精力掌管后宫,还请母后多费心,且帮她管几年吧!”   太上皇和皇太后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微微皱眉道:“难道你以后真的不打算纳妃了?你还年轻,皇后又只生了太子一个……”   杨彦认真道:“父皇,儿臣记得这事儿子跟您说过。”   皇帝道:“那个时候你还是平王,而现在你是皇帝,这如何能一样?”   杨彦笑道:“不管儿子是平王、太子还是皇帝,作为一个男人,儿子的身份始终没有变,那就是安然的丈夫。儿子这一生也只想要她一个妻子。父皇,母后,这事你们就不要管了。或许你们觉得儿子委屈了,可是儿子自己觉得很幸福,很快乐。”   “好吧,只要你能解决前朝大臣们的唠叨,这事父皇就不管了。”皇帝现在是看开了,既然儿子自己都不觉得委屈,他又何必当坏人非要在人家恩爱夫妻中间塞个人?再说皇后那孩子,他实在是打心眼里喜欢。不但有才华,最难得是真的孝顺,生的太子又如此聪颖可爱,实在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太上皇都表态了,皇太后也就不好意思再表示反对,但她忽然想起来道:“对了,你以前不是还有个独孤侧妃么?总要接到宫里来安置吧?放在宫外像什么样子?”   呃……独孤湘云?   杨彦挠挠头,他好像真把那女人忘了。既然他都当了皇帝了,不如将那女人遣回独孤家,令其另行婚配?可是这样,若给人知道了,貌似也不好交代啊!无缘无故的,怎么好休了人家?   要不安排她假死?   可他刚刚登基,独孤湘云就死了,人家会不会认为是安然狠毒,容不下这个侧妃?真是为难啊!你说当初独孤家参与谋逆,父皇怎么就不将这女人一起处理了呢?咦,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父皇,独孤家谋逆一案,儿臣记得,那独孤湘云的父兄都是参与了的吧?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这种谋逆大罪向来是要株连出嫁的女儿极其夫家的。您怎么没将这女人处理了?”   太上皇瞪着儿子,没好气道:“父皇哪里还记得有这么个女人?朝中那些人念着那毕竟是你的女人,也没有人提。”   “那您说现在以这个名义将她遣送回独孤家行不行?”   皇帝想着儿子与那独孤侧妃并没有夫妻之实,如今以这女人的叛逆的身份,更是没有资格伺候新皇的,便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儿臣这就告诉独孤,让他把那女人带回独孤家族去,另外选个人嫁了算了!”杨彦高兴了。当初独孤湘云是父皇逼着他娶的,如今要打发这女人,还需父皇同意才行。   江太后冷哼一声道:“她父兄谋逆,饶她一命已经是优待,还许她另嫁他人,皇帝这也太宽宏大量了。虽说施政当施仁政,但太宽容了也不成。”   太上皇点头道:“你母妃说得不错,不如让独孤家族送她去家庙修行或者直接去哪家道观庵堂出家好了。毕竟曾经是你的妃子,另嫁他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杨彦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其实说起来,独孤湘云还是很无辜的。   想到就做,杨彦立即让人传了独孤凯来,将事情吩咐下去。   独孤凯倒是没忘了这个女人,只是想不到皇上如此大度,竟然愿意让那女人回独孤家重新嫁人。   其实,独孤家的漏网之鱼还不止这一个。谋逆事件以后,独孤凯掌控了独孤家族,曾清理过族人名单,哪里还有独孤家的女儿,哪里安插了独孤家的探子,他都清清楚楚。   既然说到这里,他便提醒道:“皇上,当初我五叔嫁了一个女儿到贺家,这次也被遗忘了。”   杨彦略一想就想起来了。就是当初安然定亲的贺家的长子,娶的不就是独孤家的姑娘?当初安然的葫芦丝,还是那位贺公子教的呢!那人貌似与安齐关系不错,这次朝中大臣是看安齐的面子?   “是因为安齐求情?”   “不是。”独孤凯提醒道,“皇上您忘了,独孤家的二公子娶的是忠国公府高家的姑娘,是隆裕公主的小姑,还是公主一手带大的。”   杨彦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那个想给他当侧妃,竟然拒绝给小五当正妃的脑残女人,最后名节尽毁,不得不嫁给贺家那位腿上有残疾的二公子,安然的那位前未婚夫。   “对了,听说隆裕公主已经启程进京了?”杨彦皱眉,对这个皇姐,他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虽说是这个身体的亲姐姐吧,在他冒出头前,就没见过她给母妃写过信。等他出息了,封了平王,当了太子,她倒是时不时写信来,不过话里话外都感觉不到真诚,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来讨人请要好处的。   “是的,估计月底就能到。”独孤凯跟了杨彦这么多年,多少能猜到一些。但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姐姐,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他还是不多话的好。   杨彦略一想就抛开了去。反正他有原则,管她是谁,绝不开后门。到时候还是扔给父皇和母妃去烦恼吧!   第二天,平王府里悄悄驶出一辆马车,独孤湘云和她的丫头一起回到了忠国公府。随后,京中便有了谣传,说独孤侧妃已经被遣送回独孤家,而后去了城外的翠云庵出家。   与此同时,魏秀芹却拿着一份未婚男子的名单,正在为独孤湘云挑选合适的婚配对象。当然,现在的独孤湘云自然不再是出自忠国公府嫡支的独孤湘云,而是独孤家旁支的一位老姑娘。据说是因为腿上有疾,所以一直没能嫁出去。   最后,魏秀芹选了一个八品城门小吏,半年前老婆因为难产而亡,这还没续弦。据说此人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个有名的孝子,对家人是很好的。   魏秀芹偷偷问过安然,安然轻叹道:“只要人好,其他的倒是不必要太挑。若她真的想得开,只要这男人不是太没品,她就能找到幸福;若她心里还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你就是给她找个四品官儿,她也不会高兴的。”   魏秀芹想想也是,也没问过独孤湘云,便做主将这桩婚事定下来,婚期就在三月。   大隋的年假放到正月十六结束,所以,杨彦这个新皇虽然已经继位登基,这段时间也还在休年假,不用每天上朝。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他决定在元宵节那天带着一家人再次去西市看花灯。   能出宫游玩,安然自然是高兴的,宝儿见娘亲高兴,也跟着高兴。别的他都没听懂,只听说是出去玩儿的,就高兴了。   杨彦想了想,不得不去后宫问问父皇母后去不去。其实不用问都知道,父皇母后肯定是想要去的。   结果,不止太上皇和皇太后要去,沈太妃(芳嫔)要去,就连胡太妃(胡昭仪)和襄王杨俊都要去。当然,杨俊还带着他的未婚妻杨如画姑娘。   这一行人队伍庞大,护卫工作自然也得确保万无一失才成。独孤凯如今接管了京城防卫,便和负责皇宫禁卫的凌云商议。他们让守卫京城的府兵全都到各街市布防,划分区域,一个小队负责一块儿地方的防卫;而凌云的禁卫军和暗卫则微服跟随皇帝一行就近护卫。   这次他们去的是西市。西市多胡商,很多舶来品,虽然杨彦他们一行人在宫里向来都是用的最好的东西,一旦到了西市也忍不住好奇。   这里,很多从南洋西洋来的东西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什么胡姬当垆的酒肆啊,西方人物风格的陶俑啊,从南洋来的犀角杯啊,象牙制品啊,波斯香料啊,印度飞饼啊等等,极具异域特色。就是他们大隋的云锦在这里,图案也是带着明显的西域特色或波斯特色。   宝儿被爹爹抱在怀里,站得高看得远,又见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别提多高兴了。他特别对那印度飞饼极感兴趣。不过杨彦买了来给他吃,他却觉得不好吃。   杨彦给他买了一个小巧的鲤鱼灯给他提了一会儿,而后又带着大家一起茶楼里喝茶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脚。   不想他们刚刚在一家茶楼里坐下,安然就看到外面街上走来一对熟人。   看到那两人手牵手地走在前面,边说边笑,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名亲随,安然一怔,继而便看着襄王。   襄王正在给如画姑娘斟茶,并没有注意到外面,倒是走在外面的两人进门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他们。   展晓月第一个认出来的是安然,而后才看到襄王。见襄王正满脸柔情地为一个外族姑娘斟茶递糕点,一时间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欢喜,还有些欣慰,心里有一种放下了大石头的轻松和惬意。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夫君虽然出身不高,家里也不富裕,但是真的对她很好。这两年来,她刻意不去想襄王殿下,其实心里对当初拒绝他一直没能释怀。如今看到他也有了心爱的姑娘,她只希望他真的忘了自己,能与那位姑娘相亲相爱,也跟她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展晓月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去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起来,从前皇后娘娘对她那么好。可自从拒绝襄王,决定嫁给现在的夫君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去拜见过现在的皇后,当时的太子妃娘娘了。   一时间,展晓月觉得有些羞愧。   “娘子,怎么了?”莫君择见妻子忽然顿住脚步,不得不停下来,低头问她。   展晓月低声道:“夫君,你看里面……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拜见?”   莫君择这才仔细看了看里面。他是见过杨彦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面熟,但两位皇帝在,那身居高位的气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一下子点醒了他的记忆。   两年前的太子殿下,不就是现在的皇上?   莫君择也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们换一家吧!”他不想也不会拉关系攀附富贵,而且,皇上既然微服出游,想来也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的吧?   展晓月回他一笑,夫妻两人又手牵手走了出去。   他们这么在门口张望了两眼,又转身离去,自然引人注意。要是有人认出皇上的身份,又偷偷告诉别人,甚至安排刺杀,那还得了?因此,燕老三给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跟了上去。   安然见了,笑着对燕老三摇摇头。   燕老三会意过来,原来是太子妃的熟人?可既然是熟人,为什么不过来打个招呼呢?   这时,襄王才抬头无意中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展晓月和莫君择的背影。他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顿了一下,而后失笑了下。他怎么会觉得那位夫人的背影眼熟呢?真是奇怪。他又不认识几个女子……   “怎么了?”杨如画问他。   杨俊摇摇头道:“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不过一晃就过去了,也没看清楚。”   杨如画哦了一声道:“那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杨俊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身影像谁,不禁微微一怔,但随后又想起人家夫妻手牵手的画面,当即笑道:“不用了。其实也不是很熟……”   不管是不是她,都与他没有关系了。而且,看样子,她过得也挺好的。杨俊忽然拉着杨如画的手道:“如画,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题外话------   下次更新估计在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中午,亲们明天看书评区的公告。   上一章完结章加了六千多字,主要加了宝儿抓周和杨彦回来后的情节,感兴趣的可以倒回去看看。   还有月票的亲,再支持一下?   番外02皇帝惧内?   正月十六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剑兰就到龙床外唤道:“皇上,今日早朝,您该起了。”   杨彦迷迷糊糊醒来,不由在心中哀叹一声,假期结束了,逍遥的日子结束了,要开始悲催的每天上朝了。   不行,他今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早朝时间给改了!从卯时改到辰时!   杨彦看着两只胳膊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母子俩一左一右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心里就觉得暖暖的都是幸福。真舍不得起床啊!   剑兰没听到声响,以为自己没叫醒,便又叫了一声道:“皇上,今日早朝……”   “醒了,别喊了。”杨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将两只胳膊取出来。   安然抓着被子捂着耳朵抱怨道:“哥哥,好吵……”   杨彦将她捂在脸上的被子拉下来,亲亲她露出来的小脸,安抚道:“哥哥上朝去了,你和宝儿多睡会儿。”   安然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杨彦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过来,放在她怀里,又叮嘱道:“儿子给你抱着,别让他踢被子。”   安然自然地抱着儿子,闭着眼睛俯下头在儿子脑门上亲了一下,眼睛都没睁开,就摸索着要为儿子掖好被子。   杨彦看得感动,这就是母亲啊!   等杨彦梳洗好了,用了早点便赶往太极殿早朝。这个时候,天还没亮呢。一路走过去,尽管廊道两旁两三步远就挂了一盏灯笼,他又披着厚厚的熊皮披风,还是觉得冷。那冰冷的空气呼吸到肺部,似乎连心也跟着冻冷了。   杨彦忍不住想起父皇几十年如一日,总是这样早起上朝,心中很是敬佩。嗯,月底的大隋之音上,他要好好为父皇歌功颂德,让所有百姓的记得父皇的付出。   今日是新皇第一次早朝,大臣们无不是激动万分的。毕竟这位皇上是他们盼望了许久的。很多大臣都在春假里准备了折子,打算向皇帝进言,一展抱负。   杨彦耐着性子听了几个,留下奏本,适当给予鼓励,但当有大臣质疑后宫问题时,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被触怒的猎豹,眼睛里满是危险的杀气,与之前的温和赞许完全不同。   “赵爱卿这话朕不敢苟同!”杨彦冷着脸道,“太上皇和皇太后及诸位太妃还住在后宫里,你让朕将她们迁到哪里去?哪有做儿子的逼着父母姨娘让出房子给自己住的道理?你竟然还劝朕大兴土木建造宫室?你知道天下还有多少百姓住在茅草房里一场雪就能压垮?你知道每年冬天我大隋有多少百姓冻死饿死?朕身为大隋之主,享有大隋千万百姓的供奉,在百姓尚未丰衣足食之前,如何能贪图享受,为自己修改宫室,广纳妃嫔享乐?难道在你眼中,朕就是这样不孝、好享受的昏君?”   殿中文武听到皇上这样的话,哪有不感动的?竟然一个个都自发地跪下大呼万岁,纷纷出言赞许皇上贤明,有太祖之风,必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隋盛世。   “好了,诸位爱卿平身吧。这些赞扬的话以后不必在朝堂上说了,朕做事,只求能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我杨氏列祖列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杨彦可不是那种喜欢听人拍马屁的。虽然刚才的话也是他的真情实感,但里面自然也有些私心。   殿上文武极为感动,心里对皇上的美德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等文武大臣们走起身了,只有一人还跪在中间不敢起身。那就是引发此事的礼部侍郎赵延。   赵延是赵家在朝的中心人物。赵家想要与皇后的家族赵氏连宗,可惜一直没有成功;他们又想让皇帝眼前的红人、如今的禁军统领三品昭武将军凌云回赵家,这可是实实在在赵家的骨肉,可惜凌云对在赵家从来不假辞色。   于是,赵家也怒了,便打起了另外送美人入宫,与皇后分宠的念头。而且,劝帝王广纳妃嫔诞育子嗣,这还是光面堂皇的事情。能光明正大的享用天下美人,又能多得子嗣,哪个男人不喜欢?   谁知道,这么好的打算竟然也会提到铁板,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皇帝陡然发怒,又说得义正言辞,吓得赵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等同僚们都起身了,殿中安静了这才自辩道:“皇上恕罪,微臣万万不敢有此想啊!微臣只是想着皇上广纳妃嫔才能子嗣茂盛,子嗣茂盛才能江山永固,微臣真是一片忠心呐……”   “子嗣茂盛才能江山永固?哪一朝是因为没有子嗣传承而灭亡的?”历朝历代,什么时候皇家不是儿子越多,争斗越厉害?到最后剩下来的不也只有一个?当然这话杨彦是不好说出口的。但大臣们自然也能明白。   赵延继续为自己辩解道:“皇上,微臣是想着皇上年近三十,才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子嗣,所以为皇上担心,微臣对皇上真是一片忠心呐!”   杨彦又怒了,冷冷地说道:“朕已经有了太子,还是聪明伶俐身体健康的太子,难道当不起大隋的未来?还是你胆大包天,竟然敢诅咒朕的太子?”   “微臣不敢!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赵延被皇帝的话吓得语无伦次,只能不住地磕头,只希望皇上原谅自己这次。   杨彦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和你们赵家打的什么主意?朕警告你一次,朕的后宫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这哪里是警告赵延,而是明着警告所有大臣了。如此看来,这位新皇帝虽然宽厚,爱民如子,却也强势。   朝堂上一时间安静极了,除了赵延的磕头声和求饶声,所有大臣都微微低垂着头,竟然无人出头给赵延求情。刚才皇上的话太重了,劝皇上多纳妃嫔多生子嗣就是诅咒太子?这罪名谁担得起?   杨彦将大臣们敲打了一下,这才让赵延起身,宽恕他这次。而后,杨彦就说出来他今日早朝的主要一件大事——他要把早朝的时间改到辰时正!   辰时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辰时正就是早上八点。杨彦觉得,自己冬季就是七点起床,一个小时应该也能收拾妥当了。要是哪天懒床,动作快一点半小时也能行。   然而,皇帝的这个意思一出口,立即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   “皇上,早朝是老祖宗定的,如何能随意更改?更何况,辰正也实在太晚了!”   “是啊,皇上,历来勤政的明君从未有嫌早朝时间太早的……”   “皇上,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动啊!”   “皇上,这样只怕史书上对您的声誉有影响啊!”   ……   杨彦等这些人都说完了,他才开口道:“你们要是都说完了,就听朕说说。”   百官们立即安静下来。就算还有人又想到了什么好理由,那也得给皇上面子啊!再说了,皇上从平王到太子,从来都不是好逸恶劳的人,还是先听听皇上到底如何想到吧!   “将早朝时间延后,朕不是突发奇想,其实在几年前就与太上皇提过。当时朕看父皇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早朝前还不肯用餐,就劝过父皇以身体为重。太上皇说他都坚持几十年了,也不差这最后几年,让朕登基以后自己考虑要不要改,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文武大臣们一听,都怔了一下。一个是皇上居然早早地就跟太上皇提过这事,实在令人意外。难道当时皇上不担心太上皇多心?那个时候皇上还不是太子吧?   而第二个让大臣们震惊的是,太上皇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让皇上继位?并坦诚告诉了皇上?难怪皇上当时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呢!   杨彦留了那么一点点时间给大家思考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朕之所以想要将早朝的时间改了,自然也是经过了多方考虑的。不管是朕还是你们,劳累了一天,若晚上不休息好,白天又如何能有精力处理政务?”   大臣们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但是,历来都是这样的啊!唉!他们这位皇上果然是与众不同,这想法也太奇怪了。   大臣们想开口,但杨彦抬手阻止了他们,又继续说道:“卯正上朝,你们寅正就得起床,住得远的甚至还要起得更早,还不能用早膳。特别是寒冷的冬季,即便天气晴朗,空气也是冷得钻心的,你们从家里到皇宫,这么长的路,难免不染寒气。长此以往,你们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身体差了,又如何替朕治理国家?为朕分忧?”   殿中文武大臣们听了都觉得很是感动,甚至有些老臣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历朝历代,哪位皇上想过这些?所有人都认为身居高位每日上朝是天大的荣耀,又有谁关心过他们的身体?   杨彦又接着道:“因此,朕以为,让大家休息好了,吃饱了再上朝,虽然时间押后了一个时辰,但众卿的工作效率必然能有所提高!这就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是赞同,但他们又担心,不知道史书上会怎么写他们。   杨彦见了,心下明白,又说道:“你们放心,将来史书上,你们都是辅佐朕革新的大功臣,后世的皇帝和官员都会感激你们的。”   大臣们一想,这倒也是。皇上这里开了先河,后面的皇帝和大臣们可就享福了。   于是,此项决议就此制定下来。   而后,杨彦又改革了每日临朝制度,改为半月一次固定的朝会,临时有事再行通知。但同时,皇帝也严格了监督制度,什么时候到各自的部门办公,什么时候才可以下班比原来严格了些。   另外,杨彦还决定放权,将内书省和门下省重新建立起来。国家大事由内书省共议,而后呈交门下省审核,再由皇帝审批,最后下发到尚书省执行。   这样一来,皇帝的权利其实是被削弱了,而内书省和门下省的权利却大大增加了。皇帝若是用人不当,或自身昏庸,魄力不够,都很可能被大臣愚弄。不过,在杨彦这里,他是不担心这些的,他可不是昏庸无能的人,只要监督制度健全,再将兵权牢牢掌控在手里,他相信自己能驾驭这些人。如此一来,他这个皇帝可就轻松多了。   不过,内书省和门下省至关重要,杨彦还要好好考察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到这两省里面任职。   这次太上皇禅位,新皇即位,实在太仓促了,很多公主想回来参加新皇即位仪式都没来得及。不过襄王三月大婚,她们自然不会错过了。   虽然这几代皇帝都是踩着兄弟的鲜血上位的,但公主一般不会受牵连,即便受牵连也好歹抱住了小命。因此,到二月底的时候,就有好几位公主入京了。   公主们大多住在各自京城的别院里,而像隆裕公主这样的,就干脆住进宫去了。当然,驸马还是只能住外面。   安然一点都不喜欢杨彦这位亲姐姐。   隆裕公主本来就比杨彦大上几岁,如今长子都十六岁了,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很漂亮的。这位公主现在无疑成了大隋最尊贵的一位公主,因为只有她是皇帝的亲姐姐。杨彦登基以后,就册封她为大长公主。   因此,隆裕公主似乎有点自我膨胀过渡,仗着是皇帝的亲姐姐,就是住到了宫里,也颇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就是安然身为皇后,又得皇帝专宠,她也有些不将其放在眼里。   这天午后,安然带着刚刚午睡起来的宝儿去后宫探望父皇母后。如今,太上皇和皇太后连同沈太妃最高兴的一件事情就是逗弄一岁零七个月的太子殿下了。   宝儿刚到,就被太上皇抱了过去,放在自己膝头先喝了水,然后与他做文字游戏,顺便就教宝儿认字。   皇太后的注意力也放到宝儿身上去了,只有隆裕公主皮笑肉不笑地对安然道:“太子也快两岁了,皇后也该给他添个弟弟了吧?皇上眼看都三十了,才一个孩子,别说在皇家,就是在普通百姓家里也得着急了!历朝历代这么多皇帝,我们皇上不说贤明与否,单单惧内这一条,可就要名垂千苦了。皇后,你也是有名的才女,可听说过史上哪位皇帝只有一位皇后,连一个妃子都没有的?你不怕人家说你善妒,好歹也顾全一下皇上的脸面吧?”   隆裕公主原本就不喜欢这位出生寒门的弟媳,尤其两年前她让自己的小叔子带着自己如同女儿一般疼爱的小姑进京,想要给太子做个侧妃,居然被太子妃给拒绝了,后来小姑出了事,被迫嫁给贺家一个瘸子,而且这瘸子还花心得很,一屋子香的臭的女人,她知道以后心中就很是恼恨。   当然,像隆裕公主这样自视甚高的人,是不会反省自家人有什么错的,她只会迁怒别人。父皇母后不好迁怒,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是不会有错的,那肯定就是安然这个弟媳从中作梗了。   安然心中暗恨,却没有与隆裕公主正面交锋。她淡然道:“皇姐教训得是,说起来都是我这个皇后不好,没有主动为皇上纳妃。不过皇姐说皇上惧内却不妥当。皇上富有天下,哪里会有所畏惧?更不会畏惧我一个女人。皇上只是重情重义,不肯将不喜欢的女子召入宫中为妃,辜负人家姑娘的青春而已。”   隆裕公主见安然竟然反驳她的话,心里更不高兴了。她不阴不阳地说:“皇后若是贤德,不拦着皇上宠幸其他嫔妃,又何来辜负人家姑娘青春一说?”   安然轻轻笑道:“我从来没有拦着皇上不让他宠幸别人,只是皇上自己不愿意而已。虽说我没有为皇上纳妃,但宫里还缺少美貌女子?皇上要是看上了哪个,我自然没有二话。可是,我也不能为了那什么贤德的名声,就非让皇上宠幸他不喜欢的人吧?”   “啧啧,这居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说出来的话!”隆裕公主讽刺地笑道,“这话要是传出去,天下善妒的女子该高兴了……”   这时,皇太后听到女儿有些尖锐的声音,这才望了过来,见安然面色不好,又依稀想起之前两人的谈话,貌似又在说为皇上纳妃的事情?这个女儿心里似乎一直有些记恨皇后,皇太后已经暗地里敲打了她好几次了,不过貌似效果并不怎么好。   “萱儿,你和皇后说什么呢?”隆裕公主,名杨萱。   隆裕公主起身走过去,挽着皇太后的胳膊道:“母后,女儿在跟皇后说,什么时候给太子添一个弟弟呢!皇后要是身体不好,还可以为皇上纳妃嘛!等孩子生下来,交给皇后抚育就是了,相信一定会像太子一样聪明伶俐的。”也就是说,太子如此聪明,与皇后你可没什么关系。那是我们杨家的种好!   听了女儿这番话,不但皇太后脸上不好看,就是太上皇脸上也不好看。他们心里都知道杨彦是不肯纳妃的,为这事他们都跟杨彦说过好几次了。如今,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若说杨彦有逆鳞,那就是皇后和太子了。隆裕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像太子这样聪颖的孩子,是一般女人能生得出来的?   “隆裕,皇帝后宫之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以父皇看,皇后就很好,你看看太子,被教导得多好?还不到两岁呢,不但什么都会说,还能认这么多字,实在是难得。”   隆裕公主之前见母妃给皇后说好话,让她注意分寸,千万别与皇后交恶,她还心中不忿,总觉得母妃对皇后这个儿媳妇比对她这个女儿还好。想不到连父皇竟然也说她多管闲事,为皇后撑腰。这个女人,到底是如何蛊惑了父皇和弟弟的?   不过,听到隆裕提起给太子生个弟弟,皇帝也来了兴趣,问怀中的宝儿道:“宝儿想要个弟弟吗?”   宝儿想起玉兰姑姑生的那个弟弟,一开始像小猴子,后来却越长越好看,觉得很有趣,当即拍手道:“好!”   皇帝又笑道:“那宝儿回去跟你父皇说。”   宝儿又点头,转头看向娘亲道:“娘亲,宝儿要弟弟!”   ------题外话------   明天有更新,时间在中午一点左右。在番外里,会逐步交代其他人物的结局,要是有遗漏的,欢迎亲们留言。争取明天就让那个害了爹爹的公主出来。   番外03弟弟是怎么来的?   安然带着宝儿回去的时候,宝儿还嚷嚷着想要一个小弟弟。   安然想着父皇母后眼中那隐隐的期待,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才好。他们是打算等宝儿三岁以后再生第二个孩子的。可是站在父皇母后的角度,杨彦身为皇帝却只有一个子嗣,实在是太少了!   她以前还跟父皇说过以后要帮哥哥生六个孩子,现在她却不敢如此保证了。生孩子简单,再苦再累再痛她都不怕。但要带好每一个孩子,不忽视每一个孩子,这就不容易了。现在才宝儿一个呢,就占用了她绝大部分精力了,要是再有几个孩子,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分配时间了。   宝儿走着走着,忽然开口道:“娘亲,宝儿不喜欢姑姑!”   “哦?为什么呀?”   “就是不喜欢……”宝儿也说不清楚。他就是不喜欢姑姑看娘亲的眼神,但他还是太小了,很多感情还不理解,也说不出来。   想起皇姐隆裕公主,安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刚刚到京都时候,这位皇姐尽管心里不痛快,但还是表示出想与她交好的意思。可惜,皇姐的要求,她不能答应,这才让两人的关系越发僵硬了。   隆裕公主是真的疼爱小姑高莹,那是当她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的。谁知高莹却落得现在的结果,让她痛心之后也帮着想办法希望能让小姑有出头之日。   而女人要过得好,在这个时代,很大一部分还得依靠丈夫。   贺子砚脚有残疾,按理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他出身官宦之家,又有妻子娘家的关系,再说脚上的残疾在垫高了鞋子之后已经不甚明显了。前年婚后贺明朗便打发他们夫妻与妻子吴氏回了泸州,贺子砚参加了当年的乡试,并取得了举人的功名。   去年,贺子砚就带着妻子又回了京城,打算参加会试,后来因为安王叛乱,会试取消,延迟到今年。   但贺子砚的才学华而不实,就是那举人的功名也不知道是怎么考取的,颇有些不清不楚,而会试更是半分希望都没有。隆裕公主听自己的小叔子高熙说起的时候又恨又急。   新皇取仕喜欢的可是脚踏实地的人才,贺子砚这样的,要通过会试出头只怕就难了。可是贺子砚没出息,不能在京城谋一个出身,自己的小姑高莹怎么办?贺明朗那个不通情理的老东西肯定又要将他们小夫妻打发回老家去了。   高熙觉得,泸州乡下虽然说不及京中繁华,但贺家也是当地名门望族,妹妹随妹夫回老家也没什么不好。一来可以孝顺祖母曾祖母,二来也能静心读书,以期下科再考。   但隆裕公主的看法却不同。她认为,权势地位才是幸福生活的保障。   因此,隆裕公主想让安然这个皇后吹吹枕头风,让贺子砚以官宦子弟以及举人的身份进宫当个御前侍卫,这活儿轻松又体面,过得一两年,还可以外放当个小官。以后她们高家上下打点一下,就能顺利高升回京了。   这种事情,安然怎么能答应?御前侍卫其实不仅仅是护卫皇帝,而是帮着皇帝做一些不方便交给六部去做的事情,都是皇帝心腹不说,还得有能力。   不提贺子砚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单单贺子砚腿有残疾,不会武功且做事不实在这几条就决定了,贺子砚决对不是当御前侍卫的料。所以,安然很干脆地拒绝了,说这事自己办不到,又隐晦地提点了一下,说后宫不能干政。   因此,隆裕公主又不高兴了。她一来觉得安然没有将她这个皇姐放在心上,二来心里对安然也有了些轻视。还说什么是皇帝专宠的皇后,其实也不怎么样嘛!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   当然,这种事情,她去找皇帝直接开口更好,皇帝本来就是她的亲弟弟。事实上她也是先找的皇帝,只是被拒绝了,后来听说皇帝专宠皇后,才想到去安然那里赔礼道歉,再婉转相求。   可是,安然不但拒绝了,还说什么平安是福,平淡是福,说乡下生活其实也很好,能修身养性什么的,气得她不行,对安然的怨气便又多了一分。   后来当她知道安然这位皇后什么权利都没有,后宫还是母后在管着,她就更不将这位出身寒门的皇后放在眼里了。这才时不时地给安然找麻烦,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隆裕公主也不傻,安然这位皇后尽管没有实权,但到底是皇后,还是皇帝唯一的女人,这要办正事不行,要坏她的什么事却不难。因此,她一直想着如何能离间帝后的关系就好了。而第一步,就是要给皇帝另外纳妃才行!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枕边人总是会多一份怜惜的。如果这个人换成了高家的人,那她就真的不用担心皇后了。隆裕公主很自信,只要皇帝愿意纳妃,她再与母后说说,送他们高家的女儿入宫肯定没问题的。   安然从来没有将隆裕公主的事情跟杨彦说过,反正在她看来,隆裕公主在京里也住不久,总是要回高家去的。自己偶尔与她见一面,大不了听她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罢了。   虽然安然没说,但杨彦还是知道了。   如今,整个大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然,一般也只有重大的事情才会报到他这里来。而皇后的事情无论大事小事,对杨彦来说,都是大事中的大事。   杨彦听了暗卫回报,忽然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做错了?   自从皇姐回京,他看在父皇母后面上,对这位其实并不亲近的皇姐也算不错。她提的几个要求,他都答应了,只有一件事情没答应,就是让贺家那小子进宫当御前侍卫之事。   贺子砚的事情,杨彦比隆裕公主知道得更加清楚。若此人真的有才华,他是不介意开这个后门的,但贺子砚也就只适合当个风流公子,实在不是踏实做事的料啊!当然,贺子砚如果真的有真材实料,也不需要他开这个后门了。   杨彦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对这位皇姐太好,才导致她如今更加骄傲狂妄,越发的得寸进尺了。竟然不将他的皇后放在眼里,她真以为自己这个大长公主很了不起?   这天晚上,宝儿很认真地对杨彦道:“爹爹,宝儿想要个弟弟!”   杨彦眼珠子一转,想着自己心里一直为难的一件事情,忽然计上心来。   “宝儿想要弟弟陪你玩?”   “要!”   “那宝儿知道弟弟是从哪里来的吗?”   宝儿想了想,想起从前自己看到的玉兰姨母挺着大肚子,后来就生下一个小猴子。现在周姨母也挺着大肚子,娘亲说姨母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宝儿知道,要娘亲大肚子!”   杨彦忍住笑,又问:“可是,娘亲怎么才能大肚子呢?弟弟怎么到娘亲肚子里去,宝儿知道吗?”   安然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斥道:“怎么教孩子的呢?宝儿这么小,什么都还不懂,你别乱教。”   杨彦一本正经道:“我们宝儿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懂?”   宝儿也赶紧表明立场道:“宝儿想知道。”   杨彦点点,满脸严肃道:“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是他们的爹爹从天上摘下的星星偷偷放到娘亲肚子里,慢慢长大的。”   安然被杨彦的说法怔了一下,宝儿已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宝儿也是星星?”   杨彦点头道:“是啊,爹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颗最漂亮最可爱的星星,偷偷摘下来放到你娘亲肚子里去,后来生下来,就是宝儿了。”   宝儿激动不已。原来,他以前是天上的星星?还是最漂亮最可爱的?   “爹爹,摘星星,宝儿要弟弟!”   杨彦为难道:“宝儿你看,这星星,要晚上才有。而且,越是漂亮可爱的星星越聪明,爹爹要偷偷摘一个下来,悄悄放在你娘亲肚子里可不容易。”   宝儿立即道:“宝儿来帮忙!”   安然闷笑不已,看他怎么圆。   杨彦还是一副镇定的模样道:“宝儿会飞吗?”   宝儿黯然地摇头。“宝儿不会。”   “宝儿会弹动听的曲子吗?”   宝儿还是摇头,他只会在琴上一阵乱弹。   “宝儿会讲故事吗?”   宝儿都要哭了,他还是不会。他现在不过勉强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哪里会讲故事?   杨彦叹道:“宝儿还小,所以不会。你看,所有当爹的都是大人对不对?就是因为小孩子不会这些,不能将聪明可爱的小星星哄下来。等宝儿长大了,就会了。”   宝儿点头,气呼呼道:“宝儿要快快长大!”   杨彦亲亲儿子粉嘟嘟的小脸,笑道:“宝儿不知道,天上的小星星都很聪明,爹爹要偷偷将它放到娘亲肚子里,是不能被人打扰的。要是听到有外人在,小星星害怕,就又飞回天上去了。”   宝儿又是新奇又是震惊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彦这时又问:“宝儿是真的想要小弟弟吗?”   宝儿双眼一亮道:“宝儿要弟弟!”   杨彦满脸慎重道:“如果宝儿要弟弟,就不能再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了。要不然,爹爹好不容易摘下一颗小星星,会被吓回天上去的。”   宝儿忙道:“宝儿不说话!”   杨彦摇头:“不说话也不行。宝儿晚上要起床尿尿是不是?要吃一次小米粥是不是?不说话也不动,怎么行?”   宝儿为难了。他想跟娘亲和爹爹一起睡,可是又想要小弟弟,怎么办呢?   安然到现在总算是明白杨彦想做什么了。这段时间,一家三口睡一张床,即便宝儿还小,他也总是觉得不尽兴,安然也不敢全然投入,更不敢叫出声音来,担心吵醒了儿子。杨彦早就想将儿子分出去睡了,可是宝儿怎么都不答应。   安然又羞又气又好笑,但还是决定给这个当爹的留几分面子,不拆穿他。如今已经三月初了,天气暖和了,也该让宝儿自己睡了。   杨彦摸着下巴道:“宝儿不敢一个人睡吗?难道宝儿是胆小鬼?难道宝儿不想要小弟弟?”   宝儿听了很多英雄的故事,听爹爹说他不敢一个人睡,是胆小鬼,立即反驳道:“宝儿不怕,宝儿不是胆小鬼!宝儿要弟弟!”   杨彦笑了,立即夸赞道:“爹爹就知道,我们宝儿是最聪明最勇敢的孩子,肯定不会害怕一个人睡的。”   宝儿张了张嘴,本想说他还是想跟娘亲一起睡的,如今也说不出口了。   杨彦见了,立即亲亲他的小脸安慰他道:“宝儿别怕,到时候爹爹让你剑姨睡在你床下的踏板上,这样宝儿要尿尿,只要叫一声就行了。”   宝儿点点头,没有说话。真的不能再跟爹爹娘亲一起睡了吗?他好舍不得哦……   打铁要趁热,当天晚上,宝儿就被爹爹给哄着送到了隔壁偏殿去睡。不过娘亲一直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等他睡着了才离开的,让他又安心不少。   而安然刚刚回房,就被兴奋的杨彦抱起来,滚到床上去了。   杨彦成功地骗过了儿子,真想放声大笑。这小子总算自己睡了,他的性福生活终于来到了!   ------题外话------   明天筝要带孩子出去上补习班,为期一天。所以明天不更新,下次更新时间在星期一。   番外04春风吹度雁门关   两日后,安然带着宝儿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又碰到了隆裕公主。她暗自戒备着,准备迎接这位皇姐的挑衅,谁知隆裕公主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居然又红又肿。   安然想装作不知道都不成,只能假作关切地问了一句道:“皇姐这是怎么了?沙子吹到眼里了?”   隆裕公主愤怒地瞪着安然,胸部剧烈的起伏着,仿佛安然是在明知故问,又好像这一切都是安然造成的。   安然莫名其妙,隆裕公主已经跪到皇太后膝下,抱着母亲的腿痛哭出声道:“母后您看,现在皇后就这样欺负女儿,她还装不知道,她怎么能这样?”   宝儿心里一直不喜欢这位姑母,这又是第一次见大人哭,不由很是好奇地围着她转了半圈儿,继而拍手笑道:“大人哭鼻子,羞羞羞!”   太上皇在一边坐着,听到宝儿这话,乐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隆裕公主却哭得更大声了:“母后,您看,连个孩子都欺负女儿……”   太上皇立即道:“宝儿过来,到祖父这里来。”   宝儿立即转身扑到太上皇膝边,欢喜地叫着:“祖父,宝儿想你了。”   “哎哟!祖父的乖孙!祖父也想你了。”太上皇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立即伸手将宝儿抱到自己怀里坐着。   安然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宝儿靠到太上皇身边,小声问道:“父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太上皇看了隆裕公主一眼,满脸淡然道:“皇帝说公主如今住在宫中,而驸马却独自住在宫外,这不是人妻之道,公主是个贤惠大度的,为丈夫纳妾是妻子的本分,所以他特意指了几个人去服侍驸马。”   安然讶然,而后也忍不住好笑。   隆裕公主听到父皇这么说,不依道:“父皇,您怎么也不帮着儿臣?这分明就是皇后使坏!我与驸马夫妻情深,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纳妾,要不是皇后赐的人,他才不会要!”   安然立即解释道:“皇姐,这事可不是我做的,您可别赖我!”   隆裕叫道:“不是你还有谁?不就是我说了一句,让皇上纳妃的话吗?你就记恨成这样?皇上子嗣单薄,难道还不准我这个当姐姐的关心一下?你要是贤惠,本来就应该给皇上纳妾……”   太上皇冷着脸斥责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和驸马夫妻情深,多年不纳妾。皇帝和皇后就不能夫妻情深不纳妃?”   太上皇对皇后的维护让隆裕公主震惊。有这么维护儿媳妇的公公吗?她可是太上皇的亲生女儿!   隆裕公主辩解道:“可是,皇上怎么能只有一个皇后?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再说了,皇上就太子一个儿子,怎么能不让人担心?我可是给驸马生了三个儿子!”   太上皇依旧是一脸淡然道:“你给驸马生了三个儿子难道是一口气生的?皇后嫁给皇帝才多久?更何况太子出生后,皇帝去南洋又是将近一年。朕觉得皇帝说得没错,多生不如优生。你看太子多么聪明伶俐?这一个儿子不是当得十个二十个?”   隆裕公主一时间无话可说。她给驸马生的三个儿子,却是十年间断断续续生的。实际上,她是生了四个,但只带大了三个。而且,以太子这聪明劲儿,确实是没人能比,也难怪父皇喜欢。历来祖父都是喜欢孙子的。   “可是父皇,儿臣才是您的女儿,您怎么尽帮着皇后说话?”   太上皇面色一变,冷哼一声道:“朕生养你一场,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又回报了朕什么?皇后不是朕亲生的,却在安王谋逆的时候冒险回京相救;当叛军包围了皇宫的时候,是她不畏叛军的弓箭站在宫墙上鼓舞士气,劝降叛军;当叛军即将攻破皇宫的时候,她宁愿留下陪着朕一起死也不肯先离开……你倒是朕的亲生女儿,你说说,这些年你都为朕做了什么?可有尽过一点孝道?”   隆裕公主怯懦地低下头去,小声辩解道:“儿臣,儿臣隔得远,手里又没有兵权,儿臣不知道啊……”   皇帝再次冷哼一声道:“你隔得远,有泉州远?当初皇帝倒是留下两三万人在泉州,皇后要是留在泉州自然安全无虞,但她回京救朕,却是不顾众人阻拦,带着几个心腹回京的。你有这个勇气?若不是皇后带着太子回京,这场叛乱能这样容易就平定下来?”   皇帝顿了一下,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凭什么跟皇后比?若朕真的给那个逆子谋害,你还能有今天大长公主的风光?你不但不思感激,反而三番两次与皇后作对。皇后大度,看在朕和你母后面上不与你计较,皇帝可见不得有人欺负他的皇后!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明明与皇帝是同胞姐弟,却连皇帝一成的聪慧都没有,实在令朕失望!”   隆裕公主跪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浑身直冒冷汗。真的是她糊涂了吗?错把恩人当仇人?那几个小妖精真的是皇帝赐的,不是皇后吹的枕头风?   但不管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连父皇和皇帝都如此维护皇后,她不认错不服软只怕不行。   想到这里,隆裕公主立即向安然认错道:“皇后,是姐姐糊涂了,还请皇后大人大量,莫与姐姐计较。”   安然自然也乐得给父皇母后这个面子,当即含笑将隆裕公主扶起来道:“皇姐快起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皇上也没几个兄弟姐妹了,理当要相互扶持才是。”   太上皇含笑点头道:“皇后这话说得很是!”   隆裕公主去洗脸梳妆去了,太上皇又开始逗宝儿。   “听说宝儿现在一个人睡了?”太上皇是知道宝儿一直跟着皇后睡的,怎么都不肯自己一个人睡,让自己儿子很是苦恼。   宝儿脆生生道:“宝儿要弟弟。爹爹说,宝儿要一个人睡。”   安然听了脸红,却不知道该怎么拦着不让孩子说话,只能找个借口先出去,说去找沈太妃说话。   太上皇和皇太后暗笑不已,又去问宝儿:“爹爹还说什么了?”   宝儿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重复着杨彦的话,有时候还是祖父祖母问出来的。但等他们弄清楚了杨彦都跟孩子说了什么,也不禁暗自好笑。儿子为了将孙子分出去单独睡,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第二天,沈太妃就悄悄打趣安然道:“皇上昨晚有没有摘到聪明伶俐的又漂亮可爱的星星呢?”   “昨晚不是天上下雨吗,哪有星星?”安然红着脸,暗自抱怨杨彦,明知道自己儿子聪明,还跟孩子编这样的借口,真是羞死人了!   沈太妃一听,不禁捂着嘴大笑不已。   三月会试,四月殿试,再加上襄王大婚也在三月,这两个月杨彦这个皇帝也不得闲。   如今赵世华作为内书令,相当于朝中宰相,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晚上,他的暗卫忽然来报:“王爷,安怡公主明日就要到京里。”   赵世华想着襄王的婚礼还有五六日,安怡公主也该进京了。他摸着脸上冰冷的面具,心中的恨意喷涌而出。若不是那个无耻的女人,他又怎么会失忆?怎么会被毁容?二老又如何会死?自己的妻儿又怎么会受那么多年的苦?   “她可带了人一起进京?”   暗卫禀报道:“带了一个新欢。据说是从小倌馆里出来的,相貌生得好,有若女子,安怡公主爱得不行,每日都要这位公子侍寝,只是这位公子身体有些单薄。”   赵世华嘲讽一笑道:“她不是还带了十几名身体强壮护卫?”   暗卫没有说话,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自家主子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自家主子向来与皇家的兄弟姐妹不合,这倒是一直都有的。听说以前主子脾气很怪,就是因为毁容后,王妃和侧妃先后与人私通,这还是几年前进京以后,与太上皇关系改善,脾气这才改了。不过,过去的伤痛还在,想必主子还是很恨那些不安分的女人吧?而安怡公主就是整个大隋最不要脸的女人了!   赵世华又问:“让你们准备好的人可准备好了?”   “王爷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赵世华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听说安怡公主的孙儿今年要参加会试,才学颇为出众,他倒是不妨送那无耻的女人一份大礼!   *   贺家。   随着会试的日子临近,贺明朗对两个儿子的文章也越发着紧起来。他看过两个儿子的策论,一时欣喜,一时皱眉。   欣喜,是因为长子贺子谦的文章写得好,言之有物,深入浅出;皱眉,是因为次子贺子砚的文章花团锦簇,词句华丽,却言之无物。   “子谦这篇策论做得不错,为父估计至少二甲没问题。至于子砚……”   贺子砚满脸期待地望着父亲。   贺明朗叹道:“你还是等下一科再考吧!”就儿子这水平,要是他是泸州学政,哪里能点他中举?这样的卷子交上去,不是丢他的脸么?   想必当初胡学政也是看他的面子,又兼着这小子在泸州颇有几分才名,才勉强点了他吧!要不然也不会是掉尾巴了。可惜这小子没想明白,反而还一直念叨着胡大人没眼光,没点他为解元。   贺子砚一听就不高兴了。他明明写得这样好,为什么爹老是打击他?   “爹,儿子这策略哪里不好了?”贺子砚不服气道。   贺明朗将贺子谦的策论递给他道:“你看看你哥哥的,再想想你都写了些什么。”   贺子砚一把抓过贺子谦的策论看过,就没看到两个华丽的词,通篇文辞都朴素得很,连个隐语都没有,怎么看都觉得没自己写得好。真不知道爹爹是什么眼光!   贺明朗一看儿子这表情就知道他还是没明白过来,不由叹着气道:“你写的那不是策略,而是精美文辞的堆砌,华而不实,与皇上和太上皇的取仕理念不合。要么,你将这浮夸的毛病改了,踏踏实实地好好读两年书,等下一科再考;要么,你还是别走科举这条路,想其他办法吧!”   “哼,我怎么就华而不实了?我这不是将孟子这句话解释清楚了么?不但说清楚了,还文辞漂亮。我看是您不懂得欣赏!”   贺子砚扭着脖子,一副因为亲人不信任自己而伤心的倔强模样。   贺明朗怒道:“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难道非要去会试上出一回丑,丢一回脸才高兴?”   贺子砚道:“当初儿子参加乡试的时候,你就看不起我,但我还不是考上了?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有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儿子的么?”   “二弟,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还不快给爹爹认错?”贺子谦拿出长兄的气势道。   贺明朗冷笑一声道:“你要是真的写得好,怎么没得解元?胡学政选你为最后一名,已经是告诉我们,他是看在为父面上才勉强点了你为举人的,你别不知好歹!”   贺子砚被父亲的话气得瞪大了眼睛。爹爹竟然说他这个举人是开后门来的?实在太过分了!   贺明朗看着儿子那冥顽不灵的样子,又说了几句,但见贺子砚哪一脸愤怒倔强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效果,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   兄弟两个各自回房。   贺子谦看着站在小桌子前面正在练字的儿子越哥儿,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他听说,太子殿下就是皇后娘亲亲自教养长大的,所以聪明伶俐得紧。所以,他也决定亲自教养儿子。现在,孩子的生活和学习都是他亲手教导的。   “爹爹,孩儿写得好不好?”   贺子谦摸摸孩子的头,夸赞道:“很好,又进步了。”   越哥儿迟疑了一下,满眼期待道:“那,爹爹,孩儿可不可以去看娘亲?”   贺子谦笑道:“当然可以。爹爹不是说过吗,你每天都可以过去看望你母亲,给你母亲请安。你母亲生养你可不容易,你要一辈子铭记于心,这也是你当儿子的孝道。”   “可是,可是祖母不让去,说我娘是罪妇,还说她已经不是我娘了……”越哥儿红着眼睛道,“爹,我娘怎么就不是我娘了?爹,我想我娘……”   “你祖母年纪大了,糊涂了。您娘生你养你,永远都是你娘,怎么会不是你娘呢?走,爹爹带你一起去看你娘!”   贺子谦额上青筋隐隐,不由有些愤怒。娘亲她怎么能这样?既然皇上都没有追究,她又何必提什么罪妇?独孤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尽管感情不好,已经分居几年,但他们也不能在岳父一家被杀以后就翻脸无情贬妻为妾啊!   难道,娘亲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打算休了独孤氏,另外给他娶一个回来?不行,他得着娘亲好好说说!   这辈子,他已经是不打算再要女人了。幸好独孤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有了越哥儿,他也算对贺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   却说贺子砚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关上房门谁也不理会,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打小起,所有人都说自己聪明伶俐,是难得的神童、才子,可是爹爹却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大哥?   “相公!相公?”姜红缨敲了敲门,柔声道,“相公,开开门好不好?妾身新画了一幅画,想请相公品评一下!”   贺子砚听到这里,起身开了门,却不像从前那样欢喜,又走回去坐下来,淡淡地说:“你有了身孕,平时要多休息,少出来走动。画画也只能做消遣,别累着自己。”   “多谢相公关心。妾身知道了,妾身会小心爱护自己的。相公可是看书累了?不如妾身弹一首新学的曲子给您听?”听到相公的关心,姜红缨充满爱意满眼感激地望着贺子砚,仿佛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姜红缨自然知道自家相公又被公公训斥了,但她却装作不知,只悄然想办法帮着他重拾信心。   “哦?你什么时候又学了曲子?”贺子砚心里烦,到也想听听曲子放松一下,或许能忘记烦恼。   “是呀,据说还是皇后娘娘谱的曲子呢!叫《水姻缘》。”   “《水姻缘》?”贺子砚忍不住回忆起退婚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如果当初他没有犯浑,没有退亲,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姜红缨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跪坐下弹琴。她坐在一张高凳上,将琴放在书案上,缓缓拨动琴弦,如水一般动听的琴音便响了起来。   曲子很动听,但风格却跟贺子砚以前听过的完全不同。贺子砚很快沉浸下去,不知不觉中已经忘了父亲的轻视。   一曲完毕,贺子砚含笑夸赞道:“嗯,红缨你的琴艺又进益了。再弹一遍给相公听听。”不知道她为何要将这样一首曲子取名水姻缘,难道是纪念他们这段情?(呃,作者表示,看到贺子砚如此自恋,她其实也很想吐。)   书房外面,高莹听着里面的琴音,几次想要踢开房门,又隐忍下来。   相公不喜欢她吃醋。刚刚成亲的时候,因为她对他几个通房妾室太严厉,他生气之下就去了青楼不回家。后来被祖母的人找回来,也不肯进自己的房。最后更是要了她身边两个丫头,整整三个月没给她好脸色看。   自从那次以后,高莹就算收拾那些小妖精,也是悄悄进行,绝不敢再让他知道了。   可是,她千防万防,不知道那姜氏怎么会有孕的!难道嫂子给的方子有问题?那也不对啊!那几个通房侍妾不也是吃的这个方子,两年来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那个姜氏太聪明,没用那胭脂?可是姜氏不过出身一个破落秀才家,怎么可能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不行,她得让人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姜氏。一个破落秀才的女儿,怎么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看她那对着自己表面上伏低做小温顺乖巧,对着相公却娇媚可怜好像她这个正室怎么欺负了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书香门第的姑娘……   “少奶奶,让奴婢去敲门吧?”丫头翠玉心中愤愤不平道。   高莹摇摇头。这个时候,相公正在兴头上,她要是敲门进去,搅了他的兴致,他又要不高兴了。高莹别的都不怕,就怕贺子砚又几个月不理会自己。她进门都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婆婆都有些不高兴了。   当初贺家与高家联姻,就是看她嫂子是隆裕公主,她又是公主一手带大的,想与皇家、与太子殿下修复关系,却哪里知道她不小心已经将惠妃娘娘、太子和襄王都得罪了。   她原本还以为贺子砚是个年轻英俊又有狭义之气的大才子,成婚之后才知道他轻浮孟浪,整日里不务正业,就喜欢与女子琴棋书画的玩乐,很不得公公待见。   而更糟糕的是,公公和太子妃的父亲原是八拜之交,太子妃和贺子砚原本是自幼订亲的,后来自己相公装病悔婚,彻底得罪了赵家。还有小姑,好好一个官家嫡女,居然自甘堕落给人做妾,还不得宠,三天两头派人回来哭诉,找婆婆要银子……   高莹后悔不已,却为时已晚。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妄想太子,答应惠妃娘娘给襄王做正妃,现在就是正一品的王妃了……   据说,襄王殿下要娶的那个女人是从南洋带回来的,是个胡人,是个杂种,还是个孤女。   据说,襄王殿下还为那个女人拒绝了所有人赠送的歌姬美妾。   还有三天,襄王殿下就要和那个出身低贱的胡女大婚了……   权势、地位、丈夫的专情,原本她都能得到,可是却因为她一时贪心,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终于,书房里琴声停了。   翠玉敲了敲门,高莹努力让自己笑得温柔自然,柔声道:“相公,妾身给您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相公您读书辛苦了,补补身子吧?”   “嗯,进来吧!”贺子砚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等高莹和翠玉进来,贺子砚看了看那一碗看着卖相还不错的银耳莲子羹,拿起勺子舀着吃了两口,点头赞道:“味道还不错。娘子辛苦了。”   高莹温柔而羞涩地笑了,正要谦虚两句,就听贺子砚道:“红缨,你今日也辛苦了,来,这碗银耳莲子羹赏你吃吧!”   高莹那原本就有些勉强的笑容终于龟裂了,而姜红缨满心的得意与惊喜,却故作迟疑道:“这是少奶奶特意给相公做的,妾身如何能享用?”   贺子砚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亲手将那晚银耳莲子羹端起来放在她面前道:“你为爷孕育子嗣,也是为你家少奶奶分忧了,她自然也该感谢你才是。”   “如此,就多谢相公,多谢姐姐了。妾身正好有些饿了呢!这孩子好像特别能吃,呵呵……”   高莹紧紧咬着下唇,双拳隐在衣袖里,掌心差点被指甲戳破皮。这就是她当初妄想太子推拒襄王正妃得到的报应么?   *   雁门关。   当朝廷的信使快马赶到的时候,钱锐依然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在他看来,叛乱已平,皇上身体也还好,京中不可能出什么事情才对。   然而,当他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却忍不住震惊地站起身来。   “将军,何事?”副将郑铁牛见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将军如此激动,不由担心起来。   钱锐双眼已经有些湿润了。但他却笑了,很欢喜地笑开来。   “喜事!大喜事!太子殿下平安回来了!来人,立即将这个消息传令三军!”   当晚,军中举行了宴会,为太子平安归来庆贺。   钱锐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   太子殿下平安回来,他也为她高兴。她原本就该有这样完美的幸福,专情的夫君,聪明可爱的孩子,公婆慈爱,至高无上的地位……   嗯,她幸福了,他是不是也该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了?为这事,娘都哭了好几场了,爹也跟他说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叹气。哪怕是不让她担心愧疚,他也该找个女人生个儿子才是。但,他到底是另外找个女人好呢还是让那李氏将就一下?   不知不觉中,钱锐又喝了几杯。   今日将士们听到太子平安归来的消息,都很兴奋,敬酒的人不少,为表喜悦,他来者不拒。但现在,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啪!”钱锐手中的酒杯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顺势趴在案上,闭上了眼睛。   “将军醉了!”   “快扶将军回营帐!”   ……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喂他喝醒酒汤。钱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到昏暗的营帐里,扶着自己喝醒酒汤的人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居然跟她的一样!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就变成了叛乱时他在东宫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那样亲切地对着他笑,好像时光不曾将他们分开那些年。   钱锐有些迷糊。难道他在做梦不成?不然怎么会看到她呢?既然是做梦,那就让他妄想一回吧!反正是做梦,她不会知道,太子也不会知道,谁都不会知道的……   “然姐儿?”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那醒酒汤打翻在地,抱着她一个翻身就将其压在身下……   ------题外话------   为了感谢亲们昨天的月票支持,筝今天没去送孩子,赶着写了一章报答大家。   亲们还有票的,再支持下吧!   番外05惊天丑闻(安怡公主)   这一夜,钱锐虽然迷迷糊糊,却也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幸福和满足。他做了一个极其美妙的梦,梦到自己拥有了最心爱的姑娘。   可是,等他醒来,却敏感地发现,昨夜好像不是一个梦。   记忆中那些模糊破碎的激情画面,是那样真实……   被子里的味道,他虽然不算很熟悉,但也知道是什么味道,那么浓烈,跟自己以前动用五姑娘的时候完全不同。   他还在枕头上找到了几根长发,比他的头发细,应该是女人的头发。   还有,他身上的抓痕……   这一切都表明,他昨晚确实跟一个女人做了最亲密的事,而那个女人当然不会是他心爱的姑娘。   可是,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钱锐直接问自己的亲兵统领章强。   “昨夜,都有哪些人进过我的房间?”   不料章强居然跪下来请罪道:“属下昨夜高兴,多喝了几杯,醉得人事不知。据昨夜的守卫说,他们在侯爷回房休息以后就溜出去喝酒去了……属下督导不严,还请侯爷重重治罪!”   昨日为庆祝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所有人都很高兴,是他下令允许除了城防及各处值夜的人喝酒的。但身为亲兵,罔顾守卫职责,跑去喝酒,不罚也不行。   “按军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章强道:“回侯爷,今天一大早,属下已经让人打了他们四十军棍了……”   钱锐仔细想了想,又问:“昨夜似乎有人给我送醒酒汤?是谁送的?”他依稀记得有人送,但是他没有喝,还把醒酒汤打翻了。但今早醒来的时候,床单上还有一点点痕迹,地面却是干干净净的。   “属下交代了为侯爷送醒酒汤的。但是谁送的,待属下派人去厨房问问。”   “嗯。”   钱锐表面上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想,难道他昨晚酒醉,将送醒酒汤来的丫头当成了然姐儿?如果真是这样,他得把人找出来,得负责啊!要不然坏了人家身子,让人家以后可怎么办?或者,送一笔银子让其另外嫁人也行……   不久之后,章强回来,说昨夜给他送醒酒汤的是一名在厨房帮厨的小厮,名叫阿旺。   这些年来,钱锐在雁门关从来都是不允许任何女人进自己的房间,也不让女人服侍的。因此,贴身服侍他的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亲卫和小厮。   “阿旺?叫来我问问看。”   钱锐心里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安。昨夜明明是个女子啊!他就算醉得再厉害,也不至于分不清是男是女吧?他没动过男人,但女人,还是有些经验的……   可是,那女子为何偷偷跑了,而不是一直留下等他醒来好赖上他?   见过啊旺,钱锐面色不变,但心里却更是震惊。   虽然昨晚他醉得厉害,但那个人有一双漂亮的灵动的眼睛,和然姐儿很像,他印象深刻。绝不是阿旺的那双机灵却毫无特色的小眼睛……   阿旺说扶着他喝了醒酒汤,可实际上,他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喝。   阿旺说谎了。可是,他没有证据。钱锐原本以为这事不过是意外,但现在看来,只怕里面还有些复杂。这事,他得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之后,钱锐表面上似乎将这事忘了,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亲自调查。他利用很多机会,将元帅府的人都细细查探了一遍,特别对元帅府里的年轻女子进行了排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久之后,朝中的旨意传到雁门关,皇帝禅位,太子继位,太子妃已经封了皇后,皇太孙也封了太子。三月,襄王也将大婚。   同时收到的,还有一封新皇的亲笔信,感谢他及时带兵回京平叛。在信里,杨彦的语气不像皇帝,反而像个朋友,让钱锐心中很是感动。皇上不管是平王、太子还是现在的皇上,待他始终如朋友兄弟,让他如何能不誓死效忠?   钱锐身为边关守将,无召是不能随意回京的,他让人准备了贺礼送到京城,又给皇上写了回信,顺便给家里去了一封信问候爹娘兄弟,顺便也问问女儿和李氏,请父母多多看顾她们母女。   钱家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人家。若不是钱鹏阳特意向太上皇求情,李氏作为李家的女儿,也是要被诛连的。在太上皇下旨剥夺李氏正妻名分以后,也是钱鹏阳上书请求太上皇允许李氏以妾室的身份留在钱家,并交代下人,要一如从前那般尊重,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她。   钱锐想到李氏,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愧疚。以前他能给她的就只有一个正妻名分而已,现在,就连这个名分都被太上皇剥夺了。他觉得自己亏欠她良多,上次走的时候,还特意去看过她和孩子。   说起他的女儿,钱锐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骨血,他心里其实还是关心的。现在,那孩子都七岁了,听说已经开始学绣花学弹琴了,字也写得不错……   想到这里,钱锐又给李氏写了一封信,一来抚慰她受伤的心,二来也是托她好好照顾孩子。   *   三月是会试的时间,襄王大婚的时间就订在会试结束,殿试尚未开始的月末时候。   新娘子虽然没有娘家,但因为很得皇帝皇后的心,之前一直住在东宫,出嫁也是从东宫出嫁的。当然,要不是安然将如画安置在东宫,杨彦亲自交代独孤凯和凌云好好保护她,她只怕是活不到现在的。襄王妃的位置,可有不少人惦记着。   襄王大婚,皇后亲自送如画出嫁,太上皇亲自主婚,满朝文武、京中勋贵全都来了,是自安王叛乱以后皇室的第一场大喜事,比杨彦和安然成亲的时候还热闹。   如画头上戴着的是安然特意为她设计的一套首饰,以红宝石为主,再配上红色玛瑙和碧绿的玉石珠子,与如画褐色的长发和雪白的皮肤格外相衬。   如画身材极好,安然又给她准备了合适的内衣,将她丰满的胸部衬托得更加圆润饱满,形状美好。   礼服的腰身收得很细,腰带上用蓝色的碧玺珠子和各色宝石镶嵌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越发衬得她腰细腿长。   红色的亲王礼服上以金丝刺绣,缀满了珍珠和宝石,闪闪发光,几乎晃花了人的眼睛。   当新王妃被送入洞房,皇室已经出嫁的几位公主都来闹洞房,一个个都嚷着让襄王赶紧掀盖头,她们要看新娘子。   其实,她们之前也是见过如画的,不过从来没有给过人家好脸色,总觉得一个孤女,一介蛮夷杂种,如何配得上大隋朝的亲王?她们很不理解,襄王要是喜欢,收了当个侍妾就是了嘛!何必一定要娶为正妃?而且,还不肯收她们送来的人。   当然,最后一条是最主要的。   如今,谁不知道襄王和皇上关系好?可是襄王居然要娶个蛮夷女子,让她们想将自己家的女儿送来襄王府的主意全都落了空,心里如何能不气?   她们贵为公主,驸马还有侍妾呢!襄王贵为亲王,居然不肯要侍妾,让她们不知不觉中对这位出身低贱的襄王妃极为记恨。事实上安然被人记恨,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这里。皇帝富有天下,却专宠皇后一个,心理正常的女人只是羡慕,但心理稍微有点问题的,就要将这羡慕变成嫉妒和记恨了。   然而,尽管没有多少人真心喜欢这位襄王妃,当襄王揭开盖头,所有人却都情不自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今天的新娘子实在是太美了!她们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美成这样。   那完美的五官和身段,雪白的肌肤,就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更遑论男人了。   襄王杨俊就看呆了。   “如画,你今天真美!”杨俊情不自禁地对着如画赞道。手一伸就将她两只手抓在自己手心里。他忽然间觉得口干,竟忍不住对她咽了下口水。   如画红着脸低着头,唇角轻扬,却没有说话。她之前从未想过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就算当初杨俊强势地要带她一起回大隋,她想自己的命运或许也是跟母亲一样,给有钱人家当一个侍妾吧!却不想他居然真的能实现他的承诺,会娶她为正妻!而他也不是普通的大商人,而是大隋的皇子……   或许,他真的是值得爱的?   “五弟该出去敬酒了吧?”隆裕公主笑道。她只要想着母后原本让小姑嫁给襄王为妃,却被小姑拒绝,就气得不行。她也不知道莹儿当时是怎么想的,就算一开始的计划是去给太子当侧妃,但既然能给襄王当正妃,怎么都比给太子当个侧妃强啊!   长乐公主也酸溜溜地说道:“是啊,也让我们和新娘子好好亲近一下。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可是把我们都迷住了呢!”   长乐公主生母已经死了,她自己在太上皇那里也不得宠,原本还想将夫家的姑娘嫁一个到襄王府来,哪怕当侧妃也好,却不料襄王居然因为这个蛮夷女子拒绝了。   金华公主也道:“是啊,让我们也见识一下新娘子的才艺,怎么就将五弟的心拢得死死的呢?居然连侧妃侍妾都不要。我们姐妹也好好学学,回去好教导一下驸马。”   杨俊笑道:“皇兄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的酒,他帮我挡了。各位姐姐想跟她亲近害怕没有时间?”   既然皇帝都出面挡酒了,公主们也识趣,待看着他们喝了合卺酒,夫妻结发之后,便纷纷告辞出去了。   新房里终于没有了碍事的电灯泡,杨俊猴急地关上房门,与心爱的妻子好好享受这一生仅此一次的洞房花烛夜……   *   三月底会试结束,赵安齐、顾少霖、王锦文、魏清源、莫君择、贺子谦等人都榜上有名。其中王锦文高居榜首,赵安齐屈居第二,顾少霖和莫君择、贺子谦也都考得不错,就等着皇帝殿试了。   四月初,正是长安一年中气候最好的时候,这天阳光灿烂,杨彦难得有时间,便带着安然和宝儿一起出宫微服游玩。一来让孩子见识一下人生百态,二来他也是想听听民间的声音,三来也是借着牡丹会的机会,悄悄考察一下此科仕子的人品才学。   宝儿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识街市的热闹,那叫一个兴奋啊!他们出宫早,坐了一段马车,看到感兴趣的人事物便下车来自己走一段。   “爹爹,这个是什么?”宝儿看到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很快就画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来,新奇又有趣。   “这个是糖人,走,宝儿,爹爹抱你过去看看,咱们也买一个。”杨彦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很少抱孩子,也不与下层人物打交道。   在杨彦和安然心里,其实还是有众生平等的思想在。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其他人或许会让家人帮忙买一个回来就是,但他却是要亲自带着儿子过去看看,亲自给儿子买。   到了卖糖人的小摊位前,杨彦抱着儿子他看那稻草靶上插着的各式糖人,一个一个问他:“宝儿看,这个是什么?”   “蝴蝶!”   “这个呢?”   “小鸟!”   “这个认识吗?”   “桃子!”   “那宝儿喜欢哪个?”   宝儿看了看,忽然道:“宝儿想要一条龙!”   “那就麻烦师傅帮我们画一条龙吧!”   谁知那卖糖人的竟然脸色大变,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位公子,小人可不敢画龙。小公子还是另外选一样吧!”   龙,是皇帝的象征,一般百姓哪里敢画?更何况这糖人画出来还是给人吃的。谁敢把龙给吃了?不要命了?   杨彦很快反应过来,也不好为难人家,只好对宝儿道:“宝儿你看,这位老爷爷他没有画过龙,咱们另外选一个好不好?”   宝儿想了想道:“那,宝儿要一个大象吧!”娘亲说,大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他就要个最大的。   杨彦点头道:“好,那就麻烦师傅帮我们画一个大象吧!”   那卖糖人的师傅看着宝儿,尴尬地笑笑,说:“实在对不住,小公子,小人也没有画过大象。”   宝儿撇撇嘴,大象也不会。他想了想,又问道:“老爷爷,你会画鲸鱼吗?”   “金鱼?好!那小人就给小公子画一条金鱼!”   很快,老师傅就画好了一条金鱼。这个时候的金鱼,其实就是金色的鲤鱼。后世那种大眼睛大尾巴像裙子一样的金鱼还没有。   杨彦一看就知道老师傅是误会了,但他也不点破,只看宝儿怎么说。   宝儿看着那竹签上的金鱼,皱眉道:“老爷爷,这个是小鱼,不是鲸鱼。”   安然在一边笑道:“那是宝儿没有说清楚,老爷爷画的这个,是我们花园里鱼池养的那种金鱼,宝儿仔细看看像不像?”   宝儿细细一看,点点头道:“宝儿知道了。”接着,他就对老师傅比划道,“老爷爷,宝儿要大海里的鲸鱼,很大很大的鲸鱼!”   老师傅总算明白过来。他倒也听人说过,在大海里,有一种鱼,大得跟房子似的。想不到这位小公子如此年纪,就如此早慧,不但知道大象,还知道海里有那么大的鲸鱼。   可是,老师傅听人说过,却不会画呀!   “小公子,这个,这个,小人也不会画……”老人家在这里摆了几十年的摊子,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个这么小的孩子给难住了,羞愧不已。   宝儿失望极了,不由回头对安然道:“娘亲给宝儿画好不好?”   听到宝儿这么说,周围的人又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一直没怎么说话,带着面纱的安然身上。   安然他们一行人在其他人看起来实在很奇怪。带着七八个从人,而且那打扮气度一看就非富即贵,然而行事却又如此平易近人。因此周围倒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   糖人张在这里画糖人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今日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给难住了,都远远地站着看热闹。那孩子竟然让他娘亲画,难道这位少夫人居然也会画画不成?但就算会画画,也不一定会画糖人呀!   安然看着儿子满眼期待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老师傅道:“老师傅,劳烦用用您的工具。”   老师傅脸色涨红地站起身来,让出位置来。   跟着一起出来的剑兰微微蹙眉道:“夫人,这个……”一个老头子坐过的凳子,握过的糖勺子,看着就不干净,皇后娘娘怎么能用?   安然轻轻将她拉开,怕她说出伤人的话来,也没过去坐,只半蹲在油木板前,接过老师傅画糖人的勺子,舀了两勺子熬好的糖,倒在油木板上,用约莫一厘米宽的木制刻刀一抹,几下就画好了一只大象的轮廓。而后,她又用糖线勾勒了一下,一只大象就活灵活现了。   宝儿接过这只大象,欢喜极了,又叫道:“娘亲,画鲸鱼!”   “好!娘亲再给宝儿画一条鲸鱼。”说着,安然又舀了一勺糖,很快又画好了一条鲸鱼。   宝儿将大象交给剑兰拿着,接过鲸鱼,又叫道:“娘亲,宝儿要一条金龙!”   这次安然摇头了。她站起身来,委屈地对宝儿道:“娘亲刚刚蹲着给宝儿画了大象,又画了鲸鱼,都累了。宝儿不但没有谢谢娘亲,还想让娘亲继续辛苦,这就不对了哦!好孩子不能太贪心。你看别的孩子都只有一个,宝儿有两个,还是他们都没见过的。宝儿应该知足才是。”   宝儿想着娘亲的教导,立即道:“谢谢娘亲!娘亲辛苦了!宝儿不要金龙了。”   安然笑着亲亲他的小脸道:“宝儿真是个听话又有礼貌的好孩子。娘亲回去再帮宝儿画好不好?”   宝儿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听到娘亲说回去以后给他画,立即又高兴起来,欢喜道:“娘亲真好!宝儿最爱娘亲!”   这糖人原本十文钱一个,不过安然画的时候很舍得用糖,明显比老师傅自己画的时候用的糖多,因此,剑兰拿了五十文铜钱给那卖糖人的老师傅。   围观众人见了,不禁纷纷点头,赞赏不已。   “这小公子不得了啊!年纪不大,就如此聪慧,又孝顺又听话又懂事。”   “这位少夫人真真是会教孩子。这位小公子有这样一位贤惠睿智的母亲,将来定能封侯拜相!”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有如此家教。”   “不管主子还是下人,对手艺人也敬重有加,实在难得。”   ……   杨彦和安然自然也听到一些,不过他们不过相视一笑,都不甚在意。他们的宝儿将来是大隋之主,可不仅仅是封侯拜相。   没走出多远,宝儿趴在爹爹肩上,就看到墙角边上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拉手靠墙站着,两双眼睛全都盯着自己。哦,不,他们盯着的是自己手中的糖人。   宝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他见过表哥康哥儿,崔家小哥哥,墩子哥哥,独孤姐姐,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但墙角下那两个孩子却一身脏兮兮的。他记得娘亲说过,好孩子要干干净净的。   “娘亲,那里有坏孩子!”   “坏孩子?哪里?”   安然和杨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大的一个约莫五六岁,小的一个约莫两三岁,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的,脸上也不怎么干净。   杨彦问他:“宝儿为什么说他们是坏孩子?”   宝儿大声道:“他们不爱干净!”   杨彦和安然对视一眼,都想着要怎么给孩子讲这与生俱来的等级和贫富差距。   安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宝儿,他们不是坏孩子。他们衣服不干净,是因为没有衣服换;他们脸上不干净,或许是他们的爹娘不在家,没有人给他们洗。”   宝儿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衣服换?为什么他们的爹娘不帮他们洗?   “他们的爹娘要干活,做很多事情,才能挣到钱给他们买吃的穿的。他们家也没有服侍的下人可以帮他们做饭换衣服洗澡。他们没有玩具可以玩,也可能吃不饱肚子,所以看起来才像这个样子,这不能怪他们。”   宝儿还是不太明白,但他听懂了一点,他们的爹娘不如自己的爹娘好。   这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安然笑着引开这件事情道:“宝儿,你看他们跟你一样都是小孩子,可是宝儿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但他们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吃过,所以他们一直看着宝儿,因为他们也很想吃糖人。”   宝儿这回听明白了。   “老爷爷有!娘亲给他们吃!”宝儿指着卖糖人的老师傅的稻草靶上插着的糖人道。   安然笑着摇头道:“那是老爷爷的,可不是娘亲的。宝儿要是愿意,可以将你的糖人分给他们吃,但是宝儿的糖人给了他们,宝儿自己就没有了,娘亲也不会再给宝儿买。”   宝儿为难了。他才舔了两口,这糖人真的好吃呢!他也喜欢吃。   但是,看着那两个孩子那眼巴巴的样子,想着娘亲教导的分享的快乐,想着自己以前有好东西,都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一起吃的,不由好生为难。   安然笑着提醒他道:“宝儿不是有两个吗?有一条鲸鱼,还有一只大象呢!”   宝儿很快做出决定:“娘亲,宝儿把大象给两个小哥哥吃!”   剑兰准备将手中的大象糖人给那两个孩子拿过去,安然却道:“让宝儿自己去!”   剑兰担心道:“夫人,那些野孩子,要是伤到小主子可怎么办?”   杨彦道:“不要紧,让他体会一下也好。不管是感激还是恩将仇报,不过都是世间百态之一。”   凌云目光一扫,让人将街角四处都防守好,这才对杨彦点了点头。   杨彦这才将宝儿放下来,距离那两个看着糖人流口水的小孩子也不过七八步远。   宝儿拿着大象糖人慢慢走过去,将手里的糖人递给那位大哥哥道:“宝儿的糖人给你们吃。”   那两个孩子原本就看着越来越近的糖人流口水。听到宝儿的话,他们这才震惊地将目光移到宝儿脸上。   这位有钱人家的小公子真的要将他的糖人给他们吃?   那位小哥哥看了看宝儿,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大人,迅速接了过去。而后,他咽了一下口水,却将糖人递给了手里拉着的弟弟道:“妹妹,给!”   原来竟然是妹妹,而不是弟弟。看这打扮,一开始还真的没看出来。   那两三岁的小脸脏兮兮的妹妹欢喜地接过糖人,轻轻舔了一下,而后便凑到哥哥嘴边道:“真甜!哥哥你也吃!”   不远处,杨彦与安然对视一眼,手牵着手,相视一笑。他们都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他带着她一起去学校,一起过马路,夏天的时候总是将两人的零花钱加起来买最好的雪糕给她吃。安然总是先自己舔一下,而后凑到他唇边让他也吃。   “宝儿,回来吧!”   杨彦看宝儿还站在那里不动,也不知道他是舍不得糖人还是好奇那两个从未见过的贫家孩子。   宝儿嘟着小嘴回来,委屈地对安然道:“娘亲,他们还没有说谢谢……”   杨彦和安然讶然,而后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杨彦柔声道:“宝儿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可是那位小哥哥小姐姐他们没有人教导,所以现在还不懂得说谢谢。但他们心里一定是感激宝儿的。”   安然也笑着摸摸儿子的头道:“宝儿给他们糖人,是希望他们也尝尝糖人的味道、希望他们欢喜是不是?宝儿你看,现在他们吃到了糖人,不是很欢喜了吗?宝儿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了别人,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高兴才对呀!”   宝儿明白过来,点头笑道:“宝儿知道了。”   这一幕,不但被附近的百姓看到了,也被几位路过的三位仕子看到了。   其中一位感叹道:“这位少夫人真真是难得的聪慧睿智之人,难得能将如此年幼的孩子教导得这样聪明懂事。有如此慈母,那位小公子将来必定不凡。”   身边两人跟着点头,纷纷感叹不已。   “人常说贤妻良母,这位少夫人就是了。真不知道哪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是啊,那位公子好福气。那位少夫人是名花有主了,我要是能娶到那位少夫人身边的丫头,就满足了。”   剑兰听到了,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   那两位公子被剑兰一瞪,不由摸摸鼻子,小声道:“怎么说得这样小声,难道她也能听到不成?”   另一位赶紧道:“咱们这样议论一位姑娘,总是失礼的,还是不说了吧!”   于是三人继续往前赶,他们也是要去参加牡丹会的。   今天牡丹园里有牡丹会,还会选出最好的三盆牡丹为花魁。   正值会试结束殿试时间未到,长安文坛几位领袖便组织了这次活动,让有兴趣的仕子们参与这次牡丹会的评选,为自己喜欢的牡丹写诗。不可讳言,好的诗作绝对会让花跟着增色不少,到时候参赛的牡丹和诗文相铺相成,都能名扬长安。   当然,牡丹园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今天有功名的秀才举子进士进去是免费的,他们要给牡丹写诗。但其余人要进去,就只能交钱了。这牡丹园平时也是对外开放的,收费也不算很贵,逢单日五百钱一人;逢双日二两银子一人。这样自然就将参观的人按身份区分开了,免得冲撞了贵人。   但今天情况不同,因此这入门费也就增加了,变成了十两银子一人,每人进门的时候都能领到一张用特殊花笺制作的纸花,等会儿参观完以后就将这纸花投给自己最喜欢的一盆牡丹。牡丹本是富贵花,自然也该让有钱人来评。   安然他们一行人进去是很引人注目的。不但有孩子,还有这么多下人。   一般就是有钱人家,也不会带着如此年幼的孩子和这么多下人进去,要知道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   皇宫里也有牡丹园,比这民间的牡丹园可是要精致漂亮多了,安然他们一行人连宝儿和宫女侍卫其实都是看过不少好牡丹的,因此一路走来,虽然也悄声点评几句,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艳的神情来。   安然他们路上耽搁了一阵,宝儿不但买了糖人,还买了面具、木雕等小东西。等他们来到牡丹园,牡丹诗会都已经开始了。在最好的几盆牡丹面前,都有了不少诗文。   杨彦一路走过去,边走边看边听,倒是不住地点头。   忽然,宝儿叫了一声道:“舅舅!”   安然顺着宝儿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大哥安齐居然也在。可是,他却是和一个陌生人站在一起的,以往总是和哥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表哥顾少霖却不在。   安齐看到杨彦怀中的宝儿,再看到皇上皇后都来了,面色却是微微一变。迟疑了一下,见安然对他摇头,便没有过去见礼。   杨彦微微蹙眉,问凌云道:“那人是谁?”   凌云看了几眼,略一沉思,道:“似乎是蜀王殿下的人……”   杨彦轻轻笑了,回头对安然道:“去年出了那样的意外,倒是将岳母的事情给耽搁了。咱们先在大隋之音上造势,然后我下一道鼓励寡妇再嫁的圣旨,就让皇叔请旨赐婚吧!”   杨彦以为,岳父岳母肯定是借这个机会出来约会来了。   此刻国子监的人很多,认识安齐的人也多,因此杨彦和安然就没有过去,免得被他连累,被人认出身份来。   安然点头。如今哥哥娶了王静妍,听说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娘亲和爹爹蹉跎这么多年,也应该团聚了。可惜现在爹爹是内书令,哥哥是国舅,身份都太引人瞩目了,想要蜀王假死,爹爹回赵家也容易暴露。   不过,借着娘亲和爹爹这件婚事,他们倒是可以给全国人民做一个榜样。谁说寡妇不能嫁人的?不但能嫁人,还能嫁王侯,还能得到儿女的支持!   安然和杨彦都想到一起去了,以为爹爹和娘亲来此约会。可是,他们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两位。   杨彦笑道:“别找了,他们肯定是去了人少的地方。”   安然想想也跟着点点头,便来到主席台那边看最后的得胜花魁到底是哪一盆。   一路走来,他们不但赏了花,看了不少仕子的诗文,也听到一些议论,多多少少对这些人有了一定的了解。杨彦的目的也达到了。只等最后的结果出来,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时,距离主席台不远处的一座假山上忽然出现了一首诗。   众人好奇极了,假山上有一株牡丹不假,但是长得并不好,毕竟土壤少,缺肥,长得很是瘦弱,只开了一朵花,下面还有两个花骨朵。   不过,你别说,就那么一朵瘦弱的野牡丹,站得高高的,凌风起舞,倒是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纯净娇弱气质,颇为惹人怜爱。   “谁爬那么高将诗文挂上去的?”   “不知道,没注意。”   “看看写的什么?”   “唉,太高了点,看不怎么清楚啊……”   “看样子得爬上去取下来才行。”   此次牡丹会的组办人立即找了人上去将那一首诗文取下来,却不料那人爬上假山的时候抬头一看,继而就目瞪口呆地瞪着隔壁院子。   原来,这里距离隔壁院子已经很近了,而假山又高,层层叠叠怕有五六丈,站在上面,自然将隔壁的院子尽收眼底。   可是,隔壁院子到底有什么,能让人这样震惊?   “喂,兄弟,你看到什么了?”   “是啊,跟我们说说啊!”   可是,那爬山的小厮什么都没说,却一个哆嗦差点没直接从假山上掉下来,让其他人更是好奇得要死。   这世上最不能阻止的就是人的好奇心。有那好热闹的,当即便爬上去看,还有些精明的,直接去爬院墙。   而后,所有看到的人都震惊了,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去看。   杨彦和安然也好奇极了,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去爬假山,也不好意思去爬墙。   这时,有很多人已经在兴奋地讨论了。   “那边是谁啊?这也太没有廉耻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女四男……啧啧……”   “真的?真的?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我也去看看!”   “哪里来的荡妇淫娃……”   “明知道这边在办牡丹会,居然就在那边颠鸾倒凤,倒是雅人啊!啧啧……”   凌云不等杨彦吩咐,就跃上墙头。然而,当他往下一看,也震惊了。   凌云随即便飞快地跑回来,面色很不好看地对杨彦道:“主子,不好了,那边的人似乎是安怡公主……”   杨彦脸色大变,忽然想起刚才安齐和岳父的人在一起,再想起那假山上忽然出现的诗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立即带人过去清理了!”杨彦恨得不行,那位姑母也实在太不像话,丢人都丢到长安来了。   接着,杨彦也没有心思留下了,赶紧带着安然和宝儿回宫去。安逸公主要是被人认出来,他也只有跟着丢脸的份儿!   杨彦前脚回宫,凌云后脚就派人回话,说安怡公主已经被人认出来了。这也在杨彦的意料当中,竟然岳父大人要动手报仇,自然要将安怡公主的身份暴露出来才能让她身败名裂。   “该死的女人!朕早就该将她处理了的!这下子将皇家的脸都尽了!”杨彦愤恨地拍在桌子上,立即去后宫请示父皇,这不要脸的女人是他姑母,这事还得父皇做主才行!   同时,杨彦也很担心,岳父大人主导了这件事情,暴露皇室丑闻,父皇会不会生气?不!父皇肯定会生气的!   唉,岳父大人这也太沉不住气了!要报仇,直接找他就是了!干嘛自作主张把事情闹这么大?   安然心中也很是不安。虽然现在哥哥当了皇帝,但父皇还在,爹爹这样也太不给皇家面子了!要是父皇恼恨之下不看她的面子对爹爹动手怎么办?   而此刻在牡丹园隔壁,脑子不甚清醒的安怡公主同她的一位新欢三位旧爱都被凌云带领的暗卫带走关了起来。清醒过来的安怡公主面色发白,不是羞愤,而是恐惧。她知道,她给皇室丢了这样大的脸,皇兄和侄儿都不会留下她了。   怎么办?她要死了吗?   不,她不甘心!为什么男人就能左拥右抱,享尽美色,享尽男女欢娱。而她早年丧夫,不过找几个男人派遣寂寞而已,又算什么大罪?   “我要见皇兄!我要见太上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放本宫出去!”   凌云看着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悟,不见半点羞愧的安怡公主,冷笑一声道:“公主还好意思去见太上皇?公主还是多想想你的儿孙吧!方才,公主的长孙可就在牡丹园呢!真是可笑!鲁公子原本良才美质堪为国家栋梁,却因为有一个淫荡无耻的祖母羞愤自杀。而真正无耻之人竟然还在这里大吼大叫……”   安怡公主总算还有点人性,着急地问道:“你说什么?玉哥儿自杀?你告诉我,玉哥儿怎么样了?”   ------题外话------   这段时间添了临时工作,昨天白天木有时间写,昨晚好不容易写了一章网络又坏了,所以筝干脆再多写点今天发。   下次更新时间预告,周五中午或晚上。   最后一天了,亲们看看兜里还有月票没有?千万别浪费了啊!   番外06太上皇震怒   先皇在世的时候,因为几个儿子争储,死了只剩下两个,先皇心里自然也不是不伤感的,因此对几个女儿也很疼爱。几位公主的婚事都没有政治因素,全都是她们自己的母妃选的,先皇还给每个女儿都赐了一大块封地。   然而,不想安怡公主的驸马长得好,身体却差,一场风寒就要了命去,只留下年轻貌美的安怡公主和刚刚出生的儿子。   安怡公主年轻的时候对这个儿子也说不上有多爱,心里反倒是有些怨的。要是没有孩子,她完全可以重新再选一个驸马,再嫁一次。但有了一个儿子,为着儿子的脸面,她也不好意思再嫁。   最开始,安怡公主因为寂寞和自己的侍卫勾搭上了,也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尝到偷情的滋味儿,又见夫家的人也都假装不知道,不敢管她,她才越发大胆起来。从一开始的勾搭侍卫,到后来见到喜欢的男人就暗中指使人强抢,不从她的就毁容下毒或者直接杀了,这才传出些风声来。   但是,她贵为公主,夫家不敢管,其他人自然也更没有胆子去管,也助长了她的气焰。当然,一般男人要是能被她看上,也不会不从,反而曲意逢迎,趁机捞些好处。毕竟,安怡公主也是美人一个,又有钱有势,甚至很多男人还以勾搭上安怡公主为荣,像赵世华这样宁死不从的人,其实也没几个。   后来,安怡公主的儿子长大了,自然也知道了这些事情,心里只觉得羞辱。他劝过几次,安怡公主享乐惯了,让她清心寡欲她如何肯听?于是母子两个关系更僵。再后来,儿子早早地成家回老家去住,她就留在自己的封地里过她的逍遥日子。   鲁怀玉是安怡公主的长孙,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忽然有了母性还是怎么的,当安怡公主看到这个有些酷似自己的孙儿的时候,忽然就喜欢了,非要将这个孙儿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抚养。儿子媳妇儿自然抢不过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再生几个。   安怡公主对这个孙儿是真的挺好的。她做的这些龌蹉事就没敢让孙儿知道,从来都避着他。直到鲁怀玉去书院读书,后来又进了国子监,她才又在封地放肆起来。   当然,鲁怀玉也听过祖母的谣言,但是他从来不信,反而为了维护祖母的清誉,在书院里与人打过几次架。后来,人家见他听不得这个,也就不再说了。   如今亲眼所见祖母居然如此荒淫无耻,光天白日之下,居然在花园里铺了毯子,就跟几个男人一起……   鲁怀玉想着自己看到的那几条白花花的身子心里就觉得恶心。   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了,当即便要撞墙自杀。可惜,他没死成,被凌云的人救活了。   杨彦是觉得安怡公主就该沉塘,而鲁怀玉其实挺无辜的。   当太上皇杨昊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是气得不行。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真是把我们皇室的脸都丢光了!”太上皇怒道,“朕要立即下旨,将这个女人逐出皇室,贬为庶民,交由鲁家处置!”   “是,父皇您这就下旨吧。”杨彦现在倒不是很在意安怡公主给皇室丢了脸,他更在意的是父皇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岳父大人主导的,要处置岳父,他要怎么救人。   杨昊愤怒地写下圣旨,让人将安怡公主押送回鲁家,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下,问道:“那女人再荒淫也有个度,这次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就被人看到了?你查出来没有,到底是谁在背后主导的?”   杨彦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父皇,此事凌云还在调查。不过,儿子猜测着,可能……多半与蜀王有关……”   太上皇一怔:“蜀王?他怎么会跟安怡过不去?”   杨彦轻叹道:“当年,他被康王的人追杀,落到河里,是安怡公主一行路过,救了他。后来,安怡公主看上他,他却不肯相从,所以被灌下影响神智的药,再被毁容扔在郊外,碰到了蜀王……”   太上皇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居然与安怡公主有关。原本他还以为赵世华被康王的人追杀落水,直接被蜀王所救,原来中间还有安怡公主这一出。难怪赵世华失忆那么多年,原来是被安怡灌了药。   “来人,传蜀王进宫!”太上皇沉着脸转了两圈儿,看着杨彦的目光也很是为难。他明白儿子现在心里一定很为难,但赵世华胆大妄为,不教训一下不行了。   太上皇传召蜀王进宫,安然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她心里明白,父皇这是要怪罪爹爹了。怎么办?   好在哥哥就在父皇身边,应该会竭尽全力为爹爹求情的。可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虽然父皇是明君,又向来宠她,但这次皇家的脸丢大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爹爹还真是不好说呀!只怕爹爹要顺利过关不容易。怎么办呢?   对了,父皇最疼宝儿,要不让宝儿去求情?   想到这里,安然立即抱着宝儿去了后宫。   却说这天,赵世华一如既往地去内书省办公,只是比往常沉默多了。当消息传来,同僚们看着他的神情都有些怪怪的。想要安慰几句吧,安怡公主这事又说不出口;不说点什么吧,他们又怕蜀王多心。毕竟蜀王本来就是个极其怪异的脾气。因此,他们心里为难,便不时打量着蜀王,反而让人猜疑他们是不是在看皇室的笑话。   听得太上皇传召,在他们看来,肯定是皇上和太上皇找他商议安怡公主的事情,毕竟都是皇室成员嘛!   到了太上皇居住的康乐殿,赵世华见殿内除了皇帝和太上皇之外,一个内侍和宫女都没有,便老老实实地跪下叩首道:“罪臣赵世华参见太上皇,参见皇上!罪臣有罪,请太上皇和皇上责罚!”   杨彦见他老实认罪,心下稍宽,又看了看父皇脸色,忍着没有开口求情。要是他一开始就为岳父求情,只怕父皇心里更加震怒。   “哼!你也知道自己有罪?你是明知故犯!赵世华,你说,朕这几年对你如何?你就是如此报答朕的吗?”杨昊一脚将赵世华踢翻在地,指着他怒斥道。   赵世华迅速从地上起身跪好,再次叩首道:“太上皇对罪臣恩重如山,有如再生父母。若非太上皇爱护,罪臣十多年前已遭卢氏毒手;若非太上皇开恩,罪臣假冒蜀王欺君,早已该伏诛;若非太上皇信任,罪臣哪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太上皇对罪臣的恩典,罪臣万死难报……罪臣愧对太上皇,甘愿领罪……”   “你就是仗着朕的信任,仗着女儿是皇后,才如此无法无天!赵世华,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你以为,你女儿当了皇后,朕就真的不敢杀你?皇帝,你怎么说?”杨昊越说越生气,越发觉得要将其打压下去才成。儿子本来就专宠皇后,这赵家若有异心,可是朝中一大祸患。   赵世华听到太上皇提及皇后,心里也不安,但他忽略这句话,只不断请罪道:“罪臣对不起太上皇和皇上,恳请太上皇允蜀王致仕回封地,蜀王会在路上生病过世……罪臣唯有一死,以报太上皇对臣的再生之恩……”   杨彦到现在倒是明白过来,原来岳父是想一箭双雕,一来报仇雪恨,二来没有了身份的束缚,好以真面目与岳母团聚。前些日子,他听安然说过,岳父脸上的疤痕经过两年多的治疗,已经好多了,依稀能看出以前的模样来。   想到这里,杨彦看了赵世华一眼,回道:“回父皇的话,儿子以为,国家律法是治国之本,应该凌驾于皇权至上,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内书令虽然是儿臣的岳父,也不能知法犯法。”   杨昊点点头,正要夸赞儿子两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儿子说什么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怕指的是安怡公主。如此一来,赵世华固然有罪,也不是什么大罪了。皇帝果然是向着皇后多一些,这是有心要为他岳父脱罪了?   杨昊越想越生气,感情儿子就是和他岳父一起欺负他。人家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他这个儿子居然将他这个父皇都忘了。   “你想脱身回赵家?朕偏不让你如愿!”杨昊愤恨地指着赵世华道,“朕下个月就赐婚,将顾氏嫁了!哼,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皇后专宠,朕还没找她算账,你倒是恃宠而骄了。”   其实皇帝心里也能理解赵世华的心情。虽说妻子再嫁,嫁的还是自己,但别人不知道啊!人家会怎么看她?会怎么看她一对儿女?对赵家来说,顾氏身为皇后之母居然再嫁,这也是赵家的一种耻辱。但是,他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将皇室丑闻抖出来,还让各地仕子都看到了,实在是可恨之极!不过,看着赵世华并不贪恋权势的份儿上,杨昊心里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杨彦知道父皇在气头上,这话未必能当真,但赵世华却不敢如此乐观,赶紧磕头道:“求皇上开恩,一切都是罪臣的罪过,与拙荆和皇后无关……恳请太上皇降罪,罪臣甘愿领罚……”   杨昊冷哼一声,走过去又踢了赵世华一脚,心里犹自气怒不已,指着他道:“你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来人——”   “父皇,您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得……”杨彦本来想说事已至此,您杀了赵世华也于事无补,但他知道这话说出来父皇肯定更生气,因而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以父皇的身体为由相劝。   这时,宝儿忽然从外面跑进来,欢喜道:“祖父!祖父!宝儿想你了!”   杨彦一怔,父皇不是交代了,不让人进来的吗?怎么宝儿自己进来了?但随即他便忍不住微微一笑。还是安然技高一筹啊!外面的守卫能拦住安然,却如何敢拦宝儿这个小太子?这可是太上皇的心肝宝贝!   杨昊看到宝儿的笑脸,所有的怒气不知不觉中便散去不少。他一把将宝儿抱起来,笑呵呵道:“宝儿怎么来了?”   宝儿搂住祖父的脖子,脆生生道:“娘亲带宝儿来的。”   皇后?也是来给赵世华求情的吧?杨昊面色微微一变,又问:“你娘亲怎么跟你说的?”   宝儿自然道:“娘亲说祖父在生气,让宝儿来逗祖父开心。”   “哦?”杨昊心中冷哼一声,暗自骂了一声狡猾的丫头,又问,“宝儿知道祖父为什么生气吗?”   “宝儿亲亲祖父,祖父不气。”宝儿抱着太上皇亲了一口,又欢喜道,“祖父,今天宝儿和爹爹、娘亲出宫去玩儿了。”   “哦,宝儿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杨昊抱着孙子坐下来,心里的怒气慢慢散去,只觉得怀里这个香香软软的孩子就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至于赵世华,杨昊原本也没有真打算杀,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而已。看在宝儿面上,也得饶了他这条命啊。   宝儿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道:   “宝儿看到卖糖人的老爷爷……祖父,糖人好甜!……宝儿要金龙,他不会;宝儿要大象,他也不会;宝儿要鲸鱼,他还是不会……娘亲帮宝儿画了大象和鲸鱼……宝儿看到两个坏孩子,娘亲说他们没有衣服换……宝儿把一个糖人给他们了……祖父,宝儿画了糖人给你吃……”   说着,宝儿扯下腰上的荷包递给祖父。   杨昊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琥珀色的粘糊糊的糖,用一根短小的银签子插着,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但这是孙儿的孝心,那又不同。   杨昊心里欢喜,问道:“宝儿给祖父画的什么?”   宝儿得意地说道:“苹果!宝儿画的,祖父吃!”   杨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不圆不方完全没有形状的糖块,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口。   “还是宝儿吃吧!祖父年纪大了,你娘亲说了,要少吃糖。”   宝儿摇头,嘟着小嘴道:“娘亲说,宝儿也要少吃糖。祖父吃!”说着,宝儿拿着糖就往祖父嘴边凑。   杨昊没奈何,只能张开嘴让宝儿喂自己吃。   “宝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宝儿亲手画的糖人给祖父,祖父要留着慢慢吃。”说着,杨昊赶紧将糖人放回荷包里,挂在自己腰上。   杨彦暗笑不已,宝儿出马,果然父皇只有溃败的份儿。   宝儿这时才看到还跪在下面的赵世华,叫道:“叔祖父!”   赵世华依然保持叩首状,没敢答应。   杨昊冷哼一声道:“太子叫你,没听到?”   赵世华立即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望着宝儿,满眼温柔慈爱地应了一声道:“太子殿下安好!”   宝儿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拍手道:“叔祖父的眼睛是兔子!”   赵世华被外孙这样取笑,很是尴尬。杨昊忍不住哈哈大笑,杨彦也闷笑不已。   宝儿眨眨眼睛,疑惑道:“宝儿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宝儿最聪明了,怎么会错?”杨昊忽然就气顺了。他高兴地抱着宝儿出去玩,临走前对赵世华道,“看在宝儿的份上,这次就绕你一命!”接着,他又瞥了儿子一眼道,“怎么处置,皇帝你看着办!”   杨昊也想开了,反正丢脸的是整个皇室,他现在已经退位,也不见外人,笑话不到他身上。反倒是皇帝每天都要见大臣,笑话也是笑话他这个皇帝。   “是,父皇!”杨彦恭送父皇出去,又对着儿子比了比大拇指。儿子,好样的!   等太上皇抱着宝儿出去了,杨彦才亲手将赵世华扶起来道:“岳父大人请起!”   赵世华惶恐避开道:“皇上错爱,罪臣担当不起。”   杨彦轻叹一声道:“这次,岳父大人真是莽撞了。您想要报仇,直接告诉朕或者皇后就是了,朕自会帮你办妥。如今皇室蒙羞,父皇震怒,险些连朕都保你不住……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罪臣愧对太上皇,愧对皇上……”赵世华是真的觉得心中有愧。但想着对安怡公主的仇恨,他又放不下。皇上说得简单,告诉他或者皇后,他们帮他报仇。可安怡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是皇帝的姑母,皇帝出手,又能怎样惩戒她?又如何能有现在这样解气?不过,这事差点连累了女儿,倒是让赵世华颇有些后悔。   “皇上,皇后那里,太上皇会不会怪罪?”   杨彦扶着他起身,笑道:“皇后那里你尽管放心好了,父皇可喜欢她了,再说还有太子。不过……”杨彦忽然收了笑容,很是慎重地对赵世华道,“岳父大人以后要做什么,还是先知会朕一声比较好。”   赵世华附身一拜道:“微臣惶恐!请皇上放心,以后,微臣再不敢胆大妄为。”   杨彦点点头。他虽然疼爱安然,有前世的教育,不习惯岳父大人跪自己,但是身为皇帝,也不能让臣子恃宠而骄,不然对赵家是祸非福。   总算是将父皇那一关过了,杨彦也放心不少。当晚,就缠着安然要谢礼。   安然想了想道:“要不,我们提前要第二个孩子?”   杨彦瞪她:“你这是谢我呢还是惩罚我?”   番外07蜀王求婚   虽然皇室动作很快,当天傍晚长安城里就有了谣言,说牡丹园隔壁那园子不是安怡公主的,而是某位富商的。因为这位富商常年在外行商,而且走一处带回一个人来,因此那位富商的夫人心里怨恨,又兼着闺中寂寞,便找了些男人鬼混报复丈夫。   这些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比安怡公主的那一套说服可信多了。   当有人说那是安怡公主时,就有人反驳道:“安怡公主孙儿都要成家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何况当时安怡公主的孙儿还在呢!”   “是啊,是啊,我可听说了,那个女人年轻漂亮着呢,可不是老太婆。”   “就是,都要做曾祖母的年纪了,还一次四个男人,还不的要了她的老命去?”   其他人一听,也深以为然。   安怡公主自尽了,但这个时候要是她的死讯传出去,可不是证实了她荒淫的罪名?因此,对外,只说是鲁怀玉生病了,安怡公主要在家照看孙儿,这才没有出门的。   鲁怀玉是真的自杀未遂,其实伤得并不重,只是心中的信念已经全数崩溃,不管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祖母与人银乱的那一幕。哪怕家人回报说外面的谣言已经被控制了,没有人相信那是安怡公主,他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杨彦得到消息,让凌云将安怡公主做过的那些事情干脆都告诉他,告诉他,他祖母有今日,全都是咎由自取的。如今她人已经死了,皇家能保住她的名誉已经很不容易了,让他不管做什么都自己掂量着想清楚。   鲁怀玉会试并未得中,他想了一夜,决定带着祖母的灵柩回老家去。等过几个月,再宣布祖母的死讯吧!   想必祖父是不希望祖母与他合葬的,他还是在老家找一块目的给祖母修一个无名冢好了。祖母的封地,在她过世以后就要交回皇家了,他还是不去了。   *   听说外面谣言已经被压下去了,杨彦又放出新的话题来。   杨彦正式下旨,让修改大隋令,将强制寡妇再嫁改为鼓励寡妇再嫁,并出台了新的“和离”制度,进一步保护女子的权益。   大隋令原本就有强制未满三十五岁的寡妇再嫁这一条,不过近几十年来,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各地都没有较真。但这也反应出当时社会对女主再嫁是持支持态度的。   在大隋统一南北以前,正是中国最乱的南北朝时期,汉人特别是北方的汉人被五胡乱华的几个少数民族杀了大半,人口急剧减少,北方人口十不存一。因此,在大隋统一南北以后,就致力于发展人口,恢复生产,鼓励婚嫁和生育就形成了国家律法。   但一百年过去,大隋国家安定,政治清明,国家人口也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因此在寡妇再嫁这一条上就没有硬性执行。毕竟有些有儿女或者有家产的女人不愿意再嫁,夫家的家族也不愿意自家媳妇儿另嫁,官府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当初顾宛娘在赵世华出事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但一来赵世华有功名,二来她还有两个孩子,家境也还算殷实,自然也就没有人逼着她再嫁。   当月的大隋之音上,也特意引导百姓再次重温了这条律令,让所有百姓都知道,寡妇嫁人是朝廷鼓励甚至强制执行的,并不可耻。当然,对于新皇修改的这条律令,百姓们自然是欢迎的。一个强制,难免有强迫人的嫌疑,但是鼓励就不一样了,这完全尊重了寡妇自己的意愿。   之后的殿试上,皇帝就要求此科进士发表自己对这条修改的律令的看法。   卷子收回来以后,杨彦亲自看过,又问过几个人的意见,最后点了王锦文为状元,赵安齐为探花,顾少霖、贺子谦、莫君择等人都名列二甲。   尽管有人暗地里觉得皇上似乎有些任人唯亲,但王锦文的才学和赵安齐的才干却很快让他们闭上了嘴。   王锦文和赵安齐都帮着杨彦处理政务好几年了,经验丰富,眼界也高,当杨彦将前三甲在会试和殿试的试卷公开以后,便没有人再有异议,所有中了和没中的仕子们都心悦诚服。   甚至有人认为作为榜眼的南方才子展云帆的卷子答得似乎还不如赵安齐的好。   杨彦曾私底下对安然说:“若子贤不是你哥哥,这回榜眼还真是他的。但我已经点了锦文为状元,再将榜眼给了子贤,只怕人家真要说我任人唯亲了。不过我看那展云帆都年过三十了,相貌身材都比子贤差太远,若让他去当探花郎,实在缺少美感。”   安然嗔了他一眼,但随即自己也笑了。那个展云帆个子不高,估计不到一米七,偏偏还有些发胖,估计得有一百四,今年三十四岁,的确不如二十出头玉树临风的安齐英俊。   安齐跨马游街的时候,安然没有看到,不过,听说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往他身上扔鲜花和瓜果,由此可见他这位探花郎是多么受欢迎了。可惜他已经成亲,娶的还是太原王氏的嫡女,如若不然,只怕京城里很多人就都想抢了他当女婿的。   杨彦原本是想留着王锦文和安齐在京中的,毕竟他们对政务也算熟悉了,不管派到那个部门,都能很快上手。但为他们的长远考虑,还是得去地方锻炼几年才行。   其实现在地方上不差人,差人的是中央。因为安王叛乱,本身就杀了一些官员,安王伏诛,又连累了一批官员,这些大多是京中的。而地方的,太上皇杨昊当时并没有清理。   不过,现在倒是一个机会。   杨彦有心将地方上考绩不佳官员的全都换了,又担心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不能及时上手,于是让吏部办了一个短期的岗前培训,又让吏部尚书亲自过去讲话,告诫这些未来的地方官员,要清正廉洁,勤政为民等等。   借着安齐还在京里,又催促蜀王赶紧去赵家提亲。   却说那天杨氏也在,正与顾宛娘说起顾少霖的婚事。   顾少霖中了进士,本身又是皇后外家,上门提亲的媒婆都要踩破门槛了。杨氏也体会了一次挑儿媳妇挑花眼的欢喜,不过到了后来竟然是白欢喜一场。顾少霖不同意!   杨氏这就是来找顾宛娘诉苦来了。   儿子当初对那周氏不好,其实也有安然的因素在,如今还不肯成婚,杨氏觉得还是因为安然。   顾宛娘虽然能体会嫂子的苦处,但听着这话却有些不大好听。他们家然姐儿都嫁了这么几年了,孩子都要满两岁了,怎么霖哥儿没有好姻缘还是怪她的然姐儿?当初然姐儿可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霖哥儿的。   现在家里是王静妍这位少奶奶当家,听说有官媒上门,她本以为是有人看她怀孕了,想将女儿送给安齐做妾,便也不想见人,让自己的陪嫁朱嬷嬷去接待打发了就算。哪里知道等朱嬷嬷回来,却是神色大变。   王静妍奇怪地问:“怎么回事?到底是哪家请来的媒婆?”   看朱嬷嬷的样子,难道对方还不好打发?要知道,现在安齐可是正二八经的国舅爷,谁敢不给他面子?难道他们不答应,还有人能用强不成?   谁知朱嬷嬷却让王静妍屏退下人,这才小声道:“少奶奶,那媒婆不是给姑爷提亲的,而是给老夫人提亲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王静妍不顾自己几个月的肚子,吃惊得几乎跳起来。   朱嬷嬷苦着脸道:“少奶奶,真真的,奴婢没听错,都反复问过好几遍。说是蜀王殿下让来,向老夫人提亲的!”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哪有儿女都成家了,寡母还嫁人的?她陪嫁过来也几个月了,看起来老夫人完全没有再嫁的心思啊,这蜀王殿下到底怎么……   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老夫人,怎么看皇后娘娘?怎么看姑爷?赵家的声誉可就全完了。   王静妍赶紧道:“快,快去告诉老夫人,请她拿个主意!”   王静妍从未考虑过婆母会再嫁,她为难的只是如何拒绝而已。毕竟,这不是一般人,是蜀王啊!对了,丈夫不是和蜀王也相熟的吗?蜀王既然有意,怎么也不先跟安齐透个气?这冒冒然的就让人来提亲,也实在太冒失了。   当顾宛娘听说蜀王请了官媒来提亲,一时间眼睛都红了。之前丈夫不是说会想办法脱身,摆脱蜀王的身份,重新回赵家渡吗?怎么这样突然,都没有跟她说一声又来提亲了?这可怎么办?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她要是答应了,人家会怎么看她?怎么看自己的一对儿女?可要是不答应,自己和丈夫又如何能团聚?   杨氏一听,也怔了。这小姑都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要嫁人?居然还是蜀王来提亲?小姑和蜀王什么时候看对眼了?   杨彦对着王静妍不高兴地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的事情还拿来问你婆婆?直接让人打出去就是了,还犹豫什么?你小姑现在可是皇后,你婆婆如何能再嫁?”   杨氏这话既是指责王静妍,也是暗中提醒顾宛娘,你可好歹想着自己一对儿女,别毁了自己的名声。   王静妍不理杨氏,只看着顾宛娘道:“娘,您看……”她原本也是想做个过场,知会婆婆一声,然后让人出去,拒绝了就是,却不料婆婆这神情如此奇怪。难道婆婆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当着嫂子和儿媳妇的面,顾宛娘不能说出蜀王就是自己相公的话,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嫁人,便只能道:“还问什么?赶出去,赶出去!”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她商量一下。   王静妍“哦”了一声,立即让人将那媒婆打发了。   晚上,王静妍和安齐说起这事,安齐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他小声道:“我跟你说个事情,你自己知道就是了,决不能告诉任何人。”   王静妍见他如此慎重,立即答应。“你放心,我谁都不说。”到底什么事情呢?王静妍真是好奇死了。   安齐凑近了王静妍的耳朵道:“现在的蜀王,其实就是我爹……”   “啊?……”王静妍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安齐,似懂非懂。蜀王怎么会是公公呢?还是说婆婆早就跟蜀王好上了?   安齐见她不明白,又小声解释道:“我爹当年没有死,而是被蜀王所救,后来给蜀王当了替身……”   “那,那这事皇上那里……”天呐,这可是欺君大罪啊!王静妍不仅浑身直冒冷汗。公公胆子也太大了吧?他居然冒充蜀王?那真正的蜀王呢?被公公杀了?   “你别担心,这事本来就是太上皇安排的。皇上也说了要让我爹娘重新团聚的,若不是去年安王动乱,这事去年就办了。”安齐一句话总算让王静妍放下心来。   “可是,今天我已经让人将媒婆打发了?”王静妍这才明白今天婆婆脸上的为难是为哪般。   “不要紧,这本就在蜀王的预料当中。要是我娘一口答应,那才不好说话。这些日子,蜀王应该还会派人来提亲,你只管将人打发了就是。这事要成,得蜀王进宫请皇上赐婚才行。”   王静妍听到这里,总算放下心来,但随即又为难道:“可是,别人都不知道,会怎么说婆婆?会不会对皇后的声誉有影响?”   安齐摇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皇后才不会在乎这些。你以为前几日皇上特意改那条律令是做什么用的?你没发现这期的大隋之音有意鼓励引导寡妇再嫁的吗?”   王静妍这才完全明白过来。   果然,两天后,蜀王又派了媒婆上门,当然,还是被拒绝了。   这时,京中已经有了流言,说蜀王看上了皇后生母顾氏,已经派人去提亲了。   京中无聊之人都在打赌猜测顾氏会不会嫁给蜀王。要知道,嫁过去可就是王妃啊!   但也有人说了,女儿是皇后,寡母还嫁人,这也太丢人了吧?想拿顾氏贵为一品夫人,孙子都两岁了,应该不会嫁的。   当蜀王三次求娶被拒以后,终于求到了宫中。   当时,皇帝正与召集六部尚书开常务工作会,蜀王作为内书令本来也是要参加的,但他昨日请假了,所以今天才没来。   听说蜀王来了,六部尚书都以为他是赶来开会的,谁知蜀王气冲冲的进来,居然跪下道:“臣叩请皇上为臣做主赐婚!”   六部尚书都怔了。感情这些日子的议论都是真的?蜀王真的想娶皇后的寡母?这还闹到皇上跟前来了。哈哈,这事有趣了,请求赐婚,居然求到女婿头上来了。   杨彦故作为难道:“王叔,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突然想起要纳妃了?您就算要纳妃,找哪家的名门闺秀不行?为何非要娶皇后的寡母?这让人如何看皇后?”   蜀王不悦道:“皇上不是说鼓励寡妇再嫁吗?原来都是说大话哄人的?落到自己身上就顾及什么脸面了?”   杨彦黑着脸,义正言辞道:“朕哪有这个意思?男子丧妻可以另娶,女子丧夫自然可以再嫁,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作为儿女,只要父母幸福,是应该鼓励他们寻找第二春的!”   蜀王咄咄逼人道:“那皇上为何不答应为臣赐婚?”   杨彦好言相劝道:“王叔,这事,得讲一个你情我愿啊!既然赵夫人自己不愿意,朕自然也不能强迫她嫁人。王叔身为亲王,也不能强娶一个寡妇吧?王叔你看京中名门贵女也不少,要不朕让皇后帮你选一位蜀王妃?”   蜀王一口回绝道:“不行,本王就要娶她!”   杨彦皱眉,为难道:“王叔这是为何?赵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孙子都这么大了,你……”   蜀王犟着脖子道:“本王年纪也不小了,要那小姑娘作甚?本王就是喜欢她,非她不娶!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她见了本王的真面目没有惊恐害怕,本王就要娶她!”   六部尚书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蜀王非要娶皇后寡母,原因在这里。也是,据说蜀王也曾娶了不少女人,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了,据说有些就是半夜里被蜀王脸上的疤痕吓死的。哎呀,皇上不会答应的吧?皇上如此宠爱皇后,要是蜀王半夜里把皇后的母亲吓死了,那可怎么办?   08蜀王娶妃,钱锐牵手李月容   面对蜀王的逼婚,杨彦一副头疼的样子,为难道:“既然王叔如此有诚意,那朕与皇后商议一下,请皇后向赵夫人说说看吧!”   蜀王不依道:“不行!皇上现在就下旨赐婚吧!好好跟她说,她碍于儿女脸面,肯定不会答应的!”   杨彦也坚决不肯不答应,说:“不行,朕没有得到赵夫人允诺,如何能下这样的圣旨?朕说了,寡妇再嫁,一切听从本人意愿,赵夫人不肯,朕如何能强迫她?”   蜀王似乎怒了,忽然变了口吻威胁道:“皇上想来是忘了曾经答应过王叔的话了?当初安王的人掳走皇后送到本王府上,要不是王叔好心通知你,还认下她当外甥女,皇上能顺利娶到皇后?皇上你可不能过河拆桥!不然……”   六部尚书又是一阵吸气,原来安王还做过这种事?将一个女人送到蜀王那里,能有什么居心?皇上居然也忍了下来,没找安王晦气,是何等宽阔的心胸啊!   皇帝似乎有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但最后还是坚持道:“总之,赵夫人不同意,朕绝不赐婚!不过,看在王叔一片诚意上,朕与皇后会好好跟赵夫人说说。其实赵夫人也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做儿女的,也不希望母亲后半辈子孤伶伶的一个人……”   蜀王似乎这才高兴了些,点点头道:“如此,就劳烦皇上和皇后娘娘了。王叔也自会请人去说项的。要是过两个月她还不答应,本王就去抢亲,看她嫁是不嫁!”   六部尚书一听抢亲,都瞪大了八卦的眼睛。   杨彦满头黑线道:“王叔,请注意你的身份,我们不是蛮夷,如何能做抢亲的事情?”   蜀王不以为然道:“王叔从来就是这个脾气,从来就是不讲规矩不讲道理的,皇上现在才知道?”   六部尚书暗自点头。是啊,这两年蜀王在内书省脾气颇为收敛,他们怎么忘了,蜀王可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主儿!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胆大妄为无所顾忌……   杨彦似乎也拿这位皇叔没办法,只答应尽力说服赵夫人同意再嫁。   蜀王这才不太满意地告辞离去。   而后,蜀王府经常会派人去赵府试图说服赵夫人,蜀王也好几次将赵夫人堵在外面强势相见求婚,皇后也好几次宣召赵夫人进宫,约莫也是说的这件事情。虽说赵夫人一直没有松口,其他人却并认为她能坚持下去。   然而,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议论中都不带丝毫轻蔑和鄙视,甚至隐隐的还有些钦佩那位未曾谋面的赵夫人。对蜀王的无奈行径,能坚持到现在,这位赵夫人也不容易。皇后幼年丧父,是赵夫人将他们兄妹养大,能养出皇后和探花郎这样一对兄妹的人,想来容貌、才华、品质都不会差吧?蜀王都是实宝。   顾家对这件事情却有不同看法。   老爷子觉得一切看女儿自己的。女儿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还都这样出息,也对得起死去的姑爷了。女儿还年轻呢,若蜀王真是一片真心,虽说被毁了容,但只要女儿不介意,后半辈子有个伴也好。   这些年老爷子一个人,虽然身边总有人服侍,却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老伴儿?还是去年二姐进京,他们姐弟两个作伴,这才解了不少寂寞,心情和身体都好多了。所以说,人老了,是需要有个伴的。这绝不是无数的丫头下人能弥补。   而顾胜文和杨氏却觉得妹妹都一把年纪了,儿女都成家有了孩子了,她这个祖母居然还要嫁人,也实在太丢人了。他们也劝过顾宛娘几次,顾宛娘也一直表示自己是不愿意再嫁的。但随后不久,顾胜文和杨氏都被蜀王威胁恐吓,他们才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月后,赵夫人被蜀王堵在草堂寺的禅房里。   蜀王无赖地威胁说:“夫人要是还不答应,说不得本王就要动手抢人了!其实用禅房当洞房也别有一番趣味,夫人要不要试试?”   赵夫人知道蜀王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被他吓得不行,只得答应下来,只求他千万别乱来。   蜀王当即拿着赵夫人给的信物进宫请旨赐婚。   七月,皇帝正式下旨赐婚,婚期定在九月。婚期是安然帮着选的,安然一直觉得,八九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的,结婚最好了。那一身亲王礼服穿着,六七月热死人了。   消息传出去,百姓都不禁松了口气,言语间都祝福赵夫人幸福。既然蜀王如此费尽心机要娶赵夫人,一定要好好对人家才好。   太上皇杨昊其实也一直关注着此事,无聊时当笑话打发时间,但纵观整个过程,他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老三、皇后和蜀王都是喜欢剑走偏锋的人,居然连这样的招数都能想得出来。明明是件丢人的事情,也能让他们收到这么多的理解和祝福。”   江太后确是满心不悦道:“哪有像蜀王这样逼婚的。您也不管管。依我看,皇帝就不该给他赐婚!干脆让皇后将赵夫人接到宫里来住着,我看他上哪儿赌人去!哼,居然向皇后之母逼婚,这也太不像话了!”   杨昊没好意思说,你要真这样给皇后出主意,人家可不得背地里怨恨你?这戏可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不过,赵世华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吧!自己让自己的女人离开赵家另嫁他人,他如何向赵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杨昊很舒心地想着。哼,谁让赵世华小心眼,对安怡公主出手的?赵世华若好好说,他说不定就答应让蜀王假死,让他回赵家去了。这次,偏不让他如愿!得让他知道,这大隋还是杨氏的天下,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历来,名人的桃色八卦消息传播最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皇后寡母被蜀王逼婚一事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全国各地。   泸州百姓也渐渐听到了风声。   赵世荣和赵世福听说顾宛娘要嫁人,嫁的还是蜀王,都有些不敢相信。如今,赵家两兄弟连同赵雨荷等人有了安齐和皇后给的银子,回乡以后都置了田地,当上了大地主,过上了他们梦想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   赵世福追问赵雨荷道:“大姐,这不是真的吧?这怎么可能呢?”皇后之母,如何能再嫁?而蜀王贵为王爷,怎么会娶一个儿女双全年纪还这么大的寡妇?   赵雨荷一脸八卦道:“现在到处都传遍了!你们居然不知道?哎呀,这回咱们老赵家可丢人了,咱们家还从来没有寡妇再嫁的。啧啧,齐哥儿和然姐儿不知道今后如何见人……”   赵世荣和赵世福面面相觑。赵世荣又追问道:“那位蜀王殿下,怎么会看上齐哥儿他娘的?”   赵雨荷得意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说是蜀王少年的时候被毁了容,那叫一个吓人哦!虽然后来纳了好多妃子,却一个个都害怕他那张恐怖的脸,甚至还有半夜醒来被吓死的。剩下没被吓死的,又有人红杏出墙被蜀王逮住了,结果蜀王一怒之下,将那些女人全都折腾死了。据说,之前十几年,谁听说要嫁给蜀王都害怕……哎呀,我可真是为齐哥儿他娘担心呐!还想着当王妃呢,别半夜被蜀王吓死了吧?”   赵世荣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赵世福着急地问:“大姐,你还没说蜀王为啥一定要娶我二嫂呢!”   赵雨荷这次想起来自己关键地方还没说,又一脸神秘道:“我听说呀,蜀王那脸谁见了都害怕。结果齐哥儿他娘见了却面不改色,所以蜀王就看上她了,非要娶回去不可!你们说可笑不可笑?齐哥儿他娘不就是老二死了以后哭瞎了眼睛,看不清楚么?她要是能看清楚,指不定也得吓死!其实蜀王该娶个瞎眼的才对……”   赵世荣和赵世福总算明白过来。   赵世福对赵世荣道:“大哥,你看这如何是好?要不然我们进京一趟,给二嫂做主,不让她嫁?不是说二嫂的眼睛这两年已经好多了?”   赵世荣沉默了一下道:“你能给她做什么主?那可是蜀王!连齐哥儿和皇后都拿那个蜀王没办法,咱们去了能顶什么用?若我们归了宗,背后有赵氏家族撑着还好些。当初你们又不同意回赵氏家族,就凭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家族力量,拿什么给弟妹撑腰?”   当初,赵世荣其实是愿意回归赵氏家族的,毕竟赵家也是大家族,而他们,的确是赵家分支,是在一百多年前战乱的时候迁移到蜀地的。但当时太子殿下的人过来传信,不让他们答应,还将他手中的族谱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拿走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雨荷也跟着说风凉话道:“是啊,当初齐哥儿和然姐儿不让我们归宗,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老娘被人逼婚都没人出头!”   赵世福听大姐说话实在不像话,满脸不赞同道:“大姐,你已经是张家的人了,我们赵家就是归了宗,你也得不到多大好处。再说了,齐哥儿和皇后给你的东西还少了?看看你现在穿的用的,想想你家的良田和大房子,哪样不是他们给你的?你再想想当年我二哥死后你是怎么对他们一家的,你亏心不亏心?我要是你,都没脸进京去!你倒好,一家子都带去京里不说,还恬不知耻一会儿讨要这个一会儿讨要那个,把齐哥儿和皇后的脸都丢光了……”   面对赵世福这一通指责,赵雨荷不依了。   “我说三弟,你怎么说话的呢?二弟还是我一手带大的呢,现在他的儿女有出息了,还不许我沾点光啊!你自己下不去那个脸讨要,现在又来嫉妒大姐我了是吧?”   赵世福懒得再理会她,转身就走。跟这个女人,真是说不清楚。   赵世福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当初大嫂嫁过来,年纪只比大姐大两岁,娘忙着干活儿,大姐就是被大嫂给带坏了。好在二嫂和自己媳妇儿人好,小妹才没被带坏。以后,他娶儿媳妇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的挑……   皇帝赐婚以后,大隋之音上正式刊登了皇后生母赵夫人即将嫁入皇家,成为蜀王正妃的消息。   母女两人都嫁到皇家,还是嫁给一对叔侄,实在是恒古未有的奇闻,彻底点燃了大隋百姓的八卦之火。   皇后在大隋之音上发表声明说:母亲年轻守寡,为将他们兄妹抚养长大,受了很多苦。如今母亲有感于蜀王一片赤诚许嫁,她愿意祝福母亲,希望她晚年幸福。   安齐这个做儿子的也发表声明说:男子丧妻可续娶,女子丧夫自然也可再嫁。父亲遇难后,母亲为他们兄妹操劳半生,他也希望母亲后半生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父亲若在天有灵,应该也是希望母亲能得到幸福的。   儿女这样公开支持母亲再嫁,也是百姓们关注的焦点。   当然,很多人说那是蜀王,要是换一个人儿女能支持母亲再嫁?但也有人反驳道,那可是皇后的母亲,还需要攀附谁?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只有皇后一个,那可是捧在手心里里宠着的。   但更多的百信看到的是,寡妇再嫁不可耻,儿女也无须觉得丢脸羞愧。据不完全统计,在随后的半年里,大隋各地有将近两万多寡妇再嫁。顾宛娘这榜样的作用实在是巨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九月,年近四十的顾宛娘再次穿上了嫁衣,由儿子亲自送嫁,嫁到了蜀王府,记入皇家宗谱,成为蜀王正妃。   婚礼很热闹,朝中很多大臣都去道贺了。毕竟现在蜀王还是中书令,新任王妃又是皇后之母,不看蜀王的面子也得看皇后的面子呀!更何况对这桩强逼的婚事,他们也实在很好奇,怎么都要来看看热闹的。   不过,蜀王并没有私交好的同僚,大家也就是喝杯喜酒闹一闹就散了。   赵世华早早地就回房来。用厚厚的红包将喜娘打发走,关上房门,他从终于掀开了新娘的盖头,微微含笑看着久别的妻子,长叹一声道:“宛娘,委屈你了……”今后,人们只会说顾氏没有为丈夫守节,年近四十还再嫁他人,却不会对蜀王有半点指责。   顾宛娘双眼含泪看着丈夫,轻轻取下他脸上的面具,摸着他在朦胧烛光下已经恢复了四五分的脸,欣慰道:“然姐儿说得对,身后的事,实在没有必要去管,反正自己都看不见了。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心安就好了。”   赵世华按住妻子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深情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变成这样,你怕不怕?”   顾宛娘含泪摇头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感谢老天爷,感谢如来佛祖了。人总是要老的,我就当你老了吧……”   赵世华忍不住捧着妻子的脸,深情道:“可是宛娘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还跟我们成亲的时候一样好看!岳先生说,我们说不定还能生个孩子!”   “为老不尊,都做了祖父的人了,还说这样的话……”顾宛娘羞红了脸。   赵世华笑了笑,放下大红的床帐。做了祖父又如何?他们分开十一年了,还不该好好亲热一下?   ……   *   却说在雁门关。   五月的一天清早,钱锐巡营回来,不意听到两个洒扫的仆妇一边扫地一边议论道着什么人,语气中颇为不屑,但她们闲话中说的那个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一个胖女人撇撇嘴道:“说什么生了病要静养,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呢!我看就是怀了野种了!你是没看到,那肚子都已经显形了。记得刚来的时候,那女人腰身可不是这样的。她一来我就发现了,李管家对她就是不同。说什么老家的亲戚来投靠,在厨房里帮忙,可那个女人会做什么?连择个菜都不会……”   高女人也愤愤不平道:“就是,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还整天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从来不说笑,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男人啊,就喜欢她那娇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怀的是谁的野种。不是说是个寡妇吗?寡妇居然也能怀孕,真真是笑死人了!你说会不会那女人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我看章统领和李管家都很照顾她,说不准就是他们的种!”   胖女人又爆料道:“还不止呢,好几次我都看到秦侍卫给她送东西。”   高女人啧啧感叹道:“所以说啊,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那野种是谁的。”   听到这里,钱锐忽然心中一动,走过去,冷着脸道:“你们说的,是谁?”   两个女人一见是元帅,吓得不行,连忙跪下。想着刚才她们说那些没影儿的话,不禁浑身发抖。一般大户人家都是不许私下说这些的。   钱锐见两人怕成这样,却不开口,便再次问道:“你们刚刚说那个怀孕了的女人,是谁?”   胖女人结结巴巴道:“是,是原来是厨房里帮工的李家嫂子,说是,说是李管家的亲戚,是个寡妇……”   李管家的亲戚?又跟自己的亲卫统领有关系,难怪他找不到人!可是,他们为何要瞒着他?钱锐又问:“那女子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胖女人道:“她,她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长得挺好看的……”   钱锐一时间也想不出来那人到底是何身份,难道真的是个寡妇?他们觉得那女人配不上他,所以他们不让他知道?钱锐又问道:“她住在哪里,你们可知道?”   两个女人连连点头。   “带本帅去看看!”钱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多少热切来,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表明他对此事的热切。   两个女人前头引路,钱锐跟着到了下人住的后罩房里。   清早,下人们都起来干活儿了,看到元帅居然到了下人住的地方,都很震惊。   杨彦冷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许交头接耳胡乱议论!”   两个女人将钱锐引到一间小屋子跟前,小声道:“元帅,那个女人就住在里面……”两个女人很疑惑,不知道元帅怎么会关心起一个寡妇来。   “敲门!”   “是……”胖女人答应着,随即便拍着门唤道,“李嫂子,李嫂子?”   “谁呀?”房里传来一个女子略带慵懒的声音,似乎还不太清醒。   听到这个声音,钱锐却是浑身一震。这么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她?这一刻,钱锐将所有的疑点融会贯通,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李管家本来就是她派来照顾他的人。当初,她还贤惠地送了两个女人给他当通房的,他没要,后来赏给有功将士了。只有李管家一直留在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尽职尽责,后来他都几乎忘了,李管家其实是她的陪房……   还有章强,当初能到他身边来,也是因为是她姨母那边的亲戚……   钱锐上前一步,将手放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用力一推。   “哎哟!”李月容刚刚披上衣裳下床来,因为来不及点灯,又急着过来开门,不想撞到了桌子边的椅子脚,撞得小腿生疼。   钱锐大步走进去,正好李月容一边揉着小腿,一边扶着桌子抬起头来。   借着外面廊下微弱的烛光,钱锐一眼就认出了李月容,同时也看到了她的大肚子。而背着光的李月容却看不清钱锐的面容,只是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进来,吓了一跳。   “你,你是什么人?”话刚出口,她就怔住了。为何这个身影这样熟悉?可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钱锐两步上前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即便蹲下身揉着她刚刚撞到椅子的小腿,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李月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原本,她拥有的就只有他正妻的名分,而安王叛乱以后,她连这个名分都没有了。她几次想过死,却又舍不得女儿,心中更是不甘。   她十五岁嫁给他,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她一个人独守空房那么多年,才盼到他愿意与她圆房。后来有了女儿,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生活也可以幸福。她原本以为他们虽然聚少离多,好歹已经有了孩子,以后关系会慢慢改善的,却不料他对她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只能等……   谁知她等来的,却是他早已经心有所属的消息,原来他喜欢的,是赵家那个坚强勇敢才华横溢的姑娘。可是,她不肯认输。她觉得,赵姑娘也就是比她早认识他两年而已。她长得不比那位赵姑娘差多少,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才华也不比那位赵姑娘差才是。她又是他名正言顺的结发妻子,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会回到她身边的。   谁知道,她居然连唯一拥有的名分也没有了。   她带着丫头去佛堂,不见外人,公婆也不见,一个人想了很久,忽然就有了来雁门关找他的冲动。来边关,是她最后一搏,他若还是不要她,她也回不去了,或许就真的只有一死了。   可是真的来了雁门关,她又没有勇气去见他,生怕得到他的拒绝。直到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李管家让她去送醒酒汤……   那一夜,是她与他最亲近的一夜,就算是那一年他在婆母的逼迫下与她同房,她都感觉他是冷漠的。可是,那一夜,他是那样的热情如火,他仿佛将她当成了心中挚爱在珍宝……   那一夜,是她的天堂,让她一再幸福的回味。   那一夜,也将她打落深渊,让她再也没有勇气见他。   那一夜,他一直叫她“然姐儿”……   “还疼吗?”钱锐抬头问她。不知为何,见她双眼含泪,又是欢喜又是惊恐害怕的样子,他心里竟然也感到一阵憋闷难受。他钱锐自认这一生坦坦荡荡,但惟独对这个女人,他又太多愧疚。   这时,带着钱锐过来的那两个女人已经看呆了。这个寡妇居然跟元帅都有一腿?不对,这个女人,到底是何身份?   钱锐听到外面的惊呼声,也才醒悟过来,起身脱下大氅拉着她站起来给她裹好,而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你带我去哪儿?”李月容又是惊喜又是不安地问道。   钱锐轻叹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跟我一起住吧!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也需要人照顾。”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就在他想要找个女人生儿子的时候,她来了,有了那糊里糊涂的一夜,还有了孩子。   “元帅?”门外,不止刚刚那两个女人,还有住在附近的下人也远远地看着他,以及他牵在手中的“李寡妇”。   钱锐看了那些人一眼,朗声道:“这位,是本帅的结发妻子,也是你们的元帅夫人,以后,任何人不得对夫人无礼!”   “啊?她竟然是元帅夫人?”   “不是说是寡妇吗?”   “啊呀,不是说元帅夫人被太上皇做主休了吗?”   钱锐听着那些小声的议论,皱眉怒斥道:“都没事做了吗?整日里就知道嚼舌根!本帅说了,这是本帅的夫人,她就是本帅的夫人!谁若敢对她不敬,背后议论者,一律杖责五十赶出府去!”   下人们赶紧战战兢兢地跪下,再也不敢多言。   钱锐牵着李月容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走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相公?”李月容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皇上……”   “皇上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上书请旨特赦的。”   他辜负了她十几年,就用以后的日子慢慢弥补吧!   ------题外话------   下次更新,星期二。如果中午一点没有更新就是晚上九点   09安然的信,宝儿的生日愿望   钱锐带着李月容回到自己的院子时,亲卫统领章强和李管家已经得到消息赶来“请罪”了。   “侯爷,此事都是属下胆大妄为,属下自请处置……”章强跪下请罪道。   李管家也跪下磕头道:“不,侯爷,此事都是小人做主瞒着侯爷的,小人但凭侯爷处置。只是,只是夫人有孕在身,还请侯爷宽恕……”   李月容见了,低着头道:“你别怪他们,这都是我的主意……”   钱锐对李管家和章强瞒着自己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很愤怒的。若不是他今天凑巧听到这些闲话,找到了李氏,难不成他们等孩子出生都还要瞒着他不成?   钱锐冷着脸道:“好了,你们也不用争了,欺瞒主子,罪无可恕!看在夫人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们两条小命,你们两个自去刑堂领四十军棍!”   李管家和章强没听道侯爷要如何处置夫人,又听他语气里对夫人似乎多有维护,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去刑堂领罪去了。   “侯爷,他们……”   “你不用多说!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月容很想为他们求情,却被钱锐打断了。算账?他要跟她算什么账?他先前不是才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的吗?   “你来雁门关,爹娘知道吗?”钱锐拉着她进房坐下,首先就问这个。   李月容低着头道:“我让红梅扮成我在佛堂念经,爹娘应该都不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了,红梅会将我留下的信给他们看。”   钱锐看着她,忽然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就这么一个人来的?也不怕路上危险?还有孩子,你也丢得下?”   “婆婆已经在为你挑选合适的亲事,我除了来找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月容咬着下唇,眼中又有了泪水。李氏一族轰然倒塌,她又被剥夺了正妻名分,彻底没有了依靠。公公婆婆虽然对她并未亏待,但她是被太上皇下旨剥夺身份的,公婆已经在商议为丈夫另选高门之女了,她除了这一条路,就只有在京城侯府等死了。   一个人跟着商队来雁门关她也不是不害怕的,但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也找不到信任的人陪她一起走,除了冒险,她还能如何?至于孩子,公婆自然不会亏待的。她若有地位,孩子自然也水涨船高,她若还是个废妻,女儿也要从嫡女变成庶女。   钱锐想着她独自来边关的艰辛,想着这些年他的冷漠,让她守了那么多年活寡,再想起之前她一个人抓在那么简陋的下人房里,还被人议论成那样,心中不由很是自责。   “月容,是我对不起你……”钱锐轻轻叹息一声,将她揽到怀里,温柔地抹去她脸上泪水,安慰道,“好了,不怕了,我会写信回去告诉母亲,我有你就够了。你安心的住下,什么都不要担心。皇上那里也不是问题……”   李月容直到现在才觉出几分真实来,她轻轻抓住了他的胸前的衣襟,见他没有将自己推开,这才大着胆子靠上去,并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腰。   钱锐浑身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就放松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忽然感觉胸前传来一阵湿意,心中暗自感叹,这个可怜而又容易满足的女人啊,只要一个拥抱,就让她激动成这样……   钱锐当即就磨墨写信,一来李氏来了自己这里要告诉爹娘,免得他们担心;二来李氏有孕,已经五个月了,也要告诉爹娘,好让他们高兴一下。再一个,他得亲自写信将情况告诉皇上,并为李氏请封。   写好了信,他让人立即送回京去,这才发现她还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没去休息?你现在是双身子,自己要懂得爱惜自己。快坐下,吃了早饭没有?”说起这个,钱锐才想起来他昨夜巡防,到现在也是一直饿着肚子。   李月容看着钱锐,温柔而幸福地笑着,腼腆道:“我,我生怕这是一场梦……”   钱锐抚额,再次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忽然,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李氏不禁浑身一震。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钱锐有些担心地蹲在她身前,着急地看着她的肚子。   李氏含笑摇头,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欢喜道:“刚刚孩子动了一下。”   “真的?”钱锐满脸惊喜,他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但第一次见的时候,女儿都会走路了,对女人怀孕生产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孩子仿佛知道父亲的期待,又动了一下。   这动静虽然很小,但钱锐一直小心注意着,还是感觉到了。   那一刻的感动难以形容。刚刚动的,就是他的孩子啊!那是他的骨血,或许会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是他生命的延续……   直到这一刻,钱锐才有了做父亲的感觉。   钱锐原本是不用侍女伺候的,他的院子里全是小厮,但现在李月容来了,他不得不调了几个侍女过来服侍她。   当晚,夫妻两个洗漱了上床休息。   李月容很是忐忑激动。他们成婚十多年了,但真正睡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   钱锐其实也有些不习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可现在李氏需要人照顾,而且他也想要陪着这个孩子一起成长,再说了,若他还与她分房睡,又怕她伤心,于是只好将自己的床分她一半了。   雁门关白天日头很烈,但晚上很冷,李月容有些紧张有些忐忑地不知道能不能靠近他。   钱锐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揽到怀中。想了想,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算做安慰:“睡吧!”   李月容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满意足的睡了。   李月容很快就睡着了,但钱锐却久久不能入眠。   他想了很多。   原本以为皇上海上遇难,然姐儿从此孤零零一个人,他是想要默默陪着她一起孤独的。那样,如果她独自对着月亮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也能在遥远的边关默默地陪着她一起回忆往昔。尽管她不会知道。   但既然皇上平安回来了,她的幸福圆满了,他也得让自己幸福起来。不然,不但她会担心愧疚,只怕皇上心里也不会舒服。   李氏,其实正是最好的人选。   他原本就对不起她,就让他用以后的时间去弥补她吧!记得以前,然姐儿似乎也挺喜欢李月容的,还曾经写过信劝他。想必她看到他和李月容再次携手,也会为他们高兴吧!   钱锐又看了看在自己还重沉沉入睡的李月容,感受着她温暖的身体以及孩子微弱的心跳,心也跟着暖起来,慢慢变软。   一个多月后,钱锐收到了京城的旨意。皇上果然准了他的请旨,正式册封李月容为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同时,皇上还有一封私信送来。   钱锐拆看信封,发现里面又一封是皇上的亲笔信,还有一封竟然是皇后的亲笔信。   钱锐先看过皇上的信,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皇后的亲笔信。   看完以后,钱锐坐在那里发呆,很久都没有表情。许久之后,他才唇角轻扬,微微笑了笑。   回头,却见李月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这是皇后写给我的,你也看看吧!”说着,钱锐将信递了过去。   李月容想起记忆中那位聪慧明媚的少女,迟疑地将信接了过来。他愿意将皇后的信给她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就好比这些日子以后,他对她的好也是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真怕某天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信不是很长,李月容看完,同样呆怔了好一会儿。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皇后会写这些。   皇后居然在信里分析侯爷和她的感情,最后总结说,他对她那不是爱情,而是友情。只是因为当时侯爷接触的女子太少,对婚事有些抗拒,分不清楚,这才将友情当成了爱情。   最后,皇后还劝侯爷要好好对她,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他要是逃避,就不是真正的男人,皇后也会看不起他……   “怎么又哭了?”钱锐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顺手将信取回来放好。皇上皇后的信,尽管是私信,也要收捡好才行。   李月容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涌出来的,此刻,她心里全是幸福和感动。   皇后,不愧是皇后。而皇上的心胸也令人敬佩。皇后将这样的信与皇上的信放在一起寄过来,多半是已经看过了的。   “以后放心了?”钱锐调笑道。   李月容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却感叹道:“皇后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钱锐轻笑道:“真正让我敬佩的,还是皇上的心胸!”   有了对比,钱锐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如皇上多矣,就算是为了皇上的这份信任,他也要努力让自己幸福……   *   中秋过后,宝儿的两岁生日就要到了。   朝中大臣们早早地就开始为太子准备礼物了,这几天已经有人往宫里送了。杨彦自己当太子的时候,过节收礼都是有规矩的,价值超过一千两的一律不收。但现在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规矩依然不变。   其实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就是收再重的礼都不为过的。他还是设了这么一个千两银子的门槛,不过是希望官员们量力而行,不要这边为了给太子送礼,那边就去鱼肉剥削百姓。   年初的时候,崔义就带着船队又往南洋去了。七月初,船队便回到泉州,带回来的东西八月中旬已经送回京中。   杨彦去年的时候收服了南洋的海盗,杀了几个海盗头子,让崔义这个强盗头子统领训练他们。如今,这些海盗大部分已经成为远洋舰队的主力。这次南洋之行,也是一次两方势力融合的试航。   那些收编的海盗要学规矩,而原本的正规远洋军则要向这些海盗学习海上航行的知识。双方经过此次南洋之行,也还磨合得不错。相互之间总算看到了对方的长处和自己的短处,取长补短,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杨彦让崔义准备一下,明年开始往北方试航,适应一下北方寒冷的天气。过两年就顺着白令海峡去美洲。   为了表彰崔义的辛苦,杨彦在宫中设宴招待他,还特意让凌云独孤凯燕老三等几位和崔义相熟的近臣作陪。   崔义没有看到皇后,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上次见她还是在皇上的登基大典上,这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精灵古怪。他走了这么多地方,就没有见过一个跟她一样聪明可爱的女人来。   杨彦看着崔义的神情,忽然道:“崔爱卿这次回来也要休养好几个月,是不是也该解决个人问题了?”   虽然知道那些偷偷爱慕安然的男人都不过是妄想,但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女人,甚至做个春梦,梦里都是自己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会舒服。   上个月收到雁门关靖安侯钱锐的折子,请求赦免他妻子李氏的罪责,并请求侯夫人的诰封。钱锐在私信里说,李氏已经有孕,请旨留在边关待产。杨彦欣然应允,还赐下不少的药材过去。   他心里已经明白,钱锐应该是想开了,以后不会在惦记自己的女人了。如今,对安然有意的,就还剩下崔义和顾少霖了。他要一个一个将他们都解决了,他的女人,决不允许别的男人觊觎。   崔义怔了一下,也恍然明白过来,不禁浑身直冒冷汗。   皇上容他到现在,这心胸真是非同一般。但再心胸开阔的男人,都无法容忍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吧!看来,他是应该续弦了。   “多谢皇上体恤,臣久不在京城,不知能否麻烦太后娘娘为臣指一门婚事?”   杨彦含笑道:“如此甚好!朕明日就跟太后说说,崔爱卿就等着当新郎官吧!”   宝儿对崔义送的礼物很喜欢。那是一株珊瑚,还有很多海里的各种各样的贝壳和几种小型海鱼,另外还有几条海船模型。   安然问他:“宝儿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娘亲给宝儿做一个生日蛋糕好不好?”   宝儿很喜欢吃蛋糕,又甜又软又疏松,正适合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和老人吃,父皇母后也都很喜欢,太皇太后也挺喜欢的。   谁知宝儿想了想,竟然道:“娘亲,宝儿想出宫去玩,可以吗?娘亲和爹爹一起去。”   这孩子,自从四月份出宫一次以后,就一直惦记着想出宫去玩。   安然想了想,点头应下:“好,娘亲答应了!”   晚上,一家三口坐下吃晚饭。安然提起宝儿的生日愿望来,杨彦看着儿子那满脸期待的神情,故意为难道:“最近朝中政务繁忙,边关也不大稳定,带你们母子出去,怕是不大安全……”   杨彦想着,不能孩子一提要求就答应,不然他要是老惦记着出宫去可不好。别的都不怕,就这安全问题不得不放在心上。要是很多人都知道太子喜欢微服出宫玩,弄个什么圈套刺杀……   宝儿失望地撇撇嘴,忽然想起今天来给自己送生日礼物的周姨母(周芷慧),不由眼前一亮,拉着杨彦的衣袖道:“爹爹,你怎么还没将星星摘下来给宝儿当弟弟?周姨母都要生小弟弟了,宝儿也想要小弟弟!”   杨彦干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小弟弟的事情怎么能急?爹爹要找一颗最聪明最可爱的星星给宝儿当弟弟……”   宝儿义气地拍着胸口道:“那宝儿晚上帮着爹爹一起找!等找到了,爹爹再去摘下来。爹爹,你是飞上去摘的吗?”   “……”杨彦求助地看着安然,一时无语,这下子要怎么圆谎?   ------题外话------   初稿,待修。   下次更新时间,周四,中午还是晚上看情况,现在不做保证。   10宝儿出宫,安然教子   安然看着杨彦那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的表情,心中偷笑不已。   宝儿见爹爹不说话,娘亲又笑得有些古怪,以为爹爹看不起他,不由拍着小胸脯再次保证道:“爹爹,宝儿帮你找星星!宝儿要聪明可爱的小弟弟!不要小猴子!”   安然抚摸着他的头,无奈地说道:“宝儿,你怎么还记得晖哥儿小时候像猴子?人家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很可爱了呀!”   杨彦很快醒悟过来,很多事情跟儿子是说不明白的,但他可以暂时不说,只要将儿子的注意力引开就可以了。   “宝儿很想出宫去玩儿吗?”杨彦笑着诱哄道。   宝儿听到出宫,想着外面那各式各样的人群,各种自己没有见过的热闹,当即连连点头道:“想,宝儿想出宫去玩!”   “好,只要宝儿乖乖听话,爹爹就和娘亲带你出去玩一天!”这回杨彦干脆极了,免得宝儿又想起摘星星的事情来。   “哦,好哦,爹爹真好!”宝儿扑上去就在爹爹脸上亲了一口。   “爹爹准备两天,就带你们去。”杨彦抱着儿子坐在自己膝上,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也亲了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蛋一下,心里想着,是不是该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了?   经过大半年的改革,杨彦将权利下放,内书省与六部各司其职,都察院负责监督,真正需要他定夺的政务并不多。只是朝中都发生了哪些事情,他作为皇帝,需要了解,因此每天都要看内书省每天送上来的政务条陈。   他又将每天的早朝改为逢五一次,每个月才三次而已。可是,因为少了几道程序,朝中的办事效率却大大提高了。因此,他这个皇帝比起之前父皇在位的时候,可是轻松多了。而他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能真正震慑住朝中官员,有完善的监督体制,只是不要被人蒙蔽就行了。   父皇知道了他的改革,与他深谈了一次,对他如此放手将权利下放很是担心。杨彦也将自己的构想尽数告诉父皇,他们只要抓住兵权与舆论,就不怕有人胆大包天敢弄权造反。   为此,杨彦让燕老三以禁军副统领的身份分管了宫中禁卫军及皇家暗卫,凌云挂着禁军统领的名,主要干的却是情报和监督。   杨彦曾经想过要不要设立一个类似明朝的锦衣卫和东厂,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还是弄一个公开的透明的监督机构吧。等凌云将人手训练好了就正式将班子搭建起来,合并到都察院去,直接对皇帝负责。   八月二十五那天,天气晴好,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杨彦早朝一散就赶紧回去换了衣服,带着老婆孩子出宫玩儿去。   这次是燕老三带人陪着去的,这几个月,在凌云的教导下,他已经能很好的设计安排杨彦出行的护卫工作了。   今天是为满足宝儿的生日愿望才出来的,安然想了想,干脆让芸娘将墩子也送来,两个孩子一起玩,也算一起过生日了。   芸娘又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是不能陪他们逛街的,但燕老三一路随行,墩子和宝儿又是从小一起玩的,跟安然也熟悉,她自然也放心。   宝儿喜欢的就是逛街,所以他们坐着马车出去,看到有热闹的就出去走走看看。   宝儿喜欢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男女老少,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着不同的表情。而不像宫里面,所有宫女太监都一个打扮,平日里也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有了对比,宝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宝儿和墩子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   忽然,宝儿回头大声叫道:“娘亲,骆驼!看!骆驼!”   安然和杨彦听了,忙凑到窗口看。   果然,只见远远地一个西域打扮的胡商牵着一匹骆驼从前面走过来。细细一看,应该是一支刚刚抵京的商队。   杨彦对燕老三道:“老三,你先看看,我们带孩子过去看看骆驼!两个孩子还没见过。”   燕老三骑马走在马车旁边,闻言立即带人小心查看那个商队,同时自己迎上去与那商队的头领凑近乎。   燕老三是江湖人,最善于交朋友,人家又看他牵着一匹异常神骏的马,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乐于结交。因此,他很快就与商队的人称兄道弟起来。   这时,杨彦他们的马车也缓缓到了。   燕老三立即招呼道:“公子,请小主子出来看看这西域来的骆驼吧!”关于称呼,出宫前他们就商量好了。杨彦本来让燕老三叫他妹夫的,但燕老三不敢,于是只好称呼公子。   侍卫打开马车的侧门,杨彦先下去,而后才和燕老三将两个孩子抱下去看。安然作为女眷,就呆在马车上没有下去。   宝儿在娘亲的动物图册上见过骆驼,只觉得这种动物很奇怪,背上怎么就长了像山峰一样的驼峰呢?、   宫里有一个小型的动物园,里面有很多常见的鸟兽,安然带宝儿去见过几次。但是像骆驼、大象、斑马、以及那些海里的大型动物,宫里的动物园自然没有,宝儿就只在娘亲的画册上见过。因此,如今见了真的骆驼,宝儿非常欢喜。   看过骆驼,回到马车的时候,宝儿对杨彦道:“爹爹,宝儿也想要骆驼。宝儿在动物园里养一只骆驼好不好?”   杨彦含笑道:“骆驼是商人过沙漠时的坐骑与劳力,被称为沙漠之舟,宝儿要来做什么?如果只是供你偶尔看一眼,对骆驼来说,是不是太不值了?”   宝儿一愣,回道:“小喜子说,我是太子,今后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想要什么都可以。”   杨彦和安然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才将宝儿教得这样聪明伶俐,居然有人在背后偷偷教坏他们的儿子,真是其心可诛!   杨彦一个念头,那个小喜子已经活不成了。不但他活不成,杨彦还打算追问,他对太子说那些话到底是何居心,是否受人指使挑唆。   宝儿看爹爹和娘亲一下子都变了脸色,很敏感地问:“爹爹,娘亲,是不是宝儿说错话了?”   杨彦和安然很快恢复了轻松柔和的神色。   安然将他抱过去,亲亲他的脸道:“宝儿,小喜子的话有的对,有的不对,宝儿不能全信。以后还有什么人给宝儿说了没有听过的话,宝儿要告诉爹爹和娘亲,知道吗?”   宝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了一声,见娘亲还跟之前一样对自己温和疼爱,便放心大胆地问道:“娘亲,小喜子哪里说错了?”   杨彦含笑道:“宝儿是太子,这是对的,但没有人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太子也不例外。而且,整个天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呢?一个人如何能拥有那么大的天下呢?如果爹爹把整个天下都给宝儿,宝儿抱得动吗?”   宝儿想着广袤无垠的蓝天大地,以及自己从画上见过的山川湖海,还有外面这些街道房屋以及无数的人群,垂头丧气道:“宝儿抱不动。”别说整个天下了,就是爹爹将他居住的房子给他,他也抱不动啊!   杨彦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安慰他道:“不过宝儿别急,等宝儿长大了,好好学本事,以后力气就大了。你看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很少是不是?但大人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如果宝儿学的本事比别人多,比别人好,就可以做很多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以有很多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宝儿要学本事!”宝儿听懂了一半。他跟着娘亲学认字,学看图,对学习很有兴趣。   “好!宝儿真是个乖孩子!以后爹爹和娘亲慢慢教你。”   杨彦和安然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儿子没有纠缠一定要骆驼,反而很懂事,很听话,看样子没有被人悄悄带坏。不过,以后他们都要更加小心才行了。宝儿身边服侍的人,一定要选知根知底的人去才好,并且要时常过问才行。   墩子还在外面,由燕老三抱着坐在马上,宝儿依稀听他叫道:“糖!”便立即从窗口探出头去,着急地问:“哪里?哪里?糖在哪里?”   但凡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吃糖的。但小孩子糖吃多了牙不好,安然向来控制宝儿吃糖,所以身为太子的宝儿才会一听到糖就心动流口水。   掀开窗帘,宝儿并没有看到哪儿有捏糖人的,但是却闻到空气里一股香甜的气息。   安然一看,原来前面有一家糕点铺子,想来是有新鲜的糕点出炉,所以才有这样的香甜气息。   外面,燕老三看着儿子那馋得流口水的样子也好笑,当即让人去买。   随行护卫很快买了两盒糕点回来,宝儿和墩子一人一盒。   杨彦看着墩子坐在燕老三身前,抓着糕点吃得欢快,不由担心他会不会噎着,干脆建议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皇帝的建议在下面的人听起来自然就是命令。燕老三立即引着他们到前面一家茶楼里坐下歇脚。   这家茶楼名叫“茗香楼”,分上下两层,楼下是大堂,约莫二十多张桌子,楼上还有包厢。杨彦和安然身份尊贵,本来是应该去包厢的,但宝儿却是特意出宫来看热闹的,却是钟情这热闹的大堂。于是,杨彦和安然便依从他,在楼下选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来。   先前那糕点闻着很香,但吃起来却还赶不上宫里的糕点,宝儿只吃了半块就不吃了。墩子其实也经常吃宫里的点心,但这孩子不挑嘴,有好吃的就吃,燕老三一不注意,他就吃了两块了,正拿起第三块要往嘴里送。   安然忙拦住他,笑道:“好了,墩子,我们不吃这个了好不好?不然,等会儿看到好吃的可就吃不下了哦!”   墩子能吃,个头跟宝儿差不多,但那身板可比宝儿壮实多了,称体重的话,他要比宝儿重十斤。   墩子还听不太懂,见安然让人将糕点收走了,甚至连自己手里的都拿走了,不高兴了,当即就想哭闹。安然跟他也熟悉,当即取出准备好的核桃和松子用一个小碟子装好递给他道:“来,墩子,吃这个!”   墩子很好哄,看到有别的吃的,他立即就被引开注意力,也不哭闹了,接过碟子就抓里面的果仁吃。   “墩子,还不谢谢姨母?”燕老三无奈地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在这个时代,能吃、有得吃就是福。虽然自己儿子远远比不上太子聪慧,但却很健康,他已经很满足了。   墩子听到爹爹提醒,这才抬头对着安然咧嘴一笑,说了一声:“谢谢,姨母!”墩子说话不如宝儿利索,一般喜欢两个字两个字的说。   宝儿看到娘亲将自己的零嘴给了墩子哥哥,并不哭闹,他知道自己肯定也有。果然,安然安抚了墩子,就给他也准备了一碟子。   宝儿欢喜地端着碟子,对着娘亲甜甜地笑道:“谢谢娘亲!”相比之下,他其实更喜欢吃这样的小零嘴,而不是糕点。   茶楼里有说书的,正好说的就是大隋之音上连载的《汉武帝》。《飘渺之旅》连载了三年多,总算是匆匆完本了。安然写得那叫一个累啊,决定以后再也不写了,现在大隋之音上的长篇连载接受各地才子们的投稿,如今连载的是国子监一名才子撰写的历史小说《汉武帝》。   墩子还听不太懂这些说书的,一点没注意。宝儿聪明,倒是听懂了一些。每期大隋之音宫里都是最先看到,皇祖父最喜欢看,还经常将上面的故事讲给他听。虽然宝儿未必能听懂,但里面提到的什么皇上、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公主、驸马之类的他都听过,也觉得很亲切。   可惜的是,这说书的很快就说完了,要去别的地方赶下一场。宝儿便回头对安然道:“娘亲,宝儿想听故事。娘亲给宝儿讲故事好不好?”   这个时代,一般的老百姓是没有这个闲钱到茶楼里喝茶的。大堂里喝茶的客人大多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说话也并不喧哗。因此,宝儿清脆的童音就特别引人注意。   杨彦道:“娘亲不是每天晚上都给宝儿讲故事的吗?等回去娘亲再给宝儿讲故事好不好?”   宝儿一听爹爹这话就知道是不答应。他微微嘟着嘴道:“可是宝儿现在就想听……”   安然见他那嘟着嘴的小可怜的样子,想着今天是特意带他出宫高兴的,便答应道:“那娘亲讲一个短的,好不好?”   “好!”宝儿欢喜地放下零食碟子,高兴地直拍手。   墩子见了,也跟着拍手笑道:“好!呵呵!”   杨彦见墩子那憨乎乎的样子,也忍不住笑着摸摸他的头。这小子这么小就知道附和宝儿了,以后给宝儿当个伴读倒是不错。   燕老三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也可爱得紧。他也看到了皇上皇后对墩子的喜爱,想来儿子实诚,跟着太子一起长大,前途是不愁的,以后就子承父业守护太子也很好。   安然看着宝儿满脸的期待,开始讲道:“村子里有一只聪明的小猫,它呀,最喜欢吃鱼了。小猫看到主人将麦子种在地里,过了几个月,收了很多麦子;又看到主人将小米种到地里,过了几个月,收了很多小米。小猫就想,我要是将小鱼种到土里,过几个月,地里会不会长出很多小鱼来呢?”   讲到这里,安然停了一下,看了看宝儿沉思的神色,又继续讲道:“于是,小猫就在土里挖了个坑,将小鱼埋了下去。过了几个月,地里什么都没有长出来,小猫疑惑了,扒开土一看——”   安然笑着问宝儿道:“宝儿知道小猫看到了什么吗?”而后,她又笑眯眯地问墩子道,“墩子也想想,小猫扒开土,会看到什么呢?地里会不会有很多小鱼呢?”   从安然开始讲故事开始,大堂里就逐渐安静下来,毕竟这样以小猫的口吻来讲故事的方式,他们还从未听过。待听到这里,聪明的人已经恍然大悟,不由暗自佩服这位少奶奶聪慧,居然能借着讲故事教育孩子。   宝儿没有想太久,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疑惑地问道:“小鱼在水里游,怎么能埋在土里?”   安然笑着点头,鼓励道:“所以呢?宝儿觉得,小猫会看到什么呢?”   宝儿小小的眉头蹙起来道:“小鱼一定死了!”   安然欢喜地摸摸他的头,称赞道:“宝儿真聪明。小猫看到它埋在地里的小鱼都死了,好失望。不如宝儿帮小猫想个办法,小猫想吃鱼,该怎么办呢?”   宝儿想了想道:“将小鱼养在水里,小鱼能长成大鱼,大鱼能生小鱼,小猫就有鱼吃了。”   安然欢喜地亲亲他的小脸道:“啊呀,我们宝儿真聪明!这个办法真不错!宝儿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宝儿抓了一枚核桃仁吃了,侧头看着娘亲道:“麦子和小米是地里长出来的;小鱼是在水里的,只有在水里,它才能长大。”   杨彦听了,也忍不住含笑亲了儿子一口道:“我们宝儿真是聪明!爹爹真喜欢!”   宝儿搂着爹爹的脖子也在爹爹脸上亲了一口,欢喜地咯咯直笑。   燕老三看着宝儿,暗自感叹。太子殿下果然是聪慧绝伦啊!皇上独宠皇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皇后,谁能教养出这样聪明的孩子来?   不但燕老三感到欢喜自豪,就是散坐在他们周围的护卫听到太子如此聪慧,也是一个个满脸欢喜,与有荣焉。   而大堂里的其他客人更是惊奇不已,纷纷赞叹这个孩子聪明,不时对安然他们这一桌投以注目礼。   宝儿得了夸赞,便再次缠着安然道:“娘亲再讲一个。”   安然喝了口茶,笑着对他道:“你不是想出来玩儿吗?要听娘亲讲故事,在家里也可以呀!不如我们现在出去,继续逛街,晚上回去娘亲再给宝儿讲故事?”   安然也很无奈,她脑子里就是装了再多的故事,也有讲完的时候啊!   却不料大堂里其他客人居然出声劝道:“不如这位少奶奶再讲一个吧,让我们也听听。少奶奶真是教子有方,正好我们也学学!”   安然和杨彦对视一眼,想着借此机会教给百姓一些教育之道也好,便答应下来。   “那就再讲一个小故事吧!”   宝儿欢喜不已,称赞道:“娘亲是最好的娘亲!宝儿最喜欢娘亲了!”   安然含笑凑过头去,让宝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开始讲道:“森林里有一匹小马,有一天,小马的娘亲对它说,‘孩子,你也快长大了,能帮娘亲做点事情吗?’小马很高兴地答应了。能帮娘亲做事,小马觉得很欢喜。”   宝儿立即接嘴道:“宝儿长大了,也要帮爹爹和娘亲做事。”   杨彦点头笑道:“好啊,宝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宝儿又催促道:“娘亲快讲。”   杨彦不由苦笑不得地白了儿子一眼,刚才是谁打岔的?   安然又继续讲下去。   “小马要帮娘亲送东西给姨母,可是走到半路上,它看到一条小河,不由为难了。河水看着很湍急,它到底能不能过去呢?小马还从来没有过过河呢!”   宝儿又着急地问:“河上没有桥吗?”   安然摇头道:“森林里都是小动物们住的,没有人,怎么建桥呢?桥都是人建的呀!”   宝儿点点头,又催促娘亲继续讲。   客人们也很好奇,不知道这位少奶奶又会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教育孩子。   安然继续讲道:“小马正想要试试看,就听到一只松鼠在它后面大声叫道,‘小马你别过去,那条河很深,前几天我的一个同伴就是在河里被淹死了!’小马一听,赶紧退了回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一头老牛走了过来,小马便问它说,‘牛伯伯,这条河,我能过去吗?’”   为了让儿子听懂,安然讲得很慢。宝儿听到这里,不由轻轻点了点头,觉得小马问牛伯伯就很聪明。   安然见儿子听懂了,这才又继续说道:“老牛呵呵一笑,说‘这条河很浅,河水刚刚没过小腿。没事的,你肯定能过去!’小马一听,正要高兴地过去,身后松鼠又大声叫它别过去,说会淹死它的。小马为难了。松鼠说河水很深,可是牛伯伯又说河水很浅,它应该听谁的呢?”   说到这里,安然停了下来,问宝儿道:“如果宝儿是这匹小马,遇到这样的难题,该怎么办呢?”   宝儿想了想道:“回去问娘亲?”   安然含笑点点头道:“遇到问题知道问自己最信任、又有经验的人,这很好。只是小马已经出门了,再回去问过娘亲回来,天都要黑了,就到不了姨母家了。宝儿能不能帮小马想别的办法呢?”   宝儿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办法,不由眨巴着眼睛问道:“小马可以坐船过去吗?”   安然摇头道:“森林里没有桥,自然也没有船呀!”见儿子一时间想不到,她又提醒道,“松鼠和老牛都是小马的朋友,它们都不会骗小马的。可是同样的河水,为什么它们说的会完全不同呢?宝儿想想?”   宝儿听了娘亲的提示,想着自己见过的松鼠和牛,再想到自己在浴池里游泳时,都踩不到底,但娘亲站在浴池里,才到腰部……他忽然双眼一亮,拍手道:“娘亲,宝儿知道了!”   杨彦见儿子这么快就想出来了,不由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忙问他:“哦?宝儿想到什么了?”   宝儿带着几分试探道:“松鼠矮小,老牛高大,同样的河水,松鼠说很深,老牛说很浅……娘亲,宝儿说得对吗?”   安然笑着点头,比了比大拇指称赞宝儿聪明,又问他:“那宝儿觉得,小马应该怎么办呢?”   这回宝儿很快便回道:“小马可以过去。小马也长得高,只比老牛矮一点。”   宝儿的反应之快连安然都暗自感叹不已。她摸着儿子的头点头道:“宝儿真聪明,知道从松鼠和老牛的不同分析问题……”   这时,大堂里的客人们再次称赞起来:   “这真真是神童啊!”   “老夫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没见过这样聪明的孩子……”   “还是人家少奶奶教得好。孩子这么小,就见过松鼠,见过牛,知道松鼠矮小、老牛高大,不然也是想不出来的……”   “是啊,是啊,不知道这位少奶奶是哪家的?这位小公子将来可是不得了啊!”   “就是孟母,只怕也不如这位少奶奶会教孩子。这位小公子将来说不得就是孟圣人那样的大贤啊!”   ……   这时,掌柜的忽然过来,笑呵呵道:“这位公子,少奶奶,楼上有两位客人托小的问个话,不知道少奶奶身边的两位姑娘许人家了没有?若没有,他们愿三媒六聘娶回家当正妻。”   ------题外话------   忽然有点找不到感觉,写不出来实在很无奈。下次更新啥时候,筝不敢保证了。等下一章更新了,可能会先写两个独立番外调节一下。   11缘来挡不住   杨彦和安然一听,不由微微蹙眉。他们大概能猜到对方应该是觉得跟在安然身边的女子,多少也知道一些教子之法,这才想要求娶。但让掌柜的如此来问,也实在是不够尊重剑兰墨兰两人。   当然,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剑兰墨兰不过是两个丫头,是奴籍,他们肯三媒六聘娶为正妻,已经是很尊重的了。   剑兰墨兰两人一听,面色一寒,又羞又怒,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胡言乱语?主子,不如让人教导他们一下?”   安然这才想起剑兰和墨兰年纪也不小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大龄剩女了,她是不是也该操心她们的婚事了呢?不过楼上那两人如此求婚实在有些孟浪了,她完全不以考虑。   杨彦面色微寒,对传话的那掌柜道:“我们家的侍女也是精贵的,可不会随便配人。”说完,便示意安然和燕老三离去。燕老三明白杨彦的意思,悄然给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将上面的人调查清楚。   剑兰和墨兰默默地跟在安然身后。刚才皇上的话她们都听到了,皇上这是告诉她们不会将她们许人吧?其实,就这样跟着皇后娘娘也没什么不好,娘娘宽厚仁善,能伺候她一辈子也是福气。   不想走出去几步,安然忽然回头对她们笑道:“都怪我这两年忽略了你们,一直留着你们到现在。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剑兰和墨兰一怔,随即便道:“主子,奴婢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伺候主子!”   安然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傻话呢!没有做过母亲的女人不算完整的女人,等你们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了。不过,是得好好挑一下才行,这世上渣男实在太多了……”   “娘亲,什么是渣男?”宝儿好奇地问道。   安然一怔,杨彦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安然轻轻咳了一声,正要跟儿子解释什么是渣男,就听宝儿关心地问:“娘亲生病了吗?爹爹,娘亲刚刚咳嗽了,给娘亲吃苦苦的药!”   杨彦扬眉,诧异地看着儿子。这小子这是做什么?前不久他皇祖母有点咳嗽,喝药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还尝了一点,一脸苦相。怎么现在居然如此热心地要他娘亲也喝苦药?   安然忙道:“娘亲不要紧,回去用冰唐蒸梨子吃两天就好了,不用吃苦苦的药。”说到这里,安然又疑惑地问他,“宝儿为什么要娘亲喝苦药?”   宝儿一脸担心道:“皇祖父说的,良药苦口利于病,苦苦的药才能治病,小病不治就要成大病。”说到这里,宝儿疑惑道,“冰唐和梨子也能治病吗?”那他要不要告诉表哥以后生病别喝苦药了,就吃冰唐蒸梨子好了。想起糖,宝儿都忍不住流口水。   杨彦夸赞道:“宝儿这么小就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了,真聪明!”   安然及时解释道:“冰唐蒸梨是润肺的,对咳嗽是有很好的治疗作用的。娘亲只咳嗽了一声,不严重,所以只需要吃这个就行了。但是如果还有其他的病,就要喝苦苦的药了,宝儿知道了吗?”   宝儿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想起来问:“娘亲,渣男是什么?”   安然还以为他忘了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记得。她想了想,简单给他解释道:“渣男就是坏男人,宝儿长大了可不能做渣男哦!”   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追问道:“那娘亲,什么是坏男人?”   “呃……”怎么跟一个两岁的孩子讲什么是坏男人呢?安然有些苦恼。“宝儿还小,娘亲说了宝儿也不懂。”   宝儿不依道:“娘亲说了宝儿就知道了。宝儿最聪明了!”   杨彦见了,暗自偷笑。吃鳖不是他一个,他心里顿时平衡不少。也不能总让宝儿为难他这个爹不是?   安然为难了一下,简单解释道:“宝儿还小,娘亲就说简单点吧。娘亲说的这个坏男人呢,就是说对妻子不好的男人,像那些娶了很多妻妾的男人就是坏男人。像你爹爹,只娶了娘亲一个,就是好男人。宝儿以后长大了,要学你爹爹知道不知道?”   宝儿哦了一声,连连点头,其实根本没明白。但娘亲说爹爹是好男人,这话他听了喜欢。宝儿的爹娘,都是最好的。   出了茶楼不久,燕老三就对杨彦道:“主子,那两人跟上来了。是本科进士,但具体情况尚未打探清楚。”   杨彦出门的时候是简单化妆过的,再加上殿试时那两人成绩不好,站在后面,杨彦又带着天子冕冠,垂下的珠串将英俊威严的面容挡住大半,因此那两名进士居然没认出来。   剑兰墨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恼怒,对安然道:“主子,是上次出宫时遇到的那两个登徒子!”   上次出宫遇到登徒子了?她怎么不知道?安然疑惑地问:“谁啊?”   剑兰墨兰见娘娘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只好将上次出宫给小主子买糖人时遇到的那两个出言不逊的人给安然讲了一遍。   安然听过,却没什么印象,不过回头一看,却见那两名结伴追上来的读书人见她看过去,忙躬身对她行礼,脸上是讨好的笑。这两人看起来还算年轻,如果真的中了进士,哪怕名次不好,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安然吩咐燕老三道:“派人打听一下那两人的具体情况。”原本安然对那两人如此冒失是很不喜欢的。但真正见了人,见他们似乎对自己的两个丫头很用心,便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剑兰和墨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见皇上没有出言反对,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希望来。皇上宠爱皇后,会不会真的答应皇后娘娘,让她们出宫嫁人呢?   两个丫头心里很矛盾。她们是真的很喜欢呆在皇后身边伺候的,毕竟皇后娘娘待人宽厚,从来不打罚下人,对她们就像姐妹一般,温和有礼,几年来,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她们能体会到那种打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尊重。   但身为女子,到了一定年纪,自然也是渴望嫁人生子,尤其她们跟着皇后,看到皇上对皇后如此宠爱,心里不禁也渴望这样的感情。   前行不久,他们就遇到前面有卖艺的。   这个时代的卖艺人,可是有真材实料的。不但宝儿欢喜,连杨彦和安然都很有兴趣。   安然他们有侍卫开道,很快就挤到前面去了。   只见一位身穿红裙的小姑娘站在一条离地四尺高的麻绳上,手中握着一条彩带,在麻绳上跳舞。小姑娘身体柔韧,在麻绳上跳跃舞蹈,做出很多难度很大的动作来,再加上上下翻飞的彩带,又惊险又好看。   这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娇小,面庞微黑,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倒是颇为灵动可爱。圈子里,还有一对饱经风霜的中年夫妇,另外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初步看来,这卖艺的应该是一家人。   宝儿和墩子坐在各自父亲肩上,几乎是不眨眼的看着这惊险的绳技表演,不住地惊呼拍手。   看到两个孩子这么高兴,杨彦和安然心里也欢喜。他们不像以往的那些帝后,他们不喜欢将这些艺人召进宫去表演,想要看,自己出宫来看,这才算是原汁原味的。   当那位小姑娘表演完毕,翻身跳下来,向众人行礼,而后其父端着铜盆弯着腰向围观人群求打赏。   当即有很多人转身离去,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往铜盆里扔铜钱。宝儿见了,忙伸手向爹爹要钱。   剑兰赶紧递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宝儿一看人家扔的都是铜钱,剑兰却给他一块碎银子,不依道:“宝儿要那个!”他指着铜盆里的铜钱道。   杨彦笑着给他解释道:“宝儿看,那个盆里的是铜钱,是小钱;宝儿手里的这个是银子,是大钱。宝儿要是觉得刚才那位小姐姐表演得好,就给这个大钱好了!”   宝儿看看手里形状不规则的碎银子,再看看铜盆里的铜钱,怎么都觉得铜钱好看。他指着铜钱摇头道:“宝儿要铜钱,铜钱好看!”   杨彦哭笑不得,只好让剑兰给他换铜钱。而端着铜盆的中年年男子听了更是欲哭无泪。这位小公子真是好心办坏事啊!他举着铜盆来到杨彦他们身前,满眼期待道:   “多谢小公子赏!小公子给什么都好!”   看剑兰抓了一串铜钱出来,宝儿想了想,先将碎银子扔铜盆里,再接过那串铜钱,一起扔铜盆里。听着那清脆的响声,看到那中年男子欢喜的笑容,发亮的眼睛,他也欢喜起来。   墩子是个好孩子,爹爹给什么,他就扔什么。见到宝儿扔了铜钱在盆里笑得开心,他扔了也跟着拍手笑。   两个孩子扔了钱,杨彦也带头扔了一块碎银子,并对那老人家道:“小姑娘表演得不错。虽说习此技艺需要控制体重,你也该对她好一些,别饿着孩子。”   杨彦一看那表演的小姑娘头发枯黄,面黄肌瘦的,就知道是营养不良。   那人看到杨彦给了这么多打赏,立即躬身答道:“谢过贵人!小人一定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有杨彦带头,安然他们一行人多多少少都给了些钱,直将那老头喜得眉开眼笑。   这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没走的都还在回味称赞那小姑娘表演得好。原来,之前那少年和另外两个小女孩儿也表演了节目的,只是杨彦他们来得晚,没看到。   不想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大嗓门拨开人群气势汹汹地挤了进来道:“兀那老头,在这里卖艺,给场地费了吗?”   杨彦和安然正要走,听到这个声音却不得不停下来,看看事态发展。他们平日里都在宫中,也不知道长安的治安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人管。   安然循声看去,只见来人约莫有十几个,一个个手中要么带着刀要么带着棍,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一见就不是什么好鸟。不过,来了古代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前世电视剧里的情节,安然心里不由有些兴奋。   只见当先那人手握大刀轻轻拍着掌心,对着这卖艺的一家人细细看过一遍,目光特意在那表演绳技的少女脸上以及那装着客人给的赏钱的铜盆上停伫了一下,阴冷道:   “不知道这是我们飞虎帮的地盘?到了西市拜过我们老大没有?看你们也不是初入江湖的,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还不快将场地费呈上来?”   卖艺的一家子立即聚拢在一起,由那中年男子出面,满脸带笑,弓着身子连连鞠躬道:“各位大爷,小的前日才到长安,尚未来得及到贵派拜会,还请飞虎帮的各位大爷恕罪!不知这场地费是多少?小的这就准备,这就准备……”   飞虎帮的人一听,面色这就和缓多了,有的已经露出淡淡的得意的笑容来。   当先那人轻轻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本大爷就不追究你们延迟拜会的罪责了。照我们飞虎帮的规矩,这场地费一天十两银子,你们先交三天的吧!”   “十,十两?各位大爷,这,这实在太多了啊!小的一家一天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这场地费之贵,不仅那卖艺的一家子吃惊,就连尚未离去的百姓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哼,少罗嗦!没钱给场地费就别在长安混,趁早滚!既然在我们飞虎帮的地盘上做买卖,就得老老实实交场地费!别跟大爷说没钱,这钱你就是把那三个丫头卖了也得交!”   说着,飞虎帮的人就慢慢将那卖艺的三人围起来。   这时,围观的群众有些胆小的就开始散了,留下来的都是胆大喜欢看热闹的。   宝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指着中间那些飞虎帮的人,大声叫道:“娘亲!他们是坏人!”虽然飞虎帮的人还没动手,但那表情和手中的刀棍已经说明了一切,宝儿到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   飞虎帮的人听到有孩子说他们是坏人,立即望了过去。看到杨彦他们一行人带着女人孩子,尽管衣着不凡,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京城贵人多,他们也不想平白得罪人,便挥着手道:   “女人孩子看什么热闹?飞虎帮办事,闲杂人等快快闪开!”   杨彦站着没动,但原本围着他们的侍卫却慢慢变幻了阵型,将他们护卫起来。   飞虎帮的人见杨彦他们没走,但是也没说话,也就不管他们了,又去威胁那卖艺的一家子道:“想好了没有?是给银子还是把那三个丫头拉去卖了?”   这时,又一个打抱不平的站了出来道:“喂,你们讲不讲理?这里分明就是空地,怎么就成了你们飞虎帮的地盘了?你们凭什么收场地费?”   安然听那声音就觉得不对,细细一看,原来是个少女易钗而扮。不过,看那姑娘的神态动作都极其自然,不注意看还真是认不出来是个姑娘。   飞虎帮之前不敢跟杨彦他们横,是看杨彦他们一行人衣着不错,人又多,尤其燕老三一看就是个习武的,怕遇到古人惹事,但眼前这个单枪匹马出来管闲事的他们就不怕了。一看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穿着打扮也很普通。   “哪里来的小杂种,敢管爷爷们的好事?再不滚连你一起打!”   飞虎帮的人凶神恶煞的瞪着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有的还动了动大刀对着她比划着,威胁之意自不必说。   谁知那姑娘竟然怡然不惧,反而双手叉腰道:“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岂容你们为非作歹欺压良民?你们倒是说说,这西市什么时候成飞虎帮的了?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自然没人管你们收不收场地费!要是说不出来,哼哼,你们将皇家的地盘说成是飞虎帮的,难不成你们飞虎帮想谋反不成?”   杨彦一听,不由微微一笑。这姑娘人单力薄还敢管闲事,果然机灵。   宝儿一听,忽然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姑娘一听,又高声道:“连个孩子都知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飞虎帮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飞虎帮的人再跋扈也不敢说皇家的地盘是飞虎帮的啊,那带头的大哥恼怒地瞪着那姑娘,挥舞着大刀威胁道:“咱们飞虎帮的帮主那是皇后娘娘赵氏家族的人,是国舅爷!识相的就快滚,再胡说八道小心爷爷将你大卸八块!”   说着,飞虎帮的人还狠狠地瞪了宝儿一眼,暗自恼恨这孩子怎么这样聪明,莫不是大人教的,有意管他们的闲事?   宝儿立即用手指指着飞虎帮的人,鼓着腮帮子道:“爹爹,他瞪宝儿!他是坏人!”   杨彦摸摸儿子的头,笑着安慰道:“宝儿不怕,爹爹在呢!宝儿说得对,他们都是坏人!对了,宝儿,刚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句话是谁教宝儿的?”   宝儿得意道:“祖父教的,宝儿都记住了!祖父给了宝儿松子糖吃!”   安然回头赞了一声:“宝儿真聪明!”又道,“娘亲不是说过宝儿正在长牙,要少吃糖的吗?祖父给了宝儿多少松子糖吃啊?”   宝儿搂着爹爹的脖子,躲开娘亲的视线,小声答道:“宝儿吃了少少的松子糖,宝儿刷牙了……”   杨彦见儿子那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吃得不少。不过,儿子能记住这么长的句子,还知道用在此处,实在是让他欢喜,便亲了他一口道:“好儿,过去的帐就不跟宝儿算了。爹爹知道,宝儿是最听话的孩子了,以后一定不会背着爹爹和娘亲偷偷吃糖的对不对?”   宝儿连连点头道:“宝儿是听话的孩子,宝儿不偷吃……”   这时,飞虎帮那带头大哥提着大刀往杨彦他们这里走来,远远地就挥舞着大刀嚷嚷道:“快滚快滚,再不识相要你们好看!”   与此同时,飞虎帮也派了两人提着大刀去撵那姑娘,那姑娘赶紧后退了几步,却一边退一边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飞虎帮要谋反了!谁去府衙报信啊?飞虎帮要谋反了!”   “不许胡说!抓住她!”   飞虎帮的人着急了,别的话说说不要紧,这造反的话能胡说吗?便去追那姑娘。那姑娘虽然跑却没有跑远,反而不住地在人群里穿梭,就围着这一块跑,飞虎帮的人提着大刀在后面追,吓得看热闹的百姓尖叫连连,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   这时,原本跟在杨彦他们身后的那两名新科进士不但没跑,反而寄上前来,挡在杨彦他们身前,大声道:“我们是本科进士,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当街行凶?”   飞虎帮的人听到是新科进士,也不敢胡来,顿了一下道:“咱们飞虎帮是赵家的产业,赵家知道吗?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天下谁不知道皇上独宠皇后娘娘,你们考个功名不容易,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安然听到这句话气得不行,当即冷笑道:“据我所知,皇后娘娘只有一位兄长,就是今科探花郎。怎么,难道你们飞虎帮是今科探花创办的?”   那飞虎帮的人被安然的话噎了一下,恼怒道:“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我们赵氏家族家大业大,皇后娘娘正是出自我们赵家在泸州的支脉……”   “简直一派胡言!”   这话安然很想说,杨彦也很想说,但却不是他们说的。   随着这声音,又一名俊秀的青年站出来,怒斥飞虎帮众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扯着皇后娘娘的名头欺行霸市为非作歹!我看赵氏家族是活得不耐烦了!”   安然听得声音熟悉,转身望去,却是表哥顾少霖和两个朋友,而先前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正被他护在身后。   ------题外话------   初稿,待修。   下次更新时间,周三晚九点左右。   12赵家覆灭,少霖议婚   飞虎帮的人看顾少霖将那捣乱的姑娘护在身后,心中恨极,本想冲过去将他们一起解决了,但见顾少霖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又穿着不凡,倒也有了些顾忌。   飞虎帮那带头的将顾少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道:“这位公子须知,闲事莫管,活得长远。”   顾少霖冷笑道:“本公子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你们扯着皇后娘娘的大旗为非作歹,败坏皇后娘娘的名誉,本公子却非管不可!皇后娘娘姓赵,难不成天底下所有姓赵的都成了国舅爷了?就可以借用皇后娘娘的名誉鱼肉百姓了?你们以为皇后娘娘是什么?”   顾少霖看周围的百姓又围了过来,便高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我大隋的国母!她爱民如子,公正无私,绝不会允许有人以她的名义欺压百姓。别说你们飞虎帮的帮主根本就不是什么国舅,就算是皇后亲戚违法犯法,皇后娘娘也会令其与庶民同罪!”   “你,你懂什么?我们飞虎帮在西市收场地费、保护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没有人管,你,你少管闲事!”   飞虎帮的人不过是些地痞流氓,向来是欺软怕硬的,不想今天先来了两位新科进士,如今又来一个身份尊贵的,他们就没底气了。毕竟自家帮主绝不是什么国舅,他们是心知肚明的,扯着皇后娘娘说事,要是给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真的要坏事。   他们打着国舅和皇后的名头成为西市一霸,长安知府也不是不知道,不过看在赵家面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反正这飞虎帮也是极有眼色的,在各地商铺收保护费还在各商家的承受范围之内,而外地来的又没有依靠,也不怕事情闹大。   顾少霖也不怕暴露身份,当即对着众人朗声道:“本人顾少霖,今科进士,也是皇后娘娘的表兄。皇后娘娘只有一位嫡亲兄长,就是今科探花郎赵子贤!我们表兄弟自幼一起读书,一起长大,深知我这位表弟的脾气,他向来严于律己,怜贫惜弱,宽厚待人,与什么飞虎帮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会将此事上呈皇上与皇后娘娘,一切请皇上定夺!”   飞虎帮的人一听顾少霖竟然是皇后的表兄,还与真正的国舅关系极好,立即就心虚了,相互对视一眼,转身就灰溜溜的跑回去报信去了。   百姓们看到飞虎帮的人跑了,不由拍手叫好。   “我就说嘛,皇后娘娘怎么会有欺压百姓的兄弟,原来是假冒的!”   “是啊,是啊,以前大隋之音上还刊登过,皇后娘娘幼年丧父,与母亲兄长相依为命,也是吃过苦的人,又怎么会欺压百姓?”   “就是,都说皇后娘娘最是仁善孝顺,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又怎么会与飞虎帮这样的人有关系?”   ……   杨彦和安然听到这里,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这时,之前那两位想要保护杨彦他们的进士见危险解除,便回头对着杨彦和安然拜道:“在下袁慕枫(裴晋南)见过这位公子和夫人!”   杨彦见两人虽然外表不甚出色,但还算有些正义和勇气,心里倒是喜欢,便含笑轻轻点了点头道:“二位既是本科进士,也算是有志之士,不必客气。”   袁慕枫见杨彦随和,立即打蛇随棍上:“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杨彦道:“敝姓安。”   袁慕枫立即道:“安公子好!安夫人好!安小公子好!”   裴晋南也赶紧夸赞道:“小公子真是聪明伶俐,刚才那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飞虎帮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污蔑皇后娘娘的名誉,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宝儿得了陌生人的夸赞,心里很得意,却因为刚才偷吃松子糖一事被娘亲说了,不敢过分张扬,反而谦虚道:“叔叔过奖了。”   这时,袁慕枫望着顾少霖对杨彦道:“安公子,那位顾公子是我们的同年,他不仅是皇后的表兄,才学也是极好的,待我们上去打个招呼。”   杨彦点头,笑道:“那位顾公子我们也认识。”   袁慕枫和裴晋南一听,眼中不禁闪过一道讶异。这位安公子居然认识顾公子?但他们转念一想,这位安公子气势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会认识顾公子也不奇怪。   两人赶紧走到顾少霖那边打了招呼,然后介绍道:“商秋,我们今天新认识了一位安公子,安公子说也与商秋你认识的。”   “哦?”安公子?谁啊?顾少霖顺着袁慕枫的手指看过去,不禁吓了一跳。皇上怎么微服出宫了?还有皇后和太子!   顾少霖立即赶了过去,略迟疑了一下,知道杨彦既然自称安公子便是不想暴露身份,便拜见道:“见过安公子!燕大哥也在!”   杨彦笑道:“商秋多礼了,都是亲戚,这么多礼做什么。”   燕老三也哈哈大笑道:“商秋你刚刚说得好!赵家那帮王八蛋,竟然借着皇后娘娘的名义欺压百姓!”接着他又让墩子叫表舅。   墩子看着顾少霖,笑嘻嘻地叫了一声“表舅”。   宝儿聪明,不等娘亲和爹爹吩咐就叫道:“表舅好!”   顾少霖笑着摸摸墩子的头,又夸赞道:“宝儿刚才说得好!”说着还对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杨彦笑道:“商秋和几位朋友一起来的?”   顾少霖赶紧将身边的两位朋友介绍给杨彦,原来都是本科进士,一人姓庄,一人姓余。今天沐休,他们三人约好了一起去喝桂花酒的。待看到身后那位姑娘,顾少霖介绍道:“这位是我国子监的同窗尹公子的幼弟尹明宇尹公子。安公子别看他年纪小,也是个聪明的。只是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才没有继续进学。”   安然诧异地看着表哥,而后又含笑看了看那位尹姑娘。感情表哥和人家认识啊,难怪一上来就将人家小姑娘护在身后。可是表哥这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啊?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位尹小公子是位姑娘呢?   “哦,尹小公子啊!看着就是机灵的,最难得还一身正气,遇到坏人也英勇无畏,的确难得。商秋和尹小公子很熟?”杨彦见那位尹姑娘看着顾少霖的目光似乎与众不同,那份崇敬和爱慕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因此他看着顾少霖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也不是很熟,见过几次。不过,明宇这孩子实在是很不错,又聪明又孝顺又能干。他兄长在国子监读书,家里的事情就全靠他操持了。明宇,来,见过安公子!安公子的才学可是极好的。”顾少霖一点没发现杨彦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什么不对,反而因为杨彦称赞尹姑娘而欢喜。   尹明宇落落大方地站出来,对着杨彦抱拳鞠躬一礼道:“明宇拜见安公子!”   杨彦细细打量了她一翻,轻轻颔首道:“尹公子不必多礼。”这姑娘身上倒是极难得有些男子的英气,一点不扭捏。杨彦对她第一印象不错,见顾少霖如此在乎她,忽然觉得撮合他们二人也不错,免得顾少霖心里总惦记着安然。   顾少霖当即邀请杨彦他们一行一起去吃蟹喝桂花酒。   其余几位新科进士不了解杨彦的身份,但既然是顾公子的亲戚,看顾公子的样子似乎这位安公子身份还很尊贵,他们虽然觉得安公子带着女眷和孩子不太方便,但能有机会认识贵人也不错。   杨彦和安然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更何况安然还带着帷帽呢。他含笑问宝儿道:“宝儿,表舅请我们吃饭,但是爹爹和娘亲今天是陪宝儿出来玩的,宝儿看我们要不要跟表舅一起去吃饭呢?”   长期跟着杨彦的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其他人就震惊了。怎么做父亲的竟然还要征求孩子的意见?而且这孩子才多大?这也太奇怪了吧?   宝儿看了看顾少霖和其他几位新科进士,记得他们都夸过自己聪明可爱,便点头道:“好,跟表舅一起去吃饭!宝儿要吃好吃的!”   杨彦笑着摸摸儿子的头,随后转身对顾少霖点了点头,又看了尹姑娘一眼道:“不如也请尹公子的哥哥一起来吧!不知道尹公子住在何处?”   顾少霖没有多想,随口报出地址,杨彦立即让身边的侍卫赶紧去请。   安然暗自吃惊,想不到表哥竟然连人家家住哪儿都知道,看样子和这位尹姑娘是真的很熟悉了,只可惜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们订好的位置就在不远处,一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形势已经逆转,杨彦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其他人见了,不由暗自嘀咕,这位安公子究竟是何身份?怎么看起来比顾公子还尊贵?怎么看起来顾公子好像是以他为主的?   当然,他们压根儿没有想过这位安公子会是当今天子。毕竟,他们殿试时都是见过皇帝的,在他们心里,皇帝是很威严的,而眼前的杨彦却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   到了酒楼里,几个男人围坐在一桌,安然和两名侍女带着两个孩子隔着屏风单独坐了一桌。   蟹很快送上来,杨彦先剥了一个,掏出蟹黄和蟹肉放在碟子里让给安然送过去,还叮嘱道:“别给宝儿吃太多,这东西寒凉。”   顾少霖见了,还是难以掩饰心中震撼。皇上已经登基,是天下之主了,但对表妹的疼爱一如从前。他竟然亲自给表妹剥蟹壳,这不是应该表妹为皇上做的吗?   连顾少霖都觉得震惊,可想而知其他人心里是如何震撼了。   袁慕枫和裴晋南想着宝儿的聪明,心下倒是释然。这位少奶奶如此聪慧,丈夫疼她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外人面前,做女人的还是应该多给男人些面子的。   原本猜测杨彦身份尊贵的,现在也怀疑了。难不成这位安公子只是有钱?据说顾公子家里是从商的……   没过一会儿,尹明宇的兄长尹英杰终于到了,顾少霖将他介绍给在座诸人。杨彦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奇怪的是此人居然是个很木讷很老实的人,跟他妹妹的聪明机灵完全不同,也难怪他这次考不中了。杨彦取士可不要那些死读书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顾少霖交好呢?   杨彦不知道的是,顾少霖出身商家,家里的生意正在扩大,因此他很乐于结交朋友。国子监的同窗将来绝大多数都是极有前途的,他自然是希望现在就感情投资,以后说不定就有用到这些关系的时候。   不过,尹英杰虽然是个书呆子,将来多半不会在仕途上有太大的发展,但这样的人做顾少霖的大舅哥,安然和杨彦都很放心。   回宫以后,杨彦没有找长安知府,而是直接下令凌云收集赵家的证据。他老早就想收拾赵家了,这次正好赵家自己送上门来给了他这个机会。   而安然却在第一时间找了娘亲进宫,她要好好跟娘亲说说那位尹姑娘。说不定表哥的姻缘就到了呢?以她对舅母杨氏的了解,现在表哥出息了,只怕她是不会喜欢表哥娶一个没有根基的小户女子的。那个尹英杰只是个举人,也是出身寒门的,而尹姑娘又不像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那么娴静,只怕舅母不答应。   因此,这事能不能成,一来要看表哥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位尹姑娘,二来就要娘亲出面说亲了。   却说凌云心里对赵家一直都是恨的。他恨父亲对自己的母亲始乱终弃,最后任由嫡妻害死他的母亲,多年来对他不管不顾,任他流落街头乞讨,受尽欺凌。   后来他无意中遇到还是三皇子的皇上,出息了,他们又找上门来想让他认祖归宗。天底下哪有那样便宜的事情?   凌云一直忍着,没有对赵家动手,不过是想着皇后到底姓赵。其实以他现在的地位,要收拾赵家,实在太容易了。如今既然皇上要办赵家,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一定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好这件事情的。   ……   一个月后,赵家以多桩罪名被抄家,涉案的赵家嫡支几位主事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事后,大隋之音上报道了这件事情,百姓们纷纷称赞皇上公正无私。   于此同时,顾少霖却在迷茫。   那位尹小公子,他一直很喜欢的小兄弟明宇,竟然是个姑娘!姑姑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若是喜欢,姑姑可以帮他跟娘亲说。   若是以往,不管是姑姑还是娘亲,提到他的婚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这一次,他心里却是震惊,而不是一口回绝。   难道他真的喜欢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吗?   ------题外话------   我有罪,我本来以为十点就能写好的,结果拖到了十一点。   13良缘天定   顾少霖这几日很迷茫。   那位尹小公子,他一直很喜欢的小兄弟明宇,竟然是个姑娘?姑姑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若是喜欢,姑姑可以帮他跟娘亲说。   若是以往,不管是姑姑还是娘亲,提到他的婚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这一次,他心里却是震惊,而不是一口回绝。   难道他真的喜欢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九月初,王静妍生了一个女儿,杨氏参加完洗三宴之后回来就对顾少霖一阵埋怨。   “你看看齐哥儿,比你还小两岁,都儿女双全了!你呢?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有!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成亲给娘生个孙子?可怜我辛辛苦苦将你们兄妹三个养大,你妹妹那么年轻就去了,你又不肯成亲给娘生孙子,你二弟更是整天在外面跑,都不着家。就每一个让我省心的……”   说起女儿来,杨氏忍不住又哭起来。   “你说你妹妹怎么就那么命苦啊!眼看齐哥儿出息了,她一天福气都没有享到,就早早的去了,白白便宜了王家的丫头……你说你妹妹从小身体就好,都很少生病,怎么就没过去那一关呢?要是她还在,那该多好?娘也不用担心你们兄弟的前程了……”   顾少霖从来就不会哄女人,而娘亲也是女人,还是伤心之后不太讲道理的女人。这要怎么哄?   “娘,您别哭了。妹妹已经去了,您就是再伤心,她也回不来了……妹妹虽然去得早,但也没吃什么苦。子贤一直对她很好。她怀孕的时候,人家送人给子贤,他从来不收;拉他出去,他也从来不去;每天还给妹妹按摩浮肿的腿和脚,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丈夫?您再想想康哥儿,皇后娘娘多疼他啊!时常让抱到宫里去,吃的用的都跟太子殿下一样……娘,妹妹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她是幸福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她,子贤也不会,康哥儿更不会……”   “哼,齐哥儿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你妹妹?你出去听听,谁不说他对王氏好?每天都当菩萨似的供着,就差捧在手心里了……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要是你妹妹还在……”   顾少霖皱眉道:“娘,可是妹妹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让子贤年纪轻轻当一辈子鳏夫不成?”   杨氏赌气道:“反正我就说是见不得他对王氏好!”   而杨氏更担心的是,康哥儿不够聪明,身体也不太好。只怕以后安齐有了健康聪明的儿子,王氏又得他宠爱,康哥儿就会被嫌弃,以后的家业也要落到王氏母子手上了……   顾少霖轻轻叹息一声道:“娘,子贤是真正的好丈夫!妹妹在的时候,他一心一意对妹妹好;妹妹不在了,他用心照顾康哥儿;如今娶了王氏,他依然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妻子。这有什么不对?”   顾少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都是表妹教得好,子贤当初才能对妹妹那么好,要不然,以妹妹那大字不识几个的样子,根本就配不上才学出众的子贤。   看娘亲心里还是不舒坦,顾少霖决定换一个话题道:“娘亲,您真想儿子娶妻吗?”   “当然是真的!”杨氏一听这个,立即激动起来。“你跟娘说说,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娘亲找你姑姑帮你提亲去!你看上谁家的姑娘都行!”   顾少霖也知道自家娘亲的脾气,不得不小心谨慎道:“娘,您说真的?只要儿子喜欢,您就不反对?”   杨氏一听这话有些不对啊,不由冷下脸来,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哪个见不得人的女人了吧?”   杨氏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不时有同年和朝中官员邀请儿子赴宴,有时候就是请他去青楼里喝花酒的。难道儿子在青楼里找了个相好,想娶回家不成?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儿子是那种不自重的人吗?”顾少霖不悦道。   杨氏一想也对,儿子从小就喜欢安然,在女人的事情上向来不热衷,应该不会学那些纨绔子弟当青楼孝子才是。   “那你到底想娶个什么样儿的?”   “原本……娘您是知道的……”顾少霖沉吟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而是选择跳过去,“我看谁都不喜欢,可是有一位姑娘,儿子觉得她很特别,好像很喜欢她……”   杨氏一听,欢喜道:“儿子快告诉娘,她是谁?娘明天就请媒婆给你提亲去!”   “她……她家境不太好,娘您别嫌弃……”顾少霖迟疑着不敢说。   家境不好?难道是个贫民?杨氏微微皱眉。以儿子如今的身份,就是公主也娶得,怎么能娶一个贫民?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跟娘说说。”杨氏保守地问道。   “她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太好,还有个哥哥,尚未成家。”   杨氏一听,不由蹙起了眉头。这情况怎么跟小姑之前的情况差不多?   顾少霖继续说道:“她哥哥是我国子监的同窗,是个举人……”   听到这里,杨氏才算舒了口气。好歹还算是个举人的妹妹,虽然还是配不上自己儿子如今的身份地位,但好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至少比之前周家那没有妇德的女人强得多。   “她家住哪儿,娘明天去看看!”只要儿子喜欢,杨氏决定这次依从儿子就是。儿子这么多年不肯成家,可是把她愁坏了,难得有个让儿子动心的女人,她也觉得不能错过了。   顾少霖见娘亲没有反对,心中欢喜不已。他忍不住抱住娘亲,欢喜道:“娘,您真好!”这一刻的喜悦也告诉顾少霖,他是真的挺喜欢那个机灵的假小子的!只是要让娘亲喜欢,他得先跟那丫头说说,适当收敛一点才成。等以后他们成婚了,她再原形毕露就不怕了。   顾少霖没有立即就告诉娘亲尹家的地址,而是故意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低着头红着脸道:“娘,儿子还没跟她提过呢,也不知道她……要不,我明天先问问她兄长的意思?”   杨氏听了,心里更是欢喜。一听就知道是个有规矩的姑娘,这出身书香门第,就是不同!   第二天,顾少霖便带着礼物去了尹家。他假装不知道尹明宇是女扮男装的,还跟从前一样,只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她。   五官精致,如果是个女子……啊,还真是越看越像!只不过眉毛有点粗。嗯,很可能是她自己画的!   脖子上没有喉结……虽然衣服挡住了,但说话的时候还是能看到的,她颈部的皮肤很细腻……啊,他知道了,她脸上肯定也是涂了颜色的,这才让皮肤看起来不像女子那么嫩白。难怪这么半天才来开门,想是在里面换装吧?   胸部么……虽然衣服穿得宽松,但以她单薄的身板来看,胸部还是厚了些!估计是用白布缠起来了吧?   还有那细细的腰,挺翘的臀部……果然是个女子!   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还是表妹厉害,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时,顾少霖才想起当初皇上看明宇的异样,难道皇上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   “顾大哥,你,你看什么?”明宇低头问道,面色微红。刚才,她无意中侧头,竟然发现顾大哥竟然盯着她的臀部发呆……   顾少霖总算回过神来,尴尬道:“啊,哦,没什么,只是刚才突然想起点事情。对了,英杰兄近日可有空?我找他有点事情。”   明宇暗自奇怪,顾大哥有事找哥哥不是应该去国子监吗?怎么找到家里来了?   这时,就听屋里传来一阵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明宇,谁来了?”   “娘,是大哥的朋友顾公子,找大哥有事。”明宇扬声回答了一声,又小声对顾少霖道,“前两天下雨,我娘老毛病又犯了。”   顾少霖道:“既然来了,我也去拜见一下伯母吧!”   明宇点点头道:“我先进去跟娘禀报一声。”   顾少霖含笑点点头,看着明宇掀开门帘走进来厢房。   尹家租的这个院子很小,除了厨房和厅房,只有两间厢房,其中一间尹母住,尹明宇为了照顾她,就在床下打地铺。另一间做了尹英杰的书房兼卧房,因此他们在厅房里说话,隔壁厢房的尹母就听到了。   虽然京城房子贵,但尹英杰一个举人居然混成这样,实在也非常人,估计跟他古板固执的个性有很大关系。   很快,顾少霖就见门帘再一次被打起来,尹明宇含笑对他道:“顾大哥,我娘请你进去。”   顾少霖微微低头走了进去,这一次他敏感地闻到从尹明宇身上传来的一缕幽香。   厢房不大,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就占了大半,床下有一个踏板,顾少霖估计尹明宇晚上就是睡在这里的,心中不觉升起几分怜意。他最喜欢的,就是处在这样的境地,尹明宇身上那一股子乐观向上的朝气。   尹母年纪应该并不大,但因为身体不好,又生活清苦,因此看起来居然像个五十来岁的老妪。她靠坐在床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并且换了衣裳,顾少霖还能看到她衣服上折叠的折痕。   “晚辈顾少霖拜见尹伯母!”顾少霖躬身一拜道,“听说伯母身体报恙,不知请的哪位大夫?是如何说的?”   “听说顾公子是新科进士,真是少年英才,我儿有顾公子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呵呵,老身这病是老毛病了,无甚大碍,吃不吃药都一个样,倒是劳顾公子关心了。”尹母从顾少霖进门起就在打量他,对儿子的这位朋友非常满意。   顾少霖皱眉道:“伯母这话不对,病了就要看大夫,就算是老毛病了,让大夫看看总能减轻些痛苦的。英杰兄这事办得不对,怎么能由着伯母不请大夫呢?”   尹母听了顾少霖这话,心里更是欢喜,这样的话,一般的朋友是断然说不出来的,这位顾公子既然说话这样不见外,想来和儿子的关系是极好的。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尹母自己清楚,能忍受儿子的固执脾气还能引为知己的人,品性肯定是没有话说的。   “也不怪英杰,他也说要请个大夫来看看的,是老身觉得大夫看了也没用,没让他去。”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家里没有钱。   顾少霖如何不知道尹家的情况,当即道:“伯母,晚辈倒是认识一位御医,不如请来给伯母看看。”   尹母客气地拒绝道:“这如何使得?老身不过一个庶民,如何能烦劳御医?”   在尹母看来,一般的大夫他们都请不起,更何况是御医?当然,这位顾公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要为他们垫付诊费的,但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顾少霖含笑道:“伯母不必客气,这位御医与其他的御医不同,他不是那等趋炎附势的人,对待病人,他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您尽管放心好了,晚辈出面,定将他请来。”   说着,顾少霖就要赶着去请御医,也不多坐了,尹母和尹明玉留也留不住,也拒绝不得。   顾少霖的从人都等在外面,见主子出来,赶紧将马车赶了过来。   若是其他大夫,顾少霖就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去请了,但他打算请岳先生过来,却非得自己出面不可。岳先生可是皇后和太子的专用御医。   顾少霖离去后,尹母又详细问过尹明宇顾少霖的情况,得知他竟然是皇后的表兄,不由更加震惊。儿子这是转运了吗?竟然与这样的贵人结识。   下午,顾少霖就将岳朝城请到尹家。   岳朝城是个很有医德的大夫,并未因尹家贫困就摆什么脸色,反而因为顾少霖对朋友如此尽心而心中感动,对尹母更加温和,诊治也很细心。   尹母见此,心中更是感动。   “老人家不用担心,您这是风痹之症,想来是年轻的时候腿上受了寒气。虽然无法完全根治,但减轻痛苦还是可以的。”这病症与顾老太太的差不多。   尹母客气道:“多谢岳大人了!”   “老人家不用客气。拙荆是蜀王妃义女,我与顾家不是外人,既然您是商秋朋友的母亲,也是我的长辈了。老人家不用担心,今天我先给你打个火罐,晚上用药酒按摩一下,明日让商秋把口服的药送过来,我再每日扎几针,三天就能见效。”   尹母听得岳朝城这样说,再一次对顾少霖道:“实在是多谢顾公子了。”   顾少霖含笑道:“伯母不用客气。”   拔火罐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但尹母很能忍,一点没叫痛。不过,过程虽然痛苦,效果却很好。   就在顾少霖和岳朝城离开不久,尹英杰就回来了。得知顾少霖请了御医为自己母亲诊治,他心中感激莫名,又听说顾少霖似乎找他有事,当即决定第二天去国子监请半天假,去顾家拜谢顾少霖。   顾少霖现在还在吏部实习,昨天是沐休,今天也是请了假来尹家的。送了药,又说了几句话安慰尹母,便很快告辞离去了。岳朝城找到了地方,以后就自己抽空过来,倒是无需每次都让顾少霖陪同。当然,这也是岳朝城和顾家关系好。   这天午后,尹英杰带着薄礼到顾家,感谢顾少霖对自己母亲请了御医,还贴了这么多贵重药材。别的药材尹英杰不知道,但那虎骨他还是知道的,那东西贵得很。   顾家门房早得了吩咐,一路热情地将她请进去,让尹英杰对顾少霖的看法越发好起来。他从前觉得有钱有势的人家大多是为富不仁的,就是看门的都狗仗人势欺负人,没想到顾家身为皇后舅家,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顾少霖迎了出来,将尹英杰带到自己书房去,称兄道弟的很是亲热。   杨氏就在书房里见,隔着门帘听外面儿子和那位姑娘的兄长说话。   尹英杰是来感谢顾少霖的,顾少霖与他寒暄了几句,就进入正题道:“昨日去找英杰兄,其实是有事相询。”说起这个,顾少霖还是有些不自在。   “哦?商秋贤弟有事尽管问。”尹英杰其实只比顾少霖大半岁,但因为生活清苦,看起来至少比顾少霖大上四五岁。   “是这样的……”顾少霖红着脸道,“不知道令妹许了人家没有?不怕英杰兄笑话,小弟自上次无意中救了明宇,就很喜欢她聪明伶俐又孝顺。得知她是英杰兄的妹妹,小弟也很意外……如果明宇尚未许配人家,小弟想娶她为妻……”   顾少霖因为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没有看尹英杰的表情,因此错过了尹英杰眼中的错愕和震惊。   尹英杰迟疑了一下才道:“多谢商秋贤弟厚爱小妹。只是贤弟身份尊贵,为兄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顾少霖忙道:“英杰兄千万别这样想。其实我们顾家之前也不过一介商贾,直到小弟这里才开始读书参加科考,要不是表妹当了皇后,其实我们顾家和尹家也差不多……”   尹英杰略沉默了一下,又问:“不知令尊令堂那里……”   顾少霖听到这里,自然知道明宇是没有婚约的,要不然尹英杰不会这样问,他赶紧道:“英杰兄请放心,小弟之前已经禀报过母亲了,母亲也是喜欢的。请大哥放心,若能娶明宇为妻,小弟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尹英杰见顾少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只好答应道:“商秋贤弟能看得上小妹,也是她的福气。只是小妹的脾气,商秋贤弟真的清楚?”   顾少霖连连点头道:“清楚清楚,其实,小弟喜欢的就是她这个性格,跟一般女子都不同。”   尹英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叹息一声道:“如此,那我们尹家就高攀了。”   顾少霖欢喜道:“英杰兄说哪里话?那是小弟的福气!呵呵,英杰兄,不如我们现在就写下婚书,好好商议一下六礼的事情?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娘盼着我娶妻盼了好几年了……大哥你看,我们明日就请媒婆上门正式下聘可好?”   ……   尹英杰写下婚书后离去,说具体的事情等明日请了媒婆看过日子再说。   杨氏在后面听了尹英杰的话,觉得他不是那种为了攀附富贵什么都不顾的人,心里很喜欢,对这样家教下教出来的姑娘也很期待。   却说尹英杰回到家,跟母亲说起此事,尹母大惊:“你说什么?你竟然将小羽许人了?她可是你媳妇儿!”   “娘,我早说了,我不会娶她的!如今有人肯娶她也好,省得儿子耽误了她。再说顾家那样富贵,她嫁过去也不会吃苦。儿子看那位顾公子是真的很喜欢她。”   原来,明宇不叫尹明宇,而是姓明,名羽。她不是尹英杰的妹妹而是他的童养媳。   尹英杰一直不喜欢明羽的性格,觉得她经常女扮男装出去,跟男人一样说话走路做事,实在不像个女孩子。等他考中以后,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当好官夫人?尹英杰梦想中的妻子,是那种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   尹母一直不同意尹英杰另娶就是因为心疼明羽,她是真心将明羽当自己女儿一样疼爱的,她知道一个姑娘要是无故被休,后半辈子就完了。不过听了儿子的话,再想想那位容貌出身都不俗的顾公子,觉得儿子这样做似乎也不错。   既然顾公子喜欢明羽,儿子又正好不想娶明羽,这倒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于是,尹母将明羽叫过去,跟她说了此事,问她的意见。要是明羽也愿意,她就正式认明羽为女儿。   明羽低着头,强忍心中激动点了点头。其实她一直当尹英杰是兄长,又不喜欢他那古板固执的样子,对尹英杰这个未婚夫真是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后来顾少霖在街上救了她,她就不觉有些动心了。   既然当事人都愿意,尹母也不做恶人。   第二天,顾家就请了媒婆上门,两家交换了庚帖,正式定下婚事,随后的六礼也安排得很紧,婚期就敲定在两个月后。   喜讯传到宫里,杨彦和安然都很欢喜。   安然欢喜道:“等表哥成婚的时候,我要去喝喜酒!”这些年表哥一直不肯娶妻,安然心中其实也有些愧疚。如今表哥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终于又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杨彦摇头道:“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你要是去了,只会让其他客人不自在。”   安然想想也对,但还是觉得可惜。   “要不到时候我微服去?”   杨彦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让安然万万想不到的是,两个月后,她还真的去不成了。因为,她再次怀孕了!   ------题外话------   下一章,盛世大隋,番外皇后篇就完结了。貌似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上一章筝后来有修改,最后定稿时七千五百字,如果看的时候不是这么多字的,可以到回去看看。   明天有事要出门,不能更新,下次更新预计在周日   番外14盛世大隋(上)   康乾元年,新皇令北方百姓试种棉花,获得丰收;工部开始棉纺工具的研究。   康乾二年,皇后生下二皇子杨麒。杨彦令内书省修改大隋律,提高了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修改了婚姻法,简化了和离程序,强调女子的权益,提高了女子的地位。棉花的种植进一步扩大。   康乾三年,太皇太后去世。棉花的种植正式在全国推广,棉纺工具的改进取得重大进步,棉布棉袄开始进入普通百姓的生活,大大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皇帝得到万民称颂。   康乾四年,大隋在全国各地开办医院、附属医学院和技工学院,免费招收学员,签订合同,学员可在毕业后慢慢偿还学杂费。   同年,崔义带领远洋舰队第一次远航,因气候太过寒冷,不得不在即将到达白令海峡之前返航。   康乾五年,南方大水,皇帝号召全国各地为灾区捐钱捐物,同时推行以工代赈之法,在各地修路。   灾后,大隋在全国各地开办国家孤儿院和老人院,接受社会捐助。百姓称康乾皇帝为千古“圣君”。   康乾六年,皇后生下三皇子杨轩。崔义带领远洋舰队再次远航,寻找美洲大陆。   ……   康乾十年,六月,皇宫。   安然挺着大肚子扶着齐夫人的手慢慢在御花园中散步。   “娘娘,累了吧?不如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下歇一歇?”沈怡招手,让后面跟着两个宫女赶紧将准备好的垫子拿到前面的亭子里铺好。   安然轻笑道:“表姨母,这都六月了,这垫子就不要了吧?”   沈怡劝道:“那石桌石椅都是大理石的,又硬又凉,娘娘现在的身子如何能坐?臣妾让她们准备的是藤垫,不热的。”   安然听到是藤垫,便没有多说了。她是最喜欢坐藤椅的,只是觉得自己散个步就让人搬着藤椅跟着一起走似乎不太好,便没有提。表姨母能想到给她准备藤椅,实在是很细心。   此时已经申时末,阳光不太烈了,不过安然平常这个时候还没出门。昨日傍晚雷雨,她没能出来,所以今天出来得早一点,御花园里花木多,又有绿枝掩映的廊道,其实并不热。她好多天没有画画了,今天打算画一幅六月火红的石榴图。   安然在树荫掩映下的小亭子里坐下来。宫女摆上糕点,取出温开水供皇后娘娘和齐夫人取用,两名宫女站在她们身后,轻轻摇着团扇。   阳光透过花木的枝叶在凉亭外洒下斑驳的光点,凉风徐徐,带着花叶的清香,只让人感觉极为舒爽,一点暑气都感觉不到。   休息了一会儿,安然让在石桌上摆出她的画具来,她要画画了。宫女们早有准备,很是利索地做好了准备工作,而后便远远地站到一旁,免得挡了皇后娘娘的风。   安然之前就细细观察过亭子外面的石榴花,怎么布局怎么画她早已经成竹在胸,因此其提笔便开始画起来,很快就勾勒出了花枝轮廓。   皇后画画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打扰的,不管是沈怡还是几名宫女,都安安静静的。   忽然,石榴林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皇上?臣女丁香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然一怔,继而轻轻一笑,哥哥今天倒是回来得早,想来是想陪她出来画画吧!昨晚她好像提过今天下午想出来画画的。   就听杨彦淡然道:“起来吧!”   杨彦说完就要走,他今天特意早回寝宫,是想陪着安然画画的。   不想丁香姑娘竟然追了两步道:“皇上,臣女,臣女有谏言……”   听到“谏言”两个字,杨彦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回去问道:“嗯?你有什么谏言?为何不告诉你父亲在朝中上书?”   虽然杨彦心里并不认为一个闺阁少女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但作为一个敢于纳谏的皇帝,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拒绝。   丁香抬头望着杨彦,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眸闪闪放光。   “皇上,臣女自幼以三字经启蒙,皇上在臣女心里就像天神一样。臣女也是看着《大隋之音》长大的,见了皇后娘娘的字画诗词文章,对皇后娘娘的才华崇拜不已,曾经皇后娘娘在臣女心里,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杨彦很敏感地注意到丁香说的“曾经”两个字,不由细细打量了这位丁香姑娘一眼,暗自沉思。   这位丁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精致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唇角含笑,天生一副温婉的气质,有如四月江南的烟雨,又好似六月随风起舞的柳枝,能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怜爱之意,而不会产生任何防备之心。   那么,她现在在御花园里拦着自己的目的便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这些年来,各部上书请他广纳后妃繁衍子嗣的折子不少,他从来都是扔火盆里烧掉,有大臣在朝上提出,他就驳斥几句。若识趣,他也不计较;若是不识趣,一再纠结这个,他就在事后让凌云抓对方的小辫子,撵出朝堂去。   尽管如此,宫里宫外仍然会有不少女子与他“偶遇”,眼中的倾慕就是瞎子都能看得见。特别是在安然怀孕的时候,那些女子特别大胆,好像他这个皇帝几个月不碰女人就过不下去一样。   而眼前这位丁香姑娘,据说在京城里广有贤名,丁侍郎拒绝了很多名门公子的提亲,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知道他喜欢才女,就用十多年的时间打造一个才女出来,就连那气质,也是刻意培养的吧?他们以为,这样温婉的女子,皇后一定容得下,他也会喜欢?又正好现在皇后年纪渐长,他们以为这个时候他这个皇帝就算对皇后再是情深,也该纳妃了。   “丁姑娘是说,现在的皇后,已经不是你心中的仙子了?”杨彦语气淡淡的,既没有喜欢,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皇上,在臣女心中,皇后娘娘永远都是大隋第一才女,是臣女心中的仙子。可是,在民间,却有些愚民在诋毁娘娘名誉,说皇后娘娘善妒无德,有违女诫,实在不配母仪天下……臣女恳请皇上为皇后娘娘辟谣!”   杨彦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污蔑朕的皇后?”   丁香见皇帝动怒,立即俯身一拜道:“请皇上息怒。这,这不是臣女说的,这都是宫外那些愚昧的百姓不懂得皇后娘娘的好,胡乱说的……”   杨彦皱眉道:“皇后明明贤良淑德,当为天下贤妻良母之表率,那些愚民都是如何说的?”   “那些愚民说,说女诫有言,‘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又说‘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媟黩(音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皇后娘娘身怀有孕,不能侍奉皇上,却不肯为皇上纳妃,岂是贤妻所为?”丁香低着头,声音比起刚才小了些。   一般百姓也知道女诫?杨彦冷笑道:“果真是愚民!不知以丁姑娘之意,此事,朕该如何为皇后辟谣?”杨彦心中清楚,只怕这话不是百姓说的,而是朝中官员及其家眷因为他不肯纳妃而说的吧。   丁香抬起头来,小心地注视着杨彦的神情,面上却是一片坦然道:“臣女以为,只要皇上广选嫔妃,这等污蔑皇后娘娘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杨彦忽然笑了笑,说:“此话倒也不错。只是丁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妥当吧?”   丁香面色微红,微微垂下眼睑,羞涩道:“臣女实在是仰慕皇后娘娘,想到有人这样败坏娘娘的名誉,心里就愤怒。所以刚才看到皇上,一时激动,就……就没有想那么多……”   杨彦忽然笑道:“难得丁姑娘对皇后一番心意。既然如此,不知丁姑娘可愿为皇后分忧?”   丁香眼中闪过一道惊喜,却依然低垂着头,柔婉道:“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女的福气……”   “既然如此……”杨彦忽然停顿了一下,再次看着丁香问她,“朕再问你一次,你可是真的仰慕皇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愿意!只要对皇后娘娘好,臣女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丁香脉脉含情地望着杨彦,好似一束雨后清新柔婉的丁香花。   “好吧!既然丁姑娘如此忠义,朕就成全你。”杨彦看着丁香的眼睛,唇角含笑,眼中却闪过一抹残忍。“朕正担心皇后此次是否能平安生产,丁姑娘就去水月庵出家为皇后祈福吧!”   丁香眼底的喜悦慢慢凝滞,她疑惑地看着杨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皇上刚刚说什么?   “怎么?没听清楚?”杨彦唇角轻扬,带着几分讥诮道,“你方才不是说为了皇后好,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朕也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让你去给皇后祈福就好。怎么,你不愿意?”   丁香樱唇微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彦,不知道皇上怎么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不是都说皇上最是宽厚仁慈,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明君圣主吗?   杨彦看着丁香那难以置信的神情,忽然变了脸色,沉声道:“怎么还不谢恩?难道方才你跟朕说的话都是假的?你胆敢欺君?”   “不,不,臣女不敢……臣女……皇上……”丁香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惊恐地望着杨彦,连连磕头道,“臣女错了,求皇上宽恕……”   杨彦冷声道:“还不接旨谢恩?”   丁香听到杨彦冷酷无情的催促,彻底绝望,不由吼出了心里话:“皇上!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您是一代圣君,如何能让皇后娘娘坏了您的名誉?皇上,您多纳嫔妃,不管是对您还是对皇后娘娘都是最好的,如此简单的事情,谁都知道……为什么您要这样?”   “哼!”杨彦冷冷地看着丁香,讥讽道,“为什么朕不纳妃?因为你们这些女人的虚伪和丑陋让朕恶心!你以为你长了一张美人的面孔,朕就看不出你内心的丑陋?”   内心丑陋?丁香震惊地看着杨彦,含泪摇头。这个世上,哪有人在乎女人的内心是美是丑?为什么皇上就非要看得那么清楚?   杨彦嗤笑道:   “可笑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明明心里觊觎皇后的地位和宠爱,却装模作样摆出一副一切都是为皇后分忧的虚伪脸孔。你们以为朕就那么傻?你都说了朕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圣君,又怎么会被你这样的小把戏骗过去?”   丁香恍然明白过来,忽然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皇上,臣女错了,求您饶了臣女这一次吧!皇上,臣女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   这时,安然终于扶着沈怡的手,慢慢转了出去,轻声唤了一声:“皇上?”   杨彦回身,就看到安然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树火红的石榴树下,目光如水,脉脉含情,唇角含笑,灿若桃李。这次怀孕以后,安然的气色比前几次更好,岳朝城说,这次她怀的是位小公主。对此,杨彦非常期待。   “来人,送丁姑娘回去!告诉丁侍郎,丁姑娘自愿去水月庵出家为皇后祈福,朕允了,特赐黄金一百两以作嘉奖!”   “皇上!?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啊……”丁香哭倒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但很快就被杨彦的近侍卫打晕,送出宫去。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杨彦大步走过去,小心地扶着安然道,“就在前面的亭子里画?”   安然点头,微微仰头看他,一缕金色的阳光从花木的缝隙中射过来照在他头顶的金冠上,折射出道道金光,使得他原本就俊美威严的容貌又多了几分神秘高贵。   四十出头的男人,又勤于锻炼,保养得当,安然觉得他跟自己初见时似乎也没有两样。若说一定有变化,那也是比以前更加英俊有气势。   “哥哥,你真好看!”   杨彦微微一怔,而后忍不住低着头笑出声来。成婚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她才忽然发现他长得好看?   杨彦低头看着她眼如秋水,面若桃花,皮肤好似牛奶一般光滑细腻,哪里看得出来她已经年近三十,是几个孩子的母亲?   “安然,你好像比我们刚刚成亲的时候更美了。”杨彦伸手摸摸她的脸,唇角轻扬,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和满足,又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亲,含笑道,“今天我们的小公主乖吗?”   “当然!”安然含笑点头,一手放在腹部轻轻抚摸,“今天该你弹琴了吧?”   杨彦点点头,略带几分不悦道:“那三个臭小子,弹又弹得不好,还非要弹给妹妹听,我真担心我们的小公主被他们影响。”他的小公主,若没有音乐天赋可怎么是好?   安然靠在杨彦胳膊上笑道:“呵呵,我怎么觉得我们小贝喜欢听几个哥哥弹琴说话呢?”   小公主尚未出生,不过乳名已经有了,就叫小贝。   ……   半个时辰后,杨彦扶着安然回寝宫。三个孩子已经做好功课等着了。   “爹,娘,你们去哪儿了?”已经十二岁的太子杨瑾蹙着眉头,赶紧上前扶着安然道,“娘,您身子重了,怎么能走那么远?”   “唉,自从你入朝历练以后,真是越来越爱唠叨娘亲了。”安然嘟着嘴道,又伸手抚平儿子蹙着的眉头,回头瞪着杨彦道,“你到底怎么教他的?”   杨彦无奈道:“太子年纪还小,到了朝中,要是不学老成一点,只怕有些老臣倚老卖老心里轻视他。”   安然瞪着他道:“既然知道儿子年纪还小,你这么着急让他到朝中历练做什么?”   “现在都没有太傅能教得了他了,不让他入朝历练,你让他整日里无所事事吗?”说起这个,杨彦又是头疼,又是得意。   或许是胎教早教教得好,宝儿的智力非同一般孩子,太上皇自他一岁多就给他启蒙,两岁半的时候就正式请了师傅习文学武。这还不到十年,已经换了好几位太傅,而每次更换太傅的原因都只有一个,这些人深深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教太子的了,太子的学习能力让他们深受打击,还是早点请辞的好。   从诗词歌赋到天文地理,从自然科学到算学医卦,从骑马射箭到兵书阵法,他以那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超出年龄的理解能力,在这十年里都学得像模像样。   安然撇撇嘴道:“儿子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要是在……才上小学六年级吧?这么小的孩子,本是该玩乐的时候,你就让他学这些国家大事,我想起来就心疼。”   杨彦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可惜,我们在大隋,而他是太子!”   杨瑾立即道:“娘,宝儿喜欢去朝中历练。书上看到的知识,能运用到具体的朝政上,儿子很喜欢。”   安然听到儿子说喜欢,这才不生气了,却还是叮嘱道:“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可别太累了。”   “娘亲放心,宝儿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宝儿会爱惜身体的。”   “你两个弟弟呢,怎么还没做好功课?”   “他们去御花园找娘亲去了。”事实上,是杨瑾诱哄两个弟弟出去找人的。他自然知道,时候到了,娘亲肯定会回来的。他都好久没挨到娘亲的边儿了,今天机会难得。   想到这里,杨瑾偷偷看了父皇一眼。父皇最阴险了,一个人霸占了娘亲大半的时间,还总是振振有词。他知道,父皇这么早就让他入朝历练,是想早点让他继位登基,父皇好退位带着娘亲过逍遥日子去。   不过,看在这也是娘亲的心愿的份儿上,他就假装不明白遂了父皇的意吧!   “娘,娘,你回来了!”一个欢喜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杨瑾微微皱眉,怎么三弟怎么快就回来了?三弟来了,娘亲的注意力就会放到三弟那里去了,小的总是最吃香的!为什么他要长大呢?唉!   “娘亲,娘亲,轩儿想你了!”四岁的杨轩飞跑过来,就要扑到安然怀中。   杨瑾及时挡住,将他抱在怀中教训道:“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娘亲怀着小妹妹,不能往娘亲怀里扑!”   “轩儿一天没看到娘亲,想娘亲了嘛!”杨轩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后便抱着哥哥的脖子,叭地一声在大哥脸上亲了一口道,“大哥别生气,轩儿也想大哥了。”   杨瑾眉头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虽然很想装老成,脸上还是忍不住有些泛红。他是大哥,小的时候娘亲和爹爹只疼他一个,算起来他得到的爱应该是最多的,是不应该跟弟弟抢娘亲的关心疼爱。而且,弟弟还是他求着爹爹娘亲生的。   这时,九岁多的二皇子杨麒也回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大哥,大哥,娘亲回来了没有?我在御花园没看到娘亲……”   安然忙招手道:“麒儿你跑什么?看这满头大汗的,快去洗洗,等会儿该吃饭了。”   等三个孩子洗了澡坐下一起吃饭,安然看着聪明可爱的三个儿子,又侧头看了杨彦一眼,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幸福。   ------题外话------   本以为能写完的,谁知道才写了一半,看样子还得有一个盛世大隋下。下一章明天或者后天更新。   15盛世大隋(番外皇后卷完结)   康乾十年九月廿九,皇后发作,要生小公主了!   产房布置在浴室里。这几胎安然都是在水中生产的,能缩短生产时间,并减轻痛苦。   杨彦陪在安然身边,不时帮她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安慰她“别怕”,一边又亲吻着她的额头,感激道“安然,辛苦你了”,一边还学着接生嬷嬷加油鼓劲道,“来,深吸一口气,用力——”   ……   产房外面,三位皇子着急地走来走去。   “大哥,娘亲怎么还没把小妹妹生出来?真是急死人了!”二皇子杨麒性子有些急。   三皇子杨轩拉着大哥的手,小声道:“大哥,轩儿听到娘亲在叫,娘亲一定很痛是不是?轩儿很害怕……”   太子杨瑾一脸沉稳道:“急什么?这才多久?娘亲生你们的时候比这还久呢!放心吧,没事的!父皇在里面守着呢!”   话虽如此,其实杨瑾如何不急?他已经长大了,知道得比两个弟弟多,他知道很多女人都是生孩子死的,虽然说娘亲已经生了他们三个,没有意外应该不会难产,但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让他如何不担心?   “为什么父皇可以在里面守着娘亲,我们却不准进去?”杨麒不服气道。   杨轩也摇着杨瑾的胳膊道:“大哥,轩儿想进去看娘亲!”   杨瑾皱眉,看了看产房门口守着的两位嬷嬷,忽然将两个弟弟拉到一旁,小声道:“我记得这间浴室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小门吧?”   杨麒双眼一亮,立即道:“对的,对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门,走,我们偷偷过去!”   等三个孩子避开宫女绕到浴室后面,悄悄开门钻进去。三人将通往内室的门帘掀开一条小缝,三颗小脑袋竖着排成一列偷偷往里面看。   只见娘亲抓着爹爹的手,原本躺在浴池里的身子忽然抬起来一些,满头满脸的汗水,因为痛苦脸色有些狰狞扭曲。只听她大叫一声,随即接生嬷嬷便欢喜道:“生了!生了!”   三个孩子看着那一池子流动的药水已是被娘亲的鲜血染得通红,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过了许久,杨轩才道:“大哥,娘亲生我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娘亲流了那么多血……”他想起自己不小心磕伤了腿,只流了一点血就好痛好痛,娘亲流这么多血,该有多疼啊!   杨麒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原来生孩子这么可怕……”   杨瑾忽然要紧牙齿,半天才开口道:“明天咱们就去对父皇说,以后不要弟弟妹妹了!咱们有兄妹四个,够了!以后大哥会保护你们的!”   “嗯,别让娘亲再生了!”   “轩儿以后会孝顺父皇和娘亲的。”   杨麒和杨轩连连点头,双眼都有些湿润。   “皇上,是位小公主!”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安然强撑着看了女儿一眼,就晕了过去。   “娘亲!”   “娘亲你怎么了?”   “父皇,娘亲没事吧?”   三个孩子一看娘亲晕倒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当即从帘子后面跑了出来。   “谁让你们偷偷跑进来的?出去!”杨彦冷着脸瞪了杨瑾这个大哥一眼,回头熟练地抱着安然从池子里起来,放到床上。他要帮她上药,并换上干净衣物。   见三个儿子红着眼睛看着他们娘亲不肯走,杨彦心中一软,放低了声音道:“别担心,你们娘亲只是太累,晕过去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好。你们先去看妹妹吧!不是嚷着要小妹妹?”   三个孩子听说娘亲没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立即又欢喜地去看娘亲如此辛苦才生下来的小妹妹妹。   “小妹妹怎么长这样?”杨轩惊呼。又红又皱的,怎么那么像小猴子?   杨麒皱着眉头,憋了半天才道:“不好看。”   杨瑾小心地将妹妹抱在怀中,用手指轻轻点着妹妹细嫩的脸蛋,唇角含笑道:“你们懂什么?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慢慢的长开了就好看了。你们两个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杨麒想了想,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三弟刚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还说他像小猴子来着!”   杨瑾和杨轩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忖,怎么二弟(二哥)跟自己想的一样?   当天晚上安然就醒了,睁开眼睛,尚未看到自己刚刚生下来的小公主,却看到三个趴在自己床边已经睡着了的小脑袋。   杨彦靠坐在床边,一只手放在被子里抓着她一只手。她刚刚醒来,手微微一动,他就醒了。   “你醒了?还疼么?要不要去更衣室?”   安然嗯了一声,一边由杨彦扶着坐起身来,一边问道:“他们三个怎么在这儿?”   杨彦微笑道:“他们见你晕过去了,不放心,非要在这里守着等你醒了才放心。”   杨彦小心地抱着安然去屏风后面的更衣室小解,又由他抱回来放回床上。   “饿了吧,先喝点鸡丝粥吧!”说着,杨彦拉了拉床头一根绳子。   虽然杨彦动作很轻,还是惊喜了趴在床边的杨瑾。他抬头看到娘亲已经醒来,正靠坐在爹爹怀中,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总算是放心了。   “娘亲,您还好吗?”   安然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温柔地笑道:“别担心,娘亲好好的。你和弟弟都回去睡吧!明天再来看娘亲和妹妹!”   其实这个时代原本是不允许男人进产房的,女人就是生了,未满月之前也认为是不洁的,说男人要是进了产房会倒霉。但杨彦自然不信,因而才让三个儿子也能跟着进来看他们的娘亲和妹妹。   “那娘亲您好好休息,儿子带弟弟回房去了。”杨瑾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杨轩。这时,沈怡进来,将一碗鸡丝粥放在床头,而后抱起杨麒跟着杨瑾一起回房。   后宫很大,有很多空着的宫殿,但安然却没有让三个孩子分出去住,而是跟他们住在一起,就住在偏殿里。这样他们和三个孩子早晚都能见面,三个孩子相互之间也能相互照顾相互影响,感情也好。   第二天,杨瑾很慎重地对杨彦道:“爹爹,娘亲已经生了我们兄妹四个,您以后别让娘亲再生了吧!我们兄弟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杨彦诧异地看着儿子如此严肃的样子,笑问:“以前不是追着要小弟弟,后来又想要小妹妹的?”   杨瑾认真地看着父亲道:“儿子看到娘亲生妹妹那么辛苦,很是心疼。娘亲每次生产都要流那么多血,都那么吓人,难道爹爹就不心疼不害怕吗?”   杨彦听到儿子的话,不由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宝儿,你真的长大了!好,以后爹爹和娘亲不生了。我们有你们兄妹四个,已经很知足了!你们都是天底下最可爱最懂事的孩子,是爹爹和娘亲的骄傲!”   “那是爹爹和娘亲教育得好……”杨瑾已经好几年没听到父皇叫自己小名了,又听到父皇夸赞,一时间忍不住心中激动,双颊也不禁有些发烫。   比起三个哥哥打小的懂事听话,小公主杨璐却是脾气最不好最娇气的一个。   吃奶只吃娘亲的,平时只让爹爹娘亲和三个哥哥抱,每次醒来都要有她喜欢的人给她说故事弹琴,不然就哭给你看!   杨彦将政务搬到了寝宫,亲自照顾女儿,抱她吃奶、游泳、给她换衣服换尿布、哄她睡觉等等,等他的小公主睡了才能看奏折。   事实上,四个孩子出生时,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杨瑾不是第一次看父皇做这些事情,他记得以前二弟三弟出生的时候,父皇也是这样照顾他们、哄他们睡觉的。他想,他刚刚出生的时候,父皇应该也是这样疼爱他的。   但以前,他都没有细想,原来父皇对他们的疼爱是这样与众不同。他听说,有些男人是根本就不会抱儿子的,更别说亲自给孩子换尿布了。父皇还是天下至尊,是圣主,只要他愿意,自然会有很多人帮他照顾孩子,可是父皇宁愿自己辛苦,也要亲自照顾他们。   他们都喜欢小妹妹,可据说在民间,重男轻女,生了女孩产妇都不能睡床,得睡在地上……   就是在民间很有名气的好丈夫,他的舅舅赵安齐,在舅妈生了小表弟以后,也从来没有亲手给小表弟换过尿布。   只有父皇与众不同,他不要嫔妃,皇祖父说那是父皇怕别的女人生下孩子会对娘亲和他们兄弟不利,父皇这样做是想保护娘亲和他们三兄弟。杨瑾觉得,父皇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亲,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丈夫!   还有娘亲,虽然他们都有奶娘,却都是吃娘亲的奶长大的。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了,但二弟三弟小妹他都是看着出生的,他们都是吃的娘亲的奶。娘亲说,给自己的孩子喂奶,她能感到很幸福,而且孩子还能少生病。   娘亲都是为了他们,才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他知道,在宫外,只要稍有家底的人家都是请奶娘喂奶的。   他的娘亲,不但是大隋第一才女,是大隋最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能给父皇和娘亲当儿子,是他最大的福气!他一定会好好孝顺父皇和娘亲的。   ……   康乾十年年底,崔义带领的远洋船队历时四年,终于回到大隋,按照皇上皇后的指点,他带回了红薯、马铃薯、花生、向日葵、橡胶等作物的种子或树苗,小心翼翼地培育着,总算是不辱使命地回到大隋。   为嘉奖崔义的重大功绩,杨彦封其为扬威侯。   安然一听,不禁想到那两个谐音字,暗地里好笑,也不知道杨彦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崔义风流,却偏偏封了他一个扬威侯。   杨彦将红薯、马铃薯、向日葵和花生的栽培要点整理出来,先在京城附近培植,经过三年的培育繁殖,正式向全国各地推广。而橡胶树,则直接送去福建海南一代种植,又慢慢引种到南亚东南亚一带。   有了橡胶,很多发明便都可以动手尝试了……   康乾十三年,第一盏沼气灯诞生了。同年,大隋之音上刊登了沼气池的制作和使用,并由工部赶制了很多沼气灶具和沼气灯,在全国售卖。   沼气灶和沼气灯的使用极大地方便和改善了人们的生活,并节约了能源。在乡下,人们只需将动物的粪便和野草什么的扔在沼气池里发酵就能产生沼气,供他们煮饭照明,实在比使用柴火方便,更比使用油灯省钱。   对于发明沼气这一新能源的皇帝,在百姓心里已经上升到神明的高度。而皇帝专一痴情,只娶皇后一人,又诞育几位聪明的皇子,也同样被百姓们津津乐道。   这样的皇帝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百姓们都说,皇上和皇后一定是天神派来的……   而红薯、土豆和棉花的广泛种植更让绝大部分百姓基本摆脱了饥饿和寒冷,再加上发达的海外贸易,大隋盛世之相已显。   康乾十五年,太上皇杨昊驾崩,帝后和几位皇子都很悲痛。杨彦写了悼词发表在大隋之音上,并做了专题回顾太上皇祁丰帝的一生,其间很多温馨的父慈子孝的片顿,令人感动。   杨彦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全大隋的百姓一起怀念父皇,并永远铭记父皇的功绩。   杨昊离世前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看到太子杨瑾大婚生子。   这十多年来,杨昊最大的乐趣就是帮着皇后带孩子,还亲自教导太子帝王心术,对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也很疼爱。原本,皇子十六七岁也也可以成婚了,但在杨彦和安然看来,十六七十还是孩子呢,自然不着急。   而且,安然是希望儿子可以像自己和他爹爹一样找到自己真正心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然也没有催促他。哪里想到,这竟然成了太上皇最后的遗憾。   太上皇过世以后,杨彦有心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退位好好研究发电机、点灯等基本电器。当然,有了时间,也可以带着安然和女儿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杨瑾舍不得父皇母后离开,以自己尚未成家,还是孩子为由,一直拖着不肯答应。如此,一拖又是三年。   康乾十七年,塑料轮胎问世,自行车和点灯被制造出来,并很快传到民间。为此,皇帝的声望再一次高涨,大隋各地百姓自发给皇帝建了生祠,完全当成神明一般祭拜。历朝历代,从未有哪位皇帝有过这样的民心。   康乾十八年,大隋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处处都呈现出一片繁华景象。   这一年的万寿节(皇帝生日),西域诸国、高丽、日本、南亚和东南亚等各属国都派了使臣前往大隋京城朝贺。其中高丽使者除了送上高丽土特产之外,还送来三名绝色美人,在当晚的宴会上跳了一支舞,而后当着各国使臣的面被敬献给皇帝。   要说这三位美人,确实是五官精致至极,几乎毫无瑕疵,身段更是凹凸有致,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则瘦,那气质也是温婉和顺楚楚动人,声音也有如黄莺出谷,舞姿更是婀娜动人。朝中大部分大臣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三位美人身上扫来扫去。   杨彦今年整整五十岁了,因为坚持锻炼,看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很是年轻。而皇后虽然看起来也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皇后娘娘已经年近四十了。就算再保养得当,一个年近四十,生过四个孩子的女人,如何能比得上好似带着露珠的花骨朵一般的十六七的少女?   这些年来,皇帝从不曾纳妃,据说,就是在皇后怀孕生产的时候,皇上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听说,很多大臣都打过将自家的女儿送进宫去的主意,可惜都没有成功。据说,为此惹怒了皇上最后被罢官抄家的都有。以此杀鸡儆猴,后来这等事情才少了些。没想到事隔多年,高丽使者居然也打起这个主意来。   满朝文武都偷偷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帝后二人。以前的事情都是听说,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高丽是属国,可跟朝中的臣子们又不同。而皇后娘娘真的那么善妒吗?到现在仍然不让皇上沾染别的女人?   杨彦看了看跪在殿中的三名美丽少女,忽然侧头对太子道:“太子,你年纪也不小,要不要送到东宫去?”   杨瑾一怔,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三位美貌少女一眼,唇角轻扬,带着几分讥讽道:“父皇,我大隋什么样的绝色找不到?”   闻言,杨彦不禁哈哈大笑道:“太子说得不错,若朕想要,我大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不过,既然是高丽国主一片心意,不收倒是不给高丽面子。这样吧,扬威侯才从美洲回来,也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朕就将这三位美人赐给扬威侯吧!”   扬威侯崔义,带着远洋船队两次渡过重洋到底美洲,带回好多种高产物种,为解决大隋百姓的温饱做出了巨大贡献。而这位侯爷,除了此项功绩令人传诵,最大的名气就是他的风流之名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这位侯爷是最喜欢各色美人的?   “臣崔义谢主隆恩!”崔义起身出列谢恩,欣然笑纳。能帮着皇后解决麻烦,又有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   看着崔义鬓角忽然有了几缕华发,杨彦忽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触。他已经五十了,也不年轻了。谁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呢?又有谁能保证他们死后真的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去?   这些年政务上有蜀王和太子看着,但他也并不轻松。他为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和科技发展费尽心力,陪伴安然和孩子的时间实在不多。他希望剩下的时间他能陪着安然好好出去走走,好好看看大隋的大好河山,也不枉他们一起穿越一场。   杨彦坚定了传位的决心,也跟自己父皇当初一样,懒得跟太子商议,不顾群臣反对,直接吩咐礼部准备禅位仪式和新皇登基仪式。   太子杨瑾得到消息,找来抗议,希望父皇收回成命。   杨彦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道:“君无戏言,难道你想让父皇言而无信?”   “可是,父皇,儿臣还小……”   实在太突然了,杨瑾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怎么能代替父皇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呢?他觉得自己比父皇实在差得太远了,他不知道自己当了皇帝能做什么。可是,这些理由他却说不出口。   “马上都二十了,还小?你十二岁今日朝中历练,六部和内书省都实习过,也跟着我处理政务好几年了,少跟父皇找这些借口!再说……父皇和你母妃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好活,父皇想带着你母后出宫走走看看我大隋的大好河山。难道你真要父皇走不动路了才肯帮父皇将这肩上重担接过去?”   “可是,父皇,儿臣还没成家呢,俗话说‘成家立业’,总要先成家,再立业吧?”   “那你什么时候成家?”杨彦淡淡地问了一句,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把皇位传给儿子。   杨瑾忽然嬉笑着凑到杨彦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道:“父皇,你看母后都说了让儿臣自己找个喜欢的再成婚,您就再给儿子一点时间吧?父皇你和母妃成婚好像是二十八岁?要不您给儿子宽限到三十岁?”   杨彦抬头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板着脸摇着头道:“父皇早就想过了,最多再给你五年时间,你可以慢慢挑选。不过,传位之事没得商量,不管你说什么。”   杨瑾一看父皇这个样子就知道父皇这回是铁了心了,只好灰溜溜的回去。难道真的要被皇位套牢了?杨瑾想着父皇退位以后就会带着二弟三弟和四妹出去游山玩水,留自己一个人在这皇宫里,就很不甘心。   而想着父皇这一生的功绩,他再想想自己,忽然间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当了皇帝,又能为百姓做点什么呢?好像能做的,父皇都做了……   可是,父皇辛苦了一辈子,如今想休息了,他这个做儿子,要是拒绝也是不孝啊!   就在这天晚上,杨彦将几个孩子都叫过来,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和暗卫,给他们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今天将你们几个都叫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这也是父皇母后这一生最大的秘密。其实,父皇和母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杨彦缓缓道来,安然时不时地补充,说了一个时辰才说完。而后,四个震惊的孩子又问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如此又说了好多天。   其他三个孩子只是感到震惊、好奇,而太子杨瑾却更关心父皇说的那些未来的历史和未来多动多样的政治制度。他将父皇说的全都记了下来,而后暗下决定。   高丽那个弹丸小国以后竟然如此无耻,以后一定要彻底收拾了他们!陆路不好过去,就从海路过去!大隋的海军如此强大,哪儿不能去?   那个小日本最可恨,侵华战争、南京大屠杀令他愤怒不已。这个卑劣的民族就不该存在于世上!等他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小日本!   还有那东南亚的菲律宾,西边的天竺,以及远在欧洲的英法德意等国,虽然隔得远,但大隋海军发达,而那些国家都还很落后,现在正式收拾他们的时候!   他一定要让大隋强大起来,绝不给别人欺负的机会!   对了,还有以后的蒙古、满族,都要防备。不过,最主要的不是打压别人,而是强大自己。   自从知道了父皇母后的秘密,杨瑾热血沸腾,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奋斗的目标。   之前,他很排斥继位登基,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达到父皇的高度,但现在,他有了动力,还有了目标。   ……   杨彦决心已下,谁劝都不听,朝臣们见皇帝是真的想退位,又知道太子聪明能干,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个月后,杨彦退位,新皇登基,大隋又翻开了新的篇章。   在退位仪式上,杨彦说了几句话,被史官记录下来,感动了后世无数人。   那一日,杨彦当着满朝文武总结了自己的一生。从三省六部制的改革,到大隋律法的修改;才发展远洋贸易,到提高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创办医院和学校等等。他说了自己取得的成绩,同时也点出了这些制度的不足之处以及以后需要改进防范之处,令百官感动不已,基本上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他们有幸能在史上最伟大的君主手下为臣,实在是他们的幸运。可惜他们的英明圣主竟然要退位了……   拿得起放得下,历朝历代,如此不看重权势,如此不喜好享乐的皇帝,也仅此一位吧!   最后,不想杨彦忽然起身握住身边安然的手,拉着她站起来,而后举高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对着百官朗声说道:“在此,朕要感谢皇后!她聪慧、善良、坚强、仁爱,是当之无愧的母仪天下的国母!如果没有她的这些年的支持陪伴,没有她帮着出谋划策,就没有现在繁荣富强的大隋!朕所有的功绩,都有她一半的功劳;朕的所有尊荣,愿与她共享!”   百官们又是震惊,又是感动,不禁再次跪下叩拜道: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杨彦忽然低头,深情地望着安然的眼睛道:“这一生,我最幸运的,不是生在皇家,而是排除万难坚持着不肯成亲,终于等到了你,娶你为妻;这一生,我最大的满足,不是这帝王之尊的身份,而是我挚爱的妻子给了生了几个聪明孝顺的孩子……安然,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谢谢你给我生了四个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安然,我爱你!”   那一刻,安然再也忍不住起身扑到他怀中,热泪盈眶……   哥哥,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又因为帝后二人身上的金线折射开去,给这一对必将流芳千古的帝后罩上一层金色的光雾,远远望去,好似有一条金龙一只金凤在帝后二人头顶飞舞盘旋。而帝后二人深情相拥的一幕也永远铭刻在当场无数百官侍卫等人心里……   ------题外话------   番外皇后卷就完结了。   后面的番外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其他人物的番外,想看哪些人的,亲们留言,筝考虑。   另外一个是两人回到现代的番外是肯定要写的,但是估计不长,几章交代一下就好了。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