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王府嫡女 作者:凝望的沧桑眼眸 ☆、楔子   元倾帝一年夏,西方夜阑使人嵌入天朝,计使后惊胎,故而早产,后却血崩晕厥。帝大怒,发兵二十万,加之无忧城痕攻打夜阑,只身携后求医于天山。   战火四起,烽烟弥漫。天下云,帝为后所为,实乃陷民于水火,谓之曰‘祸水’。帝无奈,躬身平乱,息天下污言,还之以清白。然,彼时,青州叛乱四起。后初醒,与帝合。预知天命,造神器,月余,北方捷报传至。帝大喜,与后并肩作战,灭叛军,始还朝。   天下一,号‘倾’!   皇宫噩耗,太子遭劫,后急火攻心,以为人质换之。中生死蛊,继而复又忘忧,前尘尽忘。然,祸不单行,再次为人所虏,乃无忧。帝亲临,救之。后忘之,血染刀剑,复而初醒。   由此,元倾帝怒斥无忧,屡次打压。然,天下始定,不可忘公,乃至僵持。   时隔五载,无忧妻主落氏更夜至皇宫,与帝后深谈一夜。   翌日,元倾帝昭告天下,无忧独立,以有自制,不可受其约束。   故事的序幕,就此拉开。   传闻,琼花仙子转世,风云涌动,硝烟再起。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章 李代桃僵(一)   倾国十九年秋,九月十九。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高大华丽的府邸之中,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到处挂满了红绸灯笼,一片热闹辉煌。门前石狮子停驻,朱红色的大门彰显着富贵豪华。高挂的门匾上镶金四个滚烫的大字,忠义王府。   庭前门客来往走访,好不热闹。因为今日是忠义王府三小姐凌汐涵出嫁的日子,而且嫁的是睿亲王府的世子萧铭澜。   这萧铭澜可是京城出名的人物,不仅面如冠玉,且才华横溢,武艺高强,且又是皇室宗亲,身份贵重。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是京都所有待嫁女子的梦中情人。   本来这忠义王府的嫡女嫁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可是偏偏这忠义王府这位三小姐是个痴傻小姐,整日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污秽,而且言行举止状若孩童。完全玷辱了忠义王府的脸。   可是这三小姐的母亲乃是皇后的义妹,圣安郡主。多年前与睿亲王世子的母亲交好,定下这门婚约。虽然圣安郡主已经去世多年,可是这婚约还在。如今凌汐涵已经年满十六,也该是履行当初诺言的时候了。   府内西苑一座寂静的院落,淡雅朴素的房间内,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坐在梳妆象牙镂花小圆镜前。   观其容貌,长叶柳眉,弯月如钩,仿若神来之笔。黑眸盈盈,明若秋水,灿若星辰。清澈见底的眼波流淌着纯澈干净的光泽,宛如世间最明亮的宝石,熠熠闪闪。晶莹俏挺的琼鼻下,樱桃小口。唇色含朱,光泽莹润,犹如一颗红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肌肤似雪,手如柔荑,弱骨纤纤,形若扶柳。长发柔亮,泼洒如墨。   整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足以倾国倾城。   只是,那双明亮清透若星辰的眸子却有些呆滞无神,成为了脸上唯一的缺陷。身边一个水灵的丫鬟正在给她梳妆,眉目含着喜悦和一丝丝的忧色。   门外一个粉衣娇俏的女子小跑着走进来,她头上梳着丫鬟的发髻,穿着一件绿衫罗裙。眉宇间透着一抹沉稳。   “小姐”她对着坐在梳妆前的女子轻轻叫了一声。   身穿嫁衣的女子回头,见到来人,呆滞的眸子瞬间染上欣喜之色。   “若雨”   若雨走过来,看着美貌如花的女子,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抹惊艳,而后又是一抹心疼。这般倾城绝色,并不输于府中任何一位小姐。甚至比起素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二小姐也不逊色。   “若雪,已经准备好了吗?”她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粉衣丫鬟。   “恩”若雪点头:“迎亲的队伍来了吗?”她两眼发亮的看着若雨。   若雨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凌汐涵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哀叹的摇摇头。   “没有”   “那怎么办?”若雪顿时有些着急起来,“眼看着这吉时都快到了,世子怎么还不来?”   若雨垂眸一叹,世子不喜欢小姐,众所周知,曾经屡次想要退婚都被皇后娘娘一力阻止。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王爷又不在府中,王妃并非小姐亲生母亲,眼下…   “姑爷不会是反悔了吧?”若雪突然脸色一白,急急道:“王爷平时不关心小姐,世子不在王府,皇后娘娘又病重,太子殿下去为皇后娘娘寻药未归,皇上在皇后病榻前照料。这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为小姐做主。”若雪咬着唇,急得快要落泪了。   小姐本就神智痴傻,平时在王府里没有少挨欺负,多亏皇后娘娘暗中照顾,要不然在这庭院深深的王府中,安能有命在?   “若雪,怎么了?”凌汐涵一双眸子呆滞迷茫的看着眼泪汪汪的若雪,伸出手给她擦掉眼泪,傻呵呵的笑道:“若雪不哭,等一会铭澜哥哥就会来接我了。呵呵…”她一脸单纯的笑颜,看得身边两个丫鬟心酸不已。   她们小姐本该倾国倾城,身份又是如此尊贵,却平白受人这般欺凌。若是皇后娘娘在的话,定然不允许别人这般欺负小姐。   “小姐”若雪眼眶红了,小姐从前虽然有些木讷,但是心地善良,从不苛责下人。若非平王妃过世后,小姐伤心过度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痴痴傻傻的样子。   若雨叹了一口气,“若雪,你在这儿看着,我再出去看看。”她最担心的就是府里那几位侧妃姨娘,保不准就会来给小姐难堪。   “恩,你去吧。”若雪点头,她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小姐的,二人都身怀武艺。平时也多亏她们的保护,才避免了小姐许多的磨难。   若雨匆匆走了出去,若雪看着痴傻天真的小姐,心酸不已。   “小姐,你的妆花了,我再给你补补妆吧。”她温声道。   “好啊”凌汐涵天真的点头,刚要坐下来,忽闻门外许多脚步声响起。若雪心里咯噔一声,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府中那些姨娘,此刻肯定是来找麻烦的。她忧心忡忡的看了一脸茫然的凌汐涵,目中划过坚定之色。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小姐被人欺负了去。   脚步声近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海棠花镶嵌明珠的绣花鞋,而后就看到一袭妖娆红罗裙随着步伐摆动走进。视线缓缓上移,触及女子冰冷嘲笑的容颜,若雪心里一寒。眼眸随意扫了眼她身边身著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五官精致绝美的女子,眼底黝黑一片。   她走进一步,不卑不亢的福身一礼。   “若雪见过柳侧妃,见过四小姐。”柳侧妃,定侯府的嫡女柳文鸢。为人张狂任性,傲慢刁钻。从前王妃还在世的时候,她就与王妃势如水火。王妃走后,她更是肆意欺凌小姐。若非惧怕皇后娘娘,只怕小姐早已在她手中丧命。   “哟,是若雪啊,快起来,你可是皇后的人,我可受不起你这个礼。”柳侧妃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在提到皇后的时候明显带着一抹惧恨。   若雪脸色沉稳,淡淡与之对视:“不知柳侧妃今日来有何事?”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将侧妃二字故意加强了语气。   柳侧妃双目一寒,涂满丹蔻的指甲摩挲着,似乎那指甲就是若雪一般。侧妃!这永远是她心中的痛。说好听点是侧妃,说不好听点就是妾!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个‘妾’字!如今就连一个小丫头都敢来嘲笑她,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刚要发怒,身边的绝色女子淡淡扯了扯她的衣袖,眼含深意道:“娘,我们今日来可是有要事的,你忘了?”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轻柔悦耳,身姿柔弱扶柳,让人一见之下心中升起一股怜惜的味道。只是那眉眼之中夹杂着些许锐利和张狂,生生破坏了她的美感。   经她这么一提醒,柳侧妃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她杏目斜挑,目中闪过一抹算计。而后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怎么看都太假。   “哎哟,我倒是忘记了,今儿个可是我们涵儿大喜的日子呢。”她说完还瞥了一眼懦懦的凌汐涵,这一瞥顿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眼中满是愤怒和嫉恨,手指紧紧的拽进,掐入了血肉里。   她身边的凌汐画也看到了凌汐涵,一双眸子顿时闪过惊艳,而后又是浓浓的嫉恨和狠毒。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长了这么一张狐媚的容颜。不行,这个女人不能留。她已经从凌汐涵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这样的容颜,足以令天下的男人心动。   当下她眼眸一转,盈盈而笑,亲切的走上去想要拉凌汐涵的手,却被若雨给挡住了。   “四小姐”   凌熙画绝美的容颜顿时一沉,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放肆!一个丫鬟竟然也敢对我无礼。”她历喝一声,眼瞳深冷如冰寒。   “若雪”凌汐涵慌忙走过去扶着若雪,怯懦的声音中透着担忧和惧怕。   “小姐,我没事”若雪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眼底闪过一抹怒意,转瞬即逝,放在背后的右手已经紧紧的握起。今天是小姐大婚的日子,她不能冲动。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章 李代桃僵(一)   倾国十九年秋,九月十九。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高大华丽的府邸之中,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到处挂满了红绸灯笼,一片热闹辉煌。门前石狮子停驻,朱红色的大门彰显着富贵豪华。高挂的门匾上镶金四个滚烫的大字,忠义王府。   庭前门客来往走访,好不热闹。因为今日是忠义王府三小姐凌汐涵出嫁的日子,而且嫁的是睿亲王府的世子萧铭澜。   这萧铭澜可是京城出名的人物,不仅面如冠玉,且才华横溢,武艺高强,且又是皇室宗亲,身份贵重。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是京都所有待嫁女子的梦中情人。   本来这忠义王府的嫡女嫁给他也算是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可是偏偏这忠义王府这位三小姐是个痴傻小姐,整日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污秽,而且言行举止状若孩童。完全玷辱了忠义王府的脸。   可是这三小姐的母亲乃是皇后的义妹,圣安郡主。多年前与睿亲王世子的母亲交好,定下这门婚约。虽然圣安郡主已经去世多年,可是这婚约还在。如今凌汐涵已经年满十六,也该是履行当初诺言的时候了。   府内西苑一座寂静的院落,淡雅朴素的房间内,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坐在梳妆象牙镂花小圆镜前。   观其容貌,长叶柳眉,弯月如钩,仿若神来之笔。黑眸盈盈,明若秋水,灿若星辰。清澈见底的眼波流淌着纯澈干净的光泽,宛如世间最明亮的宝石,熠熠闪闪。晶莹俏挺的琼鼻下,樱桃小口。唇色含朱,光泽莹润,犹如一颗红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肌肤似雪,手如柔荑,弱骨纤纤,形若扶柳。长发柔亮,泼洒如墨。   整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足以倾国倾城。   只是,那双明亮清透若星辰的眸子却有些呆滞无神,成为了脸上唯一的缺陷。身边一个水灵的丫鬟正在给她梳妆,眉目含着喜悦和一丝丝的忧色。   门外一个粉衣娇俏的女子小跑着走进来,她头上梳着丫鬟的发髻,穿着一件绿衫罗裙。眉宇间透着一抹沉稳。   “小姐”她对着坐在梳妆前的女子轻轻叫了一声。   身穿嫁衣的女子回头,见到来人,呆滞的眸子瞬间染上欣喜之色。   “若雨”   若雨走过来,看着美貌如花的女子,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抹惊艳,而后又是一抹心疼。这般倾城绝色,并不输于府中任何一位小姐。甚至比起素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二小姐也不逊色。   “若雪,已经准备好了吗?”她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粉衣丫鬟。   “恩”若雪点头:“迎亲的队伍来了吗?”她两眼发亮的看着若雨。   若雨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凌汐涵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哀叹的摇摇头。   “没有”   “那怎么办?”若雪顿时有些着急起来,“眼看着这吉时都快到了,世子怎么还不来?”   若雨垂眸一叹,世子不喜欢小姐,众所周知,曾经屡次想要退婚都被皇后娘娘一力阻止。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抱恙,王爷又不在府中,王妃并非小姐亲生母亲,眼下…   “姑爷不会是反悔了吧?”若雪突然脸色一白,急急道:“王爷平时不关心小姐,世子不在王府,皇后娘娘又病重,太子殿下去为皇后娘娘寻药未归,皇上在皇后病榻前照料。这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为小姐做主。”若雪咬着唇,急得快要落泪了。   小姐本就神智痴傻,平时在王府里没有少挨欺负,多亏皇后娘娘暗中照顾,要不然在这庭院深深的王府中,安能有命在?   “若雪,怎么了?”凌汐涵一双眸子呆滞迷茫的看着眼泪汪汪的若雪,伸出手给她擦掉眼泪,傻呵呵的笑道:“若雪不哭,等一会铭澜哥哥就会来接我了。呵呵…”她一脸单纯的笑颜,看得身边两个丫鬟心酸不已。   她们小姐本该倾国倾城,身份又是如此尊贵,却平白受人这般欺凌。若是皇后娘娘在的话,定然不允许别人这般欺负小姐。   “小姐”若雪眼眶红了,小姐从前虽然有些木讷,但是心地善良,从不苛责下人。若非平王妃过世后,小姐伤心过度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痴痴傻傻的样子。   若雨叹了一口气,“若雪,你在这儿看着,我再出去看看。”她最担心的就是府里那几位侧妃姨娘,保不准就会来给小姐难堪。   “恩,你去吧。”若雪点头,她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小姐的,二人都身怀武艺。平时也多亏她们的保护,才避免了小姐许多的磨难。   若雨匆匆走了出去,若雪看着痴傻天真的小姐,心酸不已。   “小姐,你的妆花了,我再给你补补妆吧。”她温声道。   “好啊”凌汐涵天真的点头,刚要坐下来,忽闻门外许多脚步声响起。若雪心里咯噔一声,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府中那些姨娘,此刻肯定是来找麻烦的。她忧心忡忡的看了一脸茫然的凌汐涵,目中划过坚定之色。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小姐被人欺负了去。   脚步声近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海棠花镶嵌明珠的绣花鞋,而后就看到一袭妖娆红罗裙随着步伐摆动走进。视线缓缓上移,触及女子冰冷嘲笑的容颜,若雪心里一寒。眼眸随意扫了眼她身边身著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五官精致绝美的女子,眼底黝黑一片。   她走进一步,不卑不亢的福身一礼。   “若雪见过柳侧妃,见过四小姐。”柳侧妃,定侯府的嫡女柳文鸢。为人张狂任性,傲慢刁钻。从前王妃还在世的时候,她就与王妃势如水火。王妃走后,她更是肆意欺凌小姐。若非惧怕皇后娘娘,只怕小姐早已在她手中丧命。   “哟,是若雪啊,快起来,你可是皇后的人,我可受不起你这个礼。”柳侧妃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在提到皇后的时候明显带着一抹惧恨。   若雪脸色沉稳,淡淡与之对视:“不知柳侧妃今日来有何事?”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将侧妃二字故意加强了语气。   柳侧妃双目一寒,涂满丹蔻的指甲摩挲着,似乎那指甲就是若雪一般。侧妃!这永远是她心中的痛。说好听点是侧妃,说不好听点就是妾!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个‘妾’字!如今就连一个小丫头都敢来嘲笑她,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刚要发怒,身边的绝色女子淡淡扯了扯她的衣袖,眼含深意道:“娘,我们今日来可是有要事的,你忘了?”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轻柔悦耳,身姿柔弱扶柳,让人一见之下心中升起一股怜惜的味道。只是那眉眼之中夹杂着些许锐利和张狂,生生破坏了她的美感。   经她这么一提醒,柳侧妃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她杏目斜挑,目中闪过一抹算计。而后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怎么看都太假。   “哎哟,我倒是忘记了,今儿个可是我们涵儿大喜的日子呢。”她说完还瞥了一眼懦懦的凌汐涵,这一瞥顿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眼中满是愤怒和嫉恨,手指紧紧的拽进,掐入了血肉里。   她身边的凌汐画也看到了凌汐涵,一双眸子顿时闪过惊艳,而后又是浓浓的嫉恨和狠毒。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长了这么一张狐媚的容颜。不行,这个女人不能留。她已经从凌汐涵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这样的容颜,足以令天下的男人心动。   当下她眼眸一转,盈盈而笑,亲切的走上去想要拉凌汐涵的手,却被若雨给挡住了。   “四小姐”   凌熙画绝美的容颜顿时一沉,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放肆!一个丫鬟竟然也敢对我无礼。”她历喝一声,眼瞳深冷如冰寒。   “若雪”凌汐涵慌忙走过去扶着若雪,怯懦的声音中透着担忧和惧怕。   “小姐,我没事”若雪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眼底闪过一抹怒意,转瞬即逝,放在背后的右手已经紧紧的握起。今天是小姐大婚的日子,她不能冲动。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章 李代桃僵(二)   深吸了一口气,“若雪并无对四小姐不尊,刚才只是护主情切,冲撞了四小姐,若雪知罪”   “呵呵…”凌汐画娇美的容颜笑颜如花,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知道错就好。”她眼底一片漆黑,若非若雪和若雨身后有皇后撑腰,她怎会轻易放过这两个屡次坏她计划的贱婢。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三姐说。”她斜挑着眉目,居高临下的命令。声音柔柔的,却自含着一股威严。   若雪心里一凛,“若雪要保护小姐”她面色镇定,心中已有焦急。若雨怎么还不回来?   “大胆!”柳侧妃杏目含怒,“你的意思是说本妃和画儿会对伤害你家小姐喽?”未等若雪回话,她声音再次一提。   “放肆的丫鬟,竟敢对主子如此态度。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她以前在定侯府的时候嚣张跋扈惯了,自然容不得一个丫鬟对她无礼。   “是”身后两个嬷嬷立刻走上前来要托若雪下去。   若雪眼眸一寒,准备出手。凌汐画脸色微变,连忙拦下那两个嬷嬷。   “慢着”她对着柳侧妃使了个眼色,“娘,何必跟个贱婢计较呢,平白降低你的身份。”她眸色深幽,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柳侧妃顿时心中一惊,处置了两个丫鬟倒是没什么,可是如若因为此事得罪了皇后。那么即使是有定侯府撑腰,她也吃不起这个罪。她很清楚那个女人的手段,也很清楚她的绝情冷血,所以眼下只得忍耐。   她深呼一口气,淡淡道:“算了,今日既然画儿为你求情,本妃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本妃!若雪心中鄙夷。她只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竟敢自称本妃?   “今日涵儿出嫁,我和画儿是来恭贺她的。”柳侧妃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慢慢的走过来。若雪警惕的看着她,她才不信柳侧妃会安什么好心。   看着她一脸的戒备,柳侧妃也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若雪的手,脸色异常的温和。   若雪一惊,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这柳侧妃本身也是会武功的,虽然不高,但是力气却比普通人大,她怎么也抽不出来。   “若雪,这么多年多亏你对涵儿忠心耿耿。”她一脸的和善,眼底闪过一抹黑沉。趁着若雪一个不备,忽然袖手一扬,白色的粉末瞬间袭向若雪大惊失色的面容。若雪刚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喊出口,便两眼一花,昏了过去。   “若雪!”凌汐涵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来摇着若雪的身体,眼泪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   这时候凌汐画走了上来,脸上再不见温柔之色,而是一脸的狠辣阴毒。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眼眸冰冷嫉恨的盯着凌汐涵那张美丽无瑕的容颜。   “凌汐涵,你去死吧。”   “画儿,等等!”柳侧妃连忙拦住她,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不能杀她。”   “娘…”凌汐画咬了咬唇,眼底有着不甘,恨恨的看着凌汐涵绝美的容颜,真想一刀毁掉。   “画儿,时间不多了,世子的花轿快来了。”柳侧妃眼眸一沉,提醒道。   凌汐画顿时一惊,小脸上飞快的掠过两抹红霞,眼底闪过欣喜跟娇羞。再次恨恨的瞪了一脸泪水满目害怕的凌汐涵一眼,把匕首放进怀里,对着凌汐涵冷声道:“把衣服脱下来!”她目中闪过阴冷骇人的狠毒之色。凌汐涵这个傻子,怎么配得上高贵无双的睿亲王世子?只有她才配得上铭澜。   “不,不要”凌汐涵抱着若雪,身子害怕的颤抖。   “不要?”凌汐画双目阴狠,脸色冰封如霜,一脸媚笑看着凌汐涵“我的好姐姐,世子那么尊贵的身份,岂是你能配得上的?世子心仪的人是妹妹我,就是因为你搀和在中间,破坏了我们的幸福。”她恨恨的瞪着凌汐涵,仿若要将她凌迟一般。   “所以,我的好姐姐,你还是乖乖的脱下这身嫁衣。这么美的衣裳,你不配穿上它。哦,还有。咱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你的嫁妆,妹妹我就笑纳了。”她眼底闪过一抹贪婪和嗜血,当年圣安郡主下嫁忠义王府,那嫁妆可是天价。   凌汐涵被她狰狞的面孔吓得脸色苍白,大哭起来。   “呜呜呜…四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呜呜呜…”   柳侧妃蹙眉,一步上前,顿时点住了凌汐涵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把她身上的嫁衣脱下来”她朝着身后的丫鬟命令着。   “是”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来脱掉凌汐涵身上的嫁衣。   “画儿,赶快换上,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去门口守着,若雨那个贱丫头怕是要回来了。”   “是,娘亲”凌汐画看着那件大红嫁衣,眼眸发亮,连连应道。然后拿着嫁衣走进了内室。   柳侧妃眼眸一扫,看了凌汐涵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从衣袖中掏出一包毒粉,交给身后一个嬷嬷手里。   “把这个放进茶杯里,给她灌下去。”她眼眸闪过一抹冰冷狠绝之色,而后想了想,指着倒在地上的丫鬟若雪。寒声道:“再把剩下的药粉掺进她的指甲里,明白了吗?”   那嬷嬷顿时心中一寒,连忙低首应道:“是!”   柳侧妃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见若雨急匆匆的走过来,脸上还有着欣喜之色,想必是世子的花轿来了。   她迅速闪身躲到一根柱子后面,这个若雨可不像若雪那么好对付。她武功比若雨高,心思比若雨缜密。此时她知道世子的花轿来了,心中欣喜,自然防备降低。她就是等待这个机会,将她一举撩到。   果然,若雨因为心中激动要给凌汐涵报信,根本没有察觉到躲在廊柱后面的柳侧妃。待到她走进了,才猛然发觉柳侧妃的气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柳侧妃已经迅速的点了她的穴道。   “你—”若雨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倒在了地上。   柳侧妃满意的勾唇一笑!   “娘!”凌汐画却已经穿着红嫁衣走了出来,脸上染上了胭脂水粉,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是说不出的动人。   柳侧妃看得一脸的欣慰,“恩,画儿今天真漂亮。”   “娘…”凌汐画娇羞的唤了一声,眼底却有着得意。她才是最美的!   “好了,不逗你了。”柳侧妃呵呵道,“快点,世子的花轿已经来了,赶快出去。”   “哦,好”凌汐画盖好红盖头,由丫鬟扶着向门外走去。   柳侧妃回眸看了一眼屋内,昏迷不醒的若雪,还有嘴角含着血丝的凌汐涵,眼底闪过冰冷的寒光。   凌汐涵,要怪就怪你抢了画儿的幸福,下辈子好好投胎吧。   她嘴角一勾,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离开了。   刚才济济一堂的屋子瞬间寂静一片,没有人知道这里死了人,也没有人新娘早已被人调换,只剩下空气中飘散着的浓浓脂粉香味。   凌熙画被喜娘扶着走了出来,花轿前,一骏马当前,脖子上挂着红绸。马上端坐着一人,一身红色喜服,眉目俊朗如画,风姿绰约,面如冠玉。一双乌黑的眸子沉稳精炼,薄唇紧抿,眉宇间透着一抹孤傲冷僻。   看见那站在门口处一身红衣的娇小身影,他沉寂的黑瞳慢慢柔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凌汐画,然后执起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   “画儿”温柔低沉的嗓音,如同杨柳轻轻扫过湖面,在她心里荡起点点涟漪。盖头下的凌汐画忍不住脸颊一红,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她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他了,她心中止不住的欣喜。   感觉到她的喜悦和紧张,萧铭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许。   “别紧张”他牵起她的手,缓缓的走到花轿,在周围一干人的注目下将她扶着上了花轿。而后翻身一跃,上了马。   “起轿!”他冷冷看了一眼高挂门匾上的几个大字,调转了马头。   “起轿”喜娘甩着手帕,扭着腰招呼了一声。而后迎亲的队伍慢慢离开,锁啦鼓声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人群一阵哄闹声,而后进入了忠义王府。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章 李代桃僵(二)   深吸了一口气,“若雪并无对四小姐不尊,刚才只是护主情切,冲撞了四小姐,若雪知罪”   “呵呵…”凌汐画娇美的容颜笑颜如花,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知道错就好。”她眼底一片漆黑,若非若雪和若雨身后有皇后撑腰,她怎会轻易放过这两个屡次坏她计划的贱婢。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三姐说。”她斜挑着眉目,居高临下的命令。声音柔柔的,却自含着一股威严。   若雪心里一凛,“若雪要保护小姐”她面色镇定,心中已有焦急。若雨怎么还不回来?   “大胆!”柳侧妃杏目含怒,“你的意思是说本妃和画儿会对伤害你家小姐喽?”未等若雪回话,她声音再次一提。   “放肆的丫鬟,竟敢对主子如此态度。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她以前在定侯府的时候嚣张跋扈惯了,自然容不得一个丫鬟对她无礼。   “是”身后两个嬷嬷立刻走上前来要托若雪下去。   若雪眼眸一寒,准备出手。凌汐画脸色微变,连忙拦下那两个嬷嬷。   “慢着”她对着柳侧妃使了个眼色,“娘,何必跟个贱婢计较呢,平白降低你的身份。”她眸色深幽,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柳侧妃顿时心中一惊,处置了两个丫鬟倒是没什么,可是如若因为此事得罪了皇后。那么即使是有定侯府撑腰,她也吃不起这个罪。她很清楚那个女人的手段,也很清楚她的绝情冷血,所以眼下只得忍耐。   她深呼一口气,淡淡道:“算了,今日既然画儿为你求情,本妃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本妃!若雪心中鄙夷。她只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竟敢自称本妃?   “今日涵儿出嫁,我和画儿是来恭贺她的。”柳侧妃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慢慢的走过来。若雪警惕的看着她,她才不信柳侧妃会安什么好心。   看着她一脸的戒备,柳侧妃也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若雪的手,脸色异常的温和。   若雪一惊,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这柳侧妃本身也是会武功的,虽然不高,但是力气却比普通人大,她怎么也抽不出来。   “若雪,这么多年多亏你对涵儿忠心耿耿。”她一脸的和善,眼底闪过一抹黑沉。趁着若雪一个不备,忽然袖手一扬,白色的粉末瞬间袭向若雪大惊失色的面容。若雪刚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喊出口,便两眼一花,昏了过去。   “若雪!”凌汐涵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来摇着若雪的身体,眼泪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   这时候凌汐画走了上来,脸上再不见温柔之色,而是一脸的狠辣阴毒。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眼眸冰冷嫉恨的盯着凌汐涵那张美丽无瑕的容颜。   “凌汐涵,你去死吧。”   “画儿,等等!”柳侧妃连忙拦住她,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   “不能杀她。”   “娘…”凌汐画咬了咬唇,眼底有着不甘,恨恨的看着凌汐涵绝美的容颜,真想一刀毁掉。   “画儿,时间不多了,世子的花轿快来了。”柳侧妃眼眸一沉,提醒道。   凌汐画顿时一惊,小脸上飞快的掠过两抹红霞,眼底闪过欣喜跟娇羞。再次恨恨的瞪了一脸泪水满目害怕的凌汐涵一眼,把匕首放进怀里,对着凌汐涵冷声道:“把衣服脱下来!”她目中闪过阴冷骇人的狠毒之色。凌汐涵这个傻子,怎么配得上高贵无双的睿亲王世子?只有她才配得上铭澜。   “不,不要”凌汐涵抱着若雪,身子害怕的颤抖。   “不要?”凌汐画双目阴狠,脸色冰封如霜,一脸媚笑看着凌汐涵“我的好姐姐,世子那么尊贵的身份,岂是你能配得上的?世子心仪的人是妹妹我,就是因为你搀和在中间,破坏了我们的幸福。”她恨恨的瞪着凌汐涵,仿若要将她凌迟一般。   “所以,我的好姐姐,你还是乖乖的脱下这身嫁衣。这么美的衣裳,你不配穿上它。哦,还有。咱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你的嫁妆,妹妹我就笑纳了。”她眼底闪过一抹贪婪和嗜血,当年圣安郡主下嫁忠义王府,那嫁妆可是天价。   凌汐涵被她狰狞的面孔吓得脸色苍白,大哭起来。   “呜呜呜…四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呜呜呜…”   柳侧妃蹙眉,一步上前,顿时点住了凌汐涵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把她身上的嫁衣脱下来”她朝着身后的丫鬟命令着。   “是”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来脱掉凌汐涵身上的嫁衣。   “画儿,赶快换上,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去门口守着,若雨那个贱丫头怕是要回来了。”   “是,娘亲”凌汐画看着那件大红嫁衣,眼眸发亮,连连应道。然后拿着嫁衣走进了内室。   柳侧妃眼眸一扫,看了凌汐涵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从衣袖中掏出一包毒粉,交给身后一个嬷嬷手里。   “把这个放进茶杯里,给她灌下去。”她眼眸闪过一抹冰冷狠绝之色,而后想了想,指着倒在地上的丫鬟若雪。寒声道:“再把剩下的药粉掺进她的指甲里,明白了吗?”   那嬷嬷顿时心中一寒,连忙低首应道:“是!”   柳侧妃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见若雨急匆匆的走过来,脸上还有着欣喜之色,想必是世子的花轿来了。   她迅速闪身躲到一根柱子后面,这个若雨可不像若雪那么好对付。她武功比若雨高,心思比若雨缜密。此时她知道世子的花轿来了,心中欣喜,自然防备降低。她就是等待这个机会,将她一举撩到。   果然,若雨因为心中激动要给凌汐涵报信,根本没有察觉到躲在廊柱后面的柳侧妃。待到她走进了,才猛然发觉柳侧妃的气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柳侧妃已经迅速的点了她的穴道。   “你—”若雨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倒在了地上。   柳侧妃满意的勾唇一笑!   “娘!”凌汐画却已经穿着红嫁衣走了出来,脸上染上了胭脂水粉,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是说不出的动人。   柳侧妃看得一脸的欣慰,“恩,画儿今天真漂亮。”   “娘…”凌汐画娇羞的唤了一声,眼底却有着得意。她才是最美的!   “好了,不逗你了。”柳侧妃呵呵道,“快点,世子的花轿已经来了,赶快出去。”   “哦,好”凌汐画盖好红盖头,由丫鬟扶着向门外走去。   柳侧妃回眸看了一眼屋内,昏迷不醒的若雪,还有嘴角含着血丝的凌汐涵,眼底闪过冰冷的寒光。   凌汐涵,要怪就怪你抢了画儿的幸福,下辈子好好投胎吧。   她嘴角一勾,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离开了。   刚才济济一堂的屋子瞬间寂静一片,没有人知道这里死了人,也没有人新娘早已被人调换,只剩下空气中飘散着的浓浓脂粉香味。   凌熙画被喜娘扶着走了出来,花轿前,一骏马当前,脖子上挂着红绸。马上端坐着一人,一身红色喜服,眉目俊朗如画,风姿绰约,面如冠玉。一双乌黑的眸子沉稳精炼,薄唇紧抿,眉宇间透着一抹孤傲冷僻。   看见那站在门口处一身红衣的娇小身影,他沉寂的黑瞳慢慢柔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凌汐画,然后执起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   “画儿”温柔低沉的嗓音,如同杨柳轻轻扫过湖面,在她心里荡起点点涟漪。盖头下的凌汐画忍不住脸颊一红,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她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他了,她心中止不住的欣喜。   感觉到她的喜悦和紧张,萧铭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许。   “别紧张”他牵起她的手,缓缓的走到花轿,在周围一干人的注目下将她扶着上了花轿。而后翻身一跃,上了马。   “起轿!”他冷冷看了一眼高挂门匾上的几个大字,调转了马头。   “起轿”喜娘甩着手帕,扭着腰招呼了一声。而后迎亲的队伍慢慢离开,锁啦鼓声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人群一阵哄闹声,而后进入了忠义王府。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章 穿越   直到花轿离去,人群散去,门口走出一个女子。纤眉似柳,目似清泓,亮若星辰,唇若含丹。肌肤胜雪,纤纤弱骨,身姿轻盈如仙。她穿着一袭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上衣,外罩月白色綾缎小袄。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腰带束腰,其间别着一枚银丝线绣牡丹的荷包。耳旁坠着芙蓉环晶坠,乌黑的头发挽起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头上斜插着海水纹青玉簪,发髻上点缀着银珠碟花。足下穿着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   她看着花轿远去的方向,目光宁静如水,神色泰然自若。光看她的气度容貌,便足以让人赏心悦目,心动不能自持。她便是忠义王府的二小姐,拥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凌汐晴。   “小姐”身后,一个小丫鬟走进。   “母亲呢?”凌汐晴转身,眼眸波澜不惊,淡淡问道。她的声音不若凌汐画那般娇柔妩媚,多了一股温婉,眉宇间透着沉稳之色。语气淡淡,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严。   小丫鬟连忙恭敬道,“王妃在清心阁礼禅”   这个时候母亲还有心情拜佛?压下眼中情绪,她淡淡道:“随我去见母亲”   “是”   二人一路走过长廊,穿过圆形拱门,绕过花园,来到一个清新雅致的院落。凌汐晴站在门口,眼眸沉寂。   “你先下去。”   “是”那丫鬟低声退了下去。   凌汐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三个大字‘清心阁’,而后走了进去。   大堂内,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跪在蒲团上,手上执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对着观音像默默的念着佛经。   “娘”凌汐晴淡淡的唤了一声。   念佛声止,妇人睁开眼睛,神色淡然,眉宇间自有一抹高贵晕染。   “你不在前厅招呼客人,来这儿干嘛?”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凌汐晴眼眸清明如水,朱唇轻抿,她慢慢的走上前,跪在忠义王妃身边,双手合十。   “花轿已经走了。”   忠义王妃再次闭上眼睛,神色清淡如云。   凌汐晴微微蹙眉,她侧目,静静的凝视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并非绝色美女,甚至算不得有多出色。若单论容貌,府中任何一个姨娘都可以将她比下去。母亲也没有任何的身家背景,当年只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无才无貌,且又身世平凡甚至是低贱的女人,却做了忠义王妃。且十几年来地位丝毫不倒。   父王虽然对母亲没什么感情,但是她看得出来,父王对母亲还是有些尊重的,大概是因为母亲生了大哥吧。   她一直看不透自己的母亲,母亲喜欢礼佛,可是她知道,母亲绝非普通女子。否则安能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有一席之地?府中那些姨娘哪个背后不是有庞大的家族?哪个不是貌美如花?   母亲虽然看起来与世无争,但是她总觉得母亲有些高深莫测。   “娘,你认为那花轿里面真的是三妹吗?”四妹对睿亲王世子的心意,她如何能不知?   忠义王妃眼睫微动,继续转动着佛珠,语气平稳淡然。   “晴儿”她睁开眼睛,漆黑平静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女儿,淡然的语气中透着一抹叹息。   “你还是不够稳重。”她黑瞳一片深邃,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凌汐晴心中一紧,低眉道:“娘,晴儿知道了,日后定不会再犯。”   “恩”忠义王妃重新闭上眼睛,淡淡道:“去抄二十遍法华经。”   “是”凌汐晴低头应了一声,而后走了出去。   身后,忠义王妃双手一颗一颗的移动佛珠,闭着眼睛,又开始念起佛经来。   外面锣鼓笙箫,宾客满座。而云梦居内,却是安静得连掉下一颗针都可以听到。   门外,若雨安静的躺在地上。两个时辰后,穴道解开。若雨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慢慢的坐了起来,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想到什么,她陡然一惊,立刻站起来冲向屋内。当她看到屋内的场景时,脸色煞白。她急急的走到晕倒在地上的凌汐涵身边,把她扶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她慌声唤道,见凌汐涵嘴角流出黑血,印堂呈黑青色。她心里一凉,眼底闪过慌乱,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小姐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快醒醒啊。”她明白,小姐是中了毒了。柳侧妃和四小姐怎能这么大胆的给小姐下毒,难道她不怕皇后娘娘问罪吗?   她惊慌的呼唤让中了迷药的若雪也慢慢转醒,迷茫的睁开眼睛,耳边响起若雨焦急绝望的呼唤,她陡然一惊。连忙爬起来,“小姐,你怎么了?”她跪在地上,满脸惊慌。   “若雪,小姐她…”   若雨满脸泪水的闭上眼睛,“小姐她中毒了,已经…”   “不”若雪用力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不会的,小姐不会有事的。”   “柳侧妃!”若雨陡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一片森冷寒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若雪心中一颤,呆呆的望着一脸冰冷的若雨。   “她们…她们怎么敢…怎么敢…呜呜呜…怎么办?若雨,现在该怎么办?”若雪小伤心的哭了起来。   “若雪,别哭,我们要给小姐报仇。”若雨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我们要尽快进宫,否则就来不及了。柳侧妃虽然刁蛮张狂,但是绝对不会愚蠢得就这样杀了小姐,她绝对不敢得罪皇后娘娘。若我没有猜错,她定然会倒打一耙的把所有罪都推到我们身上。到时候,小姐死了,我们也死了。小姐的冤屈没人知道了,我们不能让小姐含冤而死。”   “对!”若雪擦干眼泪,满脸坚决。   “我们要给小姐报仇。”   昏迷中的冷汐涵听到这二人的对话,心中不由得感叹之前那个叫若雨的丫鬟心思缜密。本来她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她想确认一下这二人的忠心程度。现在可以确定这两个丫鬟是可靠之人,她也不用再演戏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轻轻的嘤咛了一声。让正准备站起来的二人顿时一惊。   “小姐?”若雨欣喜又有些不确定的轻唤一声。   冷汐涵慢慢睁开眸子,漆黑如潭,明亮若星辰,皎若清辉,朗朗如月。那仿佛洞彻一切的眸子令若雨本来欣喜的脸色顿时一怔。她怎么觉得,小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相较于若雨的观察细微,若雪可就没那么多心思了。一见凌汐涵醒过来,立刻喜极而泣。   “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太好了。”   冷汐涵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柳眉轻蹙,努力消化着脑海中涌出的记忆。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罚跪的,挨打的,被骂的…这样的场景数不胜数。   她心下一叹,看来她是穿越到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身上了。真是倒霉,她堂堂冷氏集团的小公主,黑帮大小姐,居然阴沟里翻船,被人偷袭而丧命。   该死!她在心中低咒一声,死就死吧,居然还给她来个穿越。比买彩票中奖的还低的几率居然被她给碰上了。   “小姐,你怎么了?”若雨见她沉思,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哼!四小姐她们太过分了”若雪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没事”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已经被她慢慢消化,最后的记忆便是她的妹妹抢了她的嫁衣,庶母让人给她灌下了毒药,然后陷害给若雨。   她陡然睁开子夜般的黑眸,眼底划过一抹利光。她迅速出手,抓住了若雪的手,看清她指甲里面参杂的白色粉末,眼眸一沉,心中冷笑。   “小姐,怎么了?”若雪猛然被她抓住,心中惊异小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若雨却已经发现了若雪指甲中的毒药,脸色微微一白。   “若雪,快,去将手洗干净。你指甲里有毒药,肯定是刚才柳侧妃让人抹上去的。赶快去洗干净,她们很快就来了。”她急急的吩咐。   冷汐涵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心中赞赏,果然心思细腻。   若雪心中大骇,闻听得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脸色一白,连忙起身,迅速的跑到后堂。在她身影消失在珠帘的一瞬间,柳侧妃已经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气势冲冲的走了进来。   冷汐涵,不,现在应该是凌汐涵了。她眼睫低垂,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冰冷。   脑海中突然划过响起一道怨恨的女声:“帮我报仇!”   “为何?”   “你已经死了,我通过招魂术将你从异世招来。你只有附在我的身体里才能存活,我将身体给你,你帮我报仇。”   “好。”感受到这个少女心中的怨恨,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谢谢”凌汐涵真诚的感谢,“我已经将我所有的记忆都传给了你,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去找皇后娘娘,她会帮助你的。”   这句话一说完,冷汐涵就感觉身体内那一抹幽怨的魂魄已经离开。   她目光霎时坚定如石,光华熠熠。从今以后,她就是凌汐涵。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章 对付柳侧妃   抬眸,对上柳侧妃惊异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她颤颤的伸出手指,脸色大骇:“你怎么可能…”她怎么还没死,她陡然转身,犀利嗜血的眸子落在之前那个老嬷嬷身上,眼中满是凌厉的质问。   那老嬷嬷见到活过来的凌汐涵,心中大骇,脸色惨白如纸。如今见到柳侧妃满面的寒霜,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柳侧妃饶命,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明明…”   “啪”的一声,柳侧妃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恶狠狠的瞪着那老嬷嬷,眼中有着警告。   凌汐涵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若雨,扶我起来”   “是”若雨虽然觉得自家的小姐好像变了,好像不傻了,虽然疑惑,但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看刚才柳侧妃和那老嬷嬷的神情,刚才她们所猜测的事情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里,若雨当下就寒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柳侧妃一行人。   柳侧妃教训完那个老嬷嬷,转而望向凌汐涵黝黑的眸子,心中陡的一寒。只觉得那双眼睛太过精锐,太过冷漠,像极了那个女人。一想到那个女人,她心中就止不住的害怕。   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懒散道:“柳侧妃这是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啊?”她水眸含笑,淡淡的看着柳侧妃,眼底却是冰霜一样的冷漠。   对上她的眼睛,柳侧妃心底一慌,心底划过一丝不安。这个傻子怎么不傻了?   她眼珠子乱动,而后挂起虚假的笑容道:“我这不是听到下人回禀,说你这边出了点事过来看看嘛。涵儿,怎么样,你哪里伤到了。”她看似一脸的关切,实则是在打量她,想看看她是否真的中毒。   “多谢柳侧妃关心。”凌汐涵也一脸的微笑,“我无碍”   她扫了一眼门外一群的丫鬟婆子,眼底一寒。看来这个柳侧妃今天是下定决心要除去她了,这些丫鬟里面有好几个都是会武功的。   哼!这个女人倒还不笨嘛。   她心中嘲讽,眼底闪过讽刺,脸上却仍旧带着笑容。   “对了,四妹妹呢?她怎么没来?”   柳侧妃心里咯噔一声,压下心里的慌乱。这丫头难道是失忆了?真是天助我也!她心里暗自欣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呀,在房间里学琴呢。”她撒谎毫不脸红,心中却在盘算着,外面那几个丫鬟能不能制住若雨和若雪。   对了,她眼眸一扫,眼底闪过一丝光。   “若雨呢,她去哪儿了?”   “小姐”她话音刚落,若雨就已经从后堂出来了,语笑盈盈的唤了一声。而后像是突然看见柳侧妃一行人一样,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   “侧妃娘娘,你还没走啊?”   柳侧妃心里一沉,心知计划早已失败。如今她要么除去这三人,要么拖住她们。只要等画儿和世子拜了堂,一切就已成定局,再不能更改。   “来人!”她一声叱喝,后面几个丫鬟蜂拥而上。“把她们给我抓住。”如今杀人是不可能了,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肯定会弄出动静的。现在只能将他们困在这儿。   “是”那几个丫鬟立刻围了上来。   “谁敢!”若雨和若雪拦在凌汐涵面前,双目冰寒的瞪着围上来的丫鬟。那几个丫鬟迎上她们冰冷的目光,齐齐一缩,竟有些退却。   柳侧妃脸色一沉,“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将她们抓住。”   “是”被她一声怒喝,那几个丫鬟哪里还敢大意,直接围了上去。   若雨和若雪立刻跟那几个丫鬟打起来,狭小的屋子里瞬间混乱一片。柳侧妃盯着凌汐涵,不动声色的朝着她靠近,想要制住她。   凌汐涵冷笑一声,突然拔下头上的头饰簪子,刷刷刷的飞了出去。而后就看见那几个丫鬟倒在了地上,纷纷捂着手上的肩膀,脸色骇然。   柳侧妃神色一惊,脚步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   “小姐!”若雨和若雪眼中也有着震撼。   凌汐涵眸色冰寒,顾不得解释,身影快速的一闪,立刻点了柳侧妃的穴道。   “你—”柳侧妃根本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诡异的身手,一时之间惊怒交加。   凌汐涵手指一点,已经点了她的哑穴。   “把她们捆起来,送到王妃的清心阁去。”她淡淡的吩咐。   若雨和若雪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来不及疑惑,立刻点头应声:“是”若雪迅速跑进里屋,拿出绳子,同若雨一起将这些丫鬟婆子捆绑起来。柳侧妃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却动不了,只得恨恨的瞪着凌汐涵几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凌汐涵淡淡瞥了她一眼,“柳侧妃,没想到吧,你给我投毒不成,反而治好了我的痴傻。”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说起来我可还得感谢你呢?”   柳侧妃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这丫头真的恢复正常了?该死!她今天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小姐,全都绑好了。”若雪将所有人捆绑后,走到凌汐涵面前,有些迟疑道:“真的要送到王妃那儿去吗?”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本是很清淡的眼神,可若雪仿佛在她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浮现一抹冷意,让她心中颇为惊震。下意识的低下头,眼底还有掩饰不了的惊怕。总觉得小姐醒过来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那双清冷的眼睛,只需一眼,仿佛就能看尽人的灵魂深处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照我的话去做就是,把今日发生在云梦居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全都说清楚。”她语气清淡,可是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敢不从。   “是”若雨连忙将所有人捆绑在一起,拖着她们往清心阁的方向走去。   柳侧妃杏目一闪,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和轻蔑。王妃?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一个既没有家世背景,又没有美貌才华的女人。她压根儿就不放在眼里。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凌汐涵早已将她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她可不认为那个王妃是个简单的角色,这凌汐涵痴傻了六年,对于很多事情都有些模糊。不过她想,只要见过那些人,她就能想起所有的事情。   “若雨,走,我们去睿亲王府。”她水眸一闪,眼底冷光乍现。   “是,小姐。”若雨精神一震,连忙应道。   出了云梦居,若雨又有些担心。   “小姐,此时去睿亲王府可能来不及了。”虽然刚刚她没有亲眼见到柳侧妃她们将四小姐跟三小姐调换的场景,但是也猜测到八九不离十了。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只怕世子和四小姐已经在拜堂了。   凌汐涵柳眉轻蹙,眸光点点,凝声道:“若雨,你去清心阁。若雪不够沉稳,我怕应付不过来。”她眸色冷凝,声音冷淡有力。   “至于睿亲王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若雨大惊,“不可,小姐—”虽然小姐似乎真的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她还是担心。   “放心”凌汐涵打断她,淡淡一笑。   “若雨,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她眉宇间透露出自信的神色,她已经代替凌汐涵重生,那么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她自然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若雨被她刚才那春风细雨的一笑给晃了晃心神,小姐笑起来好美啊。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小心翼翼道:“小姐,不如我们进宫请皇后娘娘给你做主吧。皇后娘娘那么疼你,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章 婚礼前奏   皇后!凌汐涵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张美绝人寰的容颜,那样温柔慈爱的眼神,将她的心熨的暖暖的。   记忆之中,皇后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对她视如己出。凌汐涵脑海中最多的记忆,不是自己的亲身父母,不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是这位皇后姨母。   那样深刻的感情,就算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一缕魂魄,也颇为动容。   她自小便和家人失散,十六岁时才被接回家中。大哥早已成家立业,父亲忙碌事业,对她也淡淡的。母亲也是个女强人,再加上自小便没有多少接触,所以她几乎没有体会到母爱。唯一疼爱她的二哥却早已离家出走,很少与她见面。后来又为了一个女人殉情了。   而在这个异世,就算只有记忆,她想起那个皇后的时候,心中也不由得划过淡淡的温暖。   “不用了,姨母病了一年,这些小事我自己能够处理好,不用去烦扰她。”皇后与她母亲的关系非常好,除却是异性兄妹以外,还是同门师宜。她十岁前经常进宫,与皇后非常亲厚。但是十岁那年她母亲病逝,她伤心卧病,皇后也因为她母亲的病逝伤心不已,同样大病一场。之后听闻她发高烧,便不顾自己病体,硬是深更半夜亲自来到忠义王府守在她的榻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三天三夜。   可是由于她那次实在是病得太厉害,以至于烧坏了脑子,从此成了痴儿。皇后因为此事一直非常自责,因为皇后本身就精通医理,可谓神医。若非她知晓得晚,断然不会让她病得如此厉害。   自那以后,皇后就心有郁结,郁郁寡欢。三年前,皇后的母亲病逝,皇后痛心疾首,触动情肠,再次病倒。如今都病了三年了,还未见什么起色。否则今日她大婚之日,皇后定然是要亲临的。   若雨沉默一会儿,终是道:“那小姐你要小心”她面满忧色的叮咛,而后小跑着去了清心阁。   看着若雨的身影消失,凌汐涵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她这具身体可是会武艺的,而且还不低。记忆之中,她的武功是由皇后亲授的。   想起这一点,她心里就不由得有些鄙视以往那个凌汐涵。空有一身高强武艺,却总是被人欺负,而且又胆小如鼠,每次进宫皇后问起她都只字不提,还真是蠢得可怜。十岁之前是木讷懦弱,十岁之后就是痴傻天真,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摇摇头,瞥去脑海中的思绪。她进屋换了一身水蓝色曳地长裙,将脸上的脂粉都洗干净。望着水中那张绝美的容颜,心下微微惊愕。这张脸竟然跟她一模一样!难道她的穿越不是偶然,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踏出房间,云梦居清冷寂静得有些萧条,可见她这个郡主有多麽的不受宠。   冷冷一笑,她足尖轻点,立刻朝着睿亲王府飞去。那个什么睿亲王府世子不喜欢她,不愿意娶她是吧,正好,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人。既然他喜欢她那个故作柔弱的妹妹,那她就成全他。不过有一点,她娘给她留下的嫁妆,绝对不可以落到凌汐画的手里。   睿亲王府,高朋满座,一片热闹繁荣。门前华丽的轿子一辆接一辆,不少达官贵族的子弟接连从马车上下来。   凌汐涵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那些宾客,脸色冷然。她没有拜帖,守门的人肯定不会让她进去。她在等,等那个可以带她进去的人—长平郡主。   长平郡主是逸亲王的女儿,跟她一样,非常受皇后喜爱。凌汐涵幼时性格孤僻,少言寡语,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唯有这长平郡主对她真心实意,一直将她当做闺中密友。虽说后来她傻了,长平郡主也不曾看不起她或者贬低她。   如今她大婚之日,皇后缠绵病榻,皇上脱不开身,安亲王自然要照料皇后凤体。皇后一定会嘱咐逸亲王来参加她的婚礼,长平自然不能落后。   她只需在这里好好等着便是!   不出所料,一盏茶后,逸亲王府的马车如期来临。凌汐涵水眸一亮,目光落在后面那顶华丽的马车上。她低着头走过去,压低声音唤道:“绮兰,绮兰…”   一只柔嫩白皙的手掀开窗帘,露出一张绝美娇俏的容颜,明亮的水眸在看清来人后,目光掠过一抹惊艳。眼瞳浮现一抹淡淡的疑惑:“你是…”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是涵姐姐?”   “是,是我”以前凌汐涵痴傻,整日将自己涂成大花脸,鲜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真的是你!”萧绮兰大惊,连忙对着车夫道:“快停轿!”   正好,马车已经来到睿亲王府门口,车夫一拉马缰,马车立刻停了下来。萧绮兰立刻掀开车帘,动作敏捷的跳下马车。   前面,已经下车的逸亲王眉头一皱。   “绮兰,怎么了?”冷漠的嗓音微微柔和。   “父王,是涵姐姐。”萧绮兰拉着凌汐涵的手走到逸亲王面前。   “汐涵见过逸亲王”凌汐涵端庄大方的行礼。逸亲王,从小是由皇上的生母代养,和皇上兄弟情深。早年元倾帝统一天下,他功不可没。   逸亲王见到凌汐涵,冷漠的深瞳波光漾开,目光微缩。   “你是长乐?”他愕然当场,随后一道冷光闪过眼底。   “那么刚才从花轿上下来的那个新娘是谁?”他眼神冷如寒潭,声音冷漠如冰,全身散发着强烈压抑的冷气,令人如坠寒潭。   “是我四妹。”凌汐涵水眸波光一晃,淡淡道。   “柳侧妃迷晕了我的丫鬟,然后再让四妹穿上我的嫁衣,嫁给世子。”她长睫垂下,故作哀怨的低下头,水眸眼底莹润水光闪动。身子娇弱无力,楚楚动人。   萧绮兰连忙扶住她,“这帮人太混蛋了!”她愤然的说道,而后轻声安慰凌汐涵。   “涵姐姐,你别伤心,今日有我和父王在,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她转眸,看向逸亲王,眼色坚定。   “父王,柳侧妃和凌汐画太过分了。涵姐姐和世子的婚事是当年平王妃和睿亲王妃定下的,她们怎么可以阳奉阴违?若是皇婶知道了,定然又会伤心愤怒。”   最后一句话直直激入逸亲王心里,本来对凌汐涵突然恢复神智的疑惑也尽数散去,眼瞳浮现了一抹怒火。   皇嫂有多疼惜凌汐涵他自然知道,眼下皇嫂凤体抱恙,若是知道这帮人在这个时候破坏凌汐涵的婚事,皇嫂定然会怒极攻心,只怕病情又要加重了。   “走!”他冷冷转身,他今日一定要睿亲王给个说法。   萧绮兰眸色一喜,“涵姐姐,我们进去吧。你放心吧,只要有父王在,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恩!”凌汐涵轻轻点头,跟在萧绮兰身边走了进去。   大厅里,宾客已经到齐,新浪和新娘也各自站好,就等着拜堂。   礼仪官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立即高喝一声。   “吉时到!”   满座喧哗声霎时而止,目光都盯着那两个一身红色喜服的人儿身上。   “一拜天…”   “慢着!”突然一道冷沉的声音穿插进来,冷冷的打断了礼仪官的话。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章 婚变   萧铭澜黑瞳光泽晃悠,冷冷的转身,只见一袭黑色蟒袍的逸亲王满面寒霜的走了进来。身边的萧绮兰,身著一件鹅黄色的翠羽烟罗裙,下摆绣着朵朵雏菊。头上梳着一个望仙髻,鬓髻两侧各有珠花点缀,发髻上斜插一只碧玉簪子和一只明晃晃的金步摇,耳垂坠着一对宝石耳环。绝美的容颜上微施粉黛,明亮灵动的眸子冷如寒冰。   凌汐涵一直站在萧绮兰身后,众人一时间到没有发觉。   睿亲王和睿亲王妃一见这二人,立刻从主位上站起来,迎了上来。   “原来是逸亲王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快请这边坐。”睿亲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指着左侧首位,对逸亲王说道。   “不用了”逸亲王满面冷色,冷峻的黑眸瞥了一眼新郎和新娘。薄唇扯出一抹冷讽。   “本王今日奉皇后之命,参加长乐郡主大婚。”   他话音一落,凌汐画的身子颤了颤,贝齿紧咬娇艳的红唇。妩媚的眸子折射出嫉妒阴狠的暗芒,握着红绸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身侧,萧铭澜眸色暗沉,脸色冷然,剑眉几不可查的轻蹙,心底划过一丝不安。   睿亲王夫妇有些莫名其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笑道:“既然如此,那请王爷上座。吉时已经到了,新人该拜堂了”   “呵呵…”萧绮兰突然冷笑一声,“这没有新娘,拜的是哪门子的堂?”   凌汐画身子一僵,脸色闪过慌乱。萧铭澜俊脸陡然黑沉,右手微微握紧,果然—   睿亲王夫妇及其在座的宾客愕然!   “长平郡主这话什么意思,涵儿不是在这儿吗?”睿亲王一手指着凌汐画,笑得温文儒雅,和煦如风。   “哦—”萧绮兰故意拉长了尾音,目光不屑的看了凌汐画一眼。   “王叔,你可是看清楚了,你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涵姐姐?”她瞥了一眼僵硬不动的凌汐画,眼神嘲讽不屑。   “长平郡主!”萧铭澜冷漠的眸子逼视着萧绮兰,眼底锐利的冷光闪过。   “长平郡主今日大驾光临,本世子不胜荣幸。若是郡主今日故意来捣乱的话,那么请便。”   “澜儿!”睿亲王妃大惊,怒喝一声。而后又歉疚的对着逸亲王和萧绮兰说道:“犬子无礼,还望王爷和郡主海涵。”   逸亲王手握兵权,深得皇上和皇后器重信任,岂是睿亲王府可以招惹得起的?众所周知,皇后最喜欢逸亲王府的长平郡主和忠义王府的长乐郡主。得罪了这二人,便是得罪皇后,得罪皇后,就等于得罪皇上。   “母妃——”萧铭澜黑眸紧缩,眼底一道快光闪过。   “你给我闭嘴!”睿亲王妃蓦然沉下脸,冷冷叱喝一声。   站在萧绮兰背后的凌汐涵微微抬眸,看了萧铭澜一眼,果然生的风度翩翩,器宇轩昂。难怪以前凌汐涵对他这么痴迷了。可是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   她刚才可是一直在关注着萧铭澜的表情,看他的样子,明明早就知道新娘已经被掉包了。原来她还在疑惑,柳侧妃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李代桃僵?原来有睿亲王府撑腰啊。   睿亲王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先帝兄长的儿子。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是皇室贵胄。一旦凌汐画真跟萧铭澜拜了堂,即便事后发现是假的,也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了,再也无法更改。   呵呵!他们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   差不多了,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绮兰说的对,新娘都被人掉包了,还拜什么堂?”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凌汐涵淡淡的走了出来。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诱惑。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散发着女子与生俱来的体香。一袭天蓝色的曳地长裙,纯如天空。目光中寒意逼人,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   当众人触及那张绝美出尘的容颜时,眸色震动,齐齐漫过惊艳。萧铭澜也是一脸震惊,眸中还有着一抹疑惑,这个女人是谁?   睿亲王妃却是脸色一变。她紧紧盯着凌汐涵绝美的容颜,记忆之中浮现另一张与之有六分相似的容颜。   她,她是—   她瞳孔悠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轻笑的凌汐涵。   凌汐涵淡然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最后落在脸色微白的睿亲王妃脸上。   “长乐给睿亲王及王妃请安。”她淡然从容的微微福身一礼,举止大方有礼,从容优异,令人平添好感。   边侧,逸亲王看着她得体的举动,冷然的子瞳迅速划过一道异光,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你是涵儿?”睿亲王妃神色震惊,脸色惨白。   “那…那她是谁?”她指着一身红嫁衣的凌汐画,目露震惊和惶然。四周的宾客早已屏住呼吸,睁大眸子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那‘长乐’两个字一出口,萧铭澜的脸色就陡然下沉,死死的盯着凌汐涵,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凌汐涵却笑颜如花,清脆如铃音的嗓音响起。   “她是我的妹妹,凌汐画!”她素手一扬,在萧铭澜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飞快的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露出新娘绝美惨白的容颜。   满座宾客哗然!睿亲王夫妇神色大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睿亲王一贯儒雅的面容陡然阴沉下来,黑瞳冷寂如冰,直直的瞪着双眼慌乱的凌汐画。   “铭澜…”凌汐画蠕动着娇艳的唇瓣,眼瞳浮现水光,楚楚可怜的看着萧铭澜。   “原来世子的爱好这么特别啊。”凌汐涵瞥了凌汐画一眼,眼底闪过不屑。她轻轻的走到萧铭澜面前,语调柔缓清冷,夹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嘲弄的说道。   萧铭澜眼瞳幽深如海,眼底翻涌的暗芒席卷着凌汐涵柔弱娇小的身影,右手紧握成拳。   “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睿亲王此时也明白了,这件事自己的儿子定然脱不了干系。他脸色陡沉,心里划过不安。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那么睿亲王府…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章 瞒天过海?   萧铭澜陡然拉着凌汐画跪在睿亲王面前,语气坚决道:“父王,孩儿和画儿两情相悦,请父王成全”   凌汐涵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欣赏。还好,这个萧铭澜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你,你这个孽子!”睿亲王气得脸色发青,挥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睿亲王妃连忙拦住他。   “王爷,不可!”她双目含泪,祈求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睿亲王终是叹息的收回手,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萧铭澜和凌汐画。   “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这个女人从哪儿来的就给我送哪儿去,你的新娘在这儿。”他一指凌汐涵,脸色不容拒绝。   “涵儿,澜儿糊涂,才犯下这样的大错。”他和颜悦色的对着凌汐涵解释。   “你放心,你和澜儿的婚事是王妃和你母亲亲口许下的,本王决不允许这个孽子胡作非为。”他说完还瞪了萧铭澜一眼,那一眼极具冰冷。   “父王—”萧铭澜脸色沉了下来。   “澜儿,你就少说两句吧。”睿亲王妃在一边安抚,事情闹成这样,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睿亲王府可就大祸临头了。   “涵儿,你说该怎么办?”逸亲王把这个问题丢给凌汐涵。   凌汐涵抬眸,捕捉到逸亲王眼底一闪而逝的探究以及森冷,心下微惊。逸亲王对她起疑了。不愧是三军将领,心思果然不同常人。   “父王,这还用说嘛。”还未等凌汐涵开口,萧绮兰就愤愤不平道:“这不是明摆着嘛,此事定然是萧铭澜的主意,要不然就凭凌汐画,她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吗?要我说,就直接上禀皇上和皇后,一定要好好惩治这两个阳奉阴违的小人。”   睿亲王夫妇脸色大变,萧铭澜脸色黑沉,眼底酝酿着狂风暴雨,凌汐画早已吓得呆若木鸡,靠在萧铭澜身上。   “郡主,不可啊”睿亲王反应过来后急忙道:“皇后凤体抱恙,万不可受此打击。”   “你也知道皇后凤体抱恙啊”萧绮兰不屑的说道,“我看你们就是趁着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将新娘掉包,来个瞒天过海吧。”   她明媚的眸子扫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睿亲王夫妇一眼,轻飘飘的说道:“也是,忠义王和世子都不在家,平王妃病逝。你们就是看涵姐姐无依无靠,就肆意欺辱她是吧。哼!待本郡主禀明皇上和皇后,定然要治你们个欺君之罪。”她绝美的容颜散发着深沉的冷光,肃杀的眼神如同一把寒冰剑刃射向睿亲王夫妇。   睿亲王夫妇心中一凛,眼底闪过不安和恐慌。   萧铭澜突然拉着凌汐画站了起来,“用不着郡主如此费心,本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抱着柔弱的凌汐画,声音铿锵有力,直直击向众人的耳膜。   “也好,本世子也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他瞥了一眼凌汐涵,薄唇翻动冷光。   “本世子这就进宫向皇后请罪,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娶凌汐涵。”   凌汐涵讶异,不错!   “放肆!”睿亲王大怒。   “睿亲王”凌汐涵淡淡的打断了睿亲王接下来的话,她慢慢的走出来,行步如风,绝美的容颜淡若清水,长长的墨发随风飘扬。一袭天蓝色的长裙在这满堂的红艳之中显得特别突兀美丽。   她轻柔而笑,唇边笑若春风,眼波盈盈如水。满身风华流转,美得令人屏住呼吸。   刹那间,整个喜堂顿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萧铭澜冷漠锐利的眸子划过一抹惊艳,他怀中的凌汐画眼底闪过嫉恨和狠毒。   “既然世子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如若再勉强,就显得本郡主不近人情了。”凌汐涵脸色淡然,语气优雅而从容,举止大方随意。   她瞥了一眼看似柔弱的凌汐画,眼底闪过鄙夷。   “妹妹,既然这个男人你喜欢,那么姐姐就送给你了。怎么说咱们姐妹一场,妹妹既然同世子情投意合,怎么不早早告诉姐姐呢?平白害的姐姐差点做了破坏了你们二人姻缘的罪魁祸首。”   她轻叹一声,眉眼间似有幽怨轻拢,霎时间激起了在座所有男性的保护欲。   “如果姐姐知道你和世子早已情定终生,那么姐姐便是冒着违抗母亲遗愿,宁愿背着不孝的罪名也会成全妹妹的。”她拿起手帕嘤嘤拭着眼角根本就没有的泪水,委屈又故作坚强的说道。“妹妹又何必出此下策…幸亏姐姐我命大,要不然妹妹你可就…”她似忽然想到什么,悠然住了口,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和歉疚。   凌汐画脸色一白,贝齿咬着唇瓣,眼底满是恐慌。   在座的宾客本来见到凌汐涵那柔弱可怜的摸样心中就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怜惜,又听了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心里就更加动容,凌汐涵刚才那番话看似自责,他们却在这其中听到了两个重要的讯息。   忠义王府四小姐私下里和睿亲王世子私通款曲,伤风败俗。抢夺自己姐姐的夫君,不知廉耻。   还有一点就是萧铭澜不尊母命,是为不孝。凌汐涵为了完成母命,而不惜违背自己心意下嫁给萧铭澜。可凌汐画却卑鄙的和自己的姐夫私下往来。凌汐涵伤心之余却不忘姐妹之情。为了成全自己下贱的妹妹甘愿冒欺君之罪。   此等有情有义,孝义两全的女子则能不令人钦佩怜惜。   本来抱着看笑话心态的那些人正义直冲胸腔,怒火腾腾的看着萧铭澜和凌汐画,眼中都有着鄙夷和愤怒。   还未来得及彰显正义,又听得凌汐涵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心中就有了些许猜想。特别是那一句‘幸好姐姐我命大…’这不是明摆着暗示凌汐画为了抢夺自己的姐夫,不惜对自己的姐姐下毒手吗?   是以,人群立刻就喧哗起来。   “没想到忠义王府的四小姐这么不知廉耻啊,竟然私下里跟自己的姐夫来往…”   “是啊,简直是伤风败俗!”   “素闻忠义王府家教甚严,却不想竟然出了这么不要脸的女儿,简直有辱门风。”   “就是,你看这二人,大庭广众还抱得那么紧,说不定早就…”   那人说道这儿就顿住了,人群却都了然了他的意思,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凌汐画一张脸早已惨白一片,睿亲王夫妇脸色难看至极,萧铭澜眼瞳黑沉如墨,杀气酝酿。偏偏凌汐涵却不放过她,继续用手帕拭着眼角根本就没有的泪水,声音娇娇弱弱,楚楚动人。   “妹妹,你既然喜欢世子,姐姐让给你就是了,你又何必…”她低声啜泣,似是非常生气,而后要紧唇瓣,悲愤又无奈的看着凌汐画,语调已经带了哭腔。   “我母亲已经去世多年,我一个人孤孤零零,不若妹妹你有母亲疼爱。这也罢了,我本不是那富贵之人,何必多添他人烦恼。”她又啜泣两声,幽幽含怨道:“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抢夺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啊…”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章 处置   她突然声嘶力竭的哀吼,捂着胸口,似是非常心痛。脸色发白,身子也配合着摇摇欲坠。   “涵姐姐”萧绮兰大惊,连忙扶住凌汐涵快要倒地的身体,眼中怒火翻腾。   “凌汐画,你干的好事!”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脸色白的不能再白的凌汐画,眼底的怒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萧铭澜紧握双拳,深沉的黑瞳锐利如刀的瞪着在萧绮兰怀中委屈哭泣的凌汐涵,眼底内浮动细微的困惑。这凌汐涵怎么不傻了?   “绮兰,算了”凌汐涵忍着悲痛,小声打断萧绮兰。   “涵姐姐,怎么能够算了。”萧绮兰一脸愤然,“他们这么欺辱你,我定然要禀报皇后娘娘。你就是太善良,这起子小人才敢那么对你。”她气的身子发抖,脸色黑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凌汐涵垂下眼睑,看似非常伤心跟委屈。   “绮兰!”逸亲王淡淡的瞥了萧绮兰一眼,眼底同样有怒火燃烧。本来刚才他就疑惑凌汐涵的反应,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可是凌汐涵最后一句话却令他不得不放弃探索。   皇后和忠义王平王妃交好,当年忠义王妃出嫁时,除却平王妃兄长留给她的财产,皇后更是添置了不少嫁妆。平王妃去世时,将所有嫁妆都留给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没想到这凌汐画竟然这么大胆敢觊觎她的嫁妆。   “父王—”萧绮兰还欲发作,可是触及逸亲王冰寒的眸子,不甘的噤声,转而轻轻拍着嘤嘤哭泣的凌汐涵的肩膀,安慰她   “涵儿说的可是实情?”逸亲王冷漠冰寒的话一出口,本来喧哗咒骂凌汐画的人群立刻噤声。谁都知道这逸亲王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比之当今圣上也是不遑多让。他一开口,谁还敢放肆?就算站在人群中的左相,皇后的堂兄落文谦,也不得不噤声。   凌汐画脸色惨白,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说来,这是真的了!”一见凌汐画的表情,逸亲王的脸色陡然下沉,眼瞳光色立刻冻结成冰。   “放肆!”他陡然怒喝一声,吓得在座的宾客纷纷下跪,头冒冷汗。   睿亲王夫妇更是脸色苍白似雪,恨恨的瞪了一眼凌汐画。   “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蔑视皇后?”   凌汐涵眸中光色一闪,她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逸亲王好似对皇后特别上心。刚才她说起凌汐画谋害她的时候,逸亲王都不曾这般愤怒。可是就在她提到嫁妆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逸亲王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冷意。   似乎只要是关于皇后的事,逸亲王的情绪似乎都容易出现裂痕。   她心中不由得深思,这逸亲王对皇后的心思不单纯呐。   “逸亲王,这…”睿亲王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事情,在场的又都是朝中权贵。这事儿一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不必多说”逸亲王冷冷的打断了睿亲王,眼瞳深寒似雪。   “这件事本王定然会一字不差的禀报皇兄。”他冷漠冰寒的话落下,睿亲王府一干人脸色陡然大变。   “睿亲王世子在大婚当日连同凌汐画谋害汐涵郡主,狸猫换太子,又抢夺汐涵郡主之嫁妆。视皇后娘娘的懿旨于无物,无视天威与皇上皇后圣谕,罪胆包天。”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落下,睿亲王夫妇早已脸色惨白。   “逸亲王…”   “不必多说”逸亲王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这个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睿亲王还想狡辩吗?”他冷峻的眉眼浮动一抹暗沉的戾气,生生止住了睿亲王的辩驳。   逸亲王冷漠的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声音清淡冷寒。   “凌汐画身为忠义王之女,不尊女训,私下与睿亲王世子来往甚密,更甚者为一己之私谋害长姐,抢夺嫁妆,实属罪大恶极。本王定然禀报皇上,请皇上秉公处理。”   他一句话落下,不顾众人反应,瞥了一眼凌汐涵。   “涵儿,随本王进宫。”   凌汐涵慢慢的止住哭泣,“多谢逸亲王为涵儿做主”她徐徐福身一礼,“只是…只是皇后娘娘病重,涵儿不敢以此事惊了皇后娘娘凤体,实乃罪过。”   如此大方得体,行为举止端庄有度,令人好感倍增。   “你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满得过皇后?”逸亲王看着凌汐涵,眸色一闪而过的复杂,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皇后见了你,就无药痊愈了。”   凌汐涵眸色一闪,这逸亲王好精锐的洞察力,怕是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也好,她总觉得皇后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绝非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那种对于熟悉人事物的熟悉感觉。   她也想要见一见皇后,正欲答应,就听得门口一阵骚动。而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看似宫中的女官。   凌汐涵眸色微讶,紧盯着那宫女的面容。脑海里的记忆迅速浮现眼前,碧影,皇后的贴身婢女。她怎么来了?   逸亲王眸色一闪,眸底微讶。   “碧影,你怎么来了?”   碧影对着逸亲王行了一个礼,而后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凌汐涵的脸上时,顿了顿。   “你是长乐郡主?”   “正是。”凌汐涵脸色淡然。   一听到她的回答,碧影本来默然的脸色瞬间激动起来,眼瞳内竟然有泪光浮现。她兴奋的走过来,一把拉住凌汐涵的手。   “你真的是长乐郡主?你好了?皇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之前皇后娘娘说过长乐郡主大婚之日必定神智清明。之前我还不解,现今见了郡主,果然如此。圣安郡主在天有灵,定然也会安心了。”   碧影的话落下,满座皆惊,尤其是凌汐涵。   “姑姑,你说什么呢?”   “郡主”碧影擦去眼角的泪水,激动的看着凌汐涵。   “皇后娘娘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现在你终于恢复神智了,也不枉皇后娘娘这十年苦心孤诣的安排…”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而后笑了笑:“我现在终于明白皇后娘娘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郡主如今历经磨难,终于等到这一天。”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章 错爱非人   凌汐涵心中更是疑惑,“苦心孤诣的安排?什么意思?”   碧影却不再解释,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明黄圣卷。   “皇后懿旨在此,睿亲王府跪接懿旨。”   哗啦,所有人顿时跪在地上,就凌汐涵一人站在原地。碧影似乎也不恼。   “皇后娘娘说了,长乐郡主不必下跪。”她展开明黄圣卷,高声念道:“睿亲王世子萧铭澜,不尊母命,欲娶不德之女,是为不孝。伙同柳侧妃及忠义王府四小姐谋害郡主,夺取郡主嫁妆,违抗圣命,是为不忠不仁。此二条,本应判处斩刑。本宫念及睿亲王多年为官,清正廉洁,并未有大错。且皇上顾念亲情,是以宽恕其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她脸色平静,继续念道:“郡主今日受此委屈,本宫甚是痛心。今和皇上商议,特下此懿旨,撤去睿亲王世子之爵位,降睿亲王俸禄一年。并且睿亲王必携其家眷亲自到忠义王府登门道歉,钦此!”   她将手中明黄卷轴一收,递给睿亲王。   “睿亲王接旨吧。”   “谢皇后不杀之恩,微臣接旨。”睿亲王松了一口气,连忙跪谢天恩。   睿亲王妃却是惨白了一张脸,双眼呆滞。澜儿的世子之位被剥夺了,这代表着什么?   萧铭澜倒是没什么表情,剥夺世子之位而已。他是嫡子,日后自然有机会争取回来。   “皇后娘娘还说了,她知道睿亲王公子对郡主无意。与其勉强让郡主嫁入睿亲王府不受待见,还不如就此解除婚约。”   碧影这句话可是让凌汐画激动不已,可是碧影的下一句话却将她打进了地狱。   “不过皇后娘娘说了,四小姐谋害郡主一事定然不能这么算了的。只是,既然郡主此刻性命无忧,且忠义王为官多年,尽忠职守,为大倾的安定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又顾念兄弟情深,不忍责罚其女。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着,将其驱逐出王府,终生在寺庙里礼佛修行,不得违抗!”   ‘扑通’一声,凌汐画一脸惨白的倒在了地上。   “画儿”萧铭澜连忙将她抱在怀里。   “对了”碧影似乎怕凌汐画受的打击不够大,嘴角挽起柔悦的笑意。   “皇后娘娘嘱咐我告知公子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凌汐画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脸色满是惊慌。萧铭澜脸色微变,凌汐涵眉头也微微轻蹙,脑海中闪过什么。   “十年前,皇后娘娘三十岁寿辰之日,公子误闯安溪殿桃花林,不幸被毒蛇所伤。命在旦夕之时…”   她说道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凌汐画唇色全无,眼底满是慌张。   “铭澜…”她紧紧的抓着萧铭澜的衣领,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凌汐涵陡然冷笑一声,她已经猜测到事情的原委了。   “当日救你的,不是你怀中的女人,而是…”碧影拉过凌汐涵。“是长乐郡主”   “什么!”萧铭澜脸色大变,眼瞳冷漠的清雪破裂开来。凌汐画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可萧铭澜这一次却没有去扶她,而是死死的瞪着碧影。   碧影眼底闪过鄙夷,笑意盈盈的说道:“想必公子也知道皇后娘娘精通医理,郡主自小天资聪颖又与皇后娘娘亲厚,自然会些医术。当年咬了公子的毒蛇可是七步蛇,平常人怎可解其毒性?当日郡主恰好路过安溪殿,见到中毒晕迷的公子,是以救了公子一命。公子醒来后,之所以会见到四小姐。那是因为四小姐一直跟踪郡主,眼见郡主走了,她就呆在你身边,然后冒充救你之人。”   “不,这不可能”萧铭澜退后两步,神色大惊。   碧影不屑道,“信不信由你,皇后娘娘要我嘱咐公子几句话。公子下一次想要报恩,请将眼睛擦亮,不要表错了情,谢错了恩,平白误了自己的一生。”她温柔一笑,非常和善的说道:“可惜了,公子十年来错爱非人,只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公子还是不要怨天尤人为好。郡主当年救公子一命,公子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今日还让郡主受那么大的屈辱。要知道,咱们皇后娘娘可是最疼爱郡主的。公子有时间,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反思吧。”   “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道:“皇后娘娘还说了,公子既然已经放弃了郡主,日后就莫要再来纠缠了,无论是恩也好,爱也罢。公子眼睛被迷了沙子,看不清真正的明珠,错失了一段好姻缘,也是公子咎由自取。世人不识金镶玉,误把明珠当顽石。公子却把鱼目当成珍珠。”她嘴角牵起一抹讽刺,淡淡道:“咱们郡主乃是富贵之命,日后定然会寻得良人,那时皇后娘娘自会亲自为郡主主持婚礼,公子就不必再操心了。”   她不顾萧铭澜惨白的脸色,回过身拉着凌汐涵的手,眉目温和。   “郡主,本来皇后娘娘是想让你进宫去的,可是皇后娘娘今早头风发作,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她眼中划过忧色。   “皇后还在昏迷?”凌汐涵惊诧,“那这懿旨?”   碧影了然一笑,“这封懿旨…乃是皇后娘娘十年前写下的。”   “十年前?”凌汐涵这下子是真的懵了,她感觉她的穿越好似不寻常。而在场的其他人,对于皇后的神机妙算虽然惊讶,却不足以难以接受。这么多年,皇后独宠后宫,并非只是以色侍君。皇后才冠天下,睿智无双,政治军事更是不输男儿。当年天下初定,多次随同圣上慰问百姓疾苦,是为天下女子典范。大倾国无论百姓也好,朝中百官也好,谁不是对皇后敬服有加,心悦诚服?   “是的,十年前。”碧影说道这儿叹息一声,目光幽幽扫过睿亲王妃苍白的面容。   “十六年前,郡主出生之时,宝华寺的无尘大师曾为郡主批过一卦。郡主生来魂魄不全,只待大婚之日便可魂游归来。于是圣安郡主,也就是你的母亲同睿亲王妃定下你与睿亲王长子的婚约。皇后娘娘觉得安圣郡主的做法太过仓促,便亲自上宝华寺向无尘大师为你求得姻缘。谁知无尘大师却说,睿亲王长子并非你命中之人,若是强行结合,恐会误了郡主性命。安圣郡主心中大感吃惊,可是婚约已定,不可更改。后来皇后娘娘再次上宝华寺拜访无尘大师,寻求解救之法”   她定定的看着凌汐涵,一字一句的说道:“无尘大师只说了一句话,事事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孽缘也是缘,天命如此,只需顺其自然便可。待到云破天开,自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哀叹一声“无尘大师泄露天机太多,说完这句话就圆寂了。”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章 十年筹谋   碧影这番话在众人心中震撼可不小,无尘大师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啊,就算贵为一国之君也对他礼让三分。   而凌汐涵呢,本来是不信这些命数之说的。可是那无尘竟然能够算出她魂魄不全,大婚之日才魂归附体。由不得她不信了   “皇后娘娘一直等着无尘大师所说的契机,以便云破天日那一天。直到十年前,那段命运的邂逅…皇后娘娘将计就计,让睿亲王长子误以为救他之人是四小姐,从而厌弃你。那么,你们这段姻缘早晚都会不攻自破。没有人比皇后娘娘了解柳侧妃的性格,她知柳侧妃定然会在郡主大婚之日有所动作。那个时候,便是郡主魂魄归来之际,也就是无尘大师所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春。”   原来如此!凌汐涵心中了然,不过—   她眯了眯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碧影:“姑姑来得真是及时。”   碧影一愣,而后失笑。   “呵呵…皇后娘娘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妙人儿,呵呵…”她眉眼间具染上了笑意。   “郡主可是奇怪皇后既然早料到有今日,为何不早早派我前来?”   凌汐涵没有说话,心道,那皇后还真神了。   “呵呵,郡主,皇后娘娘事先有吩咐,若是郡主魂魄归来,那么北方必定祥云满天。皇后早于多年前将写好这封懿旨之时便已吩咐碧影,如若郡主大婚之日,北方祥云满天之时,那么就让碧影执这封懿旨前来睿亲王府。”   她眼眸淡淡扫向逸亲王和萧绮兰。   “皇后娘娘说,郡主魂魄归来之后,得知自己遭逢大难,必定不甘。可是郡主孤立无援,自然会寻求帮助。是以皇后才会嘱咐逸亲王在这个时辰出现,目的就是为了等候郡主。皇后娘娘担心郡主在我还未来之时受人欺负,有逸亲王再次,定然不会有人造次。”   “原来皇嫂早已将一切算准。”逸亲王感叹,“怪不得皇嫂会让我晚一个时辰出发,原来目的在此啊。”他眼中浮现惊叹和欣赏。   “自然!”碧影点头。“只是当年无尘大师说过,郡主必定历经磨难才得以重生。是以平王妃从小才会冷待郡主,甚至在去世后也叮嘱忠义王不可对郡主过多关心。所以,郡主这些年才会受了那么多苦。”她目中闪过悲悯之色。   “只是皇后娘娘不忍见郡主悲苦,才会派若雨和若雪暗中相助。皇后说了,忠义王府里面豺狼虎豹太多,她若不暗中帮衬着,只怕郡主还未等到魂魄归宁之日便已丧命。那无尘大师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她淡淡一笑,“所以,还请郡主不要怪责王爷。当年你母亲去世后,王爷也是痛心疾首。可是因为你母亲临终遗言,加之早年王爷为国效劳,才会忽略冷待于你。”   她目中似有深意,“郡主,皇后娘娘虽然顾惜你,但是早年诸事烦扰,娘娘又要照顾太子,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娘娘筹谋十年,为的就是你魂魄归宁之日。”她顿了顿,又道:“我是个下人,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是我还是想为皇后娘娘说一句,娘娘这些年心里也苦。她辛苦筹谋十年,或许这桩婚姻给郡主带来了很多伤害,但是终究是无可奈何。为了郡主能有今日,娘娘可谓是良苦用心,还望郡主不要怪责娘娘自作主张。”   凌汐涵心中震动,到此刻,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可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碧影口中的那句‘娘娘这些年心里也苦’是什么意思。明白以后,她除了惆怅心酸,便是莫名悲怆。   “那这么说,皇后娘娘是故意让我同绮兰亲近,为的就是今日一助?”   萧绮兰淡淡而笑,“当然了,涵姐姐,十年前皇后娘娘就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如果你日后有什么困难,让我一定要帮助你。当初皇后娘娘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还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想,是为了今日。”她不得不感叹那个美丽的女子如此用心良苦。   原来,皇后多年前故意布局,让萧铭澜误认为救他的人是凌汐画,从而爱上她。一次次的伤凌汐涵的心。而凌汐画,因为爱慕萧铭澜,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折磨她。等到她大婚之日,凌汐画必定要除去她,然后来个李代桃僵。   最后她魂魄归来,自然会报仇,这时候逸亲王和萧绮兰出现了,在她说出凌汐画和萧铭澜的罪行之时,碧影及时的出现,以皇权将其二人定罪。然后碧影再倒出十年前的真相,让萧铭澜悔恨不已,却无可奈何。   那个时候,不用她动手,萧铭澜对凌汐画的感情也会烟消云散,而且会对她厌憎痛恨。他们两个各自得了报应,也算为她报仇了。   “那么我父亲今日正好不在,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不是”碧影摇头,“是皇上安排的。”   “皇上?”   “对,皇上和皇后夫妻情深,皇后娘娘想什么,皇上自然知晓。如若不把忠义王和世子调离京城,郡主何以为四小姐和柳侧妃会将一切安排得如此顺利?”   凌汐涵心中感叹,这是对什么样的夫妻啊。就像是十年前摆的一局棋,每颗棋子都有他相应的位置,一切,只待此刻而已。   难怪元倾帝能够统一天下,难怪皇后能够让元倾帝甘愿为其驱散后宫,专宠一人。难怪四海升平,五湖朝拜。   有这样聪明睿智的帝后,这天下能不太平吗?   不过…她眼神闪烁,总觉得元倾帝此举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皇后娘娘用心良苦,汐涵感激不尽,又怎会有怪责一说?姑姑实在是说笑了。”凌汐涵客气的笑笑。   皇后让碧影此刻将所有事情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无非就是洗刷她多年来的骂名。也让这些人知道她这些年所受的苦,而后同情她。这些人越是同情她,凌汐画和萧铭澜的下场就会越惨,那么她这些年所受的苦也不算白费。   “郡主明白皇后的苦心就好”碧影眼眸似划过一道异样的光,走进凌汐涵,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郡主,皇后娘娘让我告诉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眼角余光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正在悠悠转醒的凌汐画,眸色意味深长。   凌汐涵霎时明白,皇后之所以留凌汐画一命,是留给她立威的。凌汐涵这么多年给所有人痴傻的形象已经深入骨髓,并不是碧影今日这番话能够清洗干净的。所以,皇后娘娘要她拿出自己的手段,先拿凌汐画开刀,而后一步步在忠义王府站稳脚跟。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一章 棋局收尾   毕竟,皇后再喜欢她又如何,她是忠义王府的郡主。皇后就算是一国之母,也不可干涉忠义王府的家事。再说,就算她想管,也是鞭长莫及呀。所以今日皇后让碧影故意来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试探她是否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明白了以后,她再次感叹皇后缜密的心思,高超的谋略。无怪乎世人尊其为皇后,大倾第一女将军,真乃女中诸葛啊。   “姑姑今日来,可是还有要事?”   碧影一愣,而后再次轻笑。   “好啊,郡主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这般通透的心思,皇后娘娘以后就不用担心郡主在王府里会被人欺负了,皇后娘娘也可以了了一桩心愿了。”碧影嘴畔含笑,而后面对着早已震撼呆愣的众人。   “七天后本是三年一度的琼花宴,可是下个月就是皇后娘娘四十岁的寿辰。皇后娘娘早已于月前吩咐,未免铺张重复。今年的琼花宴就定在皇后娘娘寿辰那一日。本来要等到月底皇上再下圣旨宣布的。皇上说,难得今日百官聚首,便趁此机会将此事告知各位。届时,百官可携带家人一起入宫为皇后娘娘贺寿。”   “臣遵旨!”众人此时回过神来,纷纷感叹这帝后心思当真是高深莫测,一环接一环。今日发生的这些事,足够在坊间流传一个月了。那么到时候人人都会知道长乐郡主早已今非昔比。恰好一个月后又是皇后的寿辰,到时候自然没有人敢在宫宴上公然挑衅郡主。可谓一石二鸟也!   这个时候,凌汐画突然坐了起来,脑中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突然尖叫了一声。   “啊—”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听碧影讲述入了迷,此时才发现这还有个凌汐画呢。明白所有真相后,这些人见到凌汐画自然是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铭澜…”众人鄙视的目光让凌汐画心中害怕,不由得委屈的看向萧铭澜,目中含泪,将落未落,楚楚可怜。若是以前,萧铭澜定然会非常心疼,而后万分怜惜的将她拥入怀中好好怜惜一番。可是现在,他却只觉得厌烦和耻辱。   “滚开,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欺骗我!”他额头上青筋冒出,漫延怒火的瞪着凌汐画,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碧影这个时候不慌不忙的吩咐,“来人,将她拖出去,送到静心庵出家。”   “是”她身后立即出来两个侍卫,毫不怜惜的拖着凌汐涵向外走。   “不,不要…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我祖父是定侯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恐惧溢满了胸腔,凌汐画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强大的背景做依靠,连忙大喊出声。   碧影顿时挥手示意那两个侍卫停下,在凌汐画正沾沾自喜的时候,凉凉的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在出宫之时,皇上的圣旨早已到了定侯府。定侯府养女不教,使得柳侧妃在忠义王府肆意欺凌郡主。当年她想要谋害皇后娘娘未果,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没有学聪明。若非郡主回魂时机未到,皇后岂会容许她猖狂这么多年?”碧影冷冷一番话落下,为凌汐涵解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   怪不得,以柳侧妃那样张狂的性子,皇后岂会容她?原来如此!   “定侯府纵容女儿行凶,但皇上念起其是三朝元老,为官也算清廉,免其死罪。剥夺其世代承袭侯爵,柳老爷安心养老便可。”   碧影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禁脸色变了变,在座的宾客有很多都是朝中元老大臣,久经朝堂变迁,自然比平常人看得更深。   皇后前脚懿旨一下,皇上后脚就削了定侯府的爵位,并且还那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不动声色又理所应当的情况下削了爵位,让人除了震惊更是畏惧。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在拿定侯府开刀,给朝中重臣一个铁血警告。许多元老大臣都是经过朝代变更的,自然想起当年元倾帝大刀阔斧的除去了姚、杨、沈、秦几大家族的事情。所以在佩服这位英明帝王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惊惧。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对这位有史以来最为睿智英明的帝王仍然从心底感到敬畏。   凌汐涵垂眸掩眼中情绪,嘴角勾起冷笑。果然…   先将她父王调离京城,算定柳侧妃和凌汐画的阴谋,不仅可以让她灵魂重生,还可以将计就计的削去定候府的爵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元倾帝,果然是好心机,好谋略。   碧影的话仿若一个响雷,狠狠的劈在凌汐画心上,让她顿时呆立在原地。   “还有”碧影生怕她受的打击不够一样,淡淡道:“柳侧妃虽说是定侯府的嫡女,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归是忠义王府的女人。忠义王为国辛劳,忠义王妃身为主母,没有管理好家中琐事,差点酿成大祸,实乃失察之罪。皇后娘娘已经命人传去懿旨,责令忠义王妃退守佛堂一个月,没有皇后娘娘口谕,不得踏出佛堂半步。柳侧妃胆大包天谋害郡主,念其尚未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死罪可免。夺其侧妃尊号,杖责三十,送到静心庵与其女共同修行。拖下去!”   她一语落下,那两个侍卫再不迟疑,立刻将凌汐画拖了出去。   “不要,铭澜,救我…救我…”凌汐画惊恐的大叫,可是萧铭澜却恍若未闻,呆滞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凌汐涵冷淡的容颜,心如绞痛。   “好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已下,我也要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了,各位请自便。”碧影回身,拉着凌汐涵。   “郡主,借一步说话”   “好!”凌汐涵大约猜到碧影想要说什么,正好她心中也有些许疑虑。   “涵儿”萧铭澜陡然出生唤住凌汐涵。   凌汐涵头也没有回,淡淡道:“公子唤错了,我是长乐郡主。”她说完根本不理会身后脸色惨白的萧铭澜,跟碧影并肩走了出去。   身后,萧绮兰鄙夷加同情的看了萧铭澜一眼。   “父王,我们也走吧。”   “恩”   重要角色都走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就一哄而散了。睿亲王自觉今日丢了脸面,也不好意思再去送客。睿亲王妃瘫软在椅子上,似乎苍老了十岁。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二章 小心忠义王妃   走出睿亲王府,碧影拉着凌汐涵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眉目染上凝重。   “郡主,皇后娘娘让我叮嘱你一件事。”   凌汐涵挑眉,“可是关于忠义王妃?”皇后处置忠义王妃,她心中就有疑惑,现在你正好说出来。   “郡主果真聪慧”碧影赞道:“皇后娘娘让我告诉你,小心忠义王妃。”   “为何?”凌汐涵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讶异,没有奇怪,只是在平述一件事而已。   “郡主可知忠义王妃的身份?”   “劳烦姑姑告知。”   碧影眉梢微蹙,眼眸盈盈波光浮动,叹息道:“她和我一样,曾经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且是从小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凌汐涵心中微讶,这具身体里有些记忆还不是很清晰,加之凌汐涵从前那样木讷的性格,也不会关心这些事。   “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   “恩。”碧影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当年皇后娘娘曾救过你父王的命,那个时候我没有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所以很多事情不是很了解。忠义王妃名唤浣纱,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了。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你父王还是丞相,有一次奉先皇之命去青州调查贪污一案,回来的时候受了重伤。被皇后娘娘偶然救起,那个时候,身为皇后侍女的浣纱对你父王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   “直到皇后出嫁那日,那个时候,皇上还是漓王。大婚那日,你父王喝多了,便留宿于王府。浣纱便设计趁你父王酒醉之时爬上了他的床。”她眼底闪过一抹愤然、不屑、还有痛心。那个时候,她和浣纱情同姐妹,没想到她竟然在小姐大婚之日做出那种事情,实在叫她寒心。   凌汐涵暗自惊讶,却并未多言。   “本是一个错误,谁知这一夕之幸,浣纱竟然有了身孕。皇后念及主仆情意,又顾及她腹中胎儿,是以没有严惩,只是将她驱逐出府。她怀有你父王的孩子,你父王是定然要担起这个责任的。可是那个时候又适逢太后薨世,全国三年之内不可操办喜事,浣纱只得以侍妾的身份入了凌府。当年的定侯府嫡女柳文鸢倾心你父王,听闻此事,在家里大哭大闹。定侯王无奈,只得拉下老脸来请你父王收了她。定侯王早年对你父王有知遇之恩,是以你父王并未拒绝。这才有了今日的柳侧妃。”   “不久后,浣纱生下一个儿子,顺理成章的成为凌夫人。那个时候又值天下动乱之期,你父王在平定叛乱之中立下大功,是以被封为忠义王,她便成了忠义王妃。”   “皇上登基之日便昭告天下废除选秀,罢黜后宫。朝中文武百官没有了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为妃的机会,便把主意打到你父王身上。所以,这些年有不少官员不停的往忠义王府里送人。”她说到这儿叹息一声,忠义王也算是间接的在帮助小姐。或许小姐这么疼长乐郡主,也有一部分愧疚的心思吧。   “对了”她似乎想到什么,眼中浮现一抹凝重。   “你父王并非多情花心之人,你母亲入王府后,你父王便很少接收官员送来的女人。可是就在六年前,忠义王府却突然多了三个绝色美人。你母亲也因此而郁郁寡欢,最终病逝。”她凑近凌汐涵,“后来皇后娘娘得知,那几个女人竟然是忠义王妃安排的。”   “哦?”凌汐涵挑眉,这事儿她脑海中也有些模糊的记忆,只是不甚清晰。   “那么姑姑的意思是…”   碧影唇畔含笑,“郡主聪慧,怎能不知这其中原委?”   凌汐涵脸色微沉,眸光清凝:“姑姑是想说,我娘的死是忠义王妃间接造成的?”她的声音清淡,听不出有丝毫动怒的成分。她记得,她母亲去世后,他父王深感对母亲有愧,是以将那几个绝色美人驱逐出府。   碧影暗自惊讶,心想皇后娘娘果真没猜错,重生后的郡主乃是一个聪慧绝伦的人儿,那么日后定然不会受委屈。   她眼含深意道:“这个我不敢妄下断言,皇后娘娘只是让我告诉郡主。”她声音一顿,凑近凌汐涵耳边,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曾经为了保护我和浣纱,分别给了我们两种自保的毒药。”   凌汐涵心中微微震动,碧影却已经退后一步,神色淡然平静。   “皇后娘娘只是说,当年平王妃身体强健,又是练武之人,自然不会轻易病倒。纵然有王爷辜负在先,郁郁成结,也断不会这般轻易…”她顿了顿,眉目染上愁绪。   “当年平王妃去世后,皇后伤心欲绝,之后才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可是那个时候却早已时过境迁,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这几年老夫人身体也不好,皇后娘娘无暇分身顾及许多。再加之平王妃毕竟已经嫁入忠义王府,皇后娘娘就算权利再大也不好插足忠义王府的家事,又何况忠义王妃曾经和皇后又是那样的渊源,追查起来也就困难重重了。”   她叹了一口气,目中闪过一丝哀伤。   “皇后娘娘当年待浣纱不薄,可是没想到她却…”她摇摇头,“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丫鬟了。这些年皇后幽居深宫,早已对她失望透顶。只是总是放心不下平王妃之死,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郡主归来,以后日日在王府,想必可探查出些蛛丝马迹。”   她神色间有些复杂,她没有告诉凌汐涵的是,那几个绝色美人,跟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当年忠义王痴情于皇后,自然爱屋及乌,对这几名侍妾非常宠爱。不然平王妃也不会因此病倒。   凌汐涵心下思量,心中似有什么闪过。   “姑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否相告?”   碧影心中一动,“郡主请说。”   “我父王…是不是喜欢皇后?”   碧影一惊,而后想到昨晚皇后说的话。   “如若涵儿真的灵魂归来,那么必定不再如从前,你将其中纠葛告诉她后,她必将能猜透几分。如果她问起,你不必隐瞒,如实相告便是。反正这事迟早她都会知道,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如果她不问,你也不必告诉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锻炼锻炼她的心智。”   整理好思绪,碧影道:“是!”   凌汐涵目光一动,果然!   碧影心中一叹,无奈浅笑:“当真什么都被皇后娘娘料中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冷家剑法’   “皇后娘娘说,如果郡主问了,那么就让我将这本秘籍交给你,这是你舅舅临终之前交给皇后的,本就是冷家之物,以前没有给你,是因为郡主曾经心智不全,怕会被他人给夺去。如今郡主已非昔日之郡主,这本剑谱理当物归原主。”   凌汐涵心思一动,接过那本剑谱,脑海中划过一幕幕的记忆。她娘是天下第一庄的小姐,她还有一个舅舅,名叫—冷傲天   她骤然目光一缩,握着剑谱的手指紧缩。她二哥也叫冷傲天!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   “郡主自小跟随皇后娘娘习武,极具天资,皇后娘娘从小就为你打好了基础,为的就是今天。日后郡主就按照这本剑谱所述练习吧,若有不懂的,一个月后可进宫请教皇后。”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三章 记忆   皇后!皇后!脑海中的记忆串成乱麻,看似快清晰了,可是又被接连撺掇而来的乱麻给搅散了,让她觉得头晕眼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皇后叫什么名字?”   碧影惊呼,“郡主?”   这时候,萧绮兰和逸亲王找到了她们,正好听见凌汐涵那句话,脸色齐齐一变。萧绮兰连忙走过来,“涵姐姐,你怎么了?皇后闺名,岂容她人直呼?”   “皇后叫什么名字?”凌汐涵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纠结于这个问题。那冷然的视线,清冷不容置疑的口气,令几人都不约而同一震。   “涵姐姐?”萧绮兰有些目瞪口呆。   逸亲王眼眸眯起,冷漠的嗓音自口中溢出:“落倾颜!皇后名唤落倾颜”   “王爷?”碧影惊呼。   凌汐涵陡然退后一步,双目圆睁。   落倾颜!落倾颜!落倾颜!   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犹如晴天霹雳,灵魂深处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哥,这画上的女人是谁啊,她好美哦!”那个时候,她站在俊挺霸气的男子身边,看着面前那一副生动的素描,眼中溢出惊叹。   男子看着画中女子,目光温柔似水。   “她叫落倾颜”他温凉的手指抚上画中女子容颜,眼中溢满深情缱绻。   她见了,咯咯直笑。   “二哥,她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恩”他没有否认,“她是我最爱的女人。”男子目中闪过坚定和深情,“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她心中震动,因为男子的眼神,温柔、深情、以及一种疯狂的执着和眷念。不知为何,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包括为她放弃生命?”话一出口她便哑然,她从不信殉情一说,那是小说和电视剧里面才会有的情节。   哪知,男子却转过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是的”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透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坚定,霎时将她震在原地。   直到很久以后,她终于明白,那个时候他的那句话真的不是戏言。   因为那个女子死了,他毫不犹豫的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那个时候她才陡然惊觉,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荒地老,生死相许的爱情!   “涵姐姐,涵姐姐…”   凌汐涵陡然一惊,从记忆的乱麻中清醒过来,一把抓住碧影的手。   “带我去见皇后。”凌汐涵记忆中那张容颜跟画中的容颜重合,名字相同,容貌相同。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听闻,当年舅舅是为了救皇后而死;听闻,舅舅对皇后一片深情;听闻,皇后和舅舅关系匪浅…   种种迹象表明,皇后和她的舅舅…很可能就是那个世界的落倾颜和冷傲天。她必须要见皇后,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否者她心中难安。   “涵姐姐!”萧绮兰被她这个样子惊到了。   碧影也是微微一惊,而后深看了凌汐涵一眼。   “果然…”她低叹一声,喃喃自语:“小姐,早知道有今日,为何你还要筹谋十年呢?”她摇摇头,“罢了罢了”她抬眸,目中一片温凉。   “皇后娘娘如今正在昏迷之中,昨日太子已经传来消息,千年灵芝已经找到,太子不日将回京城。一个月后,皇后寿辰那日,郡主自然会见到皇后娘娘。那个时候,皇后会帮郡主解答一切疑惑,请郡主稍安勿躁。”   凌汐涵抓着她的手一寸寸松开,目光渐渐缓和下来,平复心中汹涌的波涛。   “汐涵失态,望姑姑见谅。”   碧影淡淡一笑,“碧影不知其中渊源,只是曾经听皇后娘娘说起,她欠了一个人天大的人情,这辈子也还不清。倘若郡主重生归来,那么皇后娘娘也能心安些许。”   “我只是一个丫鬟,不明白其中奥妙,但从刚才郡主的举动来看,想必这其中答案郡主早已知晓。”她回眸一叹,“皇后娘娘这些实在辛苦,还望郡主多多体谅。”   她转身,在午时散在上投下的斑驳阳光中慢慢走向皇城,繁密的树叶渐渐掩盖了她柔弱的背影,徒留清风余散。   “涵姐姐?”萧绮兰走到怔怔站在原地的凌汐涵身边,轻唤了一声。   “恩,什么?”凌汐涵回神。   萧绮兰盯着凌汐涵,目光有些迟疑和古怪。   “涵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凌汐涵瞥去眼中情绪,察觉到逸亲王落在她身上探寻的目光。她抬头望去,淡淡一笑:“今日多谢逸亲王相助,长乐感激不尽。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她看了萧绮兰一眼,“绮兰,我先回去了。”   “涵姐姐”萧绮兰拉住她的手,目中有着担忧:“我陪你回去吧。”涵姐姐这样回去,她担心忠义王府那群人会欺负她。   “放心”凌汐涵淡淡一笑,目光一闪:“父王或许也已经回来了。”皇后如此费心筹谋,如今棋局落幕,她父王和大哥也应该回来了。皇后的懿旨,也应该已经到达忠义王府了吧。   凌汐涵猜的没有错,就在她踏进睿亲王的时候,皇宫宣旨的公公也相继踏进忠义王府。若雨和若雪刚将柳侧妃带到清心阁,就听到管家说皇宫传旨的公公来了。众人不约而同一惊,忠义王妃目光微动,眼底划过什么。不动声色道:“走吧”   大厅内所有宾客早已跪在地上,谨听皇后懿旨。   当那太监将懿旨的内容念完后,所有人都是一愣,齐齐将目光落到忠义王妃和柳侧妃的身上   忠义王妃神色如常,“臣妇接旨。”   柳侧妃却是呆愣当场,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大哭大喊。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她挣脱着抓着她的侍卫,疯狂的大吼。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四章 悲催的柳侧妃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门口处走进来两个人,看似一对父子。左边一人约四十岁左右。身著一身青蓝长袍,脚蹬海纹金丝朝靴,银带束发,玉色腰带缠腰,腰间别着一枚碧绿色的玉佩,明黄色的流苏垂下。眉如剑,目似星,鼻梁俊挺,肤色曾小麦色泽,薄唇紧抿,线条柔和中又透着刚硬和威严。眉宇间又透着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此人便是忠义王凌绝殇!   他身侧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著一身玉色长袍,玉冠束发,身影绰约,装着简单却又不失高贵,大方中透着沉稳。眉目间跟忠义王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宛如黑夜里最闪亮的星星,熠熠闪闪。面部线条柔和,温文儒雅,看似秀气书生。可那眼底偶尔闪过的深邃光芒,却让人不敢小觑。   他就是忠义王世子凌泓。   “王爷…”一见到忠义王,王府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全都一窝蜂的围了上来,眉眼欣喜。   忠义王眉头微蹙,威严道:“都下去。”这群女人就不能让他清静一会儿吗?   “是”那些女人见他不悦,只好讪讪的退下。   “哟,忠义王回来了。”顺公公面带笑容的走了上来。   “王爷”一个惊喜的女音响起,寻声望去,乃是柳侧妃。此刻的她因为之前跟侍卫的挣脱,头发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她见到忠义王,便像是见到救星一般。   “王爷,救我…”她柔弱可怜的看着忠义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企图勾起忠义王的同情心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衣着狼狈,眼泪一留下来,妆容全都花了,头发微微凌乱,头饰散落一地。整个人看起来跟街边的乞丐没有多大区别。忠义王本来就不喜柳侧妃,现在看见她这副鬼样子,更加厌烦。   “将她拖下去。”既然是皇后下的旨,又在今日,那么定然是为了涵儿的事情,他又岂会违逆?   柳侧妃没有想到忠义王这般绝情,她悠然睁大的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忠义王。   “王爷?”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她拖下去,误了皇后娘娘规定的时辰,当心你们的脑袋。”顺公公看见这柳侧妃就是一脸的不耐,当下见忠义王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他自然也不用客气了,冷着脸对侍卫吩咐。   “是”那两个拖着柳侧妃的侍卫闻言打了个寒颤,急忙将她拖了下去。   “不,不要,我不要出家…”柳侧妃蓦然惊醒,绝望和恐慌浮上心头,她尖锐的大叫起来。   “不,你们这些下贱蹄子,谁允许你们这么对我的,快放开我…皇后,落倾颜…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唔…”她话还未骂完,已经被人堵住了嘴。   顺公公站在原地,一脸的冷沉和不屑。忠义王脸色也不好,瞥了一眼大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落到一身素衣,眉目清淡的忠义王妃身上,瞥见她手中的明黄卷轴,眼中似闪过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眼见柳侧妃被拖下去了,顺公公才重新面对着忠义王,脸上又挂起招牌笑容。   “忠义王一路辛苦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口谕,下个月就是皇后娘娘四十岁寿辰。本来七天后就是琼花宴了,皇后娘娘不喜奢华浪费。是以皇上说,今年的琼花宴就延迟在皇后寿辰那一日一起举行。”   忠义王妃握着圣旨的手微微一紧,眼底一闪而过一道光芒,很快便消失无踪。   忠义王目光微漾,面部线条似柔和了些许。   “皇后凤体如何?”他一贯冷硬的声音掺杂了些许关心。忠义王妃目光一紧,握着圣旨的手更加收紧。   顺公公目光一闪,“皇后娘娘近一年来缠绵病榻,现又感染了风寒…”他目中闪过一抹忧心。   “皇后染了风寒?”忠义王微惊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急切。   顺公公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笑道:“王爷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自有皇上亲自照顾。如今太子殿下即将回宫,皇后娘娘不日便会大好。”此话看似平常,实则既有提醒,又有警告。忠义王怎会听不明白?他目光微动,长睫垂下,在亮如星辰的眸子中投下一片暗影。   “恩,是本王逾越了。”他淡淡一笑,“公公可还有事?”   “老奴…”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声。众人寻着声音望去,看清来人,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闪过惊艳。   门口处走进来一个女子,双双柳眉如弯月,两潭泓瞳似星辰。琼鼻娇俏似清月,丹唇含朱赛樱桃。芙蓉粉面玉如霜,螓首蛾眉拭胭脂。玉质天成倾国色,纤腰莲步仙落凡。青丝柔亮,唇畔含笑。两只星潭中似有徐徐波光流转,粉红色的唇瓣似有水润光泽闪动。   水蓝色曳地长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随着她步伐的走动,裙摆间的青竹似随风飘扬,自然的美丽。   众人望着她,一时之间还没有从她那样张狂中透着清逸,素雅中透着高贵的决然美丽之中回过神来。   “都怎么了?”凌汐涵蹙眉,目光淡淡一扫在场所有人。呵,这王府大院中的女人还真是不少。环肥燕瘦,清秀佳人有之,国色天香也不少。清纯的,妩媚的,妖艳的…都赶得上选美大赛了。   她这一开口,众人齐齐回神,神色各异,大多自然是嫉妒和恨意。尤其是忠义王府中那几个小姐,无论平日里伪装得有多么端庄得体,抑或是病弱扶柳,都免不了眼底那一抹暗沉的妒意。   “你…你是涵儿?”开口的是凌泓,他看着凌汐涵,眼底有着不确定。他身边的忠义王至始至终都是最镇定的一个,见到那张酷似逝去妻子的容颜,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涵儿已经出落成如此貌美如花。可是即便再美,都不足以让他侧目。只是她刚才走过来那一瞬间,眉目间的清华淡漠,酷似他心中珍藏多年的人儿,一时间让他微微失神。   凌汐涵目光落到凌泓身上,很多记忆也随之涌入脑海。凌泓是王妃的长子,忠义王世子,他不同于忠义王府所有人。从小到大,整个忠义王府只有凌泓对她最好,事事顺着她,保护她…除了皇后之外,凌汐涵记忆最深刻的一个人,就是他。   所以,在面对凌泓的时候,凌汐涵脸色微微柔和。   “大哥!”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五章 赏赐   她这一开口,更是惊了忠义王府的诸位小姐和姨娘,纷纷瞪大美目看着凌汐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是凌汐涵,那个痴傻的蠢货?那个整日把自己涂成花猫的女人?没想到污泥之下,竟然有这样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着实让人惊讶和气恼。本就因凌汐涵的美貌气质嫉妒的那些小姐,这下子听说了她的身份,心中更是狂涌着愤怒和嫉恨。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估计凌汐涵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刚才在睿亲王府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流传过来,这些人自然不知道如今的凌汐涵已非曾经的凌汐涵。只是看她行为举止气度不凡,更是令她们嫉恨羡慕不已。   忠义王妃目光微动,看着凌汐涵,眼底流泻一道光芒,有些飘渺,亦有着回忆。   “小姐”若雨和若雪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立刻跑了过来。   “涵儿,真的是你?”凌泓大步上前,抓着她的肩膀,目光亮的惊人,隐隐有着欣喜和欣慰   “是我,大哥”凌汐涵目光淡淡落到忠义王身上,嘴角微勾。   “父王回来得真是及时。”   忠义王目光微微漾开,淡淡道:“你娘和皇后的苦心没有白费。”当年之事,他自然是清楚的。   凌汐涵目光微动,想起碧影说她母亲临终前交代她父亲不许对她有所关爱和呵护,又见他目中欣慰和叹息以及回忆。心中对他的怨念霎时间少了几分。   “既然回来了,那么你和睿亲王世子的婚约也就作罢了,回去休息吧。”忠义王看着凌汐涵,这个自小就与他最为疏远的女儿,或许是因为十年来对他忽视的歉疚,或许是因为她眉目间的淡然风华酷似他心爱的女人。是以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柔软与慈爱。   凌汐涵心中一动,“恩”   “老奴参见长乐郡主。”顺公公这时候走过来,对着凌汐涵弯身一礼。身为大内总管,皇上身边的近身太监,对于十几年前的事情也略微知道几分。看如今长乐郡主这样子,他心中也大感安慰,不枉皇后娘娘辛苦安排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水到渠成了。   “公公不必多礼”凌汐涵幼年经常进宫,自然认得顺公公。“公公是专门在此等候的?”   顺公公笑道:“郡主慧智,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郡主送一件礼物。”   他拍了拍手,空中忽然降落四道身影,齐齐跪在凌汐涵面前。   “奴婢参见主子”   凌汐涵退后一步,这才看清这几人均是双十年华的女子,每人动作一致,说话一致,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影卫。   “你们?”   顺公公笑着解释道:“她们是皇后娘娘送给郡主的丫鬟,每人都会一些拳脚功夫,专门保护郡主的安全。”   拳脚功夫?凌汐涵柳眉一扬,这几个人一看就是高手,武功比起现在的她恐怕都要高上一筹。只怕皇后娘娘训练了她们时间不断啊。   “是皇后娘娘让你们来的?”   “是!”又是整齐划一的声音,铿锵有力。   “那么…皇后娘娘除了让你们保护我,还有没有说什么?”   最左边的一个女子这时候开口了,“皇后娘娘说了,奴婢四人从今而后就是郡主的丫鬟,一生奉您为主。终生效忠,不得背叛。如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哦?”凌汐涵柳眉微挑,嘴边含着几分笑意。   “也就是说,以后你们只听从我的命令,除我之外,不授命于任何人。包括…皇后?”   “是”那女子目光波澜不惊,坦然道:“皇后娘娘说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郡主的人,无论生死,皆凭郡主安排。”   “呵呵…”凌汐涵轻笑,忽而目光落到一边的顺公公身上:“皇后娘娘培养她们多久了?”   “十年!”顺公公老实回答。   十年!虽然早有猜想,可是凌汐涵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皇后竟然在十年前就已经给她准备了这么大的礼物。皇后待她之心,当真是比之亲生父母还要真诚。   “她们几个都是孤儿,十年前被皇后所救,从此就成为了影卫。皇后娘娘训练她们十年,为的就是今日。”顺公公继续为她解惑,顿了顿,他又继续道:“皇后娘娘早已对她们说过,她们今后的使命就是郡主。除郡主意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她们做任何事。”   他目光似无意的扫过忠义王府那群女人,瞥见她们满脸的嫉妒和愤怒,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厚。   “郡主,皇后娘娘说了,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就算是闯了天大的祸也不要紧,天塌下来有皇后娘娘给您担着。”   他话到这儿,那些曾经欺负过凌汐涵的女人一个个脸色都变了,眼底明显有着慌张和惊恐。   “还有,郡主您要是觉得在忠义王府里生活得不如意,就派人进宫告诉一声,到时候皇后娘娘会直接派人接你进宫。咱们皇后娘娘说了,这皇宫别的没有,就住的地方最多,保证会给郡主您安排一个最清静的地方。”   他笑眯眯的说完,忠义王府那一群女人已经嫉妒得双眼通红,双手绞着丝帕,好像那丝帕就是凌汐涵一样。   凌汐涵嘴角抽搐,顺公公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番话,是在给她立威呢。不就是变相的告诉那些人,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皇后嘛。   心中轻叹,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雪衣女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   “风影”   “花影”   “雪影”   “月影”   “风花雪月?”凌汐涵莞尔,转而看向顺公公:“替我谢谢皇后。”   “郡主客气”顺公公脸带笑意的点点头,“对了”他似乎想到什么,“皇后娘娘还有东西要给郡主。”   在凌汐涵微讶的神情下,他一拍手,门外走进来四个宫女四个侍卫。每个宫女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用红布盖着。看得出来,一定是装着什么宝物。两个侍卫抬着一件屏风,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   顺公公走到那几个宫女面前,伸手拉开第一张红布,立刻一阵碧绿的光芒闪烁,差点耀花了所有人的眼。只见托盘上安放着三枚簪子,均是金玉打造。簪子尾部有纹饰七彩凤凰、孔雀开屏、百花齐放。而且均著有宝石、蓝田玉、翡翠碎花点缀。随便一枚簪子都价值连城,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六章 天蚕金丝七彩羽衣   忠义王府那群女人早已瞪大了双眼,目光灼热而贪婪的看着那几枚稀世罕有的发簪。   “郡主,这几枚发簪是皇后娘娘去年命宫中最好的工匠,以世间最好的材料打造的。总共只有这三枚,皇后娘娘全都给了郡主。”   顺公公又走到第二个宫女面前,掀开红布,又是一阵白光闪烁。   “郡主,这是用和田美玉羊脂玉打造的花钿。”他又指着一串珊瑚手串,道:“这珊瑚是今年春天濠州太守进贡的南海珊瑚,皇上本来是送给皇后的,可是皇后说郡主可能会喜欢,就派人给郡主送来了。”   他又继续走到第三个宫女面前,伸手拉下红绸。   “这是珠衫、绡帔、凤头鞋、犀簪、辟寒钗、玉、鸳鸯带、明珰、翠翘、金凤凰、锦裆。”他不急不缓的介绍着,王府内一干女眷早已双眼发亮,手中丝帕因为用力已经绞得扭曲不成样子。   凌汐涵心中微微感叹,照这个样子下去,皇后是否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这最后一件”顺公公说到这儿,微微停顿,看向凌汐涵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和感叹,伸手拉下那张红绸。入目的,是一件雪白的纺纱裙。初见时,只觉得那布料精细珍贵。细看时,那层层纺纱中,似有七彩之光闪闪烁烁,看起来好不华丽夺目。   “这是?”凌汐涵心中微震,看着那间雪白纺纱裙,目中有着浓浓的震惊。   身边,一直冷静淡然的忠义王也禁不住目光一缩,眼底满是愕然。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满脸的惊愕。   “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   “王爷果然好眼力。”顺公公目光含笑的说道。   忠义王目光盯着那件光彩夺目的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眼底黝黑一片,复杂的光色流转其中。   “天下第一绣娘曾得一匹天蚕金丝布匹,后用七彩金丝再加以雷玉粉掺杂其中。不仅刀枪不入,更是水火不侵。羽衣轻盈如雪,虽是素白雪锻,可穿在身上犹如翩然舞蝶,美丽无方。若有光线射下,更是亮彩夺目惊人。皇上当即命令天下第一绣娘制裁成羽衣裙衫,送给皇后娘娘。皇后因为当年怀孕在雪地里受寒,因此入冬极其畏寒。皇上便将数百颗千年暖玉珠磨碎,将粉末掺其中,再以精火烧制九九八十一天,将暖珠磨成的粉末融入天蚕金丝中。再经过七七十四九天的改造,才制成两件七彩羽衣裙衫。由于天蚕丝属寒,加之暖珠的融合。是以穿在身上,冬暖夏凉。”   他目光幽深,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凌汐涵心中再次震撼,这天蚕金丝羽衣她曾经在皇后那里见到过,却不想工序竟然如此复杂繁复。当然,这也体现了元倾帝对皇后的专一深情。   她轻叹一口气,“公公,这件衣服我不能收。”   厄?她话音一落,满室惊讶。王府中那些女眷原本在听到这件雪衫的名贵之时已然双目圆睁,热切的目光直直黏在那件雪衫上面,恨不得据为己有。本来因为皇后对凌汐涵的青睐有加,这些人都已经嫉妒得眼红了。如今居然听到她拒绝皇后的赏赐,更是惊得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这件雪衫名贵非常,世界上只得两件。有多少女人羡慕眼红,她居然不要?   顺公公也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拒绝。   “郡主,这?”   凌汐涵却摇摇头,“公公,这件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是皇上特地为皇后娘娘裁制的,我怎能夺人所爱?”   “哦,郡主说得时这个呀,呵呵…”顺公公释怀一笑,“老实告诉郡主吧,本来皇上也不同意皇后将这件天蚕金丝羽衣送给郡主,可是皇后娘娘执意为之,皇上也不能扭转其心意,只得恩准。皇后娘娘说了,反正天蚕金丝羽衣有两件,她有一件足以。另外一件放着也是放着,就送给郡主了。”   凌汐涵喉咙一噎,顿时无语。   顺公公又走到那几个侍卫跟前,打开那个大箱子,又是明晃晃的一阵亮光袭来。定睛一看,凌汐涵眼皮不禁跳了跳。   乖乖!这满箱子珍奇古玩,金石玉器,比之刚才那些什么凤钗明档珠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象梳、菱花、玉镜台、兔颖、锦笺、端砚、绿绮琴、玉箫、纨扇、毛诗、玉台香奁诸集、韵书、俊婢、金炉、古瓶、玉合、异香、名花。”本来这些东西都是贵族闺阁女子所用的饰物,也并不是多稀奇。关键就是,这每一件看似普通的物件,都不是用‘价值连城’可以形容得了的。   那砚台,竟然是水晶砚。其形若蝉,雕有首、目、颈、腹与双乳足,与“龙尾鱼子纹蝉形砚”全似,但仅及其三分之一大小。此式为襟代之常雕砚式,它是从唐代“箕形砚”、“风字砚”中衍化而成的砚式。这方“蝉形水晶砚”,无色透明,晶莹剔透,雍容典雅,线条丰腴,精洁可爱。从“蝉”形背、腹的晶体中,可以清晰地透视人、物;在“蝉”腹中还有一条隐约可见的竖纹,如对着日光、灯光照射,可见酷似虹状的折射光,七彩缤纷。绮丽怡人;还可从一条“石隔”中隐约见到一层“朱砂”锈迹,水洗不脱,当是“水晶砚”年代久远研磨朱砂所存“墨”锈之证。在砚之“蝉颈、蝉腹”中,有不少似经“梳理”的粉白色丝状水晶棉,或散或聚或团或缕,若素纱扬空,轻烟荡漾,其绵密柔韧之状,确实巧夺天工,旖旎醉人。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光这一方砚台,就够她扶额叹息了,更别说其他了。   “公公,这屏风又是哪儿进贡上来的珍品啊?”她眼眸瞥向旁边的半透明玲珑屏风。   玉石镶嵌类层次清晰,玲珑剔透;金漆彩绘类色彩艳丽,灿如锦绣;雕填戗金类线条流畅,富丽堂皇;刻灰润彩类刀锋犀利,气韵浑厚。以松木为胎骨,木性稳定,不易开裂走形。屏面为髹漆雕画,边框为紫檀的高档木材。屏风上的图画为锦绣江山,万里山河,繁华如锦。   顺公公一愣,而后笑道:“郡主果然好眼力。这是去年临州进贡的玲珑屏风,皇后娘娘想着郡主可能会喜欢,就让老奴给你送过来,希望郡主能够喜欢。”   凌汐涵淡淡一笑,“有劳公公了。”   “郡主客气”顺公公笑容可掬的点点头,“皇后娘娘交给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完成了,老奴要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凌汐涵礼貌的说道。   转身看了看满目的…厄,姑且算是群芳荟萃吧。她微微勾唇,笑得有些以为莫名。   “大家都是来恭迎我回家的吗?”   那些女人一个个目光含恨的瞪着凌汐涵,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忠义王深沉的目光微微一扫,“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全都回去。”   他一声令下,众女子纵然心里不甘,也不得不各回各屋。   凌汐涵看了眼忠义王,吩咐身边的若需和若雨。   “将我娘给我的嫁妆都收到库房里去,以后由我自己保管。父王,你没意见吧?”她目光淡然而冰冷,语气波澜不惊。   忠义王目光微怔,而后点点头。   “当然,那是你娘留给你的,自然该由你自己保管。”他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眼王妃,而后转身走向了书房。   “涵儿”凌泓走上来,目光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凌汐涵目光泛着淡淡的柔光,“我没事。”   凌泓目光现出疼惜之色,“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凌汐涵主仆三人离去后,凌泓也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凌汐晴走到忠义王妃身边,“娘,你…”   忠义王妃泰然自若,转身走向佛堂。   凌汐晴轻叹一声,身后的青曼走上来。   “小姐可是在担心王妃?”   二人走在走廊上,凌汐晴目光沉静如水。   “母亲自有办法脱困。”   “那小姐在担心什么?”   凌汐晴目光悠然沉凝,忽而想到什么,眸光泛亮。   “青曼,刚才顺公公是不是说太子殿下回来了?”她一贯沉静的音色多了几分欣喜和激动。   青曼恍然大悟,笑得暧昧。   “对啊,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她瞥了眼凌汐晴更为兴奋的脸色,说道:“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最是孝顺皇后,眼下皇后娘娘的收尘快要到了,太子殿下自然要回宫的。而小姐你,也可了一桩夙愿了。”   凌汐晴正沉静在自己激动的思绪中,也不理会青曼的调凯。   “他要回来了,终于要回来了,十年了,十年了…”她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激动跟爱恋。那个男子,已经藏在她心里十三年了。她已经由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当年那个美得如同水晶娃娃的男孩儿如今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她怀抱着喜悦的心情,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七章 驯服丫鬟   午时已过,温暖的阳光洒进梦仙居,照在慵懒靠在贵妃榻上的女子身上,她身上冷然的气质微微多了几分柔和。   她半阖着眸子,头发微微洒下,遮住了一半的面容。但是只看她光洁白皙的侧脸,幽幽泛着雪光的俏挺琼鼻,以及那樱红的唇瓣,小巧的耳垂。足可以见这女子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小姐”若雨端着糕点走进来,看着懒散靠在榻上的女子,呼吸微微一滞。   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小姐,慵懒、冷然、高贵、冷漠…这样的小姐,真的好美。这样的气质,她只在皇后娘娘身上看到过。   听到她的呼唤,凌汐涵半阖着的眸子睁开,黑如墨潭的眸子似一块大磁石,眼底酝酿着令人沉沦的漩涡。若雨又是一滞。   原来退去了呆滞,小姐的眼睛竟然这么美。   “小姐,你饿了吧,我给你做了一些点心。”她微笑着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凌汐涵看了她一眼,重新阖上眸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若雨”她冷不丁的开口,吓了若雨一跳。   “恩,什么事,小姐?”小姐如今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即使是睡着,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强大压抑的气场,令人如坐针毡   这时候,若雪也走了进来,看着凌汐涵,目中没有了之前她醒过来时候的惊诧狂喜,多了几分跟若雨一样的沉稳。   凌汐涵半阖着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们二人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若雨,你们早知我会醒过来是不是?即使是在中了剧毒之后。”她突然睁开眸子,目光如电,紧紧的逼视着二人的面容,不容她们有任何的逃避和闪躲。   若雨和若雪心里一惊,突然齐齐下跪。   “小姐!”   凌汐涵目光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们一眼,仍旧半躺着,轻飘飘的说道:“说吧,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若雨和若雪相视一眼,若雨咬了咬唇,说道:“小姐,没错,我们是皇后派来照顾你的,皇后娘娘也早就告诉过我们。若是小姐有一天不幸身亡,让我们不要着急,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并且让我们不要声张,静静等待就是”   “难怪…”凌汐涵喃喃自语,刚刚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疑点。若雪急躁,若雨沉稳。可是纵然是再冷静自持,在见到自己的主子被人害死,竟然能够那么冷静的分析事情的缘由,而不是急得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之前她只是心有疑惑而已,并未来得及去想其中缘由。可是在睿亲王府见过碧影后,她就明白了一切。   果真是皇后培养的人,光是这份沉稳清晰的头脑都令人心中佩服感叹。难怪这么多年以来,凌汐涵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王府中还能够保住性命。这其中多亏了这二人的照拂吧。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若雨和若雪久不见她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急忙道:“小姐,我和若雪虽然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保护你,也一直谨遵皇后娘娘旨意,不敢有违。可是皇后娘娘早已吩咐,小姐醒来后,我姐妹二人就只听命于小姐一人,誓死效忠小姐。”   若雨这句话说的极为坚定,以前她们是皇后的人,现在她们就是小姐的人。   “誓死效忠小姐”若雪也一改往日的活泼急躁,双目坚定的说道。   凌汐涵的目光扫了一眼二人,沉吟一会儿,淡淡道:“起来吧”   “小姐?”若雨二人眼里浮上欣喜,小姐这样说就是不怪她们的隐瞒之罪了。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去计较。”没错,她只是想要试探这二人的衷心。尽管知道皇后一切都是为她着想,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喜欢被人整日监视着。她看得出来,皇后培养出来的人自有一腔傲骨。只要下定决心跟随一人,就不会变更。   “是,小姐”二人齐齐站了起来。   凌汐涵瞥了一眼窗外的日头,重新闭上眸子。   “给我说说皇后吧。”虽然有凌汐涵的记忆,但是以前的凌汐涵脑子木讷,后来又呆傻。很多事情记忆都有些模糊,甚至是已经忘却。她对皇后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皇后娘娘对她极为宠爱,其余的都不甚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皇后乃是当世一奇女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又是一个女强人,在这个世界能不与众不同吗?   “皇后娘娘?”一说起皇后,若雪双眼发亮,立刻神采奕奕起来,就是沉稳如若雨,也免不了有些激动。   “小姐你想知道皇后娘娘什么事迹,我们都告诉你。”若雨双眼兴奋,跃跃欲试。   “唔…皇后娘娘有很多事迹吗?”她想了想,说道:“我听说皇后娘娘是大倾国第一女将军?”   “恩”二人点头,若雪道:“当年琉璃宫被灭,皇后惊胎早产,生出太子后就昏迷了。皇上亲自将皇后送去天山求治,而后叛军作乱,皇上逼不得已离开天山亲自指挥战争剿灭叛将。”   若雨接过话道:“皇后娘娘昏迷了一个月,刚刚醒来就不顾一己之身下天山帮助皇上剿灭叛军。”她说到这儿,双目发亮,犹如天上的星子,话语也有些激动。   “皇上下山后,亲自指挥战争,是以我方频频捷报传来,将叛军打得闭门不出。可是当时由于天下战争纷乱,皇上和众位将军被困在和州,眼看粮草将尽,对方却迟迟不开门迎战。照这样下去,城军定会饿死。”   “恩”若雪点头,有些兴奋道:“那个时候,咱们皇后娘娘出现了。唔…就像仙女一样从天而落。下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闯入敌军,烧毁了对方的粮草,而后和皇上重逢。小姐你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真的是…”   若雪双眼泛亮,脸上呈现梦幻向往之色,努力在思索着用什么形容词为好。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来,不由得蹙眉。   “反正就是…很美啦…我听说,当时所有将领都震在原地,不得动弹呢。”她颇为自豪,仿若说的是自己一样。   “咱们皇后娘娘,那是天仙一般的二人,天下第一美女,天下就没有哪一个男人见了皇后不发呆的。”   “若雪”若雨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这丫头,当真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也能随便乱说吗?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她还不得人头落地啊。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八章 传奇的皇后   若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过头了,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凌汐涵饶有兴味儿的看着二人,“唔,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若雨整理了思绪,说道:“皇后娘娘烧了对方的粮草,叛军被逼到绝境,只好出城迎战。皇后娘娘一马当先,率先加入战争,而后一箭射掉敌军的军旗,敌军霎时间军心大乱,惊慌失措。我军气势大增,皇后娘娘当下就一鼓作气带着大军直捣黄龙,敌军很快就败下阵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叛军首领乃是皇室遗孤,他武功称霸天下,当世无敌。后来…”她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若雨的迟疑,脑海中有些记忆也慢慢浮现。   “我舅舅帮助皇上和皇后杀了叛军首领,是否?”就是在那次,她舅舅为了救皇后而丧命。所以皇后一直对她母亲有着愧疚之情,连带着,自然对她也更加的疼惜。   “厄…是的。”若雨先是一愣,而后老实的点头。小心的瞄了凌汐涵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自那以后,皇后娘娘就被三军奉为女将军,也是历来第一位女将军。”   “恩”凌汐涵点头,“我听说皇上非常宠爱皇后。”   “那是”一说到这个,若雪立刻兴奋起来。“咱们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曾经还为了皇后娘娘跳崖殉情呢。皇后娘娘性子比较冷漠,以前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可自悬崖逢生后,皇后娘娘就和皇上在一起了。先皇知晓二人两情相悦,便下旨给二人赐婚。皇后娘娘入府后,皇上就极为宠爱皇后。二人夫妻情深,几乎是形影不离。先皇驾崩后,皇上登基。登基之日,皇上就昭告天下,废去选秀制度。有生之年,绝不再选妃纳妾。从此后宫无妃,只有一后。”她说的是眉飞色舞,满目的惊叹和羡慕。   “是啊”若雨眼中也有着动容和羡慕。“皇后娘娘是全天下女子最羡慕的人呢。”   “全天下女人最羡慕的人…”凌汐涵轻声嘀喃,心中叹息。   也是,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世界,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可谓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一个帝王?皇后…的确令人羡慕。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先睡一会儿。”她一挥手,再次慵懒的闭上了眼睛。   “是”若雨和如雪轻声走了出去,体贴的关上门。   日暮西斜,凌汐涵才悠悠转醒。透过窗外,看着天际一抹残霞,微微眯了眯眸子。   还好,今日那些个女人没有来打扰她,让她有时间整理好脑海中的记忆和思绪。刚穿到这个世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现代的她已经被人一枪打入胸膛,恐难以活命。能够在这个世界重生,或许也不错。   只是,她好死不死的穿越到王府也就罢了,偏偏她的父亲又是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好吧,这些也就罢了。毕竟这古代的男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元倾帝对皇后那般痴情专一。可是偏偏那些女人一个个都瞧着她不顺眼,个个欲要置她于死地。从今以后她的生活想必是多姿多彩喽。   想到今后的生活,她不禁有些期待了,那些女人不要让她失望才好啊。   凌汐涵在这边优哉游哉的睡觉,可是却不知,整个王府的后院却早已闹开了锅。   西苑的那几位姨娘,个个早已是满心满脑的怒火。   比如说张姨娘,她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挥退了满屋子的丫鬟,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胸腔内有股气发不出来,着实恼恨。   她心下发狠,一挥袖,桌子上的杯盏瓷碗便全都落地,发出砰砰的响声。   “夫人”她的贴身丫鬟王嬷嬷走上来,“夫人,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哼!”张姨娘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桌椅板凳全都晃了晃。她满脸的愤恨不甘,本来姣美的容颜也逐渐扭曲,丑陋不堪。   “该死,柳文鸢那个笨女人,杀个人都杀不死。现在好了,那个小贱蹄子不但没死,反而气焰更嚣张了,真是气煞我也。”她气得胸膛起伏上下,满目阴冷骇然。   王嬷嬷本来还欲劝说什么,却见一鹅黄窈窕身影走来。她双目一亮,对着来人道:“五小姐,你快来劝劝夫人吧。夫人她…”   来人一袭鹅黄紫绡翠纹裙,菊纹上裳,酥胸半抹,外罩粉红色丝绸罩衣。鹅蛋脸,五官小巧而精致,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降唇朱点,欺霜赛雪。身姿娉婷而轻盈,步履轻缓而从容。   那双妩媚的眼睛时不时流转细致的光泽,涟漪泛滥,令人心潮澎湃。大大的眼睛一眨,俏皮又灵动,令人平添几分欢喜。   又是一个绝色美人儿!   她就是张姨娘的女儿,凌汐云。   此刻她已敛去了平日的娇俏活泼,眉宇间透着一抹沉稳。   “娘…”声音里透着一抹无奈。   张姨娘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脸色微微好了一些。   “云儿来了,来,坐!”她一指身边的位置,让自己的女儿坐下来。   “娘,何事这般令你生气?”凌汐云坐到她身边,灵动有神的大眼睛看着眉目暗沉的张姨娘,淡淡问。   “还不是凌汐涵那个贱人”张姨娘刚刚好转的脸色又浮上一层戾气,眼底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愤恨。   凌汐云美眸一闪,笑意盈盈道:“娘,三姐如何招你了?让你这么生气。”她明知故问,漂亮的眼瞳内划过一抹快光,唇边抿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张姨娘本来见到今天凌汐涵那般肆意的样子,心中早已怒火冲天,见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来了,本来以为自己的女儿会给自己出什么好主意,却不想女儿竟然还这般笑若春花的样子,着实让她心中气恼不已。   她顿时脸色一沉,“云儿!”   “恩?”凌汐云淡淡的抬头,触及母亲那暗沉的眸光,只是微微一笑。   “母亲何必这般生气?犯不着。”   “犯不着?”张姨娘声音陡然提高,“今天你可是看到了,那个贱人那般招摇的样子,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现在皇后又给了她那样几个武艺高强的丫鬟,以后她还不得更加猖狂?日后这忠义王府焉能有我安身之地?”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九章 筹谋   凌汐云美目微闪,眼底迅速掠过一道暗芒,嘴角轻轻抿起一抹笑容。   “娘亲何苦着急,这诺大个王府,可不是只有我们母女两人而已。”她仍旧微笑自若,说出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   张姨娘心中微怔,静下心来细细思索一番。从前凌汐涵蠢笨不堪,她母亲是平王妃,又是皇后的义妹,是以在这王府中很多女人都恨她入骨。连带着,她的女儿自然不受待见。反正以往王爷不喜欢她。府中这些女人一个个也是肆意欺辱她惯了。如今她这般风光,这王府内不知有多少女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泼了。   用不着她动手,那些女人自然会有动静。这样一想,她凝结了一天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不少。   凌汐云见她眉宇间的戾气散去,微微一笑,重新沏了茶放在她面前。   “娘,凡事不要操之过急。”   “恩”张姨娘回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波一转,道:“云儿,下个月皇后寿辰,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她只是一个姨娘,日后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虽然是王府里的小姐,可却是庶出。要想嫁个好人家,就得跟她一样为人妾室。若想为正室,就难免嫁得普通。   琼华宴是皇后创办的宴会,参加的都是京中的名媛闺秀和少年才子。官家的子女都是由当家主母带进宫,群臣是不得参加这种宴会的。很明显,就是让这些官家子女互相畅谈了解。说白了,就是相亲宴,只不过少了些拘束。   大倾国民风开放,男女可以互相品茶对弈,畅谈古今名著,诗书礼乐…   是以每年在琼华宴结成的姻亲都不少,且大多都是自己选择的,所以那些夫妻几乎婚后都比较和睦。   从这一点来讲,皇后可是很多闺中女子的大恩人。   只是今年的琼华宴不同以往,今年是跟皇后的寿辰一起举办,到时候全国各地官员都要来朝贺。各地的才子佳人也都会进宫,是以难免要表演什么歌舞才艺。   云儿若是能在此次宴会上脱颖而出,那么必将才名远播。到时候,不怕没有人上门提亲。   “恩,女儿知道了。”凌汐云嘴角微微挽起,美丽的容颜上一片沉静,眼底黝黑的光泽闪动莫名。   王嬷嬷笑着道:“夫人你放心吧,咱们小姐生得这般美貌,又这般聪明,到时候在皇宫寿宴上一定大放异彩。”   凌汐云脸上带着笑意,眸底却是阴云一片,手中的丝帕微微紧了紧。   琼华宴是九年前皇后创办的,每三年一次,已经历经两次。而像今年这样和皇后的寿辰一起举行,却是第一次。可以想象此次宴会的繁盛。   本来这种典型的宴会她一个庶女是根本没有机会参加的,可是当今皇后开明,从不在意什么嫡庶之分。因此,所有官家女子,无论嫡庶,都可以参加皇后的寿辰。   这一次,阵容之庞大,肯定是前所未有。   京都出色的官家女子不少,才貌双全的更不在少数。更有京中三绝!这些女子,无一不是才貌家世出众之人。是以若想要在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并非易事。   微微蹙了蹙眉,凌汐云心里有些烦躁。   她可没有忘记,她那个二姐非但是三绝之一,更是三绝之首。而且又是嫡出,她纵然使出浑身解数,这庶出的身份在这儿压着,她怎有出头之日?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更冷了。   张氏很明显的察觉到自己女儿情绪的变动,讶异的回头,见女儿一脸的阴沉冷漠,心便‘咯噔’一声。   “云儿,怎么了?”   凌汐云正烦躁,见母亲看过来关切的眼神,纵然心里再不平衡,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事,娘,我回去了。”她有些闷闷的说道,而后心不在焉的走了出去。   张氏皱了皱眉,“王嬷嬷,刚才云儿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是张氏带来的贴身丫鬟,从小看着凌汐云长大,对于她的心思也能撺掇出几分。   当下眼眸一转,有些凝重道:“夫人,五小姐这是心里委屈呢。”   “委屈?”张氏这下子不明白了,云儿有什么委屈的。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五小姐是聪明优秀不错,可是在这王府中,有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才艺出众的?更何况整个京城参加琼华宴的小姐可不止忠义王府一家啊。”还有一点她不敢说出来,就是五小姐是庶出。庶出啊,纵然是王府里的小姐,也仍旧改变不了庶出的身份。在豪门贵族里,庶出就只比丫鬟的身份高那么一点点而已,根本没什么地位。五小姐自小就心高气傲,面对那么多强敌下,自然心里郁闷不快。   经过王嬷嬷这么一说,张氏也觉得有理,当下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不过转而一想,就算云儿不是最出众的,凭云儿的才貌,也能算拔尖的。况且又有忠义王府那么大的帽子扣着,自然不能让人小觑了去。   这样一想,她脸色又微微缓和了不少。   王嬷嬷拿眼瞅她神色,心中叹息。夫人不明白五小姐的心思,可是她却看得出来。五小姐心气高,断断看不上平常的富家公子,怕是惦记着世子妃王妃什么的。   但是…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计上心来。   “夫人,王妃不是被禁足了吗。到时候忠义王府没有当家主母带领各苑小姐公子进宫,乃是失礼。所以…”   张氏眸光一闪,眼中浮上亮光,而后又慢慢黯淡下去。   “那又如何?再怎么样王爷也不会带我进宫的。”她心中恨得牙痒痒,想她也是礼部侍郎的妹妹。若非当年爱慕忠义王,也不会甘愿进府做小妾。   她的丈夫妻妾成群,她认!可是她最恨的,就是她不能和他并肩而立。   王妃?那个贱女人,当年若不是她使卑鄙手段上了王爷的床,然后凭借着她那个肚子中那块肉。凭她那低贱的身份,连做王爷通房的资格都没有,还王妃!美得她的。   今日皇后下旨禁了她的足,她心里着实开心了一番。可是,纵然那个女人禁足,她也只是一个姨娘,是没有资格陪同王爷进宫的。   “夫人”王嬷嬷凑近来,低声道:“夫人,你忘了咱们王爷平时最宠爱的小姐是谁?”   张氏宁眉细想,忽而眸光一亮。   “你是说珍儿?”她心中思绪不断的转动,珍儿的母亲是她远房表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当年王府内美女如云,她又没有儿子,便将自己的表妹送到了王爷身边,借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表妹生性懦弱,对她唯命是从,从不敢违逆她。   可是她表妹的肚子也不争气,居然还是生了个女儿。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王爷居然对这个女儿特别的宠爱。   其实老实说,若论容貌,珍儿的容貌在王府所有小姐当中算是最差的,平时非常安静低调。而且又体弱多病,少言寡语。   但是不知为什么,王爷却对她格外的宠爱和疼惜。   后来,表妹病逝,她就主动提出抚养珍儿。王爷感她顾念姐妹情谊,自然也应允了。   这一次,若是可以通过珍儿…   王嬷嬷见她深思,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道:“夫人,王爷宠爱八小姐,八小姐的生母死了,你就是八小姐的母亲。如今王妃被禁足,王爷肯定会从众位姨娘之中选出一人暂管家事。平王妃死了那么多年了,王府想要再多一个平王妃也不是不可能。眼下三位侧妃正好不在,您哥哥又是礼部尚书,所以…”   话到此,张氏自然也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可是…   “赵氏那个贱人可是怀了身孕的。”她眼底闪过一抹嫉恨,那个女人身份本就比她高贵不少,如今又怀了孕。若日后再诞下男丁,那么…   王嬷嬷眸中精光一闪,意味深长道:“远水解不了近火,赵氏固然有孕,可是是男是女还不确定,小姐你怎能未战先败?再说了,那个孩子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呢。”王府内那么多女人,就只有王妃生下了长子,其余的都是女儿。久在豪门大族里,哪能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赵氏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头大无脑,保不保得住自己腹中的孩儿都还是未知数。   闻言,张氏原本暗沉的眸光渐渐亮了起来。对呀,生不生的下来都是问题。现在那几个女人还未回来,她必须趁着这个时候让王爷提自己为平王妃,到时候…   “你去叫珍儿过来。”她想了想,“顺便把我那只蝶翼双飞的金步摇给她送过去。”   王嬷嬷眼中精光一闪,会意的点点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是!”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夜幕渐渐降临,漆黑的天空繁星密布,湛亮的星子洒满枝横密布的斑驳丛林,照进半开的窗扉内。蓝色的纱帐低掩,屋内清淡的檀香在紫金八宝炉中静静点燃,缭绕的白雾蕴满整个卧室。   凌汐涵靠在紫云榻上,三千如墨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如玉的半边侧颜。她一手支着头,半眯着眸子,看着天空那一轮弯月,若有所思。   忽然扬风一起,只见一道绿光划过,她已经稳稳的坐到了房顶上。她慢慢的躺了下来,漫天的星辰洒下,在她身上渡下淡淡的光晕。   哎——   这样的夜晚,让她心中有些莫名的愁绪。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照理说,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惊慌、失意、郁闷、惆怅才是。可是她却半点都不烦躁,反而安之若素。   呵——   她嘴角微勾,眼露淡淡的自嘲,看来她适应能力很强啊。   也罢,本来在现代她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好不容易来到古代,她就当一次远游罢。   再次望向天空那一轮弯月,怅然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呵呵呵…”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含着磁性的轻笑声,低沉悦耳。那声音仿若自天外传来,却又仿若在耳边萦绕不绝。   “谁?”她心中一惊,立刻坐了起来。水眸波光凝结,冷然的光色划过眼底。   眼眸扫过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心中一寒,这人武功高深莫测,只怕她这辈子都不可企及。   “你是谁?别藏头露尾的,有本事就给我出来。”她眼眸浮现警戒,风花雪月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很明显,已经被这个人给制住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又是一沉。自小在刀枪边缘走过来,警觉性比起常人高出百倍不止。可是她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气息。可以想象,若是交起手来,恐怕她不到一招就会丧命   “呵呵呵…”那个声音忽远忽近,“几年不见,小丫头倒是会作诗了。”低沉清雅的嗓音,含着一丝丝戏谑的笑意,仿若一轮明月,冲破重重黑夜而来。   凌汐涵心中打了个机灵,这个男子明显认得她,而且听语气仿佛还很熟悉。   “你是谁?”这时候,她也冷静下来了。敌强我弱,就算她再多的防备也无用。而且,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险。   “呵呵…”忽而迎风一闪,凌汐涵猝然抬眸,水眸紧紧盯在对面房顶上,慵懒而立的白衣男子。   朦胧月光下,只看得见那人一袭雪衣长袍,迎风而立,柔亮的墨发微微飞扬。白衣若雪,黑发如墨。他就那么淡淡的站着,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和威严。   海棠枝桠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斜射在他身上,轻洒上一圈银色的蒙胧光晕。浅金色的流苏在袖口边旖旎地勾勒出一朵半绽的玉兰花,颀长纤细的身影一直伫立在同样清冷的夜风里,原本淡然的眸光一直直视着前方,似乎在等待,又仿佛在迷茫,犹如梦里雾花丛中迷路的青蝶,蹁跹起舞;散落的发漆黑如夜被随意地披在身后,恣意地挥洒。海棠花落了一地,男子投在地上的剪影花面交相映,俊美似神祗,再加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淡雅更令人惊艳到无言。   仅仅只是一个身影,那绝世的风姿就足以倾绝天下。   凌汐涵紧紧盯住那个男子,目光微微一缩。由于他侧对着她,所以她只看得见他的侧脸,又由于光线的问题,她也仅仅透过朦胧的月色,大约看清他魅惑柔和的轮廓。单单只是朦胧的侧脸,她就可以想象,这个男子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她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你是谁?”   这个时候,那男子慢慢转过头来,那绝世魅惑的容颜赫然入目。她只觉得一阵光芒袭来,耀眼夺目。凌汐涵不禁倒吸一口气,双手猝然握紧。   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美得无法形容。纵然她腹中诗书万千,却仍旧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这个男子的绝世风华。   如墨长发似瀑布般垂下,在夜风中肆意飞舞,非但不显得张狂,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清雅舒逸。光洁饱满的额头,泛着细碎星子的银光。飞扬入鬓的眉,宛如皎洁弯月,世上最精湛的笔都无法描摹其万一。长而微翘的睫毛,比之女子更是精美几分。最是醒目的,便是那一双震撼人心的凤目。妖娆魅惑,摄人心魂,宛如深邃的大海,月色映照下,徐徐波光泛浪而出。沉静时若青云之碧月,轻笑时白雾萦绕泛动,风情魔魅万千,让人瞬间沉沦。   挺直的鼻梁,幽幽清月光泽泛动,若白云山上雨雪霁霁,悠谷若虹。   然后再是美若云花的唇瓣,不薄不厚,完美得如同上帝最精心的杰作。   此刻他凤目倾泻一道清越的流光,桃红色的唇瓣抿出淡淡的笑弧,清雅疏狂,颠倒众生。整个人站在月下,犹如遗世谪仙,恍如神袛。皎皎似清月,淡雅如松竹。孤傲比寒梅,出尘胜白莲。   晓风淡云,容华秋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望着那个美得人神共愤的男子,突然开口轻喃。说完后她就后悔了,暗骂自己花痴。怎么看个男人也能出神。她并非没有见过绝世美男,她的两个哥哥,哪个不是美得天怒人怨?她早已免疫了。可是猝然见到这男子的绝世风姿,她竟然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呵呵…”那男子凤目中清逸的光泽流淌而过,似是微怔了些许,而后踏步随风,凌空朝着她慢慢走过来。    凌汐涵睁大了眸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空中行走?这轻功也太绝了吧?她微微怔忪的瞬间,却发现那男子看似走得缓慢,实则步履奇快,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正含笑看着她。   她眼眸微晃,重新仰躺而下,半闭着眸子,完全当他是隐形人。   男子看见她的反应,似乎微讶了一瞬,而后笑意流淌在双目中。   “丫头似乎忘记我了。”轻笑的声音,仿若含着些许的哀伤,令人听之忍不住心疼。   凌汐涵心中暗骂妖孽,长得这么祸水也就罢了,声音也这么好听,还偏偏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是祸害人间。   她睁开眼睛,不凉不热的瞥了他一眼。   “我已经十六岁了,所以不要叫我丫头。”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祸水了。尤其是那一双妖娆的凤目,似乎含有魔力一般,让人一不注意就沉沦其中。这个男人实在是危险,她还是远离比较好。   白衣男子察觉到她突然的疏离,凤目中清越的光泽流动,薄唇笑意流泻。   “我没问你芳龄,你却自行解答…”他眼中笑意流淌,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什么时候丫头变得这般开明了,恩?”   凌汐涵一脸的黑线,什么开明,明明就是说她轻浮。这男人长得妖孽,却是个毒舌男。   她心中不停的腹诽,口气也不是很好。   “不好意思,刚才我一个人自言自语,没看到公子。”她嘴角微弯,灿烂的笑意流淌在两股深潭中,含着一抹戏谑。   “公子可以当做我是‘对牛弹琴’。”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白衣男子闻言,凤目中清雅的光泽更甚。这丫头是在骂他呢!果然变得伶牙俐齿了许多。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一章 萧霆轩   “丫头刚才喃喃自语什么?”他白衣翻动,已经坐在了她身边,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沐浴在月光下清丽无双的容颜。   “跟你说过了,不要叫我丫头。”凌汐涵脸色不好的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客气的说道。同时在脑海中不断的搜索着记忆,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初见他时,这具身体反射性的情感触动让她知道,这个男子肯定是她所熟悉的,而且对她没有伤害的。所以她才会那么悠闲自在,闲适舒雅。   “你把我的丫鬟怎么了?”她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没有质问,也没有逼迫,只是淡淡的询问。   男子皎月长眉微挑,眼中仍是聚满笑意。   “无碍,只是让她们休息一会儿。”   休息?是被他点了睡穴吧。   凌汐涵瘪瘪嘴,歪头看着他。这个角度,借着月色,他绝美飘渺的容颜对于她的心脏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只觉得这男子龙章凤姿,出尘绝世,妖娆魅惑。美得如诗如画!   那样的气质,淡雅若尘,魔魅似妖,高贵如神,温润似水。   看似温柔,实则无情无心。   这样的男子,当真是世无其二,举世无双。   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脱口而出:“你是萧霆轩?”萧霆轩,龙章凤姿,绝艳倾城,天资聪颖。三岁便能随兴赋诗,六岁敢妄言朝政,舌战百官,八岁首次出战,大获全胜。元倾帝赐予昭玥封号,王朝日月,召令天下。   萧霆轩嘴角含着笑意,眼瞳流露出清雅的笑意。   “丫头终于想起来了。”   真的是他!   她小时候见过萧霆轩,脑海中只是模糊的记得一个美如水晶娃娃的孩童,似乎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萧霆轩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儿子,大倾国唯一的皇子,未来的储君。记忆之中,他从来都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那样漠然的性子,像极了他的母亲,当今的皇后。是以萧霆轩为人清傲,却独独对皇后孝顺至极。   只不过他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宫,似乎是出宫历练。这几年,除了帝后寿辰之外,萧霆轩几乎不回宫。就算是在皇宫,也绝不出席任何宴会场所。而且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据说他总是带着面具。   想到这里,凌汐涵不由得再次看了他一眼。   也是,这样绝世魅惑的容颜,是该藏起来,要不然还不得引起交通堵塞啊?   她之所以能够猜出他的身份,也仅仅是靠脑海中模糊的记忆,以及他身上那种威严高贵的气质。再加上今日碧影姑姑说过太子为皇后寻药回宫,此刻想必是皇后嘱咐他来的吧。   沉吟一会儿,她道:“皇后病情如何?”   萧霆轩眸色波光震开,涟漪泛动,刚才轻缓舒雅的轻笑慢慢沉寂。他微微低着头,薄唇紧抿,长发微微垂下。整个人沐浴在清辉的月色下,似有悲伤轻愁缭绕缠寂。   看着他这个样子,凌汐涵心里止不住咯噔一声。   “怎么了?你不是寻来了千年灵芝吗?皇后还没醒吗?”她一贯冷然的音色多了几分焦虑和急切,眉宇间染上了担忧。   萧霆轩忽而回眸,眸色湛亮,丝丝笑光子眸心波荡开来。轻笑声自唇边溢出,犹如山涧清泉流动,清悦动听,令人如沐春风。   “呵呵呵…丫头,你怎么不叫姨母了?”   他又恢复了清雅淡笑,恍若刚才沉寂在哀伤当中那个人是凌汐涵的幻觉一般。   凌汐涵蹙眉,眸色微冷。刚才是她大意了,若皇后真的还未醒来,萧霆轩又怎会出宫?只不过刚才看他悲寂的样子,心中就升起了浓浓的担忧。   本来刚知道皇后就是她哥哥心心念念的女人时,她心中还对皇后有些怨念。毕竟她二哥对落倾颜痴心一片,可是她却移情别恋,另嫁他人。   当年二哥跟落倾颜只见的事情她也知道得十之八九,当初二哥用兮儿去伤害那个女子,她本来就不同意。哪知,最后竟然是那样的结局。   她心伤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安慰。毕竟,那个女子对二哥也是一往情深,要不然也不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而…   初到这个世界,知道落倾颜和她二哥也穿越了,而且仿佛还发生了什么纠葛。后来落倾颜却嫁给了别人,她心中着实有些为自己的哥哥叫屈。可是转念又想,若是换成她呢?若是她被自己所爱的人伤得这样彻底,还会给那人机会吗?   答案是,不可能!   以前二哥就说过,她跟落倾颜的性子有些相似,刚烈倔强,冷漠决然。绝不接受背叛和欺骗。一旦认准的事,绝不回头。   再加之脑海中那些深刻的记忆,那种印刻在灵魂深处的温暖,让她对皇后那些微的怨念也消失殆尽,转而化成了孺慕之情   她叹息一声,“姨母如何了?”   萧霆轩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快。而后轻然一笑,“母后已经醒过来了。”他的声音中有叹息,也有安慰。母后病了一年,乃是心结难纾。如今凌汐涵魂魄归来,母后心中高兴,再加上千年灵芝的辅助,所以病情已经慢慢好转。不出半个月,母后定然痊愈。   他侧目,看了凌汐涵一眼。   这丫头天资不错,可是小时候木讷呆滞,少言寡语,他小时候也是不喜的。只是母后喜欢她,多次嘱咐他要将凌汐涵当做亲妹妹。小时候她经常随着平王妃入宫,一来二去,倒也十分熟悉。   只知道这丫头灵魂附体后变得不一样了,却没想到她变化竟然这么大。这份从容淡定,临危不乱的气度倒是少有。还有眉宇间那淡然清华的气质,倒是跟母后很像。   凌汐涵松了一口气,而后皱眉道:“姨母刚刚醒过来,你不陪在一旁照顾,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语气里似乎有着几分指责和控诉之意。   萧霆轩仰躺而下,闭着眼睛,清淡的月辉洒下,斑驳的树枝在他绝世魅惑的容颜上蒙上一层暗影。   “母后自有父皇照顾,不必我操心。”   凌汐涵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霆轩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无限的落寞和孤寂,好似被人抛弃了般。她不由得柳眉紧凝,静静的思索着什么。   眨眼的瞬间,只觉得耳边清风吹过,她下意识低头,身边哪里还有人影?早已飞出千里之外了。   她心中惊叹,这样高超绝顶的轻功,世上怕是没有几人能够与之比拟。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二章 皇后的忧伤   忽而察觉空气中有几道气息靠近,她抬眸,风花雪月几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风影脸色焦急的问道,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见她没有受伤,暗自松了一口气。   见她们一个个担忧的神情,凌汐涵心中一暖。   “我没事”她抬眸望月,淡淡道:“天色已晚,你们都下去吧。”   “是”声音落下,几道身影瞬间消失。   这就是隐匿之术吧!   她纵身一跃,已经落入自己的闺房之中。吹灭烛火,躺到床上,慢慢的沉睡过去。   夜色渐静,蝉虫鸣叫之声渐声渐寂。   一道翩然的身影越过枝头,如履平地的踏进皇城。   龙琰宫是整个皇宫内最华丽高贵的宫殿,因为那是帝后的寝殿。   龙琰宫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龙琰宫’。大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此刻的龙琰宫,却是寂静一片。守夜的宫女站在门口,脸色沉静肃穆,丝毫不敢大意。殿内灯火萦绕,朦胧间看见人影攒动。   刚刚掀了灵兽呈祥绣锦的珠綾帘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略带虚弱的女声,“轩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而后又听得一个低沉温雅的男音响起,“许是见那丫头变化太大,一时之间给吓住了。”男子磁性的嗓音中含着丝丝笑意。   “去”女子似嗔道:“涵儿又不是妖魔鬼怪,哪里可怕了?再说,轩儿自小心灵神静,聪慧无双,哪里是那般轻易就给吓住的?”   听着这慈爱的清雅的声音,萧霆轩凤目酝酿起柔悦的色泽,慢慢自眸心流淌开来,踏步走进内殿。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足下踏上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六尺宽的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此刻床上正躺着一个美绝人寰的妇人,她靠着宝蓝色綾锻大迎枕。见到走进来的萧霆轩,便是眼睛一亮。   “轩儿,你回来了?”她夭夭的凤目,温柔的光晕流淌开来,化为清泉,潺潺流动。   “母后”萧霆轩走过去,温和的叫了一声。   “参见太子殿下”守在一旁的碧影立即俯身行礼。   “姑姑辛苦了”萧霆轩走过去,对着坐在床前和他有八分相似的元倾帝拱手一礼。   “儿臣见过父皇。”   元倾帝黑色的瞳仁闪动,片刻沉寂其中,淡淡道:“你母后正念叨着你,你赶着就回来了。”   “是呢”碧影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这都念叨了两个时辰了,太子你总算回来了,要不然娘娘就该出去找你了。”   “就你话多”皇后嗔了碧影一眼,对萧霆轩道:“见到了吗?如何?”   萧霆轩坐在凳子上,望着皇后,目色柔和清润。   “见到了,果真是不一样了。”   “哦?如何不一样?”很少见到儿子这般神色,皇后不禁来了兴致。   萧霆轩看了身旁的碧影一眼,道:“碧影姑姑不是见过么?母后问她不就行了。”   “呵呵…”碧影轻笑道:“娘娘,长乐郡主果真是个妙人儿呢,唔…观其神态气韵,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皇后笑了笑,那个世界的人,自然跟她有共同的气质,这一点她并不意外。   萧霆轩又道:“那丫头挺机灵的,反应也快,比之幼年的确是大相径庭。”   “涵儿都十六岁了,别老丫头丫头的叫。”皇后嗔了他一眼,状似不满的说道。   萧霆轩一愣,而后失笑:“母后,这话跟她说的一样。”   “呵呵…”皇后轻轻而笑,“所以啊,以后别这么叫她了,她该生气了。”   “是”萧霆轩微笑颔首。   元倾帝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子心结纾解,心中也倍感安慰。   “轩儿,你母后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弱,不宜多说话。你先回宫去,你母后也该休息了。”   萧霆轩目色一闪,站了起来,“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点点头,“早点休息”   “知道了,母后。”萧霆轩目中温和,转身走了出去,碧影也随之含笑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晃动的珠帘,发着呆,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元倾帝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问。   皇后抬眸,唇瓣扯出温柔的弧度。   “漠,真的是他的妹妹呢。”她目中不知是喜是悲,“当年无尘大师告诉我她的身份之时,我心中还有些不信。可是没想到…”她说到这儿,叹息一声,眉目间似有疲惫和无奈。   元倾帝低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你为她做得够多了。”他也没有想到,二十年前的恩怨,会牵扯到下一辈。   皇后目光一暗,“这一局…要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元倾帝身形一僵,她还在怪他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皇后抬头,目光如水,波光潋滟。   “你又在东想西想什么?”她故意嗔了他一眼,叹息道:“我只是…只是心疼轩儿…”她凤目似染上了一层薄雾,朦胧的水雾漂浮其中。   “落儿…”元倾帝低首,心疼而怜爱的看着她。“咱们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我知道”皇后目光一暗,“要不然我也不会为了了一个开始而筹谋十年…”她目光有些飘渺,“这局棋已经开始,自然不能停止。”只是涵儿,但愿她日后知道了真相后不会恨她。   “你想开了就好。”元倾帝欣慰的笑了笑,不想她再多添烦扰,他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下个月是你的生辰,到时候各地藩王都回来,可要热闹一番了。”   皇后皱眉,有些无奈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这些场合,干嘛要这般奢华盛大?”   元倾帝笑道:“既然不喜烦扰,那你还办什么琼华宴?”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里的封建古板制度?”皇后道:“我创办这个琼华宴,让那些未婚男女相互了解交往,省的日后盲婚哑嫁,不好么?”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元倾帝温柔而宠溺的看着她。“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恩”她闭着眼睛,元倾帝轻柔的将她的身体放平,而后躺了上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三章 了断   晨曦破空而来,一缕淡白的日光透过碎花纱窗洒了进来,凌汐涵懒懒的睁开了眼睛。   —叩—叩—叩—   门外,敲门声响起。   “小姐,你醒了吗?”是若雪。   凌汐涵蹙眉,坐了起来。   “进来”   吱呀—   若雪走了进来,“小姐,睿亲王夫妇携其长子萧铭澜来向你道歉,王爷已经让他们到前厅去了。”   萧铭澜?凌汐涵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日皇后的懿旨上说明,让睿亲王夫妇携萧铭澜来向她道歉的。   “父王和姨娘们都去了?”她坐了起来,穿上一件水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上罩一件素绒绣花袄,腰间别了一枚浅紫色的晶莹玉佩,黄色的流苏垂钓着。   这样一身简单素雅却又清丽脱俗,既不奢华淫靡,又显得素淡雅致。   “是啊”若雪手指灵巧的在她头上飞动着,很快就挽成了一个漂亮大方的飞云髻。   “小姐真美”若雪真心的赞叹着。   门外,若雨迈着沉稳的脚步走了进来,听到若雪的话,抬眸一看,霎时间眼前一亮。   “真是的,比二小姐都美几分呢。”她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凌汐涵目中露出笑意,“有事?”   若雨想到正事,收起笑容,道:“小姐,王爷让你去前厅。”   “那就去吧”昨日她只是随意一瞥,只觉得这王府中花团锦簇多不胜数,今日正好去看一看。   “是”若雨和若雪跟在后面,很快的就来到了前厅,还未踏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她伸手示意若雨和若雪停下来,凝神细听。只听得一个温柔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忠义王,涵儿是否还在生气?”是睿亲王妃。   “哪能啊”一个娇笑的女声响起,“睿亲王妃这是说哪儿的话,涵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多包涵包涵。”   这话说的,像是她凌汐涵的娘似的。看来这张氏野心不小啊!   她勾唇一笑,还未等睿亲王妃的话传来,已经走了进去。   “呵呵…我倒不知,张姨娘什么时候成这王府里的女主人了?”   破空的轻笑声传来,众人抬眸望去,只见凌汐涵款款而来。明眸皓齿,眉如远山,唇似殷桃,一肌妙肤,纤腰柳柳。她由远及近,裙裾摆动似飞舞的蝴蝶,翩然生姿。   众人再次惊艳!   萧铭澜在听到那清冷的轻笑声就下意识的抬头,当她看清一身素雅,却仍旧掩不了其风华的凌汐涵时,一双眸子瞬间凝结光色,眸底流动着波云诡谲的暗芒,眸心掠过一抹深沉的痛色。   这样优秀的女子,为何他以前就视若无睹呢?   “涵儿,你来了?”温柔的语气,含笑的玉容,王府中唯有凌泓了。   凌汐涵冲他点点头,“大哥”她目光淡淡扫向屋中众人,目光掠过萧铭澜的时候,眼底分明闪过一抹不屑,深深的刺痛了萧铭澜的眼睛。他抓着椅把的手微微收紧,谁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   “女儿见过父王”凌汐涵淡淡的福身,不卑不亢的行礼。   忠义王目光微动,“坐下吧”他指了指右手边,凌汐晴下首的位置。   凌汐涵也不推辞,淡淡的坐了下来,抬眸打量忠义王。这才发现,她的父亲还是个大美男呐,纵然已经四十有余,却仍旧掩不了他的俊美成熟。年轻的时候定然迷倒一大片女人,光看这满屋子的女人就知道了。   突然察觉到一道愤恨的视线,她淡淡回望过去,原来是张姨娘。想必是刚才那一番话,让她嫉恨上了吧。   “父王找女儿来有事?”这些女人早就视她为眼中钉了,再多一份仇恨她也不怕。   忠义王目光一顿,淡淡看向睿亲王夫妇,并未说话。   睿亲王妃面容和善慈目,歉疚的看向凌汐涵。   “涵儿,昨日之事是澜儿不对,我和王爷都已经斥责过他了。”她顿了顿,又道:“我和王爷商议过了,你跟澜儿的婚事是我跟你母亲定下来,自然不能反悔。若是你愿意,咱们再商议婚期…”   她话还未说完,凌汐涵冷笑一声,水眸冷然的望过去,令睿亲王妃还未说完的话悠的吞回了腹中。   “多谢王妃美意,不过”凌汐涵眼含笑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王妃没有听说过一个词语叫做‘覆水难收’吗?”   睿亲王妃脸色一怔,有些尴尬,萧铭澜眼中的希冀淡了下去。   “你…恨我?”他声音低沉,目色深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恨?呵呵…”凌汐涵轻笑,“或许,我该感谢你这么多年的无视。”   萧铭澜脸色微微一白,大厅内众女神色各异,有羡慕,有嫉妒,有漠然,有深思…   昨日发生在睿亲王府的事早已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整个京都早已是人尽皆知。她们都知道,凌汐涵早已今非昔比。当然,有些人可不这么想。再怎么变化,凌汐涵曾经痴傻了那么多年,能变化多少?   是以,这就有人挑衅了。   “哎呀三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睿亲王和王妃都已经亲自登门道歉了,已经够真诚了。再说了,昨日那事可是四姐和柳侧妃暗中作怪,怎可怪罪于王爷和萧公子呢?”萧铭澜已经被剥去世子之位,自然该称呼公子了。   凌汐涵抬眸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美貌女子,肤光胜雪,双目犹如一汪清泓,黑白分明,唇色如桃,身穿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外罩一件大红袄子,下摆一套碎花长裙,足下一双玲珑精致绣鞋。头上梳着双环髻,耳鬓各缀牡丹花饰,头上玲琅满目,珠光绿翠。又是一个绝色美人。只是那双明媚的眼睛,含着嫉妒和愤怒瞪着她。   这便是她的六妹凌汐梦了!听这语气和穿着打扮,倒是跟凌汐画有得一拼。肤浅张狂,嚣张野蛮,跟她母亲云氏一样。   随后又是一连窜被她欺辱嘲讽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嘴角淡淡勾起,“其一,萧铭澜对不起我在先,她理应赔罪,至于我的态度如何,那是我的事。其二,皇后娘娘昨日下达懿旨,命睿亲王夫妇登门致歉,这是圣谕,不可违抗。其三,柳文鸢谋害本郡主性命,罪名已经坐实。皇后娘娘已经削去了她侧妃的身份。五妹不要认错了身份,违背了皇后娘娘懿旨,那可是会酿成大祸的。其四”她目光慢悠悠的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六妹认为,是不是做错了事只要谁一声对不起就完了?”   忠义王怔忪,目光迷茫,似乎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之中。多年以前,那个明媚的早晨。那个一身白衣,满身清华的女子坐在轮椅上,凯凯而谈的场景,他至今不能忘怀…   凌汐梦被她前面那番话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得强硬的说道:“当然。”   “是吗?”凌汐涵嘲讽一笑,“那我杀了你,然后再对着你的尸体说一声对不起,你会活过来吗?”   凌汐梦顿时一噎,憋红了脸。   “那怎么能一样?”   “为何不一样?”凌汐涵冷然的勾唇,目光直直的看向悔恨交加的萧铭澜。   “在我看来,自尊比之性命更重要,萧公子因不喜本郡主因而想悔婚可以令人理解。”   萧铭澜眼眸一亮,她这么说是否就是代表她能够原谅他了?   然而他失望了,只见凌汐涵继续淡淡道:“但是,因为一己私欲就谋害她人性命,而且抢夺她人之物,实属禽兽所为。而且在大婚当日悔婚,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将我的自尊践踏在脚底,更是至我性命于不顾。”她说到这儿,眸色一沉。   “你认为这等耻辱,是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洗刷的吗?”   萧铭澜哑然,低低道:“我…”   “不用多说”凌汐涵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站了起来,弹了弹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对此事做了了断,我也不想再计较许多,婚约就此作罢吧”她话音一顿,目光落在萧铭澜越加苍白的面容上,神色淡然的说道:“从此以后你我分道扬镳,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语气清淡而决然,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忠义王再次一怔,涵儿跟她好像,好像…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四章 试探   不再看众人的反应,凌汐涵说完就走,背影张狂倨傲,透着一抹孤单与决绝。   “涵儿”萧铭澜陡然站了起来,有些急切的唤住她。   凌汐涵双手负立,微微侧脸,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容我提醒你一句,我是皇后亲口封的长乐郡主,请公子自重。”她说完再不迟疑,右脚已经踏出了门槛。萧铭澜脸色煞白,颓然的坐了下去。   “三妹”温婉沉静的呼唤,来自于一直沉默的凌汐晴。   她今日穿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上罩金边琵琶襟外袄,裙摆处绣着几朵艳红的寒梅。足下是一双镶明珠的锦缎绣鞋。头上梳了一个天鸾簪,发饰简单而奢华,富丽而高贵。眉心用画笔点出一朵梨花,唇色柔亮而红润。精致绝美的五官,温婉得体的笑容。无一不彰显着大家闺秀的气度与优雅。   她莲步轻移,慢慢的走过去。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容。   凌汐涵半侧过身子,看着凌汐晴一步步走来,她透亮水眸微微眯起,眼底光泽微微散开。   她不是傻子,昨日碧影跟她说的那番话背后的深意她又如何能够不知?碧影明着是让她小心忠义王妃,实则更是提醒她要提防凌汐晴。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特别是在这深宅大院中,她可不相信凌汐晴真的有那么温柔典雅,大方沉静。   眼下,她倒是想要看一看,凌汐晴到底想要干什么。   “二姐有事?”清冷的声音,淡漠的语气。   凌汐晴眼眸微闪,嘴角的笑容不变,她亲热的握住凌汐涵的手,温柔的说道:“三妹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正好,我今日有事想要跟父王商议。三妹来了,也好给姐姐一些建议。”   “哦?”凌汐涵收敛了眸底暗芒,似笑非笑的说道:“二姐可是王府的嫡长女,眼下王妃被禁足,有什么事二姐跟大哥和父王一起商议便是。妹妹我这些年浑浑噩噩,不知所云。二姐既然说得这么郑重,必然是大事。妹妹我见识浅薄,若是搀和这些大事,怕是会累的姐姐一番心意。”   这番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眼露惊奇和诧异。这个凌汐涵是怎么了?她真的不傻了?而且还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有心计的,心中都不断的在打着小九九。   凌汐晴也是微怔,实在是没有想到,以前那个木讷呆滞的妹妹竟然这般能言善辩起来。   凌汐涵目光微微扫过大厅内众人,淡淡道:“家中来了客人,姐姐应该代王妃好好招待客人才是。此时谈论家事,传出去空恐让人以为我忠义王府的女儿不懂礼节,怠慢了客人。”   凌汐晴嘴角的笑微微一僵。   “王妃乃是守礼之人,姐姐这么多年想必也是耳濡目染,怎的这个时候却忘记该有的礼数了呢?”她淡淡而笑,似乎是很奇怪,表情疑惑中又带着些许的天真。   凌汐晴眼睫颤动,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三妹说得极是,是姐姐我大意了。”她和善的拍了拍凌汐涵的手,说道:“姐姐还在想,妹妹这些年没有母亲在身边教育指导,恐会失了礼节。没想到妹妹竟这般聪慧,无师自通。二娘泉下有知,也必会欣慰了。”   讽刺她没有家教?   凌汐涵也笑,“妹妹这些年混混沌沌,竟不知姐姐这般关心妹妹,这一番心意,真是让妹妹感动不已。”她眼眸笑意弥漫,“王妃这些年吃斋念佛也不忘嘱咐姐姐多番照顾,妹妹真是感激不尽。”   明着是夸赞王妃,实则是说王妃这么多年身为当家主母却对她不闻不问,不请夫子教导,只是叮嘱凌汐晴在言语上关系些许。还有那一句吃斋念佛,昨日却又纵容柳文鸢对她下毒,这话怎么听都讽刺十足。   凌汐晴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眼底聚满了风暴。   这小丫头,竟真的还魂了,这变化得何止是一点点,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看来,日后这王府要不平静了。   “妹妹言重了。”她握着凌汐涵的手微微一紧,唇边依然是得体的微笑。   人家谈论家事,睿亲王夫妇也不好插足。夫妻二人相视一眼,而后站了起来。   “既然郡主心意已决,本王也不好再强求。”睿亲王拱手一礼道:“先告辞了。”   忠义王也站了起来,神色淡然:“不送”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睿亲王府不对,休想让他忠义王府有好脸色。   睿亲王脸色有些窘然,但是这事儿的确是自个儿儿子的错,是以就算忠义王言语上冷淡,他也不好怪责什么。只得携其王妃儿子自行离去。   “澜儿,走吧”睿亲王妃见自己的儿子站在那儿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汐涵,心中叹息。这到底是缘还是孽?   萧铭澜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大步离去。走到门口与凌汐涵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了凌汐涵一眼,目色黑沉,透着一股子坚定。   那一眼让凌汐涵知道,他不会放弃的。   心中冷嘲,他放不放弃与她何干?错过了便是错过,他还想如何?   抬眸看向大厅内众人,而后将目光落在凌汐晴身上,淡道:“客人都走了,姐姐有事就说吧。”她慢慢的走进来,坐回自己的位置。   忠义王眼眸微讶,而后,眼底划过一丝笑光。这丫头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想赶走萧铭澜。看来他这个女儿还是个记仇的主儿。   凌汐晴也走了过来,坐在凌汐涵上方的位置,神色从容淡定,沉静自持。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五章 三绝之首   “说吧,有何事?”她目光淡然的扫向对面那群穿着华丽的姨娘,嘴角流露一抹讥讽。   “倒不是什么大事”一个轻柔婉约的女声响起。   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粉面芙蓉的女子连带笑容的看着她。峨眉淡扫,秋波盈盈,鼻梁小巧,樱唇含朱。鹅面粉黛,耳著明月铛,足下步丝履。身着缕金挑线纱裙,外罩藕丝琵琶衿上裳,腰间别着一枚精致的香囊。纤纤素指,窈窕生姿。   这便是她的七妹,凌汐宛。容貌虽比不过凌汐晴,却也是绝色之姿。   凌汐涵心中感叹,这王府内果真是群芳汇集之地。   “哦?”   凌汐宛手执丝帕,掩唇道:“虽说是家事,可是眼下母亲被禁足,这些事总要有人决定才是。”她似无意旧话重提,再次说明王妃禁足一事。凌泓剑眉轻蹙,倒没有说什么。凌汐晴神色清淡,淡淡的饮茶不语。   旁边的凌汐云淡然温婉道:“母亲受罚,如今家中没有可当家主事之人。”   她一句话落,便不再开口。   凌汐涵望过去,这个五妹倒是生得比其他几个妹妹要略胜一筹,比之凌汐晴也差不了多少。身着暗花细丝褶缎裙,裙边用银丝绣着几朵芍药,殷红夺目,丽质非凡。头上也是珠玉满钗,手腕上戴着一枚羊脂玉手镯。既没有显得比嫡女奢华,又颇显富贵清雅。观其五官,精致绝美,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沉稳。那双妩媚的眼睛,清幽俏皮的波光下,暗藏着诡谲的暗芒。   又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   看来除了凌汐画和凌汐梦,这王府内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哦,是吗?”凌汐涵放下茶杯,淡淡的扫了一眼一直没有开口的忠义王。   “父王以为呢?”   忠义王脸色沉寂,眉宇间透着冷厉锋芒,漆黑的眸子深幽难测。   “涵儿,你怎么说?”   “呵呵…”凌汐涵轻笑,眸色微微晃动。   “这我可不敢做主,不是还有二姐吗?二姐乃是王妃所出,自小跟在身边,想必这管家的事儿也是手到擒来。”   她一口一口的王妃,丝毫没有将王妃当做她的母亲。   “哎哟,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立刻就有人寻了错处,尖声道:“郡主虽然身份高贵,但是这王妃可是你的嫡母。你这一口一口王妃的,难免失了礼节。”   尖锐刻薄,穿金戴银,便是南苑的云氏。   “哦?”凌汐涵似笑非笑的望过去,“礼节?”她玩味儿的咀嚼着这几个字。“说的是,大倾国注重礼法,上至国法,下至家规,丝毫不能有纰漏。”   她眼眸幽幽转向众人,忽而冷光划过眼底。   “放肆!”   她突然一声冷喝,唬得所有人都是一愣,云氏更是不知所云。   “你…”   凌汐涵眸色冰冷,“国法有云,嫡庶尊卑分明,长幼有序。你不过一个小小姨娘,我乃王府嫡女,又是皇后亲封的长乐郡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教训我?这就是你口中的礼法?”   满座皆惊!   然而,凌汐涵却又将目光落在还未来得及收起惊讶的凌汐晴身上,道:“二姐,敢问一句,王府内的家法是什么?可有一条是小妾可以跟嫡女比肩而立,以下犯上?”   凌汐晴没有想到凌汐涵会把这个问题抛给她,心下微微懊恼,口上却不得不说道:“当然不是,嫡庶尊卑有别。按照礼法,家中应是妻为主,妾随侍。姨娘不可违抗妻主命令,不可对妻主有任何不尊之处。”   “那嫡女呢?”凌汐涵眸色冰冷,淡淡道。   “…”凌汐晴咬牙,“当然也是如此,妻为尊,妾为卑。嫡为尊,庶为卑。妾室或者庶出若对嫡女或者正妻有不尊或违逆之处,应予以惩罚。”嫡庶有别,他的母亲是王妃,是正妻。可是却因为出身卑微,有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加之父王对府中后院一向不关心,什么礼法这些的都是浮云。所以以前那些姨娘和她那几个庶出的妹妹才敢那么欺负三妹,不尊礼法。   凌汐晴的话落,大厅内众人的表情怎一个精彩可以描述得了的?凌汐涵甚至都听到了有人磨牙的声音。云氏更是气得脸色铁青,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本来她是厌憎凌汐涵的,现在连凌汐晴一起恨上了。   凌汐晴向来识大体,又是嫡女,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虽然母家没有什么家世,但是凌泓却颇受王爷器重。所以她们平时再怎么放肆也不会跟她起冲突,凭着自己高贵的家世,自然也没把自己‘妾’的身份当真。以前凌汐晴也不会拿身份的问题说事儿。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嫡庶尊卑?不是在给她们难堪吗?   此刻,云氏是连杀凌汐晴的心都有了。不止她,在座的所有庶出的小姐和姨娘都在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凌汐晴如何能不止这些人的心思?她之前迟疑,也正是料到这番话一出口她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个三妹,她倒真是小看她了。明着求教,实则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先下母亲被禁足,大哥与她素来就不亲厚,日后她一个人要面对王府内这么多强敌。   她心中暗自咬牙,眸色变幻莫测。   看着众人难堪的脸色,凌汐涵却是笑得很开心。   “二姐果真不负盛名,三绝之首,当真无愧。”   凌汐涵这话一出,那些小姐姨娘的脸色更难看了。京中三绝,绝色、绝艺、绝佳。   ‘绝色’便是忠义王府的嫡长女凌汐晴,以倾城之貌以及温和秉性加之才华横溢冠绝京都,为三绝之首。   ‘绝艺’乃是太师之女伍青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擅长水袖舞,并且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三绝之中排名第二。   ‘绝佳’乃是工部尚书之女陆安彤,品性温婉如柳,才貌双全,博古通今,且大度端庄,是为人妻绝佳的人选。   其实整个忠义王府内才貌双全的不在少数,可偏偏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因此那些绝色倾城,又自负学富五车的女人本来心中对凌汐晴就有着怨恨,此刻在经过凌汐涵刻意引出来的‘嫡庶’分别,更是在心中将凌汐晴恨得咬牙切齿。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六章 凌汐珍   凌汐晴眸色有些深邃。这个三妹,今天是彻底让她成为了整个王府内的公敌了。既然如此,那么——   她眯了眯眼,笑道:“妹妹聪明绝顶,才貌双全更是在姐姐我之上,日后姐姐这‘绝色’的称号,怕是要退居人下了”   她这淡淡一语,立刻将众女仇恨的怒火引向了凌汐涵,一个个满目嫉妒的瞪着凌汐涵,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忠义王没有说话,淡淡的目光落在凌汐涵身上,似乎在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凌泓微微皱眉,不赞同的看了凌汐晴一眼,而后又将担忧的目光落到凌汐涵身上。   凌汐涵水眸波光细细流动,水润的红唇抿出好看的弧度。看起来,游戏是越来越好玩了。   “姐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姐姐美名远播,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妹妹我不才,但是也有自知之明,怎敢凌驾于姐姐之上?姐姐还是莫要开这种玩笑了。”她笑得很是温柔,语气也是柔婉大方。   “这三绝可并非人云亦云,姐姐能盖过绝艺和绝佳,自然也有过人之处。”她眸光似无意的扫过打扮得艳丽无匹的众位妹妹,笑得越发的温柔。   “要不然这众位妹妹都这般出色,何以为只有姐姐你能博得如此美名呢?”她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怒火再次引到了凌汐晴身上,而且是冲天狂怒。一个个绞着手中丝帕,眼中喷出的火焰几乎要将凌汐晴燃烧成灰烬。   凌汐晴暗自心惊,这个三妹真的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三言两语就将她过去几十年在这王府里的地位焚灭殆尽。现在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眼中钉,无论她再说什么都挽回不了这个局面了。其实她心里知道,平时这些个妹妹表面对她恭顺有礼,背地里还不是嫉妒成狂。凌汐涵今日这番话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个三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凌汐晴长长的睫毛微动,掩下了眼中情绪。   沉寂的气氛中,忽而一个清淡柔婉的女声响起。   “两位姐姐都是神人之姿,各有千秋。二姐才华横溢,美若天仙。三姐是蒙尘的珍珠,从前世人眼拙,不识明珠璀璨。如今三姐重生归来,自然堪比明月之光。其他姐姐也是各有所长,妹妹我心悦折服。有众位姐姐做榜样。妹妹我日后才不至于失了礼节。父王在朝为官,百官敬服。姐姐们各具风华,持庄有度,亦是忠义王府的荣耀。”   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一番话既解了这尴尬的氛围,又彰显了谦虚有礼的风范。   王府内竟然有这样出色的女子?凌汐涵不由得抬眸望去。   目光所及处,是一个穿白色素服的女子,妆容简单,发饰穿着素雅洁净,裙摆处只绣着几朵玉兰花,整个人看起来素雅简单,仿若不染尘世的仙子。   长得眉清目秀,不算太美,至少在这群花飞舞的王府中根本是名不见经传。可是她身上那种素淡清雅的气质,眉宇间淡然略带忧郁的神态却是王府内所有女子都不及的。   这便是她的八妹,凌汐珍!也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   印象之中,这个妹妹性格孤僻,不爱与人说话,无论是哪一方面,在这个王府中都算差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淡然尘埃的女子,却是她父王最疼惜的女儿。   她对这个妹妹的记忆很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妹妹从未对她冷眼相视,从未对她谩骂殴打。不,应该说她很少见过这个妹妹。因为凌汐珍从小身子柔弱,很少出门。   若非今日她这番话,她到不知,这个在王府中应该隐于群芳荟萃背后的女子,竟然内藏锋芒?   凌汐涵突然有些兴奋了,她觉得这个八妹是个人物,而且是个非常彪悍的人物。脑海中迅速搜索有关于凌汐珍的记忆,幼年丧母,自幼病体孱弱,寄养于张氏膝下。性子冷淡,少言寡语。在王府内众女相争之中,她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独善其身的存在。无论王府内争斗有多复杂,无论这些人使出什么阴谋手段,她却仿若脱离这些斗争之外的存在,丝毫不受影响。且博得父王真心的宠爱。   就比如说现在,她这一番话落下,刚才沉寂的氛围悠然消失。本来冷眼旁观的忠义王也对凌汐珍投去慈爱赞同的目光。   而下方的张氏,见到忠义王赞同的目光,心中微微得意。太好了,凌汐涵与凌汐晴互相争斗,王爷心中已然不悦。如今珍儿这番话说得正是时候,不仅让凌汐晴欠了她一个人情,而且更得王爷的喜爱。那么,对于她成为平王妃之事又进了一步。   “还是珍儿识大体”忠义王淡淡的说了一句。   听闻忠义王的表扬,凌汐珍却是丝毫没有自豪骄傲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   当下她淡淡道:“父王,皇后寿辰将至,王府内不可无当家主母。母亲虽然有错,可是毕竟是父王的结发妻子,请父王不要怪责母亲。”她轻敛眼睫,一番话充分显示了她孝顺女儿的姿态,令人好感倍升。   张氏皱眉,不善的看了她一眼,珍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帮那个贱人说话?旁边的凌汐云妩媚的大眼睛则是流转着一抹亮光,笑着开口:“对啊,父王,自二娘去世后,母亲一个人当家,管着这么大的一家子人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您就念在夫妻情分上,再加之母亲这么多年持家有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原谅她吧。”   张氏眸光一亮,终于明白了两个女儿的言下之意,当下她也不好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   凌汐涵目光淡淡瞥过一脸沉静的凌汐珍和一脸娇俏可爱的凌汐云,心中冷笑。   这双簧唱的好啊,表面为王妃求情,实则在提醒忠义王,这王府太大,忠义王妃一个人管家力所不及,所以才会出了有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又刻意提起她母亲,更是从侧面建议忠义王再立平妻。   而在这王府中,张氏的哥哥是礼部尚书,又有一个深得忠义王疼爱的女儿。再加之这么多年张氏在忠义王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柔大度,善解人意。没有了三位侧妃的威胁,这平妻之位嘛,这张氏的机会最高了。   呵呵…   她就是说嘛,今日怎么全都齐聚一堂了,原来是为这事儿。   不过—   这事儿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光看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娘们的脸色就知道了。   今天这趟可没有白来啊!   至于凌汐晴,刚才吃了闷亏,此刻不便开口,只是眼神越发的深邃不见底。   忠义王闻言沉思,没有做任何的答复。下方的凌泓神色略有动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在触及到凌汐涵清澈无垢的眼瞳后终究选择了沉默。   每个人心中自有一番心思,可是总还是有人不安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母亲这些年虽然持家有度,可是此次三姐可是差点丧命。虽说这事儿追根究底不是母亲的过错,可是母亲仍旧有治家不善之处。再说了,下旨惩治母亲的可是皇后娘娘。父王若是解了母亲的禁足,那岂不是明摆着抗旨不尊吗?”   这话说得,比之云氏更是尖酸刻薄,可是却很有用。刚才忠义王略微犹豫的神色霎时散去,换成了冷厉。   凌汐涵抬眸望去,对上刚收回嫉恨的一双眼睛,凌汐梦。   “梦儿说得对,此事是皇后下的旨,任何人都不可违逆。”忠义王威严的开口,“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以免落人口舌。”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七章 明争暗斗   听了这番话,凌汐晴心中喜忧参半。凌汐梦得了表扬,脸上满是得意,看向低眉垂首的凌汐晴霎时有些鄙夷和不屑。   张氏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凌汐云俏皮的笑,凌汐珍神色仍旧淡然。   “是珍儿考虑不周,请父王恕罪。”她站起来,微微福身一礼。   “珍儿孝心可嘉,我又怎会怪你?”忠义王虚扶一把,面目和善的说道:“快坐下吧,你身子不好,别累着了。”   “谢父王”凌汐珍淡淡谢礼,而后重新坐了下来。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刚才她敏感的从父亲眼里捕捉到一抹温柔和怀念,那是对挚爱之人的神色。曾经她在她二哥眼里看到过,一模一样。   父王怎么会…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眸底清光乍现,嘴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   原来如此!   她就是说嘛,为什么第一眼见到凌汐珍有一种熟悉感,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种优雅淡然的气质,像极了当今皇后。从碧影口中得知,父王一直深爱着皇后。凌汐珍的表情神态跟皇后极为相似,父王爱屋及乌,自然会格外的疼惜。   “父王,咱们这话题扯得太远了吧。”凌汐涵懒懒道:“刚才还说着嫡庶尊卑呢,怎么一下子跳这么远了?”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惊觉事情的源头来自于云氏的以下犯上,不由得,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云氏身上。看好戏的趣味儿浓厚。   张氏心下懊恼,云氏受不受罚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经凌汐涵这么一打断,刚才那一段可就白演了,真是气煞她也。凌汐云心中也是恼恨异常,愤恨的瞪了凌汐涵一眼,却碍于父亲在场不敢发作。   云氏本来还因为之前众人众口一词忘记了她而微微松了一口气,如今再次备受注目,心中着实恨恼。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又确实出口微辞,辩无可辩,索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妾身刚才失礼,望王爷恕罪,妾身日后定不再犯。”   凌汐梦也跪了下来,“父王,娘亲不是有意的,请你饶恕她这一次吧。”她虽然张狂,但是却并非愚笨之人。知道眼下形势对她不利,自然不会再老虎头上拔牙,如今只得服软,以后再慢慢报仇。   “哼!”忠义王还未开口,凌汐涵就冷哼一声。   “娘亲?呵呵…”她冷笑一声:“大倾那一条律法规定,姨娘也配称之为娘亲?”   凌汐梦和云氏脸色一变,忠义王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父王…”凌汐梦抬头,泪眼朦胧的看向上方的忠义王,脸色委屈。   凌汐涵心中冷笑,“父王,大倾国可是有这样一条律法?小妾也配称之为母亲?嗯?”她今天就要在这王府里立威,从前她在这王府里丝毫没有地位。如今她重生归来,皇后对她那般青睐,再加上外面那些传言。她知道,这些女人一定不会容许她的存在。已经料定她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她既然有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忠义王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云氏不分尊卑,杖责一十,闭门思过七天。六小姐也禁闭七日,以示警戒。”   “王爷?”   “父王?”   凌汐梦和云氏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忠义王。   忠义王面色冷然,毫无所动。直到有家奴来拖着云氏出去,她才开始大声呼救。   “不要啊,王爷,妾身知错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   凌汐梦拽紧手绢,咬着牙,恨恨的瞪了凌汐涵一眼。   “女儿遵命”父王虽然不管内院之事,但是若一旦发起狠来,是丝毫不讲情面的。她知道,所以这个时候她不能求情。   嫡庶尊卑!   她心中发狠,凌汐涵,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转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看到这一番变故,在座的所有人面色都变了,其中以张氏为之最。其余的那几个姨娘脸色也不好,那几个庶出的小姐更是脸色发白,眼神阴狠恶毒的瞪着凌汐涵。   凌汐涵对这些人的目光视若无睹,“父王公私分明,女儿敬佩。”她目光似无意的掠过凌汐珍,她倒是镇定,从头到尾都淡然处之,丝毫不为所动。看来,凌汐珍还真是个角色,就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处置了凌汐梦和云氏以后,忠义王眼神威严的扫向大厅内众人。   “王妃禁足,涵儿是嫡女,所以这一个月就由涵儿代管家事。”   底下众人一惊,怎可让凌汐涵手中握上权利?于是立刻就有人开口了:“王爷,三小姐年纪小,又未曾学过管家之事,这般仓促,恐会生出变故。再说了,二小姐可是嫡长女,自小跟在王妃身边。在管理家事上,肯定比三小姐更仔细一些。”   凌汐涵抬眸望去,只见一个素装淡服的美人坐在对面,长得娇美可人,神色温婉沉静。声音清润舒雅,语气淡若轻云。   南苑贾姨娘,出身泸州一个富商家族,长得秀美可人,端庄温雅。平日里又大方得体,谦虚温和。父王对她也是颇为宠爱的。唯一的缺憾就是,她进府多年,却没有一子半女。   听她这语气,应该是王妃的人。   “是啊”她这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接着说道:“三小姐大病初愈,应该好好休息,怎可劳累?”说话的是北苑的陆姨娘,工部尚书的堂妹。那位号称‘绝佳’的陆安彤之姑姑,也是凌汐宛的生母。这位陆姨娘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从前也是一贯的欺负凌汐涵。性子泼辣有余,胆气不足。平时在她父王面前也只会装乖巧善良,博得同情。   经过了云氏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了凌汐涵,连称呼也随之改变。   “父王”凌泓皱了皱眉,斟酌着说道:“陆姨娘说得对,涵儿大病初愈,不可劳累。”陆姨娘说这话是不希望凌汐涵掌权,凌泓说这番话可是真心实意为凌汐涵着想。虽然目的不同,但是对于那些姨娘来说,可真是天籁之音啊。   谁都知道大少爷颇得王爷看重,顿时就有人附和上来。   “是啊,王爷,这管家的事可大可小,粗中有细。三小姐从前从未接手过,眼看着这皇后的寿辰将至,三小姐现在学也来不及了,还是换其他人吧。”说话的是北苑的蓝姨娘,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没有子嗣,平时就知道装柔弱可怜。表姐是太师的正妻,那位号称‘绝艺’的伍青筠就是她的表侄女儿,是以平时在王府也颇为得意。   众口铄金,可是那位最开始以王府主母自居的张氏以及她两个女儿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忠义王皱眉沉吟一会儿,目光瞥见凌汐涵似嘲非嘲的眼神,眼中闪过笑意。   “涵儿,你认为呢?”   凌汐涵淡面色淡然,波澜不惊道:“嗯,我认为二姐更适合管家。”   忠义王似乎有些惊异。经过刚才的一番事故,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儿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而且有仇必报。刚才跟晴儿那番唇枪舌战,明争暗斗的。现在竟然会这般轻易的退居人下?   然而,在看见她眸底一闪而逝的黑暗之时,霎时明白。这丫头…   “既然涵儿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定了吧。”忠义王一言落下,已经无法更替。   凌汐晴本来也是疑惑的,可是转念一想,让她代管家事,就等于给了她一柄权杖。这样一来,府中那些觊觎主母之位的姨娘们肯定心有不甘,日后定会给她使绊子。   她心中微冷,刚要开口,就听得父王一锤定音,让她管理王府。看那一群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她一颗心陡然下沉,冰寒绝顶。   “恭喜了,二姐”凌汐涵很是和善的道贺,“日后二姐责任重大,可得仔细了。不过二姐聪明绝顶,处理这些事想必也是手到擒来。”她站起来,目光淡淡扫过众位姨娘和妹妹,而后对着上方的忠义王说道:“父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么女儿先回去休息了。”   “嗯”忠义王淡淡点头,凌汐涵便带着两个丫鬟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八章 出府   出了前厅之后,若雪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姐,刚才王爷让你主事,你为什么要让给二小姐呢?”   凌汐涵嘴角路出一抹笑容,并未说话。   见此,若雨道:“小姐从前在这王府里并没有什么地位,王妃早逝,小姐在这王府内势单力薄。若小姐主事,那么王府内各个院落姨娘和小姐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纵然王爷现在站在小姐这边,可是若那些人诚心要给小姐捣乱,小姐没有三头六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顿了顿,见凌汐涵没有反驳,继续道:“二小姐平时看似温柔端庄,但是昨天小姐被掉包之事她定然也是知晓几分实情的。可她却不闻不问,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是说二小姐是故意的?”若雪恍然大悟,而后愤愤道:“没想到她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耶!凌汐涵瞥了一眼小脸气鼓鼓的若雪一眼,眼中淡淡笑意光色流动。这小丫头,这句话形容得不错。   “嗯”若雨沉着的点头,“不止如此,二小姐既然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那么王妃必然就知道。”她眼眸闪过一抹寒光。   “王妃没有家世背景,却成为了王府的女主人,后院那些女人怎会甘心?这些年王府内那些女人早已对她积怨已深,此时小姐将主事之权推给二小姐,那么二小姐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姨娘和小姐肯定个个挖空心思去对付二小姐,自然不会来招惹小姐了。双管齐下,一石二鸟。”   凌汐涵停下脚步,转头盯着若雨,若雨被她盯得颇为不自在。   “小姐,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她觉得小姐醒来后变了好多,特别是那双眼睛,她就那么看着你,明明是波澜不惊,可是偏偏透着一股莫名的压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凌汐涵忽然轻轻而笑,徐徐清流自眼角流泻而出。   “若雨,你狠聪明。”短短一天,这丫头就能看出她的心思。这份睿智细腻的心思,确实非同一般。果真不愧是皇后培养出来的人。若雨沉稳内敛,心思如尘。若雪机灵活泼,反应敏捷。她们两个日后定会成为她最有利的帮手。   若雨被凌汐涵夸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谬赞。”她看了看凌汐涵的脸色,斟酌的说道:“小姐是否是想等到二小姐出错之时,而后再来善后,让王爷和其他小姐姨娘看清你的实力,到时候你再管理家事就顺理成章了,日后也不怕她们背后说闲话。”   凌汐涵只是但笑不语,忽而瞥见远处一抹妃色窈窕身影徐徐走来。她眼眸波光未微动,细细流光散开而来。   “三妹”凌汐晴已经走了上来,温和的眸子看着凌汐涵淡定绝美的容颜,神色沉静。   “参见三小姐。”尽管再不愿意,若雨和若雨也不得不福身行礼。   凌汐晴目光淡淡一瞥半弯着身子的二人,眸光微转,红唇轻启:“起来吧。”   “二姐有事?”对于这个姐姐,凌汐涵心中没有多少感觉。凌汐晴心计隐藏得很深,但是还不足以成为她的威胁。   凌汐晴温婉浅笑,笑颜如花。那双波似清泓的双眼细致的波光流转开来,有一种别样的清韵   凌汐涵不得不承认,凌汐晴的确是难得的大美人。无怪乎为有‘绝色’这一称号。   “是这样的,千裳纺出了一批时新的雪月祥云金丝锦缎,妹妹陪我去看看可否?”   千裳纺?   见她目露疑惑,若雨凑上来轻声道:“千裳纺是王府公中的产业,这些年一直是王妃在管理。”   哦!凌汐涵心中明了。   “好啊,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出去逛逛。”她淡然扬眉,“不过,二姐现在要掌管家政,有时间吗?”   凌汐晴目色微动,仍旧面带笑容。   “无妨”   “若雨若雪,你们不用跟着了。”她吩咐了一声。   “…是”   目送几道身影远去,若雪眉目显出担忧。   “若雨,小姐会不会出事?”   “不用担心…大少爷?”若雨花还未说完,突然看到慢慢靠近的凌泓,连忙福身鞠礼。   “参见大少爷”若雪也反应过来,连忙鞠礼。   凌泓收回远离的目光,眉宇温润。   “涵儿出去你们为何不跟随?”   “回大少爷的话,小姐不让我们跟随。”若雨不卑不亢道。   凌泓蹙眉,正欲说什么,一个侍卫走了过来,恭敬道:“世子,王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知道了,我稍后就去。”他淡淡应了一句,他看了看凌汐涵离去的方向,沉吟一会儿,而后离去。   春红绿柳,阳光和煦,街道上商铺林立,热闹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安乐。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凌汐涵目光随意扫视着街道两旁的情景,目露赞叹。元倾帝文武兼并,自马背上统一天下,又将江山治理得这么好,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皇后的寿辰即将到来,京都的守备想必要戒严了。她大哥是京畿统领,此次皇后寿宴,各地藩王必会进京朝贺,这京都的安全,可是在大哥的肩上了。   “三妹,在想什么?”凌汐晴见她似乎在想着什么,淡淡问了一声。   “没什么。”凌汐涵神色淡然,一路走过来,不少人路出惊艳的目光。凌汐涵绝色之名早已是众所周知,加之大倾国民风开放,就算闺阁之女仍旧可以出门,而且不用戴面纱,所以很多人都见过她。凌汐涵以前痴迷萧铭澜,所以只要是有萧铭澜的地方必有凌汐涵的追随。只是她以前痴傻,容貌也被厚厚的脂粉掩盖,是以这些人并未见过她的真面目。   昨日大婚告吹后,她一路从睿亲王府走回来,很多百姓也是看见的,所以陡然见到她惊为天人的容貌,并未有什么惊异或者惊骇的表情。   当然,随着那场错婚,关于凌汐涵的总总传言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迅速向京都蔓延开来。   是以,这些人见到凌汐涵难免会窃窃私语一番,不外乎就是拿她的过去和现在作比较,以及那场错婚等等。当然了,也有很多对以前痴傻的凌汐涵深恶痛绝的人,对于那些传言也是半信半疑,本来心中也有些不屑的。可是乍然见到她如仙的容貌,幽兰般的气质,倒是着实惊讶了一番   自始至终,凌汐涵都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无论外界传言好坏她都恍若未闻。   凌汐晴听着耳边的议论声,鸭脚余光微微看先凌汐涵,见她神色从容淡定,不由得微微蹙眉。稍刻便舒展了眉目。   千裳纺已经到了,远远的就看到里面围了一群人,生意好得出奇。   “三妹,进去吧。”   “好”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十九章 查账   千裳纺的掌管正在招呼客人,抬头见到另汐晴,微微讶异,连忙迎了上来。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他弓着身,为凌汐晴引座。眸光瞥到她身边的凌汐涵,顿时惊艳,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三小姐”凌汐晴淡淡介绍。   三小姐?掌柜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三小姐这么美,比二小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如是想,面上却不敢有丝毫造次。   “见过三小姐。”   里面那些挑选布料的贵妇千金早已经注意到门口的动向,纷纷将目光移过来。见惯了凌汐涵脂粉厚重的容颜,此刻再见她清丽绝俗的素颜,纷纷目露惊艳。   “她是凌汐涵?那个痴傻的女人”有女子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什么呀,她已经不傻了,你不知道吗?”立刻有知情者将昨日发生的事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看向凌汐涵的目光也多多少少有些异样。尤其是她那张绝比之凌汐涵更为绝美脱俗的容颜,更是令那群豪门贵妇心中艳羡嫉妒不已   凌汐涵目光淡淡掠过众人的脸色,最后落到殷勤的掌柜脸上:“把今年的账本拿来我瞧瞧。”   那掌柜的心中一惊,精明的眸子一闪,看向凌汐晴。   凌汐晴看了凌汐涵一眼,“三妹,你是要查账吗?”   凌汐涵唇瓣微勾,“二姐说笑了,我是看这千裳纺的生意不错,想看看有多少收成而已。”   凌汐晴点头,对着掌柜道:“拿过来给三妹看看。”   掌柜的眼底光芒一闪,连忙应道:“是”反正这三小姐从前就是个痴傻儿,就算恢复正常了也是个不知事儿的千金小姐而已,能看懂什么账?   凌汐涵和凌汐晴跟着走进了内堂,自己找了凳子坐了下来,片刻后,掌柜拿着一摞账本出来了。   “二小姐,三小姐,这是今年的账本。”   凌汐晴看了一眼,“三妹,你看看吧。”   凌汐涵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接过来一看。一串串的数字划过眼底,她手指翻动页面,一目十行,很快就将看完了一本帐本,然后再看第二本、第三本…   掌柜的被她看账目惊人的速度惊得睁大了双目,不过转念一想,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姐,连账本都不会看的吧。   ‘啪’最后一本账簿已经看完,凌汐涵双目微凝,丝丝波光晕开眼底,晦暗的光泽交错而过   “掌柜的,这是今年的所有的账本?”她端了茶杯,淡淡的问道。   掌柜心中狐疑,莫非他真看出了什么。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并未放在心上。   恭敬道:“是”   凌汐涵抬眸,目光清冽如水,忽而眸光一凝。   “大胆!”她陡然冷喝一声,吓得掌柜的下意识的腿脚一软。   “三小姐?”   凌汐涵随手拿起一本账簿在手,慢悠悠道:“我给你你个机会,若是你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置。”   凌汐晴微微挑眉,放下了茶杯,并未说话。   那掌柜的心中一凛,难道三小姐真的看出来了?不,不可能的,他做得那么隐秘,就算是账房先生都不一定查出纰漏,三小姐肯定是在吓他。   “三小姐,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汐涵目光一寒,冷笑一声:“很好,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既然你不知悔改,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好,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她随手翻动一本账本,上面那些数字不停的在她眼底翻滚,犹如涓涓细流,丝丝流动。   “今年千裳纺总共收一百零六万八千六百七十二两,除去成本六十九万七千九百六十一两。这么算下来,利润竟然是三十七万两?那么我问你,税收呢?难道就只交了七百一十一两?”   掌柜的头冒冷汗,他没有想到,刚才凌汐涵只是随意的一撇,竟然将那些繁复的数字全都记住了,而且头脑清晰,很快就将那些帐算的丝毫不差,还查出了账簿的漏洞。   “还有这本”她又随意拿起一本账本,“上个月卖出波光锦一百二十匹,每一寸价值五两黄金。而这上面记载的,每一匹波光锦只买了五十两黄金。难道这一匹布竟然只能裁制十寸那么少?”   掌柜的脸色发白,凌汐涵却还在继续说道:“上个季度进的连云锦,每一寸价值十两黄金…”她翻动账本,嘴角路出一丝讽刺。“你倒是聪明,知道连云锦比之波光锦珍贵,所以这上面记载的,每匹布买了一百两黄金。仍旧是每匹布只裁制了十寸。”她说到这儿,眼眸淡淡瞥向脸色已经惨白的掌柜,嘴角一勾,带着几分笑意。   “掌柜的,莫非你所用的尺寸有误?每匹布只够量出十寸而已?”   掌柜的身子瑟瑟发抖,“三…三小姐…”   ‘啪’凌汐涵手中的账本随意丢到桌子上,吓得掌柜的双腿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三小姐饶命,我…”   凌汐涵根本不听他的,又拿起一本账本,随意翻动几下。   “上个月收入八万一千二百二十三两,除掉成本三万三千六百七十七两,利润四万七千两,那么剩下的五百四十六两应该是交税了吧。嗯?且不说一个月才交五百多两的税费是否合理。就说这一年十二个月,如今正值九月。每个月就算上交五百两税费,九个月加起来是多少?嗯?”   掌柜的早已经脸色煞白,冷汗贴被,干涸的嘴唇蠕动着,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至于其他的…”她手指搭在那一摞厚厚的账本上,“还需要我一条一条给你罗列出来吗?”   “三小姐?”   “还不把真实的账本拿出来!”凌汐涵双眸一寒,冷喝一声。   “是、是、是”掌柜的慌忙站起来,踉跄的去拿账本。   凌汐晴纤眉打了个死结,脸色冷沉,没想到这千裳纺的掌柜竟然敢做假账。不过更令他以外的是,三妹的表现。   她忍不住微微侧目,凌汐涵却是一脸的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美目,懒洋洋的向后靠着,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风情和闲适舒雅。   凌汐晴愣了愣,眸光一闪,道:“三妹,你怎么那么快就看完了那些账簿?”以前母亲一本账簿都会看一个晚上,而且还只是每个月王府中公财产的那些店铺的账簿。三妹刚刚看了不过一炷香时间,竟然将十个账房先生要花三天三夜时间才能看完的账本全都看完,而且还将里面记录的数字丝毫不差的说出来?这样惊人的记忆力,实属罕见。   凌汐涵自然之道她心中的疑惑,她本就出身豪门,虽然自小流落黑帮,但她回家后那三年已将将该学的礼仪、文学、交际…。全都学了个遍。再加上她自小天资聪颖,几乎是过目不忘,自然学什么都快。几本账本而已,又有何难?   不过她现下不准备解释,仍旧半闭着眼睛,等待着掌柜拿出真实的账本出来。   见她不说话,凌汐晴目色闪了闪,没再开口。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章 狭路相逢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掌柜的终于颤颤巍巍的将一大摞账本抱了出来,头冒冷汗的放到凌汐涵身边的桌子上。   “三…三小姐…都在这儿了。”   凌汐涵随意抽出一本翻了翻,慢悠悠的说道:“帐内我都不一一查了,自己说吧,你贪了多少?嗯…就说今年的吧”   相信经过刚才她厉叱喝,掌柜的已经不敢再拿假账糊弄她了。   掌柜的擦了擦冷汗,懦懦道:“三…三万两…”   “什么!”凌汐晴陡然太抬高了声音,愤怒又不敢置信的看着掌柜。   “二小姐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掌柜的猛然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凌汐涵却是面如寒霜,阴测测道:“掌柜的,看来你还是不见棺材落泪是吧?嗯?”   凌汐晴怔忪,“三妹,你的意思是?”莫非这掌柜的并不止贪污这么少?   “冤枉啊三小姐”那掌柜的一听,立刻喊冤:“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怎敢再欺骗与你?”   凌汐涵蹙眉,看他的样子确实不想在说谎。莫非——   她眼眸沉寂,冷声道:“说吧,除去成本税收和你贪污的银两,还剩十万两哪儿去了?”他以为谎报税收和成本她就查不出来了吗?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那掌柜的一听,面如死灰。没想到三小姐就那么随便一翻,居然就把剩余克扣的银两全部都算了出来,实在是态可可怕了。可是如果他说出来,那么…   看出了他的犹豫和为难,凌汐涵淡道:“实情如何,你尽管说出来就是,我自有定夺。若是你敢隐瞒或者谎报,我定禀报了父王将你押送官府,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反之,如果你将所贪污的银两全部都交出来,老实交代那些银两的去处。那便是功过相抵,只要你日后不再犯,我可以不加于追究。”恩威并施,才更能震慑人心。   凌汐晴微微侧目,这个妹妹,当真是不可小觑。今日在王府内,她三言两语的就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然后又不动声色的让父王处置了云氏和六妹。刚才又雷厉风行的将掌柜的震慑住,如今又威逼利诱。掌柜的要是聪明,就该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   果然,那掌柜的犹豫了片刻,终是咬牙道:“是…是万姨娘。”   万姨娘?凌汐涵眯了眯眸子。万姨娘的父亲是御史大夫,进王府已经十余年,没有子嗣,为人张狂霸道,骄奢淫逸。今天早上前厅议事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她,敢情是到千裳纺私扣公中财产来了吧。   “她今早来过了?”   “是”掌柜的再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这些年你贪了多少?”凌汐涵淡淡道。   那掌柜的脸色一白,懦懦的不敢再开口,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   看他这个样子,凌汐涵也知道他定是贪污了不少。   “万姨娘呢?她这些年在这儿拿了多少?”每年都能贪污几十万两,可见这些年她贪了多少。王妃当真一点都不知?还是故意纵容?   掌柜的抹了一把汗,说道:“之前万姨娘怕被王妃查出来,心有顾忌。所以前几年每年也就拿了几千两,这是这两年千裳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收成也日益丰腴。是以万姨娘在这店里拿的银两也越来越多,今天早上她又拿走了十万两银票和新进贡的雪月祥云金丝锦缎。”他再也不敢隐瞒,一股脑儿的全都说出来了。   “什么?”凌汐晴一惊而起,“她竟然将今年新进贡的什锦都拿走了?”难怪刚才她没有看见那匹雪月祥云金丝锦缎,原来是被万姨娘拿走了,实在是可恶。   相较于凌汐晴的愤怒,凌汐涵则显得更为淡然,她刚一走进来就发现那匹料子不见了,再加上这掌柜的贼头鼠目的,所以她才想要查账本。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下来,竟发现这帮人贪了这么多。   凌汐晴慢慢将自己胸中的的怒火压下来,冷声道:“你现在跟我去王府,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对父王禀报。”   “这…”掌柜的脸色发白,有些胆怯。   “怎么了?”凌汐晴满面寒霜,双目光泽凝结成冰,属于贵族的威严瞬间散发而出,吓得那掌柜的几乎要尿湿裤子。   “是是是,小人去,小人现在就跟二小姐去。”他哪里还敢反驳,只得连声答应。   凌汐晴淡淡的恩了一声,而后看向若有所思的凌汐涵。   “三妹,你在想什么?”   凌汐涵没有说话,而是取来笔墨纸砚。   “把你知道的全都写下来,然后再按上手印。”就这样将他送进王府万姨娘肯定会抵赖,说不定还会来个反咬一口。毕竟今天父王刚刚宣布由凌汐晴暂管家政,就出了这些事,偏偏她又跟在凌汐晴身边。这个时候,说不定王府里那些女人为了除掉她和凌汐晴就连手一致对外。虽说她不怕麻烦,但是这样下来,势必又要多绕很多弯子。   掌柜的自知今天他难逃此劫,也就认命的画了押。   凌汐涵侧目打量凌汐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的目的。   以前王妃管理整个王府,每年的账本都是她亲自过目,能把这么大个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岂会察觉不到账本有问题?自然了,凌汐晴自小跟在王妃身边,怎会不懂这些?   以前王妃没有动万姨娘,是因为时机未到,再加之万姨娘身后又有御史大夫,她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女人自然对付起来当然有些吃力。而且,如果她处理了万姨娘,也就暴露了自己的实力,王府那群女人又岂会容她?   今日,凌汐晴已经掌权,但是她却没有得到王府那群女人心里的赞同。所以,她要立威。那么无疑,今日借千裳纺掌事这件事处理了万姨娘,再加之她从旁作证。人证物证俱在,万姨娘百口莫辩。今日父王正好在府中,一个御史大夫根本就不算什么。   呵…从第一眼看见凌汐晴,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只不过今早在王府她看似急躁的试探,让她以为自己高估了这个女人。没想到,转眼间她就开始利用自己了。   有趣,的确有趣!这样说起来,她今日本来就是要来查账的,只不过被她先一步看了账簿而已。不过这样对于她来说更为有利不是吗?   凌汐晴收好掌柜写下的罪证,眼底那一抹暗沉正好被她捕捉。她嘴角的笑弧扩大了。   凌汐晴将罪证放到怀里,抬眸就见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样的笑容令她心惊,好似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一样。她温婉的笑容有丝丝的破裂,浅笑道:“三妹,怎么了?”   凌汐涵淡淡的瞥了一眼凌汐晴和她身后的丫鬟青曼,道:“二姐果然智慧无双,妹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凌汐晴嘴角的笑微微一凝,依旧温柔道:“三妹这是说什么呢,姐姐我听不明白。”她双目温柔,绝美的容颜泛着柔和的光泽,“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呵呵…不用了,我想出去逛一逛,反正这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二姐还是尽快禀报父王吧。”既然凌汐晴想要邀功,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信,那她就成全她。   “三妹”见她要走,凌汐晴立刻唤住她,眼眸光泽一闪。   “这事儿是你的功劳,父王定会嘉奖于你。”她不傻,今日如果是她一个人将千裳纺的掌柜带回去,那些个姨娘小姐定然会以为这事儿是她一个人做的,那些人定然会更加痛恨于她。虽然凌汐涵现在已经恢复神智,可是若非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是她抓到了这掌柜贪污的罪证。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她现在看明白了,三妹非但不傻,而且还很聪明。在未来她当家的一个月内,王府那些女人一定会变着法的手段对付她。而三妹,早已成为了众人与出去而后快的对象。如果她们两个联手,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再加上三妹背后有皇后娘娘,有大哥的支持…   凌汐涵一眼就看透了凌汐晴心中在想什么,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不会因为一点利益而昏了头脑。   不过—   “现在二姐掌事,这事儿还是你去禀报父王吧。”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凌汐晴微微蹙眉,没有再留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一章 神秘男子   从千裳纺出来,凌汐涵抬眸望了望日头。阳光正好,春光明媚。看着街上行人流水,安详平静,她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那不经意展现的绝世风华令偶尔投过来的目光惊艳痴缠,丢失了心魂。   她目光淡淡向周围扫去,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注目的眼神。那感觉就像是在动物园供人观赏的猴子,只为讨游客开心。所以她霎时面如寒霜,清冷寒冰的眼神直直扫荡而出,周身也散发出冷冽的气息,霎时震得那些人将目光缩了回去。   凤仙居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一身墨袍修长的男子卓然而立,手执白玉杯向下凝望,自然也看到了凌汐涵清水出芙蓉的绝色容颜。目光水漾的波光微微晃动,而后淡淡的看向凌汐涵的眉眼   周身气质凉薄,目光清寒似雪,仿若红尘之外却又身处红尘喧嚣之中。清华如雪,蓝衣如水。   这样出尘的气质,他只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过。   这京城何时有这样的女子了?   男子目光定定的注视着她,似要看尽她的灵魂深处。   须臾,凌汐涵感受到一股探视的目光,那种像是穿过一切阻隔想要将她内心看透的眼神。   她绝美的容颜霎时一寒,冷飕飕的目光直直回望过去。隔着帷幔,她看不清那男子的容貌。只是那帷幔下隐隐而现的俊逸秀雅的身形也可以猜出这男子是怎样的秀逸绝俗,形貌惊鸿。   只是,她不喜欢那样透视一切的目光,非常不喜欢。所以她眼神光泽悠然冰寒,比之寒冬腊月的冰雪还要冷。   那男子似乎怔了怔,凉薄的唇瓣扯了扯,乌黑的眸子流动一抹趣味儿。   “呵呵…”清凉的笑声自薄唇溢出,他似乎很愉悦。   身后,缓步而来的粉衣女子看见他的笑容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目。   “哥,你?”她不会是眼花了吧,哥哥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男子手中的白玉杯一扬,甘醇清甜的酒入腹,冲散了那迎面逼视而来的冷气。   “千云”   一道黑影落下,“公子”   “去,查一下那个女子是谁,以及…她的一切。”   身后的粉衣女子双目再次瞪大,哥哥什么时候对女人敢兴趣了?   千云似乎也怔了怔,瞥见公子眼中的凉寒,他心中一凛。   “是”他顺着目光望过去,自然也见到凌汐涵清绝脱俗的容颜,微微怔了怔,而后迅速离去   此时那粉衣女子才收回了惊诧的视线,刚才她也看见了,那女子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难道哥哥动心了?多少年了,她从未见过哥哥那样真心的笑颜。   “哥,你…”   男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哥哥…喜欢那个女子?”她试探的问道。   男子乌黑的眸子淡淡的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目光不温不凉,看得女子心里有些发慌。   “哥,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含烟是想问你的昭玥太子吧,嗯?”   闻言,女子双颊绯红,娇俏的眼眸流转着清泉的波光,妩媚动人。小手绞着手中绣玉兰花的稠绢,有种被看穿心事的心虚和紧张。她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不可否认,那个女子的确很出色。太子哥哥自小跟哥哥喜好相同,若哥哥都能对这女子动心,那么太子哥哥会不会也…   她贝齿咬着唇瓣,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听说…太子哥哥已经回来了。”   男子温凉的目光一闪,脸上仍旧是温雅从容的淡定。   “嗯”他淡漠的目光微微细流泛动,“皇后的病已经痊愈”这次的琼花宴,应该会很热闹吧。   “哦”女子有些心不在焉,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显然没有将男子的话听进去   男子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凌汐涵一个人百无聊赖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街上珍奇古玩虽多,让她都有些目不暇接。只觉得古代的空气着实好,比之现代被汽车尾气污染的空气清新百倍。若是长期生活在这儿,寿命都会增加二十年。   她一个人优哉游哉的逛着,忽见四周百姓似遇见瘟疫般迅速向两旁移动,脸上还有着惧怕之色。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女子娇蛮的娇喝声慢慢靠近。   “让开,快让开…驾!”   人群惊慌攒动,凌汐涵被挤到了两旁透过惊慌攒动的人头,凌汐涵看见一人一骑迅速离去。街道两旁的摊位已经被捣毁不少,许多百姓脸色愤然,却又敢怒不敢言。   凌汐涵蹙眉,忽然目光一缩。只见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在街上站着,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绯衣女子扬鞭策马而来,脸色苍白。许多百姓见到这一幕都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不忍见这孩子死在马蹄下。   “走开啊”马上绯衣女子见看见那小孩儿,脸上丝毫没有同情心,眼中升起恼怒和厌烦。   “快走开!”   那小孩儿显然是被吓到了,对眼前的危险竟然毫无知觉。眼看那马蹄前脚扬起,就快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间,只见一抹蓝色身影飞过,迅速将那小孩子抱在怀里。同一瞬间右脚划地而过,直直踢在那马蹄的前脚上。马儿受此一击,长嘶一声。前腿受了伤,它不安的晃动着。   马上的绯衣少女大惊失色,连忙丢了马缰,飞身下马。马儿没了束缚力,眼看就要脱缰而逃。这个时候,只闻轻风一闪,一个蓝色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马背上,双手快速的抓紧马缰,很快的稳住了烦躁乱窜的马儿。   这一变故只发生在这一瞬间,待反应过来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那骑在马背上,蓝衣如水的女子,顿时一阵惊艳。然后,冲天的鼓掌声响起。   凌汐涵冷眼看着那受惊的绯衣女子,翻身下马。   那绯衣女子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被吓得不轻。接受到凌汐涵冷冷的视线,下意识的抬眸望去。见到她绝美清丽的容颜,微微一愣,而后又是一阵嫉妒。她生平最讨厌有人比她漂亮,本来凌汐涵伤了她的马又挡了她的路。她心里就已经将她恨上了。现在就见凌汐涵比她更美,她心里就越发的恨凌汐涵了。   “放肆,你竟敢伤我的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绯衣女子脸色得意,看向凌汐涵的目光有着不屑和鄙夷。   “宝儿,宝儿…”人群中,一个惊慌的妇人带着哭声跑过来,见到凌汐涵身边的小孩子,立刻将他抱进怀里。   “宝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大街中央了,吓死娘了。”妇人半是担忧半是后怕的说道。   “娘亲,我没事。”那小孩儿一双大眼睛非常可爱,他扯了扯凌汐涵的衣袖,目露崇敬。   “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那妇人抬头,先是一愣,而后连忙站起来感激道:“谢谢姑娘。”   “举手之劳而已”凌汐涵面色微微柔和,声色淡淡,波澜不惊。   “喂,我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那绯衣女子见凌汐涵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当即就怒了。   那妇人见到绯衣女子面容,脸色微微一变,好似有些害怕。慌忙对着凌汐涵再次道谢后就抱起自己的孩子离开。   凌汐涵淡淡抬眸,看向对面那绯衣女子,微微蹙眉。这女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到底是谁呢?   她眯了眯眸子,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想起来了,她是平阳候的嫡女安微郡主乔迎夏,母亲是朝辉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女儿。她的祖父曾经在十八年前的叛乱中立了大功,是以被封为平阳侯,世袭侯爵。   正是因为不俗的出身,再加上有一个长公主的母亲,所以乔迎夏非常的刁蛮任性,甚至是狠辣绝情。   印象当中,乔迎夏不满皇后对她过分的宠爱,因此非常讨厌她,以前也没有少欺负她。   呵…如今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二章 乔迎夏   再次打量眼前骄纵蛮横的少女,身着绯红色的紧身流仙裙,上镶有繁复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桃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一双白色绣鞋明珠为缀,身材高挑纤细,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及其配饰,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曲线优美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身红衣更衬得肌肤如雪。五官秀美,只是眉眼间的戾气和骄纵生生破坏了她整体的美感。   “原来是安微郡主,好久不见。”凌汐涵淡淡的目光多了几分讽刺。   乔迎夏眸光微愕,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你是谁?”   “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凌汐涵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女子凌汐涵。”   “长乐郡主?”人群中立刻有人惊呼出声,满目的惊异和诧然。随着他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目光落到凌汐涵的面容都有着惊艳和倾慕。   “你是凌汐涵?那个傻子?”乔迎夏不可置信的瞪着凌汐涵,那个傻子凌汐涵怎么可能那么美?   凌汐涵水眸波光微微晃动,寒光掠过眼底,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后她嘴畔又勾起淡淡的笑意。   “难得郡主还记得,真是荣幸之至。”嘴上说着荣幸,眼底却满是嘲讽。   乔迎夏隽秀的眉微皱,她今天才回到京城,自然没有听到关于凌汐涵的传闻。只知道凌汐涵是个痴傻又丑陋的女人,哪里想到她不过离开京城半个月,这个凌汐涵居然变漂亮了这么多,这让她心里气恼妒恨不已。当下又见凌汐涵拦了她的马,她心里就更是嫉恨。   “你竟然敢伤了我的马,你可知道,那匹马可是匹千里良驹。”她目露狠色,面色几近扭曲。   凌汐涵嘴角的笑扩大了,“哦,难怪”她意味不明的看着乔迎夏,眸色嘲讽。   “可惜啊,千里马没有遇到伯乐,真是可惜又可怜。”她目中似闪过惋惜之色。   饶是乔迎夏头脑愚笨,也听出凌汐涵语气中的讽刺。她气得怒火中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是以,刁蛮的小郡主非常生气,手中的马鞭带着火辣辣的杀意直直挥向凌汐涵那张绝美的容颜。   “你找死”   马鞭挥出,她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和阴狠。围观的百姓都不禁睁大的眸子,这一鞭下去,凌汐涵肯定会毁容。   凌汐涵冷冷一笑,不躲不闪,在那马鞭即将挥到她脸颊的一瞬间,她身形突然鬼魅般移动。在乔迎夏愕然之际,她突然伸手抓住了乔迎夏挥出的马鞭。   “你放手。”凌汐涵的力道很大,乔迎夏根本挣脱不出,她急红了眼眶,尖锐的怒喝。   凌汐涵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顽劣。   “好”她忽然一松手,乔迎夏来不及收回力道,直直的退后了好几步。若非她自小懂得些武艺,只怕早已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乔迎夏心中怒火翻滚,尤其是见到凌汐涵那嘲笑的目光,她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凌汐涵,你这个贱人,你竟然…”   “啪”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凌空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左脸立刻浮现五个指印,火辣辣的疼痛。   人群呆住了,乔迎夏也呆住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既为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更为凌汐涵快速的身手。   “你…”她本来想要骂几句的,可是在触及到凌汐涵冰如寒潭的眸子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惊惧,刚到喉咙口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给憋回去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骂我贱人”凌汐涵冷冷的看着捂着脸的乔迎夏,“光凭这一点,你就足以死千万次。”   乔迎夏被她冷漠冰寒的语气给震慑住了,然而,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的她又岂能甘心?   她眸色发狠,“凌汐涵,你给我记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说完就恨恨的转身,“走开,看什么看”她把在凌汐涵那儿受到的耻辱全都发泄到两旁的百姓身上。   那些百姓惧于她的身份,不敢有任何言辞,只得纷纷给她让路。直到已经看不到那刁蛮郡主的身影,那些百姓才敢抱怨出声。   “妈的,算什么东西,我呸。”   “就是,不过就是仗着有一个好的家世而已,有什么可张扬的?”旁边立刻有人接上话,语气满是不屑和鄙夷。   “什么郡主,就知道作威作福。”又有百姓愤愤不平道。   “这下子好了,难得看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妈的,真是太爽了。”最开始那个人颇有些幸灾乐祸,说完突然想起什么。   “多亏了长乐郡主…哎郡主呢,哪儿去了?”那人说完后转身想要谢凌汐涵,却发现凌汐涵早已经走了。   有人感叹道:“谁说长乐郡主痴傻了?我看郡主可是心地善良,刚才若不是长乐郡主,那个小孩儿铁定没命了。”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赞同,“郡主不但心善,而且长得也美,比京都三绝还要胜几分呢。”那人说到这儿,眼里露出了惊艳和痴迷。   ……   凌汐涵不知道,就因为她今日的举手之劳,让她在京都所有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大大提高,这也算是意外地收获了。   凤仙居二楼雅间内,欧阳含烟站在窗口,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眸光静默而沉思。   静心湖,阳光洒下,湖水透出粼粼波光。一艘精致的船舫慢慢行驶,清澈的湖水晕开一圈圈涟漪。   船舫中,一群衣着鲜亮的俊男美女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时不时的发出欢笑声,震开在静心湖四周。   须臾,船舫慢慢靠近岸边,传中纱幔飞扬,露出一张张清秀隽美的容颜。   凌汐涵站在岸边,淡淡的目光落到船舫上。   大倾国民风开放,是以男女可以互相出门郊游聚会。像这样华丽精致的船舫,却也只有官家富贵之人才能拥有。   她眯了眯眸子,船舫中的人已经陆续而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涵姐姐?”萧绮兰双眸一亮,欣喜的叫了一声,而后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涵姐姐,你怎么来了?”她拉着凌汐涵的手,显然很是欣喜。   她身后那些人也看见了凌汐涵,昨日之后,关于凌汐涵的传言满天飞,只不过此刻见到凌汐涵,难免都有些惊艳和不可置信。   凌汐涵淡淡的笑了笑,“我随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你。”   她目光淡淡掠向掀了帘子,走出来的一群才子佳人,将他们脸上或嫉妒或不屑或钦羡或鄙夷…种种神色看在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顺便打量了下萧绮兰今天的装扮。   粉色的烟罗裙,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粉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粉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粉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黑色的长发。薄施粉黛,秀眉如弯柳。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   呵~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萧绮兰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俏脸微红:“涵姐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凌汐涵柳眉高挑,目中波光细细而趟。站在静心湖边,额间刘海被风吹拂,蓝色水裙随风而动,精致绝美的容颜映衬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中,有一种别样的美丽,清冷如同仙女。   让站在船舫上的男男女女都不禁呆了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呆傻的郡主竟然这么美?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女子,粉面玉润,小脸如桃。莲步微移,纤纤弱柳。   她朝着凌汐涵福了福身,恭敬而礼貌的说道:“原来是长乐郡主,惜雪有礼。”长乐郡主一日之间恢复神智,这事儿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就算她之前还半信半疑,此刻见到凌汐涵绝世风姿,特别是那双清冷灵慧的眸子,哪里还有半分的空洞痴傻?由不得她不信。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三章 报仇(一)   凌汐涵淡淡侧目,打量着眼前这个二八年华的女子。   一身苏锦掐花嵌银流云粉皑梨花白罗裙,腰间钩织淡鹅黄挽同心结子缀丝穗束腰,楚腰纤细,盈盈不堪一握。裙裾飞扬,百褶梨花云边泥金火鸾暗纹花团笑魇绸曳地迤逦襦,罩一层淡鹅黄烟云软罗水绉纱。腕上一只古银勾丹鸢朝阳镂空镯子,透露出年代的久远沧桑。女子容颜姣好,黛色远山眉泛出微微青色。眼角火红点上几丝云,金灼睫毛长长弯,在眸子上投下一方华美的阴翳,珠色眼线银质提。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   这女子虽然看起来柔美倾城,比之她那几个妹妹也不逊色。可是她却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所以她对这个女人没有多少的好感。   惜雪?她是谁?   疑问的目光,落在了萧绮兰身上。   萧绮兰会意,浅笑道:“她是太师的次女,伍惜雪。”   伍惜雪?太师次女?也就是那位号称‘绝艺’的伍青筠之妹喽?   凌汐涵来了兴致,刚才绮兰说起‘次女’的时候,她明显在伍惜雪眼中看到了愤恨和嫉妒。只因为她的身份,是庶女。瞧她的容貌,也是倾国倾城,也是太师的女儿。可是偏偏就被她嫡出的姐姐给盖过了风头,人人都知道她有个才艺双绝的姐姐,却不知道她这个太师府次女也是倾城绝色。她自然会恨了。    “哦,原来是伍姑娘,久仰久仰。”她客气的点点头。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好歹是绮兰的朋友,她自然也不能太冷淡了不是?   久仰?萧绮兰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儿,涵姐姐好像没有见过伍惜雪吧,何来的久仰?而且她刚才可是注意到涵姐姐的表情的,她根本就不喜欢伍惜雪嘛,想来是给自己面子吧。其实她也不喜欢伍惜雪,可是人家笑脸相迎,她也总不至于对着人家冷着一张脸不是?   “见过长乐郡主。”此时船舫中的那些男女也回过神来,连忙福身见礼。不管心里对凌汐涵什么态度,可是眼下长平郡主在这儿   ,她们再怎么样也不敢在长平郡主跟前放肆不是?   看着面前这一群…厄,姑且算作花团锦簇吧,凌汐涵微微蹙眉,随后舒展了眉目。   “免礼。”这些人她不甚熟悉,但是多多少少心中都有些模糊的印象。曾经的她痴傻呆滞,京城内几乎所有官家公子小姐都对她嘲笑谩骂,鄙夷讽刺,没少欺负过她。   她向来就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主儿,眼下既然碰到了,她自然也要好好回报一下不是。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挺热闹的。”她嘴畔噙着大方温婉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破绽。   “呵呵…没什么日子,就是看天气不错,想出来游湖而已。”萧绮兰亲密的挽着凌汐涵的手臂,笑着说道:“涵姐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左右无事,出来走走。”凌汐涵嘴角微勾,目光再次瞥了一眼人群中极其熟悉的几个身影,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   “冯姑娘,张姑娘,钟姑娘,温姑娘,你们也在啊?”她嘴角的笑有些深意,被点名的几位小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这个呆傻的郡主,怎么气场变得这么大了?   “是,见过郡主”那位张姑娘最先反应过来,大方的福身一礼,脸上挂着温婉的笑。眼底却是鄙夷和不屑,还隐隐藏着嫉妒。   凌汐涵看了一眼她的装束,一袭淡粉色拖的梅花百褶裙,身披淡蓝色薄纱,一条淡紫色腰带紧勒芊芊细腰,淡淡的画了一个梅花妆。清风拂来,坠于颊边的发丝轻摆,尽显妩媚梦幻之色。五官娇美生动,眼波盈盈秋水,樱桃小口,不点而朱,倒是一个清秀碧玉佳人。   张筱环,父亲官拜礼部尚书,也就是张氏的哥哥。曾经与她也颇有‘交情’。   她半阖着眸子,脑海中涌现一幕幕记忆。   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季节,同样的天气,同样的船舫。她听闻萧铭澜出来游湖,便兴奋熠熠的跟过来,结果被这位张姑娘冷言冷语一番嘲讽,而且还毫不留情的将她推进湖中,差点将她淹了个半死。   “张姑娘,好久不见,倒是更漂亮了几分。”凌汐涵笑容不变,眸子波澜不惊。   张筱环一时之间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笑着逢迎道:“郡主夸奖”她拿眼瞅了凌汐涵一眼,眼底滑过一丝嫉恨。   “倒是郡主,这些年瞒得大家好苦。”她眼眸闪了闪,“没想到郡主竟然是如此丽质天成”她呵呵笑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果真不假。”   她似无意提起昨日凌汐涵大婚被妹妹和未婚夫联手谋害一事,也成功的让船舫内所有人‘想起’凌汐涵曾经的‘花痴’。不由得,船舫上人人看着凌汐涵的目光都有些怪异,大多都是嘲讽和鄙夷。有些年轻公子,再见到凌汐涵绝色倾城的容貌时,再想起昨日之变,都有些同情凌汐涵。   萧绮兰皱眉,眸光不悦的瞪了张筱环一眼。这个张筱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姑娘。”她沉了脸,双瞳冷凝成冰。   张筱环眼眸一闪,故作无知。   “长平郡主有何吩咐?”   凌汐涵拉了拉萧绮兰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急躁。慢慢的上前两步,淡笑从容。   “嗯,确实如此。”她眼瞳中笑意盈盈,“承蒙张姑娘当年手下留情,否则安有今日的凌汐涵?”   张筱环脸色一变,连带着,船舫中不少人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当年张筱环推凌汐涵下河的时候,她们很多人都在场。见凌汐涵这个样子,是要报仇了?不由得,在场的很多人都心有戚戚。   “郡主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张筱环装傻充愣,反正事情过了这么久,凌汐涵又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   “哦,想不起来了吗?”凌汐涵再次上前一步,目光淡然如水,神色淡笑自若。   张筱环却凭空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等反应过来后又暗自骂自己太过敏感,这里这么多人,量她凌汐涵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样一想,她又再次挺直了腰板,恢复了大方温柔的摸样。   “郡主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她死鸭子嘴硬,硬是不承认又如何?   “郡主”旁边一绿衣女子忽然走了过来,望着凌汐涵,笑容温婉大方。   她对着凌汐涵行了个礼,“当日是环妹妹不对,佩容在这儿替她向郡主赔礼道歉。”她不是头大无脑的张筱环,她自小便懂得察言观色,心知如今的凌汐涵非当年的凌汐涵,况且还有长平郡主在这儿,若是硬要跟凌汐涵过不去,她们绝对讨不了好处。凌汐涵今天明显的想要来跟她们算旧账,与其等着她来报复,倒不如先退一步海阔天空。   “郡主善良大度,自然不会跟环妹妹计较的对不对?”这一大帽子扣下去,她算准了凌汐涵不敢不卖她的面子。   可惜她显然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凌汐涵听了她的话,目光淡淡的掠过她的妆容服饰。   秀眉弯蹙,杏目含水,俏鼻小巧,唇色朱红。头上挽着朝云髻,额前垂钓着一排刘海,耳著一对宝石耳环,脖子上戴着一串蓝宝石项链,一袭绿色刺绣妆花裙,上罩一件同色袄子,手腕上戴着一枚羊脂玉手腕。隐在粉纱袖腕上,若隐若现。肌肤白皙,贝齿纤纤。   钟佩容,兵部尚书的女儿。跟张筱环一样,也不是个什么善茬儿,虽然没有对她动手,但是从前她被张筱环欺负的时候,这个女人可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还不时的挑拨几句。当年张筱环会那么大胆的推她入湖,也大部分是受了这位钟姑娘的挑唆。   “呵呵…钟姑娘的记忆倒是比余小姐要好。”她意味莫名的瞥了一眼因为钟佩容抖出当年之事而对她满面含恨的张筱环,眼中笑意加深。这个张筱环,跟凌汐画凌汐梦一样,都是头大无脑的女人。   钟佩容脸色僵了僵,秀眉微蹙,未等她说什么,凌汐涵霎时俏脸一寒。   “可是钟姑娘说错了,本郡主偏偏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她说完不顾二人微沉的脸色,忽然伸手,用力的将两人推向湖中。   只听得‘扑通’一声,一粉一绿两道身影伴随着两道惊呼声掉入湖中,满船的人大惊失色。   “救命啊,救命啊…”张筱环和钟佩容终于开始害怕了,努力的拍打着水面,吓得脸色苍白,大呼救命。   “小姐”两个小丫鬟脸色惨白的扑到船栏上,呼叫着自家的小姐。   “快来人啊,快救救我家小姐。”两个丫鬟急的手足无措,连忙面向船舱内几个男子。   船舱内这些人显然也被被刚才那一番变故惊得不轻,反应过来候就有义之士想要英雄救美。凌汐涵冷冷的眼神朝着那两个想要跳下去救人的贵公子哥儿,冷笑道:“谁敢跳下去试试?”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四章 报仇(二)   那寒澈澈的语气,冰冷的怒气,令跃跃欲试的几人心中一寒,莫名的害怕。   那两个丫鬟见到这个场景,急的眼眶都红了,不满的瞪着凌汐涵。   “郡主,你怎么可以…”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湖面,震得所有人面色一惊。   那小丫鬟捂着被打的左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冷如冰霜的凌汐涵,眼底升腾起浓浓的怒气。她是张筱环的贴身丫鬟,仗着张筱环的信任,平时也是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显然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形势,凌汐涵早已今非昔比。是以,嚣张的丫鬟   愤怒了,她抬起手,就要反手打回来。   凌汐涵一手挡开她抬起来的手臂,另一只手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右脸上。这两巴掌凌汐涵可是非常用力,那丫鬟原本白皙的脸庞迅速肿了起来,像一个猪头。   “你——”那丫鬟又惊又怒,却是再也不敢放肆了。   “你什么你?”凌汐涵冷冷的看着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对本郡主动手?这就是张府的规矩?你们家大人好歹也是礼部尚书,他的府中竟然调教出这么不知礼数的丫鬟,真是令本郡主大开眼界。”她冷冷的嘲讽,眼底幽光闪过。   “赶明儿个本郡主还真得让父王跟张大人好好讨教讨教,这大倾国的礼仪规矩到底做不做数?”她说的云淡风轻,那个丫鬟却听得脸色发白,她慌乱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她砰砰的磕着头,额头上已经开始出血,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停下来,好似磕的不是自己的头一样。人群中看到这一幕都不仅心中胆寒,那些还在心里瞧不起的富家千金这个时候也终于害怕了。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仿若在避猛虎一样避着凌汐涵。   另一个丫鬟见自己的同伴被凌汐涵毫不客气的打了两巴掌,心底嚣张的气焰顿时淹了下去,怯怯的看着凌汐涵。   “救命…救命…”钟佩容和张筱环在水里呆得太久,已经快要沉下去了。   “小姐”两个丫鬟急的脸色脸色发白,齐齐跪在凌汐涵面前求饶。   “郡主,求求你饶了我们小姐吧,奴婢给你磕头了,求求你了…”   —砰—砰—砰—   鲜血慢慢晕染开来,人群中不少人都不忍的避开了眼睛,有正义之士,本来想要指责凌汐涵两句,可是在触及到她冰寒冷漠的眉眼之时,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给咽了回去。   冯姑娘,温姑娘脸色发白的看着凌汐涵,眼底有着惊慌。   “涵姐姐”萧绮兰拉了拉凌汐涵的衣袖,面色有这担忧。“还是算了吧,你看,她们两个都快要沉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她们两个肯定会没命的。这要是闹出了任命,恐怕…”这两个人确实该死,可是这青天白日之下,若是就这样被淹死了,传出去对涵姐姐的名声也不好。   “是啊,郡主,就饶了她们吧。想必她们经过此事,已经知道错了。”那位温姑娘趁机求情,她知道,凌汐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置张、钟二人,就是要杀鸡儆猴。若是她们二人死了,那么接下来可就是她和冯丹卉了,她可不想死。   “是啊,郡主,你就大人有大量,绕过她们这一次吧。”冯丹卉也是聪明的,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凌汐涵目光淡淡掠过二人急切的面容,再看了看已经沉水的张筱环和钟佩容,眼底幽光一闪。唇瓣微勾:“好”   众人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凌汐涵袖中蓝色绸带掠过湖面,很快就将沉入水底的张筱环和钟佩容给卷了上来,毫不客气的丢到船板上。   “小姐”那两个丫鬟赶紧扑了上去,眼泪哗啦哗啦的掉下。   “涵姐姐,她们会不会已经…”萧绮兰悄悄拉了拉凌汐涵的衣袖,小声道。   凌汐涵眼眸淡淡瞥了一眼已经成落汤鸡的二人,眼底闪过一抹讽刺,不凉不热道:“放心,死不了。当年我掉下去可是比她们多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不也好好的么?”   她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船板上的众人,眼底淡淡的讥讽。那些人被她的目光一扫,全都心虚的低下头。凌汐涵的言外之意她们怎会听不出来,当初凌汐涵掉入湖中,可是没有一个人下去救她来着。   温代芹干干的笑了一声,“郡主说得极是。”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抹愤恨和恶毒。   “对”冯丹卉假笑的迎合道:“两位妹妹身健体壮,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凌汐涵忽然回头看着二人,看着看着,忽然轻轻一笑,如同百花开放,所有人都是一呆。   “那这么说,两位妹妹也想下去体验体验了?”   温、冯二人闻言一惊,纷纷摇头。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边说还边后退,生怕凌汐涵一个‘不小心’又将她们给推了下去。   “可我是这个意思。”凌汐涵忽然笑脸一收,袖中蓝绸迅速的飞出,直直将二人打进了湖里。   “啊——”   扑通——   又是一阵水花四溅,接着就是二人的呼救声响彻天际。   “救命啊,救命…”   张筱环和钟佩容刚在丫鬟的帮助下清醒过来,闻听得这凄惨的叫声,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两个刚松一口气的丫鬟再次惊慌起来,船舱中的众人也是脸色惨白,瑟缩的躲到一边,不少人还暗自庆幸以前没有欺负过凌汐涵,不然今日可就大祸临头了。   谁都知道凌汐涵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以前他们敢那么欺负凌汐涵,就是仗着凌汐涵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而且这两年皇后身体抱恙,根本无暇顾及凌汐涵。眼下凌汐涵好了,听说皇后的病也痊愈了。这个时候谁要是得罪了她,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牙,自讨苦吃。是以这些平日里欺软怕硬的公子小姐此刻是对余、钟二人有多远躲多远,生怕凌汐涵因为她们而将怒气发到自己身上。   至于温、冯两人的丫鬟在经过之前的变故后,也不敢对凌汐涵放肆,更加不敢让人救自己小姐,只得跪在地上,猛磕头。   偌大个船舱只剩下四个丫鬟的哭求声磕头声,寂静得可怕。   “涵姐姐,差不多了。”萧绮兰眼角余光注意到温冯二人也逐渐沉了下去,提醒道。   凌汐涵瞥了一眼惊慌的众人,再看了看岸上对着河面不停指点的百姓,眼底冷嘲一闪而过。手中蓝绸再次挥出,转眼间就将二人提了上来,毫不怜香惜玉的丢到船板上。   “小姐”立即有丫鬟扑了上来,不停的呼唤。   凌汐涵丝毫不理会,目光淡淡的扫过聚集在一堆的男男女女,眼中满是嘲讽。   “这只是个开始”以前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今日她心情好,暂且绕过这些人一命。   不顾那些人听完这句话后苍白的脸色,冷冷的转身离去。   “呵呵…”忽然一阵玉兰花的清香伴随着男子的轻笑声传来,让凌汐涵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猝然回头,看着船顶上,那个慵懒而坐的白衣男子。   他,一袭雪衣长袍,衣摆间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朵朵玉兰花,黑发垂直在胸前,邪魅而张狂。容颜隐在垂下的柔亮黑发后,隐隐约约只见到那绝色朦胧的侧脸,仿若皎月清华般令人炫目。   人群也乍然抬头,触及那一抹绝美的雪色身影,顿时声音都低了下来,似乎怕惊吓到那仿若神袛的人儿。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目光瞥过痴然而立的众人,眼底闪过嘲讽。   “阁下很喜欢听墙角?”虽然没看清他的容颜,但是凌汐涵已经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昭玥太子—萧霆轩!他不在皇宫,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小丫头这话可是不太好听。”萧霆轩磁性的嗓音含着丝丝笑意,“我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听”   凌汐涵顿时一噎!   “涵姐姐”萧绮兰在旁边小声道:“你认识他?”   凌汐涵转过头来怪异的看了萧绮兰一眼,他们两个可是堂兄妹,好像感情还不错,绮兰怎么认不出那是萧霆轩?不过转念一想,萧霆轩六年前出宫,这几年很少回宫,就算回宫,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么多年不见,绮兰对他感到陌生也不奇怪。   “不认识。”她讨厌萧霆轩那一脸清雅的笑容,对上他那双凤目,她觉得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这样的感觉让她心里非常不爽,所以她的口气也有些冷硬。   “小丫头这话真是伤人”萧霆轩慵懒的姿势不变,语气中似乎有些伤感。   “咱们昨晚才见过面,你居然就说不认识我了,哎~”他故作幽怨的叹了一口气,听得在场的所有女子都不由得心疼,再也顾不得对凌汐涵的惧怕,纷纷不善的瞪着她。   “涵姐姐,你?”萧绮兰颇为惊异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则是一脸的黑线,她可不记得她何时得罪过萧霆轩,怎么这个男人偏偏要和她过不去呢?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五章 欧阳宸   她正准备开口反唇相讥两句,忽觉一阵风过,而后人群发出一阵倒抽气声。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墨袍男子立在萧霆轩面前,手执一把白玉扇子,目光淡淡的看着萧霆轩,眼中似有笑意闪过。   他穿着一身墨黑的长袍,头发只用一根银色的发带束着,金色腰带束腰,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剑眉入鬓,墨黑的眸子如同点漆。精致雕琢的鼻梁,挺直如同雪山,唇瓣不薄不厚。眉宇间似有清润流淌,脸部线条明朗非常,周身散发出温雅的气质,看似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墨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淡然而立,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他只是随便穿件墨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见过了绝世妖娆的萧霆轩,凌汐涵已经对这样的美色免疫了,所以没有多少的惊艳。   可是—   凌汐涵紧紧的盯着那个人的眼睛,黑如古潭,透亮若星辰,深不见底。她记得那双眼睛,仿若可以穿透灵魂的的视线,除了萧霆轩,就只有刚才在凤仙居那个神秘的男子。   原来是他?   只是,他到底是谁呢?   见到那墨衣男子,萧霆轩凤眸刹那间幽深如寒潭,周围似乎凝结了一层寒冰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你来得够早的。”不过片刻之间,萧霆轩已恢复了冷静,淡淡开口。   ‘刷’的一声,欧阳宸手中白玉扇子打开,目中笑意点点。   “刚刚好”他的目光似有意无意的掠过凌汐涵,眸色晃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不然,又怎会发现…”他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眸色有些意味深长。   萧霆轩弹了弹衣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懒洋洋的站了起来,那张绝世妖娆的容颜也彻底的曝露于人前。霎时间,人群再一次发出抽气声,所有女子双眼睁大,满目羞涩爱慕的看着一白一黑两个男子。   凌汐涵淡眸一扫,发现萧绮兰也睁大眼睛看着船顶上的二人。不,确切的是盯着萧霆轩。   “轩哥哥”萧霆轩跟元倾帝长得有八分的相似,萧绮兰得皇后喜爱,经常入宫,自然对元倾帝的样貌十分熟悉。是以她一眼就可以认出萧霆轩。而他对面那人,应该就是——   “绮兰,那人是谁?”凌汐涵淡然的目光瞥过那执扇而立的墨衣男子,淡淡询问。   “礼亲王的儿子宁怀王—欧阳宸”萧绮兰一字一字说道,这世上能够与轩哥哥并肩的男子,也就是有欧阳宸了。   “宁怀王欧阳宸?”   “对呀,和太子哥哥齐名于天下的宁怀王欧阳宸啊,世人所说的‘绝世双骄’啊!”萧绮兰显得有些激动。   凌汐涵脑海中自动浮现一串文字。   宁怀王,礼亲王之子,无忧城少城主,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跟萧霆轩一样,被世人称为神童。三岁便识百字,通晓诗文礼乐。六岁之时随同礼亲王慰问将士,弘扬兵法,得到礼亲王赞赏青睐。   大倾九年,阑城叛军作乱,元倾帝封当时只有八岁的太子萧霆轩为兵马大元帅,领兵镇压。而与他同龄的欧阳宸则是自请为副帅,二人联手,不过十余日,将叛军彻底剿灭,大胜还朝。元倾帝封其为宁怀王,宁定自若,心怀天下。   自此,昭玥太子萧霆轩和宁怀王欧阳宸齐名天下,成为万千少女心中佳婿。   只不过,自那以后,二人似乎突然沉寂,再未有任何惊人事迹在世人眼中出现。   今天竟然同时见到早已名闻天下的二人,萧绮兰怎能不激动?她上前一步,就要飞身而上,却被凌汐涵拉住了衣袖。   “涵姐姐,你拉着我干什么?”   凌汐涵目光锁在船顶上站着的一白一黑两道人影身上,眸色变化莫测。   “先别上去。”她皱了皱眉,她敏感的察觉到,萧霆轩对这个黑衣男子有非常深的敌意,其中还夹杂着痛恨和莫可奈何的复杂和愤怒。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她还是发现了。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礼亲王妃好像是皇后的堂妹,是否?”   萧绮兰一愣,而后点头:“对啊”其实这礼亲王妃也是个奇女子,才貌双全,武艺高强,政治军事也不输男儿。只不过当今世上有皇后这第一女子,礼亲王妃就只能作为衬托红花的绿叶了。   “涵姐姐,你别拉着我,我上去看看。”她和凌汐涵一样,自小跟在皇后身边习武,到现在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松开。萧绮兰得到自由,立刻飞身而起,落在了萧霆轩身边。   “轩哥哥”她笑颜如花,眼眸闪烁如同纯真的孩子。萧绮兰本就性子活泼开朗,不拘小节,不若平常那些大家闺秀矫揉造作,是以从小跟萧霆轩就如亲兄妹般亲切。   “是绮兰啊”萧霆轩目光落在萧绮兰脸上,凤目闪过一抹温暖。   “你不在家呆着,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   “今天天气好啊,我出来走走,正好,涵姐姐也在这儿。涵姐姐…”她向下望去,发现人群痴痴而立,唯独少了那个蓝色身影,不由得纳闷:“咦,涵姐姐呢?”她举目四望,发现凌汐涵早已不知何时离去,连背影都没有留下。   “她早就走了。”萧霆轩凤目含笑,刚才萧绮兰飞身上来的时候那小丫头就已经转身离去。   “那你看见涵姐姐走了,干嘛不拦着?”   “为何要拦?”萧霆轩慵懒反问,那丫头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萧绮兰:“…”   她兴致缺缺的瘪了瘪嘴,歪头看向欧阳宸,目中闪过欣赏。不愧是能够和轩哥哥齐名的人,这份风姿气度就足以令世人瞻仰。   只是—   她似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长文郡主可来了?”长文郡主自然就是欧阳含烟,十年前皇后寿辰之际,她见过那位欧阳含烟。之所以能够对欧阳含烟记忆深刻,是因为欧阳含烟从小就喜欢萧霆轩。如今皇后四十岁寿辰之期,那位长文郡主又怎会落下?   其实她对欧阳含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讨厌,只是平常心罢了。   欧阳宸淡凉的目光落到萧绮兰脸上,淡淡而笑:“难得长平郡主挂念,小妹经常叨念着郡主。前些日子还说要跟郡主好好叙叙旧呢。”他似无意看了萧霆轩一眼,手中折扇轻轻摇动,淡笑如风,风姿俊朗无双。   “哦?是吗?”萧绮兰也浅笑,“劳长文姐姐挂念”她目光似无意扫过欧阳宸身侧,“怎的没有见到她呢?”   欧阳宸目光一瞥,那袅袅娜娜而来的女子,眼底悠然光色闪动,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不是来了吗?”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慢慢走入人群中的那女子,身影特别出众。   上身着紫色绣花绫罗衣,外套是西方玫瑰绸缎,领边绣着银貂毛皮,手边有淡淡的兰花香味,冰肌玉骨清晰可见,下身着红色牡丹褂裙。头上插着一支雕花银赞。芊芊玉手上带着一只红色的镯子,脸上的腮红有一点淡。额前刘海稍斜,又多几分成熟的韵味。细长的柳眉衬托着宛如一池春水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微启。抹上朱红,倒也不妩媚。只有那一种宁静的美,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衬托出脱俗的自然美。   她目光柔柔的看向萧霆轩,眼中满是痴迷的神色。   “太子哥哥”她娇羞的唤了一声。若是凌汐涵在这里,听到她那么爹声爹气的称呼,定要翻白眼儿。   萧霆轩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并没有说什么。温凉的目光扫了欧阳宸一眼,扬风一起,身影瞬间离去。徒留下站在船顶上轻摇折扇的欧阳宸和站在船板上痴然而立的众女子。   “太子哥哥…”欧阳含烟咬唇,宛如珍珠般的眸子似有泪珠涌动,轻轻唤了一声。她目光无意间一瞥,见伍惜雪怔怔的望着萧霆轩离去的方向,满脸的爱慕痴迷。她微微沉了脸,眼瞳悠然闪过冷然的光色。   萧霆轩走了,萧绮兰跟欧阳两兄妹不熟,是以也是用轻功离开了,底下众人仍旧痴首而立。虽然走了一个萧霆轩,可是这里还有一个欧阳宸,同样是万千少女梦中良人。而男子,大多都看着欧阳含烟和船上几个冒昧的女子。   钟佩容、冯丹卉、张筱环、温代芹刚刚醒过来,见到绝世之姿的萧霆轩和欧阳宸,个个眼冒星光,满脸痴迷。可再一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气得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经此之变,京中多少少女芳魂已失,而造成这结局的那两人却一前一后飞身离去,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六章 刺杀,相救   惩治了张筱环几人,凌汐涵心情大好,在醉仙居用了午膳。眼见黄昏日落,她才慢悠悠的回去。途径一条幽静的巷子时,她突然停了下来。眉峰猝然一凝,眼瞳幽深寒凉如冰。   周围暗抑冷沉的杀气慢慢靠近,她冷笑两声,慢慢抬头,冷然的对上前方十六个黑衣人。气息绵长,眼神冰冷,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呵…还真是看得起她。   “杀了她”为首的黑衣人冰冷的命令道。   身后那群黑衣人眨眼间便提剑而来,招招狠毒,毫不留情。   凌汐涵目光一寒,身子灵活的移动,凝聚内力于手心,快速的杀死靠近她的一个黑衣人,而后袖中蓝绸飞出,转瞬间就与七八个黑衣人交缠起来。这具身体武功不俗,她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很快就杀死了八个黑衣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大概没有想到她的武功会这么好,微微讶异,而后出手更为狠辣绝情。   凌汐涵的身影在几个黑衣人中间移动躲闪,出手灵活而快速,出手果决而寒冷,目光冷沉绝杀。她自小身在黑帮,知道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杀别人,就会被别人所杀。所以她出手根本毫不留情,想要活下去,她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   她狠绝的目光,残杀的手段,令那些杀手也纷纷骇然。然,接下来就是更加猛烈的攻势。   凌汐涵虽然自幼习武,但是武艺已经荒废六年,且她又刚刚魂魄附体,应付这些杀手也微微吃力。她现在极度后悔没有带上若雨若雪以及风花雪月,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被动。   几十个回合之后,她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那些黑衣人也已经只剩下了三人。她脚尖点地,微微后退几步,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目光仍旧冷然的看着前方几个黑衣人。   “是谁派你们来的?”是谁要杀她?以前虽然有很多人恨凌汐涵,但是想要她命的人却没多少。她初入异世,得罪的就只有张筱环几人和王府内那一群女人。张筱环那几个女人绝对没有胆量请杀手来杀她,也根本没有那个时间。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王府内那些女人了。   她眼眸一眯,难道是——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就听那领头的黑衣人冷道:“去问阎王爷吧。”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三人齐齐举剑朝她砍过来。   凌汐涵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连忙迎战。打斗了这么长时间,她微微有些疲惫。再这么下去,她就算不被这些人杀死也会疲劳过度而死。   她双目一眯,狠下心,突然一个旋身,运用十成内力,双掌齐发,打在了两个黑衣人的胸膛上。那两个黑衣人双眼突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口中鲜血汩汩流出,慢慢向后倒去。   她刚松了一口气,却不防最后一个黑衣人侧身一剑刺过来,她体力消耗太多,杀死那两个黑衣人后就后退了几步,口中溢出鲜血。单手支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却再也躲不过这黑衣人决绝的一剑。她无奈苦笑,难道她今日就得丧命于此?   第一次,她感到了绝望。她心中发誓,若是她能够逃过这一劫,一定会将那背后的主谋碎尸万段。   眼看那剑就要刺进凌汐涵胸膛,那黑衣人眼中浮上得意。   然,千钧一发之时,忽然闻得一声低低的叹息,似拨开浓浓迷雾而来,萦绕在凌汐涵耳边。她下意识的抬眸,还差一分便没入她胸膛的那把剑悠然顿住,那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子向后倒下。   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他淡淡的站在经过一番厮杀,血腥味浓重的场地。绝世妖娆的面容淡如秋水,狭长的凤目妖冶涅世,魅惑深幽。   他容颜如画,气质如虹,一身白衣飘然而立。站在满地尸体当中,如同身临黑暗地狱的九幽谪仙,纤尘不染。   凌汐涵看着他,眼神有片刻的呆滞,心中滑过一丝异样。   “你怎么来了?”萧霆轩怎么会来这儿,还这么及时的救了她?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心中还是抱有感激的。自然,任谁身临绝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被人救下心中都会欣喜。   萧霆轩没有回答她,目光掠过她身上的伤,微微叹息一声,慢慢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右手。   凌汐涵盯着他白玉若凝脂的手,有一霎那的怔忪。   “在地上呆久了,不想起来了?”头顶传来萧霆轩含笑的嗓音。   她微微抬眸,对上萧霆轩戏谑的凤目,瘪了瘪嘴,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上。   冰凉的手掌交叠,传出淡淡的温暖,令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一怔。萧霆轩妖冶的凤目奇异的色泽迅速闪过,微微用力,就将凌汐涵拉了起来。   凌汐涵一个不慎,猛地栽倒在他怀里,闷哼了一声。突如其来的温香软玉令萧霆轩再次一怔,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飘入鼻息,让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魔魅妖冶的凤目似被清风吹过,漾过圈圈涟漪,一时间竟然忘记放开凌汐涵。   他自出生便有洁癖,除了母后,任何人都不得进他身三步以内。今日怎会…   “喂,你傻了?”凌汐涵抬头,见他目光怔愣,似投入了久远了回忆之中,不由得出声。   萧霆轩低首,对上凌汐涵清澈似泉水的眼瞳。经过一番厮杀,她全身已有多处伤口,脸上也带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已。可是莫名的,他居然会觉得她很美。自小见惯了母后绝世的容颜,世间任何绝色女子都不足以让他侧目。可是偏偏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怀中的女子当真美得无与伦比。尤其是她身上那种冷然出尘的气质,像极了母后…   微微松手,目光扫过遍地的尸体,凤目清淡如水。   “夺命楼,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   “夺命楼?”凌汐涵目光微动,苦笑一声。“她们还真是看得起我。”   萧霆轩侧目看他,见她虽然浑身狼狈,但是周身冷然出尘气质不变,眼眸亮如星辰,清寒四溢。他眼里泛起一丝欣赏,淡淡而笑:“看起来你是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了。”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自相识以来,好似萧霆轩从来都是一副淡笑从容的样子,优雅绝世。明明是温雅似仙的一个人,可是她仍旧可以看到他一身白衣后的黑暗危险。   “你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七章 幕后主使?   并未回答凌汐涵,萧霆轩单手聚集一团白色的光晕,内息涌动之间,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全都聚在了一堆。   凌汐涵目露惊叹,这样深厚的内力,就算她再练十年也达不到。   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白色的粉末倒在那些尸体上。   —呲—呲—呲—   那些尸体很快就化成了血水,而后慢慢干透,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没有了。   凌汐涵微微挑眉,腐尸粉她也有,是从前皇后给她的,她现在还带在身上。   萧霆轩将装有腐尸粉的小瓷瓶放入怀中,看了她一眼。   “还有力气走回去吗?”他眼中含着丝丝笑意,“或者,我可以送你。”他眼眸光色一闪,音色淡淡。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不用”虽然刚才她消耗内力太过有些疲惫,不过现下已经好了些许。这儿离忠义王府已经不远,她自己走回去还不是难事。   “那就好”萧霆轩身影一跃,立刻消失无踪。   凌汐涵看了看卷起空中的落叶,心中叹息,什么时候她的轻功能够这么好?   看了看身上的伤,目光寒凉。云氏,很好,既然你这么不安分,那就别怪我无情。   残阳落日,眼见天色已晚,她不再迟疑,快速的离开巷子,回到忠义王府。   刚刚走出巷子,就看到若雨若雪以及忠义王府的家奴侍卫四处走动,神色急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若雪忽然眼尖看到了凌汐涵,双眸一亮。大声道:“小姐!”她急切的跑了过来,见到一身是伤的凌汐涵,脸色大变。   “小姐,你怎么了?”其他人也已经跑了过来,见到她这个样子,同样的脸色一变。   “小姐,你受伤了。”若雨面有惊色,眼眸浮上担忧。   “快,若雪,快,扶着小姐回去。”忠义王府一干家奴和侍卫早已脸色惨白。   “我没事”凌汐涵心中一暖,淡淡的说道,“你们怎么…”   “涵儿”背后一声惊喜的呼唤打断了她的询问。   她回头,见一身白玉冠袍的凌泓飞身而至,脸上的喜色尚未漾开便在见到她浑身的血色时凝固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温润的他眼瞳陡沉,眼底狂涌着滔天的怒气。   “有人要杀我,不过全都被我给杀了。”凌汐涵淡淡的说了一句,全完不把身上的伤当回事。这些伤比起她曾经的铁血生涯,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已。她没有提起萧霆轩救她一事,既然萧霆轩将那些人毁尸灭迹,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救了她。好歹人家救过她,她怎么着也不能恩将仇报是不是?她凌汐涵虽然自问并非什么良善之人,可至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凌泓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想到她自小习武,杀得了那些黑衣人也很正常。不过,他怎么不知,他这个自小孤僻胆小的妹妹何时竟然敢杀人了?   “大少爷,有小姐留了好多血,还是回去再说吧。”若雨眉间陇上担忧,有些着急的提醒。   凌泓一惊,思绪迅速回拢。   “来,涵儿,我们回去。”他伸手过来,轻柔的扶着凌汐涵。   凌汐涵微微一僵,她本不喜欢有人触碰她的肢体,不过见凌泓这般小心翼翼,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嗯”她淡淡嗯了一声。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王府,忠义王坐在大厅首座,眉目沉稳,只是若是细看,定能发现他眼底有暗流涌动。下方坐着凌汐晴、凌汐云和张氏,神色各异。   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忠义王眸底亮色一闪而过。然,在触及一身血色的凌汐涵时,眸色瞬间冻结成冰。下方的几人也神色微惊,眼底流动着异色。   凌汐云俏皮的眸子转动,放下茶杯,急急的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就抓住凌汐涵受伤的左手,面色担忧。   “三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她眼里盛满了关切,眸底却闪过幸灾乐祸和暗爽。她似很是激动跟担心,不知不觉间抓着凌汐涵的手微微用力。凌汐涵手臂上那一条伤口很给力的溢出了鲜血。   “云儿,你在干什么。”站在她身边的凌泓见到她‘无意’的举动,脸色一变,立刻挥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而后对着凌汐涵又是一脸的关切。   凌汐云被他推开,非常委屈的唤了一声:“大哥”眼底却闪过疯狂的妒忌,都是妹妹,可是凭什么大哥从小就只喜欢这个傻子?从前是,现在亦然。所以她恨,疯狂的嫉妒像蔓延的杂草,在她心中滋长。   “你没看见涵儿受伤了么,你还这么用力的抓着她,你是成心的是不是?”凌泓对这个妹妹丝毫没有好脸色,父王不知道云儿的本性,他却是知道的。表面看起来俏皮可爱,实则阴狠毒辣,他一点都不喜欢。   “大哥”凌汐云咬了咬唇,眼中迅速聚集了泪珠。“我…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还怯怯的看了凌汐涵一眼,好似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凌汐涵心中感叹,这个妹妹当真有表演天分,若是房子啊现代,铁定一炮走红。   “云儿”张氏见自己的女儿流下眼泪,急急的走过来抱着她的肩。   “大少爷,云儿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这般指责她?她也是看三小姐受了伤关心一下而已,并不是故意的。”   “张姨娘”凌泓冷下脸色,“记住你的身份。”   张氏前一刻还满脸的指责,闻听得凌泓这一句话,脸色微微白了白,眼底闪过怒意。该死,从前凌泓可没有没有这般凌厉气盛,也从不会拿身份说事。身份!不就是说她只是一个小妾不配指责他一个大少爷嘛。一天之内再次被人多次提起她妾室的身份,任是她伪装得再好,此刻也不免脸色阴沉。低着头,眼底闪过愤怒和阴毒。   “大哥”凌汐晴袅袅婷婷的站起来,目光掠过凌汐涵,眼中闪过担忧之色,   “别说那么多了,我看三妹伤得不轻,赶紧清理一下伤口吧。”   这句话成功的将凌泓的怒气转移,化成担忧:“涵儿,你等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了。”她扶着凌汐涵坐了下来,这才拱手对着上座的忠义王道:“父王,涵儿被人刺杀,虽然安歇人都已经死了,但是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否则那背后之人日后定然还会对涵儿下手的。”   刚才凌汐云是背对着忠义王的,所以忠义王并没有见到她故意抓紧凌汐涵的手,是以对凌泓的愤怒微微有些不悦。如今听到凌汐涵竟然竟然遭到刺杀,他一张脸立刻阴沉下来。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落日崖边那一场厮杀…他眼眸闪过沉痛。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他眼底黝黑的光色一闪,似想到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有想到。   “是…”凌泓心中一喜,连忙应声。   “不用了”凌汐涵淡淡打断了他,神色闲淡的端坐在椅子上,根本不似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涵儿”凌泓皱眉,“这事儿一定要仔细查清楚。”   “我知道”凌汐涵淡淡抬眸,微微一笑:“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大哥不必费心。”   她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的扫过假装哭泣的凌汐云,满脸殷切安慰女儿的张氏,淡然自若的凌汐晴,最后落到了忠义王身上   “父王,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就让我自己处理吧,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她淡眸一闪而过一抹冷冽,一个想要杀她的人,无论她是谁,她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什么血缘至亲,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她凌汐涵恩怨分明,真心待她之人,她自然真心待之。如若不然,她亦如是。   “涵儿,你知道幕后主使?”凌泓微微惊讶。   “只是有几分猜测而已。”凌汐涵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弧,眼瞳笑若春风,眼底冰色凝聚。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八章 好好照顾王妃   忠义王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也好,随你吧。”目光掠过她一身的血色,眼底闪过担忧。“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虽说这个女儿自小便不同他亲近,但好歹是妻子唯一留下的骨血,他又怎会不疼爱?   “若雨,若雪,带郡主回去疗伤。”他淡淡吩咐了一声。   “是”若雨和若雪赶紧扶着凌汐涵站起来,走了出去。   在几人踏出门口的一霎那,凌汐云陡然抬眸,俏皮的眸子闪过冰冷的恶毒。   刚踏入云梦居的大门,凌空落下几个身影,面色焦急仓皇。   “小姐!”她们目光落在凌汐涵满身的血色上,眼底浮现讶异与骇然。“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风影眼底闪过一抹愤怒和冰冷的杀意。   “别说这么多了,先给小姐上药吧。”旁边的花影眼含担忧道。   “对,快去拿金疮药来。”若雨连忙忙道。于是一屋子丫鬟各司其职,拿剪刀的拿剪刀,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   凌汐涵唇色微微苍白,由若雪扶着躺在软榻上。   “小姐,这衣服上的血已经凝固,我要给你脱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若雨轻声说道。   “嗯”凌汐涵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这点伤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以前她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她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又何惧这点疼?   若雨小心翼翼的给凌汐涵脱下外衣,白如玉的肌肤上一条条剑伤,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若雨眼眶一红,拼命的忍住快要夺眶而下的泪水,快速的拿了湿帕子给她清洗伤口,而后上药…   整个过程凌汐涵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到若雪拿来新的衣衫来给她换上。   她轻巧的坐了起来,看着面前几个面色担忧的丫鬟,心中滑过暖流。   “小姐…”月影忍不住开口了,同时心中也有着自责。   “我遭到了刺杀”凌汐涵淡淡道,黝黑的眸子闪过一道杀意。   “刺杀?”风花雪月齐齐冷下脸色,眼眸冻结成冰。   “小姐,你怎么不穿皇后娘娘给你的金蝉羽衣裙呢?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若雪眼眶通红,既是担心又是轻责。   凌汐涵目光闪动,那件衣裙她珍藏起来了。没想到…   不过经过这件事她倒是长了记性,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她眼眸一闪而过的坚定,面色霜白,冷冽如寒潭。   “风花雪月”她抬眸,“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风影道:“小姐出去许久未归,我等便出府寻找,刚刚一听到小姐回府,便急急的赶了回来”她陡然跪在地上,“我等没有保护好小姐,请小姐降罪。”   其他三人也跪了下来:“请小姐降罪。”   “罢了,这不关你们的事”凌汐涵淡淡挥手,眯了眯眸子:“杀我是夺命楼的人,你们去查一查,这背后主使是谁?”其实她心中早有了几分计算,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   “我估计是云氏买通了杀手想杀我,不过云氏肤浅张扬,绝对不会想到请这么多杀手来对付我,她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教唆。你们先去盯紧云氏,查一下她最近都干了什么。还有…”   她眯了眯眸子,悠然冷光滑过眼底。   “吃一堑长一智,风影,调查刺杀的事就交给你去做。花影、雪影、月影。这段时间你们给我好好盯着后院那些女人,随时向我汇报她们的行踪动态。”   “遵命”几人同时应声。   “嗯”凌汐涵揉了揉太阳穴,“都下去吧,我累了,现休息一会儿。”   “是”迎风一闪,几个身影刹那间消失。   凌汐涵躺倒在软榻上,闭着眸子思考着什么。   “小姐”若雨还是有些担心。   “都下去吧,我没事”她没有睁开眼睛,到底还有谁那么想她死?   柳眉皱得死紧,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她睁开犀利如电的眸子,眸底冷芒乍现。   “若雨”   吱呀—   若雨推了门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凌汐涵盯着她,墨眸沉寂着,红唇轻启。   “告诉佛堂那边的人…好好照顾王妃。”   若雨一愣,继而回过神来。   “小姐是怀疑?”她本就是聪明之人,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凌汐涵的意思。明着是照顾,实则是监视。   心中一寒,“是”她和若雪被送到凌汐涵身边的时候,皇后就告诉过她们要小心王妃,所以纵然是这些年王妃吃斋念佛与世无争,她们也没有放松过防备。可是,一直没见到王妃对小姐有什么举动,她们也稍稍放心些许。没想到,王妃这次竟?   等到若雨走了,凌汐涵重新闭上眸子,脑海中不断回放今天发生的事。   萧霆轩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她绝对不会相信他是早知道有人杀她而在此等候的,更不会认为他出现那个是巧合。可是,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及时的出现?看那个样子他好像是有事情要办,顺便救了她。可是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做呢?   摇了摇头,算了,不去想了。反正只要不是对她不利,她又何须去在意?再怎么人家也救了她不是?   这样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北苑,云氏的房间内却是骇冷异常。   “什么?”被罚了禁闭的云氏听到贴身嬷嬷的禀报,一惊而起,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嬷嬷眼中泛着一抹惧意,小心翼翼道:“夫人,三小姐…三小姐无事。”   啪—   云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微微震动。李嬷嬷心中一凛,小心翼翼的抬头。见到云氏扭曲愤恨的面容,心中微微骇然,很少见到夫人这个样子。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该死!”云氏满脸冰冷,眼瞳充斥着嗜血的阴狠,顺手操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在了地上。   砰—   青花瓷杯盏碎了一地,令刚推门而入的凌汐梦微微一怔。   “娘?”她走了进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满脸阴沉的云氏和一旁小心翼翼的李嬷嬷。   “娘,发生什么事了?”   云氏坐在凳子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对于凌汐梦的询问不置一词。   凌汐梦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将目光投在李嬷嬷身上。   李嬷嬷为难的看了看云氏,心中叫苦不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凌汐梦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今天莫名其妙被罚禁闭她心里已经窝了一肚子火,现在连一个下人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如何能不生气?   李嬷嬷心中一颤,触及凌汐梦阴沉的脸色,吞了口口水。   “夫人…夫人她…”   “你出去吧”云氏剜了她一眼,冷冷的命令。   “是”李嬷嬷巴不得早点远离云氏两母女的怒火,是以迅速的走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凌汐梦嘟着嘴,不满的看着云氏。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三十九章 奇怪的云氏   云氏抬眸瞥了她一眼,“你没听说刚刚才凌汐涵带伤回来的事情吗?”她眼底聚满了狂风暴雨的阴冷,狠狠的摩挲着涂满丹蔻的指甲,声音冷得骇人。   “听说了啊,听所那贱人被人刺杀。”凌汐梦妩媚的眸子闪过幸灾乐祸,而后又是一脸阴霾。   “只是可惜了,居然没有杀死她。”她有些郁闷和失望。“那些人也太没用了”她兀自在哪儿愤愤不平,云氏却早已铁青了脸色。   “梦儿!”她冷着脸打断了凌汐梦。   云氏很少对着凌汐云这般冷漠,当下就不满的瞪了回去,却在触及云氏阴冷骇人的面容时微微一怔,有些怕怕的吞了吞口水。“娘?”娘的脸色好可怕。   云氏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而后又有些叹息。   “梦儿,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啊”梦儿还是太过单纯了,冲动有余,沉稳不足。这样下去,呆在王府会吃亏的。   凌汐梦被自个儿母亲有些意味深长的话你弄得一愣,而后又瘪瘪嘴:“娘…”   云氏乍然眼眸一冷,“忘记你是怎么被罚禁闭的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隔墙有耳吗?”今天才被指责不尊礼法,若有人知道梦儿又喊她娘,还不知道凌汐涵那小贱蹄子又会怎么折腾她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禁闭凌汐涵就是一肚子气。   “娘,凌汐涵那个贱人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是一个傻子而已,你干嘛那么畏惧她啊?”她满目的鄙夷和不屑。   云氏双目一寒,呵斥了一声:“梦儿,看来我是把你给宠坏了,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娘”凌汐梦咬着唇,委屈的看着云氏。   “哎~”云氏叹了口气,“梦儿,你怎么还不明白?外面的传言你没听到吗?凌汐涵已经不傻了,不但不傻,而且还很聪明。你以后要管住你的嘴,不要让她抓了把柄去。”她苦口婆心的教导在加之眼里的警告让凌汐梦微微一怔。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她瞪大了眼。   “娘,今天下午那些杀手不会是你派去的吧?”   还好,不算太笨。云氏沉默的点了点头,眼底一片阴翳。   “只是没想到她的命这么大,那么多杀手居然都没有将她杀死,实在是可恨。”   “娘!”凌汐梦惊呼一声,虽然她也恨凌汐涵,也巴不得凌汐涵死,可是却没有想过派杀手去杀她。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平时刁钻蛮横脾气暴虐的母亲居然会那么狠毒。   云氏拿眼瞅了一眼自个儿的女儿,心中轻叹,和颜悦色道:“梦儿,在这偌大王府当中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王府中那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凡有一个不慎,死的就是我们啊。眼下凌汐涵变得那么强势,如果我不趁着这个时候除去她。日后只会更加猖狂。到时候这王府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凌汐梦心里咯噔一声,急急道:“不会的,还有父王啊,父王会保护我们的。”   “你父王?”云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她本来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本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本来也对未来有着憧憬,本来也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年少时,她无意间见过忠义王俊美的风姿,一颗心就此沉沦。于是便央求父亲将她送进王府,为妻为妾她都不在乎。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王爷定会看到自己的好,定会好好待她。所以她不在乎王府内有多少的女人,男人嘛,那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来王爷心中早就有了心爱之人,可是那个女子是他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所以王府内纵然群芳汇聚,却也是过尽千帆皆不是。这么多年,她一年一年的等着,等到年华老去,等到岁月尽失。以为他终会回头看她一眼,可是等来的却是他无情的漠视和遗忘…   她的心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冷却,她心中的恨也在一天天滋长。令她稍有欣慰的是,她还有一个女儿。为了保护自己和女儿,她渐渐隐匿锋芒,让自己变成一个泼妇。这样,那些人就会对她放松防备。   “娘?”久不见她说话,凌汐梦不由得叫了一声。   云氏陡然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闭了闭眼,平复心中的伤痛。再次睁开眼睛,眼眸已是一片冰冷。   “梦儿,你要记着。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自己。”她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自己懵懵懂懂的女儿,忧心道:“梦儿,你父亲儿女众多,又怎会独独关照于你?你那几个姐姐妹妹个个都不简单,这些年若不是我韬光养晦暗藏锋芒,王府内那些个女人只怕早就将我们娘俩给撕碎了。哪里还活到今天?”   凌汐梦被她这番话说得心神不宁,脸色微微泛白,   “娘…”   “叫姨娘”云氏眼眸闪过一抹痛苦,那个母亲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叫自己一声‘娘’?可是她只是一个姨娘,是妾,所以连让她女儿叫她一声‘娘’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恨,恨这个该死的身份。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争气,日后嫁到一个好夫君,为人正室,不必屈居人下,受人白眼欺凌。   凌汐梦吞了吞口水,她就算再笨,此刻从云氏严肃的神态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乖乖的叫了一声:“姨娘”心中却有些酸涩,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却只能叫姨娘。都怪凌汐涵那个贱人!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章 谈判(一)   云氏瞥见自己女儿脸上的阴狠,眼睫半垂。   “梦儿,日后不要跟你三姐起冲突,知道了吗?”   凌汐梦低着头道:“是”眼底却闪过一抹嫉恨。   云氏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心中不免忧心。   “梦儿,日后你一定要跟王妃多亲近,知道吗?”那个女人绝不简单,她从一踏进这个王府开始就知道。   “为什么?”凌汐梦心中不解,王妃本来是丫鬟出生,她压根就没把那个女人放在心上。   云氏脸色一沉,“这个你别管,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娘,就得听我的。”   凌汐梦咬了咬唇,不甘不愿道:“是,姨娘。”娘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严厉过,她心中自然是委屈的。   云氏一眼就看透她心中在想什么,心中哀叹一声,眉间陇上一层丁香花般的愁绪。   “梦儿,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她喃喃自语,飘忽的声音仿若自天外飘来,淡漠而遥远,转眼间就消失在清风里。   “什么?”凌汐梦觉得母亲今天有些奇怪,可是具体也说不上是哪儿奇怪,心头总有不安的感觉划过。   云氏看着自己一脸懵懂的女儿,嘴角微微苦涩。只有她知道,凌汐涵对今天的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女人很快就会查出是她派人去杀她的。王爷素来心冷,若凌汐涵要她偿命的话,王爷不见得会绕过她。   她闭了闭眼,“好了,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哦”凌汐梦呐呐的看了眼云氏,然后才慢悠悠的离开。   房门紧闭的刹那,云氏陡然睁开眼睛,双目清明如水,眼底滑过薄薄的冷光。她站了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落寞的身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暗处,两双眼睛淡淡的盯着她的身影,目光平静无波。   “要跟踪她吗?”女子柔婉沉稳的声音轻轻的想起。   “不用。”身边,男子清雅淡漠的嗓音响彻耳边,目光盯着云氏离去的方向,眸底滑过变幻的暗芒。这个女人倒是很聪明。   黑夜中,女子微微转过头来,月色映照下,她看清男子平凡的侧颜,仍旧掩盖不了雍容华贵的气质。她眼底一闪而过浓烈的爱慕,而后又是暗淡一片,朱红色的唇瓣勾出一抹自嘲。   “公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从来也不敢妄想什么。   男子眸光晃动,绚丽的光彩流动眼底,沉吟一会儿,淡淡道:“一切如常。”而后轻叹一声,似有无奈:“保护她”   女子脸色似乎白了一下,眼底滑过一丝痛苦。   “是”她微微握紧了双拳,借此来缓解心中的痛楚。   男子清雅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不要做得太明显,若她不能独立完成之时你再在暗中帮助。记住”男子回头,波光潋滟的眸子凝聚着水晶般的色彩。   “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是”她低着头再次应声。   男子半垂着眼帘,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   “特别注意一下凌汐珍”他顿了顿,道:“这件事你不可亲自动手。”   女子眼睫微闪,抬起头来,春水般的眸子晃过快光。   “公子是怀疑?”   男子看着夜色,目光似蒙上了一层白雾,淡漠而清寒。   女子低下头,“我知道了,请公子放心。”   “嗯”话音未落,迎风一闪,男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剩下女子站在角落里,看着随风卷起的落叶,怔怔的发呆。   身后,青衣丫鬟缓步走来。   “小姐”平日娇俏灵动的丫鬟转瞬间变得冷漠清寒。   女子收回视线,淡淡道:“回去吧”她转身,月白色的裙摆随风扬起,裙摆间金丝绣成的彼岸花赫然入目,凄艳绝世。   清静的佛堂内,朱红色的大门敞开,里面正对一座慈眉善目的观音塑像。一个素衣妇人手执佛珠跪在蒲团上,微微闭着眼睛,神色安详而宁静。复杂的经文自她唇中清晰的吐出,飘散在香雾缭绕的大殿中。   门外,一个中年美妇慢慢走来,神色沉稳内敛。   听闻脚步声,素衣妇人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睁开了眸子。   “失败了。”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云氏微微一笑,“王妃还是那么耳聪目明。”她走了上来,跪在忠义王妃身侧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似乎在虔诚的礼佛。   忠义王妃重新闭上眼睛,转动佛珠。   “有无人跟踪?”   云氏半睁开眼睛,眼底滑过一抹自信。   “放心”整个王府无人得知,她也是会武的。   忠义王妃终于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看着神态平静的云氏,眉宇间一片释然,好像在一瞬间看透尘世,羽化而归仙一般。   她微微一笑,“何事?”大家都不是笨蛋,云氏刺杀凌汐涵失败,这事儿迟早都会被人查出来。且看云氏这个样子,早已看透了生死。她深夜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一章 谈判(二)   云氏也笑,“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事”她笑容微敛,眸光暗沉。   “帮我照顾梦儿。”   忠义王妃唇边的笑容加深,眼中却是沉静如死水。   “为何?”   云氏唇瓣紧抿,精锐的眸子划过冷然的嘲讽。   “王妃明知王爷心属何人,故意告知于我,不就是要让我和凌汐涵互相争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妹妹我真的不得不佩服姐姐你的深谋远虑,睿智过人。无论是借我的手除去凌汐涵,还是借凌汐涵的手除去我,对你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她目光定定的看着已经停止转动佛珠的忠义王妃,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妹妹说得可对?”   忠义王妃缓缓转头,淡定的目光落在云氏风韵犹存的容颜上,忽然一笑:“妹妹,从你第一天她进王府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最聪明的。纵然百花争艳,也仍旧掩盖不了你独特的芬香。只是妹妹这些年藏得够深,姐姐我都差点被你瞒过了去。”   她笑得很温柔,很和善:“王爷若是知道妹妹非池中之物,定然会疼惜万分的。”   云氏冷然一笑,“王妃姐姐何故如此?我一着不慎被你算计,心知已是命不久矣。”她释然的眸子闪过一抹痛惜和不舍。   “呵呵,妹妹说笑了。”忠义王妃仍旧在笑,“昔年王爷对妹妹可是万分疼惜的,妹妹若不这般自轻自贱,王爷定然对妹妹一如当年。”   “一如当年?”云氏眼眸一霎那的恍惚,而后又是一脸决绝,冷然的勾唇:“姐姐等了这么多年不也是浮生一梦么?姐姐都能坦然释怀,妹妹我又何须执着?”   忠义王妃淡笑的脸庞终于破开一丝裂缝,眼眸中划过一抹极深的痛楚,只是一瞬,她又变回了那个与世无争的王妃。   云氏妖娆一笑,眼中丝丝缕缕光泽流淌而出。   “姐姐,其实我们两个是一类人,只不过掩藏的方式不同而已。”   忠义王妃低低而笑,“妹妹漏液前来,莫非就是想和姐姐我闲聊么?”   “自然不是”云氏坦然道,眼中划过一缕快光。   “姐姐想必还记得平王妃吧。”   忠义王妃脸色一变,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后又恢复了淡然。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姐姐难道还不清楚吗?”云氏启唇而笑,“平王妃武艺高强,为何会郁郁而终?”   忠义王妃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悠然睁开双眸,眼中再不复往日的淡然,而是深入骨髓的冷冽。   “妹妹”她眯了眯眼,声音淡而冷漠:“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总是活不长的。”淡淡的语气,却透着森然的杀意。   云氏勾唇一笑,“呵呵,妹妹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忠义王妃平静的与她对视,悠然一笑:“那么妹妹打算如何?”   云氏自然知道忠义王妃对她起了杀心,淡淡道:“姐姐,明天我就可以让平王妃之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忠义王妃眼睫颤动,声音再次恢复到了淡然从容:“条件!”   “呵呵…姐姐果然是聪明人。”云氏轻笑一声,而后凝声道:“姐姐,明天王爷就会知道当年是我杀死了平王妃,我也可以帮你走出这个佛堂。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帮你照顾你的女儿?”忠义王妃唇畔带着柔和的笑意。   “对!”云氏点头,目光坚定:“只要你答应帮我照顾梦儿,并且日后帮她找一个夫君,为人正室。那么我当拼尽全力为姐姐效劳。非但如此,妹妹我身死之后,云家也会成为姐姐的后盾。”她顿了顿,一字一字道:“云家虽然算不得多富贵,但总能在朝中占一席之地,于姐姐日后也是大有利益。”   她是家中的独女,她死了,那么她的父母自然会寄托于她的女儿。只要王妃肯善待她的女儿,那么云家就算对她马首是瞻又如何?她知道,这些年王妃一直想要收买她,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王妃需要云家,但是她,必须死。   所以今日安排刺杀云汐涵是假,除她性命,夺云家是真!   她明白,但是她别无选择。   因为通过这件事,王妃已经握住了她的把柄。而当年平王妃之死,王妃做很是隐秘,根本就查无可查。她之所以能够有几分猜测,是因为她也恨极了平王妃,而且平王妃并非愚蠢之人。在这王府之中,唯一能够暗害她的人,除了王妃,她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这些年,她和梦儿在王府能够安然无恙,除了她细心维护以外,王妃自然也有功劳的。   王妃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她,目的自然是云家,她如何不知?如今这么大的诱饵摆在面前,她如何能够不答应?   忠义王妃眼眸一闪,眼中露出笑意。   “成交!”   云氏露齿一笑,真诚而纯良。   “谢谢”虽然彼此合作,但是她还是感激。梦儿日后若能得王妃照拂,绝对不会吃亏。   “各取所需罢了”忠义王妃回过头,继续转动佛珠,语气淡淡。“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了。”   云氏抿唇一笑,缓缓的站了起来,而后走了出去。   忠义王妃闭着眼睛,唇边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二章 苦肉计   深夜,一道轻快便捷的身影快速掠过屋顶,飞落进云梦居内。凌汐涵陡然睁开漆黑的眸子,眼中光芒一闪。   “如何?”   风影跪在地上,“属下该死,未曾料到那云氏竟然会武,属下大意,竟跟丢了。”她俏脸上浮现一抹愧疚和暗恼。   “跟丢了?”凌汐涵眯了眯眸子,眸中精光闪过。没想到她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这云氏不简单!这样的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   等等!云氏在王府这么多年隐藏得这么深,瞒过了所有人,那必然心计极深,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肤浅张扬。她既然发现有人跟踪,自然也应该猜到是她的人,那么她又为何自露马脚呢?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呢。   不过——   她嘴角微弯,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你下去吧,不必再暗中监视云氏了,只多注意一下她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就行了。”云氏是个聪明人,要抓她的把柄自然不容易。与其如此,还不如先从她身边的人身上下手。   “那么刺杀一事?”风影请示着。   凌汐涵嘴角一勾,眼中露出笑意。   “既然对方想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就陪她玩玩呗,反正也无伤大雅不是?”她倒是期待云氏接下来会有何举动?   风影一愣,嘴角微微抽搐,人家都下战书了,小姐还当做一场游戏。暗自摇了摇头,应道:“是”小姐既然让她监视云氏房中的丫鬟,她就要好好办好,这一次再也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门外清风一闪,风影已经消失在黑夜里。凌汐涵重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皇宫,碧影正眉飞色舞的对皇后禀报着今日凌汐涵的事迹,丝毫不落。皇后靠在软榻上,凤目柔软,嘴畔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娘娘,郡主可真是会记仇。”碧影说完后,总结了这么一句话。   “嗯”皇后淡笑,“不过总比逆来顺受要好,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那倒是”碧影很是赞同,“可是…”她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一抹忧色。   “娘娘,长乐郡主今日得罪了安微郡主,依照安微郡主的脾气,肯定是不会罢休的。朝晖长公主又一向宠溺安微郡主,只怕长乐郡主这次会吃亏啊。”   皇后眉眼带笑,“那丫头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放心吧,这事儿是安微不对。再说,你以为凌绝殇就是好惹的?涵儿好歹是忠义王府嫡亲女儿,你觉得平阳侯敢用自己理亏的女儿之事来要挟忠义王府?安微素来骄纵惯了,跟她母亲一样。”皇后无奈的摇摇头,“她这些年可是越来越猖狂了,给她点教训也好,也好让她收敛一些。”   碧影道:“只怕不能,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安微郡主的性子,比之她母亲更为猖獗,自小就跟长乐郡主合不来。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安微郡主在那么多人面前吃了大亏,怎能不记仇?”她跟着皇后二十年,皇后待她如姐妹,是以她平时说话一般不会忌讳什么尊卑身份。皇后娘娘平时也最是讨厌这些礼节,自然不会加以怪罪。所以她才敢随意议论朝晖长公主。   皇后无奈的摇摇头,正欲说什么,帘外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呢”珠帘晃动,低沉悦耳的嗓音近在二测,高大俊秀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碧影参见皇上”碧影半蹲着身子,双手交叠行礼。   “免”元倾帝长袖一挥,已经坐在了床榻边,眉眼温润的看着皇后。   “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说朝晖,怎么了?”   “还不是你那个好外甥女。”皇后白了他一眼,“今日她当街纵马,当时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和家人失散了,正好站在大街中央。她倒好,丝毫不顾及人家性命不说,还口出污言肆意责骂。若非涵儿拦着,那小孩子可就死在她的马蹄下了”说到这儿,皇后心中也有些怒火。   “她非但不知悔改,还当街怒骂涵儿,非但如此,还想毁了涵儿的容貌。若非涵儿本身会武,那一鞭子下去,涵儿可不就毁容了。”她说着说着就把怒气撒到元倾帝身上。   “看吧,就是你平日里纵着,敢情她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她自己伤了人不说,偏着她母亲还是皇室中人。若那孩子真的死在她的马蹄下,那么多百姓看着呢。到时候又该怎么议论?说她仗着自己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帝,就敢肆意妄为,草菅人命。这要是传出去,你这个皇帝还不得受万人唾骂啊。”   元倾帝眉间微蹙,“安微竟然这么放肆?”下午朝晖就进宫来,说她女儿被人欺负,哭着闹着要他做主。他自然知道自个儿妹妹和外甥女的脾气,安微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怎会受人欺负?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是朝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不管怎么说,表面上也要安慰几句。他还未来得及让人去调查这事儿,刚一踏进龙琰宫,就听到皇后主仆俩在议论朝晖。   “可不是?”皇后气还没消,口气也不是很好。   “还有她那个母亲,当年是怎么嫁进乔府的?人家平阳侯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她呢,非要横插一脚不说,还要逼迫平阳侯将结发妻子给休掉。入府候更是猖獗,欺压庶女姨娘,不尊父母老幼。纵容女儿刁蛮任性,心狠手辣。你总念着亲情不加责怪,现在好了吧,她的女儿比之她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出事。”   见她发火,元倾帝也不敢反驳。他心知妻子的脾气,她如今心中生气,只要等她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就好了。   “好了,别生气了,平白伤了自己的身子。赶明儿我让朝晖进宫,好好说说她就是了,你又何苦动气?”   皇后瞪了他一眼,心中的气消了不少。   “朝晖那个脾气你比我更清楚吧,她会听你的?”   元倾帝嘴角抽动,叹了口气。朝晖是皇室唯一的公主,未出嫁时,父皇就对她万般宠爱。是以她平时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却也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只是这些年嫁入乔府候,却越来越变本加厉。当年父皇还在世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又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皇后心中的气消了,便道:“反正我不管,若日后她再敢肆意欺辱涵儿,我绝不善罢甘休。”   元倾帝生怕她又闹个离宫出走,赶忙安慰:“好好好,只要你高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皇后这才缓和了脸色。“这还差不多”   元倾帝也松了一口气,“夜深了,睡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三章 解禁?(一更)   翌日,凌汐涵是被若雪的惊呼声吵醒的。   “小姐,小姐,出事了,出事了…”若雪急急忙忙的跑进云梦居,大声叫道。   凌汐涵于睡梦中苏醒过来,眉间烦躁的皱起,悠的坐了起来,面色不善的瞪着因为跑步而气喘吁吁的若雨。   “小…”若雪原本想说什么,一触及到她冰冷黑沉的双目,吓得吞了吞口水,懦懦的不敢说话   “你最好保证你要说的事情非常有价值,否则——”被人打扰了好梦,凌汐涵脸色不是一般的难堪。   若雪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小姐刚才那个样子好可怕。不过她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的啊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凌汐涵瞥了她一眼,随意披了一件月白绣花小披风在身上,翻身下床,冷淡问道。   若雪立即双眼亮了起来,“小姐,今早小厮发现云姨娘死在了佛堂。”   凌汐涵梳头的动作一顿,眼中快光一闪。   “继续”   “今日一大早佛堂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云姨娘疯了一般要杀王妃,后来王爷世子以及府中诸位小姐都过去了。”若雪说的是眉飞色舞,好似自己亲眼见到似的。   “王爷让人推开了云姨娘,可王妃的手臂还是被云姨娘用剪刀划伤。云姨娘见到王爷,突然几发狂了起来,疯狂的大吼,还说出了昨日派人刺杀小姐的事情。王爷知道了非常愤怒,要将她送交官府。云姨娘一听就大笑了起来。王爷见她那个样子有些不正常,便请来大夫替她诊治。大夫说,云姨娘竟然得了失心疯。”她目中露出惊奇之色。   凌汐涵心中冷笑,她倒是聪明。   “后来云姨娘就疯疯癫癫,还说出…”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凌汐涵的脸色,才轻声说的道:“当年是她给平王妃下毒,王妃才会…”   凌汐涵嘴角的笑容一凛,眼眸冷寒如冰。呵~原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她还真是小瞧了那个女人了。   “那父王呢,他怎么说的?还有王妃,她如何了?”   “王爷初闻此事似乎被惊到了,谁知云姨娘趁此机会想要杀王爷。王妃奋不顾身的挡在了王爷的身前…”   凌汐涵抿唇一笑,眼中满是冰霜。   “所以我父王就解了她的禁?”原来如此,云氏居然会选择帮助王妃。可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嗯”若雪点头,“王妃受了伤,自然不能再呆在佛堂。云姨娘刺杀王爷失败,居然服毒自尽了。王妃顾念姐妹之情,感念六小姐没了母亲,是以请求将六小姐过继给自己做女儿。”   “呵呵…”凌汐涵轻笑出声,“呵呵呵呵…”云氏,她从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更是小看了王妃。那两个女人完全就是一丘之貉,这番计策,还真是天衣无缝啊。好,非常好!   “小姐”若雪有些怕怕的看着凌汐涵,“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父王进宫了吗?”凌汐涵淡淡问道。   “嗯”若雪点头,“王妃受了伤,王爷进宫请旨,解了王妃的禁足。”若雨说到这儿有些郁闷   凌汐涵已经梳妆完毕,闻言,扬唇而笑。   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忽而想到什么,她道:“万姨娘呢?”昨日凌汐晴拿回千裳纺掌柜写下的罪证,万姨娘应该受罚了吧。   若雪一愣,而后想起昨日二小姐拿回来万姨娘贪污的罪证,愤愤道:“万姨娘贪污公款,王爷非常生气,当场就让人将万姨娘送进了官府。”她说到这儿,有些幸灾乐祸,双眸发凉道:“还有啊,小姐你不知道。万姨娘眼见自己大势已去,便抬出自己的父亲御史大夫。谁知道王爷一听这个,更是恼怒。直接上表奏章,弹劾御史大夫。听说昨日晚上黄守就下旨贬去御史大夫的官职,终生不再录用,御史大夫一职给了左相之次子落天瑜。”   萧淳枫,萧绮兰的亲哥哥,逸亲王的独子。   凌汐涵嘴角一勾,她猜想可能元倾帝早就想罢免御史大夫而提拔萧淳枫,或者是顾念她父王的缘故才隐忍不发吧。怎么说她父王跟当今圣上也是表兄弟,当年元倾帝能登基称帝,听说她父王的功劳也不小。一日夫妻百日恩,万姨娘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好歹是父王的女人。如今父王亲自上表奏折,元倾帝自然欣然应允。   只不过王妃这出苦肉计唱的可真是好,众目睽睽之下以身救夫,这份情谊可谓难得。   依她看,她那位父亲可绝不是个糊涂的主儿,未必猜不到王妃的心思。可是就算猜到又如何?这古代律法等级制度严明,贵族家规严谨。王妃乃当家主母,王府的女主人。主母的地位权利在内院中可是极大的。   历来嫡庶尊卑分明,为妻者可以肆意惩罚庶女或者姨娘,姨娘和庶女在家中地位卑如草芥,就算嫡母故意刁难也绝对不敢反驳,否者就是以下犯上,违抗嫡母,是要受到杖刑的。而嫡母如若没有犯七出之条一般是不能休妻的,更甚者,高门贵族府院的主母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当家之主也不会休妻。   因为凡是豪门贵族娶妻,大多都是政治联姻,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所以一般轻易不可休妻。   忠义王虽然是丫鬟出身,可是这么多年在王府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岂能休之?况且这次的事情并非她主使,顶多只是个失查之罪而已。若非皇后娘娘插手禁了王妃的足,大婚错嫁这件事王妃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眼下王妃为了救自己的丈夫而以身犯险,无论如何她父王也会为王妃求情赦免其罪。因为王妃始终是王妃,是正妻。其他妾室就算再得宠,家世再庞大,都只是妾而已。妾室残杀妻主,若她父王没有一点痛惜愤怒之情,便是宠妾灭妻。这要是传出去,她父王日后还不知会遭到多少责骂呢。   而王妃就是算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连同云氏演了这么一出戏。   那个云氏,真的不简单啊。可是她的女儿,却真是个头大无脑的。不过今后过继到王妃膝下,应该会改变不少吧。   眼下父王亲自进宫,皇后怎么着也会卖他一个面子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四章 看诊   正如凌汐涵所想,今日下了早朝,忠义王便到御书房求见元倾帝,说起解禁一事。由于此事是由皇后下旨,而元倾帝本就爱妻如命,对妻子可谓是百依百顺。是以这件事他也不能做主,便让人去请了皇后到御书房议事。(事实上,从元倾帝十年开始,皇后就随帝亲政,原本这是违背祖制的。可是皇后才冠天下,政治军事无一不通,再加之早年随同元倾帝平定天下,在朝政上给予了元倾帝很多利国利民的建议。十几年前北方境地出现瘟疫,皇后亲自解救百姓,加以安慰,在天下百姓心目中早已视同神女。是上至百官亲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对皇后爱戴有加。反正元倾帝为了皇后破的例已经够多,再一条也不算什么。)   不到一刻钟,皇后便携带着侍女碧影来到了御书房。皇后不喜奢华贵重,是以平时做素衣打扮,此刻仍旧只身着一件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头上只斜插一只凤凰展翅的碧玉发钗,身上并未有任何的配饰,整个人素净淡雅,绝美出尘。   听到脚步声,忠义王下意识抬眸,触及门口处缓缓而来的白衣女子,有片刻的恍惚。她一如初见,眉目清淡如水,眼眸淡然纯净,周身气度尊华,仿若不染尘世的仙子。   二十年了,他以为他已经忘记最初的心动、忘记那些被时光洗礼的深刻爱恋。可是此刻见到她,他却惊然发现,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嗔早已刻进他的灵魂深处,刻进他的骨血之中,如何能忘?   她仍旧美丽无双,他却早已年华老去…   掩下目中情绪,他站起来,拱手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他眼中流露出的爱恋矛盾痛苦被元倾帝看尽眼底,他眉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叹息。   皇后则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免礼”   她径自走到元倾帝身边坐下:“找我有事?”她们夫妻感情甚笃,从不会在意那些虚礼。是以皇后对元倾帝从来都是没大没小不分尊卑。   “不是我”元倾帝看见自己的妻子,冷沉的眉眼似被清风吹过,柔化成绵软的丝絮。他目光掠过站在下方的忠义王。   皇后目光淡淡的看过去,“忠义王有何事?”   忠义王身形似乎僵硬了一瞬,而后道:“微臣请旨,请求皇后娘娘免除拙荆之禁闭。”   皇后端了茶杯饮茶,“理由!”她们也算是多年故交,她清楚忠义王和王妃之间的纠葛。那日她下旨禁了忠义王妃的足,忠义王未置一词,如今会亲自来求她必有原因。她想知道的是,浣纱到底是怎样博取他的怜惜的。   忠义王薄唇紧抿,沉吟道:“臣家中不宁,出了许多乱子。拙荆为救下臣性命,为妾所伤,不得清心礼佛。”   “原来如此”皇后放下茶杯,神色淡淡,眼中闪过些许讥讽,仿佛早料到有此事。   “王妃对王爷情深意重,难怪王爷会如此挂怀。”她语气淡淡,却含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忠义王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   “落儿”元倾帝唤了一声,目中流淌过魔魅的光泽。   皇后凤目颤动,轻笑一声:“唔,既然如此,那便解禁吧。”正好,她也想看看涵儿到底有多大能耐。   忠义王似乎没有料到皇后会答应得这般爽快,微微诧异,而后便拱手作礼。   “谢皇后娘娘。”   皇后又道:“本宫听说涵儿昨日遭到刺杀,是否?”她虽幽居深宫,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忠义王凌然道。   皇后凤目快光一闪,“待会儿让安亲王随你回去,替涵儿诊治。”   旁边,元倾帝笑道:“这一年他都在为你诊治,累了一年,估计这会儿在家休息。你这又让他去忠义王府,估计他又会委屈叫囊了。”   皇后道:“他不是整天爱吹嘘说自己医术有多高明吗?我就给他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应该感谢我。”她目光似有意无意瞥过身边低垂着眼帘的碧影,凤目波光一晃:“碧影,你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是”碧影眼眸闪过一抹快光,低声应道。   二人走后,皇后怔怔的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元倾帝低眸,目中一叹。   “都这么多年了,八弟若对碧影有意,也不必你如此苦心安排了。”   皇后低眸沉思一会儿,低低道:“碧影跟了我二十年,我终究不忍见她孤独一生。”她说到这儿一顿,而后抬眸叹息道:“罢了,顺其自然吧,反正成与不成也就这样了。”   “你想明白就好”元倾帝道:“八弟心中忘不了琼烟,若硬将碧影塞给他,反倒是辜负了碧影一番心意。”   皇后苦笑,“若非如此,我早就一张懿旨不就完事了,何苦这么费神?这萧宇澈也是,平时看起来豪爽潇洒,偏偏这个时候又这般固执倔强。”她不知道是该为萧宇澈对碧影的无视而恼怒,还是该为他对琼烟的痴情而感动。   午时,忠义王带着碧影呵不情不愿的安亲王回到王府,碧影宣布解了王妃的禁足,顿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碧影目光淡淡看了眼素衣淡然的忠义王妃,目光闪过什么。   “长乐郡主可在?”   忠义王妃一愣,对着身侧的嬷嬷吩咐道:“去叫三小姐。”   “是…”那嬷嬷正欲离去,却被碧影唤住了。   “不用了,长乐郡主受了伤,不宜多走动。”她看了看身侧的安亲王,眼中一闪:“还是请安亲王纡尊一次吧。”   安亲王被她冷淡的语气弄得一怔,似无意的瞥了她一眼。而后目光落在忠义王身上,苦笑道:“殇,你女儿架子真大。”他状似非常委屈。   忠义王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去!”   安亲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不去?皇嫂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安亲王”走在前面的碧影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水平静。   安亲王干咳一声,“那个…碧影,皇嫂身子刚好,你好事回宫去吧。”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闪躲着不敢看碧影。   碧影目光闪动,眼底似闪过暗淡之色。   “也好”她随手指了一个丫鬟,道:“你,带安亲王到郡主的云梦居。”   “是”那丫鬟不敢马虎,立刻在前面带路。   安亲王似乎松了一口气,立刻跟了上去。   边侧,忠义王妃眼神一闪,走到碧影身边。   “碧影,皇后娘娘病情如何?”   碧影回眸,神色冷淡。   “有劳王妃关心,皇后娘娘已经大好。”她语气冷淡疏离,还含带着一抹讥诮和鄙夷。   忠义王妃平静的眸子有一霎那的碎裂,而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那就好。”她眼底滑过一丝怀念和暗芒,从前她跟碧影亲如姐妹,可是如今…   碧影冷眼看她,眼底毫不掩饰的讽刺。   “还未恭喜王妃解了禁足,王妃可要记住这次教训,未免日后再犯。”她目光有意无意瞥过她用白布吊着的手臂,似笑非笑道:“王妃可只有两手臂,若是废了,还怎么礼佛抄经?”   明显的讽刺令忠义王妃脸色一变,眼瞳阴沉下来,没有受伤那只手五指慢慢收拢,长长的指甲陷入了皮肉里,割破了血丝   边侧几个看好戏的姨娘都忍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眼中明显的鄙夷和不屑。   忠义王眉眼暗沉,锋利如剑的眸子随意扫了一眼,那些个姨娘顿时脸色发白,齐齐低头不语。   凌汐晴目光闪动,漫步走过来,温婉道:“娘,你受了伤,大夫说不能见风的,我扶你回去吧。”   忠义王妃眉眼闪过柔和,“嗯”   凌汐晴抬眸,对着碧影温和的点点头,而后扶着忠义王妃向清心阁走去。碧影也转身出了王府   忠义王沉吟一会儿,而后转身,向云梦居走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五章 冰肌玉露   清雅朴素的居室内,香气袅袅,柔和的阳光洒下斑驳的树枝透过碎花纱窗洒进来,驱散了室内梵香如雾,带来了一室的温馨舒雅。   安亲王跟着丫鬟来到云梦居,守在门前的若雨若雪微微讶异,而后半福着身子。   “见过安亲王。”   “你们小姐呢?”安亲王目光淡淡掠过二人,问道。   “小姐在午睡”若雨回答。   安亲王嘴角抽搐,皇嫂,你这是给了我一个什么差事啊?干咳一声:“皇后听闻郡主昨日遭到刺客追杀,特命本王前来给郡主诊治,快去把你们郡主叫醒。”   若雨和若雪犹豫着,小姐午睡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当下就有些犯难了。   “王爷,这…”   跟在后面的忠义王走了上来,“怎么了?”   “王爷,小姐…”若雨还未说完,忽听得屋内一个慵懒清冷的女声响起。   “若雨,谁在外面?”   若雨心头一跳,听这声音,小姐好似被人吵醒了有些不高兴了。于是她小心翼翼道:“小姐,皇后娘娘知道你昨日受伤,特意让安亲王来给你诊治。”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听得凌汐涵淡漠的嗓音响起。   “进来吧”   “是”若雨和若雪轻声推开门,“王爷,请”   安亲王挑眉,这两个丫鬟还挺衷心的,随后踏步走了进去。刚一踏进房门,就闻得一阵淡雅扑鼻的清香,屋内摆设简单整齐,素净淡雅,既不奢靡华丽,又不富贵低俗。若幽静的山谷,清幽寂静。   那扇宽大的屏风后,隐约见到软榻上慵懒的窈窕身影,此刻她正慢慢坐起来。重重帷幔下,映射出那女子纤细的身子,如瀑布般的黑发。一只柔嫩白皙的手掀开帘幔,小巧的玲珑玉足踩着精致绣鞋走了出来。视线上移,见到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可能是刚刚睡醒,那双光彩熠熠的水眸泛着迷蒙的慵懒,眼眸迷上了一层白雾,散发着妩媚慵懒的魅惑。   素净淡雅的水蓝色罗裙加身,外披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束着。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透着一种散漫却优雅的气质,让人格外赏心悦目。   安亲王不由得眼前一亮,“呵~殇,你这王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   听到声音,凌汐涵淡淡望过去,触及一双满含笑意的眸子。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他穿着蓝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门外的花园里,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春天。   脑海中自动闪现出这男子的身份,安亲王,先皇最小的儿子。   素闻安亲王性子随和不拘小节,行为举止坦荡不羁,果然如此。   “你不是来给我诊治的么?那还站着干嘛?”凌汐涵红唇微勾,淡淡的坐在软榻上,绝美的容颜呈现淡漠的神态。   厄?   安亲王似乎没有料到她这么不客气,微微一愣。旁边,忠义王微微皱眉。   “涵儿!”   凌汐涵淡淡抬眸,“不是么?”   “呵呵…”安亲王低低笑起来,“殇,你这个女儿真可爱。”   凌汐涵脸色一黑,可爱?她又不是小孩子,什么可爱?   忠义王瞥了安亲王一眼,“还不去给涵儿看看。”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平时说话也是不拘礼节,哪怕是在小辈面前也不会拘束那么许多。   “呵呵…好好好”安亲王挑眉,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凌汐涵,咧嘴一笑:“我看着丫头好得很嘛,根本无须诊治嘛”   丫头?凌汐涵脸色再次一黑,脑海中滑过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耳边似又想起那磁性的嗓音发出低低的笑声…而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懊恼皱眉,怎么无缘无故想起那个妖孽来了。   她心中烦闷,对安亲王也没有好脸色:“你爱看不看,不看就滚!”   安亲王再次一怔,旁边,忠义王眼中却是闪过笑意以及幸灾乐祸。   “还真不愧是皇嫂教育出来的,这性子都一模一样”安亲王小声嘀咕了两声,忠义王嘴角的笑意一僵,幽暗的眸子沉寂,系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安亲王摇摇头,面含笑容,突然道:“若是皇兄见到如今的你,肯定会非常欢喜。”   凌汐涵一愣,元倾帝?脑海中滑过一个模糊的面容,看不清五官。只是想起那个人,她心头下意识的有些惧怕。记忆之中,元倾帝不喜欢她,应该是说极其厌恶她。就因为她,皇后这些年费心费神,劳累病重。所以元倾帝每次见到她都不会有好脸色,纵然她幼年经常入宫,却很少见到元倾帝,是以对他的面容特别模糊。   “好了,把手伸出来吧。”安亲王也不再废话,大方的拉了红木椅子过来,坐到凌汐涵面前。   凌汐涵伸出凝脂般的皓腕,半阖上美目。   安亲王给她诊了脉,稍刻,他收回了手。   “无碍,没有中毒,也没有发烧。”他眼眸瞥了一眼凌汐涵用纱布缠绕的玉臂,“伤口不要沾水,按时涂药,过几天就会愈合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透明玻璃瓶,瓶内装着冰蓝色的液体。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如同星子洒在银湖表面上,粼粼波光荡漾开来。   “这是冰肌玉露液,待伤口愈合后,每日涂抹一次,七天便可消除疤痕。”   凌汐涵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女子总是爱美的,虽然穿上衣服,身上的伤口看不见,但是如果能够去掉疤痕当然更好。   “你这丫头还真不客气”安亲王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这冰肌玉露液是皇嫂的独家发明,所用药材珍贵,配置工序更是复杂,这世上总共就只有三瓶。他好不容易从皇嫂那儿要来一瓶,结果还给了这丫头,想想还真是吃亏。   “你都给我了,我还客气什么?”凌汐涵丝毫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安亲王再次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嘴里嘀咕着:“还真是像”   凌汐涵蹙眉,“你在嘀咕什么?”像?她蓦然想起昨日萧霆轩看着她,狭长妖娆的凤目一霎那的恍惚和呆愣,似乎从她的眉宇间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心头无端的感觉闷闷的,就因为她跟皇后神似,所以一向不食人间烟火,心机深沉的萧霆轩也对她格外照顾?这感觉实在不怎么样,无论是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影子吧。哪怕那个人,在自己的心中并不那么重要…   “好了,看也看过了,安亲王想必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小女子就不留你了。若雨若雪,送客!”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云淡风轻又淡漠疏离的下逐客令。   安亲王似乎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旁边,忠义王眉梢微挑,深沉的眼睛露出笑意。   若雨和若雪反应过来,而后很是礼貌道:“安亲王,请!”她们只遵从小姐一人,小姐的话就是圣旨,小姐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这是她们从小印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永远无法磨灭。   安亲王自觉无趣,恨恨的瞪了凌汐涵一眼,“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过河拆桥。”他说完又极其幽怨不舍的看了看她手中握着的冰肌玉露液,而后十分痛心疾首干脆决绝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凌汐涵听见他貌似非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个安亲王,有时候就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六章 纠结的秘密   安亲王出了忠义王府后就风风火火的进了宫,直接往龙琰宫闯。却不想,得知帝后不在龙琰宫内。他仔细询问下才得知,原来皇后病了一年,呆在屋子里闷坏了。现在病体康复,想出去走一走,元倾帝正好处理了奏折,陪同皇后去了梦园。   他嘴角抽搐,任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擅闯梦园呐。   几乎整个天下人都知道,元倾帝当年为博皇后一笑,为皇后栽种了一院子的繁花锦绣。普天之下,除了帝后,哪怕尊贵如太子也不可擅闯梦园。违者,死!   其实也不用特意下禁令,因为梦园周围布了阵法,世上能闯进去的人屈指可数。就算闯过阵法,里面还有大批武艺高强的暗卫,以及复杂狠毒的机关。谁若是敢不知死活的挑衅,那就一个字,死!   于是他纠结了,尤其是再见到碧影守在梦园门口的时候,他脸色就更不自然了。刚想转身离去,就见一对璧人相携从梦园内走了出来。男子一身月华长袍,风华绝代的容颜上洋溢着幸福而宠溺的笑容。他身边的女子一身白衣,貌若仙人,桃红色的唇瓣抿出温暖的笑意。她们执手相携,眉宇间满是幸福和谐。阳光洒在繁密的树叶下,斑驳的暗影也显得格外的亮丽无双。   安亲王有那么一霎那的怔忪,眼眸有片刻的飘远,似乎透过这幅画面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一般。心口莫名的一痛,黑色的子瞳聚满着刻骨的伤痛和悲凉的绝望。   那边,元倾帝和皇后已经看到了他站在树下落寞的身影。他身上散发出的悲凉似蔓延的洪水,淹没了大片的繁华。   皇后凤目一晃,瞥了眼身边低首垂目的碧影。   “看过涵儿了?”   空灵清雅的女声响起,安亲王刹那间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抬眸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盈盈看着他。   他剑眉一挑,似乎很是苦恼。   “皇嫂,那简直就是个小魔女。”他不满的抱怨。   “哦?”皇后黛眉微挑,唇瓣微微抿出笑意,凤目幽幽交错的光芒看着他。   安亲王忽觉背后一凉,表情有些讪讪的,干咳了一声。   “哎别说,皇嫂,那丫头还真的跟你很像。”尤其是狡诈多变的性格,不过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跟我很像?”皇后风目闪过一缕波光,笑得越发的温柔:“同样是小魔女?”   她笑意盈盈,安亲王却猛地打了个机灵,连忙道:“不不不,皇嫂你怎么会是魔女呢,仙女还差不多。”笑话,别看这女人柔柔弱弱的,那内心可是强大的堪比魔鬼,他可不敢招惹这个女人。   皇后仍旧笑意盈盈,眼底那层暗芒却已经消失。   旁边,元倾帝目光落到松了一口气的安亲王身上,道:“你这么咋咋呼呼的跑进宫,又是出了什么事了?”   元倾帝这一开口,安亲王猛地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一拍大腿哭丧道:“皇嫂,你不知道,我今日的损失有多大。”   “哦?”皇后挑眉,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安亲王眼神躲闪,心中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皇嫂,你给我的那瓶冰肌玉露液被那丫头给霸占了。”他一脸的委屈,巴巴的看着皇后,仿佛在表达着什么讯息。   可是显然,皇后很不买他的账,对他眼中的渴求视若无睹。黛眉微蹙,眉宇间似含着几分担心   “涵儿伤得这么重吗?”眉心染愁,凤目含着丝丝缕缕担忧的情绪,绝美的容颜上雾蒙蒙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望之生怜。看着元倾帝望着自己妻子那痛惜心疼的眼神,安亲王就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他那英明神武,睿智精明的皇兄,怎么偏偏就栽在这个魔女的手上了呢?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翻了个白眼,幽怨的看着皇后。   “皇嫂…”他的冰肌玉露液啊,就这么白白的浪费在了那个小魔女手上,他不甘心啊。   皇后眨了眨凤目,非常无辜而纯真的问道:“怎么了?”   安亲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绝倒在地。这个女人能不能脸皮再厚一点?他愤愤的瞪了一眼笑脸如画,实则内心如狐的夫妻一眼,心中极度的不平衡。于是,他愤然的转身,就要离去。忽而想到什么,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皇兄…”他目光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皇后,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元倾帝眼中暗光一闪,微微皱眉,看了看怀中的女子。他从不会隐瞒她任何事,可是看八弟这表情,好像…   皇后凤目一瞥,眼底幽光一闪。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碧影”她唤了一声,碧影立刻走过来。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元倾帝深黑的眉目才落到安亲王脸上。   “说吧,何事?”   安亲王似乎有些纠结,犹豫了半天,还是咬牙开口道:“皇兄,此次皇嫂大寿,二哥是不是也要回京?”   元倾帝一愣,魔魅深黑的眸子似有千万种情绪交杂变幻而过。他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眼神淡漠悠远的看着远处那棵繁茂的大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八年了…   他缓缓闭上了眸子,似在隐忍接天而来盘旋在脑海的思绪。稍刻,他睁开双目,眼中平静无波   “嗯,奏请回京的折子在三天前就已经送了上来。”   安亲王眼眸一霎那变得复杂,“皇兄,你…批准了吗?”   元倾帝悠然转过头望着他,温凉的眸子似有快光闪过。他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纠结担忧的安亲王。   “为何不批?”   他目光淡定如水,却隐藏着锋锐冷厉的刀光剑影,安亲王心中一凛,苦笑一声。   “皇兄,能不能…不要让二哥回京?”十八年前的恩怨已经沉寂在岁月的长河中,他不希望历史再次重演。   “为何?”元倾帝依旧淡定自若,一袭普通月华长袍仍旧掩盖不了他绝世的风姿。十八年过去了,他和皇后一样,容颜没有一丝变化,仍旧有着风采迷人的容颜与皎月清华的气质。   纵然是平凡无奇的穿着,仍旧掩盖不了他身为帝王的霸气与威严,眉目间隐藏的智慧和精明让人不可小觑。   望着这样的元倾帝,安亲王张了张嘴,心中苦笑连连。   二哥,我究竟该不该对皇兄说?好为难呐,十八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元倾帝忽然道:“八弟,其实你不是个会掩藏心事的人。”   安亲王心里咯噔一声,皇兄看出来了么?   他抬眸,见元倾帝已经收敛的笑容,幽深的眸子暗藏着深蕴和交错的冷光。   他蓦然心里一惊,皇兄他?   “也难为你守口如瓶十几年了,说出来吧。”元倾帝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安亲王心里一沉。   他握紧双拳,原来皇兄早已有所怀疑,那么皇嫂也猜到了吗?他心中苦笑,皇嫂那般玲珑剔透的女子,又怎会对当年之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安亲王低着头,眼睫轻颤,掩盖住眸中翻滚的思绪。   半晌,他忽的凄然一笑,眼眸苍凉悲哀中透着无可奈何的苦笑以及一丝丝复杂交错的释然和沉重。   他蓦然抬头,“皇兄也不希望二哥和皇嫂见面吧。”   元倾帝一顿!   安亲王继续道:“皇嫂这些年一直对二哥心怀愧疚,皇兄…也有心结吧…”   元倾帝身子一僵,眼睫轻轻颤动。斑驳的树影下,颀长俊秀的身子略显孤寂落寞。   “她永远都是朕的妻。”   阳光洒下青石地砖,映出两道纤细瘦弱的身形。   皇后目光淡淡的注视着远方,脚步不急不缓,轻若蚊蚋的叹息声从红唇吐出。   “碧影”她忽然唤了一声。   身侧,碧影眼眸闪动,轻轻应道:“嗯?”   皇后侧目,透亮的凤目若明镜的湖水,落在她娇俏的灵眸中。她就那么看着她,似水无痕的眸子似沉寂万年的寒冰,在暖日的阳光下慢慢融化开来,化成小溪汩汩流淌。   “这些年你为何不出嫁?”她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碧影一怔,眼眸中一霎那的光泽交错其中,蓦然,一道极深的沉痛划过。她低下头,苦笑一声:“小姐…”   是‘小姐’不是‘皇后’!   皇后眸光闪动,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慢慢离开…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七章 阿宸...   自从刺杀事件过后,凌汐涵深刻的认识到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因此,她在身上的伤好了以后,每天晚上都会到一个密林里练功。她天资极好,再加上本来就有武功底子,是以不过几天时间,功力就大有长进。   这些天她专心练功,府中那些女人倒是没有来找她的麻烦。这还要多亏皇后的解了王妃的禁足,重新掌管家事。后院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想着怎么夺权,因而无暇顾及到她。另外,她之前受伤,为了她能够静心养伤,忠义王下令不许府中姨娘小姐们来云梦居打扰她。于是她过了十多天清静的日子。   云氏死后,凌汐梦大哭了一场,而后竟奇异的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完全变了,没有了之前的张狂毛躁,反而多了几份沉静稳重。只是偶尔碰到凌汐涵的时候,那双沉静安然的眸子却如同锋利的尖刀,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对于凌汐梦的怒火和仇恨,凌汐涵除了冷笑就是无奈。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总认为自己害别人就是理所当然,别人给予反击就是天理不容。   她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跳起来给她一刀。   不过呢,她拭目以待!   庭院深深,总会有那么些人不安分的想要搅乱这一池春水。   初秋的天气微凉,萧瑟的秋风吹过,落叶刷刷作响。凌汐涵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红枫飞舞,翩然若舞蝶。她一时兴起,踏步走了出去。   满目的红枫,满地的落叶,迎着秋风翩然起舞。   这样的季节,这样清晰的空气,让人心中格外舒畅。   她闭着眸子,享受这这一刻的宁静安逸。远处,一个仙姿若虹的白衣男子坐在房顶上,深邃狭长的凤目凝视着站在红枫落叶中那个水蓝色飘渺的身影。明眸无波,眸心深处似有流光蔓延而过。   忽然,他皎月长眉一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他身边。琉璃般的眸子淡淡的瞥了凌汐涵一眼,目光落在白衣男子身上似滑过一缕笑光。   “原来太子殿下这么悠闲啊。”他视线有意无意的瞥过凌汐涵,眼底幽光一闪。   萧霆轩凤目幽幽,似望进千古流荒的历史悠远,静默而视。   “我们之间的争斗,不要牵扯上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欧阳宸手中折扇展开,浅笑从容,目光淡然的瞥过站在红枫树下拿到纤细瘦弱的身影。   “是指她么?”他手中折扇轻摇,琉璃黑眸似有笑意划过:“无心之人也动心了么?”   萧霆轩看着他,目中几许复杂缠绕。他真的…不想母后太为难。   “阿宸…”   欧阳宸摇扇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凝。   阿宸!多么亲切久远的称呼,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了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仔细想来,他和萧霆轩从小就互相敌视,也是在八岁那年,他们并肩作战,共同抗敌,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进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萧霆轩唤他阿宸。   可是——   欧阳辰低下头,周身温融缓缓淡去,他好看的眉皱了皱,脸上温润淡定的笑容也微微敛去。握着扇柄的手轻微的紧了紧,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后来萧霆轩发现了那件事,那件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呵呵…他忽而轻轻笑起来。手中折扇再次打开,笑得淡定而柔悦。   “棋局早已经开始,不是吗?”   萧霆轩漠然,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终是仰天叹了口,最后翩然离去。   欧阳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有些意味不明。悠然身影一闪,已经站到了凌汐涵身后。   凌汐涵似有感应,半闭着的眸子慢慢睁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阁下很喜欢做鬼影?”她没有转身,淡然的语气透着些微的讽刺。   “你不怕?”欧阳宸继续摇着折扇,唇边似有笑意溢出。   凌汐涵干脆慵懒的靠在一棵红枫树上,半阖着美眸,微微侧目看着身边这个倾城妖孽。   “你武功比我高,若想对我不利,我还有挣扎的余地吗?”自嘲的语气带着几分恼怒。这些天她一直勤于练功,进步可观。可是她居然没有发现欧阳宸是何时来的?若非刚才他靠近,她只怕还发现不了这个人。可见这个男人功力之高,只怕比起萧霆轩也是不分伯仲吧。   刷—   欧阳宸手中折扇一收,目光静默中划过幽光。   “你很理智。”   凌汐涵睁开眼睛,“彼此彼此。”这个男人同样危险,她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欧阳宸蓦然一笑,眉目如画,春风惬意。比之这满目的红枫还要美!   凌汐涵眯了眯眼睛,心中暗自低骂一声,又是一个妖孽!   “有事就说,没事请便!”她对欧阳宸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说话也冷言冷语的。   欧阳宸一愣,而后低低笑出声来。突然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离萧霆轩远一点,更不要爱上他,他是无心的。”很多年后他再回想起这句话,只觉得自嘲与悲怆。   凌汐涵还未从这句话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清风一扫,面前那个美得跟妖孽的男子早已消失无踪。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却还在耳边萦绕不觉,仿若这空中摇摆始终不肯落叶的枫叶…   神经病!   凌汐涵口中嘟哝着这几个字,转身就走。不远处,两个美如画卷的女子并肩走来,似乎在说着什么好笑的话题。脸上洋溢着欢快明朗的笑容。   左边那个,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乌黑的头发挽了个望仙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她的七妹凌汐宛!   凌汐宛身旁的女子,身穿淡绛纱衫,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自然就是她的五妹凌汐云了。   难得,这两个人竟然会这么和谐。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八章 陷害   她嘴角下意识的勾起嘲讽的笑,刚要往回走,那边,凌汐云已经看见了她。   “三姐”她俏皮的眸子眨了眨,乌黑的眼珠转动一道流光。然后提着裙摆欢快的跑了过来。   “三姐,你怎么在这儿啊?”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俏皮天真的光泽。身后,凌汐宛脸上挂着温婉柔美的笑容,优雅端庄的走了上来。唤了一声:“三姐”   凌汐涵目光淡淡扫过二人的面容,嘴角一勾:“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两位妹妹!”她唇色丰润,眼中闪过似有若无的笑意。   凌汐宛明眸微闪,三姐当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下她温婉一笑,“呵呵…确实巧。”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道:“我和五姐正好要去找你,既然在这儿碰到了,就是再好不过了。”   凌汐涵挑眉望着她,这两个女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凌汐宛俏皮的眸光一闪,“三姐,还有半个月就到皇后娘娘的寿辰了。我和七妹正在商议,到时候要表演什么才艺。”她明眸闪过一抹幽暗的光芒,“皇后娘娘才艺冠绝天下,三姐姐自小得皇后娘娘厚爱,定然得皇后娘娘真传,可否指点一二?”她眉间戾气划过,眼底分明闪过嫉妒。   凌汐涵心中明了,原来是想她出丑啊!真是愚蠢啊。   这两个女人就认定她痴傻了这么多年,定然是六艺不通的。   凌汐宛生怕她拒绝,开口道:“是啊,三姐自幼就聪明绝顶,自然是学什么会什么的。”   凌汐涵看着别有心思的二人,淡淡的笑了,道:“两位妹妹可是忘了,咱们府里还有个绝色呢。二姐可是才貌双全,若是要指点才艺的话,我想你们二人应该去找她。”   她眸光细细光泽流动,话音一转:“再说,七妹你不是还有一个号称‘绝佳’的表姐吗?这两人在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无论是谁,比起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郡主可要强多了。”   凌汐宛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凌汐云眼中闪过嫉恨,二人心中都有恼意。   京都三绝是所有女子羡慕嫉妒的对象,也是所有贵族才子倾慕的对象。她们本也是千金大小姐,也是才貌双全。可是却偏偏是庶出,就因为这该死的庶出身份,所以‘三绝’的美称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们身上。所以她们恨,疯狂的恨。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翻涌的狂潮。凌汐宛依旧笑得温婉得体,端庄大方。   “二姐这些天跟着母亲管理家事,无暇得空。”说到这个,她心里就更恨了。都是王府里的小姐,偏偏就因为嫡庶之分,凌汐晴就可以掌管家事,而她们,说得好听一点是主子,实则就比丫鬟的身份高出那么一点罢了。   “哦~是这样啊”凌汐涵故意拖长了尾音,道:“可惜姐姐我这两天没空,两位妹妹还是寻师傅指导吧。”   她说完就潇洒的转身,丝毫不顾站在原地脸色难看的二人。她说的没错,她这两天的确没空,她还要忙着练功呢,哪里有时间陪这两个女人比赛什么才艺?除非她脑子秀逗了差不多。   凌汐云和凌汐宛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显示一愣,而后脸色铁青了下来。   “三姐。”凌汐云眼眸一转,急急的唤了一声,跑上去就拉住了凌汐涵的衣袖。   凌汐涵皱眉,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谁知凌汐云突然惊叫一声,身子向地上滑到。   凌汐涵分明看到她眼底那一抹得意和狠毒,眼前一个青色的身影滑过,随着凌汐云惊慌不定的呼叫声,随后而来的忠义王已经将她快要倒下的身影抱在了怀中。   她抬眸,冷冷的看着一大群花花绿绿的男女,来得还真不少。王妃、张氏、蓝氏、陆氏…还有凌汐晴凌汐梦,以及凌泓该来的几乎都来了。   “父王”凌汐云惊魂未定,眼里蒙上了泪珠,怯怯的看着忠义王。   “没事了”忠义王柔声安慰,而后不悦的转头,刚想斥责凌汐涵两句。就触及到她眼眸里明显的讽刺。他微微愣了愣,那样的目光,让他有一霎那的恍惚,记忆之中那双冷然的凤目嘲笑的表情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甩去印在脑海中那张绝美的容颜。他又一次将涵儿跟记忆之中的女人重叠在一起了。   不会的,她那么善良,怎么会…   “涵儿,你这是做什么?”他眉目冷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他刚才来的时候只看到涵儿推开云儿的画面,本他知道,以前由于他的忽视,涵儿在府中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想要报复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之涵儿自幼习武,柔弱的云儿哪里是她的对手?   凌汐涵讥讽的目光扫过忠义王的面容,他怀中,凌汐云低低的抽泣着,似乎很是委屈。凌汐宛早已拿了手帕过来给她拭泪,满面心疼的安慰,把一个高大温柔慈爱的妹妹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父王,不怪三姐姐。”凌汐云一见忠义王斥责凌汐涵,立刻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抽泣着说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怪三姐…”她说完后又歉疚的看向凌汐涵,“三姐,对不起。”梨花带雨,泪眼楚楚,看起来柔弱可怜的样子,让人一见之下就不自觉的想要怜惜。   “云儿”张姨娘连忙走过来,满脸的担忧:“怎么样,有没有摔倒?”   “没有”凌汐云低下头摇摇头,贝齿咬着唇瓣,一副小鹿斑比的样子,眼眸蒙上了一层水珠。   那柔弱堪怜的样子,触动了忠义王心中某种情肠,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对凌汐涵的愧疚了,眼里积聚着两团火花,冷冷的瞪着凌汐涵,冷沉着一张脸道:“涵儿,云儿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快道歉。”   “父王”凌泓叫了一声,担忧的目光落到凌汐涵脸上。“涵儿不会这么做的”他凌厉的目光落在低低哭泣的凌汐云脸上,眼底闪过冷光。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四十九章 质问(一)   “不要在这里演戏了,说,刚才是不是你又想要欺负涵儿?”凌泓双拳紧握,眼中酝酿着两团怒火。他知道凌汐云不是个善茬儿,以前就经常欺负涵儿。再加上他现在对凌汐涵的记忆仍旧保持在她柔弱天真的痴儿模样,怎么都不会相信是她推到了凌汐云。   “大哥”被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凌汐云身子一抖,眼底闪过慌张,心中却是更恨了。   “大哥,云儿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她突然抬头,眼泪流了下来:“你也不可以这么冤枉我…”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仿佛是非常的伤心。   “你—”凌泓恼怒。   “大少爷!”张氏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哀怨的控诉:“刚才我们这么多人可是看到的,是三小姐推倒了云儿,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分是非曲直的冤枉云儿?三小姐是你的妹妹,可是云儿也是你的妹妹呀,你怎么可以这么厚此薄彼?”   她说完就嘤嘤的朝着凌汐涵哭诉,“三小姐,妾身自知身份卑微不讨三小姐喜欢。三小姐若是对妾身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这么对云儿,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啊。”   凌汐涵心中冷笑,这对母女还真是会演戏。这要是放到现代,还指不定会被评为影后呢。   她目光淡淡的瞥过看好戏的众人,忽而看向在一旁安慰凌汐云的凌汐宛。   “七妹,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凌汐宛正拿着手帕给凌汐云擦眼泪,听闻此话吗,眼眸微闪。抬眸见忠义王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有着一抹探寻。她心中微微一凛,而后望向凌汐涵,见她一脸似嘲非嘲的看着她。她眼睫闪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扯动,她低头,见凌汐云对她使了个眼色。   她眼睫闪动,忽而抬眸。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斟酌了语言,而后温言说道:“刚才我和五姐在这儿碰到三姐,就闲聊了几句。”她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   “后来三姐说她有事先走了,五姐可能是想到什么事情,就追了上去,拉住了三姐的衣袖。三姐不知道怎么的,就甩开了五姐,五姐就摔倒了。后来父王就来了。”她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说得也算是事实,只不过刻意注意了措辞。看似只是实话实说,实则每一句都针对凌汐涵,偏偏这话还说的无懈可击,让人找不到毛病。   凌汐涵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   忠义王脸色微沉,“你可还有要分辨的?”他已经相信了凌汐宛的话。   凌汐涵冷眼瞧着幸灾乐祸的众人,眼底闪过失望。   “既然父王都已经心中有数了,又来问我干嘛?”   “涵儿!”凌泓惊呼,眼中满是担忧。   凌汐云低垂的眸子闪过微诧和得意,凌汐宛眉目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忠义王微愕,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承认一般。   凌汐涵嘴角勾起淡淡的讽刺,“对,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所以就推了她一把,怎么了?”她锐利洞察的眸子淡淡的瞥了哭得伤心的凌汐云一眼,眸底闪过讥讽。她只是下意识的甩了一下衣袖,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力道,那女人会摔倒?真是可笑。   忠义王皱眉,“道歉!”   “为何要道歉?”凌汐涵冷笑,“久闻父王明察秋毫,少年丞相,却不想也是一个糊涂人。”   “三妹。”凌汐晴蹙眉,眸中似有不悦。“你怎能对父王这样说话?”   “不然还能如何?”凌汐涵冷冷的目光扫向众人,心中无限悲凉。若是忠义王以前因着她母亲的缘故不待见她,那么她可以不计较。可是今日,他单凭凌汐云和凌汐宛的一面之词就如此诬赖于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   “你们既然说我推到了她,那么现在呢,她不是好好的吗?何苦那般委屈?我是断她胳膊了还是断她的腿儿了?我是饿着她了还是责骂她了?我是罚她跪了还是拿鞭子抽她了?”她一个个的质问,语气从淡然变成凌厉,目光如冰冷的寒光,直直射向在场的众人。   王府内一干女人都不禁心下一颤,眼神微微闪躲,很明显是心虚了。忠义王则是心惊。任谁也听得出凌汐涵这番话说得是从前的她。他知道涵儿从前在王府里过得不如意,却不想,竟是这般悲惨吗?   他心口猛地一痛,责备的眼神刹那间变成心疼。而后锐利如刀锋的眸子直直扫向身后一干女人,心中无限悲愤和凄凉。这就是他的女人,这就是他的女儿,一个个心如蛇蝎,笑里藏刀,居然如此虐待涵儿。   “王妃”他陡然沉下脸色,黑瞳中蓄满着冷沉黝黑的暗芒,直直看着身侧素衣高贵的女人。   忠义王妃平静的抬眸,“王爷叫妾身何事?”   凌汐涵冷笑,忽然袖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直直打向凌汐云。   “啊—”凌汐云惊呼一声,身子若断线的风筝飞离数丈之远,捂着胸口咳出了血。   “云儿!”张氏面色一白,连忙跑了过去。   “涵儿!”忠义王目光动容,微惊的看着面如寒霜的凌汐涵。   而在场所有女眷,惊讶恐惧中再次凝聚了得意和看好戏。这次王爷一定会惩罚凌汐涵的。   “看看吧”凌汐涵目光淡淡掠过远处,被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张氏抱在怀里惨白着脸色的凌汐云,冷讽的勾唇:“我若是存心想要推到她,刚才那么近的距离,父王你来得及救她么?”   忠义王目光碎裂,痛恨中夹杂着一层懊恼和歉疚。   “涵儿…”   凌汐涵对于他的歉疚丝毫不为所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十倍还之。”淡然铿锵的声音落下,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惊,目光惊骇慌张的看着凌汐涵,生怕下一个被她掌风甩倒的人是自己。   “妹妹?”凌汐涵讥诮的勾唇,目光如电,寒冷霜华:“父王说这句话之前还是先问一问,这王府上下,有几个人将我当成郡主?当成主子?我那些所谓的姐姐妹妹,又有谁真心将我当成亲人?以及那些所谓的庶母姨娘,谁又真正的尊重过我?”   她目光若清风扫过,夹带着寒冰的冷意。初秋的天气,竟然多了几分冰天雪地的寒冷刺骨。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章 质问(二)   “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父王你是当之不愧的国之栋梁,可是着修身齐家,你又做到几分?你的妻妾儿女平时在做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清楚吗?在这偌大个王府内院每天又有多少口角争执,多少杖刑责罚落在无辜之人身上,你又知道几何?我这十几年来是如何过来的你又清楚几分?”   她一个一个的质问问得忠义王哑口无言,满面愧色。   “如今你却又来做一个好父亲。”她嗤笑两声,“真是可笑。”   “你知道我这十几年受了多少委屈多少鞭笞多少罚跪多少污言秽语辱骂多少殴打吗?你知道当你们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谈笑欢愉之时我在饿肚子受罚抄写经书吗?你知道你们每天春风满面之时我却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无助绝望吗?你知道当你们一个个艳丽无比尊贵无华的参加各种高层宴会时我却卑微的乞讨别人施舍的同情怜悯吗?你知道你们风光之时我被流言污蔑时的害怕痛苦吗?你知道当你们生活在温馨之时我却在冰冷寂寞寒夜里抱着被角哭泣的孤独吗?你知道我身上有多少伤痕吗?你又知道当你留恋花丛之时我母亲却坐在窗扉独自垂泪吗?你知道我母亲含冤而死你却在跟你的新欢风花雪月时的悲愤伤心吗?”她双拳不自觉的紧握,水眸凝聚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霜。   忠义王身影摇晃,目中碎裂,巨大的悲痛萦绕其中。   “涵儿…”   凌汐涵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将眼中莫名而来的酸涩泪水逼回去。而后睁开眼睛,轻笑一声   “呵呵…到现在你想要做一个慈父了吗?而你所谓的好父亲,却是建立在你另外一个无辜女儿的痛苦之上。这就是你的慈爱?这就是你这些年对我漠视愧疚后的补偿?这就是你彰显一家之主的威严和英明?这就是你处理争执自以为是的眼见为实?这就是你听信你所谓乖巧女儿的一面之词从而对我的污蔑和指责?”   “她!”她指着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凌汐云,“是你最为听话懂事的女儿,就因为你看到她被我推到受了惊吓,你便这般维护于她而对我冷面相向。甚至不闻不问事情的真相就对我横加指责?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女人,为了从前种种而肆意报复于她可对?在你眼里他们一个个都是柔弱善良的女儿,而我就是身怀武艺恃强凌弱的恶毒之妇是否?”   “不…不是这样的。”看清她眼中的失望和痛心以及嘲讽,忠义王急切的想要解释,却被凌汐涵淡声打断:“那又是怎样的?”   她反问,目光淡如秋水。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你刚才没有质问我吗?难道不是你,我伟大而无私的父亲,义正言辞的让我对你受了委屈的女儿道歉吗?你只看到了她委屈哭泣的面容,却没有看见她们扭曲着面容对我肆意辱骂的毒辣狠绝。你只看到她受伤流血的可怜,却没有看到她多少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阴狠残忍。你只知道我不顾惜姐妹之情睚眦必报,却没有看见她是如何污言秽语折辱于我。你只看见她乖巧善良的面容,却没有看见她退去可爱天真的邪恶与冰冷。而当她用平时乖巧的面容出现在你眼前时,你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她,然后疾言厉色的指责我是怎样虐待妹妹,心狠手辣。这就是你所谓的父爱,你所谓的公平?”   “我…”忠义王哑口无言,眼中满是懊悔自责。而他身后那群女人,则是又惊又怕。谁也没有想到,凌汐涵居然这么伶牙俐齿,就这么几句话就将原本对她不利的局面瞬间扭转乾坤。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不动声色的倒打一耙,堵住了她们所有的后路不说,而且还用简短的语言将他们所有的罪行都昭示于众。   眼下看王爷这个样子,定然已经对她们起了疑心,也就是说,她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这样一想,那些平日里张狂傲慢刁钻蛮横的女人一个个脸色发白,满眼惊恐,身子瑟瑟发抖。   仿佛在应证她们心中的恐惧一样,忠义王悔恨之余立刻转身,眉目沉冷,眼中凝聚着冲天狂怒   “涵儿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本王的女儿的?”他犀利的眸光一扫,那些女人具是颤抖的跪了下来。   “王爷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张狂的陆氏,稳重的蓝氏,内敛的贾氏。她们从未见过忠义王发这样大的怒火,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受了惊吓。被他这么一吼,这些人猛的跪了下来,磕头求饶。   唯有忠义王妃站的笔直,只是那双淡漠的双眼却一霎那的深邃诡谲。她身边的凌汐晴也淡淡的站着,秋水盈瞳中似有快光划过。   凌泓震惊后又是满目的心疼,他双拳紧握,心中的悲愤陡然溢出胸腔。他双眼充血的瞪着跪倒在地上的一大片女人,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凌辱涵儿的。”他咬牙切齿,目光闪过杀意,强烈的真气浮动在他周围,莫名的压力令跪在地上的一群女人大气也不敢出,脸色惨白的低着头。   张氏抱着凌汐云,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得理不饶人和因为女儿受伤而哭得肝肠寸断的慈母摸样,而是煞白着脸,满目的惊慌和害怕。她双臂紧紧的抱着凌汐云,似乎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凌汐云也没有了之前的委屈,受伤后发白的面容更加惨白。俏皮的眸子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天真,多了几分恐惧和阴冷。   她双手颤颤巍巍的抓着张氏的衣领,借此来减轻心中的恐惧。若是父王相信了凌汐涵,那么她这些年伪装的无辜天真形象在父王心中就彻底倒塌。那么从今往后,父王再也不会喜欢她了,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不,不要,她不要这样,她不可以让父王觉得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可以。   于是,心慌不安的凌汐云,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她猛的推开了抱着她的张氏,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不顾身后张氏的惊呼,急切的跑到回廊上,双手几乎是攀附的抓紧忠义王的衣袖。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   “父王,我…”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一章 反击   忠义王本就处于凌汐涵那番话带给他的震撼愤怒中,刚想对着面前这一群女人发泄一番,却突然被凌汐拉住了衣袖。当下他脸色一沉,双目闪过愤然的杀气,抬手就是猛烈的一挥。   “滚!”   于是,伴随着凌汐云再一次惊呼声,她弱骨纤形的身形再次落地。口中溢出的鲜血,成为了忠义王发泄后的证据。   “云儿!”张氏刚刚站起来就看到凌汐云被王爷再次甩开的一幕,看着自己的女儿倒在地上不断呕血的画面,她脸色惨白,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而后急切的跑了过去。   “云儿,你怎么样?啊,哪儿伤着了?”她慌慌张张抱着凌汐云,眼眸呆滞中藏着惊恐不安。王府那些姨娘妾室也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绝情的忠义王。   “父王…”凌汐云活泼俏皮的眸子望着忠义王冷然决绝的眼神,眼中最后一丝希冀湮灭,绝望和痛心淹没了她整颗心。   她凄楚而哀伤的笑了起来,“呵呵呵…”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悲凉,隐隐掺杂着几许痛恨和隐忍的渴望。   “云儿”张氏抱着凌汐云大声的哭泣着,“快去找大夫啊,快去啊!”她吼得异常的凌厉凄惨,身边的丫鬟被她吼得震了震,仍是不敢做主,询问而希冀的目光落在了忠义王身上。   忠义王本来挥出那一掌就后悔了,云儿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儿,他只是一时之间被气糊涂了才会把气撒在她身上。见丫鬟投过来的眼神,当下他点了点头,示意她去找大夫。   那丫鬟得到了允许,立刻跑了出去。   凌汐涵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看着她这个所谓的父亲,看着这些她所谓的家人,看着这些她所谓的妹妹,所谓的庶母,一颗心正在慢慢的冰凉。   刚才那一番质问,不过是凌汐涵残留在她脑海中最后一点怨念,如今一经她的口发泄出来,那些曾经的怨恨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冷冷的转身,“父王和王妃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涵儿”忠义王饱含歉疚痛心的唤了一声。   凌汐涵脚步一顿,“何事?”   忠义王张了张口,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得颓然的挥了挥手。   “没事。”经过这一番变故,他连来这儿找她的目的都忘记了。   凌汐涵没有再逗留,脚步不停的走向了自己的云梦居。   回廊上,忠义王看着凌汐涵远离的背影。那样的纤弱,却又那样的坚强。   “父王”凌泓走上来,望着一刹那间似乎苍老十岁的父王,心中复杂。他总是怨恨父王对涵儿的漠视与冷漠,本以为父王以后会好好补偿涵儿。可是今天父王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失望透顶,再加之听闻了涵儿曾经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他心中对父王的怨恨又多了一层。   可更多的,他却是恨自己。   他七岁那年感染风寒,发了高烧,是二娘守在他床前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他凌泓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细心关照涵儿。虽然他们不是一母所出,但是在这偌大的王府当中,唯有他们二人感情最好。   他以为,有了她的照顾,涵儿无论如何也会好过一些。却不想,涵儿居然受了这么多非人的待遇和折磨?怪不得,恢复神智的涵儿会那么冷漠疏离。怪不得,涵儿再不复以往的天真纯善…   她是在用冰冷的面具来维护自己受伤的心,她在用坚强来保护自己幼小而破碎的灵魂。   他心中感触悲愤,可是望着苍凉的父王,他终究是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   忠义王闭了闭眸子,再次睁开双眸,已没有了刚才的沉痛凄凉,他又变成了人前那个威仪尊贵的忠义王。   “泓儿,你去告诉涵儿。半个月后就是皇后寿辰,刚才宫中已经来人传旨。皇后寿辰那日,皇后会亲自派遣轿銮接她进宫。”   他睥睨的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眼眸冷沉如水。   “全都回去闭门思过,涵儿曾受了多少苦,你们就得双倍的奉还。”   跪在地上的众人脸色惨白,眼瞳惊恐。   忠义王晦暗的眸子又落在了凌汐宛身上,眼底沉寂隐隐有着暗流。   “宛儿,这几天你就好好静思己过,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父王!”凌汐宛大惊失色,父王这是对她失望透顶了吗?   “王妃”忠义王淡如水的目光掠过依旧平静如初的王妃,眸底一霎那的幽暗古沉。   “王妃治家不善,有空还是多念念经拜拜佛,家中的事都交给晴儿和涵儿吧。”   忠义王妃终于色变,没有受伤的右手手指慢慢弯曲,低垂的眼眸沉暗如夜。王爷这是剥夺了她当家主母的权利?她唇瓣蠕动,忠义王却已经大步离去,毫不犹豫。   一直低着头的凌汐晴却在瞬间抬头,古潭无波的眸子划过暗夜复杂交织的流光,嘴角噙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从今以后,这王府再也不能平静了。   凌汐涵心情舒畅的回到云梦居,若雨和若雪走了进来,看着慵懒斜躺在软榻上的凌汐涵,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感慨良多,却是欣慰万千。   小姐终于懂得反击了,不需要武力,不需要算计,只是刚才那一番话就够那些女人消停一段时间,也能让王爷心中愧疚万分。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二章 暗恨(一)   不得不说,凌汐涵的一番控诉,真的给忠义王带来很大的震动和愧疚。   这一天,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双眼呆滞无神。良久,他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画。画中是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她安坐在轮椅上,眉目如画,神色清淡如水。窗外繁花开尽,却不若她清华无双的气质优雅。   他颤抖的手抚上画中女子的面容,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而后,一道沉痛的色泽氤氲在眼底。他浑身开始颤抖,双目悲凉而痛苦。   颜颜…   他心中呼唤着这个久远的名字,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纵然他身边百花尽放,却终究不是她啊,不是…   刚才涵儿那一番质问震动了他的心,而让他痛心的不仅仅是涵儿这些年来的痛苦。而是——   他睁开眼睛,再次看着画中女子,眼眸凝聚着怜惜和心痛。   当年的她,是否也承受了这么多的伤害?   他怔怔的发着呆,脑海中的思绪已经飘远了轨道,将他带回二十年前…   王妃被夺权,那些姨娘和小姐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惶惶不可终日。若是以往,王妃被夺权,她们一定会高兴都去放鞭炮。可是现在,她们却只有担心、恐惧、不安…谁都知道王妃的出身,谁都知道她身份卑微。可是她有一个儿子,而且是忠义王唯一的儿子。所以,无论忠义王是否对王妃有情,都不可能将她休弃。   从前王爷从不管家事,而王妃也是出了名的秉性温和淡雅,是以她们无论嚣张都可以。可是如今多了一个凌汐涵,而且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凌汐涵,是她们万万得罪不起的。   本来她们若是从此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她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被她们肆意欺负了多年的傻子郡主如今竟然变得那么伶牙俐齿,那么狂放不羁。以前她们是人上人,可是现在他们是人下人。这让那些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到后来张狂的姨娘们如何能善罢甘休?   尤其是张氏!   她本是名门闺秀,哥哥又是礼部尚书,纵然以前平王妃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没把那两个王妃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凌汐涵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竟是和从前大相径庭,还打伤了她的女儿,她如何肯绕过凌汐涵。   但是她忘记了,若非凌汐云自己自讨苦吃,如今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李大夫,云儿怎么样了?”尽管再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可如今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女儿,她又岂会不心痛担心?   床边,以为须发老者正专心的给凌汐云把脉,双眉紧皱,脸上有着凝重。张氏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的女儿有个什么闪失。   半晌,李大夫收回手,道:“幸亏没有伤到心脉,我开一个方子,照着开药,半月便能痊愈”   张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去,跟着李大夫去抓药。”   “是”丫鬟立即领着李大夫走了出去。   “云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张氏一见所有人都走了出去,立刻拉着凌汐云的手哭了起来。   昏迷中的凌汐云被她吵醒,慢慢的睁开眸子,声音嘶哑虚弱的唤了一声:“娘”   张氏眸光一亮,“云儿,你醒了?”她激动得双手颤抖,眼泪刷刷刷的流了下来。   “娘”凌汐云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张氏连忙制止她。   “云儿,不可。”   “娘,父王呢?”她颤抖着唇瓣,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张氏蓦然悲愤了眼眶,没有说话。只是那紧握的双手昭示着她心中有多麽愤怒跟悲哀。   凌汐云凄凉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   呵呵…   她真傻,父王如今已是对她厌恶至极,又怎会来看她?他都能狠下心对她出手,又岂会念及父女之情呢?   “云儿”张氏见自己女儿流泪,心里也不好受。她入王府十几年,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丈夫。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这么的绝情。不但打伤了云儿,而且还对云儿不闻不问。这让她如何能不寒心?   凌汐云睁开眼睛,怔怔的盯着帐顶。   “娘”她缓缓侧过脸,妩媚明亮的眸子一霎那深沉如墨,眸底积聚着冰冷的仇恨和杀意。   “我要报仇!”她的声音很淡,可是那股狠劲儿却是不容忽视。   张氏一怔,眼底闪过愤恨,而后又有些担心。   “云儿,娘知道你心中不甘心,可是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如今连王妃那个贱婢都被夺了权,王爷将王府掌事之权交给了凌汐晴和凌汐涵。日后指不定凌汐涵贱人会怎么对付我们呢,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呵呵呵…”凌汐云轻声冷笑,“娘,你莫要忘了,今日父王惩处的可是整个王府所有女人。你以为,那些女人就甘心?她们会坐以待毙?”   “云儿,你是说?”张氏虽然有些张狂,但到底不笨,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   “哼”凌汐云冷哼一声,“王妃是什么人?娘你不会真以为她整日念佛抄经与世无争吧?这诺大个王府,谁没有一定的家世手段?就她一个小小的贱婢,仅仅靠着自己生下王府唯一的长子就能在这王府内安然多年?呵呵…那些个姨娘,谁眼睛里容得了沙子?谁不想把她从王妃的宝座里踢下去?就算她有一双出色的儿女,若没有了性命,她还有什么名分可言?”   从小身在大宅内院里,多少明刀暗枪的走过来,她并不傻,反而很聪明。王府内那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不信那些女人没有动过杀王妃的念头。就比如说那个平王妃,还不是死在内院的争斗里?   身怀高强武艺的平王妃尚且逃不过被人暗害的命运,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权利靠山的女人?这些年她能够安身立命靠得不是她一双儿女,而是她有一个智慧的头脑,有一颗深沉的心。   那个女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安之若素,可是她绝对相信,那个女人是贪婪的,对权利的贪婪。所以,这些年她的默默无闻,其实就是一种隐忍的韬光养晦。   如今,父王突然剥夺了她在这个家里辛辛苦苦累计下来的地位,她怎会甘心?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三章 暗恨(二)   张氏被女儿这一番话说的心惊肉跳,从前她真以为王妃是个柔弱善良可欺的主儿来着,所以从来也不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经女儿这么一说,她心中不由得惊骇。若王妃真的是表里不一,那么她的心机隐藏得该有多深啊?   这样一想,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云儿,这…”她有些慌张了起来。   “娘,别担心”凌汐云嘴角一勾,纵然是一脸病态,也掩不住她美丽动人的姿色。   “王妃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因为我们对她没有威胁。”她眼瞳蓦然深沉,“反倒是,如今对她威胁最大的是我那个好‘三姐’。”她明媚的眸子闪过一道嗜血的暗芒。   “而王妃那个女人,最善于的就是借刀杀人。”她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讽刺,“经过今天,那些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姨娘恐怕一个个的都开始着急了。她们肯定会‘冰释前嫌’,团结一致的对付凌汐涵。”她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苍白的面容散发着不属于年龄的成熟和阴狠。   “那…那我们该怎做?”张氏现在完全将女儿当做了救命稻草。   “什么也不用做。”凌汐云微微半阖着眸子,沉静道:“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等待!”说了那么多话,她有些虚弱。   “既然要团结一心,那么娘你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可是就算要做被人手中的棋子,我们也要掌握一部分主动权,绝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她不想逃离了凌汐涵的魔掌后,再次陷入王妃那个女人的手掌心。   她要报仇,就必须依靠王妃,可是她也绝对不会完全的任人窄割。   张氏现在有些六神无主了,“云儿,那…那要是王妃…”王妃城府这么深,若她沉得住气不来找她们呢?   “娘”凌汐云勾唇一笑,“别忘了,舅舅还是礼部尚书。”   上次凌汐涵推张筱环入湖,并且斥责张府不尊礼仪教法。张尚书自知理亏,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自然不能告状。且他本是古板守旧之人,将礼义廉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所以上次非但没有给自己的女儿出气,还将自己的女儿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当然,其实他也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除了告诉世人自己遵于本分大公无私以外,还有一大部分原因自然就是做给皇后看的。   因为他知道,这事儿一旦传到皇后的耳朵里,那么皇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到皇后来治罪,他还不如自己先给予女儿小惩大诫,那么皇后就不能再事后怪罪。   所以他如今仍旧是礼部尚书。   张氏眼眸一亮,“你是说?”   “非但如此”凌汐云妩媚的眸子暗藏着锋锐的幽光,“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八妹。”虽然她不知道父王为何那般宠爱八妹,可是眼下八妹却是她们能够跟王妃谈条件最好的筹码。   “对呀,还有珍儿。”经凌汐云这么一提醒,张氏心中也是一喜。   这时,丫鬟端来了汤药。   “夫人,小姐的药来了。”   张氏正欲接过来,不防凌汐云陡然冷沉下脸色。   “放肆!”她怒喝一声,胸腔翻滚的血液让她脸色再次一白。   那丫鬟冷不丁被怒斥,立刻花容失色的跪倒在地。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她是凌汐云的贴身丫鬟,自然清楚她单纯善良表面下隐藏的是怎样一颗恶毒阴狠的心。眼下见她愤怒,她只有求饶的份儿。   “云儿,怎么了?”张氏一脸的糊涂。天荷这丫鬟不是她的心腹吗?她怎么…   凌汐云扫了自己母亲一眼,“娘忘记之前云姨娘和六妹是怎么被罚禁足的了吗?”她说完沉吟一会儿,而后道:“娘,不,姨娘!”她目中划过一丝痛恨,“小心隔墙有耳”她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跪在地上的天荷,“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天荷是她的贴身丫鬟不错,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必须给予严重警告。因为天荷的言行举止在这王府中就代表着她,所以她才不能姑息。   天荷脸色一白,连连磕头:“是,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请小姐饶命。”   凌汐云面色冷淡的瞧着她,“下去吧”   “是”天荷连忙站起来,退了出去。   张氏端过药婉,细心的给凌汐云喂药。   “来,云儿”   凌汐云张开唇瓣,一口一口的喝着。凌汐涵,今日之仇,我一定不会忘记。一碗汤药喝完,张氏嘱才忧心忡忡的道:“云儿,如今凌汐涵日渐猖獗,你父王只怕日后也不再宠爱我们母女俩。如若我们贸然行事,只怕…”   “姨娘!”凌汐云猛然打断她,脸色冰冷如寒霜,一字一字道:“必须在皇后寿辰之前解决了凌汐涵。”若是以前的凌汐涵,她不会担心。可是如今的凌汐涵,美丽、高傲、尊贵、心机深…无论是哪一条都比她强。本来一个凌汐晴已经让她疲于应付,再加上各方面不输于凌汐晴,甚至更甚于凌汐晴的凌汐涵,如何让她不着急?她要在凌汐涵成为她的威胁之前除去她,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琼华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地位,身份,代表着日后的前途和荣华富贵。她不能让凌汐涵成为她前进的威胁,她不能让凌汐涵阻挠她步步高升的机会。必须将这块绊脚石给踢去,她才能心安。   张氏想了想,而后眼眸划过一丝坚定。   “好,云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事事为女儿打算。   “恩,咳咳咳…”凌汐云咳嗽了两声,张氏立刻紧张起来。“云儿,你怎么样?”   “没事。”凌汐云喘了口气,“姨娘,刚才大夫说我半个月才能好是不是?”她垂下眼眸,眸底划过冷色。   “半个月后就是琼华宴,如果这半个月我一直躺在床上,就没有时间准备了。”   “那…那怎么办?”张氏也开始焦急起来,忽而眼前一亮,说道:“我去找你舅母帮忙,让她递她的帖子进宫请太医。”   “姨娘,你忘记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凌汐云眯了眯眼,神色晦暗。   “什么?”张氏犹自着急,根本转不过弯来。   凌汐云叹了口气,“王妃是当家主母,我受了伤需要逃逸诊治,自然应该王妃递帖子进宫。再说,父王今日打伤我也是因为一时气氛所致。只是抹不开面子请太医进王府罢了。这次的事王妃也受了牵连,那个女人心机深沉,但是对父王倒是真心。所以她不会错过一个可以让父王心中淡化对她厌恶的机会的。姨娘,你放心吧,不出五天,王妃肯定会找太医给我诊治。”   真心?她何尝不真心?张氏垂眸黯然神伤,抬头微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恩”凌汐云闭上眼睛,“姨娘,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让丫鬟来伺候我就行了。”   “好”张氏细心的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才满怀心事的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凌汐云陡然睁开眼睛,黑沉如墨,深沉似海。嘴角一弯,就是一抹冷笑。   凌汐涵,咱们走着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四章 不要失心   云梦居内,凌汐涵躺了一下午,终于在晚上幽幽苏醒。看着窗外垂洒在枝条上月色的清辉,漫天的星辉给黑暗的夜色平添了几分画韵。   听着月影的禀报,灵韵的水眸划过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错嘛,想不到凌汐云会有这等心智。   呵呵…好,很好!   “下去吧”她嘴角微弯,“对了”水亮的眸子划过一丝幽光。   “这段时间忙着练武,倒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请小姐吩咐。”   凌汐涵眼睫轻抬,眼眸刹那沉寂无边。   “去把凌汐画给我解决了。”那帮人既然要玩,那她就奉陪到底。   “是”没有多余的询问和不解,只有遵从。这是风花雪月从小遵从的意念。   空气中浮现淡淡的清香味,这种香参杂着些微的熟悉。她皱了皱眉,眼底晶亮的光色一闪而过。她蓦然身影一纵,飞出了窗外。果不其然,见到一袭雪白俊秀的身影立在海棠树旁,静默的眉眼注视着黑夜,仿若幽虹迷澜的红色妖姬,绚烂而迷人。   她双手抱胸,懒散的靠在一棵树旁,水眸半睁半阖,黑发垂下,挡住了半边容颜。月色迷离的光晕下,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丽。   “找我有事?”淡淡的语气,仿若清风一缕。   海棠花树下,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缓缓回头,狭长妖涅的凤目看着她,神色静默。片刻后,他抬眸望月,磁性的音色飘渺而低沉,清淡而优雅。   “母后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他凤目微垂,声音多了几分低哑。   “一个对你心生嫉妒的女人,最想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他忽而抬眸,定定的注视着凌汐涵。那双透彻美丽的凤目好似穿过她乌黑的长发直直穿透她绝美脱俗的容颜。眼底若幽光一缕,静静划过。蓦然,唇畔浮现温雅至极的笑容。   “容貌和清白。”   恩?   凌汐涵挑眉,懒散靠在树上的头抬起,乌发散开,露出那张精致绝伦的容颜。水亮的眸子堪比黑夜中湛亮的星辉,耀眼夺目。   她看着萧霆轩,忽而轻柔一笑。   “唔…谢了!”眼眸微垂,眼下目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皇后埋在忠义王府的眼线不少嘛。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萧霆轩清雅一笑,并未解释。而是踏步从容的走过来,微微低头看着她,仿若要看尽她的内心深处。   “看够了吗?”凌汐涵眼眸平静如初,波澜不惊。   “呵呵呵…”头顶上又传来悦耳的轻笑声。   凌汐涵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此刻的萧霆轩肯定笑得特别的祸水。未免她的小心肝受刺激,她还是干脆闭着眼睛算了。   前些天只一味沉迷在练武上,倒叫她有些思绪模糊了。如今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无论是这场有意无意的人为穿越,抑或是王府内的争斗摩擦。韬光养晦却又突然而亡的云氏,张扬蛮横到如今沉稳内敛的凌汐梦。高深莫测的王妃,心思诡异的凌汐晴。精明睿智的父王…更或者是这个美得绝魅祸国的萧霆轩和那个神秘莫测的欧阳宸等等。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仿若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她,好像处在这个阴谋的关键处。   这种不受她掌控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不自觉的,她眉目间浮上一抹戾气。陡然睁开黑如夜的双眸,深邃悠然的光泽沉寂深潭,她沉沉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萧霆轩。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仿若是在问他,有仿若是在自言自语。   萧霆轩皎月长眉微微一动,笑容不变。   “丫头这是在说什么?”狭长魔魅的凤目却划过一丝快光,好敏锐的洞察力。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双臂抱胸,神态慵懒而妩媚。   “没什么”语气淡得似乎刚才那个一瞬间爆发出慑人凌厉气势的人不是她一般。眨眼之间,她又变成了无害的小猫。   萧霆轩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他看着凌汐涵。第一次,那双洞察人心的妖妖凤目闪过复杂之色。半晌,他仰头对着皎洁的月色。微微闭着眸子叹息道:“丫头,记住一句话,不要轻易丢失了自己的心。”这盘棋已经开始,她是断断逃不了的。虽然有些事情非他所愿,可是眼下她已经被牵扯其中,由不得任性而为。   他能告诉她的,也只有这一句话。   凌汐涵愕然睁开眸子,可是眼前那一抹雪白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深沉的黑夜中。若不是鼻息间那微微萦绕不绝的玉兰花香,她肯定以为刚才的一切是幻境。   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心?什么意思?   今天是怎么了?先是一个欧阳昊辰来警告她不要爱上萧霆轩。如今萧霆轩又来告诉她,让她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心。   她沉思着,柳眉紧皱,莹亮的水眸第一次浮现夹杂烦躁的困惑。   隐隐约约之中,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可是还未抓住,那一丝明光又戛然消失。   她心中浮躁,干脆什么都不想的回屋睡觉。然而这一夜,她注定无眠。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五章 蓝姨娘的心思(一)   清心阁,本应该是整个王府内最为豪华奢靡的楼阁。其实不然,房内布置简单朴素,但是却又不显得凋零或者萧条。入门庭院是一块巨大的空地,右边有一个水井,左边一条小路过去有一个池塘,池塘内种满了白莲。只是此时已然秋季,荷叶残败,白莲凋零。   莲,象征佛性。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王妃喜禅佛礼经,甚至在后堂都供奉着佛像,日日焚香参拜。厅内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上时时燃烧着檀香,让人闻之心静神宁。   王妃穿着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素白短襦长裙端坐在上座,手中佛珠一颗颗滚动。神色宁静安然,仿若入定老僧。下方坐着两个女子,比起端庄雍容的王妃,她们的穿着更为华丽绚烂一些,容貌也更为出众。   左下方的便是蓝姨娘,她今日着一身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头上梳着追云髻,插着一只金镶珠石云蝠簪,发髻后别着三根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鬓角各戴簪花。再配上她秀美温婉的五官,显得更加靓丽妩媚。饱满的耳垂佩戴着一对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手腕上戴着赤金一滴油的镯子。长裙下,掩盖的是一双缕金绣面的鸳鸯绣鞋。   整个人从上到下不说奢靡,但是绝对华贵非常。   她看着一直宁静自若旁若无人的王妃,秀眉微蹙。   “王妃…”她欲言又止,眼中隐含着担忧。   王妃仍旧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目光平静如水。   “你想说什么?”   蓝姨娘咬了咬唇,终是沉不住气了。   “今天二小姐那番话已经让王爷起了疑心,连素来得王爷喜爱的五小姐都遭到了王爷训斥,只怕…”   王妃盯着她,蓦然一笑,沉练的双眸有着历尽尘世的沧桑和睿智。她幽幽望向门口,声音若来自天外的风。   “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王妃?”蓝姨娘皱眉不解,从踏入这个王府开始,她便知道这个王妃不简单。就凭她那身雍容华贵的气质,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淡定沉凝,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出身不高,其实也算不得低贱。   王妃虽然是丫鬟出身,可是却是丞相府的丫鬟。她的主子乃是前丞相最宠爱的女儿,后来又成为了王妃。她这个大丫鬟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的。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王妃的出身比好多人都要高。   自古商人低贱,而高门大户家的大丫鬟却比商户之家的嫡女更加尊贵。更何况又跟天家沾上了边儿?所以王妃的出身,比她一介商贾之女实在是高太多。一般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就是嫁给小官做当家主母都绰绰有余。   前太后不也是宫女出身吗?谁说身份卑贱就不能飞上枝头了?前太后和如今的忠义王妃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那些暗地里说王妃身份低贱的人,其实大多都是出于嫉妒的心理。所以她未曾因为王妃乃丫鬟出身而有所轻视,亦在最初选择了榜上这颗大树。   王妃瞥了她一眼,眼神越发高深莫测,   “水清则无鱼…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王府平静得太久了…”   蓝姨娘瞳孔猛缩,王妃是打算亲自动手了吗?她垂下眼帘,背后不自觉得升起涔涔冷汗。手指紧握。她旁边坐着的是紫苏,她曾经的贴身丫鬟。紫苏容颜娇美水灵,眼神灵动可爱,偶尔波光流转之际,尽显妩媚。她今日穿着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褙子,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头上插着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肌肤白皙水嫩,整个人有种朝气蓬勃的美丽。   紫苏也是丫鬟出身,平时也没怎么出门,只专心伺候蓝姨娘。主子投靠了王妃,她自然也不例外。虽然紫苏平日也有些娇蛮,但是却也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主子说话,她一般都很安分。本来她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此刻听了王妃的话,再见蓝姨娘神色紧张,她不由微微蹙眉。   “王妃,恕婢妾愚钝,不知王妃此言何意?”   蓝姨娘闻言瞪了她一眼,眼底布满阴霾。王妃却是淡笑着望向紫苏那张年轻娇嫩的脸庞,神色越发的温和。   “紫苏伺候王爷也有几年了,可是肚子里一直没动静。唉~本妃身为当家主母,眼看着王府子嗣凋零,实在愧对王爷的信任。”   蓝姨娘攥紧手中的丝帕,低垂着眼帘恭敬的说道:“王妃万不可说这种话,姐姐掌管中馈多年,一直操劳着整个王府中大大小小事物,将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妾身敬服,王爷也自看在眼里。”她顿了顿,又道:“再说姐姐不是已经为王爷生下嫡长子了么,而且王府内还有这么多位小姐,又何来的子嗣凋零呢?姐姐切不可自揽罪责,倒是让妹妹我无地自容了。”   王妃听了这话只是淡淡而笑,平静无波的眼瞳似深邃了几分。   紫苏自听王妃说起子嗣一事便皱了眉,下意识的用手抚摸自己的小腹,有些郁闷的咬了咬唇。她做姨娘也有几年了,可是一直没有怀孕。虽然这府中没有孕的女人不止她一人,蓝姨娘就是其中一个。可是蓝姨娘在七年前就怀过一胎,只不过不慎小产伤了子宫,大夫说日后不会再怀孕了。在这王府大院内,对于没有子嗣,也算不上得宠,更不是出身官家小姐的蓝姨娘来说,下半辈子的生活可想而知。   所以她才更要紧紧抱着王妃这颗大树,以求安存,更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给她开了脸做通房。   可是七年了,七年来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真的连老天都不眷顾她吗?   她兀自沉思着,王妃却又幽幽一叹。   “要说还是赵妹妹福气好,在王府内多年没有新生命降临的情况下有幸有了王爷的子嗣。”她嘴角挽起淡淡的笑意,似乎非常高兴。“若赵妹妹能诞下男丁,王爷必定非常高兴。”   蓝姨娘也笑得温柔,“是啊,赵姐姐真是有福气的人呢,入府这么多年都没有怀孕,这回刚一出门就怀孕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她眼角斜睨了眼身旁眼珠子不停转动的紫苏,忍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柔声道:“身在高门大院内,若没有子嗣傍身,日后的生活可就难了。”   紫苏眼中亮光一闪,复又黯淡了下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六章 蓝姨娘的心思(二)   只听得蓝姨娘又静静说道:“咱们王府里男丁虽然不多,可是却有七个貌美如花的小姐。且个个才貌双全,日后定能觅得良缘。特别是三小姐,不仅是王府里的嫡小姐,还有皇后娘娘在背后撑腰,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可惜…”她似乎想到什么,眼中泛着担忧之色。   “可惜什么?”紫苏正在沉思,见蓝姨娘说话只说了一半,不由得有些好奇。   蓝姨娘叹息一声,掩下眼底的冷光,幽幽道:“从前三小姐温顺可人,谦和有礼。可惜如今却…唉~或许是上次的婚变让她受了刺激,让她性情大变,以至于对自己的亲姐妹也…我今日见王爷那般对五小姐,真是让我心惊胆战哪。三小姐平日里沉默寡言,可没想到这一开口竟能让王爷那般怒发冲冠而重伤五小姐,是在让人心有戚戚…还有那次在静心湖,我听说三小姐不分青红找白的就将礼部侍郎刑部侍郎家的千金给推到湖里了,这…虽然说以前那几位小姐跟二小姐有些过节,可是安小姐此举…也是在是狠毒了些。当然了,今日对自己的妹妹都能够这么不留情面,也难怪了~我只是担心…”她秀眉紧皱,眼里有着惊惶和害怕。   王妃一直冷眼看着蓝姨娘的自导自演,仍旧端坐上方,不言不语,也不打断她,手中佛珠还是一颗颗的转动。   可紫苏却是越听脸色越白,眼瞳内浮现惊恐,额头上已经浸出了冷汗。偏偏蓝姨娘还在说着。   “要说五小姐以前跟三小姐相处得是不太好,亲妹妹尚且如此,若是换了其他人,也不知道…”   “砰—”紫苏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蓝姨娘连忙担忧的将她扶起来,“紫苏,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站着就摔在地上了呢,快起来。”   紫苏却猛地跪在王妃面前,面色惨白的哭求道:“王妃救救婢妾,救救婢妾…婢妾不想死啊…”她双手紧紧揪着王妃的裙摆,满面泪水。   王妃皱了皱眉,“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紫苏却顾不得她生气了,心中满是惊惶。   “求王妃救命,求求你了。只要王妃救的婢妾一命,婢妾日后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她一边说一边磕头,逛街的额头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内格外的突兀。檀香袅袅,血色慢慢自地板上晕开,看得王妃眉头紧皱,心里莫名的觉得烦躁。   “好了!”她低斥一声,手中佛珠也放在红木雕花小方桌上,轻微的声响却震得紫苏身体一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梨花带雨的娇容怯生生的看着她。   “王妃…”   王妃见她满脸泪痕,灵动的眼波蓄满泪水,柔弱堪怜,令人见之怜惜。她双眸一紧,眼底划过一丝煞气。就是这张和那人有两分相似的脸,就是这柔弱带泪的表情,就是那样娇娇怯怯又忧郁美丽的神态,入了王爷的眼。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因为想起往事而起的波动,淡淡道:“你是王爷的女人,谁敢要你的命?”   蓝姨娘看了王妃一眼,注意到她素来平和无波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淡,不由得心中有些讶异。   紫苏轻轻抽噎着,贝齿咬着红唇,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顾忌。   王妃见了更是心烦,她端起青花瓷杯,轻呷了一口茶,冷声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本妃如何给你做主?”   紫苏就算再蠢,也知道王妃生气了。她垂下眼帘,声音娇娇怯怯。   “是…是三小姐…”   “胡说!”王妃一把将手中茶杯放下,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紫苏。   “你可知道污蔑郡主是何罪?”   “婢妾没有撒谎啊王妃”紫苏又哭了起来,“都怪以前婢妾不懂事,惹得三小姐不快…”她边说边哭,满脸的悔恨。“婢妾知错了,婢妾再也不敢了,求王妃救救婢妾,救救婢妾…婢妾定当当牛做马报答王妃的恩情…”   王妃听了表情不变,蓝姨娘却是轻呼一声。   “什么?你得罪了三小姐?”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胡闹!你可知三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竟敢欺辱于她,如若被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可知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蓝姨娘这话说得很严厉,眼中闪过冷光。紫苏是她是婢女,可是比她都还要得宠,她心里自然会有芥蒂。还好紫苏没有怀孕,要不然地位只怕会超越她了。这么个好机会,她自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紫苏心中冷笑,你没有欺负过三小姐吗?哼!现在何必这么假惺惺?心中这么想着,可是她面上却不显,   “姨娘说得对,紫苏自知犯了大错,悔不当初。”她嘤嘤哭泣着,“紫苏卑贱,得罪了三小姐,纵然是被三小姐打死也是罪有应得。可是…”她顿了顿,抬起娇弱的脸庞,看着蓝姨娘。   “紫苏伺候姨娘多年,姨娘素来待我如亲姐妹。紫苏还未报答姨娘恩情,如何走得安心?”   蓝姨娘瞳孔猛然紧缩,阴冷的看着抽泣的紫苏,手指紧紧的握起。紫苏这话是在暗示她,她曾经是自己的丫鬟,一言一行全都是遵照自己的吩咐,就算是欺辱凌汐涵,也是受她指使。若自己不救她,她就来个鱼死网破,将自己一起拖下水。   好个心机深的紫苏啊,看来自己平素对她太好了,竟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微微一叹,“我也知道你衷心,可是你得罪了郡主,非但是你,只怕连你的家人也不能免受其罪啊。”   紫苏脸色白了白,蓝姨娘这是在拿她的家人威胁她。   瞥了眼紫色的脸色,蓝姨娘眼底暗芒一闪,又是一叹。   “你虽然是王爷的女人,也算是二小姐的长辈,可是到底不是大家出身。”蓝姨娘惋惜而无奈的摇摇头,“你且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二小姐?”   紫苏如梦惊醒,连忙跪爬到蓝姨娘跟前,哭求道:“小姐救命,奴婢自知冒犯郡主,死不足惜,但求小姐垂怜,看在奴婢伺候你一场的份儿上,救救奴婢的家人,求求小姐…”她边说边给蓝姨娘磕头,不过一会儿,地上又晕染出一团血迹。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七章 暗斗   王妃一直端庄的坐着,冷眼看着二人的唇枪舌战,眼眸波澜不惊。   见敲打得差不多了,蓝姨娘才扶起紫苏,口中责备道:“紫苏,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同为王府的姨娘,身份平等,你怎能对我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哎哟,可怜见的,瞧这小脸哭的,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她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拭着血迹,神色担忧又怜惜。看起来还真像一个慈爱的姐姐一般。   王妃淡淡瞥了眼紫苏,才淡淡吩咐身边的张嬷嬷:“张嬷嬷,到我房里拿一些金疮药来。”   “是”张嬷嬷垂首应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内堂。   紫苏抬起头,连忙对着蓝姨娘和王妃感激道:“奴婢谢蓝姨娘,谢王妃。”   “你现在是王爷的妾室,不要再称自己奴婢了。王府是高门贵族,尤为注重礼仪规矩,以后切勿再如此这般,以免被人拿了话柄污了王府的名声。”王妃手指转动着佛珠,声音淡漠平静的嘱咐着。   紫苏垂下头,谦逊道:“是,王妃教训的是,婢妾知道了,以后定不再犯。”   “恩”王妃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张嬷嬷拿着金疮药走了出来,正欲给紫苏上药。   “我来吧。”蓝姨娘对着张嬷嬷温和笑道。   张嬷嬷微愣,还是将手中的小瓷瓶交给了蓝姨娘。   “姨娘,婢妾身份低贱,怎能劳动姨娘为婢妾上药,还是婢妾自己来吧。”紫苏见蓝姨娘要给自己上药,连忙惶恐的拒绝。   蓝姨娘却微微一笑,“无妨。”她用手指沾了药膏,仔细的给紫苏上药。   “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自残?又是伤在脸上,若是处理不好,以后留下了疤痕可怎么办?女人啊,容色最重要。今日得亏是在王妃这儿,要是换了别人,谁管你呢?巴不得你毁容呢。”   紫苏怯怯的低下头,“王妃垂爱,婢妾感激不尽,日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妃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蓝姨娘瞧了瞧王妃的脸色,对着紫苏叹息道:“你如今得罪了郡主,还不定得怎么遭呢。还是先想一想要怎样度过这个难关吧,别的以后再说。”   紫苏低头沉吟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抬头看着蓝姨娘。   “请姨娘指点迷津。”   蓝姨娘眼眸光芒一闪,似乎对于紫苏能这么快的冷静下来有些讶异。她又看了看重新闭着眼睛转动佛珠的王妃,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转头亲热的拉着紫苏的手,和善道:“别的什么好主意我也没有,不过郡主年龄也不小了,该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当然了,郡主身份高贵,自然有皇后娘娘照拂。可是…哎~同为女人,你我都应该明白。一个女人,光有家世和美貌是不够的。以后嫁去了夫家,最重要的,还是子嗣。”   她看着紫苏,意有所指,捏了捏她的掌心,声音缓缓若溪流泉水,声声撞击在紫苏心头。   “你家里姐妹可不少,我记得你曾经似乎跟我提起过,你娘认识一个资历很深的老大夫,给了她一张生子秘方,所以才得你们兄弟姐妹几人的,是不是?”   紫苏脸色一白,低头应道:“姨娘记得没错,确有其事。”她握了握拳头,脸上带着笑意。   “多谢姨娘指点,婢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蓝姨娘笑着点点头,随后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给王妃行了个妾礼。   “时间不早了,妾身先回去了。”   “恩”王妃没有睁眼,“张嬷嬷,送送蓝姨娘和紫姨娘。”   “是”   不一会儿,张嬷嬷回来了。   “王妃,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王妃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睁开了古月深潭似的眸子。眼眸幽幽划过袅袅檀香的香炉,雾气萦绕之下,她的面容有些不真实。   “佛家有云,世无不可渡之人。”她微微一笑,像极了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张嬷嬷,你说,佛能度化我么?”   “王妃…”张嬷嬷看着她嘴角虚无缥缈的笑容,有些心疼的上前搀扶着她。“王妃不要多想了,您是王妃,是整个王府最尊贵的女人,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王妃淡淡而笑,笑容有些寂寞和苍凉。她看了看空旷的大厅,“这个地方…真的好安静啊…”   张嬷嬷心里一紧,“王妃和王爷夫妻多年,怎会不了解王爷的脾性?王爷不是个无情之人。这王府里女人再多,也每一人能比得上您的尊贵。那些女人不过是小妾,小妾是什么?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而王妃您不同,您是王爷的结发妻子,王爷断断不可能冷落您的。许是这段时间王爷朝中事物繁忙,没时间来看王妃。王妃不要胡思乱想,王爷不也是没去其他姨娘房里么?”她微微笑了笑,“所以啊,王妃您用不着难过。你要是心里不开心了,可不就是便宜了那些个狐媚蹄子了吗?”   王妃回头笑了笑,拍了拍张嬷嬷的手。   “就你会哄我开心。”   “呵呵…奴婢说的可是真心话。”   王妃摇了摇头,月光透过碧纱窗户透进来,在她容颜上投下一抹光辉,看起来越发的渺飘如烟。   “夜深了…”   张嬷嬷垂眸道:“老奴扶你进屋休息吧。”   “嗯”王妃点点头,走进了内室。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八章 诉哭   紫苏出了王妃的院子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王爷那里。由于今日出了凌汐云一事,忠义王一整天都闷在屋子里,晚上也没有去任何姨娘房间里。听闻紫苏来后,皱了皱眉。抬眸就见紫苏低着头走了进来,娇娇怯怯的唤了一声。   “妾身见过王爷。”   忠义王瞥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嘛?”   “王爷”紫苏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抽泣着,欲言又止。只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忠义王,欲语还休。她拿着丝帕抹着眼泪,螓首微抬,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整的黛眉。贝齿紧紧咬着唇瓣,那殷红的唇瓣似含了雨露一般润泽。   那明明受了委屈却又故作坚强的摸样触动了忠义王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尤其是那双黛眉和那殷红的唇瓣,像极了那个人。   当年,蓝氏怀孕之时他不在王府。蓝氏流产不久他又奉命到临州巡查,出于安慰和补偿,他将蓝氏也带了出去。这个紫苏就是蓝氏的丫鬟。本来他之前也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可是就在那次出巡,他遇到了刺客。本来以他的武功,几个此刻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却大意被人下了毒,功力大减,勉强杀死那些人过后,却没想到有人放暗箭。最关键的时刻,紫苏扑了过来,替他裆下了那支箭。   当时他便惊到了,看着躺在他怀里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女子的容颜,居然和他心中珍藏的人儿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撼,也或许是因为从紫苏的身上看到了他心爱女子的影子。那个时候,他抱着她,仿若抱住了那个如风般的女子。   紫苏,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从那个时候起,入了他的眼。   可能他表现得有些明显了,蓝氏发现了,主动将紫苏开了脸做了他的通房丫鬟。   紫苏一直是个懂事的女人,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其实紫苏算不得有多美,与那人相比更是云泥之别。只是最初的那一幕,让他觉得,这个女子是个善良的女人,是个识大体的女人,也不会在他面前邀宠或者挑拨离间。   这样的女人,不会让他厌烦。   特别是她每当受了委屈,梨花带雨的摸样,更是与那人相似。   此刻见到她这番摸样,他心里就不禁抽痛了一下。   所以他站起来,走到紫苏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紫苏见王爷语气温和,心里雀跃了几分,面上却是一幅愁绪的摸样。黛眉轻蹙,红唇轻抿。   “没…有王爷的宠爱,妾身哪里会受什么委屈啊?只是…”她悄悄抬头看了忠义王一眼,面带愧色,立即又哭了起来。   “王爷,妾身该死,请王爷惩罚妾身吧。”   忠义王皱眉,“到底出了何事?可是有人欺辱你了?”   紫苏肩膀抖动,哭哑了嗓子,含泪摇头。   “不…不是…”她说着,眼露惧怕和羞愧。   “妾身做错了事…”   “做错了事,做错了什么事?”忠义王这下子纳闷了,什么事让她哭得这般伤心。见紫苏仍旧咬着唇,只是留着眼泪不说话,他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且先告诉本王。你这一个劲儿的哭哭啼啼的,也没说个明白,让本王如何为你做主?”   紫苏知道,戏唱到这个时候就可以了,有时候太过了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她止住了眼泪,眼中仍旧有些害怕。   “那…那王爷你会怪罪妾身吗?”   忠义王笑了笑,“你一个妇人能犯什么大错?说吧,本王又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如何能冤枉与你?”   紫苏这才想松了口气,低声道:“妾身出身卑微,得蒙王爷您宠幸,实是妾身之荣幸,万不可骄纵轻狂,欺凌上下。只是这王府人多口杂,诸事烦扰,王爷心系国事,少言过问,王妃高贵公正,府中人人敬服,妾身也敬仰得很。妾身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不闻窗外之事。今日方听得丫鬟云云,才知晓…”她说道这儿,顿了顿,见忠义王神色未有异样,才继续说着。   “王爷你是知道的,这王府内院,人口众多,下人主子之间难免会有所纠纷。可不止是王府,这京城各大家族内院不都是这样么?哎~王妃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管理内务实在是辛苦,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以前妾身虽然不理会他人之事,却也知道一二。只是奈何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才…才使得三小姐受了这么多委屈。”她说着又拿着丝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眼角余光瞥到忠义王黯淡的眼色,再接再厉。   “妾身眼看三小姐受尽欺凌而无法施以援手,愧对王爷的宠爱。又因只顾着保全自身以及家人安危而对三小姐漠视以待,雪上加霜。妾身…妾身实在无颜再见王爷,呜呜呜…”她说完就低声哭了起来,眼里满是无奈的懊悔和沉痛的愧疚。   紫苏这番话说得很好,既坦白了自己的‘罪责’,更说出了自己的苦衷。最后那一句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忠义王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听明白了她言语之中的暗意。紫苏是蓝氏的丫鬟,更用她的家人胁迫紫苏的人也只有蓝姨娘。   忠义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神色晦暗难测。紫苏也乖巧的低下头,轻轻抽泣着。   “王爷可是生妾身的气了?”她娇娇怯怯的抬起头,略带害怕和委屈的看着忠义王。   忠义王见之心生怜惜,遂摸了摸她的头,温言宽慰道:“无事,本王没有生你的气。”   “真的吗?”紫苏眼前一亮,明澈的双眸不含一丝杂质,期盼的看着忠义王。“王爷,你真的不生气吗?”   “当然。”忠义王笑了笑,“好了,夜深了,你先回去吧,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紫苏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再得寸进尺只会让王爷厌烦,遂听话的福身退下。   “妾身告退。”临走时还关切的说了一句,“夜深露中,王爷早些休息,万不可累了自己的身子。”   忠义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悠远。想到今日上午发生的事,又加上刚才紫苏说道话,忠义王开始思索,这些年他是否真的忽略了自己的家人?   恍惚间,他又想起死去的妻子,不免又黯然神伤起来。   云裳,你让我不要关心涵儿,但你是否能预知今天?如若你知道,会不会后悔?后悔…嫁给我。   他闭了闭眼,夜风吹来,屋内烛火飘摇,映衬得他的容颜忽明忽暗起来。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五十九章 王府暗涌   第二日一大早,月影却是匆匆而来,面色焦急的向凌汐涵禀报了一件让凌汐涵颇为意外的事情。   一夜未眠的凌汐涵顶着两个熊猫眼正在穿衣,听闻这个消息,手上的动作戛然一止。   “你说什么,柳文鸢和凌汐画都被人杀了?”   “是的”月影心中也有着疑惑不解,“昨晚属下赶去静心庵,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顺着蛛丝马迹追过去,却只看见两具女尸。属下仔细检验过,是凌汐画和柳文鸢,而且已死多时。”   凌汐涵系好腰带,脑海中思绪翻飞。谁会杀死凌汐画和柳文鸢?而且偏偏在她派出月影去杀她二人的时候?   柳眉紧锁,她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月影,你去仔细查一查这其中的缘故。”她总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可是到底哪儿不对劲她也想不出来。   “还有”她眯了眯眸子,“去查一查云氏。”   云氏?月影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低头应道:“是”身影一闪,立刻消失无踪。   是谁杀了凌汐画母女?凌汐涵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觉得她好像掉入一个人棋局里,她成为了这局棋里面一颗棋子。而背后,有一个神秘人在操纵这这盘棋。可是这个人是谁呢?他(她)又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直觉的,她认为皇后应该知道什么。要不然纵然王府内有诸多对她不利的女人,皇后也不会费尽心思用十年的时间培养风花雪月来保护她。而且皇后要保护的是现在的她,而不是从前的凌汐涵。   为什么呢?因为二哥?不,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还有,她隐隐觉得,上次云氏买凶杀人一事也不简单。既然云氏心机这么深,而且在深沉的王妃手下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必定有非凡的手段,那么她又岂会那么轻易的中了王妃的计?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她眯了眯眸子,淡漠清寒的眸子一瞬间犀利精华,冷芒乍现。   不管是什么样的阴谋,她都要一一把她剖解开来。   云氏是死了没错,可是她不是还有个宝贝女儿吗?那么,她就从凌汐梦身上下手吧。   不管那背后之人想要做什么,总之,谁也别想再拿她当可以任人摆布的棋子。   **   已是深秋,庭院树叶飘落,多了几份秋意的寂寥和怅惘。阁楼上一男子临窗而望,神色寂静神思。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他嘴角微微一勾,眼神仍旧淡漠。他站在窗边,遮挡了视线,容颜在寂静的房间内忽明忽暗。   “进来!”   门外走进一黑衣男子,手上提着个昏迷的女子。女子发丝凌乱,面色狼狈,但是依稀可从那精致的眉目间看出这女子容姿绝色。   黑衣男子对着他恭敬禀报,“公子,人带来了。”   男子淡淡的瞥了眼被黑衣男子随手丢在地上的女子,“确定是她吗?”   “确定!”   “好,带她下去吧。”   “是”   ‘吱呀’一声,黑衣男子带着那女子已经消失在房间内。他目光淡然而飘远,似乎在认真的注视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他眼中。   ……   经过上次凌汐云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王府内倒是安静不少,那些平时从前一味欺辱凌汐涵的姨娘们都对她畏惧不少。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轻视和傲慢,反而对她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凌汐涵知道,这些女人表面上安静,可是私下里还指不定在想什么招对付她呢。   皇后的寿辰快要到了,她暂时不想跟这些女人起什么冲突。一切等到琼华宴过后,她再慢慢跟这些女人算总账。   这一日,凌汐涵正仔细翻看着皇后给她的剑谱,风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们有动作了?”凌汐涵没有抬头,嘴角牵起一抹讥讽。平静了五天,这些女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是”风影冰冷的脸色一片沉静,“六小姐的贴身丫鬟小青昨日去了药铺,买了顶级的春药。”   凌汐涵冷讽的勾唇,她现在还真得感谢萧霆轩那晚的提示。   春药?不用说,肯定是用来对付她的!   凌汐梦!确实比以前变聪明不少。   “知道了,继续盯着那些女人,一刻都不能放过。”   “是”风影迅速隐匿身形。   门外,若雨沉稳的走了进来,“小姐,这几天张氏和王妃走得很近。”她眼中有着几分忧色。张氏从来都不是个本分的主儿,这次她女儿受伤,张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恩,还有呢?”凌汐涵眼睛仍旧看着手中的剑谱,将那些文字和图画在脑海中连接起来。   “啊?”若雨正想着张氏的目的,没注意到凌汐涵的问话,反应过来后才道:“没…没有了”而后又叮嘱,“小姐,张氏一定没安好心,你一定要小心她啊。”   “嗯,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吧。”凌汐涵漫不经心的打发了若雨。   若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见凌汐涵根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撇了撇嘴,退了出去。   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凌汐涵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剑谱,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闪过。她仿佛站在雪峰上,手中冰冷的刀剑挥舞着,变幻莫测的招数在她脑海里形成,配合着体内的内力散发出来。片片雪花飞扬而下,配合着寒冷的剑光,形成一幅绝美的风景。   忽而,剑光一划。   砰—   一道剑气,横扫高高的雪山,霎时冰雪横飞,地面震动。   她蓦然睁开眼睛,湛亮的光芒划过眼底。太好了,她终于突破第八层了。她感觉体内热血沸腾涌动,她急需将这股力量发泄出来。   身随心动,身形陡的飞跃而出,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一片树林里。   这片树林是她有一次偶然练功之时发现的,清幽寂静,最适合她练功。   拔出腰间软剑,脑海中那些剑招再次映入眼前。她闭着眼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手中长剑如虹划过,带起片片落叶。招式不断变换,脚步也灵敏的变动。她周身似乎围绕着一团白色的光晕,软剑呲呲的在空中挥舞。由慢变快,由柔转刚…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章 紫苏的来意(一)   到最后,她的身影变得虚浮。全身上下围绕着一股真气,真气中包围着的落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她围绕其中。她忽而飞身而起,腾身跃到一颗树枝上,手中长剑一划,一道刚猛的力道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   而后她飞身落下,蓝衣翻飞,发丝如墨。置身在一片竹林里,犹如九天玄女下凡。美得出尘绝俗,清冷霜华。   几乎在她落地的一瞬间,身后响起吱吱的声响,而后一大片的翠竹断裂。那断裂的地方,平整而光滑,没有一丝磨痕。而之前围绕在她身边的落叶,全都顺着脉络碎裂,一丝不差。   看着满地碎裂的落叶,倒塌的翠竹。凌汐涵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很好,冷家剑法她已经突破了第八层,还剩下最后两层。只要她练完这本剑谱,相信在江湖上也很难找到对手了。当然了,只要不碰到萧霆轩和欧阳宸那样的绝顶高手,她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将软剑插回腰间,她心情大好的走出了竹林。   茂密的竹林深处,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最高的一根枝桠上,双手负立。绝魅倾国的容颜沉静淡雅,狭长妖娆的凤目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缕波光晃过眼底,他会意的笑了笑。   低头看了看满地的狼藉,这丫头武功进展得倒是快。这样也好,她自己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再加上她的聪慧,应付那些女人应该不成问题。就算是以后…   他抬眸,看着凌汐涵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空远而高深。   良久,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不是他可以改变得了的,他不可以让母后的心血白费。再说,如今就算是他不想让凌汐涵卷入其中,只怕那人也不会答应。   罢了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身形一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竹林深处,仿佛从未停留过。秋日季节略微寒凉,花园中落叶满地,平多几分萧瑟。与之萧条的景色不相符的是忠义王府的热闹。   柳文鸢和凌汐画的事情暂且被凌汐涵搁下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的武功也大有长进,是以心情也很不错。闲暇之余,她心中就想着,那些女人沉默了这么些天,也该是出手的时候了吧。   她坐在贵妃榻上,凝眉思索着。   若雪端着檀木雕花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个和阗白玉错金嵌宝石碗,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食物,还冒着热气呢。凌汐涵闻着就觉着食欲大增,便笑着道:“这是什么?”   若雪将托盘放下,“雪梨燕窝羹。”   凌汐涵挑眉,“正好我饿了。”她拿起白玉勺子就准备吃羹,门外,若雨却疾步走了进来。   “小姐,紫姨娘求见。”   若雪一听,脸色就冷了。   “她来干嘛?”   凌汐涵已经放下了石碗,脑海中已经自动出现一个娇丽柔媚的女人,随之而来的便是关于紫姨娘的所有记忆。她不动声色,淡淡看向若雨,等着她的下文。   若雨脸色同样也不怎么好,“她来给小姐请安。”   “请安?”若雪冷笑,“以前怎不见她这么积极?现在见自己的主子被罚了,她没靠山了,所以想来依附小姐了?”她满脸的鄙夷不屑,随后又对凌汐涵说道:“小姐,这个紫苏就是个势利眼,仗着王爷有几分宠爱她,她就恃宠生娇,就连她以前的主子蓝姨娘也不放在眼里。从前她可没少奚落你,现在她来,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凌汐涵知道若雪是急性子,不过也是关心她,遂也不在意她说话主次不分。   “哦?看来这个紫姨娘似乎还有几分手段嘛。”她眯了眯眼,眸底光芒难测。   若雨抬头看了凌汐涵一眼,并未多话。她知道如今的小姐变了,依照这几次的事情来看,小姐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这次紫姨娘突然登门云梦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觉得,小姐肯定有办法对付紫姨娘。   “那…小姐你是要见吗?”她试探了问了一声。   “见,怎么不见?”凌汐涵嘴角勾起玩味儿的笑,“人家都上门来了,我哪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那奴婢去请她进来。”若雨说着就出去了。   若雪嘟着唇对着凌汐涵抱怨:“小姐,那个紫姨娘娇蛮刻薄,我瞧着就碍眼得很,你干嘛要见她啊?”   凌汐涵斜睨了她一眼,懒洋洋道:“若雪,会咬人的狗不怕,可怕的是不会叫的狗,明白了吗?”   “恩?”若雪一脸迷惑的看着凌汐涵,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正准备问,若雨已经带着紫苏进来了,她脸色立刻就沉下来,哼了一声,站在凌汐涵身侧不说话了。   紫苏也不介意她的无礼,而是恭恭敬敬的给凌汐涵行礼。   “妾身见过三小姐。”   凌汐涵没有让她起身,目光淡而敏锐的打量着她。只见她今日穿着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褙子,湖蓝色织锦缂花短襦,腰间束了一根桃红色镶金革面腰封,衬托出她窈窕的身子。饱满的耳垂上戴着一对青金石的耳坠,闪闪发亮。头上梳着堕马髻,耳鬓带着几朵珠花,发髻上插着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脸若圆盘,眉似新月,眼若秋水,肌肤白皙,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江南水乡的柔美气息,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光这一身打扮就价值几百两银子吧,呵~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姨娘居然都能穿戴得如此华丽奢靡?   目光向下移,触及她手指上的蓝宝石镶金戒,凌汐涵霎时目光变冷。她端了白玉茶杯,悠闲的品着茶,懒散的开口。   “今儿个可是吹了什么风,居然把紫姨娘吹来了我这云梦居?”她边说便给若雨使了个眼色,既然要给她请安,她就好好的教教她。   若雨看着紫苏今日这身装扮也是不喜,收到凌汐涵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去拿了个垫子放在紫苏跟前。   紫苏本来就心高气傲,以前就瞧不起凌汐涵这个死了娘的三小姐,明里暗里没少奚落她。她今日来说是给凌汐涵请安,可是心底到底存着几分不屑,却又惧于上次凌汐涵对付凌汐云和凌汐宛的手段,不得不将这口气吞下去,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本以为凌汐涵会立刻让她起来,怎么着她也是长辈并不是?哪知道凌汐涵居然就这么晾着她,害得她蹲得膝盖都疼了。她想发火,可是却察觉到头上那束冰冷的目光,心里莫名的就有些打颤。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一章 紫苏的来意(二)   好不容易等到凌汐涵开口了,却不是叫她起来,那句话看似随意,实则在讽刺她别有居心。   她娇俏的脸色微微沉了沉,还为得及开口,就见若雨拿了个垫子摆在她面前。这下子就算她再蠢也明白凌汐涵的用意了,这是要她给凌汐涵下跪。   可恶!想她自得宠以来,谁敢这么对她?   憋着一口气,紫苏装着不明白凌汐涵此举何意,而是笑盈盈的站直身子,回道:“三小姐这是不欢迎妾身吗?”   凌汐涵嘴角勾了丝冷笑,并未说话。站在她身边的若雪立刻会意,秀眉倒竖,斥道:“放肆!”   这一声吼着着实实的把紫苏给吓住了,抬头就见若雪严厉的对着她教训道:“你不懂得王府的规矩吗?小姐并未让你起身。”   紫苏挑眉,眼里带了丝轻蔑和不屑,瞥了眼慵懒坐着的凌汐涵,阴阳怪气道:“三小姐屋里的丫鬟倒是好气势。”   凌汐涵继续无视她,紫苏心里有些郁卒,语气也更加不屑。   “妾身再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女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也是三小姐你的长辈。当然,三小姐你身份尊贵自然在妾身之上,妾身自当知道王府的规矩,这不是来给三小姐请安了吗?妾身要是做错什么让三小姐你不高兴了,三小姐训斥,妾身自当受教。可是若雪不过是一个丫鬟,却当着三小姐你的面训斥妾身,是否越俎代庖?”   若雪气的脸色铁青,“你——”   紫苏毫不示弱,“妾身虽然身份卑微,在这王府当中也算半个主子。可是到了云梦居,居然被个丫鬟训斥。这要是传出去,知道的说是三小姐你心慈仁善,爱护丫鬟。可若是被那些眼皮子浅的长舌妇给添油加醋传出去,指不定就将三小姐你的一番仁心说成纵奴欺主了。那可就坏了三小姐的清誉了。”   若雪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见紫苏一脸高傲睥睨的摸样,她就想冲过去给她两耳刮子。   凌汐涵淡淡斜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这才不得不咽下心中的气,冷嘲热讽道:“是啊,小姐仁心善行,所以那些没脸没皮的小人才敢那么嚣张跋扈,肆意张狂,也不回去照照镜子,还在这儿乱吠。要不是王府规定不能养狗,我还真以为哪个耳聋眼瞎的不把王爷的命令放在眼里呢。”   紫苏听得这一通指桑骂槐,脸色立刻就黑了,手中丝帕搅在一起,看向若雪的目光宛如毒蛇般狠历。   凌汐涵嘴角抽搐,没想到若雪这个丫头还有一张巧嘴。若雨也憋着笑,没有说话。   若雪见紫苏吃瘪,心情大好,更加得寸进尺。   “哎呀,瞧瞧我这没眼力介的,今天紫姨娘穿得可真是鲜艳呢。刚才远远的走进来,我还以为见到仙女了呢。瞧瞧这一身衣裳,那是最名贵的珍丝锦吧,这在整个京城也只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才有呢。紫姨娘可真是有钱。”   紫苏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她一向得宠,所以吃穿用度无不奢华。这珍丝锦的确少有,不过最关键的不是它的稀有,而是它代表的身份。正如若雪所说,珍丝锦只有身份高贵的女人才能穿。观其整个王府,也只有王妃才有资格拥有。其次便是拥有强大家世背景的三位侧妃。   那晚在王妃的屋里听了蓝姨娘那番话后,她便知道蓝姨娘想利用她来对付三小姐。可是她不傻,她知道蓝姨娘对于自己抢了她的宠爱非常嫉恨恼怒,所以她想一石二鸟。既然明白,她就不可能乖乖的跳下别人给她挖下的陷阱。不过蓝姨娘的话也确实提醒了她,如今的三小姐有皇后撑腰,五小姐和七小姐以前是怎么对她的,紫苏心里明白。正如蓝姨娘所说,亲姐妹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姨娘?   所以她自发的先去给王爷认罪,博得王爷的原谅和怜惜,若以后三小姐要报复她,也得看王爷答不答应。   她今日来一是为试探三小姐的口风,二嘛,自然也是带着几分盛气凌人,所以故意穿得这么华丽。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若雪一个小丫鬟居然敢拿身份来挤兑她。真是可恶。   不过她紫苏是谁?王府群芳汇聚,她能博得忠义王宠爱多年,自然有她的手段。妄想用三言两语打败她,简直异想天开。   当下她微微一笑,“是啊,王妃宽容,每年司衣坊送来的布料都让妾身们先挑。妾身眼拙,倒是没认出这珍丝锦来。”她瞥了眼若雪,笑得温婉柔和。   “若雪不愧是三小姐身边的人,眼界宽阔,所见所闻比我这个姨娘倒是高多了,真是让妾身羞愧得无地自容。”   凌汐涵挑眉,这个紫苏还真不简单。她这话明着是夸奖若雪,实则暗讽凌汐涵自持身份打压姨娘,姨娘过的日子连个丫鬟都不如。   呵呵~有意思。   若雪自然也听出了紫苏的言外之意,当下脸色就冷了。当她好欺负?哼!“呀!我记得紫姨娘不是跟在蓝姨娘的吗?蓝姨娘虽然不是官家千金,可是蓝家也是世代商贾,蓝姨娘的父亲大江南北的什么地方没有去过?见过的珍奇宝贝那更是数不胜数。我听说蓝姨娘在家中乃是独女,蓝老爷每次出门回去后都会给蓝姨娘带回一切稀有的好东西。紫姨娘跟在蓝姨娘身边那么久,当时耳濡目染,怎的连这珍丝锦竟是没有见过吗?”若雪故作一脸惊奇的问道。   凌汐涵嘴角抽搐,以喝茶掩饰。若雪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她怎么不知道?   紫苏气得咬牙,眼露凶光,表面却不显。她捋了捋耳际的发丝,笑得优雅。   “珍丝锦盒波光锦甚为相似,我一时眼拙,竟没有认出来,让三小姐看笑话了。”   耶!凌汐涵放下了茶杯,她发现,这个紫苏还真是厉害,比之王府其他姨娘可都要厉害多了,难怪能得到父王的宠爱。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二章 她现在有些好奇紫苏今日来的目的了。所以她淡淡挥手,制止了若雪的又一番唇枪舌战。若雨也会意的将软垫拿走了。 “紫姨娘今日是特地来给我请安的?” 紫苏黛眉轻挑,“三小姐果真快人快语。”她从容应坐,端了茶杯饮茶,那纤细白嫩的手指几乎与和田白玉杯融为一色。 “五天前,蓝姨娘让我交给三小姐一样东西。”紫苏淡淡道。 “然后呢?”凌汐涵依旧淡定自若,不为所动。 紫苏不禁有些纳闷起来,她这步棋是否走错?她开始沉思起来,凌汐涵也不打扰她。 半晌,紫苏终是咬了咬唇。 “三小姐可否摒退左右?” 凌汐涵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随后招了招手,若雪和若雨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若雪表情纳闷。 “若雨,你说那紫姨娘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有小姐,为什么不让我们留下?” 若雨眼神静默悠远的看向远方,幽幽道:“小姐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我们还是莫要多问。” 若雪瘪了瘪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若雪若雨相视一眼,刚刚踏进房门,就听得凌汐涵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没想到紫姨娘的女红居然这么好,以后可要多教教我。” 刚走进来的若雨若雪闻言一愣,然后就听到紫苏谦逊道:“三小姐客气了,只要三小姐不嫌妾身技拙就好。”她瞥了眼走进来的若雨和若雪一眼,福了福身道:“妾身今日出门也久了,方才见三小姐似有疲惫,妾身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紫姨娘慢走!” 送走紫姨娘以后,若雪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小姐?”她目光顿在凌汐涵手上那个绣牡丹的荷包上,一脸的诧异。“这荷包是紫姨娘送给你的吗?” 凌汐涵把玩着手中的荷包,抬眸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若雨。 “若雨,你有什么想法。” 若雨沉稳敛目,“紫姨娘必有所图。” “说得对!”凌汐涵将荷包随手一抛又接住,眼神透着一丝玩味儿。 “王妃的手段真是高啊,连我也不得不佩服。”她嘴角一勾,眼底透出凌冽。 若雨瞳孔一缩,“小姐?” 凌汐涵瞥了眼手中的荷包,“那紫苏也不简单,只可惜啊,仍旧是逊了王妃一筹。”她摇摇头,紫苏心机深,野心大。可仍旧比不上王妃的老谋深算。所以这一次,等待她的,只有惨败,至于那个蓝姨娘,喝~连紫苏都不如,不过也是颗踏脚石而已。 若雪没听明白凌汐涵的话,一脸的疑惑。 “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凌汐涵没有解释,而是吩咐若雨:“我娘的嫁妆可有册子?” “有。”若雨已经明白凌汐涵的意思,“我立刻去拿过来。” “恩”凌汐涵点点头,“这段时间只顾着练功,倒是忘记这件事了。”她长叹一声,那天见到凌汐宛和凌汐云身上戴的那些首饰,她就发现问题了。那些名贵漂亮的首饰全都是以前凌汐云她们联合在她这儿诈骗去的。包括今日紫苏手上戴的那枚蓝宝石镶金戒,都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这些人真是愚蠢,拿走了就拿走了吧,偏偏要拿出来显摆。还真以为她是从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凌汐涵? 不过话说回来,依照紫苏今日这番举动来看,不是这么没头脑的人啊。那这其中又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蓝氏?王妃?还是其他人?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之前都放在大库房里,而大库房的钥匙是作为当家主母的王妃掌管的。那么也就是说。能动得了她母亲嫁妆的人,只有王妃。可是依照王妃那么深沉的心机来看,绝对不会做得这么明显。难道她是故意为之? 她眯了眯眼,不过片刻,她便想通了其中的曲折。不由得冷笑,王妃果真会算计。 用了午膳以后,若雨就将记载平王妃嫁妆的册子拿了过来。凌汐涵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然后拿着钥匙开了库房。半个时辰后,凌汐涵沉着一张脸出来了,嘴角挂着一丝冷厉。 翌日,用了午膳后,凌汐涵带着若雨和若雪到王府的花园逛了两圈,一路欣赏着王府的风景。刚出来没一会儿,便听到那边有丫鬟的声音传来。 “贾太医,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见一个穿着湖蓝交领褙子,湖蓝色八幅裙的丫鬟正对着一个背药箱的老者说话,满脸的感激之色。这丫鬟凌汐涵认识,正是凌汐云的贴身丫鬟天荷。 她眯了眯眼,上次凌汐云陷害她不成被父王打伤,张氏请了大夫看过后,吃了药见没什么效果。后来还是王妃拿了帖子让人进宫请了太医来给她医治。不得不说,这太医院的太医医术真不是盖的。不过五天,凌汐云的伤势就大有起色,如今已经能下地了,估计没两天就会痊愈了。 贾太医对着天荷点了点头,“姑娘客气了。” 天荷微笑道:“奴婢送您出去吧。” “不…”贾太医正准备拒绝,眼界余光却瞥见凌汐涵走了过来,不由得眼底闪过一丝惊异。这位姑娘是谁?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王府里的小姐。这容貌气度异常出色,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早听说忠义王七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绝色倾城,二小姐更是京城第一美女。但二小姐他是见过的,这位小姐的容貌比之二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谁? 贾太医眯了眯眼,忽而脑中精光一闪,莫非—— “奴婢见过三小姐。”身旁,天荷见到凌汐涵,赶紧福身行礼。也证明了贾太医的猜想。他赶紧拱手作揖,“参见长乐郡主。” “太医不用拘礼。”凌汐涵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天荷,神色温和道:“贾太医,我五妹的伤如何了?” “五小姐的伤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天便可痊愈。”贾太医恭敬的回禀。眼前这个少女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啊,他可不敢丝毫马虎。 凌汐涵点点头,“如此就好。”她微微侧身,“太医慢走。” 贾太医再次拱手一礼,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香气飘入鼻尖,他微微一顿,皱着眉头回过神来。 “怎么了,贾太医?” 贾太医仔细的闻了闻那股味道,问道:“郡主身上可戴有香包?” 那边,刚福身告退的天荷闻言也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贾太医和凌汐涵。 “香包?”凌汐涵面色有些诧异,而后笑道:“太医莫不是闻错了,我从来都不喜欢佩戴香包的。” 贾太医双眉皱得更深了,忽而瞥到若雪腰间的荷包,眼前一亮。 “这位姑娘,可否把你的荷包借给我看一看?” 若雪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荷包,皱了皱眉,询问的目光落在凌汐涵身上。 凌汐涵皱眉问贾太医,“太医,这荷包有问题?” 贾太医脸色凝重,“微臣得检查后才能确定。”但愿不是他心中猜想的那般。 “若雪”凌汐涵吩脸色也沉了沉,吩咐了一声,若雪立刻解下荷包交到贾太医手上。 “贾太医,你检查就罢了,可别弄坏了。”若雪一幅紧张的摸样让贾太医更是凝了眼。他接过荷包,二话不说就打开来,将里面的花瓣倒出来放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立刻变了。急急的问着若雪,“这荷包是哪儿来的?” 若雪被他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这…这荷包真的有问题?怎…怎么可能?”她面有惊色,眼瞳更是浮现惶恐和不敢置信,浑身颤抖。她身边的若雨皱了皱眉,“太医,这荷包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贾太医犯难了,其实他也知道,大家族里不少腌臜事。很多贵族家的当家主母或者小妾都会用这些个手段,只是他没想到,那些女人的手段居然这么狠,连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都不放过。这荷包若是戴在三小姐身上,那么后果—— 这事儿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对了,他怎么忘记了,眼前的少女可是最得皇后娘娘喜欢的。今日之事若是他隐瞒不报,哪日若皇后娘娘发现了,他的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一旦想通各种关键,贾太医不再犹豫,立刻道:“这里面有夹竹桃的花瓣。夹竹桃的茎、叶、花朵都有毒,它分泌出的乳白色汁液含有一种叫夹竹桃苷的有毒物质,误食会中毒。若是误食会引起头痛、头晕、恶心、呕吐、腹痛、腹泻、谵语、甚则汗出肢厥、心律失常、直至休克死亡。而这些花瓣中又掺杂了少量的麝香。女子不宜用麝香,用久了会导致不孕。与夹竹桃混合,更是毒上加毒啊。” 贾太医一番话落下,惊得在场几个女子面色大变。天荷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晕厥过去。而若雨和若雪更是眼露惊恐,连忙退后一步,颤颤巍巍的指着太医手中晒干的花瓣,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 若雨像是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看着凌汐涵。 “小姐,这荷包是紫姨娘送给你的,这…”她突然噤声,脸色惨白如纸。天荷听得身子一颤,低下头不说话。贾太医也是吓了一跳,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惊。看向凌汐涵的眼神不禁多了几份怜悯与同情。可怜啊,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又死了母亲,身边没个依靠。堂堂王府嫡女,居然被做小妾的迫害至如此地步。看来这事儿还得禀报皇后娘娘,依皇后娘娘对三小姐的宠爱,肯定会为三小姐做主的。 凌汐涵自听完贾太医的话后脸色就沉如锅底,双拳咯吱咯吱作响。 “太医,麻烦你为我的婢女看一看,她是否中毒?”她眼中含了丝请求的看着贾太医,转向若雪的目光中又含着担忧和自责。 贾太医心中又是一阵叹息,多好的女孩儿啊,自己都被逼到如此境地了,还顾着身边的丫鬟,那些女人怎么下得了手? 因为同情凌汐涵,又加上有皇后的关系,贾太医对凌汐涵特别有好感,遂点头答应。朝着若雪道,“麻烦姑娘伸出右手来。” 若雨一直白着脸站在一边,似彻底的吓呆了,连贾太医说什么都没听清楚。还是旁边的若雨用胳膊捅了捅她的手臂,然后再抽出她的右手。 “太医,麻烦你了。” 贾太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若雪的脉搏上。那冰凉的触觉令若需猛然惊醒,她紧张的看着贾太医,生怕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她不能承受的事实。 半晌,贾太医终于检查完毕,神色微微和缓。 “如何?”凌汐涵焦急的问道。 贾太医捋了捋胡须,微笑道:“三小姐放心,还好这位姑娘没有佩戴多久,又是习武的身子,只要不再佩戴这枚荷包,便不会有大碍。” 若雪差点喜极而泣,从地狱上升到天堂几乎让她的心脏承受不了负荷,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凌汐涵松了口气,而后又冷下脸来。 “贾太医且慢走,可否随我去见了父王再回宫?” 贾太医点点头,今天这事儿是一定要让忠义王知道的。 “三小姐放心,下官一定据实相告。” 凌汐涵抬眸,正好看见两个丫鬟端着托盘朝这边走过来,立刻唤住她们。 “你们两个去通知王府各位主子,就说王爷有事情宣布,让她们到大厅集合。”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而后点头离去。凌汐涵又转身对着若雨道:“若雨,你扶着若雪跟我去大厅。今日我倒要看一看,那些女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不一会儿,大厅内就坐满了人,就连受了伤的凌汐云都不例外。 忠义王坐在首座,王妃仍旧一袭素装坐在他身边,神色淡然平静,手中佛珠滚动着。 “涵儿,你叫大家来有什么事吗?”自从上次冤枉了凌汐涵之后,忠义王对凌汐涵就更加愧疚,总想着怎么补偿她,所以今天对于她有些强势的做法也没有丝毫责怪。他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贾太医,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底划过暗流。贾太医怎么还在这儿? 他话音一落,凌汐涵还未说话,就听得若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王爷,求你给小姐做主啊…”随后她‘砰’的一声,若雪却是首先跪了下来,吓了忠义王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他这话虽然是问着若雪,眼神却是看着凌汐涵,眼里透着询问。涵儿出什么事了?莫非又是那些女人?这样一想,他脸色就沉了下来。上次给她们的教训还没够吗,居然还敢欺负涵儿。 凌汐涵目光不卑不亢的抬头对上忠义王,嘴角挂着冷意。 “我只想问几个问题。” “你说。” “王爷的小妾和王爷的女儿,谁更大?”她淡淡的问着,‘王爷’两个字却如冰刀一样刺进忠义王的心尖上,疼痛流血。他黯然垂眸,涵儿还是不肯原谅他吗?现在连唤他一声父王都不屑了吗?那些个姨娘却没有纠结这个称呼,她们的心都被凌汐涵口中那‘小妾’两个字给提了起来,人人惶恐。 最后还是王妃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妾’只是半个主子,自然比不得王爷的女儿那么尊贵。” “哦?”凌汐涵挑眉,“那若是小妾谋害嫡女呢?又是什么罪过?” 忠义王目光一缩,眼底划过冷光。凌泓则是目光睁大,满脸愤怒和担忧。 王妃看了凌汐涵一眼,“切室冒犯小姐,轻者杖责五大板,扣一个月月例。重则五十大板,扣除三个月月例,禁足一个月。如果妾室冒犯嫡女,情节轻者打二十大板,扣半年月例,抄女戒一百遍,禁足三个月。情节重者打八十大板,撵出王府,或者直接赐死。”王妃平缓无波的搬出嫡庶尊卑的条例。 凌汐涵嘴角一勾,“那若是小妾给郡主下药呢?” 王妃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目光深幽的看着凌汐涵。凌泓却是直接跳了起来,惊呼道:“什么?”他两步跨到凌汐涵身边,焦急的抓住她的肩膀,语气急切担忧。 “涵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谁给你下毒?”他一句话说完,冷厉的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姨娘。那些女人立刻收起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垂眉敛目,不说话。 忠义王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目光扫过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贾太医和一个劲儿哭泣的若雪,心中已有猜想。 “若雨,你来说。”他却是问着站在凌汐涵身后的若雨。 若雨走出来,恭敬的对着大厅所有人福了福身。 “是”她站起来,不卑不亢的说道:“昨天紫姨娘来给小姐请安,送给了小姐一个绣牡丹的荷包。王爷你是知道的,紫姨娘的女红向来不错,小姐看着那绣工精致,十分喜欢,就收下了。本来想借鉴着学习一番,可…”她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似乎有些尴尬。 “继续说。”忠义王瞥了紫苏一眼,见她神色自若,神色和缓了些,冷声说道。 “是”若雨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王爷您可能不知道,小姐以前从来都不拿针线。初时还觉得好奇,可就只有三分钟热情而已。到了晚上就觉得烦了,就把荷包丢到一边。后来若雪说喜欢上面图案和针法,小姐就将那荷包送给了若雪。” 话说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个女人都是从内宅活出来的,哪能不了解那些弯弯绕绕?所以,她们看紫苏的眼神就变了,疑问,不可置信,得意,讽刺,幸灾乐祸。 忠义王的女人很多,除了六年前仙逝的平王妃,这些年也死了好几个姨娘。(柳侧妃之死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王府之中现在除了王妃和几位姨娘,还有出府的三位侧妃。除此之外,同房丫鬟也不少。可是那些丫鬟,甚至于那些姨娘,都没几个能有紫苏得宠。 想起来这点她们就生气,那紫苏不过就一个贱婢而已,比王妃都不如,长得也没多美,为什么王爷就偏偏喜欢她呢? 以前宁侧妃在王府的时候还能与她不分伯仲甚至在她之上,可是这宁侧妃不在,王爷一个月至少有十天都是宿在紫苏的房里。这让不少人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她们也想过各种方法对付紫苏,但是王爷在背后护着,她们奈何不了,只能忍着。 如今紫苏居然给凌汐涵下毒,虽然阴差阳错让若雪遭了秧,但是怎么着这罪行却是犯了的。尽管她们之前非常嫉恨仇视凌汐涵,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不过今日她们却不得不感激凌汐涵。怎么着凌汐涵可是嫡女啊,还是皇后亲封的郡主,那身份可高贵着呢。这王府当中除了王爷王妃世子和凌汐晴,就她最大了。一个小妾居然敢给嫡女下毒,纵然王爷宠着紫苏又怎么样?那他也背不起宠妾灭‘嫡女’的罪名。再说,就算王爷不在乎外界的言论,皇后就首先不答应。所以这次,紫苏是死定了。她们如何不高兴? 忠义王听了若雪的话却是嘴角抽搐,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啊。什么不知道涵儿从来不碰针线,明显暗讽他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以至于让自己的女儿被小妾谋害嘛。瞧瞧贾太医那愤然的目光,都让他快无地自容了。 他干咳两声,“然后呢?” 贾太医再也忍受不了忠义王的明知故问,在他看来,忠义王就是宠妾灭嫡女,所以他带着九分冷意一份愤怒的抬头,有些讥诮的说道:“刚才下官正准备回宫,碰巧遇上三小姐询问五小姐的伤势。不想却察觉到这位姑娘身上佩戴的香包有异。”他看了眼跪在地上低低啜泣的若雪,拿出刚才那个荷包。 “这荷包里装的花瓣可使人不孕,且如果时间长了,会使女子子宫受损,终生不孕。” 贾太医话音一落,满座皆惊。凌泓首先反应过来,“太医,那涵儿有没有…” “大少爷请放心。”贾太医见凌泓处处维护凌汐涵,对他的印象也不错,遂和缓的开口。 “三小姐本就是练武之人,且佩戴这荷包不过几个时辰,无碍。” 凌泓松了口气,转而就怒目瞪着紫苏。 “说,是谁指使你给涵儿下药的?” 忠义王也沉着脸,他实在没有想到,紫苏居然对涵儿下绝育的药。他冷沉的看向紫苏,眸中有失望有痛心,更有厌恶。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配与颜颜相比?他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将她当做颜颜的替身。 “紫苏,你还有什么要分辨的?” 紫苏一愣,自她得宠以来,王爷都是唤她紫儿的。今日… 她抬眸望过去,对上忠义王冷漠森寒的眸子,心底颤了颤,眼里立刻蒙上了泪水,将落未落。 “王爷就这般定了妾身的罪了么?”她双眸含泪,倔强而哀伤的看着忠义王,含情脉脉又期期艾艾,看得忠义王有片刻的恍惚和心软。 紫苏慢慢的站起来,淡蓝色的留仙裙在地上拖曳而过,她盈盈下拜,闭着眼睛,愤然凄清而又绝望苍凉的说道:“王爷既是认定妾身犯了如此罪过,那便赐死妾身吧,也不枉妾身伺候王爷一场。”她说得决裂,丝毫没有为自己分辨半句。可是那满目的哀伤和苍凉,无一不是在诉说着她的无辜与无可奈何。 凌汐涵眯了眯眼,这才是紫苏聪明的地方。如果她此刻大喊大叫的说自己冤枉或者对贾太医大打出手,才会更让父王讨厌她,远离她,也更能坐实她的罪名。而她此刻不争不辩,一脸的认命和决然,倒是更令人怀疑。 果然,忠义王一见她跪下来,心里就是一跳。再见到紫苏那含泪的双目,倔强而苍凉的眼神,心中更是一痛。此刻的紫苏,太像那个人了。恍惚间,记忆里那张容颜与眼前的这个女子重叠… 王妃侧目瞥见忠义王迷离的眼神,手指微微一紧。垂下眸子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煞气。 “这荷包真的是紫姨娘做的吗?”她淡淡问了句。 “当然”若雪抬起泪脸,“王妃在怀疑奴婢说谎吗?呵呵…”她凄凉又自嘲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忠义王腰间的璎珞上,眼底闪过讽刺。“紫姨娘的绣工在整个王府也是数一数二的,王爷衣衫上的绣纹,以及佩戴的荷包、璎珞,无一不是出自紫姨娘之手。王爷大可以对照一下,这香包的针法与王爷身上佩戴的荷包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若雪这话看似为自己伸冤,实则话中有话。 贾太医听后就凝了眼,一个连自己女儿是否会女工都不知道的男人,居然时时刻刻佩戴着姨娘绣的荷包璎珞?这不是宠妾灭嫡女是什么?久闻忠义王少年英杰,多少青年才子敬服。却不想,在处理后院内宅上,却是个糊涂人。 而王府那些女人,一个个都瞪红了眼睛,心中嫉妒不已。 忠义王脸色微有尴尬,不敢面对凌汐涵那带着淡淡嘲讽的目光,遂别开了眼。王妃仍旧不动声色,可是转动佛珠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而后继续缓缓的转动佛珠,仿若老僧若定一般,却是不再说话。 当丫鬟从贾太医手中接过荷包的时候,贾太医淡淡说了句。 “如果王爷怀疑下官的医术,可以便请太医院众御医来检查。反正太医院空置多年,相信很多同僚都很乐意为王爷解答疑惑。” 若非场合不对,凌汐涵真的很想为这位贾太医鼓掌。他是料定了即便证明着荷包是紫苏绣的,也可以说贾太医被人买通,故意说这香包里面掺杂了不孕的药物。看看她父王的脸色就知道了,一副要怒不怒,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真真是好看的很呐。 凌汐涵不由得在想,他这样不会憋出内伤来吧。 正想着,那丫鬟已经将荷包交到忠义王手上,忠义王解下腰间一个荷包,正要对比,就听凌汐梦幽幽说道:“紫姨娘对父王真是情深意重,这鸳鸯戏水绣得真是栩栩如生,让人看着就觉着羡慕。呵呵~父王跟紫姨娘真是‘夫妻情深’啊。” 忠义王拿着荷包的手一顿,王妃脸色有刹那的阴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被凌汐涵敏锐的捕捉到了。 终于忍不住了吗?若非此刻她不宜出面,本来那句话她也是想说的。鸳鸯素来就是形容夫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紫姨娘不过是一个姨娘,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妻。而王妃,才是忠义王真真正正的结发之妻。那‘夫妻’二人自然听得王妃刺耳了。 她不由得看了凌汐梦一眼,凌汐梦从前乖张刁蛮,有头无脑。可今日这番话却说得极有水平。首先讽刺紫姨娘妄想贪图王妃之位,其次在王妃心里扎了根刺。最后,也是凌汐梦最想要做的,就是激怒打击她。因为她母亲是平妻,在封建保守的古代,平妻虽然也称作妻,但到底比不上正妻。连高贵的圣安郡主都不能与王妃平起平坐,紫苏一个丫鬟升上来的姨娘,她凭什么惦记王妃的位置?这不是明摆着打她娘的脸吗? 好一个一箭三雕,好一个凌汐梦。呀还真是小瞧这个妹妹了。 忠义王脸色更为尴尬,手里拿着两个荷包如同烫手山芋一般。 凌汐晴淡淡瞥了眼凌汐梦,“父王雨露均沾,对府中各个姨娘一视同仁。紫姨娘不过是出于感激和父王的疼爱而已。紫姨娘女红好,父王时时刻刻佩戴她绣的荷包,就是想要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好好学习学习。六妹,你也莫要大惊小怪了,免得让有心人听去了闲言碎语的让人厌烦。” 凌汐梦脸色微微一僵,凌汐晴看似在为紫苏辩驳,说她是个感恩戴德的好女子。实际上在暗讽她母亲云姨娘得到忠义王宠爱不思感恩,反而以怨报德。指责她没有度量。说她大惊小怪,就是暗讽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更是不动声色的将她庶女的身份拿出来好好贬低一番。 凌汐涵不得不感叹古代人说话的艺术,一句‘长辈’,就够凌汐梦哑口无言的了。 “呵呵…”凌汐云捂唇轻笑出声,“二姐,六妹,你们就别在这儿咬文嚼字了。听得我都糊涂了,知道我平日里学习不佳,你们个个都欺负我,我可不依。”她嘟着嘴,不满的抱怨着。既解了忠义王的尴尬,又让人觉得好笑。 凌汐涵眼眸微冷,咬文嚼字?不就是在讽刺凌汐晴和凌汐梦卖弄嘛。这个凌汐云,什么时候都有她的份儿。不过她这句话可是让父王下了台,只怕前些天因为自己而对凌汐云升起的厌恶也散去了大半了吧。真是好心机啊。 凌汐云瞥见凌汐涵似嘲非嘲的眸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眼底闪过愤怒和杀意。而后眼珠子转动,对着忠义王说道:“父王,咱们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清楚。这荷包还是得仔细检查检查,万不可让三姐受了委屈,也不能冤枉了任何一个人,让真凶逍遥法外。” 这话倒是说到忠义王心里去了,他向汐云投去赞赏的一眼。 “唔,云儿说的对。”他威严的目光扫向大厅内众人,眼底含着凌厉与锐利,那无形散发的威压让一干女人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再有任何言辞。 大厅内转眼就寂静得落针可闻,忠义王仔细的看着手中两个荷包。无论是针法还是绣工,都一模一样。难道… 他皱了皱眉,忽而眼前一亮,问着仍旧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和胆俱的紫苏。 “这荷包除了你还有谁动过?” 这是怀疑有人陷害紫苏了。 紫苏眼角闪了闪,目光极快的瞥了眼某个方向,而后又一脸坚决。 “没有,这荷包是妾身绣的,里面的花瓣也是妾身放的,没有任何人动过。”她声音坚决,眼神却渐渐黯淡了下来。眉宇间有着不易察觉的绝望和无可奈何的悲愤。 忠义王冷了脸,却不是对紫苏,而是瞥向蓝姨娘。刚才紫苏那下意识的一瞥,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突然想起那晚紫苏在他面前的那一番哭诉,心里更冷了。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有本王在这儿,没人敢威胁你。”忠义王这话虽然是对着紫苏说的,但是眼神却是看向蓝姨娘的。那冰冷的眼神,看得蓝姨娘心底颤抖,难道王爷怀疑她了?她目光微微瞥向王妃,却见向来云淡风轻的王妃此刻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妃自然心里不舒坦了,她堂堂王妃,在王府里不得宠就算了。如今连给嫡女下药的小妾都罪证确凿了,忠义王还想方设法的包庇紫苏。况且还是当着太医的面,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贾太医皱眉,心想这忠义王莫非是老糊涂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这般维护一个姨娘?真是红颜祸水啊!说道红颜祸水,他就不由得想到当今皇后,那个全天下最高贵最美丽,得到一个帝王全部恩宠的女人。 哎!想当年,忠义王不也是对皇后一往情深吗?怎的现在却对一个姨娘这般上心? 不对!贾太医忽而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盯着紫苏。由于方位的问题,透过窗扉洒进的晨光,他只看得清紫苏的侧脸。却清晰的看清了她的脸部轮廓,微微弯曲的黛眉,和半开半合的红唇。 他心底一惊,忽而就释怀了。怪不得呢… 哎~贾太医摇摇头,这是何苦呢? 紫苏张了张唇,终究低下头。 “无论王爷相不相信,妾身并未对三小姐下毒。”她一脸的坦然坚定,双目清澈如水,没有丝毫说谎的成分。 若雪却猛然抬头,凄厉的指责。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是我吗?紫姨娘,你怎么可以那么心狠?我们小姐从未得罪过你,你做什么对她下如此毒手?若非我一时喜欢阴差阳错遭了你的毒手,若非今日贾太医在王府为五小姐诊治。只怕我们到死都不知道你对小姐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下作之事来。王爷!”她一番厉声指责不仅吓了紫苏一跳,也让在座的所有人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粗心大条的若雪居然也有这么锐利的时候。 心中刚如此想着,就见若雪又转头对着忠义王哀声凄苦的说道:“若雪只是皇后娘娘指给小姐的丫鬟而已,没资格对主子说东道西。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若雪今日有幸遇上贾太医,哪日毒入骨髓只怕都不得而知。若雪命贱死不足惜,可是小姐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若是夫人在天有灵,看到了,定会为小姐心痛不平的,王爷啊!”她唱做俱佳,说哭就哭。 凌汐涵眼皮抖动,心道,若雪这丫头平时看着急躁,这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先是提起皇后,无形给父王施压。再提起她死去的母亲,勾起父王对她母亲的愧疚。一个心中挚爱,再加上早逝的妻子,怎么着都比紫苏重要太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紫苏为什么得宠,如今若雪这番话说出来,父王便是念着她与皇后的几分相似,怕是也该冷下心来了。 果然,皇后和平王妃在忠义王心中的地位可不低,尤其是皇后。与这两人比起来,紫苏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于是他又冷着脸看着紫苏,“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这荷包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紫苏听着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心里就是一惊,面上却更是幽怨倔强。半晌,她低下了头,声音苦涩而凄然。 “王爷既是认定妾身谋害三小姐,那么妾身即便说破了嘴皮也难以改变王爷的看法。如此,妾身还分辨什么?” “你——”忠义王气得脸色铁青,“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呵呵呵…”紫苏低低的笑,眼泪自眼角滑下。她看着忠义王,眼神绝望哀伤,深情幽怨。而后眼里蔓延着恨意的看着凌汐涵,狠声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就是讨厌她。她不过就是仗着有一个好出身而以,凭什么那么猖狂?王爷您不知道吧,蓝府做的最广泛的生意便是香料。妾身从前在蓝府当丫鬟的时候,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几分,所以…” “紫苏!”紫苏话音未落,就听得蓝姨娘忽而低斥一声,眼底闪过杀气和警告。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三章 紫苏一颤,慌忙低下头,看起来就是受了蓝姨娘威胁而不得不妥协。 "是妾身做的,都是妾身做的,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妾身也没什么话可说,就此以死以报王爷恩德。"她抬头满目爱恋的看了眼忠义王,而后拔下头上的赤金镶碧玺石簪子,对着心口扎了进去。 "啊—"大厅内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惊呼出声。 "不要啊,小姐。"千钧一发时刻,一个粉蓝色的身影从门口扑过来,血色映染。同一时间,忠义王急速掠过,只听得铿的一声,发簪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回过神来,就见忠义王紧紧抓着紫苏的手,满脸怒容的斥责。 "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紫苏顺势扑倒他怀里,期期艾艾的哭泣,肩膀抖动着。"你不是不相信妾身吗?又何苦要救妾身?妾身命贱,不如就此死了算了,免得碍人眼。" "小姐。"刚才扑向紫苏的那个丫鬟捂着受伤的手臂站起来,脸上带着心疼与薄怒。"小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说出来呀?你这样胡乱的就认了罪,可有想过你的爹娘啊?" "芝兰,住嘴!"紫苏低声呵斥着,眼里却有着凄惶愤懑之色,显然这件事另有隐情。 那边,蓝姨娘本来见紫苏自尽松了口气,却不想这个芝兰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居然救了紫苏。还说了那样一番话,真是让她气恼又心急。特别是,王爷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更是让她心慌颤抖。王爷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芝兰,你刚才说什么?"凌汐涵沉着脸看着芝兰,声音冰冷。 "奴婢…"芝兰刚想说什么,接到紫苏射过来的眼神,不甘的咬唇,闷声道:"没…没什么,没什么。"她越是否认,就越让人觉得可疑。 "放肆!"凌汐涵陡然低斥一声,"大胆丫鬟,父王正在审案,你这样慌张的跑出来又不说什么缘由,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野吗?"自从大婚第二日后,王府里的女人还未再见到凌汐涵这般的疾言厉色。不由得心下惶然,低着头不敢说话。 芝兰被凌汐涵一通责骂,吓得脸色苍白,嘴唇蠕动,眼色惊慌。 "三小姐。"紫苏见自己的丫鬟被凌汐涵责骂,连忙焦急的求情。"三小姐,芝兰她不是有意的,求你不要怪罪她。"回头又对芝兰斥责道:"真是不懂规矩,还不退下。"目光掠过芝兰手臂上的伤,眼底闪过担忧和愧疚。这一幕正好又落入忠义王的眼中。心中对紫苏更加怜惜,果然跟她一样,对自己的丫鬟也那般眷顾。 "小姐…"芝兰红着眼眶,一脸感动的看着为她求情的紫苏。而后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跪在了忠义王面前。 "王爷,这件事不是小姐做的,王爷你明察秋毫,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芝兰!"紫苏双目一眯,怒斥一声。眼底一闪而过的惊痛和隐忍落入忠义王的眼底,他心中更是起疑。 "你且说说看,这荷包里那些脏东西到底是谁放的?你说不是紫姨娘,难不成是你?" "王爷。"紫苏惊呼一声,眼里闪过惊怕和紧张。她攥紧忠义王的衣领,含泪道:"王爷,这都是妾身的错,芝兰丝毫不知情,求你不要迁怒于她。"她声泪俱下,说着便要跪下来,被忠义王及时的扶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本王只是让她说出实情的真相而已,又没有真的对她如何。" 紫苏咬着唇,欲言又止。蓝姨娘已经坐不住了,她脸色渐渐苍白,眼瞳满是恐慌之色,手中娟帕已经被她揪得扭曲。 凌汐涵冷眼看着,对着芝兰道:"听你刚才那番话,似乎知道什么隐情?" 芝兰看了看凌汐涵,又看了看紫苏,见她只是流着泪摇头,心中更是不平,虽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对着忠义王叩首。 "王爷,我们小姐是被逼迫的。" "啪—"蓝姨娘手中的白玉杯骤然落地,碎裂成一片片。滚烫的茶水混合着上好的君山银针洒了满地,水珠落入她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裙摆上,在那上好的丝绸上玉珠圆润。晨光洒进来,犹如碧光闪烁。然而与之不符合的是她此刻苍白的脸色。 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忠义王当下便沉了脸色。 "蓝素心!" 满座女眷齐齐心头一颤,蓝姨娘更是惊得双目圆睁,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王…王爷!"她嘴唇蠕动,颤颤巍巍的想要说什么。触及忠义王那双冰冷的眸子,所有辩驳都显得那般苍白。她慌乱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仍旧淡定从容的王妃身上,期待她能够救自己。可是她终究失望了,王妃一直波澜不惊的坐着,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蓝姨娘知道,王妃这是舍弃她了。她闭上眼睛,吞下所有的悲愤与绝望。耳边,忠义王冷漠的声音还在继续。 "比起紫苏,你对香料更为精通吧。" 蓝姨娘再次一颤,凌汐宛忽而说了一句。 "蓝姨娘是入府也有十四年了吧。"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却让忠义王凝了眼。王府子嗣众多,但是仅仅只有一个男丁,其余七个都是女儿。而最小的凌汐珍,今年刚好十四岁。也就是说,自打蓝姨娘进府后,便再也没有孩子降生。再联想起之前那一番纠葛,纵然忠义王再是不谙宅斗之道,也明白其中的猫腻了。 他脸色已经沉得堪比锅底,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是你威胁紫苏让她对涵儿下绝育的药,是不是?"忠义王这话与其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审问。 蓝姨娘咬着唇,见王妃仍旧八风不动,不由得心生恨意。 "妾身伺候王爷十数载,王爷竟这般不问不查就定了妾身的罪了吗?" 紫苏早在芝兰不顾一切说出她被人逼迫之时就已经软倒在了忠义王怀里,锦帕捂在唇边,低低呜咽。这般魏阙的摸样看在忠义王心里更是不是滋味,想到刚才冤枉了她,心里又觉得愧疚,对蓝姨娘的厌恶也就更深了。 "紫苏曾是你的丫鬟,如今却与你平起平坐,你心生嫉妒,早就与处之而后快。再加上你曾多番其辱涵儿,害怕她日后报复,便想利用紫苏借刀杀人,以绝后患。" "呵呵…"蓝姨娘嘲讽的笑了笑,"既是如此,妾身为何不直接给三小姐下毒,不是更加一劳永逸吗?" 若雪却在此时冷笑,"奴婢和若雨乃是皇后娘娘专门训练来伺候小姐的,自小便精通各种毒药。小姐的吃食和穿戴一律都经过我和若雨重重检查。皇后娘娘当初让我和若雨识毒,为的就是防止这一天。却不想,你们这些人狠毒至此,居然下药让小姐绝育。一个女人若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那就等于是给她判了死刑。"若雪狠声低斥,双拳紧握,眼眸含着冷意与恨意。 "我只恨当初只学习了辩毒,却没有想到你们会用这等阴险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真是丧尽天良。" 若雪说得义愤填膺,胸口因为愤怒而起伏上下,显然是气恨到了极点。 王妃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番说得实在是太好了。8尤其是那一句,一个女人若是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这句话,正刺中了忠义王心底的伤口。当年的皇后… 她垂下眼,默不作声。一切都在按着她的预料进行着,她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必做。 果然,忠义王听闻若雪那番话后,骤然怒斥了眼眶。他放开紫苏,冷沉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蓝姨娘,语气中不无讥诮。 "你还想辩解什么?你知道紫苏善良柔弱,任你拿捏,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拿她当棋子,等到事发后便将她推出来顶罪。"他眼神嘲讽又鄙夷的看着蓝姨娘。"蓝素心,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却不想你竟如此恶毒。居然敢将主意打到涵儿的身上。你应该庆幸,今日涵儿没有遭了你的毒手,不然你蓝家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忠义王话音一落,王府内的女人齐齐倒抽了口气。虽然凌汐涵只是封了个郡主,在这偌大个王朝,比她身份贵重的人数不胜数。也不定她的死活就要那么多人陪葬。但是忠义王这话却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皇后有多喜欢凌汐涵,朝中上下以及京城的贵妇圈全都知道。若是凌汐涵今日真的被这帮女人迫害到绝育的地步。再结合自己的经历,皇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也没有人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而凌汐云等人,害怕之余也更加的嫉恨,嫉恨凌汐涵的好命。不但有那么好的一个出身,连皇后都这般维护于她,如何能不让人嫉妒发狂? 对于忠义王那番维护言辞,凌汐涵没有多大的表情。只不过在听到那句紫苏善良柔弱之时微微蹙了蹙眉,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紫苏柔弱善良?呵呵,这王府除了王妃,只怕心机最深的就是这个紫苏了。 凌汐涵心中不由得怀疑,她这个父王当年不是连夺文武状元嘛?初入朝堂不是凯凯而谈吗?不是英明睿智智谋过人吗?如今怎的这般糊涂?也是了,若非这么糊涂,哪能让她一个王府嫡女在小妾姨娘的迫害下这么多年而毫不自知?若非这般糊涂,那日又岂会任凭凌汐宛的一面之词而冤枉她? 男人啊,一心只在事业之上,才不会管家里内院那些腌脏勾当。 蓝姨娘早已是煞白了脸,眼瞳浮现惊恐之色,片刻后又强自镇定下来。 "王爷何以为妾身要挟了紫苏?"她目光转向靠在王爷怀里,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泪水的紫苏,眼底满是嘲讽与恨意。 "更何况王府中谁不明白,紫姨娘是王爷的心尖上的人,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王爷也能为她摘下来。妾身又有什么本事去要挟她?拿什么去要挟她?" 她一个个的质问,倒是问得忠义王哑口无言,脸色青白之中还带着一丝尴尬。底下那些女人个个咬牙切齿,眼底含着冰霜的瞪向故作柔弱的紫苏,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紫苏许是察觉到她们的目光,身子害怕的颤了颤。 忠义王眼眸一利,那些女人立刻低下头,自能在心底将紫苏骂了个遍。 凌汐涵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站着,无论如何,今日这事儿父王得给她一个交代。 沉默之际,芝兰却是突然抬起了头,嘶声喊道:"你抓了小姐的父母要挟作为要挟,小姐这才不得已给三小姐下药。" 忠义王脸色黑沉如焦炭,瞪着蓝姨娘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裂开来。而后却是淡淡瞥了眼王妃。 "紫苏早已太作了姨娘,她父母的卖身契怎的没有在他自己手中吗?" 这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包含锐利的逼问。王妃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睁开眼睛,淡淡道:"紫苏从小是跟在蓝姨娘身边的,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蓝府。"王妃这话不轻不重,却是将自己给摘了个干净。 蓝姨娘咬牙切齿,目光如毒蛇一般缠绕在王妃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恨不得那把刀去划开她淡漠的表情,将她最真实的丑陋展现在世人面前。 忠义王哼了一声,冷淡的瞥了芝兰一眼。 "你来说,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一丝不落的给本王交代清楚。" "是!"有了忠义王这番话,芝兰也不再有所顾忌,开始大胆起来。 "那日王爷严惩五小姐和七小姐之后,蓝姨娘便犹自惴惴不安,生怕三小姐事后再次报复。晚间时分,便让小姐陪着她一起去了王妃的清心阁。回来的时候,蓝姨娘脸色沉重,偷偷给了小姐几种香料。又说三小姐身上每个配饰,干起来未免素雅了些,身为王府的嫡女,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小姐女红精致,蓝姨娘便让小姐代为绣了这个荷包,再放入事先配好的香料,交给小姐。"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顿,"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问蓝姨娘身边的芝夏,当时她也在场的。" 被点到名的芝夏身子颤了颤,双腿一软,连忙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王…王爷。" 忠义王眼眸冷凝的看着她,"你若有半句谎言,本王定不放过你。" 芝夏再次一颤,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蓝姨娘一眼,那一眼让蓝姨娘如坠冰窖。之夏是她的人,自然会站在她这一边。是以刚才芝兰提及芝夏的时候,她还暗自庆幸。可是她却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她正惶惶不安,就听得芝夏低而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芝兰说的都是真的。" 蓝姨娘猛地闭上了眼,她就知道如此。 忠义王眼眸凌厉的扫向蓝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蓝姨娘却平静了下来,"当然有。"她抬起脖子,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讽刺与嘲弄。 "芝夏的话不可信。" 这时候凌汐梦又幽幽开口了,"芝夏可是蓝姨娘你身边的人,她的话不可靠,那谁的话可靠?" "呵呵…"蓝姨娘冷笑,"若她是我的心腹丫鬟,又岂会背叛我?若她不是,这等机密的事,我又怎会让她知晓?"她斜视了眼凌汐梦,语气淡漠之中带着几分讽刺。"难不成六小姐若要害人,也会让一个不可靠的丫鬟知晓?" 若是以往的凌汐梦被这一通呛白,定要暴怒的指着蓝姨娘破口大骂。可是今日的她却没有,她只会淡淡的扫了蓝姨娘一眼。 "若我没有记错,芝夏应该是蓝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吧。她的家人可都作为陪嫁的跟你来到王府。可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人,这样的情分,自然不同一般。"她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清雅至极的笑容。本就美艳的容颜霎时间如同海棠绽放,艳丽夺目。美眸画出的黑色眼线微微上挑,恰如狭长的丹凤眼,这一笑,便勾魂摄魄。看得忠义王心头刹那间触动,记忆之中那双相似的眼眸与之重叠在一起,让他神色有刹那的恍惚。 蓝姨娘脸色微沉,冷哼一声。 "芝夏是从小跟在我身边不错,我膝下无子,可以说芝夏就当我半个女儿。可惜…她终究不是我蓝家人。到了有了更好的出路,她自然不再忠于我了。" "哦?"凌汐云淡淡扬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依旧岿然不动的王妃,微微蹙了蹙眉。王妃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让她摸不准王妃心里在想什么。照理说,这蓝姨娘是王妃的人。她出了事,王妃也少不了要被牵连。可是如今王妃这般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让她的心里没底。 她眼眸微转,嘴角扯开一抹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脸颊边笑涡浮现,灵动又可爱。 "那照蓝姨娘这么说,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呀!"她身边的凌汐宛忽而轻呼一声,眼眸在芝夏和芝兰二人身上流转着,似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芝兰和芝夏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 这话一出,大厅内所有人的眼神又变了。紫苏埋在忠义王怀里的脸微微垂下,仍旧不吭一声。忠义王眯了眯眼,自是听出了凌汐宛的言外之意。审视的目光就落在了芝兰和芝夏身上。芝兰一急,立刻道:"王爷,奴婢和芝夏确实是亲姐妹,可是奴婢二人自入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在王府里,理当以所有主子为重。"她举起右手,起誓道:"奴婢发誓,若奴婢刚才有半句谎言,必定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铿锵有力的话一落下,大厅内就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似有些不可置信。 凌汐涵也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决绝的芝兰,倒是没想到她居然对紫苏这么衷心。要知道,古人可是封建迷信的,特别尊崇神鬼一说。这样的毒誓发出来,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他的话了。当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凌汐涵是不相信这所谓的毒誓的。只是令她诧异的是,这芝兰可是蓝姨娘赐给紫苏的丫鬟,本来就是为了监视紫苏的。可这监视的丫鬟,居然这么快就倒向了被监视的对象,还唆使自己的妹妹也跟着投靠了紫苏。这个紫苏,本事不小啊。 不,不对!凌汐涵忽而想到什么,忽而抬头看向王妃,很不意外的看到王妃仍旧平静的转着手中的佛珠。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平静而自然,可是凌汐涵却看到了她眼底的深邃和黑暗。 果然,芝兰是王妃的人。 忠义王听了芝兰发的毒誓,自是相信她说的话。转头冷漠的看着蓝姨娘。 "到了现在,你还想狡辩吗?" 蓝姨娘脸色苍白,咬着唇,狠狠的瞪着芝兰与芝夏。她真是瞎了眼睛,自己身边的丫鬟早就背叛了她,可怜她还尚未自知?然而让她就这么认罪她又不甘心,"王爷仅凭两个贱婢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妾身的罪了吗?"她说完别有深意的扫了眼凌汐涵,这一眼让忠义王眼眶猛地一缩。他想起多日前冤枉了涵儿的那一幕,心中又浮现起了愧疚。 "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你可有证据?" 蓝姨娘贝齿咬着唇瓣,苍白的笑了笑。 "妾身说的话,王爷你还信吗?" 忠义王面无表情,"你若说得有理,本王自不会冤枉你。" "呵呵…"蓝姨娘自嘲的笑了笑,"若我告诉王爷,妾身…只是帮凶。这件事还有主谋,王爷,你…信吗?"她声音轻飘飘的落尽忠义王耳朵里,忠义王眼眸陡然凌厉如刀,大手紧握成拳。 "是谁?"他没有看到,埋头在他怀里的紫苏在一刹那勾起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得逞。 蓝姨娘仍旧在笑,她笑得妖娆,笑得绝望,笑得凄厉。 "她是——"她眼眸忽而睁大,凌厉非常,手指指着一个方向。正要说出口,却突然目光紧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让她正与出口的话就这样咽下了腹中。她伸出的手慢慢垂下,眼底划过不甘与愤恨。 "是谁?"蓝姨娘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伸出手的一瞬间又放了下来,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是——"蓝姨娘手指颤抖,忽而凄厉抬头,眼眶通红的指着凌汐涵。 "是她,是凌汐涵。" "放肆!"忠义王怒喝一声,显然怒到了极点。 蓝姨娘却丝毫不害怕他的愤怒,反而笑得灿烂。 "王爷你不信是吗?我告诉你啊,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凌汐涵在自编自导的戏码。是她演的苦肉计,要不然那荷包为何会那么巧的戴在了若雪的身上?她分明是早知道那荷包有问题,故意为之。可她为何会知道?答案只有一个,那就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设计的。她嫉恨妾身,所以想要报复。"她说到这儿,眼眸蓄满了恨意的看着凌汐涵。 "还有紫苏"她又指着紫苏,嘴角勾起讽刺与妖冶。"王爷你从不过问家事,自然不知道,从前紫苏和凌汐涵的矛盾可不小。" 紫苏身子颤了颤,迷蒙的泪眼掩盖了她眼底的冷厉和杀意。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忠义王,一幅悲悯自责欲言又止的摸样更是让忠义王心疼怜惜。他想起了那日紫苏说的话,那般的无奈,那般的委屈,那般的隐忍… 顿时对蓝姨娘的厌恶就更深了,这个女人心思狠毒,不但要害涵儿,还想要拉紫苏下水。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他当初怎么就娶回王府来了呢?他真是瞎了眼睛。 而一直跪在地上的若雪在听到蓝姨娘污蔑凌汐涵的时候,本来心里是很愤怒的。可是又听她说起紫苏与自家小姐的矛盾,她又将心里的怒气忍了下来。就让这两个女人互相争斗,最好两败俱伤,也让王爷看清这二人的真面目,也省得这些女人日后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蓝姨娘此刻根本就不管忠义王心中是怎么想的,反正她都被查出来了,大不了破罐破摔。紫苏这个贱婢,抢走了王爷不说,到现在居然敢诬陷她?这让她如何不怒? "王爷,枉你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这般糊涂。呵呵…你知不知道,你千般宠爱呵护的女人。"她指着紫苏,眼神轻蔑又仇恨。 "她才是真正的蛇蝎女子,亏得你还认为她单纯善良?呵呵…如果她算善良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恶毒之妇了。"她大声的笑着,仿佛要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不甘愤恨与委屈一起发泄出来。 "姐姐!"紫苏猛然从忠义王怀里抬起头来,未语泪先流。她看着蓝姨娘,既是伤心又是失望。 "我从小跟在你身边,姐姐你待我情同姐妹,恩重如山,紫苏无以为报。只希望日后能为姐姐效犬马之劳,以报小姐恩德。"她用娟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所以,只要是你吩咐的事,紫苏未敢反驳半句。即便是现在做了姨娘,与姐姐你平起平坐,紫苏也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更不敢在姐姐面前托大。这么多年来,但凡姐姐有需要,紫苏莫敢不从。即便是三小姐…"她顿了一下,似乎是说错了话,而后又垂下了眼帘,不再做声。只是那眼泪,却是不停的落下。明明心里很委屈,却顾忌着与蓝姨娘的姐妹之情而不愿揭露她。那样倔强而柔弱的表情,看得忠义王更是心生怜爱。 他一把握住紫苏的手,"紫苏,你没做错什么。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值得你维护。"他冷厉的瞪了蓝姨娘一眼,柔声安慰抽噎的紫苏。气得蓝姨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王爷。"紫苏娇娇怯怯的抬起头,那满面泪痕的摸样更是看得忠义王心疼。她咬了咬唇,看了眼蓝姨娘,目中划过不忍。 "王爷,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求王爷看在姐姐伺候你多年的情分上,绕过她这一次吧。所幸,三小姐大富大贵,逃过这一劫。姐姐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王爷你就饶了姐姐这次吧。"她说着就要跪下来给蓝姨娘求情,忠义王赶紧制止她,目光微冷。 "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有一就有二。若这次放过她,又安知她不会再施毒手?这次是侥幸,可是如果再有第二次,谁又能保证得了?" "可是…"紫苏还想说什么,却被忠义王冷声打断。"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紫苏低垂着头,似乎有些失望和伤心。只有蓝姨娘看见,她低头的瞬间,嘴角勾起阴冷的笑。 蓝姨娘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紫苏撕成碎片。忠义王却已经冷声吩咐,"蓝氏素心谋害郡主,罪证确凿。心肠歹毒,其心可诛。拖出去,杖毙。" "王爷!"蓝姨娘大惊失色,门外已经有侍卫艳俗的走进来,拖了蓝姨娘救走。蓝姨娘反应过来后立刻大叫,"放开我,王爷,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她挣扎着嘶声大喊。 "慢着!"凌汐涵忽而出声制止。 "涵儿?"凌泓率先惊呼一声,其他人面上也有讶异之色。忠义王皱眉,"涵儿,此等恶妇,如此谋害于你,留着只会是祸害。不如拖出去打死了事。" 凌汐涵淡淡瞥了眼忠义王,"一日夫妻百日恩,父王,蓝姨娘再有不是,也是你的女人。父王就这般不念旧情?"她的声音很淡,淡得如同秋水,没有丝毫涟漪。可是听在忠义王耳中,却带着浓浓的讽刺。他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别过头,似乎不敢看凌汐涵眼里的嘲讽。 "涵儿,父王知道你从前受了许多苦。你放心,从今以后,父王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于你。" 若是从前的凌汐涵听到这番话,肯定会非常感动,可惜她已经死了。如今的凌汐涵本来就对他没多少感情,又经过上次的事和今日看着他百般维护紫苏的样子,更是觉得心冷。 所以她面色淡然无波,"女儿不才,却也知道,即便是官府审案,也得有多番程序。蓝姨娘刚才可是提到这件事有幕后主使的,父王你就不想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吗?若是京兆尹审案之时也如你这般仓促,那这世间的冤案可真如过江之鲫了。" 忠义王一噎,凌泓皱眉低喝一声:"涵儿!"涵儿心里对怨怼父王,他心里明白。可是父王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父亲,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涵儿这番话不是让父王下不来台嘛? "大哥认为我说的不对吗?"凌汐涵面色淡然的反问。 凌泓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涵儿,家和万事兴。"他也看出来了,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若继续查下去,说不定牵连的人会更多。何必呢,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凌汐涵嘴角露出讽刺,"家和万事兴?大哥这话说得可真好听。"她扫了眼心思各异的众人,嘴角一勾,出乎众人意料道:"罢了,既然大哥你都这么说了,妹妹我自然不会反驳的。" 凌泓一愣,而后又是一脸欣慰。 "不过…"凌汐涵忽而话音一转,带着几分冷意。 "仅此一次,有些话我只说一遍。若你们日后再不安分,那本郡主也不会客气。"她可以提及自己郡主的身份,就是要给这群女人试压。今天只是个开始,也让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刚才蓝姨娘明明要指正王妃的,可是王妃却在那个时候从袖中拿出一块红色的绸布,那绸缎光滑润亮,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她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明明是婴儿的肚兜,上面还绣着鲤鱼潜水的花纹。那绣工细致精密,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 她想起来了,蓝姨娘的父亲却有几房妾室。只不过那些妾室都没有孩子,所以在家中身为嫡女的她非常受宠。可是就在一个多月前,蓝家忽然传来喜讯。她高龄的母亲怀孕了。蓝姨娘其实并不老,还不到三十岁。她的母亲,也有四十多岁了。一个四十三四岁的女人怀孕是多么不容易?所以蓝老爷对这一胎分外重视。蓝姨娘更是在得知这个好消息后就开始给她那个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绣肚兜。 而刚才王妃拿出来的那个肚兜,很明显就是蓝姨娘绣的。她这是在威胁蓝姨娘,蓝姨娘的家人全都在王妃手上。只要蓝姨娘刚才敢供出王妃,那么凌汐涵敢肯定,蓝姨娘的家人会在下一刻变成尸体。 可是令她诧异的是,王妃设下这个局不是为了对付她吗?如今看着她相安无事,却丝毫没有讶异或者愤怒? 难不成,王妃今日这个局是专门为蓝姨娘设下的?也不对啊,依王妃的手段,如果真想对付蓝姨娘,何苦这么麻烦想到利用她做由头?换个更简单的方法不是更好吗?她绝对相信心机深沉的王妃对付这一群跳梁小丑完全是过家家而已。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大张旗鼓的搞了这么些动作出来呢?其中还牵扯到紫苏。 对了,紫苏!凌汐涵眼眸一亮,就如同在深海当中看到一束明亮的光晕,转瞬间照亮了她整个生命。 她终究是小看了王妃。 耳边传来蓝姨娘四声裂肺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凌汐涵忽而开口了,"慢着!"她再一次阻止侍卫将蓝姨娘拖出去。侍卫停了下来,表情错愕。一屋子人也都看着凌汐涵,表情都有些诧异。 "涵儿,你?"忠义王有些不解的看着凌汐涵,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凌汐涵微微一笑,"大哥刚才不是说了嘛,家和万事兴。"她瞥了眼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蓝姨娘呆愣的看着她。凌汐涵嘴角微微一勾,"反正我也没有中毒,蓝姨娘这罪名也不算成立。若就这样打死了她,传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不指定说我以权欺人,容不得庶母姨娘呢。"她扫了眼大厅脸色各异的众人,淡淡的说道。 王妃拨弄佛珠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她静静看着凌汐涵,眸色深沉。 凌汐涵嘴角一勾,这段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王妃有些阴沉的表情。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放过蓝姨娘吧。 忠义王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凌汐涵淡淡道:"蓝姨娘不过是一个姨娘,她没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对我用毒。过些日子就是琼华宴了,如果我身体有异,皇后娘娘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到那个时候,蓝姨娘不是自掘坟墓?所以我认为,她只是帮凶,主谋另有其人。" 王妃捏了一下佛珠,半阖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苏一脸疑惑的看着凌汐涵,"幕后主谋?"她眼底光色转动,有些费解。三小姐怎么突然帮着蓝姨娘说话了?如果今天放过了蓝姨娘,那么自己… 凌汐涵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的想法,眸色微冷,想利用她?她还没那个资格。 "动过这荷包的人多了去了,安知那毒就是蓝姨娘下的?" "可是蓝姨娘刚才已经亲口承认了啊。"紫苏皱眉,眼底划过暗色,说出的话有些微的提高,让忠义王微微侧目,眸色沉思。 凌汐涵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紫姨娘刚才不是还在为蓝姨娘求情吗?怎么现在好像巴不得蓝姨娘被定罪似的。"她这话看似说得风轻云淡,却让忠义王眸色更加黑沉。王妃也睁开了眸子,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续拨弄着佛珠。蓝姨娘看着紫苏的目光如毒蛇般阴冷。 紫苏却是脸一白,眼底略过一丝慌乱,表情却更加委屈了。 "三小姐这是什么话?刚才是你说这荷包被人下了毒的。刚才芝兰和芝夏也说了,这毒是蓝姨娘下的…"蓝姨娘这次必须死,她绝对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想到这里,紫苏垂下眼睑,低低涩然道:"妾身和蓝姐姐无冤无仇,何故要针对她?"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拿手帕抹眼泪了。这一次,忠义王却没有再安慰她,眸色却有些复杂。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四章 他虽然不理会女人之间的争斗,但是不代表他愚蠢。8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阴谋手段没有见过?王府那些女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也不是全然不知情。只不过他向来不予理会而已。不过几个女人,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宠紫苏,也不过因为她与他心爱的女人有几分相似而已。再加上紫苏曾用性命救过他。所以他先入为主的认为紫苏是一个好女人,可是就在刚才,他犹豫了… 瞥见忠义王眼里的犹疑之色,凌汐涵无声冷笑。 "我可没说紫姨娘针对蓝姨娘,你这么急切的为自己辩解,难道这荷包里面的毒还真的和你有关?" 紫苏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那天她去见凌汐涵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凌汐涵明明答应了她,和她一起拉蓝姨娘下台的,怎么现在… 其实那天凌汐涵根本没有明着答应紫苏什么,只不过收下了那个荷包而已,是紫苏自作聪明的以为凌汐涵选择跟她合作。 "三小姐,你?" "我怎么了?"凌汐涵懒洋洋的斜睨着她,"差点中毒的人是我,我自然要特别关心才是,免得日后又遭了道不是吗?"她微微眯眼,语气淡漠平静。"刚才紫姨娘不也是第一个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吗?既然你可以被人威胁到连被人陷害都能够三缄其口没有为自己脱罪。那么蓝姨娘为什么不可以?说不定威胁她的人更加厉害,后台更大呢。" 忠义王听了这话却是眼睛闪了一下,神色冷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八风不动的王妃,眼底划过一丝暗流。而后淡淡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他目光淡漠而威严的扫视了大厅一圈,清淡却颇含压力的说道:"蓝姨娘谋害三小姐,三小姐仁善不与追求。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出去打五十大板,押去祠堂反省。" 王妃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大厅内众人却是愕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蓝姨娘? 紫苏却是有些焦急了,轻轻唤了一声。 "王爷?" 忠义王却忽而侧眸盯着她,那眼神漆黑深邃,瞧得紫苏莫名心慌。就听得忠义王无情不可反驳的声音响起。 "紫姨娘涉嫌同谋,从今日起禁足三月,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间半步。" 此话一出,大厅内所有人惊愕,而后又是幸灾乐祸。而紫苏却是一脸惨白,"王爷?"她眼眶渐渐酝酿了泪水,企图用可怜来打动忠义王,以前这招非常管用的。8只要她一哭,忠义王立刻就会来安慰她。可是如今忠义王已经对她起了疑心,看见她的泪水,非但没有半点心疼,反而多了几分厌恶。 "好了,都散了吧。"他又将目光落在贾太医身上,道:"劳烦贾太医这段时间为小女医治,今日之事,让贾太医见笑了。" 贾太医只是笑了笑,"王爷客气了,既然五小姐已无大碍,下官也要回宫复命去了,告辞。" "嗯"忠义王点点头,"来人,送太医出去。" 立刻就有小厮来引着贾太医出府,那些个女人见没有好戏看了,也一个个的走了。紫苏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还未明白她是如何失了宠的。 忠义王从她身边走的时候目不斜视,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紫苏就是个陌生人一般。 凌汐涵却是凝了眼,只有她知道,忠义王这么处置,明显就是在保护王妃。她刚才也观察明白了,她这个父亲可不是她以往认为的糊涂人,精明着呢。只是她不明白,父王已经猜到这件事是王妃在背后推波助澜,为何还要偏袒王妃? 如果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她母亲的死跟王妃有关,怎么着父王都不该帮着王妃才对啊。 正想着,就见王妃由丫鬟扶着出去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你很聪明。"说完这句话,王妃就飘然离去,留下凌汐涵望着她的背影,漠然深思。 身边淡淡的幽香飘入鼻尖,凌汐涵回眸,见凌汐珍脸上挂着淡然从容的笑意。 "三姐。" "八妹找我有事?" 凌汐珍淡淡而笑,"妹妹只是想请教三姐一个问题,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凌汐涵扬眉,"八妹客气。" 凌汐珍垂眸淡笑,"这使人绝育的药,可有解药?就比如,被七步蛇咬了,只要服下解药就没事了?" 凌汐涵眯了眯眼,眼神黝黑深邃,嘴角一勾。 "这些药是用来害人的,八妹日后还是少提起吧。今日这番变故实在是让姐姐我心有余悸,若是那荷包真的佩戴在我身上,那我这辈子可就算是毁了。"她微微一笑,"八妹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今日怎的?" 似没有听清凌汐涵的言外之意,凌汐涵依旧笑得淡雅。 "妹妹素来知道三姐聪慧,却不想也差点着了小人的道,真是让妹妹我胆颤心惊。不过还好,虚惊一场。姐姐日后可要小心了,万不可大意。"她关切的说道。 凌汐涵也笑得温和,只是那双眸子却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多谢八妹关心,我自会小心。" "那妹妹就放心了。"凌汐珍颔首,带着丫鬟出去了。 凌汐涵望着凌汐珍离去的背影,眼底冷意越聚越多,嘴角勾起冷笑。果然,这个凌汐珍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刚才那番话虽然看似简单,实则暗藏刀锋。凌汐珍知道她会医术,自然也就熟识毒药,又怎会看不出来紫苏送给她的荷包里加了什么?七步蛇?呵~十年前萧铭澜不就是被七步蛇咬伤,恰好被她救了么?连七步蛇的毒都能解,何况夹竹桃? 她从来都不曾小看过这个八妹,果然,她猜得没有错。 "涵儿!"凌泓走了过来,目中透着关切,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没事了,回去吧。" 凌汐涵从神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对于这个大哥,她心里还是有些感情的。此刻看着他,凌汐涵心里不由得在想。如果她母亲的死真的跟王妃有关,那么到时候她该如何做?杀了王妃替她母亲报仇?可是那样的话大哥定然会难过。可是不杀王妃,她母亲就该如此冤死了吗? 罢了,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当下她点了点头,"闹了这么大半天,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大哥也回去吧。" 回到云梦居后,若雪再也忍住不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放过蓝姨娘?"她想不明白,明明这件事就是蓝姨娘做的,只不过借了紫苏的手而已,小姐为什么要放过她? 凌汐涵抿着唇瓣,眼神晦暗莫测,忽而吩咐。 "风影,月影。" 一阵风过,两道身影齐齐站在了凌汐涵面前。 "小姐。" "今晚守着祠堂,务必保证蓝姨娘安全无虞。" "是" 风影和月影走了以后,若雪眼中的疑惑更大了。 "小姐?" 凌汐涵却是抬头望向若雨,嘴角微微一勾。 "若雨,你没有疑问吗?" 若雨清明的眼直视凌汐涵,笑得温婉。 "蓝姨娘呆在王妃身边多年,肯定知道不少事情。小姐之所以派人保护她,是想从她身上探知夫人之死的真相。" "聪明。"凌汐涵眼露赞赏,侧过头来看着若雪。 "现在明白了?" 若雪努了努嘴,闷声道:"小姐要演戏也要和若雪说一声嘛,害得我胡乱猜测一通,平白闹了笑话。" 凌汐涵莞尔,"你呀,冲动有余,细心不足,该多和若雨学习学习。" 若雪嘟着唇不满道:"小姐你偏心。" 凌汐涵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好吧,小姐我就是偏心了,怎么遭吧?" 若雪瞪大双眼,气呼呼的跺了跺脚。 "我不理你们了。"说着就跑了出去。 凌汐涵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收敛了笑意,表情深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若雨见了就试探的问:"小姐,祠堂那边要不要派人去盯着?" "不用!"凌汐涵摇头,很欣慰若雨的细心。 若雨皱眉,"那紫苏可不是个安分的,她素来得宠,王爷今日罚了她,她心里肯定不服气。只怕——" "怕什么?"凌汐涵嘴角一勾,语带几分嘲弄。 "紫苏确实聪明,前脚和王妃达成协议,后脚又来找我。呵~她这可是双管齐下,无论投靠哪方,她都可独善其身。只是她太天真,天真的以为她可以在父王面前荣宠不衰。哼"她轻哼一声,"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如衣服,脏了破了,换一件就是。她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能迷得父王对她神魂颠倒?" 若雨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来,就听得窗口传来一个带笑的嗓音。 "丫头什么时候那么了解男人了?" 若雨惊愕的抬眸,只见来人白衣飘飘,仙子若虹,如踏凌波的降落在眼前,那一瞬间的风华绝代,让若雨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之前的防备。 凌汐涵皱眉,萧霆轩? "你不在皇宫,跑到这儿来干嘛?"她边说便给若雪使了个眼色,若雪会意的退了出去。 萧霆轩很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语笑从容的给自己斟茶。凌汐涵盯着他,目光不善。 "今天王府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萧霆轩神色静默的放下茶杯,没有说话。他向后靠了靠,闭着眼睛,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忘了所有。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五章 事实上,贾太医出了王府后就进了宫,将今天在忠义王府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皇后。皇后表情一直很淡定,脸上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这样的表情有些出乎贾太医的预料。 “皇后娘娘?” 皇后清眸如水,淡淡一笑。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贾太医看着皇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只不过心中仍然有遗憾,太子吩咐的事他终究还是无法做到。 直到贾太医出了龙琰宫,碧影才走了进来,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皇后,目光担忧。 “小姐…” 皇后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一丝苦涩和感叹。 “我知道他是轩儿的人,他以为我会发怒,然后顺理成章的给我把脉。呵呵…也真难为他了。” 碧影走过来,轻声道:“殿下也是一片孝心,小姐你又何苦…” 皇后闭上了眼睛,满脸的疲惫,碧影心中不忍。 “小姐,殿下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你…” “那就等到那天再说吧。”皇后一手支着头,淡淡道。 碧影张了张嘴,还未说出什么,就听得外间丫鬟的声音响了起来。 “参见皇上。” 皇后猛然睁开眼睛,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而后就听得元倾帝淡淡吩咐,“都退下吧。” “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后,大殿内只剩下了元倾帝、皇后和碧影。 “你也下去。”元倾帝脸色静默,看了碧影一眼。 碧影看了看仍旧背着身的皇后,有些不放心,察觉到元倾帝越来越冷的眼神,她终是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元倾帝走向皇后,叹了口气。 “落儿…” 皇后闭了眼睛,淡淡道:“我累了。” 元倾帝张了张唇,眼底聚满疼痛黯然。 “你在怪我。” “皇上多虑了,您是一国之君,谁能言错?” “落儿!”元倾帝提高了声音打断她,眼中疼痛越发深沉。 “你非要如此对我吗?” 皇后沉默!元倾帝大步上前,扳过她的身体。“落儿,你看着我。” 皇后睁开眼睛,平静的与他对视。 “皇上有何事?” “落儿!”元倾帝猛然将她抱在怀里,目光沉痛。 “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皇后心中一颤,抿着唇没有说话。 元倾帝紧紧抱着她,声音嘶哑。 “如果你生我的气,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要不理我。” 皇后猛力推开元倾帝,凤眸里夹着冷意。 “那你要我如何?”她声音骤然提高,语气冰冷带着伤痛,眼眶含了一丝雾气。 “云裳死了,那些女人就那般欺辱涵儿,你让我怎么办?漠视不顾吗?”她眼眶湿润,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元倾帝见她这样更是心痛,他上前抓紧皇后的肩膀。 “落儿,那不是你的错。” “对,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你吗?”皇后一步步逼问,“当初我就不该让云裳嫁给凌绝殇,那么她就不会死,涵儿也不会孤苦无依,也不用日日面对那些女人的冷言冷语鞭打辱骂。”她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元倾帝慌忙想要去给她擦眼泪,却被皇后一手拍开。 “你走开,别碰我。”她流着泪,仍旧倔强的看着元倾帝。 “这十年来,你千方百计禁止忠义王府的所有消息传入我耳中,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落儿,你听我说…”元倾帝想要解释,却再一次被皇后打断。 “说什么?说你是为我好?不想我受刺激?呵呵…”她自嘲的冷笑,语气变得轻揉起来。 “你三番五次阻止我查云裳的死因,这也是为我好?” 元倾帝一震,似惊讶又似了然。 “你—” 皇后别过脸,擦干脸上的泪水。 “是,我早就知道了。” 元倾帝垂眸不语。 窗外的风静静的飘进来,却吹不散室内沉闷的气氛。元倾帝皱着眉头,忽而觉得心里好累,真的好累。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声音柔和。 “落儿,我们走吧,我们离开皇宫。我明日就下诏把皇位传给轩儿,我带你远离宫廷,陪你游山玩水,过你想要的生活。好不好?”他的声音竟带了丝祈求,眼底忧伤浓烈。 皇后一颤,心里再多的怨言也尽数消散。她捂着唇,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 元倾帝心疼的给她擦干眼泪,“别哭。”她一哭,他就心疼,像似被刀割一般。 皇后闭着眼睛摇摇头,“不,不行,不可以…” 元倾帝垂下眸子,“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我也不喜欢。咱们离开,离开这儿,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吗,我不做什么皇帝了,我陪你游历天下好不好?”他温柔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声音轻柔如风,带着期待和向往。 皇后落泪摇头,“不行啊,轩儿…轩儿怎么办?我们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轩儿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她怎么忍心让他这么早就坐在那个冰冷的位置上?他该有多寂寞。 “落儿”元倾帝目光带着疼痛和黯然,“轩儿已经长大了,他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皇后还是摇头,“他身上的毒…” 元倾帝陡然抱紧她,“别说了。”他将头埋在皇后颈窝里,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 “我都依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皇后再也说不出话来,成亲十九年,他一直对她呵护备至,百般宠爱。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他?只是—— “涵儿…她太苦了…”她没有女儿,自打涵儿出生开始,就经常呆在她身边,她一直对涵儿视如己出。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没有那个预言,或许… “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自责了。”夫妻多年,她心里在想什么,元倾帝自然知道。 皇后低垂眼帘,“若是以后涵儿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恨我的。” 元倾帝只是紧紧抱着她,没有说话。 皇后眼眸黯然的低低叹息,“忠义王府那些女人…” “你放心。”知道她要说什么,元倾帝打断她。“以她如今的能力,那些女人翻不出风浪来。至于她母亲的死,相信她有能力查出来。” 皇后默然不语,外面有丫鬟来报。 “皇上,忠义王求见。” 皇后身体僵硬了一下,语调冷漠。 “让他走。” 外面一阵静默,却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显然那丫鬟还没有走。皇后怒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让他滚!” 只听得‘扑通’一声,丫鬟怯生生伴随着磕头的声音传来。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后听得一阵烦闷,元倾帝瞧见她脸色,连忙吩咐道:“没听见皇后的吩咐吗?让忠义王回去。” “是…是…”丫鬟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微微一愣。 “太…” 萧霆轩抬手打断她,示意她退下。丫鬟颔首一礼,急匆匆的离开。萧霆轩凝眸看着大殿,他的眼睛似深邃的海洋,又似锐利的雄鹰,透过围墙,穿过重重纱幔,看见室内相拥在一起的二人,刚才他们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他眼睫垂下,静思良久。而后抬头看了看夕阳斜照下,匾额上闪闪发亮的‘龙琰宫’三个大字。那字遒劲有力,金光灿灿。只这三个字就能窥测到殿内的辉煌华丽,那是世人仰望不及的地方。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噩梦的源泉。 萧霆轩闭了闭眼,斜阳洒下,他高大颀长的身影看起来说不出的落寞与凄凉。 “喂!你在想什么呢?” 萧霆轩猛然回神,对上凌汐涵疑惑的双眸,才知道他刚才走神了。不由得微微失笑,那笑容中的苍凉却没有逃过凌汐涵的眼睛。 “你怎么了?”他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她都叫了好多声他都没有听到。要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要杀他,那绝对是轻而易举。萧霆轩不该是这么没有警惕心的人才对啊。 萧霆轩微微一笑,他忽然伸出手,放在凌汐涵的头上。她的发丝很柔软,就像母后的一样。 凌汐涵愕然看着他,萧霆轩这是发什么疯?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开那只不安分的手,那只手太温暖,触摸着她的发丝,就如同杨风拂流般划过她平静的心湖,荡起点点涟漪。可是瞧见他神色安然静谧,半阖着眸子好像很安详的样子,她又不忍心打断。只得轻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嗯?”萧霆轩睁开眸子,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放在凌汐涵头上的手微微一僵。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最讨厌别人靠近他吗?特别是女人。就像欧阳含烟那样,只要她一靠近他,他就会下意识的觉得厌恶跟排斥。为何对她却—— 难道真的是因为母后的关系? 萧霆轩心里有些复杂了,耳边凌汐涵的询问声还在继续。 “喂,你到底怎么了?” “无事!”萧霆轩侧眸看向窗外,夕阳斜下,残阳点点,落日的余晖洒在斑驳的树影上,照下萧条落寞的暗影。他起身站在窗前,静眸凝思。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月上中空,他才蓦然睁开眼睛,眼眸清明一片。 “我先走了” 凌汐涵还未来得及阻止,萧霆轩就身影一飘,消失在夜色中。 “莫名其妙!”凌汐涵咕哝了两声,转头倒在软榻上闭眸休息。 夜色如水,黑色的帷幕重重落下,掩盖了所有繁华喧闹。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黑夜里穿梭,来到一个安静秀雅的房间。 “王妃。”紫苏掀开斗篷,看着跪在蒲团上的王妃,叫了一声。 “王爷不是罚了你禁足吗?你私自出来,不怕被王爷知道吗?”王妃没有回头,单手作揖,一手瞧着木鱼。寂静的夜里,咚咚咚声特别响亮,敲得紫苏心里也提得高高的。 “王妃!”紫苏咬了咬牙,猛然跪了下来。 “求王妃救救婢妾。” 王妃仍旧敲着木鱼,连眉毛都没有松动一下。 “好好在房间里呆着,三个月过后,王爷自然会解了你的禁。” “王妃。”紫苏声音里带了丝急切,“今日王爷已经对婢妾起了疑,若真等到三个月,王爷必定将婢妾抛之脑后了。那婢妾这一生可就没指望了。求王妃救救婢妾,求您了…”紫苏说着就给王妃磕起了头,声音恳切祈求。 “王爷禁你的足,我有什么办法?”王妃眼底暗光一闪而过,而后淡淡的说道。 “王妃!”紫苏抬起头看着王妃的背影,咬了咬牙,忽而眼底划过冷色。 “王妃可还记得平王妃?” 王妃骤然睁开眼睛,眼底光色冷如冰霜。 紫苏高扬头颅,声音带着几分冷傲。 “三小姐可一直在调查平王妃的死因呢。” 王妃阖上眼眸,“那是应该的。” 紫苏有些愕然,王妃不该慌张惧怕吗?似乎猜中了紫苏在想什么一样,王妃轻轻笑着回头,目光犹如清泉流水,温和如暖阳。看在紫苏眼里,却让她整颗心冷得如同掉进了冰窖之中。王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蓝姨娘是王妃的人,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蓝姨娘只是个幌子,王妃真正的棋牌是她,是她紫苏。 当年蓝姨娘落胎,王爷带着蓝姨娘出门,她也跟随而去…后来,她得到了王爷的注意,得到了王爷的宠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王妃在帮助她。这些年王妃教她学习的东西很多,教她说话的语气,神态,举止… 王妃告诉她,只有这样做,王爷才会永远宠爱她。 她信了,也成功了。 七年了,她一直久宠不衰,可是她却没有孩子。这不是她身子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她每次侍寝之后,王妃就会派人来给她送避孕的汤药,每次都监督她喝得一滴不剩。 她知道,她只是一颗棋子,是王妃用来和宁侧妃争宠的棋子。她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反抗,只能认命。因为她只是一个丫鬟,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王妃给予的。 可是随着王爷对他的宠爱,她的心动摇了。王妃也是丫鬟出身,不过就是有了皇后这个后台而已。可这些年来也不见得皇后怎的帮她,要不然也不会将安圣郡主赐给王爷做平妻了。 同样是丫鬟,王妃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为什么她不可以。 有了这样的心理,紫苏的心就渐渐大了起来。 那天晚上,王妃那番话别有深意。蓝姨娘以为王妃真的要对付凌汐涵,殊不知,王妃重来都不会针对凌汐涵。这一点也是特一直疑惑的地方。按理说,平王妃是王妃的情敌,平王妃死后,凌汐涵遭到王府各个姨娘小姐的打压,日子过得不可谓不凄惨。王妃冷眼看着,却从来没有添油加醋雪上加霜。可是王妃只是冷眼旁观,既不阻止也不帮忙。 这一点,一直让她不解。 王妃那天晚上说那番话,实际上针对的是蓝姨娘。可怜蓝姨娘还未自知,便跳下了王妃的陷阱。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王爷居然禁了她的足?而王妃,却是见死不救。 呵呵… 她真是傻,这些年她如此受宠,王妃怎会不嫉妒?是她自作聪明了,以为王妃终是会护着她。蓝姨娘以为王妃想要让她对付凌汐涵,她就转而利用自己。殊不知,这只是王妃的声东击西之计而已。 如今王妃这番态度,是打算放弃她了? 不,她不可以死。 紫苏握紧了拳头,抬眸直视王妃的背影,嘴角勾起莫名意味的笑意。 “平王妃当年只是感染风寒而已,怎的就这么去世了?王爷和平王妃夫妻和睦鹣鲽情深,想必心中也是有疑惑的。” 王妃眼眸微冷,侧眸看着紫苏。紫苏微微一笑,“蓝姨娘今日用夹竹桃害三小姐,还不知道以前有谁遭过她的毒手呢。王福利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寻常啊?” 王妃眯了眯眼,而后嘴角划过笑意。 “紫姨娘这话说得极对,三小姐心善仁慈,不愿追究过多责任。只是留这等心狠手辣的人在王府,难保日后不会有其他人遭到毒手。”话到这儿王妃救不再多说,紫苏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了王妃的言外之意。 “王妃说的对。”紫苏眼睛一亮,会意的点头,垂下的眸子掩下了眸底的杀意。 “时间不早了,婢妾先回去了。”她站起来福了福身,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张嬷嬷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王妃。” 王妃将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上,慢慢的站起来,看了眼门外浓稠如墨的黑夜。 “夜了,睡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六章 祠堂内,蓝姨娘淡妆素裹的软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头发披散,只穿着里衣,夜风吹来,冰冷刺骨。8可是她却放佛感觉不到般,仍旧那般呆愣愣的坐着,目光无焦距的看着摇曳的烛火。 吱呀— 门被推了开来,丫鬟端着饭菜走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蓝姨娘微微回神,看着摆在桌子上还算比较丰盛的菜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现在算什么?王爷就这样将她关进了祠堂?也不处置她,这到底算什么?当年她心心念念的嫁进王府,如今是什么下场? 呵呵呵… 她自嘲的笑起来,还是拿起了银箸。不管怎么样,她要活下去,不是吗?晚风吹拂,树枝摇曳,微弱的烛火下,她看见自己白嫩如玉的手指,在那随风飘扬的帷幔下显现出几分暗影,就像一条条丑陋的皱纹。她手一松,啪的一声,碗跌落在地,碎成一片片。 守夜的丫鬟被惊醒,打开门走了进来。 "蓝姨娘,怎么了?"丫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皱着眉看着一地的碎片,眼中的不耐更甚。 蓝姨娘呆愣的表情迅速掩去,她回头淡淡道:"没事,刚才有一只老鼠跳过来,我一惊之下打翻了菜肴。你再去给我准备一份晚膳。" 丫鬟垂目敛眉,一板一眼道:"不好意思,蓝姨娘,你的饭菜只准备了一份。" 蓝姨娘豁然抬头,目光中含着薄怒。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那丫鬟眼神轻蔑,"奴婢不敢,奴婢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蓝姨娘要没别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 "站住!"蓝姨娘怒火中烧,她才关在这里多久,连丫鬟都敢对她蹬鼻子上脸了,实在可恶。 "蓝姨娘还有什么吩咐?"那丫鬟语气冷淡,甚至还有着不耐烦,哪有平日里半点尊敬谄媚?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说的就是如今的蓝姨娘。 蓝姨娘心中不无悲凉,"我虽被王爷发落进祠堂,但好歹也是主子。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对我如此态度。以下犯上,就该拖出去打死。" 那丫鬟轻蔑一笑,慢悠悠道:"蓝姨娘,不是奴婢说你,现在王府内所有人都知道你给三小姐下毒不成反被王爷发现。如今的你已然被王爷厌弃,才会被关进祠堂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以前吆五喝六的主子呢?就你现在这幅摸样,就连我一个丫鬟都不如。有那个精神,蓝姨娘还是多烧香祈福,但愿王爷还念着以往的情分方你出去。不过呢,貌似这不太可能啊。三小姐可是皇后娘娘最心疼的郡主呢,就算王爷不忍心责罚你,皇后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瞥了眼洒在地上的饭菜,"如今王爷震怒,奴婢好心劝姨娘一句,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就算再不服也无用了,有时间发脾气摔碗还不如吃饱留点精神,就算死也别做个饿死鬼投胎啊。" "你—"蓝姨娘指着那丫鬟,手指气得发抖。她不过刚刚失势,这些平时对他阿谀奉承的丫鬟居然就敢来嘲笑她。当她是好欺负的吗?怒极的她,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可是她饿了半天,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那丫鬟经常做粗活,力气自然要比娇生惯养的蓝姨娘大。轻而易举的就握住了蓝姨娘挥过来的手臂,语气更为轻蔑。 "蓝姨娘,容奴婢提醒你一句,如今的你,不过是丧家之犬,没资格打骂我。"她说完一个用力,就将蓝姨娘挥倒在地。 "时间不早了,奴婢还有事呢,就不陪蓝姨娘了。" "你站住,你回来,你这该死的贱,你回来—"蓝姨娘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将那丫鬟拽回来。可是那丫鬟早已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开门,放我出去。"蓝姨娘跑到门边,用力的敲打着。 "你们这些贱婢,快放我出去,你们居然不给我吃饭,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姨娘也拍打累了,喉咙也嘶哑了。她身子一软,慢慢的下滑,目光呆滞的重复那几个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蓝姨娘眼睛一亮,连忙抬头,却在触及到来人时微微一暗,嘴角勾起冷讽。 "你来干嘛?看我笑话?" 紫苏微微一笑,眼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蓝姨娘,眼底笑意更浓。 "妹妹来看姐姐过得好不好。" 蓝姨娘冷笑,"你现在看见了,我很好。"她一甩衣袖,冷冷的坐下,眉宇间具是冷傲。 紫苏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碎落一地的碎片,眼眸闪了闪,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她走进蓝姨娘,温声说道:"姐姐怎么没有用膳呢?这帮丫鬟,真是不中用。姐姐的饭菜打落了,居然都没有人再给你送过来。赶明儿个得禀明了王妃,这样嚣张跋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丫鬟就该拖出去杖毙。" 蓝姨娘冷眼看着为她抱不平的紫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啊,像那些不尊主命,不思感恩,反而恩将仇报欺压主子的丫鬟就该拖出去杖毙,省的留着祸害其他人。" 蓝姨娘指桑骂槐,紫苏自然听得分明。她眼角微冷,而后又想起什么,笑着坐在蓝姨娘身旁。 "姐姐说的是呢。"她拿着娟帕捂唇道:"要妹妹我说啊,姐姐平日里就是太心慈手软了,才镇不住那些奴大欺主的贱婢。不然,有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的田地?"她惋惜的摇摇头,眼底却满是讽刺。 "对啊。"蓝姨娘也笑,"要不是我当初瞎了眼睛,错把狼当做羊,今日又怎会养虎为患,反被咬一口呢?妹妹日后可要注意了,以后一定要将眼睛擦亮点,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错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啊。"她很是亲热的拉过紫苏的手,眼眸温和的嘱咐着。 "还有啊,妹妹日后做什么事可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到最后反倒是害了自己还为他人做嫁衣。就像今日,哎~姐姐本来以为王爷那么宠爱妹妹,定然不舍得惩罚妹妹。可是这男人的心啊,说变就变。妹妹伺候王爷这么多年,王爷竟也舍得。"她摇摇头,很是感触道:"咱们女人啊,就是命苦。不过还好,王爷以前那么宠爱你,这一次不过是涉及到三小姐而已。妹妹也不要怨王爷心狠,王爷总有一天会原谅妹妹的。" 紫苏被蓝姨娘这番话呛得脸阵青阵白的,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的一切都是王爷给予的,妹妹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丝毫怨言?倒是姐姐,今日被王爷关在这祠堂内,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她说着眼里就盛满了关切,看起来她和蓝姨娘是很好的姐妹一般。 蓝姨娘冷笑,"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今日一个不慎栽在你手里,我认。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是最终胜利者,哼,等着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紫苏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温柔。 "多谢姐姐关心,有姐姐做榜样,妹妹日后定当更加小心翼翼,不会糟蹋姐姐一番良苦用心的。" "哦?"蓝姨娘挑眉,眼眸一转,看着紫苏平坦的小腹,嘴角一勾。 "王妃那么重视你,你不也没怀孕么?" 紫苏脸色骤变,"你知道什么?" 蓝姨娘却是笑了,"真是可惜啊,妹妹为王妃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临了了,没想到连个孩子都没有。王府内那么多女人,王爷虽然宠爱妹妹,可说句不好听的,王爷也不能一辈子护着妹妹不是?妹妹以后的日子,姐姐我想起来就觉着可怜。" 紫苏冷眼看着她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眼眸冷凝如冰,忽而笑了起来。 "不着急,妹妹还年轻着呢,不怕没有孩子。姐姐可就不同了,伤了子宫,又受了寒气,永远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哎~" 蓝姨娘骤然瞪大眼眸,犀利冰冷的看着她。 "你?是你,是你杀死我的孩子的对不对?"她疯了一般的朝紫苏扑过去,"你说,是不是你杀死我的孩子的,是不是?是你害我摔倒流产是不是?是你故意拖延大夫救我的是不是?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紫苏轻易的躲过蓝姨娘,站在一旁,目光淡而轻蔑,没有说话。 蓝姨娘扑了个空,眼神阴狠的看着紫苏,像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贱人,你忘了是谁提携你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吗?你居然敢恩将仇报,你居然敢杀死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她喘息着,既要扑过来杀紫苏。却忽然发觉自己没力气了,双腿一软,倒了下去。血,如胭脂般划过嘴角。 "怎么会?"蓝姨娘看着汇聚在地上的血液,目光震惊。而后又看向地上的碎片,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你,你给我下毒?"她悲愤而仇恨的瞪着紫苏,想要站起来,却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紫苏在一旁冷笑,"姐姐你自小鼻子灵敏,虽然不懂得用毒,却也能分辨出有毒无毒,今日怎的这般不小心呢?" "不,不可能,我明明没有吃那些饭菜,不可能的。我检查过了,没有毒的…"她忽而想到什么,目光睁大。"你…你把毒涂在碗上,你…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心机。"她愤怒交加,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紫苏慢慢的走过来,目光平静。 "怪只怪姐姐你知道得太多了,妹妹从来都相信,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她低下头,轻柔的说道:"看在姐姐你已经命不久矣的份儿上,妹妹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想杀你孩子的人不是我,而是王妃。我只不过听从她的吩咐,拖延了大夫诊治的时间而已。" 蓝姨娘目光睁大,"不,不可能…怎么会…" 紫苏笑得温柔,"姐姐啊,你怎么不想想,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为什么除了王妃,就没有一个人剩下男丁呢?"她捂唇轻轻而笑,眼神悲悯,像似在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蓝姨娘。 "你以为王妃真的那么相信你吗?实话告诉你吧,你当初怀的是男孩。王妃怎么可能容忍你生下孩子来跟她的儿子争夺世子之位呢?姐姐你未免太天真了。" "为什么要背叛我?"蓝姨娘悲愤欲绝的嘶吼,她紧紧抓住紫苏的裙摆,瞪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待你如亲姐妹,你怎么可以…咳咳咳…"蓝姨娘嘴角又留下一丝鲜血。 紫苏看着有片刻的不忍,而后又冷哼一声。 "姐妹?你若真的待我如姐妹,就该早让我开脸做王爷的通房。" "就…就因为我没有让你给王爷做妾,所以…所以你就联合王妃来陷害我,对…对不对?你们…你们首先害死了我的孩子,然后再趁着我伤心难过无暇他顾的时候,你再勾引王爷,顺利的…顺利的成为姨娘。" 紫苏微抬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一次,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蓝姨娘盯着紫苏,那目光如毒蛇般阴冷狠毒。她忽而想到什么,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紫苏皱眉,"你笑什么?" "哈哈…"蓝姨娘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看着紫苏的目光却含着嘲讽与同情。 "紫苏,你以为你跟着王妃有什么好下场?" "这个用不着姐姐关心。"紫苏一脸的冷傲。 蓝姨娘摇摇头,忽而道:"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个个美貌如花。可是你知道王爷为什么那么宠爱你吗?" 紫苏黛眉微蹙,"为什么?" "呵呵…"蓝姨娘又笑起来,这次,她的笑声中满满的都是同情。 紫苏一怒,声音提高。 "我问你为什么?"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明白几分,每次王爷看着她的眼神就非常奇怪,好似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一般。 "你很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因为你长得…和王爷心爱的女人有几分相似。所以王爷才那么宠爱你。" "你胡说!"心里的想法被证实,紫苏控制不住的大吼。"你说谎,你分明是嫉妒我。" 蓝姨娘嘴角一勾,眼中同情夹杂着悲哀。 "紫苏,聪明如你,何必自欺欺人呢?如若不然,你以为王妃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你?因为你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因为你听话,因为对她没有威胁,因为你可以牵制和监视我,因为你可以和宁侧妃相抗衡。" 紫苏脸色苍白,而后冷眼看着蓝姨娘。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蓝银娘悲哀的摇头,"紫苏,以你的聪明,何苦要作践自己一生作为别人的棋子呢?今天你也看到了,王爷再是宠爱你又如何?你在他心里终究也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他不会对你有丝毫的真心。与虎谋皮,无疑是自寻死路。趁着现在还不晚,早点回头是岸吧。咱们好歹主仆一场,我不想你落得跟我一样的结局。" 紫苏目光动容,而后又冷道:"别再我面前演戏,我不会上当的。" 蓝姨娘苦涩的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紫苏皱眉走进她,蹲着身子看着她。 "小姐,若你真是为我好,就告诉我,平王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蓝姨娘微怔,"是王妃让你来问我的?" 紫苏抿着唇,"不是"她只是想要抓住王妃的把柄而已。 "哎~"蓝姨娘叹息一声,"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紫苏压根儿就不相信她的话,她急切的抓着蓝姨娘的肩膀,逼问道:"你跟在王妃身边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发现?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王妃杀死平王妃的,快告诉我啊。"因为急切,紫苏用力的摇晃着蓝姨娘。蓝姨娘已经中毒,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不趁这个时候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蓝姨娘本就虚弱,哪里经得起紫苏这般摇晃?不过一会儿,就有些喘气不均了。 "你…你放开…放开我…" 紫苏已经急红了眼,哪里还听她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问道:"说,平王妃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甘心吗?你不是恨王妃杀了你的孩子吗?你不是想报仇吗?你快告诉我,告诉我王妃是怎样杀死平王妃的,我帮你和你的孩子报仇,你快说啊——" 蓝姨娘瞪大眼睛,指着紫苏的后面。 "你—中计了,王妃…果真…老…谋…深…算…"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了气息。 紫苏愣住了,而后又用力摇晃着蓝姨娘的身体。 "蓝素心,你快醒过来啊,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告诉我平王妃是怎么死的,你怎么可以死?"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紫苏乍然惊醒,回头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恨不得就此晕过去算了。 忠义王脸色铁青的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陆氏、张氏、凌汐云、凌汐宛,还有其他几个通房,个个脸色鄙夷的看着紫苏。 "王…王爷…"紫苏根本没料到忠义王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祠堂,吓得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我就说看见紫姨娘偷偷摸摸来祠堂了吧,父王你还不相信我。"凌汐云嘟着唇瓣,似有些不悦的抱怨着。 忠义王没有理会她,而是皱眉紧盯着紫苏。 "你不好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跑这儿来干嘛?" 紫苏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得凌汐宛惊叫一声。 "呀,那不是蓝姨娘吗?她怎么了?"刚才紫苏一直摇晃着蓝姨娘,方向正是背对着门的。听闻门被撞开的时候,紫苏由于惊吓松开了蓝姨娘,倒在紫苏的脚边,也让众人看见了死去的蓝姨娘。 紫苏脸色更加白了,急切的想要辩解。 "王爷,妾身…" "王爷,刚才来的时候妾身好像听到蓝姨娘在说什么与虎谋皮…还说什么平王妃之死。"陆姨娘疑惑的皱着眉头,"妾身倒是糊涂了,上次云氏不是说平王妃是她下毒害死的吗?紫妹妹和蓝妹妹何故旧事重提?" 紫苏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忠义王铁青的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忠义王面前。 "妾身该死,请王爷降罪。"她眼睛一眨,泪水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却不再为自己辩解。 陆姨娘看得咬牙,小狐媚子,就知道装可怜博王爷的同情心。 忠义王皱眉,有了白天的事情,他不再那么轻易被紫苏迷惑了。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他声音冷漠,不带丝毫温柔跟怜惜,紫苏一震,眼底闪过慌乱。 垂下眸子,紫苏低低道:"今日蓝姨娘对三小姐下毒,虽然罪证确凿。可是妾身想到三小姐说的话,甚觉有理。遂漏夜前来,仔细询问一番,以免真凶逍遥法外,也好让王爷和三小姐宽心。"她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柔柔弱弱,好不委屈。 张氏冷睨了她一眼,"哦~原来如此啊。"她恍然大悟一般,忽而叹息一声。 "想那蓝氏今日陷害与你,差点就让王爷误会了妹妹。可没曾想,妹妹竟还念着当年的主仆情分,还要千方百计的想要救蓝氏。这以德报怨的情操,真真是让姐姐我无地自容了。" 紫苏低着头,"姐姐万不可这么说,妹妹年轻不知事。但自小父母也曾教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蓝姐姐她纵然有罪,可是她总归是妹妹的主子。何况,说不定她今日是被逼无奈。妹妹怎能让她枉受冤屈?" 哼!张氏心中冷哼,正准备再说什么。忠义王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那她为什么会死在这儿?"真是麻烦,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些女人那么爱争风吃醋口角相争呢? 紫苏一噎,而后抬起头来,泪如雨下。 "妾身刚一问及此事,姐姐就闭口不提,说是什么妾身惹不起那人。"她嘤嘤哭泣着,"妾身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指使姐姐,她才犯下着弥天大错啊。可是姐姐好像有苦衷,不愿意说出那人的名字。妾身急了,就抓紧了她的肩膀询问。可是姐姐却突然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神色惊恐,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妾身见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就凑过耳去,只断断续续听姐姐说什么平王妃之死,什么下毒…然后姐姐就…就去了…"她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妾身真是吓坏了…"她全身颤抖,好似真的被蓝氏的死吓住了一半。 张氏咬牙,好个伶牙俐齿的狐媚子。面上却装着很惊讶的样子。 "照紫妹妹这么说,蓝妹妹可是中毒?"她似无意的看向死不瞑目的蓝氏,惊呼一声。"王爷,蓝妹妹嘴角的血是黑色的。" 忠义王脸色阴沉,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脸色更沉。他深看了紫苏一眼。 "谁放你出来的?" 紫苏一愣,现在不是应该先查蓝姨娘的死因,然后再纠出幕后主使吗?不过这样于她更有利一些。 "本王问你,谁那么大胆子敢违背本王的命令放你出来的?"见她不说话,忠义王的口气更加冷了几分。 紫苏打了个寒颤,低头嗫嚅道:"妾身…妾身迷晕了守卫,偷偷跑出来的。" "你胆子倒是不小。"忠义王脸色不喜不怒,口气也由冷淡变为漠然。 紫苏垂着头没有说话,眼下只要王爷不怀疑蓝姨娘是她杀的就好,其余的以后再说。 过了一会儿,忠义王才淡淡吩咐。 "来人,蓝姨娘暴毙,厚葬!紫姨娘擅自解禁,禁足半年。" 厄?张氏等人愕然,紫苏惊喜。 "是,妾身这就回去,保证没有王爷的吩咐,绝不踏出房门半步。" "王爷?"眼看紫苏就这样逃过一劫,张氏不甘心的叫了一声,被忠义王一个冷眼截断。 窗外,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划过。 树影重重,一男一女站在暗处,盯着那黑影划过的方向。 "公子,要杀紫苏吗?"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 "不用"男子淡雅的摇头,"她能自己解决。" 女子一怔,低眸的瞬间掩下眸底的黯淡。 "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男子沉思一会儿,"那件事调查得如何?" 女子愧疚的低下头,"我查过了,她们都不是那样命格的人。公子,你是否记错了?" "不!"男子清眸微转,如波光流淌之际,轻柔与清冷兼并,形成一种独特的神韵,让人为之沉沦。他声音清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五星连珠早已暗示五位将军的传人当中有两位都在京城,金和水相邻,也就是说,你身边还有一个乃水将军的传人。" 女子点头,"我会继续探查,请公子放心。" "恩"男子点了点头,目光穿过黑夜,落到西边一个角落,那是云梦居的位置。 云梦居内,风影跪在地上禀报着刚才的所见所闻。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蓝姨娘真的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风影道:"紫姨娘不断的质问蓝姨娘平王妃的死因,蓝姨娘似乎真的不知情,只是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怀疑。属下本来想救走蓝姨娘,好让小姐审问。却不想,王爷会在这个时候去了祠堂。" 凌汐涵嘴角勾起冷笑,"父王当然会去,要不然王妃这出戏不就白唱了?" 王妃!那个女人还真是不可小觑。 风影微愣,终是问出声来。 "恕属下愚钝,小姐,今日之事丝毫没有跟王妃扯上关系,为何小姐那么肯定这幕后策划人是王妃?" 凌汐涵靠在软榻上,一手支着头,斜睨着眼眸,慢悠悠的说道:"自始至终,王妃想要除去的人都只有蓝素心和紫苏而已。我猜王妃大概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们对我下手。只不过紫苏要聪明一些,选择先向我坦白,然后和我合谋扳倒蓝素心。蓝素心肯定不甘心,慌乱之中说不定会泄露一些消息出来。这也就是紫苏的小心思了,想要用蓝姨娘警告威胁王妃。可是她低估了王妃,以为自己凭着父王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王妃,当初既然能够一步步将紫苏捧上天,自然也了解她的性格。够有沉府也够有心计,可是心比天高。这样的人,始终难以成大事。王妃救恰恰利用了紫苏的野心,让她先打败蓝素心,然后再挑唆她去杀蓝素心灭口。紫苏也趁着这个机会逼问蓝素心我娘的死因,如果这事儿真的跟王妃有关。那么紫苏手里就握有王妃的把柄,以后就可以彻底逃脱王妃的控制。只不过王妃比她高一筹,直接让凌汐云几人将父王给引到祠堂去了,刚好见证了紫苏杀人的一幕。" 风影心中震惊,王妃的心机太深了。这样一步步一环环,布置的天衣无缝,难怪这么多年能坐稳王妃之位。可是— "小姐,属下还有一个疑问。" "你是不是想问,明明父王已经对紫苏有所怀疑,为何要放过她?" "小姐英明。" 凌汐涵嘴角勾起讽刺,把玩着胸前的发丝。 "如今宁侧妃还没回来,若紫苏死了,谁来同王妃抗衡?"现在她倒是看明白了,她那个父王非但不是个糊涂人,反而精明的很。或许他甚少关心那些女人的争斗,但是最为关键的地方他却不会忽视。或许,以前她真的有些小看这个父亲了。 风影震了震,"那小姐就这样放过紫姨娘吗?" "放过她?"凌汐涵冷笑,"虽然这事儿是源于王妃的算计,但紫苏就未必就没有私心。"在高门贵族里面,尤为注重嫡庶尊卑。她是嫡女,比庶出的儿女不知道高贵多少,更何况还有个郡主的封号。那些小妾姨娘以前之所以欺凌她,还不是因为嫉妒她嫡女的身份。这个紫苏,自然也不例外。 "那小姐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凌汐涵嘴角勾起玩味儿的笑光,"王妃早就已经在很多年前就挖了陷阱给紫苏,既然她愿意跳,我为什么不好心帮她接接盖?"说起这个,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王妃心机之深。居然能够在七年前就未雨绸缪设定了紫苏的结局。她在彭高紫苏的同时,也在一步步将紫苏打入地狱。 这一次,就算没有她的插足,王妃也不会放过紫苏的。 也罢,反正那紫苏也不是个善茬,就算她这次转个弯被王妃利用了那么一下下也无妨。反正她这个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大不了下次百倍的讨回来就是了。 王妃的禁足,可是还没解呢。 风影不明白凌汐涵的意思,凌汐涵也不想再多说,示意她退下。 翌日,当天际泛起一缕鱼肚白的时候,凌汐涵破天荒的起床了。然后就带着若雨和若雪来到大厅,跟昨天一样,吩咐王府所有主子到大厅集合。 忠义王一夜没睡,起来的时候都有些疲惫。还好今日休沐,否者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朝堂。 大厅内济济一堂,除了凌泓,所有人都来了,忠义王才开口问道:"涵儿,你今日叫大家来又有什么事吗?" 凌汐涵眼眸扫过大厅,"紫姨娘呢,她怎么没来?" 忠义王皱眉,又是紫苏?凌汐云笑着为凌汐涵解答:"三姐忘记了吗?昨天父王罚了紫姨娘禁足。" "哦~"凌汐涵恍然大悟,"不过今天我要宣布的事跟紫姨娘有关,父王可不可以先让紫姨娘来大厅,等女儿的事情解决完以后再让她继续禁足?" 这一声父王听得忠义王那叫一个激动啊,端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涵儿这是原谅他了吗? 他抬眸望过去,见凌汐涵正殷切的看着他,目光含了丝期待。他心中一动,立刻吩咐。 "来人,去叫紫姨娘来大厅。" 凌汐涵立刻笑得眉眼弯弯,"谢父王。" 忠义王的手再次一抖,脸部表情也温柔下来。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没睡醒吧。先坐一会儿吧,别站累了。" "谢父王关心。"凌汐涵大方的坐到自己的位置,无视那些嫉妒的眼神和磨牙的声音。 没一会儿,紫苏就跟着丫鬟走了进来。 "妾身参见王爷。"声音袅娜动听,清脆悦耳。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有些讶异。这女人脑袋被撞了?怎么一夜之间变故如此之大? 今日的紫苏完全不似以往那般艳丽张扬,打扮得稍微素净一些。上身着浅紫折枝花卉褙子,下身着烟紫色湘裙。一身的紫色,既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又更加衬托出眉宇间的妩媚娇嫩。三千青丝只用一只紫色发簪束着,那发簪的簪头乃是一朵躺在荷叶上含苞欲放的荷花,黛眉轻描,鼻梁微挺,朱唇丰润,耳垂戴着一对泪滴形状的玉石耳坠。绣着荷叶的裙摆下是一双粉蓝色绣玉兰花的绣鞋。 整个人从上到下不复以往的流光溢彩,更显得清雅脱俗,让人眼前不觉一亮。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七章 凌汐涵眯了眯眼,这个女人的确聪明。8懂得什么时候该出风头,什么时候该收敛锋芒。最最重要的是,她会把握人心。 就像她今日的装扮,或许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在父王的眼里,恐怕意义不一般吧。 她抬眸看向上方,果然见父王眼里有一片刻的迷恋和迷追忆。 凌汐涵垂眸饮茶,很多人都知道,皇后最喜欢的颜色乃是白色和紫色,其次便是蓝色。皇后最爱的装扮,也是一身的素净,清雅出尘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可否认,紫苏今天这身装扮可是花了心思的。她恰到好处的展现了自己的美丽,也一针见血的勾起了父王对皇后的情愫,以及…对她以往的宠爱。 这个女人,还真不一般。难怪王妃会在一边捧高她的时候一边设计置她于死地。 她眼角余光看了王妃一眼,很不意外的见到她有些阴沉的脸色,手上的佛珠都被她捏得变形了。可她仍旧没有发作,可见王妃是个极其能够隐忍的人。 凌汐涵眼睛闪了闪,王妃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忠义王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神色略微缓和。 “起来吧。” 紫苏明眸一晃,“谢王爷。”果然,王爷就喜欢她这身装扮。她眼角余光瞥向坐在上方淡定自若的王妃,可是她眼底暗沉的光却没有逃过紫苏的眼睛。她不禁勾唇一笑,这样一身装扮,当年也是王妃指导的呢。 “不知王爷唤妾身来有何事?”她垂眸恭敬的问道。 忠义王目光瞥向凌汐涵,“涵儿,现在人都到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嗯”凌汐涵放下手中茶杯,看向紫苏,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的脖颈出。准确的说,是落在她脖子上一串淡蓝色的琉璃项链上。那项链纯澈明透,上面雕刻着玉兰花的花纹。那痕迹仿若是天然雕刻而成,光是看着,就知道手触摸上去绝对不会隔手。项链的吊坠是一小朵半开的昙花,花瓣缀上了点点彩色光粉。阳光照下来,那波光如水般在琉璃之中游动,熠熠闪闪,美丽异常。 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不过眼角却冷了下来。微微瞥了眼王妃,果然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凌汐涵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故作惊奇的指着紫苏脖子上的项链。 “呀,紫姨娘这条项链真美。这材料,看着像是琉璃吧。” 紫苏一愣,而后眉眼染上笑意。 “三小姐火眼精金,这确实是琉璃项链。”她心底不无得意,这条项链是前段时间蓝姨娘送给她的。当时她一见就非常喜欢,自然不会推脱。本来她是打算哪天戴着这条项链,再好好打扮一下,王爷定然会很喜欢。可是前段时间王妃却让她装病,不得出门。她只得遵从。 这次她被罚禁足,半年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她昨晚欣喜于王爷没有追究她的罪,但是回去后她就开始着急了。这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个个身价不菲。她不笨,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容貌在这王府当中绝对算不得出众,可是王爷宠她,就是她最有利的资本。 她要想在这王府里存活,就必须将这份宠爱牢牢抓住。 正在她思索这该怎样重新获宠的时候,机会来了,王爷居然宣她到大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她必须把握这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要让王爷看到她的美丽,让王爷回想起对她的宠爱。 刚刚一进门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她必须小心翼翼才行。 她兀自在心中谋划着,却没看到忠义王在见到她脖子上的项链时铁青的脸色。 “这条项链是哪里来的?” 紫苏心里一喜,王爷也觉得她戴这项链很美吗?紫苏喜不自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忠义王说这话时眼中的愤怒。 “回王爷,这条项链…”紫苏正准备说是蓝姨娘送给她的,可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若这个时候说出来,不是让王爷又对她心生嫌隙了吗?这样一想,她便改口道:“这条项链是妾身买的。” “买的?”忠义王紧紧的握住椅子的把手,手上青筋暴露,可见有多愤怒。可是也不知道紫苏是太过得意还是怎的,平时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居然没有发觉忠义王的愤怒,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是啊,这项链是妾身一个月前出门去买的。” “在哪儿买的?”忠义王眼里的暗涌渐渐平静,语气也恢复了平淡。可是这大厅内除了紫苏,所有人都察觉到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暴怒。是以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低着头看着地板,仿佛那地板上有花纹一般。 紫苏眼珠子转动,为难道:“妾身记不得了。” “哦?”忠义王端了茶杯饮茶,语气云淡风轻,嘴角含了丝笑意。 “这么漂亮的项链,你居然记不得从哪儿买的了?真是可惜了。”他状似惋惜的摇摇头,放下茶杯,说道:“本王觉得你戴着这条项链气质甚为出众,还想着让人再去给你买几条。你却不知道地点了,着实让本王为难了。” 忠义王话音一落,大厅内响起了磨牙声。那些姨娘看着紫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唯有王妃,眼里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凌汐涵嘴角划过微冷的弧度,从不曾发现,她的父王居然这么腹黑。 紫苏却是心中一喜,王爷这么说就是原谅她了么?她抬起眼,怯怯的看着忠义王,声音娇柔动听。 “妾身得蒙王爷垂爱,感激不尽。只愿终生伺候左右,不离不弃。”紫苏说着就含情脉脉的看着忠义王,完全似大厅的众人为无物。 忠义王嘴角划过笑意,却是瞥向凌汐涵。 “涵儿,你还没说让大家来有什么事情呢。” 凌汐涵朝天翻了个白眼儿,父王明明就看穿了她想干什么,却故作不知,真正是腹黑透顶。 “回禀父王。”凌汐涵淡淡站起来,“前几天娘托梦给女儿,对女儿说了很多话。” 忠义王目光动容,眼眸低垂。 “是吗…”他眼眸迷茫,看着凌汐涵,似乎在透过她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坐在他身边的王妃拨弄佛珠的手又是一紧,唇瓣抿了抿,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凌汐涵的目光含了丝冷意,而后又似乎想到什么,那丝冷意渐渐退去,化为了平淡。 凌汐涵虽然一直看着忠义王,眼角余光却也时刻注意着王妃的表情,自然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幻,不由得微微蹙眉。看王妃的样子,似乎对她并没有敌意。可是… “你娘对你说了什么?” 耳边,却是忠义王低低带着沉痛愧疚的询问声。凌汐涵心中一动,有些感叹,也有些嘲讽。人都死了,这个时候才来缅怀有什么用呢? “娘说,她没能将我平安养大,愧对一个母亲的责任。娘还说,留给了我许多东西,足够我今生荣华…”凌汐涵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女儿醒来后心里很自责,这么多年来女儿神志不清,甚至都忘记了娘亲的忌日,实在是不孝之极。枉自娘亲还托梦给我,对我殷殷嘱咐。女儿心中难过,遂在云梦居里为娘亲设立了灵位,早晚祭拜。可是不曾想,女儿点香的时候却怎么也点不燃。女儿心中惶恐,是否娘亲责怪我多年未曾给她上香,是以给予处罚?” 她顿了顿,又说道:“女儿幼时曾听人说过,若给辞世亲人上的香点不燃,那便证明其乃是枉死。” 一屋子女人听到这儿,心又提了起来,特别是紫苏。之前王爷就说了,今天是三小姐让众人在大厅集合的。如今又提及平王妃之死,是否跟她有关? 或许是心虚,紫苏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心思也逐渐飘远… 忠义王目光沉凝,薄唇紧抿的望着凌汐涵,目光复杂。 凌汐涵垂眉敛目,表情自责黯淡。 “女儿想到那日云氏临死前说的话,得知娘亲死因与她有关,便也信了几分。可是时隔多年,母亲为何冤魂不散,可是有什么放不下?后来女儿又听说宝华寺的师父曾经说过,人死后若冤灵不散,那便可用其生前用过的最珍贵的金银玉器镇压之。尤其是玉器,有辟邪之效。于是女儿便打开了娘留给女儿的嫁妆,却发现…” 说了这么一大堆,终于说到重点了。忠义王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大厅内坐着的姨娘也都心中忐忑起来,脸色微微发白。纷纷低着头,拢衣领的拢衣领,整袖摆的整袖摆。傻子也明白他们这是在遮掩了。 凌汐涵心中冷笑,面上却做惶恐气愤之色。 “女儿发现,娘留给我的嫁妆居然跟册子上的数目对不上号…” “三小姐是否对错了?”凌汐涵还未说完,陆姨娘便笑着打断她。“平王妃姐姐的嫁妆数目庞大,种类繁复。三小姐怕是看花了眼吧,怎会有错漏呢?” “是啊。”旁边一个穿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的姨娘也跟着帮腔道:“三小姐怕是思念平王妃姐姐久了,整日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了。平王妃姐姐的嫁妆可从来都是三小姐自己保管的,外人怎么可能动得了?” 言外之意就是,凌汐涵自己没有保护好母亲的嫁妆,就算丢失了,也是她自己的责任。还害得平王妃死后灵魂不安宁,就是说她不孝了。何况凌汐涵以前本就是个傻子,傻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就算弄丢了嫁妆,也是可能的。 凌汐涵瞥了那女人一眼,她是张氏曾经的丫鬟流芳,张氏怀孕的时候将她开了脸给忠义王做了通房。平时就跟在张氏面前,阿谀奉承,逢迎谄媚。 “是啊,我也正奇怪呢。”她眼波一转,轻叹一声。“怪只怪女儿前些年脑子糊涂,也忽略了保存娘亲给的嫁妆。以至于到了今天,好多名贵的玉石珍宝全都不翼而飞了。”她表情沉痛又自责的对着忠义王道:“父王,女儿连娘亲留的遗物也保护不了,真是愧对母亲一番爱护之心。近日眼前又日日出现母亲的面容,心中实在难安,遂请父王降罪,女儿绝无怨言。” 此番话落下,大厅内落针可闻,人人睁大眼睛瞪着凌汐涵,她这是在唱哪出戏? 忠义王皱了皱眉,那边流芳在张氏的示意下开口了。 “三小姐一片孝心可感日月,妾身看着就感动呢,以后万不可说出这种话来了。”她瞥了瞥身边的张氏,又笑道:“平王妃去世的时候三小姐还小,哪会打理什么财物啊。这么几年过去了,三小姐又不甚关心这些,难免就有疏漏了,以后谨慎些就好,万不可这般自责。王爷听得只怕心里也难受得紧。” 凌汐涵垂眸掩下眸底的冷意,流芳这话看似在安慰她。实则讽刺她不孝,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遗物也保护不了,还故意勾起忠义王多年伤心往事。更加拐着弯告诉大家,她娘亲去世,她又傻了几年。王府里那些女人就当她好欺负,将她娘亲留下的嫁妆也收刮剥夺了去。 哼!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王府里就没有一个女人简单,全部加起来,不知道得唱多少场戏了。 她面色凄惶,语气哀伤自责。 “话虽如此,可是我没有守护好娘亲的遗物,终究是我的失误,还请父王责罚。”她言语恳切,只强调遗物两个字,将流芳那番话的言外之意撇了个一干二净。 流芳暗自咬牙,忠义王冷眼瞥了她一眼,她立刻脸色发白,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张氏恨铁不成钢的怒瞪着流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提什么嫁妆?这不是鼓着王爷调查这事儿吗? “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少了多少?”忠义王却是转头问着凌汐涵。 凌汐涵抬眸,“这个…种类繁多,女儿实在是记不住了,还是请父王自己看吧。”她给若雨使了个眼色,若雨会意的上前,将准备好的册子交给忠义王。 “王爷,夫人所有的嫁妆都记载在这上面,请王爷过目。” 她话音刚落,门外若雪便走了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忠义王行了个礼,才说道:“王爷,夫人的嫁妆全都搬来了。”她一拍手,立刻就有十来个家丁抬着木箱子走了进来。 大厅内那些女人见到这么多箱子,而且看那些家丁搬得汗涔涔的,都知道这里面全是好东西,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 忠义王倒是愣了愣,别有深意的看了凌汐涵一眼。随意翻了翻手中的册子,眉头紧锁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全都打开。”他沉冷的吩咐着,下人不敢大意,连忙将木箱子全都打开来。顿时一阵晃眼的金黄,什么宝珠翠玉,古董真玩摆满了十数个箱子,看着就让人心动贪婪。然而,忠义王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这是你娘所有的嫁妆?” 忠义王的声音很冷,听得那些姨娘个个都打了个寒颤,面色齐齐发白。 “是。”凌汐涵点头。 忠义王脸色更沉了,他将册子丢在红木方桌上,怒喝一声。 “放肆!” 这一声吼如石破天惊,惊得所有女人心尖一颤,有心虚的甚至吓得跪在了地上。满头翠玉也洒落在地,手上戴着的什么绿宝石方扁镯、脖子上戴的圣尊翡翠珍珠项链、手指上的珊瑚银戒指全都显现出来。那耳朵上戴着的青曦幻幽穆耳坠和头上戴着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随着下跪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更是让忠义王怒火中烧。 凌汐云和凌汐宛死死拽着张氏和陆氏,才没有让她们吓得跪地。 “你们——”忠义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女人。 “你们居然敢偷窃云裳留给涵儿的嫁妆?该死!” 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王妃眼皮颤了颤,云裳! “王爷息怒,婢妾再也不敢了…”那几个女人都是忠义王的通房丫鬟,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平时都夹着尾巴做人。此刻见忠义王雷霆之怒,吓得连连求饶。 陆氏却是瞪着跪在地上那个穿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的女子,那是她的贴身丫鬟碧月。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么点事就吓成这样,真是枉费她的抬举了。她心中咒骂着,完全忘记刚才若非凌汐宛拉着,她自己也会跪下来。 忠义王心中怒火翻腾,才不管这些女人的求饶。 “来人,将她们身上戴着的所有首饰都卸下来,拉出去杖毙。”他喘着气,犹觉得没解气。 “去,到每个院子里去搜。本王今天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谁敢再本王眼皮子底下玩这种肮脏下作的手段。” “是!”下人大气也不敢出,连忙领着吩咐出去了。 这下子不止那些姨娘,便是凌汐云和凌汐宛也吓住了,纷纷脸色发白。反应过来后就跪了下来。 “父王,您这样做可是怀疑各位姨娘和女儿吗?”凌汐云眼里淌着泪花,语气戚戚然道:“女儿知道三姐姐受了委屈,可是您也不能够因为几个偷窃的婢子而迁怒于女儿和姨娘们啊。三姐姐的嫁妆都是她自己管着的,那钥匙也在她手上,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打开库房,谁能够盗窃她的嫁妆?”这是在指责忠义王偏心了,忠义王脸色下沉。可是偏偏有人不懂得收敛,比如凌汐宛,立刻就跟着哭诉了。 “是啊,三姐姐的嫁妆那么多,光几个小厮哪里搬得完,许是三姐姐漏下了呢?” 凌汐涵自吩咐若雪若雨将账本和嫁妆搬到忠义王面前后就一直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在她眼里糊涂耳根子软的父王居然只是看了看账册然后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发难了。她以为至少父王会询问一番,然后派人到她院子里查一查,看她是否故意将那些最最珍贵的嫁妆藏了起来。可是他没那么做,直接就对着那帮女人发怒了。这一举动,倒是让她对这个父亲有了新的看法。 此刻听闻凌汐云和凌汐宛明着哭诉实则别有深意的话,心中冷笑。她上前一步,道:“两位妹妹这是说我故意栽赃吗?” 凌汐云低头摸着眼泪,抽泣的说道:“妹妹可没这么说。”她抬眸看了凌汐涵一眼,凌汐涵分明从她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嫉恨和杀气。 “姐姐的嫁妆一直都是放在你的院子里,别人怎么动得了?就算有误,姐姐又有何证据证明是姨娘和妹妹们拿的?” 凌汐云这话是故意的,她故意要激起众怒,让所有女人都来针对凌汐涵。所以,立刻就有人附和了。 “对啊,三小姐以前烧坏了脑子,所有事都是你的丫鬟在帮你打理。这平王妃留下的嫁妆,她们最为清楚不过,三小姐应该去问她们才是,缘何要冤枉妾身?”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穿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豆绿色的挑线裙子的女子,她叫玉萍,是朝中官员为拉拢忠义王送给他的通房。 她这话比凌汐云更毒,直接将矛头指向若雨和若雪。要知道,自从凌汐涵傻了以后,就没有丫鬟愿意伺候她。皇后更是怕她被人欺负,所以除了若雨和若雪,没有让任何丫鬟留在她身边。 若雨若雪听了这话俱是脸色一沉,刚要发怒,却被凌汐涵制止,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自然有父王对付这个玉萍。 果然,只见忠义王听了玉萍的话后脸色更黑了。若雨若雪可是皇后给涵儿的丫鬟,说她们心怀不轨,不就是间接讽刺皇后嘛。他怒极反笑,“证据?你想要证据是吗?本王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证据。” 他话落,手指摧力,一股内力直直打向玉萍。玉萍吓得肝胆俱裂,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大厅内所有女人都是一脸惊恐。不过就在她们以为玉萍必死无疑的时候,却失望了。忠义王根本没有杀她,只是用内力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而后眼前又是一晃,忠义王手中又多了一根项链,然后又是耳环、玉佩、手镯… 大厅内那些刚才还义正言辞的女人个个脸色发白,惊恐的盯着忠义王收罗了一干首饰。那不止是从玉萍身上卸下的,也有她们的,每个人都有,没有一个落下。 “既然你们不到棺材不落泪,那么本王就给你们看证据。”忠义王冷眼扫了眼吓得颤抖的众位小妾姨娘,冷声说着。 他拿起一根项链,“这根白青玉钻石项链,是皇后娘娘为平王妃添的嫁妆之一。”他看了颤颤发抖的凌汐宛一眼,“宛儿,请你告诉本王,这条项链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 “父王?”凌汐宛大惊失色,想要解释,忠义王却又拿起一支紫色的金步摇。 “这云鬓紫颜金步摇也是宫廷之物,是皇后娘娘送给平王妃的。除此之外,与之并列的还有云鬓橙颜金步摇、云鬓黄颜金步摇、云鬓绿颜金步摇、云鬓蓝颜金步摇、云鬓青颜金步摇、云鬓靛颜金步摇、云鬓银颜金步摇、云鬓墨颜金步摇、云鬓粉颜金步摇。想必其余几支今步摇也在你手上吧。还有这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条、金镶珠石云蝠簪。云儿,它怎么又到了你的手上了呢?来人,去五小姐屋子里搜,谁敢拦着,全都拖出去打死。”忠义王说完不给凌汐云辩驳的机会,直接下命令。这番雷厉风行的行为,倒是让凌汐涵有些刮目相看起来。她心中有些疑惑了,上次从蓝姨娘给她下毒那事来看。父王应该不是个喜欢管内院事情的人啊,而且就算一般后院发生矛盾,他都选择忽视,放纵,只要不是太大的问题。像下毒这种阴险的招数除外。 怎么今日却… 凌汐涵还在疑惑,忠义王却是如数家珍的将那堆首饰全都罗列了个遍。 “这对粉絮幻幽穆耳坠,是皇后娘娘特意打造送给平王妃的…” “这尊蓝夜水晶玉镯,是皇上寻来送给皇后的,皇后又转送给了平王妃…” “还有这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日月升恒万寿簪、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也都是皇后请宫廷匠师打造送给平王妃做嫁妆的…” “以及这青溪玉佩、紫檀玉佩,全都是皇宫圣物。”忠义王说到最后脸色铁青,“你们胆子倒是大了啊,若非今日,本王还从来不知道你们竟是如此贪得无厌,连皇上和皇后所赐之物都敢贪?你们究竟有几颗脑袋?” 忠义王雷霆之怒,吓得那些女人个个头冒冷汗,再也不敢辩驳,只得磕头求饶。 “妾身知罪,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凌汐涵再次蹙眉,越来越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父王今天好像在借她的手故意要处置这些女人一般。她不由得看了看王妃,只见她紧紧捏着手中的佛珠,眉宇下有些暗沉。很显然,忠义王的态度在她意料之外。再看紫苏,她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唇色全无。今日这般情况,就是傻子也明白凌汐涵让她来大厅的目的了。她紧紧抓着手帕,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慌乱。还好,她今日为了博得王爷的喜欢,没有穿红戴绿,也没有戴那些名贵的首饰。就算等一下搜出来,她也可以推脱说自己不知道。 可惜啊,紫苏实在是太天真。她怎会知道,忠义王之所以会那般盛怒,便是因为她脖子上的那串琉璃项链。 忠义王发完火后又看向了紫苏,眼瞳内怒火毫不掩饰。吓得还算镇定的紫苏双腿打颤,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王爷,啊——”忠义王凌空一个巴掌打来,直打得紫苏半边脸红肿,嘴角浸出了鲜血。 “王爷?”紫苏愕然回头,却忽而睁大了眼眸,看着忠义王手中那串本来应该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隐隐猜到了什么,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忠义王将项链往前一递,眼眸黑沉。 “你知不知道这串项链是谁的?” 紫苏愣愣的看着他,这个时候王妃却开口了。 “八年前皇上偶然得到一块琉璃,知晓皇后娘娘喜欢琉璃,便请最好的工匠花了三天三夜打造了这根琉璃项链。可是皇后娘娘向来喜欢素装,不喜佩戴过多首饰。加之琉璃易碎,便搁在一旁。后来平王妃三十岁生辰的时候,皇后便将这琉璃项链作为礼物送给了平王妃。”王妃的声音很平淡,可是凌汐涵仍然听出了那一丝丝的冷意。或许是因为父王对皇后过分的关注和在意,让她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吧。 紫苏已经吓得跌坐在了地上,那边去搜查各个院子的人也回来了,抬了好几箱子。 “王爷,全都搜到了。”一个老妈子拿着一个本子走上来,“奴婢将从每个院子搜出的物什都分别记录好了。” 忠义王淡淡的接过来,“缺漏的全都搜出来了?”那边已经有人自发的将那些箱子打开了,顿时又是一阵金光耀眼。凌汐涵现在终于明白之前她让人将那十几个箱子抬进来的时候忠义王为什么就发现了不对。很明显嘛,数目相差太多了,整整五个大箱子,不怀疑才怪。 老妈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板一眼道:“不,琏沐兰亭御茫簪、青花粉彩开光人物纹墨床、尊紫檀水晶玉镯、墨研静雨倩玥钻、金镶青金石金约、嵌宝石白玉扁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薄金镶红玛瑙坠子、碧玺石的佛珠手串、碧玉七宝玲珑簪、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赤金桂猴子雁杆的手镯、赤金掐丝柳叶发箍、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赤金镶红宝石石榴耳坠…” 她口齿清晰,不急不缓的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连口气都没有喘。凌汐涵都不得不佩服。而那群女人,却是越听脸色越白。这位老妈子可是王爷的人,谁的帐都不买,谁也收买不了。 那老妈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蝴蝶图案镶蓝宝石花钿簪、蝴蝶图案镶蓝宝石花钿簪、金镶倒垂莲花步摇、金镶珍珠手链、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梅叶戒面的金戒指、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烧蓝玻璃掐丝珐琅的簪子、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都没有搜到。不过奴婢从各位姨娘和各位小姐房中搜出记录典卖这些配饰的账本。”她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忠义王,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册子上记录的官绿色绉纱汗巾布匹十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二十匹、烟紫垂花锦十五匹全都所剩无几,奴婢也将各位小姐和姨娘用来裁制成的衣裳带来了。”她一挥手,又有两个小厮太了个箱子进来,打开来看,全是簇新的衣裳,面料名贵精美,一看就价值非凡。 忠义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还有吗?” “有。”老妈子低眉垂目,“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五彩冰梅蝶纹瓷瓶、松檎双鹂图的剔彩捧盒、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玛瑙巧作诵经鼻烟壶也都没找到,”她顿了顿,“奴婢交给王爷的账册上也并未完全记载,奴婢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几位小姐和姨娘拿去典当了。不过三位侧妃没有回来,奴婢并没有到她们院子里搜查。”老妈子的话说的很明白,那些缺失的东西或许是王府里的女人贪污了却没有记载,也有可能是尚未回府的几位侧妃拿走了。 那些女人早就已经被眼前的阵仗下呆了,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含求饶了。 忠义王皱了皱眉,眼色意味不明,而后看向凌汐涵。 “涵儿,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你带回去吧,以后这些东西保管好,不要再让人给‘夺’了去。”他特意强调了那‘夺’字,他不是傻子。那些女人确实没有钥匙,打不开云梦居的库房。可是涵儿痴傻了六年,那些女人还不是明着欺负,只要吩咐或者威胁一声,涵儿就会乖乖的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就算她不拿,那些女人看见了也会抢。这些事情只要稍加调查就会真相大白,所以今天这些女人才会缄默不言。因为她们知道,再喊冤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不会放过这些女人。 “至于那些被你们典当了的东西,自己想办法补偿吧。” “王爷!”那些女人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他会这般绝情。 凌汐涵勾了勾唇,故作为难道:“可是那些东西很多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怕很难买到。” “那就折算成银两,一分都不能少。”忠义王冷声一锤定音,凌汐涵嘴角上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过—— 她看向软倒在地上的紫苏,眼底闪过冷光。忠义王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转眼冷冷看着紫苏,再没有往日里一丝一毫情分。 “来人,紫姨娘目无尊上,屡次挑衅,罪无可赦,拖出去、杖毙!” 铿锵有力的几个字落下,惊得所有人都是一呆。要是以往,紫苏落到这个地步,她们肯定会欢呼雀跃。可是如今她们自身难保,只会觉得恐惧跟不安,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紫苏更是觉得晴天霹雳,不可置信的看着绝情冷漠的忠义王,直到有人来托着她出去,她才知道害怕,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王爷,妾身冤枉啊,冤枉,那琉璃项链是蓝姨娘给妾身的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不能…”她吼道最后,眼神恶毒的投向王妃,“王妃,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是你…你这个毒妇,你迟早都会有报应的…报应…哈哈…你残害王府子嗣,你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八章 凌汐晴蓦然站起来,柳眉倒竖。 "还愣着干什么,堵住她的罪,别让她乱说话。" "是"老嬷嬷立刻扯了块布堵住了紫苏的嘴,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 紫苏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来,眼睛如毒蛇般剜向王妃,几乎要将她撕裂。 凌汐涵冷眼看着凌汐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却没有开口阻止。而那些女人听闻这番话却是胆战心惊,面露惊恐的看向仍旧淡定自若的王妃。她们都不是笨蛋,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也猜测出几分。王妃,或许比她们想象得还要深沉。 忠义王眉头紧皱,沉沉的看了王妃一眼,吩咐了一句。 "三天之内将欠涵儿的嫁妆全都补齐,然后全都禁足。"说完袖手一挥,大步走了出去。 凌汐涵眯了眯眼,刚才父王明明就对王妃有所怀疑,为何还要包庇她?昨天也是这样。父王似乎在保护王妃,可是瞧着他的样子,应该是不喜欢王妃才是。特别是听碧影说起王妃是怎样嫁给她父王之后,她更是肯定,父王心里是厌恶王妃的。既然如此,为何这般维护于她。 她皱了皱眉,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被阴谋包围的感觉… 忽而想到什么,凌汐涵转身唤了忠义王一声。 "父王,等等。" 忠义王脚步一顿,回眸看她。 "还有何事?" 凌汐涵嘴角一勾,眼角余光瞥了眼站起来的王妃。 "我院子里只有若雨和若雪两个人,人手太少了。她们可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贴身丫鬟,不适合做那些粗重的活,所以…" 忠义王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不是让你和晴儿一起打理王府么,你自己找来牙婆挑几个称心的丫鬟吧。" "可是…"凌汐涵皱了皱眉,"父王,王府人口众多,内院的事说起来都是小事,可是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得一大堆。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让碧影督促我要勤练武艺,我怕是没多少时间来管理内务。可是这偌大个王府若是让二姐一个人打理,只怕也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你想说什么?"忠义王何等精明,早已听出了凌汐涵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汐涵眼底闪过笑意,瞥了眼走过来的王妃,清朗道:"王妃是当家主母,这内院大小事务还是应该交给王妃打理。" 她话音一落,大厅内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包括王妃。 忠义王更是诧异,"涵儿?" 凌汐涵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惊讶,只怕连王妃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将权利还给她吧。 "王妃是父王的结发之妻,陪在父王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一日女儿与各位妹妹闹了矛盾,致使父王生怒,责罚与众。可是王妃却丝毫不知情,况且女儿听说王妃日日在佛前祈福,抄写佛经。即便是有疏忽之罪,也早该抵消了。" 她话到此,真诚恳切道:"王妃为王府操心多年,大小事务知之甚详,比女儿这个半吊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所以,中馈还是交给王妃最好。你认为呢,二姐。"她说到最后将目光投向凌汐晴,眼中含着询问。 凌汐晴笑得温和,"妹妹实在太过谦了。"她目光微抬,与凌汐涵平视。 "母亲掌管中馈多年,经验的确比我们丰富。三妹若是想学,母亲自然不会推脱。" 凌汐涵懒洋洋道:"二姐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我志不在此,还是得二姐和王妃多多劳累了。" 凌汐晴还想说什么,却被忠义王打断。 "就这样吧,王妃重掌中馈,等会儿去请牙婆来王府,让涵儿挑几个丫鬟。"他顿了顿,"每个院子都挑几个吧,那些拿了月例不做事的那些丫鬟都换了吧。"他目光淡然而凌厉的扫视了跪在地上的一大片女人,声音冷漠。 "上梁不正下梁歪,做主子的都这么贪得无厌欺软怕硬。这种下人,王府养不起。" 跪在地上的那些女人闻言齐齐颤抖了一下,忠义王又扫视了一眼她们身后的那群嬷嬷一圈。 "你们这些个老东西,正经事不做,尽挑拨主子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再留着你们只会污了王府的名声。去给账房的说一声,让她们领了这个月的月例,自己卷包袱走人。" "王爷!"那群嬷嬷大惊失色,忠义王却已经甩袖离去,头也不回。那些嬷嬷只得回来求自己的主子。可是她们的主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忌得了她们?整个大厅内就响起了哭喊求饶和低斥怒骂声。 凌汐涵站在门口,看着忠义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后,凌汐梦走上来,嘴角一勾。 "三姐真是好算计,妹妹我不得不佩服。" 凌汐涵回眸,见凌汐梦嘴角带笑,眼里的冷光几乎冻结成冰。 她扬眉淡笑,"姐姐我再怎么算计,也不敌妹妹你料事如神,未雨绸缪。不然,姐姐那些丢失的嫁妆,只怕又要损失大半了。"贪污她的嫁妆,王府里每个女人都有份。王妃和凌汐晴没有动用丝毫,她不奇怪。凌汐珍没有拿,她也不奇怪。可是凌汐梦却真正是独善其身,她不相信。 她有些好奇,凌汐梦怎么突然变聪明了那么多?据风影探查的消息,凌汐梦这些天天天都往王妃屋子里跑。8看起来她似乎和王妃很是亲近,但是又不然。虚虚实实的态度,真是让她有些模糊了。她怎么就料定自己一定会在今天拿母亲的嫁妆说事?不过一晚上,她是怎么将从前在自己那儿拿走的珍宝首饰给转移到其他院子里的?难道是王妃在背后帮她?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些说得通。 凌汐梦的眼神有些冷,嘴角划过冷翳。 "妹妹还有事,就不陪三姐了。"她说完带着丫鬟就走了出去,那态度,极度冷傲。 "六小姐好像不一样了。"身后,若雨皱了眉说道。 "我也觉得。"若雪点点头,"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自云姨娘去后,六姐就变成如今的摸样了。"凌汐珍走过来,淡淡道。 凌汐涵回眸看她,嘴角笑意浓郁。 "八妹的身体最近倒是见好啊。" 凌汐珍嘴角一丝淡雅的笑,"多亏上次贾太医来府中为五姐诊治,顺带也给妹妹把了脉,开了药方,妹妹这才好了不少。" "那可是一大喜事了。" 凌汐珍福了福身,"刚刚出来的时候屋里还熬着药,这会子怕是已经冷了,妹妹要回去服药了,三姐请便。"说着就带着丫鬟回去了。凌汐涵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姐?"若雨唤了一声。 "嗯?" 若雨皱了皱眉,"我总觉得,八小姐有些诡异。" "哦?"凌汐涵眼神深邃,"何以见得?" "我也说不上来。"若雨眉头深锁,"反正我看着她总觉得心头怪异得很,八小姐无论对什么事都表现得太淡然了,不悲不喜,不嗔不怒。那种感觉…好像历尽沧桑,又好像心如死灰一般。可我又总觉得,她心里似乎又在执着着什么。反正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安,小姐你还是远离她比较好。" 凌汐涵转过身来看着若雨,眼眸平静却好似有风云卷涌,看得若雨都有些惴惴。才听得凌汐涵的说了句:"连你都发现不同寻常了,你说父王会起疑吗?" 若雨一愣,"小姐,要告诉王爷吗?" 凌汐涵摇摇头,"不用。"她侧眸看着天际一抹朝霞,眼里的光若明若暗。 "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 她该关心什么?自然是她娘的嫁妆了。父王下了令,那些女人就是再不愿意,也得乖乖的掏腰包将她的嫁妆补齐。 所以,在接下来的三天内,王府内可是炸开了锅,每个院子都闹得河翻水翻的。在见证了忠义王的雷霆之怒后,那些女人再也不敢阳奉阴违,都忙不迭的凑银子。实在拿不出来了,全都找回娘家去要,没把娘家人给气得七窍生烟。可是那有什么办法?自己女儿贪墨郡主嫁妆,那些嫁妆好多都是皇后娘娘赏的,皇后娘娘在那儿盯着呢,谁敢马虎大意? 话说,那天凌汐涵就觉得忠义王前后两次变化太大,又结合萧霆轩那有些奇怪的表情。她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让若雨去打听才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原来那天忠义王真的进了宫,只不过贾太医已经早一步将他在忠义王府所见所闻全都禀报给了皇后,皇后大发雷霆,拒见忠义王,连皇上也没有召见他。忠义王心知皇后是对他有所怨恨,是以第二天才那般顺着凌汐涵的心处罚了那些女人。 王妃恢复了权利,很快就将牙婆叫来了,头一个就让凌汐涵选丫鬟,凌汐涵也不客气。选了丫鬟后对王妃说了一句话。 "这一局,王妃赢得不费吹灰之力,真是让本郡主不得不佩服。"她发誓,这句话绝对是出自真心。王妃的确好算计,虽然中途被她破坏了一些细节,但是不妨碍大局。 其实王妃的整个布局应该在七年前紫苏得宠的时候,那个时候王府群花遍布,个个家世不凡,王妃应付起来肯定力所不及。这个时候,她慧眼识珠的发现了紫苏,发现了她和皇后有几分相似。更加重要的是,她是蓝姨娘的贴身丫鬟,而且是一个不甘于现状有野心的丫鬟。 而那个时候蓝姨娘又刚刚怀孕,王妃只需要对紫苏稍加诱导,便可将她收为己用。再轻松的借紫苏的手除去蓝姨娘,然后再以一个贤惠宽厚的主母形象劝服王爷带蓝姨娘外出舒散心结。而已经经过她暗中培养改造的紫苏,自然不能落下。又刚好发生了刺杀,紫苏也聪明的在那一次刺杀中让忠义王注意到了她,顺利的一跃成为姨娘。 紫苏得宠七年,心也慢慢大了。可是她没有想到,王妃早在培养她的时候就利用她的野心和贪婪为她建筑了坟墓。 那天晚上,王妃便是诱导蓝姨娘利用紫苏给凌汐涵下毒。王妃知道,凌汐涵绝对会发觉并不会善罢甘休。而后又利用凌汐云受伤之事请来宫中太医,恰好让贾太医目睹了整个过程。然后告诉皇后,忠义王进宫吃闭门羹… 依照王妃的计策,那天蓝姨娘就该当场被忠义王处死。可是她没想到凌汐涵居然会为蓝姨娘求情,不过这也无伤大雅。 蓝姨娘没死,紫苏自然心急。王妃只要稍加利导,紫苏就会去杀蓝姨娘灭口。而那个时候,凌汐宛等人又恰好将忠义王引到祠堂去,刚好见证了紫苏杀蓝姨娘的一幕。虽然当时忠义王没有过多处罚,但是王妃早知道紫苏不是个安分的。那天晚上蓝姨娘想要利用她给凌汐涵下毒的时候,王妃就猜到她会去见凌汐涵。依紫苏的性子,肯定会穿的耀眼花哨。当然,紫苏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估计也是王妃示意蓝姨娘给她的。凌汐涵发现紫苏戴着她母亲留下的嫁妆,怎么可能放过她? 所以,检查嫁妆继而名正言顺的处罚众姨娘,也是王妃早就算计好的。 至于那串琉璃项链,凌汐涵眯了眯眼。她母亲犹爱琉璃,自皇后将这琉璃项链送给母亲后,母亲便一直存放着,连她都没有碰过。不过她母亲去世后,这项链就不见了。后来出现在了紫苏手里,她就怀疑了。拥有这琉璃项链的人,肯定跟她母亲的死有关。 紫苏临死前说这琉璃项链是蓝姨娘给她的,可是她不信,蓝姨娘不可能不动声色的杀了她母亲。能够使唤蓝姨娘的人,便是王妃了。所以,她更加肯定,王妃是杀死她母亲的凶手。 王妃要绊倒紫苏,那串琉璃项链是关键,别的都是其次,唯有那串项链才能让忠义王怒火中烧,摒去对紫苏所有怜爱处置她。可是也是那串项链,彻底暴露了王妃的狐狸尾巴。 这世上的事都说不准,有得就有失。纵然王妃心机再深,算计得再是天衣无缝。也躲不过那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但如此,从柳文鸢和凌汐画策划婚变开始。王妃一直就在借她的手除去对手,而她自己,则一直冷眼旁观。 之前她就觉得奇怪,王妃先后禁足那么多次,居然都能够那么淡定。无怪乎她淡定,因为比起她的禁足,那些女人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无论是柳文鸢、万姨娘、云氏、蓝氏还是紫苏。在加上这次的贪墨嫁妆,王妃一个都没漏下的全都算计好了。 这样高超的计谋跟手段,当真是让她不得不佩服。 想到这里,凌汐涵勾唇一笑。 "希望王妃能永远这么淡定下去。" 王妃看着她,眼神高深莫测。 嫁妆的事情过去了,那些女人也安分了不少。为什么呢,因为凌汐涵早就准备了两手准备。要回嫁妆是其次,在那些女人将一沓沓银票交给她的时候。她就顺手拿起若雨写好的她们贪污的证词,让她们签字画押。那些女人自知理亏,不得已都画了押。这便是让凌汐涵抓着她们的把柄了,她们如何还敢放肆? 贪墨盗取郡主嫁妆,传出去她们自己都嫌丢人。所以不管心中有多不甘,还是必须得忍着。 而凌汐涵,也渐渐忘却了这件事,专心练武。时间一天天流走,眼看着琼华宴就快到了,凌汐涵的剑法终于练到了最后一层,相信假以时日,就可达到顶峰。 自上次紫苏的事情过后,那些姨娘终于彻底知道凌汐涵的厉害,从此再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何况凌汐涵手里有她们签字画押的罪证,就算她们想翻起波浪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令汐涵倒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这一日,凌汐涵照旧拿着泛黄的剑谱细心的研究着,若雨走了进来。 "小姐" "恩"凌汐涵正在研究着剑法,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那些女人又想做什么?" 若雨摇摇头,"没有,是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凌汐涵终于放下手中的剑谱,眼角余光已经瞥到一抹妃色的身影袅袅而来。蛾眉粉黛,面如美玉,唇畔含朱,身若扶柳,莲步慢移。 "三妹"凌汐晴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二姐找我有事?"凌汐涵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散漫道。 凌汐晴轻轻走过来,"是这样的,三天后就是皇后的寿辰了,母亲已经求父王下令解了各位妹妹和姨娘们的禁足令。"她话到此顿了顿,如水明眸观察着凌汐涵的反应。 "哦"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并不感到奇怪。 "二姐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当然不是。"凌汐晴眸光一闪,柔柔笑道:"几位妹妹从前对三妹多有得罪,这些天都在院子里反思,心中都非常自责。现下解了禁足就想向三妹道歉。可是她们怕三妹不见她们,就拖我来告知三妹一声。" "是吗?"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凌汐晴,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然后呢?" 凌汐晴轻抿唇瓣,内敛道:"三妹,以前若几位妹妹有什么得罪之处姐姐就代她们向你道歉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们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咱们都是自家姐妹,若是闹僵了,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姐姐说的可对?" "恩"凌汐涵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微笑道:"二姐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她清澈的眸子夹杂着冷然的光色,唇畔勾起淡淡的弧度。 "姐姐都这样说了,妹妹我要是再不领情,就显得小气了。" "三妹果然宽宏大量。"凌汐晴笑着点点头,"能得三妹原谅,想必几位妹妹也会心安了。"她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快光。 "宝华寺的琼花都开了,煞是美丽,今日许多小姐公子都会到宝华寺赏花。正好,几位妹妹正想趁兴同游。三妹不防一起去,从前咱们姐妹之间多有生分,正好趁此机会调节调节,三妹意下如何?" 琼花?凌汐涵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朵栩栩如生的琼花胎记。这个胎记自出生便有,而这具身体以前却是没有的,只是在她穿越过来后,那一朵琼花胎记才出现在胸口上。若非这具身体的年龄较小,她都怀疑自己是身体穿。 摇摇头,甩去脑海中莫名闪过的思绪。只是,琼花应该是四、五月开花的。难道在这个时空的繁殖气候不同?抑或者品种不一?凌汐涵微微低着头,蝶翼般的眼睫微微垂下,掩下眸中一霎那的神色。而后她抬头,嘴角微微上扬。 "好啊,我闷在家里好多天了,正好出去走走。"她站起来,"走吧" "小姐"若雨唤了一声,目中闪过担忧。 凌汐涵悠悠一笑,"你们两个整日呆在王府也闷坏了吧,正好今日同小姐我一起出去。" 若雨眼前一亮,"是" 凌汐晴看了一眼二人,没说什么。 "二姐,妹妹我得先换一身衣裳,二姐可否稍等片刻?" "那是当然"凌汐晴刚走出去,若雨就走了过来。"小姐,你真的要跟她们出去吗?万一…" "无妨"凌汐涵淡淡道:"我不出门,她们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她眼中闪过玩味儿的笑光,"人家都下战贴了,难道我还做缩头乌龟不成?既然她们要玩,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她们玩一局呗,反正又无伤大雅。"她水眸流泻一道顽劣的光泽。 "你去叫上若雪,等会儿咱们一起出门。" "…是"若雨知道劝不动她,也不再说什么,反正有她跟若雪在,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姐的。 不一会儿,凌汐涵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凌汐晴站在门外等候,闻听得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霎时间惊艳当场。 凌汐涵穿了一件缕金百合霰蝶裙,外罩一件同色袄子,下摆绣着几朵琼花,腰间淡蓝色流苏遥拽质地,显得精致小巧,袖口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几朵祥云,衣领上用银线勾勒出半绽的海棠花。柔亮泼墨青丝梳了一个简单大方的流云髻,鬓髻上斜插着一根襄宝石的碧玉发簪。额前的刘海随意飘散,宛若天仙。饱满的耳垂吊着一对宝蓝色泪珠耳环,脚下一双镂空流云鞋,精致绝美的容颜上未施粉黛。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出尘绝俗的美丽,尤其是眉宇间那一抹清华淡然的气质,更是衬托得她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一双充满智慧的眸子,仿若黑夜里最闪亮的两颗星星,熠熠闪闪,灼灼生辉。她面若芙蕖,风姿绰约,窈窕无双。 本是倾城绝色俏佳人,奈何飞扬的眉眼下隐藏着冷然凌冽的历芒,让人心生胆颤跟畏惧。 "三妹这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凌汐晴笑道。 凌汐涵红唇轻启,"二姐谬赞了。"她眼眸四处一扫,"几位妹妹呢?怎么没看见她们?" 凌汐晴掩唇道:"她们都在门口等着呢,我们也走吧,不然她们该等急了。" "好"凌汐涵嘴角一勾,很大方的点头。 王府门口,停着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马车外聚集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富家千金,她们穿着富贵高雅,珠玉宝钗,气韵非凡。各自拿着手帕在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的传来嬉笑声。身后,各自的丫鬟规规矩矩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丝毫不敢懈怠。 "二姐她们怎么还没有出来啊?会不会是三姐不肯原谅我们啊?"娇俏略带失落的语气,来自于美丽活泼的凌汐云。她一双妩媚的眸子扫过大门口,不动声色的掩下眸底的暗沉。 "呵呵…"凌汐宛掩唇而笑,"应该不会吧,二姐亲自去请,三姐应该会来的。你说是吧,六姐?"她说完又将询问的语气投向一脸冷漠的凌汐梦,眼底快光一闪。 凌汐梦容颜上一片淡漠清寒,以往的张狂尽数收敛,埋藏在她眸心深处一缕深黑的暗芒中。停了凌汐宛的话,她抿着唇,没有说话。仍旧冷冷的站着,仿若脱离尘世。 凌汐宛眸色一闪,也不生气。自从云氏死了以后,六姐就变得沉默了。除了上次紫苏下毒一事说了几句话意外。其余时候均是冷冷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她都已经习惯了。 旁侧,一直安静秀雅的凌汐珍抬眸看了一眼凌汐梦,淡然的目光中似被杨柳划过湖面,丝丝涟漪晕染开来。稍刻,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正说着,忽见门口处闪现几道身影。 "快看,来了来了"凌汐云兴奋抬眸望过去,然,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一身素雅洁净,却仍不掩绝世风姿的凌汐涵时。眼眸悠的暗沉一片,拿着娟帕的手微微收紧,目光一霎那深幽古寒,那是深沉的嫉恨。 身侧,凌汐宛也是片刻的呆滞,而后又含笑走过去。 "二姐,三姐,你们来了。" 凌汐涵目光淡淡扫过她们的服饰打扮,呵~只觉得入目一片繁花似锦。这几人站在一起,还真是足够惊艳一片啊。 "几位妹妹久等了。"她淡淡道。 "三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凌汐云走过来,本想挽住她的手们可是想到上次的事,又放弃了。略微歉疚的说道:"三姐,以前是妹妹们不懂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三姐见谅。"她说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请三姐见谅。"凌汐宛也微微福身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六十九章 凌汐涵望着她,眼中似有深意。8片刻,她启唇淡道:"七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姐姐我都忘记了,妹妹何苦再提?平白伤了咱们姐妹情分,你说是不是?" "…是,三姐说得极是。"凌汐宛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微微诧异后点头称是。 凌汐晴走过来,"人都到齐了,咱们出发吧。" "好啊,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宝华寺应该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凌汐云含笑道,妩媚的眸子刹那间的暗沉浮现,转瞬即逝。 马车内壁很大,足够乘坐六七人,里面有一个平方矮桌,桌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有坐榻软垫。矮桌上点着一个香炉,幽幽香气萦绕,驱散了因为人多而浑浊的空气。左右依次坐着凌汐晴、凌汐梦、凌汐宛。右边依次坐着凌汐涵、凌汐云、凌汐珍。除了凌汐涵一脸慵懒,半阖着眸子假寐凌汐梦冷着一张脸以外。其余几人均是一脸的端庄持重,优雅大方。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启动。 一路上,凌汐云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触及到凌汐涵半眯着眸子懒散的样子,她又自觉无趣的闭了嘴。 大约一个半时辰以后,马车在宝华寺山下停了下来。驾车的若雨和若雪跳下马车,若雨掀开车帘道:"二小姐,宝华寺到了。"一车子的人都是小姐,但是凌汐晴为长。是以就算她们是凌汐涵的贴身丫鬟,这个时候也得以凌汐晴为尊。 凌汐晴还未说话,忽觉眼前人影一闪,凌汐涵已经率先跳下了马车。动作熟练轻敏,毫不拖泥带水。凌汐晴眼眸微动,而后道:"走吧" 她的丫鬟青曼早已经走上来,帮着她跳下马车,其余几人亦如此。 凌汐涵回眸一瞥,见凌汐珍最后跳了下来,她眼中波光绽开细浪。转过头,望向绵延的阶梯。顺着阶梯望上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寺庙的一角。以及寺庙后那一颗高大繁茂的老槐树。 周围三三两两的闺阁千金,富家公子少爷并肩行走,谈笑晏晏。见到忠义王府几位小姐,纷纷驻足观望许久。特别是许多第一次见到凌汐涵的年轻公子哥,纷纷呆立当场,痴然而立。 凌汐宛眼中嫉妒的光芒闪过,笑着走上前。 "二姐,已经到山下了,马车不能上山。可是这阶梯这么长,我们…"她面有忧色,她是王府里的千金小姐,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哪里爬过这么长的阶梯? "七妹啊"凌汐涵回过头来,眼中玩味儿笑光一闪。"你要是嫌累可以慢慢走,反正那琼花开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谢,咱们不赶时间。" 凌汐宛微皱的眉头展平,含笑道:"三姐说得是。" 几人刚欲上山,忽闻一声娇喝。 "哎,前面的马车是谁家的?快让开,挡着我们的道了。"嚣张无理的丫鬟对着忠义王府那顶豪华富贵的马车冷声不屑喝道。 若雪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呵斥,凌汐涵拉住了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 "五姐,这是谁家的丫鬟呀,这么无理?"凌汐宛凑在凌汐云旁边低语,眼眸深处闪过不屑 凌汐云妩媚的眸子微微眯起,俏皮的光泽沉淀,眼底幽光闪烁。 "茜雪,怎么了?"一个低悦清冷的女声自那华丽的马车内传出来,接着一只纤细的柔荑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未经雕琢的绝美容颜。 纤眉如画,眸如点漆,鼻梁小巧莹润,唇口殷红似桃。额头饱满圆润,肌肤白皙胜雪,柔荑削白如葱。眉宇间气韵尊华毕现,神态贵气含着细微的高傲。眼角细微光泽一闪,似有不屑冷傲乍现。 这女子一露面,旁边那些驻足不前的公子哥霎时又呆了片刻。 "小姐"刚才那高傲的丫鬟立刻谄媚的跑过去,"有人挡了我们的路了。8" 那女子黑如墨的眸子微微扫过四周呆愣的众人,得意之余似乎又有些不屑。 "长姐"又是一只纤纤柔荑伸了出来,帷幔被拉开,再次露出一张比刚才这女子姿色更甚几分的容颜。人群再次发出倒抽气声。这人凌汐涵认得,就是那天在画舫上见过的太师次女伍惜雪。她唤那名女子为长姐,那么之前那女子便是素有‘绝艺’之称的伍青筠喽。果然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虽然比她那个妹妹稍微逊色两分,但是她身上自有一股冷傲的气质流现,是伍惜雪所不能比拟的。 伍惜雪目光淡淡扫过众人,眼神在凌汐涵身上顿住,似有诧异。 "长乐郡主?" 伍青筠一露面就已经认出了三绝之首的凌汐晴,嘴角勾起淡淡的冷讽。在丫鬟的帮助下跳下了马车,伍惜雪随后跳了下来。 "原来是忠义王府的长宁(凌汐晴的封号)郡主,青筠失礼。"伍青筠眉目清冷,淡淡福身道,伍惜雪随之行礼。 凌汐晴上前两步,微微福身还礼。 "原来是青筠妹妹,倒是姐姐我眼拙了,竟没有认出妹妹来。" 凌汐涵这才有机会打量她们的穿着服饰。 伍青筠穿着一件嫣红缕金绣百褶裙,裙摆绣着同色大朵大朵的芍药,怒放在裙间,灿然夺目。上罩粉红上裳,酥胸半抹,外罩一件真丝玉色羽绒袄子,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楚腰纤纤不盈一握,酒红色织锦腰带缠腰,腰间别着一枚精致华美的碧绿色玉佩。头上梳着美丽的忘仙髻,鬓角斜插一枚明晃晃的金步摇,头上两旁各插头饰发簪。眼角用画笔勾勒出一道紫色的纹路,更添妩媚色彩,耳垂戴着一对珠玉耳环,足下套着一双精致的橘红色镶宝石绣鞋。 整个人从上到下珠光满玉,华光璀璨,艳而不俗,如同耀眼的太阳。 而她身边的伍惜雪显然要低调得多。 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罗裙,上罩烟色袄子,裙裾间绣着几朵盛放的白莲,旁边大片荷叶环绕,衬出莲之高洁。腰间束着妃色腰带,一枚精致秀雅的荷包垂掉。头上梳了一个飞云髻,发髻上插了三只朱钗,少许发饰点缀。绝美的容颜上微施粉黛,丹唇含朱。整个人淡雅却不失大方,简洁不失身份。虽然站在光芒耀眼的伍青筠面前黯然无色,但是她清丽脱俗的容颜却给她的装扮提高了一个档次。两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均是人间绝色。 流动的人群早已呆立不动,痴痴然的注视着这一大片绝色尤物。 凌汐涵懒得看她们互相吹捧夸赞,淡淡的回身。 "二姐,再不走待会儿赏完花回家就该天黑了。"若雨和若雪早已跟了上去,她们也不喜欢这群故作骄矜的女人。 凌汐晴嘴角的笑一僵,伍青筠这才顺着声音望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清傲孤绝的背影。虽然她没有见到凌汐涵的面容,但是单单一个淡漠窈窕的背影,就足可见此女子的风姿绝伦,世上无二。她瞳仁中飞掠一道细光,愕然的光色沉淀在眼底。 "表姐"凌汐宛走过来,亲密的唤了一声。陆氏不但是工部尚书的堂妹,且也算是太师正妻的远方堂妹。是以凌汐宛跟伍青筠自然算得上表姐妹。 伍青筠回头,冷然的看了凌汐宛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未有多亲热。 "表妹也来了。" 她的疏离让凌汐宛微微蹙眉,目中闪过一丝薄怒,而后又笑吟吟道:"是啊,今日天气不错,听闻宝华寺琼花开遍,霎是美丽多彩。是以特意前来赏花。" 一群人寒暄了几句,后面又停下了几辆华丽的轿子,里面走下来三三两两的丽影。若凌汐涵再次,定然会认得她们。 这些人正是那日出门在画舫上遇见的张筱环、钟佩容、温代芹、冯丹卉。以及随后而来的乔迎夏、萧绮兰。总之,全京城的官家小姐几乎都在今天来到了宝华寺,像是约好了一般。 走在前面的凌汐涵不由得纳闷,"若雪,若雨,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同一天来宝华寺?"就算是赏花吧,也不至于这么殷勤吧? "小姐,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若雪兴致昂扬道:"每年的今天太子殿下和宁怀王都会来宝华寺对弈品茶,皇后娘娘爱花成痴。这琼花虽然美丽难得,却是不宜种植。所以皇宫御花园里纵然是万花齐聚,却独独少了琼花。对了"她忽而想到什么,对着凌汐涵解释道:"听说皇后娘娘之所以创办三年一度的琼华宴也是因为如此。" "恩"若雨接过话:"太子每年都会在今天来到宝华寺,好在琼花开得最美丽的时刻将之摘下来送给皇后。" 若雪呵呵笑着说道:"所以啊,那些名媛千金明着是来赏花,实则是想目睹太子真颜。" 凌汐涵了然的勾唇,眼中习惯性的闪过讽刺。萧霆轩和欧阳宸并称为绝世双骄,可谓是全天下未嫁少女的梦中人。平时这两个人都神神秘秘的,难得今日汇聚一堂,这些女子当然不可能会放过这个可以跟他们相处的机会了。 "那这么说今天会很热闹了。"她眼中闪过玩味儿的笑光。原来那群女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她。唔,不错,的确是个好计谋。就是不知道,这凌汐晴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了。 "当然了"若雪显然心情很好,"小姐你不知道,其实关于琼花还有一个传说呢。" "什么传说?"凌汐涵对这个传说颇有兴致。 若雪双眼发亮的讲道:"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华寺,而是一个很破的寺庙,鲜少有人驻足。后来有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路过此地,突逢大雨,便在此歇脚。谁知在破庙里遇上一个受了重伤的白衣女子,据说那女子长得极美。"若雪说道这儿,眼中露出梦幻之色。在凌汐涵眼里,就是典型的花痴形象。 "若雨,你说。" "是,小姐"若雨笑看了若雪一眼,接着说道:"书生对那个白衣女子一见钟情,细心照顾医治。女子终于醒了过来,对书生的救命之恩十分感激。" "接下来是不是那白衣女子就对那书生以身相许,而后白首偕老终生厮守,成就一段美满佳话了?"凌汐涵半讥半讽的截过话。这种故事她不知道听了多少,早已经免疫了。 谁知若雨却是摇摇头,"不是"她表情有些遗憾和叹然,"那白衣女子在第二天就离奇消失了。" 厄? "消失?" "对"若雨点头,"不过第二天寺庙外面就开满了琼花,绚丽灿烂,仿若朝霞。书生对着满目的琼花,心中怅然。因为那白衣女子,就如同琼花般美丽。后来他即兴赋诗,将他对那白衣女子的眷念和深情都寄托在琼花上。谓之琼花仙子!" "那那个女子呢,还有没有出现?"不自觉的,凌汐涵被引入了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当中。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头竟然有淡淡的悲伤萦绕。似乎是为了琼花仙子和那个书生?这样的情绪,不应该是属于她的。 "后来书生进京赶考,高中状元,皇上将公主许配给他。可是他对琼花仙子一片痴心,断然拒婚于公主。" 凌汐涵眼中浮现欣赏,不畏强权,有魄力。 "皇上大怒,威胁他,若不娶公主,便将他斩首。谁知那书生也是一腔傲骨,言自己已心有所属,至死不娶皇家公主。皇上虽然感念他有情有义,但皇家威严不可犯,仍是下旨处死了那书生。"她说到这儿,微微一叹。 "书生坦然赴死,只望自己在临死之前能够再赴曾经邂逅琼花仙子的那所破庙,那么他将死而无憾。皇上被他的痴情所打动,终究答应了他的临终遗愿。那书生来到了破庙,可是那个时候琼花早已衰败,不复初始繁华。书生伤心悲愤之余,竟痛哭流涕。急怒攻心的他当即口吐鲜血,倒在了琼花丛中。" 若雨目光幽幽的望向丛林处,声音中有着怅惘和惋惜。 "鲜血混合着他的眼泪滴到残败的琼花上,那琼花竟然慢慢绽放,花蕊之中竟然呈现淡淡的粉红色,美得耀眼炫目。就在满目繁乱的琼花中,书生放佛看见了那个美得如同琼花般的女子正慢慢向他走来,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传说,那一年的琼花开得特别美,特别美。第二日,人们发现那书生的尸体边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美得像仙女。她的手和书生的手紧紧相握,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四周都是琼花,将他们包围得严严实实。所有人望着那一幕都驻足不前,潸然泪下。后有人将之禀报皇上,皇上感这二人情比金坚,将之合葬于此。还下令将此处修建成皇家寺院,数百年来香火不断。自那以后,每年的这个时节,宝华寺的琼花都会开得特别的灿烂。尤其是今天,因为传说今天是那书生和琼花仙子相遇之时。也只有今天开的琼花,花蕊才会是粉红色的。" 若雨讲完后,凌汐涵沉默良久。目光幽幽望向山林处,传说山林后面有一个花坛,那琼花就种在花坛中。 "既然那琼花仙子也倾心于那书生,又为何会不辞而别呢?"本只是一个传说,她本来应该听过后就忘记的。可是她却偏偏问了这么个愚蠢的问题,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那是因为,仙凡有别。"若雪眉目染上愁丝,"那琼花仙子是仙,书生却是凡人。仙凡相恋,本是违背天条的。琼花仙子怕连累书生受上天责罚,是以不告而别。独自回到天宫,承受雷霆之罚,而后贬到凡间。本以为可以和那书生用结连理,却不想那书生因为她为得罪了人间皇帝而丧命。琼花仙子伤心欲绝,自尽在那书生身边。她的血液给予了那片土地灵魂,是以宝华寺的琼花年年开放,纪念着她和书生那一段短暂的爱情。" 若雪道:"琼花开而短暂,就如同琼花仙子和书生短暂的邂逅,似海的深情,却最终落得个共赴黄泉的结局。" 她微微轻叹,似在惋惜琼花仙子和书生没有结局的爱情,又似在悲愤那拆散有情人的人间帝王。"听说琼花仙子临死之前将自己的魂灵注入了琼花当中,若一对男女能够有幸在琼花盛开的第一时间目睹它的芬芳,便会受到琼花仙子的祝福。那对男女将会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凌汐涵讶然失笑,"那都只是传说,你还真信了?"虽然这个故事的确很感人,但是她也只是感叹了那么一瞬间而已,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琼花仙子。 "是真的,小姐"若雪急急的追上去,"听说当年皇上和皇后娘娘就看到了琼花盛开,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十几年一直感情甚笃,恩爱非常。" "那只是巧合。" "不是,是真的"若雪急红了脸颊,气呼呼的追上去。 "你还不如直接说,皇后就是那琼花仙子,皇上就是当年和琼花仙子邂逅的书生。" "…"若雪一噎,凌汐涵却已经距离她十步之遥,她连忙回神,追了上去。 "小姐,你等等我…"若雪的声音渐渐远去,主仆俩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阶梯深处。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章 珍珑棋局 轮回镜 丛林中,竹叶纷飞,满目枯黄落叶。8绿竹深处,一圆形石板居落,上面摆放着一盘棋,棋局错综复杂,黑白相间。石桌边围着坐着三个人,一白衣如雪,貌若天人。一黑衣如墨,形若惊鸿。旁边还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穿着黄色袈裟的老者。 一白一黑两个男子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死局,神色中都有着少见的凝重。那穿黄色袈裟的老者面目含笑,双手合十,目光淡然静默。 凌汐涵主仆三人上了山后直奔青竹林,刚到入口,便见一黑衣男子持剑而立,见到凌汐涵,似乎有些讶异,那是一种见到熟悉面孔的讶异。 然,只是一瞬间,便将手中宝剑横在欲闯入青竹林的凌汐涵面前。 “姑娘,请回去。” 凌汐涵微微皱眉,若雪立刻柳眉倒竖的跳出来。 “喂,你是谁啊,凭什么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那黑衣男子仍旧冷着一张面孔,纹丝不动。 “千云,不得无礼。”一个低哑磁性的嗓音从竹林深处传来,落入凌汐涵耳膜。那声音很淡很淡,几乎如同一缕青烟,转瞬便消散在风中。可是那声音却又很清晰,清晰得仿若近在耳边。 凌汐涵水眸浪花浮起,这个人的内功深厚,只怕世间少有。且听那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是谁呢?她皱眉思索。 千云听到那声音,先是一愣,而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里面又传出刚刚那男子清润的嗓音,“家仆无礼,请长乐郡主见谅。” 凌汐涵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他,欧阳宸!欧阳宸每年会在宝华寺与萧霆轩品茶对弈,没想到是在这青竹林中。 “郡主,我家王爷有请。”千云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凌汐涵挑眉,走了进去。若雨若雪欲要跟随,千云却持剑挡在二人身前。 “两位姑娘请留步。” 若雪一见千云这古板冷漠的脸就一肚子气,立刻大声道:“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啊?这青竹林又不是你家的,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进去?” 千云:“…” “若雨,若雪,你们就在这儿守着。”前面传来凌汐涵淡漠却不容置喙的声音。 “…是”若雨若雪虽然心中担忧,却仍旧不敢违抗凌汐涵的命令。 凌汐涵刚一踏进竹林就发现了不对,这竹林明明设了阵法,虚则实,实则虚,入目处事一层不变的青竹,根本分不清方向 她脚步顿住,柳眉轻蹙,闭着眼睛思索着破阵之法。 竹林深处,白衣男子皎月长眉轻蹙,目中闪过叹然。 “你又何苦为难她,她并不懂阵法。” 墨衣男子唇瓣轻抿,“或许是你小看了她。”他的目光不再纠结于眼前的死局上,而是端了茶杯品茶,神态优雅从容。 白衣男子微微皱眉,“赤练”他朝空中唤了一声,一道青色身影立刻落在他身后。 “殿下” “去…”他刚准备吩咐赤练去帮凌汐涵破阵,却听到有脚步声慢慢靠近。他抬眸望去,只见交错的青竹中缓缓走出一道蓝色的身影,满身清华,绝色如画。她淡淡的走过来,脚步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墨衣男子目光讶异中闪过一抹欣赏。 “你看,我说吧,她的能耐可是不小。” 白衣男子哂然而笑,凌汐涵已经走到了近前。 “丫头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宝华寺了?”白衣男子,也就是萧霆轩含笑问道。 “跟你说了,不要叫我丫头。”凌汐涵满脸黑线,冷冷的警告。目光扫过他对面雍容华贵的男子,似笑非笑道:“外面那么多鲜花等着你们去采撷,却不成想你们一个个的都躲在这儿。这下子可要碎了一地的芳心了。” 难怪每年那些女人都难以见到萧霆轩和欧阳宸,就算是知道他们在这青竹林中,却也无法闯进九宫迷魂阵。若非她以前对阵法棋艺感兴趣,并且细心专研,只怕也会困死其中。 欧阳宸顾左右而言他,“郡主也是来赏花的?” 那一直含笑坐着的老者在见到凌汐涵的一瞬间,目光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 “郡主来得正好”他目光悲悯慈善,笑着对凌汐涵道:“这盘棋已经盘踞在这里离多年,昭玥太子和宁怀王每年在此对弈,每每下到最后都不可破解其中奥妙。郡主聪慧剔透,或可能破此残局。” “大师谬赞了,太子和王爷都不能破的局,我一小小女子怎可破?”她目光淡淡扫过企盼上黑白交错的棋局,目光顿住。平静的眼波似投入了大石,激起波浪翻飞。她一贯平和的表情竟然有着激动。 “珍珑棋局?” 萧霆轩和欧阳宸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目光同时看向面色惊愕的凌汐涵,目光都闪过奇异的光芒。 “丫头能破此局?” 凌汐涵平复了内心的波动,目光定在那盘棋局上。手,无意识的拿起一颗黑色的棋子,落入棋盘之中。随着她一字棋落下,原本的死局霎时间变幻。一大片黑子横扫而下,棋面瞬间变得空旷了不少。 萧霆轩妖涅魅惑的凤目波光微漾,蓦然明白了什么。 欧阳宸已经放下了茶杯,白玉般的手指执起同样一颗白色棋子落入棋盘之中。8瞬间,剩下的黑白棋子立刻消失,桌面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来这就是破解珍珑棋局的妙法。”他深深的看了凌汐涵一眼,琉璃般的眸子深若幽瞳。忽而一笑,手持折扇轻摇。 “郡主果真心思独特,聪慧绝伦。” 那穿袈裟的老者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珍珑棋局乃是多年前无尘师兄所设。数十年来无人可破,十年前皇后来到宝华寺,寻求郡主姻缘。师兄将此棋局拿出,承诺皇后若破得此局,便实言相告。” 他目光似掠过回忆,“当年的皇后,也如今日的郡主,破了珍珑棋局。”他微微一叹,“十年了,郡主是除却皇后之外唯一破得这盘棋的人。” 凌汐涵心中微惊,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等渊源? 那老者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当年皇后与师兄在此论经礼佛整整一天,之后师兄便因泄露天机太多而圆寂。皇后临走之时将此锦盒交与老衲,并嘱咐老衲。十年后定然有人再次破这珍珑棋局,届时让老衲将这盒子交与有缘人。”他将锦盒递给凌汐涵,“如今有缘人已到,老衲的使命也算完成了,郡主请收下吧。” 凌汐涵再次惊愕,萧霆轩和欧阳宸脸上也有着些微的讶异。 “既然是母后属意,你便收下吧。”萧霆轩目光淡淡扫过那黑色的锦盒,漠然说道。 凌汐涵接过那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个红色的玉佩。她微一思索,便拆开了那封信。目光掠过那娟秀盎然的字迹,波澜不惊的眸子渐渐起了涟漪。 “涵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就证明了你通过了所有的考验。而此刻,想必你早已清楚了我的身份。从前种种如过眼云烟,我不想再言说。我亦知你心中定然有所困惑,也有着重重疑虑。其中细节我不便多说,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所有。没错,你的穿越的确非偶然。十六年前,无尘大师算出你命格奇特,天生缺少一魂一魄。后经细心推敲,方知你魂魄入了异世。而无论是二十一世纪的冷汐涵,还是这个世界的凌汐涵,终是不完整的生命。魂魄不全乃是逆天的存在,本应消散于天地间。可是你命格异于常人,竟然同时在两个时空中存活下来,但是必将半生波折重重,于青春年华丧命。我不忍见你魂飞魄散,便请求无尘大师告知解法。无视大师告诉我,你并不属于二十一世纪,不可强留,只得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于是我便于十年前设计,前后总总碧影已然告知。无尘大师于十年前摆出七星连珠阵,再加之你一缕冤魂使用的招魂术,将你从异世中带到这个世界。你灵魂归位之日,便是你重生之时。无尘大师为了挽救你,已经精力耗尽,再加之泄露天机太多而圆寂。时空之门已经彻底关闭,你再无回去的可能。我留下这封信就是想要告诉你,既来之则安之,莫要流连前尘过往,顺其自然。很多事情我不便多说,我有我的苦衷。只得稍加解释一二而已,当你从异世而来,就已经融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你避无可避,我只能告诉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全自身。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这青竹林中设了阵法,若你能破阵,便是通过了我对你的考验。我也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无论遇到什么荆棘坎坷都会迎刃而解。这麒麟玉是冷家家主的信物,当年你舅舅身死,将冷家所有不动产交与我管理。如今我将这麒麟玉交还于你,持此玉,你便可接手所有冷家产业。麒麟玉还有一个功效,便是百毒不清。麒麟玉是冷家家传信物,也是有灵性的。将你之血融入麒麟玉中,它便奉你为主。就算日后这玉佩为人所盗,也失去了光泽,终究是一块无用的石头而已。” “最后,珍重自身,万事莫强求。或者你不信天命之说,二十年前的我如你一般,认为人定胜天。可到了最后,我仍旧逃不开命运的齿轮。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万事随缘,或者,你会有不小的收获。还有,从这一刻起,除了你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切记,切记!” 长长的一封信,句句真诚肺腑。凌汐涵从这字里行间中读出了皇后写这封信的无奈和迷茫,读出了皇后对她的关爱。以及莫名的歉疚和对她日后命运的担忧感伤。 她深呼了口气,手指摧力,将这封信完全化为飞灰。风一吹,便消散在空气中。 回不去吗?她要永远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吗?她对那个世界确实没有多少留恋不错,可是到底是土生土长,虽然已到这个世界多时,但是她心中仍旧还是有所惦念的。现在突然告诉她说她不能回去了,她心中着实有些失望和迷茫。 “丫头,怎么了?”不知何时,萧霆轩已经站了起来,询问的嗓音响在头顶。 凌汐涵蓦然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怒瞪着他。 “你是鬼影啊,走路都没声音的。” 萧霆轩嘴角抽动,“是你自己在那儿发呆,干我何事?”他凤目点点笑意弥漫,戏谑的说道 凌汐涵撇了撇嘴,抬头望了望天色,她进来够久了,再不出去恐怕那两个丫鬟该着急了。她刚准备走,刚才那穿黄奕袈裟的老者却叫住了她。 “郡主请留步。” 凌汐涵蹙眉转身,“大师还有何事?” “阿弥陀佛”老者打了个佛偈,然后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镜子。那镜子小巧而精致,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洒进来,镜面上竟然晕染出淡淡的霞光。可清风一拂,那霞光便消失了,仿若那光晕只是一种错觉。 “这是?”凌汐涵盯着那圆珠子,眼中泛着疑惑。萧霆轩和欧阳痕二人同样看着那圆珠,眼中却是淡淡的讶异。 老者微微一笑,“这是轮回镜,可照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凌汐涵下意识的嗤笑一声,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穿越,她就笑不出来了。双眼盯着那轮回镜,眼眸深邃。 “大师这是何意?” 老者将那轮回镜摊开在凌汐涵面前,“郡主请看。” 只见那镜面中缓缓上映一些影片,浓雾缭绕,层云迭起,白玉石柱悬空顶立,碧湖清泉,仙气晕染。在那碧湖清波当中,一朵琼花缓缓绽放,绚烂而迷人。忽而一道光晕自天空落下,琼花瞬间光芒大绽。接着,花瓣片片脱落,一个白衣女子于平湖镜面中冉冉升起。 不知是云雾翻起,亦或是波浪迭起,遮住了那女子的面容。可是就凭着那窈窕的身影,就可以想象出这女子的风华绝代。 凌汐涵紧盯着镜中的女子,心口突然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她眉心微蹙,手指下意识的握紧。 一道逼人的彩光袭来,画面一瞬间被强烈的光芒沾满,凌汐涵眯了眯眸子,隐约之中见到似乎有七彩之光一晃而过。等到那强光散去,镜面陡然转换。 依旧是那个白衣女子,依旧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缓缓走在草地上,模糊的面容散发出淡淡的忧伤。忽而疾风一起,危险来临。女子陡然身形一跃千丈,接下来就是数重寒光迭起,伴随着冰冷的声音响起。 “琼花仙子,你盗取王母凤簪,违反天规,玉帝特命我等来抓你回天庭,你还不束手就擒?” 大地震动,强烈的光晕带着千斤力道砸下来,只听得一声女子一声惊呼,然后倒在了地上。几道身影慢慢靠近,她一手撑着地面后退着,忽而袖手一挥,无数花瓣迷人眼。等到花瓣散去,早已不见女子踪影。 画面再次转换,这是一所破旧的寺庙,鲜少有人问津。 一个白衣少年踏着阶梯缓缓走上来,偶尔低眸,见到青石地板上的血迹斑斑,他寻着血迹而去,来到草丛边。很奇怪,这样荒凉的破庙,门前的花草居然这么鲜嫩翠绿。可是他却没有心思欣赏,他拨开草丛,惊讶的看见地上躺着一受伤的白衣女子。女子周围还围绕着无数琼花,美丽异常。 来不及思考,他赶紧将行李放下,将女子背到了破庙里。 画面到这儿就开始模糊起来,朦胧之中只大概看得见几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然后又是残红点点,血染桃花。 女子清冷却饱含深情的声音响彻而起,“若有来生,再续前缘。” 话音一落,便是漫天的琼花飞舞,绚烂耀眼,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然后又是一阵强光逼来,凌汐涵被那光刺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镜面中的影像已经完全消失,那面轮回镜也变成了普通的铜镜。 她暗自惊讶,愕然的看着那失去光泽的铜镜,几乎怀疑刚才看见的一幕幕都是错觉。 “丫头,看见了什么?” 头顶响起萧霆轩磁性的嗓音,她抬眸,眼中还未收起的愕然之色准确的被萧霆轩收入眼底。 “你没看见吗?” 萧霆轩摇摇头,“你看见了什么?” 凌汐涵转头看向欧阳宸,见他目光微漾,似乎对刚才镜面上出现的影像也毫不知情。她又将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 “大师?你也没有看见吗?”她心中隐隐划过什么,却抓不住。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影像后,她脑海中就突然回想起若雪若雨刚才给她将的那个关于琼花仙子的故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 那老者再次打了个佛偈哦,慈善的眼眸中多了几份感叹。 “郡主对前缘执念太深,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前缘?”凌汐涵再次嗤笑一声,她前世就算活了十八岁,却是丝毫不知情滋味,哪来的什么前缘? “大师若无其他事,小女子就告辞了。” 她说完看也不看几人,转身就走,蓝衣清华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青竹林外。 身后,欧阳宸看了看凌汐涵离去的方向,琉璃般的眸子掠过高深莫测的复杂之光。萧霆轩眸光一瞥,凤目中异样的光色闪动。他瞥了眼身侧的了空,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勾,似无奈又似黯然。 那个答案,终究还是不得而知啊。 青竹林外,若雨和若雪等得焦急。小姐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忽闻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二人猛然抬头,只见重重翠竹之中走出来一个蓝色身影。触及那张绝色倾国的面容,二人面色一喜。 “小姐”两人急急走上去,“小姐你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粉红色身影,她抬眸望过去,瞳孔悠然睁大。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聪明清秀,绝丽无双,气质脱俗,淡雅若仙,妩媚风流。身着一件淡粉色的莲步裙,外罩一件杏白色的透影纱衣,头上戴了一个水晶碧玉发钗,在盘起的三千青丝上,有两三朵绽开紫色光芒的绢花,头上珠饰华丽。腰间一条淡紫色的银链,显得精致小巧,手上一对银白色的手环,身上未施半点脂粉,肌肤仍然吹弹可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脚下一双杏白色绣花锦蜀鞋衬托得高雅无限。 这活脱脱一个林妹妹啊! 看看那脸蛋儿,绝美娇媚。那气质,病弱扶柳。那神态,妩媚风情。特别是眉宇间那一抹愁绪,以及那双宛如珍珠般的眸子。清澈见底,时而划过软绵的波光。那柔弱堪怜,绝美忧郁的神态,根本就是男人的克星嘛。 啧啧啧!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让她见到这么个尤物?瞧瞧那清丽绝俗的脸蛋儿,比起凌汐晴也不逊色。可是那似有若无的轻愁病态,却是凌汐晴如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只是不知这位美人儿是谁? 那边,千云已经先一步为她解答了疑惑。只见他沉稳的走上来,微微颔首。 “见过郡主” 又是一个郡主? 这千云是欧阳宸的人,对了,欧阳宸有一个妹妹,叫做欧阳含烟,也就是长文郡主。想必就是这位美人儿了。 只是那千云对她看似恭敬,实则很是疏离冷漠。这倒是让她颇为意外了。 欧阳含烟春水般的眸子流淌着温润的柔光,她目光落在凌汐涵身上,微顿了片刻,似乎有些讶异。 “原来长乐郡主也在这儿啊。”瞧凌汐涵这个样子,似乎刚从里面出来。这么说她破了九宫迷魂阵,见到了太子哥哥? 她拿着娟帕的手微微紧了紧,眸子刹那间闪过细微的快光。 “哥哥还在里面吗?”她对着千云柔和的问道。她的声音不若凌汐涵那般冷淡清脆,不若凌汐晴那本温婉沉静,不若凌汐画那般骄矜妩媚,不若凌汐云那般俏皮活泼,更不若凌汐珍的淡然如水。而是轻盈若风,细弱蚊蚋,却是甘甜润肠,令人闻之从内心深处生出怜爱之意。 千云面色不变,“是的” 欧阳含烟眸子转动,细细打量了凌汐涵一番,果然是倾城绝色! 她面上带着笑容,刚要开口再问什么,就见到三哥身影自林中走了出来。左边那位,白衣如仙,气质若虹。右边那位,黑衣如墨,眉目如画。中间那位,黄色袈裟加身,面目慈善。 “大哥”欧阳含烟欣喜的走上前,眸光掠过萧霆轩恍如神袛的容颜,小脸绯红,目色娇羞。 “太子哥哥,你也在啊。” 凌汐涵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欧阳含烟真够恶心虚假的,众所周知萧霆轩和欧阳宸今日会在宝华寺品茶对弈。她明明知晓此事,此番乃是故意等在这儿,明显就是为了她口中的‘太子哥哥’。现在又来问这么一句,不是显得做作嘛。 她向天翻了个白眼儿,正欲唤若雨若雪离开,却发现这两个丫头竟呆立在原地,痴痴然的看着那一白一黑两个美若天人的男子。若雨还好点,好歹见过萧霆轩一面。若雪却是睁大了眸子,一脸的惊艳。 “若雨、若雪”她冷淡了面容,唤了一声。 若雨若雪激灵灵回神,俏脸绯红。 “小姐” 凌汐涵目光淡淡扫过她们染上胭脂红的小脸,轻哼了一声。 “你们还知道我是小姐啊,我还以为你们的魂儿都被别人给勾走了呢。” 若雨若雪面色尴尬的低下头,满面愧疚。 萧霆轩眸光一晃,闲庭信步的走过来。 “小丫头,原来你还在这儿啊。” 凌汐涵猝然回头,水眸含着怒火。 “萧霆轩,你敢再叫一声‘丫头’试试?” 欧阳含烟面色惊诧,红唇张开。 “长乐郡主,你怎么能够直呼太子哥哥名讳呢?”她眸光一晃,暗沉的光泽沉淀眼底。 旁边,欧阳宸眼眸随意一瞥,琉璃般的眸光微冷。 “名字取来就是人叫的,我为什么不能直呼他的名字?”凌汐涵冷讽,她对这个真人版的林妹妹一点都不喜欢。人家林黛玉是病美人,让人看着怜惜心疼。这欧阳含烟虽然看起来就如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一般无二。可是她说话的口气,还有那骄矜的做作,让她心里厌烦。凭生破坏了林黛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欧阳含烟被她说的一噎,俏脸微红,双目如小鹿斑比,朦胧上一层水雾,楚楚可怜。 “我…我…”她咬着红唇,眸光陇上水雾,将落未落。 凌汐涵眼中露出厌烦,转身就走,懒得跟这个骄矜的大小姐废话。 萧霆轩目色笑意一闪,凤目妖娆的光色在触及欧阳含烟柔弱堪怜的小脸上,霎时凝结成冰。欧阳含烟打了个寒颤,唇色发白。 “太子哥哥…” 萧霆轩已恢复淡定神色,紧跟着凌汐涵的步伐而去。欧阳含烟脸色再次一白,手中娟帕已经被搅成麻花状。 欧阳宸目光随意一瞥,正好捕捉到她目中一闪而过的嫉妒凶狠。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一章 敬亲王 凌汐涵主仆三人出了青竹林,绕到后山。远处镜湖平面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八角廊柱亭宛然而立,熠熠的阳光洒落在亭顶上,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亮。朱红色的圆柱泛着红光,显得格外耀眼。锦鲤游泳,满池碧荷,虽是此刻已经是红藕香残玉簟秋,倒也别有一分韵味。亭中早已聚集了一大群莺莺燕燕,以及少年才子。路旁草木恒生,野花灿灿。各路名媛千金手执娟帕,各自谈论着什么,嬉笑盈盈。 "涵姐姐"背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呼唤声。 她回头,是萧绮兰。她今日身着淡紫色上衣,素白色的烟罗纱裙上一条华丽的鹅黄色带子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长长的青丝随意的飘洒在肩头,挽了一个细巧的流云髻,插了一支茉莉羊脂小簪,洁白的流苏如画般的抹在乌黑的发丝上。 "涵姐姐,你真的在这儿啊。"萧绮兰小跑着过来,一脸的兴奋。 "刚才我去忠义王府找你,本想叫上你跟我一起来宝华寺,没想到你倒比我先行一步。" "你也来看琼花吗?" "对啊"萧绮兰明媚的目光看向远处,因为她们而骚动的人群。嘴角勾起冷讽:"还真是热闹,这么多人都来了。" 那边,凌汐晴已经款款走来,与萧绮兰互相见礼之后才对着凌汐涵道:"三妹,你刚刚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后边,凌汐云等人也随后跟了上来。 "是啊三姐,你们去哪儿了?莫非见到什么稀奇事儿,说来我们一同听听嘛。"她妩媚的眸光俏皮而活泼,绝美的小脸上笑意盈盈。娇嫩的嗓音,略微撒娇的语气,看起来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凌汐涵目光淡淡掠过她身后那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千金公子,眼中自然的透露出讽刺。 "没去哪儿,就是随便走了走而已。" 凌汐晴道:"琼花要黄昏时刻开出花苞,晚上才会绽放。看来我们得在这里住一晚了。好在宝华寺是护国寺,就算我们这么多人住在这里也不会拥挤。" "为什么要晚上才会绽放?" "因为琼花仙子和书生的邂逅,是在黄昏。书生之死和琼花仙子为之殉情是在晚上。琼花开在黄昏,是象征着美好的开始。盛放在晚上,凋零在清晨。意味着凄凉而幸福的结局。" 斜刺里插进来一个清雅的男音,令众人纷纷侧眸。 他,一袭白衣胜雪,容颜如画,鬓角添了几分岁月洗礼的灰白。气质温和似仙,眉目淡然沉静。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宛如世间最透亮的黑珠,明明该是熠熠生辉。可是他眉宇间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忧伤,掩盖了它的光芒。那双透亮若晶石的眸子暗淡失色。 明明他周身溢满了寒冰之气,可是凌汐涵觉得,他应该是个温柔的男子。不为别的,就为他目中隐现的悲伤和思念。那样刻骨铭心,似缠绕入骨却最终失之交臂的深刻情感。 她猜想,这个人曾经一定深爱着一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最终嫁给了别人,所以他才会那么悲伤和寂寞。 直觉的,她认为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冷寒如冰,而应该是温柔似水。 突如其来的白衣男子让活跃的气氛瞬间一滞,人人都将目光落在这个俊雅似仙,出尘绝俗的男子身上。尽管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可是仍旧不掩他的俊美绝伦。 他落寞的眸子扫过凌汐涵,突然顿住了。平静如死水般的眸子似投入了大石,激起浪花点点。他盯着凌汐涵的眉眼,神色怔然中有着回忆、痴然、痛楚、迷茫。 凌汐涵霎时明白,这男子又是皇后的爱慕者之一。 又做了回替身,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生气,而是感伤。为这个男子得不到回报的似海深情,也为他眉目间的苍凉落寞感伤。 白衣男子已经将目光移到远处那座亭子,目光飘远迷离,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山下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大内总管顺公公,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和十几个御林军。人群在一霎那自动分开,站成两行。 那白衣男子听到脚步声,嘴角抿出一抹苦笑。他才刚回京,皇上就已经知道了。他转身,看着手中拿着拂尘,颇有些趾高气昂的顺公公。 "公公不在皇上面前伺候,何以来到这宝华寺呢?" 顺公公皮笑不肉笑道:"皇上听闻敬亲王回京,特命老奴传来口谕,请敬亲王即刻进宫。" 敬亲王?凌汐涵挑眉,疑问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萧绮兰。萧绮兰一听敬亲王三个字,脸色微微变了变。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着。 "原来是敬亲王啊,听说他已经离京十八年了,从未回京。今年怎么回来了?" "大概是皇后娘娘寿辰快到了的缘故吧。" "哦…" 敬亲王微微一笑,"即刻吗?" 顺公公笑容中似闪过什么,"皇上说了,敬亲王多年未回京都,想必会随处观赏旧景。若敬亲王对这宝华寺有所怀念,也可暂住在宝华寺,明日再进宫朝拜。皇后娘娘寿辰将至,京中怕是会有人趁机作乱,是以皇上特派御林军来保护王爷安全。" 敬亲王温雅从容,"臣谢主隆恩。"他心知皇上派御林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老奴还有事,先告辞了。"顺公公对着身后十几个御林军使了个眼色,"好好保护王爷,若王爷出了任何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十几个御林军回答得掷地有声,整齐划一。 交代完事情,顺公公转身正准备下山。山下突然急急匆匆跑上来一个人,秋香色蟠龙云纹交领直缀,脚上踩着粉底黛面的朝靴,乌发束着紫金东坡冠,神色有些焦急。顺公公见到那人,先是一愣,而后脸上带着笑容道:"老奴参见安亲王。" 安亲王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周围的御林军,眼底幽光一闪,有些苦涩。 "你先回去吧,皇兄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 "是,老奴告辞。"顺公公带着那两个小太监下山了。 安亲王看着神色淡然静默的敬亲王,神情有些恍惚。 "二哥"他神色黯然,有些复杂的唤了一声。 敬亲王温雅一笑,"好久不见,八弟。" 凌汐涵看着这两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到底是哪儿怪,她也说不出来。 身侧的萧绮兰走到二人面前,满面笑容道:"绮兰见过八叔,见过二伯。" "这是?"敬亲王打量了萧绮兰一眼,目中带着疑惑。 安亲王介绍道:"她是五哥的女儿,叫绮兰。" "五弟的女儿?"敬亲王似有些惊讶,而后微笑道:"没想到五弟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他语气中似有感叹,也似有欣慰。眼眸瞥到眉目清淡的凌汐涵,不禁问道:"她是?" 凌汐涵嘴角一勾,"我叫凌汐涵。" "你姓凌?"敬亲王先是微惊,而后问道:"忠义王凌绝殇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王。"凌汐涵淡淡道,目光微微晃动:"我在家排行第三。" "排行第三?"敬亲王蓦然笑了,恍如春花灿烂,眩人眼球。"你父王有很多儿女吗?" "对啊"凌汐涵点头,眼眸瞥了一眼旁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几个妹妹。 "呐,除了我大哥,都在这儿了。" 凌汐晴等人走上来,双手交叠放在腰间旁,福身一礼。 "见过敬亲王" 敬亲王似有些诧异,而后恍然失笑。 "没想到我这走了十几年,殇都儿女成群了。" "可不是嘛"安亲王痞笑道:"他现在可是娇妻美妾在侧,儿女绕膝,尽享齐人之福喽。" 娇妻美妾?敬亲王目光微动,而后似有所明了,轻轻叹息一声。如花美眷又如何?终究不是那人啊。 安亲王目光闪动,扬起笑容道:"二哥,你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来来来,咱们兄弟去那边叙叙旧。这儿人太多,想必你也不喜欢。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走!"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敬亲王就走。 等二人走了,人群喧哗了起来,都在议论着这位神秘的敬亲王。 凌汐晴看了二人离去的背影一眼,回眸见凌汐涵正望着敬亲王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三妹,你在想什么?" 凌汐涵收回思绪,"没事" "二姐"凌汐云疑惑的问道:"这敬亲王是皇上的兄长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旁边,凌汐宛脸上也有着疑惑。 "敬亲王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二哥"一脸冷傲的伍青筠突然开口,黑如夜的眸子静静望着远方,神色冷漠。"十八年前因皇后受惊早产一事被牵连,皇上念及兄弟之情没有过于责罚,只是将他贬至北境。时至今日,已然整整十八年。" "原来如此"人群顿时恍然大悟。 凌汐涵漠然沉思,这事儿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看敬亲王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对皇后情根深种。皇上将他贬至北境,恐怕是希望他远离皇后吧。十八年都未曾踏足京都一步,今年为何偏偏回来?他前脚来到宝华寺,皇上后脚就让顺公公来传口谕,还派来了这么多御林军。 她本是习武之人,当然看得出那是几个御林军绝非等闲之辈,个个都是一等一等的高手。这些人若是联手,只怕她都不是对手。很明显,皇上这是在监视他。 还有刚才,安亲王神态焦急中透着担忧,感叹中带着涩然。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敬亲王妃呢?为什么没有跟着敬亲王一起回来?" 伍青筠看了她一眼,"敬亲王至今未娶。别说是王妃,就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嘎!人群愕然,包括凌汐涵,然而惊讶过后又是欣赏。 没想到这敬亲王竟然对皇后这么痴情,竟为了她终生未娶?她父王也深爱皇后,还不是小妾姨娘一大堆。可这敬亲王,竟然未纳一妃一妾?没想到除了元倾帝,还有人能够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难怪元倾帝这么防着敬亲王。人家终生未娶,很明显是惦记着你老婆,你要是再不看紧点,到时候老婆可就被人给抢走了。 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人神秘嘀咕:"我听说啊,当年敬亲王可是对当今皇后一片深情,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敬亲王伤心之余自己远走他方,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踏足京都这个伤心地。"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的俊美少年,看起来也颇有身份。 "真的啊?你怎么知道的?"旁边立刻就有人开始八卦了,神采奕奕的打听。 先前那人很是得意道:"二十年前逸亲王领兵驱散骚扰大倾边境的突厥,立了大功。"他说道这儿,看了萧绮兰一眼,继续说道:"先皇为他举办了庆功宴,大宴群臣极其家眷。当时身为前丞相之女的皇后娘娘也在。那个时候突厥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兰陵王出言刁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当即一曲陵歌惊四座,被誉为天下第一琴。当时多少少年才子为之倾心,当然也包括贤王,也就是今日的敬亲王。" "哦…"身边的人恍然大悟,"唉,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少年挑眉傲然道:"当年逸亲王出征的时候,我舅舅可是他手下的大将,我自然知道。" 萧绮兰沉了一张脸,"放肆!"她陡然怒喝,惊得一帮人神色呆愣。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议论皇家之事?"她已经退去了平日的爽朗活泼,双目沉冷,浑身上下散发出威严慑人的冷气。 "你们是不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硬了?想搬搬家是吧?恩?"她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信。 凌汐涵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眼,眸中泛过欣赏。 而被她那么一呵斥,刚才还谈论的津津有味的一群人立时神色大变,唇色苍白。之前说自己的舅舅是逸亲王手下大将的那人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 "郡主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他哭丧着一张脸,都快哭出来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敢私下议论皇后,别说是他,就连他整个家族恐怕都不保了,他能不害怕吗? 人群立时噤声,纷纷离那人远远的,像是辟邪一样避着他,深怕惹来杀身之祸。 "绮兰,算了"凌汐涵拉了拉萧绮兰的衣袖,凑近她耳旁:"刚才你自己不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嘛。" 萧绮兰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她只知道她有个二伯,这还是偶然从父王口中得知的。可是她再仔细询问,父王却是什么也不肯说。刚才听这些人说起二伯跟皇后之间有所牵连,她一时好奇才没有打断。 可是转而一想,私下议论皇家私密可是大忌,而且还是关于皇后的。今日这番话要是被皇伯伯知晓了—— 一想到那样的后果,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举国上下人尽皆知,当今圣上宠妻如命。这要是谁敢私下里议论皇后半分不是,那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整理了思绪,她清了清嗓子,半是威胁半是警告道:"好了,今日就算了。记着以后不要再随意议论皇后了,知道了吗?要不然被皇上知道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是是是"那些人哪里还敢反驳,完全自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回来,见萧绮兰松了口,连忙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放肆半分。 "好了,都散了吧。" 萧绮兰一语落,刚才聚集的一大堆人立时散去不少,只剩下十来个官家千金。 "涵姐姐,反正时间还早,咱们四处走走吧。对了,轩哥哥应该也在宝华寺,我们去找他吧好不好?" 一提起萧霆轩,在场所有女子都不禁有些激动,个个眼冒亮光,双颊绯红羞涩。 凌汐涵却是皱了皱眉,"得了吧,要去你自己去。"萧霆轩?他若是想见这些女人,就不会躲在青竹林和欧阳宸下棋了 耳边又闻得一声低低含笑的叹息,"丫头就这么不待见我么?真是让人伤心呐。" 凌汐涵脸色一黑,抬眸见众人神色无异,便知萧霆轩用的是千里传音,这些人根本听不见他说话。 她漆黑的眸子转动一道顽劣的笑光,同样传音道:"这里待见你的人多了,如果你立刻现身的话,我敢担保你想走都走不了。" "哎~"耳边轻叹声缭绕不绝,仿若一缕丝线,穿进她的耳膜,在她脑海中回荡不绝。 "这里苍蝇太多,一不小心会被咬的。"他似很无奈。 苍蝇?凌汐涵差点笑出声来。 萧绮兰一脸古怪的看着她,"涵姐姐,你一个人在笑什么?" 收回思绪,凌汐涵干咳一声。 "没什么,只是想到有趣的事情的。哎,你不是说要四处走走嘛,走吧。"她转换话题之快让萧绮兰微微错愕,而后又点头。 "哦" "三妹"凌汐晴唤住她,"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了"凌汐涵微微一笑,"我跟绮兰去那边走走,二姐跟几位妹妹自便。"她才不想跟这些个心思不存又矫揉造作的女人在一起。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凌汐晴才收回了目光。身侧,凌汐云和凌汐宛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暗芒闪过。凌汐梦明媚的美眸一霎那冰封万里,霜寒毒辣。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二章 纠葛 时值秋末,宝华寺纵然青山翠林满目,现在也不免萧条落落。只不过慢步在竹林间,清幽的空气带动草木的芬芳袭来,倒是颇为神清气爽。 凌汐涵和萧绮兰一路走来,身边没有任何人打扰,感觉心里一片宁静。 前方不远处,一棵繁茂槐树旁,一个白衣男子慵懒而立。双目淡淡的看向远方,那双摄人心魂的凤目似笼罩了浓浓白雾,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萧绮兰正和凌汐涵说着设么有趣的事,脸上溢满了笑容,忽而眼角余光一瞥,眼眸一亮。 “轩哥哥”她惊喜的唤了一声,凌汐涵则是非常无奈,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妖孽? 萧霆轩微微抬眸,萧绮兰已经拉着凌汐涵跑到他面前。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呢。”因为跑步,她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分外动人。 萧霆轩淡淡浅笑,“找我作甚?” “咱们一起去看琼花啊”她双目泛亮,“我还没见到粉红色的琼花呢,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见。” 萧霆轩目光跳跃远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 “琼花虽美,也总会有凋谢的一刻。” 不知道为什么,凌汐涵总觉得萧霆轩身上有着似有若无的哀伤蔓延。无论是他平时一脸清雅淡笑,抑或是他高深莫测的妖孽而笑,总是掩不了骨子里的哀伤悲凉。这是为什么呢? 都说奈何身在帝王家,那是因为帝王无情无爱,因为皇室之中充满血腥残酷,充满斗争荆棘。 可是元倾帝却是位专情的皇帝,萧霆轩也是一脉单传,皇后又对他爱护有加。比之平常百姓家,他拥有的实在是太多太多。金钱、权利、地位、荣耀、亲情…几乎该有的都有了,他为什么会忧伤? 难道是因为高处不胜寒,没有对手?也不对啊,那欧阳宸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且看起来他们两个还是对手。这两人在一起,可谓是半斤八两,怎么会感到孤独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她正费解猜测的时候,萧霆轩含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丫头在想什么?” “没什么”被他打乱了思绪,凌汐涵倒是忘记萧霆轩又叫她丫头了,也没心思跟他算账了。 “你怎么在这儿?”那个欧阳含烟呢,怎么没在他身边? 萧霆轩但笑不语,忽闻远处传来谈论声,而且那声音非常熟悉。 “二哥,你这是何苦?” 凌汐涵微挑眉,是安亲王。她下意识看了萧霆轩一眼,见他神色静默,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萧绮兰先是一愣,却没有说话。 安亲王开口后,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而后安亲王又叹息道:“你不该回来的,你…” “我只想亲眼看看”清雅低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惆怅,“她过得好不好?” 这个‘她’自然是指皇后。 凌汐涵屏住了心神,仔细聆听。反正她们是不小心听见的,不算偷听。 安亲王似有些激动,“你不都知道吗?这些年皇兄对皇嫂呵护备至,宠爱有加。你为什么非得要亲眼见到呢?难道你还想再痛一回吗?” 敬亲王身子一僵,眼中蔓延着巨大的痛楚,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安亲王面露不忍,“二哥…” 敬亲王忽然一笑,“八弟,这些年谢谢你。” “二哥”安亲王蓦然沉痛的闭上眼睛,手指颤颤的收拢,悲凉道:“二哥,你后悔过吗?”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敬亲王轻笑一声,目光淡淡掠过远方,神色安然宁静。 “可是…可是你…”安亲王神色凄凉痛楚,哑声道:“这些年皇嫂一直觉得愧对于你。” 敬亲王身子一怔,垂下眼帘。 “是我…对不起她。”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悔恨和痛苦,让人闻之动容。 安亲王张了张嘴,“皇兄已经起疑了。” 敬亲王却丝毫都没有意外,“唔,他早该起疑了。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不再给我赐婚,也不会批准我回京了。” “二哥”安亲王蓦然提高了声音,“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次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兄跟皇嫂很幸福,他们很恩爱,你…” 敬亲王猛然抬眸,黑曜石般的眸子碎裂开一条缝隙,他神色悲哀的看着自己的弟弟。8 “八弟,你在担心什么?害怕我再次伤害她么?” 安亲王哑然愧疚,“二哥,我…” 敬亲王苦涩一笑,“有那一次已让我悔恨终生…”他握紧了双拳,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心,蓦然一痛。他脸色发白,右手捂着心口,左手支撑着旁边一棵大树,痛得蹲了下来。 “二哥”安亲王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熟练的掏出银针扎在他身上几个穴位上,又给他喂下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大约一盏茶后,敬亲王脸上的痛楚渐渐退去。他睁开眼睛,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对上安亲王担忧复杂的眸子,微微一笑。 “我没事” 安亲王眼眶微红,“二哥,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来伤你,我…”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二哥对皇嫂的感情有多深。他该死,竟然会说了那么混账的话。 敬亲王虚弱的摇摇头,坐在地上,头微微向后靠。 “我明白,你不必自责。” 空中飘浮着落叶,翩翩飞舞,落在他眼瞳深处,与多年前的一幕重合,定格成一副最美丽的画卷。 他嘴角噙起舒心的笑容,“我只想…再看她一眼,只想再看她一眼而已。” “何必?” “呵呵呵…”敬亲王突然轻轻笑起来,笑得有些悲凉。 “其实她对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皇上如此小心翼翼,实在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安亲王叹息一声,“既然你知道,又何苦?” “是啊,明明知道…”敬亲王的声音低了下去,似飘散在风中,转瞬即逝。 “她明明对我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呵呵…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仰天怅然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咱们萧家的男人,却是一个个都栽在‘情’字上了。” 他苦笑,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的柔软低悦。 “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三弟为何会心甘情愿死在她的剑下。因为只有那样,才会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记忆。呵呵…三弟那般花心多情之人都能对她用情至此,又何况我?” 安亲王颓然松手,声音蓦然清寒沉静。 “二哥,万一皇兄对你…” 敬亲王闭上眼睛,神色非常淡定。 “他若要杀我,有的是机会,不会等到今天。” 安亲王站了起来,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脸,声音冷漠凝重。 “那是因为你没有回来,皇兄的性格你应该知道。为了皇嫂,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敬亲王闭着眼睛,嘴角流泻一道柔悦的笑容。 “唔,那就由他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二哥”安亲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八弟”敬亲王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认真。“你是神医,应该知道我的身体。” 安亲王一愣,而后急切的蹲下来。 “我刚才就想问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蛊虫留在你身上除了吞噬你十年的寿命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吗?你的身体怎么会那么虚弱?甚至…” “甚至已经被掏空了是吗?”敬亲王神色很是淡定,放佛早已猜到了。 丛林外,萧霆轩身体僵直,凤目涌现不可置信。纵身一跃,立刻消失在丛林深处。 “喂—”凌汐涵本来听得云里雾里,然后就觉得身边一阵风过掠过,她正想追上去,却发现右边的萧绮兰不知何时已经被萧霆轩点了昏睡穴,倒在了地上。 “绮兰”她蹲下来,正准备给她解穴,可是转念一想,萧霆轩明知她会武,肯定也料到她会给绮兰解穴,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让她一起昏睡得了?以他的武功,要制住她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才是。 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好! 她蓦然站起来,脸色沉了下去。果然没有料错,萧霆轩利用她蹲下身给绮兰解穴的功夫在这里布了阵。之所以没有让她昏睡,是因为担心她和绮兰会有危险。这阵法比之九宫迷魂阵更加高深莫测,就算她有能力破此阵,也要耗费很多时间。只怕还未等她完全破阵,他就已经出来了。既然如此,她不如就在这儿安心等着,也懒得费心神。 打好了主意,她便半眯着眼睛,靠在槐树上假寐起来。 而另一边,萧霆轩飞身落到敬亲王身边,安亲王神色惊愕。 “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霆轩已经蹲了下来,右手搭上敬亲王的脉搏,仔细探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母后将她会的一切全都倾囊相授,自然包括医术。 “轩儿,别浪费心神了。”敬亲王苍白的脸色露出淡淡的笑容。 几乎是刚搭上他的脉搏,萧霆轩的脸色就变了。他看着含笑的敬亲王,凤目中涌现出巨大的悲凉色彩,颤颤的收回手。 “二伯,为何要将千年灵芝给我?”他声音嘶哑,是压抑的痛楚。 安亲王神色震动,眼神有些复杂,却没有说话。 敬亲王温柔一笑,“因为,她需要。”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聚着温柔幸福的色彩,他只想尽他所能的为她做一些事而已。他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他只希望她过得幸福,只是这样而已… 他的身体他当然清楚,他已经时日无多。他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她一面而已,他不想给自己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错过她,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如若在他生命走到尽头之际,他不能见她最后一面,那么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安心的。 萧霆轩垂下头,神色悲凉痛楚。 因为,她需要! 短短的几个字,可是却含着他最浓烈深刻的爱呀。 “可是…可是千年灵芝可以保你再活五年啊。”他已经为了母后牺牲了十年的寿命,如今又眼睁睁的将救命良药给了母后。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 “呵呵呵…”敬亲王轻轻的笑了,“对于我来说,十年寿命也好,十五年寿命也罢。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我只不过提前一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早已看破生死,又有何畏惧?十八年了,他早已相思成灾,痛入骨髓。他如今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他累了,再也支撑不了了。临终前,他只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萧霆轩紧握的十指慢慢松开,声音低哑而痛楚。 “为什么不让母后知道?” “不,不可以让她知道。”敬亲王突然变得慌乱起来,他紧紧抓住萧霆轩的手。 “轩儿,答应我,不要告诉你母亲。她那么善良,如果她知道这一切,一定会自责内疚的。所以,千万不要告诉他,好不好,就当二伯求你,不要告诉她。” 萧霆轩身体一震! “二哥!”安亲王动容的叫了一声,神色复杂矛盾。终是把目光落在萧霆轩身上。 “轩儿,听你二伯的,不要告诉你母后。” 萧霆轩再次一震,凤目内各种复杂的光泽交错而过。而后,他闭了闭眼,用力点头。 “好” 敬亲王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轩儿。”他目光看向远处,神色淡然沉静。 “你母亲这辈子看似风光,可是我知道,她非常苦,真的。”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母亲以前受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才跟你父皇终成连理。我知道,这些年她总觉得对不起我,心有郁结。”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萧霆轩那双酷似那个女子的眼睛上,眼神温柔似水。 “所以轩儿,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你母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当年她为了生你,差点就去了一条命。所以你一定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恩,我知道。”萧霆轩含泪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敬亲王笑着点头,“不要怪你父皇,他只是太爱你母亲,才会冷落你。” 萧霆轩身体一僵,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哀伤。像被风吹落的树叶,无力而蛊孤独。 “我知道。” “那就好”敬亲王安心的笑了,忽而想起什么,道:“那个女孩儿,跟她很像。” 安亲王一怔,“她是圣安郡主的女儿。” “难怪…”敬亲王喃喃自语,“轩儿” “二伯” “你喜欢她吗?” “恩?”萧霆轩凤目内迷上一层白雾,朦胧看不真切。喜欢?谈不上吧。他只是觉得那丫头变了许多,没以前那般木讷了,也比从前聪明漂亮了许多而已。不过至少,他不讨厌与她接触。 见他沉默,敬亲王似明白了什么,有些语重心长道:“轩儿,如果喜欢,就要去争取。莫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萧霆轩一怔,看来二伯是误会了。罢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也无伤大雅。 “二伯,我扶你起来吧。” “好”敬亲王点点头。 一阵清风吹来,耳边闻得低低的轻笑声,凌汐涵猝然睁开眸子。对上一张妖孽祸水的面孔,此刻他狭长妖涅的凤目正含笑看着她。 “丫头,终于醒了?” 凌汐涵蹙眉,看了一眼正慢慢苏醒的萧绮兰。本来她是想直接给绮兰解穴离开的,可是不知道萧霆轩用的什么点穴手法,无论她怎么解都解不开。 捕捉到她眸心深处的疑惑,萧霆轩但笑不语。 萧绮兰好似睡了很久,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微微愣住。目光落在看着她的凌汐涵和萧霆轩身上,眼中泛上迷蒙的色彩。 “涵姐姐,我怎么睡着了?” 凌汐涵直接翻了个大白眼,瞥了一眼身边某位笑得如同狐狸的妖孽,意味不言而喻。 萧绮兰霎时明白过来,嘟着嘴不满的看着萧霆轩。 “轩哥哥,你干嘛点我穴道?”她不雅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满眼的不悦。而后突然想到什么,问:“二伯和八叔呢?” “呐”萧霆轩眼眸一瞥,萧绮兰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左边,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白衣如雪,青衣若竹,容貌似画,气质高贵。 “二伯,八叔,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她歪着头看着二人,刚才她只听见前半段,而后就被轩哥哥点了昏睡穴,然后什么就不知道了。 敬亲王淡雅的笑了笑,“只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都能走到这迷雾丛林”凌汐涵斜倚着槐树,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儿的打量敬亲王。 “两位王爷可真是好兴致。” 敬亲王挑眉而笑,慢步走过来,仔细打量她。 “我早该猜到你的身份的,你长得跟你母亲有六分相像。” “你见过我娘?”凌汐涵微微诧异。 敬亲王淡笑,“你娘是琉璃宫的人,曾经琉璃宫大清洗的时候,我也在场。” 凌汐涵眯了眯眼,刚才萧霆轩在这儿布了阵法,连声音也隔绝了,所以她没有听见他们后来的谈话。不过她可以猜想,那一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了,涵姐姐,我们去看琼花吧。”萧绮兰拉着凌汐涵,满脸的兴奋。 “不是说要晚上才会开花吗,着什么急?” “说的也是”萧绮兰点头,“可是咱们再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啊?” 凌汐涵眼中顽劣的笑光一闪,“急什么?待会儿就有好戏看了。”她那几个妹妹,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才是啊。 萧绮兰来了兴致,“涵姐姐,什么好戏啊?” 凌汐涵耸耸肩,“不知道”她转身,“不过我想呢,一定会很精彩的,想知道就跟过来吧” “哎,涵姐姐,你等等我。”萧绮兰再不理会身后的三个男人,连忙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这两个丫头,一点儿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安亲王碎了一声,眼眸趣味儿的光泽一闪。 “走,二哥,轩儿,咱们也跟过去看一看。” 敬亲王无奈道:“八弟,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安亲王却浑不在意,“我那是返老还童,你懂不懂?” 萧霆轩凤目含笑,“按母后的话说,您那是老顽童。”他说完扬长而去,身后,安亲王瞪大了双眸。 “这小子,怎么也学坏了?” 温润的掌心拍在他的肩膀上,耳边清雅含笑的嗓音响起。 “八弟,别抱怨了,你不是想要看戏吗,还不快去?再晚一步,这戏可就收场了。”他说完也含笑跟着萧霆轩的步伐而去。 安亲王瞪大双眼,有些回不过神。什么时候出尘似谪仙的二哥也学会狐狸般狡诈了?等他回过神来,见几人的身影早已消散,他连忙追了上去。 “哎,你们等等我啊…”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三章 宝华寺是护国寺,规模庞大堪比一座王府,且建筑宏伟壮观,庄严肃穆。8大堂香佛鼎盛,炊烟弥漫,香客虔诚对着含笑的弥勒佛祈祷。 四周客房绵延,盘踞而落。寺内和尚均住在北苑和南苑,东苑和西苑乃是留给来往的香客居住。虽说是佛寺,可这香客所居的院子却也不算简陋,倒多了几分清雅的味道。 由于今天特殊,来往客人络绎不绝,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阵容都要庞大。且这些人都是些官家子弟,个个身份不俗,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二十年前,当今皇后来宝华寺祈福,结果遭到刺杀,差点丧命。吸取了那一次的教训,宝华寺的主持自然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为了保证香客的安全,香客的房间均是男女相隔,且每个房间住三个人。 按说本来古代封建制度严明,男女有别,是不可以比邻而居的。可是大倾国民风开放,是不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再者,今天来的大多数女子纤细瘦弱,手无缚鸡之力。旁边住着身健体壮的男子,自然多了几分安全。 凌汐涵同凌汐宛、凌汐珍住在西苑第二间房间,第一间住着兵部尚书家和礼部尚书家的两位公子,第三间则是住着太师府的公子。 本来凌汐涵是跟萧绮兰住在一起的,可是凌汐晴说她们二人都会武功,而忠义王府所有女子除却凌汐涵均不会武艺,让二人分开住,若出了事也好互相照应。萧绮兰本来不想答应的,可是凌汐涵知道那群女人肯定会趁此机会设计她。正好,她也想要看一看,这群女人究竟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也就欣然应允了。 夜幕缓缓降临,所有人却都没有熄灯睡觉的意思,都在等着子时,琼花盛开的时刻。 趁着这个时候,凌汐涵正好可以睡一会儿。每间客房居所虽然可以住三个人,自然也都隔墙而居,而每人所带来的丫鬟都住在偏房伺候。 酉时三刻,住在凌汐涵隔壁的凌汐宛悄然起身,目光阴毒的隔着墙壁射向凌汐涵。而后起身下榻,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往凌汐梦和凌汐云居住的客房而去。 窗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靠近,伸出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而后往里探进一根烟管儿,慢慢的吹着迷烟,等到确定屋内的人儿睡着了,那个身影才慢慢离去。 明亮的月色照下来,映出她一张秀美冰寒的容颜,那双美丽的眸子却透露出狠毒之色。她迅速离开后,房间内原本熟睡的人儿却瞬间睁开了眸子。漆黑透亮,冰寒冷彻,嘴角噙起冷讽的弧度。 后院假山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靠近。 “二哥,快出来。” 不多时,假山后走出来一个男子,面目猥琐,形消骨瘦,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小妹,怎么样?搞定了吗?”他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想到凌汐涵那绝美的脸蛋儿,小腹内就窜起一股热流,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具诱人的身体压在身下。 女子瞥见他满眼的淫秽之色,眼露鄙夷,而后眸光一闪。 “二哥,她已经睡下了,你快去吧。” “真的”那男子闻言双眸一亮,刚要奔过去,女子却一把拉住他。 “二哥,等等,把这个带上。”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眸底闪过冷笑。 “这是?”男子面露疑惑的看着她。 女子妖娆一笑,“有了这个,保证她会把你伺候得很舒服的。”她意有所指,那男子本就是久经风月场所,自然听懂女子的言外之意。会意的接过来。 “多谢小妹。”他连忙朝着凌汐涵所住的房间跑去,身后,隐在黑暗中的女子冷笑出声。得意的她,没有看见背后一颗大树旁,站着两个俏丽的女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她。 “幸亏小姐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是她。”若雪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又又是不屑。 旁边,若雨稳重的面庞上也有些微的讶异。 “好了若雨,先别说了,按照计划执行。”她快速飞身一跃,在那女子得意之时,一个手刀将她劈倒在地。 “若雪,你赶紧将她送回去,然后守在门外。我去将张守城带过来。” “好”若雪将晕倒的女子扛在肩上,脚尖点地,飞身消失。 若雨则是朝着刚才那男子离去的方向飞过去。 而此时,本应该在房间里安睡的凌汐涵,则坐在对面的房顶上,身边摆着几碟点心,一坛美酒。波光潋滟的眸子时不时的瞥向下面活动的几个黑影,眸底闪过狡黠和冰冷。 凌汐宛和凌汐梦凌汐云会合后,便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等着几个丑陋不堪的男人。他们一见几人,立刻惊艳的睁大双眼,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凌汐宛一脸的鄙夷,“六姐,找他们来干什么,我看着就恶心。你表姐不是已经说了,她那个庶出的哥哥也来了,她会把他送到凌汐涵的房间。找这几个人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凌汐梦冷笑,双眸恶毒又狠辣。 “凌汐涵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发现与人通奸,那么父王为了保住王府的名声,肯定会将她嫁进张府。以她郡主的身份,日后也会是正妻。而以皇后对她的宠爱,她以后在张府的地位怕是比你那个表姐还要高。咱们既然费心筹谋,又怎能让她如此痛快?既然要毁了她,就要毁得彻底。” 她绝美的容颜因为愤恨而扭曲,张狂毒辣的话语自她红唇中吐出来,凌汐宛不由得颤了颤。 这个六姐,果然不一样了。 凌汐云俏皮的眸子一转,乌黑的眸如点漆,幽暗的光泽晃动眼底。 “六妹说得不错,七妹,这琼华宴可就要到了。难不成你想做凌汐涵背后的影子?” 凌汐宛眼眸露出嫉妒之色,狠狠道:“当然不能。” 凌汐云和凌汐梦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满意之色。凌汐梦上前两步,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又丑又脏的男人,厌烦之色一闪而过。 “只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这些银子”她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掂了掂。“就是你们的了” 那几人眼露贪婪,连忙点头。 “小姐请吩咐” 凌汐梦嘴角勾出一道笑弧,眸光深幽不见底。 在这个黑夜里,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从此诞生。 “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呐。”凌汐涵仰躺而卧,抬头望天,她内功高强,虽然距离远,但是却听得见几人的谈话。 不得不说,这个凌汐梦真的变聪明了不少。 一股熟悉的玉兰香袭来,旁边出现一个白衣男子,狭长的凤目饶有兴味儿的看着她。 “你倒是挺悠闲的。” 不用看也知道是萧霆轩。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弹了弹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萧霆轩优雅的坐在她身边。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那可是你的亲妹妹。”他有些同情凌汐梦几人,又貌似对凌汐涵的狠毒有些不赞同和失望。可是那双魅惑的凤目中却含着点点笑意。 凌汐涵右脚搭在弯曲的左脚上,慢慢的摇晃着。 “太子殿下若是怜香惜玉,眼下倒是可以来个英雄救美。说不定可就虏获了三位美人的芳心了。”妹妹?那几个女人可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姐姐过。 “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萧霆轩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作势就站了起来,好像真的要去英雄救美一般。 凌汐涵躺在房顶上,岿然不动。 忽然,身边白光一闪,她陡然睁开眸子,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子凌空飞了飞了起来。她愕然抬眸,对上萧霆轩含笑的凤目,心头突然划过异样的情动。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佯装生气,却没有挣扎。 “不是你说的英雄救美吗?”萧霆轩身影如闪电般飞翔,磁性悦耳的嗓音若清泉石流般在凌汐涵耳边萦绕不绝。那声音极其的好听,若最动听的旋律,在她脑海里回放不停,在她心中激起重重波澜。 鼻息间涌来玉兰花的淡淡清香,似清晨白雾,给她波光潋滟的眸子蒙上迷离幻灭之色。她忽然觉得沉醉在睡梦中,忘记了挣扎反抗,任由萧霆轩带着她飞翔。 萧霆轩低眸一瞧,震撼人心的凤目妖娆光泽晃动,嘴角的笑更大了。 在他们离去后,阴影处走出来一个瘦弱的身影,紧紧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美丽的眸子冷如寒潭,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皮肉里,痛入骨髓。 身边,一个小丫鬟颤颤巍巍的看着她。 “小姐,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要不然王爷该发现了。啊——” 欧阳含烟蓦然转身,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眼神冰冷又恶毒。 小丫鬟眼中噙着泪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在外人看来,欧阳含烟柔弱美丽,可是只有她才知道,欧阳含烟柔弱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她的内心比之虎狼蛇蝎还要狠毒。 欧阳含烟美丽的脸庞扭曲,“贱人,狐狸精,她竟然敢勾引太子哥哥。”她双眼闪烁着冰冷的嫉恨恶毒,夹杂着痛苦愤恨的瞪着跪在面前的丫鬟。 “贱人”愤怒的她,把气全都撒在丫鬟的身上,用力的踢着丫鬟柔弱的身子。口中还不停的有污言辱骂声吐出,“贱人,凌汐涵,你这个贱人,我叫你勾引太子哥哥,我叫你勾引他…” “呜呜呜…”小丫鬟不敢反抗,只得默默承受。心里的很,却在疯狂的滋长。 别人都以为欧阳含烟柔弱可怜,其实只有她知道。欧阳含烟武功高强,手段狠毒。她之所以表现得柔柔弱弱的,只是为了博得大家的好感和同情。 刚才,她就是准备在这儿杀了长乐郡主的。可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早料到她有所动作,早早的就带走了长乐郡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含烟也也出够了,不再折磨丫鬟了。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柔亮的发髻,整理了衣裳,退去了眼中的恶毒嫉恨,转眼间又变成那个柔弱堪怜的病美人儿。 “扶我回去”轻飘飘的声音,在那丫鬟耳中却犹如恶魔。她浑身一颤,忍住全身的疼痛,慢慢的站起来,扶着柔弱的欧阳含烟回到了房间。 她们刚一踏进门口,就看见一身墨袍的欧阳昊辰坐在桌边,正温雅的喝着茶。 欧阳含烟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整理了思绪,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立刻转身离去。欧阳宸似乎对她们主仆俩只见的互动毫无所觉,兀自喝着茶。 “大哥,你怎么来了?”欧阳含烟款款的走了进去,笑得温柔。 “含烟这是去哪儿了?”欧阳昊辰漫不经心的问道。 欧阳含烟心中一凛,“没…没去哪儿啊,就是出去走了走。”她慢悠悠的坐到欧阳昊辰身边,眼睫垂下。不动声色的反问:“大哥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欧阳宸温润而笑,“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京都不太安全,我过来看看。”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大晚上的,你出去干嘛?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他语气中似有责怪之意。 欧阳含烟抬眸,感动的看着一脸关切的欧阳宸。 “谢谢大哥关心,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而已,大哥不用担心。” “唔,那就好”欧阳宸眸光清凉,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他在门口处停顿了一下,“对了,我让千云守在门口,也好保护你的安全。” 欧阳含烟一惊,刚要说不用了,却见欧阳宸的身影早已消失。她的脸陡然沉了下来,晦暗的烛火跳跃,晚风轻启,帷幔飘拂,在她绝丽的容颜上投下一片暗影。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四章 初吻 心动 月光如水般洒在银月潭上,波光粼粼泛动涟漪。8碧绿的湖水清澈如镜,四周寂静无声,偶尔有蝉鸣声低悦入耳,声声萦绕不绝。 两道身影从远处飞身而来,降落湖面,脚尖踩在湖面上,如履平地。远远望过去,朦胧间见一白衣男子搂着一蓝衣女子的腰,深邃如海的眸子深情的凝望着怀中的女子。脚下湖水流淌而过,若温柔的手拂过心尖,荡起层层温暖的涟漪。 凌汐涵这才抬眸,发觉自己竟然置身湖面上,徐徐清风吹来,扬起她墨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不休。发丝如缕,在她面容上轻轻拂过,丝丝的痒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你不是要看琼花吗?”萧霆轩莹润若艺术般的手指一指对面。 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入目处一片雪白花丛,朵朵含苞待放。 “这就是琼花?怎么开在这儿?”没想到琼花竟然围绕在这银月潭四周而开,月光洒下来,那朵朵静待而放的琼花就像一个羞涩的少女,等待着王子温柔的吻来将她唤醒。 这样的场景,她可以想象,若是琼花开满四周,该是怎样的美丽。 萧霆轩静默的目光注视着远方,“还有半刻钟,子时就到了。” 凌汐涵点头,“琼花开在子时,那岂不是那些人很快就来了?” 萧霆轩低低而笑,“那就要看他们是对你安排的好戏更感兴趣呢,还是对琼花感兴趣了。” 凌汐涵嘴角扬起笑意,“但愿他们更喜欢看戏。” “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萧霆轩凤尾一挑,他已经听到有脚步声伴随着谈话声慢慢靠近。 “苍蝇又来了”凌汐涵苦笑,忽然发现萧霆轩的手还揽在她的腰间上。她后知后觉的红了脸,心跳有些加速。 “喂,男女授受不清,你还不快放开我?”但愿他没有看见她隐藏在夜色下微红的脸颊。 可惜啊,萧霆轩武功高强,就算是在黑夜里也能将十里之内的所有事物窥探得一清二楚。又何况他二人如今这般亲密? 萧霆轩微微低头,瞥见她脸上胭脂般的红霞,绝美的容颜更添几分娇媚羞态。朦胧月光下,女子一身水蓝色罗裙,长发如墨,眉目如画,粉嫩的红唇被舌尖舔出水润的光泽,看起来就像诱人的樱桃。 他妖妖凤目晃过一道旖旎之光,心中似有温泉流过。稍后,他邪魅的扬起嘴角,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而后,染红了她的脖子。戏谑暧昧的嗓音响在耳旁。 “你确定?” 成熟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凌汐涵呼吸一滞,身子莫名的有些软。羞愤的抬头,“当然!” “好!” 随着好字落下,萧霆轩揽着她腰间那只手松开。然而凌汐涵忘记了,她这是在湖面,以她的功力,还不足以能够如履平地般的踏在湖面上。 所以萧霆轩的手一放开,她脚下立刻失重,眼看就要掉下湖中。她大惊之下,赶紧抓住萧霆轩的手臂,借此来稳住身形。 萧霆轩不防她有此举动,未有防备,身子微微向前倾,手也下意识的拖住了凌汐涵的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再次感受到男子的气息,凌汐涵有些惊慌的抬头,却突然顿住。 因为在她抬头的一瞬间,萧霆轩正好低头问她有没有事。就这样,两片唇瓣就此贴在一起,二人瞬间愕然的瞪大眸子。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 反应过来的凌汐涵脸颊通红,正欲挣扎出来。放在她腰间那只手却加大了力道,将她更紧的贴在自己的胸怀。唇上柔软的触觉让他心中起了异样的情愫,不想放开她。 他闭上眼睛,专注而温柔的勾画着她美丽的唇瓣。 凌汐涵脑海轰的一声炸开,这是什么情况?只是为何,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羞涩中夹杂着甜蜜,慌乱中又带着些微的害怕。 “闭上眼睛” 低魅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为何,她如着魔般,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唇边的触感越来越强烈,她的心,也越跳越快,就快要跳出来了。 完了,她不能呼吸了。未免再次跌落湖中,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萧霆轩的手臂,身子更是虚软的跌进他的胸怀。 或许是月色太醉人,或许是心中的寂寞空虚得到了填充。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二人逐渐心醉神迷,竟未发觉,在他们双唇相贴的一瞬间。那原本含苞待放的琼花竟然发出粉白色的光晕,那闭拢的花瓣,正在挣脱它的束缚,似要开放。 他们也没有发现,原本来赏花的众人已经悄然来临。 于是,当兴致高昂的人群来到银月潭边,原本因为要看到琼花开放的喜悦笑脸在看到湖面那一对男女深情相拥相吻的一幕时立刻僵在了脸上。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湖面上恍若未觉的二人。 很多不谙世事的少女,在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羞红了脸,而后又是一脸的鄙夷愤怒。 由于视线相隔得远,所以他们看不清湖面上二人的面容。只觉得大晚上居然在这儿约会,而且还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情,简直有伤风化。 可对于武功高强的萧绮兰来说,要看清二人的面容简直是轻而易举。 她瞪大的双目,似乎是呆愣住了。 忽而有女子惊喜的声音响起,“快看,琼花开了。” 而湖面上,沉醉深吻的二人也蓦然惊醒,两唇分开。或许是太过惊讶,也或许是有些羞涩。二人在分开后都不约而同的别过眼,同时看向对面。 那里,大朵大朵的琼花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开放,不一会儿就完全绽放。银月潭边霎时间粉彩夺目。 “哇,居然是粉白色的琼花哎。”又有人惊叫出声。 “天呐,我竟然看到了粉白色的琼花也,实在是太震撼了。” 人刚才群立刻骚动起来,也忘记了对于凌汐涵和萧霆轩的鄙视,只剩下兴奋和欢喜。 西边一颗茂密的大树上,站着一白一青两个男子。白衣男子纤华如仙,淡然带笑,青衣男子眉目朗星,惊愕而笑。 “没想到真的有粉白色的琼花啊。”他脸上洋溢着惊叹和讶异。 身边,白衣男子儒雅的笑容有些苦涩。 “是啊,真的有。” 银月潭边此刻人群激动,满面红光,跃跃欲试。 忽然,那一大朵朵的琼花脱离枝干,漂浮起来,片片花瓣在空中落下,洒在湖面上。空中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飞舞的蝴蝶,在迷离美丽的月色下翩翩起舞。 那些花瓣在湖心上围成心形,将湖心上的二人包围住。浪漫而唯美,温馨而绚丽。 人群在刹那间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如画的风景,看着湖心上被花瓣雨包围着如画的人儿,连呼吸都静止了,生怕破坏了这美得如同人间仙境的一幕。 月色忽然照在二人的身上,那两张倾国绝世的面容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霎时间,人群响起倒抽气声,无论男女,均是惊艳的睁大双目。 许多年后,那绝美的一幕被一名丹青高手融入了宣纸上,成为一幅倾世名画。那名书生因此得到圣上的嘉赏,官拜左侍郎。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白色的花瓣,似带着玄妙的魔力,在凌汐涵的眼中定格,化成一缕缕温泉,慢慢流淌在心间上,成为了她心中永不磨灭的温暖。 莹白如玉的手指,接住飞扬的花苞,妖涅魅惑的凤目光泽徐徐晃动,犹如海面上升起的明月,朦胧而又幻灭,魅惑而又幽深。 “你比这琼花更美。”低悦好听的嗓音落下,她猛然回神。萧霆轩手中那朵花苞却已经贴在了她的耳鬓旁,为她绝美的容颜更添光彩,比之天上那轮明月更加夺目慑人。 男子盯着她,忽而笑了起来,凤目中邪魅的光泽流淌开来。他凑近她,语调暧昧而低沉。 “这么多人看你,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凌汐涵一怔,潋滟眸光似有羞涩闪过。长长的眼睫低垂,掩盖眼中不自然的情绪。 “先离开这儿吧。” “好”萧霆轩揽着她的腰,身影如风般闪动,很快就在众人惊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消失。而在他们消失的一瞬间,湖面上的花瓣霎时沉入水底,岸边开得灿烂的琼花纷纷枯萎凋谢。刚才还夺目耀眼的景色,刹那间暗淡无光。 人群陡然惊叫一声。 “那些花怎么都凋谢了?” “对啊,还有那些花瓣怎么都沉入水底了?” 树枝上,白衣男子和青衣男子相视一眼,朗朗而笑,而后飞身离开。 粉红色花蕊的琼花,本来只是一种传说。传说,若琼花开在子时,且为粉白色。那么必将代表着琼花仙子转世。 眼下琼花仙子已经离去,琼花自然凋谢成灰。 在众人看不见的暗处,一个男子凝眸远望,墨黑的衣袍在风中猎猎飞舞。隽秀清华的容颜上一片静默沉思,他盯着缓缓沉入水底的花瓣,眸光黝黑一片。忽而嘴角一勾,原来传说不止是传说啊。 正在众人为琼花凋零而感叹的时候,一个惊慌的丫鬟突然跑来,脸上焦急之色尽显。 “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这就要说起刚才凌汐梦等人想要算计凌汐涵的事情了。 原来在众人赶去看琼花绽放的时候,若雨和若雪就奉凌汐涵的命令,将原本想要到她房间去奸污她的张守城给打昏带了回去,又将张筱环放到了他的床上,最后又强行给二人灌下了加了催情药的茶水。而且非常体贴的将屋中的灯火给熄灭了。 是以,混沌中醒来的二人药性发作,根本分不清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于是,天雷勾地火,两具身体火热缠绵,各种淫秽呻吟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守夜的丫鬟听到动静,便想过来看一看,谁知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那丫鬟本来担心自家主子出事,便进去了,哪知入目的便是淫luan污秽的一幕,吓得她怔在了原地。还未等她回过神,就听到另外一个丫鬟的尖叫声,而后那丫鬟夺门而逃。是以就有了刚才那丫鬟惊慌报信的一幕。 当众人来到现场,看着房内满地的狼藉,床上那两个赤裸的男女居然还在互相交缠。男子满脸欲色,女子眼神迷离,抱着男子的脖子,双腿还不知羞耻的夹在男子的腰身上,口中不断的溢出魅惑的呻吟声。 霎时间,在场的女子纷纷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再看。 而后,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天呐,那不是礼部侍尚书的二公子和三小姐吗?他们可是亲兄妹啊,怎么可以…” 众人也被这一声惊呼给吓得抬头,此刻,原本浸淫在情欲中的二人经过刚才的缠绵,药效已经逐渐散去,感受到人群鄙夷愤怒的视线,二人纷纷抬头,然后在触及眼前的场景时,发出惊天的叫声。 “啊——” 羞愤惊慌的张筱环一脚将趴在她身上的张守城踢下了床,慌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裸露的身子,身上满是欢爱过的痕迹。 她无助惊恐的目光在看到门口对着她指指点点不停辱骂的众人时变成了绝望,脸色惨白如雪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跟自己的哥哥… 愤怒的目光,落在正坐在地上一脸迷茫的张守城身上。 “你——” 张守城疑惑的迎上张筱环恨意陡升的面孔,霎时间血色充满脑门,他惊得瞪大了眼。 “小环,怎么是你?不是说…” “滚!”悲愤震怒的张筱环拿起身边的枕头就砸向张守城,此刻的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让张守城去奸污凌汐涵,为什么此刻躺在这张床上的人是自己?她脑子里一团乱麻,门口,人群的指责声不绝于耳。 “世风日下啊,竟然有亲兄妹做出这乱伦之事。” “对啊,竟然在这佛堂清静之地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真是造孽啊。” “张大人还是礼部尚书呢,竟然教出这等不要脸的女儿来。” “这久闻张公子多情,最是喜爱风月场所,却不知,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哎哟哟,这好像不是张姑娘的房间吧?”一个听似惊诧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众人的神色再次一变,看向张筱环的眼神更是鄙夷愤然。 “不要脸,居然勾引自己的亲哥哥,张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唾沫星子吐了一地。那嘲笑的面孔,愤怒轻视的眼神,以及愤然的怒骂声,让张筱环的脸色一寸寸变白,身子瑟瑟的发抖。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宝华寺所有清修的师父,由主持带领,所有人都仿佛约好了一般,一窝蜂的来到张守城的房间。当一大群和尚看到眼前污秽不堪的一幕,都纷纷闭上了眼睛,口中连连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师”冯丹卉妖娆的走过来,面带笑容,眼中藏着不屑和鄙夷。 “你不用自责,人家都不嫌丢人了,大师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她说完就掩唇轻笑了起来。听了她的话,人群也哄笑开来。 “阿弥陀佛”主持了一单手作揖,“还请二位施主速速离开。8”纵然是清心寡欲的和尚,此刻也不免心中愤怒。佛门清修之地,这些人竟然在这里行秽乱之事,如何能不愤怒? 人群有好事者故意要火上浇油,大声说道:“只怕他们已经没力气走了” “哈哈哈…”人群再次笑开。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旁边又有人插话道:“人家在这佛门之地都能这般‘情不自禁’,又何况在家里?说不定人家经验丰富,哪里会没有力气?可能是舍不得离开吧。” 那人句句带刺,每一句话都隐含着一层深意。就是张筱环和张守城兄妹二人不顾礼义廉耻,在家里就早已私通。像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人们先是一愣,而后笑得更大声了。 “对对对,人家是舍不得,哈哈哈…大师,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看啊,你还是不要撵走他们了,省的别人说你没有同情心。” “哈哈哈哈…”这次就连那些闺中女子都不禁笑了出来。 张筱环已经面如死灰,唇瓣颤抖,羞愤交加的她根本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驳之语。她只知道,她被设计了,被陷害了。是谁?是谁这样害她?到底是谁?她一定要报仇,她要将背后那人碎尸万段。 毁灭般的恨,在心中悄然生长。 而在人群中的凌汐梦等人,眼看着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都不觉沉了脸。尤其是凌汐云,一张脸早已铁青。她跟张筱环是表姐妹,如今张筱环出了这样的事,会不会连累到她? “事情有变,我们必须改变计划。”凌汐梦脸色阴晴不定,仍旧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趁着这些人还没发现端倪,我们快走。”凌汐宛也当机立断,和凌汐梦一人拉着凌汐云一条手臂,飞快的离开。可千万别人为她们有多好心,现在她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几人想先将那几个丑陋不堪的乞丐赶下山,哪知刚一踏进门口就被人从身后撩倒不省人事。 若雨和若雪对视一眼,而后从她们身上搜出春药,倒进茶水里,强行的给她们灌下去。做好这一切,她们就将七八个人一起关在柴房里。 不远处的房顶上,凌汐涵悠然而立,她身边站着一身雪白,倾国妖孽的萧霆轩。他们二人目光淡然,同时目睹了刚才那一场好戏,以及即将上演的好戏。 若雨和若雪飞身而至,“小姐,全都安排好了。” “恩,做得很好。”凌汐涵满意的点点头,今日,她就要彻底将这些女人踩在脚底,让她们永远也翻不了身。 若雪犹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姐,为什么不把那些人引过来?” 若雨瞪了她一眼,“你傻啊,要是被人看见了,忠义王府的名声就毁了,还会牵连到小姐。” 若雪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她眼珠子转动,狡黠道:“那么这样说起来,经过今天,张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她一点都没有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凌汐涵嘴角一勾,“不止如此”她潋滟的水眸冷光一闪,冷笑道:“有些人不是你想息事宁人她就会怀恩感激的,这世上总有人喜欢自以为是。既然她们想玩,我就送给她们个大礼物。”她声音陡然变得清寒冷冽,“去通知风影,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京城传播,务必要人尽皆知,而且要说得越难听越好。我不止要让张府丢掉名声,我还要让整个张氏族人都在这一刻瓦解。包括凌汐云和张氏” 阴寒冰冷的声音,绝情狂妄的语气,令若雨若雪心中一颤,齐齐肃然起敬。 “是”二人迅速飞身离去。 身边,萧霆轩看着她清寒陡峭的侧脸,孤绝冷傲,绝情冷漠。那一瞬间,狂放的霸气尽显。 “你还真狠得下心。”他凤目划过一丝笑光。 凌汐涵回头,嫣然一笑。 “我还有更狠的。” “哦?我洗耳恭听。”萧霆轩显得很有兴趣。 凌汐涵轻哧一声,“昭玥太子聪明绝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他明明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又何苦装蒜? 萧霆轩眸光一闪,太子? 凤目之中魅惑的光泽沉寂,“赤炼。”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降落,“太子。” “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父皇和母后。”他幽幽凤目,似有深意。 赤炼眸光一动,已然会意:“是”然后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 凌汐涵挑眉,这个名叫赤炼的,功夫很高啊。比之她的风花雪月还要略胜一筹。 眸光转到下面,那件破旧的柴房,里面已经传来了动静,想必是药效发作了。 她坐了下来,仰躺而下,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忽然,一个黑影凭空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那个柴房之内,不到一秒钟又冲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人,衣衫不整的凌汐梦。 凌汐涵陡然一惊,来不及思索,飞身追了上去。萧霆轩眯了眯眸子,总觉的那个黑影有些熟悉。那个人的武功很高,远远在凌汐涵之上。 他脸色蓦然沉寂,使出轻功踏雪无痕追了上去。 黑影抱着凌汐梦在林间穿梭,身影快得如同鬼魅,转瞬间就和凌汐涵拉出了一大段距离。凌汐涵心中微恼,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黑影从一个角落里跃出来,飞身追上前面那个黑影。 她微微挑眉,目中闪过一丝讶异。 欧阳宸? 身边清风拂过,她已然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鼻息间淡淡的玉兰香萦绕不绝,淡去了她心中的阴郁。 萧霆轩的轻功显然比她高出太多,由他带着,很快就追上了欧阳宸。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似达成了共识,分别朝两个方向而去。一左一右,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前飞行。 不多时来到了一座高山上,眼前那道黑影看得清楚了。凌汐涵眸光一亮。 “快,追上去。” 前面那个黑影悠然转身,朝着二人奔来,头上戴着一个斗篷,黑纱垂下,遮住了她的容颜。她来势汹汹,手掌发出巨大的真气直逼二人。 萧霆轩身影顿住,揽着凌汐涵向左一飘,躲过那人致命的一掌。那黑衣人一掌打在了灌木丛中,那灌木丛周围一大片被她掌风尽毁。可见,如若刚才那一掌打人的身上,必将丧命。 那人掌风没有打到二人身上,也不恋战,而是迅速朝前飞去。前方,欧阳宸飞身而来,迎面一道掌风以凌厉的气势向那人面门逼去。同一时间,凌汐涵和萧霆轩的掌风从后而至,直打向那人的后背。 三道掌风,带着冲天气势逼近,那黑衣人却不慌不忙。只见她身影陡然一飘,陡然幻化出四个黑影,那三道掌风正好打在她幻化出来的黑影上,而她却趁此机会早已溜之大吉。 凌汐涵怒,“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坏我好事?” 空气中传来那人空灵的声音,似男似女。 “小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受人所托,保这小女娃安全。老婆子我不想伤人性命,你还是快快回去吧。记住,以后不要再打这小女娃的主意了。” 那人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可是凌汐涵知道,她早已远在千里之外。 她心中一沉,这人的武功高深莫测,只怕如今有十个凌汐涵,也不是她的对手。 萧霆轩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凤目隐现一抹沉思,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隐隐多了几分猜测。 欧阳宸轻笑一声,“天下间能从我们俩手中逃走的人,可不少啊。”他意有所指。 萧霆轩微微摇头,“若非她的轻功绝顶,绝对不可能逃脱。” “说的是啊,只是这世上有谁有如此高强的轻功呢?”他乌黑的眸子琉璃般的光泽微微暗沉 萧霆轩眯了眯眸子,凤目中冷然的光芒乍现,与欧阳宸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而过,形成一股强烈而冰冷的气流。 凌汐涵心中懊恼,冷声道:“人都跑了还说这些废话干嘛?”听欧阳宸的口气,那黑衣戴斗篷的老者应该是他所熟悉之人。而这人明显跟萧霆轩关系非同一般。可是刚才她就在萧霆轩身边,明显察觉到萧霆轩那一掌可是发出了十成的内力。若那人真的跟萧霆轩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萧霆轩绝对不会起杀心。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还是快回去吧。 而此刻,宝华寺西苑的柴房里,正在上演比之之前更火爆的场景。 满屋的狼藉,满地的衣衫,一堆男女赤裸相缠,空气中燃烧着情欲的味道,再夹杂些迷乱娇淫的低吟,以及男子粗重的喘息之声传出。守在门口的若雨和若雪都不禁脸色通红似血,毕竟她们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未经人事。乍然听到这些淫靡的声音,自然面红耳赤。 过了一会儿,凌汐涵几人也会来了,二人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眼角余光瞥到欧阳宸,微微惊艳了一番,但不至于再次发呆。 “小姐,刚才那黑衣人呢?”心急的若雪连忙问道。 凌汐涵的脸色不是很好,“跑了” “跑了?”若雨和若雪显然很惊讶,有太子和宁怀王在,居然让那黑衣人给跑了? 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凌汐涵瞥了一眼柴房,嘴角浮起讥诮。 “看来她们挺享受的”她冷笑两声,“早知道就该多给她们找几个男人,省的她们如此饥渴难耐。” “小姐…”若雨和若雪被她这样露骨的言辞给说得满脸通红,连萧霆轩和欧阳宸也面有讶异之色。 “你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小姐,说话也不懂得含蓄吗?”欧阳宸似是不解的盯着她。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脸色淡淡:“含蓄?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含蓄?” 欧阳宸失笑:“郡主真乃性情中人。” “王爷果真如传闻那般,见死不救,冷血无情。”凌汐涵反唇相讥。 “我要是救了她们,岂不浪费了郡主一番计算?”欧阳宸挑眉,眼含笑意。 “这么说王爷还是为本郡主着想了?”凌汐涵似笑非笑。 欧阳宸手中折扇打开,但笑不语。 “小丫头可真是狠呐,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下得了手。”破空的夜,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凌汐涵抬眸望去,迎面走来一青一白两个身影,是敬亲王和安亲王。二人均是面带笑意,安亲王眼中有着戏谑狡黠之色。刚才那看似指责的话就是他说的。 “安亲王和敬亲王真是好兴致,大晚上的来这后院的柴房赏月。”凌汐涵似嘲非嘲的盯着二人,“这独特的谥号倒是令小女子刮目相看了。” 安亲王爽朗一笑,“说道这雅兴嘛,还不得多亏丫头你精心安排这样一出好戏?这宝华寺竟是些和尚,无趣得很。还是丫头你有远见,这么好看的戏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凌汐涵嘴角抽搐,这安亲王真是皇家子弟?怎么跟个街头痞子似的? 萧霆轩走上前,“二伯和八叔怎么会来这边?” “不是跟你说了开看戏嘛”安亲王眸光一瞥漆黑的柴房,眼中流露顽劣之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呵呵…这手法心思倒是跟皇嫂如出一辙。” 敬亲王眸光微晃,温润流淌的光泽缓缓沉寂,他沉默不语。 萧霆轩凤目微敛,薄唇紧抿。 “不过你倒是比皇嫂更狠”安亲王眯了眯眼,笑得有些寒凉。“当年皇嫂就是一时心软,以至于后来差点…”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下意识的看了萧霆轩一眼,脸色蓦然沉寂。 凌汐涵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抬眸看身边的萧霆轩。见他神色如常,但是那双震撼人心的凤目中时刻晃悠邪魅清幽的光泽却已然沉寂,变得有些暗沉。他绝艳倾国的容颜隐在暮色下,看起来多了几分肃然清寒。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六章 红鸾心动?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欧阳宸突然轻笑一声,手中折扇轻摇。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当年太师之女秦雨欣因爱生妒,差点害得皇后小产。元倾帝冲冠一怒为红颜,短短七天之内就将秦氏一族彻底瓦解清除。秦家从此一蹶不振,再无往昔之辉煌。”他眼神似无意扫了萧霆轩一眼,嘴角流泻一抹笑意。 凌汐涵恍然大悟,瞥了瞥嘴。 “这有什么奇怪的?要换了我说不定还会做的更绝。” 厄?这下子几个男人均有讶异之色。 欧阳宸愣而失笑,“我对郡主说的更绝倒是颇为好奇。” 凌汐涵漫不经心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要是遇到像那个叫秦雨欣那样的女人,早就一刀解决了了事,哪还容得她挟怨报复?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萧霆轩蓦然轻笑出声,“唔,丫头说的很有道理。”他凤目似无意间一瞥,“那你准备事后真美处置这些女人?一刀了结?” 凌汐涵笑得邪恶而放肆,“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她嘴角勾起嗜血而冰冷的笑意。 “要报复一个人最残忍的方法不是杀了她,而是让她失去她所拥有所珍视的一切,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到时候,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吗?”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再次侧目。 安亲王沉默半晌,突然道:“我收回曾经说你像皇嫂的话”他薄唇勾出一抹笑意,有些感叹,亦有些哀凉。 “皇嫂虽然处事果决冷血,但是她会顾全大局,不会因私废公。而且不会如你这般毫不给人余地。纵然是伤害她的人,她也会给予改过的机会。还有,皇嫂有大爱之心。”他摇摇头,不凉不热道:“你跟皇嫂相像的,顶多是气质和性情。” 毫不客气的打击,凌汐涵却是笑了。 “世界上尚且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更何况是人?” 安亲王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从这一点看,你又跟皇嫂相似。” 凌汐涵满脸黑线,刚对这个安亲王映像好点,现在立马现原形了。 “若雨,你下山通知父王,让他亲眼见一见她引以为豪的女儿是怎样的放荡下作。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大公无私到什么地步。” 若雨若雪心里一寒,却不敢有违。 “是,小姐” “等等!”安亲王拉住欲下山的若雨,“丫头,你不会是想气死你父亲吧?” “哼!劳您挂心了,放心,我父王心灵强大得很。不过两个妾室所出的女儿,他又岂会放在心上?怎么着他那个最宝贝的女儿可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的。”她倒是要看看,凌汐珍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还有那个凌汐晴,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再说了,王府里群花荟萃,那么多女人,还怕没有人愿意给他生女儿?” 厄?安亲王愣住。 “还不快去?”凌汐涵不理会他,转头对着若雨冷声呵斥。 “是!”若雨立刻挣开安亲王,朝山下飞去。 欧阳宸深看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他转身的一瞬间,琉璃般的光色沉淀眼底,惊艳绝伦的容颜泛出黯淡的光影。 敬亲王抿着唇,突然道:“或许她所缺少的,正是你这份不顾一切的决断和冷血。” 凌汐涵怔住,敬亲王却早已离去。那孤傲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萧索和落寞。 这敬亲王对皇后的感情颇深啊。 她歪头看了看萧霆轩,却见他眸光深邃难测,妖娆的凤目似席卷了暗流,漩涡不断。 敬亲王走了以后,安亲王也随后离去,若雪守在门口,原地就只剩下了凌汐涵和萧霆轩。 夜色寂静,两人并肩而立,鼻息间闻得身侧男子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若丝丝蔓藤缠绕进凌汐涵的心扉。她水眸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迷离而茫然。 月色迷离,她莫名的就想到刚才在银月潭边那个意外而缠绵的吻。想起方才那番场景,想起漫天漂浮的琼花,想起月色投射下他妖娆凤目隐现如水的温柔,想起他莹润的手指自然而温情的为她插花的画面,想起他暧昧低悦的嗓音… 她脸颊蓦然升腾起两片红晕,潋滟水眸波光涌动,娇媚风情自眼角眉梢间流泻而出。稍刻,她又有些懊恼。她的初吻啊,她保存了十八年的初吻啊,就这样没了。可恨,实在是可恨! 想到这里,她便恼怒的瞪向萧霆轩。 萧霆轩本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蓦然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微愕的抬头,对上一脸愤愤不平还夹杂着懊恼叹息愤然的眼神。他微微讶异,然,瞥见她脸颊上还不及消散的两团嫣红,再联想到之前,便了然于心。 “呵呵…”他低低笑了起来,“丫头,谁惹你生气了?恩?” 他还敢问?凌汐涵水眸圆瞪。 “你,我…”她突然顿住,总不能说要他赔她的初吻吧?这要怎么赔? 可就这样算了她又不甘心,只得愤愤的瞪着他,而后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萧霆轩皎月长眉微蹙,凌汐涵却早已扬长而去。 看她似乎小人得志的样子,萧霆轩微微失笑,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长夜漫漫,凌汐涵却早已没有了睡意,就想到房顶上坐坐。谁知头一抬,便看到对面房顶上站着一白衣男子,纤华如仙,眉目如画。那身影在夜风中略显单薄,饱经风霜的容颜上不改飘逸出尘的气质。只是眉宇间那一抹忧伤的浓愁却是如何也化不开去。 她心中一动,脚尖一点,便飞上了屋顶。 敬亲王原本静默淡然的眼神微微侧过来,轻若烟云的声音飘进她耳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凌汐涵顺势坐下来,洒脱又随便,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粗鲁或者不雅。 敬亲王目光微动,流泻一丝笑意,一撩白袍,坐在她身边。目光望向黑夜,寂寞而空灵。 凌汐涵干脆躺下来,双手抱着后脑勺,半阖着眸子,突然开口道:“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敬亲王微怔,沉寂的眸光慢慢碎裂开来,一缕暖阳映照,和煦如春风。蓦然黑云袭来,黑暗的波光涌动,淹没了那一丝温柔。他突然变得沉默,整个人弥漫着孤绝哀伤绝望的气息。他身侧的手指颤颤的发抖,骨节泛白,脸色也变得惨白,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凌汐涵有些不忍,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敬亲王轻柔的嗓音响起。 “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他如暗礁的目光慢慢清明,温柔如水的清波荡漾其中。面庞似有春风拂过,刚硬的线条蓦然变得柔软起来。他神色醉人而迷离,痴然而哀痛。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轮椅上…” 凌汐涵一怔,有些惊讶。 “她就那样安静的坐着,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个时候,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婴儿般纯净清澈。却又若历尽万世沉浮,沧桑而孤独。”他遥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她就像一个不小心落入凡尘的仙子,孤傲、冷清、漠然、寂寥、哀伤、徘徊,甚至绝望。万千人流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是那么出众,那么独特…她像是脱离红尘之外,冷眼看着尘世所有纷繁杂乱。那样纤尘不染的她,终究不得不被卷入十丈软红。”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却没有停止过。心里积压了多年的炽热感情似找到了一个突破点,如奔流不息的洪水席卷而来。 “二十年前庆功宴,她一曲陵歌动天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下面纱,原本倾国绝世的容颜却早已被刀疤毁去,成了一张残颜。” 凌汐涵心中震动,抿着唇不发一言。 “呵呵…”敬亲王忽而轻笑起来,“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为了脱离皇室纷争。她不惜双手染血,自毁容颜。” 凌汐涵心中再次震动,眼中却浮现起钦佩和感伤。那个时候她应该刚刚穿越到这个异世吧,经历了感情的创伤,心如死灰,即便拥有绝世容颜,怕是也不会在意的。所以才会有了自毁容颜一事吧。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她终究还是卷入了历史的洪流中,她终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突然不说话了,心中如万把钢刀割过,疼的他几欲失去呼吸。 是啊,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随着她转。她的身影总是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住在了他心底,再也无法拔除。他时时刻刻的想着她,想要见到她…思念就如洪水般淹没了他的身心。然而,在他明白对她的感情后,她却婉转却又无情的拒绝了他。 他黯然神伤,却仍旧放不下她。 命运的轨道就在那一天悄然改变,就在她像断线的风筝飘落悬崖的时候…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是我随同她跳下万丈深渊…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凌汐涵看着他,见他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虚幻世界之中。 “你很爱她吧。”从敬亲王的目光中她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皇后,全身心的爱着那个女子,非常纯粹的爱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敬亲王沉默,嘴角浮现苦涩。 爱?他自然爱她,非常非常爱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她从未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尽管她或许对他有怜惜,有感激,有愧疚…可那都不是爱啊,不是… 他全身上下被浓浓的悲伤笼罩,寂寞而哀伤。 凌汐涵轻叹一声,“我一直不明白,爱情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为它生,为它死?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值得我们去在意,去关注。为什么偏偏要去钻死胡同呢?”就像她二哥,为了一个女人可以离家出走十几年;可以为了那个女人违逆父母;可以为博得那女子红颜一笑而费尽心思;可以爱她爱到宁愿无可奈何的去伤害她,哪怕最后的结果自己会更痛。更甚者会为了她而殉情。 爱情,真是害人不浅。 在她看来,爱情就是慢性毒药,爱得深,中的毒酒越深。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陷入爱情,不可自拔? 敬亲王飘远的思绪回笼,侧目看着她迷茫的双眼,微微一笑。 “你还小,等你经历了情爱,就明白什么是情有独钟,什么是死志不渝了。” “死志不渝?”凌汐涵挑眉,有些讥诮。 “算了吧,我才不要明白呢,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何必去理会那些个情情爱爱的?不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吗。” 敬亲王含笑的眸子带着叹息和怅惘,“你已经红鸾心动,却还未自知。”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七章 别恨你父皇 红鸾心动?是说她动情了? 凌汐涵讶然失笑,故意忽略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倾国绝世容颜。8 “得了吧,我才不会动情呢。哎,这不是说你嘛,怎么一下子又转到我头上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把话题跳了回去。 敬亲王笑了笑,这丫头脑子倒是非常灵活。 “那你想知道什么?”或许是凌汐涵眉宇间的清傲之气与他心爱之人相似,是以他对这个女孩儿特别有耐心,甚至会在她面前流露出多年情殇。这女孩儿看似年轻,但他却觉得她很稳重,心思剔透玲珑,绝非常人可比。 “唔…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这敬亲王是个温和的人,与他相处她不会有压力。且他对皇后的专一痴情跟她二哥如出一撤,不知不觉间,她对敬亲王的好感急速上升,甚至会对他撒娇起来。 “好,我不生气。” 凌汐涵眼珠子转动,“我就是觉得,你对皇后情深意重,皇后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在我的印象中,皇上是个非常冷漠,且非常冷厉危险的男人。照你说皇后应该是清雅如仙,如同青莲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应该会比较温柔的男子吧?” 敬亲王一怔,对她这一番言辞似乎颇有些讶异,随即苦笑。 “感情…是不能按常理来推论的。” “为什么?”任是凌汐涵聪明绝顶,此刻却也不禁疑惑了。 “我听过很多关于皇后的传言,皇后算得上巾帼不让须眉吧,当世第一奇女子也不夸张。况且照你形容的皇后,那个时候的她应该出于人生的低谷期。若那个时候有一个男子痴心不改的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任是铁打的心也应该软化了吧?何况她又是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敬亲王彻底怔住,凌汐涵继续分析道:“还有啊,给我的感觉吧。当今圣上高深莫测,心思难以捉摸。我觉得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或者应该排斥这样的男人才是。” 敬亲王恍然失笑,“恩,你分析得很不错。当年…她确实有些讨厌四弟。”原先他也明白颜儿为什么那么排斥四弟,经过凌汐涵这么一说,他倒是有几分明了。 四弟?应该就是当今圣上了吧。 “那后来呢?既然皇后当初讨厌皇上,后来又为什么嫁给他呢?圣旨难违?父母之命?我不认为她是那样古板恪守封建礼教之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怎么可能因为什么君威难测而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尤其是一个骄傲聪明的女人。 敬亲王一叹,目光绞杂着伤痛。 “这个问题…困了我二十年。”他闭上眼睛,微微缓解心中蓦然而升的锥心之痛。8 凌汐涵侧目,但见他如玉般的侧脸笼罩在浓浓的悲伤绝望之中,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低鸣哀痛,鲜血淋淋。 她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惜,这样的男子,就算皇后对他无男女之情,想必也是对于他的一番深情有所愧疚感动的吧。这样温柔儒雅又深情绝对的男子,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不会动容吧。 她怔怔的发着呆,“我现在还真是羡慕皇后,不但有一个弱水三千独取一瓢的丈夫,还有一个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她二十年的男子。哎~皇后,真的令全天下的女人嫉妒啊。” 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是天方夜谭。可是却没有想到,骄傲霸道如元倾帝,却甘愿为皇后放弃佳丽三千,专宠一人。温润儒雅如敬亲王,为了一个永远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而终生未娶。还有她父王… 父王? 她忽而想到什么,问道:“那我父王呢?” “恩?”敬亲王先是一愣,而后似又明白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 凌汐涵耸了耸肩,“我只知道皇后曾经救过我父王一命,而后我父王就钟情于皇后,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恩”敬亲王点点头,忽而一笑,“其实当年所有倾心于她却又最终和她失之交臂的男子之中,最不甘心的应该就是你父王吧。” “哦?”凌汐涵来了兴致,“怎么说?” “因为我们所有人当中,包括皇上,最先遇见她的人是你父王,最先爱上她的人也是你父王。你父王甚至曾两次将传家之宝,定情之物—玉兰冰心交付于她。第一次她不知情由,仍是托我将玉佩转还你父王。第二次…她早已与当今皇上情定终生,是以婉转拒绝了你父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父王和皇上本是表兄弟,可是却…” “却爱上同一个女人是吧?”凌汐涵替他说完那句话,“那你跟当今圣上还是亲兄弟呢,还不是一样。”她撇撇嘴,不以为然。 “不过我听说当今圣上登基,我父王可是出了不少力的。从这个角度来看,貌似我父王倒还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心爱的女人都人抢走了,还尽心尽力的帮情敌夺江山。啧啧啧,这份气度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她这番话可谓是一语双关,暗示着什么。 敬亲王眸光晃过一缕波光,轻轻而笑。 “唔,对,你父王确实令人敬佩。” 凌汐涵觉得他这句话好似颇有深意啊,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下山,你自便。”她纵身一跃,便跳下了屋顶。 敬亲王坐在房顶上,目光落在她消失的方向,久久凝思。 一个白影,悄然落在他身边。清幽的凤目看了一眼消失在黑夜里的娇小身影,坐了下来。 “轩儿也睡不着吗?”敬亲王含笑的目光落在萧霆轩身上,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慈爱。 萧霆轩淡淡一笑,“二伯不也如此?” “呵呵…”敬亲王轻笑两声,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轩儿可是对那女孩儿动心了?”刚才银月潭上那一幕他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轩儿有洁癖,从来不会让任何女人近他三步之近。 萧霆轩皎月长眉微微一动,魅惑的凤目折射出迷茫的光晕。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对那丫头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点不容置疑,就是他不排斥与她接触,不排斥与她亲密。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刚才那迷离动情的一吻,那样柔软甜蜜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敬亲王认真看他,看见他眼中那样清晰温柔的色泽,若绵软的春絮一般,萦绕不绝。他会心的笑了笑,“轩儿,如果喜欢,就要去争取。那女孩儿不同寻常,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萧霆轩眼中旖旎之光一闪,而后,一道暗沉的气流涌动眼底。他闭上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记忆,无奈而悲伤。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气息,敬亲王目中露出心疼之色。 “轩儿,别恨你父皇。” 萧霆轩苦笑一声,“六岁之前,母后常常对我说这句话。”六岁之后,母后再也不会对他说这句话了,所有的话都变成了沉默的哀伤和无奈的自责。 敬亲王沉吟一会儿,“当年你母亲刚刚怀孕之时,其实你父皇很高兴。” “是么?”萧霆轩喃喃自语,微张的凤目显出迷茫和自嘲。 “他高兴,是因为有了我以后,他就不会担心母后会离开他了。”母后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他早已知晓。 敬亲王哑然不语。 良久,萧霆轩盯着夜空,忽而轻声道:“二伯,如果当初,母后嫁的人是你,你也会给她幸福的吧。” 敬亲王身子一震,唇瓣微微颤抖。 “若真若此,我必将对她视若珍宝。”他仰头,声音低柔下来。 “其实不只是我,当年任何一个爱慕你母亲的男子若是能得偿所愿,也必将万分珍视呵护,永不离弃背叛。你母亲,她值得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竭尽所能的珍爱疼惜。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只为她能够回眸一望,可是终究是虚梦一场。” “可是…可是这些年母后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萧霆轩眼中承载着浓浓的心疼和悲愤 敬亲王沉默一会儿,“你母亲…她是一阵风,她渴望做自由的小鸟,不想做笼中的金丝雀。所以这些年你父皇才会那般培养你,只希望你早日接替皇位。到时候他便可以带着你母亲逍遥天下,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可是你母亲惜你太小,不忍将江山的重担过早的压在你身上。” 萧霆轩不语,这些他自然知道。母后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疼惜他的人。 可是父皇却… 温润的掌心拍在他肩上,敬亲王目光溢出慈爱。 “做父母的怎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母亲是你父皇最爱的女人,爱屋及乌,你父皇自然也是爱你的。” 萧霆轩苦笑,父皇只爱母后一人。 “二伯,当年你为了给母后解蛊,不惜损伤自身。你为母后付出这么多,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八岁那年他首次出征,回来时途转北境,这才见到离京多年的二伯。二伯是一分非常温和的人,对他也很好。比之父皇,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二伯更像是他的父亲。 敬亲王遥看远方,目光渐渐折射出迷离温柔,掺杂着丝丝歉疚。 “当年她身中蛊毒,也是受我牵连。” 萧霆轩沉默!父皇对母后的爱是深沉的占有,以及肆无忌惮的纵容宠溺。二伯对母后的爱是心碎神伤,默默付出。 就如凌汐涵所说,他也不明白母后那么聪慧剔透的女子为何在父皇和二伯之间会选择父皇? 见他沉思,敬亲王温文一笑。 “轩儿,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秋喜吧。那丫头捅了这么大篓子,只怕你凌叔叔也会气得不轻。虽说她那几个妹妹也算是自作自受,可纵然是再不讨喜好歹也是你凌叔叔的亲生女儿。她们这次吃了大亏,定然是会咬住那丫头不放的。那丫头虽然聪明智慧,可是那一股子傲劲儿跟你母亲一样,怕是会这样默认了。我担心你凌叔叔会因此责怪她,你还是去帮帮她吧。”其实他这番话完全没有必要,以凌汐涵的性格,自然不会放纵别人欺负她。敬亲王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要撮合凌汐涵和萧霆轩而已。 萧霆轩又岂会不知? 当下他微微而笑,“二伯实在是操心过多了,那丫头本事可大着呢。她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怎会平白受此冤屈?再说了,这也不算是冤枉。” 敬亲王也笑,“嗯,轩儿说的是。我看若雨走了时间不短了,我估计殇应该已经暴跳如雷的奔上山来了。她们身上的药效也应该已经过了。”他眼眸瞥了瞥漆黑的小屋子,“到时候她们若是动静太大把香客都招来了,那可就辜负了那丫头的一番苦心了。” 萧霆轩失笑,“可是我觉得,她应该还有后招。”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七十八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霆轩说得没错,凌汐涵的确有后招。在她一边让若雨下山去请忠义王上山的同时,另外又命花影、雪影、月影几人在王府里逼迫那些个姨娘写出曾经是怎样虐待辱骂凌汐涵的。 那些个姨娘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又一贯的嚣张跋扈,实则大多都是色厉内荏的草包。经过重刑后又求救无门后,自然就害怕了,惊恐了,所以很快的就将曾经欺负凌汐涵的事迹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写下来。还标注了时间、地点、人物… 逼供以后,凌汐涵并没有将这些人的罪行昭告众人,而是让花影等人连夜将这些罪证加之上次她们贪墨嫁妆的罪证印刷千万分。 丑时三刻,在听到若雨特意汇报后,忠义王果然怒气冲冲又担忧万分的来到了宝华寺。为什么要担忧呢?若雨很聪明,并没有说起凌汐云和凌汐云受辱一事,而是将张筱环同其兄长在宝华寺通奸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还把凌汐涵屋子里莫名出现迷香一事故意透露出来,幸亏凌汐涵身怀武艺,才没有遭到迫害。 听到若雨这明显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忠义王坐不住了,他担心凌汐涵会不会出事?他可是知道的,那张筱环早就已经和凌汐涵结怨已深,只怕这次事件也是凌汐涵将计就计而为之。 他更担心的是,张筱环跟凌汐云可是表姐妹,这件事会不会跟凌汐云也有关? 想到这里,他脸色立刻阴暗下来,眼瞳一片冷厉深沉,连夜就上了山。凌泓听到这件事后,担心凌汐涵受委屈,也连忙跟了上来。 而彼时,被关在柴房里的七八个男女也已经醒了过来。当他们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先是一愣,而后尖声大叫。 “啊—”那凄厉的嘶吼,惊醒了仿佛吃饱餍足的几个乞丐,几人睁开睡眼迷蒙的眼睛,看见二人经过情欲的洗礼后更加绝美动人的脸蛋儿,眼里露出猥亵淫逸之色。 “美人儿,叫什么?难道是我们兄弟几个还没有满足你们?”说完,那几个人又嘿嘿的笑起来,眼神炽热而贪婪的看着两人赤裸的身体,恨不得立刻扑过去。 惊骇的凌汐云和凌汐宛瞪大眼睛看着睡在地上六个又丑又臭的乞丐,满脸的厌恶,而后又看了看浑身赤裸的自己,以及身上那些吻痕,两张绝美的笑脸立时煞白。 “你…你们居然…”凌汐云捡起地上破碎的衣服将自己暴露在外的身子遮挡住,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发颤的指着几人。 奇怪的是,她们刚才叫得那么大声,居然没有引来寺里的和尚和香客。 “我什么?”那最先开口的男子一脸猥琐,目光如狼盯小羊般盯着因为生气而脸色通红娇媚的凌汐云,下腹又窜起一股热流。 “美人儿,刚才那么热情,现在怎么这么冷漠了。来,咱们再好好温存温存。”他说着就猥亵的笑了起来,身边那几个乞丐也笑着站起来,慢慢的走过来。 “不要,滚,滚开!”凌汐云和凌汐宛惊恐的尖叫,“滚啊,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凌汐云一边后退一边威胁,她已经彻底慌了,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明是应该去奸污凌汐涵那个贱人的,怎么会在这儿?她和七妹又怎么会在这儿?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七妹?”她吓得流下了眼泪,无助而慌张的向身边的凌汐宛求助。 可惜,凌汐宛现在也是手足无措,惊骇莫名。 “五姐,我们…我们中计了。”她牙齿打颤,眼瞳一片阴暗。如果让她知道是谁胆敢设计她,她一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她正兀自算计着,那几个乞丐已经向她们扑了上来。 “啊,走开啊,别碰我,滚…”二人吓得手脚并用,用力的踢打趴在她们身上为所欲为的男人,嘴巴也不甘示弱的往身上的男人身体上咬,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一个男人的脸和皮肤。那男人气得左右两个巴掌打在凌汐云光洁白皙的脸颊上,嘴里还不停的吐出污言秽语。 “臭娘们儿,装什么清高?之前还不是风情万种吗?反正都已经被老子玩过了,你还跟老子装什么贞洁烈女?”他不屑的吐出一口唾沫,毫不怜香惜玉的穿破女子的紧致,痛得凌汐云大叫出声。 “你滚,走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不停的拍打着身上几个男人,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骄狂狠历,只剩下满满的慌张和绝望。她的贞洁没有了,她的身子不干净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不,不可以… 她心中悲哀绝望的呼喊,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身上几个男人根本就不顾她是出经人事的处子,肆意的蹂躏糟蹋。凌汐云越是哭泣,就越是勾起他们的征服欲。8旁边的凌汐宛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她没有如凌汐云那般尖叫。她心知,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成为定局。无论她怎么哭喊都不会有人来救她,就算有人来了,她们得救了,从今以后她们再也没脸见人了。所以她含着泪,默默忍受身体上的痛楚。她要记住这一刻的痛,她现在有多痛,心里就有多恨。 凌汐云叫了半天,声音都嘶哑了。然,除了引来男子更深的折磨以外,什么也没有。所以她绝望了,她不再喊了,也不再挣扎了。她同凌汐宛一样,都记住了这一刻的痛和恨。她们并不是傻子,今天接连两次事件都是冲着凌汐涵而来。可是到了最后,却是她们自食其果。 这件事若说没有凌汐涵的份儿,打死她们也不会相信。 凌汐涵,你狠,咱们走着瞧! 就在她们怀抱着仇恨,默默的忍受此刻的耻辱和男子猥亵张狂的笑声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撞开, 砰— 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扬起一地的灰尘,也惊了屋子内淫luan男女的心。当凌汐云和凌汐宛惊恐的瞪大眼,看到站在门口,忠义王那不可置信又痛心失望以及愤怒的眼神时。她们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被晕过去。 而那几个趴在凌汐云和凌汐宛身上的男人也在同一时刻抬头,对上忠义王那冷锐嗜血杀意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直直窜到心口里,冷的他们全身打颤,唇色全无。 于是他们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闯了大祸,如今大难临头了。 可惜他们明白得太晚了,直到忠义王带着冲天怒气和杀意的掌风向他们打来时,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求饶。 “不,不要杀我—”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柔和的掌风从窗户发进来,化解了忠义王那刚猛的一掌。清雅低悦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凌叔叔,先不忙动怒,还是先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再说吧。” 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阴郁的忠义王微愣,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只见对面,萧霆轩一身白衣如雪,飘飘然站在一棵树枝上。他眉目如画,深邃若大海的凤目带着清冷的光泽。 发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忠义王立刻回神,萧霆轩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刚才是他太过愤怒,此刻静下心来才发现凌汐云和凌汐宛的脸色不正常,好似被人下了药。 他心里一沉,“云儿,宛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汐云和凌汐宛此刻也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心中思绪立刻转动,大哭的扑上来。 “父王,你要为我和七妹做主啊,我们…我们被人下了药,被这些人…给…给糟蹋了…”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忠义王听着也心痛,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平白被人给糟蹋了,他又怎能不心痛?就是素来对这两个妹妹没什么好感的凌泓,此刻见到二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是微微心疼。 “父王,还是先让五妹和七妹把衣服穿好,我们先出去吧。”虽说是父兄,可是好歹男女有别。就这样光着身子,任谁也会不自在。 “至于这几个人”他眼瞳悠的冷如寒霜,“先将他们捆绑起来,慢慢审问。” 那几人被他森寒的语气吓得再次一抖,面如死灰。 听了凌泓的话,忠义王也深觉有理。大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家将立刻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将那六个乞丐压了出去。 “云儿,宛儿,先把衣服穿好。”忠义王冷沉的目光掠过心痛,低沉喑哑的说了一声,而后就走了出去。 门外,萧霆轩已经落在了地上,慵懒的站在一棵白杨树边,凤目半睁半阖。白色衣摆猎猎飞舞,整个人犹如月下仙人。凌泓不觉呼吸一滞。 “太子殿下怎会在此?”他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眼瞳却闪过晦暗莫名的光泽。 身旁,忠义王眉目冷沉,眼瞳掠过精锐的锋芒。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霆轩自然知道这二人在怀疑什么,凤目流泻一抹笑意。 “我刚才在房顶上赏月,听到这边似有动静,便好奇过来看一看,谁知—”他好似有些尴尬,面色浮起微微的红晕,轻咳了一声。 “谁知刚好听见不知是五小姐还是七小姐惊叫了一声,我担心会引来寺里其他人的关注,便去点了所有人的睡穴。”他说到这儿一顿,面色有些凝重。 “想必凌叔叔也听说了,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的事…我刚一回来,便看到凌叔叔你来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好干预。本来就想离开,可是谁知凌叔叔你还未清除事情原由就想杀人灭口。这怎么可以呢?我相信五小姐和七小姐都是自尊自爱的女子,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今晚的事有些蹊跷,这几个人可是人证。凌叔叔若是不查清楚了这件事的真相,那五小姐和七小姐岂不是平白受屈?”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且条理清晰,考虑周到,断然不会察觉出一丝纰漏。且说到最好还夹杂着几分真诚。人家只不过赏个月而已,却被这等污秽之事搅了兴致。非但没有怪罪,反倒替你家着想,及时避免了让此事曝光的危险。人家处处为你着想,你还怎么好意思怀疑别人?再说了,人家堂堂一个太子,跟你两个小女子有什么仇?非得让人毁人清白? 忠义王本来心里也不是怀疑萧霆轩,只是对于他对此事漠然不理会的态度有些不满,此刻听闻他这番解释,倒是让他有些尴尬。 此刻,凌汐云和凌汐宛已经勉强穿戴整齐。为什么说勉强呢?因为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了,只剩下零星碎片勉强能够遮住裸露的身体,不至于太过丢人。 眼见房门打开,萧霆轩身影一跃,落在了房顶上,仰躺而下,凤目微微阖上,似乎不想见到二人。 凌汐云和凌汐宛走了出来,脸上犹带着泪痕,楚楚可怜。 “父王” 忠义王见了也是心疼,此事不宜声张,便想着先下山,回去再说。哪知此时,凌汐涵看似无意的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咦,五妹,七妹,你们这是?”她看着头发凌乱,衣着狼狈不堪的二人,似乎颇为惊讶和不可置信。似乎还隐隐有着心痛和失望。那样的眼神落在凌汐云和凌汐宛的眼里,简直就是幸灾乐祸的嘲笑。她们均是眉眼深沉,眼底聚满狂风暴雨般的仇恨和阴翳。尖锐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了皮肉里。 “涵儿?”凌泓一见凌汐涵,立刻走了上来,神色焦急担忧,抓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凌汐涵心中一段,“没事,我刚刚在睡觉,发现我屋子外好像有人影晃动,就追出来看看,谁知…”她眸光似无意瞥了一眼凌汐云和凌汐宛,目中隐藏着叹息。 躺在房顶上的萧霆轩不禁心中好笑,这丫头,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瞧见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凌汐云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拉着忠义王的衣袖,哭诉道:“父王,女儿平白遭人凌辱,你要为我和七妹做主啊。这些个下作贱民绝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此事一定有人在背后主使。你一定要查出那个人,将她碎尸万段”她说到最后,往日俏皮的眸子凝聚着黑暗嗜血的杀意和仇恨。 忠义王也不禁心中一动,眼底闪过一丝幽暗。但见二人如此凄凉可怜,他心中也着实不忍。 “嗯,放心吧,这件事父王一定会查清楚。此地不宜久留,如果被人看见了,你们的清誉就彻底毁了,还是先回去吧。” 清誉?凌汐涵心中嗤笑两声。凌汐云和凌汐宛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躯,还何谈什么清誉? “是”凌汐云也知道现下不宜闹得太僵,否者吃亏的就是她们二人。待到回去以后,她一定会让凌汐涵好看。打定主意,她朝着凌汐宛使了个眼色,凌汐宛会意,掩下眼底暗藏的锋芒。临走时还警告的瞥了一眼那几个忠义王的亲信捆绑着的几个乞丐,示意他们说话要小心。那几人被她凌厉冷锐的目光一瞥,吓得大汗淋淋,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狂妄。 “父王”几人正准备走,凌汐涵却拦住了他们,语调真诚而认真。 “这件事是发生在宝华寺,想要查清事情原由,就得趁热打铁。既然五妹说她们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这里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的。如果父王此事走了,万一那人将证据全都销毁掉,父王再来查岂非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涵儿说的对”凌泓赞同道,“父王,那背后之人定是想要借此事毁了我们忠义王府的名声。必须要尽快找到这人,要不然他还会暗中下手。今日是五妹和七妹,保不准那日就是…”他说道这儿忽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如果今日遭人凌辱的是涵儿,那么…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就心惊胆战。 “父王,此事决不能就此姑息。”他凌厉如刀的眸子射向那几个浑身打颤的乞丐,“说,是谁带你们上山的?”宝华寺乃皇家寺院,怎会有乞丐出入? 那几人被他眼神一扫,只觉得寒意陡峭,彻骨的寒冷,慌忙吓得跪在地上,苦嚷道:“王爷饶命啊,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忠义王沉着一张脸,幽冷的视线宛如刀锋凌厉。 “说,是谁指使的,竟敢范到本王的头上。” 强烈的威势,冷沉如冰的杀气,吓得那几人脸惨白,连忙求饶。 “我说,我说,是…” “啊—”凌汐云突然惊叫一声,打断了那乞丐的话,她面色惊慌,忽而想到什么。 “父王,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和六妹七妹一起出来赏月,然后突然觉得后脑勺一疼,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俏皮的眸子转动,暗沉的流光落到凌汐宛眼里。 凌汐宛神色一沉,立刻会意,抽泣道:“嗯,我也是觉得好像是被人从身后打了一下,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凌汐泓走过来,清晰的见到她们后脑上有红痕,很明显是被人打晕的,他脸色陡然一沉。忽而想到凌汐云刚才说的话,眸光隐晦难测。 “五妹,你刚才说你们和七妹在一起,那么六妹呢?”她一颗心不断下沉,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凌汐云和凌汐宛心中也有疑惑,六妹呢?莫非此事不是凌汐涵的主意,而是六妹?她们二人心中均有此猜测,脸色陡然阴暗下来。 “不知道”凌汐云咬着唇,眸光狠辣冰冷。 “咦?”凌汐涵突然轻呼一声,走到草丛边,捡起一只宝蓝色蝴蝶饰耳坠。 “父王,这里有一只耳坠,你看。”她将耳坠递给忠义王,眼底划过一丝快光。这耳坠她认得,就是凌汐梦的。 躺在房顶上的萧霆轩蓦然睁开凤目,眸深似海,诡谲难测。 凌汐宛见到那只耳坠,脸色悠得沉下来,她突然发了疯似的跑过去,将忠义王受伤的耳坠抢过来,脸色扭曲很绝。 “凌汐梦,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你。”她仅仅拽着那只耳坠,用力之大,那蝴蝶饰耳坠尖锐的翅膀划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滴滴落下,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心里只剩下了愤怒和仇恨。 “这是梦儿的?”忠义王脸色蓦然沉下来,眸底划过一丝伤痛。 凌汐宛抓着那只耳坠,目呲欲裂。 “对,这是我送给她的。”她没有想到,本来辛辛苦苦布局的她们,居然被凌汐梦给算计了一回,实在是可恶。 凌泓脸色铁青,目光瞥过那几个乞丐,声音森冷。 “带你们上来的可是一个美貌的女子?” “是是是”那几个乞丐忙不迭的点头,“那女子约莫十五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衫,摸样长得跟这两位小姐都有几分相似。”那些人也不是太愚蠢,自会审时度势。况且他们说的也是实话,本就是凌汐梦带他们上山的。只不过他们没有供出凌汐云和凌汐宛而已。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凌汐云和凌汐宛也是帮凶之一,因为当时天色太晚,凌汐云和凌汐宛站在暗处,这几个人只看见了凌汐梦的容貌。 “那姑娘说…只要我们帮她办一件事,就…就给我们一千两银子,所以我们…”他们不过是街边乞丐,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千两银子。此刻有人给了这么大一个馅饼,就是让他们杀人放火都行,何况是享用两个绝色美人儿? “对对对”另外一个人也接过话,“她还拿给我们一包药,说是…说是…”他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下去。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傻瓜也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药是什么。 忠义王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你们说的可是事实?” “是是是”那几个乞丐连忙磕头道:“王爷,小的们不敢撒谎啊,真的是一个女子让我们这么做的。不过据她说,这屋子里应该只有一个人的。可是小的们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会多出一个人来…”他说道后面,声音小了下去。 “一个人?”凌泓却陡然提高了声音,目中路出惊诧,他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到凌汐涵身上。六妹想要陷害的,会不会是涵儿?他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还好… 忠义王明显也察觉到了什么,眼神悠得冷冽如寒潭。出手如电,未等几分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而后呲的一声,长剑已经没入了剑削之中。几人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满眼的惊恐和不可置信。等他们断气了,脖子上才开始流出鲜血。原来这几人都是一剑封喉而死。 凌汐涵目光一动,没想到她父王竟然有这么高深莫测的武功啊。 “啊——”凌汐云和凌汐宛则是吓得尖叫了一声,二人下意识的将对方抱紧,以此来缓解心中的害怕和恐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79章 利用 深沉的夜,时而传来蝉鸣之声,如同三途河边隐隐约约传来孤魂野鬼的哀吼,渗人恐怖。血色点点,映然了灰黑的泥土。夜风吹来,刺鼻的血腥味如同渔网般笼罩而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凌汐云和凌汐云浑身颤偶颤抖,自小可以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她们,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纵然是心狠手辣,以前也打死过不少丫鬟婆子,可是却没有见过这般凌厉一刀了绝的杀人手法,也难怪这两位千金小姐这么害怕了。 可是对于自小在刀尖边缘走过的凌汐涵来说,这点血腥简直是九牛一毛,只不过对于父王的武功她倒颇为意外。 “泓儿,你带人去找梦儿”忠义王紧抿着唇,眼神幽暗如夜。 “是,父王”凌泓带着一行人立刻四处寻找凌汐梦。 “涵儿”忠义王转头望向凌汐涵,“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他眼中闪烁着担忧。 凌汐涵想了想,“绮兰也在这里,我等她一起下山吧,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忠义王想了一会儿,而后点头。 “那你自己小心点。”这个女儿,他自小就亏欠得最多,现在他只想好好的补偿她。 忠义王带着凌汐云和凌汐宛走了,二人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眼神扫了她一眼,夹杂着探索和凌冽。难道今晚的事情不是凌汐涵搞的鬼? 等到几人的身影消失之后,萧霆轩才从房顶上跃下来,见凌汐涵似乎在沉思。 “丫头,在想什么?” 凌汐涵眸光一动,问着身后的若雨和若雪。 “那只耳坠是你们放在这儿的?” 若雨和若雪愕然,“小姐,不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吗?” 凌汐涵抿唇,眸光深谙难测。果然— 萧霆轩盯着黑夜,狭长的凤目深邃无边。他和凌汐涵都想到了同一人,那个黑衣人。 凌汐涵抬眸,与萧霆轩的视线相撞,而后,二人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会意的笑光。看起来,那个黑衣人似乎并非敌人。 只是,那个黑衣人既然想要帮她,又为何又要救凌汐梦呢? 忽然,凌汐涵脑海中划过一个人,云氏!她怎么把那个女人忘记了。早知道云氏不简单,莫非这个黑衣人跟云氏有什么关系不成? 上次让风花雪月去调查云氏,也不知道有没有了结果。 “若雨,若雪,走,回家。” 若雨若雪一愣,“小姐,你不是说要去找长平郡主吗?” “不去了,先回去。”凌汐涵转身,隐藏在黑幕里的容颜讳莫如深。 若雨若雪见了,心中虽然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对着萧霆轩福身一礼,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萧霆轩站在原地,眼神高深莫测。 待到凌汐涵一行人回到王府,却收获一个消息,凌汐梦失踪了! 这个空当,她竟然失踪。这无疑告诉所有人,今晚那些个乞丐就是她引进宝华寺的。忠义王愤怒之余,传来了凌汐梦身边的丫鬟小青,二话不说,直接用刑审问。8小青经不住严刑拷打,很快便说出凌汐梦指使她去买春药一事,而且还说明原本是用来对付三小姐的,可不知为什么临时竟然改变了主意,害了五小姐和七小姐。 忠义王一听,更是怒火中烧,直接下令处死了小青,而且派人四处寻找凌汐梦。 翌日,礼部尚书之子女在宝华寺乱伦通奸一事被人刻意宣传后,在京都迅速传播起来。霎时间掩盖了近一个月来茶坊酒店内对凌汐涵翻天覆地之变的传言。 礼部尚书气得当场吐血,倒在了病榻上。张老夫人听闻此事后直接气绝身亡。张筱环的母亲刑部侍郎的妹妹沈氏羞愧上吊自尽。饶是这样,众人对于这样违背道德伦常的所作所为仍旧是深恶痛绝,尤其出在身为礼官之表率的张大人。可想而知,不堪入目的真相再加上刻意的谣言之下,这件事的影响力有多大? 是以,元倾帝大怒,当即削了张大人的官爵,并趁机收罗了那些依附张氏一族党羽贪污等罪证,将依附张氏一族的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拔除。其中包括刑部尚书,都察院正史,也就是张守城生母的哥哥,以及九门提督等重要官职全都一夜之间更换殆尽。当然了,身为礼部尚书妹妹的张氏,也因此深受打击。 而被罢免的那些官员,又被元倾帝以惊人的速度调拨了新一批血液。 这等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铁血手腕,足足让凌汐涵感叹了良久。她现在终于明白,萧霆轩和安亲王以及敬亲王会那么容许她如此胡作非为。在她借机报私仇的时候,元倾帝也正好对于她的私心好好的利用了一把。而那些依附张氏的那些党羽所谓的罪证,想必应该是萧霆轩的杰作了。 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竟然是云氏门阀。当然了,经过此事,有好多朝堂上名不见经传的官员也趁势崛起,他们身后的家族,也在慢慢靠近权利的中心。 这便是元倾帝的高明之处,自元倾帝登机以来,除了皇后的娘家落氏和忠义王府。任何一个家族都绝对没有坐大的趋势。元倾帝会定时提拔一些人才,但是相对的,与他们有牵连的占据朝中重要官职的,在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上任后,绝对会不动声色的下台或者沉寂。 朝堂上定时换一批新鲜的血液,那么他们就没有机会结党营私,所以元倾帝这招真的非常高明,连她也不得不佩服。 只是— 哎~ 低低的叹息声自她红唇中溢出,心头莫名的有些郁闷和不爽。 一丝若有似无的玉兰花香气萦绕在空气中,凌汐涵俏脸霎时冷寒如冰,明若秋水的眸子宛如万年寒潭。耳边响起低低的,带着惯有戏谑笑意的声音若烟雾般漂浮在空气里,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 “丫头怎么了?事情如你运行的轨迹般发展,为何还在这里伤春悲秋呢?” 凌汐涵寒意陡峭的脸色嗖嗖散发出冰冷的利剑,手中的书卷不由分说便抛向了声音的来源处,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以及些微的懊恼和狼狈。 “呵…”轻轻的低笑声传来,一身白衣,洁白如雪,站在房顶上,笑得眉目如画。他手上拿着凌汐涵当做暗器丢出来的一本书,凤目淡淡的扫过页面,懒洋洋的看着站在对面,距离他十步之遥的凌汐涵。 “这可是冷家绝学,世上只此一本,丫头也太不爱惜了。”他貌似非常惋惜,又貌似责备的看着凌汐涵,凤目中却有点点笑光弥漫。 “哼!这剑谱多年来收藏在皇后手中,难道你没有看过?”她不屑的冷哼。 萧霆轩一愣,而后皎月长眉若锐利冷剑般一皱,妖娆狭长的凤目时刻流转着的魔魅流光蓦然沉寂如死水。他倾国绝世的容颜霎时凝结如冰,捏着书本的指节骨根根泛白。他沉沉的看向凌汐涵,全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冷气,仿若来自地狱里的勾魂使者。 凌汐涵从未见过这样的萧霆轩,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如仙的面容下掩藏着一颗黑暗危险的心。可是乍然见到他这样寒冷如鬼魅的样子,她也不禁心中有些颤抖。其实刚才那句话她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不甘心被戏耍了一番而已。却忘记了,这样一番话说出口,无异于对皇后的斥责侮辱。身为她儿子的萧霆轩,怎能不怒? 只是她这个人素来高傲,从不轻易向别人低头,就算知道他刚才言语有失,可一想到之前萧霆轩的看似纵容,实则利用的做法,就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怒气。还有一丝丝不知名的酸涩和微痛。 所以,她双目固执坚定的瞪着萧霆轩。那双秋水似的潋滟明眸似受阳光的照拂,和煦而灿烂。那眸底深处,却有着一丝丝淡淡的忧伤和倔强。 莫名的,萧霆轩望着她,全身冷沉的气息悠然消失,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飘渺中带着一抹疼痛。 “母后对你视如己出,若是让她听见你刚才那番话,你知道她会有多心痛么?” 淡淡的轻问,明明似一缕青烟,不过一瞬,便消散在晨风中。落入凌汐涵耳中,却似一个惊雷,炸响在她的脑海里。脑中忽然浮现一张绝美慈爱的面容,那双晶亮含笑的凤目似乎含着莹润的水泽闪动其中。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绝美的容颜霎时惨白如雪,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目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底满是痛心疾首的失望。 她悠然心口一痛,面色微白。贝齿咬着唇瓣,死死的盯着萧霆轩,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为什么利用我?”明明不该问的,在这个充满了阴谋诡计的世界,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可相信。可能前一刻还对你满脸温和的亲人,下一刻就会给你胸口一刀。前一刻还柔情似水的抱着你在漫天银辉下赏花的男子,可能下一刻就会无情的人中伤你脆弱的心灵。可能他那有意无意的亲近,若有似无表现出来的暧昧,抑或者在黑夜里带着她驰骋奔跑的男子,一开始就带着别有用心的目的来接近她… 明明她该防备的,可是却不知为何,那天在银月谭中那个意外而缠绵的吻就这样种植在了她的心里,就像一道魔咒一般,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扉。她封闭了十八年的心扉,甚至在霎那间怦然心动。 是以,她才那么愤怒,那么失望,那么心伤… 他要掌权,他要拿张府开刀,她没意见。可是她不喜欢被人利用,不喜欢傻傻的被人当做一棵棋子般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眼中的质问那么明显,让萧霆轩微微一愣,紧抿着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利、用、我?”凌汐涵双拳紧握,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这一次,她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清晰的被萧霆轩捕捉。那一抹极轻,极淡的受伤和自嘲就像一把尖刀,在他心上狠狠的划伤。疼痛,蓦然而至。 他望着凌汐涵,望着她倔强坚强的面孔,以及那双眸子中已被冰冷掩盖的脆弱。轻轻的闭了闭眼,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唇边溢出。在那一瞬间,高大的身影蓦然变得苍凉而无奈。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涵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唤她的名字,凌汐涵刚刚冰冷下的心忽然一动,心中感觉复杂,仍旧是冷冷的看着他。 失神也只是一瞬间,萧霆轩早已恢复了从容优雅,只是一双魅惑摄魂的凤目定定的看着她,从未有过的认真。他轻轻的向她走过来,脚步如风般轻盈,却又似乎含着万千铁锤般沉重。 凌汐涵尖锐的指甲已经嵌入了皮肉里,她心中忽然有了不安的感觉,在她兀自愣神的时间,萧霆轩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高大俊秀的身影遮住了光线,绝世妖娆的容颜如同墨莲般清晰的映入她的眼帘中,在她眸心深处激起点点浪花。 “在你未对一个人完全的信任之前,千万不要丢失自己的心。”他清淡的话语似在‘完全的信任’五个字上加重了一分,又好似一如既往的清淡如风。只是那双震撼人心的凤目,早不没有了以往的戏谑或者有意无意的暧昧柔光,化成一片沉寂的深沉莫测。 凌汐涵心中震动,蓦然想起皇后留给她的那封信最后的一句话。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切记切记!” 仿若一个闷雷,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在那一瞬间跌入谷底。抬头,萧霆轩已经若一缕清风般飘然远去。那洁白的长衫,带走了片片惊起的落叶。也带走了,她心中还未发芽的懵懂眷念情愫。 迎着风,她蓦然勾唇轻笑起来。那姣若春花的面庞霎时间如阳光直射,拨云见雾,明朗绚丽,美不胜收。那一袭白衣,如同一株清莲,纤尘不染。她绝美的容颜扬起春花拂晓的笑容,灿烂而炫目,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只是没有人看见,那双潋滟水眸中,那一抹深深的孤寂和那一丝丝若渐渐熄灭烛火般的情丝… 凌汐涵的心情变得非常的糟糕,比之以前更加冷漠冰寒,就连贴身伺候的若雨和若雪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一抹无法忽视的冷沉压抑的张力,以及掺杂其中的死寂黑暗。她们讶异的同时,也更加小心翼翼。 甚至受张筱环与张守城违背道德伦常一事牵连而被迁居佛堂礼佛的张氏出府,凌汐云大哭大闹肆意责骂于她,她也无动于衷,似乎与整个世界隔离一般。也忘记了让风花雪月收集这么多年府中那些姨娘欺辱的证据,更加忘记了让风花雪月调查云氏一事。这些,在她的眼中好似如过眼云烟,在她心中再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这些天,她闭门不出,在房间里忘我的练功,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她如今的武功,在江湖上也能跻身一流高手了。 时间如流水匆匆,很快就来到了琼花宴的日子。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章 进宫 几天后,忠义王府门口停着一顶轿子,通体呈唯美的纯白与粉红色,轿帘四周垂着柔滑真丝制成的绸布,绸布上绣着红梅暗纹,轿箱两壁雕镂着金花,轿顶四周垂下一排排嫩绿色的流苏穗子,华贵大气。轿外四周缀有玛瑙、琥珀、明珠、水晶等奇珍艺品,精美华丽,外罩的帷幕更是荧光瑟瑟,以珠翠为轿帘,一串串晶莹剔透的七彩珍珠串成串,细细碎碎,发出悦耳清脆的银铃声。 当这一顶华丽的轿子呈现在众人面前,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惊愕二字。不愧是皇家的轿子,其富丽辉煌程度,非寻常人家可比拟。 轿子边,碧影含笑而立,一看见凌汐涵出来,立刻走上前。 “郡主,皇后娘娘让我来接你进宫。” 凌汐涵一身紧白色的纱衣随风轻轻的飘动,一跟丝带系在纤细腰间,上面没有装饰,显得优雅,似乎在泛着淡淡的银光;及膝的长发,如同瀑布。微风吹来,发丝随风轻扬,翩然若仙。没有化妆也嫩嫩的洁白的如水晶的脸颊,显得娇小可爱,樱花瓣般粉嫩、性感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微笑,倾国倾城!水眸潋滟风华,眼底透出冰冷。 她抿着唇瓣,无视身后那些嫉妒愤怒的视线,而后,她轻轻吐了口气。 “劳烦姑姑了。”她掀开轿帘走了进去。身后,凌汐云和凌汐宛嫉恨的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仿佛要将凌汐涵生吞活剥了一样。 忠义王锐利的眸子一瞥,二人立刻恢复常态。 “三姐真是得皇后娘娘器重。”凌汐云貌似羡慕,俏皮的眸光却划过暗沉。 “注意自己的身份。”忠义王妃淡淡看了二人一眼,神色不悲不喜。只是那双精炼的眸子中却微微有些深邃。梦儿失踪多时,如今仍未有任何音讯。她秀眉微微波动,淡然平静的眸子多了一分黑暗。 凌汐晴走过来,她身着蓝色对襟广袖流仙裙,中杂白黄相间半透纱丝,白蓝相间绸制抹胸,外罩一件微透明的紫色纱衣,腰际缠白中透出些黄绿的绸带,脚穿一双蓝色精致绣花鞋,华服艳丽,恍如古代传说中的姜国公主,顾盼生姿。衣着大方而无差错,举止淡定而合理,不觉颇生好感,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娘,咱们也走吧” “嗯”王妃看了看身边的忠义王,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停在门口。 “走吧”忠义王大踏步上前,上了马车,王妃随后上了同一辆马车。 剩下凌汐晴等人上了另一辆华丽的马车,一大堆环肥燕瘦的女子浩浩荡荡的进了宫。门口,站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盯着那几辆马车,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惜她们只是妾,不能随同进宫。 房顶上,站着两个男子,目光一直紧随着走在最前面那顶最豪华富丽的马车。白衣凤目妖娆,如仙如画。墨衣眸色琉璃,形若惊鸿。 墨衣男子眼眸微微扫过身边男子静默的神情,眸光温凉中带着笑意。 “你动心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白衣男子目光如敛,淡定从容。良久,他轻叹一声。 “时间不早了,欧阳兄还要在这儿逗留吗?”他凤目潋滟,一如往常的邪魅慵懒。 墨衣男子手中折扇一展,薄唇微勾。 “既如此,那便一起吧。” 二人相视一眼,眸中情绪只有他们各自明白。随后,扬风一起,两道身影如风般消失。 皇家轿辇停在了宫门口,凌汐涵下车后,碧影就福身告辞。身后,忠义王府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凌汐涵便跟在王妃身边,一起踏入皇宫。 皇宫,世界上最豪华奢靡的地方,其辉煌肃穆,庄严富丽,非同寻常。玉宇琼楼,廊腰缦回,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记忆中的凌汐涵并非第一次进宫,可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却是一次踏入宫门,进入了权利的中心地。 三年一度的琼花宴,从来都是所有少女最向往的日子,再加之今天是皇后的寿辰,人人欢呼雀跃,笑颜如花。富丽的马车,名贵的衣衫,精致的妆容…她们极尽所能的用外在的一切来衬托自己的优势,让自己成为最闪亮的那一颗明珠。 本来凌汐涵应该先去见皇后的,可是到了还未到龙琰宫,便有宫女来禀报皇后正在换装,让凌汐涵先到御花园去。是以凌汐涵就只有跟在王妃身边。四周马车林立,各家名媛淑女缓步下塌。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都尽显大家风范,令人赏心悦目。 凌汐涵看着这些如花般的女子,嘴角自然的勾起嘲讽。 琼华宴,真的是相亲宴吗?她不信!尤其是经过上次的事,她就更不相信琼华宴会这么简单。 参加琼华宴的可都是朝中权贵的儿女,她们身后代表的,可是整个家族的势力。再通过琼华宴相聚,谈心相知,最后结为连理。通过琼华宴结为夫妇的男女不再少数,且他们摆脱了家族的使命,可以任自己心中所想的选择自己的未来,不再是一颗棋子,全身心的为自己而活。 如此一来,皇后创办琼华宴的目的还用猜测吗?自然是瓦解历来贵族通过裙带关系拉帮结盟,壮大势力最终导致威胁皇权的毒瘤。 大倾国民风开放,女子并不若中国古代封建女子那般在出嫁前不能跟陌生男子见面,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之后不能同桌的礼教束缚。她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追求,并非局限于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板礼教。 其次,有了皇后这样一个例子,一生之中得一帝君全心相待,这些女子早已视皇后为楷模,自当群起而效之。 因此,这样一个宴会,皇后不单得到了人心,更避免了皇权受到威胁的弊端。 皇后,真的是好聪明的一个女子呢。 琼华宴开设在御花园,御花园本是群花汇聚之地,地方宽敞,各色鲜丽的花朵儿迎风开放。东侧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水光潋滟。御花园周围没有多少富丽辉煌的宫殿,满目的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空气格外的清甜幽静。 绕过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还未穿过圆拱门,就听到女子嘻嘻的谈笑声传来,甚是欢愉。 凌汐涵看了看天色,已过巳时,该来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便随着王妃一起走了进去,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涵姐姐。” 不用说,肯定是萧绮兰。 凌汐涵回眸,只觉得眼前一亮。萧绮兰今日身着淡蓝色长袍,下罩纯白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银丝带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百合钗,显得体态修长,一根银钗儿斜斜的插着。象牙般润泽的肤色,黑白分明的眸子,眉眼细长,一口牙齿似碎玉一般。有风阵阵,清幽的秀发微微随风飘扬,显出几分飘逸。 呵,这丫头今日这打扮倒是清雅不俗,让人眼前一亮。 正想着,萧绮兰已经欢快的跑了过来,亲密的挽着她的手。 “涵姐姐,我听说皇后娘娘派轿銮去接你了,还以为你早就入宫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 凌汐涵淡淡笑道,“你倒是来得早。” 身后,一个美妇人带着一个锦袍少年走了上来。 “这就是长乐郡主吧,真是越长越美了。”那妇人一脸的慈爱,风韵犹存的容颜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凌汐涵望过去,这妇人大概大概四十多岁,眉眼间跟萧绮兰有几分相似,着装大方得体,贵气逼人。便是萧绮兰的母亲,逸亲王妃了。 她身旁的少年,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紫色的长发随风逸动,黑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可是千万不要被他美丽的外表迷惑了,因为他那双清冽的眼睛,仿若寒冬腊雪,片片雪花飞舞,便是艳艳烈日之下,也能被他身上的冷气冻伤。 记忆之中与这男子有过几面之缘,逸亲王的长子,萧绮兰的嫡亲哥哥萧淳枫。 “长乐见过王妃,见过世子。”她不卑不亢的见礼。 逸亲王妃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掠过赞赏。 “快别鞠礼了” 身侧,萧淳枫似乎也有些讶异。尽管这些天京都内关于凌汐涵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并没有亲眼见到,总是有些不信的。如今咋一见到她貌美绝伦已然有片刻的惊艳,而后又见她举止端庄有度。淡雅中透着从容,随意中透着沉稳。 那一袭白色纱衣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精致而绝美的五官不施粉黛,那双若碧波清泉的眸子流泻冷然嘲讽的光泽,粉嫩的唇似沾染上朝露的玫瑰,引人采撷。她站在风中,衣袂飘飘,春水芙蓉般的容颜美得几欲让人忘记呼吸。 他眯了眯眸子,这样的女子,倒真是出众。 而一边,早被萧淳枫容貌惊住的凌汐云和凌汐宛回过神,脸颊通红似血,双目娇羞如霞。连忙走上来见礼。 “汐云、汐梦见过王妃,见过世子。” 凌汐涵一见她们二人谄媚的摸样就知道她们心里打什么主意,心里冷笑一声。不过是两个庶女,而且还是被几个乞丐玩弄过的残花败柳,也敢奢求入得了逸亲王府?简直是不自量力。虽说那天的事情忠义王已经下令保密,就连王妃也不知道,可是也仍旧改变不了她们被人奸污的事实。 本来她们已经没资格进宫的,可是今天这种日子,若是无故缺席,难免叫人心生怀疑,再拿了话柄去说就不好了。 萧淳枫对这两个故作娇态的女人根本不敢兴趣,冷冽的眸子划过一丝厌恶。 “娘,人都差不多来齐了,我们也进去吧。”他看也不看半福着身子的凌汐云和凌汐涵,对着逸亲王妃恭敬的说道。 凌汐云和凌汐宛脸色一僵,眼中闪过狼狈。 逸亲王妃自是知道自个儿儿子的性格,她也不喜欢凌汐云和凌汐宛,便顺着他的话道:“好” 她转眸,看了看忠义王妃,眸中似闪过什么,温婉笑道:“我们现进去了,王妃请自便。” 忠义王妃垂眉敛目,“王妃慢走。” “涵姐姐,我们也进去吧。”萧绮兰冷漠的目光扫过凌汐云和凌汐宛尴尬的面容,眸底嘲讽的光泽一闪,转瞬又对凌汐涵笑盈盈的说道。 “好”不再理会忠义王妃等人,凌汐涵和萧绮兰并肩走了进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身后,凌汐云盯着二人的背影,目光如猝了毒一样狠辣。旁边的凌汐宛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张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忠义王妃淡淡扫过二人冷沉的容颜,眸底犀利的光泽一闪,声音有些冷。 “云儿,宛儿。” 凌汐云和凌汐宛陡然回过神,低着头不语,眼底却满是不甘和悲愤。尤其是凌汐云,本是千金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小又生得貌美如花,舅舅还是礼部尚书。可是一夜之间,她丢失了清白不说,她舅舅也被贬官,母亲也受到牵连而迁居佛堂。平日里那些巴结她的丫鬟婆子都明里暗里嘲讽她,有意无意的欺压她。她一夜之间就从高高在上的公主贬落到连丫鬟都不如的地步。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她的世子妃之梦,王妃之梦,就这样破碎。她不甘啊,真的不甘。她知道以她庶女的身份,尤其现在还没有了清白,是不配入逸亲王府的。可是就算不是王妃,哪怕只是一个小妾也可以啊。她相信,凭自己的才貌和聪慧,早晚会得到世子的青睐,升为侧妃的。 如今她没了母亲,父王也不再喜欢她,她只是个庶女,日后的婚姻都由王妃做主,所以她不能得罪王妃。 ----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一章 琼华宴之陆安彤 御花园里,古柏参天,每一棵都长得十分茂盛。各式各样的怪石异花点缀在园内。一大片莺莺燕燕,娇哝嬉笑。各色美女有之,比这满目的花朵儿还要娇艳三分呢。那些名媛淑女贵族千金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目光不时的掠过哪个富家子弟,脸颊酡红,神态娇羞的掩唇轻笑。 凌汐涵顿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群芳荟萃啊。比起这片的芬芳,王府内那些女人根本不算什么。 她随着萧绮兰走进去,目光所及处,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温代芹,冯丹卉,钟佩容,伍青筠,伍惜雪… 忽然,她的目光顶住,落在一个站在紫藤萝花前的女子身上。 一袭堇色罗裙,流苏披肩。青丝挽起飞仙髻,素雅步摇于发间淡而不俗。瀑布似的乌发慵懒的披在柔弱无骨的香肩上,曼妙的玉体被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包裹着,层次分明的绿色长裙轻轻的披在身上,精致的系带优雅的缠绕着腰身,完美的身材在这时展露无疑,绿裙外的白色披纱被细小的粉红色珍珠妆点着,显得高贵而又素净。胸前的水蓝色项链,反衬着雪白的肌肤,秀美的气质更加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这女子的容颜也称得上绝色,但是不及凌汐晴的惊艳,不及凌汐云清纯中透出的妩媚,不及伍青筠的高贵,不及伍惜雪的内敛夺目。也不及萧绮兰豪爽的英气,更不及她如竹如梅的气质。可是她身上却有一种很温雅的亲和力,让人倍感舒畅。她穿着不富贵,也不简朴。她就那么淡淡的站着,目光平静如水,内里却自有一股内敛沉稳的气度。 她的眉宇间透着书卷气,可是浑身上下却充满着淡雅含着些许忧伤的气息。那双眼睛,不波不惊,仿若淡然尘外,不似红尘之人。眉目间萦绕的似丁香般的愁绪,与浑身上下的清雅气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人格魅力,让人无法忽视。 “她是谁?”凌汐涵盯着那女子,直觉的,那女子一定不俗,她起了相交之意。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萧绮兰笑道。 “你说她啊,她就是有着‘绝佳’之称的陆安彤。”对这个陆安彤,萧绮兰倒是颇有好感。“对了,你那个七妹还是她的表妹呢。” “哦?原来是她啊。”难怪,这般出众的女子,无怪乎是三绝之一了。 萧绮兰看她似乎对陆安彤颇有好感,便道:“对啊,其实要我说,这陆安彤倒是比之你那个二姐和那个伍青筠都要优秀得多。外人都说她品性温婉如柳,可是我却知道,她也是很骄傲的一个女子。且博文广记,才学不在伍青筠之下。只不过容貌比起伍青筠微微逊色,家世也稍逊一筹,所以才排了末尾。”她言语间倒是对陆安彤颇为欣赏。 “是吗?”凌汐涵嘴角微勾,“走,我们过去。”难得见到一个她不讨厌的女子,自然是要去认识认识的。 “好啊”萧绮兰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凌汐涵能够和陆安彤做朋友,自然欣然应允。 二人走到陆安彤身边,她似没有察觉,目光淡若秋水,盯着眼前的紫藤花,眼底似蒙上了一层白雾,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朦胧绝美。她身边的娇俏丫鬟倒是先发现了凌汐涵与萧绮兰,连忙福身见礼。 “奴婢见过长平、长乐两位郡主。” 凌汐涵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这小丫鬟没有见过她如今的摸样,竟能第一时间猜出她的身份。想必是通过她和萧绮兰的关系以及最近京都的流传吧,这丫头倒是聪明。由仆观主,可见这位陆安彤也不是一个普通角色。8 陆安彤这才从自己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淡淡一礼。 “安彤见过两位郡主。” “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凌汐涵盯着她,忽然轻声念道。 陆安彤一怔,而后道:“安彤哪里担得起郡主这般称赞。”她复又打量了凌汐涵一眼,目色波动中透出惊艳。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花开花落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郡主风姿,理当如是。” 凌汐涵目光一动,这陆安彤果然是才华横溢,绝不在她那个姐姐之下。 “陆姑娘果然好才情。” “郡主谬赞”陆安彤微微含笑,“郡主才真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她眸中含着真诚,心道,这长乐郡主果真不一样了。 她们在这儿互相夸赞,被冷落了的萧绮兰可就不乐意了,嘟着嘴道:“哎呀,涵姐姐,你们就不要在这儿互相吹捧了。你们都是才貌双全,学富五车就行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别到时候人都来齐了,就我们三人最后进去。” 凌汐涵与陆安彤相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既如此,我们就一起进去吧,不知陆小姐可否介意?” “荣幸之至”陆安彤也不是那扭捏之人,大大方方道:“郡主可唤我安彤即可。” 凌汐涵目光一亮,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好啊”她照样大方的点头,“既如此,那么安彤也别郡主郡主的叫了,我看我们年龄相仿,你就叫我涵儿吧。咱们这就算是朋友了,日后也不必多了那些个劳什子礼节,我最烦那些了。” 陆安彤一愣,而后微笑,不想这长乐郡主竟是这般洒脱的一个人。 “既然涵儿都这么说了,我又怎好意思违逆?” 萧绮兰眼珠子一转,生怕自己掉了单,连忙道:“还有我,还有我。你们两个都比我年长,我就叫你安姐姐吧。” 陆安彤笑道:“能得长平郡主一声姐姐,我可是万分荣幸。” 萧绮兰故意板着脸道:“你都唤涵姐姐名字了,干嘛还叫我郡主?” “呵呵…”陆安彤轻笑,恰如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既然绮兰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还就不需要你客气呢。”萧绮兰佯装薄怒,眼中却闪过笑意。 凌汐涵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琼花宴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入座吧。” “嗯,好的”陆安彤点头。 御花园早已人满为患,各家的小姐少爷以及贵族皇胄皆已入座。凌汐涵几人也分开,各自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三妹,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旁边的凌汐晴温声问道。 “随便走了走而已”凌汐涵回答得漫不经心,目光随意的打量在座的众人。皇宫这样的宴会,座位也是分等级的。左边一排下来都是皇家亲王,再下方是武将。那空于上首的位置,想必就是太子萧霆轩的位置了。右边依次而下,便是各位异性王候极其家眷,依次而下,便是以左丞相落文谦为首的文官。 是以,萧霆轩以下依次排列便是敬亲王、逸亲王及其家眷,而后是安亲王,然后还有睿亲王、恭亲王等皇室偏支。当然,这里面自然有她熟悉的萧铭澜。 萧铭澜因为上次与凌汐涵错婚一事被皇后剥夺了世子之位,但是月前临州发生水灾,萧铭澜随同睿亲王前往援助,立了大功,是以早已得元倾帝嘉奖,重新成为睿亲王世子。 他今天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如墨的眉,冷冽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再配合着天生的威严气质,着实让人一番惊艳。 凌汐涵的目光直视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不作停留。 而她们这一排,最上方也空了一个位置,这倒是让她有些讶异。紧接着就是忠义王府等人依次而坐。再下方又空了一个位置,好像是给那位大倾国第一女王爷留着的。再往下,便是礼亲王欧阳痕,也就是欧阳宸的父亲。 这时候凌汐涵突然明白那个空于上首的那个位置是给谁的了,天下间能够位列诸位异性王之上,与萧霆轩并肩的。除了那位无忧城城主,兼宁怀王欧阳宸以外,还有谁能有这份殊荣? 再细细打量这位礼亲王,眉目清朗如画,神色淡然如尘。一件秋香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凌汐涵不禁赞叹,这礼亲王倒真是个人物。他就那么坐着,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威严高贵流泻而出,让人不敢小觑。观他的容颜,跟欧阳宸有六分相似。 他身边坐着礼亲王妃,一个很美丽的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可是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添上多少的痕迹,倒似多了几分风韵。那如画的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可见并非一般官家闺秀可比。 礼亲王妃身边坐着欧阳含烟,今天的她显然经过精心打扮的。 飘渺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经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弯柳。额间轻点一株梅花,却似娇媚动人,朱唇如血。举止若幽兰,娇态柔弱之意毫不掩饰。 再往下,便是平阳侯乔劲世,他身边坐着精心打扮的朝晖长公主和乔迎夏。 不得不说,这乔迎夏还真不愧为朝晖公主的女儿,两母女的喜好真是不差毫厘,满头珠光宝翠,跟个孔雀开屏似的。再看看平阳侯,面容儒雅俊逸中透着沉稳阳刚,五官清俊,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怎么就偏偏娶了朝晖公主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呢? 平阳侯以下是靖阳候、安阳候等几位侯爵,身边都坐着当家主母以及各家子女,个个打扮得隆重非凡,贵气逼人。 举目四望,入目处全是人。原本御花园周围是有不少宫殿的,可是因为要给举办琼花宴腾出地方来,元倾帝下旨将周围的宫殿全都拆除。反正这宫中也没有嫔妃,多出这么多宫殿也没用,省的大批宫女天天打扫,浪费资源。如此一来,那些个大臣自然没有话说。是以这御花园才能容纳下那么多人。 正想着,忽而听见有太监高声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满园的喧哗声刹那间消失,所有人肃然起身,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凌汐涵抬眸朝门口望过去,霎时间,只觉得一阵耀眼光芒袭来,逼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尽管有脑海中的记忆,尽管有她的素描在前,仍旧比不了亲眼目睹给视觉上带来的冲击。 那个由宫女簇拥着来的女子,眉如墨画,神若秋水。里穿乳白掺杂粉红色的短裙上绣水纹吴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腰间一根雪锻,其上或串或镶或嵌着珍宝奇物,华美耀眼之极。外罩紫黑镶金边略掺杂乳白色线条锦袍,将里裙之华掩盖,纤腰不足盈盈一握,上戏一斓彩锦缎中嵌精美翡翠,玉手十指纤细白嫩,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精致的戒指,并不奢华,但十分好看。皓腕佩一单只精美嵌金边刻祥云紫瑞,双足穿着淡蓝浅白色玉兰花绣花鞋,回转俏颜,玉面上不施粉黛,妍丽倾国。眉间点缀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更添妩媚风情。妖娆魅惑的凤目如潺潺流水,温柔细腻。只是那温柔的光泽却只流淌在眼波表面,眸底伸出却是不容置喙的冷冽与睿智。桃红色的唇瓣不点而红,红唇上似沾染上了水润光泽,引人犯罪。唇畔挂着疏离淡漠却美至极点的笑容。双耳挂着月牙形宝蓝石耳坠,环佩丁玲作响如帘般闪发莹莹润芒。一头乌黑的秀发轻挽斜坠着的潋滟发簪,其上斜插着一直精巧垂束华簪,中部间别有蝴蝶琉璃等珠宝首饰,其下一排精致巧妙的细致华美垂帘,令整个人举止间闪现万千妩媚之美。因容颜绝世,二者孑然之美更添独特韵味。恍若神仙妃子,似要飘飘然而去。 这个女子,美得难以形容,美得让世间所有女人都自惭形秽,望洋兴叹。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可见其倾世风华。 凌汐涵突然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何有那么大的魅力,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为她疯狂痴缠。 她太美,美得令天地失色。然而,最令人心动不顾一切的,却不是她的美丽。是她周身的风华气质,是她眉目间隐现的智慧和忧郁;是她身上那种淡若尘埃却又高傲如寒梅的风骨;是她潋滟凤目中那一闪而过的风情脆弱。她集天下女子之美,取百花之夺目姿态。她就像夜空中最皎洁的明月,又如蔚蓝天空上最炽烈的太阳,光芒夺目,璀璨慑人。 她就是,大倾国的皇后—落倾颜! 直到那集光华璀璨于一身的女子缓缓走到高坐上坐下,她才从失神中拉回自己的思绪。众人早已俯首跪拜,凌汐涵也随之下跪参拜。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如泓,气概山河。(元倾帝在登基之日便宣布帝后平等。) 上面传来元倾帝低沉威严的嗓音。 “平身。” “谢皇上。” 凌汐涵这才看向高坐的元倾帝,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整个人从上到下透出尊贵的威严和皇者的霸气。 再看他的容颜,凌汐涵再次被晃了晃目光。终于明白萧霆轩那厮为何会长得这么祸水了,原来他那绝世妖孽的容颜竟是承袭了元倾帝。而那双眼睛,却是跟皇后一模一样。这样拥有天人之姿的两人所生下的儿子,不成为祸水才怪。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二章 琼华宴之兰陵王 待众人坐回自己的位置,抬头,接下来就是一片倒抽气声,而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用看凌汐涵也可以猜想得到,众人定是被皇后的绝世美貌所摄,惊艳得说不出话来。特别是那些少年少女,此刻双目圆瞪,痴痴然的盯着上方那美若仙人的夫妻,恍然觉得置身梦中。 忽然,一股冷气自上方袭来,压的众人一阵战栗,脸色发白,而后齐齐跟约好了似的低下了头。 凌汐涵暗笑,傻瓜也知道那冷气来自于上座的元倾帝。这个元倾帝也是,都四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吃醋。就连别人多看了皇后一眼也要生气。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于皇后和皇上的年龄倒是很诧异。皇后今年四十,皇上比他虚长三岁。可这二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根本不见一丝一毫岁月的风霜。这是怎么回事? 好吧,就算皇后和皇上是练武之人,内功道行深。可是她父王也是个高手中的高手,怎不见皇上这般年轻? 怪哉,实在是怪哉! 她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上方的元倾帝却已然冷沉的开口。 “今日乃皇后的寿辰,又适逢三年一度的琼花宴,是以,今日事无巨细,皆有皇后做主。”意思就是,今日皇后最大,皇后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元倾帝在这儿就是个摆设,什么事都不必遵循他的意见。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皇后的宠爱,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会觉得意外,是以底下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是” 皇后凤目淡淡扫向下方,在凌汐涵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碧波潋滟的凤目划过温柔的笑光。随后面向众人,声音如山涧清泉流过,悦耳清冷。 “琼华宴已非首次举行,是以还是老规矩,众卿不必鞠礼,随心畅谈即可。”她顿了顿,看了身侧的元倾帝一眼。 “本宫和皇上商议过了,白天就举办琼华宴,晚上才是本宫的寿辰。”意思就是说,琼华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因为是她的寿辰而略有拘束。 “是”众人再次应首。 自皇后出现那一刻起,许多人已失了魂魄,痴痴的盯着上方倾世风华的皇后。忠义王和敬亲王就不必说了,凌汐涵早就知道这二人对皇后一片深情。可是令她诧异的是,连礼亲王看着皇后的眼神中也有着压抑不了的爱恋深情。这一发现让她心中陡然划过异样,再看看他身旁的礼亲王妃,长得跟皇后有三分相似,难道…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关于无忧城隶属权的问题。 十八年前元倾帝冲冠一怒为红颜,出兵攻打夜阑,自此后天下一统。无忧城本来位于大倾国和夜阑之间,历来却是不属于任何王朝管辖。只因为那时战事将起,无忧城上一代城主才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欧阳痕前往天朝求亲,愿向天朝拱手称臣,只为保得无忧城安乐。 自皇后的堂妹落玉双嫁入无忧城,欧阳痕被封为礼亲王,便宣告无忧城从此隶属天朝。后来天下归一,元倾帝便改国号为‘倾’,取自皇后闺名中的一字。 可是不知为何,倾国六年,元倾帝却突然昭告天下,从此以后无忧城独立,可以有自己的管辖制度,不受朝廷约束,但若有功,也可得朝廷的封赏。(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宁怀王—欧阳宸。) 也可以说,无忧城就像是大倾国的一个附属国,但是却完全不受大倾国的制约。 这是怎么回事呢?以元倾帝的谋略,再加上皇后的高瞻远瞩,如果想收服无忧城,并非难事。可是元倾帝为何没有索性收复无忧城,反而任其发展?他不怕无忧城壮大,日后成为他的威胁吗? 悠得,耳旁忽然响起欧阳宸和萧霆轩说过的话。 “不要爱上萧霆轩,他是无心的” “丫头,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心。” 以及,皇后那封意味深长的信。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几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像乱麻一样纠缠不放,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巨网网住了,找不到突破口。穿越以来的点点滴滴如放电影般在眼前回放,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颗心渐渐下沉。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皇后唤了她好多声都没听到,直到旁边的凌汐晴捅了捅她的手臂,她才蓦然惊醒。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三妹,皇后在叫你呢,你还愣着干什么?” 凌汐涵抬眸望上去,对上皇后关切慈爱的眸子,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 “涵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凌汐涵站起来,走到正中央,大大方方的福身一礼。 “谢皇后娘娘关心,汐涵无事。” 皇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亲切的朝她招手。 “来,坐到我身边来。”刚才一进来她就看见凌汐涵了,但见她眉目沉稳内敛,周身气度尊华,当下甚是喜欢。 皇后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足可见皇后对凌汐涵有多么的宠爱。凌汐涵已经感受到许多嫉妒愤恨的视线朝她射过来,如芒刺在背。 她再次轻叹一声,“是”她抬头,这才发现皇后身边还有一个空位,大大方方的做了下拉,毫不扭捏作态。 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容光焕发的皇后,她只觉得眼前再次一晃。皇后真的很美,美到极致。世界上任何形容女子美貌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能形容其分毫,反而更多了一抹艳俗。虽说她不自恋,但是对于自己的容貌一向都有极大的信心。可是在皇后面前,她觉得皇后就是耀眼的明月,而她自己却只能做陪衬明月的星辉,不可同日而语。 “涵儿,怎么了?”见她发呆,皇后不由得轻声低问。 凌汐涵回神,正对上皇后关切不解的凤目。她的眼睛,真的很美。此刻这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慈爱关切不是虚伪做作,也没有一丝一毫掺假的成分。她心中恍然轻叹,皇后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这其中是否也包括她自己呢? 心中失笑,“没事,只是”她眼珠子转动,流泻一抹狡黠。 “只是我从未见姨母穿的这么艳丽,美得不可方物,一时之间都失神了。”她这说的也是实情,记忆之中,皇后总是一身的素净,素面朝天的,仍旧美得无与伦比。今天乍然见到她穿的这么高贵艳丽,她还着实惊艳了一番。 皇后一愣,而后又瞪了身边的元倾帝一眼。还不是他,非要自己穿的这么贵重,跟献宝似的。 元倾帝现在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特别是看见那些人都用那样痴缠的目光看着她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将这些人的眼睛都挖出来。他早该想到有这样的结果,平时素装的她都已经美得让万物失色,如今穿得这么华光璀璨,可不是令见者失心嘛。想想他还真是自作自受。落儿的美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凭什么让这些男人看见?他只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加之今天又是她的生辰,他就想让她高兴高兴。却忘记这样的她会受到万众瞩目。 现在看到妻子用埋怨的目光瞪着他,他心里倒好受一点,便道:“好了,你要是不喜欢,等一会儿就去换了就是。”他还巴不得她立刻就将这身行头给换掉,虽说为了她这身装扮他费了不少心思。但是比起让这么多男人盯着她看,他宁愿她穿得素净一点。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是谁非要我穿得这么艳丽又俗气的?平白多了几份累赘,幸亏是在这儿坐着,要不然还不得累死?” 皇上表情有些讪讪的,也不敢反驳。底下众人早已经该干什么干什么,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乐不思蜀。只不过目光都有意无意瞥向高坐上的帝后,特别是敬亲王等人,目光痴然而迷离,仿若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凌汐涵心中莞尔,想不到英明神武的元倾帝竟是个畏妻的主儿?不过畏妻是因为爱妻,她心中倒是有些欣赏。便亲热的拉过皇后的手臂,说道:“不会啦,姨母美若天仙,穿什么都好看。这身打扮嘛,虽然艳丽,但是艳而不俗啊。刚才您一走进来,我还以为见到了仙女呢。” 闻言,元倾帝很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眸底深藏的冷冽少了些许。 皇后眸光闪动,微微而笑,似有些怅惘感叹。 “涵儿长大了,比你母亲更美了。”记忆之中那个美丽的女子又浮现在眼前,皇后神情有些恍惚。 凌汐涵一愣,努力搜索母亲的摸样,却发现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记忆之中,母亲对她很严厉,总是逼着她学习这样学习那样。久而久之,她已经不记得母亲的容貌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恍然。 元倾帝不忍见爱妻伤感,便安慰道:“云裳在天有灵,知道她的女儿长大了,而且这么出众,也一定会安心的。” 皇后回神,对上丈夫关切怜惜的眼神,微微一笑。忽而话音一转,凤目扫过下方交谈的众人。 “轩儿和宸儿还没到吗?” 下方,礼亲王妃脸上露出无奈的浅笑。 “每年的琼华宴他们都缺席,今年估计也不会例外。” 皇后却是自信一笑,刹那间,御花园满园的春色皆黯然失色,底下众人再次失神。 “不会的,今年他们一定会来的。” 礼亲王妃想了想,而后点头。 “也对,今天可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他们一定会出席。只是这两个小子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现在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敢这么称呼当朝太子的,可没有几个人。可是皇后皇上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而笑。 “所以啊,就等他们来了再开始吧。” 皇后的话音一落,忽闻得一个爽朗的女音。 “我是不是来晚了?”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来人三十多岁,朗笑着走来。一身殷红的织锦镶边的绸缎高领上衣,外罩一件狐皮坎肩。宽袖镶边,下摆不开叉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根艳丽的绸带。足下是一双香牛皮靴,脚后跟镶着一棵祖母绿宝石。眉眼生得细致精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洒脱之风。 这是?凌汐涵正猜测着这女子的身份,身边,皇后见到这人眼前一亮,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年也没空呢。” “这话怎么说的…”那女子佯装不悦,正准备反驳两句,忽然见到皇后的穿着,惊得瞪大了一双美目,惊艳中又透着不可置信,半晌才说出一句差点让凌汐涵绝倒的话。 “颜颜,你没吃错药吧?” 此言一出,百官绝倒。凌汐涵眼眸闪烁,心中微微讶异。敢在元倾帝以及百官面前那么亲密的直呼皇后的闺名,这人身份不简单啊。看她的穿着… 凌汐涵脑海中灵光一闪,看了看右下方那个空位。如若她没有猜错,这女子便是闻名遐迩的兰陵王了。听说她跟皇后交好,亲如姐妹。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皇后听闻她这一句话,脸色一黑,佯怒道:“你才吃错药了呢。”说完再次瞪了身旁的元倾帝一眼,元倾帝十分委屈,只得把一身的冷气全都射向兰陵王。 兰陵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处境实在不怎么样,讪讪的瘪了瘪嘴,仍是不服气。 “那你干嘛穿的这么艳丽四射的?” 皇后嘴角抽搐,再次瞪了元倾帝一眼。回眸看了一眼兰陵王,眼中露出笑意。 “这十年不见,兰陵王被塞外的风一吹,倒是更标志了几分。” 果然是兰陵王,凌汐涵心中暗道。 兰陵王似乎被皇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又瞄了一眼皇后,十分不服气道:“真是不公平啊,我当初走的时候你就这个样子,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年轻,真是让全天下女人都自惭形秽。” 她不说还不觉得,底下众人一听这话,忽然就发现,他们的皇后似乎一点也没有变。根本不像四十岁的样子,更像一个二十岁的少妇。 皇后笑着岔开话题,“往年你不是都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吗,今年怎么来了?” 兰陵王道:“今年不是你的四十大寿吗,我这不丢下所有事就赶来了。” 皇后便笑道:“唔,看起来我的面子还真不小。” 兰陵王笑笑,忽而发现还没有给帝后行礼,作势便要下跪。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得”皇后一挥手打断她,“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别给我整那些繁文缛节,我看着厌烦。呐”她一指右下方第二个空着的位置,“座位都给你备好了,落座吧。” 兰陵王挑眉,“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本是塞外公主,从不屑于这些礼教,跟皇后又是闺中密友,眼下皇后开口,她自然欣然应允。 走到自己的位置,发现对面首位上还有一个空位,便道:“咦,你那个宝贝儿子呢?怎么还没到?不会又缺席吧?” 她话音刚落,凌空传来一个清雅低悦的男音。 “多年不见,兰姨风姿不减丝毫啊。” 熟悉的声音令凌汐涵心中一跳,眼神闪过复杂。 —刷—刷—刷— 众人的视线朝声音的来源处望过去,顿时再次一番惊艳。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三章 琼华宴之朝晖公主 只见一白一黑两个男子迎面走来,左边的那一位一身白色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玉兰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2一根白丝带束着一半以上的墨黑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皎月长眉下狭长的凤目若幽深的古谭,浓得化不开的墨。又如春风轻拂,徐徐波光流动,慵懒魅惑,邪魅妖冶。 右边的一位,一身墨黑绣墨莲花纹锦服,眉如墨画,眼若点漆,偶尔波光一晃,似有千万琉璃光泽流动其中,让人轻易的沉沦在琉璃般的世界当中。他浑身上下显露出尊贵高雅的气质,淡然的面孔掩饰不了眼底的那一抹疏冷。 这二人一走进来,场中女子九成九双颊酡红,眼波含情,纷纷以锦帕掩面,眼睛却偷偷的瞄向那两个尊贵若天神般的男子。 皇后见此场景便笑道:“刚才我还在想,秋来百花煞尽,唯有这御花园满园芬芳。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御花园的花朵均是含苞待放,难免美中不足。你们两个倒是来得巧,看看这些美丽的花朵儿一见到你们就无风自开了。这才叫满堂春色,姹紫嫣红呢,这就是你们两个的功劳了。” 皇后这番话可是意有所指,那些面色含羞的女子一听这话脸色更红了,个个低着头,再也不敢窥视那两个光彩夺目的男子。 二人并肩走过来,见到皇后的装扮,也是微微讶异。而后萧霆轩笑道:“御花园风景如画,可是有母后在这儿,纵然是百花齐放却也黯然失色。”他凤目似无意扫了皇后身边的凌汐涵一眼,目光波澜不惊。 皇后听了他的话倒是一愣,而后对着身边的元倾帝道:“瞧瞧,这小子出去一趟,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而后又对着站在正中央的二人,“行了,既然来了就不要那么多的客套了。人都到齐了,就剩你们二人了,赶快入座吧。” “是”二人依次入座,眉目淡扫若风,神情不波不惊。 兰陵王看了欧阳宸一眼,又看了萧霆轩一眼,笑着对皇后说道:“这小子长得倒是跟他父亲如出一辙。” 皇后听了这话心里就不大安乐了,明明儿子是她生的,偏偏更像他父亲。便又瞪了元倾帝一眼。元倾帝今天真是倍感委屈,自打这兰陵王一进来,妻子就瞪了他好几次了,想想还真是憋屈。于是眼中便露出寒芒,直直射向面带笑容的兰陵王。 兰陵王还在自说自乐呢,忽然感到元倾帝那森冷的视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瞥过视线。这一瞥,就看到皇后身边的凌汐涵,目光一亮。 “这小女娃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皇后目光温柔的看了凌汐涵一眼,“她是云裳的女儿,我的侄女儿,凌汐涵。” 兰陵王双目圆瞪,“她就是长乐郡主?” 凌汐涵站起来,不卑不亢的对着兰陵王福身一礼。 “长乐见过兰陵王。” 兰陵王眯着眼睛打量了凌汐涵许久,道:“我这一路回来就听到许多关于这丫头的传言,原本还不怎么相信,现在亲眼见到了,倒是比外面夸得还要胜几分。”她眉眼带笑,“没想到这十年过去了,这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夹答列晓比起她母亲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兰陵王这话倒是提醒了凌汐涵,十年前皇后三十岁寿辰,兰陵王也在的。怪不得初见兰陵王她觉得熟悉呢,原来她小时候见过一面,自然熟悉了。 “久闻王爷乃女中豪杰,如今一见,倒真是英姿飒爽,长乐很是佩服。” “呵~倒真是聪慧伶俐呢。”兰陵王毫不吝啬的赞扬,凌汐涵淡笑以对,重新坐了下来。至始至终眼神瞥都没有瞥萧霆轩一眼,仿佛他们两个就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已。 客套话说完了,就该进入正题了。 皇后凤目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道:“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这时候坐在平阳侯身边的朝晖长公主开口了,“皇嫂,这每届的琼华宴都一个样,未免乏味的很,不如今年添些新花样如何?” 皇后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凉。 “那你说,要添什么新花样?”皇后在面对朝晖长公主的时候,明显态度冷淡了许多。 朝晖似乎不在意的一笑,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凌汐涵,眼底闪过鄙夷愤怒。 “皇嫂当年可是才冠满京华,这长乐郡主自小就与皇嫂亲近,自然受皇嫂影响颇深,想必也是才貌双全。”她眼眸一转,脸上带着微笑道:“不如就请郡主开头,表演个什么歌舞曲词的,也好做个开场白,岂不更添韵味?” 凌汐涵心中冷哼,什么开场白,当她是歌女还是舞女啊?这个朝晖长公主是不会没脑子啊?明白人都看得出来皇后对她的喜爱,在皇后面前故意给她难堪,她有几个脑袋?再说了,撇去皇后这层关系不谈,她还是忠义王府的郡主呢。她说这话就不怕得罪她父王? 看看她父王铁青的脸色就知道了,王妃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管她跟凌汐涵有什么恩怨,可是若是凌汐涵出丑,那丢脸的就是她们整个王府,日后还得连累王府内其他小姐,她自然脸色不好看。 皇后就更不用说了,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眼底聚满怒火。皇上在她发怒前冷着脸喝道:“朝晖!”知道自个儿妻子生气了,可是朝晖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妹妹,这大庭广众的,要是闹得太过分了朝晖也没脸子不是? 朝晖见元倾帝眼中的警告,心中颤了颤,但想起自己女儿之前受了凌汐涵的气,她心里那股不甘和傲气劲儿又上来了,硬是无视元倾帝的怒火,反而笑吟吟道:“长乐郡主不会不愿意吧?” 皇后面如寒霜,正准备发怒,凌汐涵却握了握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而望向朝晖长公主,微一挑眉,绝美的容颜上扬起骄傲而美丽的笑容,霎时间晃花了不少少年的眼睛。 “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得蒙公主赏识,长乐受宠若惊,哪里会有不愿意一说呢?”朝晖公主虽然是皇室公主,可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朝晖既然已经出嫁,别人就得称呼她一声乔夫人。可是凌汐涵却偏偏称呼她为公主,这表面上是尊敬她长公主的身份,实际上是往她的脸上打耳光。 皇后凤目一晃,眼底流泻笑光,并不言语。朝晖一听那声公主脸色就黑了下来,美目中闪烁着熊熊怒火,正欲发作,旁边的平阳侯棱了她一眼,她立刻就焉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还是狠狠的瞪着凌汐涵。 凌汐涵恍若未觉,看似很谦虚的说道:“只是长乐曾听闻,公主曾经也是名满天下。安微郡主乃公主亲生,多年来受公主悉心指导,且又自幼聪颖,想必也是青出于蓝。长乐自知学艺不精,不敢跟安微郡主较长短。”她笑得很得体,说出的话却让朝晖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本来之前听到凌汐涵给她戴高帽子她心中还挺得意的,却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打的这个主意。真是气煞她也,这下子她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她身边的乔迎夏却是不明,她被凌汐涵夸赞得满脸的骄傲,恨不得立刻上去展现自己的才华。 凌汐涵似乎猜中她心里所想似的,顺势就送上一句。 “若是安微郡主能够当场表演一段,于今日喜庆想必更是锦上添花。” 朝晖公主气得咬牙切齿,凌汐涵却视若无睹。 “就是不知道安微郡主愿意不愿意?” 乔迎夏迫不及待的就想站起来展示自己的‘才华’,她身边的朝晖公主狠狠的拉住她。乔迎夏不满的瞪着自己的母亲,却被母亲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朝晖公主复又扬起笑脸,“俗话说这长幼有序,长乐郡主比安微年长,安微怎能这般不知礼数?” 凌汐涵笑得更温柔了,“说的是啊,只是这论到长幼有序嘛,谁能与公主争锋?” 朝晖上一刻还得意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这不是明摆着说她老吗?偏生凌汐涵还不放过她。 “公主当年美名遍天下,想必不是以讹传讹,只是不知,长乐是否有幸目睹一二?”这话一出,算是给朝晖堵死了路。你不表演吧,就说明你其实是个草包,什么都不会。你表演吧,就摆明了跟歌姬一般,怎么样都下不来台。 朝晖看着凌汐涵的眼神恨不得将她一口给吞了,身边,乔迎夏很不屑的来了句。 “我母亲自然才华无双,也亏得你有这般见识。” 朝晖听闻这句话差点没气得吐出血来,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夏儿怎么就这么有头无脑呢? 上方,元倾帝眉头微皱,给了平阳侯一个眼神。平阳侯会意,不疾不徐道:“长乐郡主别见怪,小女自幼被老夫给宠坏了,若是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请郡主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说完还冷着脸对着乔迎夏呵斥一声。 “夏儿,还不给长乐郡主道歉。” 乔迎夏被父亲这一顿呵斥给震得怔住了,而后又是不甘,可面对平阳侯冷如寒霜的脸,她心底又冒出了害怕,不甘不愿的对着凌汐涵道:“对不起!” 凌汐涵看了平阳侯一眼,这一招以退为进可是用得好啊。人家都那么低声下气的给她道歉了,她要是再不依不饶,可就落了心胸狭隘的话柄了。 皇后凤目微眯,看了眼身边的元倾帝。元倾帝目光闪烁,笑了笑:“好了,我刚才都说了,今天你说了算。这琼华宴是你创办的,要怎么举行还得你说了算。”知道妻子在责备他刚才帮着安微,可是今天好歹也是喜庆之日,若闹得不愉快,她心里也不舒坦不是? 皇后轻哼一声,对着下方说道:“好了,都别争了。”皇后都发话了,哪里还有人敢放肆? “不过朝晖倒还真是提醒了本宫”皇后突然话音一转,“本宫听说前些日子宝华寺的琼花开了,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粉白色琼花。” 皇后此话一出,凌汐涵一怔,双目下意识的看向萧霆轩,萧霆轩也正好向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汇,似有无数种情绪交错蔓延。稍刻,凌汐涵不自然的别开眼。他们二人的神情丝毫不漏的落入了元倾帝和皇后的眼里,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目中都有相同的光芒闪过。 而底下的众人听了这番话,自然想起银月谭上的那一幕。齐齐的把目光扫向凌汐涵和萧霆轩,大多数女子眼里都有着愤怒和嫉恨,凌汐涵甚至都听到了磨牙声。 兰陵王却是惊叫一声,“什么?真的有粉白色的琼花?” 皇后但笑不语,看了看安亲王。 “这我倒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说的。” 迎上皇后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安亲王笑道:“皇嫂说的没错,那天好臣弟可是亲眼见到的,真的是粉白色的琼花。而且…”他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凌汐涵和萧霆轩,眼神透露出暧昧。 “而且见到了很精彩的一幕。” “哦?”皇后挑眉,仿佛很感兴趣。“什么精彩的一幕?” “就是…”安亲王正准备将那天晚上的情景描述一遍,接触到凌汐涵羞愤视线的萧霆轩蓦然打断了他。 “八叔,你的筷子掉了。” 厄?安亲王一愣,下意识的低头,果然见到自己面前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不用说,肯定是萧霆轩搞的鬼。 一直站在皇后身边的碧影陡然开口,“皇后娘娘,我听说最近几年京都出了个‘三绝’,个个貌美如花,倾城绝色,且又都才华横溢。娘娘若是觉得琼华宴太过单调,可以让她们各自表演才艺,岂不更妙?”照理说碧影只是一个丫鬟,这种场合是没有她说话的份儿的。可是碧影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皇后又一向待她如姐妹般,是以就算她此刻失礼,也等于是皇后默认,没有人敢指责什么。 凌汐涵看了碧影一眼,那眼神透着一抹古怪的神情。碧影很安亲王,好像有猫腻啊。听说安亲王也是至今未娶啊,莫非这二人… 皇后听了这话倒是点头,“本宫虽幽居深宫,倒也是听闻这三绝的名号的。好像是什么‘绝色’和‘绝艺’,还有个‘绝佳’,是否?” 下方的逸亲王妃笑着点头道:“正是呢,今天可都在这儿了。” 逸亲王妃话音一落,‘三绝’都自觉的站了起来,走到正中央,盈盈下拜。 “臣女凌汐晴(伍青筠、陆安彤)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看到打扮得最隆重的伍青筠。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四章 琼华宴之相府双姝 淡扫蛾眉,一身银丝墨雪茉莉汉堡对襟震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雅而不俗的鹅黄色,淡淡的优雅。2腰间一朵大大的乳白色蝴蝶结更显妖冶,飞碟墨雪镂宝髻花翠簪别发,斜插水钻山茶绘银华胜,芙蓉清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带了紫金嵌芍药白羽搔头,盘上华贵的云髻,系了一条翠色葬雪上等宫绦,别上茉莉耳环,裙摆淡淡的星点着茉莉,宽大的水袖反衬出娉婷的身姿,袅袅的青烟,潺潺的流水,只是这一颦一笑,却也牵动人心,灵动的茉莉耳饰在阳光下闪烁着,翠色葬雪上等宫绦若隐若现,盈盈含笑,在满园的春色中,独有一股别样的气质。 只是那眉宇间的傲气,却是生生的给这身装扮打了个折扣。 皇后眯了眼打量着三人,“唔,果然都生得国色天香,个个跟花朵儿似的。”目光在最左边的陆安彤身上停留了些许。目光中有着赞赏。 “你就是有‘绝佳’之称的陆安彤?” 被点到名的陆安彤虽然有些讶异,但仍旧不卑不亢的回答:“臣女正是陆安彤。” 伍青筠眉眼一瞥,目中闪过轻蔑。 皇后笑着点点头,“果然是温慧大方,美丽端庄。”虽说三人当中,陆安彤算是最不出众的一个,但是她看着却很喜欢。 “皇后娘娘谬赞”陆安彤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既不妩媚,也不骄纵,眉眼间一片温和。 “皇后娘娘风华绝代,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奇葩。” 听了这话,元倾帝却是眉眼温润。别人夸他的妻子好,等于在夸他有眼光,他自然高兴。 下方的朝晖公主这时候忽而开口道:“我倒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京都四公子,今日却只有三绝,倒是有所缺憾。” 京都四公子! 皇上,敬亲王,忠义王都不约而同一怔,目光都闪过一丝异样。 朝晖公主眼眸一瞥,再次开口:“可惜这四公子如今只剩下三个了。” 皇后脸色微微一变,皇上脸色一沉,冷冷的瞪着朝晖,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京都四公子跟皇后有关。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聪明的选择闭口不言。 向来温和的敬亲王此刻也是面沉如水,温润的眸子化成利剑直直的射向朝晖娇笑的面容,直看得朝晖心中害怕。平阳侯再次冷眼瞪向自己的妻子,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冽。朝晖讪讪的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皇后闭了闭眼,似有些疲惫道:“罢了,琼华宴本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宴会,本宫也不好插足什么。”她想了想,“这样吧,本宫倒是有一个主意。”她看了看下方众人,“各家小姐公子分开坐,然后抽签按顺序出题。女士优先。先由女子提问,而后抽到相同数码的男子回答,若答不上来可请人代答或者表演节目。若对方答上来了,也可出一题,如此循环往复。” 她微微一笑,“如何?” 兰陵王细想一番,点头道:“此计甚好。” “那就这样吧”皇后轻抿了一口茶,“碧影,去准备。” “是”碧影福身退下,而场中的男女则开始调换位置。不多时,位置划分好了,碧影也领着两个抱着木箱的宫女回来了。 “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 “唔”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正欲说开始,便被一个女声打断。 “皇后娘娘,臣女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清脆女音在这寂静空旷的御花园里尤为突出,凌汐涵凝眸望过去,待见到那优雅起身的女子面貌时,不觉眼前一亮。修眉联娟,高鼻菱唇,肌肤胜雪,红唇含朱。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绣花抹胸湖绉裙。上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广绣罗衫。2袖口上用白色的丝线绣着祥云图案。脖子上带着红宝石项链,衬托出了肌肤的雪白。手腕上静静地躺着一条紫水晶手链。三千青丝用一只簪子盘起。银色流苏垂在一旁。脸上淡淡的上了一点胭脂,白皙的脸上隐约可以看见一抹淡淡的红色。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淡蓝色裙摆层层叠叠垂落于地面拖曳。她步伐轻缓,举止从容优异。耳垂上佩戴的紫宝石耳坠和发簪上垂落的细碎珍珠随着她悠扬的脚步碰撞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在配上绝色丽质的容颜和嘴边端庄大方的笑容,出众到了极点,令人移不开目光。 凌汐涵心中赞叹,如此丽质天成的人儿,根本不亚于‘三绝’,为何她从前就没有听说过呢?关键是,她为何用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她和这女子似乎根本没交集吧? 正想着,就听见赵欣月的声音传来。 “臣女赵欣月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她声音清脆,没有丝毫停滞或者紧张,更没有高傲睥睨,眼神静如流水,白净的脸上是不变的笑容。那双眼睛,若雪山上最冰澈纯洁的雪水,不含一丝杂质,素雅而高贵的装扮与让她天生绝美的容颜更添韵味。这样的女子,该是大多数男子心目中的女神吧。 可是凌汐涵却敏感的感觉到,这个女子不简单。尤其是,刚才她望向自己的一眼。那冰山雪水的眼底下,似乎有一霎那流过幽光。虽然只是飘渺如流星般划过,但是她仍旧察觉到了。那是敌意! 姓赵!京都姓赵的大家族便只有右相赵府了。看她的年龄,不过十四五岁,想必是赵相的千金了。 其他人所想的与凌汐涵可大不相同,心中对赵欣月不无同情。这个时候打断皇后的话,无疑是大不敬。皇上都已经眼露不悦了。可是皇后却没有如众人所想那般生气,而是挥手示意她起身。 “你就是赵欣月?” “正是!” 皇后笑了笑,“本宫早有耳闻,京都相府有一对姐妹花。自小生的如花似玉,天生丽质。更是一文一武。姐姐博学多才,妹妹武艺高强。当年可是并称为‘相府双姝’。只可惜多年前双姝之一的赵二小姐跟随高人上山学艺,双姝便慢慢的从人们的记忆力退化了。再加上后有京都三绝,这相府双姝更是被世人所遗忘。”她说着似有些感叹。复又道:“三绝本宫已经见过了,这相府‘双姝’嘛,想必你就是其中之一了。”她目光静静游离过赵欣月,唇边笑意不变。 赵欣月眉眼俱是温润,抬头看向皇后。 “娘娘谬赞,‘双姝’的名号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罢了,劳娘娘记挂,臣女不胜荣幸。” 皇后又道:“既为双姝,还有一个是你的妹妹吧?叫什么名字?” “赵欣然。” 随着赵欣月话音落下,场中又一个女子站了起来。身穿浅蓝色的古典纱裙,头上柔顺的秀发轻轻盘起,一支水晶发髻在头上点缀着。清秀的脸庞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细巧而挺秀的鼻子,小嘴轮廓分明。玫瑰色的脸颊投去一抹淡淡的阴影。耳垂上闪烁着两颗钻石耳环,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更是粉装玉琢一般。一双纤手皓肤如玉,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美丽。 “臣女赵欣然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赵欣然的声音比起赵欣月多了几份刚强,面容也不若赵欣月的柔美,而是属于干练而娇美的类型。她的装扮相较于赵欣月虽然稍微艳丽,可绝不艳俗或者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而是与她的形容外貌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皇后打量着赵欣然,而后笑道:“羞花闭月,倾国倾城。果然不愧为‘双姝’。”皇后感叹一声,“本宫果真是老了。” 皇上皱眉,就听得赵欣月道:“皇后倾城风华,一如往昔。怎能言老?岂非让臣女等自惭形秽?”她嘴角优雅笑意不变,从容不迫道:“古书有云,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初学此诗,臣女尚且疑惑,世上真有如斯美人?然,今日有幸得见皇后凤颜,才知古人诚不我欺也!倾国天下,娘娘实至名归” 若是旁人说起这段话,必然有谄媚之嫌,可换了赵欣月说这话,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虚伪做作,反而对于她的博学更为欣赏。凌汐涵不由得再次看了赵欣月一眼。 皇后凤眸深深,看向赵欣月的目光别有深意,突然说道:“赵丞相有一个好女儿啊。” 右相赵临风立刻站起来走到正中央跪下,“皇后娘娘谬赞,小女自小被老臣给宠坏了,适才冒犯皇后,请娘娘念在小女年幼饶恕之。”他说着又转头对着赵欣月呵斥道:“黄口小儿,轻狂骄纵,竟敢在娘娘面前卖弄,简直不自量力。还不快跪下向皇后娘娘认罪。”赵欣月和赵欣然连忙下跪,恳求道:“臣女知罪,请娘娘饶恕。” 皇后看了赵丞相一眼,眼露深意。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笑。 “丞相言重了。”只一言,皇后就不再多说,可赵丞相却是凝了眼,眼底神色晦暗难测。 凌汐涵垂眸冷笑,真是只老狐狸。琼华宴乃皇后举办的盛宴,在今天,皇后说的话比皇上的话还重要。在皇后宣布事情之时,无论是谁,无论身份多么高贵,若中间打断,便是在打皇后的脸。适才赵欣月突然打断皇后,已是冒犯。当时赵临风并未阻拦,而是任其发展,可见是默认的。 现在又来拉着两个女儿认罪,表现了自己的谦卑和惶恐。可他却故意说出赵欣月在皇后面前卖弄诗文,实际上是以退为进。 众所周知,皇后才华横溢,乃世所共知的第一才女。在皇后面前卖弄才情,无疑是自取其辱。 然而他的话说的很有技巧,先认罪,才点出这一点。如果皇后罚了赵欣月二人,便是因为赵欣月抢了皇后的风头所致。如若真是那样,想必过了今日,就会传出皇后自持甚高、心胸狭窄刻薄尖酸不能容人的名声。 本来皇上为皇后废弃三宫六院已是让很多御史口诛笔伐了,如果今日真让这样的流言传出去,皇后在所有百姓心目中的光辉神圣形象就全毁了。 赵临风,果真是好心计。 皇后显然也明白了赵临风的算计,所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过去,既不罚,也没说赵欣月无罪,就这样干干晾着,倒是让赵临风不好下台了。 凌汐涵再次感叹,果真是深宫中的女人。随便一句话,就包含万重深意。 气氛正值僵硬之际,那位一直沉默的赵欣然却是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干练,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姐姐自幼习礼仪教义,虽有时不乏傲娇,但绝不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之人。臣女姐妹二人自小就听过娘娘所有事迹,心中对娘娘早已是仰慕。昔年我姐妹二人年幼,无缘进宫参加琼华宴。今日有幸得见娘娘绝世之姿,姐姐一时激动,便将心中所想俱以言之。还望娘娘恕姐姐诚心一片,饶恕其轻狂之罪。” 凌汐涵侧目望过去,这赵欣然倒是聪明。一番言语既夸赞了皇后,又将赵欣月的冒犯之罪说成是仰慕皇后风姿。且言语恭敬真诚,毫不扭捏作态。这样一来,皇后纵然有心,亦不好发难了。 皇后依旧笑着,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才慢悠悠道:“适才赵小姐言有所语,可是何事?”皇后这样说,也就是不追究了。 赵欣月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 “臣女素知娘娘喜爱琼花之美态,恰巧,臣女自幼也喜爱琼花。适才又听到娘娘说起上次宝华寺的琼花盛开的场景,听说异常美丽。可惜臣女前段时间不甚感染风寒,无缘见此情景,实为憾事。”她眼中流露出遗憾之色,可见没有看见琼花盛开的情景,心中必是失望的。 皇后似乎被她感染,眼中亦有暗色。 “琼花,又称聚八仙、蝴蝶花。忍冬科落叶或半常绿灌木。花大如盘,洁白如玉,天下无双。”她微微一笑,宛若春花。 “你既喜爱琼花,可知其花语?” “花语?”赵欣月疑惑的看着皇后,“臣女不知,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笑而不语,旁边的凌汐涵却突然道:“‘琼花’的花语是,美丽,浪漫,完美的爱情。”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纷纷看向凌汐涵。 凌汐涵却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迷离和向往。 “‘琼花’亦写作‘琼华’,古文中”华“即是”花“,而所谓琼者,即美玉也。后人将琼花的花语一般认为是美丽,浪漫,完美的爱情。”她微笑着侧目看向皇后,“姨母,涵儿说的可对?” 皇后点点头,“非常正确。” 下方,萧霆轩抬眸若明月映湖般看了凌汐涵一眼,凤目中光影若浮光掠影,一闪即逝。欧阳宸眼眸微深,捏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欣月先是一愣,而后笑望着凌汐涵。 “久闻长乐郡主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臣女佩服。”她说着微微屈膝一礼,神态恭敬从容。 赵欣然却皱了皱秀美,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和挑衅。 “皇后娘娘文武双全,美名遍天下。臣女又闻言,长乐郡主自幼便时常跟随娘娘身边,想必得其真传一二。适才郡主一番表现,实在让臣女心生敬佩。想必郡主的武艺必然也不凡,臣女不才,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凌汐涵挑眉,终于来了。早在赵欣月出场的那一刻,凌汐涵便有预感。这姐妹二人必定是针对她而来。 皇后皱眉,似有不悦。凌汐涵却已经从容望过去。 “讨教不敢当。今日乃皇宫盛宴,又是皇后寿辰,动刀动枪的,不吉利。”她巧妙的把话题绕开而去。非她惧怕赵欣月姐妹,而是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无聊没有意义的比试,那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跟时间。 赵欣然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拒绝一般,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放弃。 “我只与你比试骑射,不与其他。”说完她似怕凌汐涵再拒绝,遂又道:“多年前青州叛乱,皇后娘娘和皇上并肩作战。决战当日,娘娘一箭射中敌军彩旗,致使敌军军心大乱。那惊天一箭,虽臣女无缘见到,可也听昔年将士说过。犹如奔腾野马脱缰而来,直扫千里。”她笑意盈盈望向四周众人,望着他们一瞬间脸上升起的敬佩,望向高坐元倾帝看着皇后眼中的骄傲和深情,继而望向挑眉若有所思的凌汐涵。 “不知臣女今日是否有幸能在长乐郡主身上见到同样一箭?以幕娘娘当年之风华绝代,谨记在心。”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五章 风华 御花园的风宁静而悠然,开满枝头的花儿灿烂若女子的笑容,阵阵花香扑来,恰是一番心旷神怡。然而,与之不和谐的是此刻突然沉闷而危险的气氛。 场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小心翼翼的自皇后、凌汐涵以及赵欣然身上略过,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 十八年前的青州之乱虽然他们没有参与,但是也听随行的士兵绘声绘色的描绘过那天的场景。是以,当年皇后一箭射中敌军彩旗的情景早已被天下传颂,人人知晓敬仰。 他们也知道,忠义王府的长乐郡主素来得皇后喜爱。皇后对其可谓视如亲生,亲自教其武艺。虽然他们没有见过皇后的武功如何,但是想来能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武功定然是出神入化的。那么作为皇后一手教出来的凌汐涵,骑射武艺应该也是相当不错的。可是现在的问题不是凌汐涵和赵欣然谁胜谁负。而是,凌汐涵应不应该接下挑战。 赵欣然拿皇后当靶子,若凌汐涵拒绝,便是蔑视皇后。可凌汐涵若应下了便是承认自己继承皇后衣钵,实乃狂妄。即便胜了,这目中无人自高自大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若是败了,不仅让她自己颜面扫地,忠义王府更是抬不起头来。最重要的是,赵欣然是以皇后弟子的身份逼凌汐涵比试的。若凌汐涵真的败给赵欣然,皇后也相当于当众丢脸了。那么日后,皇后会再高看凌汐涵吗?或者说皇后还会那般宠溺凌汐涵吗? 凌汐涵垂下眸子,眸底冷笑蔓延。赵欣然真是好心机,不仅要她丢尽脸面,还要绝了她的后路。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她似乎与赵欣然没什么交集吧。赵欣然姐妹为何要针对她? 她眼中泛着丝丝疑惑的望过去,正好对上赵欣然眼眸中的冷漠和挑衅以及不甘和丝丝嫉妒。 嫉妒?凌汐涵纳闷了。赵欣然嫉妒她干嘛? “郡主在想什么?”赵欣然见凌汐涵久久不语,秀美微蹙,道:“难道郡主不屑与臣女较量?”这话可就十足十的挑衅了。 凌汐涵不怒,反而微微笑着。 “皇后娘娘风姿绝伦,谁能堪比?赵姑娘今日这般自信,想必也是不让须眉。本郡主自小对骑射不甚精通,岂能在赵小姐面前班门弄斧,免得贻笑大方。赵小姐且莫说笑了。” 萧霆轩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看了凌汐涵一眼。欧阳宸目光游离杯中清酒,嘴角划过若有似无的笑意。 赵欣然脸色一变再变,眼中凌厉愈甚。凌汐涵这话看似自贬认输,可言外之意却是说她高傲自大,敢拿自己与皇后相提并论,简直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元倾帝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皇后却悠然自若。脸上的担忧也尽化为了泰然的笑意。 “郡主过于自谦了。”变脸也只是一瞬间,赵欣然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自若,只是眼神越发的冷冽。 “娘娘当日一箭扬眉,三军欢腾,顶礼膜拜。郡主自幼聪慧,想必这骑射也是不落人后。”她微抬下巴,眼睫轻抬,明亮的目光若古谭般划过幽深的笑光。“郡主如此推脱,是否看不起臣女?” 赵欣然咄咄逼人,言外之意更加暗示众人凌汐涵高傲自大,自视甚高。甚至不将右相府看在眼里。 右相赵临风眼眸幽深,看向凌汐涵的眼里有着一丝寒意。 凌汐涵很奇怪,今日赵家父女三人似乎故意要针对她一般。这是为什么呢?赵府和忠义王府可还是姻亲。她可没有忘记,那位已经怀孕还未回府的赵侧妃,正是赵丞相的亲妹妹。如此针对忠义王府,对赵丞相有什么好处? 不过此刻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看来今日赵欣然不与她比试是不会罢休了。 她轻轻而笑,“相府双姝曾名动京城,本郡主不过一小人物,如何能与赵家姐妹争锋?赵姑娘此言可是折煞我了。” 赵欣月脸色微沉,右手紧握成拳。眼底晃过一丝杀意。赵欣月上前两步,微微握了握她的手。 “姐…”赵欣然不解的抬头,见赵欣月对着她摇摇头,而后笑着回望凌汐涵。 “郡主谬赞,臣女二人愧不敢当。”她轻拂衣袖,衣摆随风而动,若杨柳扶风般优雅迷人。她笑容从容淡定,美丽温柔。 “小妹自幼不喜诗书,独爱刀剑武艺,更是视皇后娘娘为榜样,徐徐效仿之。可娘娘乃凤颜之身,小妹自不敢冒犯。今日见郡主风姿,料想郡主自幼跟在娘娘身边,必定所学非凡,便想瞻仰学习一二,郡主切勿误会。” 凌汐涵眯了眯眼,这赵家姐妹当真是不简单。尤其是这个赵欣月,心机果然非同凡响。皇后斜睁凤眼,眼底流光一闪。这个时候,她不便开口,否者涵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她略一思索,便将目光投向了斜靠在软榻上的兰陵王。两人目光对视,早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兰陵王慵懒的眸子微微沉凝着一道光,她对着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笑着挑眉,正欲开口,却听见忠义王妃说话了。 “赵小姐多虑了。”她嘴角勾出淡然而从容的笑意,“相府双姝名动京城,乃世上女子学习之典范。久闻赵家小妹不禁容貌倾城,且情歌好爽率真,最是喜爱骑射刀剑,武艺非凡。京城内闺秀无数,可大多都在家习诗词歌赋。安圣妹妹出自江湖,侠女心肠。涵儿也受其影响。想来赵姑娘好不容易见到志同道合之人,想要互相切磋一下也纯属正常。” 忠义王妃一开口,皇后的眼神就冷了下来。等她一说完,皇后眼中冷色已经可以结冰了。她一挥衣袖,凤眼冷凝的看着忠义王妃。 “忠义王妃这话倒是让本宫想起来了,云裳与本宫乃师出同门,武艺非凡,怎的一点风寒就将她摧残致死呢?”她微微坐正身体,斜挑着凤眸,眼底弥漫幽光。“这个问题困扰本宫多年,正好,今日王妃既在此,就为本宫解惑吧。” 皇后话一出,底下众人便噤声了,眼眸下垂,直勾勾看着桌面的精美采食和美酒,就是不看其他人的表情,恨不能在此刻化为隐形人。凌汐涵微诧,没想到皇后会在今天刻意刁难王妃。 忠义王妃脸色微白,轻轻抬头看向皇后,对上她寒冰似的凤目,心中不禁一颤。她走到场中央,撩衣下跪。 “臣妇疏漏,才致云裳妹妹病丧,请皇后娘娘赐罪。” 皇后悠然捏紧手中酒杯,眼眸冷沉如水。身边,元倾帝却笑着轻轻从她手中拿过酒杯。 “好了,今日是喜庆之日,切勿坏了你的心情。” 皇后回眸,眼中仍旧不掩冷色,甚至更有着一丝怨愤,那怨愤是不是对王妃,而是对元倾帝。 凌汐涵心中再次诧异,她怎么觉得,她母亲的死越来越不寻常了呢?看皇上的样子,似乎知晓什么一般。而皇后… 底下,萧霆轩沉敛眉目,看着手中薄酒,不知道在想什么。欧阳宸晃悠着手中酒杯,嘴角的笑没有丝毫温度。 场中气氛陡然僵硬,凌汐晴和凌泓见王妃一直跪在中央,而皇后并未开口叫她起身,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凌汐晴抬眸看向萧霆轩,见他沉凝眉眼,似乎陷入了自己久远的思绪里,不由得微蹙眉心,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最末尾的凌汐珍,在刹那间抬头,目光若浮光掠影一般扫过上座的皇上和皇后,眼底闪过深沉的暗光。 那是——杀意! 正沉寂之时,兰陵王忽而爽朗笑了。 “不过两个小女娃互相讨教罢了,哪那么多规矩?要我说,既然赵小姐这么想见长乐丫头的箭术,就让她们比一比吧。”她看向皇后,目光含着笑意。 “正好,我可很多年没见你的骑射了。若这丫头能得你几分真传,也不枉我今年辛苦走这一遭啊。” 兰陵王这话看似在帮着赵欣然,实则是在为凌汐涵解围。要知道,凌汐涵与赵欣然同龄,又各自代表丞相府和忠义王府。她们之间有摩擦,无论今日凌汐涵是接下赵欣然的挑战也好,不接下也好,终究难免会让人非议。可兰陵王开口却不一样了。首先,兰陵王是长辈,大老远从塞外跑来想欣赏一下两个小辈比试骑射,合情合理。再者,兰陵王和皇后乃是闺中好友。她在皇后面前说话从来都没大没小,皇后也默许之。是以兰陵王提出什么要求,皇后都不会拒绝的。 果然,皇后听了兰陵王的话眼中冷意散去,换上了笑光。 “敢情我还是沾了涵儿和赵小姐的光才得你不惜大老远来到京城啊,你这架子可真不小。”话虽如此,可皇后眼中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 兰陵王笑道:“那你是允还是不允啊?” “你都亲自开口了,我哪还有拒绝的道理?”皇后挑眉,而后回望凌汐涵。 “涵儿?” 凌汐涵心中明白,皇后这是想要她趁此机会打消赵家姐妹的气焰,免得被她们欺负到头上来。其实刚才就算兰陵王不开口,她也有办法解除困境。只不过她忽而改变主意了,既然赵欣然那么想出丑,那自己何不成全她呢? 她从容站起来,嘴角挽起淡淡的笑意。 “兰陵王有命,长乐不敢不从。” 赵欣然挑眉,眼底迅速划过快光。 元倾帝眼眸淡淡,“移驾校场。” 场中之人全体起立,跟着去了校场。 “娘!”凌泓和凌汐晴走到中央,一左一右扶起了王妃。 王妃摇摇头,“无碍!”身后,凌汐云和凌汐宛一直低眉垂目,没有发表任何言语。凌汐珍依旧是最为沉默的一个,再加上本来就不甚出众的容颜,更是让人容易忽略掉。 忠义王走过来,看了王妃一眼。那一眼,幽深、冷漠、失望… 王妃身子僵了僵,看着忠义王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嘴唇蠕动了两下,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 皇家校场,距离御花园南侧五百米处,其间穿过一条康庄大道,再转至小路,一路步行,来到空旷宽广的校场。校场周围早已根据身份等级安排了座位。龙撵停至校场口,元倾帝扶着皇后走了下来,然后走到最高处那两个属于帝后的位置坐下。待到众人全都依刚才的位置就坐,元倾帝才对着身边的大内总管顺公公使了个眼色。 顺公公低眉恭顺道:“皇上,皇后娘娘,弓箭马匹已经准备好,马上就可以开始了。” “嗯。”元倾帝淡淡嗯了一声。皇后侧目对凌汐涵道:“涵儿,你去换身衣服吧。” “不用!”有脚步声慢慢走近,凌汐涵凝眸望过去,见赵欣然已经换了一身红色紧身骑装,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无余。高高的衣领遮住了白皙优美如天鹅的脖颈,领间微微开叉仍旧可见其春光盎然,引人入胜。脚下踩着牛皮小靴,腰间红色的腰带紧杀出细腰丰润的高峰。头发早已散下发髻,三千青丝挽成了马鞭盘在头顶,眉间刘汉随风轻扬,眉眼精致如画。站在校场中,宛如红色精灵降世。特别是眉宇间那一抹英气,更是弥补了她因容颜柔美而显现的娇弱之美,更是若风中寒梅,在雪花中柔弱挣扎,坚强不屈,傲视群花。 凌汐涵眼中笑意毕露,“不过一场演练而已,无需那般麻烦。”她忽而身影一闪,已至校场中间。她一步步走进眉眼俱是骄傲的赵欣然,嘴边笑意不变。有风吹来,她白色的裙摆飘飘扬扬,唯落成花。发丝在清风吹拂下散出微微幽香,额前发丝自皮肤划过,露出那张清水出芙蓉的绝美容颜。每走一步,仿若步步生莲,连空气都带着几分清香,令人回味无穷。 那样极致的美丽,那种无法言喻的风华,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吗,更是让赵欣然眼眸暗沉。 萧霆轩看着场中的凌汐涵,深邃的凤眼若暗夜下的海面,映照明月之光若隐若现。欧阳宸也望着凌汐涵,薄唇紧抿,眼眸深谙。 凌汐涵终于来到了赵欣然面前,微微一笑。 “为了不耽搁时间,咱们就一局定胜负吧?” 赵欣然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傲然。 “可以!怎么比,你说。” 凌汐涵嘴角划过轻轻的笑光,“赵姑娘自小习练,想必定是精通。那不如咱们就加深难度如何?” “怎么加?” 凌汐涵柳眉高挑,指着远方并立相距不过十米的箭靶。 “咱们在马背上射箭,百步穿杨,射中红心者胜,如何?” 赵欣然讶异,场中其他人面上也有讶异之色。 “赵姑娘?”凌汐涵眼眸般睁,略带疑惑的再次询问了一声。 赵欣然立刻回神,“好!”她自小勤练武艺骑射,就不相信比不上凌汐涵。不过百步穿杨而已,又有何难?她转身跨上马背,墨发飞扬,英姿飒爽。 “等等!”在赵欣然已经准备就绪之时,凌汐涵又唤住了她。 赵欣然挑眉,眼中已有不悦。 “长乐郡主还有何事?” 凌汐涵嘴角勾起淡淡笑光,眼底冷意蔓延。 “本郡主实在不喜欢让人免费看戏。”她挑眉,眼角冷意蜿蜒至唇角,浑身温润的气质也化为清冷。那样清冷美丽让人渴望又仰望不及的绝美风华,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你当如何?”赵欣然也没有耐性了,声音冷了下来。 “本郡主认为,既是比试,那就得有彩头,不然无异于哗众取宠,想必高洁的赵姑娘也是不愿的吧。” 赵欣然眼角很冷,她坐在马背上,背对着阳光,凌汐涵仍旧能清晰的看见她铁青的脸色。她忽而又想起什么,嘴角勾出笑花。 “好!”她眸色深了一分,“赌什么?” 凌汐涵淡淡拂了拂衣袖,“比试是你提出来的,这赌注嘛,自然也应该由赵姑娘你来规定。” 赵欣然眯了眯眸子,非常讨厌凌汐涵那一副淡定从容的摸样。赌注…她目光微微向右移动,在望见某个人影时,眼中闪烁着温柔的波光。 凌汐涵眼色陡然暗沉下来,她清楚赵欣然目光中的温柔是什么。是爱慕,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痴恋。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赵欣然姐妹为何要针对她,现在她明白了。就在赵欣月提及宝华寺琼花盛开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划过什么。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抓住。而这一刻,她敏感的捕捉到了赵欣然眼神那一瞬间的变化。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会让她变得疯狂、嫉妒、仇恨… 而赵欣然对她的敌意,也是源于爱情。 因为她刚才看的人,是—萧霆轩! 赵欣然定然是知道那日宝华寺琼花盛开的场景,也知道那日银月谭的画面。所以赵欣然因此而嫉恨她,敌视她… 若是以往,她断断不会理会这样一个因为嫉妒而挑衅她的女人。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赵欣然是因为萧霆轩而屡屡针对她,她心中莫名的愤怒,非常的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 该死的萧霆轩,尽会惹桃花。 当这一想法划过脑海的时候,凌汐涵首先便怔了怔。她怎么那么在意萧霆轩跟其他女人有关系呢? 当她还在发怔的时候,赵欣然已经收回目光。她微微俯身,漆黑的目光与凌汐涵对视。 “我想到赌注了。” “哦?”凌汐涵也挑眉望向她,“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就永远不要靠近太子殿下,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赵欣然的声音放得很低,在偌大个校场上,只有靠近她的人才能听得清楚。可是她的眼神却很坚定。 凌汐涵仿若早就知道她会有此想法一般,嘴角不禁勾出一丝冷讽。 “他就值得你如此?”她眼眸随意的瞥了萧霆轩一眼,正好,萧霆轩也朝着她望过来。刚才赵欣然的声音虽然低,但是对于武功高强的他来说,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凌汐涵一触及到他深邃的凤目,就下意识的别开了脸,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好!” 随着她声音落下,萧霆轩放在桌上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凤目刹那沉浮,忽明忽暗。赵欣然却是眼眸一亮,愉悦之色溢于言表。 “可是…” 凌汐涵忽而又话音一转,让赵欣然眼眸一紧。 “可是什么?”莫非她想反悔? 凌汐涵嫣然一笑,美若春花。 “若是我赢了呢?” 赵欣然很想嗤笑一声,她自幼精通骑射,她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胜过凌汐涵,如何能输?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在面对自己心上人的场景。她没有笑出声,她没有表现出目中无人的态度。可是那眼角的冷笑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若你赢了亦然。” 凌汐涵冷笑,“你离不离开他,与我何干?” 赵欣然愕然,“你不喜欢太子殿下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凌汐涵的声音有些僵硬,可是赵欣然却没有听出来。她依旧皱紧了眉头。 “怎么可能?”她眼眸中仍旧有着怀疑,“太子殿下风华绝代,睿智非凡,武艺绝伦,除了宁怀王以外,世上没一个男子比得上他。太子也是天下所有未嫁少女心目中的佳婿。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何况那日在宝华寺…”她说到这儿,眼角又冷了下来。 这一次,凌汐涵明确的在她眼中看到的嫉妒,很深沉的嫉妒与不甘。 她冷嗤一笑,翻身上马。那熟练而干脆的动作,优美而干练,三千青丝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右手拉紧马缰,冷然抬眸看向赵欣然。 “等比赛结束,你自然就会知道我要的赌注是什么。”她身子微微向前压低,声音如梦靥般在赵欣然耳边浮荡。 “但愿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赵欣然愣然间,凌汐涵已经跨马而去,立在与她并立的十米之处。那是对着另外一个箭靶的位置。 “皇上,皇后娘娘。”凌汐涵端坐在马背上,阳光洒下来,给她嘴角的笑意添了几分柔和。她眼神潋滟深邃,若一汪清泉,明明清明透彻,却又如古井幽谭,深邃得让人看不到底。 “刚才长乐已经与赵姑娘商议过了,输的一方就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还请皇上和娘娘以及在场的诸位做证。” “好!”皇上皇后还未说话,兰陵王就首先高呼了一声。 “本王为你做证。”她脸上飞扬着洒脱的笑意,“若是比赛结束,有人输不起的话,本王就第一个不放过她。” 赵欣然脸色黑了黑,兰陵王这不是明摆着在众人面前打她的脸嘛。刚才她和凌汐涵打赌的时候是私底下,可是凌汐涵却转而对着所有人公布。兰陵王现在这番话就明显是在打压她。可恶! “当然,既是比试,若真有人输不起,也不用王爷教训了。只怕她自己都无颜见人了。”赵欣然也不是吃醋的,轻轻松松的就把矛头又转到了凌汐涵身上。 凌汐涵嘴角微勾,不再与她计较。 “本郡主时间有限,赵姑娘请吧。” 赵欣然嘴角勾起冷讽,“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她接过丫鬟举过来的大弓,那弓很大,至少有三十斤重。这样的弓,大多都是用来打猎用的。而一般人也是拿不动的,即便举起来,也未必射得出箭。可反观赵欣然,轻轻巧巧的将弓拿起来,丝毫不见面上有一丝变化,仿若这弓在她手中轻如羽毛。如此看来,她必定是经常弯弓射箭的。 那么这一场比试,凌汐涵的结局就… 思索到这里,场中许多人看着凌汐涵的目光就含了几分同情与怜悯。比如凌泓等人。当然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与嘲笑。比如与凌汐涵有仇的凌汐云二人,钟佩蓉等人,以及朝晖公主。无一不是一脸的嘲讽与解气。而上座的皇后却是一脸惬意与慵懒,吃着元倾帝特意给她剥好的橘子,凤目中笑意绚烂而舒畅。 赵欣然已经拿过丫鬟递过来的箭,搭在弦上。手指微动,那箭忽然变成了三支。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赵欣然已经冷声吩咐。 “扔铜钱。”话音未落,身边的宫女已经抛出了三枚铜钱。那铜钱在空中翻滚着,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响声。赵欣然举箭,双目凝然看着空中翻滚的铜钱,按在箭尾的手指向后拉了拉。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校场就只听得见弓箭被轻微拉的的声音和铜钱在空中翻滚的声音。 忽而一道劲风袭来,赵欣然手中的箭已经离弦而出,带着猛烈的强风直直传入三枚铜钱然后再飞向箭靶的红心处。 ‘噔’的一声,所有人的心跳也随之停了一下。接着又是蹬蹬两声,另外两只箭也随后插入箭靶的红心处,每支箭都带着一枚铜线,稳稳的插在红心处。 全场静默三秒钟,而后又哗然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欣赏,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赵姑娘的箭术果然精湛绝伦啊。” “是啊,不愧是双姝。”另外一个赵临风门下的官员也对着赵临风谄媚道:“赵二小姐如此优秀,想必大小姐也不遑多让。丞相真是好福气。” 赵临风嘴角也挂了丝笑意,眼眸深沉如夜,看向凌汐涵的目光却仍旧厉如刀剑。 “赵小姐箭术如此厉害,想必长乐郡主只怕是要输了。”旁边有人感叹道。如因此绝丽的人儿,却偏偏得罪了赵欣然,今日只怕要出洋相了。 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赵欣然傲然回眸,挑眉看向凌汐涵。 “郡主,该你了。”她眼中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凌汐涵嘴角笑意不变,“赵姑娘果然箭术绝伦,本郡主佩服。” “郡主夸奖。”嘴上说得谦虚,可赵欣然语气却不掩骄傲和挑衅。坐在场中的赵欣月不禁蹙了蹙眉,妹妹太过自傲了?看凌汐涵那个样子,分明是不惧的。或许…她眉头紧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愿不要如她想象那般。 凌汐涵嘴角笑意淡然,看向赵欣然的目光仍旧默然。 “但愿等一下你依旧能够这般得意。”她转头冷声道:“拿箭来。” “是”若雨恭恭敬敬举着箭递给凌汐涵。 凌汐涵拉开弓弦,搭上箭,目光直视前方,眼神冷冽如斯,表情冷漠如初雪。衣袂翩跹如画,眉目精美细致,墨发伴随着风肆意在空中飞舞。那一瞬间的极致美丽,几乎让人忘记呼吸。 “抛!” 若雪扬手抛出三枚铜钱,凌汐涵手指一动,一支箭变成了九支。赵欣然猛然紧缩了眼眶,人群噤声了,人人表情惊愕不可思议。 嗖的一声,凌汐涵手中的箭若脱缰的马急速飞掠出去。然后只听得呲呲几声,那是箭只穿过铜钱的声音。第一支箭准确的从铜钱穿过,而后直直插入箭靶中心。然后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当发射最后一支箭的时候,空气中忽而想起一丝破裂的声响。有人用暗气在从中捣乱。凌汐涵眼眸骤然冷冽,忽而又有一股暗气袭来,将之前那股力量打散。最后一支箭,准确而毫无阻力的射中了红心。 ‘蹦’的一声,箭靶从中间断裂,最后一支箭也随之掉落在地。箭羽上还穿着三枚铜钱,连位置都未移动分毫。 全场静寂,死一般的寂静。人人睁大了眸子,表情比之刚才更为惊异。 九箭齐发,从未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成绩。最为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从凌汐涵射出的第二支箭开始,每一支箭都从第一支插入红心的箭尾穿刺而过,将前面一支箭分为两半,而后落地。那分裂的皮层,光滑若玉,没有丝毫褶皱隔手。 当侍卫将分裂的箭拿到帝后面前之时,连手都是颤抖的。 “陛下,娘娘…” 赵欣然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眼瞳内早已不见之前的嚣张与得意,满满的都是惊恐和不敢置信。赵欣月脸色也早已沉了下来,眼瞳幽暗。赵临风就更不用说了,眼神深沉若无边的夜。只不过他更加懂得掩藏,变脸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皇后看了眼托盘上的箭矢,眼底也有微微的诧异,而后又是欣悦。倒是元倾帝,颇为讶异的看了凌汐涵一眼。 “九箭连发,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 耶!凌汐涵非常诧异的看了眼元倾帝。在凌汐涵记忆之中,元倾帝一直是不喜欢她的,甚至是仇视她的。可是今天,元倾帝却是难 得的夸赞了她一句。这实在是太过惊奇甚至是惊骇了。 皇后嘴角笑意浅淡而温柔,“云裳的女儿,自然是不差的。” “哈哈…”兰陵王突然爽朗的笑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般高明的箭术呢?好好好,今年真是不虚此行啊。哈哈…” 兰陵王的笑声听在赵欣然耳里简直如同刺耳的魔音,使得她脸色更为惨白。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失魂落魄的后退几步,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你怎么会…”她睁大眼睛看着凌汐涵,眼中 嫉恨仇视不可置信交错而过。 “不,不可能,你作弊,你一定作弊…”她忽而尖锐的大吼一声。 “对,你作弊,一定是你作弊,你不肯能会九箭齐发的,不可能。” “放肆!”赵欣然还在指着凌汐涵怒骂,皇后却已经凤颜暗沉,呵斥了一声,让满脸挣扎恐怖朝着凌汐涵尖锐怒骂出声的赵欣然也 陡然回神。而赵临风在她朝着凌汐涵怒骂的时候就已经急忙走了过来,赵欣然也一把将赵欣然拉着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息怒,小女只是一时失言,并无对皇后娘娘不敬之处,请…” 赵临风还在辩驳,皇后却已冷然挑眉。 “是么?”清冷的两个字,让赵临风还在喉咙里辩驳的话都吞了下去。他突然噤声,让身边的赵欣月和赵欣然微微愕然。 “爹?” “混账!”赵临风忽而转头,一巴掌打在尚未完全从失败中回过神来的赵欣然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天际,也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气。丞相夫人早逝,听闻赵丞相与结发妻子伉俪情深,至今未有续娶。 对两个女儿更是宠爱有加,从未舍得打骂分毫。今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赵欣然,不可谓不心狠。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 刚才赵欣然发疯斥责凌汐涵作弊,须知这是皇宫,赵欣然与凌汐涵比试所用的一切工具都是皇后让人准备的。赵欣然斥责凌汐涵比 赛作弊,那岂不是暗骂皇后是帮凶。如此大不敬之罪,以元倾帝对皇后的宠爱,足以让赵家抄家灭族。是以赵临风就算是今日杀了赵欣 然也是情有所缘。只不过如此公然对自己女儿这般狠心,还是不免让许多大臣唏嘘。 “爹?”赵欣然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眼眸错愕含了丝水光,贝齿咬着唇瓣,不无委屈与悲凉。 赵临风早已黑沉了一张脸,见女儿这般委屈的样子,心中也是心疼。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心软。这一笔账,他记下了。 “还不快给皇后认罪?” “认罪就不必了。”皇后懒懒拂了拂耳鬓的发丝,凤眸斜睨。 “赵小姐刚才口口声声说涵儿作弊,岂非责怪本宫徇私?” 赵欣然脸色一白,惶恐道:“娘娘恕罪,臣女并无此意。” “既然无此意,你又犯了何罪要让本宫宽恕呢?”皇后淡淡反问。 赵欣然脸色更白了一分,“我…” 赵临风的脸色也随之沉了一分,身边的赵欣月却是抢在他前面朝着凌汐涵开口了。 “郡主,小妹自幼心高气傲,从未败与任何人手上。今日她突然遭此打击,难免心中震动,遂胡言乱语。请郡主念在她年少轻狂不 谙世事的份上,且勿将她胡言乱言放在心上。” 凌汐涵挑眉,赵欣月果然聪明。心高气傲虽然名声不怎样,但是总比对皇后大不敬强得多了。年少轻狂不谙世事,当然做出什么幼 稚不讲理的事情出来也可以理解。正好弥补了之前那一句心高气傲,乃小孩儿心性。 哼!赵家两姐妹真是不简单。 赵临风听见大女儿的话,眼中不无欣赏之色。还是月儿懂事聪明,遂也随之附和道:“月儿说的对,郡主,拙荆早逝,小女又被老 夫自幼娇惯,是以有些自傲,今日才会有所冒犯。希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不要责怪。”他们都明白,今日之事凌汐涵是主角 。只要凌汐涵说一句绕过赵欣然,那么依皇后对凌汐涵的宠爱,自然不会再多加责怪。 凌汐涵冷笑,赵临风这话说得好啊。先是提及亡妻,让世人想起他对结发之妻的情深似海。又随之想起赵欣然自小没了母亲,难免 骄矜一些。小孩儿嘛,有好胜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那些原本鄙视赵欣然愿赌不服输的人心中也多了几份同情与宽厚。再者 ,赵临风又夸了她一句大人大量。给她戴足了高帽子,若她还斤斤计较咄咄逼人的话,就显得小肚鸡肠了,难免让人心中不喜。 可惜啊,她凌汐涵向来都不是那种在意那些虚名的人。 “哦?”她挑眉而笑,“丞相这样一说,本郡主倒是想起来了。赵姑娘自幼丧母,想必丞相更是对其怜而惜之。”她目光微暗,“ 赵小姐有这般疼爱她的父亲,真是让本郡主羡慕不已啊。” 忠义王脸色微怔,眼眸黯淡了下来,涵儿还是在怪他。皇后凤目微冷,扫视了忠义王府一桌人,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赵临风却脸色沉了下来,凌汐涵是故意的,既暗示了忠义王这些年怎样满怠她,实则上众人想起早逝的平王妃。这样一来,所有人 都会想到,凌汐涵也是幼时丧母,与赵欣然一样。同样幼时丧母,人家长乐郡主就懂事知理,有进有退,不似赵欣然,骄傲自大,蛮横 无理,嚣张狂妄,目中无人。 这个时候,那些先前对赵欣然同情的人都在心中鄙视赵欣然。更有甚者,还当众小声议论起来。 赵欣然脸色青黑一片,她陡然抬头看着凌汐涵。 “我认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凌汐涵有些讶异,似没想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赵欣然会这么容易认输。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六章 琼华宴之帝后对弈 风很静,静的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凌汐涵眼神静默的站在原地,表情淡然自若,没有丝毫骄矜或者得意。 “怎么?郡主还没想好吗?”或许是心如死灰了,赵欣然的语气很平津,没有丝毫挑衅。 凌汐涵再次扬眉,回眸请示的看向皇后。再怎么说,今日可是琼华宴,有些事情还得经过皇后同意才行。 皇后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比赛之前不是有规定吗?输的一方要答应另一方一个条件,无论什么都行,本宫不会干涉的。想必丞相也不会干涉吧。对吗,丞相?”皇后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可是那带笑的凤目中压迫却是那么明显。 赵临风暗下眸子,沉声道:“一切谨遵皇后懿旨。” “爹?”赵欣月讶然抬眸,却看见赵临风决然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爹是准备牺牲妹妹了。赵欣月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原来亲情与权势相比,终究太过淡薄了。 她凄然一笑,忽而站起来,慢慢走近凌汐涵。 “既是比试,郡主可否再应臣女一局?当然,堵住如初。” 场中所有人本来在见到赵欣月不经帝后首肯就站起来已有所惊异,再听到她这番话更是惊得瞪大了眸子。赵欣然讶异的眸子中带着感动。 “姐姐?” 赵临风沉了脸,呵斥一声。 “孽女,还不跪下!” 赵欣月却不为所动,目光仍旧不波不惊的看着林汐涵,脸上笑意盈盈,可凌汐涵却从她眸底看见了悲凉。她心中一动,心中不无感 叹。想不到赵欣月对赵欣然这个妹妹倒是出自真心。不像忠义王府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对她恨之入骨,一个个整天就知道算计和阴谋。 “何必呢?”她幽幽一叹,“今日你为她解了困,那么下次呢,谁又能帮她?” 赵欣月轻轻一笑,笑容若一缕风,又若一朵开在风中的雏菊,美丽孤独而优雅。 “她是我妹妹。”她眼睫垂下,语气平和淡然。 “郡主应否?”她晶亮的眸子中竟含了丝祈求之色。她只希望这一局赢了凌汐涵,然后用这个条件化去然儿的危机。 “姐姐,你不要求她。”赵欣然素来高傲,今日输给凌汐涵已然心中抑郁,怎能看自己唯一的亲姐姐对凌汐涵低头? “住嘴!”赵欣月眉眼下沉,轻斥一声,继而又对凌汐涵笑道:“然儿不懂事,若言语之间有冒犯之处,请郡主见谅。” 凌汐涵看着她,感受到一个作为姐姐对妹妹的疼爱,心中不免一叹。 “你想比什么?” 赵欣然目光一亮,凌汐涵这么说便是答应了。 “妹妹擅长武艺,我则相反。”她微微一笑,“闲来无事,欣月只懂得沉浸古人诗词乐曲,不懂其他。若郡主不嫌弃,可否指点一二?”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这说话气度,语气神态无一不尽显优雅与高贵。既不谦卑又不高傲。如此从容不迫,谦恭有礼,更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好感。就连凌汐涵也不例外。 “好,你出题目,我接上便是。老规矩,一局定胜负。” 赵欣然点头,“我这里有三幅对联,请郡主赐教。”她凝眉思索一会儿便道:“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凌汐涵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让那些还在思索对联的才子都不禁愕然。 “郡主好才情。”赵欣月微愕后又赞了一声。凝眸望向不远处的一座楼阁,“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才绝世,诗台绝世。”凌汐涵再一次轻松对出了下联,更是让场中众人纷纷侧目。 赵欣月又出第三联,“春到太行喜不尽赤橙黄绿青蓝紫。”比起先前两联,最后这一对联更是难上加难。场中已有不少人眉头紧锁,努力思索下联了。 然而,凌汐涵却微微一笑,清声道:“秋临龙门乐有情琴棋书画诗酒花。”话音落下,场中再次寂静得落针可闻。人人看着凌汐涵的眼色再次变了。敬佩、欣赏、与有荣焉。当然,更有不可置信、嫉妒、惊愕… 赵欣月黯淡了眸子,语气悠然感叹。 “郡主有如此绝世之才,却淹没在京都三绝和相府双姝的光环下。世人真是有眼无珠,竟不识得如此明珠。可笑从前我还为‘相府双姝’这个美称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来,不过一场笑话而已。”她笑望着凌汐涵,眼中不无敬佩和释然。 “我输了,郡主有什么条件就说吧,小女子心服口服。” 凌汐涵深看了赵欣月一眼,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除了印象中的皇后。赵欣然可谓是第一个让她由心敬佩的女人。如此宽容大度,愿赌服输,有情有义的女子,着实不多见。是以,她那少得几乎为零的同情心在赵欣月身上泛滥了。 “不用了,你不用答应我任何条件。不过…”她看向从凌汐涵对上赵欣月三个对联后就一直呆愣在原地仿佛受了极大打击般回不过神的赵欣然,眼眸微冷。 “如此轻狂之人,我是断然不会轻纵的。”见赵欣月还要说什么,凌汐涵挥手打断她,冷声道:“赵姑娘不用再晓以大义,本郡主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也不是什么拥有以德报怨高尚情操之人,更不会在意旁人言语非议。”她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嘲讽,“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活一世,本就该惬意潇洒,顺心而为,何苦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名声而违逆自己心意呢?抱歉,本郡主没有赵姑娘那么大度。”她忽而又轻笑起来,“当然,赵姑娘也可以说我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赵欣月愣住了,皇后却忽而笑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的好!”她嘴角的笑有些苦涩的苍凉,曾几何时,她也如此潇洒随意;曾几何时,她亦如此狂傲不羁;曾几何时,她亦坦荡明朗… 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的她了丈夫,有儿子,有国家。她不能再如从前那般肆意洒脱,她有顾虑,有徘徊,有迷茫。 如今的她,可不就是庸人自扰么? “落儿。”元倾帝看着她眼中苍凉疲乏之色,心中疼痛的轻唤一声。他知道,她不应该属于皇宫这个华丽的牢笼,她应该是蓝天上自由高飞的小鸟。可是为了他,她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心甘情愿的陪着他呆在这个永远不见天日的皇宫。他喜欢她的随性,喜欢她的不拘世俗,喜欢她的明朗,喜欢她明媚而欢悦的笑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不再有那样动人美丽的笑容。即便她常常笑着,那眼中也有着永远也化不开的忧郁和寂寞。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感到心慌,就会恐惧,总觉得她有一天就会像一阵风一样突然消失不见。所以他要牢牢的禁锢她,他要她每时每刻都出现在他眼前。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可是此时此刻,见到她这般空洞苍凉的笑,他的心却是那么的疼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样的忧伤甚至感染了所有人,凌汐涵抬眸望过去。那绝丽女子嘴角笑意优雅而完美,如水的凤目妖妖清越,泛着动人的柔光。可是那眼底却有着永远也填不满的空洞和忧伤。她不禁心中一动,莫名的有些酸楚,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萧霆轩身子猛然僵硬,和皇后一样的凤目中弥漫着怜惜与伤痛。他对面的欧阳宸看着皇后,神色竟有些恍惚与迷茫。 元倾帝那一声轻唤让皇后回神,她回过头去,对上他怜惜深情的双眸,不禁微微一笑,再不见沧桑之色。 “人事纷繁,红尘杂乱。再是高洁清纯之人,身在这样的环境中,谁又能一尘不染?”她对着凌汐涵微微一笑,“人生漫长而短暂,若不能顺心顺意,永远活在那些所谓的礼仪教规和流言纷扰里,那便枉自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世人愚昧,总是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伪装自己,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何其可悲?”她往后靠了靠,神态慵懒妩媚。 “赵欣然轻狂自傲,不自量力,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理由可讲。赵丞相两朝元老,常有仁义清廉,大公无私之名,百官莫不是视其为榜样,争相效仿。想必丞相今日也不会徇私枉法吧。” 赵临风一张脸变了又变,终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娘娘说的是,今日然儿轻狂,就算是长乐郡主要了她的命,那也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人认为郡主心狠手辣得理不饶人。” 凌汐涵眼眸转冷,赵临风在威胁她。她今日若真的太过为难赵欣然,她敢保证,不出明日,整个京都就会流言四起。说她心狠手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甚至是整个忠义王府,也免不了受影响。 忠义王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下来,嘴角勾起冷讽。 “丞相说得有理,今日当着皇上皇后以及百官的面,赵小姐公然挑衅涵儿,甚至早已在比赛前承诺,由兰陵王以及在座的所有人作证。输的一方,便要答应另一方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他眼眸锋利如剑,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然有些变了脸色的赵临风,声音冷漠。 “刚才各位达人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也就是说,赵姑娘输了,无论涵儿有什么要求,哪怕是故意刁钻为难,那也是她心甘情愿承受的。涵儿”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有些寒,不给赵临风反驳的机会,复又转头柔声对凌汐涵道:“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今日这么多人给你作证,理亏的人不是你。不必有所顾虑。” 凌汐涵心中一动,父王这话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就是说,若有人敢放流言污蔑她,忠义王府绝不善罢甘休。赵临风想做小人,他们也不用客气,直接就堂而皇之的将今天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一句的传出去,看到时候丢脸的是谁。 凌汐涵心中莫名的舒畅,连带着对忠义王也多了几分好感。 “是,女儿记住了,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她眉眼飞扬,整张脸都容光焕发起来。特别是那双如水的眸子,波光流动,醉人涟漪。 忠义王不禁一怔,眼神也带了丝柔和。一直坐在他身侧默不作声的王妃只是淡淡看了眼凌汐涵,眼神平静无波。而身后的凌汐云和凌汐宛,则是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那眼神宛如利刃,嗜血而疯狂。 人群中心情最为复杂的可能就是萧铭澜了。自打凌汐涵一进来,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半分。脑海中划许多记忆的画面,心思便开始迷茫了起来。他看着凌汐涵,看着她在众人面前那样傲视群雄,看她在无数目光下展现她的绝世风华,看着她肆意洒脱飞扬的容颜,看着她嘴角嘲笑而冷讽的笑意,看着她泰山崩预定好不变色的从容淡定。他的心莫名的疼痛起来,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一般,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猛然灌了一口酒在腹中,希望借此来平复心中那股躁动和烦闷。 凌汐涵已经转头看向脸色微微苍白的赵欣然,心中不无讽刺。 “你…你想要做什么?”赵欣然心中忐忑,不知道凌汐涵要怎样报复她。 “做什么?”凌汐涵嘴角微勾,上前一步。 “郡主!”赵欣月以为凌汐涵要对赵欣然不利,遂挡在了她面前,眼含祈求的望着她。 “请郡主莫要为难小妹。若郡主心有不平,我愿代小妹受过。” 凌汐涵皱眉,清声道:“放心,我不会杀她。” 赵欣月微微讶异,见她似乎并未说谎,遂让开了身子。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赵欣然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心里那股恐慌和冲动。直觉告诉她,凌汐涵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想做什么。”凌汐涵扬眉,“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应有的价值。” “我的价值?”赵欣然迷惑不解。 凌汐涵似笑非笑,语气不无怜悯和哀叹。 “你以为除去和他有关的所有女人,他就会喜欢你了么?” 赵欣然瞳孔悠然一缩,眼底寒芒毕现。萧霆轩微微抬眸,凤目淡定沉着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眼中有着轻嘲,“如果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只能说你愚蠢。” “你—”赵欣然勃然大怒,凌汐涵却冷眼睨视着她。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在他面前柔情似水,背地里却心狠手辣的女人。而你,恰恰犯了这个大忌。” 赵欣然瞳孔睁大,凌汐涵却已经站了起来,睥睨的俯视着她。 “我的要求很简单,从此以后,你,赵欣然,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凡是有我的地方,你就得绕道而走。” 赵欣然脸色一白,眼瞳闪过一丝恨意。凌汐涵的要求确实很简单,可是若她真的那么做了,就等于这辈子就向凌汐涵低头了,她这辈子就得被凌汐涵踩在脚底下,永不翻身。 现在,赵欣然终于明白凌汐涵之前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凌汐涵不会让杀她,却让她丢尽颜面,从今以后在天下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她失去的,是自尊! 赵欣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冷,从脚底寒到头顶的冷,那阴冷中带着锥心刺骨的疼痛,通过血液直直传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根骨头… 这个女人是魔鬼,千万不要得罪她。否者会生不如死。 和赵欣然一样,在场众人也都脸色微变,看向凌汐涵的眼神更加讳莫如深。唯有皇后,始终淡定从容。 “唔,涵儿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赵姑娘照着做就是了。” 皇后话音落下,便等于是给赵欣然判了死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了。赵临风脸色铁青的谢了恩,赵欣月一脸无奈的拉着赵欣然叩头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比赛结束了,可是场中的气氛却低沉着,完全不似刚才在御花园里的随意欢笑。 兰陵王忽而轻笑一声,“今天不是琼华宴嘛,为了个比赛大老远的跑到校场上。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御花园去了?” 皇后顺势点头接过话,“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元倾帝扶着皇后的手站起来,身旁的大内总管立刻高声宣喝道:“摆驾御花园。”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而去,凌汐涵从人群中走过,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萧铭澜略微复杂的眸子,微微挑眉,而后从他面前走过,脚步从容不迫,未有丝毫停顿。 萧铭澜眼一沉,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睿亲王妃走上来,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澜儿,走吧。” 萧铭澜默不作声,而后大步朝前走去,心中却已经下了个决定。 人群后,萧霆轩与欧阳宸并肩而立,看着穿梭在人群中那个越来越远的白影,各有所思。 很快就到了御花园,众人依次落座后,皇后就询问碧影。 “刚才琼华宴进行到哪儿了?” 碧影恭恭敬敬的站在身侧,“签码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给她们抽吧。”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凌汐涵,“涵儿,你也去吧。” 凌汐涵点头,起身走下去,坐到凌汐晴身边。她眼眸一瞥,发现萧霆轩和欧阳宸也抽了签,不由柳眉微微一扬。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抽到自己的签码,那两个宫女也都退回各自的位置。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杯,“都抽好了,那就开始吧。”她凤目微微一扫,说道:“第一号是谁?” 女宾席位上站起来一个女子,一袭淡色罗裙包裹玲珑身段,端庄淑容,又不失娴静之美。秀发挽起云髻,用玉簪固定着,清秀典雅。黛眉巧画宫妆浅,口若含朱丹,戴上如水光若隐若现的耳坠。将其妩媚妖娆勾勒尽显。 是她,钟佩容!凌汐涵挑眉,眼中似笑非笑。 钟佩容对着皇后福身一礼,对面男宾的席位上站出一个男子,锦衣华服,浓眉大眼,清秀俊逸,脸上有着稳重。 “姑娘请”他倒是挺有绅士风度。 凌汐晴在凌汐涵耳边轻语,“他是都察院副使李荣的儿子李亦” 钟佩容看了李亦一眼,眼中闪过不屑,脸上却依旧笑盈盈道:“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瞥见远处一座桥,眸光微闪。 “四方桥,桥四方,站在四方桥上望四方,四方四方四四方。” 凌汐涵目中闪过讶异,没想到这钟佩容倒是有些真才实学嘛。 李亦略一思索,道:“万岁爷,爷万岁,跪在万岁爷前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这对子对得好,既工整,又对景。 钟佩容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可能没有想到不过一个都察院副使的儿子竟也有这般才学吧。可是眼下人家对得工整,她也不好说什么。 “请公子出题。” 李亦抱拳,“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艺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凌汐涵莞尔,这李亦是故意要刁难钟佩容,看来他也不喜欢这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嘛。光看钟佩容手中快要绞成麻花状的手帕就可以看出她对不上这对联了。 “三妹”凌汐晴见她眉目带笑,好奇问道:“这一联好难,莫非你对得上?”凌汐晴问完后就不免想到刚才赵欣月出的那三个对联,不由得心中哑然。 凌汐涵但笑不语,只斟了酒在杯中,低低浅饮。悠的,她感受到一束探索的视线朝她望过来。她抬眸,正好对上萧霆轩含笑的凤目。她撇过头,想到刚才赵欣然为了萧霆轩而为难她,心中就不免有些气闷和懊恼,可是又不知道在懊恼什么。 钟佩容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眼中已经隐隐有些焦躁。求助的目光落到身边的几个手帕交,哪知这些平时自视甚高的千金小姐此刻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便纷纷别开脸,或者以喝茶来掩饰。钟佩容是又气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一盏茶后,钟佩容仍旧没有想出下联。皇后给碧影使了个眼色,碧影会意的站出来。 “时间到,若钟姑娘仍答不上来,便要依照游戏规则,表演才艺,且表演之才艺要出题之人满意为止。” 钟佩容咬牙,目中闪过愤怒,却碍于自己答不上题理亏而不敢造次,只得福身道:“是”她正欲让婢女去取琴来,那只此刻却闻得一个轻柔的女音传来。 “十寺九僧藏八卷轴谨遵七戒六道五律却惜无四三二徒一筹莫展” 凌汐涵顺着目光看过去,答题的是一个娇小温婉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柔可人。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盘成了漂亮的发髻,几率碎发披散下来,带出几分飘逸灵动。淡金色的绣花长袍,外罩了同色的半透明纱衣,一直拖到地上。 她脸色有些赧然,清澈的眸子在对上李亦欣赏的眼神时微微染上害羞,脸颊也迅速飞上两团红晕。 “不知道小女子对得可工整?” 李亦眸色温软,“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眉目娇羞,说话轻声细语。“小女子大理寺少卿之女胡秋莲。” “姑娘才思敏捷,在下佩服,只是在下这儿还有一联,不知姑娘可否赐教?”李亦显然对胡秋莲很有好感。 胡秋莲脸色微红,“赐教不敢当,请公子出题。” 上座的皇上和皇后相视一眼,目中均有笑意闪过。 “水冷金寒火神庙大兴土木” 胡秋莲想了想,轻声道:“南腔北调中军官什么东西。” 李亦双目一亮,抱拳道:“姑娘才华横溢,在下甘拜下风。” 胡秋莲有些不好意思,“公子客气。” 皇后忽然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李亦和胡秋莲脸色都有些赧然,特别是胡秋莲,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皇后瞧着这二人神情便知这二人彼此有意,道:“本宫看这两个年轻人倒是般配,胡大人,李大人,你们认为呢?” 被点到的胡大人和李大人迅速站起来,跪到正中央,二人均是一脸的正气。 “皆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含笑点点头,对着胡秋莲和李亦道:“你们呢?” 二人也走到正中央,跪下:“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好”皇后转头看向元倾帝,元倾帝说道:“今日你做主。” 皇后翻了个白眼,“那就赐婚,就在下个月初二完婚吧。” “谢皇后娘娘”几人谢了恩便又坐回自己的位置。钟佩容的困境虽然解了,可是她的脸色却不好。本来她还想着,可以趁此机会展露自己的才艺,却不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生生破坏了她的好事。 成就了一段美满的姻缘,底下众人并没有多大表情,反正每年琼华宴中成就的姻缘也不在少数。 接下来又是一轮一轮的提问,回答。期间自然也成就了几对姻缘,当然也有没有回答上的,便只好弹琴跳舞什么的。凌汐涵看得兴致高昂,觉得古代的女子比起现代的新新女性真的多了一些不同的气韵。 刚刚下去了已经是二十九号了,接下来就是第三十号。不得不说,皇后这方法还真不错,这样排下去,排到晚上正好就到皇后的寿宴,不多不少。 三十号是伍惜雪。今天的她一身淡蓝色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拖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散开,头插胡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绯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零透彻的冰雪。 而与她对号的,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岳中祥。岳中祥也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看起来倒似有几分多情公子的摸样。 伍惜雪也是出了个对联。 “一大乔,二小乔,三寸金莲四寸腰,五匣六盒七彩纷,八分九分十信娇” 岳中祥浓眉一挑,“十九月,八分圆,七个进士六个还,五更四鼓三声向,二乔大乔一人占” 伍惜雪微微讶异,“请公子出题。” “有三分水,二分竹添一分明月一个美女对月,人间天上两婵娟。”这对联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多了几分调恺的味道。 伍惜雪皱眉,似有不悦。 “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大江五百罗汉渡江,岸边波心千佛子。” 这次轮到岳中祥讶异了,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请姑娘出题。” 伍惜雪这次不打算出对子了,看了看御花园满园的芬芳,眼前一亮。 “请公子以兰花为题,赋诗一首。” “春晖开禁苑,淑景媚兰场。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会须君子折,佩里作芬芳。”岳中祥竟然想也不想就做出了这样一首诗,别说伍惜雪,就连皇后也颇为赞赏。 这时候,兰陵王笑着开口了。 “我看这两人的学识半斤八两,大概分不出高低了,这该如何是好?” 皇后略一思索,道:“这样吧,本宫来出一道题,谁答对了就算谁赢。没有回答上的就罚酒三杯如何?” 身边的元倾帝眼中露出笑意,“万一他们都答不上来怎么办?” “那就各自罚酒三杯。” 皇上:“那万一都答对了呢?” 皇后道:“那就再加深难度,若他们两人再次答对。”她眼珠子转动,忽而一笑,“那我就只有出绝招了。” 绝招?皇上挑眉,而后又笑笑,她出的题必定是古灵精怪,只怕这二人是要吃些苦头了。 皇后想了想,便道:“既没有生孩子、养孩子也没有认干娘,还没有认领养子养女就先当上了娘,请问:这是什么人?” 凌汐涵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脑筋急转弯?嘴角流泻一抹笑意,她倒是好奇这二人该怎么回答。 场中的人本来听闻皇后要亲自出题都有些好奇跟兴奋,可突然听到这么有悖常理的问题,这些人还真是有些愣神。就连一向以神童闻名的萧霆轩和欧阳宸也不禁有些诧异。 岳中祥和伍惜雪自然也是一脸的疑惑,眼看一盏茶的时间即将过去,忽闻得一个清雅低悦的嗓音响起。 “新娘” 凌汐涵寻声望过去,竟然是敬亲王?她下意识的看向皇后,只见皇后也是一脸惊讶,凤目中似乎还闪过了别样的情绪。元倾帝眉眼冷沉,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而场中的众人听闻这答案,反应过来后脸色都有些异样,特别是那些老臣。当年敬亲王对皇后一片深情,很多人都知道,敬亲王甚至至今未娶… 也有看好戏的,比如朝晖,此刻她满脸的幸灾乐祸。她本来就不喜欢皇后,准确的说是嫉妒皇后。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二哥喜欢那个女人,而如今这个答案又是那么的令人深思。这下子她倒是要看看那个女人该怎么应付。 自皇后出现的那一瞬间,敬亲王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那个满身风华的女子身上。无论是从御花园还是到校场,当众人的目光紧随凌汐涵在马背上的风姿之时,他的目光仍旧情不自禁的停留在那个满身风华的女子身上。 十八年了,她还是那么美,一点都没有变。听到那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就突然闪过当年她大婚之日的情景,答案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说出那两个字,心口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然,回答完后便深觉不妥,微微皱眉。便站起来,走到正中央。 “臣失礼,请皇后恕罪。”‘皇后’两个字就像两把尖刀,狠狠的在他受伤的心口上再次划上两刀,血淋淋的疼痛。 皇后看着他,久久不语。身侧,元倾帝的手悄悄握紧,眸底风云残卷。满场气氛陡然沉寂,每个人表情都有着沉凝。 安亲王在一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凌汐涵忽然一笑:“皇后娘娘,您刚才不是说若答不上来的话可以找人代替回答吗,敬亲王刚才这答案可是正确?” 皇后眉眼一动,沉寂的凤目露出笑意。 “嗯,答案就是‘新娘’” 凌汐涵眉眼舒朗,“那不就行了,就您刚才出的那个有违常理的问题,恐怕没几个人答得上来。怎么说岳公子和伍姑娘都是小辈,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别人还以为您这个做长辈的故意刁难呢。正好,敬亲王既然回答正确了,而且恰好又没有违背规矩,乃常理之中,何谈失礼一说?” 元倾帝微讶的看了她一眼,目中闪过什么。 安亲王这个时候走到场中央,顺势说道:“皇嫂,长乐说的对,二哥并没有违规。” 萧霆轩眉目沉静,凤目依旧波澜不惊,眼角余光瞥了瞥元倾帝,眼底似有什么闪过。欧阳宸神色静默,只是目光却是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把目光落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身上的礼亲王,握着酒杯的手似乎紧了紧。 皇后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岳中祥和伍惜雪。 “看来这三杯酒你们谁也喝不成了。”她说完将手中的酒杯凑近嘴边,刚准备仰头喝下,被元倾帝拦住。 “落儿”他眼中有着不赞同,“你病体初愈,不宜喝酒。” 皇后忽的一笑,凤目染上了迷醉之色,白皙的脸颊微微红晕,本就绝世无双的容颜更添魅惑风情。即便是夫妻多年几乎日日相对的元倾帝,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是微微一滞,更别谈其他人了,早就瞪大了双眼,满眼的痴迷。 皇后微微凑近皇上,微微带些迷醉的在他脸颊边喷出温热的气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当年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皇上一愣,恍然间浮现一个画面。清淡雅致的房间,白衣女子眉眼如画,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记得他是这样说的,“看着你借酒浇愁的样子,我的心,很痛。” 皇后轻声道:“我想让你再为我心疼一次。”她说完不等元倾帝反应,仰头就喝下了杯中清酒。一杯酒入腹,她脸颊染上了绯红的胭脂红,凤目中波光丝丝流动,眉间那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似投进了那两谭碧波清泉里,柔媚惑人的光泽自凤目中溢出,霎时间让在场所有男子呼吸一滞。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对于离得他们近的加之有高深内功的萧霆轩和欧阳宸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两人表情都微微一动,眼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着。 敬亲王望着高坐上那个凤目迷醉的女子,眼中再也忍不住的露出心疼之色。他低头,努力平复身体窜动的蛊虫给他带来的锥心疼痛。 迷离也不过是一瞬间,皇后转瞬间便恢复常态,淡淡道:“继续吧。”她这样说就表明并没有责怪敬亲王,安亲王松了一口气,赶紧拉着敬亲王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凌汐涵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敬亲王,总觉得皇后和敬亲王之间有什么故事,不然皇上不会这般防备敬亲王。 她心中想着事情,接下来的表演她也没有心思去观看,直到轮到凌汐晴对上靖阳候世子安岳钧,她才回过神来。凌汐晴的问题居然是论琴, 安岳均答:“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 凌汐晴问:“何解?” 安岳均答:“发乎人心,而国之理乱、家之废兴、道之盛衰、俗之成败,听于音声,可先知也,岂他乐云乎?” 这一番独特的见解倒是令凌汐涵颇为欣赏,最后,凌汐晴微笑道:“请世子出题。” 安岳均想了想,问道:“何为正邪?” 他的问题更是令人惊诧,本来像琼华宴这种宴会,问的问题大多都是关于琴棋书画这些雅韵之题,可这安岳均倒是一改常态,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不过众人倒是好奇有‘绝色’之称的凌汐晴会怎么回答。 凌汐晴略一思索,便道:“正邪自在心中,何以言?” 安岳均笑道:“姑娘心中作何看法?” 凌汐晴抿了抿唇,忽而一笑:“这个问题倒真是将长宁难住了,愿听世子解答。” 安岳均也是一笑,“我也…想不出答案。”二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众人一愣,这算是什么情况? “呵呵呵…”兰陵王笑道:“这下子又该怎么办?” 皇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道:“既然两人对对方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就各自罚酒三杯吧。” 厄?兰陵王愕然看向皇后,这明显有敷衍之意嘛。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她也没再说什么。 凌汐晴和安岳均各自喝了三杯酒,而后坐下来,神色无波。 接下来,是陆安彤对上萧淳枫。 凌汐涵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男的俊,女的靓,站在一起就是绝配嘛。 陆安彤眉眼依旧清淡如水,“我的题目乃是一盘棋”她一挥手,丫鬟立即摆上一盘棋局,黑白棋子相互交错,俨然形成了一个阵法。凌汐涵盯着那盘棋,目光微微一缩。 七星北斗阵!竟然是七星北斗阵? 上三颗“玉冲”星,下三颗“璇玑”星次序,占据七个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对敌形成包围。这阵法要是用到战场上,那么… 这盘棋一摆上来,场中顿时一阵寂静,连高坐的皇后也不复之前的慵懒,眉目凝上精光,很显然对这阵法很感兴趣。 “请世子破局。” 萧淳枫微微讶异,凝神思索一会儿,而后慎重的落下一子,子落,则棋局变。陆安彤微微挑眉,目中闪过欣赏,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意,白玉般的手执起黑色的棋子,落在萧淳枫刚才那一子的旁边,阵法再次转变。 接下来,二人你来我往,整盘棋在他们的手中不断变幻,若两军对阵,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场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二人,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 高坐上,皇后却忽然放松了下来,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 “碧影,剥了橘子给我吃。” 碧影愕然,而后默默的剥起橘子来。 身边,元倾帝看着她脸上闲淡舒适的表情,目中光色渐渐柔和。 凌汐涵单手支着头,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盯着在萧淳枫和陆安彤手下不断变幻的棋局阵型,眼里欣赏越来越浓。 而场中的二人,也由最开始的淡定自若、漫不经心。到现在的凝眉思索,全神贯注起来。一炷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眼看这结局就快要出来了,每个人的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 陆安彤手里拿着棋子,粉色的唇瓣紧抿,眉头凝锁,却久久没有落下棋子。一盏茶后,她紧锁的眉头松了下来,目中却闪过自嘲。手中的棋子丢棋罐中。 “世子棋艺高超,小女子甘拜下风。” 萧淳枫却微微一笑,“陆姑娘心思过于繁重,困住你的非棋局,而是姑娘的心。” 陆安彤一震,下意识的抬眸。对面男子眉目舒朗,俊逸绝伦,冷冽的眸子似晕染了丝丝缕缕的柔和,在她平静如湖的心波上激起圈圈的涟漪。她蓦然心中一动,眼睫颤了颤,不动声色的低眉掩下眸中情绪。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由棋观人,世子每一步棋思虑周全,进退相宜,步步相扣,有勇有谋,才是真正的大智者。” 萧淳枫一怔,“姑娘谦虚了。” 皇后蓦然一笑,“本宫看你们都是当局者迷。”她忽而右手一点,一颗白字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霎时间,如同风残云卷,本来将白子围得密不透风的黑子立刻横扫一大片,白子一扫之前的萎靡状态,居于上风。 满场哗然! 就连凌汐涵也不禁讶异,本来这盘棋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要破局,比之最初难了十倍不止,没想到皇后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给破了? 萧淳枫和陆安彤明显也怔住了。 正在这时,忽而一缕清风带动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刚才白子稳居上风的局面霎时转变,势均力敌。 满场再次哗然! 皇后歪头看着身边的元倾帝,刚才那一指就是他下的。她忽而一笑,右手手指再次发出一股劲道,白子再次落于棋盘上,棋局再一次转变。元倾帝了然一笑,再次落下一子。 这下子场面更寂静了,谁都没有想到,原本是陆安彤和萧淳枫的对弈,现在变成了帝后相较,而且比之前更为精彩。很多人都知道皇后才冠天下,六艺皆精。却很少有人知道,元倾帝也是个中高手。二人半斤八两,战得如火如荼。 没有人敢打扰,全都睁大了眸子,等待这棋局落幕。 终于,半个时辰过去了,棋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颗黑子。 元倾帝手指催力,那颗黑子落于掌心之中。他目光笑意如水流淌,看向皇后。 “你说,这颗棋落下去会有什么结局?” 皇后淡然一笑,看着黑白密布的棋盘,红唇轻启。 “满盘皆空。” ‘空’字一落下,元倾帝手中的棋子也落到了棋盘中。霎时间,满盘皆空。 满场第三次哗然! 元倾帝和皇后的目光在空中相对,蓦然相视而笑。刹那间,犹如漫天繁星闪烁,光芒耀眼。 满座寂静,目光崇敬又仰慕的看着高坐上如银月光辉的帝后二人,忘记了呼吸。 稍刻,皇后道:“这一棋局已经收尾,也代表着另一个开始。” 皇后这话明显的意有所指,陆安彤和萧淳枫又如何不明白?闻听此言的二人下意识的抬眸对看了一眼,没有羞涩扭捏,乜有娇态做作,而是淡然从容,相视而笑。 高坐上的皇后和皇上相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猜想,琼花宴还得继续。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七章 琼华宴之请婚,无爱亦无恨 到了此刻,场中已经有八成的人都已抽签。 时至中午,皇上已经吩咐让人备下了丰盛的午膳,众人边饮酒作乐,边欣赏节目,倒是颇为自乐。 接下来的一组是萧绮兰和凌泓! 凌汐涵柳眉一扬,目中露出笑意,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两个人有猫腻。向来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大哥在看到绮兰时明显的脸色有些变化,那双沉稳内敛的眸子似碎裂的星子,点点光芒破碎而出。而一贯活泼有余,大大咧咧的绮兰,在看到大哥时明显有些扭捏。那双灵动的眸子似沾染了春露的玫瑰,娇艳而妩媚,俏丽的容颜也似染上了夕阳晚霞的红晕,美丽动人。 这要是还不能证明什么的话,那她就是个白痴。 萧绮兰的题目也是琴,不过跟凌汐晴不一样的是,她是以曲觅知音。她让侍女摆好了琴,由她弹奏一曲。而凌泓还有一个绝技,就是吹得一手好笛。萧绮兰的题目就是,若凌泓能跟上她的琴音,便是通过。 她缓缓走到正中央,坐到琴边,她灵动的眸子缓缓沉寂了光色,变得遥远而宁静。她抬起纤细柔嫩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阵低沉悠扬的琴声自她指尖流泻而出。犹如朝阳劈阴云,层层温暖笼罩而下。阳光三月,万物复苏。跟着她的琴音,众人恍如生在梦中,如痴如醉… 凌汐涵微微讶异,没想到绮兰竟然弹得一手好琴? 蓦地,一阵悦耳的笛声传来,犹如山涧清泉缓缓流过的声音,又犹如夜莺黄鹂动听的歌声。琴音和笛音的意境相合,缓缓融合为一体,描绘了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景象。 一曲落,众人仿佛还未回过神来,神色恍然如梦。 良久,皇后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琴瑟和鸣啊。” 皇上深深的看着皇后,“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啊。” 皇后一愣,倒是身后的碧影掩唇笑起来。 “可不是嘛,当初皇上和皇后娘娘在王府的时候不就是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嘛?” 凌汐涵看了她一眼,她是故意的嘛,看看敬亲王微微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了。反观元倾帝,倒是一脸的如沐春风。 兰陵王忽然笑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话音未落便深觉不妥,面色有些不自然,只得以喝酒来掩饰尴尬。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是一怔,而后纷纷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而后又看了看皇后,然后再看了看皇上,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在座的很多大臣都参加过二十年前的宫宴,自然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 皇后轻婉的笑了一声,看着兰陵王的窘态,眼中升起了促狭之意。 “唔,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年有个轻狂的小丫头…” “咳…”兰陵王干咳一声,面色微窘。“这琼华宴不是还没完嘛,怎的又提起多年前的往事了。” 皇后瞄了她一眼,“刚刚是谁先旧事重提的?现在知道发窘了?” 兰陵王面色赧然的别过脸,看到在坐在琴前的萧绮兰,双目一亮。 “这两个小娃娃倒是般配,你还不下旨赐婚?” 萧绮兰被她说的俏脸绯红,似春日的桃花般灿烂妩媚。凌泓沉稳的双目也是微微一动,眼底骤然有光亮爆发而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低下头掩饰娇羞的萧绮兰。 皇后执了芙蓉白玉酒杯在手,“嗯,这琴瑟相合,心有灵犀倒确实难得。” 萧绮兰的头埋得更低了,眼中却染上了喜色。 “只是…”皇后忽然话音一转,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萧绮兰猝然抬头,灵动的眸子似乎有些焦急。 不知道是不是凌汐涵的错觉,总觉得绮兰的表情有些作假。其实也不是作假,只是她看似焦躁的表情下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一种无奈的隐忧,还有隐隐而动的自嘲轻愁。还有她大哥,脸色也不若之前的意气风发,沉凝中多了一抹苦涩和无奈的坚决。 “怎么了?”元倾帝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妻子,目中闪过疑惑。 皇后道:“我记得绮兰刚满十五吧,这么早就谈婚论嫁…” 兰陵王扬眉打断皇后的话,“十五岁已经不小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到二十一岁才…” 元倾帝悠然眼神一冷,如寒冰破日射过来,兰陵王讪讪的闭上嘴不再说话。底下众人也聪明的没有说什么,皇后自小不良于行,二十岁才踏出家门,二十一岁大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皇后倒是没有什么不悦,“这样说也对”她抿了一口清甜的桂花酒,“那就…” “皇后娘娘”萧绮兰突然站了起来,于众目睽睽之下盈盈下拜,声音坚定如磐石。 “长平谢皇后娘娘圣恩,只是长平还不想谈及婚嫁。” 此话一出,满场静然。谁也没有想萧绮兰竟然敢当中违逆皇后。凌泓却仿若早已知晓她有此举动,并不意外。只是面上仍旧泛着丝丝苦涩。 皇后黛眉一蹙,似乎有些不悦。 “为何?” 萧绮兰粉拳微微握紧,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却终究没有发出一言。逸亲王妃焦急的看着她,欲要起身,却被身旁的逸亲王按住身子,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眸光深邃难测。 这时候凌泓走了出来,单膝跪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暂时也无意娶妻。” “胡闹!”皇后轻声叱喝,眸光渐渐转冷。皇后甚少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发怒,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这琼华宴本是皇后主办,再加之今日又是皇后寿辰。这二人此刻拂了皇后的意,皇后心里难免不悦。 “你们两个既然一个说不嫁,一个说不娶,那为何来得这琴笛合奏一说呢?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定不轻饶。” 宴会一开始皇后便是和颜悦色,也甚少自称‘本宫’,可见现下是真的怒了。 凌汐涵心思微动,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眼光悠然瞥到萧霆轩寂静的凤目,而后又微微扫向欧阳宸深邃如古谭的眸子倾泻的一缕笑意,仿若嘲笑,又仿若是了然。她心中更是不解了。 凌泓慨然道:“好男儿自在四方,未立业,何谈成家?” “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本宫。”皇后淡道,铁了心要他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出来。 凌泓皱眉,“长平郡主身份高贵…” 皇后淡淡一拂衣袖,面色微冷:“别拿身份说事儿,本宫最讨厌婚姻以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说法定之分之。绮兰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的性情本宫最是清楚不过,自然不会有世俗肤浅的理念。退一万步说,就算论及身份地位。你也是忠义王世子,跟绮兰正好门当户对,有何不可?” 皇后一番话将凌泓接下来的理由掐死在摇篮里,他剑眉皱紧,思量着该怎样应对。皇后又道:“本宫也是深谙音律之道,方才你二人合奏得天衣无缝,可见是郎情妾意。如今本宫欲成人之美,你二人却百般不愿,这却是为何?” 这番话可是将凌泓最后的理由都给剥夺了,他如何忘记了?皇后当年一曲陵歌动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琴,怎能听不出他们琴笛合奏的意境? 只是—— “皇后圣明,只是…只是臣不愿勉强长平郡主。”绮兰的心思他怎会不知?心中苦笑,等了这么多年,他在她心里终是排第二。 “哦?”皇后黛眉轻挑,凤目淡淡的看向萧绮兰,眼底有快光闪过,快得凌汐涵还为抓住便消散于两股深谭之中。 “绮兰,你不愿意?” 萧绮兰脸色微微一百,看了看跪在身边的凌泓,眼中矛盾挣扎的目光不断交错,最终化为坚定。 “回皇后娘娘,绮兰不愿意。” 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亲耳听到的时候,凌泓难免还是会心痛。他俊美的容颜微微一白,眼中一闪而过苦涩和悲哀。 “理由”皇后的表情不喜不怒,声音不波不惊。 萧绮兰深吸一口气,目光清亮有神,语气坦荡中夹杂着些微的凌厉。 “娘娘心如明镜,绮兰自然无可隐瞒。”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语气坚决中透着一抹叹息。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绮兰与凌世子确实早识,也确实互相倾慕。”她说到这儿,俏脸微微泛红。毕竟这是在古代,虽然受皇后影响,思想没有一般千金那般拘谨约束,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也确实有些难为情。而场中的众人早已被她的话给惊得睁大的双目,但是大多数人对于她的坦荡倒是有些欣赏。 凌汐涵微微扬眉,目中闪过些许笑意。皇后淡冷的凤目也似被风吹过,柔悦光色泛动眼底。 萧绮兰平复了心中波涛,继续说道:“但是,绮兰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请皇后娘娘谅解。”她抬眸看着皇后,眼底甚至流露出少见的祈求之色。 皇后动容,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清凉如水。身侧,皇上轻叹一声,笑道:“绮兰这倔强的性子倒是跟你如出一辙。”他如此说,就等于在为萧绮兰说情,让皇后不要再那么咄咄逼人。 皇后侧眸看着自己的丈夫,他目光温柔中透出别样的深邃幽暗,缓缓朝她点了点头。皇后仍是抿着唇不说话,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候,凌汐涵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可否容涵儿问您几个问题?” “哦?”皇后眼中浮现兴味儿,“说来听听。” 凌汐涵敛目说道:“我听说过皇上和皇后之间的故事。”她说到这儿,话音一顿,看了看高坐上的敌帝后二人,二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目光微微讶异。 “继续说下去。”她倒是想听听涵儿的想法。 “涵儿听闻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结合乃是先皇赐婚,但前提也是因为皇上和娘娘两情相悦,是否?” 敬亲王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脸色微微苍白。忠义王眉头一皱,目中闪过苦涩。礼亲王目光刹那的暗沉,深幽莫名。 皇后微微一怔,目中似乎闪过什么,淡淡点头。 “当然。”身侧,皇上眉眼温润,眼中流淌出温柔的光色。 凌汐涵紧接着又问:“那若是当年娘娘和皇上并无意于对方,而先皇仍旧下旨赐婚,你们会答应吗?” 此话一出,全场霎时寂静得落针可闻。满场文武百官极其家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场中,白衣如仙,眉目淡然如画的女子。叹息有之,担忧有之,看好戏有之,幸灾乐祸有之。而忠义王、敬亲王、礼亲王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立刻抬头看向高坐上那个美如神仙妃子的女子,握在手中的酒杯也霎时间收紧。 不光他们,就连向来镇定自若的萧霆轩和欧阳宸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上座的帝后二人。 皇上和皇后先是一愣,而后相视而笑。最后皇后面带笑意的说道:“不会!”出奇的,皇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怒,反而还有些愉悦。她否认了凌汐涵的如果,也就是说她不是因为父皇的圣旨而嫁给他的,他自然高兴。 而反观忠义王等人,听闻皇后的话后都不免的一阵失落,眉眼也暗沉了下来。 凌汐涵却早已料到皇后的答案,她微微一笑。 “那么先帝的赐婚可在您二人的意料之中?” 皇后想了一会儿,看了看身边的皇上,然后点头。 “算是吧” “那么换句话说,如果皇上和皇后当年没有料到先帝会突然赐婚,那么就算你们二人是两情相悦,却也并不一定会遵旨成婚,对吗?” 厄?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 皇后忍不住侧眸看向身边的丈夫,思索着她要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男人会不会气得杀人?而皇上在凌汐涵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的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深沉中有着些微的期盼,还隐隐夹杂着丝丝小心翼翼的害怕。 在他那样深沉的目光注视下,皇后不自然的别过脸,目光有些闪躲。还别说,要是当初先皇那道赐婚圣旨在她意料之外的话,或者说她那个时候还不想嫁人的话,说不定她还真会抗旨不尊。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要不然身边这个男人非得抓狂不可。 她清了清嗓子,“这个‘如果’不成立。”她四两拨千斤的跳过这个直白而犀利的问题。“本宫和皇上成婚近二十载,连太子都已经十八岁了,又怎会有不遵旨一说?” 凌汐涵还真没想到她会回避,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扫到元倾帝那微沉的容颜时,心中霎时明了。 “好吧,那就换个问题。”她想了想,问道:“皇后娘娘对于自己的婚姻是持自主态度吗?”她这话问得奇怪,好多人都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她。但是上座的帝后二人以及忠义王、萧霆轩等人已经明了。 皇后缓缓而笑,“原来你是挖了个坑给本宫跳啊。” 凌汐涵水眸俏皮的光泽一闪,“那么皇后娘娘的答案是什么?” 皇后失笑的摇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她看了看身侧的元倾帝,感叹的说道。 “罢了,本宫这旨意还未下,你们二人也不算抗旨不尊。”她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萧绮兰和凌泓,声音略显柔和。 “起来吧,就这么跪着也不怕膝盖疼。” 萧绮兰和凌泓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有着莫名的压抑。 “谢皇后娘娘。”随着几人依次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后目光扫过场中所有人,眼神有些微的飘远。 “这琼华宴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脱离礼教的束缚,大胆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今日这个游戏看似娱乐,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反倒禁锢了你们的自由。也罢,这抽签答问的游戏就到此结束。时间还早,琼华宴还未结束。尔等可在此尽情谈论交流,也可在这附近走动走动。本宫乏了,先回宫了。” 皇后走了,元倾帝自然也不会再呆在这儿。他自然的拉着皇后站了起来,正欲离去,忽然听得一个冷沉稳重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请留步。” 万千人流中,凌汐寻声望去,对上一双乌黑锐利的眸子。是他,萧铭澜。她脸色悠的沉下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而其他人听到萧铭澜出声,也是诧异掉转头朝他看过来。 皇后和皇上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何事?”皇后眉间轻蹙,已然猜到了几分。 萧铭澜走出来,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抱拳道:“微臣求皇后娘娘赐婚。” “哦?”皇后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凌汐涵难看的脸色,淡淡道:“说来听听。” “微臣爱慕忠义王之次女长乐郡主,且多年前安圣郡主曾与家母有过承诺,待长乐郡主年满十六,便嫁于微臣为妻。”他顿了顿,沉着的说道:“请皇后娘娘成全。” 他此话一出,满场静然,目光中都有些异样,说不清是诧异还是讽刺。他们纷纷的将目光投向凌汐涵,眼中再次泛起看好戏的意味儿。当然,也有很多人希望萧铭澜的愿望能够成真,比如说欧阳含烟。此刻她双目泛亮,若是凌汐涵嫁给了萧铭澜,就不会再成为她的威胁了。刚才凌汐涵与赵欣然比试的时候,她暗中捣乱,希望凌汐涵败给赵欣然。她当然知道赵欣然喜欢萧霆轩,但是她并不觉得赵欣然对她有丝毫威胁。反倒是凌汐涵,对她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她必须要借赵欣然的手除去凌汐涵这个强有力对手,才能放松。 哪知萧霆轩却察觉了她的异样,阻止了她。 如今,萧铭澜却又请求赐婚了,这实在是天赐良机啊。 凌汐涵听了萧铭澜一番话却是冷笑连连。当下她也不准备说什么,因为她已经看到她父王在那一瞬间铁青的脸色。而皇后,绝美的容颜也是刹那间冰封如霜,怒极反笑。 “你还知道当年云裳与你母亲的约定啊?本宫还以为世子被美色所迷,早已忘了自己是谁,没想到你倒是还记得。”皇后这话明显的讥讽。睿亲王夫妇脸色微变,眼中闪过狼狈之色。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却不方便开口说什么,只得静观其变。 萧铭澜眼色深暗,薄唇紧抿,神色中有着懊恼悔恨。 “从前是微臣有眼无珠,辜负了长乐郡主,微臣日后一定真心待之。” 皇后冷笑,“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够补偿吗?先将一个人伤得体无完肤,然后又来说一句对不起,就奢望别人能够原谅你。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如若真是这样,普天之下那么多作奸犯科之人岂不是在被捕之后只要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就可以不受到律法的制裁了?那这大倾国的律法又将视作何物?岂非人人都能肆无忌惮杀人放火为所欲为了?” 皇后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而且说到最后还涉及到了法律。这下子,那些平日里故作清高又死守礼教仁义的顽固派大臣早已双眼圆瞪,怒视着萧铭澜,仿若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萧铭澜心知皇后的厉害,再加之皇后得民心,想要在嘴皮子上逞强无意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他心思转动,突然抬眸,清明的目光夹杂着冷锐。 “十年前微臣错认恩人,才会有了大婚错嫁一事。这其中缘由,皇后想必再清楚不过。”他说这话无意于在指责皇后,若非当年你有意隐瞒,我又怎会认错报恩之人? 在场的官员可都是人精,听了一个月的谣言,自然也清楚当年萧铭澜被毒蛇咬伤之事。不过话说回来,萧铭澜这话说得还真没错,若非皇后有意为之,凌汐画自然不能在这件事上面动手脚。虽说心里明白,可是他们却不敢说出口。眼下皇上可在跟前呢,他们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才敢跟皇后叫板。不过他们虽然不言语,但是也乐得看好戏。 元倾帝脸色早就已经黑了下来,周身凝聚着寒凉陡峭的冷意,正待发怒,皇后却握了握他的手,转而看向萧铭澜。 “你这话是在责怪本宫吗?” 萧铭澜垂首,“微臣不敢” 皇后冷哼一声,“是吗?那你刚才那番话难道是本宫的幻听?没错,当年之事本宫确实知情,可那又怎样?若非你自己识人不清,又岂会被一个女人迷惑十年之久?你扪心自问,当年之事那般蹊跷,难道你都不曾怀疑过?还是你下意识的不想去怀疑凌汐画,因为你早就被她虚假的面目给迷昏了头,已经顾不得事实的真相是怎样。否则就算本宫有意隐瞒,凭你的心智,怎能查不出蛛丝马迹?既然你心中早已有了论断,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本宫?” 萧铭澜的脸色微微泛白,手指微微收紧。 “微臣…” 皇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反问:“你若单纯想只是想要报昔日之恩,又岂会那般冷待涵儿?分明是你贪欢爱美,才会如此羞辱涵儿。本宫没有计较你从前对涵儿的所作所为已是法外开恩,莫非你还想得寸进尺?”皇后的声音很淡,可是在萧铭澜听来,却是字字诛心。 他脸色再次白了一分,“从前…” “从前如何?今日又如何?错过就是错过,在感情的世界,任何的解释理由都是空口白话,只能称之为掩饰自己曾经犯下过错的借口而已而已。”皇后再次无情而冷漠的打断他,声音清冽如斯,字字寒凉入骨。 “就算当年你知晓是涵儿救了你,你就会因此对她改观吗?别说你会,这样的谎言只怕你连你自己都不会信,本宫和涵儿更不会信。当年云裳与你母亲定下你和涵儿的婚事,本就仓促。若你真心待涵儿也就罢了,本宫也不与你计较这许多。可是你偏偏那样伤害涵儿,还在大婚当日让她受如此侮辱,实在是可恨可恼。现在时过境迁,涵儿已非当日,你却又来苦苦纠缠,这又是何意?你当天下的女人都是玩物还是玩具?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还是你自己太过自信,认为你放弃了的只要你稍微回头就可以挽回?” 皇后嘴角牵起讥讽,语气中莫名的带着几分怅惘与叹息。 “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本性,那就是,总认为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才是最好的。殊不知,得不到的只是镜花水月,望尘莫及。已失去的早已尘埃落定,无可更改。只有把握在手心的,才是最为珍贵的幸福。年轻人,本宫也年轻过,本宫也知道什么是情有独钟。本宫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苦苦纠结于过往而去期望一个遥远而永不属于自己的美梦,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最后的结局只会让自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等到你想要退出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皇后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眸光似有意无意看了眼脸色微白的敬亲王和礼亲王,凤目潋滟划过细微的波光。 “再说了,你以为一个女人的一生幸福就凭着你所谓的报恩来诠释吗?你扪心自问,你如今想要娶涵儿,到底是因为想要报恩,还是不甘心。到底是你自己高傲的自尊心在作怪,还是你想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作补偿?”皇后步步紧逼,根本不给萧铭澜说话的机会。 “看来这十年里,你还是没有认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凤目清冽,如同冬日清透的雪水,悠悠冰寒。 “感激和感情的区别。” 萧铭澜一震,忠义王猛然抬头,眸光微缩的看着皇后清绝如霜华的容颜,心中霎时被疼痛填满。他身边的忠义王妃也是一震,沉静的双目慢慢碎裂一条细缝。望着身边的忠义王,眸光温暖而苦涩。 “当年你误认为凌汐画是你的救命恩人,心生感激之下自然觉得她温柔善良,进而对她生出爱慕之心。十年的相处,本宫不相信你没有一丁点的怀疑。如今乍然知道当年之恩乃是一个错误,你就想将目光转到涵儿身上来。那么你如今对涵儿究竟是感激呢还是感情?你究竟是觉得你从前愧对涵儿,或者说你不甘心被另一个女人所欺骗,以至于迫切的想要挽回涵儿的心来证明你仍旧是正确的,证明你对凌汐画只不过是虚情假意?如若真是那样,你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本宫相信你能给涵儿幸福?你又凭什么让本宫相信你日后会真心待她?你今日能够轻易的放弃一个你珍视十年的女人,日后自然能够背弃涵儿。如此,你还有什么资格求娶涵儿为妻?仅仅为了你的自私,你的狭隘,就要本宫冒着牺牲涵儿一生的幸福作为代价来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吗?那么让你失望了,本宫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皇后最后一个字落下,满场寂静,人们再一次对皇后肃然起敬。而凌汐涵,也再一次望向那个倾世风华的女子,那样的美丽,那样的骄傲,那样的睥睨天下,让人从心底想要仰视,想要崇拜。 萧铭澜似乎惊呆了,愣愣的望着一脸清寒如雪的皇后,久久不能言语。而在座的所有人,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寂然的氛围中,忽而响起磁性温凉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这件事事关长乐郡主,微臣觉得,还是由长乐郡主做主比较好。” 凌汐涵寻声望过去,目光微讶。竟然是他,欧阳宸? 皇后也是一愣,看了看目光含笑的欧阳宸,又看向凌汐涵,目光柔和。 “涵儿,你说呢?” 凌汐涵再一次走出来,恭恭敬敬的给帝后行了个礼,目光不波不惊。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一眼眼底泛着期盼光芒的萧铭澜,心中讽刺连连。 “皇后娘娘刚才说的正是长乐心中所愿。”淡淡一句话,却将萧铭澜最后一点希望打破,他颓然的闭了闭眼睛,嘴角牵起苦涩和自嘲。 “你就那么恨我?” 凌汐涵淡淡摇头,眼底露出讽刺。 “无爱亦无恨” 萧铭澜脸色惨白,唇瓣微微颤抖。凌汐涵又道:“正如皇后所言,一个把感情当儿戏的人,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要求别人为你的错误买单。我不是圣人,不会什么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一个曾经对我视若无睹,弃之如敝屣的男人,不值得我相信,更不值得我付出。” 无视萧铭澜死灰的脸色,凌汐涵微微一笑。 “或许我应该感谢你,及早让我认清了身边之人的真面目,及早的脱离苦海。”她目光轻轻的注视着萧铭澜,声音清淡若风,飘渺似云。“承蒙世子错爱,本郡主…受之有愧。”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你可听见了,本宫已经给你机会了。奈何天公不作美,本宫也是有心无力。”这话说的,听起来就虚伪得很,是谁刚才义正言辞指责萧铭澜怎样辜负她,怎样羞辱她,怎样有眼无珠的?凌汐涵暗自翻白眼,皇后这扮猪吃老虎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 “好了,赐婚一事就不要再说了,本宫累了,你们自便。”皇后一语落下,满朝文武跪在地上。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直到帝后的身影消失,场中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谈诗论赋、鉴赏古今名著,品茶对弈,作曲弹琴…一派的热闹和睦,热情自然。凌汐涵都几乎快要产生错觉了,仿佛这里不是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古代,而是思想开放的现代。 她发怔的空当,睿亲王夫妇已经连拖带拉的将心有不甘的萧铭澜带走了。身后,凌汐云凌汐宛眼含嫉妒,步履窈窕万千的走上来,面上挂起虚伪做作的笑容。 “三姐,皇后娘娘对你真好,妹妹我可真是羡慕。”凌汐云俏皮的眸子晃过一道暗沉的嫉恨,娇声娇气的说道。 凌汐涵淡淡看了一眼二人,目光瞥到凌汐晴居然跟安岳均在一起相谈甚欢。而大哥凌泓早已寻了绮兰在单独走着,似乎在谈论什么事情,安彤跟萧淳枫也站在一起讨论什么,两人脸上都有着淡淡的笑意。其余的,也都是成对成双的在一起,嬉笑连连。 “这儿的少年才子那么多,三妹和五妹行动可要快点,否则被人占了先机,可就得不偿失了。”她懒得理会二人,转身朝一个僻静的方向走去。身后,凌汐云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身边的凌汐宛拉住她,生怕她因为激动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五姐,不要冲动。” 凌汐云恨恨的瞪着凌汐涵风姿绰约的背影,满眼的嫉妒愤恨。 “我就是看不惯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可恶。” 凌汐宛目光黝黑一片,脸色沉静。拉着凌汐云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道:“五姐,凌汐涵绝对不能留。” 凌汐云一愣,有些讶异的看着凌汐宛,妩媚的眸子流转一抹笑意。 “七妹有什么好主意。” 凌汐宛脸色深沉如夜,“五姐不会忘记上次在宝华寺,你我二人所受的耻辱了吧。” 凌汐云脸色悠得沉下来,眼底满是愤怒痛绝,眼眸充血的瞪着凌汐宛。 “你提这个干什么?莫非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一想到她曾经被那么多人轮流jian污,她就忍不住尖声朝着凌汐宛怒吼。 凌汐宛眼中也有着懊恼之色,“五姐,你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那件事吗?”她恼恨的瞪了凌汐云一眼,这个蠢才,若非她们两个现在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才不会跟她说这些。 凌汐云被凌汐宛这么一吼,也回过神来,后怕的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说怎么办?” 凌汐宛妖娆的笑起来,明亮的眸子犹如无边的夜,恐怖而森凉。 “只有死人才能够永远保守秘密。”她眸光一片冷厉杀意,“当初我们是怎么对凌汐涵的,五姐想必没有忘记吧。如今她这般强势,再加上有皇后撑腰。难保她以后不会挟怨报复将那晚的事情抖出去,那个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完了。” 凌汐云一阵心惊,贝齿咬着唇瓣,妩媚的眸子溢满了恶毒狠辣。 “可是她会武功,上次云姨娘派了那么多杀手都没有把她杀死,何况我们?” 凌汐宛冷哼一声,“五姐,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却犯起糊涂来了呢?”她眼底冷笑连连,红色的唇瓣勾起冷冽的杀意。“谁告诉你少人都要自己动手,我们不会借刀杀人吗?再说了,她武功高强不怕杀手,难道她还不怕下毒?” 凌汐云脑海中灵光一闪,笑得幸灾乐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忽而想到什么重要的地方,低沉道:“那么该借谁的手办这件事呢?” 凌汐宛望着远处的杨柳,眯了眯眸子,声音淡漠森寒。 “刚才宴会上的场景你忘了?她的仇人可不少。我听说上次她出门可是把冯丹卉、钟佩容、温代芹都给推到河里面去了。还有那个安微郡主,也跟她结怨已久。这几人可都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咱们就不会好好利用利用?尤其是那个头大无脑的乔迎夏,她母亲可是先皇唯一的女儿。听说先皇非常宠爱她,是以当今圣上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所以…” 她说道这儿,凌汐云会意的接过话。 “所以,我们可以借乔迎夏的手除去凌汐涵。”姐妹二人相视一眼,而后各自狠辣一笑,并肩朝人群中走去。 在她们的背影消失后,灌木丛中,一个墨衣身影走了出来,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二人的背影,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黑影落在他身边,“王爷!” 欧阳宸收回目光,“何事?” 千云垂首道:“王妃去了龙琰宫。” 欧阳宸目光温凉,语气淡然无波。 “知道了。”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千云会意,立刻隐匿身形。 太液湖边,和风微煦,杨柳依依。湖水波光粼粼,阳光投射在湖面上,犹如淡淡细碎星子洒下,一圈一圈晕染开来。 凌汐涵从半拱白玉桥上走过,坐在湖边,看着清澈的湖水,突然来了兴致,脱下鞋袜,路出精致小巧的玉足,在湖中嬉戏玩耍,荡起水光点点。温凉的湖水自脚下传来,心情莫名的舒畅。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里没人打扰她,心情才会那么宁静。 正玩得兴起,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郡主不知道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吗?” 凌汐涵歪头,假山旁,一颗高大古木松树旁靠着一墨衣男子,眉目清朗如画,眼瞳美丽若琉璃之光,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不,确切的说是盯着她埋入水中的玉足。 她收回视线,丝毫没有慌张或者羞恼,声音不急不徐。 “既然知道,那你还干嘛不回避?” 欧阳宸似乎有些讶异,手中折扇打开,慢悠悠的走过来。 “大路朝天开,我为何要回避?”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嗯,说的也是,那就请自便吧。”她说完半眯着眼睛,双脚还在水中嬉戏,丝毫不顾及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 欧阳宸很是诧异的看着她恬然自若的容颜,“郡主真是特别。”语气之中含着淡淡的欣赏。 “唔”凌汐涵微微张开眸子,“宁怀王的爱好也很特别,居然喜欢看女子洗脚。”她如水的眸子酝酿起点点笑意,“赶明儿本郡主一定将王爷这一爱好公布给各家千金小姐,想必各家名媛千金定会层出不穷的让王爷一观她们的玲珑玉足。王爷也可以大饱眼福,说不定还会招来一群桃花运呢。” 欧阳宸眸光微愕,有些匪夷所思的盯着凌汐涵促狭的目光。 “你不知道女子的脚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吗?” 凌汐涵竟然笑了起来,“好啊,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看了我的脚,是不是就要对我负责了?”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欧阳宸却突然俯身凑近她,黑色的瞳仁在那一瞬间流转着万千琉璃的光芒,比之最美丽的珍珠还要夺目灿烂。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温雅的笑容。 “能得郡主如此佳人为妻,也不错。” 厄?凌汐涵愕然望着欧阳宸,见他似乎不像在开玩笑,顿时心中讶异。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八章 萧霆轩的解释 她发呆的样子很是可爱,欧阳宸爽朗一笑,收好折扇,竟然坐了下来。 “无忧城风景如画,郡主若是去了,一定会喜欢的。”他的声音出奇的柔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 凌汐涵突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眼中升起防备。欧阳宸眼里的温柔让她心中更为警戒,欧阳宸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男人,心计深沉,武功高深莫测不在萧霆轩之下。她可不相信欧阳宸这么快就爱上她了,他此刻接近她,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眯了眯眸子,顺势说道:“嗯,有机会本郡主一定会去无忧城观赏观赏。”她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真的去了无忧城。可是那个时候的心境,却是不一样了。 欧阳宸笑了笑,好似心情大好一般摇着手中的折扇。 凌汐涵非常古怪的看着他手中的象牙白骨扇,“你很热吗?”如今已是十月,他天天还拿着一把扇子,就不怕扇感冒? 欧阳宸一愣,看了看手中的扇子。 “习惯而已。” 凌汐涵翻白眼,“你的习惯还真是特别。”说罢忽而想到什么,“你不去陪你的美人儿吗?”她刚才可是看见恭亲王的嫡女似乎对他颇有好感,在皇上和皇后离去后,她便走到欧阳宸身边,一副脉脉含情的样子。他怎么有时间来这儿? “我现在不正是在陪美人吗?”欧阳宸盯着她,反问。 凌汐涵撇了撇嘴,不再说话,欧阳宸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 远处,萧霆轩缓缓走来,见到并肩而坐的二人,似乎有些惊讶,凤目中迅速闪过一抹异样。而后薄唇微扬,轻快的走了过去。“丫头好像很是清闲啊” 一听见他的声音凌汐涵脸色便冷下来,看也不看他一眼。 “太子殿下不也一样吗?” 萧霆轩听她语气就知道她还在生气,轻轻叹息一声。 “母后要见你。” 凌汐涵微微一愣,皇后要见她?正好,她也有事情想问皇后。便于水中抽出自己一双玉足,当着两个男子的面穿好鞋袜,动作自然而随意,没有半点扭捏之态。 “走吧”她说着,也不管身后的二人,率先向龙琰宫走去。 身后,欧阳宸早已经站起来,目光从凌汐涵的背影上收回,看了看身边的萧霆轩,眼中露出笑意。 “你果然动心了。”皇后有召,必是碧影来传。 萧霆轩侧眸看他,目光掺杂着些微的冷冽。 “若非如此,你有何苦故意说那番话来乱我心?”他二人争斗多年,自然彼此熟悉对方的武功和性情。欧阳宸明明早已察觉到他的气息,所以才对凌汐涵说出那番暧昧的话。 欧阳宸摇扇而笑,“非也,能让你动心的女子自然非凡物。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在做戏呢?” 萧霆轩微微眯了眯眸子,忽而轻然一笑。 “也对”她看了看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凌汐涵,“看来欧阳兄很是喜欢这太液池的风景,既然如此,那么本宫就不打扰了,告辞。”他说罢紧随着凌汐涵而去。 欧阳宸站在原地,眸光深邃。 前方,萧霆轩已经追上了凌汐涵,沉默良久,萧霆轩终是开口了。 “父皇一生钟爱母后,在登基之日便昭告天下废除后宫。这些年,后宫除了母后,没有第二个女人。” 凌汐涵一愣,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萧霆轩凤目悠远的看向远处,头上树枝垂下,在他绝世妖娆的容颜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这般违背祖制的圣旨,自然遭到朝中很多大臣的反对。但是父皇登基之前以雷霆手段除去了姚、杨以及沈氏全族,朝中大臣无不唏嘘心悸,再加之有你父王等几位亲王和母后娘家的势力支持,那些大臣不得已对此事三缄其口。”他仰头,轻叹一声。 “后来,战事突起,母后随同父皇四处征战,终于统一天下。父皇将母后的名字之中取一‘倾’字作为国号,借此告示天下他对母后的深情。母后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女子,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政治军事、人文地理也在诸多男子之上。父皇英明睿智,也不得不感叹母后胸中沟壑万千,称母后为‘古今第一女子’。” “母后心善,早年多次微服私访,慰问百姓三军,是以在天下人心中威信甚高。再加之母后随同父皇上朝,提出诸多利国利民的政治理论,百官无一不心悦诚服。渐渐的,那些死守着礼教的老臣也不得再对父皇废除后宫这件事上有任何异议。可是就在六年前。”他话音一转,多了几分冷漠,震撼妖娆的凤目却有着压抑的沉痛。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很轻,很轻。 “母后当年怀着我的时候动过胎气,在雪地里受了寒。且不足八个月又受惊早产,命悬一线。母后拼尽全力生下我,却因为元气大伤而晕厥。”他缓缓低下头,目光悲凉。 “就算后来痊愈了,也落下了病根,终生不能再受孕。” 凌汐涵全身一震,之前她一直很奇怪,皇上和皇后感情甚笃,怎会只有一个儿子?原来… 萧霆轩微微平复了心静,淡淡道:“本来这件事是皇家秘闻,可是不知怎的就被有心人给传了出去。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又开始想要借题发挥,纷纷要求父皇选妃以填充子嗣,其中以礼部尚书张大人为最。父皇珍爱母后,自然不会选妃。偏偏张大人又是固守礼教之人,口口声声用祖制给父皇施压,屡次上奏请求父皇纳妃,且言辞犀利。父皇早已对他不满,只是这张大人虽然迂腐不化,却也是个清正廉洁之人。父皇虽然有心发难,却也怕做得太过反而连累母后被天下人责骂为‘祸水’,因此隐忍不发。” 他说到这儿,看了看凌汐涵。 “直到上次你设计张筱环和张守城一事,才让父皇寻了这个良机罢免张大人的官职。这些年,那些依附张氏一族的官员做下的孽也不少。父皇早已命我四处收集罪证,只待张氏一倒,那些依附张氏而存活的氏族也就如一盘散沙,轻易便可瓦解。再加上你故意让人放出那些谣言,更是如了父皇的意。让天下人都知道向来恪守礼教的张大人,他的子女竟然做出这般悖论道德的不耻之事,父皇纵然发雷霆之怒,在天下百姓看来,却也是情理之中。而父皇也是要借张氏一族之事给朝中那些人欲往后宫送人的官员一个铁血警告,让他们安守本分,不然张氏一族就是他们的榜样。” “这也是当初二伯和八叔对这件事持漠视态度的原因。” 萧霆轩说完,凌汐涵沉默了。他这是在向解释吗? 她眸光微闪,不得不说,他这番解释确实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可是她不解的是,那天在面对盛怒之下的她,萧霆轩没有解释,反而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那么如今呢,他又为何向她解释?甚至还提到他一向敬重的母亲? 疑惑的光色,泛动在眼眸中。忽而想到一件事。 “你跟欧阳宸之间有什么恩怨?” 萧霆轩微微一怔,“他跟你说了什么?” 凌汐涵抬眸看他,水眸波光潋滟,片刻沉寂其中。 “没什么”她目光淡淡看向远处,“我只是奇怪,以皇上的手段,皇后的睿智,怎能容许无忧城脱离朝廷的管辖?” 萧霆轩心思一动,深深的看了凌汐涵一眼。她果然聪慧,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看出这其中的关键。可能他心里早有猜测了吧,只是今天才确认而已。 见他沉默,凌汐涵再次道:“礼亲王对皇后…” 萧霆轩眸光闪动,凤目中微微露出笑意。 “你看出来了。”他早该想到的,连无忧城和大倾之间微妙的关系她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端倪,又何况礼亲王对母后的心思? “这也难怪,皇后那样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个男人不动心?”凌汐涵嘴角一勾,“我只是不解,以皇上对皇后的感情,明知道礼亲王对皇后心思不纯,又为何容忍他肆意坐大?皇上能够统一天下,谋略智慧自然是一等一,再加上有皇后辅佐之。纵然礼亲王有通天的本事,再加上一个不简单的欧阳宸。可是皇上想要彻底收复无忧城却也非难事,不是吗?” 萧霆轩不语,目光沉凝中带着些许寂冷。 凌汐涵仿若未觉,“就算皇上因为朝中大臣对他废除后宫有所不满,可是对于国家大事。想必那些老臣也不会在这上面给皇上使绊子吧。” 她目光悠然而静默,缓声道:“这些年你和欧阳宸又在争什么?琼华宴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吗?还有,当当年天下初定,礼亲王却违背当初承诺,想要从大倾朝独立。皇上频频打击,后来就因为礼亲王妃进宫同皇上皇后深谈一晚,皇上就改变主意恢复无忧城的自主权,并且还可以有自己的管辖制度。这对于一个君王,特别是一个圣明的君王来说,根本不合常理。” 她只是根据自己所了解和看见的一切就事论事,可是这一番见解却让萧霆轩再次侧目。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通透聪慧。”萧霆轩长叹一声,“也罢,反正这些事情你迟早都要知道。” “那天在宝华寺你也听到二伯和八叔的谈话了吧。” 凌汐涵点头,“可是我只听到前半部分,敬亲王身上的蛊是怎么回事?” 萧霆轩并没有回答凌汐涵的问题,而是说道:“当年二伯对母后一往情深,可是母后却嫁给了父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听说过十八年前青州叛乱的事情吧。发动叛乱的贼首实际上是先皇的堂兄萧华煜。”他沉吟一会儿,“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回去翻一翻史书。那个时候我刚刚出生,又逢时局动荡。父皇御驾亲征,母后又因为难产被送往天山医治,便让八叔坐镇朝堂。数月之后,青州叛乱彻底扫除,而我却被人掳走。” 他说到这儿沉吟一会儿,“而掳劫我的,是二伯的人。” 凌汐涵惊讶,怪不得敬亲王会说他当年对不起皇后,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 “母后为了救我,以自己为人质,被二伯扣押。后来父皇查到了二伯的落脚处,可是却不想,礼亲王先一步查到母后的下落,从二伯那里掳走了母后,却在半途中被父皇带了回来。”萧霆轩仰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父皇爱母后若狂,因此对此事嫉恨礼亲王,是以才会频频打压。只是那个时候天下时局初定,还未稳固。加之无忧城兵力强壮,礼亲王也非昏庸无道,自然不好相与。经过几年明争暗斗,双方呈僵持阶段。后来礼亲王妃入宫。” 他突然沉默了,凌汐涵知道,终于说道了最关键的地方,她也不催促,静静的听着。 过了一会儿,萧霆轩才说道:“礼亲王妃说,天下太平,皇室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皇子,后宫除了母后没有第二个妃子。日后我要承袭大统,必然要有所历练,才可成大器。所以礼亲王妃同父皇定下赌约,让父皇承诺无忧城独立,礼亲王将无忧城城主之位退让给他的儿子欧阳宸。让我与欧阳宸各凭本事,日后无忧城是归降还是独立,就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能够让欧阳宸臣服。” 凌汐涵心思一动,脑海中交错的乱麻仿佛找到了突破点,层层解开。 “所以,这些年你和欧阳宸看似沉寂,实则却在暗中较量?” “嗯”萧霆轩点头,“当年礼亲王妃提出这个赌约的时候,母后极力反对。可是一向对母后言听计从的父皇在那一次却是固执己见,并未有松口。母后为此跟父皇赌气,带着我出宫,回到了外公家里,父皇亲自出宫将母后接了回来…后来,母后也就默认了这件事。母后怕我们之间的争斗会牵连到你,是以从小就教你武功,让你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凌汐涵明显的察觉到,萧霆轩在说道皇上接皇后回宫的时候有所隐瞒,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故事。可是她也知道,萧霆轩既然没有告诉她,任凭她如何询问也无果。 “为什么你们之间的争斗会牵连到我?”这个问题她倒是有些好奇。 萧霆轩这会儿倒是沉默了,看着凌汐涵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晌,他才低低叹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他微眯了眯眼,显然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凌汐涵心知再问也无果,便又道:“所以这些年皇上才会对无忧城的一切不闻不问,因为那是你的使命和任务,对吗?”待一切都明朗化,凌汐涵心中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还有着莫名的沉重。她总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其中还隐匿了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跟琼华宴有着直接的关系。 当然,她绝对不会相信坊间那些关于琼花仙子转世之类的传闻。可既然不是这样,那么琼华宴的创办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百思不解。夕阳的余晖洒落枝头,将二人的身影投射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竟然奇异的和谐般配。 凌汐涵心中装着心思,不知不觉间快来到龙琰宫。身边,萧霆轩突然开口。 “今日你得罪了姑姑,她一定心有不甘。” 凌汐涵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失声笑道:“我一直很奇怪,平阳侯看起来不是那么没眼光的人,怎么会娶一个刁蛮的公主呢?难道也是因为贪图富贵?”她语气中自然的带着几分嘲讽。记忆之中皇后跟朝晖公主可是相看两相厌,她对这个长公主也没什么好感,是以说话也不客气。 好在萧霆轩也没有在意她的出口不敬,反而笑着解释道:“先皇有八个子女,姑姑是先皇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得先皇纵容宠爱,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有些骄纵的脾气。听说姑姑幼时虽然有些任性,却并非刻薄刁蛮之人。只是在成年后,又一次她私自出宫,被劫匪绑架,幸得当时刚中举人的乔劲世解救才逃过一劫。”他忽而想到什么,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乔劲世跟你父王是同届举人,你父王当年连夺文武状元,乔劲世是武试榜眼,二人其实也颇有交情。” “我姑姑当时年轻气盛,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风姿玉郎又少年有为的乔劲世,自然怦然心动。回宫后便央求先皇为她指婚嫁于乔劲世为妻。先皇非常宠爱姑姑,再加之那个时候他也有意重用乔劲世,如果能够和苏家联姻,当然最好不过了。可是当时乔劲世早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妻子,且夫妻恩爱甚笃。姑姑是长公主,自然不肯嫁与人为妾。于是先皇便想将姑姑以平妻的身份赐婚于乔劲世。哪知姑姑性情刚烈,无论如何也不肯与人平起平坐,非要乔劲世休掉结发妻子。可是乔劲世也算是个重情之人,根本无意于姑姑,本就不愿意娶她。如今又要他休掉自己的妻子,他是断然不肯的。纵然他气节可佳,可是先皇却不容许任何人挑战皇权,自然震怒,甚至因此迁怒到整个苏氏。” “乔夫人余氏是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可是家道中落,因着远亲的关系才被收留乔府多年。乔劲世与之青梅竹马,感情日益膨胀,到最后自然水到渠成结为连理。只是乔老夫人是个势力的女人,平时根本就不喜欢乔夫人。又知身为公主的姑姑竟然肯下嫁给他的儿子,如若能与皇室结亲,那么苏氏一族将是何等的荣耀?眼看乔府大难临头,她亲自去找到姑姑,只要姑姑肯向先皇求情绕过苏氏,那么她便允诺自己的儿子休妻娶姑姑为妻。姑姑自然喜不自胜,当即回宫向先皇求情。乔府满门忠烈,先皇本来也没有真的想要降罪于整个乔府,眼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求情,自然顺势饶过了乔府。可是乔劲世却一定要娶公主过门。” 他说到这儿,微微叹息一声。 “谁知乔劲世也是一腔傲骨,誓死不休糟糠之妻。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逼迫他休妻。乔劲世虽然刚烈,却也是个十足十的孝子,眼看自己的母亲真的上吊差点命归西天,不得不忍痛答应,含泪写下了休书。” 凌汐涵嘴角勾出凉薄的冷讽,并未多言。 “乔劲世因为自己被迫休掉结发妻子迁怒姑姑,是以在姑姑嫁入乔府后便冷待于她,甚至还接连娶了好几房妾室。姑姑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是以她在嫁入乔府后便性情大变,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狠毒乖张。甚至连至始至终站在她那边的苏老夫也不放过。她对老夫人不敬,虐待乔劲世与余氏的儿子,欺压姨娘庶子庶女…乔劲世屡次想要休妻,奈何姑姑的母亲丽太嫔心知自己女儿的心性,就怕日后不得夫君喜欢而动了休妻的念头。是以在姑姑下嫁乔府候便央求先皇给了姑姑一道密旨,无论发生任何事,乔劲世都不得休妻。因此乔劲世就算再不喜欢姑姑,却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抗旨连累整个乔府。过了几年,姑姑又生下了安微,性子也稍微改善了些许,只是还是不免的有些跋扈泼辣。” “母后一直不喜欢姑姑,姑姑尖酸刻薄,总是喜欢跟母后作对,父皇虽然不喜她,但是碍于先皇的圣旨在,却也是无可奈何。乔劲世纵然心里对姑姑厌烦,但是看在姑姑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些年又没有犯下太大的错误,也就忍耐了下来。” 凌汐涵嘴角勾起凉薄的笑,“唔,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说得果然不假。” 萧霆轩看了她一眼,“安微是姑姑唯一的女儿,自小娇宠。性格也是蛮横骄纵,刁钻蛮横,且从不服输。” “你的意思是会寻机报复我。”她眼中流转着邪恶的光色,乔迎夏根本就是个有头无脑的花瓶,比起她那个嚣张的母亲还要不如,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 萧霆轩轻笑一声,“安微还有一个恶癖”他看了看凌汐涵清水出芙蓉的容颜,眸光微晃。 “憎恨所有比她漂亮的女子。” 厄?凌汐涵失笑,“看出来了,怪不得她上次想要毁了我的容貌。” 二人说着已经来到了龙琰宫,碧影早已看见二人相携而来的身影,连忙迎上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太子,郡主,你们终于来了,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进去吧。” “嗯”二人跟着碧影走了进去,在踏进门口的时候,萧霆轩凑近凌汐涵耳旁说了一句话。 “不要对母后说起二伯身中蛊毒一事。” 凌汐涵微愕,虽然不解,却也点头答应。 刚一走进内殿,就闻得紫檀木的清香飘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萦绕不觉。珠帘后,隐隐约约见到一个窈窕绰约的身影。碧影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娘娘,太子和长乐郡主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慵懒清冷的女音穿透重重珠帘传至凌汐涵的耳膜。 很快,碧影就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长乐郡主,娘娘让你们进去。” 月白色棉细纱帐子垂地,转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皇后慵懒坐在宝蓝色五福团花的炕褥上。她早已换下了之前那一很环佩叮当的玲珑锦服,而是穿上了那一身雪白天蚕金丝羽衣裙。宽大透明的衣袖垂下,蝴蝶样式的袖口掩盖下,隐隐可见白皙柔嫩的皓腕。雪色的裙摆上用透明掺荧光粉的丝线绣着朵朵雪莲花,柔亮的青丝垂至胸口,头上只用了一根白色的丝带束着,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光彩照人。整个人就那么慵懒的坐着,清新淡雅之中自有一股高贵慑人的气势。 此刻她半眯着凤目,长而微翘的睫毛如蝶衣般投射在眼眶下,眼底沉寂的光色似千古幽谭,含着魔魅的吸引力。 她身边坐着元倾帝,此刻他也已经换下了朝服,穿了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右手懒着皇后不盈一握的腰肢,绝世魅惑的容颜线条完全柔和下来,他看着怀中假寐的女子,幽深魔魅的黑眸承载着永世不化的温柔深情。 看着这样美如画卷的一幕,凌汐涵的呼吸都不自觉的一滞,竟然有片刻的失神。 听到声音,皇后张开了眼睛,妖娆夺目的凤目在刹那间迸射出皎若月华的光芒,给她本就绝世无双的容颜更添动人气韵。她微微一笑,眼神似清泉流淌,暖入心间。 在那一瞬间,凌汐涵仿若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人比花娇,倾世风华! 身边,萧霆轩早已躬身施礼。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凌汐涵这才回过神来,“长乐见过皇上,见过皇后。”皇上不喜欢她,她还是不要自称太过亲密为好。 皇后缓缓坐起来,“到这儿了,就不必那么多礼节了。”她吩咐身边的碧影,“赐坐。” 碧影端来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在上面放了粉红云锦坐垫。凌汐涵与萧霆轩落座,等待着皇后开口。 皇后看着淡定的凌汐涵,凤目流光一闪。 “涵儿,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凌汐涵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涵儿。” 皇后莞尔,“你很聪明。”她看了看身边的元倾帝,再看了看萧霆轩。“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跟涵儿单独谈。” 元倾帝蹙了蹙眉,轻声道:“好吧。” 萧霆轩站起来,“儿臣告退” 等父子二人离开后,皇后才认真看着凌汐涵。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凌汐涵抿唇,水眸蒙上一层白雾。 “二哥真的…” 皇后神色黯然,凤目中划过一丝伤痛。 “是,你已死去的舅舅,就是你在那个世界的二哥—冷傲天。”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事实,可亲耳听见,凌汐涵还是忍不住身子一颤。她低着头,沉默一会儿,声音微微低哑。 “他很爱你。”说出这句话,她心里感觉异常复杂。 皇后站了起来,长长的裙摆拖地,她慢慢的走到窗边。窗台上摆放的玉兰盆栽散发出的幽香,淡去了她心头浓重的乌云。 她看着窗外,眼神悠远迷茫,没有说话。 凌汐涵手上拿着芙蓉白玉杯,品了一口顶级的君山银针,方才淡淡看向站在窗边那道白色身影:“你…爱过他吗?”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莫名的,她问了。她想知道,这个女人爱过二哥吗? 皇后身子一颤,她闭了闭眼眸子,仰头轻叹一声。 “曾经…刻骨铭心。” 凌汐涵沉默良久,道:“那…只是个误会。” “我知道”皇后转身,唇边噙着一抹苦笑。“他早已告诉我事情始末。” “那你为何?”为何移情别恋?这句话凌汐涵没有问出口,事到如今,再来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皇后看穿了她的心思,幽幽道:“在我失足掉下悬崖那一刻起,我跟他就已经注定了没有结局。” 失足落崖!凌汐涵眸色震动。她一直不明白,一个能够为了一个男人而选择跳崖自尽的女人,爱得该是多么的深沉。这样的爱岂能因为时空的扭转而湮灭?原来,她不是为了那个男人的移情别恋而自杀,而是失足… 她闭了闭眼,心中苦涩。 “原来如此。” 皇后看着她,轻声问:“恨我吗?” 凌汐涵睁开眼睛,摇摇头。 “当年是二哥对不起你,若我是你,也不会选择回头。” 皇后有些微的讶异,而后神色黯然。 “可他…终究是为我而死。” “我知道”凌汐涵也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身边,轻然一笑。“我想,二哥死的时候,肯定很幸福。因为他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而死。”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哥曾经跟我说过,为了你,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皇后身子一僵。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我总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为了某一个人而活。可是那天在宝华寺,我见到了敬亲王…” 皇后抬眸,目光复杂。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二哥的影子。他们都深爱着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矢志不渝” “矢志不渝!”皇后喃喃的重复这这几个字,忽而飘渺一笑。 “可惜…这不是我所愿。”她目光陡然变得沉痛,“当年…他就在我眼前…灰飞烟灭,可我…却救不了他。”她的声音颤抖,眼中浮上朦胧的水光,显然非常痛苦。 凌汐涵一震,皇后口中的‘他’自然是她二哥。没想到二哥居然灰飞烟灭了,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逝者已逝”她轻叹一声,“二哥在天有灵,也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他伤心自责。”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魔力,就是很容易让人心疼。特别是她哭的时候,让人有一种强烈的怜惜和保护欲。不止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不忍心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她心中轻叹一声,这样的女人,才是男人真正的克星。难怪,那么多男人为她痴狂成魔。 肃穆辉煌的宫殿,高挂的牌匾在天边橘红色的彩霞照耀下,投射出淡淡的光晕。 八角长亭中,静坐着两个修长的身影,目光静静的注视着远方,若有所思。 夕阳渐渐缓落,天色慢慢暗下来。 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二人回身,之间霞光照耀下,两个娉婷身姿相携而来,脸上都带着恬淡自得的笑意。 “落儿”元倾帝一见到皇后,眉眼立刻柔和下来,他快速的走上去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根本无视身边的凌汐涵,的关切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凌汐涵自觉的不想做电灯泡,退开几步。 皇后淡淡一笑,“老毛病了,无碍。” 元倾帝一怔,目中闪过痛楚。 知道他又在自责,皇后岔开话题道:“晚宴快开始了,走吧。我还等着看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元倾帝温柔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想要生日礼物。”他眼中蓄满了宠溺,毫不避讳的揽住了皇后的腰肢。 “只有小孩子才能有生日礼物吗?”皇后不服气的说道。 元倾帝无奈的摇摇头,“想要生日礼物就走吧”他说完就拥着皇后向前走去,丝毫没有搭理身后的萧霆轩和凌汐涵。 凌汐涵站在萧霆轩身侧,看着帝后并立的身影,感叹道:“他们的感情真好。” 萧霆轩目光定在元倾帝和皇后身上,眼中浮现淡淡的欣慰,心中却有些涩然。 “走吧,那些大臣应该已经到了。” 在他们离去后,古木丛边走出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宁静的明眸看着那个远去的白衣男子,脸上闪过痛楚之色。她手中的绢丝锦帕已经被她绞得不成样子。 身边的丫鬟目露不忍,“小姐…” 她苦笑一声,“青曼,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不是的,小姐。”青曼心疼的看着凌汐晴,“太子殿下,他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的。” “是吗?”凌汐晴目光迷离,神思已然飘远。 “二姐”一个淡雅的声音响起,凌汐晴目光一闪,已经恢复了沉静。转身,看着正慢慢向她走来的女子。 身穿缕金百碟穿花桃红云缎裙,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长衣,头上梳着美丽繁复的飞星逐月髻,发髻上斜插红翡滴珠凤头钗和一只明晃晃的羊脂白玉兰花步摇,耳鬓两处点缀着珊瑚玳瑁绿松石宝结。耳旁戴着镶金红宝石耳环。清秀雅致的容颜上微施粉黛,淡然如水的眸子酝酿起点点笑意,足下是一双绣梅花月牙缎鞋。整个人的装扮既大方又高贵,既美丽又不艳俗。 凌汐晴微微讶异,这个从来都喜欢素净淡雅的八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招摇了? 然,当她的目光落到凌汐珍头上那只羊脂白玉金步摇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 “八妹怎么会来这儿?”她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 凌汐珍向来冷淡的容颜现出淡淡的笑容,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她看了看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的凌汐涵和萧霆轩,眸底似乎有落寞之色闪过。 “那二姐又怎么会来这儿呢?”她语气有些低落,“二姐”她茫然的抬头看向凌汐涵二人消失的方向,“太子殿下…好像很喜欢三姐呢。”她咬唇,娇弱的容颜有着淡淡的悲伤。 凌汐晴蓦然一震,眼中有快光闪过。平静的脸色刹那的破裂,声音有些冷漠。 “皇后喜欢三妹,太子殿下只是把三妹当做妹妹一样疼爱。八妹,你想多了。” “是吗?”凌汐珍收回茫然的目光,微微一笑,眸光清澈而纯真。 “呵呵…不说这些了,我们先走吧,晚宴快开始了。”她长睫垂下,掩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嗯”凌汐晴的脸色不若平时的云淡风轻,眉眼中似乎多了一分凝重和慌急。 凌汐珍走在她身边,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二姐,你终究也有乱了心的一天。 晚宴是在金銮殿举行,此刻所有大臣极其家眷早已到场,欢声笑语不断。 当凌汐涵和萧霆轩并肩走进来的时候,所有喧哗声戛然而止,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二人。几乎有所女子都嫉妒的瞪着凌汐涵,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 凌汐涵表情淡然,丝毫不放在眼里。突然,她感受到一股弑杀冰冷的视线。她抬眸望过去,捕捉到欧阳含烟眼中还未完全隐藏的森冷毒辣。 她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对身边的萧霆轩说道:“我好像成为众矢之的了。” 闻言,萧霆轩凤目微微一扫,那些冰寒的视线霎时三百八十度的转变,个个娇羞满面,爱慕的眼神落了一地。而欧阳含烟,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绪,在看到那些女人痴然的眼神时,眼中再一次散发出冷意。就凭这些贱婢,也配肖想她的轩哥哥? “跟你走在一起太不安全了”凌汐涵唇瓣含笑,走向忠义王府那一桌。萧霆轩看了她一眼,眼中笑光一闪而过,而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凌汐云立刻凑近凌汐涵,“三姐,你刚刚去哪儿了?”她好奇的问道,眸底划过暗沉的光。 “随便走了走”凌汐涵目光瞥过并肩而来的凌汐晴和打扮得庄重得体的凌汐珍,目光微漾。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高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在一片朝拜声中,内廊中走出两个人,男子貌若天人,女子风华绝代。二人相携而来,坐到高坐上。 “平身”元倾帝还是一身月白色长袍,眉眼间威仪横生,幽深古谭的眸子微微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声音冷漠沉稳。 “谢皇上”文武百官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而后由上到下各自送了贺礼。古玩珍宝,明人字画…数不胜数。按照惯例,帝后的生辰,除了百官要送贺礼以外,他们的家眷也要送上贺礼。 同样,送礼也要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排列。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八十九章 寿宴之变故 凌汐涵百无聊赖的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千金送上自己静心准备的贺礼,轮到凌汐晴的时候,她送了一副自己绣的一个巨大的‘寿’字,博得了大片的掌声,皇后也是含笑收下。8凌汐云和凌汐宛都各自拿出自己最珍贵的宝物送给皇后,企图博得皇后的好感。 她心中不屑,皇后什么宝物没有见过? 忠义王府这边,全都送了礼,就差凌汐涵了。 凌汐云好心的提醒,“三姐,你的贺礼呢?”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够很多人听到,本来还算热络的场面逐渐冷却,所有人纷纷将目光落到凌汐涵身上。眼中有着嘲笑、不屑、冷哼… 皇后目光淡然,微微含笑的看着她,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礼物。 凌汐涵站起来走到正中央,“皇后娘娘,涵儿的礼物有些特别,虽然不够珍贵,不过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喜欢的。” “哦?”皇后来了兴致,“是什么” 凌汐涵神秘一笑,对着空中击掌两声。 门口处,若雨和若雪推着一个圆桶走了进来,那个桶很大,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众人不明白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纷纷疑惑的看着她。 “这是?”皇后似乎猜到什么,但是又不确定。 “哼!装模作样”不屑的语气,来自乔迎夏。“皇后的寿辰,你送那么大个木桶干嘛?你这是存心蔑视皇后。” 皇后凤目一沉,“安微”身边,元倾帝见她生气,脸色也不是很好,冷漠的瞪了朝晖一眼。朝晖本来幸灾乐祸的表情瞬间收敛,她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凌汐涵看都没有看乔迎夏一眼,而是对皇上和皇后说道:“涵儿想,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什么珍宝没有见过?所以就亲手做了一份点心送给皇后娘娘。”她走过去,揭开木桶的盒子。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场中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而皇后,却是了然一笑。 “生日蛋糕?” 那木桶中装的正是生日蛋糕,蛋糕呈圆形,总共分为六层。上面点缀着各色水果,最上面还用果酱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蛋糕散发出点心和瓜果的香味,让人闻起来就食欲大增。最上面的一层还插着几根不同颜色的蜡烛,烛火摇曳,将涂在蛋糕皮层上的奶油果酱更加润亮。 凌汐涵宛然一笑,“娘娘可喜欢?” 皇后在看到那个巨大的蛋糕后,眼神有些微的茫然,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听到凌汐涵的询问,她回过神来。 “嗯,我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个味道了。” 凌汐涵慧黠一笑,“那就请皇后娘娘吹蜡烛许愿吧。” “好啊”皇后欣然站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对身边的元倾帝道:“咱们一起吧。” 元倾帝微笑点头,牵着她的手缓步走下阶梯,慢慢的来到那个巨型蛋糕面前。 皇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而后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啪—啪—啪— 凌汐涵双手击掌,面带笑意。场中所有人受气氛渲染,不自觉的跟着她击掌起来。瞬间,整个大殿掌声无数。 “你许了什么愿?”元倾帝轻声问皇后。 皇后黛眉一挑,“说出来就不灵了。” 凌汐涵拿出一把刀,“皇后娘娘,切蛋糕吧。”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皇上会意。 “咱们一起切。” 皇后握着刀柄,皇上握着她的手,缓缓将蛋糕从中间切开。凌汐涵给身旁的若雨和若雪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立刻拿来许多斗彩莲花瓷碗。皇后将切好的蛋糕一块一块放进碗里。 “见者有份,碧影,将蛋糕分给给位大臣极其家眷。” “是”碧影招来十几个宫女,一次将盛好的蛋糕送到每个人手里。 帝后亲自切的蛋糕啊,这是多么荣幸啊。每个人激动的接过白花花的蛋糕,光是闻着上面的果香就好吃。于是,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吃起来。而后纷纷露出赞叹的表情,这点心看起来漂亮,没想到味道也这么好。 “皇嫂,这可比你做的点心好吃多了。”安亲王一边吃还不忘打击皇后一下。 皇后和皇上已经重新坐了下来,“吃还堵不了你的嘴”她吃了一块蛋糕,入口香甜,那种味道,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吃过了,她神色有些微的恍惚。 下方,那些原本想要看凌汐涵笑话的女人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凌汐涵做得蛋糕确实很好吃。 萧霆轩看了看摆放在面前的蛋糕,目光淡淡的掠过凌汐涵,眼中似有笑意流淌。 欧阳宸吃了一口,漆黑的眸子绚丽的琉璃光芒变幻不断。他深深的看了凌汐涵一眼,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蛋糕吃完后,皇后看向身边的皇上,微微一笑。 “你的礼物呢?”她很是期待呢。 皇上挑眉一笑,给身边的顺公公使了个眼色。顺公公立刻会意,高喊一声。 “熄灯” 众人不解其意,正在他们发愣的空挡,蜡烛已经全部熄灭,整个大殿一片漆黑。许多千金小姐有些害怕,却不敢叫出声。 忽然,只闻得‘轰’的一声,众人眼前一亮,一道烟花爆开在空中,而后幻化成一个人头像。 那是…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那定在空中,眉目如画,容色无双的女子,分明…分明就是皇后。 女子凝眸含笑,裙裾合着墨发飞扬,飘然似仙。眉间一株桃花熠熠生辉,似注入了流动的光泽在那双碧波透彻的清泉中荡漾。妖娆摄魂的凤目比之黑夜里的星辰还要耀眼夺目。虽然只是一幅画像,却盖过了满室的辉煌灿烂。她站在黑夜里,背后朵朵烟花绽放,却比不上她唇边淡然却又绚丽的笑容。 所有人凝视着那幅画,痴然当场。 皇后眼神一震,握着芙蓉白玉杯的手一紧。半晌才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用烟花制成她的画像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是怎么让那画像定在空中,怎么让那烟花没有散落? 她这一开口,痴然的众人也都纷纷回神,这才发现那烟花绽开后竟然没有消失。 皇上手指一动,有风浮动,定在半空中的女子似活了一般慢慢朝着他飞过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幅画。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一副用烟花制成的绝世美女图。 那幅画落到皇上手中之时,满点的灯火也在刹那间点亮,却仍旧不及那画中唇边清纯妩媚的笑容。 “喜欢吗?”皇上柔声问身边的皇后。 皇后回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皇上神秘一笑,“这是秘密。” 皇后瞥了瞥罪,笑道:“这倒是让我想起很久前的一幕。” “嗯?” “十九年前,除夕夜…”她的声音空灵飘远,将众人带回了十九年前,那个美丽的除夕夜。那天晚上,天空也乍现了一成盛世烟花。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在这样绽放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皇上一怔,“你还记得。”他目中有着迷离,也有着欣悦。 皇后一笑,“永志不忘。”她执起酒杯,品尝甘甜清冽的美酒。 沉寂的大殿中,那样几个字轻轻的从她口中吐出,那么清晰,却如一把把利剑,刮伤了多少人的心。 敬亲王望着高坐上那个美如画卷的女子,温润的眸子隐藏着化不开的忧伤和压抑的深情。忠义王神情呆呆的,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礼亲王目光丝丝缕缕晃动,桌下的手指微微弯曲。身边,礼亲王妃看着他,美丽的容颜上闪过淡淡的哀伤。 凌汐涵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底,刚才那一瞬间,她想起二哥曾经对她说过。他曾经也为那个女子放过一场盛世烟花,就在那个时候,他在女子冷漠疏离的眸子中看见了温柔。为了那份温柔,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她执起酒杯,仰头一饮而下。 二哥,她现在很幸福。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很好。你,可以安息了。 这样的场合,寂静只是短暂的,歌舞即将上演。 妖娆的美女穿着舞衣,舞动着柳腰,柔媚的眼波飞转其中,看得四周大臣阵阵痴迷。 凌汐涵冷然的嘲讽,专心吃着桌上的山珍海味。 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红烧黄鱼、板栗烧野鸡、鲍鱼燕窝粥、爆炒河鲜、烤鹿肉、酒酿清蒸鸭子、玫瑰豆腐、香酥鸭子、螃蟹小饺儿、银牙鸡丝、云片火腿、水晶虾、佛跳墙。奶白枣宝、双色软糖、糖炒大扁、可可桃仁。蜜饯菠萝、蜜饯红果、蜜饯葡萄、蜜饯马蹄。金糕卷小豆糕、莲子糕、豌豆黄。极其紫参野鸡汤、赤枣乌鸡汤、野骏野鸡汤。 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品,凌汐涵心中感叹,真是够奢侈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富人一席饭,穷人十年粮。就这一桌子,起码够普通百姓家五年的生活费。 这时候,皇上挥退了舞女,到了众千金献艺的时候。 先上场的都是些小角色,比如说什么知府千金、从事千金、提辖千金,而后依次到校尉、巡抚、都督、太守、刺史千金。然后又是六部尚书、太师、大将军、丞相千金,最后才是各侯爵王府郡主。 表演的才艺无非就是琴棋书画、歌舞曲词之类的,虽然没有什么新意,倒也是耐看的。 其中最受人注目的,无非就是京城三绝。还别说,这三绝的名号可不是喊出来的,个个都有自己的真才实学。 凌汐晴以美貌闻名京都,却并非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其文采斐然,也是少有。 其次便是伍青筠,她当场起舞一曲,正是名闻京都的水袖舞。长袖飞舞,身姿如仙,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妩媚万千。看得在场所有女子既羡慕又嫉妒,男子则是双眼痴迷爱慕。 陆安彤向来低调,但是也不落人后,一曲《春江花月夜》让众人如痴如醉,犹如身在梦中。 三绝表演完,再没有人敢上台。因为在名闻京都,甚至是名闻天下的三绝面前,她们所有的自信心轰然瓦解。 皇后笑道:“三绝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不禁容貌过人,且才艺精湛,今日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被夸的几人盈盈福身叩谢。凌汐晴和陆安彤眉目淡然沉静,不悲不喜。唯有伍青筠,哪怕掩饰得再好,她眉宇间那抹高傲和得意隐隐显露而出。 满场的女子虽然嫉妒,却自知自己才艺不及几人,不敢挑衅。 兰陵王慵懒的靠在红木嵌螺禧大理石扶手椅上,把玩着芙蓉白玉杯,美目飘向上方的皇后,笑眯眯道:“她们都是雕虫小技,跟你比起来,还差得远。” 皇后瞥了她一眼,忽而笑道:“我怎么忘了,兰陵王的琴艺可是一绝,本宫已有多年不曾闻听,不知今日是否有幸?” 经皇后这么一说,在座的很多大臣都想起,兰陵王的琴艺可是颇高,仅次于有‘天下第一琴’之称的皇后。不由得,这些人都将期冀的目光落在了兰陵王身上。 兰陵王则是嘴角抽搐,她轻哼一声:“得了吧,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你这个琴圣面前,谁还敢班门弄斧?”当年她年少轻狂,与皇后比试琴艺,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呵呵…”朝晖公主又轻笑起来,“可不是吗?皇嫂当年一曲陵歌动天下,可是令无数少年才子倾心呢。” 皇上脸色转冷,眼瞳陡的漆黑深沉看不见底,周围的空气立刻凝结成冰。朝晖公主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说道:“不止如此,臣妹还听说皇嫂的舞姿绝美,惊为天人呢。” 皇上眼瞳散发出杀气,皇后握住他的手,轻轻的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和你,还有谁见过我跳舞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指着一句话,皇上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眉眼似有春水流淌,愕然中夹杂着兴奋。他永远不会忘记二十年前,落日崖底,她迎风飞舞的样子,美如天仙。 皇后不动声色的饮酒,“朝晖何时见过了?莫非当年你也掉落悬崖了?” 朝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中闪过恼恨。 “皇嫂武艺高强,臣妹只是听闻皇嫂所习武艺需舞蹈作为基础,故而有此猜测。” 皇后不置可否,“唔,你倒是知道得多。” 朝晖公主脸色讪讪的,没再说话。她身边的乔迎夏可不甘寂寞,看了那么多人表演以后,她也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凌汐涵面前,高傲的俯视着她。 “我要和你比试。”上次在凌汐涵手上吃了亏,她自然不服气。在场的所有女宾甚至是大臣都不禁微微一涩,刚才赵欣然挑衅凌汐涵的结果,他们已经看到了,所以没有人敢再挑衅于她。这安微郡主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敢这般趾高气昂,谁给她的自信和胆量? 他们心中不明白,但是乔迎夏心中却是想着。凌汐涵自小跟在皇后身边,皇后骑射奇佳,凌汐涵能学到几分也是正常。所以赵欣然败给她也不算什么。但是就是因为如此,她就认定了凌汐涵只是个会舞刀弄剑的粗俗女子,根本就不会女子该有的琴棋书画。是以她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挑衅。 更何况,刚才萧霆轩对凌汐涵的关注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她绝对不可以让凌汐涵抢走她的太子表哥,表哥只能属于她一个人。想到此,她表情更加桀骜。 皇后皱了皱眉,却是没说什么。 凌汐涵半眯着美目,不紧不慢的将一块香酥鸭子吞入腹中,而后用帕子优雅的擦拭了嘴角的污渍。才看向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乔迎夏。冷淡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她的口气很淡,没有一丝高傲或者鄙夷的味道,但是听在乔迎夏耳里就变了味道,她认为凌汐涵是怕了。于是,刁钻蛮横的大小姐立刻高傲的抬起下巴,不屑的看着她。 “我看你是不敢吧。”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对啊,我是怕你输不起。”她的语气很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很狂妄。 骄傲如乔迎夏,怎能容许她如此猖狂? “哼!那咱们就来比一比,看谁技高一筹。”她是家中的嫡女,从小到大父亲就给她请来最好的师傅来教习,比起凌汐涵这个痴傻愚昧的女人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冷光。乔迎夏,你太不知好歹了。 她看了看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朝晖和默然饮酒的平阳侯,以及脸色不一的众人,抿了抿唇,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那边,朝晖见她久久没有反应,以为她是怕了,便阴阳怪气道:“哎呀,夏儿,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呢?长乐郡主比你年长,你应该称呼一声姐姐才是。”她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然后对凌汐涵歉然道:“长乐郡主,真是抱歉,夏儿年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这一番话说完,凌汐涵愕然盯着她,不止是她,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愕然瞪着她。谁不知道朝晖公主刁蛮任性,嚣张泼辣,且一向与长乐郡主势同水火,如今怎么会这么客气? 然,下一刻他们就体会到了什么是先礼后兵。 只见朝晖公主温婉笑道:“不过本宫久闻忠义王府七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王妃从前可是跟在皇嫂身边的人,才情卓绝,才得以忠义王如此看重。再加之王妃对各位小姐也是悉心教导,想必王府内各个小姐都是才貌双全。夏儿早已慕名已久,是以今日才会这般唐突。长乐郡主若是不嫌弃,还请不吝赐教。也好让夏儿多学习学习。” 凌汐涵心里冷哼,这顶高帽子扣得可是好啊,将王府所有小姐都给夸了个遍。还不动声色的将王妃给贬了一通,讽刺她只是个丫鬟出身。还顺带着暗骂皇后身边的丫鬟不知廉耻的勾引男人,而且这本事都是跟皇后学的。 这一番话说出口,场面立刻寂静,人人低着头,极力忍受着上方皇上散发出来的冷气。皇后面色早已冷若冰霜,忠义王妃脸色发白,贝齿紧紧咬着唇瓣。身边,凌汐云和凌汐宛低着头,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朝晖,朕看你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了吧。”皇上冷着一张脸,眼瞳寒彻入骨,“来人,送乔夫人回去。” 朝晖公主脸色一变,“皇兄!” 皇后突然笑了一声,凤目中妖娆的光色流转,犹如红色的曼陀罗,夹杂着冷冽的寒光。 “涵儿,既然乔夫人都这么说了,那你就表演一个吧。”她目光温柔的看着凌汐涵,“乔夫人说的对,你比安微年长,既然人家有所讨教,那你作为姐姐的也不要再推辞了,省的人家说你不知礼数。”本来她今天不想跟朝晖计较的,可是没想到她这么咄咄逼人,怪不得她了。 皇上知道自己妻子是真的生气了,这事儿由不得他再插手了,也只得缄默不语。 凌汐涵看懂了皇后眼中的意思,让她给朝晖母女俩一个教训。 也好,反正她也早就看这对母女不顺眼了。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眼下人家都挑衅到她头上了,她若不应战岂不是显得太怯懦? 呵呵… 正好,她今天要借这个机会将以前对她不利的那些流言统统删除。 乔迎夏只觉得凌汐涵在那一瞬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浑身的气势好像变强了,变得让她有些胆怯。可是高傲的她却不容许自己认输,咬着牙道:“你到底比不比?” “好啊”凌汐涵将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捋到耳际,绝美的容颜挂着淡淡的笑容。 “比什么,说吧,本郡主奉陪到底。”她柳眉高挑,隐隐的自信自眼角眉梢散出,气得乔迎夏咬牙。 “第一局,比琴。” “好”凌汐亲站起来,水眸冷凝,淡淡的不屑划过眼底。她美目扫过得意的朝晖,想起萧霆轩给她讲的那段故事,嘴角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 “安微郡主若是不介意,就让本郡主先来。如何?” 乔迎夏压根儿就不相信凌汐涵会弹琴,满脸的轻蔑。 “随你便。” 凌汐涵眼眸刹那沉寂,“摆琴” 皇后对身边的碧影吩咐了一声,“去拿本宫的凤鸣琴来。” 碧影愕然,“娘娘…”凤鸣琴可是皇上送给皇后娘娘的,从未让第二个人碰过。 皇后却是淡定的饮酒,“好曲应该配好琴,本宫可不想错过,去拿来。” “是”碧影不敢迟疑,快速的取来凤鸣琴摆在凌汐涵面前。四周刷刷刷射来无数嫉妒的目光。凌汐涵视若无睹,纤细白嫩的手指试了试琴音,优雅的坐了下来。 她眼眸看向朝晖公主,忽而嫣然一笑。 “长乐不才,这首曲子就送给公主和平阳侯,希望你们喜欢。” 平阳侯目光微动,心中划过不安。 那边,萧霆轩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凤目划过一丝光亮。 凌汐涵手指快速的在琴弦划过,低柔伤感的歌声配合着悲伤的琴音自口中溢出。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 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平阳侯瞳孔一缩,脸色微白,握着酒杯的颤抖。朝晖脸色也是猛然巨变,狠历毒辣的瞪着低眉萦锁悲愁的凌汐涵,那目光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纷纷将目光投在平阳侯和朝晖身上,眼底都若有似无掺杂着些许叹息跟不屑。 萧霆轩一愣,而后凤目含笑的喝下杯中酒。 皇后心情大好,冷眼看着脸色发白的平阳侯。身边,皇上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可是不管众人的表情如何,凌汐涵的歌声还在继续。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 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她唱到这儿时,表情哀怨又痛苦,又似无意朝平阳侯看了一眼。平阳侯唇瓣颤抖,眼中聚满痛苦之色。她看着弹琴的凌汐涵,透过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温婉如柳的女子。此刻她正面含笑意,眉目却笼着愁丝,哀怨的看着她。 那凄凉又哀伤的歌声在他耳边不断萦绕,那一根根琴弦就如同锋利的剑刃,狠狠的割着他的心。他的心,好痛好痛… 而她身边的乔弘文则是握紧了酒杯,目光疼痛中夹杂着蚀骨的仇恨瞪着朝晖。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凌汐涵抬眸,满意的看到朝晖面如死灰,平阳候面色苍白如纸。 她嫣然一笑,“公主对长乐所弹曲子可还满意?”小样儿,敢跟她叫板,也不问问她是谁。想她纵横黑白两道这么多年,岂会让一个头大无脑的刁蛮公主欺负了去? “你—”朝晖怒指凌汐涵,“你竟敢…” “够了”平阳侯低吼一声,目光森然的瞪着她。“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大吗?” 除了当年乔劲世被迫休妻娶她,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般痛恨的眼神,朝晖不由得有些胆颤。然,高傲的公主本性却让她壮起了胆子回瞪一眼。 “我怎么丢脸了?我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又想起那个贱人了?”一想到乔劲世心里还对余氏念念不忘,朝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竟不顾如今的场合,冲着乔劲世大吼起来。 “你—”乔劲世双目通红,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够了”皇上怒斥一声,酒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场,要吵都给朕滚出去吵。” 平阳侯陡然惊醒,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失礼,请皇上降罪。” 皇后冷笑一声,冷然的看着朝晖公主,凤目寒冷如冰。 “朝晖,你可知罪?” 朝晖听了那样一首曲子,心情本就不好,所以现下见皇后对她发难,她口气也很很冷。 “还劳烦皇后娘娘告知,臣妇犯了什么罪?”她本来就讨厌皇后,不,应该是说嫉妒皇后。因为皇后比她美丽,比她有才华,什么都比她强。最重要的是,皇兄对她百依百顺,甚至为了她废去后宫。除此以外,她更恨皇后。因为皇兄为了保护她,竟然将父皇所有妃嫔连同她母妃在内都驱散出宫,她如何能不恨?所以她一有机会就会跟皇后作对,只要是皇后喜欢的人她都不喜欢。 皇后双目一寒,“刑部尚书吴大人何在?” 席位中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的下跪。 “微臣在” 皇后半眯着眼睛,“搅乱本宫寿宴,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吴大人一怔,皇后这是要惩罚长公主吗?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到元倾帝身上,却见他神色漠然,根本没有任何指示。 “说!”皇后今天是铁了心要治朝晖,任何人求情都没用。 吴大人心中一颤,“按照大倾律例,若为官者以下犯上,情节重者当除以斩刑,情节轻者关押天牢十五年。若后宫妃嫔或者朝廷命妇以下犯上,情节重者赐死,轻者杖刑五十,发配…”他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发颤。 “继续说”皇后冷漠的声音传来,根本不允许他有思考的机会,立刻说道:“情节轻者发配军营或者贬为庶人。” 朝晖脸色一白,她不傻,自然知道皇后是在针对她。 皇后眯了眼睛,“听见了吗?朝晖,这些年你做得那些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其他的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如今倒是越发的猖狂起来了。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治你的罪吗?” 朝晖被她这么一喝,心中倒是有几分胆怯,可嘴上仍旧逞强。 “臣妇究竟犯了什么罪,值得皇嫂这么生气?”在座的大臣都不由得心中唏嘘,这朝晖公主太没眼力见了。没看到皇上已经铁青着脸色了吗?她还敢跟皇后叫板,不是自寻死路嘛。 皇后怒极反笑,瞥了一眼身边的元倾帝。 “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好妹妹。”皇后是真的生气了,朝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她,她怎能不怒? 皇上脸色阴郁,黑瞳内阴云密布。 “朝晖,快向皇后道歉。”今日是妻子的生辰,他不想大动干戈。 朝晖心里不服气,“臣妹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她一向看皇后不顺眼,怎么可能跟她道歉? 凌汐涵心中感叹一声,这个朝晖实在是太愚蠢,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呢。皇后可是皇上的逆鳞,若是朝晖公主肯放下面子服软一次,或许皇上还会念在一丝亲情绕过她。可是现在…… 皇上眼瞳陡暗,冷笑一声。 “不要以为有先皇的圣旨在,朕就不敢动你。”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朝晖脸色大变。 “朕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皇上眼神加深,“现在是大倾朝,不是天朝。朕,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一语落下,满座皆惊,就连皇后脸上也有着淡淡的愕然。 礼亲王眸色加深,元倾帝这话可是一语双关,他怎会听不出来? “长公主萧怀蕊以下犯上,对皇后出言不敬,现撤去长公主称号,贬为庶人。” 朝晖,不,应该是萧怀蕊脸色惨白。反应过来后立即站起来,尖锐的大喊。 “不,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皇上冷笑一声,“没什么不可能?”他似想起了什么,再次说道:“父皇留下的圣旨是让平阳侯不可休其妻朝晖公主,而不是如今的庶人萧怀蕊。”言下之意就是平阳侯现在可以无所顾忌的休妻,不必在乎先皇的遗旨了。 平阳侯诧然抬眸,乔迎夏自凌汐涵谈完琴就怔在原地,此刻听闻皇上这话,立即脸色大变。 “不,不可以。”她慌忙叫道,若是母亲被休了,那她在乔府内还有什么地位? 朝晖脸色死灰以一片,“皇兄,你…你竟敢违背父皇的遗旨?” 皇上眼神淡漠,“你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没资格称呼朕为‘皇兄’”他说完不顾萧怀蕊苍白得透明的脸色,淡声道:“来人,送她出去。” 立即走上来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就押着萧怀蕊离开。乔迎夏赶紧上前阻止,“走开,不许动我娘。” 萧怀蕊此刻也蓦然惊醒,方才知道元倾帝是真的动怒了,赶紧求饶道:“不要啊,皇兄,臣妹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朝晖这一次吧…” 她用的是‘臣妹’,就是要提醒皇上,她可是他的亲妹妹。 可惜啊,元倾帝本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朕已经废去了你的称号,你已不再是公主。这些年你在乔府上对老夫人不敬,下欺压子女妾室,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按照大倾律例,你足可被休掉千万次了。若不想连累你的女儿,就安分守己,不要企图挑战朕的耐性。” 萧怀蕊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她惹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招惹的人。 “把她带出去,永远不可再踏入皇宫。”皇上无情的命令落下,侍卫不敢迟疑,立刻拉开抱着萧怀蕊哭闹的乔迎夏,然后粗鲁的拖着萧怀蕊离开。 萧怀蕊却突然双目血红,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声嘶力竭的大吼。 “萧漠漓,你为了一个女人残害亲妹妹,天理不容,你会有报应的。落倾颜,你这个贱人,你魅惑圣心,你是祸水,红颜祸水…哈哈哈…”她挣扎着,双目嫉恨恶毒的瞪着皇后。 皇上眼眸刹那间冰封如雪,本来还想留她一条活路,没想到她这么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反正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赐…” ‘死’字还未出口,皇后淡淡的打断:“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不想见到血腥。” 皇上掉转头看她,知道她是不想他背负毒杀亲妹的骂名,可是— “她侮辱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侮辱她半分。 皇后目光淡然,微微一笑。 “这些年,这样的话我还听得少吗?还是涵儿说得对,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只是嫉妒我而已,不用太过在意。”转而对下方吩咐,“拖下去吧,不要让她搅了众位的雅兴。”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优雅的笑容。即使萧怀蕊之前辱骂她,她脸上也未见半分愤怒之色。举止优雅端庄,一国之母威仪尽显。 殿下的侍卫一听她发话,再次抓着萧怀蕊朝着殿外走去。 萧怀蕊经过刚才的挣扎,头发松动,衣衫凌乱,再配合着狰狞的表情,要有多丑就有多丑。现在她也意识到,她已经没有猖狂的资本了。所以她也没有什么顾及了,双目恶狠狠的瞪着皇上和皇后。 “萧漠漓,纵然你一心为这个女人又怎么样?当年她还不是毫不客气将剑刺进你的胸口…哈哈哈…” 满座皆惊!就连萧霆轩也是脸色一变,温润含笑的眼瞳立刻阴冷森寒。敬亲王脸色一白,眼中有着痛苦,下意识的看向皇后。皇后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惨白如雪,嘴唇颤抖。皇上脸色大变,正欲发怒。忽闻碧影惊叫一声,“皇后娘娘!” 皇上转头,见皇后右手捂着胸口,额头上冒出冷汗,身子摇晃。他立刻将她抱在怀里,“落儿…” 皇后捂着胸口,‘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湿了皇上的衣袍。 “母后!”两道身影一闪,萧霆轩和欧阳宸竟同一时刻来到皇后身边,萧霆轩伸出手指欲要搭上皇后的脉搏,却被安亲王抢先一步。只见他神色凝重,飞快的给皇后喂下了一颗药丸,眼眸中有着少见的焦急担忧。 场下的众人早已乱作一团,人人惊慌不已,脸色骇然。关于萧怀蕊口中说的皇后刺了皇上一剑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敢确定。毕竟皇上和皇后这么多年来感情甚笃,皇后又怎么会…可是现在见皇后这个表情,是真有其事了? 凌汐涵也是一怔,而后也迅速来到皇后身边。 “皇后怎么样了?”她担忧的问着安亲王。 皇上单手扶着皇后,另一只手抵着她的背心,源源不断的给她输送真气。 敬亲王站在一旁,神色怔然的看着面色痛苦挣扎的皇后,心如刀绞。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章 三位侧妃 宴会到这个时候已经进行不下去了,逸亲王担心之余果断的下令宴会结束,和忠义王兰陵王一起将所有大臣都送出宫。 剩下的就只有礼亲王夫妇,欧阳宸、欧阳含烟,萧绮兰等人。 “皇嫂受了很大的刺激,需要好好静养。”片刻后,安亲王凝重的说道。可是凌汐涵却没有忽略掉他眼眸伸出那一霎那的痛楚和无奈。 刚才萧霆轩想要给皇后把脉,可是却被安亲王阻止,这是为什么? 皇上收回自己的手,不由分说抱着皇后就飞速出了大殿,朝着龙琰宫而去。安亲王也随后跟了上去。 萧霆轩站在原地没有动,凤目深思悠远,薄唇紧抿,似乎在为什么而苦恼。 欧阳宸望着大殿的门口,夜深沉,早已经没了元倾帝和皇后的身影。他眼眸深深,似千年幽深的古谭,望不到底。 他在想,那天晚上在宝华寺看见的那个黑衣人。他一直怀疑那个人是皇后,可是那天晚上得到的消息却是,皇后根本未有出宫。再说,那天敬亲王也在宝华寺,皇后断然不会到宝华寺。 只是那个人的武功,虽然他没有探测清楚,却知道那人轻功绝顶。而且那个身形是个女子,这一点他绝对可以肯定。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很苍老,可是他确定,那是个年轻女子。皇后虽然已有四十岁,可是因修炼的内功特殊,是以至今仍旧保持着双十年华的摸样。 他开始怀疑那天那个黑衣女子是故意装出那样苍老的声音,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样高深莫测的轻功之人,除了皇后,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人。就算是武功神鬼莫测的元倾帝,也不见得有那样踏雪无痕的轻功。 可是皇后久病在床,阴虚亏损,是断断不能大动内功,否则会伤及心脉。 今天在御花园见到皇后,虽然她眉宇间有着些许的虚弱,但是却并未有任何内伤。当然,有元倾帝在身侧,自然也可以帮她伪造假象来迷惑他的视线。 而让他否认之前的怀疑,却是刚才。 皇后被朝晖公主挑起了多年前的旧事,触动情肠,才会吐血。而且刚才看皇后的样子,分明是精力耗尽,如若不然,安亲王脸色不会那般凝重,更不会欲言又止。 那么,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劫走凌汐梦? 欧阳含烟眼眸微敛,走到沉思的萧霆轩身边,柔声道:“太子哥哥,皇后娘娘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眼底流露讥讽之色。 萧霆轩凤目潋滟,波光沉寂,看也没有看欧阳含烟一眼。而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敬亲王。 “天色不早了,几位请自便吧。”他说完就自行离开了金銮殿,背影坚挺而清傲。 欧阳含烟张了张嘴,眼神哀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凌汐涵想了想,而后跟了出去。 黑夜,犹如巨大的狼毫笔,给天空涂上浓重的色彩。本是欢声笑语的一晚,此刻却变得沉寂而阴冷。 龙琰宫内,元倾帝抱着皇后来到了内殿,把她放到床上,遣散了内殿所有人,安亲王随后而至。 “皇兄…”他欲言又止,神色中有着担忧和悲凉。 元倾帝紧紧抓着皇后的手,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眸心痛楚蔓延。 “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现回去吧。” 安亲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皇后,终是转身离去,在门口碰到了萧霆轩。 “轩儿,回去吧,不要进去了。”皇嫂生病时,皇兄最讨厌见到的人就是轩儿。此刻他还是不宜进去为好。 萧霆轩凤目沉沉,殿内灯火辉煌,映衬得他的脸色有些晦暗莫名。身后,凌汐涵走过来。 “皇后怎么样了?” 安亲王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难辨,而后摇了摇头。 “都回去吧,这个时候,皇兄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他们两个。 萧霆轩抿唇转身,在凌汐涵还欲说什么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凌汐涵讶异,却没有说什么。 内殿,皇后悠悠转醒。 “醒了?”头上,温润柔和的嗓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爱意。 她视线慢慢清晰,对上一双幽深若大海的眸子,微微一笑。 “我没事。” 皇上却悠然目光悲凉,嘴唇颤抖,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 “落儿…” 皇后摇摇头,“不要因为我而迁怒其他人,尤其是轩儿和涵儿。” 皇上身形一颤,眼瞳深处刹那的冷冽杀意。而后终究化为无尽的悲凉无奈。 “落儿,别离开我。”他突然将她抱进怀里,头,深深的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颤抖而脆弱。 皇后苍白的嘴唇蠕动,凤目凝聚一层水雾,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轻柔安慰。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十年都挺过来了,不是吗?”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眼底却有着不舍的哀伤。 “老天爷带不走我的,你放心。”她微微侧目,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声音越发的低柔。 “我们还有生生世世的约定,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皇上蓦然低头,准确的含住了她柔嫩苍白的唇瓣,双手紧紧的箍着她的纤腰。霸道的、绝望的、痛苦的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对,我们还有生生世世,所以你不可以食言。”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说服她一般,他不断的在她的身上找寻令自己安心的气息。他紧闭着眼睛,温润的唇已经来到她的脖子,手指轻巧而熟练的解开了她领间的扣子,一路向下… 皇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回应着他几近疯狂的吻,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滑落。 “好,我不食言。”她声音嘶哑,小手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 皇上一怔,停下所有动作,再次紧紧将她抱进怀里。眼眶已经有些微的湿润,脸上却带着勉强的笑容。 “嗯”他的心在颤抖,在疼痛,可是他不想让她因为他的担心而再次伤怀。尽管他们都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多少日子了… 树影婆娑处,一颗高大树木前,站着两个白衣人儿,绝世飘然,静默似仙。 萧霆轩凤目静然远望,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缩紧再缩紧。漫天的星子光辉落下,映衬出他眼底那一团猩红的血色。他蓦然悲愤了眸子,神色痛楚而苍凉,一拳打在了那颗大树上。血,顺着他的拳头慢慢滴落。朦胧月光下,凄美而妖娆。 “你—”凌汐涵眸色震动。 萧霆轩却蓦然转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凌汐涵愕然,本想推开他,可是却突然感受到他身上孤绝悲伤的气息。她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而后慢慢落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着。 “别担心,皇后不会有事的。”她以为他是因为担心皇后。 萧霆轩身形颤抖,悲哀的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凌汐涵的手却更加收紧了。 凌汐涵蹙眉,她有一种错觉,这个时候的萧霆轩仿若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极度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化去他内心的冰凉和恐慌。 半晌,萧霆轩才嘶哑着说道:“涵儿,你知道吗?父皇他讨厌我,不,应该是说他…恨我。”他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痛苦和悲伤。 凌汐涵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光微讶。 “母后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他声音颤抖,暮色黑沉,遮盖住了他妖娆凤目血红的痛色。 “每次母后生病昏迷不醒的时候,父皇从不会让我靠近母后半分。” 凌汐涵目光微动,原来他痛苦的是这个?刚想出言安慰几句,萧霆轩却慢慢松开了她。目光淡淡转向别处,斑驳树枝掩盖下,已没有了刚才的痛苦苍凉,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绝望的萧霆轩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忽略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压抑窒息的悲伤的话。 “夜深了,回去吧。”他重新回头,凤目已经平静无波,转身就走。那步伐沉稳有力,没有半点停止。 望着他在月色下落寞坚挺的背影,凌汐涵蓦然心口一痛,不暇思索的唤住他。 “萧霆轩!” 前面,那道白影一顿,却没有转身。 “刚才…谢谢你。”他说完毫不犹豫就走,再也没有停留。 凌汐涵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第一次茫然呆愣住了。而后她快速转身,即刻朝着忠义王府而去。 皇家别院中,欧阳宸站在窗前,身后落下一个黑影。 “公子”千云恭敬立在身后。 欧阳宸眼神静寂,眉眼波澜不惊。 “查到了?” “是!”千云将手中调查而来的资料交给欧阳宸。 欧阳宸的目光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平静的眼眸似被风吹过,涟漪泛动。而后他手指摧力,手中宣纸瞬间化为飞灰。他打开折扇,轻轻摇着,似要散去风中飘散的灰烬。 欧阳宸嘴角笑意掠过,以千里传音说了一句话。千云一怔,而后清声道:“是” “是”身影一闪,千云立刻消失。夜色中,那身影却是朝着右相府的方向而去。 欧阳宸望着窗外,眼神高深莫测。 凌汐涵急匆匆的回到王府,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直接来到书房。 书房内,忠义王怔怔的站在挂壁前的一副仕女图,眼神专注而温柔。画中女子有着倾国容貌,眉目清淡如水,举手投足之间风华绝代,让人望之失心。脑海中又浮现她吐血晕厥的一幕,浓重的悲哀和痛楚将他包围。他身侧的双手紧握,压抑着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门外响起吵闹声,“二小姐,您不能进去。”侍卫阻拦想要闯进来的凌汐涵。 凌汐涵眼眸冷漠如冰,“我要见父王,快去通报。” 侍卫有些犹豫,屋内,传来忠义王沉凝淡漠的声音。 “进来吧。” 侍卫立刻让开身子,对着凌汐涵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小姐请。” 凌汐涵直接推了门进去,忠义王已经收好了仕女图,眉目沉静的坐在书桌前。 “父王”凌汐涵唤了一声。 忠义王抬起头来,“有什么事吗?”他眉目间笼罩着一层悲愁,似乎有些疲倦。 凌汐涵蹙眉,刚才她走进来的时候分明见父王似乎在藏什么东西,好像很重要的样子。不过这不重要,她今晚来找他可是有重要的事情。 “父王,我想知道十八年前皇后生下太子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她脑海中总是浮现萧霆轩悲伤寂寥的摸样,那样入骨的哀伤,令人窒息。她想起初次见他,在她提到皇后的病时,他身上也笼罩着层层的哀伤。那个时候她以为是她的错觉,然而今天晚上,他抱着她,那么脆弱,那么悲伤,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忠义王浑身一震,目中刹那的痛楚闪现,随后他淡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忽而想起什么,“皇后的病情如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然而微微握紧的双拳却泄露了他心底的担忧和焦急。 凌汐涵目色暗沉,轻叹一声。 “我没有见到皇后。” 忠义王不语,他早该想到的,皇上那般讨厌涵儿,自然不容许涵儿在这个时候靠近皇后。 “父王”凌汐涵再次问道:“皇上为何会对太子那么…” 忠义王抬眸,眸光一闪而逝的犀利冰冷,随后轻叹一声。 “你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吧。” 凌汐涵微怔,眸色有些惊讶。 “父王,你?”他居然知道? 忠义王苦笑,“是的,我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正因为他知道,才会对涵儿的转变没有任何的惊讶。 他深深的看了凌汐涵一眼,疲惫的挥了挥手。 “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他不想说,不想再次提及十八年前的往事,不想再痛一次。 凌汐涵敏感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霎那的悲凉哀痛,蓦然惊醒,父王对皇后也是情根深种,此刻自然不愿意在她变迁提及多年前让他心碎神伤的往事。 她垂下眼帘,“既然如此,女儿现回去了,父王早些休息。”本来她对这个父亲没多少感亲情,就算皇后告诉她她本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对王府内所有姐妹也都没什么感情,更何况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想着法儿的爱对付她呢?可是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有些同情这个耳鬓些微灰白的父亲。因为在他身上,她再次看到了二哥的影子。所以那句关切的话,就那样不暇思索的脱口而出。 说出来后她又有些不自在,有些急切的逃离了书房。身后,忠义王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错愕。 回到梦仙居,风影立刻前来汇报。 “小姐,云氏的所有资料都被人一夜毁掉。”她眼中有着不可思议和凝重。 “什么?”凌汐涵有些讶异。 “属下查到,在云氏买通杀手刺杀你的头一天,她的所有资料就被人一夜毁掉,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这个人一般。” 凌汐涵脸色沉凝,眸色幽暗。 果然如此,云氏背后还有一股势力,一股她无法撼动的势力。 该死!她在心里低咒一声,再次尝到了无力的滋味儿。 “下去吧,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既然对方做好了全方位的准备,那么她无论怎么查都是一张白纸,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其他的地方。 “宁侧妃、赵侧妃、寻侧妃也应该回来了吧。”无论是异性王还是皇室亲王,除了正妃以外,还有四名侧妃。 宁侧妃,左相之妻的亲妹妹,父亲是威远大将军,母亲是靖阳候的堂妹。表哥是太常寺少卿,庶出的弟弟担任京府通判。其家世之庞大,不亚于忠义王府。更是…她父王最宠爱的女人。 赵侧妃,平阳侯的表姐,右相的妹妹,还有一个堂兄任职顺天府尹。其家世之庞大,不亚于宁氏。 寻侧妃,安阳候的表妹,且与太师之妻伍夫人是结拜姐妹,其父兄都在朝廷上担任要职。还有一个侄女儿嫁给了左相落文谦的长子,现内阁学士落天佑。其家族门阀与落氏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这几人在王府中占有绝对的地位,比之无权无势的王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多月以前,宁侧妃的祖母病逝,宁侧妃以及与以及与落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寻侧妃一同回到南方哭丧。由于路途遥远,再加之宁侧妃伤心过度,在回来的路上又感染风寒,是以派人回报说要耽搁些时日才能回府。寻侧妃自然一路尾随照顾。 至于赵侧妃,则是在两个月前因为临州一个表侄儿成亲,前去道喜。本来半个月余就可以回来,可是哪知赵侧妃到了表侄儿家后,居然查出怀了身孕,且胎儿不足一月,胎像不稳,是以不能舟车劳顿,只好住在表侄儿家中。父王每天公务繁重,脱不开身去接她。现在已过去两个多月,赵氏也应该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怕不日将回到王府。 这下子,王府又该热闹了。特别是那个怀有身孕的赵氏,只怕会嚣张得忘记自己是谁了。 子时已过,凌汐涵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脑海中思绪如乱麻般交错横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而脑海中亮光一闪,宁氏,赵氏,寻氏,这几人背后的家族庞大,几乎遍布了半个朝野。而她父王战功显著,在加之这些势力,皇上能容得下忠义王府吗?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些年她之所以过得不如意,而皇后为何有心无力了。原因只在于王府那些侧妃侍妾背后的势力太大,元倾帝虽然要打压这些势力,但是却也不容许有人钻了空子,是以他要互相权衡利弊,才得以保朝廷安稳。 忠义王府就是权力的集中地,元倾帝肯定不会容许这些势力相互依靠从而威胁到他的皇权。 所以,琼华宴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瓦解大倾国最大的几个家族势力。而这些家族,都跟忠义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仔细回想今天在琼华宴上赐婚的那些男女,她发现那些人背后的势力均是相互交错制衡。看起来是在促使他们壮大,实则是在让她们背后的家族互相监视,互相压制。 都察院副使李荣之子李亦,大理寺少卿之女胡秋莲。 左翼将军之女幕青,通政史之子魏庭。 工部尚书之女陆安彤,逸亲王世子萧淳枫。 …… 她将这些人的资料在脑海中迅速回放,蓦然身子一震。 皇后和皇上,比她看到的还要高深。 还有,今日皇后那个样子,显然不止是受了刺激那么简单。好像是元气大伤,应该是多年前的旧疾了。她忽然又想起敬亲王身上的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总觉得她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网里面,挣脱不开来。 对了,她母亲的死因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光忙着对付那些女人以及练功,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总觉得,她母亲的死绝对不会简单,除了王妃以外,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到底是谁呢? 门外,若雨起来如厕,发现凌汐涵的屋子还亮着灯,微微诧异。 “小姐,你还未睡吗?” 凌汐涵回神,“嗯,你现下去吧,我等一会儿就睡。” 若雨蹙眉,而后退了下去。 算了,现不去想这些了,还是先睡觉吧。 吹灭了蜡烛,她躺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闭着眼睛,可是心中藏着事情,怎么着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勉强入睡。快到巳时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 简单的洗漱过后,门外有丫鬟来报。 “二小姐,三位侧妃回来了,王爷让你去大厅。” 凌汐涵认得这丫鬟,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初夏,平时不苟言笑,做事稳重。 她刚将插上一枚金镶玉鸾凤步摇簪,听闻初夏的话,微微一顿,她昨日还在想着这几位侧妃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今日早晨就到了,真快。 敛下眸中情绪,她淡淡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初夏福身离去,若雨边取来一对点缀垂珠蓝玉耳坠,一边忧思道:“小姐,三位侧妃回来,只怕又要起风波了。特别是赵侧妃,仗着自己得王爷宠爱,又有那么庞大的家世做后盾,以前没少欺负小姐。现在她又怀有身孕,只怕更为嚣张。” 若雪拿着一件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袄子走过来,接口道:“对啊,宁侧妃和寻侧妃平时虽然和小姐也没多亲近,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是这赵侧妃,以前就百般羞辱小姐,如今她又孕有王爷的子嗣,小姐你日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站起来,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 白绸竹叶立领中衣,外穿藕荷色细碎洒金缕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一袭湖蓝色掐金色柳絮花长裙,下摆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几片翠竹,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束腰。晨风袭来,腰带合着裙裾飞扬,如同湖面柳枝摇曳生姿。足下配着一双白色花纹薄底靴。行走之间步履如风,轻盈如仙。 绝美的容颜清冷如雪,睿智漆黑的水眸潋滟风华,一身高贵却不显奢华的装扮衬得她气质除尘,绝美飘逸。看得两个丫鬟连连惊叹,小姐真美啊,比起皇后娘娘也差不了多少诶。 “走吧”看着两个丫鬟一脸欣赏的摸样,凌汐涵唇瓣上扬,淡声说道。 “是”若雨和若雪收敛了心中感慨,连忙跟了上去。 大厅里已聚满了人,王府内所有姨娘小姐全都齐聚一堂,那个架势,有点像三堂会审。忠义王坐在最上方,他身边坐着身着紫色缠枝牡丹花通袖衫,同色百褶洋绉裙的美妇人。这妇人生得艳丽无方,小腹隐隐凸出,眉眼间俱是高傲和得意。眼角余光瞥向下左下方首位,低眉垂目的王妃,眼底闪过不屑。 转而看向身边的忠义王,媚声道:“王爷,这三小姐好大的架子。我们姐妹三人好歹也是她的长辈,回来这么长时间了,王府内所有少爷小姐都已经到齐,唯独她一人还没到。也不知道王妃姐姐平日里是怎么教规矩的,竟让三小姐这么不懂规矩”她声音娇媚,语气刻薄。一番话不仅指责了凌汐涵不懂得尊敬长辈没有家教,更是指责王妃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王妃手指微微收拢,眼底暗芒一闪。她是王妃,本应该坐在王爷身边,可是就因为赵氏怀孕,生生抢了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 对面,凌汐晴一身白底百蝶遍地金的立领窄袖褙子,天水碧的综裙,乌发挽了个圆髻,佩着几件红玉首饰,倒也腹有诗书气自华,颇有点才女的味道。她温雅大方的笑道:“三妹平时有赖床的习惯,并非故意为之。” 赵氏不屑,“哦?这都日上三竿了都还不起床。这还是在王府,若是以后嫁了人,在夫家也这样的话可怎么得了?” “够了!”忠义王低喝一声,目中闪过凌厉,赵氏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下方,坐在王妃旁侧一个美丽温婉的妇人。她身着白底鹅黄色纻丝暗金色盘牡丹的衫裙,脚上踩着小凤纹弓样鞋,发髻间的珍珠点翠玳瑁流苏随着脚步不停晃动着。此刻和善道:“三小姐还小,这婚嫁之事还尚早,妹妹多虑了。”举止大度端庄,语气温柔婉转,着装大方得体,高贵优雅,便是宁侧妃了。 坐在她身边的寻侧妃,是一个娇柔婉约的女子。着浅紫色芍药暗纹云锦宫装,盘芙蓉鬓,外插水晶墨云钗。美丽的容颜依旧驻在,但却不能掩去似水匆匆的年景。她此刻也笑道:“我们突然回来,三小姐只怕没有准备,迟到一会儿也是应该的,赵妹妹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她越是大度,就越显得赵氏小气刻薄。 门外,凌汐涵心中自有一番思量,眼看着听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走了进去。 “让各位久等了。” 清冷空灵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门口望过去,一时间又是一阵惊艳。 “见过父王,见过王妃。” 宁氏、寻氏、赵氏乍然见到如此清丽脱俗的凌汐涵都有些讶异。这两个月她们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关于凌汐涵的种种传言早已传遍 全国各地,她们自然也听过了。在此之前,她们都半信半疑,可是现在一见,着实有些惊讶。特别是赵氏,一双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般大。 “你是凌汐涵?”她眼底有着嫉妒,有着愤怒。 凌汐涵目光随意一瞥,又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赵侧妃唤错了,我是皇后娘娘亲封的长乐郡主,按照大倾律法,侧妃不能直呼本郡主的名讳。” 赵氏大怒,“你—”她涂满丹蔻的指甲指着凌汐涵,眼中升起腾腾怒火。“你竟敢对我不敬!”她眼底有着惊讶和愤恨。 相较于她的怒火中烧,凌汐涵则显得云淡风轻。 “本郡主只是就事论事,我是郡主,算是半个皇家之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妃。说得不好听点,也就是个妾。竟敢指着本郡主破口大骂,乃是以下犯上。”她眼眸悠得转冷,“侧妃不知道吧,昨日乔夫人,也就是曾经的朝晖公主在皇后的寿宴上对皇后不敬,已经被皇上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赐死。” 她淡眸看了看有些惊愕的赵氏,嘴角流露讥讽之色。 “长公主尚且如此,何况你不过是一个妾而已。你有什么资本能够对本郡主呼来喝去,耀武扬威?就凭你肚子里那块肉?”她不屑的瞄了一眼赵氏微微凸起的肚子,字正圆腔道:“身为妾,就该遵守自己的本分。王妃乃是王府的女主人,父王的结发之妻,她才该坐在父王身边。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王妃不尊?”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就连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王妃,也在此刻抬头看向她,目光有些微的惊讶,而后又是了然的勾唇,她的确非常聪明。 赵氏被那个‘妾’字给刺激到了,气得身子发抖,“你—” 宁氏和寻氏相视一眼,而后站了起来,对着凌汐涵福身。 “妾身宁氏(寻氏),见过长乐郡主。” 赵氏双眸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刚说出一个字就顿在唇边,好似没有分清眼前的状况。 凌汐涵微微一笑,虚扶一把。 “两位侧妃多礼了,虽说规矩不可犯,但好歹你们也是我的庶母,是长辈,长乐岂敢受二位的礼?”嘴上说着客气话,却是一口一个庶母,一口一个长乐。明显的让她们认清自己的身份嘛。 宁氏眸光一晃,“郡主孝顺大义,妾身却不能忘记该有的礼节。”她不是有头无脑的赵氏,现在的凌汐涵,或许比外面传闻的还要厉害。她今日故意来迟,然后再用身份教训赵氏,实际上就是在给她们下马威。 她们行完礼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他各位小姐姨娘本来还想着三位侧妃能够教训教训凌汐涵,谁知她们竟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气得她们一个个脸色铁青。特别是凌汐梦和凌汐宛,手中的丝帕早已被搅成了麻花状,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只得打掉了呀往肚子里吞。 赵氏瞪着凌汐涵,有气没处发,只得爹声爹气的对着身边的忠义王撒娇道:“王爷,妾身可是怀着你的骨肉。大夫说了,妾身身子弱,不能受刺激,她怎么…怎么能够…”她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拿着手帕哭起来。 忠义王目光微动,目中冷淡之色渐渐退却。 “好了,都少说一句。”他看向凌汐涵,目中露出温暖之色。 “涵儿,坐下吧。” 凌汐涵挑眉,忠义王宝蓝色云纹纹蟠龙直缀,脚踩着青底黛面朝靴,乌发束着翼善冠,便显得风度翩翩。 看他的态度,也很是不喜这位嚣张跋扈的赵侧妃嘛。 赵氏本以为忠义王会看在自己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处置凌汐涵,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中不甘,便又想借题发挥。她身边一个粉衣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适可而止。赵氏咬牙,终是忍了下去,但是却也因此记恨上了凌汐涵。 凌汐涵不由得看了那丫鬟一眼,三十多岁的摸样,长得很是清秀,眉目沉稳,眼眸深邃如幽谭,一看就是个有心机的女人,比起赵氏强了不知千百倍。 她坐在凌汐晴旁边,无视凌汐云和凌汐宛对她的愤恨嫉妒,心中分析着王府内各种交错的势力。穿越而来的点点滴滴再次在脑海中 回放,大婚错嫁,碧影的提醒,皇后的那封信… 那日让风影收集的那些姨娘欺负她的证据,或许已经达不到她预想到的效果了。 她隐隐约约发现,父王和元倾帝以及皇后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自太祖皇帝开始,每一个帝王后宫都没有多少妃子,子嗣也不多。先帝也才二十几个妃子,八个子女,在列为帝君之中都已经算好 的了。可无论后宫怎样凋零,却没有哪一个皇帝后宫中只有一个女人,只除却当今圣上。 因为朝堂和后宫向来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元倾帝不纳妃子,却没有引得朝廷内乱纷争,除却他自己的智谋,皇后的威信 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大臣之中,很多重要老臣家中的女儿妹妹都嫁到了忠义王府。父王是异性王,也是皇上的表兄。以父 王对皇后那么深刻的感情,如若是用这种方法来帮助皇后免去后顾之忧的话,也说得过去。 所以,王府内院那些女人,实际上就是皇上用来稳固朝阳的棋子。 如若不然,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在王府内屹立不倒的三位侧妃为何至今未有一子半女?如果说是因为王妃手段高超的话,那么缘 何那些张氏、云氏等人都有女儿?况且王府中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王妃生下了一个儿子,其余的都是女儿?她不相信这其中没有猫 腻。 这样说起来,那么—— 她再次看了看赵氏微微凸起的小腹,这个孩子恐怕也保不住。 不对,王妃再有心机也没有什么背景。她入府多年,且曾经又是皇后的贴身丫鬟,父王对她应该很了解。自然了,她在王府内做过 些什么,父王想必也十有八九都知道。也就是说,如果王妃对那些女人做过什么,父王明明知晓,却并没有阻止,那便是默认了她的所 作所为。 是以,无论那些女人因何缘由没有生出儿子,也都是他父王故意而为之。 那么,赵氏的孩子… 她猛然打了个机灵,一个男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可以狠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可能吗? 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张绝世魅惑的容颜,妖娆的凤目沉寂着彻骨的忧伤悲凉,那样令人窒息的痛,清晰的自心口传来。 “父皇他讨厌我,不,应该是说他…恨我。”悲伤绝望的低喃声,仿若还在耳边缭绕不觉。 如果,元倾帝都能为了自己的妻子而迁怒于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父王会不会也… 眼前忽而又浮现皇后给她的那封信,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三位侧妃…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眼瞳浮现震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三位侧妃是她母亲做主接进王府的。可是那天碧影告诉她,当年王妃做主给父王纳了三个绝色美人,母亲因此郁郁成结,才会被人所害。 她一颗心渐渐下沉,如果真如她猜测那般,她母亲绝对不会因为她父王多了几个侧妃而郁郁成结。那么这样说起来皇后要她小心忠义王妃,不是因为她母亲之死这件事了。 因为有心事,午膳时,凌汐涵也没有顾及那些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直到下午的时候,若雨急匆匆的来禀报了一个让她消息,让她甚为震惊。 “你说什么?赵欣然自杀了?”她水眸内含着一丝震惊,眼底划过精锐的快光,似深沉似疑虑。 “是真的小姐。”若雨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刚才到厨房去给小姐你做点心,却听到两个丫鬟在嘀嘀咕咕议论着右相府两位小姐的事,我一时好奇就去询问了几句。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今早赵欣然的丫鬟发现赵欣然居然在房中上吊自杀了。且有传言说她应该是昨晚就死了的,只不过今天早上才发现。而同一时间,赵家大小姐赵欣月也莫名失踪了?”她眼中毫不掩吃惊和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两位小姐房中的门窗全都是关着的,丝毫没有被撬过的迹象。” 凌汐涵凝眸深思,边上,若雪早已瞪大了眼睛,而后又是一脸不屑。 “活该,让她敢挑衅小姐。” 若雨沉默着,没有说话。 凌汐涵挑眉,“若雨,你有什么想法?”她眼中含了丝笑意的看着若雨,眼底似有深意。 若雨沉吟道:“右相府的势力太大了,赵欣然昨晚就死了,可是消息却在今天下午才传至王府。即便是小姐你不出门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可是外面的传言却是从午膳过后才传出来的。由此可见,赵丞相早在第一时间下了进口令。” “说的好。”凌汐涵眸中毫不掩激赏之色,她端了青玉瓷杯,慢悠悠的品着茶。 “你觉得,赵欣然真的是死于自杀吗?” 若雪皱眉疑惑道:“小姐,你是说赵欣然是他杀吗?” 凌汐涵不语,只是看着若雨。 若雨想了想,“小姐,我觉得…凶手是赵丞相。” “什么?”若雪首先惊呼起来,“怎么可能?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亲生女儿?”凌汐涵眼露不屑,“在权势面前,亲生女儿什么也不算。” 若雨敛眉,眼中带着薄怒。“更可恶的是,外面那些人居然传言说是赵欣然因为在琼华宴上输给了小姐,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上吊自尽的。现在很多人都在非议小姐的不是。”她说着就有些愤愤然,“哼,赵欣然那般高傲自负,又怎会轻易寻死?定是赵临风怕一个赵欣然连累整个赵府受累,是以狠下心肠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污蔑小姐清白。” 若雪一听,气得双颊通红。 “真是卑鄙无耻!” 凌汐涵却面色平淡,柔嫩的手指拂过手上青玉瓷杯上的花纹,眼中若古井清泉划过丝丝涟漪,嘴角勾起笑意。 若雨皱眉,不解道:“小姐?”小姐都不在意吗? 凌汐涵扬眉,“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赵临风确实有杀赵欣然之心,赵欣然的死却未必是他动的手。”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一章 落胎 厄?若雨和若雪脸上都有着不解。 凌汐涵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眼角却微微冷冽。 “若是赵临风动的手,赵欣然的尸体肯定会在昨晚就被发现。岂不是更能污蔑我吗?”她把玩着胸前的发丝,淡淡道:“所以若我料想不做的话,赵临风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被他人抢占了先机。而我昨天在琼华宴上当着那么多人面让赵欣然颜面尽失,赵临风又怎么放过那么一个好打击我乃至整个忠义王府的机会?当然,若他做得太过明显,必定让有心人怀疑。是以他将此消息压制了半天,才故意放出这些流言,不过就是坏我名誉罢了,且勿在意。” 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红木圆桌,表情淡定自若。 “可是…”若雨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此下去,外面那些人肯定会误会小姐的,那小姐你…” 凌汐涵挥了挥手打断她,“放心吧,不出一个时辰,流言就会消失。” 若雨将信将疑,也没再说什么。一个时辰后,她却是脸带兴奋的跑了进来。 “小姐,你猜的没错,那些流言真的消失了。” “真的?”若雪正端了水果进来,听闻此话后亦是一脸欣喜。 “当然了。”若雨毫不掩饰脸上喜色,“流言一传播开来后王爷就震怒了,亲自到了顺天府尹,强势要求检查赵欣然的尸体,且皇后又有懿旨下来,准王爷便宜行事。赵丞相无可奈何,只得遵从。果然,王爷很快就查清楚赵欣然是他杀,且根据现场情况和赵欣然死亡的程度,断定杀人凶手为一男子,更是断掉了赵丞相直接栽赃小姐的理由。” “太好了,这下子看那些人还怎么自处。”若雪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愤愤。 凌汐涵却是皱紧了眉头,“赵欣月呢?皇后没有追究吗?” 若雨带笑的脸色也变得沉重,“没有,这件事好像另有隐情,我们的情报网查不到。” 查不到?凌汐涵眼眸更加深邃了。 是夜,月华如练,洒下云梦居华丽精致的楼阁之中,为寂静的阁楼平添几分温馨之感。 凌汐涵斜靠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单手支着头,墨黑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大半边容颜。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一圈暗影,粉红色的唇瓣在微晃的烛光下丰圆玉润。 若雨推门进来,“小姐,王爷去了王妃的院子。” “嗯,下去吧。”她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今天晚上,赵氏肯定不安分了。她怀有父王的孩子,离家多日,今日刚恢复,肯定特别希望能够得到父王的怜爱。却没有想到,父王竟然会让王妃侍寝,她自然不会罢休。 正如她所料,赵氏此刻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发雷霆。 —砰—砰—砰— 缠枝莲花小瓷罐、斗彩莲花瓷碗、雕红漆海棠花茶蛊、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等等瓷器碎了一地,屋内丫鬟跪了一地,害怕得身子颤抖。 赵氏扭曲着面容,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贱人,贱人,狐狸精,竟敢跟我争宠。”她骂了半天,仍旧不解气,随手操起一个绿地套紫花玻璃瓶就要往地上摔,正从门口进来的青香连忙上前阻止。 “小姐,不可!”她对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淡淡道:“把这儿收拾干净,管好你们的嘴巴,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几个丫鬟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而后迅速的将满屋的狼藉收拾干净。 青香将赵氏手中的玻璃瓶夺过来,放到案几上。 “小姐因何如此生气?”她扶着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的赵氏坐下,这才柔声问道。 不说还好,一问起这个,赵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的一锤打在黑漆彭牙四方桌上。‘砰’的一声,她手腕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碎裂成两半。 “还不是王妃那个贱人。”她因为愤恨而面目狰狞,眼神恶毒而狠辣。“不过一个贱丫头,竟然跟我争高低,她也配?” 青香赶紧给她顺气,“小姐莫要动气,小心伤了胎儿。” 赵氏一怔,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眉眼间露出温润之色,可转眼间又被戾气环绕。 “明明怀孕的人是我,可王爷居然去宠幸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真是气死我了。” 青香眼神一凝,“小姐不觉得三小姐变得不一样了吗?” 赵氏一愣,而后眸光暗沉,波涛汹涌。 “别给我提那个贱人,她现在胆子倒是大了,竟敢骑在我的头上了,该死!” 青香微微一笑,神色有些高深莫测:“小姐,如今你该想的不是和王妃争宠。而是…”她凑近赵氏,低声道:“小心三小姐。” “小心她干嘛?不过一个小贱蹄子,还能翻天了不成?”赵氏不屑,根本没将凌汐涵看在眼里。 “小姐”青香叹了口气,“三小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痴傻儿了,奴婢今天下午已经将王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打听清楚了。云氏之前对三小姐不敬被罚禁足,而后又不甘心买通杀手刺杀三小姐,最后怕被查出来,得了失心疯自杀了。六小姐因为陷害三小姐不成已经失踪。还有张氏,也已经被逐出王府,听说这件事多多少少也跟三小姐有关。万氏也因为贪污中公财产被三小姐发现送交了官府。还有啊,奴婢听说昨日皇上处置了朝晖公主,起因也是因为三小姐。如此,你想想,她该有多深的心机?” 赵氏正拿着一只和田白玉茶盏,听闻青香的话,惊得茶盏咚的一声掉落地上。温热的茶水和白玉碎片落了一地,上好的君山银针叶尖翠绿翠绿的,经过沸水的浸泡变得水亮水亮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青香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放到一边,说道:“还不止这些呢,小姐你知道紫苏吧。从前王爷多宠爱她啊,现在还不是因为三小姐,被王爷下令杖毙了。还有府中那些姨娘啊,通房丫鬟啊,小姐你今天见到了几个?那些可都是因为三小姐的关系被贬出府的贬出府,跪佛堂的跪佛堂,死的死,伤的伤…王府的风向已经变了,所以小姐,万不可跟三小姐硬碰硬啊。” 赵氏咬牙,她不甘心,不甘心曾经被她肆意欺凌的痴儿如今变得那么强势,她不甘啊。 青香眼眸微深,凑近赵氏耳边。 “小姐,三小姐锋芒毕露,在王府中早已是众矢之的。特别是五小姐和七小姐,她们跟三小姐已经结怨已深。” 赵氏眼睛一亮,“你是说?” 青香点头,“张氏被驱逐出府,五小姐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她想要对付三小姐根本是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所以只要小姐你把握好时机,就可报今日之仇。” 赵氏冷笑,眸光阴冷而毒辣。 黑幕沉沉,月光透于斑驳的树枝流泻了一地银光。海棠花树边的男子一如月华般清冷无双。他双手负立,静默的眼瞳望着前方,似在思考,又似雾里看花,朦胧一片,令人看不真切。 身后,粉衣绝丽的女子慢慢靠近。看着他如完美如神袛的侧颜,眼底满是痴迷爱恋。 “公子!” 男子没有回身。淡淡道:“凌汐珍有何异动?” 女子摇头,目中闪过犹豫,斟酌着说道:“一切正常,和从前一样,每日呆在自己的房间,几乎不出门。” “是吗?”男子的声音淡冷,“上次在宝华寺,她可是一直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子脸色一变,立即跪地。 “请公子降罪。”是她疏忽了,竟然忘记了,从琼花盛开到结束,从未见凌汐珍的身影。 男子微微转身,清冷的容颜泛着冷冷的寒光:“越是正常,就越有问题。不要被表面的现象迷惑,可以试着反其道而行之。” 女子微愣,而后点头:“是” “还有”男子眼睫低垂,眼眸深邃如海。 “让人盯紧赵氏,右相这些年有些志得意满了。8一旦发现异样”他眸光清泠,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杀!” 女子眸色震动,坚定答道:“是!”她忽而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公子,赵欣月失踪之事…” “是他做的。”男子清冷淡雅的声音响起,女子抿了抿唇。 “公子还需要我做什么?” 男子侧过脸来,眸底划过一丝神思。 “三位侧妃回来了,你且保护好她。今日她在琼华宴上锋芒毕露,定是结了不少仇家。” 女子呼吸一滞,忍着心中剧痛,低声道:“谨遵公子之命。” 男子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清风一过,那雪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 女子抬起头,目光迷茫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 “小姐。”青衣丫鬟不动声色的出现在身后,她眼眸凝了凝。 “回去吧。” “是” 一阵风过,男子已经悄然离去。她怔怔的站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方向,眼神黯淡无光。 “二姐好兴致,大晚上竟然在这儿赏月。” 背后,一个戏谑清冷的女声传来,她霎时转头。温和的眸子瞬间冷凝成冰,犀利的望着声音的方向。待看清慵懒靠在大树旁的那个那个女子时,她微微一怔。迅速敛下眸中的冷冽,化为温柔。 “三妹怎么在这儿?”她来了多久?听到了什么?不,不对,以三妹的功力,根本不可能在公子面前隐藏气息。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是刚刚才到,什么都没有听见。这样一想,她便放下心了。 凌汐涵确实是刚到,本来她是晚上睡不着想出来走走,哪知突然发现一个白影如鬼魅般晃过,于是她就追了过来,没想到竟然看见了凌汐晴,这一发现着实令她惊讶。 “二姐你呢?不在房间里睡觉,大晚上的跑到这僻静的角落干什么?”她懒散的问道。 凌汐晴眸中光芒一闪,而后淡笑道:“我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了三妹。” “呵呵…”凌汐涵轻笑,“原来如此,刚才我看见这儿似乎有人路过,还以为府中遭了贼,没想到是二姐,幸好!”她看似轻松,实则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凌汐晴的表情,不放过一分一毫。她才不相信凌汐晴是因为睡不着,她敢肯定,刚才这儿一定有人。 凌汐晴仍旧一脸的温婉,“是吗?我一直在这儿,并未看见有什么人经过,大概是你看错了吧。” “唔,也许吧。”凌汐涵伸了伸懒腰,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二姐,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她说完竟真的转身离去了,凌汐晴微微有些讶异,以为他会追根究底,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放弃了。 身后,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立时转身,“公子?”他不是走了吗? 白衣男子看着凌汐涵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深,灼痛了凌汐晴的眼睛。她低头,“公子,三妹怕是发现了异样。” 男子美丽的唇瓣微微上扬,低柔的嗓音如风飘过。 “她或许早就怀疑了。” 凌汐晴抬眸,触及他深眸中一闪而逝的温柔宠溺,心,霎时如被针扎般的疼痛。 “那公子以后还来吗?”她说出这句话,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 男子缄默一会儿,而后用传音入密对她说了一大段话。 “她太过敏锐”他沉吟一会儿,“你且照我说的去做,既然她都能发现异样,那么欧阳宸也能发现。”他想了想,而后道:“凌汐珍心计城府极深,你不可打草惊蛇,可以从她身边的丫鬟下手,不能让她起疑心。”他要知道,凌汐珍在这一场局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嗯”凌汐晴点头,“公子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完成任务。”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一切小心。还有,保护宁氏,杀寻氏。”他说完身影一闪,再次离去。 凌汐晴脸色黯然,身后,青曼走了上来。 “小姐。” “让青香盯紧赵氏。”她眯了眯眸子,眼底冷光闪过:“最好让她撺掇起左相府来对付三妹。”母亲不会让赵氏生下腹中孩子,公子要瓦解右相在朝中的势力,那么就从赵氏开始吧。“还有,通知平阳侯的暗线,让乔迎夏与冯丹卉、温代芹、钟佩容等人结盟。”反正这些人都是要除去的,不如一次性解决完,那样公子也就可以多抽出时间来和欧阳宸一较高低了。 “是”青曼垂首应声,而后想了想:“小姐,上次我们的人去调查夺命楼楼主,全部被杀。”她眸中闪过痛恨之色,那些人全都是小姐这些年训练出来的精英,就这样被杀了,她怎能不心痛? 凌汐晴眸光乍然冷冽,而后淡淡道:“好好安葬,还有,通知底下的人,不要再去查了。”夺命楼,想必皇后娘娘会在暗中解决,用不着她操心。 “是” 而在王府西苑的一个僻静院落里,熟睡的凌汐珍突然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迅速翻身下床,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月色下,一黑衣男子站在走廊处,浑身散发着冰冷迫人的寒气。 “公子有什么吩咐吗?”看见来人,凌汐珍脸色非常平静,语气淡然。 黑衣男子冷冽的声音响起,“杀了宁氏,护寻氏。” 凌汐珍一震,而后点头。 “请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还有。”黑衣男子眼眸冷冽如寒潭,“公子说了,事不过三,如果你再敢自作主张…” 凌汐珍浑身一颤,眼底快速的划过慌乱,猛然跪在地上,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和急切。 “属下知罪,万望公子饶恕,日后属下定然安分守己,绝不毁坏公子计划。” 黑衣男子冷冷看着她,直看得凌汐珍脸色发白,唇色尽失,才冷冷落下一句话。 “好之为之吧,公子的性格你应该知道。”黑影说完就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只余下那冰冷且意味深长的警告。 凌汐珍瘫软在地上,额头上香汗淋淋,心中却陡然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那么柔和而美好,如同一个曼妙婉约的女子静静而立。朦胧月光似化作了轻纱,遮住了女子妩媚妖娆的身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下这张容颜,是否也如同那一轮月色美丽?她何时才能以真面目示人?何时…能走进他心里? 凌汐涵勾唇自嘲一笑,低下头的瞬间,眼底却划过了寒芒。她一定要回到公子身边,一定… 夜晚,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在人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交易。 翌日,西苑传来消息,赵氏小产,一时之间王府上下全都惊慌了。赵氏的院子里,丫鬟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从内室里端出来,看得人心恐慌不已。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凌汐涵才刚刚醒来。 “什么时候的事?”赵氏怎么会突然小产?又是谁动的手脚? 若雨道:“就在今天早上,听说赵氏早起时觉得身子不适,还未传来大夫,结果一不小心摔倒了,就这样流产了。” 凌汐涵蹙眉,“走,过去看看。” 赵氏的屋子里,早已人满为患。赵氏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还在不断的哀嚎哭泣着。忠义王坐在床边,眉目紧锁。王妃站在一边,面有忧色。 “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她冷着脸呵斥一干丫鬟仆人。 “王妃饶命”瞬间,那些丫鬟哗啦啦下跪,“奴婢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青香站在床边,双眼通红的看着床上的赵氏。听闻王妃的话,陡然跪了下来。 “请王爷和王妃做主啊,侧妃娘娘定是被人给害了,侧妃自怀孕以来一直小心安胎,从未有过疏忽。今日骤然小产,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她说道最后,眸子中满意愤恨之色。 忠义王皱眉,“你先起来,这件事本王自会调查清楚。”他看向赵氏,眸光清淡,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父王”凌汐晴走上来,对着给赵氏把脉的大夫问道:“赵侧妃怎么样了?” 那大夫黏着胡须,惋惜的摇头。 “太晚了,孩子已经流掉了,而且…”他似乎有些犹豫。 忠义王道:“但说无妨。” 老大夫看了看听闻失去孩子失声痛哭的赵氏,虽然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 “侧妃娘娘这一跤摔得太严重,只怕以后都不能怀孕了。”他一语落下,房内不少人暗自庆幸,赵氏却是哭得更加厉害。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尖声嘶吼着,哭得肝肠寸断。 “小姐…”青香扑过去哭着安慰,“小姐,小少爷已经没有了,你万不可再因此而哭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是啊,妹妹日后好生调养,说不定还会有孩子的。”宁氏在一旁宽慰。 角落里,凌汐珍看了她一眼,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杀意。 忠义王听闻老大夫的话却是愣住了,看着赵氏,脑海中竟然浮现了多年前的一幕。那个白衣女子… 他叹息一声,心中有些微的疼痛。 凌汐涵刚来到门口,就听到老大夫说的最后一句话,微微怔了怔,而后疾步走进来,不由分说想要去探测赵氏的脉搏。 “你干什么?”青香立刻尖声阻止,愤恨的瞪着凌汐涵。 “让开!”凌汐涵冷声道。 青香却凄厉的哭叫起来,“三小姐,我们侧妃娘娘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她死了你才甘心吗?” 她尖锐的质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凌汐涵身上。质疑的,惊讶的,不可置信的… 很明显,青香刚才那番话是指责赵侧妃的小产跟凌汐涵有关。这里的所有人都深谙府中斗争之道,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当下选择看好戏。自然了,也有人想要雪上加霜。 比如说凌汐云,她眸光转动,状似一脸不满的指责青香。 “青香,你说什么呢?赵侧妃失足小产是她自己不小心,跟三姐有什么关系,你莫要胡说八道,小心父王治你个污蔑之罪。”她这话看似维护凌汐涵,实则将青香的言外之意一丝不差的解释给众人听。 凌汐涵脸色一沉,眸光冰冷的看了凌汐云一眼。 “父王,还记得蓝氏让紫苏在我的香包里放麝香一事吗?自此以后,我便多看了几本医书,是以略通歧黄之术。”可千万不要认为她有多好心,她只是想知道赵氏的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 青香狐疑的看着她,而后冷哼。 “三小姐,奴婢知道以前赵侧妃与你颇有过节,你心中记恨也是应该的。可是…”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再怎么说赵侧妃腹中怀着的可是王爷的亲骨肉,你怎能…” “够了!”忠义王冷喝一声,房间霎时寂静。 “涵儿,你去看看。”他早就知道涵儿的医术是皇后教的,自然信得过。 凌汐涵走上来,正欲给赵氏诊脉,哪知赵氏却疯狂的冲着她嘶吼。 “滚!滚开,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都是你。”她双目血红,愤恨的瞪着凌汐涵。 “赵侧妃,没证据的话你可不能乱说。”若雪忍不住替自家小姐抱不平了,“你昨天才回来,我们小姐根本就没有靠近你半分,如何能使你小产?” 赵侧妃仍旧挣扎着嘶吼,“除了你还有谁?我一回来你就给我下马威,要不然我在我侄儿家为何没有事,今早就小产了?肯定是你,是你蓄意报复。” 凌汐涵冷笑,“报复,我为何要报复?” “你—”赵侧妃刚要说凌汐涵是因为她从前的虐待欺负而报复,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不打自招嘛。原来这个小妮子在这儿等着她呢,可恶! “反正一定是你,这王府中只有你看我不顺眼,你就是故意要害我。”她认准了她的孩子是凌汐涵打掉的,新仇加旧恨,她如何能甘心,转而就对身边的忠义王哭诉道:“王爷,妾身入府十二年,好不容易怀孕,结果就这么没了,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赵氏虽然有些跋扈,倒也不是愚蠢之人。本来以她的身份,就是做王妃也是绰绰有余的。若不是喜欢忠义王,她又岂会委屈自己做妾?不但是她,王府里那么多女人,除了王妃以外,哪个没有雄厚的家族势力?她们这些女人身份高贵,就算是嫁给高门贵族里做正妻也不会高攀。她们之所以甘心做妾,除了对忠义王本身的情谊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倾国外姓王爷倒是有几个,但是世袭爵位的却只有忠义王这一脉。也就是说,如果她们生了儿子,也就有机会竞争世子之位,还有可能被提为平王妃,更甚者成为日后的太王妃。 其实说到世袭王爵,这里面有一个令很多人都不理解的疑惑。 那就是,皇上的兄弟虽然少,但是在夺位后活下来的还是有那么几个。逸亲王更是三军统领,幼年又是被皇上的生母养育,那感情可是非同一般。可是即便如此,皇上却也没有破例给逸亲王世袭爵位的恩典。自太祖皇帝以来,凡是皇室亲王,爵位都沿袭六代,日后便是郡王。然后便可世代沿袭下去。 所以,在皇上登基之初宣布废除六宫,这些世家之女深知进宫陪王伴驾无望后,齐齐将目光落到了忠义王府。 赵氏身为右相的妹妹,自小便是金尊玉贵,所以也养成了她张扬刁蛮的性子。她本就心高气傲,嫁给忠义王为妾已是委屈,偏偏忠义王妃还只是一个丫鬟的出身,这让她心里更加痛恨。再加上从前有一位颇得忠义王宠爱的平王妃以及那个贱婢紫色和宁氏,她心里怎么甘心? 自平王妃去世后,她早就盯上了那个平王妃的位置。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即便是利用家族的势力,偏偏忠义王就是不为所动。 正在她气恼的时候,她突然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赵氏可谓欣喜若狂。她想着,若是这一胎生了儿子,那么她不仅可以被提为平王妃,以后她生的儿子也有资格竞争世子之位了。 可是她才刚回王府,她的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流掉了,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这个孩子不仅是她多年渴盼的心血,更是关系着她日后高贵荣耀的身份。孩子没了,她的美梦也碎了。她伤心之余,就剩下满心的愤怒和仇恨。 仔细想来,她昨天刚回王府,就和凌汐涵发生口角之争。再结合这段时间王府发生的事,她第一个就怀疑到了凌汐涵。所以她这次一定要让凌汐涵为她的孩子陪葬。 这样想着,赵氏眼中就露出森冷恶毒之色,面上却期期艾艾的朝着忠义王哭道:“王爷,妾身流掉的,可是你的骨血啊…”她说完后,悲从中来,又大哭了起来。 忠义王皱眉,眼底闪过不耐,“先让涵儿给你看看再说,放心,这件事本王绝对不会姑息。”言外之意就是说,无论是谁害得卫侧妃流产,他都不会放过。 得了保障,赵侧妃才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眼中的仇恨没有减少一分一毫。 凌汐涵坐到床边,细心的替她把脉,刚触及到她的脉搏,凌汐涵就是一震。 “麝香?”又是麝香?凌汐涵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气愤。赵氏体内竟然有麝香,而且是非常浓郁的麝香。那老大夫听闻麝香两个字,却是脸色一白,眼神闪躲,慌乱中想要逃离,却被凌汐涵厉声喝住。 “站住!” 她站起来,几步走到那老大夫面前。“说,谁让你捏造假象的?” “郡…郡主…你在说什么,小人不知道啊。”那老大夫吓得牙齿打颤,仍旧不承认。他原本以为凌汐涵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懂得什么医术,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其实那麝香在赵侧妃的体内分量很少,寻常的大夫都不一定探查出来。那麝香虽然含量少,但是药性却是颇重,只需一点点就可使人小产。 忠义王脸色沉冷,经过上次蓝素心一事,他对麝香这个词语可谓是深恶痛绝。 “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本王对你用刑?” “王…王爷…”那老大夫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唇瓣打颤,就是不松口。 见此,忠义王眼眸一冷。 “来人” 立刻进来两个侍卫,“王爷” “把他拖下去,杖责三十。” 那老大夫一听,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求饶:“王爷饶命,小人说,小人说!”杖责三十,那不得要了他的老命吗? 忠义王挥手示意那两个侍卫退下,冷声道:“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老大夫哪里还敢隐瞒,连忙说道:“是一个姑娘,大概十六七岁,看穿着应该是王府里的丫鬟。他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让小人隐瞒赵侧妃体内有麝香一事。小人知罪,求王爷饶命啊!”他说完后又开始大哭求饶。 忠义王脸色铁青,“去把王府内所有丫鬟都给本王叫来。” “父王,不妥。”凌汐涵沉声道:“一个小丫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眯了眯眼,笑容凛冽森寒。 “恐怕这背后有人指使,现在这里动静这么大,只怕那丫鬟早就被灭口了。” 忠义王沉吟一会儿,涵儿分析得很对,这件事有蹊跷。 “查,给本王彻查。”他犀利的眸光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女人,平时这些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王妃有那个能力左右平衡,至少不会让他心烦。 “王爷,这件事臣妾一定会调查清楚,请王爷放心。”王妃平静的眼眸微显深邃。 凌汐涵看了看坐在床上哭泣的赵氏,幸灾乐祸又战战兢兢的众位姨娘,再次打量四周,忽而将目光停留在枕头边的一个大红底绣双喜纹航缎荷包上,目光悠然一凛。她快速上前,拿起那个荷包。 “这荷包是谁给你的?” 赵氏正哭泣,听闻凌汐涵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难道是这个荷包有问题?而随着凌汐涵话音落下,寻氏的脸确却是悠然变白。 “这荷包有什么问题吗?”赵氏这次变聪明了不少,先试探的问了一句。 凌汐涵直接打开荷包,里面晒干的花瓣一一倒出来,顿时一阵清香遍布整个房间。 “这些花瓣本无毒,可是却是在红花水里面浸泡过,混合起来就变成了麝香。”她目光如冰,一字一字道:“贾太医说过,女子不宜用麝香,用多了会不孕,就算有幸怀孕也多半是小产或者死胎。”她目光淡淡的看向赵氏苍白的脸色,眼底流露出些许的怜悯。 “你不是因为摔得太严重才导致不孕,而是这些麝香已经伤了你的根本,再加上你又摔了一跤,所以…”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众人却都已经明白,赵氏已经再无怀孕的可能了。 赵氏脸色煞白,而后一脸愤恨扭曲的指着寻氏。 “是你,是你要害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贱人,我要杀了你,贱人!”她边骂边要起身去杀寻氏,被青香死命的拦住了。 “赵侧妃,不要啊,你刚刚小产,不可伤心过度啊。” 而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脸色煞白的寻氏身上,目光中有惊疑、有不可置信、有恍然大悟、也有不屑鄙夷。 “这是怎么回事?”忠义王犀利的目光直直看进寻氏的眼底。 寻氏一惊,“王爷?”她唇瓣颤抖,徐徐跪下:“请王爷明察秋毫,妾身并未做过任何伤害元妹妹腹中胎儿之事。”她眼眸清澈,没有丝毫逃避,眼底也划过淡淡的疑惑和凝重。凌汐涵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寻氏,非常聪明,而且非常稳重。 “你说谎!”赵氏双眼血红的瞪着寻氏,“王爷,是她,就是她,这个荷包就是她送给我的。是她,是这个贱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说着说着,想起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伤心大哭起来。 “王爷”宁氏跪了下来,“妾身相信寻妹妹绝对没有害赵妹妹的孩子,请王爷明察。”她们三人一同进府,寻氏跟她也是亲戚。这些年相辅相持过来,眼瞎寻氏有难,她自然要帮助。 寻氏侧眸,向她感激的笑了笑。 凌汐涵心中一动,没想到在这偌大个王府之中,这两人倒是真的姐妹情深。 而凌汐晴,则是眼眸深暗了下去。站在角落里的凌汐珍眯了眯眸子,忽然淡声道:“父王,这件事情有古怪。倘若是寻侧妃蓄意要害死赵侧妃的孩子,那么必然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寻氏抬头,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凌汐珍,没想到她竟然会帮助她。 凌汐晴眸色更深,果然,八妹… 凌汐涵嘴角微勾,到了现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八妹总算是慢慢的显形了。也好,就让她来看一看,凌汐珍究竟想要做什么。 赵氏听见凌汐珍的话可就不依了,“八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她吗?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她眼眸含怒,这个凌夕珍,平时少言寡语,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来坏她的好事,实在是可恶。 凌汐珍淡淡一笑,“赵侧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只是说出心里的疑虑而已。光凭一个荷包并不能说明什么,同样的把戏,上次三姐还不是差点遭殃?您想想,您身边这么多人,指不定这荷包就被人动过手脚也尚未可知。而且刚才三姐已经说过了,这些花本无毒,只是混合起来才变成了麝香。那么这样说起来,这一切也有可能是巧合。”她这通分析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嫣儿”忠义王眸光深邃,淡淡的看着寻氏。“本王记得,你颇通药理。” “王爷!”寻氏大惊,王爷这么说是怀疑她了吗?她心中苦笑,想不到她陪伴他多年,他连这点信任都不给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坚定:“妾身确实精通药理,但”她话音一转,冷漠坚强。 “妾身从未做过任何有害赵妹妹腹中胎儿一事,那个荷包的确是妾身送给赵妹妹的。可是刚才妾身见过了,那花瓣上的红花水还留有痕迹,根本未有全部被花瓣吸收。看其颜色深浅,那些花瓣定然泡了红花水不足七天。”她眼眸晶亮,眼底满是清明。 “王爷,七天前我刚刚同赵妹妹重逢,如何有时间给赵妹妹下毒?况且…”她顿了顿,字正圆腔道:“妾身并未在里面添加狐尾百合。王爷若不信,大可问一问三小姐。妾身给赵妹妹的荷包中,除却狐尾百合,全都有宁神安息的效果。”她说到这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赵氏,说道:“前段日子元妹妹说她睡得不安稳,妾身便亲自绣了这个荷包给她。可是妾身并未在里面添加狐尾百合,请王爷…明察”她眸光盈盈的望着忠义王,眼中似有破碎的晶莹凝聚。 忠义王目光有轻微的松动。 凌汐涵淡淡道:“父王,寻侧妃说的没错,若没有狐尾百合,这荷包里面的花瓣的确具有安神的效果,对孕妇是极好的。若非有狐尾百合,即便是用红花水泡了七天,赵侧妃的身孕已经稳固,断然不会这般轻易落胎。”寻氏跟她没仇,她犯不着故意陷害她。她这个人从来都恩怨分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戳寻氏的脊梁骨。 忠义王抿着唇,不语。 那边,凌汐珍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忽而看了宁氏一眼,眼底划过诡异的光芒。 “寻侧妃,那么这个荷包除了你,还有谁动过?” “谁动过?”寻氏眼中露出迷茫,忽而想到什么,下意识的看了身边的宁氏一眼,随后摇头。“没有,没有谁动过。”宁姐姐不会害她的。 凌汐珍眼底浮现一抹怒火,悄然握紧了粉拳。这一幕,正好被凌汐涵捕捉到。她嘴角上扬,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二章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忽然有丫鬟急匆匆的走来。 “王爷,不好了,出事了。”她面色惊慌,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天荷,你来这里干什么?”凌汐云惊讶,天荷可是她的贴身丫鬟。 天荷跪在地上,慌忙禀报道:“奴婢天荷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王妃蹙眉,冷声道。 “回王妃的话,伺候寻侧妃的丫鬟以柳死了。”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讶,以柳在这个时候死了说明什么? 忠义王再次看了一眼跪着的寻氏,眼底有明显的失望。 凌汐涵面色无波,柳眉却微微蹙了蹙。凌汐珍低下头,眼眸沉了下来。凌汐晴眸光微微晃动,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等到众人来到下人的院子,见到以柳安静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口角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很明显是中毒而死。 凌汐涵皱了皱眉,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眼眸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压下心中都疑惑,淡淡的看向中毒而死的以柳。这个丫鬟在这个特殊的阶段死亡,太过蹊跷。 忠义王冷眼看着见到以柳的尸体后脸色煞白的寻氏,眼底失望愈见浓烈,而后冷眸扫向被押过来的那名大夫。 “是她吗?” 那大夫仔细看了看以柳,而后连连点头。 “就是她,就是她让小人隐瞒赵侧妃身体有麝香一事。” “寻侧妃”忠义王看向寻氏,脸色冷冽。“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寻氏踉跄的退后两步,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 “妹妹!”宁氏惊呼一声,立刻扶住她,而后望向忠义王:“王爷…” “什么都不必说了。”忠义王冷声打断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寻氏再次晃了晃,而后凄凉一笑。 “王爷,你不相信妾身吗?” 忠义王冷哼一声,“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 寻氏惨笑,幽幽道:“既然王爷已经认定妾身是凶手,又何必多问呢?” “妹妹?”宁氏大惊,见寻氏眼神空洞,便知她心中已然绝望。她低下头,自嘲一笑。果然,无论她们对王爷如何真心,王爷对她们也只有宠,没有爱。 深吸一口气,望向忠义王,眸光坚决。 “王爷,那个荷包妾身也动过。” 一言既出,语惊全场。 忠义王眸色暗沉,寻氏霎时一震,晶莹的泪珠自眼眶滑落。 “姐姐…”她声音嘶哑,眼中浮现感动。“姐姐,你又何必…” “妹妹,你我亲如姐妹,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冤而视若无睹?”宁氏语气坚定,回眸定定的看向忠义王。 “王爷,这样说来,岂不是妾身也有可能是害死赵侧妃腹中孩子的凶手?”她眼底有着讥讽,更有着自嘲。她不傻,今日发生的这出连环计分明是针对寻妹妹。她不知道那背后之人是谁,但是她今日绝对不能让寻妹妹坐实了谋害赵氏腹中之子的罪名,否则寻妹妹就没有活路了。 忠义王眼眸幽深,复杂的看着宁氏。这么柔弱,却又这般坚强,像极了她。 “父王”凌汐珍走上来,淡声道:“这件事恐怕不简单,父王还是彻查一番为好。”她总觉得今日之事透着古怪,宁氏,寻氏,赵氏。这三人… 凌汐晴也走上来,“父王,我也觉得此时不可轻易定案。” 凌汐涵扬眉,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凌汐晴和凌汐珍竟然破天荒的不谋而合。有趣,真是有趣。刚才在赵氏的房间,凌汐珍可是明显帮着寻氏,而且隐隐约约好像想要把罪名推到宁氏身上。而凌汐晴,一开始就不动声色,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没做。比如天荷,她可是凌汐云的丫鬟,为何突然跑来告诉大家以柳的死亡? 不过经过这番变故,她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凌汐晴和凌汐珍各为其主,她们背后都有一个高手在暗中指使。 可是赵氏的落胎又是怎么回事? 忠义王抿着唇不发一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王妃突然淡淡道:“王爷,此事虽处处透着巧合,但是牵连甚广,又涉及到你的子嗣。那荷包固然是最重要的线索,也证明宁侧妃和寻侧妃跟这件事有关。依妾身看,还是慎重处理为好。既不可冤枉了两位侧妃,也不可轻易放纵了罪魁祸首。”王妃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忠义王也不好反驳。 “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 王妃想了想,“这事儿本该交由京兆尹调查,可是家丑不可外扬。依臣妾看,还是先将两位侧妃禁足,然后再根据荷包一事慢慢找出真相。” 凌汐涵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王妃,眼底浮现欣赏,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 忠义王沉默,凌汐晴眸光微动。 “父王,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女儿也赞同母亲的话”凌汐珍随后淡淡的说道。 “王爷”贾氏走上来,“妾身认为可行。” 凌汐云和凌汐宛以及陆氏相视一眼,而后齐声道:“父王(王爷),女儿(妾身)也赞成。” 忠义王眯了眯眼,忽而看向一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凌汐涵,眸光一晃。 “涵儿,你认为呢?” 凌汐涵似笑非笑,“父王真的想听我的意见吗?” “你且说来听听。” 凌汐涵嘴角一勾,眼眸冷冽诡谲的光色交错变幻,轻飘飘的突出一句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话。 “我认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她已经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了,三位侧妃背后都有着雄厚的势力背景,这想必也是那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吧。既然如此,那么她何不就趁此机会揪出幕后主使?她再也不想做被人玩弄的棋子了,就从三位侧妃开始,她要主动出击,绝不给对方利用的机会。 皇后说的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权力与欲望交锋的世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既然已经被卷进其中,那么她就要做一颗自由的棋子。既然对方要用她这颗棋子,那么她就好好的让这颗棋子在这盘棋之中发挥她的效用。她要让对弈的两人知道,既然要将她卷入这盘棋,就要随时做好付出被棋子反噬的代价。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脸色巨变。 “你—”寻氏愤然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刚才凌汐涵在王爷面前说了句公道话,她还以为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没想到—— 王妃也面有惊讶,凌汐晴、凌汐珍等人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暗处,两双眼睛盯着凌汐涵,都露出了同样的笑意。 忠义王面带笑意,语气轻松自在。 “那么涵儿的意思是?” 凌汐涵挑眉,语气陡然冷冽。 “赵侧妃大意,没有保护好父王的子嗣,罚俸三个月,禁足半年,并降为侍妾。宁侧妃和寻侧妃合谋害死父王未出世的孩子,人证物证俱在,其心肠歹毒令人发指,交由刑部定案判处,以正纲纪。”最后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 忠义王目露微讶,宁氏、寻氏脸色大变。 凌汐涵却又继续淡淡道:“宁侧妃和寻侧妃因妒生恨,才出了这些事。说到底,王妃身为当家主母,没有及时发现二人心思不轨,才造成了今日这样的后果,乃是失察之罪。父王子嗣不保,也是王妃失德,应该禁闭三个月,交出主事之权。” 她目光微微扫过王妃霎时变白的脸色,微微一笑,轻声对着忠义王说道:“父王,你认为女儿的提议可好?” “三妹,你?”凌汐晴震惊,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锐的将母亲也牵扯进这件事当中,而且偏偏让人无从反驳。她想,或许她以后要重新认识这个三妹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一个月以来她的所作所为比起今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原来,她一开始就隐藏了锋芒。 这样的她,还用得着她暗中保护吗? 她心中苦笑,现在她终于有几分明白了,为什么公子会对她这么特别。 凌汐珍皱眉,淡然的眸子波光流动。她抿着唇,脸部线条微冷。 忠义由最开始的惊讶到了然,而后淡淡道:“恩,涵儿说的很对,就这样做吧。来人,宁氏和寻氏不安分,谋害本王的孩子,现撤去侧妃尊位,交由刑部处理。赵氏大意失察,间接造成本王的孩子未出世便早亡,现降其位份,贬为妾室,并且罚俸半年,禁足一年。王妃管理内院不善,罚其禁足半年。交出主事之权。青香没有照顾好主子,致使赵氏滑胎,杖毙。” 凌汐晴目光微动,手指微微弯曲。父王察觉到什么了吗? “日后王府的大小事务均有三小姐主持。”他说完就拂袖而去,再不管众人各异的脸色。 除了凌汐涵,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王爷这一番处罚比之凌汐涵的提议更严重。 “王爷”反应过来后的宁氏突然叫了一声,忠义王的步伐却未有停顿。见此,宁氏微微勾唇,幽幽道:“你不顾及多年情分,难道…你也不在乎皇后娘娘吗?”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可是却让忠义王猛然停下了脚步。 宁氏嘴角上扬,眼中却闪过苦涩,果然— 片刻后,忠义王再次大步朝前离去,冷风中传来他冷漠坚定的声音。 “今日就算是皇后在此,本王依旧如是。” 宁氏嘴角的笑尚未绽开就僵硬在嘴角,看着忠义王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忽而笑了起来。 “原来,她在你心中…不过如是…呃”一束白色的光划过,准确的刺进她的胸口。血,一滴一滴落下。 “姐姐?”寻氏惊呼出声,所有人均是睁大了眸子看向看着前方,突然转过身的忠义王。他左手伸出两根手指,正对着宁氏的胸口。眉峰冷冽无情,声音冷然森寒。 “你没资格提及他。” 宁氏看着他,忽而大笑出声。笑声冲破天际,惊起树上安静得鸟儿扑通飞掠天空。凄厉鸣叫,那声音似乎在配合着宁氏张扬悲哀的笑声,让人闻之心酸。 “哈哈哈…”宁氏大笑着,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凌绝殇,你好,你够狠。”她渐渐停止了笑声,唇边溢出鲜血,脸色苍白犹如风中摇曳挣扎的百合花,凄美悲伤。 她松开寻氏的手,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唇色苍白,却仍旧是一脸的倔强。她捂着流血的胸口,一步步…朝着忠义王走去。这条路明明那么短,在她脚下却是那么漫长。她慢慢的走着,每一步,都如同记忆的轮回,在她脑海里巡回放映。 初见,他意气风发,风姿绝俗。只一眼,她便再也忘不了,从此相思成疾。 再见,他已有了心爱之人,可那个女子不爱他,他黯然神伤。却不知,有一个人也早已为他失了心魂。 后来,她有幸入得王府,陪伴君侧,她欣喜若狂… 十五年,她在他身边整整十五年,却终究只是个替身。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惊觉,记忆的尽头,就如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他,冷漠,绝情! 从前那些恩爱甜蜜,那些风花雪月,那些耳鬓厮磨,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这个时候她才回想起来,他温柔眼眸的深处,是无尽的冰冷与孤独。 二十年了,她从一个少女到妇人,从天真无知到为情所苦。 可是,在他眼里,从未有过她的影子,从未有过。 到现在她才发现,她的一生,竟是如此的悲哀与苍凉。 她脚步虚浮,仍旧固执的朝着他走去。模糊间,她似乎又看见了,初次见到那个丰神玉朗的少年,对着她淡淡而笑,仿若明月之辉,朝霞之芒。那么耀眼,那么夺目… 她眼神逐渐痴迷,轻如蚊蚋的声音自口中溢出。 “殇…” 仿若雷击,忠义王浑身一震,平静无情的眸子霎时间惊涛骇浪。某个记忆深处的声音与之重叠,某个白色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眼前。她容颜绝世,眉宇间永远有着化不开的忧郁和坚强。 此刻她正缓缓朝着他走来,她笑得那么美,那么纯真,那么动人… 恍惚间,只觉得眼前女子似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他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她。 “颜颜…”这时他才发现,怀中的女子并不是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心中微微苦涩。 宁氏虚弱的躺在他的怀里,嘴角的笑在听到他口中下意识唤出的名字时更浓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口中的‘颜颜’,不是我。”她笑中带泪,苍白的容颜仍旧美丽。 她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轮廓,眼神渐渐痴迷。 “殇,可不可以告诉我,宁颜,可否在你心中有过一丝一毫的位置?你,可曾爱过我?不是她的替身,而是…单纯的…只爱宁颜。哪怕,只有那么片刻…有没有?”她声音轻柔,眼中浮现了水雾,期待又绝望的望着他。 忠义王一震,“你!”她竟然? 宁颜苦笑,“是,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心里有另外一个人。而我,只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她嘴唇颤抖,说出那个让那个她心痛的真相。 “王府那么多女人,你最宠爱我和紫苏,可是我知道…你对我们…只有宠,没有爱。不”她摇摇头,“应该是说,王府里所有的女人,你都不爱。你之所以待我更为特别…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名字…有一个‘颜’字。以及…我和她相似的坚强和倔强。对吗?” 忠义王缄默不语,此刻他才认真关注怀中的女子。这么多年,他发现他竟然没有认真看过她一次。除了,初见时她一身白衣,和记忆之中那个人儿重合… 他神色有些恍惚起来,宁颜咳嗽了两声,嘴边的鲜血越来越多。 “其实你不知道…”她笑,笑得苦涩,笑得悲哀。“我一点都不像她,我没有她的傲骨,没有她的坚决,没有她的忧郁…所以,你只会宠我,而不会爱我。”眼中水雾渐渐汇聚成了珍珠,慢慢从眼眶滑落,染湿了他青色的蟒袍。流进了他的心,他的心,忽然疼痛起来。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神色复杂,眼中的冰冷慢慢融化,流露出些许的怜惜。 “我一直在模仿她,模仿她说话的语气,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可是无论我怎么模仿,终究不是她…其实,其实我真的好讨厌去模仿她,好讨厌做一个影子。”她紧紧抓着忠义王的衣领,眸色痛苦而悲哀,无奈而自嘲。 “你告诉我。”她忍住胸口翻涌的血潮,凑近他,喘息的说道:“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动心?” 有树叶飘落,落在了她的发丝上。他蓦然发现,从何时起,她耳鬓的发丝,竟然有了灰白色? 他久久不语,宁颜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她自嘲一笑:“瞧我,真傻!明明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她闭了闭眼,眼泪自眼角滑落。 再次睁开逐渐涣散的眸子,她轻笑:“那么,平王妃呢?她…在你眼里算什么?” 远处,凌汐涵眼眸微动,定定的看着忠义王,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忠义王似有所觉,看向站在风中的凌汐涵,衣袂飘飘,眉目如画,清冷如霜。 他蓦然笑了,笑容中藏着几分苦涩,几分认真。 “她…是我的妻子。”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是‘妻子’,而不是‘王妃’。 远处,忠义王妃捏紧了拳头,眼眸霎那间的幽暗。 宁颜扬唇,似讥似讽,又似悲似哀。 “为什么不是爱人呢?” 忠义王一怔,却没有说话。 “冷…好冷。”宁颜已经快到极限,她半闭着眼睛,唇瓣颤抖。远处,寻氏早已经泪流满面。 忠义王下意识的收紧手臂,将宁颜抱进怀里。此刻,他不知道他心里对这个女人是什么感觉。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他几乎从未正眼看过一人。可是事到如今,他从前对这个女人模糊的记忆却如影片一样,那么清晰的在他眼前回放… “真好,虽然你不爱我…但是,这辈子…能死在你怀里…我…已经很满足了。”宁颜微笑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手,颓然的垂下。她唇边带着安详又纯真的笑意。 忠义王手上一颤,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那一缕复杂的情愫已经再次被冷漠掩盖。他悠然站了起来,“来人,厚葬。”他说完就决然的转身,毫不停留离开。 “姐姐”寻氏哭着跑过来,抱着宁氏的尸体,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落下。 她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蓦然嘴角勾起绝美的笑意。这就是她们爱的男人,他,真的是好绝情啊。 两个侍卫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想要将她带走。 “让我和姐姐告别。”寻嫣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她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死去的女子,眼眸温柔而哀伤。 “姐姐呀,你怎么那么傻呢?你不是说你不想做替身吗?那么为什么,你到死都要穿着这一身白衣呢?”她看着宁颜身上的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重。 “就连这梅花,也是喜爱的呢。”她手指轻轻的将宁颜额头上的发丝捋到耳际,声音轻柔如风。 “那么姐姐你喜欢的是什么呢?唔,我想想…好像是月季,对吧姐姐?对,就是月季没错。因为你说过,月季花的花语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幸福、光荣、美艳长新。而白色的月季花代表着尊敬、崇高、纯洁。”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眼眶却慢慢凝聚了泪水,声音哽咽了。 “姐姐,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来到底算什么?无论我们做什么,在那个男人心里,连那个女人的一根头发都不如。你说,我们到底算什么?你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久,可是仍旧等不来那个男子的一二回眸凝望。你说,你到底值得吗?”她悲愤的眸子,仰头,神色痛苦而凄凉。 凌汐涵皱眉,寻氏这个样子看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呢? 就在这个时候,寻氏突然拔下了簪子,猛然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血,凄艳的滴落,染红了地面。 所有人都是一惊,眼见着寻氏带着笑容,慢慢的倒了下去。 那两个侍卫一愣,而后请示着凌汐涵。 “三小姐,这?” 凌汐涵淡淡道:“都葬了吧。” “是”那两个侍卫立刻拖起死去的二人离开,很快就有丫鬟来将地面打扫干净,不染半丝尘埃。 凌汐涵眼中闪过讥讽,嘴角挂着凉薄的笑。 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所有人都不愿多留,先后离去。 “五妹。”凌汐涵突然出声,唤住了凌汐云。 凌汐云身子一怔,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经过刚才,她对凌汐涵自心底生出了恐惧和害怕。她深呼一口气,扬起自认为美丽的笑容,转身:“三姐还有事吗?”她放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她恨啊,原本以为三位侧妃回来了就可以牵制凌汐涵。却没有想到,她这般轻易又狠辣的处置了三位侧妃。 凌汐涵笑容如常,忽而眼角冷冽光芒一闪。 “五妹的丫鬟有些不知礼数啊。” 凌汐云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三姐的意思是?” 凌汐涵眼眸随意扫过跪在地上的天荷,声音淡漠无情。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府大院,这规矩礼节可是不能少的。所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五妹你说姐姐我说的对吧?” 凌汐云唇边笑意微敛,眼中闪过一簇怒火,面上却依旧恭敬有礼。 “当然了。” 凌汐涵霎时寒下脸色,冷道:“那么五妹你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随意擅闯主子闺房,这,就是王府的礼数吗?” 代荷低下了头,却没有丝毫反驳。前面,凌汐晴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而后淡然自若的离去。 凌汐云咬牙,低着头道:“三姐说的是”她狠狠的瞪了天荷一眼,低声道:“妹妹回去一定好好处罚她。” 凌汐涵勾唇冷笑,“惩罚就罢了,姐姐我素来知道妹妹你‘心善’,不忍苛责下人,这惩罚一事还是由姐姐我来做吧,怎么说刚才父王可是指明了日后王府由姐姐我当家。要是连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我都处置不好,岂不是让父王失望?” 她不给凌汐云开口的机会,冷冷的吩咐身后的若雪。 “若雪,把她给我撵出王府,卖到京都最大的青楼去。” “三小姐!”天荷诧然抬头,眸色惊恐。 若雪恭敬应声,“是”随即强行的将天荷拖了下去。天荷一边挣扎一边哭喊,“不要啊,三小姐,求你绕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她的求喊声最终淹没在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凌汐云低着头,心中暗恨。好你个凌汐涵,当着我的面发落了我的丫鬟,岂不是当面给我打脸子?好,你给的记着,今日之仇我必报。 抬头时却是一脸笑意,“三姐果然大公无私” 凌汐涵笑得温柔,“话说回来,五妹,丫鬟不知礼数,就是做主子对没有调教好。”她霎时声音冰寒。“所以五妹你从现在开始还是好好闭门思过吧,没事就不要出来瞎晃悠,我会亲自挑选两个得力的丫鬟去伺候你。” 凌汐云笑容僵硬,却不敢发作,值得低声道:“是,妹妹我这就回去好好思过。以后定会记住今天的‘教训’。”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转过身后,脸上的恭敬之色立刻化为阴狠毒辣。 背后,凌汐涵冷冷一笑。 “若雨,去告诉月影她们,那些东西可以散发出去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给凌汐云反击的机会。三位侧妃已经处置了,剩下的,关于她们背后的势力,就不是在她操心的范围了。 “是”若雨眼前一亮,立刻飞身离去。 凌汐涵站在原地,双手负立,对着空气冷冷道:“戏看完了,两位还不打算现身吗?” 空气中压抑的暗流流动,一片枯黄的叶子慢慢落下。凌汐涵伸手接过,叶子立刻化为了灰烬,消散在风中。她嘴角扬起妖娆魅惑的笑容,慵懒的靠在大树旁。 良久,只闻得一声低低的叹息。她抬眸,一白一黑两个男子站在她面前。白衣男子凤目含着无奈的笑,墨衣男子乌黑的眸子带着深邃的笑。 “丫头的功力又提升了。”萧霆轩目露欣赏。 凌汐涵眼眸微闪,不是她的功力提升了,而是她在来这里的时候感受到空气中那一抹熟悉的气息,便知萧霆轩必然刚走不远。萧霆轩无缘无故不会出现在下人的院子里,也就是说他出现在这里是有目的的。而刚好今日王府里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萧霆轩必然就是那幕后之人之一。而另外一个,自然就是欧阳宸了。所以,萧霆轩在这儿,欧阳宸自然不会缺席。 “两位真是好兴致,大白天的到王府里做贼。”她水眸潋滟波光流泻,手指把玩着胸前的发丝,笑得魅惑。 “这与众不同的爱好,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啊。” 欧阳宸乌黑的眸子琉璃光泽晃动,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温润笑意。 “郡主今天这一招敲山震虎才真的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凌汐涵笑得越发的温柔了,眼眸却是寒冷一片。 “就是不知道这虎,它会不会嚎叫两声?”她眼珠子咕咕的转动,似乎很好奇。 欧阳宸唇边的笑意似乎微凝,萧霆轩却是低低笑道:“丫头越来越调皮了。” 凌汐涵眸色一冷,手中一片落叶悠的化为飞剑扔了出去,同时伴随着她的怒喝声。 “跟你说了不要再叫我‘丫头’” 萧霆轩抬手一接,那锋利如剑刃的叶子被他以两根手指夹住,而后化为了灰烬。 凌汐涵咬牙,无论她怎么努力练功,在萧霆轩面前都是花拳绣腿,该死!她心中怒火中烧,偏偏萧霆轩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丫头这脾气该改改了,不然以后没人要就麻烦了。”他依旧温雅含笑,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欧阳宸看了他一眼,目中闪过高深莫测的笑意,不温不火的说道:“太子这话说的可就没有根据了,像郡主这般绝世佳人,只怕天下男子都趋之若鹜呢。”他这话似有深意,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着凌汐涵,眼中似有温柔闪过,快得让凌汐涵以为是错觉。 旁边,萧霆轩眼中笑意渐渐散去,化为朦胧的白雾,面色似乎有些冷淡。 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这二人又在较量了。 她皱了皱眉,冷声道:“你们两个要怎么争斗跟我没关系,还有,警告你们都女人,以后别来招惹我,否则姑奶奶我的就不客气。” 二人俱是一怔,嘴角微微抽搐,姑奶奶? “咳”萧霆轩干咳一声,“女孩子不可以满口的粗话的。” “我爱怎样就怎样,与你何干?”凌汐涵眉峰寒冽,冷冷的说道。“还有,你”她冷眼看向欧阳宸,“告诉你那个好妹妹,以后别用那种好像本郡主抢了她男人的目光看着我,恶心。”她说着还很配合的露出厌恶的表情。 此话一出,二人再次一怔。欧阳宸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萧霆轩,捕捉到他凤目中一闪而逝的冷冽,微微一笑。 “唔,一定遵郡主吩咐。” 凌汐涵轻哼一声,而后转身离去。 身后,萧霆轩沉默的看着她远去。欧阳宸乌黑的眸子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她这是在杀鸡儆猴。” 萧霆轩双手负立,沉寂的凤目缓缓渗透出点点笑意。 “也是在警告我们。”她明显已经参透了王府里所有交错的局势,今日此举,明显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告诉他们,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或许,她已经猜出琼华宴最终的目的了。也好,今日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明朗化了。 他侧眸,在欧阳宸眼中看到冷同样的情绪,而后两人均是一笑,笑声朗朗,震破天际。 远处,凌汐涵前行的脚步一顿,柳眉微皱,也只是一瞬间,然后又抬步离去。 没错,她今日就是故意的,故意做给萧霆轩和欧阳宸看的。她知道三位侧妃背后都势力代表着什么,宁氏,寻氏,都跟落氏有所牵扯。而落氏,在整个朝堂可以说是独占鳌头,势力遍布朝野。文有丞相,武有将军,再加上一个皇后,一个王妃。 这样大的家族,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足以成为君王的心头大患。 而元倾帝对皇后情深似海,自是不愿拿她的族人开刀,再加上落氏一族为官清廉,衷心耿耿,元倾帝并非暴君,自然不会做这个恶人。 可是,古来世家豪门盛极必衰衰极必盛。这个道理她明白,皇后更明白。落氏虽然满们忠烈,可是有一个词叫做骄傲自满。就算此刻落氏没有僭越之心,那么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们的后代在权力的诱惑下不踏上灭门的道路呢?所以琼华宴的目的还用说吗?自然是通过联姻来牵制落氏,也好给他们个警告,让他们不要因为家世庞大功勋卓著而得意猖狂。要知道,一朝君主一朝臣的道理。 皇后这样做不是在残害族人,恰恰相反,她这是要保住落氏满门。但是她却又不能让落氏就此销声匿迹,因为她要给自己儿子登基铺上一条道路,有了落氏的支持,萧霆轩日后登基才不会被那些顽固老臣掌握朝政。 凌汐涵止步,仰天叹息一声。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皇后,当真无愧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而之前她所猜测的也没有错,王府后院,其实就是皇上用来权衡朝堂的后宫。 如今他借此机会除去了宁侧妃和寻侧妃,那么对于她们背后的落氏,也必定有所所打击。这也就是宁为什么对父王说,他难道不顾及皇后的原因。她猜想,或许赵氏的落胎,应该早就在父王的预料之中。而对于处置三位侧妃,也应该是他心中的打算。要不然刚才王府众多女人的建议下,他不会单单来问她的意见。 那个赵氏,她背后代表的可是右相。左相受了创击,那么右相必然会趁此机会坐大。皇后和皇上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处置赵氏,定然是元倾帝授意。 而她之所以要在萧霆轩和欧阳宸的面处置这几个女人。只是因为,不止皇后姓落,礼亲王妃,也姓落。而且照今日的局势发展,凌汐晴是萧霆轩的人,凌汐珍视欧阳宸的人。而她们刚才意见相左,一个想杀宁氏,一个想杀寻氏。那么也必是萧霆轩和欧阳宸的指使。那么也就是说,落氏,是一分为二,并非全都支持皇后。毕竟,皇后并无亲兄长。左丞相落文谦,只是她的堂兄而已。 但是,礼亲王妃落玉双,和左相却是亲兄妹。 而今天她顺水推舟除去了这两个女人,以后萧霆轩和欧阳宸只见的争斗就逐渐明朗化。而落氏,也将脱离他们的争斗之外,保全全族。 想到这里,凌汐涵心里再次叹息。皇后,当真是好聪明的一个女子呢。 她微微苦笑,如果换了是她,绝对想不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策。 时至今日,她才蓦然惊觉,原来不是皇上不想收复无忧城,原因就在于,这其中惨杂着皇后的母家落氏。 皇上对皇后,还真是痴情专一。 至于赵氏的孩子,她想,若不是凌汐晴搞的鬼,那便是她父王在暗中布的局。 天荷和青香,都是凌汐晴的人,也就是萧霆轩的人。她可没有忘记,青香是青曼的妹妹。她之所以会处置天荷,除了给凌汐云一个警告,也是给萧霆轩一个警告。因为,她真的很讨厌被扯进他们之间的斗争。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书房。微微皱眉,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正在她踌躇之时,里面传出忠义王淡漠低沉的声音。 “是涵儿吗?进来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三章 轰动京城 凌汐涵挑眉,父王的功力当真是高深莫测。 不再犹豫,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并没有人。她抬眸,而后走进了内室。 忠义王站在挂壁前,正凝神专注的看着挂壁上的一副仕女图。画上女子白衣若雪,黑发如墨,眉目如画,倾国绝世。 看到这一幕,凌汐涵并不意外。上次她来的时候,父王所藏的,想必就是这副画了吧。 “父王”她淡淡的唤了一声。 忠义王仿若未觉,眼神深情而专注的看着画上的女子。 “她很美,对不对?”他的手,颤抖的抚摸上女子绝世无双的面容,眼神温柔中夹杂着痛苦。画上的女子惟妙惟肖,美得如诗如梦。特别是那一双妖娆清冷的凤目,明明含着笑意,只是那含笑的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冷冽与淡漠。以及,深刻入骨的忧郁愁雾。 凌汐涵看着那幅画,再看了看忠义王,轻声叹息。 “父王…”曾经二哥也是这样,望着这个女人的画像,眼神痴迷而温柔,似承载着永世不化的深情眷念。 原本她以为,父王可以三妻四妾,那么对皇后的感情或许不会很深。可是想通了这些女人的价值,她就明白了,父王不是爱的不够深,而是爱得太深。深到利用其他女人对他的真情,来保住他心爱之人的地位,成全她的幸福。 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初在宝华寺,敬亲王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父王,他真的很伟大,他的皇后几十年如一的痴爱除了让她为红颜早逝的母亲感到悲哀以外,却也从另一个角度感到佩服。这世上,没有多少男人甘愿成全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的幸福吧?更不用说,还要费尽心力的帮助自己的情敌治理好江山,免除他所有的后患。 她走到忠义王面前,“何苦呢…”就像当初,安亲王问敬亲王的那一句,何苦呢?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梦,又何苦相思呢? 忠义王目光暗淡,侧眸看向凌汐涵。 “你都知道了,对吗?”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儿非池中之物。想必用过今日之事,她早已猜透其中的关窍了吧。 凌汐涵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你很聪明”忠义王微微笑了笑,“你娘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他目光划过一丝怀念,一丝歉疚。 凌汐涵目光一闪,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父王,你爱过我娘吗?”话一出口她就不由得觉得好笑,父王爱的人是皇后。 忠义王微怔,目光再次落到画像上的女子。 “二十年前,当我受伤闯进她的房间,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他目光停顿,而后飘向窗外,眼神有些飘远和恍惚。 “你娘,她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她。”他眼神悲哀,嘴角浮动苦涩。他转动旁边书架上一个青花白地瓷梅瓶,机关触动,挂壁上那副仕女图慢慢被白色的帷幔遮住,而后书架移动,将它完全掩盖。 他转过身,边走边道:“其实我跟你娘很早就认识了,比她更早。”这个‘她’,自然是指皇后。 凌汐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父王身边,安静得听着。 “想必你也知道,你娘是江湖中人。在我未入得朝堂之前,也是江湖中人。”他来到外厅,随意坐了下来。凌汐涵坐在他旁边。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你是通过定国侯的举荐才参加科举的。” “恩”忠义王点点头,“那个时候的我,年少轻狂,凭着一身武艺仗剑江湖。在我十八岁那年,碰到了你母亲。” 他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 “那时你母亲也就十三四岁,有着少女的青涩和江湖儿女的豪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了一声。 “唔…我想想,那一年,好像是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偷,而且专门偷盗女子闺中之物。你母亲那个时候也是年少轻狂,再加之嫉恶如仇的性子,下决心要除去那神偷。于是她便以自身做饵,引那人入局,而后一举擒获,可是那神偷乃是老江湖,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又如何与之抗衡?她中了那人的奸计,被掳劫到一个山洞中。而我,也刚好奉家父之命为江湖除害,追寻那神偷整整一月,终于查到了他的踪迹。” 凌汐涵了然一笑,“哦,我明白了,肯定是你救了我娘,然后我娘就因此钟情于你,从此念念不忘?” 忠义王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脸,躲过凌汐涵戏谑的目光。 “你这丫头,人小鬼大。”虽然口中说着责备的话,可眼中却有着慈爱。 凌汐涵笑道:“好吧,我不说了,我听故事。” 忠义王笑着摇摇头,“其实我早就到了那个山洞,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因为我想先摸清楚那神偷的底细,才能一举将他擒获。后来你母亲知道了,就说我见死不救,骂我是卑鄙小人。我那个时候也是年轻气盛,骄傲自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指着鼻子骂,心里也不舒坦。我救了她,她还这般口出恶言。当时我就想,真是一个刁钻泼辣的女子。但是我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能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便不予理会,拂袖离去。没想到她居然那么难缠,不管我走到哪里,她总能找到我,然后千方百计的给找我麻烦。我实在忍无可忍,本想给她点教训。可是哪知家里又传来父亲病重的消息,我就匆忙回家。等我回到家中,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临终之时才告诉我,原来我还有一个姑姑,幼年失散。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十几年了,终于得知了她的消息。原来她早于多年前被人收养,而后又被微服私访的先皇发现,接入皇宫,封为妃子。从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他说到这儿哀叹一声,“可惜姑姑红颜薄命,没过几年便死于后宫争斗之中。” 凌汐涵心思一动,很多事情已经明了。 “我父亲告诉我,姑姑孕孕有一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父亲说,姑姑死的冤枉,让我无论如何协助表弟查出姑姑的死因,为姑姑报仇。”他眼眸乍然闪过冷光。 “于是我摒弃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一步步的踏入朝堂之中。” 这个凌夕涵倒是在萧霆轩口中知道一些,便笑道:“我听说父王你当年可是一举拿下文武状元呢,短短几年,你便晋升到右相,位于百官之上。8”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皇后的父亲当时可是左相。那么对于当权者来说,如果这两家联姻,对于皇权绝对是不小的威胁。 于是她沉默了,若以当年的局势,就算皇后跟父王两情相悦,先帝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所以父皇遇上皇后,注定是一生的悲剧。 见她沉思,忠义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暗下眸子,眼中满是苦涩。 气氛太过沉闷,凌汐涵有心岔开话题。 “那我母亲呢?你入朝为官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吗?” 忠义王道:“后来倒是见过一次,不过那已经是五六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他突然沉默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遇上了那个如风的女子。从此后,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女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凌汐涵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打算再说些其他。忠义王却又开口了。 “一年后,我再次见到你母亲,是在…是在表弟大婚之日。”他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痛楚,微微低下头,声音暗沉低哑。“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母亲是琉璃宫的人…你应该知道吧,琉璃宫创派祖师,是皇后的师父。算起来,你母亲还得叫皇后一声‘师叔’。而她又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妹妹,你舅舅跟皇后也是师兄妹。那一次,她代表琉璃宫和天下第一庄来参加皇后的婚礼。”他端过芙蓉白玉杯,轻呷一口茶。 凌汐涵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母亲跟皇后的关系还真是杂乱,既是师侄儿又是师妹,到最后又是义妹。这交错的亲戚关系,还真是令人头疼。 “后来呢,我听说是皇上下旨让母亲嫁给你的。” “是的”忠义王点头,“应该说,是皇后…皇后希望我娶你娘。”他眼角流露出苦涩。那个女子,是他一生遥不可及的梦,但是他希望能够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所以,只要是她希望的,那他就去做,只要她开心就好。 凌汐涵沉默良久,而后定定的看着忠义王。 “父王,当日在宝华寺…其实你都清楚对吗?”她眼神复杂,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若是以前她还自负聪明以为那些小伎俩可以瞒过父王,那么今日,她敢肯定,当日在宝华寺,凌汐云和凌汐宛被人轮jian一事,父王肯定早已知道这中间是她在推波助澜。 只是,他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闻言,忠义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深看了凌汐涵一眼。而后放下茶杯,轻轻点头。 “是,我早已知晓。” “那你…” 忠义王微微一笑,蓦然笑容寒凉。 “当年皇后也曾被人算计,意欲毁之清白。皇后一时心软,没有过多计较,哪知差点铸成大祸。” 凌汐涵会意,“父王说的可是前太傅之女秦雨欣?” 忠义王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居然知道此事,随后又点头。 “对,就是她,当年她爱慕皇上,可是皇上不喜欢她。于是她对皇后心生嫉妒,便多次设计谋害皇后。那个时候皇后初有身孕,适逢冬日大雪。皇后爱花成痴,于雪天赏梅。哪知秦雨欣竟然买通她的丫鬟,知道她这一爱好,因此在梅花从中泼下黄油。皇后不查,失足摔倒,险些落胎。幸亏安亲王即使赶到,保住落她腹中之子。可是她本就胎中中毒,身子虚弱,又在雪地里受到寒气,再加之后来早产,以至于…”他突然不说话了,眼神蓦然沉痛而悲凉。 凌汐涵暗自心惊,原来皇后从此不能受孕,祸患,竟始于那次雪地摔跤。怪不得… 忠义王平复了心惊,冷声道:“那日我见到云儿跟宛儿那个样子,回来后虽然有小青的供词,我当时确实也没有起疑。直到几天后,我才想起这件事有些疑点,细心查探之下,才终于知晓了整个过程。”他看着凌汐涵,微微叹息。 “涵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你那几个妹妹也没少欺负你。本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着你们都是亲姐妹,也不打算追究许多。可没想到云儿和宛儿竟然…”他眼中有着愤怒、痛苦和厌憎。“没想到她们居然屡教不改,还生出这般恶毒的心思。幸亏你机警,没有被她们算计,否则,我该怎样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他目光中有着幸运,有着安慰,也有着叹息。 凌汐涵心思一动,“可她们…是你的女儿啊,你,不怪我吗?” “女儿?”忠义王冷哼一声,“我没有这么心思歹毒的女儿。”他眸光冷漠,说出的话也是无情寒凉。 “你也知道了,除了你娘和王妃,那些女人,不过是稳定朝堂的棋子而已。”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漠,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那么宁氏呢?”凌汐涵突然冲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突然就划过了宁氏安详的面容,心中感觉复杂。 忠义王一顿,眸光幽暗莫名,有些复杂。 “她,亦然。”除了早已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女子,任何女人都不足以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波澜。对于云裳,他心中有着歉疚,也有怜惜,或者还有着心心相惜之情。可是那不是爱,这辈子他只爱过一个女人,永远都只爱她一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涵儿,你恨我吗?”他看着凌汐涵,目光中有着歉疚。 “是我误了你母亲的一生,间接的害死了她。”他苦笑一声,“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他仰头闭眼,淡淡的阳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准确照耀出他耳鬓灰白的发丝。 凌汐涵心思一动,淡淡摇头:“没有,我不恨你。”或许她刚附身在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因为脑海里残留的记忆恨过,可是现在却已经不恨了。因为她父母之间的那些恩怨跟她没关系,她只是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这一切,所以她不恨。 “父王…”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出那个问题。 忠义王微笑看着她,“你是不是想问赵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流掉的?” 凌汐涵眼中光芒一闪,沉着的点点头,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父王,你…” “不是我,是青香。”忠义王语气淡漠,眼眸淡淡看着前方,眸深如海。“你现在也知道了吧,她是你二姐的人。” 凌汐涵手指微动,“可你也应该知道”她眼眸骤然转冷,“二姐背后有萧霆轩。” 忠义王沉默许久才道:“昨晚皇后寿宴,朝晖公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凌汐涵眼眸一震,波光漾开。 “她说的是真的?皇后真的…” 忠义王闭了闭眼,“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关键是,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右相以此事撺掇朝中大臣联名上奏,要皇上废后。”他眼眸冷如寒潭,似冰封的坚韧,尖锐而冰冷。 凌汐涵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皇上大发雷霆,当即斥责右相心怀不轨。奈何朝中有很多老臣对皇上专宠皇后早已心有不满,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情,纷纷谏言。还好当年亲眼目睹这件事的人早已被皇上处决,这些人拿不出证据,再加上朝中有以左相为首的落氏一族支持,才平息了此事。” 他说到这儿,声音忽而低沉下来。 “皇上有心想要给右相一个警告,所以…”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利用赵氏落胎一事来惩戒她,借此来打击右相。”凌汐涵语调平静的接过话。 “对。”忠义王眉目冷淡,“其实你已经猜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府里这么多女人,怀孕的不少,可是平安出生的却只有你们几个。以涵儿你的聪明,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人动了手脚。所以赵氏落胎,也在我意料之中。” “怪不得…”凌汐涵叹息一声,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父王,八妹…” 忠义王一怔,眼眸暗了暗。 “我知道。”他抬头,目中露出些微的笑意。“只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的?”这件事他也是几年前才发现,涵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凌汐涵微微一笑,“很简单啊,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个个都不简单。八妹若是真如表面那样柔弱,又怎能独善其身?何况有王妃坐阵王府,再加上二姐辅助,八妹能藏得这么深,不可谓心计不深。是以我一直对她有所怀疑。直到上次——”她眯了眯眸子,眸底寒光闪过。 “上次去宝华寺,她下马车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凌汐珍简单干脆的动作,嘴角扬起冷讽。“若她真是体弱多病,又怎会自己跳下马车?这样熟练的动作,显然是会武之人。而她辛辛苦苦隐瞒这么多年,焉能不知其居心不良?” 忠义王目光缓缓动容,嘴畔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狠聪明。”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她不是我的女儿,不,应该说,真正的珍儿早就死了,或者是被掉包了。” 凌汐涵微微惊讶,而后又了然。怪不得… 她站了起来,“父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恩”忠义王疲惫的挥了挥手,向后靠了靠。涵儿对那些女人用心他知道,涵儿接下来想做什么他也知道。 他望着房梁,嘴角噙起凉薄而讽刺的笑容。是时候了,那些女人不安分,也该让她们吃些苦头了。正好,借此机会让朝堂换一批血,右相就再也没有资本猖獗了。 走出书房,凌汐涵回头望了望关闭的大门,眸色深暗。 赵氏醒来后得知自己被贬为妾,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事情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更改。 翌日,京都几乎每人手上都握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凌汐涵这十几年在王府被姨娘庶妹的点点滴滴。忠义王震怒,立即将王府大清洗,那些剩下的曾经虐待欺辱过凌汐涵的丫鬟小厮姨娘小妾有的杖毙,有的被驱逐出府。留下的,就只有孕有子嗣的陆姨娘。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还留在王府,却被幽禁在了佛堂,终生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而她们身后所代表的各个势力,也在一夜间被元倾帝以雷霆手段借此迁居贬谪。那些空缺的官员又被太子萧霆轩提拔了大量的人才填补。 这一系列举动配合得天衣无缝,快得让朝中大臣措手不及,特别是那些跟忠义王府沾亲带故的朝臣,一个个跟霜打了茄子似的,彻底的萎靡下来。而右相,也因为管教妹妹不善被元倾帝下旨停职一个月。右相气得脸色铁青,却只有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而令百官诧异的是,寻氏和宁氏所牵连的落氏,也因赵氏落胎一事受了不大不小的牵连。群臣本以为皇上会因此而冷落皇后,却不想,皇后根本未受其害,仍旧专宠后宫。 也正是因为落氏受了创击,因此右相才对此事缄默不语。 只是经过这一个月朝廷的变动,有心的人早已绣出了些阴谋的味道,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上朝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未有任何人敢提及废后一事。 这也是凌汐涵最初和最终的目的。自古豪门内院计出百招争宠夺权的不在少数,小妾迫害主母嫡女的也比比皆是。所以对那些男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忠义王府却是个例外。因为与忠义王府联姻的簪缨世家不在少数,本来势力就大了。如今再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么对于当权者来说,会不会想得深远一些? 比如,一个小妾居然敢谋害嫡女,是谁给了她们那么大的胆子?如果她们不敢,那么她们身后所代表的家族呢?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辱一个死了母亲的嫡女,是没把朝纲没把忠义王甚至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如此一来,元倾帝焉能饶恕之?何况谁都知道皇后对凌汐涵的宠爱,皇上就算不喜欢凌汐涵,但是碍着皇后的面子也不得不处置了那些妾室。 忠义王府除了王妃以外,所有女人都被清除了。元倾帝感念忠义王多年来为朝廷效力,劳苦功高,因此又在百官家族之中选了四个美人封为侧妃,陪伴身侧。 事实上经过这些事,很多人早已明白了其中缘由,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凌汐涵在知道这件事后只是冷冷嘲笑,元倾帝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而现在风靡整个京都的,还是她让人印出了那些罪证。 皇宫,皇后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个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凤目掠过上面的内容,眸光幽深冷冽。良久,她闭上眼睛,手指松动,那张纸随风飘散。 一滴泪,自她眼角慢慢滑落。 云裳,对不起… 东宫,萧霆轩同样拿着这样一张纸,目光久久的凝视上面的内容。 清风吹来,扬起他青丝飞扬,遮住了他眼底骤然闪过的冷然。 他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难怪… 凤仙居,欧阳宸目光停在那密密麻麻交错的文字上,微微闭了闭眼。手指催力,纸张灰飞烟灭。风扬起他的墨衣长袍,狂乱的发丝在空中猎猎废物,他的背影挺拔而深沉。 经过大清洗后的忠义王府,变得冷清萧条,就算是多了几个女人,却也不复往日的热闹芳华。 忠义王妃多年来暗中收拢各方的势力,也因那些女人而彻底瓦解。向来面色无波吃斋念佛的忠义王妃终于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 当然,经过此事,凌汐宛和凌汐云对凌汐涵的仇恨更加深刻了。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凌汐珍,失踪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京都冬日漫长,且温度格外低下。还未到腊月,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 披了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凌汐涵打开窗户,冷气立刻钻进来,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她紧了紧披风,看着窗外白雪纷飞,枝头早已被大雪掩盖,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她潋滟水眸晃动,“若雨,若雪。” 若雨裹着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和肉桂粉挑绣银红花朵锦缎对襟长褂,娇绿缎裙的若雪走了进来。 “小姐” 凌汐涵将手中的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手炉放到黑漆嵌螺钿小几上,“下雪了,咱们出去堆雪人吧。” 厄? “可是小姐,外面很冷,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若雨犹豫着。 “不会的,走吧。”凌汐涵根本不在意,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天空纷飞的雪花,她闭着眼睛,展开双臂,脸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若雨若雪,快出来。” “来了”见此,若雪也是一脸的兴奋,跑了出来。 “哎”若雨摇摇头,随后将房中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中的檀香熄灭,提着裙摆跟了出去。 “小姐,这血好厚啊。”若雪搓了搓手,在唇边喝着气,小脸冻得通红,仍旧是一脸的兴奋。 “是啊”凌汐涵眼珠子一转,忽而蹲下身,抄起一个雪球就扔向若雪。“接住。” 若雪慌忙躲开,嘟着唇不满道:“小姐,你耍赖。”她眼眸转动,学着凌汐涵的样子捡起雪球扔过去。 “好啊,你敢偷袭我。”凌汐涵柳眉高挑。 “哼,是你先偷袭我的。”若雪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顶回去。说话的功夫又扔了两个雪球,她便仍还变冲走出来的若雨道:“若雨,快点过来帮我,小姐她好厉害…哎哟…”她一个不慎,被凌汐涵砸中了额头。 “啊哈,小样儿,跟我斗。”凌汐涵笑脸灿烂,很是高傲。 若雪不服气,双手齐用。 “小姐,你别高兴得太早…” 看她们玩的高兴,若雨很快也加入了进来。不一会儿,前院里就响起了三个女孩儿的嬉笑声。 远处,萧霆轩一身白衣若雪的站在房顶上,衣袂翻飞,和漫天的雪花融为了一体。他凤目定定的看着正在玩闹的几人,准确的说,是看着凌汐涵。眼底划过丝丝柔光,薄唇也轻轻扬起。 她还真是顽皮! 凌汐涵似乎察觉到那道视线,她转身,纷飞雪花飘扬,那男子白衣如雪,容颜似画,正凝眸含笑的望着她。眸中点点情丝流动,如同一缕朝阳,透过重重雾霭照到她心底,驱散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郁。 “小…”若雨抬头,见凌汐涵站着不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拉了拉还在揉雪球的若雪,悄然离去。 凌汐涵未有所觉,因为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白衣少年。她看着他,看着他如九天玄外的谪仙,轻轻向她飞过来。她潋滟水眸在霎那间晃开光泽,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绝美的弧度。 —踩—踩—踩— 踏在厚重的冰雪上,凌汐涵目光宁静的看着远方,看了一眼身边的萧霆轩。 “姨母如何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萧霆轩说过,皇后生病时,皇上不许他靠近,她怎么忘了? 萧霆轩凤目微闪,低着头没有说话。 凌汐涵心知触动他的伤心事,正要道歉,忽而凭空落下一个青影,面色焦急。 “太子” “发生了什么事?”萧霆轩暮色光泽沉淀,脸色凝重的问着赤练。 “皇后病情加重,安亲王已经进宫了…” 他话还未说完,萧霆轩就欲离去,凌汐涵下意识的拉住他。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身旁疾风一闪,萧霆轩已经将她抱进怀里,如风般掠过房顶,转瞬消失在皇宫的方向。 寒枝霜雪落了一地,一双软锻绣花鞋停在枯枝旁,目光看着皇宫的方向,宁静如水的眸子划过深深的伤痛。身边,雪青马面裙,青莲色灰鼠皮皮袄的丫鬟看着她。 “小姐,你…” “青曼”凌汐晴目光清幽,嘴角噙起苦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她永远不会忘记,十三年前皇上寿宴,她随同母亲进宫。桃花叠嶂中,那个安静坐在琴架旁的少年,眉目如画,仙姿玉郎,凤目深邃入海,淡笑若青海明月之光。只一眼,她便再也无法忘记。 青曼目露心疼之色,“小姐…”她自是知道小姐的心思的,小姐苦恋太子十几年,可是如今太子却… 凌汐晴闭了闭眸子,再次睁开眼睛,眼中已是平静如水。 “其实我不该奢求太多的,如若不然,我和他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现在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就算他只是利用她。但是她不在乎,至少她还可以用另一种身份陪在他身边,不是吗? 青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劝说。给她紧了紧银狐轻裘披风,“小姐,这里风雪大,奴婢扶你回去吧。” “恩”大雪很快淹没了二人的身影。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四章 萧霆轩带着凌汐涵一路直奔皇宫,刚到龙琰宫,还未来得及踏进去,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而后又传来皇后清冷虚弱的骂声。 “萧漠漓,你凭什么禁止轩儿见我?” 门口,萧霆轩刚要踏进去的脚步一顿,拉着凌汐涵的手紧了紧。凌汐涵回眸看他,见他被风雪弥漫的容颜越发的清冷孤傲,坚挺的身形却显得孤单而脆弱。她心口突然似被针扎一般,不是很痛,却深刻进血骨。 里面一阵静默后,又听得皇后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 “漠,轩儿…轩儿是无辜的…你不要,不要再恨他了…” 萧霆轩身子一僵,紧抿着唇,抓着凌汐涵的手再次用力。凌汐涵明显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睛,虽然被蒙上白雪的浓雾,却仍旧掩不了眼底那一抹沧桑悲凉。 内殿,皇后半坐在床榻上,发丝散乱,脸色微微苍白,双手紧紧抓着元倾帝的衣领,目中有着哀求。元倾帝双手抱着她的腰,眸色复杂,眼底涌动着波云诡谲的幽光。听到他的控诉和哀求,他蓦然悲痛了眸子。 “对不起,落儿,我也不想的…”他握紧了双拳,身子颤抖,好像在害怕什么。 边侧,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的安亲王静静的站着,目光掠过虚弱的皇后和一脸悲痛莫名的元倾帝,轻叹一声。 “皇兄…”他想要说什么,元倾帝骤然眼眸一冷,逼得他刚到喉咙的话又落回了肚子。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他撩开珠帘,大步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萧霆轩和凌汐涵,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里间,而后拍了拍萧霆轩的肩膀,没说什么,擦肩而去。 凌汐涵皱眉,总觉得这个安亲王好像知道什么秘密。 内殿,皇后退出元倾帝对怀抱,向后靠了靠。 “呵呵呵…这些年你一直冷待轩儿是为什么?就因为我当年早产?那不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迁怒于他?”皇后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对他他会有多难过,多伤心?他也是人,他也会心痛的。”皇后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嘶哑无力。 “漠,我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你忘了吗?当初我怀着轩儿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你说你会非常爱他,你说你一定会将他视作珍宝。你忘记了吗?” 门外,萧霆轩的身子再次一僵,目光碎裂,清幽痛楚的光色交错而过,化成微微的淡光。 元倾帝目光松动,眼底浮现一丝迷茫,而后一道暗沉的气流涌动眼底。 “落儿,别说了,我…” “就因为我怀的不是女儿,你就如此苛待他,对吗?”皇后目光微冷的打断他,“你一直介怀的,不过就是因为我因为生产轩儿伤了元气,再也无法为你生一个女儿,不是吗?” 元倾帝蓦然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冷漠的皇后。 “落儿,你?” 皇后别过脸,无视他布满痛楚的眼眸,冷声道:“喝~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自然了,天下的女人也都任你挑选,想要女儿,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你生,不是吗?”她冷笑一声,目光冷冽而讽刺的看着元倾帝越来越苍白的面容。 “你又何苦为难轩儿?” 元倾帝身子摇晃,唇色比之外面的雪花还要苍白。 “落儿,夫妻多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他低哑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了的痛楚。 皇后眼波一震,而后又是一脸冷色。 “那你要我怎样看你?”皇后目光清幽的迎上他漆黑深邃的眸,“无忧城易守难攻,可是合你我二人之力再加上擅于行军作战的萧君逸,想要收复一个无忧城轻而易举。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轩儿那个时候才五岁,他才五岁啊。你出去看看,到外面去看看,谁家五岁的孩子不是在父母面前承欢膝下?谁家五岁的孩子在父母叔伯还健在的时候就要承担整个家族的责任?更何况,轩儿要承担的不是普通的家族,而是皇族,是整个天下。他八岁,八岁你就让他离开我,让他游历江湖。是,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总有一天要肩负天下的责任,所以这么多年来你对他严厉教导我不置一词。可是…”皇后眼圈红了,声音嘶哑。 “可是他没责任来承担你对欧阳痕的恨。”她这句话说的很轻,却是字字锥心。 元倾帝目光震动,手指微微颤抖。 “落儿,我…” “呵呵…”皇后自嘲轻笑,“我知道你记恨欧阳痕,因为他对我心怀不轨,对吗?呵呵…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你的所有物。除了你,但凡有任何男人对我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都该死,对么?” 元倾帝薄唇紧抿,眼瞳幽幽冷光乍现。 “就像子秋…说什么顾念兄弟情谊,说什么不想我夹在你们兄弟之间为难,而将他贬至北镜。其实说到底,你就是恨他,恨他当初纵容红扇利用轩儿掳劫了我,恨他间接让我中了忘忧蛊,恨我忘了你,恨我要杀你,恨我刺了你一剑,对吗?”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非常的低柔,低到门外的凌汐涵几乎听不见。 “不,没有,落儿,我没有恨你,我怎么会恨你呢。”元倾帝忽而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声音急切。“我…” “那你是为什么?十八年了,你没有让子秋回京一次。今年,他刚踏入京都,你就派人去监视他。不,不是监视,是你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探子。或者说,更早…其实说白了,你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一个月我跟他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你就是怀疑我在那一个月里对他生出了莫名的情愫,你就是怀疑我是不是?”皇后说到最后大声吼起来,目光染上了血丝。 “没有,落儿,我没有怀疑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元倾帝痛苦的摇头,声音颤抖而悲凉,目中闪过挣扎之色。 “没有?喝~”皇后别过脸,擦干脸上的泪水,“欧阳痕同样掳劫了我,依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就因为玉双的那个赌约?就因为你要借此机会锻炼轩儿?别自欺欺人了,这种话可能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又何必拿来诓我?你还让他跟宸儿争斗 ,他们可是表兄弟,你想让历史重演吗?北镜贫困潦倒,子秋心怀百姓,与民同寝同乐,将北镜带入了一个繁盛阶段。8可是你,你却暗中动手脚,限制他的行动,让他举步维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不想让他回京,你就是不想让我见他,对不对?” “对,没错,我是不想你跟他见面。”元倾帝眼眸冷冽,“你说的对,我是暗中牵制他,我巴不得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那会让我发疯发狂。”他紧紧抓着皇后的肩膀,眼中痛苦弥漫着深情。 “落儿,你说的没错,天下任何男人若是对你有半分觊觎,那他们都该死。”他眼瞳悠然划过森冷骇人的血色,“因为你是属于我的,只能属于我一人。”他面目霸道而决绝,眉宇间俱是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 皇后挥开他的手,冷笑。 “萧漠漓,不要把我当成你的玩具或者宠物。” “我没有把你当作玩具和宠物。”元倾帝低吼一声,手指指节泛白,他蓦然伸出双手将皇后抱进怀里,紧紧的,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落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宠物,没有,从来都没有。”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头,深深的埋进了她的颈项。 “落儿,我害怕,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脆弱的嘀喃,让皇后本欲推开她的手顿住,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落儿,我知道你怪我苛待轩儿。可是,可是…”他声音颤抖,双手紧紧的箍着她的腰,几乎要将她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可是你知道吗落儿,当年你早产晕厥…那个时候,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声息,就像透明了一样…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我不是怕你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死了,那我也陪你一起死。” 皇后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可是我怕的是…”元倾帝眼瞳染上了绝望悲凉的色彩,“我怕你会永远离开我,我怕你会抛下我回到你的世界中去” 皇后再次一颤,门外,萧霆轩蓦然瞳孔睁大,怔怔的站着。旁边,凌汐涵早就已经呆立当场,没有了任何反应。 里面,元倾帝低低的脆弱声还在继续。 “如果你真的回去了,那么我该怎么办?我就算踏遍天涯海角,却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你就此丧命,那么奈何桥上,我和你一起走过去。可是如果你回去了,那么我要到哪儿去找你?这世界这么大,锦绣江山如画,可是若没了你在我身边,我该有多寂寞,多绝望?”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说,落儿,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该怎么办?”他忽而轻轻笑了起来,眼瞳却染上了妖异的暗芒。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恨,我甚至想要毁了这个世界。” 皇后目光震动,“漠…”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那次的晕厥居然会带给他那么大的痛苦。 “呵呵…”元倾帝轻笑,“我更恨我自己,恨我没能保护好你,才会让你…”他眼神悲凉又痛楚,还有一种无力的沧桑歉疚。“当初我娶你的时候对你说过,从今以后我定对你视若珍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我…我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你陷入险境,一次又一次让你的性命受到威胁。我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 “别说了,漠,那不是你的错…”皇后摇头打断他,当年她受惊早产并不是他的错。 “不”元倾帝用力抱紧她,神色仍旧有着掩饰不了的痛楚。 “你说的对,我确实恨二哥,恨他将你从我身边掳走,恨他让你忘记我…可是我更怕,怕你会因为歉疚而对他…当年你遭蛊毒反噬,命在旦夕,是他救了你。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他…所以我不能杀他,我更不能让你因为被牵连而成为万人唾骂的红颜祸水。” 他微微松开她,莹白如玉的手指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沧桑的眸子爱怜又凄凉的注视着她的容颜。 “落儿,任何可能让你离开我的人我都恨。包括…我们的孩子。” 门外,萧霆轩身子颤抖,凌汐涵赶紧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形。幸亏皇上和皇后都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当年,当年你产后大出血…连八弟都没有把握能让你醒过来。而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不能替你分担你的痛苦,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他呼吸都在颤抖,似乎回想起什么痛苦的记忆,他的声音沙哑而痛苦。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轩儿一直哭,乳母将他抱到我面前来…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你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样子,所以我就恨,恨他伤害了你。我…”他忽而全身都颤抖起来,眼眶充满了血丝的看着皇后。 “当年…我差点…差点亲手杀了他…” 喀— 萧霆轩踩碎了脚下的枯枝,惊醒了殿内的二人。 “谁?” 不再迟疑,皇后话音未落,萧霆轩却已经拉着凌汐涵转身。下一刻,房门被打开,皇后追了出来,却只看到杨风带起了几片雪花在空中飞舞。空气微醺,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玉兰花香… 她靠着门栏的身子慢慢下滑,眼泪若破碎的珍珠,一颗颗自眼角滑落。 她知道,是轩儿,他来了多久了,他又听到多少? 闭上眼睛,任凄凉的泪水被冷雪风化… 萧霆轩离开了,所以他没有听到皇上走出来抱着跌倒在地上的皇后,对她说的话。 他说,“自从那次以后,我心里就产生了阴影。每次你生病,每次看着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我就会想起当年你产后大出血差点一睡不醒的画面。特别是在见到轩儿后,我更加恐慌,更加害怕,我就忍不住去恨。所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因为我怕,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我怕我真的会杀了他…” 如果萧霆轩听见了这番话,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雪花几乎掩盖了整个皇宫。满目冰雪琉璃世界,站着两个萧条落寞的身影。 凌汐涵静静的站着,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才皇后和皇上的对话,心里五味陈杂。她看向萧霆轩,他的脸融化在冰雪里,羽睫被雪花覆盖,头发上也沾染了鹅毛般的雪花。额间几缕发丝在绝魅妖娆的容颜上扫荡,他薄唇紧抿,妖孽魅惑的眸子沉寂着,似万年不化的古谭,深沉而寂寥。 尽管他面色平静,可是凌汐涵知道,他的心,正在烈火煎熬着,疼痛难忍。这也难怪,任谁亲耳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要杀自己,怎会不心痛?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来安慰他。却不防他陡然转过身来,漆黑如夜的眸子如化不开的浓墨,就那样紧紧的盯着她。凌汐涵突然就呆住了,因为此刻她看到,那双乌黑妖娆的眸子正倒影着她的影子。这是第一次,她在别人眼中那么清晰的看清自己。 该怎样形容那样一双眼睛?沧桑,寂寥,悲愤,无奈,痛楚… 心,又是一痛。 萧霆轩却扬唇,忽而笑了起来,深沉如夜的眸子却仍旧漆黑一片。他看向远方,神色更为沉静淡漠。 “母后怀着我的时候被人设计摔跤,差点流产。幸得八叔医术高明,才保住了母后腹中的我。可是母后却因此受了寒气,身子越发的虚弱。母后因为那一次大意一直耿耿于怀,因此非常小心的安胎。八叔说,母后出生的时候身体就含带着毒素,后来即使毒素全完清除,身子却仍旧是虚弱。纵然她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可是身体总归不比常人。这样的身体,是不容易怀孕的。” 他眼睫低垂,轻轻的说道:“所以母后怀着我的时候受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捱到了快生产的日子。可是…”他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眼神微微复杂。 “可是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却带来了琉璃宫被灭的消息。” 凌汐涵心思一动,怪不得皇上不喜欢她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那个时候,母后怀孕不到八个月,听闻此噩耗,受惊早产…”他放在身侧的左手五指悄悄握紧,目中闪过一丝痛色。 “母后生产时惨痛异常,服下了天山雪莲才将我生了下来。可是母后却因为元气大伤,精力耗尽而…”他手指骨节泛白,呼吸颤抖,声音低柔而嘶哑。 “我因为是早产,是以体质虚弱,根本就不能习武。母后生我的时候服下的天山雪莲药性太强,而那个时候的她太过虚弱,根本不能将药性全部化解,所以另一半的药性全都被我吸收。”他微微抬头,嘴角牵起苦涩。 “天山雪莲是圣药,服下后会增加一甲子的内力。所以我一出生,身体里便有三十年的内力。可惜我幼时太过虚弱,根本不能化解那股内力。长久下去,我只会被内力反噬,暴血而亡。” 凌汐涵柳眉一蹙,复又舒展开来。 “所以母后自小就封了我的经脉,阻止那股内力在我体内流动,而后用药物慢慢疏导,让我能够完全的掌握那股力量。”他话到此,忽然停了下来。凌汐涵察觉到,他紧握的双拳在颤抖,内心在急剧的颤抖害怕着,仿佛陷入了久远而痛苦的回忆之中。 他忽而抬眸,狭长的凤目充满了血丝。 “你知道母后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颤抖,字字锥心彻骨的疼痛。 凌汐涵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是血,是母后的血。”萧霆轩说完,脚步踉跄的退后了两步,脸色比之漫天的雪花还要白。 凌汐涵陡然一惊,双目圆睁。 萧霆轩惨笑,“很意外吧?母后产后虚弱,八叔给她服用了玉雪之心才保住她的命,才得以让父皇带着她到天山求医。所以,母后的血,就是最好的良药。”他眉宇间满是痛楚,目光碎裂,血丝蔓延。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四岁以前,每天都会喝一碗母后亲自熬的汤药。就这样,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我体内的内力终于可以由我自己掌控,我也可以如同常人那般习武了。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站在风雪中,俊挺的身姿如同随风飘摇的树叶,微微摇晃。 “直到我四岁那年,有一天晚上,母后照常给我喂药,父皇却突然闯了进来。他一步步的走过来,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他看着母后,然后将母后的衣袖掀开…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母后的手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很多伤痕已经结痂,快要看不见了…”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却仍旧掩饰不了的痛楚。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她一直在割腕,用自己的血给我做药引子。我每天喝下的所谓疗伤圣药,其实是母后的血…”他唇色渐渐变白,眼瞳陡然浮现惊恐害怕。 “我永远都记得父皇那个时候的眼神,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愤怒、懊悔、厌憎…我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气。” 凌汐涵目光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萧霆轩惨笑,“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错觉,父皇再不喜欢我,我终归是他的儿子,他怎会要杀我?可是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那不是我的错觉。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要杀了我,若非母后拦着,或许,或许我早就已经死了…”他一句话说完,疲惫的靠在旁边积雪覆盖的树上。厚厚的雪花洒下,从他眼前哗啦啦的落地,他整个人如同化成雪的雕像一般。 凌汐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了,知道为什么初次相见,她就觉得萧霆轩身上有那么悲伤浓重的黑暗气息,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提及皇后和皇上的时候。眼中都有着化不开的伤痕和痛楚。原来,这是阴影,是他幼时皇上给他心里留下的阴影。那个阴影太深,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所以无论他怎样掩藏,都掩饰不了骨子里蔓延的忧伤。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父皇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小的时候,我一直称呼母后为娘亲,可是父皇…”他眼睫垂下,低低继续道:“我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儿子,我身上肩负着天下的重任,所以父皇从小对我特别严厉。哪怕是我幼时身体虚弱不能习武,可是骑射阵法却是父皇亲自教导督促。父皇对我的要求很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五岁以前,父皇经常罚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我膝盖处的伤痕,从来就没有消除过…” 凌汐涵目光微动,抿着唇,没有说话。 “娘亲每次看见我的伤都会都会十分心疼,然后她会对我说,‘轩儿,别恨他,别恨你父皇,他是爱你的。’”萧霆轩低下头,“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她是不会骗我的,所以她说的话我从不怀疑。就这样,每次我受了责罚,我都不吭一声。因为我坚信,父皇是爱我的,他这样做只是要锻炼我。直到我六岁那年,父皇将我丢进了狼牙山…” 凌汐涵猝然抬头,狼牙山她当然知道。这片大陆上最大的迷失森林,里面白雾缭绕,仿若迷宫,一般人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最恐怖的是,里面有多不胜数的猛兽。老虎、豹子、狼、蟒蛇、食人蚁、食人花… 她很难想象,一个父亲,居然会将自己六岁的儿子丢到那样一个恐怖几乎代表着毁灭的地方。她更不敢想象,萧霆轩是怎样从猛兽口中逃脱的? “那一次,我在里面呆了一个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血人了,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的晕倒了。等到我醒过来,已经是七天后。我醒过来就看见娘亲守在我身边,她看着我,眼眶含泪。我笑着告诉她,‘娘,你别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吧,我不恨父皇,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深呼一口气,手指颤抖着弯曲,每个字都似万斤重。 “娘亲却突然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那一晚,她抱着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就带着我搬到了凤栖宫,无论父皇怎样恳求她,她都没有再对父皇说过一句话。一个月后,我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娘一言不发的带着我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我外公的家里。父皇几乎每天都亲自来迎接娘回宫,可是娘不为所动。后来,是我外公和外婆万般恳求她。她才带着我,重新回到了皇宫。” “两年,那两年里,娘带着我住在凤栖宫。父皇来看她,她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是再踏进凤栖宫半步,我就永远离开皇宫,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于是父皇怕了,他不再来找我娘。可是我却知道,每天晚上,娘睡了以后,父皇就会站在门口,一直盯着凤栖宫的大门发呆,一站就是一晚上。那两年里,娘再也没有笑过…直到两年后,娘三十岁的寿辰。她才带着我,第一次走出了凤栖宫。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原谅了父皇。那个时候我八岁,阑城叛军作乱,父皇让我带兵前去平乱…一个月后,我带着捷报回宫。自那以后我便开始叫她母后…那是…那是我第二次看见她哭…” 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子缓缓的滑落,瘫坐在雪地上。低垂着头,发丝散乱交错,如同他眼中交杂乱麻一样的思绪。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母后的身体愈见虚弱,她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每一次,父皇都会守在母后的病榻前,却从来都不会让我靠近半步。每次母后醒过来没有看见我,就会如刚才那般对着父皇又吵又闹。可是任凭母后怎样打骂父皇,父皇从来都不会反驳一句。从我有记忆以来,父皇从来都没有对母后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母后有时候任性胡闹,父皇也是百般纵容宠溺。”他眼睛呆呆的看着空地,声音低喃若风。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他说起他对我的恨。我从来都不曾知道,原来他是那么的恨我,甚至他曾经真的…真的对我下过手。呵呵…”他忽而轻轻的笑起来,看着凌汐涵,目光隐着重重的哀伤。 “很可笑对不对?我的亲生父亲,他恨我,他想要杀我,呵呵呵…”他从来都知道,父皇不喜欢他,可是他却从不曾想过,父皇竟然真的对他有过杀心。 凌汐涵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萧霆轩,因为她也一直处在震撼当中。她没有想到,元倾帝对皇后的感情竟然是那么的深沉执着,那种近乎于偏执的占有欲,让她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帝王,爱自己的妻子能够爱到迁怒于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起过杀心,那该是怎样可怕的感情? 她看着萧霆轩,眼神复杂。 良久,她坐到萧霆轩身边,看着纷扬的雪花。轻声道:“皇宫,是世界上最富丽堂皇,也是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从权利倾轧争斗中走过来的。”她话到此一顿,声音忽而变得低沉起来。 “自太祖皇帝开始,皇室的子嗣不多,轮到你父皇,就只有你一个儿子,所以你自小没有经过宫廷斗争,也不知道生活在偌大个后宫里,想要生存,该是怎样的艰难。我听说皇上幼年丧母,虽然有先皇的宠爱照顾。”她仰头,嘴角浮现讥讽。 “可是你要知道,在皇宫,帝王的宠爱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我想,他曾经的生活,毕竟是暗无天日吧。” 萧霆轩一震,凤目呆呆的看着远方,眼中迷茫上一层白雾。 “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对于阳光是惧怕的,同时也是渴望的。我想,对于你父皇来说,你母亲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一个人,如果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那么他将一生无心无情。可是,如果突然有一天,他生命里出现一缕阳光,让他觉得温暖,觉得安心。那么他一定会牢牢的抓住这束阳光,不惜一切代价。” 萧霆轩再次一震,回眸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子。容颜清冷,眼神平静淡漠,可是那清透碧波的眼底,却承载着历尽人世沧桑的凄凉和落寞,以及看透红尘的哀伤和孤独。 心口蓦然疼痛。 凌汐涵向后靠了靠,盯着天空不断飘下的雪花,忽而一笑。 “你母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知道吧?” “嗯,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回眸,目光清幽的看着萧霆轩,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因为她失足落崖而死,灵魂来到这个时空。”她深呼一口气,“你父皇之所以会那么害怕,是因为他怕,怕你母亲就这样一睡不醒,然后再次回到那个世界。”她低着头,一片雪花落下,在她手心里融化。 “你可知道,你母亲在这个世界二十年,在那个世界,不过二十天而已。” 萧霆轩目光震动,怔怔的看着脸庞清幽迷茫的凌汐涵。 “你父皇,他是一国之君,他权倾天下。可是他就算再有能耐,却也无法开辟时空。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她仰天叹了口气,说道:“有时候,得到后再失去,比从未拥有过还要痛苦千万倍。”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五章 同命相连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落,满地的银霜。 萧霆轩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目光迷离悠然。 “父皇很爱母后,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为母后梳发绾髻,画眉点妆。他可以脱下龙袍,亲自下地除草,种下一片花海,只为博得母后启唇一笑。” 凌汐涵眼眸动容,嘴角浮现一缕笑光。 “母后生病时,他会一直守在床前照顾。煎药、喂药…从不假他人之手;他可以为母后洗手作羹,就如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母后开心了,父皇也会很开心。母后若是皱一皱眉头,父皇便会极其心疼。”他眼睫颤动,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父皇对母后的占有欲很强,他几乎不允许任何男人多看母后一眼。” 这个凌汐涵倒是看出来了,不过也难怪,像皇后那样举世无双的佳人,任何人得之都会视若瑰宝,不许任何人觊觎吧。 “爱情,真的会让人那般疯狂吗?”他低头,声音自嘲中带着迷茫。 凌汐涵忽而一震,看着眼神迷茫夹杂着冷漠无情的萧霆轩,心中忽然一痛。脑海中涌现出当初欧阳宸对她说过的话。 “不要爱上萧霆轩,他是无心的。” 或许,到了现在,她有些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了。萧霆轩是无心,因为皇上对皇后深刻的爱和对他深刻的恨,让他心里产生了阴影。他怕,怕自己会走上他父亲的路,怕他有一天也会伤害到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不敢爱…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中有些酸涩。 “不知道。”她抿唇苦笑,她没有经历过爱情,也不懂,所以她无法回答萧霆轩这个问题。 沉默一会儿,她忽而拍了拍萧霆轩的肩膀。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因为你至少还有一个疼爱你的母亲,不像我…”她眼眸飘向远方,夹杂着飘渺和苦涩。 “你知道我跟你母亲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吧?” “嗯”萧霆轩点头,目光轻轻游动,看向凌汐涵,凤目深思。 凌汐涵嘴角一勾,“其实呢,你比我幸运多了。”她水眸波光盈盈,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我幼时和家人失散,流落黑帮…厄,就是黑道组织。”她忽而轻嘲一声,“其实黑帮只是假象,应该说,那是个杀手组织。” 萧霆轩一震,侧眸看身边的女子。见她容颜清冷,眼眸清丽而冷澈,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讽刺,深入骨髓。 “那里有很多跟我同龄的孩子,在那里,没有所谓的感情,只有不停的杀戮,不停的比试…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义父带着十几个被捆绑的男人来到我们面前,然后给了我们每人一把匕首。然后面无表情让我们用手中的匕首刺向那些人的心脏。”她嘴角噙起苦笑,“那个时候我们很害怕,没有人敢动手。可是义父说,如果我们不杀了他们,就不许吃饭,还是没有人动手。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终于有人挨不了了…第一个动手的是我的同伴,我看着他,看着他颤抖的…将匕首刺进那个男人的胸膛。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也刺激了我的眼睛。”她说道这儿,忽而双拳紧握,似在隐忍着什么痛苦。 “然后,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狠狠的…刺进另一个人的胸膛。他倒下了,双目圆睁的瞪着我,脸色扭曲的可怕。我永远都记得那个人临死前的样子,以至于在后来的五六年里,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她抱着膝盖,眼眸呆滞,低低的说着。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那个时候,我五岁。” 萧霆轩浑身一震,看着凌汐涵,凤目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怜惜跟心疼。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是个黑暗的世界,想要活下来,就得让自己不停的强大,再强大。想要生存,就得冷血无情,就得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踏着别人的尸体上走过来。”她手指微微颤动,平复了心中因为回忆起这段往事而漾起的汹涌波涛。 “十年,整整十年,我每天都过着杀人和被杀的生活,每天都要从无数具尸体上走过。渐渐的,我变得麻木。人命,在我眼中不过蝼蚁…十五岁那年,我接替了帮主的位置…十六岁,我回到了家里,那是一个美如城堡的家。我几乎忘记了,原来我还有个家,还有父母,还有兄长…本以为,我就此脱离了那个黑暗肮脏的世界,可以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可是…”她自嘲的苦笑。 “我有一个庞大的家世背景,父亲是跨国集团董事长,每天工作繁重。母亲是个女强人,她一心都在她的事业上,对我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根本不关心。大哥早已成家,二哥…”她说道这儿,忽然一顿,看了萧霆轩一眼。他,知道吗? 看懂了她的眼神,萧霆轩抿着唇,沉默的点点头。 “八岁以前,每年的七月十四,母后都会带我到落日崖祭拜…”他看着凌汐涵,“你的舅舅。” 凌汐涵心思一动,没想到皇后竟然连这些也告诉过他。 她低低一笑,“唔,很不可思议吧?我在那个世界的的二哥,却是这个世界的舅舅。”她嘴角噙起凉薄的笑,“二哥虽然疼惜我,可是他最后还是…还是为了你母亲…殉情。”她顿了顿,又道:“十八岁,我想要彻底脱离那个令我恶心和痛恨的组织,可是却遭到他们的暗杀。我一时大意,被人偷袭…”她仰头,深吸一口气,笑了一下。 “醒来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水眸闪动,忽而顽皮一笑。“你看,比起我,你是不是要幸运得多?”要安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知道,你比他更惨。 萧霆轩深深的看着她,凤目幽深如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不说话,凌汐涵又说道:“你刚刚说你六岁的时候,你父皇将你扔进了狼牙山是吧。”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着掩饰不了的沧桑和悲凉。 “在我七岁的时候,义父让我们一百个孩子互相比试仇杀。五百个孩子,只能留下五十个,我成功的活了下来。一个月后,我们仅存的十个人又被带到了原始森林。那个地方,或许比你口中的狼牙山还要恐怖几分。”她脸上是轻松的笑,眼底却弥漫着冷冽和苍凉。 “两个月,义父只给了我们每人三天的干粮,食物很快就吃完了。我们饿得饥肠辘辘,又累又冷,而且对周围的一切非常的恐慌和害怕。那些猛兽却在那个时候集体出动。它们瞪着我们,眼睛绿油油的,那是一种饥渴的目光。我知道,如果不反抗,我们就会成为他们口中的美食。”她仰头,吐了一口气。 “或许是求生的意志力太强,我们团结在一起…我不知道最后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只记得,眼前一片血色…等我们安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我们同行的十个人,只剩下了十二个。原始森林没有可以果脯的食物,我们只有吃被我们杀死的猛兽。因为没有火石,我们只能咬牙吃着血粼粼的生肉…”她别过脸,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种血腥恶心的味道。 “等我们吃饱了,终于有力气了,可是下一波的野兽又出动了…于是我们又开始全身武装戒备,不停的杀戮…每次杀戮都有人受伤或者死亡。每次血腥的死亡后,就是我们充饥的时候。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在那个森林里,我们不但要防止被野兽突袭,还要随时关注诡异的气候变迁,以及那些看起来很美丽,却带有毒素的奇花异草…两个月后,我们的野外探险终于结束。而最终走出原始森林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他刚刚走出森林,便因为伤势过重,失血太多而死亡。”她握紧了拳头,眼眸骤然冷如寒潭,眼底闪过一抹嗜血,声音嘶哑而冷冽。 “接下来,我就开始出使任务,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她伸出双手,十指纤细白嫩,滑若凝脂。这双手很美,它不适合拿剑,不适合杀人。它更适合弹琴作画,更适合舞文弄墨。可惜,这个世界仍旧是黑暗的,她仍旧摆脱不了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微微发愣间,忽而觉得手上一暖,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微微的暖,自手心溢出。她迷茫的抬头,对上一双深邃若大海的凤目,眸底黑暗如谭,酝酿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情丝。 她忽而一笑,“其实你母亲更可怜,更厉害。你不知道吧?你母亲幼年丧父丧母,八岁就独自撑起整个家业,还要保护自己年幼的弟弟。所以啊…”她再次拍了拍萧霆轩的肩膀,“不要再自怨自艾了,你看,这个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很多。相比起来,你可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你出去看看,外面有很多人还吃不饱穿不暖呢。在这个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至少你父皇只有你母后一个女人,至少你不必理会豪门大宅中的争斗。还有啊,你看,历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儿女成群?有哪一朝那一代没有兄弟相争,互相厮杀的场面,只为了那一把代表着最高权力的龙椅?可是你不会走上这一条路,因为你是独生子,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你不必踏着自己父兄的尸体登上皇位,必会承载千古骂名…你看,你是不是很幸运?” 萧霆轩看着她,看着她谈笑自若,看着她眉宇间的清华如雪,忽而就笑了起来。8 “你,真的很特别。” 凌汐涵嘻嘻笑道:“我觉得呢,你还是先搞清楚,你母后当初是怎么原谅你父皇的,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依她看来,皇后既然带着萧霆轩离宫,并且两年都未曾给皇上好脸色,那定是恨极了皇上。可是她最后又是怎么原谅皇上的呢? 萧霆轩沉默,忽而听到一个略带叹息的声音传来。 “还是这丫头聪明。”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却是安亲王。他身边站着身着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綾披帛,腰束祖母绿玉佩的敬亲王。 “二伯,八叔”萧霆轩站了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刚才凌汐涵在对他说起幼年经历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只不过一直未揭穿而已。 凌汐涵扬眉,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花,眼眸斜睨着安亲王。 “莫非安亲王知道什么内情?” 安亲王咳嗽一声,“你这丫头,鬼灵精得很。”他复又看向萧霆轩,目中一叹。 “八叔?”萧霆轩眼中浮现疑惑。 旁边,敬亲王淡淡说道:“当年你父皇将你带到狼牙山,确实是为了锻炼你。”他顿了顿,声音忽而变得低柔起来。“你知道狼牙山的恐怖,或许你心里也是记恨你父皇的。”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一个月里,你父皇一直躲在暗处保护着你。” 萧霆轩浑身一震,凤目似有破碎的光泽流动。 “怎么会…” “怎么不会?”安亲王瞥了他一眼,重重叹气道:“你以为没有你母后的允许,你父皇敢把你扔进狼牙山?那是因为他骗你母后说在教你演练阵法。你父皇当然知道狼牙山猛兽众多,他担心你有危险,便派了大量的暗卫在暗中保护你。当然,必须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才能够出手相救。那段时间,你父皇每天下朝后就会亲自到达狼牙山。每次,他都会带一把弓箭。你自然不知道,他随时随地都站在你身后。一旦你有危险,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射出手中的箭。” 萧霆轩重重一颤,半晌回不过神来,许多记忆如洪水般涌来。曾经,他也有疑惑,总觉得似乎有人跟踪他。可是父皇武功高深莫测,再加上狼牙山内猛兽众多,混淆了他的视听。所以他才会…却没有想到,父皇当时真的在。那么—— 他看着安亲王,眸光深深。 “八叔,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你以为我不想啊。”说到这个安亲王就有些气结,“本来这事儿我也是后来偶然知道的,我知道后当然就想告诉你母后了。你知道你母后的脾气吧,那个时候看着你伤的那么重,甚至整整两年独居凤栖宫,可见她心里是恨极了你父皇。所以我每次一提起你父皇,她立刻就翻脸了。呐,你七岁那年,还记得吧。那次我本来就是来告诉她这件事的,结果呢,她直接打了我一掌。你知道你母后的功力吧,那一掌她打的可是毫不留情,我就差点去见阎王了,我哪里还敢去触霉头?”安亲王想起这事儿就有些愤愤不平。 萧霆轩目光闪动,这件事他倒是清楚。 “那你可以换一种方式…” “哼!我怎么没有?”安亲王冷哼,看了凌汐涵一眼:“呐,皇嫂跟你母亲交好,我就想让你母亲去给皇嫂解释。哪知道皇嫂也是个倔脾气,连你母亲的面子也不给,那段时间甚至还下了禁令,谁也不许踏进凤栖宫半步。”安亲王说道这儿又是一叹,看向萧霆轩,道:“你父皇担心你母后一怒之下再次离宫出走,不得已下旨封闭了凤栖宫。” 他忽而眼神有些闪动,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本来我还打算通过碧影来说这件事,可惜你母后那人实在是太精明了…所以了…”他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后来,也就是你母后三十岁寿辰那日,我跟你父皇说起这件事,没想到被你母后不小心给听到了。你母后知道误会了你父皇,自然也就不跟他赌气了,乖乖的搬回了龙琰宫。”他瞥了萧霆轩一眼,继续说道:“本来你母后是想告诉你来着,可是没过多久你父皇就让你带兵平乱,然后又直接让你出宫历练。这些年,你几乎都没有回过皇宫,再加上你母后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我倒是想告诉你,我也要有这个机会才行啊。再说了,过了这许多年,我差不多都快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他也很无辜的好不好。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但是这个原因他是不会说的。 萧霆轩抿唇不语,目光深幽难测。八叔言语闪躲,他怎会听不出来?他知道这坚守定然有内情,他没有告诉自己,想来也是父皇或者母后授意的吧。 敬亲王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有些意味深长。 “轩儿,别再记恨你父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远离宫廷,你可知你母后夹在中间有多为难?”他最关心的,还是埋藏在他心底那个女子,虽然他无法跟她相守,但是他还是无法对她忘情。 萧霆轩凤目震动,眼睫颤动着,没有说话。 凌汐涵瞥了敬亲王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忽而说道:“我倒是觉得,王爷此次回京,才让皇后更为难。”之前她没见过元倾帝,印象中只觉得元倾帝极其的冷漠深沉,让人退避三舍。而敬亲王,温和优雅,风度翩翩,又那么痴情,她本来对敬亲王很有好感。可是如今见了元倾帝,特别是在亲耳听到他对皇后说的那番话,她的心境起了些微的变化。 她想,元倾帝对皇后如此深情执着,定然是不喜看见有人窥视自己的妻子的。眼下就有这么一个人,二十年来对他的妻子情深不悔。这就算是在现代,就算是普通的男人,心里也会有疙瘩吧。更何况这是在皇权至上的古代?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且她听说,貌似皇后未出嫁前和敬亲王关系不错,比之皇上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眼下,元倾帝见着这么个情敌,心里定然不爽。而皇后夹在中间,可不是很为难吗? 敬亲王面色一僵,唇色微微泛白。安亲王目光闪动,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眸色有着叹息。 萧霆轩看了凌汐涵一眼,又看了看敬亲王,也没有说话。 凌汐涵突然诡异一笑,身影快速一闪,再敬亲王还未及反应,立即把上他的脉搏。 安亲王大惊,“二哥!”他慌忙上来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凌汐涵几乎是刚触及敬亲王的脉搏就呆住了,她怔怔的望着敬亲王,心中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不知是何滋味儿。 敬亲王却早已恢复如常,唇边挂着一如往昔的温润笑意。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他眸底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温柔,语气里有着感伤和欣赏。 “你——”凌汐涵还处在震惊中,他的脉象很虚弱,几乎触摸不到,这明明就是… “我已经命不久矣了,对吗?”相较于凌汐涵的震惊,敬亲王却是很平静。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眉宇间尽是淡然。 “现在你明白了?”他温润如玉的眸子闪烁着柔和的笑意,气定神闲的看着凌汐涵。他自然知道他此次回京会让她有多为难,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安守北境的原因。朝中不少人知道他对她的那份心思,如若他贸然回京,只怕那些有心人会用这件事大做文章,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从踏出京都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 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就这样默默的死去,他以为他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可是他错了,错在太过自以为是。他忘不了她,也不想忘。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是在最后的时刻,他突然好想见她一面,好想好想… 他想,他就这么任性一次,就这么一次就好… 风雪中,他闭上了眼睛,眉目清淡如水。凌汐涵却从他紧蹙的眉心中,看出了他隐忍的痛苦和忧伤。 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难受,也终于明白元倾帝为什么会那么忌惮他的存在了。 想起那日父王跟她说的话,左相等人联名上奏请求皇上废后,只怕这其中不止是因为朝晖公主那一番话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或许就是这位敬亲王了。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你可知道,有时候帝王心最是无奈。” 敬亲王登时浑身一震,眸光震开,好似明白了什么,双手紧握。 凌汐涵又继续道:“皇上爱惜皇后不假,可是正是因为他太在乎皇后。所以他不得不顾及天下人的目光,不得不顾及全天人的言论。你可知你如今这点私心在外人看来,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前些日子就有人奏请皇上废后,可见那些大臣还是没有死心。纵然是皇上坚持,可皇权再大,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她目光平静的直视敬亲王,全然不顾及她这番话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怎样的精神冲击。 “兄弟相争,祸起萧墙?”她嘴角习惯性的噙起嘲讽,“历史上,男人是永远都没有错的,错的只是女人。红颜祸水?呵呵…”她目光嘲讽,语调平静的说道:“你若真是为她好,就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她对这个敬亲王颇有好感是不错,但是撇去皇后跟她二哥之间的牵扯,好歹她们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她自然是偏帮着皇后的。 敬亲王这番痴情若是换了常人到没有什么,关键是他所爱的那个人,是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天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看敬亲王这个样子,保不齐哪一天情难自禁,做出什么有违伦常的事情,到时候被牵连的可不在少数。 皇上珍爱皇后,自然是不可能废后的。可是人言可畏,到时候天下必定谣言四起,再经过有心人的挑唆。那后果,可想而知。 而且依照她刚才听见皇上说的那番话来看,只怕是皇上为了皇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个圣明君王,一个战场枭雄。这一旦疯狂起来,遭殃的可就是全天下的百姓。 敬亲王身子晃了晃,唇色苍白似雪。萧霆轩抿唇不语,看着凌汐涵,眸色深邃。安亲王看了看凌汐涵,又看了看敬亲王,重重一叹。 “二哥…”他也觉得凌汐涵说的有理,可是二哥已经… 敬亲王忽而笑了起来,“呵呵呵…”他步履踉跄的退后了两步,笑得苍凉而绝望。捂着胸口,唇边溢出一丝丝血迹,慢慢滴落,如同开在雪地里的寒梅,妖冶、夺目! “二哥!”安亲王大惊失色,慌忙走上去,敬亲王却摆了摆手。 “到了现在,我终于…输得心服口服。”他闭了闭眼,眉宇间却有着释然。 萧霆轩心思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看了凌汐涵一眼,眸色更加黝黑。 “二哥?”安亲王皱眉不解。 敬亲王睁开眼睛,深深的看着凌汐涵许久,而后目光飘向远处一株寒梅上,眸色悠远而宁静。 “原来,我输的不是她掉落悬崖那半年。而是…”他蓦然沉痛了眼眸,手指紧紧的握起。“原来,我一开始就输了。” 他凄凉的笑了笑,“或许我早该明白的,当初她宁愿自毁容颜也不愿卷入皇室纷争。纵然她视我为知己,却始终排斥我的身份。她那般聪慧明澈,早已将一切看得分明。” 他仰天,神色淡然中透着悲悯。 “她之所以会选择四弟,是因为四弟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甚至仇恨,甚至责任…”他眼眸痛楚,声音嘶哑而无力。 “而我不可以,我可以不争,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我的母妃,我的舅舅…却是我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他忽而轻笑起来,“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弟不争了。”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资格。 红尘有梦,可是你却梦中非人呐。 多年前她说的话忽然浮现脑海,他当即如遭雷击,怔愣当场。 眼眸看向前方,在雪中傲然独立的寒梅,眼眸蒙上一层白雾。 “原来,真的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着:“四弟可以为她倾尽一切,而我不能。四弟可以给她最好的保护和幸福,而我,也不能…”他自嘲苦笑,“怪不得,五弟…”他突然不说话了,眼眸直直的看着远处。 凌汐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那个女子,月白雪纱霓裳,湖蓝色芙蓉满开羽纱裙,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眉目如画,绝世无双的容颜毫无瑕疵,头发只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边脸,隐隐可见高挺光滑的琼鼻和丰润的唇瓣。 此刻她慵懒的斜倚在梅花枝旁,凤目半睁半阖,蝶翼般的睫毛覆盖而下,在眼眶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那双妖娆惑人的凤目似有着迷茫,仿若雾里看花水里望月般的望着某一个地方,眸底有绚丽魔魅的光泽流转开来。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令人呼吸一滞。 凌汐涵心中再一次感叹,皇后,的确有做祸水的资本。 “母后?”萧霆轩微微惊讶,而后走了上去。“母后,你怎么在这儿?” 皇后半睁的眸子完全张开,看了萧霆轩一眼,而后掠向正对着她发呆了敬亲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你终于明白了。”不知是感叹还是欣慰,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非常复杂。 敬亲王苦笑,“可是已经太迟了,是吗?” 皇后目中一叹,似有沉痛蔓延眼底。她别过脸,看向萧霆轩,忽然说道:“你父皇再六岁的时候也进过狼牙山。” 萧霆轩一愣,其他几人也是一愣。 “皇嫂,你说什么?”安亲王少年时离宫,这些事他还真是不知道。 皇后目光幽幽落到远方,声音轻若鸿毛,却字字重如泰山。 “你父皇六岁丧母,他走到太后面前,对她说,‘我要报仇!’太后告诉他,想要报仇,就得让自己强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古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想要生存,想要报仇,就得有所付出。”她半掩着眉睫,声音越发的低柔。 “于是太后让人将他带到了狼牙山,只给了他一把防身的匕首。太后对他说,这个世界是属于强者的,如果你想报仇,那么七天之后就必须活着走出来。” 萧霆轩呼吸一滞,眼中波光震开,像在平湖镜面内投下了一粒石子,圈圈波纹慢慢漾开。 “后来他终是活着出来了,昏迷了两个月,伤还未痊愈,太后又将他带到了军营之中。”她手指微微颤抖,“太后当时对他说了一句话,想要站在顶峰,就得抛却七情六欲。身在帝王之家,最不该奢求的,便是男女情爱。所以,只有在刀枪剑雨的生活中踏着无数鲜血尸体走过来,才能无情无心,才能不被任何事情所牵绊。” 萧霆轩心思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皇后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皇后脸上笑容清浅,“可是他遇到了我…”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低沉,“所以太后容不下我,就像容不下你太祖父的莲妃,容不下你的祖母那般。她,对我起了杀心。”头向后靠了靠,她笑容讥讽而苍凉。 “二十年前…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她半闭着眸子摇摇头,继续说道:“就这样,你父皇在军营当中呆了一年,而后又被送出宫历练,然后就遇到了你太师父,学了一身高强的武艺。从决定报仇那一日开始,他便开始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到了最后,却发现杀死他母亲的那个人,竟然是他最为尊敬的皇祖母。” 凌汐涵震动,看了一眼萧霆轩,见他神色无波,应该是早就知晓此事。 皇后低低而笑,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三分之二的容颜,只隐隐看见她透亮的凤目流露出些微的冷冽嘲讽。 “说实话,有时候我还真的挺佩服她的。”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萧霆轩,嘴角流泻一抹笑意。 “萧家…世代出情痴,特别是帝王。” 情痴?凌汐涵下意识的想嗤笑,但随即想到元倾帝,想到敬亲王,她便笑不出来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当下便猜到她在想什么。 “当初他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也是嗤之以鼻。”想起那日,他还一一给她举了众多的例子,心中就不由得好笑。 “你不信也在情理之中。”皇后整了整思绪,忽而望向凌汐涵。“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萧家和凌家的渊源?” 厄?凌汐涵愕然,她皱了皱眉,听皇后这意思,应该不是单指她表姑和先皇吧。 见她表情,皇后便猜到了几分。 “萧家的祖先和凌家,不,应该是林,双木‘林’。共同打下了这一片江山,只是后来却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算了,你自己回去翻历史吧。太祖帝一生无后,后宫凋零,子嗣稀薄。在他之后的三个帝王也是嫔妃稀少,子嗣单薄。直到应顺帝,倒是有九个儿子,五个女儿。可惜…”她目光闪动,“太后嫉恨应顺帝移情别恋,仇杀嫔妃,毒杀皇子,导致了后来的七龙夺嫡之变。” 安亲王脸色微微一变,“皇嫂!”这些事可是禁忌。 皇后瞥了他一眼,“反正那些人都已经作古了,还怕我说什么吗?”身为现代人,她对古人的皇权至上很是不以为意。 “到先帝的时候,唔…先帝倒也是个明君。自然了,太后那样强势的女人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差的。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犯了对于帝王来说一个致命的错误,爱上了一个女子。”她看了萧霆轩一眼,“这你也知道,就是你祖母。当年宠冠六宫的妍妃,后来的凤仪皇后。”她叹了一口气,“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宠着一个女人,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丈夫跟莲妃,所以心生妒恨,买通太医对你祖母下毒。” 她闭上眼睛,冷傲的眉宇间隐隐可见的嘲讽。 “女人的嫉妒心向来是没有道理的,就像太后,明明很聪明的女人,却最后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杀死了妍妃。先皇也因此而郁郁成结,最后病逝。” 她低下头,眸子睁开。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自己没有得到的,就不希望别人得到。太后口口声声说什么帝王无情,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她嗤笑一声,“如果应顺帝没有移情别恋,或许她就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了。她自己没有得到幸福,自然也不希望别的女人得到,尤其是在她寄予所有希望的儿子。”她说完后定定的看着萧霆轩,“现在你明白了么?皇室的争斗向来是残忍的,冷酷的。你父亲…” 皇后低叹一声,有些苦涩道:“他吃的苦不比你少,他,只是想要锻炼你的心性而已。当初我也不同意他的做法,所以才会那么愤怒的带着你离宫出走。其实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你父亲带你去狼牙山之前是不是在严格教你阵法和武艺?” 萧霆轩目光动容,薄唇紧抿。 皇后又是叹息一声,“天下没有那个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你父亲,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因为他的母亲死在宫廷中,所以他自小便恨极了先皇,对先皇的关心爱护视若无睹。自然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好父亲。” “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他抱着你,很是喜悦。”她嘴角裂开一抹梦幻的笑容。 “我生你的时候因为不足月,又受了惊,所以异常的痛苦。他怕我咬到舌头,就把自己的手伸到我嘴里,让我咬…”皇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哑,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你也看到过吧,他手臂上至今还残留着一道牙印,就是我咬的。”她抬头,目光凄迷中透着笑意。 “其实那个牙印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当年我落崖摔断了腿…” 敬亲王身子一僵,目光碎裂出一道沉痛之色。皇后似有所觉,看了他一眼。 “子秋,不要再自责了,那本不是你的错。何况,我早已告诉过你,我不是她,残废了二十年的人不是我。” 凌汐涵听得有些迷茫,却听得皇后又道:“本来那个牙印很容易就恢复的,是我,我给他涂了溃烂伤口的药,我想要那个伤疤永远的留着…”她被头发遮住的眼眸微红,声音更加的嘶哑。 “他看我那么痛苦,就抱着我,对我说,咱们以后再也不要孩子了,不要了…”皇后仰头,努力把泪水逼了回去,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当时我就在想,我上辈子定是善事做多了,这辈子老天爷才会给我一个这么疼惜我的丈夫。” 敬亲王眼眸黯然,嘴角噙起苦笑。心,霎时疼痛难忍。 安亲王没有说话,当时那个场景他可是亲眼见到的。 凌汐涵动容,帝王之家重视子嗣,没想到… “母后…”萧霆轩眼神迷离,低唤了一声。 皇后转过头,笑了一下。“你刚生下来,我还来不及抱你一下就…”她顿了顿,“后来…后来我就失忆了…” 敬亲王步履踉跄,眼眸蔓延这痛楚。 “皇嫂…”安亲王看了一眼敬亲王,眼眸闪过不忍之色。 皇后好似忽然发现说错了话,眼眸闪了闪,声音低了下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到底是我浅薄了”她苦笑了一声,“现在想起来,我这个母亲…确实做得不合格呢。” 萧霆轩凤目碎裂一道光晕,声音有些低哑。 “母后,这些…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刚刚你八叔不都是说了吗?这些年你远离宫廷,我又…”她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没有机会。而且,这个时候,她不想告诉他那件事情。 萧霆轩苦笑,其实他没有嫉恨父皇,就算他幼年把自己扔进狼牙山,他也没有丝毫嫉恨。他只是渴望,渴望得到父爱,就像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那样。 刚开始听到父皇那些话,他的确有些受不了,不过经过凌汐涵那番开解后,他心里凝结的那股郁结已经消散。 皇后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轩儿,我不知道十年前那个赌约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无能为力了。”她说过,棋局已经开始,就断然没有停止的道理。 萧霆轩猝然抬眸,凤目湛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知道的,母后。” 皇后点点头,揉着眉心:“我累了,先回去了。” “母后?”萧霆轩眸中泛着忧色,母后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我没事”皇后笑了笑,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凤目迷离的看着周围的雪景,低喃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她抬步离去,与敬亲王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话,“等这场雪停了,就回去吧。放心,从今以后,他不会再给你赐婚了。” 敬亲王悠然回头,看着那个已经飘远而去的女子,眸色漾开。震惊、不可置信、苦涩、无奈… “二哥,皇嫂是不是?”安亲王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着眉头看着远去的皇后。 前方,风雪弥漫中,飘来皇后淡漠如风的嗓音。 “绝情生死蛊转再次移植会变成什么我不想探究。”她仰头,任风拂过如遇的面颊,声音轻若蚊蚋。 “这么多年过去了,碧影那个傻丫头,还是那么固执。”她似有些叹息,有些怅惘。“好好想想吧,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二十年?又有几个女人愿意等你二十年?”皇后说完这句话就已经消失了身影。身后,安亲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发呆。原来,聪明若皇嫂,她什么都知道。 “二哥,皇嫂…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安亲王目中闪现迷惘之色,这些年皇兄多次想要给二哥赐婚,可是二哥却不能接受别的女人。所以,他就通过碧影来熟知内情,在皇兄下达圣旨之前在那些女人身上动手脚。他知道以皇嫂的睿智,定然早已察觉这里面有猫腻。只是他却不知道,原来皇嫂洞悉得这么清楚。 敬亲王看着皇后消失的方向,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心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绝情生死蛊!呵呵,原来她还是知道了。 久不见他回答,安亲王禁不住回头,“二哥…”他突然睁大了眸子,瞳孔中倒映着敬亲王惨白如雪的容颜。此刻他漆黑的瞳仁呈现一抹诡异的深红色,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身子摇晃得厉害。 他连忙扶住他,“二哥!”他即可取出身上的银针,快速的插进敬亲王身上的几个大穴上。 萧霆轩和凌汐涵也走了上来,见到敬亲王这个样子,也是微微变色。 “二伯”萧霆轩赶紧为他把脉,手指刚触到他的脉搏便大惊失色。“二伯…”二伯体内的蛊虫怎么会运行得这么快? “没事。”敬亲王忍住噬心彻骨的疼痛,虚弱的摇头。 “别说话了。”安亲王一边给他施针,一边朝着他低吼,眼中却分明有着深深的忧色。 敬亲王笑了笑,靠在一棵梅花树旁,眉眼温和宁静。 “没用的…” “让你别说话了。”安亲王忍不住朝他大吼,萧霆轩早已经双手抵在他的后背上输送内力。 凌汐涵站在旁边,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上次琼华宴上,敬亲王见到皇后之后,脸色就有些不正常,只不过他似乎在极力的忍着。今日又是这样,只要皇后一靠近他,不,只要他一看见皇后,他的脸色就迅速变白。特别是刚才皇后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看见他的手指开始慢慢弯曲,似乎在隐忍着痛苦一般。 皇后不知道他身体里具体是什么蛊,但是她却知道。她幼时曾经得到一本古书,上面记载着所有巫蛊之术。所以她轻易的便察觉到了,敬亲王身上的蛊,叫做‘相思噬心蛊’,相思便会噬心。 这种蛊她在书上看到过,唯一的解法,便是忘情。相思即为动情,动情者心痛。所以,只有忘情,才能解蛊。 她刚才替敬亲王把过脉了,这蛊在他身体里已经有十几年了,早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他的五脏六腑早已经损伤。本来其实就算是中了这种蛊,只要好好调养,便可再活三十年。 可惜,这蛊虫里掺了人血,而且是经过多次移植,根本无法祛除。 只要他动情,便会心痛,同时,他的寿命也会减一分。 而且,中了这种蛊的人,除了心中所爱的那人,不能对任何人动情,否者双方都会七窍流血而亡。 而安亲王,明显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元倾帝给敬亲王赐婚。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六章 唯一 凌汐涵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发懵。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红唇,平静如水的眼眸刹那间春潮荡漾。而后一缕冷光乍现眼底,她恨恨的瞪着远去的萧霆轩,咕哝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转身,却悠然顿住。 前方,站在雪松前的墨衣男子目光淡然,颀长的身子雍容华贵,眉眼间一派雅致温凉。琉璃般的眸子一直注视着远方,似乎在等待,又似乎迷茫。如画的墨眉如弯月藏钩,在柔和与刚硬并存的五官上镶嵌着完美的弧度。挺直的鼻梁似被风雪沾染,泛着悠悠冷光。唇线抿出淡漠温凉的弧度。 他穿着墨黑色刻丝鹤氅,乌黑的发用羊脂玉的簪子固定着,双手负立的站在雪地里。风雪弥漫,他目光飘渺的注视着远方,仿若伫立在冰雪世界的塑像。琉璃世界为背景,将他融入到一副真实的画卷中。 若非风扬起他衣摆一角翻飞,或许凌汐涵以为她所见到的是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 或许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悠然转身。刹那间,乌黑深邃的眸子似有千万种琉璃光泽闪现,惊艳了凌汐涵的双目。 她心中感叹,这厮跟萧霆轩一样,都是倾国祸水。 只是,他怎么在这里?他来了多久了?听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 她思索的时候,欧阳宸却已经来到了她面前,目光似无意的掠过她微肿的红唇,轻叹一声。 “你还是对他动心了吗?”他眼中似有悲悯闪过,神色叹息中夹杂着些微的了然。 凌汐涵蓦然一震,皱眉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却有着明显的探究和丝丝冷冽。 见此,欧阳宸再次一叹,目光温凉中带着些微的柔和。 “早告诉你了,不要对他动心,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哦?”凌汐涵挑眉,脸上带笑,眼中却是一片冷漠。双手抱胸的斜靠在梅花枝旁,“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欧阳宸目光淡漠的看着她,忽而一笑,犹如烈火流星,光芒慑人。 “唯一!” 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凌汐涵眸色震动。她眼睫垂下,遮掩了眸中情绪,忽而低低而笑。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啊。” 欧阳宸淡淡而笑,然后笑容一凝。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将来会有三宫六院,给不了你要的唯一,所以—” “是吗?”凌汐涵把玩着胸前的发丝,淡声打断他,水眸光泽熠熠,唇瓣溢出笑意。“谁说帝王都得三宫六院?当今圣上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她实在搞不明白,欧阳宸跟她应该没多大交集吧?他干嘛要三番五次警告她不要对萧霆轩动情?或者,是怕他二人联手,他不宜应付? 清楚的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欧阳宸却视若无睹。 “这个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若没有你父王,皇上的后宫焉能只有一人?”他乌黑的眸子光色闪动,有些意味莫名。其实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若非无忧城至今独立。以元倾帝当年对姚、杨、沈、秦几大家族的铁血手腕,朝中之人早就心有戚戚,战战兢兢了。又岂敢对皇上废除六宫有任何微词? 凌汐涵只觉得他似乎变得有些冷淡,但是却又不像。她皱眉沉思片刻,冷淡的看着他。 “我的事情好像与你怀宁王无关吧。”她眼底精锐冷冽的光芒闪过,嘴角勾起凉薄的弧度。 欧阳宸仍旧目光微凉,忽而唤了一声。 “汐涵。” 凌汐涵怔住! 欧阳宸突然邪魅一笑,身影如电般凑近她,对上她愕然的水眸。他眼中光芒闪过,声音忽而变得低柔起来。 “或许,你可以考虑嫁给我。”他的声音很淡,表情很平静,眼神也是波澜不惊,似乎他方才说的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凌汐涵诧然抬眸,而后嗤笑一声。 “理由!” “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他已经后退了数步,淡笑着看着她。 “呵呵~”凌汐涵轻笑一声,忽而眼眸轻柔,眼中妩媚的光泽细细流动,粉颈半侧,风情万种。“宁怀王可是天下少女的梦中良人,年少有为,风华绝代,除了王爵,还是无忧城城主。这以后的妻妾只怕也不下于皇上的三宫六院吧。”她声音异常的温柔,潋滟水眸下却隐藏着淡淡的嘲讽。 欧阳宸看着她,目光平静。 “欧阳家祖训,凡欧阳家族后代,无论男女,皆遵循一夫一妻制。如若违背,便于族谱上除名,永生不得以欧阳家族自居。” 凌汐涵再次愕然,看欧阳宸的表情不像是说谎。而且,貌似礼亲王的确没有纳妾。 “是吗?”旁侧,忽而传来低低的笑声。“可是本宫记得,令妹长文郡主可不是姨母所出。” 凌汐涵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白衣飘飘,黑发如墨,仙姿清华,眉目如画。凤目妖妖,嘴角噙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踏步随风,缓缓的走了过来。 有这等容貌,这等风姿,除了萧霆轩还有谁? 可是,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去而复返了? 萧霆轩看了她一眼,而后对上欧阳宸微沉的目光,嘴角的笑越发的浓烈。 “这一点,欧阳兄要怎么解释呢?” 凌汐涵发现,在萧霆轩说出欧阳含烟非礼亲王妃亲生之时,欧阳宸的眼色一霎那的冷冽,淡漠温文的表情破裂如海底暗礁。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眨眼间又恢复了淡然无波。 只是她还真的没有想到,欧阳含烟居然不是礼亲王妃所出?难怪她看着欧阳含烟那么怪呢。现在想来,她的容貌跟礼亲王和王妃都不像,想来应该是像她的亲生母亲了。 “太子殿下说错了,含烟已寄养于家母膝下。” 萧霆轩淡笑自若,“姨母体恤长文无母,确实视如己出。但—”他凤目光华一闪,薄唇勾出妖冶的笑。 “既有欧阳家祖训在前,为何后人不遵?”他看似疑惑,凤目中却缓缓渗出笑意。 欧阳宸目光微凝,而后扬唇轻笑。 “所以,家父已经被剥夺了无忧城城主之位。” 萧霆轩仍旧风轻云淡,“欧阳家祖训,欧阳家世代自子孙皆遵循一夫一妻。违者剔除宗族,且外室之女不得入宗谱。然长文郡主却是于欧阳家族谱上有名,不知何故?” 外室?凌汐涵嘴角抽搐。那岂不就是小三了? 欧阳宸笑容依然,常年不离手的折扇轻摇,仿若他仍旧置身在炎热的夏季,而不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中。 “在下刚才已经说过,含烟已经寄养于家母膝下,焉能算外室所出?” 凌汐涵懒得在这儿听他们辩论,直接转身就走。 “我先走了,两位请自便。” 身后,欧阳宸唇边笑容加大,淡淡的说了句。 “再下方才所言句句真心,汐涵可考虑一二。” 萧霆轩凤目中笑意凝然! 凌汐涵没有回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多些宁怀王好意,不过本郡主暂时还不想嫁人。宁怀王还是另娶她人吧,相信会有很多色艺双绝的女子喜欢宁怀王王妃的位置。”她一句话说完,身影已经离开数十丈之远。 风雪越来越大,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脚步沉稳而淡定,步步走出了皇宫。 身后,萧霆轩薄唇扬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我也还有事,欧阳兄自便。”他淡淡落下一句,而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原来你已经这么在乎她了么? 欧阳宸嘴角蓦然勾起邪魅的弧度,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收起。他转身,片刻后离去。 出了皇宫,凌汐涵本不欲在外面逗留,再加上寒雪风大,街上也没有人,就打算回府。可是忽而想起皇后交给她的天下第一庄产业,这两个月她也去看过几次。不得不说,皇后的确不愧是商业女强人,将所有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现代化的管理方式,商业发展迅速,员工素质提高,收入也颇为丰润。 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雪,她犯懒不想出门,平时都是若雨和若雪代为查看。若雨沉稳心细,若雪灵敏活泼。有她们两人帮忙,她倒是乐得清闲。 好不容易今天出门一趟,她打算去天下第一庄在京城最大的首饰店胭脂坊去看一看。 不一会儿便来到胭脂坊,不愧是最大的首饰店,还未踏进去就看到屋子里聚满了人,正在挑选琳琅满目的首饰。果然,纵然是风雪弥漫,也掩盖不住女人爱美的心。 难怪都说女人的钱最好赚呢。 她嘴角一勾,走了进去,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她嘴角勾起。 “喝~今儿个可真是热闹啊。”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欢快的气氛,正在挑选首饰的小姐们齐齐回头。待见到来人后,神色各异。 “原来是长乐郡主,惜雪失礼了。”伍惜雪面容带着笑意,微微欠身一礼。 凌汐涵看了她一眼,银线滚边绣对称忍冬图案淡水红色对襟织,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腰间束着秋香蓝丝绦。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低垂鬓发斜掐镶嵌珍珠碧玉不要,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原来是伍姑娘。”她淡淡一笑,目光转而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众人。 伍青筠,钟佩蓉,温代芹,冯丹卉,以及几个在琼华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家小姐。见伍惜雪打过招呼后,这些人也都上前欠身见礼。 “见过长乐郡主。”钟佩蓉几人跟凌汐涵有过节,心里早把她恨得半死,如今见了她还不得不行礼,所以表情极其的牵强难堪。 至于伍青筠,仍旧是一脸清冷高傲的摸样。 身着白色抹胸,蓝色滑轨金丝无边裙,身披蓝色紫苑白纱披风,腰系白色金字玉佩,头发简简单单的绾了一个髻,上插十二水晶砖石簪,垂下的发丝随风飘舞,绝美的容颜上微施粉黛,美轮美奂。只是冷冷的面容,让人产生一种高贵、素雅的感觉。 掌柜的早已闻声而出,见到凌汐涵,连忙上前施礼。 “小姐怎么亲自来了?”掌柜的自然知道凌汐涵是胭脂坊的幕后老板,所以称呼她为小姐。 身后众人不免讶异,而后神色各异。 凌汐涵看了掌柜的一眼,“我想着半个月没有出门了,今日正好来看看,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嘛。”她随着掌柜走进内堂,坐到圈椅上,旁边月牙桌上摆放着雕红漆海棠花茶蛊。庐山云雾雾气袅袅,清香怡人。 她端起芙蓉茶杯,轻呷了一口茶。 “这个月的收成如何?”她随意的问道,手指敲了敲桌子,漫不经心。 掌柜的连忙让人拿了账本过来,交到她手上。 “小姐,这个月胭脂坊尽赚白银五万四千八百一十一两。这是这个月的账本,请过目。”他是不敢糊弄凌汐涵的,当初凌汐涵拿着麒麟玉佩道他面前的时候,他本以为她年轻什么都不懂,不免有些担心。但是他只是一个掌柜,谨遵持麒麟玉的人就是这家店的主人,所以态度虽然算不得多恭敬,却也不会怠慢。可是接下来,让他诧异的是,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千金小姐居然对商业非常精通,而且简介独到,很多看法和麒麟玉的前主人几乎不谋而合。他便再也没有了轻视的心态,恭恭敬敬的奉为上宾。 凌汐涵随意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忠叔办事我放心,不用看了。”皇后亲自挑选的人她确实放心,而且她早就对忠叔进行了考察。忠叔名为冷忠,祖上几辈都是为天下第一庄办事,为人沉稳又衷心,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冷忠笑了笑,“小姐日后若是有吩咐可让人转达,这大冷的天,出来容易受风寒。”他言语间透着几分关切。凌汐涵的母亲可是天下第一庄的二小姐,他从前是在天下第一庄的管家。只不过庄主死后,就将天下第一庄的产业交给了皇后娘娘,他也被分到胭脂坊做掌柜。凌汐涵可是天下第一庄唯一的骨血,他自然关心她。 凌汐涵目中划过一丝柔软,瞥了瞥外间。 “忠叔,外面那几位可是胭脂坊的常客?” “是”冷忠点头,“胭脂坊的许多首饰是皇后娘娘亲自设计,样式精巧漂亮,全国只有天下第一庄门下的产业才有。所以这么京城名媛千金都喜欢,是以经常光顾。胭脂坊的首饰独特新颖,价格自然也较为昂贵。而门外那几位小姐家世不俗,出手也大方。胭脂坊的大半收入几乎都是从她们手里赚的。” “哦?”凌汐涵似笑非笑,果然,女人为了美丽可是最不吝啬的。 正想着,一个小厮拿着一个紫檀描金木盒走了进来。冷忠接过来,递给凌汐涵。 “小姐,这是你要的琉璃百合玉簪,昨日刚刚做好,本想让人送到王府的。现在小姐亲自来了,也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凌汐涵打开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只琉璃玉簪,发簪雕饰着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簪身透着触手升温,琉璃的光泽闪烁其中,美得无与伦比。 她眼眸闪了闪,“拿出去卖吧。” 冷忠一愣,“小姐?”这只簪子是小姐亲自画图设计的,花了半个月才做好,小姐怎么? 凌汐涵自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忠叔,拿出去吧。五万两,少一分也不卖。”琉璃在这个世界可是少见得很,而这只发簪的材料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有琉璃制成,自然昂贵非凡。 冷忠目中精光闪过,而后恭敬道:“是”他说着就走了出去,让人将琉璃百合玉簪摆放在框架前。 琉璃独特的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女子的注意,那簪帽的百合更是栩栩如生,里面似有清泉流淌,淡淡光华自百合花蕊中流转。玉质温和细腻,若女子柔嫩的肌肤,光滑若锦缎。 伍青筠眼眸一亮,“掌柜的,这只簪子多少钱?” “五万两”冷忠淡淡的几个字引起了周围女子的惊呼声。 “这么贵啊?” “就是,不过真的好漂亮啊…” “漂亮是没错,可是这价格也太…” 伍青筠挑眉,似在犹豫。 “掌柜的,这也太贵了吧?不过一只发簪而已,哪里能能值得了五万两?”说话的是温代芹,她今日身着水红色绣桃花瓣对襟长衫,红丝绒斜裙,龙雀纹大红羽缎披风。鬓角斜插朱钗,珠圆耳垂吊着点翠鎏金耳坠。峨眉淡扫,朱唇丰润,杏眸在瞥向那只琉璃百合玉簪时闪过贪婪。 冷忠不紧不慢道:“小姐若是嫌贵了,可以不买。”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七章 琉璃百合玉簪 温代芹没料到他态度竟然如此桀骜,当下便怒了。 “放肆,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信不信我—” “你怎样?”冷然淡漠的嗓音如清波缓缓流淌开来,令众人一愣。顺着视线望过去,凌汐涵正掀了帘子走出来,目光淡漠清寒,神色波澜不惊。那无意间显露出来的高贵淡雅,眉目间清傲优雅的气质令温代芹一腔怒气霎时泄掉。想起上次在静心湖发生的事情,她不由得有些怯懦起来。 “长…长乐郡主。” 冷忠一见凌汐涵出来,立刻走了上去。 “小姐” 凌汐涵举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她淡淡走到温代芹面前,笑如春风。 “本郡主刚才听得不是很清楚,温姑娘意欲何为啊?” 温代芹见凌汐涵虽然看似温和有礼,但是她浑身上下却充满着逼迫和压抑,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低着头,壮着胆子说道:“郡主听错了,我只是觉得这只簪子太过贵重,掌柜的是否记错了价格。” 凌汐涵微微一笑,“他没有记错,倒是你,似乎理解错了。”她柳眉高挑,眼底露出讥讽的神色。 “久闻温夫人乃是注重礼仪教养之人,温姑娘自然受其熏陶,想必也是知书达理,温雅大方。可是本郡主刚才看到的,却跟传闻大相径庭啊。”她拿起那只琉璃百合玉簪在手中把玩着,目光掠过众位千金闪躲害怕的眼神,嘴角的笑越发浓烈。“既是大家闺秀,焉能不注重仪表?刚才温姑娘那番言辞,可与市井泼妇无异。若非本郡主早闻温大人素来是谨守礼教之人,只怕恐会误会温姑娘了。” 她声音温和,可是却是句句带刺,温代芹又如何能不明白?她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跟调色盘差不多,偏偏还得忍着。“郡主说的是,小女子刚才是有些冲动了,日后定会注意。”她声音柔婉,略微停顿。“郡主果真是温恭淑雅,聪颖大方,视为天下女子之榜样,小女子佩服。” 天下女子榜样?凌汐涵玩味儿的咀嚼着这几个字。谁都知道京城有三绝,个个色艺双绝,是全天下女子艳羡的对象。眼下温代芹却给了她扣上这么一顶高帽子,而且还是在高傲的伍青筠面前。其目的为何,焉能不明? 她眼角余光随意一瞥,见伍青筠眉眼清傲,清冷的眸子微微暗沉,很明显已经不悦。 “臣女斗胆,郡主此言差矣。”她冷冷开口,目光瞥过凌汐涵手中的玉簪,眼底快光闪过。“一只玉簪而已,如何能值五万两银子?掌柜的明显是敲诈,温姑娘只是一时不愤而已,如何就不知礼数了?”她是不想帮着温代芹,但是她不喜欢凌汐涵,非常不喜欢。 身旁的伍惜雪皱眉,长乐郡主可不是好惹的,姐姐一向聪明,今日怎么犯糊涂了? “是啊”冯丹卉也走出来,“这只簪子虽然看起来华光璀璨,耀眼夺目,可是怎能值五万两?我们都是胭脂坊的老顾客了,掌柜的这样做不是明显的坑人嘛?难道大家闺秀就只能守着礼教吃闷亏?”她微微一笑,举止得体而温柔,眸色清亮而逼迫。 “咱们虽然不是那市井小民喜欢斤斤计较,但是也不能平白被人欺诈,郡主你说对吗?”刚才冷忠对凌汐涵的态度她们都已经看见了,自然明白这胭脂坊是她的产业。如今说是掌柜的坑人,实际上是指桑骂槐,暗指凌汐涵敲诈勒索。 凌汐涵扫了她一眼。 一身色的粉红烟纱裙清新典雅,桃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祥绣袍。一点也不张扬,却让人眼前一亮。头上梳的是双蝶髻,戴的是通绒草花做的簪子,垂了银丝流苏,流苏底下缀了粉红色的樱花,素雅却略带喜庆。一双杏仁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肤若凝脂,面若芙蓉,气似幽兰,巧笑倩兮,眉目间透出几分清秀。 凌汐涵水眸潋滟起玩味儿的光色,“啧啧啧,没想到冯姑娘倒是个会精打细算的,想必在家时冯夫人也是悉心教导。” 冯丹卉不敢应是,上次在静心湖吃了亏,让她对凌汐涵起了防备之心,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就给自己下了套让自己钻。她可不傻,自然不能轻易的就被她给算计了。 “郡主过誉了,小女子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就事论事。”凌汐涵抛了抛手中的琉璃百合玉簪,眼中笑意更浓。“好吧,刚才冯姑娘和温姑娘都说这只簪子不值五万两是吧?”她微微一笑,“其实这个问题简单,你们若是觉得昂贵,大可以不买,反正又没有人强迫你们。二位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何况你们刚才也说了,你们可是这儿的老顾客,对胭脂坊的东西自然有几分了解。那么这么多年以来,胭脂坊可有过欺诈顾客,强买强卖的事情发生吗?” 众人顿时哑然! “这支琉璃百合玉簪融合了大量稀有的材料,工匠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打造出来。不说这时间价值和成本价值,就是这装饰雕琢和设计方案也可谓是千里挑一。如何不值五万两?”她眼眸扫过众人有些尴尬的表情,眼底嘲讽意味甚浓。 “各位都是名门闺秀,自然对这首饰十分了解,焉能看不出这只簪子的价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既然各位舍不得花这五万两银子,那么就不要在这儿随便发表意见,以免侮辱了这只玉簪的价值。”她眸色转冷,“真正懂艺术价值的人,是不会用金钱的眼光看待事物。”她将玉簪随意抛到紫檀描金木盒子中,眼底讥讽更甚。 “各位既然不懂得艺术价值,那就请往别处光顾吧,胭脂坊庙小,容不下几位大佛。” 温代芹和冯丹卉脸色一变再变,藏在袖中的手指不停的婆娑。那只簪子确实不凡,看着就让人心动。女人本来就是最注重穿着打扮的,自然对各类首饰都十分了解。她们也知道这只簪子必定价格昂贵,也算是物有所值。只是,五万两,她们着实有些舍不得。何况就算她们家世再大,五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焉能任谁都能拿得出来? 只是要她们放弃的话,她们又不甘心。 伍青筠纤眉微皱,“郡主此言小女子不敢苟同,纵然这只簪子做工材料稀有独特,可是也不值五万两。” 身边,伍惜雪早已经沉下脸色,眼底波光涌动。长姐要出风头她不予干涉,可是这长乐郡主又岂是旁人?若是把她得罪了,光是一个忠义王府就可以把她们太师府踩到脚底下,又何况她背后还有个皇后娘娘?不过一支玉簪而已,长姐若是嫌贵了大可以不买,又何必在此跟长乐郡主论长短争高低? 那边,钟佩蓉适时的走上来,嫣然笑道:“是啊,虽说物以稀为贵,就算是这支玉簪天下绝无仅有,也断不可如此天价吧。”她今天一袭绿萝裙,腰间挂一块祥云镂空玉佩,轻点绛唇,轻染胭脂,盘了一个百合髻,指甲淡染兰蔻丹。鬓珠作衬,乃具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谈笑间,唯少世间礼态。 伍惜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些人今天可捞不着好了。 凌汐涵目光清泠泠的扫过众人的面容,眼中潋滟波光晃动而起,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刚才钟姑娘也说了,物以稀为贵,那么自然担得起天价。何况之前本郡主就已经说了,各位若是不想买,没有人强迫你们,何苦强词夺理不肯放过呢?这可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她一口一口的大家闺秀,让众人挑不出毛病。 伍青筠眼眸冷漠,“郡主说的是,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过五万两银子而已。掌柜的,这支玉簪我要了。” 众女子诧然,伍惜雪有些不赞同。 “长姐!” 伍青筠看也不看她一眼,对着身边绯紫的缠枝梅花织锦妆花袄的茜雪吩咐。 “立刻回府,让人送五万两银票过来。” 茜雪一愣,似乎有些犹豫。 “还不快去!”伍青筠眉目一冷,呵斥道。 茜雪吓得头一缩,“是”她说着低着头就要出去,被伍惜雪拦住。 “慢着。”她走上来,凑近伍青筠,轻声说道:“长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伍青筠嘴角勾起冷讽,“妹妹以为我是一时冲动?” 伍惜雪一哂,心中懊恼。 “长姐,五万两银子买一支玉簪,若是爹爹知道了会如何?” 伍青筠微愣,伍惜雪又道:“长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不过一支发簪而已,纵然样式独特新颖,可是五万两银子实在是昂贵。若是爹爹知道了,定然会责怪。” 伍青筠咬唇,似乎有些迟疑。然,见凌汐涵一脸云淡风轻的摸样,她心中又不服气。 “妹妹不用多说,若是爹爹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茜雪,去拿银票。” 茜雪看了有些懊恼的伍惜雪一眼,而后诺诺的应了声,走了出去。 凌汐涵嘴角浮现笑涡,忽而道:“不用了,这只玉簪不卖了。” 厄?伍青筠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暗沉的愤怒。 “郡主这是何意?” “没什么。”凌汐涵瞥了她一眼,“物以稀为贵,这么珍贵的玉簪,当然是留给自己最好了。”她说罢将手中的琉璃百合玉簪插到发间。琉璃的光晕笼罩耳鬓,百合花在风中摇曳夺目,为她绝美的容颜更添几许风韵雅致。看呆了一众女子。 冷忠抬眸,见那女子巧笑嫣然,目中清华寒星,脑海中浮现另一张相似的容颜。心中顿时有些叹息和惆怅。 伍青筠眼底嫉恨一闪而过,涂满丹蔻的指甲微微婆娑。稍刻,她扬起笑脸。 “这怕是不好吧。郡主喜爱这只玉簪,可以也得分先来后到吧。”她瞥了一眼凌汐涵发间上的玉簪,眸底暗沉越发浓烈起来。 冯丹卉眼中光芒一闪,笑吟吟道:“郡主风姿绝代,这只琉璃百合玉簪倒是沾了郡主的光,变得更加璀璨了。” 伍青筠脸色越来越沉! 温代芹眼眸一闪,锦帕捂唇笑道:“是呢,郡主身份高贵,自然能拥有常人所不能有。” 伍惜雪脸色陡沉,看着冯丹卉的眼里有着冰冷和隐忧。 凌汐涵眼眸随意扫过众女的表情,眼里笑意愈浓。这话是在说她以身份欺压良民了? 有意思,看来经过上次后,这两个女人倒是变得聪明了不少。 “冯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皇后娘娘。”意思是,皇后身份尊贵,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若是按冯丹卉隐晦的说法,那么皇后拥有的一切都是以身份压榨而来。这对于皇后乃是绝对的大不敬,足以抄家灭族。 冯丹卉脸色一变,眼瞳浮现一缕惊慌,干干笑道:“郡主说的是,小女子失言了。” 凌汐涵幽幽一笑,“失言也就罢了,只是冯姑娘日后可得长点记性。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那代价可是不小的。” 明显的威胁,冯丹卉怎会听不出来? 她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了紧,脸上努力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郡主训斥得是,小女子记下了,日后定不会再犯。”她心中暗自咬牙,这个长乐郡主,真是伶牙俐齿。不过一件小事情,居然也能牵扯到皇后身上去。当然了,若是换了旁人,自然不敢说这种话。可是凌汐涵是谁?安圣郡主的女儿,皇后的侄女儿。就算她言语拿皇后当挡箭牌,皇后也不会怪半分。 凌汐涵眼神瞟了一眼沉着脸的伍青筠,松了口气的伍惜雪,以及暗自愤怒却不得发的温代芹和钟佩蓉,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没错,她今日就是故意要用这只玉簪来给这群女人警告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她那两个妹妹,可是日夜都在想方设法的联合外人来对付她呢,她怎好不应战? “好了,本郡主还有事,先走了,各位请自便。”她说完不理会众人难堪的脸色,转身优哉游哉的走了出去。 刚踏出胭脂坊门口,迎面就撞见了乔迎夏。 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腰间的八宝串珠佩玉璎珞随着步伐而动,乌发上垂落的珠花掩映在耳畔,显得格外明丽动人。头上斜插着一柄喜登枝的蝉翼步摇,耳鬓各珠花钿配饰。娇俏的容颜上仍旧掩不了眼中的骄傲和嚣张,峨眉粉黛,杏目微挑,唇形含朱。饱满莹润的耳垂戴着鎏金点翠花篮耳坠,脖子上吊着红宝石的项链,皓腕上戴着鎏金水波纹镯子。足下是一双猩红绵软底绣花鞋。整个人从上到下,端的是华丽奢靡,名贵非凡。 乔迎夏明显也见到了凌汐涵,先是一愣,而后双目浮现怒气,气势充充的走上来。 “凌汐涵,你这个贱人。”她走上来不由分说就想要扇凌汐涵的耳光,凌汐涵焉能让她得逞?她右手轻易的抓住乔迎夏的手腕,目光冷冽而森寒。 “你松手,贱人,你松手…”乔迎夏被她抓住手臂,疼的脸色扭曲,口中还在不停的吐出辱骂之词。身后跟着的两个穿粉红衫子的丫鬟早已在她动手打凌汐涵的时候就煞白了脸色,面色惊慌而苍白,身子站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闭嘴”凌汐涵冷冷的看着乔迎夏,那寒烈的语气,令乔迎轩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闭上嘴巴。 屋内的众人也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见到这番场景,先是一愣,而后了然。但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那个闲心情去插足,反而乐得看好戏。 冷忠已经走了出来,见此皱了皱眉,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他相信小姐自己能够处理这些事情。 在凌汐涵强大的气场下,乔迎夏骇得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频频冒出。然,想到琼华宴那日的情景。巨大的愤怒和仇恨充满了她整个胸腔,她杏目含了万把刀剑,齐齐射向凌汐涵。 “你放开我,凌汐涵,你这个下贱蹄子,是你害死我娘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不断挣扎着,想要脱离凌汐涵的掌控,几番挣扎无用之下,她恼怒的对着身后两个丫鬟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 两个丫鬟被她这么一吼,齐齐一抖,却是不敢上前。 凌汐涵眼眸骤然一冷,用力将乔迎夏甩到地面上。冷冷的警告:“乔迎夏,本郡主的忍耐性是有限度的。你在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本郡主无情。” 寒澈澈的语气,令狼狈摔在地上的乔迎夏再次一颤,也令去扶她的两个丫鬟顿住。身后,伍青筠等人均是脸色各异。她们都听出来凌汐涵这话是暗指她们,人人心中都划过微妙的心思。 凌汐涵不再理会乔迎夏,冷冷的转身离去。 身后,乔迎夏此刻才反应过来,冲着凌汐涵的背影大吼。 “凌汐涵,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衣衫发髻散乱,妆容已花,整个人狼狈不堪,仍旧扯着嗓子大骂。都是她,都是凌汐涵这个贱人。若不是因为她,皇帝舅舅又怎会愤怒赐死娘?所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凌汐涵,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两个丫鬟颤巍巍的扶着她起来,“小姐,雪地寒冷,快起来吧。” 乔迎夏冷冷瞪了身边两个丫鬟一眼,回眸间温代芹等人正看着她,目色异样。她顿时想起方才的画面,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小心本郡主剜了你们的眼睛。”她一贯嚣张跋扈惯了,从前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反击的情形。可是这短短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在凌汐涵手上吃了不少亏。眼下又见这些人嘲笑的面孔,自是愤然羞恼。 郡主?冯丹卉挑眉,眼睫低垂。 乔劲世早已因为寻氏一事被贬,由他的长子继承侯爵之位。而乔迎夏,也早已因为朝晖公主对皇后不敬而被废除了郡主封号,如今她连普通的宦官千金都不如,还敢以郡主自居? 身后两个丫鬟早已是冷汗淋淋,想要提醒她注意言辞,可是又惧怕她平日的手段,是以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发泄了一通,乔迎夏也再没有了买首饰的心情。哼了一声,而后转身就走。 温代芹目光微眯,看着乔迎夏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冯丹卉走上来,与她相视一眼,而后了然一笑。 乔迎夏是个没脑子的,可是她们两个却很聪明。乔迎夏和凌汐涵结怨已久,琼华宴后更是势如水火。依乔迎夏的性格,是断断不可就这样善罢甘休的。而她们两人早就视凌汐涵为死敌,自然恨不能有人将之处之而后快,可是她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凌汐云和凌汐宛确实联系过她们,目的很明确。她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这个时候自然因利而合。 可是凌汐涵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她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可以。 而且还要保证事后免遭皇后和忠义王的报复,所以乔迎夏便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反正她的母亲朝晖公主已死,现在的平阳侯乔宏文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平时根本就比喜欢她。就算让来背这个黑锅,皇上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八章 盼归 这厢凌汐涵已经回到了王府,路过回廊的时候,若雪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 凌汐涵脚步一顿,“出什么事儿了?”若雪虽然有时候急躁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惊慌莫名。 若雪沉声道:“大少爷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惹怒了王爷,王爷现在正在大厅发脾气呢。王妃和四位侧妃以及几位小姐全都在大厅,这次王爷可是气得不轻。” “大哥?”凌汐涵微愣,调转脚步往大厅走去。“打听到是什么事吗?” 正说着,远远看见浅绿小碎花交领袄子的若雨小步跑了过来。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她因为奔跑,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喘了喘气才说道:“大少爷不是琼华宴后就去幽州游历了吗?奴婢刚才得知,原来大少爷从幽州带回来一个名为盼归的美貌女子。听说那女子是青州的名妓,有一次泛舟游湖的时候与大少爷相遇。二人相谈甚欢,奉为知音。经过打探,大少爷方知这女子身世坎坷,不得已才沦落青楼,卖艺为生。大少爷感其才华横溢,且又知书识礼,便为其赎身。可是盼归姑娘却没有落脚之处,大少爷便将她带了回来。” 凌汐涵明了,“还有呢,大哥有说怎样安置那女子吗?”大哥并非好色之人,而且大哥和绮兰可是两情相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绮兰拒绝嫁给大哥,但是大哥绝非花心多情之人。可是如此这般仓促的将一个青楼女子带回家中,难怪父王要生气了。 虽然父王也并非迂腐之人,但是如若大哥没有给这女子一个名分而就将其安置在家中,难免惹朝中之人侧目。 若雨摇头,“没有,王妃以为大少爷喜欢那女子,便提议将其收房,可是大少爷却非常决断的拒绝了。王爷很生气,说你将人家带回来,却又不给人家名分,日后人家怎么做人?王妃本来是想,既然大少爷不想将盼归收房,那就为奴好了。可是大少爷却坚决不同意,非要王爷收留盼归姑娘。” 凌汐涵皱眉,大哥不像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啊。既然不喜欢人家,又不像让人家为奴为婢,这却是为何? 正想着,几人已经来到了大厅。 还未踏进去就听得忠义王的怒吼声传来,“你倒是长本事了,敢这样随随便便的带个女人回家了啊?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是怎么教你的?教你违逆父母,目无尊上吗?” 听这声音显然气得不轻,凌汐涵皱眉走了进去。 大厅内聚满了人,父王,王妃,四位侧妃,还有几位姐妹都依次落座。唯有凌泓跪在正中央,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身边跪着一个妙龄女子。穿天水碧的纻丝鲛绡纱荷花衫子,腰间佩着梅花攒心五福璎珞,隐入藕荷色百褶梅竹镧边裙子间。乌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一柄仿佛流动般的碧玉蓝钻流苏步摇,身姿弱柳扶风,袅袅婷婷,便见得耳间一轮明月铛,闪烁生辉,清雅出尘。 “父王”她首先对着忠义王行了礼。王妃下方几个打扮得尊贵非凡的侧妃一见到她,连忙起身行礼。 忠义王见到凌汐涵,脸色微微缓和了些许,招了招手:“坐下吧。” 下人忙搬来黑檀金边圈椅,凌汐涵坐下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忠义王脸色陡的沉了下来,瞪着跪在地上的凌泓,眼底冒出两簇火花。 “还不是这个逆子——咳咳咳…”他怒极攻心,咳嗽了起来。 “王爷,别动气。”身边着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的王妃见他生气,一边劝一边对着凌泓呵斥。(王妃本来在罚禁足,此事涉及到她的儿子,是以才暂时被解了禁。) “泓儿,听你父王的话,别任性。”她眼瞳微沉,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盼归一眼,眼底警告意味儿颇浓。 凌泓见忠义王生气,心中也有些自责,但在盼归这件事情上他却是少见的固执。 “孩儿惹父亲生气,是孩儿不孝,请父王恕罪。” 忠义王哼了一声,缓解了心中的怒气,这才道:“说吧,你到底是怎样打算的?”他也并非迂腐不化的人,对青楼女子也没有什么鄙视或者不屑的态度。只不过儿子这次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就将这女子带回家来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竟然让人家没名没分的住进王府。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只怕为以为是他欲纳这女子为妾。人家虽然家境落魄才沦落风尘,如果这些话传了出去,日后叫人家怎么做人?女儿家的名声可是最重要的。泓儿平日里内敛稳重,今天怎么这么不知分寸了呢?难道真是因为长平上次的拒婚让他受了打击? 凌泓欲言又止,只得道:“父王,孩儿自有苦衷,还请父王谅解。”他自然知道父王所顾虑的是什么,可是盼归的身世并不简单。眼下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不好多说,只有等父王气消了,他再私下里跟父王解释。 “你——”忠义王正欲发怒,这时,却见一直沉默的盼归抬起头来。凌汐涵这才见到她的容貌。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云鬓雾绕,香腮堆雪,秀丽清雅,娇脂妍丽。那双眼睛若碧泉清泓,潺潺溪水流动其间,格外的美丽轻灵。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隐隐可见其傲骨天成。 凌汐涵目光一亮,只觉得这女子清雅绝伦,气韵天成,非一般闺秀可比。 只见她不卑不亢的看着忠义王,对于他眼中的精锐和逼迫,她坦然自若。轻启朱唇,声音淡如白云,却动听似黄鹂。 “王爷不必苛责世子,盼归本就是风尘女子,幸得世子垂怜,救小女子于苦海之中,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若因得此身而致使王爷与世子不合,那便是盼归的罪过了。小女子虽非富贵之人,但幼年母亲曾教诲,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世子已经帮了盼归太多,盼归感激涕零,实不敢再累得王爷家宅不宁,就此离去罢。”她说罢欲站起来,却被凌泓拉住了衣袖。 “盼归,不可。”他眼中竟然透露出一抹担忧和不赞同。 凌汐涵挑眉,这女子言语之间从容不迫,语言清晰,条理分明,很显然是读过书的。且她态度恭敬却不卑微,谦虚而不谄媚。这样的女子,说实话,她很是欣赏。 忠义王似乎也对盼归的言谈举止有些惊异和欣赏,眼中的冷意少了几分,脸色仍旧算不上多好。 “罢了”他挥了挥手,“泓儿既然已经将你带回来,如果你再离去,传出去只怕别人会以为本王是个不通情理之人。”他沉吟一会儿,说道:“本王见你谈吐不凡,想必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缘何会沦落风尘?” 盼归闻言眼眸一暗,眸中露出些微轻嘲。 “母亲早亡,无钱安葬。为报得生养之恩,沦落风尘。” 忠义王皱了皱眉,这女子言谈之间很明显在避重就轻,好似不愿别人提及她的身世一般,这是为何? 身边的王妃叹息一声,“也是可怜人。”她看向盼归,“你可还有亲人在世?” 盼归抿唇,并没有说话。 凌泓见此便道:“父王,盼归本是良家之女,只是时运不济才沦落青楼。她还有父兄在世,此次进京便是寻得父兄,好一家团聚。” “哦?”忠义王挑眉,往后靠了靠。“那你怎么不早说?”他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可是黑眸深处却有着逼迫和压抑。 凌泓心中凛然,却不知从何说起。 忠义王不紧不慢的端起和田白玉杯,抿了一口君山银针,慢条斯理的说道:“本王已经让人去调查你的出身来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了。”毫不意外的见到盼归淡然若素的容颜一霎那的破裂,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目光挣扎出一丝痛苦。 “说吧,如果你真有什么冤屈或者苦衷,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盼归果真有什么冤屈,那么他自然会为她做主。但是若盼归是怀有什么不良居心,那他也不会客气。 “父王—”凌泓似乎想要说什么,被忠义王一个冷冽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盼归唇色有些发白,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 “家父与王爷也是旧识。”她微微一顿,眼眸瞥了一眼大厅的众人,说道:“王爷可否屏退左右?” 忠义王宁眉想了想,站起来。 “涵儿,泓儿,带着这位姑娘来书房。”他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凌汐涵挑眉,在满屋子女人各异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书房内 忠义王坐在上方,凌泓和凌汐涵坐在他左手下方,盼归静静的站在中央。 “说吧,你到底是谁?”忠义王沉声问道。 盼归侧眸看了看凌汐涵,似乎有些犹豫。 见此,凌泓便道:“盼归,说吧,涵儿或许还可以帮你。”他自然知道盼归顾及的是什么,遂率先帮她解惑。 “是”盼归微微颔首,整了整思绪。抬眸看向忠义王,目光清亮如水。 “小女子姓乔,名盼归。” “乔?”忠义王瞳孔一缩,目光锐利如电。“你母亲是谁?”他隐隐约约已经猜测出这女子的身世,难怪初见之下觉得她有几分面熟,原来… 凌汐涵也是微微讶异,看了看盼归,没有说话。 提及母亲,盼归目光有些黯然。 “家母余氏,乃云州人士,本是名门闺秀,只是家道中落,寄养于亲戚家中。” 到了此时,凌汐涵几乎百分之百确定盼归的身世了。她心中有些震惊,更有着不可思议。她居然是—— “你—”忠义王目光中也有着震惊后的了然。 “没错”盼归微微一笑,恰如芍药芬芳。“家父正是前日被贬的平阳侯乔劲世,如今的平阳侯乃是小女子一母同胞的兄长。”她说到这儿,目光有些微怅然和自嘲。 忠义王平复了内心的波动,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盼归轻轻一笑,“当年母亲被休,自觉颜面无光,便回到云州老家,以织布为生。十八年前,青州叛乱。父亲随同祖父征战沙场,回来的时候途经云州,巧遇母亲…”她低头,嘴角的笑意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 “那时先皇已薨,父亲本欲接母亲回京。可是奶奶一向不喜母亲,若贸然将母亲接回去,只怕会闹得合家不宁。”她深呼一口气,笑得有些讽刺。“同年九月,父亲再次寻机来到云州,也不过七日光景…父亲承诺会来接母亲回京。于是母亲便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几个月,可是等来的,却是长公主怀孕的消息。而她腹中的我,俨然成为了一个笑柄。” 凌汐涵心思一动,盼归看起来确实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算起来,年龄倒是符合。 “后来呢?”忠义王继续问。 “后来?”盼归凄凉一笑,“母亲未婚先孕,自然不容于世。后来有一员外看上母亲美貌,欲纳母亲为妾。母亲为了腹中的我,不得不委曲求全,与人为妾。这才辗转来到了幽州。”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苍凉而悲哀。 “员外待母亲倒是不错,只是大夫人却容不下母亲,肆意对其欺凌辱骂。母亲为了保护年幼的我,不得不忍辱负重…在我十岁那年,员外病逝。大夫人便说我母女二人克死了员外,将我们赶出家门。母亲多年劳累,加之心有郁结,很快就病倒了。母亲临终前才将我的身世告知于我,让我无论如何要寻得亲生父亲。问她一句,还记得当年云州的余梦竹吗?” 她说到这儿,眼眶已经湿润了。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母亲说完便离我而去,奈何我一介弱女子,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母。” “所以你就流落到了青楼,以卖艺为生?”凌汐涵接口问道。 盼归凄苦一笑,“对,我遇上了春风楼的李妈妈。或许觉得我有几分容色,便收留了我。母亲本是大家闺秀,自幼教我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是以我便在春风楼卖艺为生,时至今日,已有五年。”她怅然一叹,目光凄凉。 “本以为我此生都将在此度过,奈何天不垂怜。让我遇上一恶霸,他欲强行娶我为妾。我不愿重蹈母亲覆辙,宁死不从。奈何那人乃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连官府都要让他几分。几次交锋下来,眼看我就要羊入虎口…”她话到这儿,看向凌泓,眼中露出感激的笑意。 “那日我寻机出游,遇上了世子。小女子不想就此为人鱼肉,斗胆将身世告之,乃寻求出路。幸得世子仁心,盼归才得以脱离苦海,来到京城。” 她说完后书房里一阵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忠义王才沉声道:“你口中的那个恶霸是谁?”他盯着盼归,目光锐利如刀,不容许她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盼归身子一僵,眼中透露出丝丝恨意和无奈。 “他…他是…是…”她犹豫了半天,仍旧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 这时候,凌泓起身走到她身边,沉声说道:“父王,是青州首富落文冲的幼子落天云。” “什么!”忠义王一惊而起,目光中透着不可置信。他下意识的看向盼归,但见得她嘴角露出讥讽,眼神悲凉哀伤,一颗心渐渐下沉。 “当真?” “千真万确。”凌泓坦然道。这也是他之前三缄其口的原因。他知道父王对皇后的心思,此事涉及到皇后,他不得不小心顾虑。若一个不慎,恐怕会累及皇后英明受损。 忠义王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目光有些微的疲惫。 凌汐涵挑眉,心中也是有些惊讶的,也难怪父王的表情如此颓然了。 落文冲,当今皇后的堂弟,其子落天云便是皇后的侄儿。怪不得盼归会说他是当地的地头蛇,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以他的身份,怕是连朝中一品官员也要忌惮几分吧。 “怪不得叫盼归呢,盼君归来,是这个意思么?” 盼归抿唇,没有说话。 摇了摇头,凌汐涵说道:“落天云不过一介商人之子,纵然朝中有人。但落相为官清明,举朝皆知,定然不会以权压民。皇后圣明果断,也断断不可包庇其罪行。依你所言,落天云贯会强抢良家妇女,鱼肉百姓。若真如此,为何地方官员没有禀报?其次,我听说其父落文冲虽然乃一介商贾,却也并非刻薄无礼之人。你又为何落此境地?” 忠义王身子一怔,涣散的目光渐渐汇聚焦点。 盼归有些讶异的看了凌汐涵一眼,而后勾唇讽刺一笑。 “是,落相清正廉洁,大公无私。皇后圣明果断,睿智无双。可是…”她幽幽苦笑,“可是云州距离京都偏远,那些所谓的知府太守又是一贯的趋炎附势。落文冲的确非大恶之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大善人。可是那落天云却是他的亲生儿子,两厢一对比,纵然知道自己儿子有错,他也是断断不可为了一个外人而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官府处理,顶多就是事后教训几句,然后再用金钱补偿受害人的家属罢了。”她眼中透露出明显的讥讽和悲凉。 “郡主不知道何为官商勾结吗?”她说道这儿,目光幽幽望向沉着脸的忠义王,微微一笑。 “当年富庶的青州不也是如此,官商勾结,贪污受贿众多。听说当年忠义王还是右相之时便亲自调查此案,想必其中细节比之盼归一介女子更加清楚明了。” 忠义王顿时哑然苦笑,当年青州一事。他受了重伤,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遇上了那个让他挂念一生的女子。 “何况…”盼归笑容中透出些许怨念,“皇后纵然大公无私,可是郡主却是忘了?礼亲王妃落玉双…乃是落文冲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凌汐涵眼睫颤动,没有说话。 “云州与无忧城比邻而居,如此一来,其中缘由。”她望向凌汐涵,透彻如碧波清泉的目光流露出些微笑意。“聪慧若长乐郡主,自然不用小女子再多加解释。” 凌汐涵心里咯噔一声,对呀,云州与无忧城比邻而居。萧霆轩与欧阳宸争斗多年,落文冲是礼亲王妃的亲哥哥。若是他给无忧城提供财力,那么… 她忽而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她抬眸望向上方的忠义王,见他敛眉沉思,很显然跟她想到同一点上了。 沉默一会儿,她站了起来。 “父王,不如这样,让盼归姑娘先和我住在一起,对外就说是我的好朋友。这样一来,外界就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明日我和盼归姑娘随同父王上朝时的轿辇进宫见皇后。” 盼归目光微动,看了凌汐涵一眼,没有说话。 忠义王沉吟一会儿,“皇后凤体抱恙,乍闻此事恐会急怒攻心,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他目光悠然直直看向盼归,眼瞳黝黑深沉。 “本王派出去调查姑娘身世之人想必也快要回来了,还请姑娘安心在府上居住。如果姑娘所言非虚,那么本王自然会还你公道。”他顿了顿,说道:“姑娘可有证物证明身份?” 盼归从衣袖中掏出一荷包,取出一枚圆形刻芍药的碧绿环佩。 “这是家父当年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母亲身死,留下此物,作为日后父女相认的信物。” 忠义王眼瞳微眯,“你且先收着,带明日再做打算。”他想了想,又对凌汐涵道:“涵儿,此事不宜声张,你且约束好府中各院主子下人,别让她们随便乱嚼舌根。” “嗯,我知道的,父王。”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九十九章 貌合神离的夫妻 出了书房,凌泓便对凌汐涵感激道:“涵儿,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大哥说这话就是客气了,你我兄妹,何必言谢?”凌汐涵微微一笑,“大哥旅途劳累,还是回去休息吧。至于盼归姑娘”她看了看身边沉默宁静的盼归,道:“我会好好安置她的,绝对不会让她在王府里受委屈,大哥就放心吧。” “嗯”凌泓点点头,随后又对盼归道:“盼归,你且住在涵儿那里,不用担心其他。” 盼归对着凌泓和凌汐涵施礼,“盼归谢世子和郡主搭救之恩,来日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凌汐涵莞尔,“不用说得那么严重,实话告诉你吧,本来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难得我看着你顺眼。” 盼归一愣,凌汐涵笑了笑,边走边说道:“或许你也听说了吧,我跟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厄,你跟乔迎夏谁大一些?” 盼归敛眉,“盼归生辰是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凌汐涵顿了一下,嘴角上扬。“倒是赶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了。”这个时代虽然跟中国历史不相符合,但是很多神话传说倒是没有漏下。 盼归闻言笑了笑,目中闪现悲凉之色。 “是啊,父亲和母亲重逢七日便分离。而我的生辰又是七月初七,焉能不说这不是上天的安排?” 凌汐涵扬眉,她本就无神论者。听闻盼归这番话,她下意识的想反驳。可是想到她都能够灵魂落入异世,又安能知这世上真的没有神鬼一说? 当下她岔开话题,“这样啊,那看起来你还要比乔迎夏大一些。呵呵…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真是个刁蛮撒泼的大小姐,我跟她可是结怨已久。你若真回到了平阳侯府,指不定她会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呢。熟话说嘛,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算起来,我们两个也算是朋友了,你说是吧?” 盼归掩唇微笑,“我随世子上京途中便听闻许多关于郡主的传言,没想到郡主竟是这般洒脱的女子,倒显得小女子过于迂腐了。” 凌汐涵挑眉,转过回廊,就见身着紫色底蓝色碎花夹袄,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头戴八宝簇珠白玉钗,点翠鎏金耳坠的凌汐宛和宝蓝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袄,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发髻斜插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耳著赤金垂心耳坠的凌汐云笑意春风的走过来。 凌汐涵驻足,这两个女人安静了许多天,今天又想干什么? 待二人走到跟前,眼眸都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盼归,才对着凌汐涵打招呼。 “三姐” 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妹妹,“听说五妹近来不爱出门啊,近日大雪蔓延,怎的却出门了?” 凌汐云妩媚的大眼睛俏皮的波光流转,眸底掠过一道暗沉。不爱出门?不是因为被你罚了禁闭么? “是呢,京都冬日漫长,大雪覆盖,外面可冷了,还不如呆在屋子里多多看书。可是今日一出门却见外面白雪茫茫,这风景倒是独特,所以便约了七妹一起贪看雪景。” 凌汐涵笑得有些意味莫名,“贪看雪景倒是不错,只是雪地寒冷,再加之行走若不小心恐会摔跤。两位妹妹自小娇生惯养的,这出门还是要多带几个丫鬟才好,省的摔着了或者着了风寒就不好了。”她无视二人有些僵硬的脸色,转而对她们身后的两个穿柳绿色杭绸小袄的丫鬟吩咐道:“记得好好照顾你们的主子,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就直接发配到庄子里去。” 两个丫鬟赶紧应声,“是” 凌汐云和凌汐宛暗自磨牙,却不得发作。经过上次,凌汐涵已经将她们身边亲近的丫鬟全都换掉。如今跟在她们身边的,全都是在外面新买的丫鬟。偏偏这些丫鬟还是经过凌汐涵特殊训练过的,根本不易收买。 凌汐宛忽而眼眸瞥向盼归,笑得非常和善。 “三姐,你是要送盼归姑娘出府吗?”她虽然笑得非常温柔,但是盼归却仍然从她眼底看见了鄙夷和不屑。 凌汐宛的确看不起盼归,只因盼归在青楼呆过几年。在她眼里,沦落青楼的女人都是下贱的狐狸精。她则是忠义王府的七小姐,身份高贵,自然看不起盼归这种女人。 盼归低下头,贝齿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凌汐涵眸光乍然一冷,淡淡道:“盼归是我的朋友,从今天开始就住在云梦居。两位妹妹乃是大家闺秀,千万不要认错了身份,传出去叫人笑话。” 凌汐宛顿时一噎,脸色阵青阵白的,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指甲不断婆娑着。旁边,凌汐云眸光一晃,笑得无邪。 “原来是三姐的朋友啊,我道是说大哥怎么会突然带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回来呢,原来如此。”她眨眨眼,天真纯善的拉着盼归的手,大大的眼睛翻动着俏皮的波光。 “盼归姐姐,听说你是来自幽州,对吗?” “是”凌汐云乍然对她这么清热,令盼归有些不自在。她好歹在青楼呆过五年,看惯了人情冷暖,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也是一流。凌汐云虽然看起来很天真的样子,但是她同样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女人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所以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小女子祖籍云州,只因家境突变,才沦落至幽州。” 凌汐涵眼底暗芒一闪,有些愤怒,脸上表情仍旧不变。 “哦~原来如此。”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凌汐涵淡淡的打断。 “五妹若是想了解盼归的来历,日后自然有机会。”她眸光温和,声音清淡悦耳。 “听说五妹这几天都在勤学琴技,姐姐我还在担心妹妹这手细皮嫩肉的万一被琴弦割伤了怎么办?再加上这天气寒冷,可别冻坏了才好。”她作势望了望四周渐弱的雪花,笑得非常温柔。“正好,眼下风雪欲停,妹妹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练琴吧。这天气可是跟人的心情一样,时好时坏的。这万一待会儿狂风大雪的,妹妹这弱不禁风的,恐怕真的会受风寒呢。那可就不好了。” 她一语落下,身后两个丫鬟很是会意的走上来。 “请五小姐和七小姐回去休息。”两人俱是公式化的表情,冷淡的说道,态度却是不容反抗。 凌汐云和凌汐宛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心中早已被怒火烧腾,偏偏发泄不出来。她们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凌汐涵的弦外之音。她如今心情好,不想跟她们计较。如果她们再不知趣的呆在这儿,惹怒了她,到时候有得她们受的了。 练琴?凌汐云想破口大骂。大冬天的练什么琴? 平复下心中的怒火,二人才柔顺乖巧道:“三姐真是体贴,那我们就回去了。” 转过身的一瞬间,两人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无比。身后,凌汐涵淡淡的落下一句话。 “我看两位妹妹穿得太少了,还真是有些着凉了。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门了吧,对病体不宜。” 凌汐云和凌汐宛的身影微僵,她们才没有病呢。凌汐涵分明是想把她们软禁起来。 “山芙,山露,好好照顾五小姐和七小姐,若是有半分差池,本郡主就唯你们是问。” 两个丫鬟转身行礼道:“奴婢遵命”而后两人转身,分别搀扶着凌汐云和凌汐宛朝南苑走去。 盼归静静的看着凌汐涵,刚才那一瞬间,凌汐涵身上散发出来的魄力让她心中震撼。很难想象,一个女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气场,让人只得仰望。 凌汐涵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 “走吧。” 回到云梦居,若雪和若雨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你回来了?”见到旁边的盼归,二人显然一愣,不过她们都聪明的没有多问。 凌汐涵很满意她们的表现,便道:“从今天起,盼归就住在云梦居。记住,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孤儿。你们两个给我把那些丫鬟仆人盯紧了,谁要是乱说一句话,就直接卖给人牙子去。” 二人一震,而后恭敬的应了声。若雨又道:“小姐,奴婢去给盼归姑娘收拾房间。” “嗯”凌汐涵眼里闪过欣赏,“若雪,你到千裳纺吩咐一声,让他们给盼归做几身新衣裳,最好晚上之前送过来。” “是”二人应声去了。 盼归感激的对凌汐涵道:“郡主想得如此周到,倒叫盼归受宠若惊了。” 凌汐涵笑了笑,“罢了,你也不要跟我说这些了。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那种死守礼教墨守成规的人。你以前什么样在我这儿就怎么样吧。要是你真如一般大家闺秀那样,说不定我还不收留你了呢。” 盼归一愣,而后失笑。 “郡主说的是。”这个长乐郡主倒是个怪人,说她脾气好吧,可是刚才对凌汐云和凌汐宛那一番明里暗里的打压可以看出她并非好欺压的主儿。可要是说她刻薄吧,她对自己倒是很和善。或许是因人而异吧。 摇了摇头,盼归跟着凌汐涵走了进去。 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波斯提花西番莲地毯,房间里摆放着一水的红木漆器,墙上挂着几幅风雅的古画,桌上放着成化窑的茶器,临湖的窗口放着几盆室内兰花盆景。转过八扇金石镂空槅扇,从侧间进去,里面的卧室用屏风,槅扇,盆景分割成一个个小区域,显得整个卧室不显空旷而富于幽情雅致。 紫檀大圆刻雕花角柜顶部摆放着青花白地瓷梅瓶,旁边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上摆放着陶瓷莲花香炉。檀香袅袅缠绕而出,使人心静神灵。 盼归心下赞赏,一般大家闺秀的房间都是奢华贵重,香气弥漫。而凌汐涵的闺房则是简约大方,清幽宁静。 “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待会儿若雨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后我再带你去。”凌汐涵转身,见盼归正凝神盯着墙壁上一副水墨丹青画。 那幅画其实很简单,全篇都被浓雾掩盖,只隐隐约约见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顶上站着一个临风而立的人影,姿态风流俊逸,看起来像是诗人,又像是学者。他左手负立,眼眸深远,看似遥望天际,实则眼底却在俯瞰脚下。白衣飘飘,如同谪仙林立。以一种悲天悯人又狂傲至极的姿态轻蔑又高傲的俯视苍穹,好像他站在了世界的顶端,让人只得瞻仰,遥不可及。 旁边用楷书题了两行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几个字写得大气磅礴,落笔收尾之间透出一张狂傲的霸气。就如同画上站立在顶峰的白衣男子,狂傲不羁,潇洒随性。而仔细观察每个字,笔走游龙,转折处隐隐可见蕴含隐忍力。总之那两行字张狂中透着沉稳,冷傲中又透着隐晦。 人说,观字如观人。照理说,一个人写的字就可以看得出这个人的性格。 盼归自小也是读文习字,而且颇有才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对书法颇有研究。 可是这幅画,这幅字,却让她看得迷茫,看得不解。 “郡主,这是你写的吗?”不由得,她望向凌汐涵,问道。 “嗯”凌汐涵淡淡点头,盼归的神色更是奇异。 凌汐涵笑了笑,“有什么不对吗?” 盼归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郡主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却只安隐一隅,实在可惜。”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就是凌汐涵若是身为男子,必当封侯拜相。不过,女子也不错,说不定会成为继皇后之后又一代巾帼红颜。 凌汐涵一愣,淡笑不语,不过心中对盼归的欣赏浓厚了一分。 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谈史论经,品诗作曲,非常投机。 凌汐涵发现,盼归之才,绝对不在京城三绝之下,而且还隐隐有超越的趋势。最起码,比起她那个‘绝色’的二姐和那个拥有‘绝艺’之称的伍青筠,绝对是技高一筹。至于跟安彤比起来,应该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低。 半个时辰后,若雨已经将隔壁的房间收拾好。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若雪从千裳纺带回来几套女装。由于时间紧迫,晚上之前根本做不出质量上好的衣衫,便将几套今年的新品略作修改让若雪送了回来。掌柜的已经承诺,三天后新做的衣衫就可送到王府。 到了申时,一个侍卫走进了书房,半个时辰后出来了,神色略微凝重。 那侍卫离开后,又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忠义王进了宫。 而彼时,凌汐涵正拿着一本书,靠在宝蓝色綾缎大迎枕上,神色慵懒。听到丫鬟的禀报,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心里明白,父王定是确认了盼归的身世。盼归已经来到京城,只怕落文冲很快就会查到盼归的落脚处。礼亲王一家还逗留京城,并没有离开。 此刻盼归若不是遇上了大哥,若不是寄住在王府。只怕落文冲会为了掩藏儿子的罪行而通过朝中人脉除去盼归。而礼亲王妃,定然会暗中相助。 堂堂天子脚下,落氏一族门阀当中,或许只有礼亲王妃肯帮助这个嫡亲的侄儿了。 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盼归会是乔劲世的女儿。如果盼归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没有这样离奇的身世,或许他们早就得逞了。 只是可惜了,可惜盼归先遇上了大哥,而大哥又当机立断的将盼归带了回来。 父王此刻进宫,就是要通过皇上和皇后将盼归的身世公布于众。 乔劲世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可是乔老太太就不一定了。以她那样势力的性格,自然不会承认一个曾经在青楼呆过的孙女儿。 可是如果是皇上皇后出面,那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同时,也是从另一个方面警告落文冲和落云天,让他本分点。再这么下去,连累的,可是整个落氏门阀。所以父王此刻进宫,更多的目的是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杀人灭口之前将盼归送回乔府。 御书房 元倾帝正在批奏折,绝世俊逸的容颜沉肃清傲,眉宇间帝王霸气尽显。房顶悬挂的夜明珠照得大殿宽敞明亮而明亮。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红烛燃烧,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宫女太监俱站在门口,脸色肃穆稳重。 不多时,一宫女来报。 “皇上,皇后娘娘遣人来问您是否过去用膳?” 元倾帝眉眼冷凝尽褪,化为温柔的泉水。看了看桌上还未批完的奏折,他皱了皱眉。 “不用了,告诉皇后,朕会晚点过去,让她先睡。” “是”宫女躬身退了出去,顺公公走了进来。 “皇上,忠义王求见。” 元倾帝手中的狼毫笔一顿,漆黑深邃的眸子划过一道疑惑。 “让他进来。” “是”顺公公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身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的忠义王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元倾帝扬眉,“发生何事?” 忠义王略一思索,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此刻那名叫盼归的女子正住在王府。” 他话音一落,元倾帝蓦然脸色冷沉,眼瞳肃杀而冰冷,周身气息冷凝似冰,可见有多愤怒。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忠义王摇摇头,“除了涵儿和泓儿,微臣没有告诉其他人。”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哪里敢宣扬出去。 元倾帝脸色冷漠,“这件事万不可让落儿知道。”他眉宇间染上忧色,若是落儿知道了,只怕又要伤心了。 “微臣明白。”忠义王眼眸一晃,眼底泛着担忧。这件事只怕皇后迟早都会知道的。 思索一会儿,他道:“皇上,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否者…” 他话还未说完,门外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然道:“皇上,皇后娘娘吐血了…” “什么!”元倾帝大惊失色,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夜晚冷凝的风中传来他焦急的吩咐,“宣安亲王进宫。” 其实他这吩咐完全是多余,这些年皇后凤体违和,晕倒乃常有的事。安亲王早已成为皇后的专属大夫,一旦皇后一有不适,宫人便早已出宫请安亲王。 忠义王站在大殿中,神色从诧异中转为了然,而后又是一脸担忧。皇后怕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龙琰宫内,皇后一脸苍白的躺在紫檀荷花纹床上,碧影焦急的守在一旁,不时的吩咐着室内慌张却不杂乱的宫人。 “娘娘,还是宣太医吧。”她拿着金丝攒牡丹绫帕给皇后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皇后面色苍白,微微喘息着,眼神有些涣散。 “不,不准宣太医,咳咳咳…” “娘娘,你别动气。”碧影连忙宽慰,“好,不宣太医,你别激动。” 正在此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急急而来。 “落儿…” 碧影神色一喜,“皇上。” 室内所有人跪了一地,神色惊惶。“参见皇上!” 元倾帝已经坐到床边,紧紧握着皇后的手,面色担忧。 “落儿,你怎么样?”他又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一干宫人怒吼。“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后的?” “奴婢知罪,皇上恕罪。”宫女齐齐惶恐告罪,身子因为恐惧而颤抖。 “漠…”皇后抓着元倾帝的手,涣散的凤目慢慢移到他的面容上。“不…不怪她们,是我自己…咳咳咳…” 元倾帝连忙道:“你先别说话,八弟很快就来了。”他将手搭在皇后的脉象上,发现脉搏虚弱紊乱,心中一慌。抬起头对着身边的碧影道:“药呢?” 碧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药已经用完了。” “该死!”元倾帝低吼一声,眉峰冷凝如冰。“安亲王呢,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影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赫然便是安亲王。 “皇兄,出什么事了?”他眸子掠过躺在床上虚弱的皇后,眼眸划过担忧。 “八弟,你终于来了。”元倾帝面色一松,“快给落儿看看。” 安亲王走过去,给皇后诊了脉,脸色凝重的皱眉。 “皇嫂受什么刺激了?”皇嫂脉象紊乱,明显是受了刺激而导致急怒攻心。他边说边给皇后施针,而后再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缠枝莲花小瓷瓶,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碧影连忙端了清水来合着让皇后服下。 皇后服了药神色好了一点,摆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 元倾帝冷眉吩咐,“全都出去。” “漠…”皇后大口喘气,紧紧的抓着元倾帝的手,凤目染上白雾。 “让…让二哥进宫,还有…还有玉双,让他们进宫。”她眼底闪过恼怒和愤然。 “落儿,你?”元倾帝心里一紧,她竟然知道了吗? “是,我都知道了。”她闭了闭眼,松开了元倾帝的手,声音平静如水。“若非寒焰刚从幽州回来告诉我这件事,你是否打算永远也不告诉我?” “我—”元倾帝哑然,他怎么忘了,寒焰去了幽州几个月,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安亲王皱眉,“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摇摇头,“你们都出去。” 安亲王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和碧影走了出去。 内殿只剩下了元倾帝和皇后两人,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旁边的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热气环绕,特制紫铜雕青鸾翔飞云的烛台上河阳花烛呲呲燃烧,暗紫色丹凤朝阳锦被上的绣纹在夜明珠光芒的映衬下闪闪发亮,月白色棉细纱帐子在夜晚的冷风中微微飘扬。室内淡淡的玉兰香和浓郁的草药味混合弥漫在空中,室内气氛陡然寂静无声。 良久,元倾帝才说道:“我是不打算告诉你,我怕你会因此动气而伤身。”他眼中藏着深深的担忧和无能为力的自责跟痛恨。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他实在是担心害怕。 皇后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那几道深深的纹路,那是疲惫、看着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容颜,却掩映在岁月年华中幽深魔魅的眸底那一抹深深的苍凉。即便是这样,他眼中仍旧有着炽热的深情和化不开的疼宠怜惜。她心中陡然如被针扎一般,先是浅浅的疼,而后那疼痛随着血液流动蔓延至四肢百合,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那股因为酸楚感动即将落下的泪水,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小心。”元倾帝连忙小心的将她扶起来,拿了一个烟灰紫色团花的软垫靠在她身后。 “这事儿你能瞒我多久?”皇后目光清幽,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他们是越来越猖狂了。” “落儿,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皇后嘴角现出无奈跟苦涩,“我知道,其实这些年天云做了不少恶事,只要没有太过,你又顾忌我,所以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本来我以为他只是骄纵轻狂了些,没想到他现在是越来越狂妄了。还有五弟,他现在也是越来越糊涂了。”皇后说道这里又不免生气,“罢了,我已经给了他们太多机会了。漠,这一次不要再手下留情了。你是皇帝,你身上肩负着重任,不能因为我而致使百姓生怨,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元倾帝声音低哑而无奈,“我知道的,你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养病。”他眼眶碎裂着浓浓的疼痛,声音有着些微不可察觉的颤抖。那是恐惧,是担忧,是害怕。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真的害怕和恐慌。 “嗯”皇后闭着眼睛点点头,“让二哥和玉双进宫,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落儿—”元倾帝有些担忧。 “没事”皇后对着他温柔笑道:“我有分寸的,放心吧。” 见她坚持,元倾帝也不再多言,刚欲吩咐太监宣旨,就见碧影躬身走了进来。 “皇上,太子求见。” 元倾帝一愣,皇后目光微动。 “让他在正殿等着。” 碧影微微讶异,见元倾帝没有反对,便应声出去了。 皇家别苑 幽暗静谧的房间内,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的礼亲王满脸阴沉的看着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缎子圆领直身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礼亲王妃。眼神冷漠无情,眼底甚至藏着一丝杀气。 “皇后病重,这下子你满意了。” 礼亲王妃眼底滑过黯然凄苦的笑,神色却是一脸的冷傲。 “怎么,你心疼了?” “你—”礼亲王眼眸乍然冻结成冰,身侧的手指紧握,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怒气。 礼亲王妃讥讽的看着他,幽幽道:“皇后病重,自然有皇上照顾,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礼亲王眼瞳闪过浓烈的痛楚和悲凉,恨恨的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人。 “别忘了,她可是你姐姐。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呵呵呵呵…”礼亲王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起来,“欧阳痕,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我听着都觉得虚伪。”她轻蔑而自嘲的说道:“再说了,我做什么了会遭到报应?” 礼亲王上前一步,周身迫人的威压罩得礼亲王妃也不禁有些胆寒。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那个好侄儿,他这些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落文冲不过一个商贾,纵然能在幽州一手遮天,可是若没有你这个好妹妹多年来的照拂,他焉能过得如此风顺?你以为萧漠漓真的如此昏庸吗?若非顾忌皇后,你兄妹二人焉能如此猖獗?你那个好侄儿,早就该死千万次了。” 礼亲王妃抬起下巴,“是,是我暗中帮助三哥和天云,那又怎么样?可是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你别忘了,这些年三哥对无忧城提供了多少经济财力,若没有三哥的支持,你以为无忧城还能独立吗?” 礼亲王面色冷然如雪,“本王不需要”他一甩衣袖,冷冷的看着她。“玉双,你太小看你的儿子了。你真以为你三哥提供的那些经济对无忧城能带来多少利益?无忧城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根本不需任何人提供财力支持。” “你—”礼亲王妃目光一缩,心中无尽悲哀。 “玉双”礼亲王声音忽而低了下来,屋外雪丝绵绵,他的声音竟然奇异的带了些细雨的温柔。“承认吧,其实你心里就是不甘心,不甘心皇后样样都在你之上,所以你想要超过她。你当年对萧漠漓提出那个赌约,根本不是为了守住无忧城,你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心。你想让宸儿跟萧霆轩比试,你想让宸儿胜过萧霆轩。你处处被皇后压制,所以宸儿是你最后的希望。说什么是为了我,其实你就是把宸儿当做你证明你比皇后强的工具罢了。你知道这些年为何宸儿对你疏离冷漠吗?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他的母亲,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儿子,而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他的母亲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礼亲王妃瞳孔睁大,踉跄的退后几步。“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像是说服礼亲王,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她对着礼亲王大吼出声。“是你,是你这么多年对皇后念念不忘,你觊觎皇上的女人。若非如此,皇上怎会迁怒于整个无忧城?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无忧城,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从来都没有把宸儿当成工具。没有!”她嘶声力竭的大吼,眼眶早已湿润,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没有,我没有…” 礼亲王讥讽的看着她,“没有?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你纵容落文冲和落天云,就是在故意给皇后难堪。因为你知道,萧漠漓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付落家的人。而你,就在暗中推波助澜,你故意骄纵落天云,让他为所欲为。到时候这一系列的罪名都将落到皇后身上,那么天下百姓都会辱骂皇后,萧漠漓就会怒斥天下,到时候皇后就会坐实‘红颜祸水’的罪名。喝~你真是好心机。” 被他猜中心中所想,礼亲王妃干脆不再反驳,而是轻轻笑了起来。 “你何必说我,你不是一样吗?你说我心机深,这又何尝不是你所愿?一旦我的目的达到,百官就会上奏,请求皇上废后。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得到她了,不是吗?”她讽刺一笑,“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你心里都清楚不是吗?若非如此,你又何苦到了今日才这般斥责我?” 她一步步朝着礼亲王逼近,目光坦然而讽刺的与他对视。 “十九年了,我嫁给你十九年了,可是这些年你心里始终牵挂着四姐对吗?其实你就是巴不得皇后在民间的名声越坏越好,最好是皇上受不了天下百姓的逼迫而废后,那样你就有机可趁了不是吗?”她字字冷冽,字字锥心,令礼亲王不由得正视这个陪伴了他十九年的女人。 他看着礼亲王妃,忽而轻笑了起来。 “玉双,你确实很聪明。” 他竟然没有反驳?礼亲王妃乍然退后两步,目光震惊又疼痛的看着面前明明笑得温和眼神却冷冽如刀的男人。 “呵呵…你终于承认了,呵呵…”她笑得凄凉,笑得落寞,笑得绝望而哀伤。 “为什么?”她突然上前抓住礼亲王的双臂,泪盈于睫。“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已经是皇后,她不属于你,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的,痕!”脆弱而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近乎祈求的望着他。 “痕,我求求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四姐…四姐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她心里只有皇上,你醒醒吧。”眼泪已经滑落眼眶,她用力的摇晃着面前的男子,企图用这种方法摇醒他多年来的美梦。 礼亲王淡漠的目光落在女子泪流如雨的面庞,脑海中涌现出另一张绝世无双的容颜。心,乍然痛如刀绞。 他伸出手,慢慢的,用力的松开女子抓着他臂膀的手,冷然而淡漠的看着女子无力垂泪的容颜。 门外,悄然伫立多时的黑影默然离去。乌黑的眸子划过冷然的嘲讽,以及淡漠的悲凉。 正在此时,下人来禀报。 “王妃,皇后宣您进宫。” 礼亲王眼眸一动,礼亲王妃擦干眼泪,又恢复了端庄冷傲的表情。 “知道了,我即刻就去。”她回过头来,对着礼亲王嫣然一笑。“看来,你我的目的都达不到了。”说出这话,她不知是悲凉还是自嘲,或许还有着一丝无言的佩服和不甘的怨念。 礼亲王身形一颤,背在身后的右手紧握,抿着唇看着雕花窗柩。窗外雪花飞舞,淡淡的雪光映衬着他伟岸的身姿有些落寞和孤傲。俊朗的眉目一如既往的淡漠,可是那双犹如子夜一般乌黑的眸子却多了几分暗夜的凄凉和悲哀。 礼亲王妃不明意味的笑了一笑,整了整衣衫,打开门。门外风卷着雪花飞舞,吹散了室内暖炉散发出的热气。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的走了出去。 冬日的雪夜,寒冷刺骨,可是再冷,也冷不过礼亲王妃此刻的心。 坐在四帷金铃翠幄软轿上,她闭着眼睛,想着刚才欧阳宸隐没在黑夜中那孤单而寂寥的身影。想着她无意间回头,看见他转头的一瞬间还未隐下悲凉沧桑的眼眸,看着他嘴角来不及掩饰的讽刺笑容。 心,突然疼痛了一下。 她睁开眸子,眼底俱是痛苦和挣扎。放在腿上的手蓦然收紧,贝齿狠狠的咬着唇瓣。 宸儿,不要怪我,对不起—— 寒风吹起厚重的车帘,漫天的雪花渗透进来,慢慢的…慢慢的融化,融化成一片水渍,直到消失不见,礼亲王妃才重新睁开眼睛,眼底锋芒毕露。 她忽而想到一个画面,那是欧阳宸的时候。 那天,她无意之中从他房间的抽屉里看到了一幅保存得很好的画卷。她一时好奇,将画卷打开来,待看清画上的人,她眼眸登时睁大,心底溢满了震惊和愤怒。 呼— 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一截车帘,漫天的雪花,仍旧掩盖不了那灯火辉煌的墙角宫灯。 嘴角一勾,暗夜下,她露出绝美而幽深的笑容。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章 去幽州吧 晚风凄凄,窗外雪花卷绕,噼噼啪啪的打在窗扉明纸上。松柏早已被大雪覆盖,屋内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暖炉燃放的热气在夜风中悄然沉寂。忽而一阵狂风袭来,雕红漆牡丹花案几上明晃的烛火乍然熄灭。整个房间陡然一片黑暗,凌汐涵猛然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大汗淋淋。 窗外微弱的雪光透进来,映衬出她苍白无血色的容颜。 她微微喘气,平复了刚才噩梦带给她内心的侵扰。掀开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棉被。她披散着头发下地,来到窗台前,打开宝蓝色冰裂纹明纸窗户,窗外的冷风扫过她的面容,吹散了她心中的阴郁。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眼眸冷冽一闪而逝。 “谁?” “小姐”门外响起若雨的声音。 “什么事?” “王爷已经回来了,让你去书房。” 父王这么快就回来了?凌汐涵心中微动,“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她从貔貅搭脑黑漆衣架上取下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披在身上,打开门朝书房走去。 屋内烛火摇曳,窗纸上映出一道俊挺的身影,略显惆怅落寞。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忠义王有些苍凉的声音。 “进来。” 凌汐涵眼眸一动,推开门走了进去。便见一袭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孤坐在黄花梨富贵花开并蒂莲书桌旁的忠义王。黑漆嵌螺钿小几上累丝镶红石熏炉燃烧的檀香烟雾缭绕,与青铜雕花暖炉中燃放的热气混合在空中缭绕。案台上河阳花烛灯火忽明忽暗,照得忠义王如画的眉目有些黑幕中的暗沉。 书桌上堆满了文件,白玉镂雕松柏人物笔架中插了几只笔,边上有一方仿官釉叶形砚台。他正铺了一张白芙蓉浅浮雕鱼龙变化纹镇纸在书案上,手执狼毫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听到声音,他放下笔,抬起头看向凌汐涵。 “皇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凌汐涵没有说话,坐在蟠笼雕花圈椅上,等待着忠义王接下来的话。 忠义王向后靠了靠,眉目间染上了疲惫之色。 “皇后急怒攻心,呕血不止。”他苍凉的眼中弥漫着浓烈的痛楚和哀伤。 凌汐涵乍然一惊,抬起头看着他,手指微微卷曲,清亮透彻的眼眸刹那间暗沉如夜。 “皇后刚才宣旨左相和礼亲王妃进宫了。” 凌汐涵卷曲的手指慢慢张开,脸色阴晴不定。 “你进宫去看看皇后吧,她最是疼爱你的。”忠义王看着自己的女儿,黑眸酝酿着丝丝祈求。 凌汐涵抬眸,对上父王期冀的眼眸,心中微叹。 “知道了父王,我现在就进宫。”她站了起来,而后想到什么,又道:“父王,我想带着盼归一起进宫。” 忠义王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好,你去吧,我会让人保护你们的。”当年皇上训练的青衣卫在他手上,青衣卫共有上百人,个个武功高强以一敌十,足以保护涵儿的安全。 凌汐涵眼眸转动,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父王”原本她是打算让风花雪月在暗中跟随的,可是那样一来,若是途中真有什么危险,只怕风花雪月死伤颇大。父王的人应该比之风花雪月来得更为隐秘,也更具备实力,遂也不再反对。 回到了云梦居,凌汐涵让若雨叫醒了盼归,让她跟着自己入宫。 盼归没有多问什么,换上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外披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梳了一个简单而大方的发髻。插上一根银凤镂花长簪,头饰上点缀着赤金宝钗花细,小巧饱满的耳垂上著着红翡翠滴珠耳环,足下一双软缎绣花鞋,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大方优雅,清丽脱俗。 凌汐涵则换上一袭着一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桃花云雾烟罗衫,外披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表情温暖中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月白绡纱衫子,鹅黄色凤纹牡丹马面裙的若雨恭敬的走进来。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若雨本欲跟着凌汐涵一起进宫,但触及她温和淡漠的眸子,只得把心思压了回去。 “那小姐,你要小心。” 凌汐涵目色温暖,“知道了,盼归,我们走吧。” “嗯”盼归轻轻点头,跟着凌汐涵走出王府,门口停着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帏马车,车夫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二人出来,连忙跳下马。 “三小姐,上车吧。” 凌汐涵拉着盼归脚尖一点,轻巧的跳上了马车。直到坐在大红云锦坐垫上,盼归才回过神来。 “郡主真是好身手。”她真心的称赞着。 凌汐涵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先睡一会儿吧,这段路恐怕不安生呢。”她眼底闪过冷冽的笑意,“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就在马车里坐着就行了,什么都不要管。” 盼归也知道此行凶险,虽然她心中也有着些微的惶然,但是她却也非一般千金闺秀那样娇弱。 “放心吧,郡主,盼归心里有数。” 凌汐涵点头,将手中的紫金浮雕手炉递给盼归,而后闭着眼睛假寐。 不多时,她就察觉到周围有异样的气息涌动。冷然的睁开深如古谭的黑眸,眸中历光闪过,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车夫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有人阻挠。” “不用管,直接进宫。”那些人自然有父王派的人解决,用不着她操心。 “是”车夫得了凌汐涵的吩咐,开始无所顾忌的驾车。说是车夫,实际上武功也不低,面对周围黑麻麻的黑衣人,照样能够处变不惊。 盼归握紧手中的手炉,贝齿咬着唇瓣,听着外面刀枪剑戟的厮杀声,她脸色有些微的发白。再怎么样她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跟随凌泓回京的途中也遭遇过追杀,但是那些人也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凌泓三两下就解决了。而此时,纵然她没有看到外面的场景,也知道外面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她心中不由得在想,是否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京城? 凌汐涵看出了她的想法,懒懒道:“就算你不回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盼归心中一惊,脚底一股寒气直直传到头顶,她脸色顿时惨白如雪。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原本银装素裹的大地早已被血色掩盖,地上躺着总舵的黑衣人以及青衣卫,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盼归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她极力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内。这个时候她不能慌,她必须保持镇定。 凌汐涵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欣赏。 一路上青衣卫杀死的黑衣人不少,那些人的目的痕明显,就是马车中的盼归。半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快到宫门。宫墙上琉璃宫灯在冷风中摇曳,紫色的灯火显得有些鬼魅惑人。 盼归掀开车帘,看着前方朱红色的宫门,此刻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凌汐涵却陡然睁开漆黑明亮的眸子,在盼归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迅速揽着她飞跃出车顶,同一时间,马车轰然炸裂开来。还未落地,空中蹭然划过利器刺破苍穹的声音。她不再迟疑,拔下头上唯一的金钗射出去,而后又拔下盼归头上的长簪射向城头。 只听得空中碰的一声,本来射向她心口的利剑从箭尖分裂,而那只金簪也被那支箭的力道震断。 待到她们落地,城门上发冷箭的黑影眼眸陡然如嗜血的猎豹,狠狠的瞪了凌汐涵一眼,而后迅速离去。 “郡主,你没事吧?”车夫此时才惶然跑过来,紧张的问道。 “无事”她双眸如利剑射向城门二楼的方向,眸底暗沉一片。 她回头来,见盼归脸色惨白如纸,唇色全无,秀丽的眼眸中有着后怕的惊恐。因为刚才被她拔了簪子,发丝有些散乱,整个人伫立在风中,犹如快要枯萎的昙花。 “盼归?” 盼归陡然惊醒,“郡主…”她看着凌汐涵,眼中有着歉疚。 “我…” 凌汐涵摇摇头,“那个人是杀我的,不关你的事。”那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是她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进去吧。”她拉着盼归,正欲进宫。四周忽然又落下几十个黑影,她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父王只给了她五十个青衣卫,一路厮杀过来,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而这些黑衣人明显比之之前的那些人武功要高,现在还未到宫门,如此激战下去,只怕她讨不了好。 “郡主,你和盼归姑娘先走,老奴护着你。”车夫护在她面前,双目闪现决然的光色。 正欲厮杀,天空陡然落下千丈白光,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而后就听到一片哀嚎声响起,黑衣人齐齐倒地身亡。 凌汐涵乍然回头,只见城楼上,一白衣男子迎风而立,容颜如画,倾绝风华,神色清冷而淡漠。他衣袂翻动,眨眼间便是血腥密布。 是他,萧霆轩! 她微微发愣的空挡,萧霆轩已经飘然来到了她面前。 “怎么了,怕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戏谑,凤目含笑望着她,仿佛他们此刻不是身在如同修罗地狱的场地,而是在雪地里浪漫谈情的恋人。 盼归见到萧霆轩的一瞬间呆愣住了,眸中毫不掩饰惊艳,却没有迷恋。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听说姨母病重,你怎么回来这儿?” 萧霆轩隐在暮色下了容颜微微暗沉,“是母后让我来助你的。” 凌汐涵挑眉,“这些人是谁的人?” 萧霆轩薄唇轻扬,凤目凝向远方的墨衣男子,此刻那些黑衣人全都消失了,青衣卫也隐在了暗处,偌大个空地,只剩下了相互对立的几人。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远处,欧阳宸一身墨黑衣袍,貌若惊鸿,雍容华贵,目光温凉的看着萧霆轩。 凌汐涵瞳孔一缩,眼中闪过戾气。 她怎么忘了,礼亲王妃可是欧阳宸的生母呢。 身边,萧霆轩慵懒的斜视着欧阳宸,嘴角带着清润儒雅的笑意。 “表弟怎么会在这儿?”他似乎有些疑惑的问道。 凌汐涵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欧阳宸目光波澜不惊,看了看地上死去的黑衣人,嘴角流泻一抹笑意。 “十个死士,让我看清了表哥的心,倒也值得了。”他乌黑的眸子若有意无意的划过凌汐涵清寒的面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萧霆轩潋滟凤目微动,微冷的光色流动眼底,而后又是一脸轻笑的将目光落在停在他身后,正从马车上下来的美妇人身上。 “小姨总算进宫了,侄儿可是等候多时了。” 礼亲王妃抬眸,掀开帽子,看了看周围的场景,风韵犹存的容颜挂着淡淡的笑意。 “哦?那倒是小姨的不是了。”她含着笑容,缓步走过来,与欧阳宸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色复杂。 “宸儿…” 欧阳宸恭敬而疏离的唤了一声,“母妃。” 礼亲王妃一怔,美目中流露出一丝痛楚。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孩儿还有事,先告辞了。”欧阳宸说着就转身离去。 礼亲王妃僵在原地,脑海中萦绕着刚才他在耳边说的一句话。 “母妃,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知道,从今以后,宸儿不会再帮她了。 她仰头努力逼回眼眶中即将滑落的泪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坚定决然。事到如今,她不能回头了,只能一步步的走下去。无论结果会怎样,都不容许她放弃。 深吸了口气,她脸上再次露出温柔得体的笑容。 身后一顶华盖垂珠玉的马车缓缓停下,蓝色轿帘掀开,走出一个身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俊逸,眉目间透着智慧沉稳。赫然便是左相落文谦。 礼亲王妃见到他微微讶异,“二哥?”她走过去几步,“二哥你怎么来了?” 落文谦一见她面容,脸色就冷了下来,眼瞳漆黑深邃,流动着暗芒,他一甩衣袖。 “哼,你还好意思叫我二哥?落家的门风都被你和五弟败光了。”他有些气愤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皇后被你们给气病了,这下子你满意了吧?我真不明白你整天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你以为处处纵容天云就是为他好吗?若再这样下去,他迟早都会被你害死。” 礼亲王妃突然被他一通指责,脸色阵青阵白的,恼怒的瞪着他。 “我做错什么了?天云又没有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值得你这样生气吗?喝~我倒是忘记了,我们不是同母所出,你自然不会帮着我。可是天云好歹也是你的侄儿吧,你非要让四姐处死他你才高兴是不是?” “你—”落文谦气得脸色铁青,他一甩衣袖,冷哼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萧霆轩拉着凌汐涵走过来,“二舅” 落文谦对这个出色的侄儿非常欣赏和疼爱,此刻见了他也是和颜悦色,只不过还是免不了君臣之礼。 “微臣参见太子。” 萧霆轩赶紧道:“二舅,这时候就不要这么多礼节了,赶快进去吧,母后和父皇已经等候多时了。” 落文谦眸色有着担忧,“皇后如何了?” “母后服了药,已无大碍。” 落文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进去吧。” 一行人来到了龙琰宫正殿,元倾帝和皇后高坐上方,太监禀报后,带着凌汐涵等人走了进去。 “参见皇上…”一群人正欲行礼,皇后袖手一挥。“免了。”声音冷淡,很明显还在生气。 皇后目光掠过众人,落在了低着头的盼归身上。 “抬起头来。”清冷淡漠的声音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盼归下意识的抬头,触及皇后绝世无双的容颜,呆了呆,眼中是满满的惊艳。皇后好美,是她平生所未见过的那种美丽,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让人望尘莫及,低至尘埃。 “你就是盼归?”皇后没有理会其他人,清冷淡漠的凤目落在盼归清丽脱俗的容颜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 紧张也不过一会儿,盼归收敛了心中情绪,目光坦然的与皇后对视。 “是,民女就是盼归。” 看清她的面容,元倾帝倒是愣了愣。 “倒真是有几分相似。” 盼归目光移向元倾帝,一怔,而后迅速敛眉。 皇后瞥了他一眼,“像谁?余氏?” 元倾帝笑了笑,“你不觉得她跟她父亲有几分相似么?” “是么?”皇后再次打量着盼归,凤目微眯。“唔,眼睛倒是很像。”她叹息一声,“盼归是吧,你上来。” “是”盼归慢慢的走上去,在皇后面前停下,神色沉静,眼眸淡然如水。纵然有些狼狈,却也丝毫不减端庄大方的气质。 “倒真是个美人呢。”皇后敛眉,而后问道:“本宫听闻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对吗?” 盼归低眉,“是,家母已于五年前去世。” 皇后接过碧影递过来的芙蓉白玉杯,不紧不慢的轻呷了一口庐山云雾,动作缓慢而优雅。绝世倾国的容颜上看不出有丝毫动怒的神色,可是那样清淡如水却又压迫至极的目光让礼亲王妃一颗心不断下沉。 她悄悄打量了皇后的着装。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加身,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领口处隐隐见到里面的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现七彩琉璃的光芒。头上梳着飞云朝凤髻,斜插着十二支凤凰展翅的金钗,凤冠珠帘垂落额间,眉宇间一朵妖娆绽放的桃花熠熠生辉,如画的眉目恍若神仙妃子。妖娆清冷的眸子沉寂着,摄人心魂的流光飞转其中,让人炫目。桃红色的唇瓣微抿,下巴尖翘而精致。如凝脂的肌肤散发着莹润玉雪的光泽,饱满的耳垂佩戴着泪珠型琉璃耳坠。 凤袍上栩栩如生的凤凰振翅高飞,凤目暗藏冷漠,仿若站在云端高高俯视苍生,眼底有藏不住的锋芒和冷冽锐利。 恍惚间,她觉得那只神采奕奕的凤凰与皇后合为了一体,那种冷傲孤绝,高高在上的气质是她永远也不会拥有的。 她垂眸敛眉,皇后甚少穿戴代表皇后身份的凤袍和凤冠。今日故意这样穿着,显然是在告诉她。她是皇后,是君。而自己,则是臣。如此一来,就代表着她不会因私废公,也就是说,现在的她不再属于落氏,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一个皇后对于犯错的臣子的处罚。 她嘴角噙起若有似无的苦笑,只听得‘铿’的一声,皇后将手中的芙蓉白玉杯放在红木雕花的圆桌上,神情依旧淡漠如水 “玉双。”她唤了一声。 礼亲王妃抬头,目光波澜不惊,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儿”她指着盼归,“你应该不陌生吧。” 礼亲王妃没有说话。 皇后慵懒的朝后靠了靠,“这样吧,好歹咱们也是姐妹一场,我先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把这件事的始末说清楚。我可以看在二叔的面上从轻发落,如何?” 皇后的声音很轻柔,就像绵软的柳絮一样拂过心间,让人莫名的感到心安和舒畅。可是在礼亲王妃听来,却犹如寒冬腊雪般冰冷刺骨,冷入心扉。 她心底一颤,抬头对上皇后仿若可以洞悉一切的凤目,微微一笑。 “四姐既然在此时让小妹进宫,就必然已经清楚事情原由,又何苦让小妹细说?” 元倾帝陡然沉了脸,黑瞳散发出冰冷肃然的诡谲之光。 皇后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凤目沉了沉。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礼亲王妃坦然道:“皇后娘娘英明睿智,有什么事可以瞒过你的耳目?是,天云在幽州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致使百姓怨声载道。是我在暗中警告知府太守,让他们不得上报朝廷。” 她每说一句,皇后的脸色就沉一分,五指已经悄然紧握。 礼亲王妃却恍若未觉,“这位盼归姑娘,便是他偶然在春风楼看上的一名青楼女子。” 盼归脸色白了白,凌汐涵眼眸陡然冷冽如刀。 “大胆!”皇后突然冷喝一声,暗红色袖袍一甩,芙蓉白玉杯碎了一地,在宽敞的大殿内格外的突兀刺耳。 所有人都不禁一震,皇后鲜少这么愤怒的。 礼亲王妃默然,“不知臣妇说错什么让皇后如此生气?”她缓缓抬头,清然的目光划过一丝异样。“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还是不要动怒得好。” 元倾帝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若非皇后拦着,他早就一掌劈死这个女人了。 落文谦怒然瞪着礼亲王妃,“玉双!”他冷然呵斥一声,眼中有明显的愤怒和警告。 皇后眼中暗沉之气却在一瞬间消散,她微微含笑道:“你在故意激怒本宫。” 礼亲王妃长睫颤动,“臣妇不敢。” “不敢?”皇后冷笑,“你都敢阳奉阴违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本宫病了这些日子,你们都当本宫是死人了对吧?竟然敢在本宫眼皮子玩花样,谁给你们的胆子?”她说到最后怒喝一声,震得礼亲王妃耳膜嗡嗡作响。 她低着头,安静答道:“臣妇只是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不宜受惊,才隐瞒此事,并无蔑视皇后之意。” 凌汐涵心中冷笑,这礼亲王妃真是会强词夺理。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 “这么说你倒是一心为本宫着想了?”皇后冷着一张脸,凤目冷冽似寒潭。 礼亲王妃没有说话。 皇后沉默一会儿,声音平缓了下来。 “玉双,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落文冲父子吗?” 礼亲王妃乍然一惊,皇后说的是落文冲,不是五弟。 她咬着唇看着皇后,目光倔强而冰冷。 “皇后是一国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凌汐涵不禁抬眸看向她,这话隐晦意味甚浓,甚至可以说是大不敬了。元倾帝脸色早已冰冷如雪,眼中升腾起了杀意。萧霆轩也是一脸的冷漠,落文谦大惊失色,眼瞳浮现怒火和担忧。 反观皇后,却仍旧是波澜不惊。 “玉双,本宫的忍耐是有底线的。”她陡然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下来,暗红色金线绣云纹裙摆曳地而下,寂静无声。她走到礼亲王妃面前,神情淡漠,却隐隐含着高傲和威严。 “这些年落文冲纵容儿子强抢民女,欺压百姓,你当真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吗?” 礼亲王妃身形一颤,手指紧握。 “自太祖帝开始,我落氏一族满门忠烈。无论为官也好,为商民也罢,无不是克己奉公,安于本分。没想到今天却多出了落天云这么个混球,百年声誉即将毁于一旦。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身为落家的人,你以为你能不被后人所污垢谩骂?”皇后讥笑一声,拂袖转身,冷冷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知道本宫为什么任由落文冲成为幽州首富?为什么本宫没有在商场上打压他?你当真以为我是念着同室宗族才对他手下留情吗?你又当真以为你们背地里做了什么本宫不知道么?” 礼亲王妃脸色越来越白。 “玉双,我知道你有多少不甘,有多少怨恨。你不就是想拖我下水么,不就是想让我被万人唾骂么?”她凤目幽幽冷光转动,神色乍然冷漠如斯。“你以为我当真会因为过世的二叔而对你们兄妹一再隐忍吗?你平时做的那些事只要无伤大雅,本宫可以当个睁眼瞎子,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百姓当做你报复的工具。”皇后声音陡然提高,一国之母威严尽显。 “本宫已经给了你们太多机会,既然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好歹,那么就不要怪本宫无情。” “皇后娘娘!”落文谦陡然跪了下来,“此事是微臣的过错,请…” “二哥”皇后打断他,“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不用再给他们背黑锅,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既然他们屡教不改,那么你也不用再做这个老好人了。父亲这辈子最痛恨鱼肉百姓的贪官商贾,当年父亲推举你为丞相,是相信你的人格,本宫和皇上也相信父亲的眼光。二哥,希望你不要让父亲失望,也不要让本宫和皇上失望。” 落文谦一震,呆呆的看着皇后。 皇后淡漠的别过脸,对元倾帝道:“宣判吧,依法处置。” 元倾帝目中一动,“落儿。” 皇后神情淡然,“交给大理寺卿彻查吧,这些年他们做了多少恶事全都调查清楚,人证、物证,一一收罗清楚。省的别人说我们冤枉好人。”她顿了顿,“罢了,交给那些人估计也查不出什么。轩儿” 她目光落在萧霆轩身上,萧霆轩凤目微晃,似乎明白了什么。 “母后?” “你去查吧”她了解玉双,那些证据只怕早已被他捣毁得差不多了。光凭一个盼归是撼动不了整个无忧城的,此事只有交给轩儿来做。“十三年了,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皇后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场的除了盼归,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清楚她的意思。皇后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彻底激化大倾与无忧城之间的矛盾,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萧霆轩和欧阳宸之间的争斗才是真正的明朗化。 凌汐涵抬眸看着上方那个静坐的女子,心里感觉异样,总觉得皇后的神情有些不对。因为元倾帝看着她的眼神,总有着化不开的忧伤和无尽的沧桑悲凉。 她想起萧霆轩曾经说过,皇后生病的时候,皇上从来都不让他靠近。皇后寿宴那晚,皇后被萧怀蕊气得吐血,萧霆轩想为皇后诊脉,安亲王却不动声色的阻止了他。那个动作非常自然,可是她觉得安亲王是不想让萧霆轩知道皇后的病情。 这倒地是为什么呢? 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皇后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涵儿” 凌汐涵迅速回神,“姨母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皇后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去。 凌汐涵走了上去,“姨母?” 皇后拉过她的手,凤目酝酿着慈爱。 “幽州也有天下第一庄的产业,等过了年以后,你就去幽州,可好?” 礼亲王妃乍然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她当真这么绝情吗?落文谦则是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罢了,也许这样也好。 凌汐涵目光微惊,皇后的意思是让她踢出落氏在商场上的地位吗? 元倾帝也是一震,看着皇后,深邃的黑眸中夹杂着浓烈的心痛。 “涵儿,好吗?”见凌汐涵没有反应,皇后再次耐心的问。 凌汐涵点头,“好!” 皇后笑了,那一霎容光霁月,满室生辉。 礼亲王妃忍不住抬头,黑眸暗沉。 “四姐当真如此无情?” 元倾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落玉双,好好的做你的礼亲王妃,不该想的不要想,迟早有一天你会得不偿失。”一般有皇后在场的时候,元倾帝大多都是沉默。可是他实在忍受不了有人辱骂他的妻子,以前念在落玉双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小姑子,所以他礼让这个女人三分。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得寸进尺,他焉能容忍? 礼亲王妃身子一颤,贝齿紧紧咬着唇瓣,低着头不再说话。 凌汐涵心中微动,刚才她可没有错过元倾帝眼中一闪而过的警告和杀气。她敢打赌,元倾帝和礼亲王妃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想着,她目光一转,将盼归拉过来。 “姨母,盼归怎么办?” 皇后看着盼归,忽而笑了起来,对着元倾帝说道:“当年你妹妹逼得余氏走投无路,如今我的侄儿又逼得她的女儿无家可归,说起来,我们两人倒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盼归眼睫颤动,紧抿着唇。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盼归不敢有怨言。”她确实没有怨皇后,她听过很多关于皇后的传言,知道皇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再加上刚才所见所闻,她心里对皇后更是升起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元倾帝皱了皱眉,“既然她是平阳侯的妹妹,那就让她认祖归宗吧。” 皇后似笑非笑的望过去,“别忘了,乔家可还有个老太太,还有你的侄女儿。” 元倾帝思索一会儿,“那就封她为华容郡主,我现在下旨让平阳侯进宫亲自接她回去,可好?” 皇后抿唇浅笑,“你是皇上,自然你做主。”她这样说就代表了同意元倾帝的决定。 元倾帝扬眉,“传平阳侯进宫” 乔弘文很快就来了,与盼归相认后,兄妹二人自是一阵感慨情深。随后元倾帝才下旨封盼归为华容郡主,选意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只不过从此她不再没有姓,她姓乔,乔盼归!从此以后,她便是乔家二小姐,乔家正宗的嫡女,皇上亲封的郡主之身。 凌汐涵站在皇后身边,看着由侍女簇拥着从屏风后转出来的女子。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如此光彩夺目,美丽动人。 只单看盼归的面容,凌汐涵就可以想象当年的余氏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美丽无方。也难怪能够让乔劲世惦记那么多年了。 她看了看乔弘文,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盼归,眼眸溢出惊艳和哀伤,还有浓浓的思念。 透过妹妹,他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夜幕暗沉,大雪渐缓。凌汐涵踩在雪地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盼归最后被封为了华容郡主,由乔弘文亲自带回乔家,皇上派遣大内总管顺公公到乔家宣旨,还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玉器,可以说是荣耀至极。 这样的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拒绝了皇后派送的马车,她打算徒步回去,皇后无奈,让萧霆轩松她回去。 冬日的夜格外冷冽,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看着前方,脑海中又划过穿越以来的点点滴滴,心中莫名的有些沉重。 “在想什么?”身边,萧霆轩见她愁眉紧锁,轻声问道。 凌汐涵抿了抿唇,终究忍不住问道:“皇后到底得的什么病?我总觉得她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好像生命力在逐渐减弱。” 萧霆轩沉默的看着前方,眼神清幽孤寂。 良久,他才轻声道:“母后的病疾是在十年前患下的,具体是什么原因,除了父王和八叔,没有人知道。”他仰头,轻舒了口气,“自那以后,母后生病时从不宣太医,八叔成为了母后的专属大夫。”他苦涩一笑,“母后不想我知道她的病情,她知道,若是让太医知道她的病,那么我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得到消息,可是八叔…” 他不说话了,神情有着寂寥和些微的悲伤。 他现在也明白了,八叔一直没有告诉他父皇将他丢到狼牙山的真相。他是怕自己知道后,会追问母后的病情吧。要不然那一日母后也不会那么及时的出现了。 他本就懂得歧黄之术,怎会看不出母后精力衰竭? “我只知道,母后这些年一直在吃药,或许…是在延长寿命…” 凌汐涵心中一震,延长寿命?这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心里也很痛吧。那毕竟是从小疼他爱他的母亲啊,他怎能不痛? “姨母既不想你知道她的病,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萧霆轩笑了笑,没有说话。 凌汐涵有意岔开话题,“那天我遇到刺杀,你不是特意来救我的吧,你是去找我二姐的,对吗?” 萧霆轩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侧眸看她,见她容颜清淡,神色云淡风轻,不喜不怒。 他凤目闪动,“是。” 凌汐涵沉默一会儿,沉声道:“夺命楼的楼主是谁?” 萧霆轩看向远方,“今天在城楼上对你放冷箭的那个黑衣人。”他眼底骤然划过冷光,倾国绝世的容颜染上肃杀之气。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自嘲道:“看来想我死的人不少呢。” 萧霆轩沉默了一会儿,“涵儿” 他忽而转头看她,凤目凝上一抹认真。 “小心欧阳含烟。”他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凌汐涵一怔,很少见到他这般认真的摸样。 “欧阳含烟?”她皱眉,实在不喜欢那个做作又骄矜的女人。还有,她不是非常痴迷眼前这个祸国妖孽吗? 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烦躁,眉间闪过戾气。 “她之所以敌视我,还不是因为你?”一想起这个她心里就窝火,欧阳含烟喜欢萧霆轩干她什么事?非得用那种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眼神看她么?真是无聊至极。 她没有发现,她的口气竟然含了一丝酸气。 萧霆轩眸光震开,眼底柔悦的光色流动,他心情似乎很愉悦。 “你在吃醋。” 凌汐涵眼眸微闪,而后没好气道:“吃你个大头鬼。”她不由分说,狠狠的踩了萧霆轩一脚,而后扬长离去。 留下萧霆轩站在原地,神情非常古怪。 “女人都喜欢用这种方法掩饰心虚么?”他嘀咕两声,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察觉到空中异样的气息,他眼眸霎时凝结。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一章 除夕拥吻 淡淡抬眸,看向前方白底百蝶穿花立领织锦夹袄,水蓝十幅金镧边的度花裙子,披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的娇柔女子。 她站在风雪中,青丝被风吹过,紧贴在她柔美的脸颊上,脸色微微苍白,漆黑如同似春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太子哥哥。”她轻声呼唤,眼神几近痴迷。 萧霆轩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不予理会,转身就走。 “太子哥哥。”欧阳含烟急急的上前两步,柔弱的身子似乎不堪风雪侵扰有些摇摇欲坠。而前方的萧霆轩,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唤,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欧阳含烟咬唇,“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萧霆轩终于停下脚步,微微侧目,清冷绝世的容颜一片淡漠。 “长文,看在小姨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他说完再也不回头的离去。 欧阳含烟前一刻还兴奋的表情立刻苍白,她脚步踉跄的后退两步,眼眸中闪过慌乱和害怕。她张嘴想要叫住萧霆轩,可是那个如神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雪尽头,风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令欧阳含烟眼眸些微的迷离。 一阵冷风吹来,她霎时回神。看着小霆轩离去的方向,含情的眸子渐渐凝结成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般绝情?”她喃喃自语,忽而眸光变得狠辣,“是凌汐涵,对,一定是凌汐涵,是她勾引了你,所以你才对我不理不睬。”她粉拳紧握,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残忍嫉恨。 凌汐涵,我不会放过你的。凡是跟我抢夺太子哥哥的人,都得死。 夜色如幕,风雪依旧弥漫。 翌日,元倾帝收到弹劾左相的奏折,言其以权谋私,纵容亲属落文冲及其幼子落天云鱼肉百姓,强抢民女种种罪行。且言辞犀利,言语中隐晦的提及皇后包庇亲族,致使民怨沸腾,请求皇上严惩不贷。 出乎意料的,元倾帝这次并没有因为有人弹劾皇后而生气,而是云淡风轻的将此事交给太子萧霆轩调查,并且说明绝不会徇私舞弊。而且派人押解落文冲父子进宫。对此,百官惊愕! 这些年许多御史文官不满皇后专宠,多次参奏指责皇后善妒。每次皇上都是异常的愤怒,为此事贬官数十人。这次皇上面对百官对皇后的指责竟然能够不气不怒,而且还当众宣布要查落氏一族。于是,朝堂震动了,很多人都在纷纷猜测,是否皇后要失宠了? 当然了,就算是皇后失宠,他们现在也没有劝皇上纳妃的心情了。皇上虽然风采如旧,但是已过不惑之年。他们就算是要将女儿送进宫,也是送到太子的东宫。然,太子是皇后的亲子,是以面对皇后即将失宠的传闻,聪明的都选择持观望的态度。因为无论皇后如何,无论落氏如何,太子在民间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 是以每人都在等待着萧霆轩调查的结果。 由于礼亲王妃的插手,是以很多证据都已经被销毁干净,那些所谓的人证,也是无足轻重。 这个时候,被凌泓救下来的乔盼归就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根据她提供的证词,再加上萧霆轩暗中让人在幽州百姓口中得到的信息,很快就落实了落云天之罪。 根据罪状,落云天勾结官府为虎作伥,调戏良家妇女,聚众闹事,更甚者将数十名无辜少女蹂躏致死…其罪行滔天,不可饶恕。 三天后,长久缠绵病榻的皇后再次和元倾帝一起临朝。在了解了关于落天云等人的一切罪行后,元倾帝当即震怒,直接宣判斩立决。而其父,对儿子行凶不加指责教导,反而纵容包庇,更是可恶。念其多年来行善积德,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饶,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而幽州一带,凡是涉及和落文冲父子勾结的官员一律罢免。贪污严重,以及故意造成冤假错案等情节严重者,一律押回京城,择日处斩。 令人诧异的是,皇后居然说对于自己弟弟的惩罚太轻,当即判处其关押十五年,并且其所有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百官哗然,而后肃然起敬。人人言皇后大公无私,乃国民之典范。 皇后对于此事的态度,明显的划清了落文冲父子与整个落氏的牵连,是以没有人敢再以此事议论皇后及其背后的落氏。 而对于处处包庇他们父子二人的礼亲王妃,却至始至终置身事外,没有被牵连其中。只是在此次事件过后,逗留京都多时的礼亲王一家终于启程回无忧城了。 宽敞明亮的房间内,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后的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上慵懒的斜躺着一个窈窕婉约的女子。雕花木栏窗户半掩着,微微冷风吹进来,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上檀香缭绕不绝。月白色棉细纱帐子轻轻摇摆,隐约见到一袭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落地,寂静无声。 背靠着宝蓝色绫锻大迎枕,大红底丹凤朝阳刻丝薄被半遮的女子穿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桃红洒花袄隐隐可见。头上只简单的用一根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长簪固定着发髻,垂下柔软如密的青丝,隐约可见饱满的耳垂上梅花垂珠耳环闪闪烁烁。 她半闭着眼睛,听着面前玫瑰红遍地金的小袄,粉色大袖襦裙,头上梳着丫鬟髻的秀丽女子神采奕奕的禀报消息。潋滟水眸波澜不惊。 “还有吗?”等到她说完,慵懒假寐的女子淡声问道。 “没有了。” 屏风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身着桃红色刻丝小袄,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头上照样梳着丫鬟髻的女子端着红漆海棠花托盘沉稳走来。 “小姐,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做了莲叶羹。”她将托盘上的八仙莲花白瓷碗放在旁边的梅花朱漆小几上,碧绿色的汤羹热气袅袅,让人闻之食欲大增。 女子笑了笑,“若雨的手艺就是好”白皙如瓷的手端起瓷碗,白色旧窑莲花纹汤匙搅拌着汤羹,香气扑鼻。 被夸的若雨有些不好意思,忽而想到什么,郑重问道:“小姐,过了年你真的要去幽州吗?” 凌汐涵眼睫闪了闪,放下瓷碗,接过若雪递过来的白色绸绢擦了擦嘴角,淡淡道:“嗯。”她复又重新躺了下来,落文冲的家产全都充入国库,皇上将之用来赈济幽州曾经受落天云迫害女子的家人。 但是她知道,落文冲的家产估计差不多都被礼亲王妃转移了。况且,落氏一族经商的可不少。倒了一个落文冲,还有一个老大落文斌,再加上同宗族的涉及经商的夜不少。皇后让她去青州经营天下第一庄的商铺,不过是个借口。 落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够大,在财富上绝对不能再膨胀了,否则就会成为皇权最大的威胁。 所以,皇后要她通过这次机会让隐藏在全国各地的冷家商铺迅速发展起来。不但要死死打压落氏,而且要让他们再也翻不起浪来,要将他们再次发展的幼苗掐死在摇篮中。 可是她心中又有些疑惑,皇后让她打压落氏,就不怕她趁机将冷家商业坐大,掌握整个大陆上的经济命脉吗? 这个问题一直论绕着她。 照理说,皇后是一个极其聪明且非常有手段的女人,她连自己的家族都暗暗打压,又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坐大呢?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柳眉紧皱,心中有些烦闷。 “小姐,你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细心的若雨关切的问道。 “没事。”想不出理由,凌汐涵干脆就不想了,反正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皇后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她闭上眼睛,忽而想到什么,陡然睁开明亮如星的眼眸。 “我娘的死因查到了么?”她黝黑的眸光划过冷光,声音淡漠清雅。当年伺候她母亲的丫鬟嬷嬷早就在她母亲去世后离开了王府,皇后也派人找过,可是到底是晚了,皇后派人去寻找的时候,那几个人早就死去多时,根本查无可查。也正是因为,就更加证明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她就改变策略,母亲本是江湖中人,武艺高强,若真有人给她下毒,她绝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她想,如果当年她母亲的死真的跟王妃有关,且她能够瞒过父王的眼睛,那么王妃当年在她母亲身边定然安插了眼线,这样才能里应外合不是吗? 若雨刚要说话,一个黑影陡然降落,赫然便是风影。她冷艳的容颜一如既往毫无表情,眼瞳却有着淡淡的亮光。 “小姐” 凌汐涵眼中历光一闪,紧紧盯着风影的面容。 “查到什么?” 风影脸上有着凝重,“属下查到当年平王妃去世后,曾经伺候过平王妃的丫鬟都被调到了其他姨娘房里。其中有一个叫翠红的,她在平王妃身边的时候是负责打扫院子的,可是…”她声音微微一顿,眼底划过寒光。 “可是属下查过王府里下人的名目以及来历,发现翠红竟然与当年王妃房里的二等丫鬟明玉是远房表姐妹。平王妃去世后,没过多久,明玉就因为犯了偷窃罪而被打死了。而在明玉死后,被调到云氏房里的翠红不久后也得了重病,云氏见她大概活不久了,便把她放了出去。早些年王妃一直在寻找翠红,可是后来皇后娘娘察觉平王妃的死因有蹊跷便着手调查。而从那个时候开始,王妃就不再追查翠红的行踪。” 她抬眸看向凌汐涵,眸光坚定。 “这件事属下也是偶然才得知,相信只要找到翠红,便可知道平王妃的死因。”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你的意思是,翠红当年根本就没有死,她是怕被王妃灭口,所以才装成重病的样子离开王府,来一招瞒天过海?” 风影点头,“对!” 凌汐涵沉吟一会儿,“好,让花影、雪影、月影跟你一起,你们四人尽快找到翠红。”她眯了眯眸子,“一定要快,王妃既然能将此事隐瞒这么久,必不可小觑,必须在她发现灭口前将翠红带回来。”在赶去幽州前,她必须尽快查清楚她母亲的死因。 风影有些犹豫,“小姐,我们都走了,谁来保护你呢?不如让属下一个人去吧,花影她们留下来暗中保护你。” 凌汐涵摇摇头,“王妃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几人一起,找到人的机会更大。” “可是二小姐…”风影还是有些担心。 “什么都不用说了。”凌汐涵陡然眼眸一冷,脸色漠然冷清:“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风影心底一颤,立刻单膝下跪:“属下逾越,请小姐责罚。”她只是小姐的下属,只需要做好小姐的吩咐即可,不得有任何的反驳和怀疑。 凌汐涵脸色和缓了些,“去吧”现在正是用人之期,她不想惩罚风影。 “是”风影说完便隐身离去。 若雪回过神来,立即愤愤道:“没想到真的是王妃害死夫人的,可恶!” 若雨拉了拉她的衣袖,沉稳道:“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若雪心里有气,“本来就是王妃害死夫人的,害怕被人听见吗?” 凌汐涵没有说话,她在想着刚才风影说的话。翠红曾经被调到云氏的房里伺候,难怪当初云氏会利用她母亲的死因跟王妃达成了协议,并且帮助王妃从佛堂里出来。只不过她应该只是怀疑王妃杀死了她母亲,却没有证据,要不然她绝对不会这样任由王妃利用而不反抗。 还有,据她调查来的资料开看,云氏家世清白,在入王府谦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可是她那一身武功是怎么回事?就算她父王没有花精力在内院的争斗上,但是以凌汐晴和凌汐珍的心机城府。云氏是绝对不可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练武的。而且这个云氏也确实非他人假扮。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从小生长的环境让她下意识的对身边所有人生出了防备之心,一旦发觉不正常,她脑子里的哪些阴谋论就开始运转了。可是这一次,她觉得她好像被绕进了一个迷宫里,四面都是强,根本找不到出路。 这样无力的感觉让她非常懊恼跟不爽。 脑海里交织的思绪再次缠绕成一团乱麻,她一会儿想起隐忍多年却又莫名其妙死去的云氏,一会儿又想起被神秘黑衣人救走的凌汐梦,一会儿又想起低调深沉失踪的凌汐珍。父王说凌汐珍不是他的女儿,那么她究竟又是谁呢?还有,凌汐画和柳文鸢是被谁杀的? 未知的谜太多,让她心中烦闷不已。 若雨和若雪敏感的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动,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划过,转眼间就到了过年。 京都大雪弥漫,天气异常的寒冷,可是纵然是这样,也掩盖不了除夕夜晚的热闹与喜庆。 这时凌汐涵穿越过来过的第一个年,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气氛格外的喜庆热闹,王府的大门上也贴了对联。各个院落都挂上了红灯笼,平时有些拘束的下人也都活络起来,个个神采奕奕。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心中的郁结也小散不少。在烟花爆竹声中,姐妹几人难得的团结一起的包饺子、汤圆、而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踩岁活动。 等到子时过后,众人也都累了,回去休息了。 难得这个时候雪停了,辞别了众人,凌汐涵来到房顶上,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腰间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带,突触匀称的身段,奇异的花纹在带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足登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两边个挂着玉物装饰,小巧精致;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银制手镯,抬手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微抬俏颜,潋滟水眸摄人魂魄,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樱桃小嘴上抹上了蜜一样的淡粉,双耳佩戴着天蓝水晶耳环;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紫鸯花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飘逸脱俗之中又不乏淡雅高贵,芳华绝丽之中却又不显奢华艳俗。 真真是绝代风华无处觅,纤风投影落如尘。 她看着漫天的烟火,心中莫名的有些惆怅。 以前过年的时候她在干嘛? 眯了眯眸子,脑海中又回想起血色的记忆,如同破开的洪水接踵而来。她猛然闭上眼睛,甩开脑中的思绪。心里又觉得好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想那么多干嘛? 素手执起和田白玉酒杯,杯中清酒甘冽香醇。一杯酒入腹,感觉浑身的凉意减了不少。 身边熟悉的气息靠近,她抬眸,毫不意外的看到一抹雪色身影。他倾国容颜微微含笑,在漫天烟花映衬下越发的炫目。他一撩衣袍,坐在了她身侧,凤目随意的飘过她手中的酒杯。 “大过年的,丫头怎么在这儿借酒浇愁?”他玉面含笑,凤目温润的光色点点汇聚。 多次警告无用,凌汐涵也不再计较他一口一口的丫头了。瞥了他一眼,懒散道:“除夕夜晚,你不在皇宫,跑到这儿来干嘛?” 萧霆轩目光清然,薄唇勾起笑意,并没有说话。凌汐涵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喝着酒。 “酒真是个好东西啊。”或许喝的酒太多,她潋滟水眸有些微的迷离,粉颊上染上两团红晕,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添几分妩媚色彩。 萧霆轩侧眸,见她俏脸酡红,水眸光泽潋滟,粉红色的唇瓣沾上酒液而多了几分润泽,看起来特别诱人。 他忽而凑近她,凤目妖妖,似投影在海面上的清月,朦胧绚丽的水波粼粼泛动其中。 凌汐涵回眸,眼眸还有些迷茫。“你干什…唔…”话未说完,红唇已被人封住。她眨了眨眼睛,白雾双剪的眸子倒映着眼前男子绝世妖娆的面容。这一次,她并没有推开他,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角落似乎被填满了,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腾。她手中的酒杯脱落,伸出双手环住男子的颈项,生涩而热情的回应他。 男子一怔,被烟花照亮的夜空中,他一双摄人心魂的凤目炫亮无比。双手抱着女子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闭上眼睛,舌尖撬开了她的唇齿,肆意的汲取她口中的芬芳甜蜜。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男子闷哼一声,推开了女子,眼中迷离之色渐渐散去。女子妖娆而笑,迷离的眸子盯着他微蹙眉心的样子,纤长的手指指着他唇边被自己咬出的血丝,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叫你只会欺负我,哼,这下尝到苦头了吧。”她笑得非常得意,笑脸异常的灿烂。 萧霆轩无奈的摇头,凤目中闪过月光朦胧的温柔,眼底划过一丝宠溺。单手揽住她,声音迷醉而蛊惑:“丫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 凌汐涵醉脸酡红,眼眸潋滟生姿。 “我没醉,你才醉了呢。”她撅着嘴,像一个别扭的小孩儿一样。“不信你看,我没醉。”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哪知刚一站起来,脚步一滑就要掉下去,萧霆轩眼疾手快的将她揽入怀中,无奈的叹息声萦绕耳边。 凌汐涵茫然的抬头,见他清冷妖娆的凤目聚满着疼惜和温柔,她忽而咧嘴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眼神迷离而纯真。 “萧霆轩,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霆轩身形一震,平静的凤目似投入了大石,圈圈涟漪扩散开来。 凌汐涵已经无力的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口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喜欢我,可是…可是有时候你却又对我若即若离,为什么?难道…难道是我的感觉出了错?你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皇后的嘱咐,才对我多加关照的,对不对…”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消散在风中,空气中只留下美酒的芳香与她身上青竹的味道缠绕在鼻尖,沁入内心深处。 萧霆轩低头看着她,见她已经睡着了,那恬静的睡容,看起来特别暖人心扉。他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凤目渐渐温柔。 “丫头…”嘀喃的呼唤,含着无尽的宠溺和温柔,又夹杂着些微的渺茫和无奈,在她灵魂深处生根发芽,睡梦中的凌汐涵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萧霆轩将她打横抱起,跃下了房顶。抬头就见一身玫瑰紫云霞凤文五彩妆花大袖对襟通袖衫,杨妃色遍地金海马朝云综裙的凌汐晴站在面前,清泓双眸从他怀中的凌汐涵幽幽转到萧霆轩倾世绝美的容颜上,眸底爱恋一览无余。 “公子…”她柔声呼唤,似春风杨柳,和煦温柔。 然而,萧霆轩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不予理会,转身走向大门。 “公子”凌汐晴猛然回头,眼底已经聚集了泪光,手指紧握,痛苦而哀伤的看着他伟岸绝决的背影。 “你…你是不是…”她唇瓣颤抖,轻声问出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问题。“是不是爱上三妹了?”她双眸紧紧盯着停在门边的男子,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萧霆轩顿了顿,低下头看着凌汐涵沉睡的面容,眸光划过温柔,而后冷淡道:“长宁,你越矩了。” 凌汐晴眼波一震,踉跄的退后两步,贝齿紧紧咬着唇瓣,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然而,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已经抱着凌汐涵走进了内室。杨妃色的裙摆在风中摆动,眼泪簌簌而落,她似沧海上孤帆飘零的小船,找不到行驶的方向,独自在风中颤抖伫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了看明纸窗户上朦胧的烛火,孤单而脆弱的转身离去。 长宁?呵呵。他是否忘记了,长宁只是她的封号,她有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叫凌汐晴。十年了,他从未唤过她一声‘晴儿’。 夜晚的风寒冷而萧瑟,屋内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织锦缠枝纹并蒂莲的软沙罗帐子垂下,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熟睡的绝美女子。女子闭着眼睛,容颜安详而沉静,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绝美的阴影。床边的白衣男子凤目温柔而专注的看着沉睡的女子,绝世妖娆的容颜上清冷淡去,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忽而想到什么,皎月长眉微皱,再次看了看沉睡的女子,他莹润的手抚摸着女子光滑白皙的容颜,眼中划过挣扎之色。 “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 良久,他长叹一声。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湖蓝色叠丝棉被,飘然离去。 在窗户关上的那一刻,原本沉睡的女子慢悠悠睁开了眼睛,清明如水,灿若星辰,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她盯着头顶的纱帐,脑海中涌现出刚才醉意朦胧下的那个吻。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残留他味道的唇瓣,水眸刹那间的迷离,而后又回想起刚才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她垂下眼帘,掩下眸中情绪。 这一夜,注定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京中十分热闹繁华,每天晚上都有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半个月后,一直绵绵不断的冬雪终于停了,门外松柏上的积雪慢慢融化,格外的冷冽。 这几天凌汐涵都没有出门,一来是因为天气太冷,二来是因为懒散。 现在她放了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在软榻上,身上紧着银狐轻裘披风,腰部以下覆盖着湖蓝色滑丝薄被直直垂落,隐约可见被子下的月白色绣竹梅兰襕边挑线裙子晃动飘摇。面前梅花朱漆小几上摆放着八色点心盒,里面有绿豆糕,蜜饯果子,窝丝糖之类的点心。旁边甜白瓷玉盘上有摆放着新进攻的时新水果,宝蓝色掐丝珐琅的果叉正叉着一块削干净的苹果。玉盘旁边的雕红漆海棠花茶盘上摆放着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盅,四周环绕着几只和田白玉茶杯。 她一手拿着一本书,另外一只手时不时的用果叉叉了水果放到嘴里咀嚼。 若雪裹着银红菊花纹样领子粉色缎面交领长袄走进来,她搓了搓手,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还是小姐聪明,呆在屋子里太暖和了,外面可冷了。”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这么心急火燎的,可是有什么事?” “哦,对了,是这个。”若雪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大红洒金请帖递给凌汐涵,“小姐,这是睿亲王府送来的帖子。三日后睿亲王妃要在府里举办赏花会,邀请了好多官家公子小姐和皇亲贵胄。小姐你去吗?” 凌汐涵打开一看,瞥了瞥请帖上的字迹。 “大哥他们也收到了吗?” “嗯”若雪点头,“我刚才打听过了,不止大少爷和二小姐,五小姐和七小姐也收到了帖子。” 凌汐涵黑不见底的眸子晃过暗光,“收起来,三日后去睿亲王府。” 嘎?若雪愕然的盯着凌汐涵,眸中泛动着不解之色。 连她都猜得到睿亲王妃开赏花会是假,撮合小姐跟萧世子是真,小姐这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小姐不是很讨厌萧世子吗?为何要答应呢?不解,她实在是不解啊。不过呢,在小姐身边呆久了,她知道许多事情小姐若是不想解释,无论她怎样问都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呢,她很识趣的走了出去,非常细心的关上门。 凌汐涵将手中的书本随意仍在小几上,半闭着眼睛,仰头靠在软枕上,嘴角流泻一抹清冷的笑容。 三日后,凌汐涵一身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白底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束腰白底绣花腰封束腰,外披一件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足下一双绣白莲花软缎绣花鞋走出了房间。 积雪早已融化,门外空气特别清新,让人心情格外顺畅。 来到垂花门钱,刚好见站在门口正谈论什么的凌汐云和凌汐宛。 凌汐云今天一袭月白描金花淡色子衣衫,葱绿色西番花刻丝综裙,外罩一件鹅黄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小袄。足下一双撒花蝴蝶鞋。头上是金丝八宝攒珠髻,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耳垂上吊着赤金柳叶耳环。秀眉用青黛勾画出弯弯的曲线,眼角勾勒出梦幻的紫色眼影,绛红色的唇瓣微抿,整个人说不出的美丽与高贵。 她身边的凌汐宛,身着水波纹新芽嫩绿长衫,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外披一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头上插着一根碧玺挂珠长簪发髻两边各点珠花配饰,耳著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腰间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足下一双绣梅花月牙缎鞋。微施粉黛,粉面玉润,不算太过奢华,却极致的美丽。 凌汐涵嘴角自然的勾起讽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两人肯定是想在今天的赏花宴上脱颖而出。额能她们自知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与皇室宗亲早已失之交臂,但是今天的赏花会上可是有不少富贵公子哥,无论被谁看上她们日后也会成为当家主母。 二人见到凌汐涵,立即迎上来。 “三姐!”凌汐云见到她似乎特别高兴,俏皮妩媚的眸子神采奕奕,好似她跟凌汐涵的关系多好似的。身后的山芙山露立刻福身行礼后退到了一旁。 凌汐涵看了凌汐云一眼,眼角余光见到凌泓正沉稳的走过来。 她抬眸望过去,凌泓今日一身宝蓝色云龙纹茧绸直缀,脚踩着粉底黛面朝靴。眉目俊朗,眼神温润中透着沉稳。他见到凌汐涵,微微笑了笑。 “涵儿,今日终于舍得出门了?” 凌汐涵扬眉,“整日在屋子里呆着都快发霉了,不如出去走一走。”她眼眸一转,戏谑的看着凌泓。 “睿亲王妃举办赏花宴,大哥也要去吗?我记得大哥是从来都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的,今日怎么…”她忽而似换恍然大悟般,“哦对了,绮兰今日也会去吧?” 凌泓眼神有些不自然起来,轻咳了一声。 “怎么,难道我不可以去吗?” 凌汐涵笑得顽劣,凑近他:“大哥今日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哦。” 凌泓耳根子开始泛红,眼底却闪过苦涩。 见他们这般亲密,凌汐云眼底划过嫉妒。忽而眼眸一亮,看向从回廊走过来的凌汐晴。欢喜的叫了一声:“二姐!”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见凌汐晴款款而来,一袭胭脂红樱花薄绸衣衫,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月白绫缎小袄加身。虽然穿着简单,但却不失婉约美丽。她目光淡淡掠过众人,在凌汐涵的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目中似闪过什么,而后又别过脸,对着凌泓叫了一声:“大哥。” 凌汐涵目光微闪,红唇轻抿。 “都到齐了,走吧。”凌泓发了话,兄妹几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出了王府。 门前停着官家早已安排好的两辆马车。凌泓上了朱轮华盖车,凌汐涵等人则是上了那顶华丽的翠盖珠缨八宝车。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二章 赏花会 睿亲王府和忠义王府隔着两条街,马车一路行驶,速度不疾不徐,半个时辰后来到了睿亲王府。 凌汐涵首先掀开车帘,动作敏捷迅速的跳了下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睿亲王府,上一次是她大婚那日,她来夺回自己的嫁妆。而这一次,却是来参加赏花会。 门口两蹲石狮子伫立,雄壮威武,朱红色的大门旁站着两个小厮,每一个走进去的富家千金或者贵公子哥儿都会将请帖交给他们,然后由王府的人带领他们走进去。 凌汐涵等人也跟着众人走了进去,由管家带领着来到了举办赏花会的沁心苑落。 沁心苑落是一座花园,居住在王府的西南角。 徜徉于园中尤如漫步在山水之间。与府邸相呼应,花园也分为东中西三路。中路以一座西洋建筑风格的汉白玉拱形石门为入口,以华清楼为中心。前有独乐峰、蝠池,后有绿天小隐、蝠厅,布局令人回味无穷。东路的大戏楼厅内装饰清新秀丽,缠枝藤萝紫花盛开,使人恍如在藤萝架下观戏。戏楼南端的明道斋与曲径通幽、垂青樾、吟香醉月、流杯亭等五景构成园中之园。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翠山碧水、曲径幽台仿佛在诉说着如烟往事。花园设计富丽堂皇,斋室轩院曲折变幻,风景幽深秀丽,昔日有碧水潆洄并流经园内。 华清楼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这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子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不愧是亲王的府邸,怎一个奢华了得? 凌汐涵正感叹这王府建筑的奢华,忽闻远处传来女子嬉笑声,她抬眸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一群妙龄女子拿着娟帕,各自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时的传来笑闹声。更有才华满腹的学子少年在一旁吟诗作画,吟风弄月,好一派其乐融融。 那些少年千金都是在琼华宴上见过的,很多人私下里也有往来,凌汐云和凌汐宛已经走了过去,很快就跟那些人打成了一片。 凌泓眼眸在人群中寻找什么,没有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又有些失望。 旁边,凌汐涵道:“大哥,绮兰会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熟悉的呼唤。 “涵姐姐。” 凌泓惊喜回头,见到一身苏绣月华锦衫,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的萧绮兰。她身边站着一个青花缎面直缀的俊秀男子,眉目如画,眼神冷冽魅惑。恰是萧淳风! 萧绮兰在见到凌泓后,先是一愣,眸中泛过一丝欣喜。她迅速的跑了过来,亲热的拉着凌汐涵的手。 “涵姐姐,没想到你也来了。” 凌汐涵看了看身边一直将目光胶注在萧绮兰面容上的凌泓一眼,眸含笑光。 “对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有些人可是等了好久了。” 她目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凌泓,萧绮兰眸光一晃,竟是有些娇羞。 “涵姐姐…” 凌汐涵扬眉,凑近凌泓。 “大哥,美人在前,好好把握哦。”趁凌泓一个愣神的空挡,她迅速推了他一把。凌泓没有防备,这一推刚好就撞到了萧绮兰身上。萧绮拦差点被他撞倒,凌泓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兰儿,你没事吧?”他温润的眼瞳落在怀中女子娇羞的容颜上。 萧绮兰有些尴尬,“我…我没事。”闻听得身边凌汐涵的轻笑声,二人更是一脸的不自然,迅速将彼此分开。 身边的萧淳风见她这个摸样,眼中也露出柔软之色。忽而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眼前一亮,眼底闪过欣喜。 那带着笑缓步而来的女子,一身锦绣双蝶钿花衫,轻便的姜黄色折枝花袄裙,莲步翩跹,腰间的八宝串珠佩玉璎珞随着步伐而动,乌发上垂落的珠花掩映在耳畔,显得格外明丽动人身上披一件银红面绣桃花的披风,乌发挽了个懒人髻,斜插着一柄喜登枝的蝉翼步摇,明眸皓齿,芳华浩泽,眉是青山横聚,眼是碧水凝波,红唇嫣然,好一个绝色佳人, 凌汐涵眼眸一亮,竟然是陆安彤? 本来经过刚才的插曲还有些羞赧的萧绮兰一见到陆安彤就立刻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安姐姐,你怎么来了?” 陆安彤已经来到众人面前,首先福了福身子,才和缓对着凌汐涵笑道:“睿亲王妃举办赏花会,我怎好不来?” 凌汐涵笑道:“一向瞧着你安静,原以为你今日定不会出席,没想到你这慢悠悠的倒是赶来了。” 陆安彤和缓笑道:“你还说我,瞧着这些日子你呆在王府,以为你今儿个也会窝在家里不出门,没想到你倒是难得的出来了,可算是让我好生惊讶。”几人自琼华宴相识,一见如故,虽然平时没有多少来往,但是感情倒是很好,这个时候也没有了那些繁文缛节,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那边,正与官家小姐说话的凌汐宛见到陆安彤,立刻走了过来。 “表姐!”她亲热的叫了一声。 陆安彤回眸过去,淡淡点头。 “表妹也来了。”她的态度不算冷淡,但是绝对没有半点亲和,礼貌而温婉。凌汐宛明眸一晃,瞥到一旁的萧淳风小脸顿时绯红如血,眼神娇羞。 她立刻半福身,“见过世子。”她明眸春水荡漾,红扑扑的小脸格外的诱人。 萧淳风看都没有按她一眼,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凌小姐客气。” 凌汐宛站起来,眼波微漾,本想对着萧淳风献殷勤,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表姐的身上。气得她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粉拳紧握,眼底是满满的妒忌。 表姐哪点比她好了?论美貌,她自负倾城绝色;论家世,她是忠义王的女儿;论才学,她也是学富五车。 可恨,世子为什么独独对表姐另眼相看? 凌汐涵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底划过淡淡的讥讽。给萧绮兰使了个眼色。 萧绮兰立刻会意的对着陆安彤说道:“安姐姐,上次你送给哥哥那幅画很美呢,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画一幅好不好?”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泉水,眸底却晃过狡黠的光色。 陆安彤愕然,她什么时候送过画给萧淳风了? 疑惑的目光投向萧淳风,见他目光含笑,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而凌汐宛,早已经黑了一张脸。 该死,没想到表姐居然跟世子互相以画传情?她以为表姐孤洁高傲,没想到也是个狐媚蹄子。 凌汐涵眸光一转,故作惊奇道:“真的?安彤,这可就是你偏心了,咱们好歹朋友一场,我跟绮兰可都没有你的妙笔丹青,你倒是先送给世子一副画,这可真有点厚此薄彼了哦。” 一向家教良好的陆安彤这下子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我…” 不等她开口,萧绮兰及时接过凌汐涵的话道:“对啊,安姐姐,这可不行,今天你一定要给我和涵姐姐一人画一幅,要不然我们可不依。正好,那边的亭子里有笔墨纸砚,现在就过去。”她说完不等陆安彤反应,拉着她就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另外一只手拉过萧淳风。 “哥,上次你说安彤作画的时候是你在一边研磨,这次也一样。我瞧着那画笔墨丰润,想是磨墨的人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同一个人磨墨,同一个人画画,这样才能见到效果嘛。” 看着风风火火的萧绮兰,凌汐涵真的有些佩服她的舌灿如花。回眸见凌泓还在一旁傻愣愣的站着,她不由得一脸黑线。 “大哥,你还愣在这儿干嘛?人家安彤和世子在一边磨墨作画,绮兰在一边不是大煞风景?你还不赶紧去将她带走?” 凌泓一愣,忽而想起什么,眼瞳浮现温柔的笑。 “涵儿,谢谢你。”原来涵儿刚才是故意给他制造机会,而且还让兰儿自己心甘情愿跳下她安排的陷阱。兰儿还以为自己帮助了哥哥而兴奋,殊不知,早就已经中了涵儿的一箭双雕之计了。不,应该说是一举三得。 他眸光微微一扫,见凌汐宛一脸的暗沉,眸光黝黑嫉妒。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宛儿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何有资格肖想萧淳风? 摇摇头,他向亭子里走去。凌汐宛自觉在这儿没趣,便又回到刚才与众千金攀谈的地方。 身后若雪悄悄在凌汐涵身边说道:“小姐,你刚才看到没有?七小姐的表情可难看了。呵呵…”她一脸的幸灾乐祸,谁让凌汐宛以前那么欺负她们小姐呢?都已经被一群乞丐糟蹋过了,还敢对逸亲王世子生出妄念,活该被冷落。 旁边,若雨拉了拉她的衣袖。 “若雪,这里是睿亲王府。”虽然她心里也巴不得凌汐宛出丑,但是这不是在忠义王府,不可随意放肆。 若雪吐了吐舌头,“小姐,我看那边的景色不错,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凌汐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碧波青湖粼粼荡漾,周围种满了各色花朵,霎时美丽。 忽而眸光一瞥,见湖边立着一个女子,威风吹拂,柔亮的青丝在空中飞舞,孤单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她微微讶异,竟是不知何时离去的凌汐晴? 她眼眸转动,刚欲说什么,便听到一个带笑的女声传来。 “长乐郡主,好久不见。” 凌汐涵回眸,便见一袭缥碧色衣衫,湖水蓝色长裙,浅粉缎子风毛披肩的美丽女子步态悠闲地沿着碎石小径而来,鬓边的步摇垂落数串珍珠,圆润光华。 “盼归?” 若雨和若雪赶紧福身行礼,“见过华容郡主。” 盼归身后一名撒花烟罗衫,十六折的海马朝云马面裙的清秀丫鬟同样给凌汐涵见礼。 凌汐涵笑道:“今儿个可是除了琼华宴之后再一次群芳荟萃的日子。”她眸光一闪,凑近盼归道:“听说乔迎夏这段日子可是没少为难你,怎么样,没有被她欺负吧?” 盼归秀眸划过暖色,“放心吧,我没事。”她顿了顿,把凌汐涵拉到一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小声说道:“今天你可一定要小心你那两个妹妹,前日我的丫鬟碧春偶然偷听到迎夏似乎跟你那两个妹妹在暗中合计着要算计你,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今天一定要小心防范,千万别中了她们的计。”她眸色凝重,担忧的叮嘱。 凌汐涵眸色一晃,笑道:“我知道。” 盼归一怔,而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再次回到之前的地方,凌汐涵发现原本淡然站在湖边的凌汐晴居然在跟一个一身宝蓝色云纹蟠龙直缀的俊秀男子说话。那男子凌汐涵在琼华宴上见过,便是那日与凌汐晴对号的靖阳后世子安岳均。看他那个样子,仿佛是对凌汐晴颇有好感。而凌汐晴,虽然态度不算热情,却也并不冷漠。 她不由得挑眉,凌汐晴喜欢萧霆轩她自然知道,着安岳均…只怕是郎有情妾无意娄。 旁边,盼归见她神游远思,便疑惑道:“郡主,你在看什么?” 凌汐涵回眸笑了笑,“没什么,对了,日后别再叫我什么郡主了,听着生分。我看着你还比我大一点,就直接唤我名字就可以了。” 盼归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当下便和善笑道:“好。” 两人正说着,那边却听得睿亲王妃走了过来。盼归便对凌汐涵道:“王妃来了,我们也过去吧。” “嗯” 刚走了两步,盼归忽而想到什么,道:“父亲已经给我改了名字,乔念竹。” 凌汐涵一愣,见她秀丽明眸望向远方,若幽幽青烟迷蒙,缠绕上思念和感伤。 “念竹?”她记得盼归提及过她母亲的闺名,余梦竹。念竹,便是思念她母亲余氏吧。她嘴角自然的勾起冷讽,她向来看不起乔劲世。本来以她的观念,乔劲世跟戏文里的陈世美没什么两样。却不想,他后来竟然又将盼归母女害到如此地步,她心里就更是看不起那种没责任心的男人了。 “盼归,你…恨你父亲吗?”她忽而很想问这个问题,乔劲世跟她父王不同。她父王纵然三妻四妾,可是母亲知道父王心里没她,所以父王没有欺骗母亲。可是乔劲世,打着什么孝义的旗号抛弃结发妻子,后来又间接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还真别说,就算当年乔劲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恐怕也不敢将盼归接回来吧,因为他还有个强势的母亲。此次若非皇上封了盼归一个华容的封号,为家族争了光,恐怕势利的乔老夫人也不会承认这个孙女的。 盼归先是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说道:“以前恨过…”她抬眸看向远方,神色清淡幽然。 “特别是在沦落青楼那段日子,我曾非常非常的恨他,甚至想过这一辈子都不认他。可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特别想我娘,那时我就会拿出我娘留给我的玉佩…然后我就会想起我娘林忠前看着我爱恨交织的眼神。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这辈子无论我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要走到我亲生父亲面前。文他一个问题,曾经爱过余梦竹吗?” 她闭了闭眼,眉宇间染上了凄楚之色。 “我忘不了我娘生病的那段日子每晚坐在窗前望着京城的方向独自垂泪的画面,我忘不了我娘忍辱负重被人欺压的场景,我娘一直珍藏着父亲给她的玉佩,我知道,就算是父亲负了她,娘还是爱着父亲,所以她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生父。” 她低头,苦涩一笑。 “我娘执着半生,只不过为了我父亲一个答案而已。”所以她来到了京城,来到了乔家。 凌汐涵叹息一声,“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盼归仰头一笑,“对啊,都过去了。我娘的牌位已经移进了乔家祠堂,我娘的坟墓也已经被迁到了乔家祖坟。我完成了我娘的遗愿,我还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哥哥…” 凌汐涵知道,盼归不过是在故作坚强而已。 盼归虽然有个郡主的封号,但是乔老太太一向最注重门风教养,又及其讨厌盼归的母亲。况且盼归的母亲曾经改过嫁,盼归又在青楼里呆过五年。可想而知,那位势利又刻薄的乔老太太必定是及其厌恶她的,只怕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吧。还有那个刁蛮嚣张的乔迎夏,只怕也没少欺负盼归。只不过乔迎夏是个有头无脑的女人,除了使性子,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好在盼归的哥哥乔宏文已经继承了平阳侯爵位,整个乔家就乔宏文最大,由他护着,乔迎夏暂时还不能把盼归怎么样。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三章 释然 正想着,二人跨过了玉石天桥,已经来到东路的大戏楼厅,说是楼厅,其实算不上一个房间。地界较宽,唯有东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西、北、南方均是以美丽而厚重的月纺纱幔垂下。若是夏日的午后,日头透过月纺纱洒进来,便犹如月色般柔和。 大厅正南方摆着巨大的溜花梨木盘龙凤富贵花开圆桌,白底青花的甜白瓷高脚碗里面盛着各色瓜果点心,旁边摆放着一套雕红漆海棠花茶盘。 黑漆嵌玻璃彩绘的槅扇后有一张巨大的楠木嵌螺钿云腿细长桌,上面摆放着御制白玉镂雕竹林七贤图方笔筒、青白玉松鼠葡萄笔洗、琥珀雕山子形笔架、青花粉彩开光人物纹墨床、瓷胎掐丝珐琅印盒和清田黄石雕异兽书镇纸。显然是用来书写绘画的。 东侧的帷幔垂下几幅山水画,意境深远而幽然。角落里一张红木八宝富贵方桌上摆放着古琴琵琶之类的乐器,以供少女们表演才艺。 此刻那些名媛千金早就围在一起谈诗论赋,喜笑颜开。 睿亲王妃一身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玉色柳条纹外袍,热情的招呼着各家千金,美丽和善的容颜上挂着喜悦的笑容。听到丫鬟的禀报,抬起头来,便见凌汐涵和盼归并肩而来,她立时眼眸一亮,吩咐了身边丫鬟去叫世子前来,然后就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盼归福了福身,“华容见过王妃。” 睿亲王妃一愣,“你就是华容郡主?果真是个美人呢。” 她免了盼归的礼,复又亲热的拉过凌汐涵的手,满眼的笑意。 “涵儿。” 凌汐涵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好久不见,王妃一切可还好?” 睿亲王妃眼神闪了闪,而后又是一脸和善的微笑。 “好,都好。”她打量了凌汐涵的着装,虽然素净但不失清雅美丽,当下甚是喜爱。“涵儿出落得越发美丽了。” “王妃谬赞。”凌汐涵淡淡回道。 厅内的众女子早已闻声望过来,见到凌汐涵,不免心中嫉妒。 京中富贵人家大多都会有类似赏花宴一类的宴会,几乎都是官家诰命夫人举办,或者是高官家的嫡女或者郡主举办。说是赏花会,实则就是各家名媛闺秀互相攀比。无论是着装、样貌、才学、家世等等。女人的虚荣心向来都是最重的,眼下见绝美出尘的凌汐涵,这些人怎么不嫉妒?特别是睿亲王妃还对她这么好,很多人自然就想起从前萧铭澜和凌汐涵之间的婚约,睿亲王妃如今这番态度,显然是在讨好她,莫不成睿亲王妃是故意要撮合萧铭澜和凌汐涵? 这样一想,那些曾经爱慕萧铭澜的女子心里就更加嫉恨了,一个个眼睛如藏了刀子一样,恨恨的瞪着凌汐涵。 凌汐涵已经感受到那些不善的视线,心中微微叹息。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日这么一大群女人,又得唱多少戏?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乌云豹氅衣,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的嬷嬷恭敬走过来,对睿亲王妃说道:“王妃,世子来了。” 睿亲王妃眼眸一亮,身后那群闺秀已经神采奕奕,跃跃欲试了。 曲径幽台的回廊处,缓缓走来一个丰神如玉的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瞳内敛冷冽,高高的鼻梁若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脸部线条刚硬明朗,一头墨发用羊脂玉发簪紧固,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更是衬得他身姿颀长挺拔,高贵俊逸。 一时间那些名媛闺秀不禁有些痴然,虽然见过美如谪仙的萧霆轩和妖冶惊艳的欧阳宸,但是萧铭澜也十个不折不扣的大美男,且同样身份高贵,至今未娶,怎不让这些名门闺秀心猿意马? 凌汐涵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多大表情,便将目光落在墙上的几幅字画上,眸中泛过欣赏。 待到萧铭澜走进,那些女子连忙上前拘礼。 “见过世子。” 萧铭澜目光淡淡扫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闺秀,这些人当中唯有凌汐涵傲然而立,悠然自若的欣赏字画,仿若没有看见他一般。照理说,凌汐涵虽然是郡主,也是王爷的女儿。但是萧铭澜却是皇室后裔,若论起身份地位,凌汐涵也是要给他行礼的。但是她却偏偏独居一隅,根本对萧铭澜视若无睹。 萧铭澜目光在凌汐涵的身影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淡淡回眸。 “今日是母妃举办的赏花会,各位小姐不必多礼。” 他走到凌汐涵面前,目光难得的平静。 “涵…长乐郡主,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凌汐涵讶异回眸,见他眸色波澜不惊,不禁微蹙眉头。萧铭澜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以。”她点了点头,边上,盼归有些担心,她自然听说过凌汐涵和萧铭澜的传闻。可是眼下看萧铭澜这个样子,应该不会伤害凌汐涵,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辞别了众人,两人一起悠然走在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上,谁都没有说话。清风吹徐,柳絮翻飞。羊肠道两边树木葱郁,繁花似锦。冬日还未尽,可是各色花朵竟然争相开放。其原由,便是后花园的土地温热,适宜种植花草。 远处有一汪泉池,泉水清澈澄净,宛如碧波荡漾。 萧铭澜看着身边的女子,眉目如画,神若秋水。那双眼睛,若最清透的雪山之水,干净透亮。又若黑夜里皎洁明月之辉,灼灼生光。偶尔清光一闪,似有万种古谭悠然的光芒沉淀,智慧隐忍,沉稳静雅。全不似从前的呆滞木讷或者痴傻天真。 自琼华宴以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她。这些日子,他大多数都呆在书房,十年前的错认救命恩人以及接下来的点点滴滴都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皇后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皇后说得对,若非他幼年被凌汐画善良柔弱的外表迷惑,再加之对凌汐涵的厌恶,定然能察觉到其中真相。可是他却拒绝去相信,到底是为什么呢?当年母亲和安圣郡主定下婚约之时,他并不在场。事后才得知此事,心里非常生气,是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心里便对凌汐涵产生了厌恶鄙夷的心理。 其实他本不是迂腐清高之人,只是他不喜欢自己的一生都被人掌控,所以才会对凌汐涵那般排斥。 十年前皇后寿宴上,他被毒蛇咬伤,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凌汐画,所以他认定救了自己的人便是凌汐画,是以对凌汐涵就越发的冷漠疏离。而后,凌汐涵又高烧烧坏脑子,变得蠢笨不堪。其实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对凌汐涵还有些同情的。可是一想到那个没有经过自己首肯的婚约,那一点同情心便消散无踪,化为冰冷的厌恶。 或许是出于报复的心里,也或许是出于感恩的心里,他便一直和凌汐画私下来往。 其实现在想来,他并不是真的爱凌汐画,只是当年幼小的他误认为凌汐画救了他。而凌汐画在他面前又是那样一个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女子。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凌汐画在他心里自然比凌汐涵重要得太多。当时他就想,如果真要娶妻,那就娶个自己不反感的女人吧,而凌汐画,正是那样的女人。 接下来的相处当中,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凌汐画的用心。 比如,当他对痴傻的凌汐涵冷眼相向的时候,凌汐画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比如,当凌汐涵被人欺辱打骂。凌汐画在他面前故作关心实则暗爽的样子。 …… 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想摆脱凌汐涵,这些可疑的地方他都故意忽略。 当然,还有另一重因素。凌汐画是庶出,在这个世界上,嫡庶尊卑尤为重要,特别是他们这种身在豪门贵族家庭的孩子。 他是嫡出,自小就见惯了那些庶出的弟妹怎样明争暗斗,见惯了庶出的子女有多么卑微。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其实他是同情凌汐画的。忠义王府中女儿众多,想必她也吃了不少苦吧。所以面对她有时候对凌汐涵的敌视他便自动的忽略,然后再想起她曾经救过自己,那些小心思便转瞬化为乌有。 大婚那一日,他的确和柳侧妃串通将新娘掉包。可是他却没有料到,柳侧妃母女竟然会暗中对凌汐涵下杀手。纵然他心里不喜欢凌汐涵,但是也不希望她死。所以那一刻他对凌汐画是有些厌恶不悦的,可是看到她那样娇弱的样子,他却又不忍心责怪。 事实上那天凌汐涵出现的那一刻,他便为她的风姿所震慑。 后来,碧影出现了,告诉了那个埋藏在他心底,用来说服他抵触凌汐涵最重要的因素,竟然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是以他震怒了,也懊悔了。因为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同时凌汐画的种种不好霎时在脑海里回放,他前一刻视若珍宝的女子下一刻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狠毒妇人。 人就是这样,当你先入为主的认为一个人好的时候,那么她便是你心中的仙女。一旦肯定了她哪一点不好,那么从前被美丽谎言包裹下的种种阴谋全都暴露在眼前,于是仙女便成了魔鬼。 至于后来对凌汐涵的不死心,现在想来,或许就如皇后说的那样,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被凌汐画那样一个虚有其表的女人欺骗,从而急切的想要从凌汐涵这儿来寻回自己的理智。或许皇后说的那些话他心中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那天,皇后用那种云淡风轻却又冰冷残忍的语气说出埋藏在他心里的罪恶和自私,彻底将他心里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他羞愧,他尴尬,同时也醒悟了。 原来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真的回不来了。 他之前那么执着,一部分是因为不甘心被欺骗的耻辱,另一部分也是他大男子的自尊心在作怪。就如皇后说的那趟,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是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却没有想过,得不到的并不一定适合自己。 想通了这一切,他忽而豁然开朗,终于走出了书房。母妃却告诉他,她创办了赏花会,让他借此机会同凌汐涵化解误会。 他哭笑不得,虽然和重生后的凌汐涵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但是从她冷然的眼眸中,他知道,这个女子是骄傲的,她不容许别人践踏她的自尊和骄傲。从前他那样对待她,她心里不恨他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会对他旧情复燃呢? 想到这里,萧铭澜不禁长叹一声。 “从前…对不起。”无论如何,凌汐涵从前悲惨的过往,总是有他一部分责任。 凌汐涵有些愕然的抬眸,见他眉宇清润,不复以往的冷戾和厌恶,心里感觉很奇怪。 “你—” 萧铭澜忽而笑了,眼神有些愧疚。 “大婚那日,你被柳侧妃毒杀的事情…我之前并不知情。”不管她相不相信,他还是想告诉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他不希望凌汐涵因此而厌恶他。 凌汐涵一愣,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眸子,那双眼睛含着认真和渴望被她原谅的期待。 “我知道。”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萧铭澜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调换新娘或许有他的份,但杀了她应该是柳文鸢母女私下的主张。否者皇后不可能只是免去了萧铭澜的世子之位而已。她只是没有想到,萧铭澜会跟她解释。 萧铭澜有些讶异,而后失笑。 “你很聪明。” 凌汐涵扬眉,淡淡道:“你今天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嗯”萧铭澜点头,“我没想到她们会对你下杀手…”他说到这儿,越发愧疚起来。“对不起…” 今天的萧铭澜真的不一样了,无论是记忆中的他或者她灵魂重生后见到的他都跟今天大相径庭。 这样的他让她不禁恍然失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在意。”其实她也有些理解萧铭澜以前对她的厌恶,换做谁莫名其妙的被安排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吧。之前之所以那么讨厌他,也是因为这具身体积聚的怨气太深。 大婚那日她见到萧铭澜敢勇于承认自己的罪行,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欣赏的。 只不过后来他竟然又想打着同情报恩的旗号来招惹她,实在让她心中不快。 今天见他态度真诚,倒是让她心里对这个男人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萧铭澜也是有些无辜的,无辜的钻进了皇后的圈套之中。至于凌汐画,完全是自作自受。就算被人设计,那也是活该,所以她一点都不同情那个女人。 这边凌汐涵和萧铭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那边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月白折枝杜鹃花的苏绣夹衫,轻便的姜黄色折枝花袄裙的丫鬟。 “奴婢参见世子,参见长乐郡主。兰陵王来了,王妃让你们赶快过去。” 兰陵王?凌汐涵挑眉。 萧铭澜应了一声,“好” 那丫鬟应声离去后,萧铭澜对着凌汐涵笑道:“兰陵王性格豪爽,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一反常态。这下子母妃应该非常高兴。” 凌汐涵没有说话,二人一路往返回去。假山后走出来两个女子,左边那个明眸皓齿,绝色倾城。右边那个杏目含恨,眉宇间尽是骄纵妒恨。 “贱人!”愤恨的辱骂声自骄纵的女子口中吐出,她俏脸因为嫉恨而扭曲,双手早已紧握成全。 身边温婉美丽的女子脸色平静,妩媚的眸子却划过暗沉幽冷的光芒。 凌汐涵,你怎么那么好命?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你转?不公平,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你拥有了?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从前的凌汐涵痴傻又呆愣,如今的凌汐涵冷然聪明,风华绝代。这怎能让她不嫉恨发狂呢? “兰陵王来了”她皱了皱眉,“只怕计划有变。” “哼”身边的红衣女子高傲的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莫非你怕了?”她不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眼瞳满是鄙夷。 该死!绝色倾城的女子眼瞳跳跃着两簇火花,复又迅速恢复平静。 不行,她不能发怒,这笔账先记着,日后再算。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不是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再计划计划。兰陵王可是皇后的闺中密友,若是被她看出了什么,禀报给了皇后知道,那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红衣女子眼神震动,心里有些胆怯,而后又是愤怒。 皇后,就是因为皇后,她母亲才会死。 冷笑一声,“那你说,该怎么办?” 身边的女子温婉一笑,凑近她耳边说了什么。红衣女子一听,眼瞳立刻兴奋起来。 “好,就这么办。”她眼底满是愤恨和恶毒,凌汐涵,这次你还不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四章 争执 年后的气温虽然不若前些日子那般寒冷,却也并不温和,偶尔吹过的风也带着些微的冷意。 沁心苑内百花汇聚,莺莺燕燕无数,霎时惊艳得周边的花儿都自惭形秽。 睿亲王妃正亲自招呼着兰陵王,言语中带着恭敬和谨慎。 兰陵王依旧今天一身绯红色滚边缎面花卉暗纹对襟袄子,紧身不开叉长袍,足下一双粉色朝靴。头上随意的挽了个清爽的发髻,并未有什么金银首饰装扮。俏丽莹润的脸蛋美如水晶,黑如宝石的眸子熠熠闪闪,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言语之间爽朗大方,隐隐可见飞扬的神采。 兰陵王本是塞外的公主,后臣服于大倾,是以兰陵王性格本就不若中原女子那般拘束,着装也特立独行,在这一群珠圆玉翠当中倒是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别有一番韵味。 凌汐涵和萧铭澜远远而来,见到兰陵王神采飞扬的容颜,以及身边不时讨好的少女,柳眉微微扬了扬。 睿亲王妃眼尖的看到二人,见她们二人不若之前的争锋相对,周身围绕着一层平和。她忍不住心中暗忖,难道涵儿真的原谅澜儿了?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连忙起身迎过去。 “涵儿,澜儿,你们刚才去哪儿了?看你们这表情,看来是相处得不错了。”她乐呵呵的笑着,越看越觉得二人般配。 凌汐涵禁不住翻白眼儿,眼眸瞥到正打量她的兰陵王身上。她不避不退,眼眸淡然而沉静的望过去。 兰陵王眉梢微调,闲庭信步的走过来。 “几天不见,你这丫头却是更标志了几分。”她又瞥了身边的睿亲王妃一眼,眸色含着莫名的光。 “难怪睿亲王妃这么喜欢你呢,我要是有儿子,铁定把你拐回去做儿媳妇。” 凌汐涵敏感的捕捉到兰陵王说到儿子的时候,眼里闪过浓重的的痛楚。她想起曾经在野史上看到过关于兰陵王的半生。她记得有一段话是这样的。 兰陵王,昔为突厥公主。康嘉帝二十六年秋,边境作乱,皇子逸平之,驱除边外。可汗使其小女塞娜丝和亲,下嫁太子侧室。次年,太子发动宫变,败。其母家杨、沈均遭灭顶之灾。侧室眼见大势已去,遂火烧东宫,自缢。后为其好友落氏所救,醒,其子殇。 兰陵王刚才是想起自己还未得及出生的那个孩子了吧。 睿亲王妃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落寞之意,笑道:“对啊,涵儿既聪明又漂亮,谁娶了她就有福了。”她边说还便朝自己的儿子使眼色。 萧铭澜则是无奈摇头,正欲说什么,那边又跑来一个丫鬟。 “王妃,世子,老王妃来了。” “什么?”睿亲王妃惊呼出声,要知道老王妃可早就不管事了,这些年一直在佛堂礼佛参禅。平时内院的事都是自己在打理,老王妃从来都不过问,今天怎么?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那边回廊上老王妃已经由丫鬟簇拥着走来。 老王妃已近七十岁,头发花白,身着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使得她身体有些发福,可是双目迥然有神,神采奕奕。杵着拐杖慢慢走来。 睿亲王妃见了后连忙迎上去,关切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老王妃满脸的笑容,“我刚听见下人说兰陵王来了,我岂能不出来迎接。”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兰陵王面前,“老身参见兰陵王。”老王妃说着就要行礼,兰陵王连忙扶住她。 “您可是上了年纪的,可不能随便下跪。” 老王妃呵呵笑道:“兰陵王大驾光临,老身不甚荣幸。” 兰陵王秀眉微挑,笑道:“老夫人言重了。” 凌汐涵在一旁看着,心中叹息,大家族里面人多,是非也多。幸亏她父亲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叔伯在府里,唯一一个表弟还是当今圣上。要不然再加上她那几个妹妹和那些个姨娘,还真是够得她应付。 这边全是女子,萧铭澜一个男人在这儿也有些不自在,便对睿亲王妃道:“母妃,孩儿刚才瞧着许多世家公子都来了,孩儿到那边去招呼了,这里就交给你和祖母了。”他说完拱手对老王妃做了个揖,转身离去。 “哎——”睿亲王妃想要拉住他,这孩子怎么回事?他之前不是挺喜欢涵儿的吗?今天她可是把人给他请来了,他却临时怯场了。难不成是因为刚才涵儿对他说了什么,伤了他的心?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到凌汐涵脸上,却见她神色如常,云淡风轻,不像跟澜儿发生了矛盾的样子。况且刚才他们走来的时候,明显没有了以往对立的场面,那么澜儿这是…放弃了? 想到这里,睿亲王妃心里不舒坦了。自琼华宴涵儿拒绝了澜儿的求婚,这段时间澜儿一直闷闷不乐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心疼,便安排了今天的赏花会,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个时候走了?着实让她心中有些不快。但眼下这么多人在这儿,连老王妃都惊动了,她只得将这场赏花会继续下去。 凌汐涵把睿亲王妃的心思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这里女人太多,脂粉味也太多,简直污染空气。 乔盼归早在凌汐涵过来的时候就走到她身边,此刻见她一脸不悦,便笑道:“这儿空气确实很闷,我刚才四处看了一下,华清楼后面有一处竹林,空气应该不错,不如我们到那边去吧。”她也很不喜欢这些矫揉造作的女人,这些女人明着对她谄媚巴结。其实她心里知道,她的身世经历早就被京都众人传了不少的版本,那些名门闺秀一个个心里都看不起她,只不过碍着她郡主的身份才拉下脸来讨好她而已。 她在欢场五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这些女人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懂? 凌汐涵正觉得烦闷,听到乔盼归的提议,当即点头。 “好,若雨若雪,你们就呆在这儿,我跟乔盼归去那边走走。”她看了若雨一眼,眸底异光闪过。 “是”二人应了一声。 正欲离去,人群中忽而想起一个清脆柔婉的女声。 “华容郡主。” 二人顿时停下来,回眸望过去,竟是冯丹卉。她今日着一袭青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青色纱衣,肩上有一条用上好的淡淡的黄色丝绸做成的披风。裙上绣着白色的百合,那白里透着点红,就犹如那白皙红润的脸庞。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耳坠也镶着绿宝石。白色的玉颈,带着珍珠和绿宝石相间的项链,为玉颈添了不少风采,白皙的脸庞上粉嫩的朱唇显得娇小,为白皙的脸庞添加了不少风韵。 凌汐涵隐下眸中的暗讽,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么花枝招展的样子。 乔盼归敛眉,“冯姑娘有事吗?”她隐隐察觉到这个女人不安好心,睿亲王妃已经领着老王妃到那边阁楼里说话去了,周边那些女人全都在一旁看好戏。 冯丹卉微微一笑,眼底暗芒扫过。 “小女子日前在家听闻华容郡主在幽州时是众所周知的才女,妹妹好生仰慕。难得今日这么多姐妹聚在一起,不知妹妹是都有幸可见识一二?”她眼底分明掠过一道不屑,再怎么有才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又是这种把戏!凌汐涵乍然眸光一冷。 旁边,乔盼归目光淡然而沉着。 “冯姑娘缪赞了,幼时不过跟在母亲略学诗词,登不得大雅之堂。” 冯丹卉拿着帕子捂唇娇笑道:“郡主实在是太过谦虚了,谁不知道郡主曾经在春风楼可是头牌佳人,许多风流才子可是仰慕得很,为听得郡主一曲琴音必不惜一掷千金呢。郡主如此推脱,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乔盼归脸色一白,冯丹卉看似夸奖她,实则在戳她心里的伤口。春风楼的头牌佳人?风流才子仰慕?不就是说她在春风楼里大受欢迎,入幕之宾不计其数么。什么有人为了听她一曲琴音不惜一掷千金,是在暗骂她狐媚妖冶,迷惑人心。还有最后那一句,不是明摆着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么? 周边那些女子听到冯丹卉前面一段话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闻听得最后一句,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冷意。 “莫非郡主是嫌弃我们身份低微,不配听你弹琴么?”说话的是钟佩蓉,她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散发着贵族的气息。她语调温柔而和缓,可是说出的话却明显的不善。 “哎呀,你们就别为难华容郡主了。人家可是皇上亲口封的郡主,哪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比得了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郡主不肯展露才艺,两位姐姐就不要咄咄逼人了,倒显得你们不知礼数了。” 这次说话的是温代芹,身着一件淡紫色的莲步裙,外罩一件杏白色的妆花素面小袄,头上戴了一个水晶碧玉发钗,在盘起的三千青丝上,有两三朵绽开金色光芒的绢花,头上珠饰华丽,腰间一条淡紫色的流苏,显得精致小巧,手上一对银白色的手环,身上未施半点脂粉,肌肤仍然吹弹可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脚下一双杏白色绣花锦蜀鞋衬托得高雅无限。 她看似在为乔盼归解围,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提及乔盼归自持身份高贵便高人一等,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而且那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更是将凌汐涵扯了进来。她这话一出,周围那些千金脸色更难看了。纷纷对着乔盼归指指点点起来。 “拽什么啊,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出身,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皇上封她为郡主。”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听说余氏可是改嫁了的,她是不是乔家的女儿还说不定呢。” “呵呵…我看啊…” “放肆!”那些女人还想说什么,再也听不下去的凌汐涵陡然冷喝一声,霎时将她们给震慑当场。这些女人看起来厉害,实则都是色厉内芮的草包。再加上几个月前静心湖的那一幕让她们心里对凌汐涵有了恐惧,此刻见她发怒,她们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纷纷怯懦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目光如刀,冷冷的睨视着那两个辱骂乔盼归的女子。一个是冯丹卉庶出的妹妹,一个是太常寺少卿的女儿李小姐。 “你既知道乔盼归的封号是皇上亲口册封,那么就该知道什么是君臣尊卑。你如此怀疑皇上的旨意,莫非你是在指责皇上认人不清,欺骗天下百姓吗?你是想要造反吗?” 那位冯姑娘一听这话脸色陡然惨白起来,眼瞳惊慌害怕。 “不,我没有…我没有…” 凌汐涵又把目光移到他身边那个同样浑身颤抖的女子身上,“乔盼归既然得了封爵,又岂是你们可以随意侮辱的?余夫人已逝,死者为大,你们居然敢在背后侮辱死者生前名声,捏造事实,混淆视听?难道这就是府上的家教吗?”李小姐被她骂得脸色阵青阵白,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来人!”凌汐涵却不放过这些人,“去把睿亲王妃和老王妃请过来,本郡主今日倒是要看一看,这大倾的国法到底是不是摆着好看的。” 丫鬟得了吩咐立刻去请睿亲王妃,而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四处交谈的众人,顿时汇聚到一堆,互相打听着。 钟佩蓉几人吃了闷亏,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本来她们今日就是想要借着讽刺乔盼归来打压凌汐涵,却不想竟然被她这样一搅乱,倒是给她们安排了个大不敬的罪名,实在是可恨。 那两个之前讥讽乔盼归的女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抖如风中落叶,摇摇欲坠。求助的目光落在钟佩蓉几人身上,哪知对方却回以一个不屑凶狠的眼神,霎时震得她们心中一颤,无限悲凉。 乔盼归眼见事情闹大了,便拉了拉凌汐涵的衣袖。 “涵儿,算了。”她刚才被众人议论而变得惨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对着凌汐涵摇了摇头,不想多做计较。 凌汐涵蹙眉,“盼归,有些事咱们可以忍,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忍。今天她们敢当着你的面辱骂你,明日她们就敢四处宣传谣言,毁你名声。你要是一味的心善,只会让她们得寸进尺。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愚蠢的女人爱搬弄是非,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哼,我今日倒是要看一看,她们到底能猖狂到哪儿去。” 凌汐涵这番指桑骂槐的话可是听得众女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 “不过是一些戏言罢了,郡主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寂静之中,陡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打破了沉静。 凌汐涵寻声望过去,见伍青筠恰好转身,眉眼俱是倨傲。身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外披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腰间系着一块青色的玉佩。长长的如墨一般的头发挽成了一个流云髻,用一根嵌猫睛石花形金簪固定着。发髻两边斜插着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步摇。两边如云的黑发垂至胸前,青丝带穿插在其间,别是一番风味。脸上点了些胭脂,唇上抹了一层薄薄的朱红,增添了几分妖娆。鸦黄半额,腰枝似柳,鬓发如云、缓缓绾发,戴上明黄色的满天星珠饰;微微转身,绛紫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又优雅地落了下来。 她潋滟水眸清幽寒澈,淡淡的望过去。 “是吗?戏言?”凌汐涵嘴角勾起讽刺,“素闻伍姑娘才华横溢,有绝艺之称,却不想竟也是个糊涂人。” 伍青筠绝美的容颜陡然下沉,凌汐涵却继续幽幽道:“本郡主常听父王说伍太师为人刚正不阿,守礼守节。最是讨厌不尊礼法之人。本以为身为太师女儿的伍姑娘你,必定是身受其影响,自然是容不得那起子爱胡编乱造的长舌妇人才对。哪知姑娘却别有一番独特的心思,倒真是让本郡主意外了。依伍姑娘看来,若是质疑皇权的言论都能算是戏言的话,那要什么样的言语才算是罪大恶极?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天下人人都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做什么,丝毫不用顾忌礼仪尊卑?”她复又笑了笑,“是这样吗,伍姑娘?麻烦你替本郡主解释一下,本郡主读书不多,也不知道是否曲解了你的意思?” ‘礼仪尊卑’这几个字压得伍青筠脸色黑白交加,凌汐涵看似语言亲和请教,却字字都在逼迫威胁她。她不是傻子,又岂会听不明白?不但是她,若她今日回答得有半分不对,还会连累整个太师府。 她身边的伍惜雪在她开口前就已经皱了眉头,长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长乐郡主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吗?听到凌汐涵那番话,她立刻就对着伍青筠使眼色。哪知伍青筠一贯的高傲自负,岂会对凌汐涵低头? 伍惜雪心中懊恼,急忙对凌汐涵道:“郡主息怒,长姐她不是这个意思。今日是睿亲王妃举办赏花会的日子,大家和和乐乐的不是很好吗?何必弄得这般僵持呢?郡主你一向心善仁慈,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凌汐涵斜睨了她一眼,身着蓝紫色的水仙散花绿叶裙,浅绣桃花,款式雅致,外披一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花容月貌出水芙蓉,腰间用粉丝软烟罗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显出了身段窈窕,还给人清雅高贵的感觉,樱桃似的小嘴,肌肤晶莹如玉,略施粉黛,娇躯临风生姿,一副飘然出尘,清丽盖世。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随意飘散在肩上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随风飘动着秀发散出一阵百合香,显得那么些楚楚动人。 她一直知道伍惜雪痕聪明,从来都懂得掩藏自己,从来都懂得在伍青筠面前褪去光芒。无论很么时候,她的装扮都会比伍青筠淡雅朴素,而且从来都不会和伍惜雪争锋,从来都懂得怎样做一颗衬托红花的小草。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个人物。就像刚才,她那一番话语气柔婉端庄,言语之间大方从容。且又故意提及睿亲王妃,实则是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忠义王府,若是闹开了来,睿亲王妃不高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惜她凌汐涵向来都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主儿,当下冷然道:“伍姑娘此言差矣,就是因为在睿亲王府,本郡主才要惩治一番这些爱嚼舌根的小人。若是被人传出去,怕是以为睿亲王夫妇也是那等见识浅薄爱搬弄是非的下作之人。未免王爷和王妃英明有损,本郡主今日既然在这儿,就一定要治治这些歪风邪气,不然日后这些人只会更加猖獗,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来呢。” 伍惜雪顿时一嘢,僵硬着说道:“郡主…说得有理。”凌汐涵一口一口的本郡主,不就是拿身份压她么?自己一个庶女而已,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叫板?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中再次恼怒自个儿的姐姐。姐姐对凌汐涵的敌意她怎会不清楚?姐姐自小心高气傲,又貌美如花,且才艺精湛,本就自持甚高,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琼华宴那一日,凌汐涵当众一曲琴音确实远远在她之上,大大的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和自自尊心。再加之宝华寺之行见到凌汐涵比她更为绝美的容颜,她心里更是暗中嫉妒不已,所以才会处处跟凌汐涵作对。 可是这凌汐涵却非常人啊,她可是长乐郡主啊,忠义王的女儿,皇后最宠爱的侄女儿,她怎么得罪得起?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五章 舞惊四座 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很快就引来了四面八方的人,就连那些本来在阁楼小筑里的公子哥儿也被惊动,纷纷前来观看热闹。萧绮兰等人自然也随之而来,见到这番场景,当下便疑惑问着凌汐涵。 “涵姐姐,出什么事了?”她身边的凌泓也是一脸的关切。 众人一见凌泓以及旁边的萧淳风,不少女子都含羞带怯,粉面含春。 伍青筠冷冷抬眼望过去,见到萧淳风,明显脸色微微变化,冷傲的黑眸刹那间若海底绵软的海藻,温柔如水。又瞥见她身边的陆安彤,脸色悠然冷了下来,眼瞳深处分明藏着嫉妒与不屑。 还未等凌汐涵开口,她便冷然道:“不过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郡主又何必苦苦不肯放过?” 凌汐涵冷笑一声,“是吗?”她黑眸转瞬间暗如夜,眸底暗藏冷锐的锋芒,浑身气场散开,震得周围女子都不禁胆怯。纵然伍青筠高傲,也不由得心下微颤。然,素来高傲的她又岂会在凌汐涵面前低头? “难道不是吗?”她复又将目光落在旁边的盼归身上,眼底划过精锐的算计。“适才姐妹们只是想要目睹一下华容郡主的才华而已,华容郡主若是自持身份高贵不肯赐教也就罢了。长乐郡主又何苦借此谩骂,咄咄逼人呢?”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本末倒置,黑的也说成了白的,把凌汐涵说成一个高傲娇蛮无理取闹的大小姐。不了解事情原委的那些公子哥和少女闻言都齐齐在一边指指点点,言语中对凌汐涵不乏轻视和指责。 凌泓早已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发怒,凌汐云却不知道从那儿跑出来,拉住了他。而一向跟凌汐涵交好的萧绮兰却不管那么多,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伍姑娘,大倾国律法明文规定,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涵姐姐是乃是皇后封的长乐郡主,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如此污蔑于她?这就是太师府所教导的礼义廉耻?伍姑娘这般心高气傲,让本郡主很是怀疑,是否令尊伍太师也自持朝中元老,敢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来日他是否也敢在朝堂上辱骂皇后了?”她浑身冷气散开,绝美的容颜阴沉似水。这一定污蔑皇后的大帽子扣下来,纵使伍青筠再自负高傲也不禁脸色惨白起来。 伍惜雪大惊失色,忙道:“长平郡主误会了,家父为官清明,礼贤下士,最是不堪那不知礼数之人。皇后乃天下人所共知的巾帼红颜,是世间所有女子学习的榜样,家父也常常赞不绝口,岂会对皇后有半点不敬之心?”她言语温婉,举止得体端庄,比伍清筠更像嫡女。旁边,伍青筠斜睨了她一眼,眸光冷冽如刀。 萧绮兰讥笑,“是吗?不见得吧,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本郡主刚才可是亲耳听见伍大小姐言语对长乐郡主不敬,可有半点礼仪尊卑?本郡主还真是怀疑,伍大小姐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是否是仗着令尊是两朝元老的缘故?” 伍惜雪霎时白了脸,“郡主,家父万不得有半点逾越之心,请长平郡主明察。”她暗中拉了拉伍青筠的衣袖,想让她低个头认个错,这事儿就算完了。可是眼下这么多人在场,若是伍青筠向凌汐涵低了头,那么她这辈子都会被凌汐涵踩在脚底,她又岂会甘心? 当下她冷冷挥开伍惜雪,上前一步,倨傲道:“长平郡主真是巧舌如簧,黑白颠倒。家父堂堂正正,岂能容长平郡主这般污蔑辱骂?难道你自持身份贵重,就可以不把家父放在眼里了吗?” “放肆!”在一边看戏的萧淳风陡然冷了脸,深邃幽瞳散发着嗖嗖冷气。伍青筠心下一颤,怎么忘记了,萧绮兰可是她心上人的妹妹。若是日后她嫁入逸亲王府,萧绮兰还是她的小姑子呢。萧淳枫虽然冷漠,但是一贯对自己的妹妹是宠爱有加,如今她得罪了萧绮兰,萧淳枫会不会因此而讨厌她? 萧淳枫冷冷的看着脸色微白的伍青筠,声音冷冽如寒冰。 “我看绮兰说的没错,伍太师的确有不敬之心,如若不然,你又何来如此猖獗?敢对两位郡主出言指责?看来明天本世子还真的要上奏禀明皇上此事,省的有些人自大狂妄乱了法纪。”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凌汐涵,萧淳枫现在可是御史大夫,专门弹劾朝中众臣的。刚才她可是看得清楚分明,这高傲的伍青筠分明是暗恋萧淳枫。可是她太蠢,竟然在萧淳枫面前跟绮兰唱反调,不是自己拿了把柄让萧淳枫讨厌么? 伍家两姐妹一听萧淳枫的话,吓得身子摇晃,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嚅动着唇瓣说不出话来。伍青筠看向萧淳枫,明眸含情,眉间具是幽怨,身子如柔弱如柳,楚楚动人。 “世子…”她轻唤一声,早已没了之前的高傲,而是化为潺潺如春水的柔情。看得凌汐涵心里啧啧感叹,美人含泪啊,是个男人都会心疼。看这周围那些男子一个个怜惜的眼神就知道了。偏偏萧淳枫不吃她这一套,眼眸仍旧冷冽。 “这里不是你太师府,伍大小姐日后要是耍威风争面子,还是要选择一下场合地点。在太师府你怎样耍泼撒野本世子都管不着,现在可是在睿亲王府,不是你可以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还请两位大小姐自重。”言外之意就是伍青筠仗着自己太师府嫡女的身份肆意轻贱他人,无理取闹。 周围的人看伍青筠的眼神都有了变化,质疑、鄙夷、不屑、嘲笑… 伍青筠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后的茜雪扶住了她。 “小姐,小心。” 凌汐涵不由得咋舌,这萧淳枫看起来跟个闷葫芦似的,没想到说话也这么毒舌的。 陆安彤一双清眸看向伍青筠,却对上她冷冽愤怒的眼神,心中微微叹息,对着萧淳枫轻缓淡然道:“世子,算了吧。我看伍大人为官清正廉洁,断然不会生出僭越之心。这里面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何必闹得这么僵持?” 萧淳枫脸色和缓了些,对着伍青筠仍是没有好脸色。 “既然陆姑娘为你求情,这次就罢了,日后如若再犯,休怪本世子不客气。” 伍惜雪大喜,连忙道谢,“世子宽宏大量,小女子拜服。”又对着陆安彤福身一礼,“谢陆姑娘求情,来日必定相报。”她眼角余光给身边的伍青筠使眼色,哪知伍青筠见到自己心上人对陆安彤如此特别,早已是怒火攻心,现在就见陆安彤故作大度的在萧淳枫面前讨好卖乖,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对于伍惜雪的眼神根本不予理会,反而上前一步,颐指气使的看着陆安彤。 “陆姑娘果真贤良淑德,善良大度。不过本姑娘根本没有错,陆姑娘实在是多此一举。”言外之意便是陆安彤多管闲事。 陆安彤清眸一叹,不见半点尴尬愤怒,目光淡然如水,和嚣张狂妄的伍青筠比起来,气度明显要高一层,让人很容易的酒偏向她这一方。 萧淳枫见伍青筠暗讽自己的心上人,刚平息下的怒火又腾腾的往上窜。 “伍青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话已是说得极其严重了,伍青筠刚才还高傲的脸色顿时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冷漠的萧淳风。同时,心里对陆安彤的嫉恨更深了。若非陆安彤这个狐媚子迷惑世子,世子怎会这么对她?所以,这一切的过错都是陆安彤,都是这个狐狸精的错。 周围的人见萧淳枫发怒,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害怕了,纷纷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萧绮兰也生气,她岂会不知道伍青筠的心思?当下冷冷道:“本郡主素来听闻伍姑娘知书达理,没想到竟这么不知好歹。还真不知道伍夫人平时是怎么教的,竟然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某些人这脸皮厚起来,倒真是让本郡主刮目相看。” 伍青筠脸色都气绿了,却再也不敢讥讽萧绮兰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瞳阴冷似水,冷冷的瞪着陆安彤。 凌汐涵嘴角抽搐,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两兄妹说话都这么毒舌的? 那边睿亲王妃几人听到丫鬟的禀报,早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出什么事了?”她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凌汐涵脸上,有些疑惑:“涵儿,怎么了?” 凌汐涵正想说什么,身侧的盼归拉了拉她的衣袖,礼貌的对着睿亲王妃笑道:“没事,刚才只是发生了些误会而已,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劳王妃跑一趟,请王妃不要怪罪。”她盈盈一福身,大家闺秀风范尽显。比起刚才在背后指东道西的冯丹卉几人,她行为举止得体,语言端庄持度,霎时间让那些原本还因为她的身世而瞧不起她的贵公子哥心中生起好感来。 睿亲王妃微微蹙眉,她可不是傻子,这个场景一看就是出了事,不然刚才丫鬟来禀报的时候不会那样战战兢兢的。 身边的老王妃也是蹙眉,兰陵王可在这儿呢,今天可是儿媳妇创办的赏花会,若是在兰陵王面前丢了脸,睿亲王府可是脸面无光。她有些不满的目光落到身边的睿亲王妃身上,睿亲王妃脸色尴尬起来。 兰陵王这时笑道:“王妃,老夫人,本王看或许真的是有些误会罢了。年轻人嘛,性子急,互相处得不当难免要多出些小恩小怨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干涉,咱们还是去那边吧,省的在这儿她们倒是显得拘束起来。”兰陵王这番话可是解了睿亲王妃的围,睿亲王妃当下也顺坡下台的说道:“王爷说的对,既然如此,那涵儿你们就继续玩,不要拘束。”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注意这边的动静,而后扶着老王妃又到那边的楼阁去了。 伍惜雪也松了口气,暗自瞪了一眼伍青筠,心中着实懊恼不已。 睿亲王妃走后,寂静的人群又热络起来,三三两两说着什么,仿若忘记了刚才的争锋相对。只是伍青筠等人脸色却不是一般的难看。 萧绮兰转过头,拉着凌汐涵道:“涵姐姐,不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凌汐涵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瞥了一眼暗恨的钟佩蓉几人。说道:“刚才温姑娘有句话说的极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些不听话的疯狗喜欢在背后乱吠。咱们是人,何必跟一群畜生计较呢?”她的表情非常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抓狂。温代芹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她身边的钟佩蓉和冯丹卉也好不到哪儿去,个个眼睛冒着怒火瞪着凌汐涵,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疯狗?畜生?这不是在骂她们嘛。伍青筠更是脸色铁青,双目如剑直直的射向凌汐涵。 周围的女子早已听明白凌汐涵的意有所指,纷纷捂唇低笑起来。盼归和陆安彤家教好,是以只是嘴角抽了抽,没有笑出声。可是向来豪爽的萧绮兰可是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拉着凌汐涵道:“呵呵呵…涵姐姐,你说得实在是太对了。咱们是人,不跟几条疯狗计较,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我刚才看到华清楼那边有一处小树林,清幽空灵,这里人多吵杂,空气也被刚才那几条喜欢乱咬人的疯狗给吠得浑浊不堪,再在这儿呆下去我就要受不了想吐了,咱们还是去那边吧。” 凌汐涵正要点头,哪知被她们俩一唱一和实际上明嘲暗讽一通辱骂的伍青筠再也忍不住的冷声道:“长乐郡主口口声声礼义尊卑,怎的却说出这般街头妇人才会说的荤话呢?岂不让人心惊揣测?”她不敢在萧淳枫面前给小绮兰难看,却如论如何都不甘心败在凌汐涵手上。 凌汐涵眼眸霎时冷冽,“伍青筠,本郡主忍你很久了。”她冷冷讥诮一声,“别人如何揣测与我何干?你以为本郡主是那种在意别人言论的人吗?”她嗤笑,不屑道:“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给自己的妒忌不甘找理由,认为自己就应该高高在上受万人瞩目,别人就该低贱如尘土被万人践踏。”她眸色越来越寒,周身气场也越来越强大,震得伍青筠暗自心惊。 “伍青筠,你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才艺,又家世不俗才那么目中无人吗?像你这样的女人本郡主见得多了,本郡主奉劝你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己心比天高,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却卑贱如泥。在本郡主面前最好收敛起你的狂妄,否则哪天你所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别人踩在地上的时候,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凌汐涵这番话说得可是极尽刻薄讽刺嘲笑,周围的人纷纷瞪大眼睛看着她,表情惊异。就连萧绮兰等人也都有些惊讶。 伍青筠被凌汐涵这一番夹枪带棒的侮辱怒骂气得脸色红白交加,身子剧烈颤抖。不得不说,凌汐涵这番话几乎说中了她心里的骄傲。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凌汐涵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毫无顾忌的骂她。看着身边那些她平时看不起此刻却一脸嘲笑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官家小姐,她连杀凌汐涵的心都有了。 半晌,她忽而怒极反笑,行步如风,绝美的容颜扬起自信的笑容。 “哦,是吗?听郡主这么说起来,郡主就是那个可以将小女子踩在脚底的人喽?”她笑得非常和善,眼底幽冷的光泽闪过。“众所周知,长乐郡主自幼得皇后娘娘喜爱。皇后娘娘才冠满天下,六艺精湛,想必郡主也是颇得其风姿,就不知小女子今日是否可以领教一二?”她虽然说得谦虚,可是那眉眼中却全是高傲和得意,眼底还隐藏着不屑。 凌汐涵看着她,忽而笑了起来。春光灼灼,凝脂香腮,令在场的众女子纷纷失色。伍青筠眼眸微沉,眼底划过嫉妒。 “看来伍大小姐当真是自信满满了。”她眸底暗藏冷笑,这群人果真是一丘之貉,眼见不能看盼归的笑话,便想来嘲笑她了。谁人不知她痴傻了六年,这些人铁定就认为她什么都不会。上次在琼华宴一曲,大概别人也认为那只是运气而已吧。 伍青筠没有说话,只是那眉眼中分明写着冷傲和鄙夷。 这时候,人群中的凌汐宛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温婉笑道:“伍姑娘这话倒是提醒了妹妹,姐姐上次在琼华宴上那一曲可是让妹妹我大开眼界啊。姐姐弹得一手好琴,想必其他方面也是样样精通。正好今日赏花会,姐姐何不露两手,也好让妹妹们学习学习。”让她死前再丢一次脸也不错。 “对啊”凌汐云也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的单纯无辜。“姐姐上次弹的那首曲子真的让妹妹如闻仙乐呢。” 凌泓、萧绮兰纷纷怒瞪着凌汐云二人。 “云儿,宛儿。”凌泓沉声喝了一声,这两个妹妹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 凌汐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委屈。 “大哥,我说错什么了吗?让你这么生气?”她说着就一脸怕怕的摸样,美眸立刻酝酿了泪水,将落未落。看得周围多数男子立刻心疼起来。 “你—”凌泓脸色铁青,刚要指责什么,被凌汐涵淡声打断:“大哥”她摇了摇头,转而走进伍青筠,潋滟水眸无波无惊的看着她。凑近她耳边,用她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既然你那么想出丑,那么笨郡主成全你”不顾伍青筠难看的脸色,她已经退开一步。 “既然伍姑娘盛情难却,本郡主又岂能推脱?”她忽而右手杨风一起,隔扇排开,角落里的红木方桌迅速移动开来,上面摆放的镇纸刷拉拉飞出厅外,凌空挂在空地上。她对着人群呆愣惊怕的众人妖娆一笑,“素闻伍姑娘才艺精湛天下少有人及,上次在琼华宴上一曲水袖舞已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哺乳今天就来个更难的,就不知伍姑娘敢不敢?” 虽不解凌汐涵刚才那一番举动是为何,但是素来自持甚高的伍青筠自然不把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喽啰放在眼里。当下她抬高下巴,清冷道。 “有何不敢?比试什么,郡主尽管开口就是,小女子自当奉陪。” “很好”凌汐涵一甩衣袖,人已经远离在三丈开外,睨视着伍青筠,眸如寒潭。“作画跳舞都太过简单无趣,哺乳咱们就来个混合的,舞画如何?” “舞画?”伍青筠皱眉,不解其意。 凌汐涵柳眉微蹙,“就是边跳舞边画画。” 她话音刚落,人群乍然惊呼。 “边跳舞边画画,这怎么可能?” “就是,着分明是强人所难嘛。” “谁说不是呢…” “都闭嘴!”凌汐涵冷冷一喝,哄闹的人群霎时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伍姑娘可有意见?” 伍青筠本来也觉得凌汐涵这个提议甚是荒谬,但是随后一想,或许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就想挑个什么大家谁都不会的,这样就算带回热她表演不出来也不会有人嘲笑她了。 她自以为明白了凌汐涵的用心,当下便眼露讽刺道:“舞画?恕小女子见识浅薄,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边舞边画的。既然郡主说的这么自信,那小女子拭目以待。”她这话无疑承认了自己根本不会舞画,自然也不忘损凌汐涵一番。她料定凌汐涵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何须畏惧? 面对伍青筠的嘲讽凌汐涵确实淡淡一笑,“连舞画都不知道?确实见识浅薄。”她眼露鄙夷,“咱们皇后娘娘可是会琴棋书画四项合一呢,如今不过就是舞画而已,很难吗?”不理会伍青筠与身后众人的脸色,她冷然走到悬挂空中的四张镇纸中间,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的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 “本郡主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天。”她将手中披风一扬,准确的丢进若雪怀里。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双手已经分别执起了狼嚎画笔,身形若林间穿梭的精灵一般飞舞起来,那悬挂空中的画纸也配合着她绝妙的舞姿旋转起来。 她在空地上旋转着,裙裾间浅绣的白梅似平添了生命,迎风绽放。她眉宇间清傲似雪,白衣纯净如雪,周身气质清华如水。手中画笔配合着舞姿变幻不停的在画纸上描绘着。绝美的容颜时而隐现,时而半袖遮掩。眼神时而冷冽,时而温柔。舞姿翩然如仙,轻灵如风。每一个舞袖,每一个旋转弯腰都恰到好处,十指纤细如葱,每一个细微且美丽的动作都会在镇纸上添上一笔。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加快,那几幅画也慢慢显形。青山翠叶,花团锦簇,连绵山脉,小桥流水… 一时间众人都不由得看得痴了,那个一身白衣如画的女子,仿若突然降落凡尘的仙子,在青山绿叶,百鸟花红当中翩翩起舞。 所有人都呆愣住了,包括凌泓、萧绮兰几人。包括本来一脸不屑如今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伍青筠几人。也包括随之而来的萧铭澜以及睿亲王妃兰陵王等人。 正在众人纷纷痴迷于凌汐涵绝美的舞姿之时,忽而响起一阵空灵清幽的箫声,箫声绵软似柳絮,潺潺似流水,很快便与凌汐涵的舞姿融为一体,更添风韵,让人如痴如醉。凌汐涵潋滟水眸波光微漾,动作却未停歇。她裙裾肆意飞扬,长袖舞动翻飞。时而将画笔抛向空中,十指沾上染料,指尖动作如流水,似棉花般轻柔交叠成错乱复杂的手姿,而后不经意间再在青山绿水当中添上一笔丰润。在画笔即将落下之际,长袖甩出,在空中翻舞勾画出美丽的浪花。再双手展开,在空中缠绕成各色花形的长袖乍然分裂,迅速将对立的两幅画转换位置。右脚脚尖向前一抬,接住落下的画笔,而后脚尖一勾,身姿急剧旋转七七四十九个圈。在众人还在沉迷于她裙裾旋开出的绝美风姿之时,她双手已经重新掌握了画笔,在几幅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随后冷然转身,白色绸缎卷起的花瓣自空中飘落,她舞动的裙纱随着风轻轻摇摆。女子眉目如画,墨发飞扬,黑眸潋滟生姿,再配上嘴角冷然的笑。刹那间风华绽放,迷乱了众人的眼。 众人刹那间屏住呼吸,女子右手拂袖,那几幅画已经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同一时刻,箫声戛然而止。 还未从她绝美的舞姿当中回过神来的众人触及她的画作,再一次发出惊叹声。 “好美啊…” “是啊,你看那副,波澜壮阔的大海,巍峨壮观。还有那翻腾着的潮水,就跟真的一样。” “对啊,那旁边还提着字呢。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啧啧啧,郡主真是好才华。还有那字写的真是好啊,既大气又圆润,且意境悠远,配合这幅画真是相得益彰。” “对啊,还有那幅画,青山环绕,绿水潺潺。还有一片桃花林呢,就跟仙境一样。天呐,空中云层间还有一只凤凰盘旋呢,真是栩栩如生啊。” “还有那雪地寒梅,傲然绽放,风骨卓绝。那旁边也提着字呢,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写得真好…” 众人议论纷纷,神色惊叹欣赏。伍青筠却早已惨白了脸色,双瞳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眼中有愤怒、有不甘、有耻辱… 凌汐涵却早已接过了若雪递过来的披风披在身上,神色云淡风轻。 “小姐,你跳得真美。”若雨和若雪对她竖起了大拇子,满脸的欣喜和骄傲。 “涵儿”凌泓急忙走过来,情绪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满眼的喜悦和骄傲。 “哇,涵姐姐,你好棒哦。”萧绮兰欣喜的拉着凌汐涵的手,双目亮如星辰。 盼归也含笑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什么是山外山楼外楼了,与你比起来,这里所有人怕是都自惭形秽了。”她眼眸含笑,语调温和而敬佩。 陆安彤清淡如水的眸子也露出笑意,声音中多了一抹感叹和敬服。 “早知你非池中物,却不想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与你比起来,京城三绝就犹如萤火之光,而你乃是皎月光辉,不可相提并论。从今以后,只怕这三绝也要消失了,你一人已经超越我们太多。我看就只有‘绝世’两个字才能形容了你的风华了。” “绝世?”兰陵王爽朗笑着走过来,看着凌汐涵的眼里也满是欣赏和佩服。 “从前我以为只有皇后才担得起‘绝世’这两个字,今日看来,你这丫头倒真是可以跟皇后不分高低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 凌汐涵敛眉,谦虚道:“兰陵王谬赞了,汐涵自小承蒙皇后娘娘教导,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哪里能和皇后娘娘相比呢?”这话倒不是她故作谦虚,从前听哥哥说过,皇后的舞姿绝美无双,就算是她也难以企及。而其他方面,同样出类拔萃,非常人可比。 很久以后,当她亲眼见证了那一幕,才知道‘绝美无双’根本是侮辱了那个女子的舞姿。她则更是望尘莫及。 兰陵王一愣,而后大笑道:“对,名师出高徒,哈哈哈…”看得出来她非常高兴,“赶明儿个本王定然要进宫告诉皇后,这世上终于有人可以跟她并肩而立了。”她说到这里得意起来,“省的她打击了我二十年,哼!” 厄?凌汐涵莞尔,瞥了一眼人群中呆愣的伍青筠,淡淡道:“伍姑娘,该你了。” 伍青筠的脸色更为惨白,身子颤抖如风中落叶,眼瞳升起浓浓畏惧和仓皇。 人群这时候也将目光看过去,见她这个样子,非但没有同情心,反而一脸的鄙夷。 “我看她根本就不会舞画吧” “就是,不过就是会一点才艺,平时那么高傲,拽的跟什么似的,哼!” “郡主之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伍小姐的水袖舞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何况人家还是边舞边画。” “就是,郡主之才世上少有,不愧是皇后娘娘教导出来的。” 各种各样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奉迎凌汐涵的同时还不忘损伍青筠几句。伍青筠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这些人平时对她逢迎谄媚,现在见凌汐涵得势了,一个个都跑来讥讽她,实在是可恨可恼。 其实这也不能怪别人,谁让伍青筠平时自持才艺绝顶就目中无人呢?在场的官家小姐可没少受她的气,现在见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然要幸灾乐祸的奚落一番才能解气。 众口一词,萧绮兰也不忘火上浇油。 “对啊,伍姑娘,刚才可是你向涵姐姐挑衅的,如今涵姐姐画也画好了,舞也跳完了,该你表演了。”她心里冷笑,伍青筠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就是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而已。仗着自己有几分才貌就敢将别人践踏在脚底,有今天的下场简直是活该。她一点都不会同情。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六章 如此陷害 伍青筠身子摇晃,在众多嘲笑的目光中,她握了握手,极其不甘道:“你赢了”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涛汹涌。深呼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没有了平日里的目中无人和得意,而是多了几分苍白和萧索。 “王妃,青筠身子不适,先告辞了。”她出的丑已经够大了,还要留在这里当别人的话柄吗? 睿亲王妃眼眸闪动,和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伍姑娘了。来人,送…”她正准备让小厮送伍青筠出府,却被伍青筠打断。 “不用了王妃,茜雪,回府。”她吩咐了一声,狼狈离去。 身后,伍惜雪对着睿亲王妃福身行礼歉然道:“王妃,不好意思,长姐她不是有意冲撞你的,还望你不要跟她计较。” 睿亲王妃笑道:“无妨。” “今日多有打扰,惜雪也先回去了。”伍惜雪再次温声告辞。 伍家两姐妹走了,不少女子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神色不屑嘲弄。钟佩蓉等人眼神闪躲,贝齿紧咬着唇瓣,眼中都有着愤怒和嫉恨。凌汐宛和凌汐云何尝不愤怒,本以为这次可以让凌汐涵出丑吃亏,没想到居然让她彻底在众人面前出了一回风头,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们悔的肠子都青了。 凌汐涵也难得再理会钟佩蓉那几个蛆虫,伍青筠那种女人,太过高傲。唯一打击她的办法就是让她败在自己的骄傲上,只有让她亲眼见到这世上才艺比她出众的比比皆是,她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堪和渺小。这样的打击,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 本来她今天不想跟这群女人计较这么多,但是伍青筠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她若不好好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她就不是凌汐涵。 “涵姐姐,走吧,我们去那边逛。”萧绮兰笑眯眯的拉着凌汐涵,心情非常好。身边,凌泓看着她,目光漾起宠溺和温柔。 凌汐涵瞥了凌泓一眼,笑得邪恶。 “算了吧,你若是走了,有人就该寂寞了。”她拉过盼归,狡黠道:“你们两队就慢慢品诗作画,我和盼归就不奉陪了。” 满意的见到萧绮兰和陆安彤均是红了脸,她眼中笑意闪过。 “盼归啊,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省的人家倒是后该厌烦了。这里空气太浑浊了,我们到那边去吧。” 盼归眼中效益浓厚,会意的接过话。 “嗯,我也这么认为。” “若雨若雪,你们两个就在这里随便逛,不用跟着了。”凌汐涵对着身后的若雨若雪吩咐了一声,盼归也吩咐自己的丫鬟不用跟随,两人转身就往华清楼那边的小树林而去。 萧铭澜一直在人群外看着凌汐涵,脑海中回放起她刚才绝美的舞姿。此刻见那女子翩然而来,与他擦肩而过,淡淡的清香从鼻尖飘过,他还未来得及抓住,那女子已经飘然远去。 睿亲王妃看着自己儿子有些痴迷的神色,心中微微叹息,而后扶着老王妃到那边小亭子里休息去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人群散去后,凌汐云和凌汐宛眼中流露出的冷笑和恶毒之色。 华清楼奢华明丽,可是华清楼后面的青竹林确实清雅幽静,别有一番风味。只见满目青竹,斑斑含泪,居然是湘妃竹。脚下的路平缓而宽敞,如幕的风景更是别致清雅。林间散发的青竹气息与花香飘散在空中,让人心旷神怡。密林深处隐着一座典雅气派的殿宇。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殿宇的四角是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徐风中沉稳静谧。大理石柱之间的石阶上垂着朦胧的纱幔,任清风拂过,那薄纱婆娑扬起,银色的纱与太阳的光华交相辉映,显出五彩的斑斓。不远处的清泉汩汩涌出,化成碧绿的带子围绕宫殿一周后流向树林的深处。那泉水中泛出的星星点点光彩让人感到惊喜美丽,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详。 这座宫殿虽然不若华清楼奢华,但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殿宇连接着王府女眷住的地方,是以凌汐涵和盼归不便前去打扰。便改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的,倒是分外和谐。 “今天你可是扬眉吐气了。”盼归微笑着说道。 凌汐涵无奈,“你以为我想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不是想要给伍青筠那只高傲的孔雀一个狠狠的教训,我才懒得跟她比试什么才艺。” “呵呵,这就要做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凌汐涵摇摇头,忽而从侧面跑过来一个丫鬟,延安就要撞到盼归身上。凌汐涵眼疾手快的拉过盼归,那丫鬟一个收不住,差点栽倒在地。她有些讶异的回眸,对上凌汐涵寒冷如刀的眸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奴婢参见郡主。”还好她反应极快,连忙给二人行礼。 凌汐涵收敛了目中寒芒,淡淡道:“你是王府里的丫鬟?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那丫鬟却吓得突然跪了下来,“郡主饶命,奴婢并非有意冲撞,郡主饶命…”她不停的磕着头,身子颤抖,好像极度惊恐的样子。 凌汐涵皱眉,“算了,你下去吧。” 那丫鬟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一时之间倒是呆愣住了。长乐郡主不是从来都睚眦必报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最重要的是,她的任务还没有达成,怎么能够离开?想到这里,她立刻红了眼眶,眼泪顺势而下。 “郡主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乔姑娘的命令去…”她似乎突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闪过慌乱,炎烈流的更凶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夬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凌汐涵玩味儿的勾唇,配合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乔小姐?哪位乔小姐?” “就是平阳侯的妹妹乔迎夏…”她突然捂唇,神色更加惊慌,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凌汐涵水眸冷冽,语气慵懒自若:“你是王府的丫鬟,怎么受一个外人的指使?” 丫鬟摇头,“奴婢,奴婢…” “说!”凌汐涵陡然怒吼一声,“她到底让你干什么?” 丫鬟被她这么一吼,吓得心肝俱裂,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回郡主的话,乔姑娘嫉恨郡主美貌才华,让奴婢在你身上下毒。”她掏出了一张丝质绣牡丹花的手绢递给凌汐涵。“她让奴婢故意撞倒郡主,然后趁机将手帕塞到郡主身上,所以…”她说到这里又害怕得大哭起来,“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乔姑娘她抓了奴婢的兄长逼迫奴婢,奴婢不得不听她的,请郡主饶命。” 凌汐涵眼神淡然,“好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不会告诉她的。” 那丫鬟有些惊异,却没再说什么,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行礼退了下去。 等到那丫鬟一走,凌汐涵眼眸乍然冷冽,嘴角噙起讥笑。而后想到什么,迅速解开盼归的穴道。 “涵儿…唔”还未等她说什么,凌汐涵已经给她喂下了一颗绿色的药丸。 “咳咳咳…涵儿,你给我吃的什么?”盼归满眼疑惑,“刚才你为什么点我穴道?那丫鬟鬼鬼祟祟的,你怎么就这样放了她?” 凌汐涵诡异一笑,指了指地上的锦帕。“那手帕上有极其强烈的迷魂香,只需吸一点便会陷入昏睡之中。” “什么?”盼归惊呼,“那我们…” “放心,我刚才已经给你服了药,不会有事的。我有内功护体,这点迷魂香伤不了我。”她眼底黝黑的光芒闪过,她没有告诉盼归的是,这不是一般的迷魂香,而是一种化功散。吸入这种药粉的人,内力全无。她之所以没有中毒,是因为她身上佩戴着那块可以解百毒的麒麟玉。而盼归,就在那丫鬟拿出手帕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封住了盼归的穴道,让她可以短暂的闭气。 盼归松了一口气,“那刚才那丫鬟怎么没事?” 凌汐涵讥诮道:“她很聪明,早就已经用棉花堵住了鼻孔,自然不会吸入迷香。”耳边闻听得有脚步声响起,她连忙道:“快假装晕倒。”她说完后就立刻装作无力的样子倒在了地上。盼归本是聪明人,这时候自然想到对方有连环计,是以在凌汐涵倒下去的瞬间也跟着昏倒了。 不一会儿,三个女子并肩走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女人,眼露得意之色。 “还是七妹聪明,知道先把她们迷晕。”左边那个女子,俏皮的眸光闪动,笑眯眯的赞道。 旁边的柔婉女子眉眼温和,眼底却一片冷厉。 “三姐武功高强,且又略懂医术,若是一般的迷药她定然有防备。唯有先乱了她的心智,让她愤怒,然后再不动声色的让她吸入迷香。这样她就可以任我们为所欲为了。”她说道这儿妖娆一笑,“最关键的是这儿是睿亲王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没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装晕的凌汐涵心里冷笑,这两个妹妹倒是学得聪明了,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 “说那么多干什么?”最右边那个翡翠撒花洋绉裙红绫袄的娇蛮女子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而后走到盼归身边,狠狠的踢了她两脚,这才解气道:“小狐媚子,叫你猖狂,还不是栽在了我手里了。”听着这声音,盼归心中暗惊。居然是乔迎夏。 凌汐宛和凌汐云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屑和冷嘲。 “现在怎么办?”乔迎夏回过头来问凌汐云二人。 凌汐宛温柔的说道:“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她眼眸冷冽的光芒闪过,“先把他们拖到那边的小屋里”她指了指假山背后,一棵巨大松树边的楼阁。 “好。”乔迎夏立刻同意。 “等等!”凌汐云眸光一闪,走到凌汐涵身边,拔下了她左耳一只泪滴型耳环放在怀里。 “把这个放到刚才那丫鬟的手上。” 凌汐涵心中一跳,她已经明白了这几个女人想要干什么,但是她现在不打算醒过来。 凌汐宛会意一笑,“好,先把她们两个拖过去。” 等几人将昏迷的凌汐涵和盼归拖到那间空着的房间后,凌汐云到门外唤了一声,立刻走出来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每个人眼露猥亵之光,直勾勾的盯着凌汐云。 凌汐云压下心中的厌恶,转而一脸媚笑道:“两位大哥,先别急嘛,看!”她指着躺在床上的凌汐涵,“美人在那儿呢。” 那几个男人一见凌汐涵,眼眸立刻亮了起来,都快流出哈喇子 “真是极品呐” “老子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凌汐云眼中暗芒闪过。“几位大哥,记得要怜香惜玉哦。”她给凌汐宛和乔迎夏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的走了出去。 “留着那耳环干嘛?”一出来后,乔迎夏就疑惑的问了一句。 凌汐云但笑不语,这耳环自然有用处。今日她不但要毁了凌汐涵的清白,而且要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们不知道的是,等到她们走了以后,原本昏睡的凌汐涵乍然睁开眼眸,迅速将那几个男人撂倒。而后将乔迎夏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打晕扔了进去,再掏出之前自己配置好的催情药粉倒入茶壶里给他们喂下。做完这一切后,她拉着盼归立刻走了出去。 “涵儿,我们现在去哪儿?” “跟着她们,刚才故意误导我们的那个丫鬟应该已经被她们灭口了。凌汐云刚才取了我的耳环,肯定是想将罪名嫁祸在我身上。”她心中冷笑,不得不说,凌汐云的确非常聪明。她料定自己醒来发现被毁了清白后一定会杀人灭口,而如果她猜得没有错,她们到时候会利用那丫鬟的死亡带着一大批人来到这里捉奸。只要众人看到了她杀人的场景,再加上那丫鬟手中的耳环,她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两个女人真是好心机,真是算计得天衣无缝啊。若今天换了只有盼归一个人,肯定会被她们害死。不过她们倒霉遇上了她凌汐涵,就注定只有失败的结局。 盼归听后也是心惊,而后黑瞳陡的暗沉下来。 “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狠。”她气得浑身发颤,又是心痛又是失望。再怎么说乔迎夏都是她的妹妹,没想到他竟然… 当下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着凌汐涵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凌汐涵却突然停了下来。 “涵儿,怎么了?”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青树林立,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眉目如画,风华绝代。手指把玩着一柄碧绿通透的萧。一双魅惑人心的凤眸正含着笑意看着凌汐涵。 那绝代的风姿,除了萧霆轩还能有谁? 凌汐涵扬眉,并不意外。刚才她跳舞的时候,那突然响起的箫声想必就是萧霆轩的杰作了。 盼归则是有些讶异,而后连忙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萧霆轩一步步朝着凌汐涵走过来,薄唇抿出笑意。 “丫头果然聪明,可是如今就算你阻止了凌汐云她们,也不能证明她们陷害你。” 凌汐涵水眸淡然的迎上去,嘴角微勾。 “你都看了那么久了,难道还没抓到证据?”本来她还想着这次没有足够的证据要处置凌汐云几人是有些困难,不过见到萧霆轩后,她突然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想必已经抓到了凌汐云她们犯罪的证据了。 萧霆轩眸光含笑,背后走出来一个女子,赫然便是刚才对着凌汐涵递锦帕的丫鬟。 “奴婢兰春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两位郡主。” 凌汐涵有些愕然,“她没有死?” 兰春敛眉,“奴婢本是该死之人,幸得太子殿下相救。”她说到这儿心中含恨,没想到凌汐云几人会这么心狠,居然事先给她服了毒。幸好她没有死,那么死的就只能是她们了。 凌汐涵收起了惊讶之色,“我的耳环呢?” 兰春立刻从腰间掏出那枚精致的泪珠形耳环,恭敬的递给了凌汐涵。凌汐涵瞥了她一眼,眸中立刻就浮起冷笑。兰春身体的毒根本就没有清除干净,萧霆轩留着她也不过让她做完一个证人该做的事情而已。等到没有了利用价值,这个女人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这招还真狠。不过要是换了她也会这么做。谁让这个女人爱贪小便宜串通凌汐云几人设计她呢?活该! 她脑海中思绪涌动,挑眉道:“若雨和若雪呢?”就算有春兰的帮忙,还是有破绽。呆会儿睿亲王妃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没有中毒呢?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得到别人的帮助,假装被人所救,才幸免于难。萧霆轩今日并没有出席赏花会,如果突然帮她解了围,只怕别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会有诸多猜疑。这样一来,她仍旧洗脱不了嫌疑。 她能够想到这一层,萧霆轩定然也能。 果然,萧霆轩赞赏一笑。 “你看—”他随手一指,凌汐涵抬眸望过去,见若雨和若雪正慌张的跑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若雪脸上泛着担忧之色。 凌汐涵眼眸一撇,萧霆轩早已飘然远去。心中再次感叹这妖孽轻功绝顶。 “我没事。”耳边忽而想起萧霆轩清雅的嗓音,“丫头,放那几个男人进来的小厮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一会儿睿亲王妃就会发现他们死亡,然后带着人来这边。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了,相信你能解决。” 凌汐涵挑眉,这厮想得还真是周到。这里可是睿亲王府,凌汐宛她们有天大的本是也不可能随便放几个男人进来的,所以必定是有睿亲王府的人跟她们里应外合。她本想处理了这几个女人再给萧铭澜示意的透露一点讯息,没想到萧霆轩倒是先给她解决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若雨见凌汐涵沉思,轻声问道。 “没事。”凌汐涵淡淡摇头,凝神细听之下,许多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她眼眸凛然,勾唇冷冷一笑。低着头对若雨和若雪说了几句话。而后主仆几人带着盼归躲到了假山后边。凌汐涵探出头,果见睿亲王妃脸色凝重的带着一大群人证往小屋里赶去,凌汐宛凌汐云以及乔迎汐站在人群中间,看似很焦急的样子。 “乔姑娘,你真的看到有黑影闯进这片竹林?”快要到那小屋的时候,睿亲王妃停下来,问着凌汐云,眼中划过暗芒。 乔迎夏下巴高抬,冷然道:“当然,这种事我怎么会乱说?” “哎呀,那可怎么是好?”凌汐云适时的惊呼道:“三姐可还在这里呢,若真有人在王府行凶,那三姐岂不是危险?” 睿亲王妃脸色陡然一沉,眸色闪过惊慌。她倒是没有怀疑凌汐涵杀了王府里的小厮,她是担心若王府里真闯进了歹徒,万一涵儿遇见了,会不会有危险?这样一想,她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管怎么说,涵儿绝对不能出事。 而他边上的萧铭澜则是眉头微皱,冷冽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扫了扫凌汐云惊慌担忧的面容。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心里陡然一沉,上前一步对着睿亲王妃说道:“母亲,还是由孩儿先过去看一看吧。若真有歹人出现,孩儿将他擒住就是。” 睿亲王妃想着,他说的话倒是有理,便道:“好吧,澜儿,那你定要当心。” “孩儿知道。”她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凌汐云和凌汐宛,眸底划过冷笑。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两个女人再玩什么把戏。 凌汐云则是在想着,让萧铭澜亲眼见到凌汐涵伙同他人通奸,那他定然会厌弃凌汐涵。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七章 计中计 躲在暗处的凌汐涵瞥见凌汐云眼里的算计,心中冷笑连连。若是凌汐云知道自己反被她算计了,那表情估计是有够精彩的。眼下她什么也不必做,只需呆在这儿看戏便好。 等到萧铭澜走进那小屋,还未打开门就听得里面传出那些淫靡浪荡的声音,当下就是心一沉,随后又是恐慌。难道… 他下意识的就用力踢开了大门,然而,触及里面的场景时。纵然他如何的冷静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惊得一呆。只见原本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弥漫着淫靡的气氛,那张还算比较宽大的床上三个男子,两个女子正浑身赤裸的交缠着,脸色通红,满脸的情欲。 他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心里却是送了一口气。还好,凌汐涵不在这儿。 而此时,原本沉浸在欲海中的几人也被萧铭澜踢开门的动静给惊醒了。那几个男子还好,虽然见到本该躺在他们身下的人变了,而且还多了一个,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可是那两个丫鬟可是惊得不轻,一见到这番场景,立刻惊叫起来。 “啊——”那惊叫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也让远处等候的睿亲王妃听得个一清二楚。睿亲王妃当下脸色就绿了,一甩衣袖就走了过去。而凌汐云几人,则是会意的勾唇一笑,眼底都有着冷冽和森寒。 然而,当她们跟随着睿亲王妃来到小屋,见到里面糜乱的场景时,惊得双瞳悠得睁大。乔迎夏更是惊呼出声。 “水香,水巧,怎么是你们?” 她刚一出声,凌汐云脸色就黑了下来,眼瞳如藏了刀子般射过来。乔迎夏这个蠢货,没看到事情有变,情况已经对她们很不利了吗,居然还嫌自己的嫌疑不够大么?非要把自己供出来才甘心? 凌汐宛也是一脸的阴沉,后悔怎么找了个这么愚蠢的搭档。 果然,乔迎夏话音刚落,睿亲王妃就陡然将目光转到她脸上,眸色犀利而冰冷。 “乔姑娘,她们是你的丫鬟?” 乔迎夏回过头来便见到睿亲王妃阴沉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正想说些什么来和水香水巧撇清关系。哪知水香水巧一见到自家主子便眼睛一亮,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爬了过来,拉扯着乔迎夏的裤腿哭喊,“小姐…” 乔迎夏大怒,一脚就踢开连个丫鬟,杏目含怒。 “该死的贱婢,居然敢做出这样下做的事,看我不打死你们。”她说着就抽出藏在腰间的鞭子,用力的甩了过去。 水香水巧立时一脸的惊慌和不可置信,眼见着那鞭子就要落下来。却见萧铭澜一个闪身就将那软鞭握在了手里。 “这件事出在睿亲王府,乔姑娘这样做怕是不妥。” 乔迎夏气结,却又不好发作。 “她们是我的丫鬟,我要怎样做有何不妥?”乔迎夏一向嚣张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见萧铭澜一脸阴沉,忽而灵机一动,便冷笑道:“世子不说我倒是还忘了,我的丫鬟好好的,居然在王府里被这些肮脏之人给玷辱,王妃可要给本姑娘个交代才是。”她说完冷冷的瞥了一眼水香几人,眼底明显的威胁凶狠。至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早就在凌汐云与凌汐涵威慑的眼神下不敢多说一句话,当下只是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等待着发落。 被乔迎夏这一通抢白,睿亲王妃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绿,可是乔迎夏这话说的也是在理。再怎么说人家的丫鬟可是在她的府上出的事,人家可是苦主,她怎样都要给个说法才是。 思索了一番,睿亲王妃的脸色就有些讨好的意味,正欲说什么,就听到萧铭澜冷声道:“母亲,这几个人不是王府的小厮和家仆。” 睿亲王妃一愣,这才注意到那几个人的长相,似乎真的不是王府里的人,她当即沉了脸。可是这屋里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淫luan,这里看戏的可有不少还未出嫁的女子和一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眼下这些人已经在小声的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了,她脸色一变再变。而后袖手一挥,“澜儿,把这些人统统捆绑起来,今天本妃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是”萧铭澜立刻招了贴身侍卫将几个男子捆绑了带到隔壁的花厅来。 凌汐云眼里闪过冷笑,幸亏她还准备得有后招。凌汐涵,就算你没有被玷辱又如何?同样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到了花厅,王妃和萧铭澜安主次入座,而其余的人也是站在旁边看戏。 王妃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男人,冷声问道:“说,你们究竟是谁,又是谁带你们进王府的?” 几人相视一眼,抬头看了一眼凌汐云,后者给了他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几人纷纷会意。萧铭澜似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凌汐云眼中的算计,顿时眸色更加暗沉。 “回…回禀王妃,是…是忠义王府的三小姐带我们进来的。” “胡说!”睿亲王妃还没开口,凌汐宛陡然大喝一声,眼瞳冷冽而深沉,眼底却划过得意。“我三姐怎么会认识你们,无缘无故的,她又为何要将你们带进睿亲王府?你们几个今日若是不好好说清楚,休想离开。” 那几人被她这么一吼,顿时大喊道:“小的不敢撒谎啊,真的是忠义王府的三小姐将我们带进来的。她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们…让我们…”那领头的男子说道这儿,小意的瞥了一眼跪在乔迎夏身边哭哭啼啼的水香水巧一眼。没再说话,刚才那一幕已经成为了最好的解释了。人群顿时喧哗起来,议论纷纷。 “不会吧,长乐郡主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啊。”某个凌汐涵的爱慕者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 “有什么不会的。”某个妒忌凌汐涵的女子一脸的不屑,“那两个丫鬟可是乔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早就听闻乔大小姐跟长乐郡主结怨已深,现在会报复在她的丫鬟身上有什么奇怪?” “对啊”立刻就有女子附和上来,“况且刚才只有长乐郡主和华容郡主到过这竹林,可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此话一出,很多人也觉得有理,目光都有些古怪起来。却没人再说什么了。 凌汐云和凌汐宛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一脸的愤怒的瞪着众人。 “你们胡说什么呢,我三姐行的端做得正,怎会做这种事情?又没有证据,你们怎能断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先前跪在地上说话的男子一听这话,又期期艾艾的抬头,眼神充满了控诉。 “事到如今,小的又何必撒谎?这睿亲王府守卫众多,若非长乐郡主帮忙,我们又怎么进得来?” 凌汐云眼底闪过冷笑,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乔迎夏,眼神瞥过跪在地上抹眼泪的水香水巧。乔迎夏会意,立刻对着水香水巧冷声道:“你们两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香抬起头,娇俏的容颜上梨花带雨,委屈的哭泣道:“小姐…是…是长乐郡主将奴婢和水巧打昏的。”她眼底闪过冰冷的恶毒之色,“醒来后就…”她说完又嘤嘤哭泣了起来,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好不委屈。 “对”水巧也擦着眼泪说道:“就是长乐郡主将我们打昏的,奴婢没有说谎,请王妃和世子明鉴。”虽然没有看清打昏她们的人是谁,但是她们醒来后就被几个男人奸污了,而凌汐涵却不见了,很显然她们是着了凌汐涵的道,此刻定然是要报复凌汐涵的。 二人话音一落,人群又炸开了。 “真的是长乐郡主啊,怎么会这样?” “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一个女子拿着帕子状似很可惜的摇着头,眼中却满是得意和讥诮。 “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啊?”仍旧有人步态相信凌汐涵会做出这种事情,小意的为她开脱。 “切!”刚才那女子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众口一词,还有什么可误会的?” 那人顿时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睿亲王妃皱眉,眼底掠过怀疑,真的是涵儿做得吗? 见人群还在议论,而且越说越难听,萧铭澜脸色一沉,冷声喝道:“都闭嘴。” 议论声戛然而止! “此事太过蹊跷,光这几个人的证词根本解释不了什么。”萧铭澜鹰阜一样的目光掠过凌汐云和凌汐宛,眼底冷光乍现。 “母亲,长乐郡主为人如何你应该最是清楚,这件事定然有乍,万不可轻易定案。”他复又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几人。 “本世子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说出实情,本世子和母亲都会从轻发落。如若不然”他眸光乍然冷冽如刀,“大刑伺候。” 那铿锵有力的几个人如雷鸣般炸在那几人心上,同时也炸在凌汐云几人心上,她们脸上都纷纷闪过慌乱,而后又是嫉恨。凌汐涵,凭什么你的命就那么好,你越是得意,我就越是恨你。 想到这里,凌汐云陡然眼瞳冷冽,警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几人顿时一个机灵,而后纷纷磕头道:“世子恕罪,小人们并没有撒谎啊,真的是长乐郡主将我们带进来的啊。” 萧铭澜脸色越来越冷,“哼,好,既然你们说是长乐郡主将你们带进来了,那有什么凭证?” 几人眼神开始闪躲,乔迎夏在一旁冷哼。 “凌汐涵心计深沉,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让我们抓?” “既然如此。”萧铭澜眼神幽幽的飘过来,带着冷漠和锐利。“这里的一大堆人又岂会出现在这里?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受长乐郡主指使,那么长乐郡主既然在舍下做这种事,定然也会派人在门外守着吧,怎么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呢?况且—”他目光又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凌汐云和凌汐宛,“守门的守卫已经死了,对方既然将此事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么断不会出这么大的破绽才是?” 乔迎夏顿时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人群这时候又开始议论了,“对啊,世子分析得有道理啊。若此事真的是长乐郡主做的,她怎么没有派人在这里守着?” “切!”最开始那女子又嗤笑道:“长乐郡主可是会武功的,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都身怀绝技。这时候,见事情败露,可能早就溜之大吉了吧。” “哎,对呀,长乐郡主呢?怎么没见到她呢?她刚才可是跟华容郡主到这片竹林来了,眼下怎么没见到她呢?” 有人终于发现了这出戏的主角儿不知所踪,立时叫了一声。 正在此时,一个穿粉红色杭绸小袄的丫鬟匆匆跑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回禀王妃,世子,刚才有人发现长乐郡主和华容郡主昏倒在前面的假山后了。” “什么!”萧铭澜一惊而起,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睿亲王妃也是吃了一惊,而后吩咐人将跪在地上几人带上,跟了出去。 凌汐云脸色陡沉,眼瞳阴鹜,双手紧握,指甲都快掐入了皮肉里。旁边的凌汐宛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们都知道,此次又让凌汐涵逃过一劫,而且还有可能被她反咬一口。 “五姐,现在该怎么办?”她眼瞳闪过焦急,凌汐涵被人发现晕倒了,那就说明她已经准备好怎么反击了。 凌汐云眼瞳沉冷而森寒,“怕什么,不过是苦肉计而已。”她唇边勾出一抹冷笑,“那个叫兰春的解决了吗?” 凌汐宛自信的点头,“当然,我早算准了毒发的时间了。” “那就好!”凌汐云眯着眸子,“我倒是要看一看,这个杀人的罪名她怎么揭过去。” 那边,乔迎夏也是冷笑连连,忽而想到什么,对着还在哭泣的水香水巧就是一阵踢打。 “没用的东西,看个人也看不住,养你们何用?”说着就要继续踢打,凌汐云忙过来拉她。 “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抹着眼泪眼底含着些微恨意的水香二人,勾唇冷冷一笑。“待会儿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吗?”她语气很温柔,可是听在水香水巧的耳朵里却是如地狱使者那般骇人冷冽。二人不觉身子一抖,连忙点头。 “知…知道,是长乐郡主将我们打晕的。” 凌汐云温柔一笑,“知道就好。” 另一边,等到众人赶到假山处,若雨若雪和盼归的丫鬟碧春正扶着看似刚刚醒过来的凌汐涵和盼归。旁边还站着两个睿亲王府的丫鬟。 “小姐,你怎么样?”若雨关切的看着用手揉着太阳穴的凌汐涵。 凌汐涵还未说话,就听到许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一大群人映入眼前。她眼神惊愕,“王妃?” “涵…长乐郡主,你没事吧?”萧铭澜一见到凌汐涵,就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凌汐涵摇了摇头,“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犯困,然后就在这假山旁睡着了,倒是让王妃和世子笑话了。”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王妃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精神还有些萎靡的盼归,担心道:“盼归,你怎么样?” 盼归对着她笑了笑,而后步伐有些不稳的走到睿亲王妃面前,福身一礼道:“华容失礼了。” 睿亲王妃连忙走上来,“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汐涵还未说话,后边被下人押着的那几个男子一见到凌汐涵,立刻惊叫起来。 “就是她,就是她带我们进来的,就是她。” “对,我也认出来了,就是她。”另外一人也附和道。 凌汐涵眼神迷茫,“他们在说什么?王妃,出什么事了?”她眼眸蒙上水雾,看起来一派无辜天真的摸样,让隐在暗处的萧霆轩嘴角抽搐。这女人还真是会演戏。 睿亲王妃皱了皱眉,“涵儿,你们怎么会晕倒在这儿?” 凌汐涵回眸迷雾渐渐散去,流露出冷锐的光芒。 “刚才有个叫兰春的丫鬟…”她忽而眸光黑沉,冷冷的看向人群中的乔迎夏,乔迎夏被她那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你看我干嘛?”她鼓起勇气,冷冷的瞪回去。 这时候盼归也惊呼一声,指着乔迎夏道:“我记起来了,兰春说妹妹你嫉妒涵儿,所以让她在涵儿身上下毒。”而后又是一脸惊慌失望,心痛的看着乔迎夏。“妹妹,没想到你…” 跟着来的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指着乔迎夏。 “没想到她这么恶毒啊,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 “就是,刚才还在那儿装受害者呢,活该。” 此起彼伏的指责声让乔迎夏脸色气得阵青阵白的,她瞪了凌汐云姐妹一眼,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拿她当幌子,该死! 凌汐云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反问一脸惊讶的问着凌汐涵。 “是吗?三姐,那你们有没有怎么样?还有,兰春呢?她在哪儿,找到那个丫鬟,定要好好审问。”她一脸为凌汐涵抱不平的样子,好似她跟凌汐涵感情有多好似的。 凌汐涵冷冷一笑,若雨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捂着鼻子道:“小姐,这是在你和华容郡主晕倒的地方找到的。我刚才拿银针试了一下,这上面涂了散功粉,可能是时间久了,上面的药粉已经被风化了,没有药性了。你和华容郡主应该就是中了这种毒才会晕倒的。” 凌汐云和凌汐宛的脸色变了变,凌汐涵脸色陡然冷冽。 “哼,本郡主倒是不知了,光天化日之下,睿亲王府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对本郡主下毒,胆子倒是不小。” 睿亲王妃脸色尴尬,这事儿可是出在她家里,兰陵王可还在沁心苑呢,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睿亲王府又有麻烦了。于是她和颜悦色的对凌汐涵道:“涵儿,这事儿是出在睿亲王府,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来人,去将兰春带来。”她冷漠的吩咐。 凌汐云与凌汐宛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然而,当下人将兰春带过来的时候,她们齐齐脸色大变,这个丫鬟怎么还活着。凌汐云将愤怒质问的目光瞪向凌汐宛,凌汐宛自己也觉着诧异惊慌,见五姐的眼神,她当下就恼怒了。 “五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再说。”她低声对着凌汐云说道。 兰春被人带着走了过来,跪在睿亲王妃面前。 “奴婢见过王妃,见过世子。” “你就是兰春?”睿亲王妃问。 “回王妃的话,是。” 这时候若雪又惊呼起来,“就是她,就是她告诉我们说小姐出了事的。” 凌汐云和凌汐宛的脸色再次一黑,瞪着跪在地上的兰春,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该死,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叛变。 “兰春,究竟是怎么回事?”睿亲王妃冷着脸问道。 兰春抬起头来,见凌汐云眼神恶毒威胁的瞪着她,她冷冷一笑,从容不迫的对着睿亲王妃说道:“奴婢说,今天早上忠义王府的五小姐和七小姐以及定候府的大小姐乔迎夏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让奴婢将涂有化功散的锦帕给长乐郡主和华容郡主闻,等到两位郡主昏迷后,五小姐又将长乐郡主的耳环取下来,再杀死守卫,让奴婢将耳环放到那守卫的手上,陷害郡主。” 她话音到此,看了脸色黑白交加的凌汐云几人一眼,冷然继续道:“她们从外面带进来几个人。”她眼眸瞥向跪在地发抖的几个男人,眼神轻蔑。“就是他们,五小姐她们想毁了长乐郡主的清白。但是怕被郡主察觉出端倪,所以才想要杀人嫁祸。”她低下头,“可是奴婢不忍陷害两位郡主,于是便偷偷的将消息透露给了长乐郡主的丫鬟若雨和若雪,郡主才免遭此祸。” 睿亲王妃大怒,还未说话,就见凌汐云冲过来,一巴掌对着兰春打过去。 “你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污蔑我,说,谁指使你的?”她眼神凶狠的瞪着兰春,眼看那巴掌就要打在兰春脸上。凌汐涵一个闪身,飞速的抓住她的手,眼神锐利而冰冷。忽而从她指甲缝里取出一根细小的银针。 “五妹,你想杀人灭口吗?” 凌汐云陡然一惊,脸色发白。 “我没有,三姐,你别冤枉我。” “冤枉?”凌汐涵冷笑的将她甩到地上,将手中细小的银针暴露在众人面前。“鹤顶红,你还真是舍得。若雨,去取个碗过来,本郡主今日就让众人看一看,到底我有没有冤枉她。” “是”若雨很快就去去了青花瓷碗过来。 凌汐云和凌汐宛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神色惊慌害怕。 凌汐涵将手中银针放进那个瓷碗里,一会儿后,再将碗递到凌汐云面前。 “五妹,你若是没有心虚,那么你敢不敢把这碗水喝下去?”她蹲下来,凑近了凌汐云,漆黑的眸子潋滟风华,嘴角微带着几分笑意。“喝吧,五妹,只要喝下去,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这个爱胡说八道栽赃陷害挑拨离间的丫鬟,姐姐会帮你处理了她。来,喝吧。”她温柔看着凌汐云,陡然冷喝一声:“喝!” 凌汐云被她这么一下,突然哭了出来。 “不,我不喝。三姐,你不可以这么对我,咱们同样是父王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仅凭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你就认定是我陷害你,这不公平。”她陡然眼瞳凌厉非常,狠狠的瞪着兰春。“你既然说我让人毁三姐的清白,那么为什么最后被人毁清白的却是水香和水巧?”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好,为什么最后遭殃的会是水香和水巧两个人? “对啊”凌汐宛抓紧时机,连忙扶了凌汐云起来。“三姐,定是这丫鬟胡编乱造想要挑拨我们姐妹感情,你千万不要被她欺骗了啊。咱们可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啊,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凌汐涵冷笑,“亲姐妹?七妹这三个字说得真好。”她回头看着兰春,“五妹和七妹的问题,就由你来回答吧。” “是,郡主”兰春抬起头,毫不畏惧的说道:“两位郡主晕倒后,就被五小姐她们给拖到那间小屋子里去了。后来奴婢心有不忍,就偷偷回去将守在门前的水香和水巧给打晕,然后再将两位郡主带了出来,最后再悄悄的通知了若雪和若雨。至于她们为什么会被贼人玷辱”她嘴角噙起冷笑,“那是因为五小姐她们心知郡主武功高强,生怕郡主会醒过来,便在屋中点了迷情香。王妃和世子若是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去查一查。那屋子中若没有迷情香,奴婢甘愿受五雷轰顶之苦。” 众人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已经信了几分,看向凌汐云几人的目光越发的鄙视。 凌汐宛大怒,“你这个小贱蹄子,谁点迷情香了?你居然敢无中生有,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说着就要走过去教训兰春,这次却被萧铭澜给拦住。讥诮的看着她,“看来长乐郡主说的不错,两位的确有杀人灭口的嫌疑。来人,去查。” 身后立刻就有侍卫到刚才的小屋中去查,凌汐云目光闪烁,心知她们是被凌汐涵反设计了。为今之计只有—— 她突然跪下来,哭着对凌汐涵说道:“三姐,妹妹错了,妹妹不该听七妹的话给她做伪证,更不应该为了帮她洗脱罪名而要杀兰春灭口。三姐”她哭着拉扯着凌汐涵的裤脚,一脸的悔恨万分。“三姐,求求你,放过七妹吧。咱们是亲姐妹,你不要再怪她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的劝住她,才让她差点铸成大错呀,三姐…” 她这一番哭天抢地的真情流露让凌汐涵咋舌,这女人太会演戏了吧,若是到了现代,估计影后都只配给她做学徒了。 凌汐宛却是被她这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五姐,你…” 凌汐云泪眼迷蒙的转过头来,一脸的伤心。 “七妹,对不起,我不该纵容你的,害得你差点犯下大错。三姐已经知道了,你还是认了吧,我替你向三姐求情,三姐一定会网开一面的。”她说完后又转头对着凌汐涵哭求,“三姐,七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她,好吗?如果你想出气,就打我吧,我愿意替七妹承受罪过…” 好一番姐妹情深啊,看得凌汐涵都不由得啧啧称叹。若不是她清楚凌汐云是怎样恶毒的女人,只怕也会被她这番真情流露给瞒过去了吧。再看看人群,除了少数几人,个个都被凌汐云的表演给蒙骗,人人表情动容。 “五小姐真是心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帮别人求情呢。” “就是,那个凌汐宛真是恶毒。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心却这么狠,居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而且还要姐姐顶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又心狠手辣的女人呢?真真是泯灭良心啊。” “摊上这样的妹妹,长乐郡主真是倒霉啊。哎,对了,以前凌汐宛不就是经常欺负长乐郡主吗?还有人把长乐郡主以前受的虐待写成了一本书呢。啧啧啧,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啊。” 经过那人这么一提,其他人也纷纷想起不久前名动京城的《长乐郡主成长录》,连带着,对凌汐云的同情也没有了,继续指指点点起来。 “不光如此呢,忠义王府的那些小姐,哪个没有欺负过郡主啊?哎,真是人心不古啊。眼看着郡主现在稍微好一点了,这些人又死性不改的弄出这么多阴谋来陷害郡主,幸亏郡主运气好,要不然还指不定被人害成什么样子了呢?” “就是,我看那个凌汐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人天生就对比自己长得漂亮的女人有仇视,所以此刻这些女人也活络了起来,“你看她刚才那些理直气壮,现在又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可不是吗?”立刻有人接过话来,“你看,她哭得真假。谁没事随时随地的将杀人武器藏在指尖?还涂了剧毒,啧啧啧,我看啊,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心如蛇蝎呢。” 凌汐宛本来还在因为众人的指责而心生恼怒,再听到这些人转而又将目光落到凌汐云身上的时候,她原本阴郁的脸色转瞬间便多云转晴,鄙夷又讥讽的看着凌汐云。 凌汐涵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神不屑而嘲讽。无论何时,这两个女人都改不了自私的本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八章 碎尸万段 不多时,前去检查小屋的侍卫回来了。 “王妃,世子,那屋中确实有迷情香。”其中一个侍卫将已经燃尽的一截焚香递到睿亲王妃和萧铭澜面前,恭敬禀报道。 睿亲王妃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萧铭澜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凌汐涵,眸中若有所思。 “涵儿”睿亲王妃将目光转到凌汐涵身上,眼神歉疚:“这事儿出在睿亲王王府,是我失察,竟然连府中出了恶贼都还未知。幸亏你没有遭到贼人的迫害。”她说道最后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对脸色慌张的凌汐云几人道:“五小姐,七小姐,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实在令人发指。” 凌汐云此刻也不哭了,猛地抬头。 “三姐,我没有,你相信我,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都是七妹,是七妹。”她指着凌汐宛和乔迎夏,“是她们两个,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设计的,跟我没有关系。那毒药,那毒药也是七妹准备的,我真的没有害你,真的,你要相信我…”她拉着凌汐涵的裤脚,摇着头大声说着。 凌汐宛绝美的容颜已经沉得堪比锅底,“凌汐云,亏我还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过河拆桥。” 乔迎夏直接愤怒的踢了凌汐云一脚,“贱人。”她抽出软鞭,就要打在凌汐云身上。 “慢着!”凌汐涵手指微动,已经接住了乔迎夏挥过来的马鞭,目光冷然的迎过去。“乔二小姐,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怎么,又想杀人灭口吗?” 乔迎夏愤怒的瞪着凌汐涵,眼底毫不掩饰的嫉恨。为什么这个女人就那么命好?怎么几次三番都让她躲过了。 “母亲”萧铭澜走过来,“事关重大,其中还牵扯到杀人命案,必须慎重调查。” 睿亲王妃皱眉,这件事出在睿亲王府,可是却也是忠义王府内部的争斗,如果送交官府,那么涵儿—— 凌汐涵看出了睿亲王妃的犹豫,淡淡道:“王妃不必为难,国法有云,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五妹和七妹涉及杀人命案,理应送交大理寺卿调查。父王最是大公无私,想必也不会反对。” 凌汐云和凌汐宛大惊失色,“三姐!” 凌汐涵目光淡然如水,“这种种证据都指向你们,既然你们不认罪,那就只好交给官府查办了。” “三姐,你不能这么做。”凌汐云这次是真的慌了,她扯着凌汐涵的衣袖,表情惶然而惊恐。“不可以,我们可是姐妹,你怎么能够把我跟七妹送到官府?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不顾姐妹情谊,无情冷血吗。”她半是求情半是威胁的说道。 凌汐涵冷笑的拍开她的手,“姐妹?你们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我们是姐妹?若是今日不是我运气好,那么今日死的就是我。到时候你们怕是会幸灾乐祸的放鞭炮庆祝吧。五妹,七妹?我真是佩服你们的厚脸皮,到这个时候还来跟我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你当真以为本郡主是软柿子好欺负吗?本郡主已经一再的给了你们机会,可惜你们非但不知悔改,而且变本加厉。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目光锐利如刀,狠狠的刺进凌汐云凌汐宛脸色雪白的容颜上,讥诮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害我的时候有想到有今日的结局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五妹,七妹,你们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她撇过头,似乎非常难过。 “王妃,死的是王府中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会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父王和皇后,王妃不必觉得为难。”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睿亲王妃也不再迟疑,抬手就招来侍卫。 “将她们几人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是”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抓住凌汐云两姐妹和乔迎夏。 “放开我。”乔迎夏大惊,愤怒的挣脱着。“凌汐涵,你这个贱人,我没有点迷情香,是你,是你陷害我们,是你——” 她这样一吼,凌汐云和凌汐宛也反应过来,她们根本就没有点迷情香,本来还以为是乔迎夏未免意外点的香,现在看来,是凌汐涵陷害她们的。 想到这里,凌汐云挣扎着大吼。 “凌汐涵,是你,你陷害我们,你根本就没有中毒是不是?你本就懂医,怎会中毒?是你,你陷害我们—”她睁大眸子,愤怒而凶狠的瞪着凌汐涵,恨得不将她碎尸万段。 凌汐宛也在大吼,“对,你怎么知道会有人给你下毒?你分明是故意的,你将计就计,想要致我们于死地。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会遭报应的。父王,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贱人,你这个贱人…” 凌汐涵冷笑一声,“住手” 那几个侍卫不解其意,还会停了下来。 凌汐涵走过去,“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买通丫鬟给我和盼归下毒,欲毁我们清白不成就想要杀人陷害?” 凌汐宛一个机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中计了。这时候,众人也已经察觉到什么,鄙视凌汐云等人的同时,也对凌汐涵更加的畏惧。 “你——”凌汐宛愤怒的瞪着凌汐涵,再也不掩饰嫉恨。 凌汐涵微微一笑,“七妹,夜路走过了总会闯鬼的。看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还算安分,姐姐我不想赶尽杀绝的,可是偏偏你们放着平安的日子不过,一而再的来招惹我,那么就怪不得我绝情了。”她瞥了眼乔迎夏和凌汐云,幽幽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不爽。有今日这番结局,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哼!”凌汐云这个时候也不再装天真了,绝美的容颜阴沉扭曲。“对,没错,就是我们设计的,那有如何?我就是恨你,凭什么你就能得到父王的宠爱,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你转?同样是父王的女儿,凭什么我们就要受你的差遣指使?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庶出就要被人歧视?你母亲说到底也不过是平妻,若非皇后娘娘恩典。她一介江湖草莽,如何能做得父王的王妃?”她冷冷嗤笑,“你得意什么?今日我们技不如人也就罢了,保不准我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等着,等着你被人踩到脚底的那一天。哈哈哈哈…”她说完就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凄凉而张狂,吓得周围众人都不由得纷纷后退几步。 凌汐宛也冷笑,“五姐说得对,只恨你命太好,居然一而再的躲过我们设下的陷阱。呵呵呵…” 凌汐涵不再理会这二人,目光淡淡的瞥向乔迎夏。 “你呢,又是为什么想要我死?”其实不问她也大约猜得到,不过就是为了萧怀蕊而已。 果然,乔迎夏一听这话就愤愤的瞪着凌汐涵,眼瞳阴鹜骇人。 “你害死了我母亲,我不该恨你吗?” 凌汐涵无奈叹息,“你母亲可是咎由自取,谁让她当众羞辱皇后,还气得皇后旧病复发。若非乔老爷休妻,就凭你母亲犯下的罪,足够牵连你死千万次了。” “呵~皇后?他不过就是仗着舅舅宠爱她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而你,跟皇后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哪日舅舅不喜欢她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哈哈哈哈…” 众人正在震惊于她的大逆不道之时,忽而杨风一起,一道白光直直刺入乔迎夏的眉心。她陡然睁大了眸子,恐惧而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白衣男子。那张绝世妖娆的容颜已经黑沉如水,妖娆惑世的凤目冷冽如刀锋。清冽如泉水的眼波倒影着她嘴角嫣红的血迹,如同烈火的刀剑刺进她心里魂牵梦绕的身影。 “表哥…”她眼眸哀伤而迷离,痛苦而深情。 凌汐涵愕然回眸,身侧的男子眉目如画,绝世妖娆的面容上仍旧淡如清水,妖涅的凤目如同罂粟般魔魅慑人。此刻他左手食指指着乔迎夏,白光伴随着他红唇轻轻吐出的几个字再次射进乔迎夏的胸口。 “侮辱母后者,碎尸万段。”最后一个字落下,乔迎夏的身体已经被那束白光射中。她赫然睁大眸子,眼神慢慢碎裂。忽而一阵风吹来,只听得‘轰’的一声,乔迎夏的身体陡然爆裂开来,连鲜血都化为烟灰被风吹走,空气中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留下,徒留呆愣恐惧的众人。 不远处,正和安岳均并肩而来的凌汐晴恰好看见乔迎夏被萧霆轩碎尸万段的一幕。她心神一凛,脸色微微白了白。 萧铭澜眼眸黑沉,萧霆轩的武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睿亲王妃到底是个妇人,见到这样一幕,难免惊慌害怕。而在场的众人,莫不是惊骇莫名,特别是众多女子,满脸的恐惧。然而,再见到萧霆轩那张倾国绝世的容颜时,又是微微一愣,而后满脸的娇羞温柔,早就忘记了刚才的害怕和恐惧。 萧霆轩却根本没有看这些人一眼,目光落在凌汐涵波澜不惊的容颜上,凤目划过笑意。 “丫头,记住,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些人不知好歹。若不想自己委屈,就只有委屈别人了。”他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是理所当然。然,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犹如魔音一般穿入耳膜,让人闻之惊惧。 凌汐涵则是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认识你这么久,就这句话说的最有道理。” 凌汐云和凌汐宛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连发花痴都忘记了,诺诺的蠕动着唇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霆轩嘴角抽了抽,凤目淡淡的落在睿亲王妃微白的脸色上。 “王婶没事吧?” 睿亲王妃回过神来,刚欲对萧霆轩行礼,萧霆轩虚扶一把。 “王婶,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王叔应该也快回来了。” 睿亲王妃心里一颤,“太子说得对,来人,把她们两个抓起来。” 呆愣着的侍卫听闻这一声吩咐,又开始上前抓凌汐云二人。凌汐云立刻惊叫起来,“放开我,太子殿下…表哥,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三姐她…她诬陷我们,你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要让她的奸计得逞啊…”她哭得梨花带雨,娇娇怯怯的对着萧霆轩哭求,还想伸手来拉萧霆轩的衣摆。萧霆轩身影一飘,连带着环着凌汐涵的腰退后几步,似乎被凌汐云触碰一下都会侮辱了他似的。 萧霆轩有洁癖,很多人都知道,除了皇后,任何人都不得近他身三尺。可是他却独独对凌汐涵特别,到了现在都没有放开她,这让远处的凌汐晴的脸色再次一白,手指下意识的紧握成拳。 “长宁郡主,你没事吧?”身边的安岳均关切的问道。 “没事”凌汐晴淡淡摇头,而后走了过去。 “三妹,发生什么事了?”她问着凌汐涵,美眸却是看着萧霆轩。 凌汐涵心里莫名的觉得不爽,这厮真是桃花泛滥。 “放开我!”她看也没有看萧霆轩一眼,冷声道。 萧霆轩一愣,见她脸色不善,有些莫名其妙,仍旧依言放开了她。 凌汐云见到凌汐晴,眼眸一亮,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跪着爬了过来。 “二姐,救我们啊,三姐…三姐她…”她说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看起了好不可怜。 凌汐晴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凌汐宛哭道:“三姐要将我们送交官府,二姐你一定要救我们啊。” “什么!”凌汐晴讶异看向凌汐眼,目光不悦。“三妹,你为何要将五妹和七妹送交官府?” 还未等凌汐涵开口,凌汐云就抢先说道:“三姐她陷害我们杀人,还教唆王妃和世子要将我们送到大理寺卿,二姐你一定要救我们啊,不然我们一定会被她给害死的…” 凌汐涵冷冷的看着这两个演戏的女人,还真是佩服她们的厚脸皮,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颠倒黑白。 这个时候,萧绮兰等人也走了过来,见到萧霆轩,也微微讶异。 “轩哥哥,你怎么出宫了?”萧绮兰好奇的问道。 凌泓则是走到凌汐涵面前,担忧的看着她。 “涵儿,你没事吧?” 凌汐涵目光一暖,“没事。” 萧霆轩正好侧目,见她目中温柔之色,凤目微微冷凝,皎月长眉微动了一下。忽而长袖一甩,一道罡气击中欲要向凌泓诉苦的凌汐云二人。二人立刻就被他甩出三丈之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得瞪大了双目。 萧霆轩目光淡淡的瞥向凌汐涵,“丫头,刚才才跟你说过,不能委屈自己,就只好委屈别人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他貌似非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凌汐涵暗自翻白眼。 “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做个人证,不用查了,直接将她们定罪好了。” 萧霆轩挑眉,薄唇噙起笑意。 “荣幸之至!” 凌汐晴脸色再次一白,心痛得已经麻木了。 凌汐涵走到凌汐云和凌汐宛面前。 “忘了告诉你们,你们真是求错人了。因为他”她一根手指指着萧霆轩,红唇牵出笑意。“从头到尾就目睹了你们所做的所有事。”她蹲下来,无视二人瞪大的双目,非常温柔的说道:“你们不是很奇怪兰春为什么没死吗?做姐姐的我就好心告诉你们吧。就是你们口中的好表哥,他帮兰春解了毒。” 最后一个字落下,算是打破了凌汐云和凌汐宛最后一点希望,二人面如死灰,眼瞳已是一片绝望。 凌汐涵却忽然拉开了凌汐云的衣袖,露出光洁如白瓷的手臂,而后惊呼一声。 “五妹,你——”她似乎是非常惊异又不可置信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非常失望又鄙夷的看着她。 凌汐云却已经明白了她的举动,眼瞳再次流露出惊恐,慌忙要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来。可惜来不及了,远处听到凌汐涵惊呼的众人已经走了过来。见到凌汐云皓雪如凝脂的手臂,男子还有些不解其意,可是大多数女子却已经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凡是官家之女,在出生之时都会在手臂上点上守宫砂以示清白。可凌汐云的手臂却光洁如瓷,根本就没有守宫砂,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凌汐云早就跟人苟合,是个残花败柳了。 于是,人群再次纷纷炸开。 “难怪她要如此陷害长乐郡主呢,原来是她自己生性浪荡与人苟合,现在又要设计毁长乐郡主清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知廉耻又心思恶毒的女人啊?” “就是,看她一脸狐媚样子,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呢,还在这儿装清纯。” 她们每说一句,凌汐云的脸色就白一分,而那些男子也转瞬间明白了什么,看着凌汐云的目光越加的鄙夷不屑。 “原来她早就是残花败柳的啊,真是下贱呢。” “……” 无论哪个时代,都改不了八卦的风气。甚至有好事者见凌汐云已非清白之身,故意的再将凌汐宛的手臂露出来。于是众人很是意外又了然的看着她同样毫无瑕疵的手臂,纷纷鄙夷唾弃的看着二人,彷如看到垃圾一样。 凌泓本来还因为凌汐涵的举动有些不悦,然而在这些人的议论中知道了这两个妹妹的所作所为,那点不悦已经完全被怒气替代了。 他大步走上来,愤怒的一人扇了两个巴掌。 “你们…你们居然死性不改,还想要害涵儿。”他愤怒又失望的看着二人,语气冷冽又心痛。 凌汐晴一颗心渐渐下沉,现在她就是想要为凌汐云二人求情都没有用了。忽然察觉到一道阴冷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她讶然抬眸,对上萧霆轩冷漠绝情的凤目,脸色再次一白,红唇蠕动着,眼中有着慌乱和害怕。 “公…” 刚一开口,萧霆轩已经暗自传音打断了她。 “长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凌汐晴脸色惨白,公子已经知道了吗?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一样,耳边又传来萧霆轩冷漠讥诮的声音。 “没有你的帮助,凌汐云和凌汐宛岂会那么容易将几个男子带到睿亲王府?山芙和山露为何会无故失踪?这话我只说一次,记住你的身份,如若再有放肆之举,就不要怪本宫绝情。” 本宫?凌汐涵身子差点站不稳,眼眸涣散的抬头,却只见到几片飘零的落叶,哪里还有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 她不禁凄凉一笑,笑容绝美而哀伤。早该知道的,公子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的,不是吗? 她不知道的是,旁边俊雅的男子看着她的笑容,眼神黯然,心中微微的疼痛。 而另一边,凌汐云二人看到凌泓失望之极的脸色,惊慌之下再次明白了什么,睁大眸子如狼一样瞪着凌汐涵。 “是你,厄…”凌汐云话还未说完,忽而睁大了眸子,鲜血自唇边流出,她缓缓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啊—”有女子惊叫了一声,纷纷害怕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却是忽然抬头,看着人群中的女子,眼神犀利而冰冷。刚才她并没有动手,那么是谁杀死了凌汐云? “三姐,你?”凌汐宛双手捂着唇瓣,还未得及惊恐,再次双眼一番,倒了下去,也是死不瞑目。 凌汐涵目光忽而瞥向竹林深处,一道绿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而过。她不再迟疑,身影一闪,很快便追了上去,萧铭澜紧随其后。一来想查出陷害凌汐涵的那个人是谁,二来也是想要保护凌汐涵。 “涵儿”凌泓也看到了那个身影,飞快的追了上去。 “涵姐姐,等等我。”萧绮兰也不落后,喊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兰儿”萧淳枫无奈的蹙眉,想要追上去,却又担心身边的陆安彤。 陆安彤看出了他的为难,微微一笑。 “世子快去看看吧,今日出来久了,小女子也要回去了。” 萧淳枫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他说着足尖一点,已经追了上去。 赏花会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睿亲王妃只得下了逐客令,礼貌的让人送各家千金回去了。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九章 夜澜依 斑驳的青竹林中,绵延的小路,一个绿色的身影急速的飞行。忽然,她停了下来。冷漠锐利的眸子直直的射向前方,那个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正淡然的看着她,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绿色面纱覆盖下,看不清她的容颜。只是那双淡漠清水的眸子在触及男子风华绝代的容颜之时,却折射出彻骨的仇恨。 她忽而拔出腰间的软剑,剑气如虹,带着冲天的杀意直直刺向男子的胸口。 男子身影轻飘飘的向左边退去,两根手指夹住剑身。淡然清透的凤目直直逼向女子冷然仇视的眼神,手指微微用力,一股内力通过剑身逼向女子拿剑的手。见此,女子脚尖掠起,身影以长剑为中心在空中旋转一个圈,右脚踢向男子的面容。男子微微向后仰,女子趁此机会拔出被男子用手指夹住的剑身,再次刺向男子。 她的剑招灵巧而凌厉,招招透着杀意。几十个回合之后,男子手中碧绿的萧如同电闪雷鸣的速度打向女子的右肩。女子一个躲闪不及,被男子击中,口中喷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面纱。她脚尖点地,迅速后退。男子哪里容得她逃走,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堵住了女子的去路。同一时刻,手中的萧已经逼至女子的咽喉。 绿衣女子大惊,手中长剑挥舞,却被男子空着的手指指力打中,落到了地上。女子闷哼一声,被男子那一指泄露的内力打伤,跌倒在地。眼看那支带着杀气的萧已经逼至眼前,女子睁大了眸子,悲愤而无奈的等待着上天给她安排的命运。 千钧一发的时刻,忽而从千里之外飞出来一把折扇,挡住了玉萧的杀气。 白衣男子收手,左手运气掌力打向那柄折扇。淡淡的抬眸,看向伸出手接住玉扇的墨衣男子。 “公子—”原本受了重伤的绿衣女子在见到墨衣男子时,眼眸陡然划过欣喜,公子来救她了,就像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她在绝望之时,他就如同天神一样降临在她面前,把她从一群恶魔当中解救了出来。 墨衣男子随意的扫了她一眼,眼神波澜不惊。 “表弟久久逗留京都,是为何意?”白衣男子目光淡然,薄唇含着浅浅的笑意。 墨衣男子乌黑的眸子也划过笑意,手中折扇打开,磁性温雅的声音仿若春日的暖阳。 “她犯了何罪?表哥为何下此毒手?” “在睿亲王府当中行凶,连杀两人,且都是忠义王府的小姐。如此恶胆包天,表弟认为不该杀?”他凤目笑意点点,语气轻柔如风,仿若他说的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墨衣男子闻言却是朗朗笑开,“表哥没有当时阻止她,想必那两个女子在表哥眼里也是该死的。如此说来,她倒是帮表哥解决了两个麻烦。表哥应该感谢她才对,为何还要杀人灭口呢?” 白衣男子轻轻而笑,“表弟真是会说笑,大倾国法有云,杀人偿命,不可更改。” 墨衣男子目光温凉,“看来表哥是不愿意给表弟这个面子了。” 空气渐渐凝结,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在竹林中对视,目光清淡中裂出一道暗沉。他们身形未动,可是周身却涌动着强烈的气流。 —呲—呲—呲— 一缕缕透明的光晕擦过周围泪痕斑斑的湘妃竹,骨节处都明显裂出了一道口子,却并没有断裂,可见二人内力之高,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等到凌汐涵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二人身形同时飞掠上空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以光影的速度交缠着。在他们飞掠上空中的时候,周围的大片湘妃竹在同一时刻从每根骨节处慢慢碎裂成灰,而枝干却是完好无损的落到地上。 凌汐涵心中惊叹,这样高深的内功,她就算再练十年也是达不到的吧。 再将目光投注到空中,只见光影闪动,一白一黑两个人影在光影中交错缠绕,模糊了容颜。只能从周围不断塌陷裂缝的地面和周围断裂枯萎的草木青竹看出这两人之间的交战有多么的激烈。 凌汐涵再次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啊。 “大哥,你能看出他们两人谁占上风吗?”她眼睛没有离开空中那两道身影,问着身边的凌泓。 凌泓薄唇紧抿,黑如夜的眸子同样凝视着空中交战的两道身影。 “伯仲之间。”他心中也在感叹,这两人的功力只怕还在父王之上吧。 旁边的萧绮兰双眸泛出晶亮的光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轩哥哥出手哎,没想到他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萧淳枫淡淡的说道:“不愧是绝世双骄。”他双目泛着惊叹和欣赏。 后来的凌汐晴双目凝望着空中,那道模糊的白影,眼眸几近痴迷。忽而瞥见地上正望着空中的绿衣女子及,她双眸一冷,快速出手,想要杀了那女子。忽而从侧面斜插出一道冰冷的剑锋,凌汐晴一惊,快速闪身躲过。那绿衣女子已经被一黑衣人揽入怀中,转而与反应过来的凌汐涵交起手来。 “涵儿”凌泓连忙上去帮忙,这个时候忽然又串出一个冷峻的男子,正是千云。他长剑在手,立刻与凌泓交战。 而萧绮兰等人,也同时被十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缠住,一时之间青竹林里兵器交响,刀剑林立。 被救下的绿衣女子已经退离了黑衣人的怀抱,捂着胸口看着与之交战的凌汐涵清冷绝寒的面容。她双目一凛,面纱下的唇瓣扬起冷笑。趁着凌汐涵脱不开的身的时候,忽而快速出手,扔出三枚银针,直直的射向凌汐涵。 破裂的风声靠近,凌汐涵身影快速后退,手中白色绸缎一挥,将银针打回去,然后再挡住黑衣人凌厉的剑招。那绿衣女子见没有射中凌汐涵,并不气馁,再次射出最后一根银针。这一次,凌汐涵被黑衣男子缠住,已经无暇分身它顾。倘若抽出身来接那枚银针,那么势必会被眼前男子一剑刺入胸膛。倘若不接,那枚银针也必将刺进她的太阳穴。 她蹙眉,边上的凌泓几人也看到了她的劣势,脸色焦急。 “涵儿——” 眼看那枚银针即将没入凌汐涵的太阳穴,空中忽而落下两道白光。第一束白光是将那枚银针打回去,第二束白光则是打向第一束白光。两束白光在绿衣女子惊恐的眸光中在她眼前撞裂,而后化为乌有。 同一时刻,空中交缠的两道身影分开,稳稳的落地。 而在地面上的黑衣人同一时间撤招,站到了欧阳宸后面。那绿衣女子也已经被千云带到了欧阳宸旁边。 “公子!”她有些心虚又有些欣喜的望着身侧的男子,公子居然会救她,那是不是代表公子心里是有她的? 欧阳宸根本没有看她一眼,目光淡淡掠过对面的萧霆轩等人,目光温凉中透着一抹暗沉。 又是平手! 萧霆轩同样看着欧阳宸,凤目平淡如水,眼底黝黑深沉。瞥了眼他身侧的绿衣女子,眼瞳微光翻浪而起,薄唇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表弟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欧阳宸目光波澜不惊,淡淡的掠过凌汐晴,笑声轻然。 “当今圣上专一痴情,不成想表哥居然如此多情。”他眼眸扫过凌汐涵清冷的容颜,嘴角上扬。“长宁郡主的鹤顶红准备得真是及时,可惜啊…”他貌似非常惋惜的摇头,“可惜被人看出来了。” 凌汐涵锋利如剑的眸子扫过凌汐晴微白的容颜,眸中泛起讥诮。 凌泓则是一脸的愤怒,“晴儿,你居然…” 凌汐晴没有理会他,痴慕的目光落在萧霆轩身上,却对上他冰冷的眸子,霎时间凉透了一颗芳心。 欧阳宸目光再次落在凌汐涵脸上,嘴角噙起柔和的笑意。 “汐涵,上次我的提议考虑的如何?” 萧霆轩目光温凉,薄唇紧抿。 欧阳宸无视他微怒的表情,又道:“无忧城风景如画,你一定会很喜欢的。”他身边的绿衣女子身子僵住,痛苦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忽然妖娆一笑。 “哎呀,什么提议,本郡主记性不太好,忘记了。” 欧阳宸不温不火,温润笑道:“嫁给我!” 除了萧霆轩,每个人都讶异的睁大眸子。这话是欧阳宸说出来的吗?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凌汐涵求婚? “如何?”欧阳宸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依旧笑若春风。 凌汐涵目光掠过站在他身边,明显身子僵硬的绿衣女子,哀叹一声。 “啧啧啧,怀宁王当着美人的面说这话,也不怕美人伤心?” 绿衣女子再次一僵,淡如水的眸子掠过一抹嫉恨。 凌汐涵视若无睹,又道:“可惜啊,本郡主没有娥皇女英那么大度,恐怕要辜负王爷错爱了。” 萧霆轩目中薄冰散去,嘴角微微上扬。欧阳宸目光一凝,她居然知道? 凌汐涵忽而又将目光落在那绿衣女子身上,笑意不变,目光却清冽如水。 “好久不见,昔日姐妹,为何今日面纱遮挡,不肯相认呢?”她声音轻柔,幽幽吐出两个字。“八妹!” 绿衣女子一怔,惊讶的看着她。凌泓等人也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萧霆轩却是淡然自若,仿若早就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珍儿?”凌泓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 欧阳宸忽而打开折扇,满面春风,悠闲的说道:“汐涵果真心细如发。”他眸中泛起欣赏,“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出她的身份的?” 凌汐涵目光淡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虽然蒙了面纱,却掩盖不了眼睛。”她冷然一笑,盯着绿衣女子:“八妹,没有想到吧。整个王府中,你看起来或许是最不起眼的,却是最让我看不透的一个。所以,我自然要对你更加关注一些。”她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儿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冒充八妹在王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普天之下,我还没见到谁的易容术这么的出神入化到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呵呵呵呵…”绿衣女子轻笑,“三姐果真是聪明绝顶。”她伸手到耳际,摘下了面纱。出乎意料的,面纱下面竟然是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眉如远黛,眼若秋杏,素齿朱唇,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 还真是人间绝色啊! “珍儿,你—”凌泓讶异的惊呼。 萧霆轩凤目淡然,“母后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药,不止可以改变容貌,若是从幼时开始服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也会随着药效而变化。”他瞥了一眼凌汐珍,“想来她服药已经有近十年了吧。” 凌汐珍轻讽,“皇后娘娘果真博文广记,什么都知道。”她在提及皇后的时候,眼中明显带有浓烈的仇恨。 萧霆轩眯了眯眸子,这个女人的身份… 凌汐涵目光淡冷,“为什么要陷害我?”她不明白凌汐珍为什么要陷害她?难道就因为欧阳宸对她的‘特别’?果然,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也最没有理智的。 凌汐珍目光落在欧阳宸俊美似神袛的侧颜上,目光暗淡悲凉,而后又嘲讽的看向萧霆轩。 “没什么,就是讨厌你一副什么都掌握在手里的样子。” 凌汐涵差点翻白眼,不喜欢她就杀人陷害于她? 凌泓沉声道:“珍儿,亏得父王如此宠爱你,没想到你居然在王府蛰伏多年,现在又助纣为虐?”他如星眸子冷冷的掠过欧阳宸淡漠的容颜。 “宠爱?哈哈哈哈…”凌汐珍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我的好大哥,你怎么那么愚蠢呢?凌绝殇?他哪里是宠爱我,只不过是因为我跟他心爱的女人神似而已。”她嗤笑一声,“他早就开始怀疑我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我失踪后半点都不关心,也不寻找了。”她目光幽幽的掠过凌泓,眼神嘲讽。“这一点,三姐可就比你聪明。” 凌泓气得脸色铁青,“你——” “我说的不对吗?”凌汐珍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淡淡掠过萧霆轩,轻蔑道:“我还真是佩服皇后娘娘,就算是嫁了人,也能让这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如痴如狂。” 萧霆轩立刻沉了脸,欧阳宸眼眸冰冷,在萧霆轩出手之前手中折扇已经打向凌汐珍的胸口。 凌汐珍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后退数步,鲜血再次从口中溢出。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却捕捉到欧阳宸乌黑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愤怒和杀意。 “公子,你——” 欧阳宸手中折扇快速向地面一点,顿时地面响起爆裂声。 “小心!”萧霆轩在第一时间环住凌汐涵的腰,飞身躲过爆裂带来的气流。等到烟尘散去,欧阳宸一行人已经远去,再不见任何踪影。空中却回荡着欧阳宸淡漠温润的声音,“汐涵,如果你愿意的话,无忧城城主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萧霆轩放开凌汐涵,目光悠长深沉的看向远方。 凌汐涵挥手散去眼前的灰尘,皱眉,居然让凌汐珍跑了。回眸,见萧绮兰等人都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萧霆轩身边,“她是谁?”这个‘她’自然是指凌汐珍了。 萧霆轩侧目看她,凤目清越的光泽流动。 “易容丸,出自夜阑国师之手。” 凌汐涵挑眉,“夜阑?你是说现在的凌汐珍实际上可能是前夜阑皇室遗孤?” “聪明”萧霆轩赞赏一笑,“如果猜的没错,她应该是前夜阑太子唯一的女儿夜澜依。” 凌汐涵有些讶异,“难道是十年前那次…” 萧霆轩点头,“那次叛乱是乃是夜阑皇族之人不甘国破,结合起来举兵造反。那次动乱后,夜阑所有皇室遗孤都被处死,唯有前太子小女夜澜依莫名失踪。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偷偷将夜澜依救了出来,然后伪装成凌汐珍,埋藏在了忠义王府。” 凌汐涵心中感叹,十年呐!欧阳宸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涵儿,你们在说什么?”凌泓等人走上来,疑惑的问道。刚才凌汐涵和萧霆轩谈话的声音很小,他们根本没有凝神细听。 “没什么。”凌汐涵微笑着摇了摇头。 凌泓虽有疑惑,却没再多问。 这时候,空中突然降落一道身影,却是青碧色杭绸小袄的碧影。此刻她脸上挂满了焦急,连忙走到萧霆轩面前。 “太子!” “碧影姑姑,你怎么来了?”萧霆轩讶异的询问,“是不是母后…” “不是皇后娘娘”碧影知道他要问什么,连忙打断他,有些无奈道:“静宁伯夫人带着表小姐入宫了,吵着要见你,皇后娘娘拿她没办法了,只好让我来寻你回宫。” “幽兰?”萧霆轩脸色有些不自在,“静姨不是带着她倒江南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碧影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凌汐涵,干干道:“这个你还是回宫自己去问吧,你也知道幽兰小姐的脾气,若是你再不回宫,她恐怕又要将皇宫闹个人仰马翻了。” 萧霆轩扶额,“有劳姑姑了,我这就回去。”他回头看着凌汐涵,似乎想说什么,终是化为一声轻叹,然后转身朝着另一条小路离去了。 碧影对着凌汐涵福身一礼,而后跟着离去。 凌汐涵皱眉,“大哥,这个幽兰是谁?静宁伯夫人又是谁?”她怎么觉得萧霆轩和碧影的表情都那么奇怪呢? 凌泓还未开口,萧绮兰就走上来说道:“静宁伯夫人是皇后娘家的表姐,她的母亲跟皇后的母亲是亲姐妹。而那位王幽兰,就是静宁伯夫人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皇后的侄女儿。”她说道这儿,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涵姐姐,我告诉你啊,你可要小心这个王幽兰了。这个女人刁蛮任性比起乔迎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啊。”她悄悄对凌汐涵说道:“王幽兰一直都喜欢轩哥哥,凡是跟轩哥哥走得近的女人,她都想尽办法的将之除去。” “这么嚣张?”凌汐涵挑眉,“皇后娘娘都不管吗?”记忆之中她可没有见过这位王幽兰,大概是她痴傻了那几年才出现的吧。 “不是不管。”萧绮兰无奈的叹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是皇后娘娘的母亲非常宠爱这个侄孙女儿,临终前又嘱咐皇后娘娘要对之多加照顾。皇后娘娘是有名的孝女,所以很多事情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有时候也是会斥责几句。可是王幽兰却是猖狂惯了,根本是屡教不改。去年夏天,静宁伯大人到江南巡视,将静宁伯夫人和王幽兰一起带到江南去了。未免她再惹出乱子让皇后厌烦,连皇后娘娘寿辰的时候,静宁伯夫人都没有让她回京。现在静宁伯大人巡视完毕,只好带着一家人回京复命了。” “听起来这位王小姐是个厉害的角色啊。”凌汐涵若有所思道。 “可不是嘛。”萧绮兰好像非常讨厌王幽兰,“我告诉你啊,涵姐姐,她肯定是听说了轩哥哥待你不一样。以她的性格,肯定过不了多久就回来找你麻烦,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凌汐涵但笑不语,“走了,赏花会都已经结束了,回家了。” “哎,涵姐姐,你别不在意啊。”萧绮兰追上来,“我告诉你啊,王幽兰的外婆跟皇后娘娘的母亲姐妹情深,所以无论王幽兰犯了什么错,所以碍于母亲嘱咐,只要没有触犯到皇后娘娘的底线,皇后都不会管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凌汐涵根本不在意,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幽州了,还理会这些干什么? “…”萧绮兰无语的跟了上去,好像她是有点白担心了。 身后,萧铭澜看着凌汐涵远去的背影,眼神幽深难测,夹杂着些许的惆怅和迷离。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他回头,对上一双冷魅的黑瞳,是萧淳枫。 萧淳枫眼神悠长,对着他叹了口气,而后大步离开。萧铭澜怔在原地,有些迷茫跟苦涩。 凌汐晴走过来,幽幽说道:“其实三妹…应该是属于你的。”她的声音温婉柔和,带着莫名的感叹和诱惑。 萧铭澜霎时间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冷漠的扫了凌汐晴一眼,眼神讥讽而轻蔑。他可没有忘记刚才欧阳宸说过的话,凌汐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自己的私欲陷害自己的妹妹,跟凌汐云和凌汐宛有什么区别?当下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大步离去。 那样明显嘲讽的眼神看得凌汐晴一滞,眼中闪过恼怒。忽而脑海中又回想起萧霆轩说过的话,“长宁,这是最后一次。记住自己的身份…”她顿时脸色发白,心中刚升起的嫉恨立刻消散无踪。她低着头,默默的离开。另一边,欧阳宸带着凌汐珍,不,是带着夜澜依回到住所后,便是一脸的冷沉。 “谁让你私自行动的?” 夜澜依被他一挥袖摔倒在地上,本来就重伤的她不堪这一击,再次口吐鲜血。听着他的质问,她凄凉而又哀怨的看着欧阳宸。 “为什么?呵呵…公子不是很清楚吗?” 欧阳宸目光冷凝如冰,捏着玉扇的手指收紧,骨节跟跟泛白。忽而声音柔和下来,眼神也变得温柔。 “澜依,十年来你埋藏在忠义王府,从未被人发现破绽。可惜…”他目光悠然变得冷凝,“自从凌汐涵灵魂重生回归以后,你却一再的露出破绽让她察觉。” 夜澜依身子一颤,紧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你是故意的对吧?你不想永远呆在忠义王府,更不甘心处处被凌汐涵压制。你跟你母亲一样,心比天高,隐匿了十年以后,在发现凌汐涵一步步绽放光芒,发现她比你强,所以你不甘心。所以在睿亲王夫妇到忠义王府道歉那一日,你故意初露锋芒,故意要让凌汐涵对你产生警惕之心。” 夜澜依脸色开始泛白,眼神闪躲,很明显是心虚了。 欧阳宸手中折扇一开,窗户猛然打开,冷冽的风灌进来,植入她的心扉,她蓦然全身发凉,从脚冷到头顶。 “上次在宝华寺,你故意让她看出你身怀武艺。依照你平时伪装的性格,根本就是不喜热闹之人。而你那一次却是一反常态的去了宝华寺。凌汐云她们几个有什么阴谋算计全都在你掌握之中。宝华寺的客房全都是男女互错,若非你暗中相助,凌汐云等人又岂会不惊动任何人的想要给凌汐涵下毒?而那几个乞丐,又是怎么进的宝华寺?这一切,你比我清楚。” 他懒散的靠在窗前,语气漫不经心,却字字如冷剑一样刺入夜澜依的心。 “还有那一次,赵氏落胎一事。”他目光陡然变得深沉如海,“向来沉稳的你,却在那一天故意跟凌汐晴作对。那么明显的破绽,你就是故意做给凌汐涵看的,不是吗?你就是要让所有人起疑,让我不得不将你从王府里带走。” 夜澜依抬眸,见男子乌黑的眸子深沉如夜空,那交错缠绕的琉璃之光顿时冷冽如冰。她忽而灿烂一笑,绝美的容颜如同绽放的水仙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苦来问呢?”她慢慢支撑着站起来,目光深沉又爱恋的看着眼前冰寒决绝的男子。 “为什么?”欧阳宸淡淡的看着她,语气波澜不惊。 夜澜依嫣然一笑,慢慢朝他走进,目光温柔如水,哀怨缠绵。 “我想知道,在公子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只是你用来跟萧霆轩争斗的棋子而已吗?” 欧阳宸没有说话,目光淡凉。 夜澜依自嘲一笑,“我早该知道的…”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是,我是故意在凌汐涵面前露出破绽,因为…”她走进欧阳宸,眼神几近痴迷,声音低柔而蛊惑。“我不想再呆在那个地方了,我想呆在公子面前,我想时时刻刻都跟公子在一起。” 欧阳宸抿唇,目光冷冽。 “早在我救出你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过你,有些心思,你不该有。” “呵呵…”夜澜依凄凉一笑,“不该有的心思?呵呵呵,包括对你生出爱慕之心么?”她笑得悲凉而绝望。 “我只是不明白,凌汐涵到底有哪点好,你为什么对她那么特别?”她目光忽而变得凄怨起来,夹杂着些许的悲愤和嫉妒。“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你正眼看过一个女人。可是自从凌汐涵灵魂重生归来以后,你就变了。尤其是——”她声音忽而提高,眼神有些控诉。 “你竟然还想要娶她?” “我要娶谁,似乎跟你没有关系。”欧阳宸目光淡凉,声音却莫名的含了一丝压抑。 夜澜依目光睁大,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可她是萧霆轩的女人…”她似乎想到什么,双目亮了起来。“公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要用凌汐涵来打击萧霆轩,是不是?”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她期冀的,满怀希望的看着欧阳宸。 欧阳宸忽而一笑,乌黑的眸子再次绽放出琉璃的光芒,声音清润如水。 “澜依,我说过,事不过三,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所以…”他忽而眼眸淡漠,清冷的吩咐道:“来人。” 门被打开,千云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公子!” “带她去暗室。”欧阳宸冷声吩咐。 一听‘暗室’两个字,夜澜依身子剧烈的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眼神透着明显的惊恐。 千云也是一怔,而后冷冷的将夜澜依带了出去。夜澜依心里害怕,却是不敢呼救。暗室有多可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凡是从里面出来的人,不退三层皮都是好的。她也知道,她一再的私自行动,差点坏了公子的大计。若非自己还有用处,只怕自己的下场就不是进暗室那样简单了。 公子的性格她清楚,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之。 这样一想,她或许还算是幸运的,不是吗? 夜澜依惨然一笑,默默的任由千云将她带进了暗室。 欧阳宸站在窗边,目光悠然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一十章 教训王幽兰 赏花会结束后,凌汐涵便回到了忠义王府。凌泓将发生在睿亲王府里的事情,包括凌汐云和凌汐宛的死因都一一对忠义王禀明。忠义王听完后,倒是沉默了良久,而后吩咐凌泓将二人安葬,便没有再追究其他。 再说皇宫,那日萧霆轩跟着碧影回宫后就来到了皇后召见静宁伯夫人母女两的昭阳殿。(帝后同住龙琰宫多年,本来皇后召见朝中命妇是该在龙琰宫正殿。可是元倾帝却不喜其他人踏足龙琰宫,是以昭阳殿便成为了皇后会客之所。) 昭阳殿坐落在树丛中,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虽然不若龙琰宫那般辉煌华丽,却同样是奢华磅礴。大殿飞檐四出,气势宏伟。底层屋檐是用碧绿的琉璃砖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烁,异常美丽。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殿内宽敞而明亮,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案几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金漆凤座上,坐着一袭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的皇后。此刻她正端着芙蓉白玉杯,目光淡凉而温润。身侧站着两个不苟言笑的宫女,神情肃然而端庄。 左下方端坐着一位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衣,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的妇人。她面容温和美丽,举止神态仪态万千,让人倍生好感和尊重。 她身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锦绣双蝶钿花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翡翠撒花洋绉裙红绫袄。头上珠玉宝翠,手腕上玲珑手镯在殿内夜明珠的光芒下熠熠闪闪,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长得明眸皓齿,肤光胜雪。那双明媚的眸子黑白分明,咕噜噜转个不停,偶尔闪过慧黠的光芒。 听着母亲跟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实在觉得无趣的很,眼珠子时而瞥向门口,没有见到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暗淡。 “表姨,表哥怎么还没来啊?”她目光期期艾艾的看向上方天仙似的皇后,出口问道。 皇后目光一顿,少女身边的妇人眉间微蹙,眼底划过不悦。 “幽兰!” 王幽兰撅着嘴,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 静宁伯夫人轻叹一声,“太子殿下自然有要事要忙,你以为跟你似的,整日的胡闹。”对于这个刁蛮又人性的女儿,静宁伯夫人也很无奈。她都不知道这个女儿像谁,自己和母亲都是性子温和的人,可幽兰从小就蛮横无礼,性格乖张,着实让她苦恼得很。 王幽兰嘟着嘴,“什么嘛,我一回来他就忙。” “幽兰!”静宁伯夫人轻叱一声,“越来越放肆了。”而后又一脸歉意的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别见怪,幽兰她就是小孩子心性,臣妇回去后定然好好教导。” 皇后已经放下了杯盏,不在意的一笑。 “表姐这是说哪儿的话,你我姐妹,就不用那些俗礼了。你这一口一口的皇后,倒是显得生分了不少。在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哦。”她故作不悦道。 静宁伯夫人哂然一笑,“表妹说的是,是姐姐我迂腐了。”语气已经随和了许多。 皇后正欲再说什么,门外忽听得太监通报。 “太子殿下驾到。” 王幽兰眼睛一亮,已经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一道修长隽秀的身影踏了进来,犹如日月虹光,刹那间就占据了王幽兰所有的视线。她呆呆的,痴痴的看着那个一身白衣,风华绝代的男子,心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色也染上了火红的云霞,分外的动人。 可惜萧霆轩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一进来就对着皇后拱手道:“儿臣给母后请安。”碧影也随后走了进来,站到了皇后身侧。 皇后眉目温和,“在这儿就不用那么多礼节了,快过来见过你表姨。” 静宁伯夫人哪能让太子给她施礼?连忙拉了身侧一脸痴迷的女儿过来给萧霆轩行礼。 “臣妇携小女见过太子殿下。” 王幽兰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脸红的娇声道:“幽兰见过表哥。”她一颗心跳个不停,表哥出去好多年了,比小时候更加俊朗倾国了,让她一颗芳心霎时遗失。 萧霆轩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王幽兰的存在似的,讶异道:“幽兰?你什么时候来的?” 静宁伯夫人脸色一僵,心知萧霆轩自然是不喜女儿的。可是王幽兰却没有听出萧霆轩言语之外的疏离。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关切的问话,她一颗心早就化为泉水般温柔。眼眸妩媚娇羞的看着萧霆轩,声音细如蚊蚋。 “表哥不想见到幽兰吗?” 萧霆轩浅笑淡然,坐到皇后下方。 “母后今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皇后笑道:“整日介的喝些苦药,可不是把脸都喝红润了吗?”母子俩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没有把王幽兰放在眼里。静宁伯夫人倒还好,知道女儿的性格不讨皇后喜爱,也径自坐了下来。受了冷落的王幽兰可就不高兴了,她嘟着嘴走到萧霆轩面前。 “表哥,幽兰可是专程来找你的,你也不理我。” 静宁伯夫人蹙眉呵斥:“幽兰!”这个女儿,真是任性惯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她猖狂吗? 王幽兰却是根本不理会静宁伯夫人的呵斥,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萧霆轩那张美绝人寰的容颜,表哥长得真好看啊。 萧霆轩淡淡回眸,“唔,幽兰许久没进宫了,如果觉得闷,就让宫女带你四处逛逛吧。” 皇后非常会意的接过话,“瞧我,竟是忘记了。碧影,你去,找个人来引着幽兰四处走走。这丫头出去了这么久,怕是对皇宫陌生了,找个人带着,省的迷路了。” 碧影眉眼带笑的应了一声,而后走到王幽兰身边。 “王姑娘,请吧。” 王幽兰差点没被气死,瞪了碧影一眼,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忽而蹦到萧霆轩面前,伸手就要拉他。 “表哥,你带我去吧。” 萧霆轩不动声色的避开她,“母后,宫里难道连个带路的宫女都没有吗?” 皇后凤目含笑,神色却是故作不悦。 “当然有!这皇宫别的没有,就是宫女多不胜数,幽兰要是嫌寂寞,可以让碧影派一大堆宫女跟着你,可好?” “我不要。”王幽兰嘴巴翘得老高,“我就要表哥陪我。” “幽兰!”静宁伯夫人第三次呵斥王幽兰,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得胡闹!” 王幽兰抬高下巴,“我怎么放肆了?我就要表哥陪着我。”她转而就对着萧霆轩撒娇道:“表哥,我们许久都没有见面了,你就带我看一看皇宫的风景,好不好?” 静宁伯夫人再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一把扯过自己的女儿,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怒气,歉然对皇后道:“表妹,轩儿,幽兰自幼被我宠坏了,如果有冲撞之处,还望你们不要介意。”而后又对王幽兰呵斥,“幽兰,日后不准再无礼。平日里先生教的女戒你都读哪儿去了?以后再敢这样,就罚你禁足,再也不许出门。” 王幽兰双目睁大,而后眼圈一红。 “我不要,我不要禁足。”她跑到萧霆轩面前,“表哥,你给娘说说,我不要禁足,我不要…” 皇后实在被她吵得头疼,忽而想到一计,“表姐,幽兰今年也有十六了吧,可有许配人家?” 静宁伯夫人一愣,“还没呢,我和老爷也在盘算着这事儿呢,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本来她早就想给幽兰议亲了,可是幽兰这个性子实在让人不喜。要找个才貌品德端庄之人吧,人家又不喜欢。一般的世家子弟吧,平日里就只知道斗鸡遛狗逛青楼。这样的人她也不放心。皇后这样问,那就是想要赐婚了,她心里自然高兴。 “表妹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王幽兰本来正哭闹着,萧霆轩却压根不许她靠近,她心里又气又急。这会儿听到母亲说起自己的婚事,她一张脸顿时红透,悄悄拿眼瞥萧霆轩。她要嫁就嫁给表哥,做表哥的太子妃,将来就是一国之母,那该是多威风啊。 她正自顾自的做着美梦,皇后不咸不淡的开口了。 “唔,我想想…”她单手揉着眉心,似乎在沉思。 下方,萧霆轩忽然抬头。 “母后,督察院御史叶大人倒是品貌端庄,且又未有婚配。依儿臣之见,与幽兰甚是相配。” “轩儿说的可是那位叶召云?”静宁伯夫人立刻接过话来,语气有些欣喜。 “正是”萧霆轩礼貌的点头。 静宁伯夫人脸上带笑,“我也听说过这个人,听说叶大人才貌端正,刚直不阿,倒是个人才。” 皇后黛眉微挑,叶召云倒是个人才。可是幽兰那性子,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 看出了他的犹豫,萧霆轩站起来说道:“母后,幽兰可是静宁伯府的嫡女,又是你的侄女儿,不会辱没了叶家。”他自然知道母后的想法,母后赞成婚姻自由,恋爱自由。虽然大倾国民风开放,加之有母后做榜样,很多女子也是非常赞同母后的观点。可是仍然有很多顽固派的大臣依旧坚持婚姻由父母做主,女子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幽兰虽然是静宁伯府的小姐,但是性格却是乖张刁蛮。若非有那高贵的身份,怕是还不会有人要吧。 皇后自然听出了自己儿子的言外之意,叹息了一声,对着静宁伯夫人道:“表姐,你觉得可好?” 静宁伯夫人连忙点头,“甚好,老爷定然也会欢喜的。” 她们自顾自的在一边说着,完全忽略了正主儿王幽兰。王幽兰在萧听轩提议让她嫁给叶召云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表哥为什么要她嫁给别人?表哥不喜欢她吗?不,不会的,表哥不会不喜欢她的。她才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叶召云,她要嫁给表哥,她要做太子妃,她要做皇后。 又听到皇后和母亲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婚事,她立刻跳出来反对。 “不要,我不嫁。” 皇后脸色微沉,静宁伯夫人冷喝。 “放肆!自古婚姻大事就由父母做主,容不得你胡闹。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回去就跟你父亲商议,把你许配给叶召云” 王幽兰双目睁大,忽而哭了起来。 “表哥,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叶召云,我不喜欢他。”她转身就对萧霆轩哭诉,企图用眼泪博得萧霆轩的同情。 “那你喜欢谁?”皇后挑眉,故作不解。 “我…”王幽兰顿时脸色通红,眼眸瞥了瞥萧霆轩,硬着脖子道:“反正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给他。” 静宁伯夫人被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要反了天了是不是?你不嫁也不行,走,跟我回去。”她拽着王幽兰就走。 王幽兰急的直哭,使劲儿挣脱开静宁伯夫人,又跑到萧霆轩面前去拉他的衣袖,却再次被萧霆轩给避开。 “表妹,不要任性了,表姨已经生气了。”他看了眼气得脸色铁青的静宁伯夫人。 “不,我不嫁。”王幽兰性子执拗,“我不要嫁给别人,我…我要嫁给表哥你。”她不管不顾的说出这句话,脸色就红了。 静宁伯夫人大怒,“幽兰”她大声对着王幽兰呵斥,“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了?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哼!”王幽兰甩开她,仰头对着皇后高声道:“我就是喜欢表哥,我就要嫁给表哥。” 皇后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放肆!”她一拍红木圆桌,眼瞳冰冷骇人。吓得前一刻还在哭泣的王幽兰立刻止住了眼泪,有些怕怕的看着皇后。 静宁伯夫人也是一惊,“表妹?” 皇后脸色非常难看,怒极反笑:“你说你要嫁给轩儿?” 王幽兰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这下子见皇后脸色和缓下来,她胆子立马就大了起来。 “对,除了表哥,我谁也不嫁。”她边说还边偷偷看萧霆轩,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心里便松了一口气,表哥定然也是喜欢自己的。这样一想,她气势就足了。 皇后冷然一笑,“你要嫁给轩儿,你想做太子妃,想做皇后?” “对!”王幽兰回答得毫不犹豫。身边的静宁伯夫人却吓出一身冷汗,还未等她出口呵斥,皇后就已经开口了。 “你倒是敢说。”皇后脸色深沉如海,“太子妃?皇后?你认为你能担得起吗?” “当然。”王幽兰自幼娇惯,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是皇后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所以她在皇后面前气势十足。 皇后猝然冷笑,“你倒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静宁伯夫人脸色沉下来,幽兰这次是真的惹怒皇后了。 “你以为做皇后那么简单?就凭你张狂野蛮的性格?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你看中的就应该属于你?” 王幽兰被皇后说的一噎,皇后这问题问得可是犀利。不过王幽兰却并不害怕,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得的。 “我喜欢表哥,我就要做表哥的太子妃。” “可我不喜欢你。”一直沉默的萧霆轩忽而站起来,声音冷漠。 王幽兰一愣,急急的说道:“表哥,不是的,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我…” “为什么不可以?”萧霆轩说话毫不客气,“幽兰,你自小性情叛逆刁蛮,又眼高于顶,将别人踩在脚底下,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你从来都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女子。你觉得,我又凭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你?” 皇后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儿子说话比她还要直白。 静宁伯夫人也是脸色顿青顿白的,可是她也知道萧霆轩说得有理,也不敢斥责什么。 王幽兰一呆,被萧霆轩说的一颗心七零八碎的,声音里就有了哭腔。 “表哥,你说谎,我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啊?”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萧霆轩毫不客气的打破她的幻想,“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更不可能喜欢。” 萧霆轩这话可是说的绝对,王幽兰脸色一白,忽而道:“你还不是有心上人了?谁?那个狐狸精是谁?我要杀了她。”她眼神嫉恨,娇美的容颜因为愤恨而扭曲。 “王幽兰!”皇后再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竟是指名道姓怒喝道:“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哪儿去了?这是你该有的教养吗?” 静宁伯夫人脸色有些窘然,皇后这话也暗指她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 王幽兰气道:“什么教养啊?表哥就是被狐狸精迷住了才会对我这么冷淡,要是让我知道那个狐狸精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大殿,所有人都是一惊。 王幽兰捂着被萧霆轩凌空扇了一巴掌的左脸,眼泪一颗颗落下。 “表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打过,无论她做了什么事,父亲,母亲,外祖母都是对她宠爱有加。从来都没有人敢打她,可是今天,她被打了,还是被她心爱的表哥打了。她觉得好委屈,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静宁伯夫人也是一惊,反应过来后立刻扶住快要站不稳的王幽兰,看向萧霆轩的眼神也有些不悦。 萧霆轩却是一脸的冷漠,“表姨,看来你要多花些时间来教导幽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一个大家闺秀吗?口口声声的狐狸精,杀人。若是传出去,别人只怕要议论静宁伯府的家教了。” 这话说的可算是严重了,静宁伯夫人刚刚对萧霆轩的那一点怨念立刻消散,化为对王幽兰的愤怒。 “轩儿,你说的对。我这就带着幽兰回去,好好管教,定不让她再说出这种话。” “不,我不要回去。”王幽兰使劲儿挣脱出来,对着皇后吼道:“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就是欺负我,我喜欢表哥怎么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她边哭边闹,“你可以做皇后,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皇后脸色沉如锅底,萧霆轩眼里也有了怒色。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在王幽兰另外半边脸上,静宁伯夫人手指发抖的指着王幽兰。 “你,你这个逆女…看来我平日里是将你骄纵惯了,你现在胆子大了啊,很么话都敢说了?” 王幽兰一天被同时打了两个巴掌,呆愣了一会儿,而后更加的委屈。 “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姨祖母不在了,你们就都欺负我…呜呜呜…要是姨祖母在,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皇后脸色煞白,捂着胸口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母后!”萧霆轩顾不得发怒,眼见皇后气得不轻,风一般的飞了上去。碧影已经倒出药丸合着清水为皇后服下。 静宁伯夫人也是吓得不轻,连忙将同样吓得脸色发白的王幽兰扯下来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息怒,臣妇教女不严,请皇后娘娘恕罪…”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身边一阵风闪过,接着就听到元倾帝焦急的声音。“落儿,你怎么样?” 听到这声音,静宁伯夫人更是脸色惨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王幽兰此刻也被吓到了,什么话都不敢说。 皇后服了药,顺了顺气,这才好多了,身子半靠在元倾帝身上。目中夹杂着浓烈的痛楚。 “你胆子大了啊,敢用我母亲威胁本宫?” 元倾帝一听,寒冰般的眸子冰刃一样射向跪在地上发抖的王幽兰,手指咯吱咯吱作响。 “谁让她进宫的?”大殿内的宫女齐刷刷跪了下来,“皇上饶命!”萧霆轩的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凤目中爆发出一缕杀意。 元倾帝脸色冷沉如水,眼瞳阴暗诡谲得渗人。 “王夫人。” 静宁伯夫人身子一颤,“臣妇在。” 元倾帝眼神锐利如刀,“朕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一手小心的抱着皇后,声音平淡,可是眼中却满是逼迫和压抑。 静宁伯夫人脸色再次一白,“臣妇教女不严,致使幽兰出言冲撞皇后,还请皇上恕罪。” “恕罪?”元倾帝冷笑一声,忽而出手如电,冷冽的掌风不由分说就打到了王幽兰身上。那力道控制得非常好,既能重创王幽兰,却又不至于将她打出殿外。 王幽兰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口中鲜血溢出。 “幽兰!”静宁伯夫人赶紧将她抱在怀里,眼里满是焦急。 皇后也是一惊,“漠…” “别说话。”元倾帝低眸看向自己的妻子,目光温柔怜爱。“你平时就是太过纵容她了,才致使她今日这般猖獗。竟然敢胆大包天的来威胁你,还对你母亲不敬,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我非要给她个教训。”他抬起头来看着被静宁伯夫人抱在怀里,脸色惨白如雪的王幽兰。 “朕给你一个机会,马上向皇后道歉,然后滚出皇宫,日后再也不要踏入皇宫半步。” 静宁伯夫人刚想要替王幽兰答应,可是却被王幽兰急声阻止。先前她被元倾帝的怒火吓到了,可是一听到不让她进宫,那她还怎么跟表哥在一起?是以,她立刻反对道:“不,我不要离开皇宫,我喜欢表哥,我要做表哥的太子妃。” 萧霆轩脸色蓦然冷沉下来,刚想要给她再补上一掌。就听到元倾帝冷冽的嘲讽。 “太子妃?你也配?”不愧是一家人,说话一个比一个直白,一个比一个犀利。 王幽兰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状况,愣愣的问道:“为什么不配?” 元倾帝冷笑,“一个刁蛮乖张性格暴躁无常,只懂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女人,莫说是太子妃,就算让你嫁给一个普通人,只怕都不会有人要你。”元倾帝这话说的可是太过伤人了,王幽兰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再次一白。 “你胡说!”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敢这样对元倾帝说话,但是现在,元倾帝这番话实在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所以她急红了眼眶,大声吼道:“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们说谎,我就要嫁给表哥。”她又将目光落在萧霆轩身上,眼眸带了丝祈求,带了丝期冀。 “表哥,你说,你是喜欢幽兰的对不对?你会娶我的对不对?” “幽兰!”静宁伯夫人急的满头大汗,没看到皇上都发怒了吗,幽兰居然还敢挑衅,不要命了吗? 萧霆轩冷冷的,轻蔑的目光落在王幽兰惨白的容颜上,语气比元倾帝还要冰冷。 “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还有,不要拿外祖母来威胁我。外祖母为人良善,她宠着你,是你的福气。你却不知感恩,变本加厉。若是外祖母在天有灵,也会因为你而寒心。” 王幽兰听得一颤,“不会的,姨祖母最喜欢我的,不会的…” “喜欢你?”萧霆轩嗤笑,“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讨厌你都来不及,又如何来的喜欢?这些年你自持身份,蛮横无理,欺善怕恶。又仗着母后对外祖母的尊敬而一再的出言顶撞母后,到今日,竟然还敢拿仙逝的外祖母来威胁。就凭你这番话,就足够你死千万次了。你当真以为你是静宁伯府大小姐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吗?”他声音霎时变寒,连称呼也变了。 “若是外祖母知道,你将母后气病了。你说,她是帮着你这个刁蛮任性的侄孙女呢,还是帮着她的亲生女儿?” 王幽兰被他这番话说的浑身冷汗淋淋,终于知道害怕了。 萧霆轩讥笑,“幽兰,你猖狂了这么多年,或许,还未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自己的身份?她是静宁伯府的嫡女,还有什么身份? 王幽兰还在发愣当中,萧霆轩已经逼近眼前,右手集聚掌力,眼看就要打入她的天灵盖。却忽闻得皇后唤了一声。 “轩儿,住手。” 萧霆轩一愣,王幽兰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捡回一命。不由得吓得身子发颤,表哥居然要杀她。这让她难以置信的同时,却也碎了一颗芳心。静宁伯夫人也是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连忙将王幽兰护在怀里。 皇后自元倾帝怀里抬起头,目光清凉如水。 “幽兰,这些年我一再容忍你,今日,你的确放肆过头了。” 王幽兰脸色发白,巨大的恐惧将她笼罩,身子瑟瑟发抖。 “娘” 静宁伯夫人紧紧拥住她,抬头看向皇后。 “表妹…” 皇后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说。 “当年母亲家道中落,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是姨母委屈自己给人做妾,悉心将年幼的母亲养大成人。母亲一直感激姨母,是以在父亲官至丞相后便帮助姨母成为平妻。” 静宁伯夫人沉默了。 皇后又道:“我幼时双腿残废,母亲要照顾我,是以鲜少与姨母来往。年迈时,母亲便一直自责。可惜,那个时候,姨母已经病在旦夕…出于愧疚,母亲一直对幽兰过分宠溺。直到临终之际,也嘱咐我要对她多加照顾。”皇后深吸一口气,幽幽道:“表姐,我落倾颜自问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母亲更不是。所以,这些年无论她做得有多过分,我总是睁只眼闭只眼。” “表妹…”静宁伯夫人动容。 皇后微微闭了闭眸子,怅然道:“表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明白你爱女心切。”她看了看萧霆轩,目光划过温柔。 “我也是一个母亲,将心比心。咱们做母亲的,有哪个不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安康?可惜表姐,幽兰她实在太过放肆了。你再这样宠着她,不是爱她,而是害了她,你明白吗?” 静宁伯夫人一震,眼泪便落了下来。 “表妹,我…” 皇后截断她,“你起来吧。”她刚才是被王幽兰给气到了,可是自己跟表姐一向关系好,她也不想跟表姐关系闹得太僵。 静宁伯夫人颔首的将王幽兰扶了起来。 皇后瞥了眼神色有些惊恐慌张的王幽兰,凤目淡然如水。 “表姐,幽兰实在是太过嚣张了。在她眼里,她就是千金大小姐,仗着有家人的宠爱,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就像轩儿说的那样,她从来都以自我为中心,肆意轻贱他人,来日也会被他人轻贱。你看看她才多大,十六岁的年纪,就随意将杀人放火狐狸精等下作字眼挂在嘴边,甚至连你都不放在眼里。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千金大小姐的骄傲脾性了,而是一个已经渐渐向恶毒妇人慢慢靠近的人了。若再这样纵容她,只会让她更加嚣张跋扈,日后谁的话她都不会听。” 皇后叹了口气,“你也别怪我心狠,必须让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不是她喜欢谁,别人都得必须跟着迎合她。今日她居然敢拿我的母亲和姨母威胁我,不定哪日她还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罪来呢。”皇后这话说的可是够严重了,可是静宁伯夫人却没有反驳。她心知自己女儿刁蛮任性的性格,本以为她只是有些骄纵而已,没想到越来越放肆了,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于是她垂首应道:“皇后娘娘教训得对,臣妇回家后一定好生管教。” 皇后点点头,“儿女都是母亲心尖的肉,我知道你今日心里定然会对我有怨恨。可是表姐,幽兰这性子若是再不改,日后嫁了人也会吃亏的。你真疼爱她,就应该为她的以后做打算,而不是只知道一味的娇惯她。这样日后她吃了亏,说不定还会回过头来责怪你。” 静宁伯夫人再次一震,愣愣的看着皇后。 皇后又将目光落到她怀里的王幽兰身上,“你既然不想嫁到叶家也罢,救你这性子,嫁过去也不定会怎么样呢。”她思索了会儿,“这样吧。”她看了看静宁伯夫人,“表姐,她不会说要嫁给她的表哥么,她的表哥可不止轩儿一个呢。” 静宁伯夫人一愣,“皇后说的是?” 皇后缓缓一笑,“你哥哥的儿子周甫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周甫也是皇后的表侄儿,更是静宁伯夫人的嫡亲侄儿,两家结亲也算是亲上加亲。这里可不是现代,表兄妹联姻再正常不过,也不见不得生出的孩子有哪里不好。“好歹也是一家人,幽兰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元倾帝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却拿眼瞄了一眼妻子,没有说话。 静宁伯夫人想了想,“甫哥儿那孩子确实不错,稳重又孝顺,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不止呢,去年科举他可是在武试中中了探花的,年少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幽兰嫁过去也能封个诰命夫人,不会辱没了静宁伯府。”皇后抿唇笑了笑,“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表姐可以回去跟姐夫商量一下,相信表哥也会很乐意这门婚事的。怎么说幽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定然不会受委屈。” 她目光缓缓落在反应过来想要拒绝的王幽兰身上,凤目清水潺潺,却暗含着暗沉的压迫,震得王幽兰心尖一颤,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后不再如从前那般纵容她了,这次皇后是真的发怒了,连母亲的面子也不给。她咬着唇瓣,目光幽幽的望向萧霆轩。但见他脸色清淡,倾国绝世的容颜一片冷清,妖娆魅惑的凤目冷漠如冰。霎时间将她一颗破碎的芳心再次摧毁得一干二净。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以前她真的太自以为是了。总认为有逝去的外祖母撑腰,连皇后也得给她三分薄面。而太子表哥,最是听皇后的话,有皇后发话,太子表哥怎么着都会娶自己的。可是时到今日,她才发现,太子表哥是真的不喜欢她,不仅不喜欢她,而且很讨厌她。讨厌到,甚至是想要杀了她。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她伤心的了吧。 静宁伯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再想了想皇后的话,点头道:“我回去就跟老爷商量商量,甫哥儿是个好孩子,把幽兰交给他我也放心。” 皇后满意的点头,给碧影使了个眼色。碧影会意的走到静宁伯夫人面前,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这是娘娘炼制的九花玉露丸,服下后王小姐的内伤半月即可痊愈。” 静宁伯夫人一脸激动的接过来,连忙对着皇后道谢。 “谢皇后恩典。” 元倾帝看了皇后一眼,只是无奈而宠溺的叹息。 “幽兰受了伤,表姐还是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待与姐夫商量好幽兰的婚期后,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 静宁伯夫人心知皇后是怕自己女儿再闯出什么祸,这话就等于将幽兰禁足了。 “是,臣妇这就带小女回去。”说罢就扶着捂着胸口的王幽兰转身出去,王幽兰终是不甘心的回头看了萧霆轩一眼,却只看见他清绝冷寒的容颜。她不甘心的同时又心伤,但心知自己惹怒了皇后,如果再不知收敛,当下皇上在这里,只怕她讨不了好。所以纵然是不甘,也不得不跟着母亲乘坐宫中派遣的马车回到静宁伯府。 嫁人?哼!她才不会那么轻易的认输。 两人走后,元倾帝屏退了左右,才对皇后道:“你呀,就是太心软,她这么气你,你也能容忍。” 皇后道:“那要不然怎么办?幽兰总归是我的侄女儿,母亲在世时也是最喜欢她的,我总不能做得太绝情吧。再说了,幽兰虽然不懂事,可是表姐却是个明事理的人,难不成要我跟表姐撕破脸皮?” 元倾帝无奈的摇头,忽而又想起一件事,蹙眉问道:“干嘛要把幽兰嫁给周甫?”他可没有忘记,她那个表哥以前对她也是存了别样的心思的。 皇后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嫁给你之前可是没见过表哥的。”当然,她说的是穿越来之后。 元倾帝扬眉,心里这才舒坦了些许。又对下方的萧霆轩说道:“你今天去了睿亲王府?” 萧霆轩恭敬道:“是。” “见到涵儿了吧。”皇后一脸的八卦,凤目神采奕奕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萧霆轩哭笑不得,“那丫头今天可是锋芒毕露了。” 皇后眨眨眼,一脸的好奇。 “哦,是吗?我可是听说涵儿今天的表演很是出众呢。又是画画又是跳舞的,可把那个伍青筠气得狼狈而走呢。”她又转过头来对 元倾帝道:“听说涵儿的丹青可是不错的,赶明儿得让她露一手,看看能不能比得过你去。” 元倾帝宠溺而笑,“我可是听说她今天拿你做了榜样的。”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带了几分探究和不确定。 “你真的会琴棋书画四项合一吗?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眼眸升起酸气,就像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萧霆轩端了茶杯以喝茶掩饰眼里的笑意,父皇还是那么喜欢吃醋。 皇后瞪了与元倾帝一眼,“都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在儿子面前也不害臊。” 元倾帝挑眉,“我很老么?” 皇后翻了个白眼,“人不老,心已老。”语气里竟似带着些微的哀伤和惆怅。 元倾帝听得一愣,眼里便噙了怜惜和心疼。 萧霆轩敏感的察觉到皇后的异样,凤目微闪,而后扬唇而笑。 “父皇,母后,儿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皇后歪着头看着他,凤目里噙了一丝怪异,看得萧霆轩有些不自在。 “母后,你干嘛那么看着我?” 皇后轻笑,“我听说,宸儿可是想娶涵儿?”身边的元倾帝一听这话就凝了眼,眼眸幽深复杂。萧霆轩正好抬头,对上元倾帝的眼神,微微一愣,而后像似明白了什么,心中惊愕,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是这么说的。”他的表情很平淡,语气也很平静,没有半丝恼怒或者生气的迹象。 皇后不由得微诧,手指敲着红木圆桌,眼神玩味儿。 “你去,让涵儿进宫,就说我有事要嘱咐她。” 萧霆轩脸色更是怪异,“母后,这种事一向都是碧影姑姑做的。” 皇后瞪着他,“怎么,让你跑跑腿你还有怨言了啊?” 萧霆轩无奈道:“是,母后,儿臣这就去。” “这还差不多。”皇后满意的点头。 等到萧霆轩离开后,皇后原本轻松自在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郁和轻愁。手上一暖,她抬眸,对上元倾帝深情疼宠的眸子,微微一笑。 “我没事。”她靠在元倾帝怀里,“那小子嘴上说着不愿意,只怕心里正开心呢。” 元倾帝没有说话,眼神深处分明有掩饰不了的沉痛。 “落儿…” 皇后心里一痛,脸上却挂着笑意。 “你说,轩儿跟涵儿何时才会修成正果啊,我还真有些期待了呢。”她语气轻松自在,可是那双神采奕奕的凤目却有些暗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自己儿子成亲的那一天。 元倾帝环在她腰间的手一紧,“落儿…”他声音颤抖,目色痛楚又凄凉。 皇后闭了闭眼,“漠,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元倾帝嘴唇蠕动,勉强扯出笑意。 “好,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恩”皇后闭着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噢,对了。我瞧着枫儿好像挺喜欢陆家的那丫头的…” 元倾帝低眸温柔看着她,“你想赐婚?” 皇后低眉,眼底有些自嘲。 “还是让他们早些完婚吧,省得万一…还得等一年…” 元倾帝浑身一震,眼底流露出痛苦。 “落儿。” 皇后却宛然一笑,“迟早都要来的不是吗?罢了,这些年我也看淡了。五弟没多久就要去澜城了,这几天你就和他商议将枫儿的婚事定下来吧。我瞧着那个伍青筠也不是好对付的。”她皱了皱眉,“伍太师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却不想,他的女儿竟是这般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她叹息着摇摇头,“这一次她丢了那么大的脸,心中定是对涵儿恨之入骨了…” “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元倾帝轻轻说道:“那丫头不是好惹的,区区一个刁蛮千金而已,那丫头应付得了。” “嗯”皇后真的累了,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元倾帝低头看着妻子的睡颜,眼神越发的沉痛,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神情悲愤又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如果要报应,就报应在他身上,为何要报应在他妻子身上?为什么…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一十一章 姐妹城府 推开雕花木窗,窗外的一座后园里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想到来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时之间心中难得的就有些感慨。 “丫头这是在想什么?”眼前忽而出现一张放大的妖孽容颜,吓得她后退一步,下意识的做出防备的动作,却在看清来人后,蹙了蹙眉,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总是喜欢神出鬼没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知道不?”她没好气的转身,懒散的坐到软榻上,也不理会萧霆轩。 萧霆轩扬眉,忽而身影一飘,已然站在了凌汐涵面前,也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 “你不是去陪你那个表妹去了吗?来这儿干嘛?”凌汐涵正拿着葡萄往嘴里送,淡淡的说道。 萧霆轩看着她,忽而说了一句。 “欧阳宸不是真的想要娶你。” 凌汐涵一怔,有些讶异。 萧霆轩又道:“他有心上人。”说出这句话,萧霆轩的眼神非常复杂,甚至有一丝恼怒跟无奈。 凌汐涵更加讶异,而后撇了撇嘴。 “干我什么事?”她一直都知道欧阳宸心机深沉难以捉摸,这样的人太危险,她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只是对于萧霆轩口中欧阳宸的那位心上人,她倒是有几分好奇。欧阳宸年少有为,且丰神玉朗,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佳婿。可是他却不近女色,至今没有娶妻。 况且她一直觉得,欧阳宸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影子一样。莫不是,欧阳宸喜欢的女人跟她相似?所以他才想要娶她? 她心神已然飘远,萧霆轩见她似乎漫不经心的样子,忽而就笑了,眼神闪过释然。 “母后要见你。” 凌汐涵正拿着一颗葡萄放到嘴里,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母后说有事要嘱咐你,让你进宫去一趟。”萧霆轩再次解释。 “现在?” “对,现在。” 一轮弯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神秘而安静。沉重的步伐踩在青石地板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的清晰。凌汐涵回望身后的白玉石阶,昏黄的月光在上面晃出美丽的光晕。古老而辉煌的宫殿在那一瞬间似乎变得遥远。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寂寞而沧桑。那在夜风中摇曳的琉璃宫灯,多么像老人那双历经尘世苍凉而嘲笑的眼睛。看尽世间百态,历史洪荒。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皇后刚才语重心长的话和她眼中隐含的泪水。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慈爱,她心中复杂莫名。 转身,柔弱坚强的背影逐渐隐没在深沉的夜色里。 晚风清扬,白色的裙裾飞扬,柔亮的发丝扫在女子倾国绝世的容颜上,露出那双美丽又苍凉的凤目。 身后,伟岸俊逸的男子怜惜的将她拥在怀里。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路,不要想那么多了,他们会幸福的。” 女子乖巧的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 自赏花会过后,天气便越渐缓和。这段时间里,值得一提的便是逸亲王府和陆府的联姻了。 这一日,凌汐涵刚刚练剑回来,若雪便裹着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水田小夹袄急匆匆走进来,交给她一张大红色的喜帖。她打开一看,目光划过讶异和欣慰。 “二十六?好像不远了吧。” 若雨含笑点头,“今天已经十六了,还有十天。” 凌汐涵放下喜帖,“倒是挺着急的。”她说话间便披了一件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簇状印花交领长袄,懒散了坐在长榻上。 若雪道:“逸亲王下个月便要回边关澜城了,这一去只怕又不知道得多少年才回得来。逸亲王世子素来不近女色,又常年呆在军中,眼看都十八岁了还未娶妻,逸亲王妃当然着急了。这下子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合适的,当然得赶快定下来才好。” 凌汐涵赞同的点点头,“这可是年后的第一个婚礼,只怕有得热闹了。” “当然了。”若雨含笑道:“皇上和逸亲王兄弟情深,逸亲王世子的婚事,皇上自然在意的。” 凌汐涵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有人欢喜有人忧啊,只怕这婚礼不会太过顺利。” 若雨眼眸微凝,若雪诧异。 “小姐何出此言?” 凌汐涵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一个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的小丫鬟走了进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黒木雕花的精致盒子。 “三小姐。” “这般急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小姐的话,刚才门卫收到来自太师府的一件礼物,指名给小姐你的。”她说着将手中的盒子往前一递。 若雨走上前,结果那盒子,再三检验没有毒或者机关后才交给了凌汐涵,那丫鬟也福身下去了。 凌汐涵看着手中的盒子,太师府送来的? “小姐,会是谁送来的?难道是伍青筠?”若雪眼眸里藏着冷意。 凌汐涵接了过来,打开,却是一根赤金镶蜜蜡水滴簪。凌汐涵眼眸划过异样的光芒。凭她的阅历,一眼就看出这簪子有古怪。她取出簪子,很熟练的将那尾部的水滴头帽拆开。 “去拿一根针来。” “是”若雪应声而去,很快就拿了绣花针来。 凌汐涵将针插入簪子的洞口,慢慢的,那簪子尾部露出一截白色的卷纸。 “小姐,这簪子里有密信。”若雪惊呼一声,满脸惊奇,没想到簪子也可以藏信的。 凌汐涵却早已了然于心,将信纸展开,目光略过上面的字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是聪明的女人。” “小姐,你在说什么?”若雪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凌汐涵。 “小姐知道这信是谁送的吗?” 若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伍府里谁和咱们小姐有交情?别忘了,上次睿亲王府赏花会上伍青筠可是当着众人面前输给了小姐的。那伍府的人还不得把小姐恨得要死啊。” “那这信是谁传的?” 若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忘了,那伍青筠为什么敌视小姐?又忘了,这个月二十六日是什么日子?” 若雪脑海一道灵光闪过,“你是说伍惜雪?” “聪明!”若雨赞了一声,眼中带着一分欣赏。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做呢?”若雪又疑惑的问。她看着那字条上的内容,婚礼有异!短短四个字,却道尽一切。 凌汐涵嘴角一勾,眼底嘲讽与赞赏矛盾重合。 “伍青筠喜欢萧淳枫,是以一直嫉恨安彤。此次皇上下旨赐婚,伍青筠自然生怒。我听说上次伍青筠回去后被罚了禁足,伍惜雪的生母又被升为了平妻,伍惜雪与伍青筠在太师府平起平坐。依伍青筠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格,怎能容忍?又适逢自己心上人成婚,新娘却不是她,她又如何不嫉恨生怨?伍惜雪知道我与安彤交好,她特意将这件事告诉我,不过是卖我个人情而已。伍惜雪的生母乃是伍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听说本来也是个官家小姐的,只是家道中落才为人婢女。是以没什么背景。她一个嫡庶女,在有强大背景的伍夫人手下,也确实难熬。所以她想趁着这个机会,一来向我示好,二来也好借我的手除去伍青筠。一箭双雕。” 若雨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好有心机的女子。” 凌汐涵嘴角扬起玩味儿的笑光,“若我没有猜错,从初次见面,伍惜雪就已经在谋划怎样投靠我了。” “没想到,伍惜雪的城府居然那么深。”若雪不禁心有戚戚道。 凌汐涵眼底暗芒闪现,嘴角勾起冷讽。 “生在豪门大院里的小庶女,若没有一点心机与城府,能与嫡女平起平坐甚至凌驾其上?” 若雪一噎,若雨道:“小姐,伍惜雪这一招很高明。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定然会被小姐你识破,所以故意让送来簪子的人透露信息。看来,她是对你有了一定的了解才敢走这一步。她料定你为了朋友之义,即便知道她有私心,也一定会对伍青筠下手。” 凌汐涵点头,“对!这才是她最为聪明的地方。”她眼眸幽幽看向梨花木柜子上的绿地套紫花玻璃瓶,“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不是心机难以捉摸之人,而是她光明正大的告诉你她要做什么,而你却不得不受其约束,无法反抗。” 若雨一怔,总觉得凌汐涵这话似乎是一语双关。 “罢了,这事儿就这样吧。安彤要成亲了,按规矩,我得给她准备添妆。”她一手扶额,思考着该送什么礼物。 若雨和若雪站在一边,也没什么好的建议。陆家也是大家族,什么金银玉器没见过?再说了,以凌汐涵和陆安彤的关系,若送那些俗物,倒显得有些肤浅庸俗了。怎么着也得特别点啊,最好有一定意义的才行。 “小姐,有了。”若雨突然眼前一亮,似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 “什么?”凌汐涵正发愁,闻言立刻望了过去。 “小姐,你不是设计了很多新奇的首饰放到胭脂坊卖吗,不如你这次也设计一个特别的发饰送给陆小姐吧。”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凌汐涵垂眸想了想,忽而眼眸一亮。 “那支琉璃百合玉簪呢?” 若雨一愣,“小姐,你是想…可是小姐,你不是很喜欢那支簪子吗?” 凌汐涵微淡淡道,“去拿来。” “小姐…”若雨咬着唇,眼里有着倔强和哀求。若雪也是满脸的不赞同,“小姐,你送其他东西都可以。可这琉璃难得…” 凌汐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的心思。琉璃虽美,但也易损坏,我一贯不喜那些东西。况且我有母亲留给我的琉璃项链,已经足够。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太多了,反倒衬不出琉璃的价值与美丽。去拿来吧。” 若雨若雪一噎,纷纷闭了嘴。 凌汐涵又道:“我和安彤乃至交好友,她大婚之喜,我理当送一件有意义的礼物给她。” 若雨张了张嘴,终是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描金盒子走了过来。 “小姐,给你。” 凌汐涵接过来,轻轻打开。顿时一阵耀眼的光芒袭来,阳光透着窗户斜洒而进,在那透明的琉璃上勾勒出美丽的光芒。 琉璃,是一种纯净、高洁的象征。《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云:“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在某种意义上说,琉璃是一种人格、一种精神、一种境界的象征。明澈的琉璃寄托了人们的美好心愿。 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凌汐涵觉得,这是对陆安彤最好的诠释与象征。陆安彤是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丝毫不让人惊艳,也不让人疯狂。但是她身上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种纯净若清水般的气质。任何一个人初次靠近她,就会被她身上那股干净而明彻的气质所感染。 或许,萧淳枫最初被陆安彤吸引,便是因为她那双安静而明彻的眼眸吧。 萧淳枫自小远离京都,大多时候面对的就是战场士兵,自然见多了冷酷粗犷。而陆安彤身上那种柔美纯净的气息,真好净化了他心中那隐隐浮动的戾气,所以才会深深为她着迷,甚至沉沦。 琉璃,不适合风华绝代的皇后,不适合美丽嫣然的母亲,更不适合冷酷黑暗如罂粟花的她。最适合的,是陆安彤。 * 凌汐涵猜得没有错,那簪子确实是伍惜雪送过来的。整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自那日在赏花会上输给了凌汐涵,伍青筠自觉丢脸,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再出门。专心在家勤练琴棋书画,舞艺诗词。上次凌汐涵表演的舞画震撼了她,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习,将凌汐涵给比下去,绝不会让她‘绝艺’的美称给凌汐涵夺去。 不得不说,伍青筠虽然为人高傲,但是她有高傲的资本。她自小聪慧,琴棋书画一点就透,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苦心练习,已经大有长进。但对于伍青筠来说,超越凌汐涵是她的目标,她不能局限于如今的成绩。不过是边舞边画而已,凌汐涵可以,她也一定可以。 所以这一日她让丫鬟准备了画屏以及笔墨纸砚,围城一个圈。她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红唇上扬,明亮而黝黑的眸子美又黑又大,眼底泛着自信的美丽和高傲。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伸手点了点小巧的鼻子,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随着一点风都能慢慢舞动。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腰带随风飘舞,更衬得她入坠落凡间的仙子般飘渺美丽。 门外一个秀丽的身影走过,透过半开的窗栏,看见她的身影,明眸微微一怔,而后笑着走了进去。 “长姐。” 伍青筠微微侧目,见到来人,没多大的表情。 “妹妹今日怎的来姐姐我的房里了?”她左手撩了右手衣摆,轻点笔尖,在周围几幅画屏上描绘着,似乎在研究该怎样画比较好。 伍惜雪见了她的动作,以及周边摆放的一切,心中了然,脸上笑得更加温和。 “姐姐今日又要练习舞蹈了吗?姐姐舞姿绝美,恍若天人,妹妹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了。今日倒是饱了眼福,可观姐姐一舞。” 伍青筠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泛出冷光。上次赏花会她丢了脸,落荒而逃,回来后就被父亲下了禁足令。而伍惜雪,却因为谦恭有礼得到睿亲王妃赏识,也得了父亲的夸奖。大大落了她身为嫡女的面子,她心里怎能不恨?伍惜雪不过就是个卑贱的下人生的庶女,上不得台面。可是伍惜雪的生母媚姨娘深得父亲的宠爱,在府中的地位也十分高。连带着,伍惜雪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比之她这个嫡女的待遇也差不了哪儿去。 她眯了眯眼看着伍惜雪。一袭水蓝色纱裙逶迤拖地,外套月白色竹节纹小袄。腰间一同色腰带,将腰部盈盈系住,凸显著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青丝轻轻挽起,在发间挽上一个仙云髻,斜插上一支蓝宝石蝴蝶发簪,一双眼犹如养在水银里的两丸黑水晶,清澈明亮,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有著倾国倾城之色,仪态大方,举止投足间平添着一份飘逸。眉眼一扫,美丽不可方物。 伍青筠眼眸骤然一缩,握着毛笔的手指也猛然收紧。 滴—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浅浅的荼蘼花,且还在向外扩散,就如同伍青筠此刻心里那道阔扩越大的阴郁之气。 她看着眼前靓丽而绝美的伍惜雪,眼底迸射出狠历的光芒。就是这张狐媚的容颜,像极了媚姨娘。就连那眉宇间的弱柳扶风之态以及那眼波闪动间流露的动人媚态,也与媚姨娘如出一撤。 即便她心底不甘,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她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庶妹,早已出落得比她还美丽夺目,更加华光璀璨。 “姐姐怎么了?”伍青筠的神态自然没逃过伍惜雪的眼,她关切的上前,轻柔的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伍青筠掩下眸底的冷意,淡淡道:“没事。”她将目光转向画屏,边研究着该怎样下笔,边随意的问道:“往日这个时候妹妹不是在媚姨娘跟前学习女红吗?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伍惜雪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丫鬟走出去,这才笑盈盈的走过去。 “娘要帮母亲管理账册,忙不过来,遂遣退了妹妹。” 啪— 伍青筠手中的笔脱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渲染了浓浓的墨迹。就如同涓涓而流的小溪,在山谷里汇聚成一汪河流。那墨迹黑得浓厚,黑得透亮,黑得如同伍青筠此刻的脸色。阴沉、恐怖。 她豁然转头,眼神阴鹜冷沉。 “媚姨娘虽得父亲宠爱,可终究只是一个姨娘。妹妹自小学习礼仪诗书,三从四德,则该知道妻为妾纲的道理,怎的今日却糊涂了?今日被姐姐我听见也就罢了,日后切不可在旁人面前犯下如此错误。知道的会认为妹妹你敬重姨娘,可是不知道的就以为妹妹你不知礼数枉尊姨娘为母。这要是传出去,于父亲在朝堂上的面子也不好。”她眼眸冷傲睥睨,清冷的继续说道:“母亲身为当家主母,这些年将太师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有人帮助。媚姨娘平时伺候父亲已经够辛苦了,整理账册极其累人,媚姨娘恐怕操劳不过来。还是好好在院子里休息吧,这些事情自有母亲操心。” 伍惜雪捏了捏手帕,努力忍着心里那股屈辱和不堪。伍青筠字字句句都拿嫡庶尊卑压她也就罢了,反正从小到大,这样的明嘲讽她也听得多了。可是她不能忍受的是,伍青筠在她面前侮辱她的母亲。说她母亲魅惑父亲。她母亲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因为长得美丽又机灵,在大夫人怀孕的时候就被大夫人推出来做了父亲的姨娘。后来就有了她。母亲生性善良,不愿与强势的大夫人为敌,处处忍让。就连她,也是从小活在伍青筠的光环里长大。 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就告诉她。她们母女能有今日,全都是大夫人的恩德。所以,她们不可以忘恩负义的去争去夺。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伍青筠怎样明嘲暗讽她都更够忍下来。可是—— 想到母亲每日卑躬屈膝的在大夫人面前唯唯诺诺,过得如履薄冰,甚至为了不生下庶子碍大夫人的眼,每次与父亲同房后都会喝下避孕药。 这么多年的忍耐是为了什么? 伍惜雪想到今早父亲下朝后回到家说的一件事,嘴角不禁勾了丝笑意。 “姐姐教训得是。”她向前一步,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可是姐姐这几天没出门,可能对于府中的事还未了解透彻。可是姐姐身边的丫鬟难道也不知道吗?”她状似非常疑惑的看了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的茜雪,眼底幽光闪过。 茜雪脸色一白,头埋得更低了,身子抖筛康。 伍青筠起了疑,“茜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伍青筠的声音本就清冷孤傲,配上自身的高贵气质,自由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再加上茜雪因为心虚,本就惶惶不安,如今听得伍青筠这般质问,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嘴唇发颤的说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她脸色煞白,额头上已经冒了冷汗,眼底浮现浓浓的惊恐。 伍青筠顿时眼一凛,“到底发生了何事?说!”她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冷冷的目光直逼伍惜雪笑得温和的脸。 “妹妹今日特意前来,不会是凑巧吧。” 伍惜雪仍旧笑得温婉,迎上伍青筠锋利的目光,语气柔婉如风。 “难道茜雪没有告诉姐姐,祖母从佛堂出来了吗?” “什么?”伍青筠目光微讶,而后又淡道:“祖母为伍家子嗣祈福已有数月,也是该出来了,有何奇怪?” 伍惜雪眼底笑光愈浓,脸上的表情却更加诧异。 “难道姐姐不知道吗?祖母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做主提了我姨娘为平妻了。” 伍青筠目光张大,满眼的愤怒。 “你说什么?” 伍惜雪歪着头奇怪的看着她,“看来姐姐是真的不知道了,哎~”她叹息的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更加苍白的茜雪,“茜雪,姐姐醉心歌舞不理会世事也就罢了,你身为姐姐的大丫鬟,怎的如此糊涂?这么大的事竟不告诉姐姐,今日若非我偶然经过告诉姐姐,姐姐不知其缘由,来日若是在外人面前出了糗可怎么好?”她语气温婉,可每一字每一句都含着指责。且指桑骂槐,将刚才伍青筠羞辱她的事又翻了出来。醉心歌舞?这几个字本是风雅之词,可伍惜雪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再配合着刚才的对话,这句话就有歧义了。醉心歌舞的向来除了有名气的大家闺秀以外,还有一种人,便是青楼的歌姬,用来取悦客人用的。况且身为太师嫡女,一心只专注于琴棋书画,连自己的祖母何事出佛堂都不知道,可为不孝。 伍惜雪这招不可谓不狠,单单一个不孝的罪名压下来,也够伍青筠在族谱上除名了。 不为别的,就为当今皇后最重孝道。 据说,三年前皇后之母落老夫人病逝,皇后悲伤过度,在生母灵前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哭瞎了一双眼睛。 自此,皇上时常便于朝堂上提及孝悌之义,百官莫不遵从。 伍青筠自然听得出来伍惜雪的言外之意,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一张脸红白交错。伍惜雪不光侮辱她,还当着她的面教训她的丫鬟,这是什么?这不是打她的耳光么? 冷笑一声,“是吗?”伍青筠一拂衣袖,眉眼间散着威严与冷傲。 “可是姐姐我记得,大倾国有律法明文规定。除却皇亲国戚,寻常百官若是要娶平妻或者提姨娘为平妻,必须经过正妻的首肯。”她眼眸犀利,闪动着不屑冷傲的光芒。 “这是皇后下的旨意。因此没有我母亲的同意,皇上也不能批这奏折。妹妹你这般操之过急,实在有失体统。” 伍惜雪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温柔。 “姐姐说的极对。”她用丝帕掩了掩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冷光。 “母亲宽容大度,一向有贤良淑德的美称,从不善妒吃醋,又恭顺孝义,最为敬重祖母。此番字母提议,母亲自是不会推脱。遂父亲才敢上递奏折,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批准了。” 无视伍青筠越来越阴沉的容颜,伍惜雪继续说道:“祖母感念母亲这些年持家有道,辛苦操劳,心中怜惜。遂特命我娘帮衬着母亲操劳家务,也好帮母亲多分担一些。” 啪— 伍青筠一掌拍在红木梨花桌面上,指甲都翻了面,指甲缝流露出丝丝血迹,犹如三途河边诡异妖冶的彼岸花。吓得本就心生惶恐不安的茜雪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是伍青筠却不放过她,一个砚台就给她砸了过来。 “贱婢,如此大的事竟不告诉我,养你何用?” 茜雪捂着砸破的额头,眼眶含泪。 “小姐,这几天你一直不理会外界之事,吩咐发生任何事也不要来打扰你。所以…” “没用的东西。”伍青筠愤怒的就想要操起案台上的珐琅彩婴戏双连瓶砸去,却被伍惜雪给阻止了。 “姐姐不可。”她连忙上前,皱眉说道:“姐姐乃太师府嫡女,自小就学习大家闺秀礼仪。今日这丫鬟不知所谓犯了错要打要杀就随姐姐的意,可姐姐若这番举动被旁人瞧见了,不了解真相的人还不得误会姐姐你刁钻恶毒欺凌下人的名声啊。” 她虽然句句都在劝解,字字都为着伍青筠好。可是那言外之意却更是强调了伍青筠恶毒嚣张,欺善怕恶。 伍青筠气得脸色铁青,猛然推开了伍惜雪。 “不要在这儿假惺惺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眼看着伍惜雪被她大力推到撞在桌子边疼的蹙了蹙眉而后又委屈的看着她。 “姐姐,我…” 伍青筠冷笑着打断她,“够了,伍惜雪。你今日耀武扬威够了吗?你今日特地来告诉我,你母亲升为了平妻,你现在是嫡女了,和我平起平坐。而我这个正经的嫡女,却还在这儿罚禁足。呵~你如今得意了?现在这般又是作甚?像我展现你的荣耀与胜利,来嘲笑我如今的狼狈?” “姐姐,你误会我了。”伍惜雪一脸的委屈,走上前。“姐姐,你不要生气。爹爹只是一时生气才会罚你禁足的,你放心,再过一个月,父亲肯定会解了你的禁的。”她说得一脸笃定,眼底却有幽光划过。 伍青筠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保有一丝理智,听了此话不禁心中疑惑。 伍惜雪微微一笑,双眸清澈纯真。 “姐姐你不知道吧,皇上今天下旨给逸亲王和陆小姐赐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二十六。到时候父亲肯定会携带家人一同参加…” 咚— 伍惜雪话还未说完,伍青筠就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得脸色煞白,一把推倒了宽大的画屏,发出强烈的响声。伍惜雪悠然噤声,有些讶异的看着伍青筠。 “姐姐?” “你说什么?”伍青筠却疯了一般冲上前抓住伍惜雪,“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要大婚?谁要大婚?” 伍惜雪似被她这个样子吓住了,怔怔道:“逸…逸亲王世子啊,下个月他要娶陆安彤了。姐姐你不知道吗?”她说完还一脸天真愉悦道:“到时候爹爹一定会解了姐姐你的禁足,让你去参加婚礼的。” 伍青筠却如遭雷击一般,颓然的向后退了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和绝望。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怎么会娶陆安彤?怎么可能?”她一直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眼底弥漫着痛苦和仇恨。 “小姐。”茜雪脸色一惊,顾不得许多,直接站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伍青筠,对伍惜雪指责道:“二小姐,小姐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可以如此刺激她?” “我…”伍惜雪双眼圆瞪,满脸的迷茫之色。 “茜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刺激姐姐了?” “你—”茜雪一脸的愤懑,刚欲再说什么,却不期然被伍青筠握紧了手臂,尖锐的指甲掐入了她娇嫩的肌肤,痛得她快要流出眼泪来。然而她却只能死死的忍着。因为此刻的伍青筠,正用一双含着狠历与冷厉的眼神看着她。那样的眼神,仿若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阴森渗人。 “她说的是真的?是不是?” 茜雪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小…小姐…” “说!”伍青筠大吼一声,眼眸凄厉而骇人,手劲儿也大了,痛得茜雪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是,是真的,二小姐说的对…”她连忙点头,期待伍青筠能够放过她。 “贱人!”伍青筠狂怒的将她推到在地,眼眶充血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 茜雪怯怯的哭泣着,“小姐,是你…你自己说的…” “啊—”伍青筠怒吼一声,“陆安彤,你这个贱人。”她转身就要冲出去,伍惜雪在后面惊呼一声。 “姐姐,不要。” “筠儿。”一个妇人担忧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个高贵美丽的女子。她身着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摆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外套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满身富贵荣华,头上珠玉宝钗铃铛作响。非但不显得俗气,反而别有一番高贵。她急匆匆而来,抱住夺门而去的伍青筠,哀声劝道:“筠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可还在禁足,千万不要惹怒了你父亲啊。” “娘。”伍青筠推开她,双手紧握成拳,眼里蓄满了愤怒与伤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要娶陆安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从最先的质问,再到后来的痛声悲号,听得伍夫人心肝肉疼。 “我的儿,你听娘说。”她拉住伍青筠,温声说道:“那是皇上赐的婚,娘也没办法啊。” “什么赐婚?”伍青筠一脸愤怒,“陆安彤算个什么东西,凭她也配做逸亲王世子妃?”她嗤之以鼻,眼底含着嫉妒与仇恨。 “姐姐,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伍惜雪慌忙走上来,“陆姑娘虽然还未嫁入逸亲王府,可名位已定,便是皇家之人,不得辱之。” “你闭嘴!”伍青筠掉转头怒骂一声,伍惜雪似被吓到了,诺诺不敢再言。 伍夫人这才看见她,立刻收敛了眼中神色,淡淡道:“惜雪也在啊。”她眼底略过暗芒,定是这小贱蹄子将这事儿告诉筠儿的。可恶! 伍惜雪乖巧的福身,“女儿见过母亲。” 伍夫人淡淡嗯了一声,“你不是在练女红吗?怎么这么早到筠儿房里了?” 伍惜雪笑道:“适才绣得累了,又见外面的雪花都在融化,贪看窗外风景,便闲着无事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姐姐的院子了。”她再次一福身,“陆姑娘要嫁入逸亲王府了,京都各大家族的小姐都在家给她准备填妆。女儿没什么好东西,就想着绣衣服花好月圆送给她。刚才才绣了一半,如今出来时间也久了,就回去了。母亲和姐姐慢聊。”她一番话说完,不顾又被她挑起愤怒的伍青筠,娓娓而去。 刚一踏出门口,就听得房内传来玻璃瓷碗碎地的声音,伴随着伍青筠的怒吼声传至耳中。 “贱人!”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笑意幽深。 “小姐!”一个青衣小丫鬟急匆匆走过来,满脸担忧:“你终于出来了,刚才奴婢见大夫人来了,还以为你会吃亏,幸好!”她说着拍了拍胸腹,松了口气。 伍惜雪微微一笑,“她如今可顾忌不到我了。”她妙目转动,看着雪地里那一株傲雪绽放的寒梅,笔直如松,娇艳夺目。像极了伍青筠。 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了,“长姐的心上人要娶别人了,她现在对陆安彤的愤怒仇视可比我多。” 丫鬟点了点头道:“小姐这招真高,不但刺激了大小姐。接下来,大夫人肯定会可劲儿安慰大小姐,这样也就分不出时间来与夫人争权了。又加上小姐在一旁协助,太师府还不是掌握在夫人手里。也不枉小姐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伍惜雪依旧淡淡笑着,“依我对长姐的了解,她绝不会这般善罢甘休的。” “小姐你是说?”丫鬟眼中精光一闪,似已明白了什么。 伍惜雪已经走到雪地里,伸手摘下了那寒梅,在手中把玩着。那艳丽的颜色在雪地里异常夺目,在她面前,却也逊色。她一袭青衣如雪地寒松,本就生的倾国倾城的容颜再配上淡雅不俗的装扮,更显出众。身边的丫鬟不禁看呆了眼,呢喃道:“小姐,你好美哦。” 伍惜雪妙目微斜,笑得柔和。眼神却意味深长的看向远方。 “但愿…她能不负我所望。”伍青筠的脾气性格她最为了解,从来都吃不得一点亏。这一次,亦然。所以,若她料得不错的话,萧淳枫与陆安彤的大婚定然会出岔子。那个时候,父亲和老夫人震怒,大夫人和伍青筠的下场可想而知。抬眸遥看落雪纷纷,她嘴角的笑却越发的柔和。拔下头上一支赤金镶蜜蜡水滴簪,眼眸在那水滴上留恋了两眼,交给了身边的丫鬟。 “将她送至忠义王府,交给长乐郡主。” “是”丫鬟将簪子放在怀里,点头应了一声。 此刻,伍青筠和大夫人应该在商量怎样破坏陆安彤和萧淳枫的婚礼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一十二章 婚礼捣乱 随着冬日最后一场大雪的落幕,京都寒冷的气候渐渐温和。随之而来的,便是今年第一个喜庆之日,逸亲王府与陆府的联姻。 逸亲王府乃皇亲国戚,逸亲王虽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幼时却在凤仪皇后膝下长大,是以跟皇上的感情非常好。他的儿子成婚,自然也受到皇家的重视。而朝中百官自然也最会审时度势,纷纷拍马迎合。 是以,大婚当日,逸亲王府门前车马斗量,宾客络绎不绝,人人脸上堆满了笑意,口中说着喜庆的词语。当然,随行的还有他们的儿女。其实这种场合,也是少男少女相亲的场合,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凌汐涵起了个大早,逸亲王大婚,忠义王府肯定要前去祝贺的。由于凌汐涵和陆安彤关系斐然,是以没跟着忠义王府的马车去逸亲王府,而是另外坐车去了陆府。 陆安彤知道凌汐涵要来,是以一早就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妙竹在门前等候了,一见凌汐涵从马车下来,妙竹立刻迎了上去。然后带着凌汐涵避开宾客,走了进去。 第一次来到陆安彤的院子里,那是一间秀气而雅致的院子。庭前种满了各色花朵,为院子添了装饰。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一走进去就可闻见满院的芳香,那香味不浓郁,却很让人闻着很舒服。就向陆安彤其人一样,并非绝艳的美丽,却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凌汐涵跟着那丫鬟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极为素雅的闺房,处处透着少女的气息。屋里并有华贵的摆设,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此刻陆安彤正一身大红嫁衣坐在梳妆台边,她一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凌汐涵微微一笑。 “涵儿,你来了。”身后的丫鬟婆子立刻行礼道:“参见郡主。” 凌汐涵笑着走过去,打量着陆安彤。今日的她有别于平日的淡雅素装,大红色的嫁衣退去了她淡然雏菊的气质,反倒多了几分妖冶夺目的艳丽之美,却更添风韵。那张出水芙蓉的脸也微微上了妆,显得更加靓丽而夺目。整个人从上到下,无一处不完美得令人窒息。 凌汐涵感叹道:“啧啧啧,这是打哪儿掉下的仙女么,怎生得这般美丽?” 陆安彤被她打趣得脸一红,嗔道:“就知道埋汰我。”她对着身后的丫鬟婆子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知道陆安彤与凌汐涵关系好,那些丫鬟婆子也识趣的退下。反正现在逸亲王府的花轿还没有来,这会子时间也没什么。 等到众人都退下了,陆安彤才拉着凌汐涵做了下来,脸上带着新婚的喜悦和少女的娇羞。 “涵儿,怎么办?我现在好紧张。”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就受礼仪熏陶,纵然再是淡然出尘,遇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也难免心中忐忑惶然。 凌汐涵拍着她的手,笑道:“怎么,是不是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陆安彤瞪着她,“你一个女孩儿家,还未出阁,说这话也不怕羞人。” “有什么好害羞的。”凌汐涵不以为意,“你们两情相悦,今天终于喜结连理,我这个做朋友的也为你高兴。” 陆安彤心中动容,“涵儿…可我,可我还是有些紧张…我,我跟他连见都没见过几次,就…”陆安彤说道这儿,脸色微红,眼中有着羞涩和喜悦,可见是对萧淳枫有情的。 凌汐涵见了就笑道:“那有什么?真情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心的归属,明白吗?” 陆安彤眼神有刹那的迷茫,而后拨开云雾见日出。她嘴角绽开一抹璀璨若雪莲的笑容。 “嗯,谢谢你,涵儿。” 凌汐涵笑着从怀中掏出那个梨花木描金盒子递给陆安彤,“我虽然不够富裕,但是给你填妆的礼物还是拿得出手的。打开看看吧,看喜不喜欢。” 正在这时,门外有丫鬟急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小姐,花轿来了。” 凌汐涵赶紧拿过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盖在陆安彤头上,“别紧张,我陪你出去。” “嗯”这样一来,那放着琉璃百合玉簪的盒子就没打开了。于是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当陆安彤打开了那个精美的盒子。琉璃特有的美丽光晕几乎晃花了她的眼,也感动了她的心。 而此时此刻,她只得收敛好内心的紧张,扶着凌汐涵的手,微点头走了出去。 告别了父母,陆安彤上了花轿。而凌汐涵,却紧跟在花轿旁边,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她知道,伍青筠若要动手破坏婚礼,必是在这个时辰最为恰当。否者等进了逸亲王府,任凭她有天大的本是也翻不出浪花来。 陆府和逸亲王府紧隔两条街,中间要绕过静心湖。虽然路途不远,但是也难说不会出意外。 知道了凌汐涵的用意,陆安彤心中感动,遂也不再拒绝。 花轿浩浩荡荡走过了一条街,一路上就见到百姓欢呼的笑脸和喜庆的祝福声。而在这欢笑的背后,却有人躲在暗中,目光阴暗的看着那顶通红的花轿,长长的指甲掐入了树皮里,愤恨嫉妒扭曲了整张脸庞。 “小姐”身边的丫鬟战战兢兢的看着陷入疯狂的女子,眼中有着害怕。 青衣女子转头,冷冷的看着她。 “都准备好了?” “准…准备好了。”丫鬟吞了吞口水,诺诺的点头。 “很好!”她冷笑一声,面色阴狠毒辣的望着远处的花轿,眼底满是狠历的冷光。陆安彤,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凌汐涵忽而心中咯噔一下,微微蹙了蹙眉,看着远处粼粼波光的湖水。过了这条湖,很快就到逸亲王府了。只怕伍青筠也该动手了吧。心中如是想着,便听得前方有喧哗声传来。而花轿,也不得已停了下来。 “涵儿,发生什么事了?”花轿内传来陆安彤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和不安。 “没事。”凌汐涵笑着安慰她,“我过去看看。” 她穿过队伍,远远的就听到有男子在人群中高喝。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陆小姐…”一个眉清目秀穿着朴实不华的男子被家丁拉着,口中还在不停的发出抗议声,看向那顶花轿的眼神更是含情脉脉,充满了哀伤与深情。 “你是何人?”凌汐涵走至当前,淡问。 那男子挣脱束缚,有礼的对着凌汐涵拱手作揖。 “在下李元安,见过长乐郡主。” “你认识本郡主?” 李元安微微一笑,“常听梓君提及,故而知晓。”他形容出色,举止言行文雅有礼,且眉宇间透着几分文人的儒雅之气,更是让人平添几分好感。可他这话一说出来却让在场很多人变了脸色,包括凌汐涵。 梓君,乃是陆安彤的小字。除了陆安彤最为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外人根本不可能如此亲密的唤她。而这个李元安这般随意而亲和的唤着她的小字,且语气自然,可见两人是认识的。其实大倾国民风开放,男女奉为知己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在这京都显赫之地,处处都是豪门富贵之流。所有官家小姐自幼学习女工女德,都以谦和矜持为德,温柔贤淑为美。很少有女子大胆的与男子过于亲密,更不说将自己的小字告知。 是以能这般亲密唤陆安彤小字之人,与她关系定然不一般。 凌汐涵心中冷笑着,接下来,正戏要出场了吧。 果然,这时候只听得人群中一个男子惊呼出声。 “梓君?那不是陆小姐的小字吗?” 此言落下,人群纷纷哗然。 “什么?” “陆小姐的小字?怎么可能?” “就是,陆小姐就要嫁人了,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小字告诉其他男人。”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的声音很大,几乎盖过了所有议论的人群,让人纷纷侧目。 凌汐涵眼眸犀利的望过去,这妇人看似帮着陆安彤,实际上却是将陆安彤与那男子的关系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安彤在婚前与人有私,名节有损。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大于一切。若女子没了清白,必将为人所不耻。而对于豪门闺秀,舆论更为锋利。 人群早已被那妇人一番话惊得眼珠子睁大,纷纷不可置信。 “陆小姐马上就要成为逸亲王世子妃了,居然会私下与一个陌生男子这般亲密,这实在是…”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听说陆小姐本来就有心上人,只不过那男子家境贫寒,陆家人嫌弃。又适逢逸亲王世子看重,两相一权衡,陆大人自然愿意攀上皇亲国戚了。” “真的?你听谁说的?” “我姨妈的大儿子的小舅子的表妹在陆府做粗活,就是她告诉我的。” “哦,原来如此。”周围的人全都恍然大悟,看向李元安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同情,而看向陆府的人则都多了几分鄙夷与愤怒。 “陆大人清正廉洁,没想到却也是个攀权富贵之人。”有人眼露鄙夷,有些惋惜的说道。 “切!”旁边立刻有人嗤之以鼻,“当官的有几个是清廉如水的?” “就是,一个是穷酸书生,一个是皇亲国戚,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怜陆小姐美貌如花,才华横溢,却生生被逼上花轿,想必此刻已是满脸泪花了吧。” “谁说不是呢。”有人感叹道:“这年头,当官就是有这个福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小老百姓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你们别这么说。”一直没开口的李元安却在此时说话了,“陆大人清正廉洁,断不是那卑鄙小人。” “李公子啊,难得你对一片痴心,对她的家人也能如此宽容。”一位慈祥的老人走过来,满脸的慈爱和同情。 “不”李元安垂下头,眼眸黯淡,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我与梓…陆小姐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误会了。” 哦?全场议论声随着李元安这句话戛然而止,纷纷以不解的目光看着他。凌汐涵则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儿的看着自编自导的李元安。她很好奇,接下来这个李元安又会表演出什么好戏。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坐在花轿中的陆安彤知道了,她赶紧让妙竹过来打听情况。妙竹听那李元安竟这般呼唤陆安彤,已是气怒在心,又见周围百姓不明真相纷纷议论,早就气得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嘴唇哆嗦着,硬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汐涵给她使了个颜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听得李元安温和谦恭道:“在下本是杭州人士,去年赶至京中参加科考,无奈半路被山贼拦路抢劫,身负重伤,幸得陆小姐路过相救,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他沉吟一会儿,又道:“在下感念陆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听闻陆小姐大婚,特来祝贺。”他虽然口中说着祝福的话,眼底却满是悲伤黯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那锦帕洁白如雪,上面绣着大片绽放的雏菊,边上还有两个隽秀的小字,正是‘梓君’。 李元安依依不舍的看着握在手上的娟帕,“这…这是上次陆姑娘匆忙离开落下的,在下一直存放着。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话音未落,妙竹就以凌汐涵还来不及阻止的速度冲上前夺回了那锦帕,她顿时心中一沉。就听得妙竹冷眉怒目,“你这书生好不知礼数,我家小姐养在深闺,何时救过你了?还有这锦帕,怎么会在你手上?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却没想到却是个等徒浪子,竟会做些毁人清誉的事。”她柳眉倒竖,狠狠的瞪了李元安一眼,才又对着周边的百姓解释道:“大家别相信他的鬼话,我家小姐知书达理,美丽高雅,从小就甚少出门。即便是出门也有丫鬟跟着,奴婢可以作证,我家小姐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什么李元安,更没有落下什么丝帕被他拾了去。” 秒竹声音清脆且中气十足,让人闻之心中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再想到陆安彤‘绝艺’的美称,遂也慢慢倒向了妙竹,看向李元安的眼神就变得鄙夷不屑了。 “原来如此啊,亏我方才还以为他是个痴情之人呢,却原来是想要攀龙附凤啊。” “哎~年轻人,你求功心切老婆子我可以理解。陆姑娘美貌聪慧,你心中仰慕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毁人家女儿的清誉这事儿可就不对了。”刚才一脸慈祥的老人转过来苦口婆心的劝道:“陆大人公正为民,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你怎能随意攀诬污蔑煽动人心呢?” “切!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以为有几分学识就可以攀上豪门了,真是痴人说梦。”一男子不屑道。 “就是,看他长得人摸人样的,没想到却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而那李元安,至始至终都没有辩驳过一句话。只是那眼却直勾勾的看向后面的花轿,凄怨、哀伤、以及炽烈的深情几乎要化成火把将那轿帘烧毁,带引着陆安彤随他而去。 凌汐涵不禁眯了眯眸子,眼底神色不明。 这时候,不知道谁突然高喊了一声。 “真是不要脸,为了攀上陆家,居然敢偷进陆小姐的闺房,将人家的锦帕给偷了去。” 凌汐涵眼眸乍然冷冽如刀,人群也因为他这句话而安静下来。下一刻,人人都睁大的眼睛,别有意味的看了看李元安,又看了看花轿,眼底神色变幻万千。 偷进闺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躲过陆家的门房守卫偷溜进陆小姐的闺房?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将其丝帕盗取?很显然不可能。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元安去陆家是经过某些人首肯的。再加上那锦帕,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陆安彤。 想到了这一层,人们的想象力就更为丰富了。 陆小姐居然允许一个陌生男子进她的闺房,且偷偷摸摸的,已然是犯了男女大忌。何况连她的丫鬟都不知道这事儿,那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以想象能发生什么事了。是以,人们看陆安彤的眼神就变了。 妙竹早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凌汐涵阻拦者,只怕早就恨不得扑上去将李元安撕碎才好。 那李元安却是脸色迥然,眼底带着慌乱和急切。 “不是的,我没有偷盗,我没有…梓君的锦帕是…”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闭上了嘴巴,手却死死的捏紧了那块锦帕,仿佛那是他毕生最为宝贵的礼物一般。 他虽然口口声声在否认,可是那亲密的梓君两个字却清晰的从他口中吐出来,再加上那急切的眼神,紧紧握着锦帕的动作,更加让人坚信他和陆安彤有私。 是以,人群发出了更大的舆论。 “原来陆小姐早就与人私定终生了啊,却因为贪图富贵荣华竟抛弃自己昔日恋人。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枉自还称为什么‘绝佳’我呸!” “堂堂一个富家千金,居然违背礼教与人私通,简直不知羞耻。” “还什么‘三绝’,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陆安彤虽然一直坐在后面的花轿上,但是前面的动乱实在太大,让她想忽略都难。当然,那些百姓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她也听见了。便是她再金贵自持淡定从容,听了这些话也不禁白了脸。手紧紧握着凌汐涵送给她的礼物,眼中蓄积着迷雾。若非新嫁娘在被抬进夫家之前不能见人,她早就掀开轿帘走出去了。 可是她不能,这样于理不合。若她今日真的出去了,非但她以后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便是她的父母,也要受她连累。 她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萧淳枫回来,等待着他如救世之神一样解救她。 由于这一场婚礼是开年第一喜事,且又是逸亲王娶儿媳,京都可想有多热闹,栏道的百姓数不胜数。萧淳枫担心接到太过拥堵而阻碍的拜堂的吉时,是以先一步去扫清前方的阻碍。 眼下这边闹得纷纷扬扬,萧淳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走。 凌汐涵一直冷眼看着百姓的辱骂指点,看着李元安似想要解释又欲言又止的无奈哀伤。她冷笑一声,突然拿过妙竹手上的锦帕,清声道:“李公子,你刚才说这是安彤的锦帕对吗?” 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纷纷看着凌汐涵。 李元安点了点头,“是,那上面还绣有陆姑娘的小字。” 凌汐涵嘴角划过冷意,“这么说,安彤确实救过你了?” “郡主?”妙竹大急,忍不住出声叫道。 凌汐涵斜睨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只是淡淡的看着李元安。 李元安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当然,陆小姐救命之恩,小生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吩咐,定当结草衔环相报。”他说得诚恳而真挚,让人倍添好感。 凌汐涵却道:“李公子方才说,你是去年进京赶考科举路遇土匪对吧?” 李元安有些低落,“对” 凌汐涵声音陡然一转,冷道:“既是如此,那李公子定是自小学习六艺诗书,懂得诸子百法。岂不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安彤救了你,就算你不知恩图报,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郡主,在下…”李元安想要反驳,却被凌汐涵冷声打断。 “你明知今日是安彤大婚之日,却在半路拦截捣乱,是何居心?你今日拿出这方丝帕又是为了说明什么?若真是要谢恩,为何选在今天?又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大家,混淆视听?”她声音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冷。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自古君子当仁义孝恭,谦卑礼仪。你可知你今日这番作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污蔑良家妇女,毁人清誉。实乃小人所为。”她语言犀利,字字珠玑,说的李元安一脸的羞愧。 “郡主,我…” “驾—”马蹄声伴随着男子冷冽入骨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捣乱?” 坐在花轿中的陆安彤眼一亮,差点激动得流下了泪水。是他,他来了,他来了。 凌汐涵抬眸望去,只见人群分开出,一匹快马急速而来,马上的男子一袭红色新郎服,俊美绝伦。虽然浑身散发着冷意,但是那出色的容颜,以及高贵的气质,无一不让周围的女子惊艳驻足。 李元安脸色白了白,眼瞳闪过慌乱之色。 萧淳枫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元安,眼眸深邃冷冽。 “就是你在捣乱本世子的婚礼?” “我…”李元安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刚才面对强势的凌汐涵,已然心中有些畏惧。如今见萧淳枫一脸冷意,眼瞳闪烁着冰霜刀剑的寒意。那仿若自地狱而来的使者一般的眼神,看得他腿脚发软,刚才的坦然自若与哀伤深情早已化为了浓浓的恐惧。周围的百姓一见他这副心虚的摸样,再加上刚才凌汐涵的逼问,很自然就有些怀疑他了,看着他的眼神也由同情化为了愤怒。 妙竹一见萧淳枫,却是眼一亮,急急的奔过去。 “世子,你终于来了。刚才他…他侮辱小姐。”她立刻为陆安彤抱屈起来。 萧淳枫眼神更为冷冽,阴嗖嗖的看着李元安。 “是吗?”他嘴角划过冷意,‘赤’的一声拔出身旁侍卫的佩剑,直直刺向李元安。 “侮辱世子妃者,死!”他眼瞳略过一道杀意,冰冷的剑刃无情的刺向李元安。人群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呆,而后又是惊叫着跑开了。那李元安却是吓得眼睛睁大,甚至忘记了躲避。 千钧一发之时,凌汐涵身影一跃,手中长綾挥出,打开了萧淳枫的剑。 哐当一声,长剑断裂,一半在萧淳枫的手上,一半在地上。阳光洒下来,那剑尖还泛着尖锐的冷光。让刚刚死里逃生的李元安又是一阵惊惧,竟是手脚发抖的跪了下来。 萧淳枫皱眉,丢开手中断剑,冷眼看着凌汐涵。 “你这是何意?” 凌汐涵挑眉,“大婚之日,不宜沾然血光。” 萧淳枫眼眸微动,仍是冷着脸。 “他侮辱我妻子。” 凌汐涵眼眸闪了闪,萧淳枫倒是真对安彤有情。遂放软了声音道:“你不想知道这背后是谁指使的吗?” 萧淳枫眼一眯,冷冷看着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李元安。 “说,谁指使你的?” 李元安吓得一抖,眼眸微闪,有些底气不足道:“世子说的什么,在下不明白。” 萧淳枫眼眸更加冷冽,“本世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不供出主谋,本世子就以扰乱婚礼为由将你送至顺天府尹。” 李元安脸一白,“世子这是要以权压人吗?” 萧淳枫冷笑,“以权压人?就凭你,还不配!” 你不配!响当当的三个字震响在李元安的耳膜,直让他眼瞳放大,双手紧握成拳,眼底有着不甘和愤怒。 萧淳枫半眯着眼眸,“今日害死本世子大婚之喜,本世子不想杀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说是不说?” “该死!”隐在暗处的女子低咒一声,“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身后的丫鬟低着头,小声道:“小姐,要是那李元安供出你来…” 女子冷笑着,眼底满是疯狂的绝望和报复。 “即便是身败名裂,我也不会让陆安彤这般得意猖狂。” 丫鬟身子一抖,有些惊慌害怕的抬起头,那张脸赫然便是茜雪。 “小姐,你…你要做什么?” 伍青筠微微侧身,冷艳的侧脸冰冷如霜雪。湖光绿水掩映间,阳光投射而来,准确反射出她眼底冰冷而狠辣的刀锋。 “来人!” 一个黑衣人陡然落下,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且淫邪的眼睛。 “伍小姐。”他色眯眯的看着伍青筠,眼底酝酿着炽热的火焰,几乎要烧尽伍青筠单薄的裙衫,将她内里一览无余。那样的目光连身为丫鬟的茜雪都感到羞耻与愤怒,何况是高傲不可一世的伍青筠?她极力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杀意,冷冷道:“那顶花轿看见没有?” 黑衣人凝眸望过去,“看到了。” 伍青筠突然嫣然一笑,一步步的走过去。她今天身着一身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外披着披织锦镶毛斗篷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随着她优雅的步伐,碎花长裙在地上摇曳逶迤出一条直线。头上的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和耳垂上的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碰撞发出丁玲悦耳的响声,直敲进黑衣人的心里。再加上她此刻笑靥如花,本就美艳的容颜更是添了三分丽色,让黑衣人见了心驰神荡,眼神更加炽热且猥亵。 “你现在就过去。”伍青筠的声音不若平时那般清冷而高傲,低沉而妖魅,像是黑夜里的蓝色妖姬,充满了诱惑。 “将她挟持了,然后…据为己有。”她眼底闪过一道幽光,声音越发的低柔起来。 因为她的靠近,身上独特的女子体香隐隐入鼻,黑衣人闻之心神皆醉,恨不得就此就将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压在身下好好享受一番再说。耳边那魔魅似的嗓音更是挠得他心痒难耐,下意识的伸手想将伍青筠推倒在地,然而,听到挟持两个字的时候,他眼中精光陡然一闪。 “那可是世子妃,你让我挟持她?”他皱眉,眼中有着疑虑。 伍青筠轻嗤一声,“怎么,有色心没色胆吗?” 黑衣人沉默,伍青筠暗自咬牙,忽而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呐,你看见没有。”她指着站在人群前的凌汐涵,“那个女子,她是世子妃的朋友,长得美吧。”她看见黑衣人眼底猛然乍现的惊艳和痴迷,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这么美的美人儿,难道你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儿吗?” “小姐?”茜雪自那黑衣人突然出现就吓得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见自家小姐和那黑衣人似乎熟识心中更是惊讶。如今听得向来谨守礼仪廉耻高傲于心的小姐居然说出那般下作粗俗的话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中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伍青筠冷睨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怎么?你可是怕了?”见黑衣人还在犹豫,伍青筠再加了一把火,嘴角勾起讽刺。 “你不是一向以色胆包天为名吗?不过两个女人而已,你这就不敢了吗?呵呵,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谁说我不敢了?”那黑衣人被这么一激,果然中计,立刻冷眉道:“爷这就去劫持了那小娘子,再劫持了那长乐郡主。” 伍青筠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没想到黑衣人居然知道凌汐涵的身份。 黑衣人见此笑得邪恶而不屑,“早闻京都三绝,个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却没想到,那长乐郡主容貌也如此非凡脱俗。”他眼中露出猥亵痴迷之色,“如此美人儿,当真世所罕见。” 伍青筠眼睛一闪,笑得越发魅惑妖娆。 “对呀,这样美的美人,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说的是。”那黑衣人已经被伍青筠挑起了心里的邪恶欲望,不住的点头,一双眼睛仍旧色眯眯的盯着凌汐涵。 伍青筠垂眸冷笑,面上却越发妖冶。 “那花轿中的新娘也是个倾城美人儿,你就不喜欢吗?” 黑衣人挑眉,而后似下定决心道:“好吧,反正劫一个也是劫,两个也是劫,倒不如爷一下子都享用了。这样美的美人儿,爷还没玩过儿呢,肯定更销魂。” 茜雪已经被黑衣人猥亵淫逸的话说的面红耳赤,而伍青筠却是面不改色。 “既然如此,你还顾虑什么?我早已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故意冲撞花轿,然后你就趁机劫人。” 她的话非常诱惑,可是黑衣人却仍旧保持着理智。他斜过眼看着伍青筠,似笑非笑的勾唇。 “你那么恨陆安彤和长乐郡主,可是跟她们有什么大仇?” 伍青筠眼底仇恨一闪而逝,冷冷道:“这不用你管,你只需做好这件事就行了。” 黑衣人上下打量她,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猥琐。 “劫持世子妃和长乐郡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再说了,那长乐郡主可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我就这么劫持了她,到时候要是东窗事发了,我还有命在吗?” 伍青筠眼底狠色一闪而过,“不会的,到时候凌汐涵失身于你,皇后只会尽力将这件事给盖过去,不会闹得人尽皆知的。否者没脸的是凌汐涵,是忠义王府。”不得不数,伍青筠虽然高傲,但是也不乏聪明。 黑衣人挑眉,“话虽如此,但仍要但风险。” 伍青筠狠狠咬牙,“那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黑衣人得意一笑,身影快速移动,不容反驳的挑起伍青筠的下巴。 “就是不知道,素来高傲有绝艺之称的伍姑娘,会不会也别有一番滋味?” 伍青筠大怒,“你—”她愤怒的指着黑衣人,却挣扎不开来,腰肢已被黑衣人紧紧的禁锢住,又怕声音大了会被人发现,只得咬牙低声道:“放开我!” 黑衣人非但不放,而且抱得更紧了。 “你既要我做那么危险的事,那么我也应该要收取一定的回报是不是?”他眼神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伍青筠窈窕玲珑的身材,眼底闪现火花,伍青筠心里一慌,有些僵硬道:“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碰我,要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她心中害怕,说出的威胁之话也显得没有底气。 黑衣人嗤之以鼻,“别以为你那点心思爷不知道,等我前脚帮你劫持了那两个女人,你后脚就会派人杀我灭口。”瞧见伍青筠眼底的惊恐和慌张,他嘴角的笑越发鄙夷。眼中猥亵之色已经完全退去,眼神清明如水。轻佻的挑起伍青筠的下巴,眼神冷冽如刀。 “告诉你,在我面前最好收敛好你的那点小心思。” “你——你不是——”伍青筠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悠然睁大。 “你是凌汐涵的人?” 黑衣人眼里光色一闪,在她身上急速点了几下。眼角余光瞥到想要逃走的茜雪,遂手指隔空一指,定住了她的身形。他回过头来看着伍青筠,啧啧轻叹。 “无怪乎名列三绝呢,果真是国色天香,貌若天仙啊。”他嘴角勾起邪恶的笑,看得伍青筠心中发寒。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她害怕了,后悔了,她想要逃…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黑衣人不屑的冷笑一声,“就你这样小肚鸡肠心狠手辣的女人也配得到整个京都的弘扬与赞颂?我现在真怀疑,那些将你纳入京都三绝的人究竟长没长眼睛。” 伍青筠身为太师府的嫡女,从小到大可以说是受尽身边之人的追捧与宠爱,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与侮辱。听闻黑衣人这般明目张胆的辱骂和嘲笑,她早就气红了一张脸,美眸发着寒意与杀意的瞪着黑衣人,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爷。”黑衣人冷哼一声,忽而眼眸一转。 “不过虽然你没什么内涵,这张脸倒是长得不错。正好,爷手下那帮人已经好久没有开荤了。如此标致的美人儿,可要乐坏他们了。” 伍青筠眼眸悠然睁大,恐惧的看着黑衣人。 “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突然妖魅一笑,声音低迷魅惑。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他自空中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从暗中走出来四五个男子,个个威武雄壮,肌肉发达。 伍青筠看着那几个男子,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起来。 “你…你…” 黑衣人斜睨这她,“在下刚才给姑娘把了脉,发现姑娘你阴盛阳衰,又加之见不得别人婚姻美满,想必是缺少男人了。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优点,不过就是喜欢乐于助人,尤其是美人。美人有所需求,我怎能不满足呢?”他说完伸手一点,点住了欲要张口呼救的伍青筠的哑穴。 “去吧,好好享受吧。”黑衣人退后一步,对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云淡风轻的说着。“伍小姐如此气盛,想必是内分泌失调,需要好好调节调节,你们可要尽力的满足伍小姐。不过人家可是大家闺秀,你们也别太过粗鲁了而伤了美人心哦。” “是!”那几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黑衣人满意的勾唇,“对了。”他忽而看向静止不动的茜雪,“这丫鬟虽然长得没有她主子漂亮,不过倒也有几分姿色。能急主子所急,思主子所思,如此聪慧又衷心,你们可得好好赏赏(上上)她。” 茜雪瞪大了眼睛,这一刻她恨不得死去。伍青筠却已经一个胳膊很粗的男人推到在地,然后只听得撕拉一声,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撕碎,几个男子同时扑到她身上,极尽所能的蹂躏着她娇嫩的身体。 她惊恐着,害怕着,想要叫出声,可是却无法动弹。她蠕动着嘴唇,唇形隐约透露出几个字。 “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 然而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下身袭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碎。她瞪大了眼睛,体内那一波波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和正在遭遇着什么。她一时懵住了,直到一阵撕裂的疼痛入侵,那股疼痛如钢刀滚过,大片大片血迹从身下蔓延而过,流淌进河水里,转眼间就在湖中隐没。 黑衣人一直冷眼看着那几个男人的卖力表演,嘴角勾起冷讽。 “记得完了以后将她送进青楼,这么好的苗子,若是浪费了岂不可惜?” 正遭受惨无人道凌辱的伍青筠听闻这句话,完全是晴天一个霹雳,劈得她耳鸣嗡嗡作响。 “不,不要,我不要去青楼,我不要——”她张大嘴巴,不停的呼喊着,可是却始终发不出声来。终于,她在又一波的凌辱疼痛中流下了绝望而悲愤的泪水,而后晕死了过去。 趴在她身上的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对着黑衣人恭谨道:“主人,她晕倒了。” 黑衣人斜睨了一眼浑身布满青紫吻痕,下身还流着血的伍青筠,厌恶的别开眼。 “将她送到京都最大的青楼,挂牌接客,明天通知伍府的人去接她。” “是”几个男子立刻将昏迷的伍青筠和茜雪抗在肩膀上,往另一条路走去。 黑衣人看了眼地面的血迹,眼底露出浓浓的厌恶,而后身影一闪,快速消失。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说正僵持在街上的花轿队伍,萧淳枫冷冷看着李元安,直看得他腿脚发软,身体颤抖。 这时候,一个侍卫走过来。 “世子!” 萧淳枫皱眉,低下头,那侍卫凑近萧淳枫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萧淳枫立刻满脸怒火,眼底爆发出杀意。 “果真是她。”他冷笑一声,“一天怎么够?告诉阿黑,让她在妓院里呆个十天半个月,每天必须接十个客人。记着,千万不要让她死了。” 那侍卫身体一抖,低头应道:“是”说完后便立刻离去。 凌汐涵看着隐入人群中的侍卫,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萧淳枫果然有准备,看来她是白担心了。 正想着,萧淳枫已经打马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李元安。忽而嘴角蠕动,以传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元安眼瞳悠然睁大,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恐惧。 “你—” 萧淳枫眼不斜视,懒懒道:“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 李元安打了个寒颤,立刻点头道:“草民说,草民说实话。”他心底止不住的颤抖,竹筒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前几天有个姑娘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又将这锦帕给我,让我在今天冒充陆小姐的情人出现在此。利用百姓毁掉陆小姐的名声,让她无法嫁入逸亲王府。” 周围百姓发出一阵阵到抽气声,萧淳枫却是早就脸色铁青。 “还有呢?” “还有…”李元安脸色发白,“我根本就不认识陆姑娘,也从未见过她,刚才我说的话全都是那女子教我的。世子爷饶命,草民上有重病在床的母亲,无钱治病。因此才受小人蛊惑,逼不得已做下此等行径。世子爷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他不停的哭求着,用力的磕着头,祈求萧淳枫能够放过他。那眼中隐现的真诚和担忧却不似作假,让周围本来因他如此行为而愤怒在心的人群的怒骂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凌汐涵走上前,眼里露出讽刺。 “真的只是这样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利用群众的力量逼迫安彤下嫁给你,从此鲤跃龙门荣华富贵?” 李元安眼底闪过慌乱,口中却否认道:“郡主,你在说什么,草民不明白。” 凌汐涵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萧淳枫,又掉转头看向李元安,声音平淡无波,却如重锤一般敲在李元安身上,让他如遭雷击。 “我查过了,李元安,不,你应该姓吕,双口吕。你叫吕元安,杭州人士,十岁入乡试考中秀才,曾经名动一时。后曾三次入京赶考,却三次落榜,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施展的机会。于是心有怨恨,借酒浇愁,醉酒之后得罪一权贵,遭到追杀,为人所救。”她的声音很平缓,没有丝毫的起伏跌宕,却让吕元安从内心里生出恐惧,以及被提及心头伤痛的愤怒。 “而那个救你的人,却并非安彤。”凌汐涵眼眸如水,清泠而寒澈。 “救你的也是一个女子,她非但救了你,并且拿这件事邀功让你报恩。你今天会出现在这儿,便是受了她的指使,我说的对吗?吕—公—子!”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落下,人群吩咐睁大了眼睛。吕元安眼眸碎裂,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眼眸充血般的红。他忽而愤恨的抬头,怒视着萧淳枫和凌汐涵。 “没想到你竟然全都知道?”他冷笑一声,眼底露出讽刺与悲凉,以及仇恨。 “朝廷黑暗,官官相护。我十年寒窗苦读,却因无钱疏通而多次遭遇白眼与嘲笑,我多年苦心一朝散。”他眼眸冷冽,恨恨道:“皇上贪恋美色,专宠皇后,不思朝政,让我等寒门子弟备受打击与鄙夷。”他冷傲的抬眸,毫不畏惧的与凌汐涵与萧淳枫对视,丝毫不见之前的害怕与怯懦,慢慢的站起来。一撩衣摆,满身清骨傲华。即便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透出的清高自若。 “当年皇上上书先帝《士卒工农选拔制度》之时,是何等的义薄云天?那个时候,凡天下百姓工商平等,皆可参加科举制度。所有寒门子弟都心中感激与钦佩。可是如今呢?不过短短二十年不到,皇上却沉迷于女色,朝中奸臣当道,刻薄寒门子弟、贫工农赋。哪里还有当年平乱的威武?哪里还有广施仁义的虚怀若谷?哪里还当得起‘圣明’二字?”他说的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让凌汐涵都不禁为他那份风骨而欣赏不已。 萧淳枫俊脸冷冽,“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元安嗤然冷笑,“我既是站在这儿,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事到如今,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汐涵眼眸微动,上前一步。 “即便如此,你也不打算供出幕后之人吗?” 吕元安一愣,沉默了一会儿。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凌汐涵眼角带着淡淡的嘲讽,“聪明若你,怎不知她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吕元安当然知道,无论今天陆安彤能不能够顺利嫁入逸亲王府,他扰乱婚礼的罪名已经成立。结局可想而知? 凌汐涵挑眉,有些讶异。 “没想到你倒是个情深意重之人。”她一顿,清声道:“你处处为她着想,可她却把你推出来做挡箭牌,你就甘心?” “也不尽然。”吕元安目光淡然悠远,“朝廷昏聩,我积郁心中多年的抑郁得到纾解,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是吗?”萧淳枫冷笑着,眼眸冷然而睥睨的看着李元安。 “你可知道你为何年年落榜?” 吕元安嘴角噙起讽刺,“贪官横行,鱼肉百姓。” 萧淳枫嗤笑,“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可有见到哪一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吕元安一愣,萧淳枫继续道:“若当真是贪官横行,你以为京城还会这么太平?如你这般才华出众年年入考的秀才,年年被刷下却不被皇上发现。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天下早就乱了。” 吕元安脸色一变,抬眸见萧淳枫冷冷的、轻蔑的、同情的看着他。 “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萧淳枫眼神更加同情,却不屑与他解释。 耳边却传来凌汐涵带着叹息和轻嘲的声音,“因为你…恃才傲物!” 吕元安双眸睁大,凌汐涵淡淡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初次上京赶考的时候,有一次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书生遨游太湖。湖边立着一块碑,上面提着一副对联。烟锁池塘柳!那对联挂在那儿一年,无一人能对上。可你却不暇思索便对出了下联,顿时让众多名门子弟高看钦佩。可你素来清高自傲,最不喜攀权富贵,更是对那些依靠家族恩荫入朝为官的富家子弟深恶痛绝。因此在那次以后,你心底便有了优越感,越发的鄙视和嘲笑那些京都名门勋贵。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把整个京都的权贵子弟骂了个彻彻底底,也将所有人都得罪个彻彻底底。你可知道,那对联乃是皇后之父落老丞相题写的,为的就是要考验新一届考生的才华。你才华满腹,本来颇受老丞相赞扬,可你不知道,当天,当你肆意飞扬辱骂那些在你眼中只会斗鸡遛狗逛青楼的富家子弟不过是酒囊饭袋的时候,皇后就站在暗处看着。你那般不可一世,那般清高自负目空一切。这样的人,只会以自己为中心,丝毫看不见也听不见别人的建议和意见。如你这般,又凭什么为官为民?” 吕元安眼瞳开始涣散,“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凌汐涵单手负立,目光静默的看着远方。 “你第二次参加科考,是在三年前。那年,皇后之母病逝,身为主考官的落老丞相辞官归野,远离朝政。即便如此,老丞相也在上递奏折之前对皇上谏言,说你才华横溢,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望重之。皇上依言给了你机会。可你呢?仍旧改不了高傲的本性。”她淡淡一拂衣袖,嘴角一缕讽意流泻。 “那年朱老将军致仕,在府中摆宴请客,宾客不仅有朝中百官,更有历届才子。而你,自然也在其中。酒过三巡,朱老将军被一群文官缠着要作诗。朱老将军推脱不掉,便随口做了一首打油诗。却刚巧被你听见,当即嗤笑其乃粗鄙之人,不懂风雅。满堂宾客,朱老将军颜面无光,宾客悻悻而归。”她说到这儿目光直视李元安,“朱老将军本就是武将出身,不懂得文人的之乎者也舞文弄墨,只懂得上阵杀敌。早年也曾随先帝出征多次,在军中威望颇高。甚至,他还曾指点过当今圣上武功,就连皇上也对其颇为敬重。而你,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般侮辱嘲讽于他,让他颜面何存?让皇上心中作何感想?更让数万将领如何感想?如此清高自傲肆意贬辱他人之人,何以为官?”她嘴角噙起浓浓讽刺与轻蔑,“你侮辱了朱将军,让他手下的将领下属如何不愤怒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吕元安身体微晃,脚步踉跄的退后几步,脸色煞白如雪。 凌汐涵再次上前一步,“有了这两个例子,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踏入朝堂吗?可怜你却还在这儿指天怒骂皇上昏庸,朝廷黑暗,谁给你的胆子?你不检讨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却只知道怨天尤人不思悔改,别说中举,这一辈子只怕都无出头之日。” 凌汐涵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吕元安脑海嗡嗡作响。他被这个真相震得呆住了,大脑已经停止转动,所有思绪荡然无存。 围观的百姓静默着,人人都低着头,随着凌汐涵的话,也有人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狂傲自负的少年,那个在科举之中名列前茅却无缘上榜的才子。那个曾让很多京城名媛仰慕欣赏的少年—吕元安。 凌汐涵目光幽幽转动,流泻一缕轻笑。 “如若不是你那般猖獗,皇上又岂会明知道你被人追杀却视若无睹?可怜你长着眼睛却被蒙蔽了心窍,竟这般的自怨自艾,把一切的过错都归结于朝廷和皇上。”她眼底嘲讽彻底蔓延至眼尾甚至嘴边,“今天你虽受人指使,又何尝不是你内心报复的计划?” 吕元安垂眸,似在反思着。萧淳枫却早已被他磨完了耐性,再加上吉时快过了,他也难得在这儿和他磨叽,直接下令。 “来人,吕元安污蔑世子妃清誉在前,后又辱骂圣上,罪不可赦,传京兆尹将之捉拿,等候发落。” “是”立刻就有侍卫躬身而下,不一会儿就请来了京兆尹。那京兆尹早在路上的时候就听侍卫将之前的事情说得一字不落,当下就铁青了脸色,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吕元安铐起来,押入大牢。 擦肩而过的时候,吕元安突然转过头来。 “救我的人…是伍太师的嫡女,伍青筠。” 丝—— 人群再次发出倒抽气声,很多闺秀再一次想到睿亲王府赏花会的事情,立刻便了解了事情原由,心中除了鄙夷也戚戚然。而那人群中故意挑拨是非的妇人也被萧淳枫找了出来,交给京兆尹看押起来。 “吉时快过了,走吧。”凌汐涵看了看天色,说道。 “嗯”萧淳枫调转马头,“走” 于是婚礼的队伍再次前进,锁啦声响了一路,街边百姓也随之欢呼起来,刚才的插曲慢慢淹没在激越的人群中。在临去前,凌汐涵侧眸看着某一个地方,眼底略过一抹异光,嘴角流泻一丝笑意。而在她离开后,那个地方走出来两个人,一主一仆。 前面的那个着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外套一件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看着离去的队伍,她嘴角挽起柔悦的笑光。 “小姐!”身后着青缎交领背心,碧绿色的综裙的丫鬟低低叫了一声。 “大夫人已经派人来催促多时了。” 女子眼里幽光一闪,嘴角噙起讽刺。 “她的宝贝女儿都被卖到青楼了,她还有闲情逸致参加人家的婚礼?” 丫鬟微微一笑,“小姐算无遗漏,大小姐这次定会身败名裂。从此以后,太师府就是你与夫人的天下了。” “夫人?”伍惜雪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流泻一缕笑意,眼底却有悲哀闪现。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整天的算计与争斗。实在是大夫人太过咄咄逼人,母亲生性柔弱,即便被提为了平妻。可只要有大夫人母女在府中,母亲总要一辈子受她们压制。何况,她已经十六岁,该是说亲的年纪了。如果大夫人不倒,那么她的婚姻都没有自主权。依照大夫人对她们母女的仇视,如何会给她安排一桩好姻缘呢?所以,她只有自己一步步谋划,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没错,吕元安的身份是她偷偷告诉凌汐涵的。在太师府,身为嫡女的伍青筠事事打压她。就因为她长得比她美,就成为了伍青筠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但是她,连她娘她们都不放过。这么多年以来,她们母女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后来,她改变了方针,处处讨好伍青筠。 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伍青筠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格。伍青筠需要的是荣耀,是天下第一,恨不得世上所有女人都成为她的陪衬才好。所以,她便努力降低自己在亮点,让自己成为伍青筠身旁的绿叶,衬托伍青筠的耀眼与美丽。 终于,伍青筠不再远离她,无论出使什么宴会,都会将自己带在身边。尽管,那也只是为了衬托她的芳华。 与此同时,她也在找伍青筠的把柄,一个可以让她致命的把柄。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原本来眼高于顶的伍青筠居然喜欢上逸亲王世子。 伍惜雪的思绪有些恍惚起来,目光穿过眼前绿荫,回到了记忆之中最为深刻的一幕。 云天之巅,一黑色蟒袍少年从天而降。那冰封的眉眼,精致到极致的五官,那颀长似松柏的身影落在了她眼里,就这样注入了她内心深处。甚至忽略了身边掠夺的匪贼,忽略了丫鬟下人凄厉的惨叫和抱头逃窜的狼狈,更忽略了她此时正被盗贼挟持在手。她就那么痴痴的凝望着他,看着他拔剑而出,不过眨眼之间,血色在眼前蔓延,天地一片静谧,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她怔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冷酷的将剑插回剑削,目光冷漠。 “可有受伤?”他的声音虽然冷漠,但是却很好听,让她不觉入了迷。待反应过来才顿觉失礼,当即脸色微红,屈膝刚欲行礼,便见身前一道靓丽的身影闪过,伍青筠已然先一步上前屈膝感谢道:“多谢世子相救,臣女无碍。” 她微微怔住,想不到素来高傲的长姐居然会对眼前之人那般客气,且她一贯冷傲的嗓音居然含带着几分温柔。她不由得凝眸看向伍青筠,待看清她眼底流露出那层爱慕之色,霎时一颗心如坠冰窖。她死死的咬着唇,五指紧握着,努力克制着自己那脱口而出的怒骂和嘶吼。 从她们的对话中,她知道了,原来那男子竟是逸亲王世子,皇上最为看重的侄儿。也是她,毕生不可期待的梦。 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而她,不过是一个卑微如泥土的庶女,如何能配得上他? 因此,她一开始就看明白了一切,因此,她从不幻想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只不过那个从天而降的绝色少年,却被她深深印刻在了心底深处。 那年,他十二岁。而她,七岁。 微眯眼稍许,伍惜雪睁开眼眸,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伍青筠这辈子完了,可是她也知道,这辈子她都与萧淳枫无缘了。哪怕,她如今已经是嫡女,他却已然拥着另外一个女子踏上了幸福的殿堂。 心痛吗?那是必然的,可是却已经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刻骨铭心了。或许,时间真的能够淡化一切。 想到此,她嘴角勾起一抹绝丽的笑容来。 “走吧” 主仆俩慢慢离去,小道旁绿枝横斜,撩起她一缕发丝随风轻扬,缕缕发香飘荡在空中,令随后而来的青衣男子不禁一怔。眼眸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离去的芳影。 身后一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的青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带着调笑的语气道:“岳兄这是在看什么看得这般着迷?莫不是遇着绝世佳人了?” 旁边一个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的男子也笑道:“真的有绝世佳人吗?看岳兄这般神态,莫非那女子比长乐郡主还美?” 岳中祥目光闪了闪,“自是不及。” 先前那男子目光一亮,“你还当真看见美女了?快说来听听,是谁家的千金,让岳兄如此惦念痴迷。” “诶~”玄衣男子故作不悦道:“岳兄自上次在琼华宴上见到风华绝代的长乐郡主便久久不能忘怀,听说还满屋子的挂着人家的画像呢,可见对其钟情已深。况且岳兄可不是那薄情之人,岂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嗯,说的对。”蓝衣男子赞同的点头。 岳中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逸亲王府的婚礼快开始了,看来程兄和楚兄还贪恋静心湖风景,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哎,你别走啊。”那姓楚和姓程的两名少年立刻高喝着走了上去,声音渐渐消失。迎亲队伍一路行至逸亲王府,在礼官的高喊下,萧淳枫百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柔化成水。他举起弓箭,对着花轿射出三支箭,然后再走到花轿前,踢了几下。随着喜婆一声声喜悦的嘱咐,他牵起了新娘的手,跨过火盆,走了进去。 凌汐涵自然也跟了进去,刚进得大门,迎面就跑过了一个人。 “涵姐姐,你终于来了。”萧绮兰那独特娇俏而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手臂已经被她挽在了手中。 凌汐涵抬眸,霎时眼前一亮。今天的萧绮兰穿了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平罗衣裙,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益发显得身姿如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发式亦梳得清爽简洁,只是将刘海随意散得整齐,前额发丝貌似无意的斜斜分开,再用白玉八齿梳蓬松松挽于脑后,插上两枝碎珠发簪,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斜斜插在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娇柔丽色,余一点点银子的流苏,臻首轻摆间带出一抹雨后新荷的天然之美。 凌汐涵打趣道:“刚才见到的新娘子已是美艳不可方物,没想到咱们的长平郡主也毫不逊色呢。” 萧绮兰面色一红,撅着嘴道:“涵姐姐,你就会取笑我。” “涵儿。”温柔的嗓音响在耳侧,凌汐涵目光流转,却是凌泓。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和萧绮兰站在一起,倒像是情侣装。 凌汐涵嘴角不觉露出笑意,却听得又一个温柔的女音响起。 “涵儿。” 她侧目,见乔盼归带着丫鬟款款而来。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再配上那丽质天成的容颜,嘴角淡然而柔悦的笑容,当真美丽无瑕,国色天香。 “你倒是来得早。” 乔盼归道:“我原本也是要去陆府的,只是大哥不放心我一个人,遂让我与之同行。”她看了萧绮兰一眼,“方才我还在和绮兰说起你呢,没想到你这就来了。”她微微一顿,眼神带着些许沉凝,道:“我听说方才路上出事了?” 凌汐涵眼神一闪,而后笑道:“一些小事而已,无伤大雅。”抬眸见所有宾客已经往大堂内走去,便道:“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吉时到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嗯”乔盼归点点头,随后几人跟着来往的宾客一起走进了礼堂。 入眼处到处都是红绸遍布,喜字遍贴窗户,下人们全都扬起喜悦的笑脸,整个逸亲王府上下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新娘和新郎早已站定,逸亲王和逸亲王妃坐在高堂之上,底下坐满了宾客。而在这其中,凌汐涵毫不意外的见到了萧霆轩。本来今日这样的场景,皇上和皇后也是准备来的。可是最近几天听说皇后身体又有些不好,皇上心中担心,便留在皇宫照顾皇后,遂让萧霆轩带上祝福。 他仍旧一袭白衣如雪,仿若九天谪仙从天而降,美得那般耀眼而夺目。即便是满目的红色,也掩盖不了他独特似月光清冷的气质。 在凌汐涵望向他时,他回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凌汐涵目光往下一瞥,正好对上一双略带喜悦的黑眸。她微微一愣,却是萧铭澜。 萧铭澜也是皇室宗亲,来参加萧淳枫的婚礼是情理之中。可是令凌汐涵迷茫疑惑的是,他干嘛用那种目光看她?炽热,喜悦,失落,激动,忧伤… 那样的眼神,似乎不应该属于萧铭澜才对。 萧铭澜知道今日一定会遇见凌汐涵,他心中升起莫名的欣悦和激动,坐在大堂内,频频向外张望,只期待脑海中那一抹倩影快快出现。终于,他等到她了。可是她的目光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他身边的男子,那个倾国绝世的男子—萧霆轩。 他心中黯然又心伤,那次在睿亲王府的赏花会上,他便已觉察她和萧霆轩只见微妙的暧昧。那时他故意将之忽略,想着凌汐涵那般骄傲的女子,必定不若世俗那些肤浅的女子一般会为萧霆轩的容貌和身份心动。 可是这样的安慰还未持久,便看到她对万事万物视若无睹的眼睛已然容纳进了萧霆轩的影子。 他不知道,是否她的心里也容下了萧霆轩,是否没有空缺了? 迷茫失神中,婚礼已经接近尾声,新娘被送进了洞房。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跨步上前,想要走到凌汐涵面前对她诉说心中的情意。却不想,眼前白影一闪,萧霆轩已经快一步走上前,直接拉着凌汐涵穿过人群,光明正大的离去。 萧铭澜刚抬起的步伐定在原地,他怔怔的看着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一样的高贵,一样的绝世。他们走在一起,那么般配,仿若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其余的皆成为了梦幻与虚无。 他的眼神变得空乏,只待那两个绝世清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他却仍旧没有从空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虽然雪停了,但是正月的气候仍旧不乏寒冷。走在鹅暖石的小路上,一阵风吹来,凌汐涵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萧霆轩侧眸见了,眼眸闪了闪。 逸亲王府很大,比之睿亲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亭台楼阁,朱强环佩,流水淙淙。又因今日喜庆之日,府中布置得格外热闹华丽,一路走过来,连石青从木都挂满了红绸。 凌汐涵跟着萧霆轩一路走来,穿过月洞门,来到了花园之中。花园中的红梅还未凋谢,一朵朵红艳而夺目。 半晌,凌汐涵才开口了。 “你拉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散步吧?” 萧霆轩背着双手,眸光一瞥,见她水眸潋滟,云鬓雾绕,朱唇红润,头上挽了个简单的流云髻,鬓髻上只戴了根碧玉的发钗,再配上那一身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真真是美艳绝伦。她的美不似母后那般如莲般出尘不染,她的美耀眼而逼人,冷艳而夺目。就像开在雪山上那一抹傲然绽放的红梅,自有一腔傲骨和高贵。 他从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母后,当真还有女子可以配以‘绝世’二字著称。 “我脸上有字吗?”凌汐涵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皱眉。 萧霆轩恍然惊醒,嘴角竟似露出一丝笑意来。 “嗯,确实有字。” 凌汐涵一愣,却见萧霆轩突然凑近她,凤目含笑。 “你的脸上写着两个字。”他的目光划过她弯月如柳的眉,来到她碧月清泉的眸,再到小巧而秀挺的琼鼻,最后落在那似百草清香的樱唇之上,目光稍定些许,嗓音若天籁。 “美丽。”他眼中带着笑意,可是眼底却有着一抹认真。 凌汐涵目光微动,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什么时候你也这般轻佻了。” 萧霆轩故作未听,凌汐涵忍不住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 “无事。”谁知萧霆轩却云淡风轻的给了她这么两个字。 凌汐涵双目一瞪,萧霆轩这才笑道:“里面太过嘈杂了,难道你喜欢?” 凌汐涵撇撇嘴,她确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能跟她自小生长的环境有关吧,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向来是不喜欢光明的。 见她不说话,萧霆轩回眸,正巧捕捉到她眼底那一抹似历尽万世沧桑的惆怅与嘲讽,再联想到那日在皇宫雪地里听她讲述的那段血腥童年,心便是一揪,脚步也停了下来。 凌汐涵正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之中,脚步没有目的地的往前行走着,不期然却被萧霆轩拉住了手臂,而后他微一个用力,凌汐涵没有防备,便一下子跌到在了他的怀里。 凌汐涵双眼一瞪,却在触及到他的双眸时愣住了。 那双眼睛暗沉若夜,深邃若海,又晶亮若宝石,晨曦的阳光折射而下,在他眼中闪烁着淡淡的霞光,异常的美丽。只是此刻他的双眼却凝聚了一层幽暗之色,恍若最为沉暗的海底礁石,弥漫着深深的雾气。而那雾气之下,却是淡淡的柔光,是那种和风细雨却能暖至心底的温柔和怜惜。那样的目光就若一缕藤蔓,一丝丝一寸寸住进凌汐涵心里。她脑海里一下子晃过那天在昭阳殿中,皇后对她说过的话,心中不期然泛起了涟漪。 “以后不许再回忆曾经。”耳边,却是萧霆轩略显霸道的嗓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心疼。 凌汐涵挑眉,“你怎知我在想什么?”这厮难道会读心术? 萧霆轩道:“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凌汐涵眼神有些恍惚,“是吗?” 萧霆轩却陡然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双手,将她紧紧的抱进了怀里,就似要将她刻在骨子里一样。 凌汐涵没有推开他,眼眸有些涣散的看向远方,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软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汐涵突然轻声道:“萧霆轩,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霆轩身子一震,却没有回答。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掩住眼底那一晃而过的悲凉和痛苦。他抱着凌汐涵的手又收紧了一分,凤目有些涣散,口中喃喃唤着。 “丫头,我的丫头…” 凌汐涵微微闭了眼,嘴角噙起一丝苦涩。想到那天皇后对她说过的话,不禁目光黯然了下来。 许多年后,当他们年华老去,当青春岁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彼时,他们已然儿女成群,看着满目山河,他们相视而笑。那笑容似流年浮光掠影,似万水千山不变的誓言,似亘古不变的爱情传说。 彼时,她说。 “那一天,群花荟萃,满目红绸,我已对你交付此生的所有。” 他目光动容,眼底溢满深情怜爱以及愧疚跟怜惜。 “冬雪初霁,我已踏过红尘万丈,经年流离,只为等你出现。” 那是他一生之中对她说过最为动情而沉重的誓言,也如那初春融化的积雪,一点点渗透进她的心底。 而此时此刻,他们确实相拥无言。他们不知道,花丛中外,站着一个落寞而哀伤的身影。他望着那一对站在小径上的男女,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看着他们在初春的暖阳下洒下修长而谐和的身影,看着他们彼此相视的唯一… 他身侧的手不禁握紧,复又松开了。 “很心痛对吗?” 突然而至的女声让他猛然惊醒,漆黑的眸子锐利如鹰的回眸,却在见到来人时愣了愣。她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这女子无疑有倾城之容,那双明若灿霞的眸子却直直看向前方,眼底微微的幽暗却逃不过他的眼。 见此,他嘴角勾出嘲弄与冷意。 “长宁郡主不在前厅,怎的闲来如此?” 凌汐晴收回目光,嘴角一如既往挂着淡然的笑。 “世子已然动情,却不知佳人早已不在原地,想必此刻世子心中无限悔恨遗憾吧。” 萧铭澜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痛楚,脸色冷然的看着她。 “不劳长宁郡主挂心,郡主有空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毫不意外的见到凌汐晴眼中碎裂的痛楚,然而她眼底的一丝幽光却让萧铭澜凝了眼。 “你若敢动她一丝一毫,本世子便是倾尽此生,也定不会放过你。” 凌汐晴一震,瞳孔微缩。她斜侧着眼眸,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眼底有着钦羡和感伤。 “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会伤害她?”她眼眸迷离,嘴角带着一丝苦嘲。 “何况,他…也不允许。” 萧铭澜浑身一振,目光带着些异样的看着凌汐晴。原本他以为凌汐晴和世上那些庸俗不堪的女子一样,伪善、阴狠、善妒、阴暗,就如同凌汐画一般。特别是上次赏花会上,她陷害凌汐涵。只这一次,便给他留下厌恶的印象。 不过此刻看来,却是他一直看低了眼前的女子。 萧铭澜若有所思,目光不期然的又看向了凌汐涵,眼底光芒渐渐汇聚,如同萤火光辉,照满了整片天地,树丛叠茂,桃花纷飞,染落了一地的芬芳。 他贪看妖娆娇艳的桃花,却不想被暗处偷溜出来的蛇咬伤。头脑晕眩间,他见到一个娇小的女童匆匆而来。随后,他陷入了黑暗。 一阵风吹来,萧铭澜陡然睁开眼眸,眼底痛色似弥漫的朝霞,渲染着整个天地,连带着四周草木都能感受到他的哀伤和痛苦。 十年前皇宫安溪殿,桃花林中,那个娇小的女童从我模糊的视线飘然离去,成为了我心中永远模糊而幻灭的梦。十年后,当我想要认真的抓住她的时候,她却早已经不在原地。这到底只是一场梦,还是我此生,注定的情劫? 他望着凌汐涵,凌汐晴望着萧霆轩,他们却都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将他们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嘴角略过淡淡的笑意。 转身,一截蓝色衣裙飘然离去,那曼妙的身影也逐渐消失。走到一个废弃的院落,一墨衣男子立在墙垣下,双手负立。只一个背影,便可知其面貌是何其的风神俊逸,雍容绝代。 “公子。” 墨衣男子没有回头,漠然的声音仿若云丝。 “如何?” 她敛眉,“没有。” 墨衣男子沉吟一会儿,半晌,似喃喃自语。 “琼花仙子…她…真的是吗?”他看着墙垣下不知枯萎几时的树桩,眼底略过极为深沉的复杂之色,交杂这无限琉璃之光,一点点沉入眼底深处。 女子一愣,眼底光芒一闪。 “公子是说长乐郡主吗?” “呵呵…”男子低低而笑,微微侧过脸,即便是侧脸,却也那般细致绝伦,令人无限惊艳。 女子眼眸一闪,“公子何故发笑?” 墨衣男子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查一查恭亲王府。” 女子一震,目光微诧。 “恭亲王府?” 墨衣男子已不再多言,身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 女子静站在原地,看着那被风带动而起的落叶,目光划过一丝光影。她转身,却意外的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束发玉冠,俊眉朗目,风流翩然。特别是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微笑间如漫天桃花纷飞,错乱而迷离了她的眼。 她目光微闪,福身淡淡一礼。 “见过二公子。” 男子瞥了她一眼,“姑娘好兴致,前方礼堂那般热闹,姑娘竟不曾流连,反而在此对着一堆断枝残垣发呆。这独特的心思与爱好,却是令在下好奇。” 女子微微一笑,“二公子不也如此?” 男子挑眉,嘴角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妃之死 自那日婚宴后又过了近两个月,冬日已经彻底远去,春天慢慢靠近。庭院里的花朵儿也都争相开放,满园的芬芳,引得蝴蝶蜜蜂团团转。这样春暖花开的时节,人也变得格外舒爽。 这段时间闹得最为沸沸扬扬的却是太师府嫡女被人在青楼发现之事。 却说那日伍青筠被轮jian,其实那黑衣人便是萧淳枫的暗卫首领。萧淳枫虽然自小远离京城,身在边关的时候较多,可是却也非粗鄙愚笨只知道舞刀弄枪之辈。那些个豪门院子里的腌臜事也并非一无所知。那日在赏花会上,他便觉出伍青筠不是个善茬,自然也多了几分防范。眼看着皇上赐婚于他,伍青筠岂会甘心? 萧淳枫自是怕伍青筠鬼迷心窍的去迫害陆安彤,是以才命人紧紧盯着她,这才发现了她的阴谋,索性也就将计就计。 本来看在想着看在伍太师的面子上,萧淳枫也不打算将这事儿闹大,只给她个教训便罢了。哪知她居然欲毁掉陆安彤清誉不说,还预备让人糟蹋陆安彤,他岂能忍?因此一怒之下就将伍青筠送去了青楼。让她受尽了凌辱。 这事儿凌汐涵在当天见到那侍卫对萧淳枫耳语的时候就猜到了,她只是淡淡扬了扬眉,嘴角勾起淡然而欣慰的笑光。 萧淳枫能这般为陆安彤,想必是将她放在了心底深处,日后定然也会好生待她。 而伍青筠当日没有回家,太师府的人自然怀疑,不出一天便查出了伍青筠的下落。伍太师当时听闻后脸都青了,伍老太君则是气得脸色青红交加,当即便晕了过去。 到底是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伍太师又怎会放任不管?恢复冷静后便让人将伍青筠接了回来,不过那个时候的伍青筠已然不负昔日风华,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神空洞涣散,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伍夫人一见便红了眼眶,抱着女儿痛哭不已。 更糟的还在后面,伍老太君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伍青筠驱散族谱。伍家百年世家,素来乃礼仪之家,岂能被个已然被凌辱至此的女儿辱没了门风?伍太师虽然有些古板,但好歹舍不得骨血亲情,又见素来高傲的女儿如今成了这般摸样,心中也不忍。再加上自己的结发妻子百般苦求,遂没有按照老太君的吩咐去做,只是将伍青筠安排去了别院,由下人好好照顾着。私下里已经在帮伍青筠找一门合适的婚事。 若是从前,以太师府嫡女的身份,伍青筠便是为皇子妃也不会差。可是如今她已然是残花败柳,便是再高贵的身份,怕是也没好人家愿意娶。若是嫁,便也只能嫁给寒门或者平民,而且不嫁给鳏寡之夫就算就算万幸了。 堂堂高门嫡女,落得如此下场,在这个封建保守的社会,伍青筠这辈子算是彻底的毁了。 得知这个结果以后,伍惜雪却是嘴角微微弯起。伍青筠身败名裂了,伍夫人也因教导不善被发落关进了祠堂。整个太师府的后院便是她和母亲的天下了。日后她们再也不用担心时时刻刻防备着伍夫人的迫害,再也不用过隐忍而算计的生活。 想到此,伍惜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心中悲凉。 她想到当年皇后说过的一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奈何身在高门大院里,许多事身不由己,纵然有平民百姓向往的富贵,却也过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此事过后,京都倒是热闹了一回,堂堂三绝之一的伍青筠再次成为了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娱乐话题。再加之萧淳枫刻意为之,流言足足在京都风靡了整整一个月,连太师都无颜面对朝臣而请了病假。最后还是皇上顾忌太师颜面,强制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再对伍青筠有任何流言诟骂,才渐渐制止了这股热潮。 再说逸亲王府,却又即将举家赶往西境。 逸亲王本就镇守西境边防,此次回京也不过是参加皇后寿辰,眼看在京都已经呆了四五个月了,不日便要回西境去了。逸亲王在西境也是有王府的,从前全家也常常举家到西境。只不过萧绮兰自小生在京都,又与皇后亲近,甚少跟着父母兄长一起。此次本来逸亲王也是全家一起到西境的,可萧绮兰仍旧留了下来。 临走的那一日,凌汐涵去送了行,也自大婚后第一次见到了陆安彤。 婚后的陆安彤生活得非常幸福,红光满面,凝脂赛雪,一身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便是倾国倾城。眉眼间已然退去了少女的青涩,带着淡淡的妩媚之色,让她容颜更加出色。她嘴角含着笑,和凌汐涵说话的时候手有意无意放在小腹处。 身为医者的凌汐涵见到她这个动作,心中立即了然,陆安彤定然是有喜了。 她心中替好友高兴,遂上前把脉,果真把出喜脉来,便连着恭喜。 陆安彤嘴角带着羞涩和幸福,可见萧淳枫对她是极好的。 那一天,凌汐涵、萧绮兰和陆安彤在长亭外依依惜别良久,万分不舍的分手。眼看着车架伴随着风尘渐渐消失在眼前,萧绮兰才终于忍不住抱着凌汐涵哭了起来。 其实凌汐涵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萧绮兰乃逸亲王的女儿,却为何从小只身身在京都? 从前因为知道逸亲王对皇后存着爱慕之心,凌汐涵猜想着,或许逸亲王因着皇后喜欢萧绮兰,不舍得她离开,故而遂了皇后的愿。可是自琼华宴后,她心中又有了另外的心思,总觉得皇后和绮兰以及逸亲王之间有什么约定或者秘密一般。尤其是在绮兰当地当众拒绝嫁给大个凌泓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但是她却又说不出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便生生的将这份疑惑压下来了。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本来凌汐涵是打算参加完陆安彤的婚礼后就去幽州的,可是惦记着母亲之死的真相还未揭开,便一直拖延至今日。七天前收到风影传来的消息,说是翠红的踪迹已经有些眉目,相信不日便会将她带回来了。 正想着,忽而察觉房间有异样的气息。她立时凝了眼,淡淡回眸,见风影和雪影站在身后,一脸的风尘仆仆,呼吸有些不稳,脸色也有些苍白,很显然是受了伤。 “参见小姐”二人连忙单膝跪地。 凌汐涵脸色微沉,“花影和月影呢?” 风影眼神黯淡,“回禀小姐,属下几人在回来的路上遭到追杀,花影和月影伤得太重,还未得及回王府。因小姐惦记着翠红踪迹,我二人便先行回来向小姐复命。” 凌汐涵柳眉微皱,风影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她也可以猜到,花影和月影定然是伤得不轻。能在这个时候下手的,除了王妃还有谁?哼!那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不过,这也说明她母亲的死的确跟王妃有关。 “起来吧,可有结果?” 风影和雪影虽然都有伤在身,但是好在有月影和花影从中相护,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再加上匆匆赶路,脸色才略显苍白而已。先在听闻凌汐涵的问话,风影立时神色凝重。 “小姐,属下等人去晚了,翠红已经被杀了。”她说道这儿,眼里闪过愤怒之色。“不过我们找到翠红的女儿含玉。”她测过身子,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粗布麻衣的少女立刻跪在凌汐涵面前。 “民女含玉见过郡主。”或许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含玉的声音带了丝颤抖和畏怯。 “抬起头来。”凌汐涵淡声道。 含玉怯生生的抬起头,触及凌汐涵绝美除尘的容颜,一时间惊艳当场,竟是忘记了害怕。 凌汐涵心中觉得好笑,这丫头看起来就是个单纯没有心机的样子。看她如今这般畏惧自己的样子,只怕也是刚刚逃过一场追杀吧。 “起来吧。”对这样一个小姑娘,凌汐涵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含玉这才回过神来,清秀的笑脸顿时绯红如血,局促的站了起来。 凌汐涵这才问道:“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含玉一怔,清澈的瞳孔立即涌上惊恐和仇恨,身子也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一旁的雪影见此就走上来道:“小姐,翠红死的时候,含玉被她藏在床底下,许是受了刺激。” 凌汐涵了然,“恩,你们都下去疗伤吧。”她吩咐了一声,然后走到含玉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出奇的柔和。 “别怕,你现在告诉我,你娘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重要的话?或者是交给了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含玉身子一抖,下意识的护住身上的包裹,有些防备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水眸闪动,再次说道:“只要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你娘,而且帮你报仇,如何?” “真的?”含玉还是有些不相信凌汐涵,有些迟疑的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凌汐涵点头,“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人将你带到王府来?因为杀死你母亲的人跟害死我母亲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我没有证据,不能证明她是杀人凶手。所以你要告诉我,你娘临终前对你说过什么话,或者给了你什么非常重要东西。这样我才能帮你报仇。” 含玉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刚才那两位姐姐说,要带我去见长乐郡主,姐姐是长乐郡主吗?” 凌汐涵眼眸一凝,点头道:“是” 含玉脸色一喜,她本来就是单纯的女子,谁对她好她也对谁好。刚才那两个冷冰冰的女子救了自己,而见她们刚才的态度,眼前这个美丽得像仙女的女子是她们的主子,而且她看起来这么和善,应该不是坏人。可是想到母亲临终前让她去找长乐郡主,她还是问了一句。现在得到准确的回复,她自然再也没有了防备之心。 “姐姐长得这么美,一定不是坏人,姐姐想知道什么,含玉都告诉你。” 她一脸的单纯,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透明得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凌汐涵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怜惜,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啊,正是豆蔻年华,却成为了孤儿,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来,坐下,慢慢说。”她非常温柔的拉过含玉的手坐了下来。 含玉还有些紧张,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但见凌汐涵态度和善,她心中的慌张反而少了些许。 “姐姐想知道什么,含玉都告诉你。”她将随身携带的包袱取下来,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块血淋淋的布。 凌汐涵瞳孔一缩,血书? 含玉对着那张血书,眼泪就掉了下来,拿着血书的手指开始颤抖。 “姐姐,这是娘在临终前撕下里衣写下的,她让我交给长乐郡主。”她颤颤巍巍的将带血的布条交到了凌汐涵手上,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凌汐涵接过来一看,上面只弯弯曲曲的写了一行字。 “平王妃冤死,小心王妃。”角落里还写着两个潦草的字眼儿,细看一下,居然是个‘毒’字。凌汐涵眼神一冷,果然是下毒。 含玉已然双眸含泪,“娘临终前一直在说乳娘,去找乳娘…” 凌汐涵眸光微缩,“你说什么,乳娘还活着?”她目光惊愕,说不出的震惊和喜悦。没想到乳娘居然还活着,这怎能不让她兴奋? 含玉点点头,“娘说,乳娘走了,什么都不管了。” 凌汐涵皱眉,朝外面唤了一声。 “若雨,若雪。” 若雨若雪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含玉也不奇怪。 “小姐。” 凌汐涵沉声道:“父王回来了吗?” “快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就应该回王府了。”若雨道。 “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凌汐涵转过头来对含玉道:“待会儿我带你去见我父王,到时候你不要害怕,父王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了吗?” “恩”含玉用力点头。 正欲走,凌汐涵又皱了皱眉。她本意是让含玉出现在父王面前,然后借父王的手找到乳娘来指证王妃。可是若暴露了含玉,势必会让乳娘遭到危险,那么知道她娘死因的唯一证人,也保不住了。 这样想着,她便脸色沉了沉。这时候风影却又转了回来,眼眸带着喜色。 “小姐,找到了。” 凌汐涵猛然抬眸,眼底光色一览无余,嘴角挂着一缕笑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清心阁,王妃正跪在蒲团上念经,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她身边。她听见了,却并未睁开眼睛。 半晌,才听到女子凝重的说道:“翠红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女儿被三妹救走了。”凌汐晴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真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为何还能那么平静。 王妃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睁开清凉如水的眸子。瞳孔中倒映着正前方那尊含笑的弥勒佛,此刻那双慈善睿智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似乎含了一丝怜悯和救赎。 她嘴角勾了勾,眼神一霎那的沧桑孤寂,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如水。 “母亲!”凌汐晴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含玉被三妹的人救走了,现在肯定已经在三妹的云梦居里面。如今想要杀人灭口是不可能了,父王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三妹肯定会将她带到父王面前,让她指证你的。”她有些心急了,虽然王妃跟她的关系并不亲厚,但是好歹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她也看明白了,平王妃的死肯定跟母亲有关。 “慌什么?该来的,躲不掉。” 她话音刚落,初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色惶急。 “王妃,王爷回来了,皇后也驾临王府了,让你立刻过去。” 凌汐晴的脸色沉了下来,王妃却是嘴角一勾,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她不急不躁的站起来,眉宇间平静如水,气派高雅贵气,步履从容而平缓。恍惚间,凌汐晴觉得自己的母亲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母亲也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好像脱离尘世一般。她却知道,母亲的心里很阴暗。只是这一刻,母亲好像真的脱离了尘世,像要羽化而登仙一般。这样的母亲让她一时间怔忪当场,竟然忘记了早先的焦急和担忧。 大厅里,皇后坐在首座,神色淡然宁静,凤目清波透彻。忠义王坐在她左下方,脸色凝重而疲惫。府中几位侧妃以及凌泓、凌汐涵等人也都依次落座,神色各异。 没多久,丫鬟来报,说是王妃来了。 皇后挑眉,“让她进来。”她神色波澜不惊,不喜不怒。 凌汐涵看了皇后一眼,风影等人前脚将含玉带到王府,皇后后脚就跟着父王驾临王府,不得不说,皇后的消息真的很快。 丫鬟退去,王妃从容的走了进来,见到上座的皇后,眼神有些恍惚,而后安然行礼。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沉吟着,也不让她起来,只是深深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到灵魂深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才轻轻道:“浣纱,我今天不是以皇后的身份来的,所以我也不想跟你拐弯抹角。”皇后端了黄花梨木方桌上的芙蓉白玉杯,意态悠闲的喝着茶。“你自己说吧,云裳是怎么死的,不要和我说跟你没有关系。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容不得你再糊弄于我。”她放下了茶杯,凤目深沉,语气平淡。 “好歹你我曾经也是主仆一场,如今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老老实实,仔仔细细的将整个过程说清楚。我的性格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她目光陡然犀利如冰,“还记得‘醉生梦死’吧。”她忽而一手拉过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含玉,“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如今我也不跟你废话。”她直接掏出凌汐涵之前交给她的那张血书,拿在手中把玩着。 “我心知你做事隐秘,翠红虽然只是察觉到你对云裳用了毒,却不知道你是怎样对她下毒的,对吧?”她嘴角噙了丝讥笑和讽刺,“云裳本就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一般人根本就没法对她下毒。就算是她不慎被你得了手,她也定然会有所察觉。绝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王妃抬眸,嘴角噙着一抹优雅的笑。 “娘娘素来有诸葛之称,岂知凡事皆要将证据。” 皇后眯了眼,“你觉得冤枉?”她冷笑,“那么,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她呢?” 王妃一怔,随着皇后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走出一妇人,年约五十,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上带着岁月浸染过后深深的皱痕。 王妃脸色一变,却见那老妇跪拜在皇后面前。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依着幼时的记忆,凌汐涵仍旧能够一眼就认出这人来。她的乳娘,程嬷嬷。幼时最为疼惜她的人。 再次见到她,便是灵魂穿越过后的凌汐涵,仍旧能够发掘出潜藏在这具体心底深处的亲切和信任,让她微微红了眼眶。 “奶娘。” 程嬷嬷一怔,继而抬头,看见亭亭玉立的凌汐涵,睁大了眼眶,竟是流下了眼泪。 “你,你是小姐?” 凌汐涵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声音轻柔。 “是,是我。奶娘,你终于回来了。”她握着程嬷嬷的手,嘴角带着温柔的笑花。 程嬷嬷忍不住哀声哭泣起来,猛然将她抱在怀里。 “小姐啊,还好你活着,不枉夫人拼了命来保护你啊。”她边说边哭泣着,多年来压抑的仇恨和担忧一经爆发,却是怎样也止不住的。 凌汐涵一愣,松开了她。 “嬷嬷?你说什么?” 那边,忠义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再也维持不了冷静的王妃。皇后的表情更是阴云密布,散发着重重寒意。 程嬷嬷擦了泪水,对着王妃目露凶光。 “是她,就是王妃,是她害死了夫人。是她在夫人药里下了慢性毒药。皇后娘娘”她却又扑在皇后脚边,哭道:“娘娘,请你给夫人做主啊。是她趁夫人生病时给夫人下了毒,那天晚上奴婢躲在窗后亲耳听到的。夫人是冤死的,是冤死的啊。” 皇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当然知道云裳的死不寻常,要不然也不会暗中调查这么多年。而程嬷嬷,本来也应该是要被灭口的。可是她却被人救下来了,救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当今的皇上。 闭了闭眼睛,皇后声音低哑。 “我非常想知道,你只想知道,你是怎样让云裳失去防备的?况且那个时候云裳经常进宫,如果她被人下毒,我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除非…”她似想到了什么,瞳孔悠然一缩,神色痛楚而愧疚,手指微微颤抖。 忠义王妃抬头,忽而轻轻一笑。 “小姐聪慧绝伦,岂会不明其中真谛?”她没有否认,语气淡然如风道:“小姐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须再来问我?” “母亲!”凌泓目光沉痛的叫了一声。 皇后紧绷的神经在刹那间断裂,她手指一松,那块血布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上。 “为什么?”她嘶哑着声音,目光沉痛而苍凉。凌汐涵心里一阵紧缩,有些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皇后。 “为什么?呵呵呵呵…”王妃忽而轻轻笑了起来,眼中却浮现了泪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小姐…”她抬起头,眼神哀怨而疲惫。“那你为什么要让冷云裳入王府呢?为什么要让她跟我平起平坐?” 皇后冷笑,“就因为这个?” 王妃默然,嘴角噙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 “皇上对娘娘真可谓情深似海,为了您,不惜枉做小人。” 凌汐涵目光一缩,看向皇后,却见她凤目裂开,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王妃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忠义王,嘴角上扬着。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其实你早知道的不是吗?你为何不阻止呢?呵呵…”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王府里那么多女人,她们个个身价万千,势力庞大,皇上需要一个人来左右平衡,弹压朝中个个交错势力。而我,却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我,没有任何的身家背景,不是吗?” 忠义王目光微动,抿唇不语。凌汐涵沉默,这一点她早就看出来了。而坐在大厅上的其他几位侧妃,则是心神一跳,纷纷眼角颤动着,压住心底的害怕惊惧。 王妃却又凄然一笑,望着皇后。 “可是小姐啊,你可知道,人是有野心有欲望的。” 皇后蓦然嗤笑一声,有些失望的看着王妃。“浣纱,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当年我双腿残废,人人厌弃我,唯有你肯在我身边伺候。那个时候的你单纯又善良。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变得心机深沉,手段很辣?权利就真的那么有诱惑力么,甚至是磨灭了你最初的善良与纯真?你太让我失望,也太让我痛心。” 王妃一震,眼瞳水雾汇聚,嘴角勾起迷离而幻灭的笑容。 “是啊,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净而整洁,可是她却从指缝间感受到有温热的鲜血流淌,就像一把把尖刀,划过她的心脏,血淋淋的疼痛。 她蓦然悲怆的闭上眼睛,“是,是我杀了她。” 凌汐涵眼神微动,没想到王妃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凌汐晴却是闭了闭眼,表情弥漫着痛楚。 “母亲!”凌泓再次沉痛而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王妃睁开眼睛,眼神平静而释然。 “小姐你说的对,我是对她下毒。醉生梦死,原是你配置的毒药。当年你被人追杀,险得生还,后来因担心我和碧影为人所害,便给了我们二人这‘醉生梦死’。”她看了一眼默默站在皇后身边的碧影一眼,碧影神色黯淡,叹息的摇摇头。 “你说,‘醉生梦死’就如同这名字一样,凡是中了这种毒的人,在睡梦中会得到自己一生所求,而后渐渐蚀人心骨,毒入骨髓而不自知。而且中了这种毒的人不会有任何的不适,只不过不能受一点的风寒摧残,否则就会加快毒性,慢慢死亡。” 皇后沉沉的看着她,“告诉我,你是怎样对她下的毒?‘醉生梦死’是慢性毒药,况且要五年才会毒发身亡。” 王妃突然笑了起来,“五年,对啊,五年…呵呵呵…说起来,小姐可是忘记了?十二年前,你跟皇上闹矛盾,独自带着太子在凤栖宫居住了两年。在那两年里,你闭门不出,任何人都不见。” 皇后身子摇晃,“果真如此。”她努力平复了情绪,“可是就算如此,云裳也不会毫无防备的任你下毒。” “呵呵呵…”王妃却是笑得更欢了,眼神有些迷离和妖冶。“对啊,她是对我有防备,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小姐你呢。若你没有跟皇上吵架,若你没有闹到要跟皇上决裂。她也不会因日日为你忧心而失去防备,让我有机会买通了她的丫鬟而对她下毒。”她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悲凉。 —哐当— 皇后右手重重的锤在方桌上,杯盏落了一地,碎片尖锐而冷厉,片片刺进她的瞳孔。 凌汐涵心思一动,有些担忧的看着皇后。 “你—”皇后声音颤抖,竟是痛的说不出话来了。 王妃收了笑,幽幽道:“小姐,你没有想到吧。其实,其实不算是我杀了她的,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母亲!”凌泓大惊失色。忠义王的脸色早就已经冷了下来,皇后却阻止了他的发怒。 “继续说。” 王妃眼神幽幽落在忠义王厌恶的眼神上,心中一痛,低低的笑起来。 “诚如小姐所说,冷云裳武功高强,且并非愚笨之人,时间久了,自然猜得到我对她下了毒。”她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皇后。“小姐可还记得?当年你独居凤栖宫两年,与皇上复合之后,她却再也没有踏进皇宫一步了。” 皇后一震,神色大惊。 “难道…” “对”王妃一直在微笑,目光再次幽幽从忠义王清俊的面容上扫过。“小姐可是不解,她为何心甘情愿死在我手上?” 皇后紧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王妃又道:“因为她跟我一样啊,爱上一个永远都不会爱自己的男人。”她神色黯淡萎靡,似乎在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 “这么多年了,她累了,不想争了。她跟我一样,羡慕你,却又没有丝毫妒忌你。”她嘴角微勾,眼神迷离而幻灭。“她得不到幸福了,可是你却很幸福啊,难得皇上能对小姐你一心一意。冷云裳啊,呵呵,有时候她还真是愚蠢又敦厚。看到你跟皇上闹矛盾,她不想看到你跟皇上那么恩爱的夫妻从此决裂,她想帮你守住你的幸福啊。”王妃说着说着,眼泪不期然的滑落而下。 皇后却是身心大震,愣愣的看着王妃。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低着头沉默的忠义王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连连。 王妃又看向忠义王,“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呢,王爷!” 忠义王一震,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结发妻子,目光苍凉而复杂。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妻子心机深重,可是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当年她发现我给她下毒后,并没有揭穿我。”王妃眼神悠远,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狂风暴雨的晚上。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电闪雷鸣,很是骇人。她听闻冷云裳感染了风寒,便只身前往探病。 云梦居,乃是整个王府最为华丽的楼阁,比之她的清心阁不知精致多少倍。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以及一片梅花林。每年冬末,经受了风雪严寒的考验,梅花含苞待放,到了早春二月,大地尚未完全复苏,群梅却已冲寒怒放,红蕾碧萼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冷香扑鼻,沁人心脾。在梅树间,一条铺以信白石的花jing蜿蜒通向楼前,小楼是以白石砌造的,从二楼阳台上垂下翠绿攀藤爬伏,底层的曲廊围栏伴著海棠碧桃,冰花格子窗的窗槛上漆著浅浅的蓝,糊窗的棉纸则如雪花般白,远远望去,犹如仙境般优雅。 内室更是清雅富丽,那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不落富丽俗套。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多愁善感。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紫色薄纱,随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 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后,回纹云锦华帐在风中摇曳垂地,檀香木雕花滴水上坐躺着一个曼妙婉约的女子。她容颜清丽而绝美,只穿着白绸竹叶立领中衣,发丝低垂在云丝绵被上,显得有些落寞。她脸色微微发白,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了一种柔弱的病态美,让人望之生怜。 她就站在门口,隔着珠帘望着那个呆呆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而后,慢慢的走了进去。 女子似听到了声音,淡淡的抬眸。 “你还是来了。”语气很平淡,仿若料定她会在这个时候来一样。 王妃微微讶异,淡定的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端起案几上的青花瓷药碗,用汤匙将药汁搅拌冷却。 “妹妹,药冷了,可以喝了。”她看着床榻上的冷云裳,一脸和善的微笑。 冷云裳静静的看着她,忽而一笑。 “这是最后一剂毒药了吧。” 王妃瞳孔一缩,脸色不变。 “妹妹这是在说什么?姐姐我听不懂。莫非有人在妹妹汤药里下毒不成?” 冷云裳敛了笑容,眼神却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的王妃。银线滚边绣对称忍冬图案淡水红色对襟织锦裳,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微开的领口映出里面的粉红立领中衣。头上梳着大盘髻,发髻斜插和田玉雕琢成的玉兰飞蝶步摇,碧玉镶嵌珍珠的如意钗。鬓角点缀着缀着赤红宝石的金菊花钿。面容娇美动人,神态端庄大方。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雍容华贵的美丽。 她轻叹一声,“我的丫鬟都被你支走了,王妃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我知道,你在我的饮食里下了毒,加之我近日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一病不起。”她眼神透彻而平淡,甚至还含着丝丝的笑意。“王妃不用急着否认,冷云裳闯荡江湖多年,你虽然做的隐秘,但是我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早就已经察觉到我已经毒入膏肓了。” 王妃此刻也不再隐瞒了,淡定平和的容颜上染上了清冷之色,双目睿智而深沉。 “妹妹,你很聪明。”她握着毒簪的手指微微一紧,皇后已经从凤栖宫出来,她必须尽快下手,才能永绝后患。 冷云裳忽而轻轻笑起来,“王妃不必紧张,我早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异,却仍旧按照你的心意喝下毒药,那么此时此刻,我也不会告发你。无论是王爷,还是皇后,都不会知道的。” 王妃眼眸微闪,握在手心里的毒簪悄悄收起来,眼神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为什么?”她淡淡的端起白玉茶杯,轻呷了一口茶。 “为什么?”冷云裳靠在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上,眼神染上了迷茫之色。“因为我累了,爱得累了。” 王妃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眼眸一霎那的痛色蔓延眼底。 “我知道,王妃同我一样,一样爱着那个永远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她幽幽回头,望向王妃,怅然一叹。 “其实王妃不必这样做的,我对你根本就没有威胁。不,应该是说,王府里所有女人都对你没有丝毫的威胁。他的心不在我们身上,也不再这王府里任何女人的身上。你这样费尽心机的除去我,实在是自寻苦恼。”她苦笑一声,眼神越发的怜悯。 王妃神色骤然转冷,讥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这个问题,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不是吗?”冷云裳目光清明,含笑的看着一脸阴沉冷漠的王妃,语气平淡。 王妃心中一痛,“对,你是对我没有威胁,可是你却得到了他的信任跟怜惜。” 冷云裳眼神一暗,“同是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只得到信任和怜惜,也值得你妒忌吗?”她自嘲的笑起来,“罢了,我既然已命不久矣,也不会连累你受罚的。我也知道,我活不久了,无论是信任也好,怜惜也罢,都将随风而散了。”这个时候的冷云裳,仿佛放下了一切的爱与恨,神色淡然平静,眼神含笑自若。 王妃眼神微微缓和,“你不恨他吗?” “恨?呵呵…那你呢?恨吗?”冷云裳反问。 王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冷云裳幽幽叹了口气,“咱们女人就是这样,有了爱便再也装不下恨了,不是吗?” “或许吧。”王妃回答得模棱两可,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她心中感觉复杂,却再也没有了嫉恨。 “所以啊,不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谓的仇恨上。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王妃嘴角含笑,“妹妹这番感悟,倒是有点出尘仙子的味道。” 冷云裳怅然而笑,“王妃可知,我为何不揭穿你?” 王妃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太孤独了”冷云裳幽幽叹息,眼神噙着一缕怜惜和不舍。“这王府里花团锦簇,可是有谁才是他心尖上的那朵解语花呢?不是,都不是。所以他太累了,我们都爱得太疲惫了。我要留下你,留下你来继续爱他,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王妃说到这儿,已经流下了眼泪。想必那个时候的她,听了冷云裳的话也是感动的吧。忠义王却是浑身一震,猛然抬眸,怔怔的看着王妃,皇后也是一脸的震惊。 凌汐涵垂眸,或许因为她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听到这番话后没有多大的触动。只不过她母亲对于父王的一番痴情倒是让她有些动容,但也仅仅只是那么片刻而已。她不是古人,她的爱情观很简单,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做不到,她宁可潇洒离去。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她对于她母亲的执迷不悟也是不赞同的,是嗤笑的。 “没想到吧?”王妃幽幽的望着一脸震惊沉痛的忠义王,嘴角含着凄迷的笑容,继续说着。 “所以我不会告发你,我会如你所愿,静静的死去。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踏入皇宫一步,也不会对皇后透露任何关于我中毒的消息。这样你也就可以安心了,王妃!” 王妃一震,眼神复杂的看着冷云裳。 “你…有何条件?” 冷云裳蓦然一笑,“呵呵呵…王妃真是聪明啊。”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放过我的女儿。” 王妃抿唇,“你怎么不求我善待她呢?” 冷云裳嘴角含了笑意,“不用,我的涵儿…她是蒙尘的珍珠,迟早都会有发光发亮的一天。我不求你善待她,我也知道你不会。我只希望,你不要对我的女儿下手。哪怕…你只是冷眼旁观也好,不要对付我的女儿,好吗?”她声音里含了一丝祈求。 听到这儿,凌汐涵终于忍不住侧目,看向王妃的目光也多了层了然。 怪不得,以王妃这么高的手段,她竟然还能够存活至今日。原来… 王妃也在这个时候望向凌汐涵,目光平静而悠远。 “你有一个好母亲。”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笑了笑:“是,我是对她下毒,是我杀了她。”她又将目光落到忠义王身上,“王府里那么多女人,可是你知道为什么除了我却再也没有人生下男孩儿么?” 忠义王抿唇不语。 王妃忽然一笑,“其实你知道的是吗?你什么都知道,不过只是利用我而已。”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轻柔如风。“对,全是我做的。还记得李大夫么?他和我是同乡,他有一门家传绝技。孕妇一旦怀孕三月,他便可诊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是怀有男孩儿的,都会意外流产。这些…全都是我做的。”到了这个时候,王妃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索性全都说了出来。这些秘密已经藏在她心里很多年了,如今说出来,她反倒是释然了,再也没有负担了。 凌汐涵挑眉,王妃的心机还真不是一般的深,难怪能凭着一个丫鬟稳坐王妃之位这么多年。 大厅里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神色各异,最为惊诧的,便是那几位刚刚进府不久的侧妃了。她们鄙视王妃的同时,却也有些畏惧。皇后忠义王等人却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早就有如此猜想。只有凌泓,一脸的震惊跟不可思议。 “母亲,你——”怎么会?母亲怎么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会这样?相较于他的震惊,凌汐晴却是早就了然如明镜。 王妃看了凌泓一眼,淡漠的眼神浮现愧疚。 “泓儿,对不起。”她这辈子最为骄傲的,便是有一个好儿子。 凌泓呆呆的,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没有焦距。凌汐涵也是叹息一声,对于凌泓,她还是有些感情的。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件事事关她母亲,所以她就算再不忍,也无可奈何。王妃做了这么多恶事,也该遭到报应了。 王妃说完了,便坦然看着皇后。 “小姐,现在你全都知道了,无论你要怎样处置我,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皇后静默良久,而后轻轻唤道:“涵儿。” 凌汐涵走过去,“姨母。” 皇后抬头看着她,温软的目光夹杂着愧疚和疲惫。 “现在已经真相大白,该怎样处置,你来决定吧。” 还未等凌汐涵开口,凌泓陡然跪了下来,恳切的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家母犯下滔天罪过,臣不求皇后娘娘饶恕。只求,让微臣代母亲受过。” “泓儿—”王妃目光含泪,愧疚而悔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忠义王也有些动容,却并没有说话。 凌汐涵目光淡然的掠过凌泓沉痛的面容,“大哥—” “涵儿”凌泓抬头看着她,“大哥知道杀母之仇不可不报,可她是我的母亲,无论她犯下什么错,她都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你要报仇我不怪你,可是母亲她年纪大了,况且我相信她也已经后悔了。如果真的要有人死才能抵消你心里的怨恨,那就用我的命来偿还吧。”他说完就一掌劈向自己的天灵盖。 “泓儿—”王妃嘶声大吼。 忠义王身影一闪,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怒目瞪着他。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怎可轻易寻死?” 凌汐涵也松了一口气,王妃赶紧跪爬到凌泓面前,哭着道:“泓儿,你怎么那么傻,娘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啊。” 凌汐涵见了就冷笑,王妃还真是可笑,当初耍心机害她母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娘—”凌泓眼眶发红,声音也哽咽了。凌汐晴则是呆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王妃又哭着爬到皇后跟前,“小姐,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泓儿和晴儿丝毫不知情,求你…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皇后低头看着她哭泣的面容,半晌没有说话。身边的碧影看着也动容,“小姐…” 皇后再次将目光移到凌汐涵身上,“涵儿,我说了,这事儿交给你处理。”她站起来,忽而想到什么,对站在一旁的含玉道:“你叫含玉是吧?” 含玉一直低着头,怯怯的回道:“是。” “愿意跟我进宫做我的丫鬟吗?”皇后又柔声问道。 含玉抬头,明亮的眸子看着皇后美绝人寰的容颜,竟是有些羞怯。 “含玉愿…愿意…” 皇后微微一笑,“碧影,带着她,回宫。”她说完就走,毫不犹豫。 “小姐!”王妃忽然转过头大喊一声,皇后顿在门口。 王妃慢慢的站起来,对着皇后说道:“小姐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宝华寺,八角廊柱亭中,你曾经对我和碧影说的话?” 皇后身影一震,凤目霎那间碎裂出痛楚,慢慢的回头。却见王妃笑颜如花,泪如雨下。 “当日你说,日后若是我们得遇良人。如若那人不能许给我们唯一。那么你就是亲手杀了我们,也不会把我们给嫁出去。你、可还记得?”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刺进皇后清透的凤目里。 皇后神色一惊,身影快速移动,接住了王妃倒下的身体。 “浣纱…” “娘”凌泓大叫一声的扑过来,凌汐晴也陡然回神,立刻跑了过来。整个大厅都震惊了,慌乱了。凌汐涵也是一震,慢慢的走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妃,神色复杂。 “这是何苦?”皇后目光轻叹,幽幽说道。 王妃蓦然悲愤了眼眶,紧紧抓住皇后的手,说道:“小姐,当日…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泪水早已浸透了皇后的衣衫,她目光迷离而痛楚。“小姐,当初你为什么不狠心一点?如果…如果你当年直接杀了我该多好?早知道有今天,我宁愿,宁愿当初你一剑杀了我,也好过…好过我半生…生不如死啊…”她嘴角的黑血越来越多,声音渐渐虚弱,目光痛苦苍凉。 “娘—”凌泓眼眶含泪,哽咽的叫了一声。旁边的凌汐晴也禁不住泪如雨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蠕动唇瓣,“对啊,早知道有今日,我当初就不该顾忌你腹中的孩子,我该直接杀了你的。” 王妃轻轻的笑了,笑容纯真而清澈。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丫鬟。 “小姐…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宁愿永远都…都做你的丫鬟…”她看着皇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娘—”凌泓痛呼一声,流下了眼泪。 “浣纱…”碧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起多年前,她和浣纱也是亲如姐妹,可是如今却… 皇后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将王妃的尸体平缓的放在地板上,而后慢慢的站起来。 “葬了她吧。”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凌汐涵明明看到她眼眶晶莹闪烁的泪水,若世间最美丽的珍珠,亮得让人心疼。她看到,皇后步履踉跄,慢慢的…消失在门口。 凌汐涵心中复杂感觉复杂至极,从方才王妃的话当中,她知道了,母亲的死真的跟皇后有关。怪不得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皇后会那么肯定她母亲的死跟王妃有关。 那是因为皇上,乳娘当年见证了母亲被王妃毒死的场面,后来遭到追杀被皇上的人所救,却一直没有让她出来指证王妃。再加上之前她推敲出来的一切,她瞬间明白,皇上是在利用王妃平衡忠义王府各股势力。 就如王妃所说,她心机深沉可没有家世背景。她能够弹压王府后院各个姨娘与侧妃,也能够左右平衡。这样一个聪明绝顶又没有庞大家世背景的人,是最合适的忠义王妃人选,皇上怎么可能让她死? 而皇后,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这件事。可是她却没有告诉自己,只让她自己去查。 从这方面来看,她应该怨恨皇后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见皇后临走时含泪的眼眶,她又突然觉得心酸。罢了,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她何苦纠结不放? 她回眸,看着死去的王妃,只是微微叹息。而后转身,回到了云梦居。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一章 夺命楼楼主 春光明媚,暖阳洒在朱红色的琉璃瓦上,树枝在白墙上洒下斑驳的疏影。微风送爽,百花齐放。 高大的府邸门前,凌汐涵正和忠义王告别。 “父王,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身体。”虽然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凌汐涵对这个父亲是没什么感情的,甚至是憎恨鄙夷的。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王府里的那几个妹妹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她与凌泓兄妹二人。那日王妃服毒自尽,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也算是被自己逼得吧。凌汐晴不用说了,她本来跟自己的关系就不怎么样,又夹杂个萧霆轩在中间,只怕更是恨毒了她。而凌泓,虽然他说不怪自己,但是毕竟王妃是他的生母,他心里总还是有些疙瘩吧。 反正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她也应该启程去幽州了。 忠义王看着她,目光慈爱中透着不舍。 “你此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万事小心,知道吗?” 凌汐涵看着这个短短数月似乎就老了不少的父亲,心中也有些感慨,点了点头。 “恩,我知道的,父王——”她还准备说什么,忽而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靠近。她回眸,却见萧霆轩正慢慢走来。 “丫头,你怎么还在磨蹭?”他微一挑眉,似乎有些不悦她的拖拖拉拉。 凌汐涵脸一黑,“我做什么干你什么事?” 忠义王在一边叹息摇头,“涵儿!” 萧霆轩此时也看向忠义王,礼貌了叫了一声。 “凌叔叔。” 忠义王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见凌汐涵已经跨上马背。 “若雨,若雪,走!”她一甩马鞭,马儿绝尘而去。 萧霆轩皎月长眉一扬,耳边响起一个清润儒雅的声音。 “轩儿,你还不快去追?”那声音里竟含了似戏谑的味道。 萧霆轩无奈的看了眼身边儒雅俊逸的男子,“二伯这是要回北境了吗?” 敬亲王目光微暗,唇边仍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是啊,该走了。”他凝眸远眺,看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眼里挟了似眷念和不舍。 萧霆轩看了就是一阵叹息,“二伯…” 敬亲王回过神来,笑着道:“走吧,正好顺路,”他说着就已经上了马,目光沉静而清越,却再也不见半分杂质。 萧霆轩目光一闪,回头对忠义王抱拳一礼,而后跨马离去。 忠义王望着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的几人,喟然长叹一声。转身打算回去,却见凌汐晴目光怔忪的看着萧霆轩离去的方向。他不由长叹一声,‘情’字伤人呐。 走到凌汐晴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晴儿,你想去就去吧,父王不会拦着你的。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要跟你母亲一样,执着一生,却害人害己啊。” 凌汐晴一怔,从未听父王用这般苍凉而无奈的口气跟她说话。 她微敛眉目,苦笑道:“父王,我明白的。” “恩,明白就好,去吧。”他说完就走了进去,孩子们都大了,很多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就好。 凌汐晴侧目望着父亲逐渐苍老的背影,眼里噙了丝泪光。 “娘,父王他…其实他心里对你也是有愧疚和怜惜的,你可以安息了。” 出了京都,来到郊外,前方红绿相间,赫然是一片果林。 凌汐涵眯了眸子,侧目见敬亲王眼神悠长而沉痛的看着那片果林。准确的说,是透过重重果木看向遥远的那座悬崖。半晌,他跃下马,慢慢的走了过去。 凌汐涵疑惑的回眸,见萧霆轩淡漠清水的凤目闪过些微的叹息和无奈,察觉到凌汐涵投过来的视线,他嘴角微勾。 “当年母后就是在这儿落崖的,二伯…当时也在。” 凌汐涵挑眉,原来如此!忽而又问道:“你去幽州干嘛?” 萧霆轩凤目微漾,点点笑光酝酿。 “怕你分不清状况,弄巧成拙,浪费了母后一片苦心。” 凌汐涵一脸黑线,看不起她?这厮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毒舌? 幽州与无忧城比邻而居,萧霆轩此去肯定是跟收复无忧城有关,只不过到底要做什么,这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半刻钟以后,敬亲王回来了,表情平淡的跨上马背。 “走吧。” 一行人到了官道上,前面有一个分叉路口,到这儿,敬亲王就要与他们分别了。 萧霆轩看着敬亲王,凤目深邃沉重。 “二伯…” 敬亲王微微一笑,“轩儿,我要走了。” “二伯,你…”萧霆轩眼神复杂,“你的身体…” 敬亲王浑不在意,“放心吧,你不是将皇宫里所有的珍贵药材都给我了么?”他拍了拍肩上的包袱,说道。右边的官道上已经等候着一群侍卫,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青衣蟒袍的男子,面容儒雅俊逸,眉宇间沉稳精炼。中间驾着一辆朱轮华盖车,身后同样跟着一排侍卫。那是送敬亲王回北境的车队。 萧霆轩眸光深幽,最终只是叹息道:“二伯保重。” 敬亲王拍了拍他的肩,温润的眸子扫过凌汐涵清冷的容颜,黑曜石的眸子含了一缕笑意。 “轩儿,努力啊,千万不要让别人得了先机,不然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罢调转马头,爽朗离去。 萧霆轩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凌汐涵,她却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一扯马缰,朝另外一条小路离去。 夕阳渐渐落下,赶了一天的路,马儿也累了。凌汐涵眺望前方,前面有一座小镇,那里应该有客栈。 “前方是云霞镇,过了云霞镇后向西行,在跨过两座山便到云州。过了云州,一月便可抵达幽州。”萧霆轩在耳旁低低说道。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不语,只是默默前行。快天黑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云霞镇。街上人影凋零,许多店铺早已关门。 几人来到一间名为‘客似云来’的客栈,小二早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一见萧霆轩和凌汐涵二人绝世容颜,惊艳当场,竟忘记了反应。 凌汐涵蹙眉,“我们要住宿,有客房吗?” 小二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迥然,嘴上却忙不迭道:“有,客官你几位?” “四间上房,再准备好食物端上来。还有,记得把我们的马儿给喂饱。” “好嘞,客官你这边请。”小二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几人上了楼。 一路风尘,凌汐涵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推雕花栏木大门,立时传来一阵清雅的香味,直入心脾。屋里有一张华丽的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还有一只白色的蜡烛,蜡烛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后有一个大浴桶,里面已经准备了热水,水汽袅袅。 凌汐涵从旁边的大紫檀雕螭案上拿过花篮,将里面的各色花瓣撒进去,顿时清香扑鼻。 沐浴后,她换上了一件杨桃色蝶纹寝衣,坐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软榻上,拿了柔软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朦胧的灯光下,她曼妙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刚刚沐浴过后的她身上还带着玫瑰花的味道,衣领半敞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精致魅惑的锁骨。精致绝美的五官在烛光映照下更显的红润平和,眉宇间的凝结的冷傲之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整个人显得慵懒随意,却是极致的魅惑。 木雕镂空花窗裂开一条缝隙,晚风吹进来,湖蓝色织暗花竹叶的纱帐轻扬,青铜麒麟熏炉中熏烟袅袅,使得夜晚越发的宁静。 头发干了,凌汐涵干脆躺了下来,闭着眸子,若有所思。 窗外一个黑影急速闪过,凌汐涵陡然睁开了眼睛,眸光锐利如鹰。 “谁?”她随意自屏风上扯下一件湖蓝色披风,快速的跃出了窗户,直直的追了出去。 而同一时刻,萧霆轩也被十几个黑衣人给缠住。他微微蹙眉,立即就想到了凌汐涵。召来赤练应付黑衣人,他急急来到凌汐涵的房间,果见空无一人。却见窗户开着,他不再迟疑,立刻就追了出去。 凌汐涵跟着那个黑影来到一个小树林,那个黑影却突然不见了。而一直跟在暗处的风花雪月此刻也不在,很显然是被对方给缠住了。 她冷笑一声,对方很明显要调走她身边所有人。于是她索性不再追了,淡淡的站在原地。 “既然来了,干嘛躲着?” 空气中传来一个女子冰冷的嘲笑声,“不愧是长乐郡主,不过可惜啊,今天你就要丧命于此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陡然落下一个铁笼,似有万金重般向她砸下来。 凌汐涵身影一闪,只听得哐当一声,那铁笼落地,地面立刻裂出细缝,而周围的花草全都枯萎成一片,很显然这铁笼上抹了剧毒。她眼中冷光一闪,已经被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眼神冷漠如刀,仿若来自地狱里的使者。 她眯了眯眸子,“你们是谁?受何人致使?”她暗指握紧了拳头,她刚才出来得急,并没有带兵器。这些人武功不低,只怕她占不了好处。 “去问阎王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冰冷的说完,黑衣人全都涌动而上。 凌汐涵眸光乍冷,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黑衣人中间,出手毫不留情。转瞬间便已经杀死三个人,她趁势躲过对方手中的兵器,与身后之人交战起来。 萧霆轩追至半路,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全身被黑衣裹住,头上也戴了斗笠,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性别。但是萧霆轩却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女子。 他凤目含冰,冷冷的看着她。 那女子隔着面纱的眼睛痴痴的看着他,眼底溢满了悲怆,伤痛,失意,不愤… 不再迟疑,萧霆轩出手如电,身影以闪电般的速度快速移动。女子大惊,连忙后退几步。 “你就那么在意她?”女子边打边问,微风起,黑纱轻扬,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含着丝丝泪光,似有千言万语要传述。 萧霆轩脸色冷漠,“我已经警告你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手软。”他手中光球闪动,不留任何余地的击向女子的胸口。女子痛苦的看着他,险险的躲过那一掌。萧霆轩却不在恋战,快速朝前方奔去。 女子眼中闪过惊慌,心知他要去救凌汐涵,慌忙追了上去。今夜她一定要杀了凌汐涵,凌汐涵身边的那几个侍女已经被她派人给缠住。这是最好的时机,她绝对不能错过。 奈何萧霆轩轻功绝顶,她根本追不上。无奈之下,她抛出暗器,阻挡萧霆轩的步伐。 萧霆轩回眸,凤目清冷如雪。忽而绿光划过,只见暗器银白的光色直直的朝着她打回来。 女子侧身躲过,降落原地,双手合并,软绵的光晕在盘旋,而后如同离弦的箭朝着萧霆轩背后打去。同一时间,她脚尖轻点,接着树枝的力道飞跃而去。 萧霆轩也在同一时刻回头,左手光团凝聚,与女子发出的白光相撞,右手的玉萧也已经带着凌厉的杀气飞向女子。女抽出腰间软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剑气,而后与萧霆轩交战起来。黑衣女子虽然武功不弱,但是比起萧霆轩来还是差了不少。不过百余招后,已然落了下方,有些力不从心了,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太子哥哥,你真这么无情?” 萧霆轩根本不理会她,手中玉箫绕过女子银白的剑,手指发出一道真气,直接打落了女子的剑。而后紧接着一掌逼向女子的胸口,那一掌带着气吞山河的力量,若一掌打下去,女子恐怕再难活命。 女子大惊失色,眼瞳逐渐浮上绝望之色,双手齐聚迎上萧霆轩那一掌。而后就听得一声惊呼,女子头上的斗篷分裂,身子如同碎落的布娃娃一样掉向地面。 忽而从林中飞出一截白绫,卷住了那女子掉落的身体,迅速消失在丛林深处。那女子在夜色中回眸,却只看见萧霆轩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清绝身影。霎时间心中涌动一片绝望,眼里的恨却是更深了。 萧霆轩一路追至小树林,见凌汐涵单薄柔弱的身影正穿梭在几个黑衣之间。她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手臂上也受了伤,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正在此时,一个黑衣人举着剑刺向凌汐涵的后心,萧霆轩手中玉箫飞出,准确的贯穿了那黑衣人的咽喉。而那管玉箫却没有沾染半分血迹。 凌汐涵于刀剑汐厮杀中清冷的回眸,见那男子眉目如画,风华绝代。他衣袂翩跹,如神袛般降落她身边。还未回过神,就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碧绿光晕中,只听得几声惨叫,而后咚咚咚落地的声音。 萧霆轩低眸,正好触及她一贯清冷绝寒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温暖,他凤目波光漾开,抱着她稳稳落地。 凌汐涵此刻这才回过神来,“你…”她正准备问什么,萧霆轩却已经拉过她受伤的手臂,妖娆的血已经染红了她单薄的衣衫,刺进他的眼睛里。他一双震撼人心的凤目光色瞬间凝结,杀意迸发而出。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轻柔的挽起她的衣袖,然后再细心的给她敷上金疮药。 “这药药性很强,可能会有点痛,你先忍着点。”他没有抬头,淡淡说道。 凌汐涵眼睫颤动,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下的侧脸,竟是说不出的温柔细腻。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萧霆轩给她上好了药,抬头就对上她唇边温润如梨花的笑容,一时间怔了怔。而后很不客气道:“受伤了还笑得这么开心,莫非脑子也给撞坏了?” 凌汐涵一脸黑线,刚才还那么温柔,现在立刻就现行了。 撇撇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眸光冷冽。 “夺命楼”萧霆轩在她身边淡淡说道:“这些人是夺命楼的顶级杀手。”看来她还真是下血本了。 “又是夺命楼。”凌汐涵嘴角勾起讥讽,“这次又是谁要杀我?竟然下了那么大的本钱。” 萧霆轩目色深幽,“夺命楼楼主。” 凌汐涵微愕,“你怎么知道?” 萧霆轩拉着她往回走,“我刚才跟她交过手了。” “她是谁?”凌汐涵也没有介意萧霆轩拉她的手,目光冰冷如寒潭的问道。 “欧阳含烟!”萧霆轩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凌汐涵眸光一怔,欧阳含烟会武功?抬头看他。萧霆轩也停下了脚步,凤目深深的看着她。 “上次在皇宫城楼上对你放箭的人也是她,你身边所有人都被她派人缠住了,就是要将你引出来,然后杀了你。这次她甚至亲自出马来拦住我。” 凌汐涵停了就摇头,女人的嫉妒心啊,真是不可理喻。 “早在宝华寺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你起了杀心。”萧霆轩目光淡淡凝望远方,眼神悠长而飘远。 凌汐涵蹙眉,“那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本来不是很确定,直到那次她对你放冷箭。”萧霆轩回过头来看她,“我本欲杀了她,可是被人给救走了。” 凌汐涵玩味儿的勾唇,忽而心中窜起一股怒火。 “还不是因为你,要不然她能那么费尽心思的想要杀我吗?”她赌气似的甩开了萧霆轩的手。 萧霆轩一愣,而后目中酝酿起笑意。 “丫头又在吃醋了。”他打趣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严肃。 凌汐涵直接翻白眼儿,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上次你说欧阳含烟是外室所出,这是怎么回事?” 萧霆轩收敛了笑容,再次拉着她,边走边说道:“欧阳家祖训,凡是欧阳家族人,无论男女,世代皆遵循一夫一妻制。而轮到上一代城主欧阳痕,也就是现在的礼亲王,却发生了意外…”说道这儿,萧霆轩轻叹一口气。“欧阳含烟的母亲实际上是青楼艺妓,她…与母后有几分相似。” 凌汐涵一愣,顿时明白,感情是移情作用啊。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自己喜欢的女人得不到,就找一个与之相似的放在身边来给自己安慰?”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就像她父王,还不是整天对着皇后的画像发呆。 萧霆轩脚步一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凌汐涵又问:“那个女人呢?” “死了”萧霆轩边拉着她往回走,边回答:“因为祖训,那个女人不能入欧阳家族谱,所以一直被礼亲王安置在外面。后来就生下了欧阳含烟,不过几年就病死了。后来欧阳含烟就被礼亲王带回了无忧城,过继到小姨名下。” 病死?凌汐涵蹙了蹙眉,却没有再多问。 此刻已经夜深人静,萧霆轩带着凌汐涵直接用轻功飞了进去。刚踏进门口,风花雪月几人齐齐落地,身上都挂了彩。 “小姐,你没事吧?”风影最先发现凌汐涵手上的伤,立刻关心的问。 凌汐涵看了看自己被萧霆轩包扎好的手臂,淡淡道:“无碍” 这时候,若雨和若雪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回来。 “小姐。”二人气喘吁吁的问道:“我们刚才遇到了刺杀,你有没有事?” 果然!凌汐涵眼眸暗沉如夜。 萧霆轩看了眼几人,“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记得伤口不要沾水。”他将刚才那个小瓷瓶交给凌汐涵,“每日一次,七天便可复原。”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若雪看了看离去的萧霆轩,又看了看凌汐涵,眸光暧昧。 “小姐,是不是太子殿下救了你啊?”她八卦的问道。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问那么多干嘛?”她又看了看风花雪月,“好好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是”风花雪月齐声回答,而后又将自己隐匿在暗处。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章 无泪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雕花薄纸窗户穿透进来,驱散了屋内燃烧了一夜的熏香。 凌汐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蓝色纱帐,一时之间有些怔忪。然后想起来,她已经离开王府,现在在云霞镇。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小姐,你醒了么?”若雨试探的声音传来。 凌汐涵翻身下榻,穿了一件湖水蓝色长裙,裙摆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几片竹叶,再套上一件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腰间系上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腰带,足下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坐在梳妆台前,用象牙梳理顺如墨的长发,随意挽了个发髻。鬓角斜插那支百合琉璃玉簪,头上并无过多装饰,配上清丽绝尘的容颜,却是十分动人。 “进来。” 若雨推开门走了进来,伺候她洗漱后,才道:“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现在要用膳吗?” “恩”净了面,凌汐涵应了一声。“走吧。” 走出房门,转角从楼梯蜿蜒而下,大厅内忽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痴痴的盯着从容走下来的凌汐涵。惊艳、痴迷、灼热、不可置信… 这样的目光她见得多了,根本不以为意。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里,那里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白衣如雪,绝代风华。他一如既往的一袭白雪长袍,眉目清淡如水,凤目妖涅魅惑。他就那般静静的坐着,周身的气质也令人不敢平视。 听到脚步声,他淡淡回眸。 “丫头可是睡过头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戏谑含笑,有种调恺的意味儿。 凌汐涵也不介意,直接走到他身边坐下。两个人并肩而坐,霎时间又是另一番风景,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云霞镇何时来了这么一对金童玉女? 凌汐涵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看了看桌上的早点。小笼包,水晶冬瓜饺,桂花糖蒸栗粉糕,栗子糕,红枣血燕,荠菜馄饨,鲍鱼燕窝粥。 还真是够丰富的! 正好,她也饿了,也不客气,执起银著便夹了一个水晶冬瓜饺吃起来。吃相算不得有多难看,但是绝对算不上优雅。 萧霆轩不由得看凝了眼,笑道:“你这样子还真像八百年都没吃过饭一样。”嘴上这么说,却是体贴的用莲纹青花小碗盛了红枣血燕放到凌汐涵面前。 “昨日受了伤,该补一补。” 凌汐涵对于他的举动有些讶异! 萧霆轩淡然而笑,“怎么了?我脸上有字吗?”他小时候常常看到父皇也是体贴的给母后夹菜盛汤,并无不妥啊。 凌汐涵嘴角微勾,揶揄的说道:“没想到你还会伺候人啊。” 萧霆轩目光一闪,“快些吃吧,吃完后好上路。” 凌汐涵脸色更加怪异,“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对快要行刑的犯人说的?” 萧霆轩嘴角抽搐,不再说话。若雨和若雪站在一边掩唇偷笑,小姐和太子的关系很好呢。 早膳过后,一行人便匆匆赶路。还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最多就是在某个山头遇到几个山贼,劫财又劫色。凌汐涵和萧霆轩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连风花雪月几人都用不着。若雨和若雪两人三两下就将那些人给打趴下了,还倒将人家的老巢给洗劫一空。 当时萧霆轩看着满载而归的凌汐涵,眼皮跳动,说了一句。 “丫头有当山贼的潜质。” 凌汐涵柳眉一挑,水眸波光晃动,柔媚光泽流泻于两股深潭之中,显得风情万种。 “好啊,到时候我就直接劫了你做压寨夫君。” 萧霆轩愕然当场,凌汐涵却大笑着离去。却没有看到,萧霆轩凤目紧紧的缠绕着她的身影,眼中刹那间的温柔宠溺。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云州。 云州是个富庶的城市,比之京都差不了多少。无论是城中车水马龙的闹市,还是城外高山流水的庄园,都带着梦一样的迷幻,带着诗人笔走龙蛇的墨香,带着酒客们畅饮流连的欢笑。两旁商铺林立,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行人面带笑容,小贩吆喝声不断,处处彰显着热闹繁荣。 凌汐涵四目眺望,说了一句。 “皇上是个明君。” 萧霆轩颇为讶异又欣赏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父皇登基近二十年,一直励精图治。如今大倾国富民强,四海升平。 沉默一会儿,凌汐涵忽然道:“我不去幽州了。” 萧霆轩讶异的回眸看她,以眼神询问。 凌汐涵微微一笑,“要掌握幽州的经济大权,未必就要身临其地。这云州何尝没有天下第一庄的产业?”她改变方针了,她打算就住在云州,先将整个云州的经济收归囊中。落氏经商多年,在云州自然也有足够的家底。她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要一步步的走向顶峰。现在贸然去幽州,可能还会有些绊手绊脚,倒不如她在这儿站稳脚跟再说。 萧霆轩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一会儿,“随你吧。” 夜晚,晚风凄然。凌汐涵独自坐在房顶上,抬头望月。 一袭白衣划过,萧霆轩已经落在了她身边。 “丫头可是思乡情切?”他坐了下来。 凌汐涵歪过头看他,“思乡情切?”她嘴角勾起自嘲,“那个世界值得我思念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萧霆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半晌,他低低道:“涵儿。” 凌汐涵一愣,他一般唤她‘涵儿’的时候,就表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我明天要启程去幽州了,不能陪你了。”萧霆轩望着夜空,幽幽叹道,语气有些惆怅。 果然! 凌汐涵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淡之色。而后勾唇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萧霆轩一愣,而后无奈摇头。 “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他拉过她的右手,很自然的挽起她的衣袖,凌汐涵没有阻止,知道他是想看那道伤疤。 “已经愈合了。”月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辉。手臂上一条拇指长的疤痕赫然入目,虽然已经散去不少,但还是有些微的痕迹。 “八叔你那瓶冰肌玉露液不是给你了么?可以除去伤疤,你怎么不用?”女孩子不是最爱美的么? 凌汐涵抽回手,淡淡道:“只不过是一条小伤疤,用不着。”她以前受过比这严重的伤多多了。 她随意的语气看在萧霆轩眼里,却让他心中一疼,眼中划过怜惜。他再次拉过她的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瓶盖,飘出淡淡的玉兰花清香。他将瓶中晶莹的液体仔细的涂在伤口上,目光专注而认真。 凌汐涵有些怔忪,眼中浮上一层迷雾。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仔细的关心过她身上的伤,重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温柔又细心的给她上药。他是第一个! “这天香玉露虽然不如母后炼制的冰肌玉露液药效强,但是也可淡去伤疤,每日睡觉前涂抹一次,半个月就…”涂完了玉露,萧霆轩将她的衣袖放下来,正细心的叮嘱。抬头却发现眼中雾蒙蒙一片,似乎有水光凝聚… 凌汐涵不自在的别过头,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天香玉露。 “既然效果这么好,哪有不要的道理。”她说的毫不客气,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 萧霆轩哑然失笑,刚才还一脸感动的模样,现在立刻就变了。果然,前人说的没错,女人心,海底针。 不甘心他偷笑,凌汐涵恼怒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羞涩,仿佛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他窥视了一般。她眼珠子转动,想要转换他的注意力。忽而想到一个问题,她双眸发凉的问道:“上次你说欧阳宸有心上人,是谁啊?” 萧霆轩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固,他撇过头,清冷的容颜在夜幕下有些阴暗。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他生气了。这个问题仿佛是他永远不能触摸的伤口一样。 她心中有些闷得慌,难道欧阳宸喜欢的那个女人也跟他有关?皇后说,萧霆轩有洁癖,从来不会让任何人近他三尺以内,特别是女人。那么能够在他心里停留的女人,应该会非常优秀吧。至少从小生活在皇后那样优秀的女人身边的他,这天下还有什么女子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她忽然觉得心里烦躁得很,压抑的痛自心口慢慢延伸,她有些窒息了。 哎~ 低低的叹息声响在耳边,她心中更加郁闷了。 萧霆轩含笑的嗓音响起,“丫头,你想到哪儿去了?” 凌汐涵戳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霆轩低低而笑,“欧阳宸所倾慕之人,却是与我有关,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凌汐涵脸色有些不自在,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盯着前方,忽而眼神迷茫的回过头,喃喃问道:“萧霆轩,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像是在问萧霆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萧霆轩眼眸一闪,忽而凑近她,磁性的嗓音含了丝诱惑。“什么问题?” 眼前放大的绝世容颜再次让凌汐涵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的回答。 “不要爱上你,因为你是无心的。”她说完后立刻恢复清醒,丫的,她竟然中了这厮的美男计?不过心中确实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萧霆轩却是浑身一震,凤目微凝。 “他这样对你说的?他竟然…他竟然知道…他居然…”他先是震惊,而后又喃喃自语,最后好像意识到什么,猛的闭上嘴巴。只是那双深邃如海的凤目,却更是深幽难测,复杂难辨。 凌汐涵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压抑,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萧霆轩闭了闭眼,皎月长眉微微皱紧,手指也悄然收紧,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凌汐涵心中微惊,“萧霆轩,你怎么了,你…唔…” 她话还未说完,萧霆轩蓦然睁开眼睛,而后低头含住了她柔软娇嫩的唇瓣。双手紧紧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舌尖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口腔,肆意的吮吸她口中的芬芳。 他吻得那样急切,那样狂热,那样迫不及待,甚至还有着一丝丝的…害怕和颤抖。 凌汐涵眼睫颤动,心口猛地收紧,如针扎般疼痛。 她闭上了眼睛,柔顺了靠在男子温暖的胸怀,就像除夕那个夜晚一样,她退去羞涩,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生涩的回应。 萧霆轩微怔,放开她的唇。深邃清透的凤目注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她脸颊通红,眼波柔媚潋滟,迷离之色尽显。 他蓦然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再也不要分开。 凌汐涵没有说话,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是脆弱的,皇后寿宴的那个夜晚。夜凉如水,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身体微微颤抖。 萧霆轩将头埋在她的颈项,目光沉痛而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霆轩终于松开了她。深邃的凤目凝视着她的容颜,眼底藏着各种复杂的感情。 半晌,他移开了视线,手中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玲珑玉石。玉石呈浅蓝色泪滴状,晶莹剔透,质地温和细腻,在月色下闪烁着七彩夺目的光晕。白色几近透明的玉石项链串接,与他温润柔和的掌心融为一体,恰似那倪彩幻灭的彩虹之光,美得摄人心魄。 “我曾在渤海之滨,海底之下找到一颗上古七彩晶石,在火海里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燃烧,制成这一枚泪滴状的玉石。它,像极了母后为我掉下的第一滴泪水。所以我为它取名为‘无泪’。我希望,以后我的女人,永远都不要留下一滴泪。因为这颗泪石,已经藏尽她一生的泪水。”他目光缓缓移到凌汐涵的容颜上,她神色沉静,潋滟水眸一霎那的恍惚。 他勾唇微微一笑,恰似那海洋底下摇摆的珊瑚,温柔软绵。 在凌汐涵怔忪之际,他将手中的海洋之泪戴在了她的颈项上。妖娆深邃的凤目缓缓漾开笑意,如同潺潺春水划过,温暖心扉。 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觉,让凌汐涵霎时回神。她下意识的低头,胸前的水晶泪珠闪烁着月色皎洁的光辉,朦胧映衬在她的脸庞上,晃出美丽的光晕,越发衬得她如沐浴在月光下的仙子。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水晶泪珠之上隐隐约约刻着一枚正在绽放的琼花,清晰细致,朦胧幻灭。 她懵然又有些了然的抬头,眉心传来温润的触觉,是他温柔而灼热的吻。耳边响起他温柔如水的嗓音。 “丫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睁开眼眸的瞬间,他却早已飘然远去。临去的那一刻,她分明在他深邃如海的凤目里看到了深情和眷念。 夜晚的风寂静而凉薄,她心里却熨烫着温热的暖流。 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那枚泪滴状晶石,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她莞尔,抬头望月,耳边又回想起他在离去时温柔深情的眼神,和那句永不变更的誓言,眼眸刹那间淡去了冷漠。 第二日,凌汐涵便让若雨在云州买了个清幽雅致的院落。这院子建造得非常别致,青石铺路搭接如桥,白玉兰杆,雕栏玉砌,蜿蜒至映月湖湖中心,搭建而成一座八角廊柱台。角隅上翘,如鹰展翅般高飞,威严而雄壮。连接着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对岸。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那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般滴落在眼前这好似梦幻的房子上、洒遍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新气味、 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态,迥非素常逞妍斗色之可比。既领略得如此寥落凄惨之景。 推开门,其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奇草仙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那一株株高大得桔冠宛如一把把撑开得绿伞,它们挨地开枝,枝干多得不计其数,枝上的叶子挤挤挨挨,一簇堆在令一簇上,叶面在春雨的滋润下长出一层新绿,新绿在阳光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摘一片在手心中一揉,强烈的叶香沁人心脾。最诱人的应算桔花了,绿叶丛中点缀着一朵朵,一簇簇,活像满树的雪花,那浓浓的幽香更令人陶醉。 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内室典雅清韵,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推开雕花木栏窗户,就见月湖之上,暖日斜阳映照之下,波光粼粼,泛浪而出。 就在月湖湖湖畔,竟然盛放着大片大片的金色花朵,就像一颗颗金色的星星躺在碧绿的叶片之间,但没有一种星,可以如此璀璨夺目,流光溢彩,妖艳得仿佛可以夺去人的呼吸。 置身此地,静听着流泉拨清韵、古槐弄清风。 凌汐涵站在窗前,任清风徐徐,鼻息间花香缭绕不绝。 “这院子选得不错,很是别致清雅。若雨,你做的很好。” 若雨微赧道:“小姐满意就好。” 凌汐涵想了想,“正好这院子够大,从今天开始,风花雪月也不用守在暗处了,全都住进来吧,你们两个今天下午就去招一些丫鬟小厮。记得要仔细盘查,别到时候给我弄出些被人的暗线进来。” 若雨和若雪颔首点头,“是,小姐。” 凌汐涵慵懒的坐在九枝梅花檀木香妃长榻上,半阖着眸子,懒散道:“去吧,我先睡一会儿。” 若雨若雪应声出去。 到了午时,若雨和若雪回来了,领着几十个丫鬟小厮。 坐在大厅的酸梨枝鸾纹玫瑰椅上,凌汐涵端着和田白玉杯,目光懒懒的看着站在中央低着头的一群男女。 “都抬起头来。”声音清淡如水,却含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底下众人纷纷抬头,触及凌汐涵出水芙蓉的容颜,齐齐瞪大了眸子,眼中满是惊艳。 若雨在一旁道:“小姐,这些人都是我和若雪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低头凑近凌汐涵耳边,说道:“太子殿下临走之时将云州的情报网留了下来。我和若雪已经仔细盘查过了,这些人全都没有问题,小姐大可以放心。” 凌汐涵水眸微晃,瞥了若雨一眼,这丫头居然这么快就倒戈到萧霆轩的阵营里了,现在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废话了。”她水眸清光闪烁,嘴角流泻一缕美丽却迫人的笑意。 “你们在我这儿做事,不用签卖身契,只要你们认真做好本分,忠于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她将手中的和田白玉杯放到大紫檀雕璃桌上,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字字落在每个人心上。 众人齐齐跪下,“敬听小姐吩咐。” “好”凌汐涵目光微敛,“若雨,你来给他们分配工作吧。我贴身伺候的就你跟若雪两人就行了,其余的都在外间伺候。庭院、厨房、大厅及书房,都各自挑选精明稳重之人。剩下的就做打扫、搬运等工作。”她站了起来,“只要你们做事勤恳,不贪小利,我也不会苛待你们。但若是你们心怀不轨,那么本小姐也不会客气,明白了吗?”她声音平淡,却带着冷然的逼迫和威严。 “是”众人齐齐应声。 “若雨,你带她们到穿堂去安排吧。” “是,小姐。”若雨一挥手,将众人都带去了穿堂。 这时候,若雪带着一个身穿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的绝色女子走进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的清秀丫鬟。 凌汐涵目光落在那女子面容上,微微挑眉,居然是凌汐晴。 “小姐”若雪首先行礼。 凌汐晴目光含笑的注视着凌汐涵,“三妹,姐姐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不欢迎吧?” 凌汐涵也笑着起身,“二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之间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她脸上带着优雅而从容的笑容,“二姐既然来了,就住在这儿吧。若雪,去给二姐收拾一件干净舒适的房间。正好,妹妹我刚刚才让若雨去请了丫鬟,现在正在分配。呆会儿就让青曼去帮姐姐挑几个合意的丫鬟,也好方便伺候,姐姐意下如何?” 凌汐晴温婉笑道:“三妹想得周到,姐姐感激不尽。” 凌汐涵又吩咐若雪,“若雪,带青曼去将二姐的行礼放下,然后再让若雨派几个人打扫干净让二姐住下,二姐一路旅途劳累,准备好热水给二姐沐浴。” “是”若雪应声带着青曼走了出去。 凌汐晴对凌汐涵笑着感激道:“有劳三妹费心了。” 凌汐涵浅笑客气道:“二姐客气。”本来她是不太喜欢凌汐晴的,可是刚才在见到凌汐晴的一瞬间,她眼前突然浮现父王那双沧桑孤寂的眼眸,心中便是一阵叹息。 罢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都过去了,何必再跟凌汐晴过不去?只要从此以后她不来找自己麻烦,她也不想闹得太过分让父王和大哥两面难。王妃之死再怎么说都有斩不断的关系,难得在凌汐晴眼里看不到半点的仇恨,所以她的态度倒还算客气。 凌汐晴默然微笑,看着凌汐涵沉静自若的容颜,眼前一阵恍惚。阳光透过雕花明纸窗户招进来,凌汐涵脖子上的透明水晶项链熠熠闪闪,胸前那一枚泪滴状的晶石散发出七彩夺目的光辉,刺进凌汐晴清泓似的双眸。她霎时间怔住,愣愣的看着那枚价值连城的晶石,眼中涌现出浓重的爱上痛楚。 她微微别开眼,努力平复心中如刀绞般的疼痛。 “三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她说着就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凌汐涵水眸微漾,刚才凌汐晴离开的时候,她眼里有忧有怨有痛,却没有了嫉恨。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来云州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没心思再跟凌汐晴玩那些心机手段。凌汐晴既然能跟上来,萧霆轩肯定知道。既然他没有阻止,那就说明凌汐晴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院子里安顿好以后,凌汐涵便着手让风影和花影去将云州的经济分布和主要盛产作物调查清楚。 此刻她正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风影调查回来的资料,边看边喝茶。 果然不出她所料,落氏非但在幽州占领了经济优势,在云州同样可以撑起一片天。照调查的情况来看,云州大部分的行业全都在落氏的商业之中。粮业、茶行、珠宝玉器、马匹等等都有涉及。而天下第一庄的产业虽然在云州也有分布,但是却远远不及落氏庞大。 昨日她便在云州视察了一番,发现天下第一庄的所有店铺生意都非常好,几乎可以垄断所有同行商业。因为来自先大话的管理方式,再加上许多现代化加工产品,对于古人来说可以说是稀有之物。其实按照这种经营方法,天下第一庄的产业早就可以垄断全国商行,占据整个大陆上百分之九十的经济实力。 可是或许是皇后顾忌娘家,也或许是忌讳外戚背后势力庞大而惹来朝中非议。是以天下第一庄的产业,无论是酒楼店铺还是珠宝钱庄,每一行只开设一家,绝无第二家分店。且每家店铺若是出了新产品,必然会为其他同行效仿,而后慢慢扩大。一个固步自封,一个迅速膨大,此消彼长,天下第一庄的产业自然要退居落氏门下。 可即使是这样,皇后却也暗中阻止落氏产业向不可估量的速度发展,同时也保守的暗自让落氏和天下第一庄相互压制。多年下来,双方在经济上都没有影响到整个王朝的经济命脉。 这简单的一张纸,寥寥数语,可是这其中所要费的精力是何其的多?就如同帝王控制朝臣一样,边摸边打。不得不说,皇后还真是不简单的人物。难怪能在父母去世后独自撑起整个家族,难怪能让落氏企业在国内外都名声显赫。 若非这些年落氏渐渐有些跋扈了,皇后或许会顾忌同宗一再的宽容吧。 她忽而又想起在宝华寺的那封信,皇后或许早就料到有今天的局面,是以才会让她接手天下第一庄。因为落氏一门经商多年,早就在整片大陆上稳固,并非什么人都能撼动的。但若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且又生在商业家族,要和根基稳固的落氏比较,自然有足够的资本和耐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发现一个问题,天下第一庄的产业之中竟然没有青楼、赌坊等巨大财源收入的行业。 当然,不排除皇后是故意为之。 那么既然她要将落氏在商行之中无法立足,就得先有足够的资本和落氏对抗。 打定了主意,凌汐涵决定第一步,开青楼。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章 红颜阁初遇落天祥 若雨和若雪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风流俊逸的翩翩少年。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眉如远黛,眼若星辰,唇红齿白。嘴角自然的勾起一抹淡然疏离的笑容,眼瞳漆黑深邃,犹如千古幽谭。手上拿一柄玉扇,腰间挂着一枚紫檀玉佩,足下是一双羊皮萧靴,脚后跟镶嵌着一枚红玛瑙。 整个人从上到下,说不出的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小…小姐,你…”若雪舌头都打结了,看着面前女扮男装的凌汐涵,眼眸满是惊艳。 凌汐涵刷的打开手中折扇,极其傲慢的挑眉。 “如何?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实在风流潇洒,风华绝代?”她水眸潋滟波光转动,朱唇轻启,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和魅惑,再加上绝美的容颜,霎时间让若雨和若雪一呆,下意识的点头。 “对,比起太子殿下也不差呢。”若雪一脸的仰慕的痴迷的说道。 凌汐涵邪魅的勾唇,忽而收起手中折扇,挑起若雪精致白皙的下巴,蛊惑的说道:“那美人儿是否喜欢呢?” 若雪立时回神,涨红了一张脸,跺脚道:“小姐,你欺负人。”又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若雨。 凌汐涵挑眉而笑,而后端正脸色。 “从现在开始,要叫少爷,知道吗?还有,等会儿我要出去,你们两个也得换成男装,半成我的书童。” 若雨和若雪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应声道:“是” “事不宜迟,赶快去换装,立刻出发。”凌汐涵不再废话,立时吩咐。 打开门,外间的丫鬟一见到凌汐涵,立刻惊为天人,纷纷脸颊通红,竟是忘记了行礼。 凌汐晴带着丫鬟青曼从抄手游廊款款而来,见到凌汐涵的装扮,一时之间也是惊异了一番。 “三妹,你…”她又笑了笑,“不成想,三妹换上男儿装,却也是这般俊逸脱俗,生生折煞天下男儿了。” 凌汐涵眉梢微挑,“二姐客气。” 凌汐晴又道:“三妹这是要出去吗?” “恩” 若雨和若雪这个时候也换上了男装,做书童打扮,见到凌汐晴,先是行了礼,而后才对凌汐涵道:“小姐,准备好了。” 凌汐晴挑眉,“三妹这是要去哪儿,怎的这副打扮?” 凌汐涵淡淡吐出两个字,“青楼”面色淡然从容,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却是让身边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首先开口的就是若雨,“小姐,你要去青楼?” 凌汐涵翻了个白眼儿,“要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让你们穿成这样?” 若雨立刻皱眉,反对道:“那怎么可以,小姐,你可是…” “要叫少爷”凌汐涵眼眸微冷,淡淡截断她的话,语气不容反驳,若雨霎时噤声。 一直没说话的凌汐晴说道:“三妹,你想要收购青楼?” 凌汐涵柳眉高挑,眼眸浮现赞赏之色。 “有何不可?” 凌汐晴略一思索,“三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凌汐涵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来到华亭,分别入座。 “二姐想说什么?” 凌汐晴想了想,而后抬眸,郑重的看向凌汐涵。 “三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她顿了顿,而后坚定道:“我可以帮你。” 凌汐涵非常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凌汐晴想玩什么把戏。 凌汐晴看出了她的迟疑,微微一笑。 “三妹,你不用有什么顾忌。”她整了整情绪,语气略带三分黯然。“是,我承认,我嫉妒你,嫉妒你能得父王和皇后娘娘宠爱,嫉妒你样样在我之上。更嫉妒…”她咬唇,声音变得轻柔。“嫉妒他…喜欢你。” 凌汐涵一怔,这个‘他’自然是指萧霆轩。她只是讶异,凌汐晴居然会跟她如此坦诚。 “你…” 凌汐晴目光幽幽望向门外,“十三年前,皇上三十岁寿辰,我随同父母进宫。第一次见到了他…”她黯然垂下眸子,语气凄然而自嘲,“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是我…自作多情。” 凌汐涵抿唇,没有说话。 凌汐晴又道:“自从你大婚重生后,我就清楚的感受到他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从前我一直自欺欺人,他只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原因才对你多加照顾,才会让我在暗中帮助保护你。直到那一晚,在宝华寺银月潭边…我才蓦然惊觉,原来我在他心里不过一粒尘埃。可是我不甘心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她目光淡淡的移到凌汐涵微微讶异的眸子,黯然一笑,“没想到吧三妹?没错,你很聪明。可是你真的以为母亲在王府里二十多年的地位,仅凭皇后娘娘对你的宠爱和你使得那些小伎俩就能够撼动吗?上次五妹她们陷害你,是我故意让你的丫鬟得知消息的。还有按一次,你倒千裳坊查账,也是我故意让你立威的…这一切,全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她低着头,声音低柔。“那一次赵氏落胎,那荷包里的麝香是我让青香放的,那位说谎的大夫,也是我授意的…” 凌汐涵定定的看着她,眸光沉静而凝然。 “甚至…在你大婚那一日,也是我让人拖住了府中那些姨娘,好让柳氏计谋得逞的。”她忽而一笑,“十年前…咬伤萧铭澜的那条毒蛇…是我放的,也是我故意撺掇四妹跟踪你的。” 凌汐涵眼中终于出现了惊讶,她一直都在奇怪,皇宫重地,怎么可能会出现毒蛇?却原来是… “没想到吧?”凌汐晴笑得凄然而悲哀,“因为只有这样,萧铭澜才会因此而讨厌你,才会让你心中生怨,让四妹对你心生妒忌,甚至是杀意,然后…你才会灵魂重生。” 凌汐涵确实没有想到,她没想到的是,十年前,凌汐晴才几岁?不过七岁而已,竟然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她确实没有猜错,第一眼见到凌汐晴,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比之王妃不遑多让。平时在王府,她或许也是隐匿了锋芒的,不然不会屡次败在她手上。话说回来,能让萧霆轩选中的人,心机自然不比旁人。只不过她为情所困,才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情,想要借凌汐云等人的手陷害她,打压她而已。 明白了以后,她心中感觉非常复杂,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那柳氏和四妹呢,也是你派人杀的?” 凌汐晴却摇摇头,“不是,本来我是想这么做的,可是他说让你自己做。” 凌汐涵凝眉,不是凌汐晴,那究竟是谁杀的凌汐画母女? “二姐今日跟我说这些是何意?”她慵懒的向后靠了靠,看似随意的问道。 凌汐晴淡笑道:“三妹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她顿了顿,正色道:“赏花会那日,我知道五妹她们的计划。那化功散,是我暗中交给七妹的。”她手指动了动,低着头,或许是觉得心虚吧。“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呵呵呵…”她笑得凄凉,“你知道吗三妹?那一次,他第一次对我发火了。十三年来,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愤怒的样子。以前他虽然对我也是冷冷淡淡的,却从来没有用那样冰冷的语气来警告我。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真的需要接受事实了。我知道,他对你已经不单单是喜欢,是爱…刻骨铭心的深爱…”她将头望向门外,凌汐涵明显看见,她转过头的一瞬间,眼中集聚了泪水,快要夺眶而出。 凌汐晴闭了闭眼,稳定了情绪,才道:“我临行前,父王对我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呵呵…其实我早就该梦醒了,早就该放弃的。” 凌汐涵看着她,无论是记忆之中,或者是在她面前的凌汐晴,从未出现这般哀伤的模样。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我不想跟我母亲一样,所以…”她抬起头来,目光恳切而真诚:“三妹,让我帮你吧,我知道,帮助你就是帮助他。十三年前那个赌约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现在在无忧城。欧阳宸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心机深沉,武功高强,且擅于用人,我不想他再因为你而分心。所以,我想要帮你。落氏经商多年,根基稳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瓦解的。这十几年来,我手中也有不少的人脉,有了我的帮助,你会如虎添翼。三妹,请你相信我,我今天向你坦白一切,那么日后就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暗害你。”她又看了看凌汐涵胸前的那枚海洋之泪,微笑着说道:“他既已经给了你定情之物,便是认定你了。公子虽然看似温和,可我知道,他其实是无心的。他跟皇上一样,一旦认定一个人,终生都不会改变。这个时候,若我还如以往那般不知分寸,只会让他更加讨厌而已。” 这是凌汐晴第一次明明确确坦坦荡荡的对凌汐涵摊牌,而且还将她过往对凌汐涵所做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全都告知与她。无疑,这番话对凌汐涵还是有很大触动的。至少她从凌汐晴眼里看到了真诚,看到了愧疚,看到了释然。 正准备答应,若雨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福身一礼,然后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凌汐涵。 “小姐,这是太子殿下传来的信笺。” 凌汐涵心中一动,接过来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寥寥数字。 “长宁可信” 看来这厮是早就料到凌汐晴会找她,早料到凌汐晴会向她投诚了。其实刚才凌汐晴那番话说的有道理,她虽然自信可以对付落氏,但是孤掌难鸣。只怕她事业刚起步,就会遭来落文斌等人的破坏。最终要的一点就是,她没有多少人脉。而凌汐晴那些人,必定是经过精心栽培的,确实对她大有裨益。 况且,她可没忘记上次欧阳含烟的追杀。那一次萧霆轩对她起了杀心,欧阳含烟肯定会更加恨自己了。还有那个什么夜澜依,也不是个简单的绝色。目前来看,与凌汐晴合作的确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于是她当下便点头,“二姐,我答应你。” 凌汐晴终于露出温柔的笑意,“那三妹先在需要我做什么?” 凌汐涵想了想,道:“我记得三姐的绣工乃是一绝,我昨天晚上画了一些图纸,上面是我设计的一些春装。我想请三姐在上面绣上一些比较新奇的图案,可以吗?” 虽不解她口中新奇的图案是什么,但凌汐晴还是点点头。 “可以。” 凌汐涵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二姐,我已经打听过了,云州最不景气的青楼是万花楼。我现在要去将万花楼收购,我要对万花楼重新装修设计,必须要别具一格,里面的姑娘我也会亲自调教改造。我想请你派十个高手在暗中保护。还有,等我设计的衣裳做出来后,我要开一家服装店,我要垄断所有服装行业。”她眉宇间气韵盎然,潋滟水眸含着狂妄的霸气和自信,犹如站在顶峰的女皇,令人顶礼膜拜。 “你的人里面有没有容貌上层的女子?如果有,就派几个给我,等我的服装店开业以后,我要她们做模特。” “模特?”凌汐晴听不懂她的现代名词,抑或出声。 凌汐涵笑笑,“就会做宣传,打广告。这个不重要,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如果你手上没有人,就趁找几个,现在就开始训练,我还有其他的用处。” 凌汐晴点点头,“还有其他的吗?” “一步一步来,切记因噎废食啊。”凌汐涵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昊了,二姐,时间不早了,我要出去了。我会让人把图纸送到你手上,现在就开始绣吧。”她说完就带着若雨走了出去。 出了门,凌汐涵直接就来到了万花楼,一番周折,躲过了无数献殷勤的女子,直接约老鸨容妈妈到二楼雅间。 “容妈妈,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要买你的万花楼。”她直接开门见山。 容妈妈是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特别是那一双柔媚的眼睛,风情万种。在欢场多年,她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精金的眼睛,自然看出了凌汐涵是女扮男装,本就是惊讶在前,现在又听闻她这番话,更是惊诧。 “姑娘莫说笑了,我这万花楼好久都没有生意了,就算你买下来也是无用,倒是平白浪费银钱。” 凌汐涵挑眉,倒不是意外她看出自己的女儿身,而是因为她这番话。印象中,青楼老鸨都是精明且小心眼儿又贪财之人。像容妈妈这样实诚的人,倒是少见。 她脸色也微微和缓了些,坐在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难得妈妈实在,我不会说笑,而是认真的。”她将手中杯盏放下,微微含笑道:“既然万花楼已经好久都没有生意了,在这样下去也迟早关门大吉,不如你盘给我,我敢保证,不出一月,我一定会让万花楼红遍全国各地。”她自信的眉宇飞扬,让人莫名的心服。 “可是…”容妈妈还是有些犹豫,“姑娘,不是我不卖,我也不是那起子势利的小人。看你的相貌气度,定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恕我多嘴问你句,你为何想要开青楼?” 凌汐涵淡淡一笑,眼中却夹了似凌厉。 “容妈妈,你是生意人,在商言商。我刚才看了,其实这万花楼里的姑娘都不错,只是没有新意,不够吸引男人的注意。你将万花楼盘给我,我自然有办法将它起死回生。”她对自己的身份问题避之不谈。 容妈妈思索了一会儿,无奈道:“既然姑娘之一如此,那我也不用劝了。只是…”她眉宇间染上了忧愁,“这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是可怜人,如果你要买下万花楼,那么可不可以收留这些女子?离开这里,她们便没有去出了。” 还是个善心人!凌汐涵对这位容妈妈的印象再次升了一分,同时也明白了。容妈妈怕也是个护短的,只怕平时没少为了楼里的姑娘得罪客人吧。可是做这行的,碰到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最忌讳跟客人唱反调,难怪生意如此不景气了。 “这个你放心,只要她们愿意留下,我自然没有道理往外赶的。”她掏出一叠银票,“容妈妈,这里有十万两银票。我估摸着,你这万花楼也顶多值个五万两吧。这万花楼需要装修改造,我会画一张图纸,剩下的五万两就用来装潢。另外,万花楼有花魁吧,去把她们叫进来,我要重新培养她们,一定会让她们红遍大江南北。”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那飞扬的眉眼,让人莫名的相信她。 容妈妈当即点头,“好”说着就要出去,凌汐涵却叫住了她。 “等一等。” “姑娘还有何事?” 凌汐涵微微一笑,“容妈妈,我虽然买了万花楼,但是我只做幕后老板,以后这万花楼里的老板仍旧是你,明白了吗?” 容妈妈听得心里感激,离开了万花楼,她真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谢谢小姐,老身日后一定好好帮小姐做事,绝不辜负小姐的期望。” 凌汐涵点头,“对了,‘万花楼’这个名字太俗,换个名字吧。唔…我想想。”她扭头看向窗外,便见花园里,姹紫嫣红开遍,迎春、白玉兰、虞美人争相开放,倒真是万花汇聚之地。 等等,万花,花,就代表美人,万花楼…有了。 “就叫红颜阁” 第二天,万花楼关门修葺。 下午凌汐涵派人送去了图纸,当日容妈妈见了那图纸后惊得双目圆睁,手指激动得颤抖。 一个月后,红颜阁正式开张。 头一天凌汐涵就已经放出了话,说红颜阁里来了个名为映波的女子,不仅貌若天仙,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云云,倒真是吊足了许多官家子弟商贾名门的公子哥儿的胃口。当然,也有很多不相信的。 只是当他们踏进红颜阁的时候,每个人都目露惊奇之色。 整个大厅装潢得焕然一新,明亮宽敞,红色的帷幕,发亮的嵌花地板,绿色圆柱中间放着很多桌子,白桌布上面金、银、玻璃器皿闪闪发光。天花板上吊着巨大的明珠,照的整个大厅亮如白昼。四周轻纱垂下,空气中香味弥漫,墙壁上挂着许多丹青壁画,栩栩如生,让人恍如置身仙境之中。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地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地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地绽放,青色地纱帘随风而漾。蜿蜒而上的楼梯上铺就了西蕃软毛地毯,脚底走过,犹如轻踩在白云间。 二楼轻纱垂曼,隐隐约约见到有曼妙的女子徐徐而动。偶尔风起,惊鸿一瞥之间,只来得及捕捉女子白皙如玉的侧脸。待继续窥视,帷幔已然落下,佳人早已远去,好不遗憾。 容妈妈一袭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褶裙,站在舞台上,脸上带着笑容。 “今天是红颜阁重新开张的日子,欢迎各位的光临。” 底下早就有人耐不住吼了起来,“容妈妈,听说你们这里新来了个姑娘,乃是人间少有的绝色,是不会真的啊?” “对啊,快让她出来。”立刻有人附和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容妈妈声音平和而稳重,“今日是映波姑娘首次出台,还请各位耐心等候。” “切!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耍什么大牌啊。”有人立刻不屑道。 “就是,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打肿脸充胖子吧。” 容妈妈眼神微冷,脸上笑容不变。 “究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各位稍后便知。”她对着后台做了个手势,后面立刻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容妈妈走了下来。 舞台上,滚滚白烟缭绕而起,舞女从两旁依次走出。她们个个脸上带着面纱,着装大胆而暴露,眼神勾人而魅惑。皓臂舒展,玲珑玉足在舞台中轻灵舞动,身上红色的纱衣飞旋而出,香味蔓延至整个大厅。不一会儿,喧闹的大厅陡然安静下来。这个时候,舞台壁上的帷幔悄然滑落,青山碧水的山水画慢慢落下,划过舞女们的玉足。忽而清风扬起,那画中清泉徐徐泛动,似乎有流水声在耳边萦绕不绝。 众人早已痴了,醉了。 台上的女子舞姿却没有停下,曼妙的身姿,轻灵的舞步不停转换。忽而大厅内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各种各样的光色交错而过,随着舞女们舞姿的变动,壁上的画也在不动声色的变换。一会儿是青山翠林,溪流匆匆。一会儿是大漠落日,黄河滚滚。一会儿是浩瀚大海,波光远际。一会儿又是春暖花开,百花齐放… 她们若林间穿梭的精灵,若花间飞舞的蝴蝶,又若大漠孤烟下豪放的草原儿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伐,都将她们的美丽完全绽放。 台下众人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眼睛随着台上的舞女游动。 灯光转换得慢了,悠扬的琴声也渐渐缓了下来。终于,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女们全都有序的站成一排。面纱自耳边落下的一瞬间,厚重的帷幔也重重滑落,遮住了那惊鸿一瞥的如花容颜。 众人直到此刻还未回神,忽然杨风一起,五彩缤纷的花瓣自舞台上方洒下,闪烁的灯光再次汇聚,画壁上的丹青消失。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从空中降落,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隐隐约约看到一曼妙女子静静而坐,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透过薄纱,只见得到女子模糊的眉目。不过那双眼睛,似清泓碧月,又似古月清潭。碧波轻荡,流水潺潺。漆黑如夜,神秘而深邃。清风微动,面前轻纱帷幔如流水慢晃动,四周壁台上镶嵌的明珠光晕寂静无声。偌大个大厅,只听得见女子轻抚的琴弦发出缠绵而低悦的琴声。 而后,女子轻柔婉转的歌声响起。一曲《梁祝》缠绵缱绻,哀怨情仇。恰似清风碧月,凉亭小筑,情人不舍又无奈的分别。那呜咽的琴声,将主人翁哀怨的眼神刻画得淋漓尽致。随后春风满面,锁啦鸣笛,女子被逼上了大红花轿,流下愤恨无奈的泪水。小屋竹挂,男子静卧床上,病在旦夕。 忽而琴声陡然拔高,耳边似有悲愤苍凉的嘶吼声。 孤坟之上,女子满脸泪痕,嫁衣碎裂。忽而电闪雷鸣,坟墓炸开,女子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只见得烟雾缭绕,一对蝴蝶翩然在空中起舞,化蝶双飞。 最后一个琴弦落下,大厅里众人早已是面色凄然,红颜阁的那些女子则满面泪痕,甚至低声呜咽起来。 忽而舞台之上的轻纱之两旁拉开,舞台之上又开始升腾起袅袅白雾,画壁上忽而又显映出白云飘飘,仙鹤翱翔的画面。恍惚间,那抚琴而坐的白衣女子静静抬头。眉目如画,眼中一霎那的笑光倾城风华。身上那件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在黯淡的舞台之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忽而一阵风吹来,女子裙裾翻飞,如墨青丝飞舞,如同遗世谪仙,轻灵如梦。 女子忽而轻笑出声,画壁上的白云仙鹤似乎开始涌动起来。地上的白雾渐渐升涨,那女子身影渐渐变得暗淡。最后轻纱彻底扯下,定睛一看,舞台之上哪里还有白衣女子?若非地面上五颜六色的花瓣以及摆在舞台中间的琴架,众人只怕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而那梦中,有一白衣仙女乘坐仙鹤翩然而来,最后又翩然离去。 寂静了半晌,大厅内才有人发出惊呼。 “天呐,我刚才还不是见到仙女?”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对啊,她好美哦,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光从那一双眼睛就可以看出来那女子该是何等的绝色啊。” “那琴音简直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啊?”有人感叹出声。 …… 众人议论纷纷,站在暗处的容妈妈也是一脸的激动。不过现在可不是激动的时候,她立刻走到舞台上。 “安静!” 台下议论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忍不住问道:“容妈妈,刚才那弹琴的女子是谁?” 容妈妈眼中带着自豪的笑意,“她就是映波姑娘。” “原来她就是映波啊,果然是美若天仙啊。”底下有人惊叹道。 “哎,容妈妈,快让她出来,再唱一曲。” “就是,再唱一曲。” 容妈妈再次安抚,“安静,听我说。大家刚才也看见了,映波姑娘不仅容貌出众,且琴技高超。”她眼眸扫过众人兴奋的脸上,眼底精光闪过。“要听映波姑娘抚琴,就得看各位的诚意了。”意思很明显,要听曲就得给钱。台下众人哪里不明白?立刻就从怀中掏出银票,“容妈妈,我愿出一千两,只求映波姑娘再抚琴一曲。” “切!”旁边一个穿银白色长袍的贵公子哥儿不屑道:“映波姑娘的琴音乃天籁之音,歌声动听,一千两也想听如此佳音,亏你说得出口” 先前那青衣男子脸色憋得通红,见周围众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他更是羞恼道:“那好,我出五千两。” 容妈妈眉眼一动,却没有说话。 那银白色长袍的男子再次嗤笑一声,懒散道:“我愿出五万两,只求映波姑娘单独给在下抚琴一曲。” 五万两?人群开始唏嘘。容妈妈也有些讶异,这就是一掷千金吧。但她仍旧镇定自若,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人群忽而有人高喝一声,“我出十万两黄金,为映波姑娘赎身。” —丝— 人群发出倒抽气的声音,十万两黄金?真是大手笔。 容妈妈讶异抬眸望去,来人相貌俊逸风流,眉宇间沉稳中透着冷冽,姿态娴雅。眼神内敛精炼,薄唇微微上扬,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一身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衬出颀长的身姿。他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光芒绽放。 二楼雅间中的凌汐涵透过窗户打量着这个男子,微微眯了眯眸子。 “她是谁?” 身后的若雨立刻上前,“根据调查的资料,此人便是落文斌之子落天祥。” 落家的人?凌汐涵挑眉,落氏一族还真是出美人。除了皇后这个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美人,其他的譬如力亲王妃落玉双,丞相落文谦无一不是容貌出众。只不过这落天祥看起来并不是好色之人,难道他想将她挖走? 容妈妈自然也看出了这人的身份,眼底微微讶异,脸上挂着职业性笑容。 “不好意思,落公子,映波姑娘卖艺不卖身,所以她的去留我无法做主。” 落天祥微微皱眉,嘴角扬起玩味儿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请映波姑娘为在下抚琴一曲,十万两黄金仍旧归妈妈所有。”他话音一落,身后立刻有小斯抬出五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金光闪闪的,全是黄金。人群再次发出抽气声。就连容妈妈也不由得有些讶异,没想到这落天祥出手这么大方?十万两黄金只为听得佳人一曲? 疑问的目光,投射过去。 落天祥笑得风度翩翩,“映波姑娘乃人间绝色,且琴艺出众,只怕比之当今皇后也毫不逊色吧。能闻得如此仙音,区区十万两黄金何足挂齿?” 他说的云淡风轻,呆在雅间的凌汐涵却霎时间凝了眼,目光冰冷如刀。 她的红颜阁刚刚开张,这落天祥就来捧场。十万两黄金,只为听得她一曲?哼!当她是三岁小孩儿?这落天祥明显是来打探虚实的。礼亲王妃定然已经将皇后有意想要打压落氏的消息告知落文斌。她来云州一个多月,只怕落天祥早就已经将她的身份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她身上这件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他自然知道今天弹琴的人是她。 拿她跟皇后相比,就是在告诉她,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不过就是想用十万两黄金羞辱她而已。 她召来若雪,在她耳边嘀咕几声。若雪点头,飞身而下,同样带着面纱,双目清寒的看着落天祥。 “小姐请落公子到楼上一聚。”说完她又对台下的众人微笑颔首,“各位刚才听过小姐的琴声了,想必心中自有定论。刚才落公子已经出价了,一曲琴音十万两黄金,若有意者,可效仿之。”她说完瞥了眼脸色有些僵硬的落天祥,笑得更加温柔。想用黄金羞辱小姐,没门!这下子可要感谢这位出手阔绰的贵公子哥儿了,或许十万两黄金很多人舍不得,但是足以让映波这个名字传遍大江南北,足以打响红颜阁的名声。 落天祥此刻心中也有些懊恼,本来是想羞辱这位长乐郡主,没想到倒是被她反利用了一回。可是话已出口,就不能反悔。只得压下心中的抑郁,跟着若雪上了楼。而容妈妈,则是扬起笑脸应付众人。 凌汐涵早就已经对她们说过,日后她们不想接客,就可以不接。日后红颜阁不再是青楼,而只是雅阁。一楼供众人喝酒作乐,弹琴唱歌。二楼供文人才子与红颜阁的姑娘谈诗论赋。三楼便开设酒楼。 红楼是凌汐涵在这红颜阁的居住的房间,这是一个洁净、雅致的房间。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偶尔燃烧着几朵艳红色的火焰。 窗台上摆放着玉兰花盆景,淡淡幽香飘在空气中。梅花式洋漆小几上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中香烟缭缭,粉白的墙壁上挂着各色三水画。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隐在重重轻纱帷幔后面的女子若隐若现。纵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那慵懒倚在紫绒绣垫杨妃榻上的曼妙身姿如连绵沟壑的山脉,睡卧在地平线上。那一头泼墨的青丝垂在地面上,如瀑布倾洒。 眼前的帷幔近乎透明,所以白色面纱覆盖了容颜的女子露出的那双潋滟风华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柳眉橫翠。宽大衣袖垂下,十指白皙如玉。女子就那么安静的半躺着,目光静若秋水,却在无意间流露出风情万种,让见惯了绝色佳人的落天祥也不禁心中微动。 若雪对着隐在帷幔后的凌汐涵福身一礼,“小姐,落公子来了。” “下去吧。”女子清雅如水的声音如缭绕不绝的炊烟在落天祥耳边回荡。刚才只闻得她幽怨的歌声,如今听到她如山涧泉水清脆淡雅的声音,不觉令人砰然心动。 落天祥对凌汐涵的印象好了几分。 他大大方方的坐在酸梨枝鸾纹玫瑰椅上,旁边的黑漆彭牙四方桌摆放着青花缠枝纹茶盅,四只芙蓉白玉杯围绕而放。 “映波姑娘缘何不露面呢?”他优雅从容的拿了芙蓉白玉茶杯,里面的菊花茶清新淡雅,闻之舒雅。 帷幔后传来女子轻轻的笑声,如同黄鹂夜莺,清脆悦耳,让落天祥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望去,只见那女子素手一扬,面前轻纱帷幔向两边拉开。那女子从容站起来,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拖撒在光洁白玉石地板上寂静无声。白色面纱拖至前胸,隐隐可见其精致绝美的五官。那双眼睛,如清泓碧波,潺潺春水漾出笑意点点。却又如天山雪水,纯净,冷漠… 细致的眉眼,看起来温和如美玉,周身气度淡雅中透着高贵。气质独特,如傲然寒梅,如青翠玉竹,又如皎月清华。明明她浑身气度内敛,可是他却仍旧感受到这女子来自骨子里的高傲和冷冽。那双似星辰的眼睛,美得如同珍珠。可是那眼底中隐藏的霸气和冷冽以及那幽谷深潭中的睿智清明,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她淡淡的走过来,走到摆在屏风前的琴架旁,优雅的落座。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她青葱玉指抚过琴弦,铮铮如流水的琴声响彻而起,穿透进她淡雅的嗓音中,幻化出别样的诱惑力。 落天祥淡淡而笑,“姑娘刚才一曲早已让在下倾慕不已,大好时光,何必消耗在琴声上呢?”轻笑的声音,有着几分暧昧和戏谑。 凌汐涵深邃古谭的眸光笑意闪过,“公子不是为听得映波琴音而破费吗?”天真的语气,清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落天祥剑眉一挑,这女人还真是会装。 “听闻姑娘博学古今,才华横溢,不知在下可否领教一二?” 凌汐涵眸光闪动,“没想到落公子一届商贾竟也是个才子。”她掩唇低笑,“既然如此,落公子何不参加科举,为国效劳,他日或许会成为国之栋梁,垂名青史。何故要安居一隅呢?”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拂动,低悦的琴音似乎含带着丝丝诱惑。 落天祥眸光温凉,笑意不变。 “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粗通文墨而已,哪里但得上国之栋梁一说?”他笑容优雅而淡然,忽而话音一转。“映波姑娘文采斐然,在下可是慕名而来,还望姑娘不吝赐教。”参加科举?他心中冷笑。就算是行商,皇后都容不下他们,更何况是在朝堂?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公子既然开口了,映波焉能推脱?” 那一日,落天祥与凌汐涵在红楼中畅谈一个下午,从四书五经谈到国政史册,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梦想。凌汐涵发现,落天祥这个人很是不简单,他对于政治有独特的见解。虽然每次凌汐涵看似无意将话题扯到朝堂之上,他都能够避重就轻而后不动声色的转换话题。但是他却又不是那种厌恶官场之人,因为他言语之中对于史书政治颇为精通,且每每都能够不轻不重的提出自己对于历史精辟的见解。这让凌汐涵倒是对他有几分欣赏。 她敢保证,这个落天祥若是出入仕途,就算官拜丞相也不足为过。而且看他言谈举止似乎对经商很是热衷,但是凌汐涵却从他眼中看见了黯然和无奈。她自然明白,落氏的势力实在太大了,朝堂之中已经出了两个丞相,不能再出第三个了。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些年频频有大臣上奏皇上纳妃,想必也是顾忌皇后家族的力量太过庞大了吧。于后宫,皇后一枝独秀。于朝堂,落文谦是百官之首。于经济,落氏家族的商业遍布全国。于江湖,皇后是琉璃宫宫主,还是武林盟主。 若非元倾帝痴爱皇后,皇后背后这样庞大的势力,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难怪… 自那以后,红颜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扬名整个云州,甚至整个大陆。而映波这个名字,也红遍了大江南北。 红颜阁以万均不可挡之势在云州同行内独占鳌头,就连之前生意红火的迎春楼也不得不向红颜阁低头。 趁此机会,凌汐涵干脆将云州所有青楼收购,成为红颜阁的分店。每个分店布局大同小异,同样分为三楼。 而落天祥,自从那日与凌汐涵深谈之后,更是成为了红颜阁的常客。也成为了凌汐涵唯一的‘入幕之宾’。只不过到了现在,他仍旧没有见得凌汐涵真容。 凌汐涵发现,这个落天祥还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行事坦坦荡荡,言行谦谦君子,况且非常幽默风趣。这样的男子,应该是做丈夫最好的人选吧。 本来之前凌汐涵还在怀疑落天祥别有目的,但是接触下来之后,她对落天祥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章 轩涵重逢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内,皇后听完暗卫的禀报后,笑得有些顽劣。麺魗芈浪 碧影奇怪的看着她,“娘娘,郡主开青楼,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正巧这时刚下朝的元倾帝过来了,听到说话声,便道:“什么那么高兴啊?” 慵懒靠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塌上的皇后抬头,眉目温润明朗。 “涵儿最近和天祥打得火热,你猜轩儿会不会气得从无忧城直接追去云州找涵儿算账?” 厄?碧影嘴角抽搐,敢情皇后娘娘这么高兴是因为这个? 元倾帝坐到皇后旁边,大手一揽,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 “不会。” 皇后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不会?要是换了是我,你会怎样?” 她话音未落,元倾帝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敢!” 碧影偷笑着出去了,皇后哼哼两声。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弹个琴,唱个歌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元倾帝黑了脸,“你要是敢对其他男人弹琴唱歌,我就灭了他。” 皇后翻了个白眼,“行,知道你是皇帝,你最大,我不跟你掰了。我现在在说轩儿,你说要是轩儿知道涵儿整天呆在青楼跟其他男子有说有笑,他会不会气得想要杀人啊?” “不会!”元倾帝说的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皇后则是不信,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男人完全就是个大醋缸,轩儿会不会也这样? “我的儿子我自然了解。”元倾帝非常得意的挑眉,“你那个侄儿,倒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他不肯入朝为官。” 皇后眼眸暗了暗,“落家…不能再坐大了。”她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多年前父亲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落家不求世代荣耀,只求永世安康。所以颜儿,你要切记。一朝君主一朝臣!君王枕踏,不容他人酣睡。 元倾帝微怔,沉吟一会儿,柔声道:“落儿,其实你不必…” 皇后睁开眼睛,轻轻摇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落家虽然是满门忠烈。可是权利的诱惑太大,你不能再放权给落家了,否则日后他们就会生出僭越之心的,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我的家人,总会有牺牲,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落家在朝堂上发展就够了,经济上还是退居人下吧。二哥在朝堂上的威望已经够高了,再加上他的次子可是还掌握着部分兵权,若再掌握了经济大权,纵然他们没有叛逆之心,可是难保他日不会受人挑拨而做出谋逆大罪。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落家…就真的完了。我也不想到那个时候,你两面为难。” 元倾帝专注的盯着她的眉眼,沉默良久,而后长叹一声。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皇后抬眸,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眸光,微微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俏皮的说道:“所以啊,你得对我好点。可不是每个女人能有我这么大度明事理的。” 元倾帝轻笑,“大度?”他莹润的手指抚摸着她倾国绝世的容颜,声音低悦柔和。 “可是有好多人都说皇后你善妒呢。”他目光隐藏着笑意,语气却带调凯的味道。 皇后哼了一声,“天下没有不善妒的女人,你们男人总希望女人大度。可是女人若真是大度,那就代表她们心里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你希望我如此?” “不希望。”元倾帝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声音有些低哑。“你越是善妒,我就越高兴。”他的吻划过她的面颊,来到了她白玉般的脖子,声音暗沉喑哑,含着浓浓的情欲。 “落儿…”他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眸光深沉黝黑,若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她牢牢的吸引。口中喷出的热气染红了她的面颊,隔着薄衫,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 皇后凤目迷离娇羞,娇颜酡红胜云霞,绝美的容颜染上了淡淡的月华之光。 “我在”她凑上去,桃红色的唇瓣微微擦过他刀削般的薄唇。若飞鸟掠过湖面,激起圈圈涟漪。 元倾帝霎时心中如波浪翻飞,眼中情欲越发的浓烈,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边吻着她的脸颊一边低哑的问道:“落儿,可以吗?”他的手已经不自觉的伸到了她的衣内,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软,刺激得女子浑身一阵战栗,身子越发的瘫软在他怀里,呼吸不稳的点头。 “嗯…”知道他隐忍得太久了,她守孝三年,也病了三年。他怕伤到她,一直忍着没有碰她。现在这般情况,她自然不会拒绝。因此她主动的凑上自己的红唇,吻上男子瘦削的薄唇。 元倾帝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的将她压在身下,手指灵巧而熟练的扯着她的衣服,温热的吻如同狂风暴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浓浓的深情和温柔。最后一件衣服被解开,露出她如羊脂玉的肌肤,看得元倾帝双瞳灼热,yu火难耐。 “别”她却在这个时候娇声拒绝,“别在这儿。”她发丝散乱,凤目醉眼迷离,妩媚娇羞。“去…去内室。” 话音刚落,元倾帝陡然将她抱起来,急速了走进内室。 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悬挂的鲛绡宝罗帐在微风中翻飞舞动,金丝芙蓉被下的人儿交缠恩爱,帐内传出女子低低的娇吟声和男子浓重的喘息声,混合着梅花式填漆小几上绿地粉彩描金镂空花卉纹香炉中的熏香缭绕,空气也开始变得灼热。 那天晚上,守夜的宫女听着室内脸红心跳的声音,全都羞得低下了头。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里面才恢复了平静。红颜阁坐大的同时,凌汐涵的服装店也开业了。她根据这个时代的服装与现代服装结合改良出新的样式,在通过凌汐晴给她的八个美人做服装模特,一时之间风靡云州,很快就传遍了全国其他城市。 其实她开青楼还有一个因素,除了消息来源快以外,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她这个现代人自然比古代人更加懂得怎样保养肌肤,什么样的胭脂水粉不伤皮肤且用起来更加光彩照人。光是一张面膜,就让若雨和若需惊叹连连。 就比如说现在,若雪刚刚将凌汐涵给她做的面膜去掉,对着螺钿铜镜照来照去。 “小姐,你太厉害了。”若雪摸着自己光滑柔嫩的脸蛋,满眼的惊叹欣赏。“真的好滑唉。” 一边正在绣手帕的凌汐晴抬眸一看,也是眼前一亮。 “还真是,三妹,你是怎么做到的?” 凌汐涵一袭月白绣桃花长裙,端坐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椅上,气定神闲的喝着大红袍。 “明天就将这面膜推销出去。” 若雪连连点头,双眼还在对着镜子看自己柔白滑嫩的脸蛋,越看越喜欢。 若雨满脸黑线,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对了,小姐,你上次让我准备那么多冰块干什么?” 凌汐晴也有些疑问,“对啊三妹,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还是二姐聪明。”凌汐涵淡淡一笑,“如今天气越发的热起来了,我要做一种食物,专门在夏天销售的,保证让你们大开眼界。” 若雪双眼放光,“什么食物啊?” “刨冰、奶茶。” 厄?那是什么东西?特大的问号同时在几个女子额头上掉下来。 凌汐涵也不解释,淡淡道:“明天去买一个小一点的店面,然后再将储存的冰块拿出来捣碎,准备些水果,全都切成小块状。到时候等我做了出来,绝对的美味可口且解暑。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只怕看了都要嘴馋了。” 若雨和若雪虽然不懂得得凌汐涵口中的刨冰和奶茶是什么,但是从红颜阁开张那一日起,她们早就把凌汐涵当做了神女一样的崇拜,只要是小姐说的话,她们都毫无保留的相信,并且赞成。 因此现在她们也没有多问,而是坚定的点头。 “是,小姐,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快办好。” “恩,去吧。” 等二人走了以后,凌汐涵才转头对凌汐晴道:“二姐,绣了多少手帕了?” “唔…这一个月来,已经快有三百张了,够吗?”有时候她真不明白三妹的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能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图案,说什么是动漫人物。看起来生动又新奇,比起从前那些绣花鸟的手帕却是要好看多了。 “够了”凌汐涵眉眼一扬,“今天晚上就拿去给红颜阁的姑娘们,人手一条,剩下的都拿去打广告。这段时间辛苦二姐了,等到我们的手绢畅销以后,我就多找些绣娘来帮你。”本来她是想将这些动漫人物绣在衣服上的,但是感觉好像又有些不伦不类,便退而求其次,绣在手帕上也不错。 凌汐晴微笑着点头,“这点事倒还难不倒我,不过三妹。”她脸色开始郑重起来,“你还是不要呆在红颜阁了,虽然现在红颜阁已经被你改造得不算是青楼了,但是你好歹也是郡主,大家千金,整日呆在红颜阁里于你的名声不好。还有那个落天祥,我总觉得他对你心怀不轨,你可要当心了。” 凌汐涵目光微微一暖,“放心吧,二姐。我每十五天才唱一首曲子,况且我都戴了面纱,那些人不会发现的。至于落天祥嘛,他不会将我的身份拆穿的。就算拆穿了,我也不怕。反正我又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别人能将我怎么样?” 凌汐晴放下绣架,看了看渐渐黑沉的天色,叹了口气。 “三妹,那你就不在乎太子的感受么?” 凌汐涵一愣,凌汐晴又叹息道:“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整天对着其他男人笑,对着其他男人吟诗诵月,畅谈古今。”她目光凝在凌汐涵面容上,清泓似的双目幽幽清泉流过。 凌汐涵故作漫不经心,“二姐,我跟他还没到那种地步。”虽然凌汐晴的话对她心灵的冲击不小,但是她却不想表露出来。 凌汐晴又是一叹,“三妹,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她顿了顿,目光清泠如雪,声音淡然温凉。“我知道你想要打压落文斌,可是不用这么急于求成。落天祥,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怕你会吃亏啊。” 凌汐涵淡淡一笑,“二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凌汐晴张了张嘴,终是无奈叹息,“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看了看外面越来越暗沉的天色,道:“你今晚还要去红颜阁吗?” “嗯” 红颜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琉璃纱灯朦胧摇曳,薄纱在风中漂浮,迷醉的灯光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楼大厅内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谈笑嘻乐。舞台之上千娇百媚的舞女扭动腰肢,眼波盈盈妩媚,风情万种。 红楼内,琴声袅袅,清越动听的歌声如潺潺春水流过,凝神细听的男子半闭着眸子,沉醉其中。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幻,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纠缠,今朝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送走了落天祥,凌汐涵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明月发呆。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雅致玉颜上未施粉黛,倾国倾城,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清泠似雪霜的眸子雾蒙蒙一片,似有迷茫覆盖。脑海里回荡着刚才落天祥临走时说的话,“姑娘近日的琴声不若以往那般流畅清润,反倒是多了些呜咽之感。”他黑眸深邃若幽谭,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姑娘可是在思念某个人?” 思念?这两个字在凌汐涵脑海里转过,落天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脑海里立刻就闪现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那代表着什么?虽然她从未经历过,但也并非完全不懂。难道…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空气中忽然多了熟悉的气息。她猛然回眸,海月明珠下,伫立着一白衣男子,眉目如画,倾国绝世。一双浩瀚若大海的凤目淡淡的看着她,不温不凉,完美的薄唇微微上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朦胧灯光下,男子清冷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和邪魅。 凌汐涵微愣,“你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无忧城吗?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心中竟然划过淡淡的惊喜。 萧霆轩看着她,目光淡漠温凉,凤目漆黑深邃,一眼望不到底。那一片深沉黑幕下,涌动着波涛诡谲的暗芒。 凌汐涵有一种感觉,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可是她不明白了,他生什么气?在跟谁生气? 所以,疑惑的她,走到了萧霆轩面前。 “喂,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对面的男子陡然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不由分说的攫住她的红唇。吮吸、啃咬…毫无温柔可言。 “唔…”凌汐涵瞪大了眸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怎么了?为何竟会这般… 见她不专心,男子在她唇瓣上狠狠一咬,血珠从红唇溢出。凌汐涵闷哼一声,怒瞪着他。 萧霆轩却不管不顾,一手抱着她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不带一丝情欲的吻着她的唇。凌汐涵则是拼命的闪躲着,奈何男女之间悬殊太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愤怒的她,张开唇齿,狠狠的咬破了他的舌尖。萧霆轩这才放开她,嘴角妖冶的血如同曼陀罗花,在那双妖涅清透的凤目中绽开,魅惑而妖娆。 凌汐涵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抬眸,却在触及到男子清冷似寒霜的凤目时顿住了,甚至忘了生气。 萧霆轩冷淡的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凤目浮现淡淡的讥诮。 “你倒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在这种场合卖艺。”他妖娆清透的凤目刹那间暗沉如海底暗礁,沉沉的怒火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凌汐涵面前。凌汐涵错愕的同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这是…在吃醋? 脑海中又回想起今天下午凌汐晴说的话,再看了看萧霆轩的脸色,确定他确实在愤怒,在吃醋。 她忽然觉得好笑,眼中闪过玩味儿。 “谁说我在这儿卖艺了?你哪知眼睛看到了?”她不过是弹弹琴唱唱歌,然后再顺便调教调教红颜阁的姑娘而已。 萧霆轩看着她,目光深沉如练,凤目瞥见她脖子上的玲珑玉石,眼底暗沉之气刹那间消失,脸色却仍旧是冷冷淡淡的。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在这种场合唱曲作乐。”他声音淡然,却透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凌汐涵不服气,“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的女人。”萧霆轩脸色清淡,云淡风轻却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的女人,自然就不能随便对其他男人抚琴高歌,夜半私语。” 凌汐涵被他前面那句话说的惊愕,再听到后面那一句,她立刻瞪圆了双目。 “什么你的女人啊?谁是你的女人了,还有,什么夜半私语啊?你最好是给我说清楚。”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生气,她娇颜酡红,气呼呼的瞪着眼前气定神闲的男子。那浓密扑扇的睫毛如蝶翼双飞,潋滟水眸漆黑透亮,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绝美妩媚。 萧霆轩皎月长眉一挑,薄唇微微上扬,目光淡淡瞥过她脖子上的水晶玉石。 “收了我的信物,你就是我的女人。”他凤目微光漾开,邪魅的光泽流动。忽而凑近她,声音低魅而蛊惑。“你要是不承认,我也不介意提早让它成为事实。”他目光微微瞥过她胸前饱满的圆润,再掠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凤目中似有氤氲迷雾闪现。 凌汐涵被他那样的目光看得又羞又怒,“你——” “我如何?”萧霆轩反问。 “你…你流氓,你思想不纯洁。”凌汐涵恨恨的瞪着眼前倾国妖孽的男子,气呼呼的说道。 萧霆轩凤目一瞥,“我要是流氓,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还用等到今天?” 凌汐涵气结,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少废话,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夜半私语?谁夜半私语啊?你给我说清楚点。” “云州谁人不知,红颜阁的花魁映波清傲如梅,眼高于顶,却独独对落天祥青睐有加,只为其一人弹琴唱歌。”他说到这儿,凤目微微冷冽,语气仍旧淡然如风。 “这你要怎么解释。” 被他那样淡若清风,却压迫至极的目光看着,凌汐涵莫名的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要心虚啊?于是她立刻抬起下巴,“是又怎么样?人人都知道,映波一曲陵音值万金。只有落天祥才愿意,也有这个资本听映波弹琴。” 萧霆轩不凉不热的斜睨着她,“你倒是有理了。” 凌汐涵哼了一声,“本来就是。” “就为了十万两黄金,你不惜自毁名声,在这儿做花魁?”萧霆轩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这个地方可不是她的家乡,虽然大倾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出去工作。但是她好歹也是堂堂的郡主,开青楼就算了,当花魁也罢。可是她居然在半夜三更时常跟同一个男子促膝长谈,就算他们之间只是知己良友,清清白白,可是外面那些人可不这么认为。 “你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吗?”他无奈的叹息道。 凌汐涵微愣,而后撇撇嘴。 “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她不屑道:“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来教育我的?” 这丫头,还真是特立独行。 他懒懒的走到黑漆彭牙四方桌旁,执起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最近江湖上不太平静。”他喝了一口君山银针,淡淡道。 这她倒是不太清楚。 凌汐涵跟着坐到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问:“怎么不平静了?” 萧霆轩斜睨了她一眼,目光深幽。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白发狂魔,四处杀人,现在已经有不少武林中人死在他手中。我刚刚收到消息,他最近会来云州。” 凌汐涵挑眉,“干我何事?”只要不犯到她头上,她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萧霆轩无奈的摇摇头,“因为他是冲映波而来。” 厄?凌汐涵刚喝了一口茶,听闻这句话后,愣住了。 “冲我?”她扬眉,“我好像没有得罪江湖中人吧。” “你却是没有得罪江湖中人,可是…”萧霆轩目光幽幽从窗外夜空轻扫,落在凌汐涵清水出芙蓉的容颜上,凤目掠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半个月前,你可是弹奏了一曲《笑红尘》?” “对啊,怎么了?” 萧霆轩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十六年前,母后也弹过这首曲子。”他凤目深邃黝黑,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凌汐涵双目睁大,“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实际上是冲着皇后而来?” 萧霆轩默然点点头,“十六年前,母后参加武林大会,打败了江湖群豪,成为了武林盟主,自然也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那么你口中的那个杀人狂魔是来找皇后报仇的?” 萧霆轩神色微暗,“或许…” “或许?或许什么?”凌汐涵好奇的问,忽而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江湖上出现了这么个杀人狂魔,那身为武林盟主的皇后是不是也要重出江湖?” “嗯”萧霆轩隐在灯光下的容颜微微暗沉,“母后已经出宫了。” 嘎!凌汐涵愕然,“皇上放心?” 萧霆轩淡淡而笑,“父皇会派人保护。” 顺便监视吧!这句话凌汐涵没有说出来。不过依她对元倾帝的了解,只怕是不放心皇后一个人出宫的。最关键的就是,皇后莅临江湖,就得跟很多男人在一起。依元倾帝爱吃醋的性格来看,派人保护,也有监视的成分吧。 遇上这么个男人,也不知道是该说皇后幸运还是不幸。 她暗自摇头叹息的时候,萧霆轩已经将古怪的目光投了过来。 “丫头,你这一脸惋惜感叹的样子,是为谁?” 嗯?凌汐涵这才发现自己情绪外露了,不由得撇撇嘴。怎么她在萧霆轩面前总是会不自觉的将情绪些在脸上?什么时候她的防备降低了?不,或者说,她在萧霆轩面前根本就下意识的收起了防备,只因为她相信他?可以这样解释吗? 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思绪。 “那个杀人狂魔是谁?你有办法对付他吗?” 萧霆轩摇摇头,有些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个人的身份很神秘,我还没有调查得出来。他的武功…亦正亦邪。”他忽而缄默不语,神色有些沉重。 “也就是说,你没把握胜过他喽?”凌汐涵明了,单手支着下巴。“连你都不是对手,那这个人还的确够强大的。”话虽如此,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萧霆轩侧目看她,见她意态悠闲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者,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样复杂。” 凌汐涵戳了他一眼,“不想就不想,反正皇后就快来了,这事儿可是作为武林盟主的职责。我嘛,只要好好经商就行了。别的事我一概不管。” 萧霆轩挑眉,“你倒是会找清闲。”隐去目中的担忧,他轻松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凌汐涵渣渣眼睛,忽而俏皮的凑近他。 “你送我回去?二姐可是跟我住在一起的。” “我知道。”萧霆轩回答得波澜不惊。 凌汐涵微微扬眉,“你就不怕她吃醋伤心?” 萧霆轩凤目狭长,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小女人,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 “听你这意思,是希望我娶她?” 凌汐涵目光微暗,冷声道:“你娶何人与我何干?” 明显赌气的语气凌萧霆轩低低笑出声,“哎~遇上你这么个爱吃醋的丫头,我还能娶别人吗?” 凌汐涵一愣,而后羞恼的瞪着他。 “你—” 萧霆轩微微一笑,“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总不至于今晚就住在这儿了吧?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已经站了起来,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语气戏谑中透着不可察觉的温柔。 凌汐涵撇撇嘴,也不反抗,跟着他离开了红颜阁。 若雨和若雪早就在门口频频张望,待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即兴奋的迎上去。 “小姐,你回来了。”二人欣喜的目光在对上凌汐涵身旁的萧霆轩时,愣了一下,而后赶紧福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萧霆轩眼皮微抬,“这里不是皇宫,不用那么拘束。”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凌汐晴的声音。 “三妹,你回来了。”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见门前羊角宫灯映照下,凌汐晴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此刻她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双目在看见凌汐涵身边的萧霆轩,霎时怔住,目光黯然。 “公子。”她微微福身,声音不薄不惊。 凌汐涵瞥了一眼身侧神色淡漠的男子,“二姐,你怎么出来了?”她边说边走进门口,穿过穿堂,朝回廊左拐而去。 凌汐晴看了萧霆轩一眼,眼睫低垂。 “我见你这么晚还未回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正想让人去找你。” 凌汐涵笑笑,察觉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萧霆轩,皱了皱眉。 “你进来干嘛?” 萧霆轩斜睨了她一眼,“保护你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凌汐涵满脸黑线,“我不需要你保护。” “三妹”凌汐晴拉了拉她的衣袖,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反驳萧霆轩。 凌汐涵不予理会,“这里可是我的地方,你不会要住在这儿吧?” 萧霆轩挑眉,唇边带笑。 “唔…这个主意不错。”他瞥了眼四周,“你这院子倒是挺大的,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这儿了。”他完全把自己当做这儿的主人了。 凌汐涵瞪大了眸子,刚欲反驳什么。身侧的凌汐晴便低眉道:“我娶给公子敢拍房间。”说着就要离去,却被萧霆轩淡淡阻止,“不用了”他瞥了眼眼前寂静清雅的房间,指了指对面那间空房。“我住在那儿就行了。” 凌汐涵双目瞪圆,“喂,这里可是我的地牌,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萧霆轩皎月长眉一跳,静若幽谭的凤目如海般深邃,忽而波光一晃,邪魅的光泽流淌其中。 “你都是我的了,那么你所有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我的。”她说完不顾凌汐涵又羞又恼,凌汐晴震惊沉痛的表情,翩然转身走向对面的房间。 若雨和若雪立刻捂唇低笑起来,而后跟着上去收拾房间。 凌汐涵气结,这两个丫鬟居然倒戈相向? 凌汐晴看了眼凌汐涵,垂眸敛下眸中情绪。 “三妹,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月光如水般清凉,洒在她落寞的背影上,在地面上倒映出暗沉寂寥的影子。 凌汐涵微蹙眉心,而后轻叹一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夜微凉,斑驳的树枝洒落琉璃砖瓦上,稀疏可见皎洁柔和的月色。 红颜阁的生意日渐红火,凌汐涵趁此机会推出的大量现代化妆品也得到了所有女子的喜爱。由于萧霆轩强烈的要求下,凌汐涵不得在晚上装扮映波去红颜阁弹琴唱曲。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容妈妈告诉众人,映波已经被人赎走。 众人虽然觉得可惜,但是映波一曲价值万两黄金,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有那个资本享受的。再说了,红颜阁的其他姑娘虽然不若映波那般出色,却也是各有风韵。是以红颜阁的生意并未因为映波的离去而凋零。 可是对于落天祥,这个映波唯一的知己,却是因为映波的离去而黯然神伤。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五章 五彩血凤琉璃玉印 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凌汐涵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一头青丝仅仅用一根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足下套着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 微风轻轻拂过,绿色的长裙随风舞动,若林间飘飞的绿竹,清新自若。 此刻她正坐在抱夏里看账本,冰雪似的眸子认真而清澈。 萧霆轩一袭白衣若雪,眉目如画,唇边挂着温润至极的笑意,走了进来。 “怎么样,这个月赚了多少?”他优雅坐在红木圆凳上,随手执起八宝圆桌上的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轻品尝,淡雅的问道。 凌汐涵随意瞥了他一眼,“你就这样从无忧城跑到云州来,就不怕之前的心血白费?”欧阳宸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就不怕被欧阳宸捡到空子而反扑? 萧霆轩淡淡而笑,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感叹。 “没办法,为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只能委屈自己了。” 凌汐涵翻了个白眼,放下了账本,认真的看着萧霆轩。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她顿了顿,说道:“其实要收复无忧城并不难,当年皇后不是暗中制造了大炮,并且用之灭了夜阑吗?现在也可以啊,为什么皇上要任由无忧城独立这么多年呢?”这个问题她一直想不通。 萧霆轩凤目微敛,潋滟波光沉寂其中。他目光悠远而绵长的看向门外,声音淡若清风。 “母后不喜欢战争。” “就因为这样?”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凌汐涵感到很无语。 萧霆轩笑了笑,“母后当年上过战场,见惯了血腥厮杀,所以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凌汐涵深思。萧霆轩又道:“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嗯?”凌汐涵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霆轩淡雅一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无忧城独立近百年,历代君王都想收复之,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太祖帝当年留下的圣旨,告诫后代不可动摇无忧城。殊不知,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凌汐涵来了兴趣,双目泛亮的盯着萧霆轩。“还有什么原因?” 萧霆轩回眸看她,妖妖凤目华光微漾。 “无忧城虽然只是一座城市,在整个大陆地图上,或许不过巴掌大小。但是无忧城的经济繁荣程度,以及军事力量的庞大却足以让人惊叹。无忧城北面环山,西面环湖。若是贸然攻打,其依靠地势便可连连告胜。且无忧城以南有一座迷雾深林,里面崇山峻林,阵法奇妙,还有瘴气环绕,鲜少有人能够走进去。居住在无忧城的城民,几乎都会武艺。所以尽管无忧城比起大倾,面积不足,人口稀少,但是在军事力量上几乎和大倾平分秋色。而且—” 他沉吟一会儿,叹息道:“炮火这种军事武器,不适合这个时代,母后早就在十多年前将之捣毁。” 凌汐涵双手托着下巴,“这么说起来,要是不尽早收复无忧城,可能过几年,无忧城便会成为大倾的威胁?” “嗯”萧霆轩点头,“本来无忧城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归降大倾的,那个时候无忧城夹在大倾和夜阑中间,不得不臣服。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无忧城没有了外患,自然不怕朝廷兵临城下。且无忧城的百姓历代只遵从无忧城城主,不喜外界干扰。百年前,无忧城城主乃是经无忧城百姓推举上台,以一枚五彩血凤琉璃玉印作为城主的象征之物。传说血凤乃是上古神物,具有灵性。历代欧阳家传人要经过玉印的认可,方可担任无忧城城主。在百姓的心目中,血凤乃是神物。凡是经过血凤认可的人,便被他们奉为天神,只尊其一人为主。” “那要怎样验证呢?” “欧阳家嫡系子孙的鲜血滴在五彩金凤的眼睛上,若五彩金凤在经过其鲜血的洗浴下而发出金光,那边代表此人可以胜任无忧城城主一职,受无忧城百姓顶礼膜拜,世代如此。” “那这么说要想收复无忧城,就得先收复民心。”凌汐涵敛眉沉默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人都信奉封建迷信,要想剜除他们多年来的信仰,几乎是不可能。照这样看来,要收复无忧城的确很困难啊。” 萧霆轩没有说话,目光静默而深思。 “不对啊”凌汐涵忽而想到一个问题,“你看啊,夜阑还未归降之前,无忧城可是夹在大倾和夜阑之间的,期间两国只见也有战争发生。既然有战争,那么自然要绕过无忧城。可是照你这么说的话,无忧城可谓是铜墙铁壁,又有迷雾森林环绕,两军怎么肯能绕过无忧城打仗?那样的话,无忧城根本就不必向任何一个国家臣服,也没有哪个皇帝敢举兵侵犯才对啊。” 萧霆轩看了她一眼,眸底浮现一缕赞赏,而后轻叹一声。 “那是因为,血凤具有灵力,那迷雾森林中的毒气便是血凤散发出来的,为的就是保护无忧城不被外来侵犯。但是那结界有一个特点,便是每隔十年便会消散一段时间,或者是天象有异的时候,结界也会自动消失。每次大倾和夜阑开战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这两个特殊的日子。但是纵然结界消失,也顶多不过一年不到。是以纵然夜阑与大倾交战多次,双方都占不了多少好处。二十年前,若非有大炮,夜阑也不会那么快就被父皇收复。而在夜阑臣服大倾后,天下合一,血凤身上的灵力似乎降低了不少,结界也不似从前牢固。幸而夜阑虽然靠近无忧城北边,但是大倾绕过无忧城以东有一条蜿蜒的山脉。父皇便让大倾的兵力通过这条山脉去驻守夜阑,如今的澜城。”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无忧城若是没有归降,纵然大倾兵力强盛,却也不能仅通过一条山脉进入无忧城开战,那样只会适得其反。不然你以为父皇怎会那般容忍欧阳痕?伤敌一万自损八百,这是兵法大忌,不可行。” “也是”凌汐涵思索着点点头,“如此说来,要想攻入无忧城,就得破除结界和迷雾森林喽?” 萧霆轩含笑点点头,“对。” “那么也就是,必须将血凤毁去。” 萧霆轩凤目清幽的光泽掠过,清雅低沉道:“血凤乃上古神物,怎能轻易毁去?”他凤眸深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要破除结界,并非毁去血凤那么简单。我刚才不是说过了,血凤的灵力已经不若从前那般强大。可是无忧城周围的结界却比之以往更加牢固,你可知道为何?” “为什么?”凌汐涵一副好奇宝宝的摸样。 萧霆轩却是笑了笑,目光悠长而深邃。 “欧阳宸心机深沉,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且绝对不能容手下的人阳奉阴违,自作主张。可是夜澜依一再的私自行动,他却没有杀之。”话到这儿,他却忽然不说了,神色沉凝而漠然。 凌汐涵眸光微闪,并没有继续追问,忽而目光一亮,“诶,你刚才不是说无忧城百姓不喜欢战争吗?那么无论无忧城是否壮大,他们都不会成为大倾国的威胁。既然如此,无忧城归不归降大倾又有什么关系呢?皇上当年征战天下,收复各地。百姓也见惯了战争血腥,好不容易过了十几年安稳的日子,肯定也不希望战争来袭。那么只要大倾和无忧城互不侵犯,独立就独立呗,为什么一定要收复?”她从小就是在血雨腥风中长大的,自然也不喜欢战争。她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女子,只希望过平静的日子。若是战争来临,这种日子难免要被打破,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萧霆轩深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 “你跟母后的说法几乎不谋而合。”他眼角带了丝苦涩和深思,“母后说,无忧城的存在,就如枕在君王枕踏的猛虎,提醒着大倾国每一代君王需谨慎小心,不可因为国富民强而开始放纵自己,骄奢淫逸。天下形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就如同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一样。留着无忧城,或许还可以让大倾国的历史久远一些,为何要除去这只适时时可以提醒自己的猛虎呢?” 凌汐涵点头,“皇后说的很对。” 萧霆轩笑容中有些苍凉,看着窗外飘飞的青竹,声音低喃若风,似在喃喃自语。 “可惜啊…无忧城有一个礼亲王欧阳痕,还有一个…”他说到这儿忽而噤声了,眼神又变得深幽莫测,眼底深沉诡谲。 凌汐涵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眼神,倒是他前面那句话让她陷入了深思。 对啊,礼亲王对皇后可是有不轨之心。以元倾帝对皇后那般强烈的占有欲,肯定容不得任何男人觊觎皇后。所以,他必须收复无忧城,必须将礼亲王踩在脚底下。 “皇后的后台那么硬,这些年来却还是有大臣上奏请求皇上纳妃。这其中,也有礼亲王的‘功劳’吧。” 萧霆轩凤目沉凝而幽深,“当年母后与父皇吵架,带着我住在凤栖宫两年。欧阳痕便趁此机会散布谣言,暗中撺掇朝中百官奏请父皇纳妃。父皇为了保住母后的地位,便大肆放权给落家。” 凌汐涵挑眉,眼里噙着不屑与讥讽。 “真是自私”她摇摇头,“我看他不是爱皇后,而是恨皇后。” 萧霆轩偏头看她,目光漾出笑意。 “欧阳痕初见母后之时,正是母后与父皇大婚之日。” 凌汐涵一怔,嘴角抽了抽。 “当年你母亲代表天下第一庄和琉璃宫前来祝贺。”他目光幽幽扫过凌汐涵的面容,“母后当即掀开盖头,暴露了真容。” 凌汐涵目光微转,想了想,煞有介事的说道:“相逢恨晚,或许就是礼亲王这些年的心情吧。”人家都嫁人了,还对人家纠缠不清。这人,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说他了。 萧霆轩但笑不语。 门外,凌汐晴一袭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款款而来。 “公子,三妹。” 凌汐涵抬眸,“二姐有事吗?” 凌汐晴坐到她身边,脸上带着喜悦。 “三妹,你设计的那些服装非常受欢迎,才短短几天,彩衣坊的服装都快销售一空了。比以往的生意不知好了多少倍。还有你让我绣的那些娟帕,外面那些女子非常喜欢,前天才推出去,几百条手绢都卖完了。刚才青曼告诉我,很多少女都已经订了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请绣娘吗?怎么还没有消息?” “哦,你说这个呀。”一说到正事,凌汐涵也端正了态度。“我七天前就已经让风影和雪影到临州去请当地有名的绣娘了,估计快要回来了。只不过这两天还是得有劳二姐你多多费心了。没办法,我是不懂得女红的。要不然这样,若雨和若雪女红也不错,你给她们指点一下,然后我让她们给你做帮手。等过了这两天,风影和雪影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轻松了。” “为什么要去临州请绣娘?”凌汐晴不解的问。 凌汐涵淡淡一笑,“第一,临州盛产丝绸,当地有许多女红出众的绣娘。第二,我请的绣娘,我会跟她们签下合约。我将画好的图纸给她们,但是她们只帮我做事。若是她们将我画的图纸卖与其他商家,那么我可以凭此合约追究她们的刑事责任…厄,就是说她们侵犯了我的发明权,我有资格将她们告到官府。而且一旦她们违约,就得赔偿我双倍的违约金。” “三妹,你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啊?”凌汐晴有些新奇的看着她。 凌汐涵浅笑自若,将之前画好的一幅图交给凌汐晴。 “呐,这是我刚设计的秋装。虽然现在才初夏,但是我设计的秋装样式保证独一无二,仅此一家。你明天让人先做一百套,如果销售量大,我再多画一些。这个地界,富家公子小姐多了去了。她们要的就是品牌,要得就是独特,要得就是第一。所以现在推出秋装,再让那些模特穿上往门口一站,我保证咱们彩云坊的生意会更加红火。还有啊,你先拿我的玉蝶到官府去申请专利。如果有别家服装店要模仿我设计的样式来制裁秋装,那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如若不然,他们不仅要赔偿我的经济损失和专利损失,而且还得吃官司。” “专利?”凌汐晴对于她的新名词还有些不适应。 萧霆轩却淡淡笑道:“不用去官府了,我给你担保。如果有人侵犯你的专利发明权,直接交由大理寺卿处置,并且赔偿你所有的经济损失劳务损失精神损失以及创作发明损失。” 凌汐涵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想起他自小在皇后身边长大,自然听得多了这些现代名词,也不足为奇了。 “那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再帮我个忙吧。” “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虽然红颜阁也有酒楼。但是我还是想要开一家更大的高级酒楼,分为低中高三层。第一层供应普通百姓,第二层供应中层资产阶级。第三层就招待高层社会人流。自然了,价格也随之增长。许多名流富贵之人吃饭呢不是为了厨师的手艺,而是吃出他们的身份。有这样一间酒楼,既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也能让那些自诩名门的富家子弟彰显自己的身份,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这样一来,生意绝对火爆。”她不紧不慢的说完,凌汐晴已是一脸赞同。 “可是呢,如果我开了这样一间酒楼,就难免让其他酒楼生意凋零,肯定会惹来很多麻烦。所以呢,我要你在我的酒楼里入股。挂上了你太子的名号,那些人总归是有忌惮。当然了,我也不占你便宜,赚了钱以后咱们四六分层,我六你四,如何?” 凌汐晴已经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妹居然敢跟太子讲条件。 萧霆轩则是气定神闲,“不用四六分层了,等你的酒楼开张以后,我给你的牌匾题字,还加上我的私印。至于分层嘛…”他眨眨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就不用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占我便宜了,多这一次也无妨。” 凌汐晴眼眸微闪,眼底划过落寞。 凌汐涵瞪着萧霆轩,什么叫她占他便宜?这话明显的一语双关嘛。最可气的就是,他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暧昧的语气说话?害的她总是想起在宝华寺银月谭和在皇宫雪地里那两个意外的吻。仔细想来,好像那两次似乎好像真的是她不小心占了他的便宜。可是,可是吃亏的可是她哎。这个男人怎么能够那么无耻,脸皮怎么能够那么厚呢?最最关键的就是,为毛她一想到曾经的一幕幕,就止不住脸红心跳呢?反观这个妖孽,气定神闲,春风满面的,压根儿就没把当初的事放在心上嘛。 她憋着一口气,也不搭理萧霆轩。凌汐晴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局外人,便站起来告辞。 “三妹,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凌汐涵很想叫住凌汐晴,因为此刻的气氛真的很尴尬,她一点都不想单独面对萧霆轩。 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穿散花百褶裙的若雨急急走了进来。 “小姐,落天祥来了。” 萧霆轩凤目微敛,似笑非笑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有些讶异,“他来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在萧霆轩面前提起落天祥,她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有些莫名的心虚。 若雨小心的看了眼萧霆轩,低声道:“他说想跟你单独谈谈。” “告诉他,就说我…” “让他到大厅等候。”凌汐涵刚想说自己没空,萧霆轩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她转过头瞪着萧霆轩,若雨却已经领了命令下去了。 “是” 看着自己的丫鬟居然听从萧霆轩的吩咐,凌汐涵更怒。 “你—” 萧霆轩却温润一笑,站起来拉过她的手。 “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他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凌汐涵走向大厅。 落天祥已经坐在大厅等候,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羊脂白玉簪束发,腰间别了一枚上好的翡翠玉佩。面容儒雅俊逸,丰神玉朗。飞扬入鬓的眉,浓黑如墨,又宛如夜空中的上弦月。沉稳内敛的眸,划过子夜一样的光芒,湛亮若星辰。挺拔而高挺的鼻梁,似幽幽雪山。不薄不厚的唇,丰润完美。 说实话,落天祥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男,就算是比起萧霆轩和欧阳宸,也并不逊色多少。而且他身上含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似绵绵的山脉,悠远而深幽。似碧蓝大海里一滴海水,渺小却夺目。似万千人流中一沙粒,看似微不足道,却又那般光彩夺目。他身上有商人的精炼,也有文人的儒雅。有学者的忧国忧民,也有战场将士的豪气干云。 他站在人群中,可以很伟大,也可以很渺小。 这个人的气质非常矛盾,却又结合得相得益彰。 总之,凌汐涵认为,落天祥这个人不简单,日后定然大有作为。 与萧霆轩相携而来,凌汐涵敛下心中思绪,走了进去。 “落公子。” 落天祥正坐在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皱眉在想着什么事情。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眼眸一亮,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却在触及门口那一队恍如日月明光的男女时,微微怔住,漆黑沉敛的眸光划过淡淡的黯然。复又拱手抱拳道:“原来表弟也在。” 表弟?凌汐涵挑眉,是了,落天祥的父亲是皇后的堂兄,落天祥长萧霆轩两岁,自然是萧霆轩的表哥。 萧霆轩悠然抬眸,唇边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 “表哥” 落天祥微微含笑,目光触及凌汐涵绝美出尘的面容,目光微微含了丝略显哀伤的笑意。见过了倾国绝世的皇后,凌汐涵的容貌已经不足以让他惊艳感叹。 “在下是该唤你映波姑娘呢,还是长乐郡主?” 凌汐涵扬眉,“映波已经不存在了。”她大大方方的坐到主位上,萧霆轩也毫不客气的坐到她身边,完全当自己是这儿的主人了。落天祥目光闪烁,唇边笑意不变,从容落座。 “听若雨说公子找我?”凌汐涵端了和阗白玉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道。 落天祥目光深幽,从凌汐涵的面容上掠到萧霆轩身上,嘴角含了丝苦涩。 “原是有事的,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脑海中浮现昨晚在书房,父亲说过的话。 “天祥,你可知道那映波是谁?”落文斌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沉重而认真。 落天祥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听闻父亲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长乐郡主。” 落文斌脸色更加凝重,“既然你知道她是谁,那就应该与她保持距离。”他叹了口气,“天祥,你自小懂事明理。为父也知道,你并非贪恋风花雪月之人。那长乐郡主是受皇后之命来到云州,她的目的你我都清楚。我也知道,其实你志在朝堂,想成为国家栋梁。” 落天祥笑容微敛,目光沉静而悠然。 “父亲,你也支持小姑的做法吗?”他淡然的目光多了丝深邃。 落文斌沉吟一会儿,闭了闭眼。 “天祥,落家…不可以再坐大了。” 落天祥一顿,抬眸看向已过不惑之年的父亲。灯火朦胧下,他鬓角的发丝染上了灰白色。他恍然惊觉,父亲已经不再年轻。 他压低了声音,“父亲既然知道,那么为何对小舅和小姑的做法不予理会呢?”他声音依然平静,可是那双子夜一般的眸子却多了丝暗流,那是愤然。 落文斌长叹一声,“皇后这些年…不容易啊。” 落天祥的目光多了丝讥诮,“父亲既然知道,又为何任由小姑和小舅为所欲为?”他目光幽幽直视落文斌,“父亲也知道,无忧城本来早就该归入大倾。是欧阳痕,他对四姑产生了不轨的心思,他—” “天祥”落文斌清喝一声,目光含了丝凌厉。 落天祥目光淡漠,“父亲,落家的荣耀已经够大了。如果再任由小姑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她会毁掉整个落家的。儿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这段时间皇上和皇后看似频频打压落氏,实际上是在保护落氏全族。小姑她只知道帮着他的丈夫,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家族。这些年四姑夹在中间有多为难,父亲你最是清楚不过了。可是小姑呢,她却仍旧一意孤行。父亲,这一次小姑已经触犯到了四姑的底线。” 落文斌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叹一声。 “既然你看得分明,就该知道,长乐郡主的到来,就意味着落氏在商业的凋零。皇后,是绝对不会再任由落氏发展下去。” 落天祥沉默一会儿,“孩儿知道。”其实他并不怪皇后,若非如此,或许落家很快就会走到尽头。 落文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还有一点你没有看得分明。”他目光陡然加深,“就是,皇后为何要让长乐郡主来打压落氏所有商业?忠义王府的势力已经够大,这些日子长乐郡主的能力你也是看在眼里,凭她的手段与才智,日后要掌握全国经济也不是不可能。那么,皇后不许落氏坐大,又为何要任由忠义王府坐大?你,可清楚?” 落天祥一震,目光碎裂出一道缝隙,丝丝沉痛蔓延。 落文斌微微撇开了目光,“皇后这么多年能够专宠后宫,除去皇上对她的情深意重,更大的原因是她背后有庞大的落氏家族支持。然而,太过强大的后台,也是双面利刃。落家…太过庞大,早就引来了朝中许多大臣的不满。所以,皇后才会暗中对落氏削权。” “父亲的意思是…”落天祥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有些低哑。“皇后任由长乐郡主在商业上发展,是因为,她…她要让长乐郡主成为下一任…皇后?” “对。”落文斌老练的目光刹那间深幽,肯定的对自己的儿子点点头。 落天祥目光中沉痛越发强烈,“为…为什么?”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落文斌有些不忍,“你也知道,忠义王世子跟长平郡主之间的事情吧。” 落天祥目光有些呆愣,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知道。” 落文斌看了看窗外,声音透出些许无奈的苍凉。 “四妹…她要为太子选择一个有能力的太子妃,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然而,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大过皇权。所以在此之前,和忠义王府有牵连的那些名门望族都被皇上以铁血手腕除去。” 落天祥苦笑一声,早已明白了所有。 “皇后…还真是用心良苦。” 落文斌目光中也有着感叹,“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长乐郡主无疑是将来的皇后人选。而长平郡主,便可约束忠义王府。”异性藩王之中,唯有忠义王一族可世袭王爵。这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和忠义王的亲戚关系,还因为太祖帝与林家祖先的渊源。 “所以天祥,长乐郡主…她不会属于你的。”自己的儿子他自然了解,天祥并非好色之人,这段时间却常常出入红颜阁,自然是为了那位改名为映波的长乐郡主。 落天祥手指微动,沉默良久。他看着紫金阆云烛台上河阳花烛在夜风中摇曳明灭,如同他心中飘摇不定的明火,仿佛一阵风过,便能将他打入无底深渊。忽而风停,烛火不再若明若暗,而是明亮生辉。他眼中快要熄灭的希望之光刹那间亮了起来。他忽而抬眸,目光坚定而固执,嘴角又扬起温润的笑容。 “父亲,四姑如何安排…却并不代表长乐郡主心中所想。”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凌汐涵也有了几分的了解。她并不如世俗女子那般肤浅庸俗。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也绝非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相反,她所渴望的,是自由,是平静。皇宫,或许根本不适合她。 落文斌微微一叹,“天祥啊,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四姑是怎样的人?若非没有完全的把握,她能选择长乐郡主吗?去年宝华寺的琼花开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她跟太子,早就已经两情相悦了。你…还是尽早忘记她吧。” 忘记?落天祥心中自嘲,如何能忘记? 他起身对着落文斌告辞,“父亲,夜深了,孩儿回去了。”他转身,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孤独和寂寞。 父亲说的话言犹在耳,他心中何尝不明白,可是他今天仍旧是来了。尽管心中早已明了,却不想,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仍旧是心痛的。 他微微闭了闭眸子,见那高坐上的男女坐在一起,何等的耀眼般配。却为何…刺伤了他的眼呢? 嗯?凌汐涵放下茶杯,看着落天祥的目光有些讶异和莫名其妙。 “落公子?” 落天祥回过神来,唇边笑容依旧。忽而站起来,拱手道:“多有打扰,告辞。” 其实他心中还有个疑问,长平郡主乃是逸亲王的女儿。若嫁给凌泓,那么凌氏一族的势力,会比之今日的落氏更加庞大。难道皇后费尽心机,就为了这样一个结果?或者说,她要先保住凌汐涵的后位。等到若干年后,再让凌汐涵如同她一般,亲手一步步削去凌氏一族的势力? 罢了罢了,这些已经不在他能够关心的范畴之内了。 来得突然又走得突然的落天祥让凌汐涵有些莫名其妙,她偏头看向目光有些深邃的萧霆轩。 “他,怎么了?” 萧霆轩回头看她,那一瞬间,凤目潋滟如水光温柔。而后他轻轻勾唇,“只是放下了一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嗯?凌汐涵疑惑而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萧霆轩却不再解释,凤目内含着淡淡的笑光。这丫头,跟母后一样,其他方面聪明绝顶,可是对于感情方面,却懵懂无知。落天祥分明是对她动情了,可是她却丝毫不知。罢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也省去多少烦恼。 “喂,你在想什么?”久未见答复,凌汐涵不由得蹙眉。 萧霆轩悠然斜睨着她,“以后叫我‘轩’。” 厄?凌汐涵微怔,对上他飘然若羽毛的目光,她感觉脸颊微微发烫,急忙转开话题。 “上次你不是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么?” 萧霆轩狭长的凤目清光一闪,有些无奈,没再说话。 大厅内气氛瞬间寂静得落针可闻,直到若雪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才打断了这短暂的寂静。 “小姐,外面有个女子在门口大喊大叫,说你…”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霆轩,目光有些怯怯。 凌汐涵柳眉高挑,“说我什么?” 若雪吞了口口水,“她说…说你勾引她的未婚夫,狐媚妖冶…” “未婚夫?”凌汐涵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白玉杯,目光有些玩味儿。“她是谁?” 若雪再次吞了吞口水,目光有些幽怨的扫过萧霆轩的面容。 “静宁伯府的嫡女,王幽兰。” “王幽兰?”凌汐涵迅速将目光转到身边皱眉的萧霆轩身上,眼角含了丝讥讽。 “你那个好表妹,还真是对你一往情深呢,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生要劳累奔波来到这云州。” 萧霆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凤目笑光弥漫。 “丫头又在吃醋了。” 凌汐涵一噎,而后恼怒的瞪着他。 “吃你个大头鬼。” 若雪被她的怒气吓得低下了头,又听得上方凌汐涵气呼呼的说道:“你自己惹得桃花债自己解决,若是她再敢胡闹,我不介意让她血溅当场。”她才不管王幽兰什么身份,皇后对她下不了手是因为王幽兰外祖母的关系。她可跟王幽兰没有丝毫的关系,若是那个女人敢在她的地盘上无理取闹,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萧霆轩扬眉,唇边含笑。 “母后已经给她指了婚,没想到她居然会逃婚?”他摇摇头,凤目中刹那的冷冽。“她能找到你这儿,定是有人挑唆。” 凌汐涵一怔,微微眯了眯眼,心里冷笑一声。她倒是忘记了,京城里,可有不少她的仇人呢。上次绕过她们一命,没想到这些女人居然还敢跟她玩阴的。好,很好。 她陡然站起来,嘴角的笑森然而冷冽。 “走,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有三头还是六臂。” “丫头”萧霆轩站起来,“静宁伯府有一枚免死金牌。” 凌汐涵一顿,随后冷然讥讽。 “那又如何?”管她是天皇老子,既然惹到她,就别想有好下场。 于是,凌汐涵带着若雪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萧霆轩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他想,若幽兰逃婚,那么母后必然知晓。幽兰来找涵儿的麻烦,母后定然也会猜到。因此,母后应该会有办法解决幽兰。 门口处,王幽兰正对着两个阻拦她闯进去的守卫大骂着。 “走开,让我进去。凌汐涵,你这个贱人,狐狸精,你敢勾引我的太子表哥,我要杀了你。” 守卫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却不敢放她进去。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纷纷指点着。 “你们让开,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我是静宁伯府的小姐,皇后的侄女儿,你们胆敢阻挠我,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脑袋,灭了你们的九族?” “我倒是不知,这天下除了皇上,居然还有人敢如此大放厥词,敢灭人九族?莫非王小姐比皇上还大?” 大门处传来一个清冷嘲笑的女声,令喧哗的众人刹那间静了下来。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六章 被掳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身淡绿色的凌汐涵缓缓而来。容颜清傲绝丽,气质出尘脱俗,宛如天仙。她唇畔噙着冷然讥讽的笑意,眉宇间尽显冷傲睥睨。她踏着细碎的步伐缓缓走来,如同踏在云雾中的仙女。微风轻拂,吹起她如丝绸般的墨发轻扬,裙裾翻飞,美得令人窒息。 哄闹的人群刹那间呆滞了,目光满满的全是惊艳。王幽兰瞪大了眸子,一脸的嫉恨。 “你就是凌汐涵?” 凌汐涵目光淡漠而犀利的扫过刁蛮骄纵的女子,身着一袭浅紫百褶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斜插一支紫色流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藏着骄傲不屑以及嫉妒。肤如雪,颜如玉,头上插满金钗,时不时的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格外悦耳动听。 喝~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打量了一眼,凌汐涵便收回目光。 “我刚才仿佛听见有人说要灭人九族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本郡主听错了呢还是怎么着?要不然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那么嚣张,竟然敢越俎代庖,代皇上做主了?”她潋滟水眸幽幽笑光划过,“王姑娘是吧?刚才那话,仿佛是你说得,对吧?” 王幽兰本来是来找凌汐涵算账的,见到凌汐涵比她更为美丽的容颜已是嫉妒在心,恨不得将那张狐媚的脸给毁掉。却不想她刚才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被她拿了把柄,要挟自己。她俏脸微微白了一下,然而,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谁也不放在眼里,怎会怕凌汐涵? “是又怎么样?”她抬起下巴,骄傲而不屑的看着凌汐涵。“这些个胆大包天的贱民胆敢阻拦本姑娘,待本回去禀明皇后,定要他们脑袋搬家。”她一脸的冷傲,仿佛她就是皇后一般。 凌汐涵嘴角勾起讥讽,“哦,我倒是不知,这大倾国何时由你王家做主了。” 这话说得可是严重了,敢做皇上的主,形同谋反。纵使王幽兰再是头大无脑,也被凌汐涵这句话给惊的心里咯噔一声。而后她愤怒的瞪着凌汐涵,“你胡说,你污蔑我,你这个贱女人,你…” —啪— 响亮的巴掌声震得人群呆住了,也震得王幽兰耳鸣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一脸冷漠的凌汐涵。 “你,你竟敢打我?” 凌汐涵冷眼斜视她,冷嘲道:“不想死就给我滚,否者本郡主不介意亲自动手。” 森然冷冽的语气吓得王幽兰身边同样嚣张的侍女也不禁身子颤抖,眼神畏怯。王幽兰则是瞪大了眸子,嫉恨仇视的看着凌汐涵。 “你居然敢打我,你这个贱人,你…”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王幽兰另一边脸上,伴随着凌汐涵冷冽如刀子的声音响起。 “我再说一次,不想死就给我滚,惹恼了本郡主,你没那个本事承担后果。” 王幽兰怒火中烧,“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抓起来。” 她一声令下,身后的家奴都面面相觑。这长乐郡主可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谁敢惹她? 见没人听她的吩咐,王幽兰心头火起,转身瞪着身后的家奴。 “你们是聋子吗?没听到本小姐的吩咐吗?快去把凌汐涵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家奴们俱于她的威势和狠辣,不得不上前抓凌汐涵。 “谁敢动我家小姐。”若雪挡到凌汐涵面前,不卑不亢的与王幽兰对视,眼眸犀利冰冷。 “王姑娘,我家小姐乃是皇后娘娘亲口封的郡主,你不过是静宁伯府的小姐而已。按照大倾礼法,你见到郡主,必须行跪拜礼。你不仅对郡主没有半点尊重,还口口声声辱骂之,实则也是对皇后皇上不敬。不敬天子者,乃视为不衷。”她沉声说完,眼眸冷冷的斜视脸色扭曲的王幽兰。 “王姑娘,对皇上不衷,一律视同反贼,当灭其九族,以儆效尤。” 若雪一番话说完,凌汐涵赞赏,百姓心颤,王幽兰脸色发白,眼瞳闪过畏惧,而后又是一脸的冷傲。 “谁说我对皇上不衷了,你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若雪不屑冷笑,“既然王姑娘并无对皇上不忠,那就请王姑娘对郡主行叩拜大礼。这儿这么多百姓看着,自然会为你作证。这样的话,别人也不会再多出些闲言碎语来辱蔑王姑娘的清誉。” “你让我跟她行跪拜礼?”王幽兰不可置信的指着凌汐涵,眼瞳升起愤怒。“休想!” 若雪沉下脸,“王小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便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此等犯上作乱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她忽而轻喝一声,只听得整齐的脚步声靠近。众人回头一看,竟是一群衙役小跑着赶过来。为首的捕头见到凌汐涵,立刻抱拳道:“参见郡主,刘大人听闻有人闹事,特命小人来保护郡主。” 凌汐涵从若雪身后站出来,嘴角噙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叶捕头来得正好,这位王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口口声声辱骂本郡主,还对皇上和皇后不敬,口出污言。”她潋滟水眸泛动柔和而天真的光色,“本郡主乃是一介女流,就是不知,这不敬皇上皇后,该作何惩处?” 叶捕头一脸正气,冷声道:“对皇上皇后不敬,乃大逆不道,该株连九族。” “那就请叶捕头依律行事吧。”凌汐涵淡漠的说道,眼底划过一缕异光。王幽兰碰到这叶捕头可算倒霉了。皇后之前提议让王幽兰嫁给督察院御史叶召云,却被王幽兰拒绝。而这位向来不畏强权大公无私的叶捕头,正是叶召云一母同胞的弟弟,两兄弟感情好得不得了。眼下见到王幽兰这位刁蛮骄纵的千金小姐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况且今日王幽兰理亏,这叶捕头会给她好脸色才怪。 果然,叶捕头听罢就肃正了脸色。 “是”然后立即对着身后一干衙役道:“来人,将王幽兰抓起来。” “放肆!”王幽兰怒喝一声,“你们这群贱民,居然敢如此对待本小姐,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今天你们要是敢动本小姐一根汗毛,小心我让你们脑袋搬家。”她恶狠狠的威胁。 叶捕头皱眉,“对不起王姑娘,我们只是依律行事。来人,将她抓起来。” “我看谁敢。”王幽兰气得脸色通红,双目含着冰冷的刀锋,直直的射向一干衙役。“你们…” “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清雅淡冷的男音响起,立刻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众人寻声望过去,只见萧霆轩一身白衣如雪,慢慢的走出来。眉目如画,风华绝代,宛如朝霞明月,灼灼生辉。人群刹那间发出一阵倒抽气声,人人惊艳的瞪大了眸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美如谪仙般的人儿。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才出来,真够沉得住气的。 王幽兰看着俊美如神袛的萧霆轩,双目瞬间痴迷。 “太子表哥”她欣喜的唤了一声,就要跑上去,却被若雪冷冷的挡住。 “你—”她正待发怒,身后的百姓和一干衙役捕头立刻跪下,“参见太子殿下。”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际。王幽兰霎时怔在当场。 “幽兰?你怎么来了?”萧霆轩仿佛很诧异。 王幽兰见到萧霆轩,立刻凑上自己被凌汐涵打肿的脸颊,眼里噙出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萧霆轩。 “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凌汐涵,她打我…”她看着凌汐涵,眼底露出得意和愤懑。 萧霆轩瞥了眼她微肿的脸颊,嘴角几不可闻的抽了抽,对着身边淡漠冷讽的凌汐涵道:“你打的?” “对!”凌汐涵毫不犹豫的承认,她是打了王幽兰怎样? 见凌汐涵承认了,王幽兰正得意着,以为萧霆轩肯定会为她做主了。却不想,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她傻眼了。 只见萧霆轩轻叹一声,异常温柔怜惜的执起凌汐涵的手,温情脉脉的看着她的眉眼。 “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像扇人耳光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 凌汐涵怔住,王幽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围观的百姓和衙役嘴角齐齐抽搐。 萧霆轩像是没看见众人异常的表情似的,自顾自的看着凌汐涵的手。 “这么漂亮的手,要是打坏了该多可惜?” 凌汐涵差点绝倒,若雪低着头,肩膀不停的抖动,显然在憋着笑意。街上围观的百姓和衙役也都差点翻白眼。而王幽兰,完全是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温柔的萧霆轩。 “表哥,她打我…”她快要哭出来了,“你怎么还帮着她啊,这个贱人她有什么好,她…” —啪— 凌汐涵第三个巴掌落在王幽兰脸上,彻底将她打傻了,她恍惚的抬头,对上凌汐涵清绝冷寒的面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带走?”凌汐涵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叶捕头和衙役冷声吩咐。 “是”叶捕头身体一颤,立刻站起来,刚要招手示意身后的衙役将王幽兰抓住,却被王幽兰身边的侍女拦住。 “等一下”那侍女傲然抬头,右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枚明晃晃的免死金牌,露在众人面前。 “皇上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见金牌如见圣上,尔等谁敢造次?” 金牌一出,刚刚站起来的衙役和百信再次惶恐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幽兰一见,刚消散的傲气又回来了。她一把夺过那侍女手上的金牌,直直对准凌汐涵的面容,非常得意的看着她。 “金牌在此,你还不下跪!”她眉间闪过戾气,今天她非得给凌汐涵好看。 萧霆轩皱眉,没想到幽兰真的将金牌给盗出来了,凌汐涵则是不屑冷哼。 “犯上作乱之人也配执金牌令箭?” 王幽兰气结,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叶捕头,声音冷漠森寒。 “叶捕头,凌汐涵无视金牌令箭,即无视皇上,你还不把她抓起来。” “这…”叶捕头有些犹豫,一边是金牌,一边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哪边也得罪不起啊。 正在他踌躇的时候,前方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女子清冽的声音响起。 “皇后懿旨到。” 皇后懿旨?凌汐涵挑眉,心道,来得好及时啊。 她抬眸望过去,只见那马背上的女子,一袭淡蓝镶领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对襟比甲,墨绿色绣梅兰竹的综裙,足下套着羊皮小靴,眉清目秀,英姿煞爽。 她目光微微讶异,竟然是萧绮兰?而她旁边那匹雪白骏马上则是坐着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的碧影。二人行至跟前,跳下马背。 萧绮兰目光淡淡掠过众人,右手举着明黄卷轴,清冷道:“皇后懿旨在此,还不快跪接懿旨?” 人群刹那间跪在地上,萧霆轩和凌汐涵亦然。 萧绮兰展开明黄卷轴,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后诏曰:静宁伯府王氏幽兰系出名门,本宫为其指婚于校尉周甫,其不知感恩,抗旨逃婚,阳奉阴违,胆大包天,罪同欺君。然,念乃父之功勋,免其死罪。哪知其又盗取令牌,为所欲为,实在恕无可恕。本宫特命长平郡主亲自捉拿其归京,并收缴其免死令牌,等候发落。钦此!” 王幽兰面色陡然惨白如雪,耳边却闻得百姓震耳欲聋的谢恩声。 “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霆轩拉着凌汐涵站了起来,丝毫没有理会脸上毫无血色的王幽兰。 萧绮兰冷冷的睨视着王幽兰,“接旨吧,王姑娘。” 王幽兰一个机灵,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大喊着。 “不,这不可能,皇后娘娘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她身子摇晃,忽而想到什么,眼眸发亮。“不会的,母亲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不可能。” 萧绮兰冷笑,“王幽兰,本郡主很有必要告诉你一声,这天下,不是姓王。” 王幽兰身子一颤,惊恐的瞪大了眸子。 萧绮兰又淡漠而冰冷的说道:“你抗旨逃婚在前,偷盗金牌在后,皇上已然震怒。在本郡主赶来云州之前,皇上已经下令静宁伯停职查办,静宁伯府上下皆已被圈禁在府。皇后娘娘特命本郡主前来宣旨,命碧影押解你回京。”她眼眸陡然冰冷如刀锋,“还不将免死金牌交出来。” 王幽兰一听,连忙将免死金牌护在怀里,这是她最后的保命符了,她绝对不给。 “不,这是我的,我不给…” 萧绮兰眼眸一寒,正要动手。旁边的碧影已经大步上前,三两下点住了她的穴道,不由分说就从她手中抢回令牌。 “来人,将她绑了。”她眼神淡漠而平静,吩咐着。 身后立刻走上来两个侍卫,面无表情的将王幽兰主仆二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王幽兰愤怒的瞪大眼睛,奈何被点住了哑穴,说不出话来。绝望的她,将委屈而希冀的目光落到萧霆轩身上。哪知萧霆轩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走到碧影面前,和善道:“有劳姑姑辛苦一趟了。” 碧影福身行礼道:“殿下严重了。” 凌汐涵走到萧绮兰面前,“你倒是来得及时。” 萧绮兰眨眨眼,俏皮的拉着凌汐涵的手臂。 “涵姐姐,我今天可是帮了你一把,怎么样,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她一脸的调皮,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严肃。 凌汐涵笑道:“好啊,那我今天晚上请你吃一顿可好?” “你亲自下厨吗?”萧绮兰跃跃欲试。 凌汐涵一脸黑线,“我可不会做饭。” 萧绮兰瞬间垮下脸来,“皇婶都会做饭,为什么你不会呀?” 凌汐涵翻白眼,不打算理会她,转身走了进去。萧绮兰连忙跟了上去,“哎,涵姐姐,你等等我啊…” 萧霆轩回眸瞥了眼萧绮兰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凤目清光一闪,复又回眸对碧影道:“劳烦姑姑一定要将幽兰带回去。” 碧影微笑点头,“殿下放心吧。” 一走进院子,萧绮兰就四处打量院子内的风景,眼中时不时的露出赞叹之色。 “涵姐姐,你这地方还真是不错。” 凌汐涵但笑不语,“你怎么不回京城?” 萧绮兰哀怨的看着她,“涵姐姐,人家大老远的跑来救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啊,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凌汐涵一脸黑线,也不理会她,径自来到了大厅。 “你要是想住在这儿呢,我就让人给你安排房间。” 这话合了萧绮兰的意,她坐到宝蓝色云龙捧寿坐褥的禅椅上,双眼发亮。 “好啊,我听说你开了一间青楼,生意好得不得了呢。我还听说你发明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早就想到云洲来了,可是母妃不许我一个人出。还好这次我禀明了皇后娘娘,让我来宣读懿旨。你都不知道,京城有多无聊。” 萧霆轩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坐到凌汐涵旁边。凌汐涵瞥了他一眼,端了青花缠枝纹茶盅,淡淡道:“京城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无聊?不是还有盼归么?” 一提起这个萧绮兰脸色又垮了下来,愤愤道:“别提她了,见色忘友的白眼儿狼。” 凌汐涵差点没有一口茶给喷出来,见色忘友?她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能不能不要这么出口惊人? “人家怎么惹你了?” 萧绮兰还在生闷气,“安姐姐跟着哥哥去澜城边境了,你又跑到云州来了,我就只有去找乔姐姐玩儿了。可是—”她忽而有些愤然说道:“涵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乔姐姐最近跟恭亲王的嫡次子萧少贤走得特别近。我每次去找她,可是她每次都放我的鸽子,真是气死我了。” 放鸽子?大概又是从皇后那儿学来的现代名词吧。 “人家成双成对的,你生个什么气?话说回来,你跟我大哥怎么回事?我大哥可是年纪不小了,你倒是准备什么时候才嫁给他啊?外面排着队想嫁给我大哥的女人可不少,你就不怕他变心?” 萧绮兰本来被她前面那番话说的脸色绯红,再听她最后一句,扬眉自信道:“他不会。” 凌汐涵挑眉,“这么肯定?” “当然!” 凌汐涵向后靠了靠,“那可说不准。” 话音刚落,身边一直沉默的萧霆轩就向她瞥去凉凉的一眼。 这丫头话里有话。 萧绮兰歪着头看着上方的二人,眼神越来越古怪,还透着一股子暧昧。 凌汐涵被她那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脸上有字吗?” 萧绮兰立刻凑了上来,大大的眼睛从凌汐涵身上扫过,又落在萧霆轩身上。 “轩哥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该是时候成婚了。”她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哦,对了,上次我进宫还听到皇伯伯跟皇婶说,好像要给你选妃了。” 她眼角余光瞥到凌汐涵脸色霎那间冷漠,心底暗笑,面上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好像已经着手让礼部去安排了。” 萧霆轩先是一愣,对上萧绮兰狡黠的眼神,恍然大悟。凤目闪过一丝笑意,并不说话。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声音淡漠。 “我看皇上还是挺关心你的嘛,娶一个不够,还要给你安排一大群女人伺候。唔,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厄?萧绮兰讶异的抬眸,触及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眼神,霎时间有些心虚。涵姐姐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哎。 当下她讪讪道:“可是皇婶不同意,皇婶说了,她的丈夫没有纳妃,那他的儿子也不许纳妃,以后只娶一个太子妃就行了。多了些女人在皇宫,她看着心烦。” 凌汐涵眉间微动,并没有发表意见。萧霆轩也没有说话。萧绮兰觉得这大厅里气氛太过尴尬,便想着说点什么。 忽而眸光一亮,神采奕奕的说道:“涵姐姐,你知不知道王幽兰为什么会找到云洲来?” 凌汐涵淡眸微抬,示意她继续说。 萧绮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说得眉飞色舞。 “我告诉你啊,都是那个伍青筠在背后搞的鬼。她嫉恨你上次在睿亲王府大出风头,扫了她的面。而且她将上次她教唆那个吕元安在他的婚礼上捣乱,被哥哥一气之下卖入青楼的事情怪罪到你身上。所以才想尽办法的教唆王幽兰,说你勾引轩哥哥。王幽兰一怒之下便追到云洲来了。不过呢,你也不用生气,那伍青筠也得到了报应。”她说到这儿,有些神秘的笑了笑。 凌汐涵来了兴致,“什么报应?” 萧绮兰嘿嘿两声,“这两个月你不在京城,发生了好多事。首先就是伍青筠的妹妹伍惜雪,她嫁给了户部尚书的儿子岳中祥。回门的时候呢…” “伍惜雪?”凌汐涵打断了她,“嫁给了岳中祥?正妻?” “对啊”萧绮兰点头,慨然道:“她也算够幸运的了,一个嫡庶女,能够嫁给户部尚书做儿媳妇,真的是挺走运的。本来其实光是一个嫡庶出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关键就是,她的母亲乃是罪臣之女。这样的身份,能嫁给一个好人家都已经不错了。没想到那岳中祥居然还看得中她,娶了她为正妻。” 凌汐涵眼神微闪,大倾国民风开放,但是门第观念还是很强烈的。 “哎,话题扯远了。”萧绮兰感叹了半天,忽而发现自己越说越远了,拍了拍头,说道:“伍惜雪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啊。”她偷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在伍惜雪回门那天啊,伍青筠竟然勾引自己的妹夫。不仅给自己的妹夫下药,还当众宽衣解带。哎哟哟,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场景啊…伍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伍夫人差点没有去撞墙。哈哈哈…”她说到最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最好笑的就是啊…伍青筠居然还不要脸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嫁给岳中祥做平妻,和自己的妹妹共事一夫…哈哈哈哈…把个太师气的呀,当即就昏倒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上朝,到现在还躺在家里呢,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 凌汐涵嘴角狂抽,看着笑得张狂得意的萧绮兰。她勾了勾唇,慢悠悠道:“绮兰,这里面…你占了多少功劳啊?” 厄?萧绮兰没有想到凌汐涵这么快就猜出这件事是她做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那个…就是…那个吧…” “恩,哪个?说吧,我仔细听着呢。”凌汐涵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绮兰。 萧绮兰讪讪笑了两声,还是打算全招。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的吧。伍青筠失贞后就一蹶不振,伍太师又舍不得父女情面对她不管不顾。可是她出了那样的事情,对于向来终守礼教的伍太君而言,便是辱没了整个伍家。为了挽回伍家的颜面,伍太君便做主将伍清俊许配给一个末流小官做填方,且那人已经近四十岁了,还带着两个孩子。伍青筠素来高傲,自然不同意。又得知一向被她踩在脚底的庶妹居然得了那么好的姻缘,她心里能平衡么?所以啊她就想要破坏喽,既然她那么想出丑,我就成全她呗。那天我在伍惜雪身上下了点迷药,让她精神恍惚,然后又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让她以伍青筠的名义给岳中祥下了点迷情散。然后…然后再悄悄通知太师府其他人,所以了…嘿嘿…”她说道最后忙讨好的笑了两声,“涵姐姐,我这可是在为你报仇。” 凌汐涵挑眉,在萧绮兰以为她要指责自己准备认错的时候,凌汐涵出乎意料的说了三个字。 “做得好。” 耶!萧绮兰愕然,而后双眸一亮。 “涵姐姐,你说什么?” 凌汐涵勾唇,“我说你做得好。” 得了夸奖,萧绮兰又开始兴奋起来。 “涵姐姐,我告诉你啊,还不止这些呢。”她悄悄凑近凌汐涵,说道:“温代芹那几个女人你还记得吧,我告诉你啊。她们多次想要整你,我这次可是给你报了仇了。”她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神情很是兴奋喜悦。“我让人冒充采花贼闯进她们的闺房,然后又故意让很多人知道。这下子,她们的名誉是全毁了。几家的父母都在慌忙商量着给她们寻亲事呢,而且还不敢找那些名门贵族,顶多能嫁给一个商贾就不错了,而且指不定还得为妾呢。” 凌汐涵眼皮狂跳,她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居然是个小魔女呢?不过听她说起是为自己报仇,她心里倒是觉得非常温暖。 萧霆轩则是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大胆,就不怕五婶知道了把你关起来。” 萧绮兰得意的挑眉,“母妃已经跟着父王去澜城了,管不到我了。” 萧霆轩无奈的摇头,“你呀,真是被五婶给宠坏了。” 萧绮兰吐了吐舌头,撒娇的拉着凌汐涵的手臂。 “涵姐姐,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你得好好陪我玩玩。” 凌汐涵不紧不慢道:“云洲最近可不太平,你要是不怕被我连累,想住多久都行。” “不太平?”萧绮兰来了兴趣,“怎样不太平?是出现采花贼还是江湖恶霸?是抢劫还是杀人啊?”她双眼发亮的盯着凌汐涵,“太好了,我从小就梦想做一个江湖侠女,看来我这次是来对了。对了,涵姐姐,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汐涵额头上掉下几根黑线,“下次回京,我得忠诚的劝告大哥。还是另外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大嫂比较好。就你这样子,完全就是一捣蛋鬼。要是嫁过来,还不得将王府搞的乱成一锅粥啊。” 萧霆轩低笑出声,“唔,这个我赞成。” 萧绮兰苦着一张脸,不依的摇晃着凌汐涵的手臂。 “涵姐姐…” “停!”凌汐涵被她摇的头昏目眩,赶忙叫停。“若雪,去,找几个人给绮兰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出来。” “是”若雪在门外应了一声,悄声下去了。 夜,深沉而寂寥。 洗漱完毕,凌汐涵换了一身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穿过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坐到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旁,手执狼毫笔,在牛皮镇纸上画着什么。 忽而察觉到有异样的气息,她水眸陡然冰冷如刀锋,犀利的抬眸望向窗外。 “谁?” 话音刚落,窗口便从上面掉下一个人头,发丝散乱,只露出一双漆黑精炼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仙儿…”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又有些失望。“不是仙儿,不是…” 凌汐涵本来正满心防备,却见这人似乎有些神神叨叨的,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样子。她不由得疑惑,“你是谁?” 月光洒进来,那飘扬在风中的发丝异常清晰的落尽她的眼眸里。她霎时一怔,白发?这么说他就是… 一个念头还未转过来,那白发男子陡然眼神冰冷锐利,身影快速的闪动,伸手就要抓她。 “你既然会弹仙儿的曲子,那么肯定跟她有关,只要抓了你,仙儿一定会见我的。” 仙儿?凌汐涵听得莫名其妙,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任何的松弛,这个人的武功之高,远远在她之上。该死,风花雪月都被她派出去了,现在没人可以帮她。 对了,萧霆轩。他就住在她对面。现在凌汐涵万分感激之前萧霆轩自作主张的住在她对面。 就在她想要求助的时候,那白发男子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俊眸眯了眯,身影如闪电般闪过,快速的点了她的穴道。而后抓着她的肩膀,迅速飞出了窗外。 就在二人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大门被人猛地一脚从外面踢开。萧霆轩急急的走了进来,触及满屋子的狼藉时,凤目闪过一丝焦急。来不及思索,便从打开的窗户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城外以南一百米处,一队人马正急急往云州城内而去。为首的是一名白衣女子,轻纱覆面,只露出了一双明亮妖娆的凤目,在黑夜中熠熠闪闪。身后跟着四个人,皆是黑衣劲装,神情冷漠。 前方忽而降落一道黑影,白衣女子立刻拉缰停马。身后四人齐齐拔出腰间软件,白衣女子伸出右手。 “慢!”她凤目淡淡的看着降落在面前的黑影,“什么情况?” 那黑影立刻单膝下跪,恭敬禀报道:“长乐郡主已被那白发狂魔抓走,太子殿下已经追了出去。” 白衣女子凤目一冷,“查出那白发狂魔的身份了吗?” 黑影惭愧的摇头,“没有。” 白衣女子眼眸闪动,“罢了,你去吧。” “是”黑影说完,立刻消失。 身后一黑衣冷艳女子说道:“娘娘,长乐郡主会不会有危险?” 白衣女子凤目冰寒,“先找到他们再说,若那白发狂魔真如传闻那般武功惊人,只怕轩儿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不然我担心涵儿和轩儿都会有危险。” “是”凌汐涵被那白发男子一路挟持狂奔,由于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黑夜中她分辨不出方向,不过她也能猜到,现在已经出了云洲城了,此时他们正穿梭在一处密林里。她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想留下什么暗号也没办法。心中着实恼恨。 该死,那什么仙儿到底是谁啊? 耳旁忽然有疾风闪过,接着便听到一个冷然的声音响起。 “放开她。” 凌汐涵惊喜抬眸,只见十步之外,萧霆轩负手而立,风华绝代的容颜在月色下清冷一片。狭长的凤目冰冷的看着挟持他的白发男子,偶尔瞥过来的一眼,见她没有受伤,却是松了一口气。 而那挟持她的白发男子一见到萧霆轩,原本苍老精炼的眸子瞬间迸出仇恨的火花。 “是你?”他瞪大了眸子,愤怒而仇视的看着萧霆轩。“居然是你。”他一把丢掉凌汐涵,身手快如闪电的攻向萧霆轩。转瞬间两人就交战在一起,光影婆娑,看不真切。 凌汐涵被扔到地上,偏偏又动弹不得,抬起头来。只觉得空中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交错,白色黑色的光晕交错落下,树木横飞,林间鸟儿惊散。她心中感叹,比起这两个人,上次萧霆轩和欧阳宸的比试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正想着该怎样解开穴道,忽闻得凌汐晴的声音响起。 “三妹?” 她抬眸,见凌汐晴和萧绮兰飞身前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穴道还未解开,懊恼的皱了皱眉。 “涵姐姐,你怎么样?”萧绮兰立刻过来解开她的穴道,关切的问道。 凌汐涵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我没事。” 凌汐晴望向空中,皱了皱眉。 “不好,那人的武功在公子之上。”她说着就飞身而起,很快就加入了战围,萧绮兰也随后飞了上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只听的空中两声闷痛声后,凌汐晴和萧绮兰齐齐从空中落了下来,口吐鲜血。 凌汐涵水眸漾开,此刻空中交缠的两道身影开始清晰了。她眯了眯眸子,见萧霆轩虽然仍旧气定神闲,可是脸色却有些发白了,很明显有些撑不住了。她足尖轻点,刚飞跃到空中,就被萧霆轩揽手一抱,降落在地面。并且迅速躲过黑衣人发出了那一掌。只听得‘轰’的一声,身后一根巨大的老槐树炸开,化为飞灰。 凌汐涵惊惧抬眸,见萧霆轩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灼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轩…”亲密的称呼,不自觉的从口中吐出。萧霆轩凤目一怔,继而亮若星辰。 “你刚刚唤我什么?” “啊—”凌汐涵还未说话,前方,凌汐晴再次被那白发男子一掌打重,口吐鲜血。黑夜里,她清泓似的双目闪过痛楚。因为凌汐涵对萧霆轩那一声亲昵的呼唤,生生灼痛了她的心。 “二姐。”凌汐涵赶紧去扶她,“你怎么样?” 凌汐晴脸色苍白,虚弱的摇摇头。 “我没事。”她别开目光,看着正在与白发男子交战的萧绮兰,说道:“那人武功太高,长平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刚落,萧绮兰便被那人手中发出的光圈再次打落在地。萧霆轩脸色凝重,再次迎了上去。空中忽而降落一个黑影,与萧霆轩联手对抗那白发男子。 凌汐涵看得真切,那黑影分明是欧阳宸。他怎么来了?不过这个时候她是插不进去的,还是先看看二姐和绮兰的伤再说吧。迅速点了二人全身几处大穴,而后再给她们吃下了特制的疗伤圣药。 “先休息一会儿,他们两个联手,应该可以制住那黑衣人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空中传来那男子狂傲的声音。 “哈哈哈…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哼!” 两团黑光发出,直直打向萧霆轩和欧阳宸。 凌汐涵惊呼一声,“轩!” 只见两人迅速躲过那黑色光晕,齐齐捂着胸口倒退几步,口中溢出鲜血。 凌汐涵连忙扶住萧霆轩,对上他苍白的面容,眼中闪烁着担忧,急忙给他喂下了一颗药丸。 “怎么样?” 萧霆轩对她温柔的笑了笑,“没事。” 欧阳宸看了二人一眼,目光温凉透着淡漠。 凌汐涵回眸冷眼看着狂傲至极的白发男子,“你到底是谁?” 那白发男子收回对萧霆轩仇视的眼神,掠过凌汐涵的眉眼,神色有些怔忪。 “仙儿…” 萧霆轩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凌汐涵皱眉,“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仙儿。”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七章 重现噬魂诀 闻言,那男子眼中迷离之色尽褪,讥讽的斜睨着凌汐涵。 “你当然不是她,这世上有谁能够跟她相提并论?全天下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他冰冷锐利的眸子渐渐显露痴迷之色。随后又冷声道:“小女娃,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弹《笑红尘》?”他眼眸霎那冰寒万里,摄人的压迫逼向凌汐涵。 凌汐涵冷然抬眸,“干你何事?” 狂傲男子沉了脸,眼瞳阴骛,声音森寒如地狱魔鬼。 “当然不可以,那是仙儿的曲子。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模仿仙儿一分一毫。”他周身气场全开,白发狂舞,手中真气发泄而出,直直打向凌汐涵。 “小心”萧霆轩推开她,转而迎了上去。 “喂—”凌汐涵心里着急,飞身上去帮助萧霆轩。 凌汐晴收了功,见欧阳宸站在原地,乌黑的眸光淡然自若。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不上去帮忙?” 欧阳宸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与我何干?” 凌汐涵眼瞳沉冷,讥诮道:“你不是喜欢三妹吗?原来你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三妹真是没有选错人。” 欧阳宸嘴角微勾,没有理会凌汐晴的讥讽,淡凉的目光掠过空中几道交缠的身影。忽而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仙儿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他声音清淡,却足以震惊那白发男子。 “你说什么?”那白发男子退出战圈,飞快的掠到欧阳宸面前,急切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仙儿在哪儿?你快告诉我?我的仙儿在哪儿?”他眼瞳染上了疯狂的血色。 欧阳宸不薄不惊,淡然的指向脸色更加苍白的萧霆轩,嘴角噙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抓了他,自然会见到仙儿。”他乌黑的眸子精锐的光泽闪过,有些深沉。 凌汐涵愤然,怒瞪着欧阳宸。 那白发男子转过头,看着萧霆轩,眼神渐渐暗沉。 “对,就是你,十七年前,就是你抢走了我的仙儿,还把我打落山崖。”他眼中再次凝聚着仇恨,“我要杀了你。”他说着便再次对着萧霆轩出手。 萧霆轩堪堪躲过那一掌,见凌汐涵柳眉紧锁,轻声解释道:“十七年前我还只有两岁。” 凌汐涵一愣,好像是哦。那么那个男人为何对他那么仇视呢? 正想着,萧霆轩已经揽着她再次躲过那男子的掌风。 “他应该是将我认作了父皇。” 这倒是提醒了凌汐涵,萧霆轩跟元倾帝有八分相似,认错了也不奇怪。那这样说起来,那人口中的仙儿,不会是…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对面那男子忽而破空一掌打过来。萧霆轩一惊,急忙推开了凌汐涵,运气掌力对抗。可终是晚了一步,那一掌有五分力道打在了他身上。 他闷哼一声,脚步迅速后退,抵在了一颗大树上。 “轩!”凌汐涵惊叫。 “公子!”凌汐晴眼露惊恐。 “轩哥哥!”萧绮兰惊呼。 就在那白发男子掌风逼近面门之时,黑夜中,萧霆轩陡然抬眸。透亮妖娆的凤目若尼彩幻月之光,直直射进白发男子的眼中。那双眼睛,太过美丽,太过清冷。和记忆之中那双同样美丽清傲的凤目重叠,令那男子顿住了,掌风停在萧霆轩面门处,迟迟没有落下。 “仙儿…” “轩!”凌汐涵也已经急急飞到了萧霆轩身边,不由分说便是一掌打向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一惊,迅速躲闪,同时手中黑色光晕集聚,打向凌汐涵。 萧霆轩快速伸手一揽,将领汐涵护在了身后,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那一掌。 正在这时,空中陡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音。 “谁敢伤我轩儿。”如同电闪雷鸣,滚滚而下,回荡在丛林各处。听闻这熟悉的声音,所有人都齐齐抬头。 只见空中无数白绫带着破空的气势划过,如同灵活的蛇在竹林中穿梭,最后缠住了因这声音而欣喜呆滞的白发男子,将他全身缠成一个蚕桶,慢慢收紧。而那男子却丝毫都没有反抗,一双眼睛希冀而欣喜的望过去。 “仙儿,是你吗?” 在万众瞩目中,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落下,衣袂翩跹,墨发飞扬。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清冷妖娆的凤目。她足尖轻轻落在地面上,缠绕在林间的白绫迅速飞进她的衣袖中。身后突然多了几个中年男女,恭敬的站着。晚风中,她清冷的抬眸,纵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已然显露其绝世风华。 这世上,能如此光芒耀眼的女子,除了皇后,还有谁? “母后?”萧霆轩微惊,却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一个闪身来到了萧霆轩身边,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而后迅速给他喂下了一颗褐色的药丸。 “轩儿,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她担忧的看着萧霆轩,完全不理会被她用天蚕丝缠住了白发男子。 萧霆轩摇摇头,“我没事,母后。” 身后又响起那白发男子深情的呼唤,“仙儿…” 清冷的月光下,女子缓缓回头,清透碧波的凤目淡淡的看着白发男子,无视他眸中的深情缱绻,眸子中渗透出一抹愤怒。 “你究竟是何人?” 白发男子闻言一怔,眸中几许哀伤。 “仙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皇后蹙眉,冷声呵斥:“闭嘴!说,你到底是谁?” 凌汐涵扶着萧霆轩,这时望过来,见皇后似乎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不由得有些奇怪。低声道:“姨母,他为什么口口声声叫你‘仙儿’啊?”这一点她非常不解,皇后的闺名并没有‘仙’字。 就是皇后,也是一脸的不解,只是淡淡道:“我看他脑子疯癫,许是认错人了吧。” 那白发男子还在痴痴的看着皇后,根本不理会皇后跟凌汐涵之间的互动。他只知道,他终于见到了他的仙儿。纵然她蒙着面纱,可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那样绝代的风姿,那样脱俗的气质,也唯有仙儿一个。 听了皇后的话,凌汐涵很想翻白眼。 “姨母,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会弹《笑红尘》?” 皇后一怔,目光更为疑惑。 萧霆轩捂着胸口走过来,轻咳一声。 “母后,你忘了?你还有个江湖绰号叫‘月颜飞仙。’” 凌汐涵这下明白了,皇后踏足江湖肯定是不会用真名的。月颜飞仙,可不就是仙儿么? 皇后再次一愣,“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个名字我都十几年没有用过了。”她嘴角噙起一丝苦涩,收了白绫,目光淡然而冷冽的看着那白发男子。 “说吧,你究竟是谁?为何屠杀江湖豪杰?”好歹她现在还是武林盟主,出了这种事,她自然是要管的。 “仙儿。”那男子目露哀伤,幽幽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皇后有些不耐烦了,“别给我扯这些废话,还有,不许再乱叫我的名字。”她想着,若是让皇宫里的那个男人听到了,指不定要怎样愤怒呢。 仔细看看,好像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忽而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睁大了凤目,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凤天歌?” 咦?凌汐涵看了皇后一眼,没想到皇后还真的跟这个人有关系啊? 她是不知道凤天歌是谁,但是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每个人的目光都多了一丝深邃。 萧霆轩凤目黝黑,欧阳宸目露了然。而跟在皇后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俱是不可置信。 而风天歌却是一脸的欣喜,他激动的上前几步。 “仙儿,你终于记得我了,我…” “停”皇后轻和一声,“后退十步。”完全命令的语气,凤天歌怔了怔,眼中又露出哀伤来。 “仙儿,我…” ‘唰’的一声,银白的剑光划破黑夜,映照出皇后清冷绝寒的凤目。 “你再靠近一步,我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仙儿…”那男子目光哀怨,“一别十几年,我一直都很想你,我…” “闭嘴”皇后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刷的刺了过去,带着冲天的愤怒和杀意。那双清冷傲然的凤目藏着冷冽森然的暗流。居然敢在她儿子面前说这种话,她如何不生气? “仙儿”凤天歌又是惊讶又是伤心,轻巧的夺过皇后那一剑,正待再说什么,却不想皇后那一剑却是虚招。见他夺过,立刻手腕翻转,斜刺向他的后背。凤天歌不敢大意,只得与皇后交战起来。 皇后身姿轻灵如仙,招式唯美凌厉。那剑招看似缓慢,实则每一剑都幻化数十招。她飞在半空中,体态轻盈,裙裾飞扬,凌厉的招式飘渺若舞姿,就像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可看似那样柔和的招式,却看着巨石压盖的霸气,硬是逼得凤天歌连连后退。 凌汐涵看得惊奇,“没想到姨母的武功这么高。” 萧霆轩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空中交战的两人,目中同样露出惊叹之色。 “我很少见到母后出手,虽然早知道母后武功高深莫测,到今天才算是亲眼见识了。” 萧绮兰和凌汐晴也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空中飘忽不定的两道影子,赞道:“这世间,能把‘倾舞剑法’舞得这么绝妙无双的,怕也只有皇婶了。” 凌汐涵扬眉,上次皇后知道她会跳舞后,便将‘倾舞剑法’传给了她。这段时间她努力参透,也自觉有些进步。可是今日见了皇后的武功,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跟在皇后身边的那几个黑衣人听闻几人的谈论,也都面露傲然和钦佩。其中一冷艳女子不无骄傲的说道:“当然,咱们皇后娘娘可是武林盟主,武功自然不在话下。” 萧霆轩瞥了几人一眼,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父皇手底下最得力的暗卫。没想到父皇竟然一次性全都派给了母后。 唯有欧阳宸,目光深沉而悠远的盯着空中,眼底透露出些许渺茫的光芒,似迷离,似哀伤,似痛楚… 空中白影忽窜如飞,剑光横扫,若彩锻的白绫灵活如蛇。皇后出手如风,剑招愈渐快速而凌厉。 看起来皇后是占了上风,然而凌汐涵却看得明白。那凤天歌虽然看似步步后退,可是却屡次轻巧的躲过了皇后致命的剑招。且他看起来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似乎不愿意伤了皇后。 她微微皱眉,对着身旁的萧霆轩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看得出来其中的关键,这里的其他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自然也看得出来。 萧霆轩凤目深幽,只是他所想的跟凌汐涵略有出入。这凤天歌武功诡异,亦正亦邪,母后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可是… 正思索着,空中陡然黑气大盛,皇后一惊,身影极快的向后退。来不及惊骇,手中长剑已然出手,竖立在半空中。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太极圈,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凤目清光闪过,而后清喝一声。 “飞天” 长剑迅疾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向凤天歌,与此同时,青龙等人也一跃而起,分别围在了凤天歌身边四个方位。而后齐齐拔出手中长剑,扔到空中白色光圈中,暗自催力。不过须臾,空中被白色光圈包围着旋转的几把剑立刻合成一把剑,带着凌厉的杀气直直堪堪躲过皇后那惊天一剑的凤天歌。 凤天歌脸色一变,手中黑气凝聚,转瞬发出。 皇后手中真气凝聚,同时急急的对下方的众人喝道:“快趴下。” 话音刚落,空中黑白光晕相撞,震得大地都抖了抖。得了皇后的吩咐,凌汐涵等人快速的趴在地上,免遭了真气流动和大地震动带来了伤害。 落叶纷飞间,凌汐涵于萧霆轩怀中抬眸,见青龙等人原本合成一剑的几把剑瞬间分裂,受皇后和凤天歌内力的影响,不受控制的在林间穿梭,四周竹木转瞬便爆炸断裂成片。凤天歌也躲闪不及,左手手臂被划伤了一道口子。皇后趁势射出几枚发亮的银针,急转落地。正好见凤天歌躲避暗器之时发出了一团黑气带动一把乱窜的长剑直直刺向欧阳宸的方位。她顿时吓得面纱下的脸色一白,大呼一声。 “宸儿,小心。” 欧阳宸于剑光叠影中抬眸,忽觉一道大力将他推开,而后就听得剑器的声响,抬眸望过去,只见皇后已经挡在他之前站的位置,那把原本应该刺进他身体的剑已经掉到了地上。而那把剑的旁边,安静的躺着被剑器斩断的一枚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子。那簪子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淡紫色的光芒,簪帽上的明珠被一朵雕刻精致的玉兰花托着,仿若花蕊般娇嫩亮泽。 皇后被那剑气震得退后两步,面纱已然被鲜血染红,头发也因为没了簪子的固定而散落肩头,在夜风中肆意飞扬,仿若暗夜中妖娆美丽的仙子。她果断的扯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美得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世容颜。 “四姨”欧阳宸忙走过来,眸色闪过一丝痛楚和关切。 “母后。”萧霆轩以及青龙等人全都跑了过来,担忧的看着她。 皇后微微一笑,黑发掩盖了她半边容颜,仍是美得夺人心魄。 “我穿了天蚕羽衣,他伤不了我。”转而又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已经停下战斗,痴痴望着她的凤天歌身上。 “你不是死了吗?”这句话她问得很淡,却刺痛了凤天歌的心。 “仙儿,我…我一直都在找你,我…” 皇后黛眉微蹙,“找我干嘛?嫉恨我从你手中夺得武林盟主?”皇后的表情非常淡然,凤目平静如水。 凤天歌呼吸一滞,忽而瞥见皇后身边的萧霆轩,眼眸转而变得愤恨起来。 “仙儿,你别相信他,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别被他给骗了,他…” 他话还未说完,皇后的脸色就已经冷了下来。 “笑话,我儿子是怎样的人,用得着你来告诉我?” 儿子!凤天歌悠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 “你…他…他是你儿子?”他仿佛是被这个消息给雷到了,满眼的痛楚之色。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你怎么会有儿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嫁给别人,怎么可以…” 就在他神思慌乱之时,皇后凤目乍然一冷,周身气场一开,已经将周围所有人都震开数步之远。 “母后”萧霆轩惊呼一声,唤回了凤天歌的神智。然而,皇后已经快速将长发收拢,用牙齿紧紧咬住。而后一个旋身,周身真气大开,飞沙走石之间,她身上的白色衣裙随风破碎开来,露出里面的那件散发着七彩之光的天蚕羽衣裙。她从空中缓缓落下,裙裾间层层轻纱随风轻扬,如同花间飞舞的蝴蝶。 黑夜中,那双透亮明媚的凤目湛亮若星辰,似含着丝丝的笑意,妩媚与魅惑并存,让人刹那间沉沦。黑发如瀑布般在空中肆意狂乱飞舞,嘴角的鲜血如同开在三途河边的彼岸花。如水的月光洒下,满身的光华衬托下,她美得让人窒息。 凌汐涵被萧霆轩抱在怀里,此时抬头,刚好看见这美轮美奂的一幕,霎时间怔住了。心中不觉感叹,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 目光无意间一瞥,刚好捕捉到欧阳宸乌黑的眸子中一霎那闪过的琉璃之光。渺茫中迷离,眷念的痛楚。 她霎时间心头一震,脑海中忽而划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下意识的看向皇后,却见她落地后迅速收回空中长剑。右手握着剑柄,左手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剑柄上,口中念了一窜文字,随后凤目中清光炸开。只觉得白色裙纱飞扬的一瞬间,她已然幻化出了八个幻影,将凤天歌团团围住。同一时刻,手中长剑若激流划出,在空中划出飞虹的曲线。 凌汐涵目光一缩,脑海中突然而来的思绪还未成形,便见皇后已经迅疾来到面前。 “他暂时被我困住了,快走。”忽而又想到什么,低头,看见已经断裂的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子,凤目闪过一抹痛楚。她弯腰拾起断裂的发簪,用手指抹去簪帽上的灰,而后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袖口里。 萧霆轩凤目闪了闪,“母后。” 皇后已经恢复了冷静,“走吧,我困不了他多久的。” 一个黑色的身影陡然落下,却是皇后的贴身保镖寒焰。此刻他冷峻的面容上满是关切。“小姐,你没事吧。” 皇后摇摇头,“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她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寒焰却是目光一冷。 “谁伤了你,我去杀了他。”他说着就要倒回去,却被皇后喝住了。 “寒焰!”皇后掉头,凤目冷淡:“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去了也只会白白送死。” 寒焰身子一震,目光涌出痛楚。 凌汐涵看了他一眼,寒焰,她舅舅的贴身护卫,舅舅临死前将他留给了皇后,保护皇后的安全。 皇后目光微微扫过众人,除了青龙四人意外,都伤的不轻。当下不再迟疑,说道:“先离开。” 说完就踏着轻功离去,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离开。 皇后一行人是刚刚来到云州,还未找到住所,便一同住进了凌汐涵买的别院。 刚刚回到住所,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却是安亲王。 “八叔?”萧霆轩似乎有些讶异,又有些了然的唤了一声。 安亲王立刻回过身来,原本惊喜的眸子在触及皇后发白的脸色时,顿时一怔,而后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皇嫂,你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他说着就已经将随身携带的药拿出来,正要给皇后喂下。身后的朱雀却冷然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瓷瓶。 “安亲王,还是属下来吧。” 安亲王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脸色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凌汐涵瞥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见皇后吃了药,便上去扶着她。 “姨母,咱们进去吧。”她本想给皇后把脉,哪知皇后的警觉性实在非同寻常,在她伸手过来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的阻止了她。微微一笑,“好” 安亲王松了一口气,被萧霆轩和欧阳宸看在眼里。顿时,二人的眸色深邃了几分。 这个时候,早在发现凌汐涵等人失踪随后寻找无果的若雨若雪以及青曼也听到声音,急急的跑了出来。见到这一大片人,微微怔愣。 凌汐涵不悦的皱眉,冷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我们都受伤了么?” 几个丫鬟这才反应过来,来不及行礼,赶紧走过来。若雨扶着凌汐涵,若雪扶着萧绮兰,青曼扶着凌汐晴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丫鬟们都睡了,凌汐涵也不想惊动众人,匆匆吩咐若雪几人给皇后等人安排了房间,然后再各自疗伤后便吩咐几个丫鬟退下。朱雀在皇后身边近身伺候,青龙几人则被皇后吩咐去在前院拜五行阵法。 安排好一切后,只剩下凌汐涵几人呆在大厅里,气氛非常安静。 凌汐涵几次想要开口问什么,可是却最终没有问出来。 萧霆轩坐在皇后身边,非常担心她的身体。可凌汐涵觉得,安亲王似乎更为紧张,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恐慌。对,就是恐慌。害怕失去的恐慌和痛苦。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萧霆轩对她说过,皇后近些年身体不好,常常以药物续命。可是除了安亲王和皇上,却没有人知道皇后的病情。他一直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而且还跟她有关,这种感觉非常的强烈。特别是每次元倾帝看着她的那种眼神,冷漠、愤怒、杀气,又夹杂着丝丝无奈的悲愤和痛楚。 可是她不明白,皇后的病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印象中,就只有她十岁那年发高烧,皇后亲自来照顾她,后来疲累过度而病倒了一个月,难道是因为这样? 短暂的沉默后,终是最沉不住气的安亲王问出了口。 “皇嫂,那个人到底是谁?这天下武功能够与你并驾齐驱的人屈指可数,能将你伤得这么重,那么这个人必定十分难缠和可怕。” 皇后扫了他一眼,脑海中回想起凤天歌那样诡异高深的武功,那分明是… 她脸色微微苍白,向来淡漠沉稳的凤目浮上了惊骇之色,眼底还有着浓烈压抑的痛楚,手指下意识的收紧,骨节根根泛白。口中无意识的轻喃,“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那种武功的,不可能的…” “母后?”萧霆轩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由得唤了一声。 皇后霎时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忽而大声唤道:“寒焰!” 寒焰立刻从她身后站出来,神色恭敬。 “小姐。” 皇后定定的看着他,凤目幽深而紧张。 “你告诉我,是不是只有拥有冷家血脉的人,才可以练…噬、魂、诀!” 最后一个字落下,寒焰猛地抬头,萧霆轩和欧阳宸以及安亲王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皇后。 “皇嫂,你说什么,噬魂诀?”安亲王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后却并没有回答他,目光紧紧的盯着寒焰。 “说,是不是?”她握着黑漆带雕花六四桌桌角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 寒焰犹怔愣了一会儿。坚决的说道:“对!”随后又皱了皱眉,“小姐的意思是,今天伤了你的人会噬魂诀?” 凌汐涵并不知道噬魂诀是什么武功,但是萧霆轩和欧阳宸以及朱雀却是知道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却都知道有这种武功。尤其是朱雀,脸色大变,目光下意识的看向皇后,似乎都有些担忧。 皇后眼睫低垂,声音轻若鸿毛。 “是” “不可能!”寒焰立刻否决,“噬魂诀早已在江湖上匿迹多年,除了二十年前公子…”他忽然噤声,眼里浮现痛楚之色,而后深呼了一口气,坚决道:“而冷家传至公子这一代,便没有了男丁,绝对不肯能有人会噬魂诀。况且要练噬魂诀,必须得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的人方可练。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皇后蓦然激动的站起来,凤目染上了血红色。 “当年他就死在我面前,我亲眼见到的!”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吼,“我怎么可能记错?”或许是太过激动,她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脸色更为苍白。 “皇嫂!”安亲王立刻上前扶住她,“你不可以动气的。” 萧霆轩也站了起来,甚少见到母后这么激动的样子。凌汐涵则是深思,噬魂诀,冷家!这几个词语已经让她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姨母,你的意思是,凤天歌练了噬魂诀?” “什么!”安亲王脸色一变,“凤天歌?皇嫂,是凤天歌伤了你?他…他不是被皇兄打下山崖了吗?怎么可能…” 皇后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重新坐了下来,讥诮冷嘲道:“我当年也掉下悬崖,不也好好的么?” 安亲王嘴角抽了抽,“这要是让皇兄知道了,还不得…” 话未说完,皇后陡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似水无痕,却含着冰冻的冷冽。 “你传了消息回去?” 轻飘飘的语气,却令安亲王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没有你的吩咐,我哪敢私自做主啊?”他说着就有些为难起来,“皇嫂,你确定不将这件事告诉皇兄吗?皇兄迟早都会知道的,万一…” 皇后只淡淡一句话打断了他,“国不可一日无君!” 安亲王顿时一噎,以皇兄对皇嫂的感情,若是知道皇嫂受伤了,还不得丢下国事跑到云州来啊? “可是,青龙他们呢?他们也会给皇兄传递消息的。” “不会”皇后淡淡摇头,“他们都知道分寸,不会这么莽撞的。先封闭消息,等他知道了,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它揉了揉太阳穴,“寒焰,真的只有冷家血脉的人才可以练噬魂诀?你不会记错?” 寒焰脸色冷峻而认真,“绝对不会。” 皇后悲哀的闭了闭眼,疲惫的向后靠了靠。 “凤天歌…先去调查一下他的身份,三天后给我结果。” “是”寒焰应了一声,然后又有些担忧道:“小姐,万一那凤天歌再来怎么办?” 皇后冷笑,“凤天歌是典型的武痴,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阵法却是一窍不通。纵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有些事情,再没有任何天分的情况下,就算努力一百年也不会有成就。而凤天歌,就是这种人。何况他的噬魂诀最多练至第五重,刚才我与他一番较量,他也受了轻伤。”皇后沉吟一会儿,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丢给寒焰。 “去,发出盟主令,全力追杀凤天歌。”她眯了眯眸子,凤目森寒而冷冽。 寒焰领命退下,皇后静静的看着地面墨水兰锦地博古毯上的花纹,神色有些怔然。 凌汐涵忍不住问道:“姨母,那凤天歌跟你有什么恩怨吗?” “恩怨?”皇后凤目由迷茫变为冷冽,而后狠狠道:“我真是后悔,当年就不该…”她说道这儿疲惫的闭上眼睛,“罢了,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她睁开眼睛,目光淡淡略过众人,在欧阳宸的面容上停留些许,而后淡道:“你们都受了伤,早些休息吧,明天再说。” 凌汐涵有很多疑问,可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得不到答案,便也嘱咐若雨带着众人回到客房休息。 夜凉如水,庭院的蔷薇摇曳生姿,枝叶洒落遍地。 凌汐涵睡不着,推开红棱雕花长窗,黑发在夜风中徐徐飘扬,遮住了大半部分的面容。心中记挂着萧霆轩的伤势,却见一个白色身影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朝着萧霆轩的房间走去,仔细一看,却是皇后。 想起今天晚上萧霆轩受伤不轻,本来她就在踌躇着是否去看看他,这个时候见皇后进去了,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不一会儿,却见皇后走了出来。黑夜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她整个人悲伤又寂寥。一缕月光洒下,凌汐涵准确的捕捉到她眼中氤氲的晶莹泪珠,如珍珠般透亮。 她皱了皱眉,打开门走了出去。 “姨母”她轻轻唤了一声。 皇后迅速敛去眸中泪水,笑了笑。 “是涵儿啊,有什么事吗?” 凌汐涵仔细看她的表情,“你哭过了,出什么事了吗?” 皇后苦笑,凤目弥漫着哀伤。 “轩儿他…”她垂下眼睫,忽而想到什么,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期待的看着凌汐涵。 “涵儿”她紧紧抓着凌汐涵的手,“你帮帮我好不好,轩儿他有心结,他不肯喝药。可是他受了内伤,如果不好好调养,会留下病根的。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他听你的,一定要让他把药喝下。帮帮我,好不好!”她期待又祈求的看着凌汐涵,凤目盈盈含着泪光,那是一个母亲对于儿子无私的爱。 凌汐涵用力点头,“姨母,你别着急,我进去看看。你也受了伤,早点休息吧。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把药喝下。” 皇后笑了,“谢谢!” 屋内朦胧灯光闪烁,朱漆楼花长窗上站着一个俊秀挺拔的身影。灯光照在明纸上,颀长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寥和孤独。 凌汐涵心中微疼,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摆设简单雅致,丝毫不显奢靡浮华之气。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铺着驼地凤凰戏牡丹毯,云顶楠木做梁。梅花式洋小几上特制紫铜雕青鸾翔飞云的烛台点着白色如雪玉的蜡烛。正方中间有一方黑漆彭牙圆桌,上面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套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东侧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上摆放着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六柱万字不断头镶楠木床边悬挂着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帐上遍洒雪白丝线琼花,风起纱动,如云如雾。榻上设着攒金丝弹花软枕,叠着湖蓝色滑丝薄被。旁侧用黑漆嵌玻璃彩绘的槅扇紫和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隔出三个小区域。 床边洋漆描金小几上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中乌黑的药汁热气袅袅,浓黑如墨。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散出的熏香与刺鼻的中药味混合,格外的让人心情沉闷。 此刻萧霆轩正站在窗边,凤目眺望着远方。月光洒下,他俊绝无双的侧脸越发的清冷。斜飞入鬓的眉若霓虹的剑,锐利清朗中带着哀伤的柔和寂寥。 他早就听到了声音,却并未回头。 凌汐涵端着药碗走了过去,“为什么不喝药?” 萧霆轩抿着唇,凤目蒙上一层迷茫之色。 凌汐涵用汤匙搅了搅药汁,“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吧。” 萧霆轩终于回眸,深邃的凤目凝视着她半晌,而后又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浓稠如墨,气息刺鼻。恍惚中,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恍如十几年前,母后亲自给他熬的药… 他盯着那药汁,凤目涌现出痛楚之色,身侧的手紧紧的握起… 凌汐涵知道他想起了往事,心中叹了口气。 “刚才我看见姨母哭了。” 果然见萧霆轩身子一怔,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凌汐涵又道:“她很担心你。” 萧霆轩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凌汐涵怒了,“萧霆轩,你这是摆脸子给谁看呢?我知道你心里有心结,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难不成你要记一辈子吗?难道你要因为曾经做了一个噩梦,而拒绝睡觉吗?你母后割腕以血为药引是为了什么啊?是为了你身体健康。可是你如今却对自己的身体自轻自贱,你对得起她的一番苦心吗?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要故意惹她伤心难过。她辛苦怀胎十个月将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气她的吗?” 她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不止是因为刚才看见皇后默默垂泪的样子。更多的,却是对于萧霆轩无视生命的恐慌和害怕。 萧霆轩低着头,半晌,才说道:“我离宫前,父皇召我进宫…”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八章 静夜之吻 夕阳西斜,天边淡淡的晚霞划过皇宫高角,朱红色的琉璃瓦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平日金碧辉煌的宫殿看起来多了几份寂寥和孤独。脚下的白玉石阶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恍惚间,他似乎可以看清自己的倒影,影影绰绰。 他仰头看着眼前肃穆的殿宇,夕阳映照下,‘御书房’三个遒劲的大字熠熠生辉。 脚步微微一顿,而后他淡定的走了进去。 元倾帝正在批奏折,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已经退到了外面。 许是听到脚步声,元倾帝抬起被高厚的奏折掩盖的头,深沉漆黑的眸子如同暗夜流光,精锐而冷漠。 萧霆轩眼睫低垂,“儿臣参见父皇。” “坐吧。”元倾帝淡淡道。 “是”萧霆轩走到一旁的蟠龙雕花大椅坐下,目光淡定的看向上方的元倾帝。 “不知父皇宣儿臣进宫何事?” 语气恭敬而疏远,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十多年永不变的交流方式。 元倾帝抬眸看向萧霆轩,夕阳透着窗户洒进来,给他脸上镀上一重光辉,那张绝世倾国的容颜越发的耀眼夺目。元倾帝不禁有些恍惚。都说儿子长得像他,可是从侧面看起来,却像极了他的妻子。 他垂下眼帘,低低一叹。 “轩儿,你可恨我?”是我,不是朕! 萧霆轩身子一震,凤目悠然划过什么,而后淡淡道:“儿臣不敢。” “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怨恨我的。” 元倾帝又是长叹一声,沉默了良久。目光略过门外,天边变幻的云霞似将他带到了久远的记忆之中。 “我第一次见你母亲的时候,她就坐在轮椅上,满目寂寥与悲怆,整个人空洞绝望,好似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萧霆轩愣了愣,这是父皇第一次跟他说起这些事,而且语气还是难得的温和。 元倾帝顿了顿,平复了情绪,语气沉缓的说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特别是,于万川人流中,她向我望过来的那一眼。没有爱慕,没有痴迷,甚至连欣赏都没有。有的,只有悲凉和同情。”他轻轻的笑起来,绝世清傲的容颜顿时柔化如春水。 “…其实那个时候,她非常讨厌我。连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几个兄弟当中,她似乎对我最为排斥和抵触…” 萧霆轩静静的听着,听着元倾帝讲起与皇后年轻时的故事。讲述他们经历重重磨难,终于喜结连理,然后又喜得贵子… 讲到这儿的时候,元倾帝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暗。 “你母亲曾经差点流产你知道吧?” 萧霆轩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元倾帝沉吟一会儿,“你母亲…她自小吃尽了苦,尝尽了悲欢离合…她看起来很坚强,其实我知道,她是个非常脆弱的女人。” 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她跟我在一起之后,我就发誓要好好照顾她。这辈子,我绝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和伤害…后来她嫁给了我,我非常开心。成亲以后,我对她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可是那两个月里,朝廷局势刚刚稳定,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乎将所有政务都交给了我,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每晚深夜才回去。每天晚上,她都会靠在软榻上等我,实在晚了,她就睡在软榻上…”他薄唇紧抿,眼神露出怜惜和心疼。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不开心。那个时候,我们刚刚新婚,可是我却不能天天陪着她…后来,她怀孕了。” 元倾帝柔和的目光落在萧霆轩身上,有些迷茫和深邃。 “我知道后,欣喜若狂。” 萧霆轩眼睫低垂,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天我刚刚查到我母后去世的真相,早早的就进宫了,后来才听闻她摔跤…”他目光略过痛楚,声音微微低哑。 “那次…虽然孩子保住了,可是却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那段时间,她每晚都睡不安宁,夜夜被噩梦惊醒。然后就一脸惊慌的抓着我的手,说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萧霆轩一震,抬头望向元倾帝。 元倾帝目色痛楚而自责,“后来,父皇驾崩,我登基为帝。当天,我册封她为皇后,废除六宫。我答应过她,这辈子,除了他,我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她生产那日,痛苦异常…她深怕保不住腹中的你。便对你八叔说,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住你!” 萧霆轩再次一震,愣愣的看着元倾帝。 元倾帝目光悲怆而苍凉,“我一心想要她快乐,幸福。可是她嫁给我以后,却总是受到这样那样的伤害,我…我痛恨自己…” “父皇”萧霆轩低低唤了一声,“那不是你的错。” 元倾帝满目苍凉,无力的向后靠了靠。 “后来天下大定,国事繁忙,我又不能陪她,”他嘴角泛起苦涩,看了萧霆轩一眼,眸光几许复杂。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才七八个月大的时候。有一次,她因为你外祖母生病回去探访。那个时候你太小,身子又弱,她就没有带着你出宫。而那段时间,我又太忙,无暇顾及你。等到晚上的时候,却发现你发高烧,整个人如同火烧一般…她知道后,急急忙忙就回来了…” 元倾帝说道这儿,神色有些恍惚和深沉。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么疯狂恐怖的样子,她一直抱着你哭泣,直到你退烧。她将照顾你的宫女乳娘全都处死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那一次,她亲自动的手。广场上,一排排的宫人整齐的站着。她拿着剑,疯狂的厮杀…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皇宫的地砖。” 萧霆轩浑身一颤,这件事其实他隐隐约约听过一些,只不过并不完整。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亲自照顾你。你的食物,全是她亲手做的。你从小到大穿的衣服,也全是她亲手缝制的…你母亲,她很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她却不擅长女红。为了你,她没日没夜的学女红针线。最开始的时候,十根手指被扎得鲜血淋淋。我就劝她停下来,可是她不听。她怨我没有照顾好你,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低下了头,声音喑哑低沉。 “只要是涉及到你,她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她就怕你被人给害了。可是,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你母亲,她太过溺爱你了,长此以往,就会消磨你的意志。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今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不但要文采武功出众,且要善于谋略、攻心。我怕不能让你一直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所以…” 他说道这儿,微微叹了一声,目光夹杂着些许的歉疚。 “你…恨我的吧,恨我曾对你那样残忍,是吗?” 萧霆轩沉默,不得不说,父皇这番话给他心中的震撼不小。从小到大,父皇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冷漠的,严厉的,没有丝毫的感情。他一直以为,父皇不爱他,因为他,母后曾经差点丧命。可是却没有想到… 恍然间,耳边又想起母后那日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恍如惊天雷鸣,震得他耳聋嗡嗡作响,心中纠结了十多年的抑郁似乎被这道雷给劈散了,晴朗一片。 他嘴角上扬,凤目含笑。 “父皇,我不恨你。”是我,不是儿臣。自八岁以后,他再次对自己的父亲用了‘我’! 元倾帝恍然怔忪,他看着萧霆轩,看着他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目,跟妻子的一模一样,迷蒙了他的双眼。 …… 夜晚的风寂静又凉爽,萧霆轩坐在八宝琉璃榻上,低着头,凤目淡淡的看着地面。 凌汐涵轻轻的走过来,“既然你知道你母后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应该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她手中的药碗递过来,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喝了。” 萧霆轩抬眸看她,灯光下,她绝美的容颜有些朦胧,月色透过窗户,给她洒下了一层金辉。秀气而美丽的柳眉微微蹙起,似乎在生气。潋滟水眸黑白分明,明亮若星辰,深邃若幽谭,仿若藏进世间芳华。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女人的眼睛,可以跟母后的一样美。 在她微微发怔的时候,凌汐涵已经捏紧了他高挺的鼻梁,强制性的将苦涩的药汁给他灌了下去。 萧霆轩皱眉,似有些不悦,喉咙间苦涩难忍。 “你…” 凌汐涵却是一脸幸灾乐祸,“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监督你喝药。你要是不喝呢,我就像刚才那样给你灌下去。” 萧霆轩盯着她明亮灿烂的眸子,好像什么阴谋得逞的笑容,凤目光泽闪闪烁。 他忽而勾唇,邪魅一笑。 “或许…可以换一种方法。” 凌汐涵还在惊艳于他刚才那倾国倾城的一笑时,萧霆轩已经扬手一伸,快速的揽她入怀。 凌汐涵愕然抬眸,对上他潋滟妖娆的凤目,若巨大的磁石,将她引至深不见底的深渊,久久沉沦。 萧霆轩慢慢低下头,磁性的嗓音带着暗夜的妖魅与蛊惑。 “丫头,药太苦了…”他蓦然吻住她的唇瓣,柔软甜蜜的味道灌满了口腔,淡去了唇齿间的苦涩。 该死!凌汐涵低咒一声。又被这厮占便宜了。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和排斥,反而心中还有些喜悦呢? 意乱情迷中,她想起今天晚上他义无反顾的挡在她面前,替她承受那致命的一掌…心,乍然疼痛如绞。 她抱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回吻他,只有这样才能淡去她心中的恐慌和害怕。 萧霆轩微微一怔,唇上有咸涩的味道,从唇缝间流进口腔,震撼了他的心。 他睁开眼睛,见她浓密如羽的睫毛沾染了泪珠,眼角一滴泪水滑下面庞,流进了他的眼底,灼烫了他的心扉。他的心,突然好疼好疼。是他让她担心了么? 他微微松开怀中的女子,深邃如海的眸子温柔又怜惜的看着她。 凌汐涵睁开眼睛,清澈澄净如清泓的黑眸与他对视良久。感觉他温润的手指划过她的眼角,轻柔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她眨眨眼,努力憋回泪水,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她还能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还能感受他灼热而深情的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眼见他刚刚擦干净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萧霆轩轻叹一声。 “终于明白为什么母后哭的时候,父皇那么心疼了。” 嗯?她再次眨眨眼,声音有些闷闷的。 “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他可知道,如果那一掌打在他身上,可能他就没命了。 萧霆轩定定的看着她,忽而轻笑一声,恍若春风拂过,百花盛开,美得勾魂摄魄。 他轻柔又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声音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戏谑,四分认真。 “没办法啊,有一个傻丫头啊,她在不自不觉间住进了我心里。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呢?” 他的声音,那样轻柔缠绵,如同密密麻麻的网。又像来自遥远的天际,有些模糊,却清晰的在她耳边回荡不休。 凌汐涵刹那间怔忪,心中犹如破开的洪水,喜悦、激动、渺茫…齐齐而来,带着不可挡的趋势,瞬间将她淹没。她就那样呆愣当场,忘记了反应。 萧霆轩是谁?天才神童,绝世妖娆的倾国男祸,睿智深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永远云淡风轻,无心无情。所以他从不曾奢求这辈子能从他口中听到任何的甜言蜜语。哪怕在他将‘无泪’交给她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此刻却听到他对自己说出那么煽情的话来,这让她心中震撼不小。 她呆愣迷茫的样子十分的可爱,萧霆轩忍不住轻笑出声。 “丫头,怎么了?傻了?” 凌汐涵眼中迷茫消散,恢复了清明,脸上绽开一抹春雪初霁的笑容。忽而问道:“有没有吻过其他女人?” 萧霆轩挑眉,“你很介意?” 凌汐涵水眸睁大,“非常介意。” 萧霆轩蓦然笑了,低低愉悦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他吐出的热气熏红了她白皙的脖子。 凌汐涵头一扬,环着他脖子的手收紧,气鼓鼓的瞪着他。 “笑什么?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萧霆轩渐渐止住笑声,凤目中的笑光却弥漫了眼眶。 “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吗?” “说清楚点。”她不依不饶。 “哎~女人就是麻烦。”萧霆轩似乎非常无奈的叹息一声。 凌汐涵怒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敢再说一遍?” 小野猫发怒了!他嘴角上扬,收回了戏谑的神色,颇有些认真的说道:“我不喜欢接触女人,当然,除了你。” 凌汐涵这才笑了,而后又霸道的宣布。 “既然如此,以后都不准碰其他女人,哪儿都不可以。” 萧霆轩嘴角笑意泛滥,回答得很爽快。 “好” 还没等凌汐涵得意完,萧霆轩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她脸红到了耳根子。 “以后,我只碰你。”他凑近她耳边,低柔蛊惑的说道:“好不好?” 凌汐涵蓦然瞪大眸子,刚才的大胆全部化为了羞涩。他的声音明显有着戏谑,却没有戏弄的成分。 她咬咬唇,瞪了他一眼,而后站起来。 “我走了。” “丫头”萧霆轩唤了一声。 凌汐涵侧身,“干嘛?” 萧霆轩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不会有事要问我?” “你怎么知道?”凌汐涵非常惊奇的看着他,这厮难道会读心术? 萧霆轩又低低笑出声来,“过来。” 凌汐涵撇撇嘴,还是听话的坐到了他身边。也不含糊,立刻就问。 “皇后跟那凤天歌是什么关系?”这话她不好问皇后,但是却可以问萧霆轩。 “胜利者和失败者”萧霆轩回答得非常简洁,却又一针见血。 凌汐涵没好气的说道:“还有呢?” 萧霆轩外头看她,嘴角扬起一抹美丽的弧度。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 凌汐涵一噎,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这点她早就猜到了,不过这话从萧霆轩口中说出来却有些诡异。怎么着皇后都是他的生母吧,其他男人对他母亲存有非分之想,他居然回答得丝毫不扭捏。着实让她有些…厄,不知所谓。 萧霆轩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笑了笑。 “十六年前,母后参加武林大会,击败群雄,本应是当之无愧的盟主。哪知到了最后宣布母后胜出的时候,凤天歌却突然闯了出来。他不屑于母后一个女人能担当盟主重任,誓要与母后一较高下。” 凌汐涵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感触。 “凤天歌的武功跟母后在伯仲之间,他们交战了整整一天。那一场战争,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最后,凤天歌打落了母后的面纱。”他凤目清幽而妖魅,带着丝丝的嘲弄和叹息。 “凤天歌为母后的容貌所惊,一时疏忽,被母后划伤手背,败在了母后手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个时候,有很多人都不满母后一介女子担任武林盟主。于是便说母后以美色惑人,才险险胜过凤天歌。母后一生清傲,纵然不在乎自身名誉,却也不详连累琉璃宫被整个江湖非议而辜负先师嘱托。于是便让人给凤天歌送去疗伤圣药,待他伤好再次与之公平比武。半个月后,母后改头换面与之决战,凭实力战胜了凤天歌,最后才揭开了人皮面具。自此后,江湖上再无人敢对母后这个盟主有任何的异议。”他长叹一声,“可是没有想到,凤天歌却因此钟情于母后,对她纠缠不休。父皇平生最讨厌其他男人对母后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于是极其震怒,便将凤天歌打下了万丈深渊。而母后的身份,也从此曝光于天下。” “结果没想到凤天歌非但没有死,而且武功更进一步,对吗?”凌汐涵接过话来。心中明了,凤天歌那个时候掉落万丈深渊,当然不清楚皇后的身份了。 萧霆轩默然! 凌汐涵眉目沉凝,“噬魂诀…是什么武功?” 萧霆轩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清透碧波的凤目如暗夜幽谭,凝视着凌汐涵的容颜。 “一种邪功,刚才你也听见了,只有冷家的人才有资格练这种武功。”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中透着莫名的沉重。“当年你舅舅就是练了这种武功…最后才会伤及五脏六腑…以至于灰飞烟灭的。” 凌汐涵震惊,“我舅舅不是为了救皇后而死吗?” 萧霆轩微微阖了眸子,“嗯,他是为了母后才练这种武功的。”他淡淡的瞥过头,脸色有些黯然,没再说话。 凌汐涵眼睫颤动,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刚才凤天歌劫持我的时候,屋里动静那么大,你怎么没听到?” 萧霆轩歪头看她,“我收到欧阳宸来云州的消息,所以…” “呵~怪不得他出现得那么及时呢。”凌汐涵抿着唇,欲言又止。 “那个黑衣人,不是母后。”萧霆轩自动为她解答,上次在宝华寺那个救走凌汐梦的黑衣人并不是母后。“母后精通百家武学,琉璃宫内本就收集了各门各派的不传绝学。那个黑衣人施展的武功叫做‘移神幻影’,虽然这种武功不易修炼,但是江湖上懂这门功夫的也并非只有母后一人。” 虽然有些失望,没有找到凌汐梦的下落,但是凌汐涵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皇后… 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萧霆轩看了她一眼,含笑道:“还想知道什么?” 凌汐涵咬了咬唇,终究还是问道:“我觉得,皇后好像很喜欢欧阳宸?” 萧霆轩沉默不语,偏开眼看着窗外的夜空,深邃若大海的凤目刹那间如黑暗的漩涡,沉沉压迫的气息扩散开来。 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他在生气,那是一种无言的愤怒。 她低下头,抿了抿红唇,眼神漆黑悠远。 夜深沉,屋顶上迎风站立的白衣女子脸上露出轻微的叹息。抬头望了望夜空皎洁的明月,轻身跃下房顶。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她悠然回眸。夜空下,那双眼睛若碧湖清泉,干净澄澈。又如雪山冰水,沁凉冷漠。 看清来人,她黛眉轻挑,凤目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泽。 “宸儿?” 无论什么时候,欧阳宸都是一身墨衣,就如同萧霆轩独独钟爱白衣一样。他是个很安静的人,所以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整个人仿佛融入到了黑夜之中,形成了一幅朦胧的画卷。 他看着皇后,乌黑的眸子几许复杂闪过。 “四姨,你的伤…”他没有忘记,她受了内伤。 皇后笑容清浅而温暖,“无妨,小伤而已。” 欧阳宸沉吟一会儿,“为什么救我?”明知他跟萧霆轩势如水火,为什么要拼命救他? 皇后目光慈爱的看着他,慢慢走过来。 “宸儿,在我心里,你跟轩儿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欧阳宸眼睫微颤,对上皇后温柔的眼神,他竟有些狼狈的别开头。 “可我不是你的儿子。”他转身,背影寂寥又清傲,缓缓的消失在黑夜里。 皇后目光哀伤轻愁,伸手想要唤住他,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她慢慢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耳边风声微动。她止步,冷然回头。 绰约树影下,男子如琉璃般晶莹的眼睛藏着冰冷,眉宇间有着尊贵和傲气。月色朦胧,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耀眼。一身琉色素衣,上面却绣满了紫色的蟒,显得高贵而优雅,上身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贵族气息。 她眯了眯眼,漠然转身。 “你就那么讨厌我?”男子清傲的嗓音透出点点孤寂和哀伤。 皇后脚步不停,“天气暑热,无忧城星湖甘露清甜爽口,想必玉双已经准备好清冽的甘泉为妹夫解署,妹夫莫要辜负妹妹一番心意才好,还是尽早离去吧。” 礼亲王身影一闪,已经堵住了她的去路。漆黑冷傲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丝毫未因岁月洗礼而变化的绝世容颜,眼底情丝蔓延。 他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空中陡然降落一黑衣女子,冷冷的看着他。 “礼亲王请自重。” 礼亲王无视朱雀的敌视眼眸,穿过她看向后面的皇后,目光微微一缩。 “你受伤了?”惊愕、愤怒、心痛,齐齐划过他的眼底,身侧的双拳紧握,咯吱咯吱作响。 皇后目不斜视,“朱雀,我累了,扶我回房。” “是”朱雀回头,扶着皇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次,礼亲王没有追上去,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目光沉痛而悲凉。 站在窗前,凌汐涵看着礼亲王萧索孤单的身影,问身边的萧霆轩。 “他怎么也来云州了?为了皇后?” 萧霆轩目光寂静悠长,并未说话。欧阳痕在这儿,那么父皇应该会加快行程吧。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宸便告辞离去,而后来了一个让凌汐涵有些意外的人,落天祥! 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将他高挑的身材衬托无疑,俊朗的眉,清丽的眼,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唇,沉稳而干练的气质。他站在大厅中央,眉目紧锁,似乎有些焦急和担忧。 不一会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他黑眸湛亮,立刻抬头回望。 那迎着晨光,缓缓走来的女子。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绝美的五官,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但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的笑颜,清秀的脸蛋上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身着淡粉色纱衣,腰间用一条集萃山白色软烟罗轻轻挽住,裙角的边上用银色的闪线层层叠叠的绣上了九朵琼花,在一片淡粉中显的格外注目,裙领由两条银色织锦细带交叉挂颈的的样子。外衬一条较宽的云纹银的长绸带环绕在臂间,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三千青丝用水晶蔷薇花簪子微微别住,流露出一种淡然的清香。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尽管早就知道她的美丽,可是乍然一见她绝世的风采,落天祥仍旧有些愣神和迷茫。 凌汐涵却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落公子找我?”她淡淡的坐到主位上,示意落天祥落座,吩咐婢女添了茶,淡淡询问。 落天祥平复内心的波动,谦恭有礼道:“听闻姑娘昨晚受了伤,不知可有大碍?” 凌汐涵挑眉,落天祥的消息够快的。 “有劳公子挂念,我并未受伤。” 落天祥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见她确实无大碍,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同时有些窒闷。今天一大早收到消息,说最近江湖上突起的白发狂魔挟持了凌汐涵,向来淡定沉稳的他在那一刻竟是说不出的紧张和担忧,甚至忘记了多日前父亲的嘱咐劝诫,急急的就想要来看她,看她是否完好无损。 他向来就是一个理智的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会在第一时刻放下,哪怕是感情。所以这些天他努力让自己变的忙碌,让他没有时间去思念凌汐涵,那个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不过是一时的怦然心动,还未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他自信他能够放下。可是今天听到下人的禀报后,他竟然有那么一刻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冷静,他担心她是否受伤。所以他来了。 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绝美容颜,他发现,原来他从未将她放下过。原来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然情根深种。 如今的他,还能够放手吗?哪怕在知晓她心里早已住进了另外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仍旧是忘不了她的。 “落公子?”见他深思恍惚,凌汐涵不由得轻声唤道。 落天祥猛然回神,歉然道:“抱歉,在下刚才失礼了。” 凌汐涵不由得在心中莞尔,这落天祥并非拘束于礼教的封建贵公子哥儿。他应该是那种轻狂而又冷眼看世的一类人。怎么这两次见面,他都那么文质彬彬的摸样,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见皇后走了进来。 “姨母”她连忙站了起来,虽然这里是她的地方。但是皇后怎么说都是她的长辈,她岂能独居上座? 落天祥见到皇后,有几分的讶异,而后站起来,抱拳有礼的唤了一声。 “四姑姑。” 皇后淡定回眸,对着落天祥微微一笑。 “你父亲身体可还好?” “一切安好!”落天祥微笑着回答。 皇后不再多言,目光落到凌汐涵身上。 “涵儿,我刚才给轩儿的药熬好了,你给他端过去吧。” 落天祥眉梢微动,表弟受伤了?以表弟的武功,世界上能伤得了他的人屈指可数。 凌汐涵本来想点头,可是看到旁边的落天祥,又有些犹豫。怎么着落天祥都是客人,人家好心来看她,她总不至于把人家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皇后看出了她的疑虑,便道:“你先过去吧,正好,我有事要跟天祥说。” “嗯”凌汐涵走了出去。 皇后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忙着开口,优雅的品了一口君山银针。 落天祥坐在她对面,沉默良久,终是开口了。 “四姑姑有何事要训诫天祥?” 皇后颔首一笑,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你喜欢涵儿。” 落天祥一愣,大大方方的承认。 “是” “她不会属于你。”皇后语气淡定平稳,目光悠然平静夹杂着些微的叹息和怜悯。 落天祥抿唇不语! 皇后又道:“天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希望你钻进死胡同里,结果对你没有好处。” 落天祥沉吟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略显悲凉的弧度。 “四姑姑这话说得过于早了,还未到最后结果,不是吗?”他抬头,眉目间一片自信从容。 皇后叹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应该是你的性格。” “是吗?”落天祥挑眉轻笑,“可是很多事,却是心不由己。” 皇后眯了眯眸子,“你对她…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或许”落天祥回答得模棱两可。 皇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是闭了闭眼。 “罢了,有些事情非亲身体验不能明白。但愿到了那一日,你能够承受得住。” 落天祥眉目沉稳,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忽而微微一笑。 “我只是不希望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四姑姑,你应该明白的。” 皇后讶然,站了起来。 “随你吧”她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希望,明年的科举,你能够榜上有名。” 落天祥浑身一颤,抬眸望过去。那白衣女子已经翩然转身离去,只徒留空气中的玉兰芬芳,若有似无。 他心中却如同波涛汹涌,大浪翻飞。他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简单。这个姑姑,不愧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巾帼红颜。他突然发现,他从前对这个姑姑的认知仅限于表面。真正的她,远比世人眼中还要高深莫测。他刚才坚定的选择,竟然有那么片刻的动摇。 四姑的意思他焉能不明白?弃商从官!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九章 ‘娘’! 盟主令一出,武林震动,再一次掀起了血雨腥风。 不过这一切都与凌汐涵无关,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怎样想方设法的逼着萧霆轩喝药。 七天过后,萧霆轩的内伤已经渐渐恢复,凌汐涵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事业。是以,风花雪月匆忙赶回来后就被她迅速安排了一系列的任务。云州属于冷家的各行商铺已经站稳脚跟,那也也代表着其他州县同步发展的商行也已经愈见锋芒。 现代化加工产品再加上新型的管理理念,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在商场上稳超落氏。 只不过令她有些诧异的是,落氏近日来似乎低调了不少,且隐隐有退出商界的意向。 已近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晨光透过透明薄纸窗户洒进来,凌汐涵舒展了双臂,快速的起床穿戴整齐。刚刚打开门,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就见皇后端着一个漆黑雕花托盘走向萧霆轩的房间。那托盘上盛放的不是黑漆漆的药汁,而是一碗面。 面?凌汐涵心有诧异。 皇后端着托盘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萧霆轩打开了门。 “母后?” 皇后走了进去,将托盘上的鸳鸯莲瓣纹金碗放到桌子上,凤目笑意点点。 “来,轩儿,这是我刚刚到厨房给你做的长寿面,快吃下。” “长寿面?”萧霆轩凤目震动。 皇后微微一笑,“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 生日?萧霆轩目光微动,心里划过暖流,笑道:“我都快忘了。”他坐了下来,“好久都没有尝过母后的手艺了,还是和从前一样。”他凤目熠熠闪闪,笑光涌动。 皇后却看得心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是皇宫,不要叫‘母后’。” 萧霆轩拿着银著的手一顿,却并未说话。 皇后目光黯然,静静的坐在他身边,细心的给他剥好红鸡蛋,放到一边后才站起来。 “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霆轩抬眸,见她一步步离去,瘦弱的身影有着说不住的孤寂和苍凉。他想起离宫前父皇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想起幼时教他读书习字、弹琴作画;想起他生病时母后衣不解带在床前照顾;想起她美如白玉的手因为给他缝制衣裳而被针扎得满手是血;想起她每天忙碌的给他准备饭菜;想起每次他受责罚后母后心疼的眼神… 尘封已久的记忆无破开的洪水,一幕幕回荡在脑海。他忍不住心里一疼,沙哑的唤了一声。 “娘…” 皇后一震,跨出门口的右脚顿住了,明亮的凤目涌现出迷茫、喜悦、怀疑、激动… 她蓦然转身,愣愣的看着站起来,慢慢走进的萧霆轩。 “娘”萧霆轩再次唤了一声。 皇后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蠕动着唇瓣,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得捂着唇不停的点头,“哎!”多少年了,轩儿有多少年没有叫她一声‘娘’了?十年了,整整十年啊。她永远都记得,他八岁那年,穿着银盔战甲的走到她面前,含笑的叫了一声。 “母后!” 那两个字就像利剑一样穿透她的心里,痛得她几欲没有了呼吸。 现在,她终于再次唤她娘了,他的心结终于消散了。 她忍不住,双手捧着萧霆轩的脸,目光迷离的看着他。 “轩儿…”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在萧霆轩的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他伸手抱住皇后,眼眶有些湿润。 “对不起,娘…”每一次当他唤她母后的时候,她眼中的黯然并未逃过他的眼。他知道她伤心,她难过,她心痛… 皇后吸了吸鼻子,喜不自胜。 “不,不要说对不起…” 窗外的晨光洒进来,凌汐涵分明看到了萧霆轩眼角滑下的泪水,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她扬唇,缓缓而笑。继而笑意一凝,今天是萧霆轩的生日?今天居然是萧霆轩的生日?老天,不带这样的,她居然都不知道?不,应该是说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嘴角抽了抽,心里便有些惭愧和心虚起来。 貌似…她是不是该准备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厄?人家出身皇族,什么珍奇宝贝没有见过?那她该送什么?总不能又像上次皇后寿辰之日那样,送生日蛋糕吧。 得了吧,一次人家还觉得新鲜,第二次就俗气了。 可是…貌似,她只会做生日蛋糕的。 凌汐涵郁闷了,纠结了,真的没主意了。 忽而脑海中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春光融融,花园里满植玫瑰,各种颜色的玫瑰都在盛开,花团锦簇,绿草如茵的草地和高耸参天的巨木,令人流连忘返。沿着小径走着,两旁的玫瑰都在精心培育的,枝条交疏,绿叶圆润,而花朵的每一扳纹理都细致美丽,一株株儿玫瑰都开的精神饱满,自信的展现自己的绝代风华。左右有紫色的七彩扶桑和带刺的海棠。花园中心是一个池塘,里面有一座假山,山上长出几棵富贵竹,山周围还有可爱的小鱼在温暖的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游着。 沿着小池塘走过去,进入了一个幽静的园林,里面飘来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威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 凌汐涵眉心微动,穿过合欢树,扇形的合欢花在风中徐徐飘落,如同青烟一样的迷梦。 合欢树中央,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身前放着一把名贵的古筝。她背对着凌汐涵,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她的侧脸,犹如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倾国无双。 落叶伴随着清风而起,满地的合欢花如柳絮一样飘扬如梦,落在她的身上,发上。远远望过去,就如同身在合欢花图中的精灵仙子。 凌汐涵屏住了呼吸,眼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女子。 她十指纤细柔嫩,静静的拂在琴弦上,悦耳动听的歌声如清泉洗过礁石,清润柔和。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 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 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 琴声陡然一转,由柔和变为清冽激昂。凌汐涵没有动,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天籁之音。身边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知道是萧霆轩。他也没有动,凤目淡然而专注的看着正在抚琴的女子,此刻,无声胜有声。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 让我能安心在菩提下,静静的观想 琴声又慢慢的转低,抚琴的女子低眉聆听着周遭的一切,眉目间气韵风华尽显。 不知何时,身边多出了几个人。萧绮兰、安亲王、凌汐晴。他们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正在抚琴歌唱的女子,仿若入迷了一般。 然而,没有人看见。灌木丛后,一个墨衣男子同样盯着抚琴的女子,乌黑的眸子有些微怔忪和迷茫。 把你放在心上,合起了手掌 默默乞求上苍,指引我方向 不求地久天长,只求在身旁 累了醉倒温柔乡,轻轻地梵唱 琴声悠扬,静静的传遍每个角落,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花香四溢,周围的风变得温暖和煦。一个颀长俊挺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慢慢的走到抚琴的女子身边,幽深如墨的眸子温柔而深情的看着她。 凌汐涵看得分明,那男子眉目如画,风华绝代,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加身,团绒刻丝锦带束腰,更加衬得他身子俊逸飘然。特别是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专注而温柔的看着白衣女子,俊朗绝世的容颜更添成熟诱人的魅力。 赫然便是正应该在朝堂上的元倾帝! 她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萧霆轩。只见他眉目淡然如水,仿若早就猜到元倾帝的到来一般。而其他人,安亲王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有些无奈的了然。凌汐晴和萧绮兰和她一样,目中都有明显的诧异。 耳边动听的歌声还在继续,抚琴的女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周遭的异样,神情专注而认真。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 让我能安心在菩提下,静静的观想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人世间有太多的,烦恼要忘 苦海中飘荡着你,那旧时的模样 一回头发现,早已踏出了红尘万丈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缭绕,不绝入耳。 凌汐涵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与之相比,她自愧弗如,无怪乎有‘天下第一琴’之称。 落花飞扬,初夏的风带着温暖的气息,卷着满地的残花败叶,如同一个个残碎迷离的梦。那身在花海中的女子,衣袂翩然,秀丽容妍,倾国倾城。 听到声音,她没有抬头,双目仍旧凝视着面前的古琴,嘴角微微上扬。 “你来了。”风淡云轻的口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凌汐涵轻声问身边的萧霆轩,“皇上怎么会来?” 萧霆轩目光注视着前面,已经坐到皇后身边的元倾帝身上。 “父皇的探子遍布天下,自然知道江湖的动静。” 那边,元倾帝单手揽着皇后,另外一只手执起她白玉般的右手。 “伤在哪儿?” “没事,已经好了。”她就知道瞒不过这个男人,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她问道:“你跑到云州来了,那朝政怎么办?” 元倾帝也不顾身后的众人,亲密的刮了刮她的琼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帮人翻不起风浪来。” 皇后哼哼两声,“以前不是有萧宇澈坐阵嘛,现在他可是也在云州的。唔…五弟也已经去澜城了,你就不怕有人趁着你不在皇宫谋反?” 元倾帝剑眉一挑,“落儿,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皇后不理会他,转而一笑。“不过…你倒是来得停巧的。”她眼角余光瞥了眼与凌汐涵并肩的萧霆轩,笑的有些顽劣。 “从京城来到云州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路,最起码也要十天吧。可是从我受伤到今日才过了七天,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跑来了。”她忽而凑近他耳边,轻轻说道:“刚好赶在轩儿的生日这天…呵呵…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她的声音虽然轻,但是这里的人都是高手,自然听得清楚皇后的话。不由得,每个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萧霆轩身上。 安亲王先是讶异,而后笑道:“轩儿,我还真是忘记今天是你的生辰了。” “是啊,轩哥哥,没想到皇伯伯还专门跑来给你过生日呢。”萧绮兰眨了眨眸子,俏皮的说道。 凌汐晴目光露出笑意,凌汐涵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萧霆轩没有说话,幽深如海的眸子似有萤火之光酝酿。他紧紧看着元倾帝,眼底深处似有期待之色。 元倾帝却是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两声,“我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担心你嘛。”虽然半点没有提及萧霆轩,可是眼眸却似有意却又似无意的扫了萧霆轩一眼。见他脸色红润,显然内伤已痊愈,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表情被皇后尽收眼底,凤目亮了亮。哼!明明关心儿子,却偏偏故作冷淡。只不过她也不拆穿,慢慢的站起来。 元倾帝眸光随意一扫,忽而道:“我送给你的那支簪子呢?” 嘎!皇后有些心虚,面上却不显分毫。 “那天打斗的时候被剑气折断,不过我已经让人拿去重新粘合,应该快好了吧。” 元倾帝笑了笑,“不用那么麻烦了,改天我再让人给你打造一支就是。” “那怎么行?”那可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很有纪念价值的。 凌汐涵心中明了,怪不得皇后那么珍惜那支簪子呢,原来是皇上送的。 元倾帝已经拉着皇后走了过来,一行人刚要行礼,就被他挥手打断。 “这里不是皇宫,不用拘于那些礼节。”他漆黑的眸子凌冽而锐利的直视有些心虚的安亲王,眼中含有明显的质问。 安亲王打了个寒颤,干干的笑道:“皇兄,你怎么来了?”心中却是叫苦不迭,他就知道,皇嫂受伤了,皇兄铁定第一个拿他开刀。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皇后,明明确确说着。‘救救我吧,皇嫂!’。 皇后自然看懂了他眼中的讯息,眸光微转,扯了扯元倾帝的衣袖。 “好不容易出了宫,就在这儿好好玩几天吧。” 元倾帝面向皇后的时候,眼神明显柔和了很多。 “嗯,你想玩多久都可以,只不过必须等身子好了以后才行。” “行,都听你的。”皇后无奈道,眼角余光瞥到安亲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眼底狡黠的光泽一闪。对着元倾帝说道:“你把碧影带来没有?” 安亲王脸色一僵,不会吧。 然而,就在他暗自祈求上天不要跟他开这个玩笑的时候,背后却突然响起温和的女声。 “小姐。” 安亲王脊背一颤,带着点小心翼翼和不确定的回头,而后瞳孔慢慢张大。 那迎着飞花落叶而来,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的女子,面容端庄秀丽,眉目温婉恬静,可不就是碧影吗? 安亲王立即回头,幽怨的看着自己的皇兄。 元倾帝却老神自在的瞟了他一眼,哼哼,谁让你没照顾好我的落儿,竟然让她受伤了。不给你点惩罚,你怎么会长记性呢? 安亲王接受到元倾帝自作自受的眼神,心里悲呼哀嚎。天哪,地哪,上帝啊,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他正想着该怎么面对碧影来着,可是碧影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看见他一般,径直走到皇后面前。 “小姐” 皇后点头,“你来了就好,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清楚我的喜好。” 碧影含笑了笑,而后又一脸担忧:“小姐,我听说你受伤了?” “无妨”皇后根本不在意,又对身边的元倾帝道:“你不在京城,皇宫真的不会出乱子吗?” “放心”元倾帝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京城里多的是人,最不齐不是还有你二哥吗?” 皇后撇了撇嘴,“你倒真是相信他。” 元倾帝道:“我是相信你的眼光。而且…”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不是还有恭亲王吗?” 萧霆轩皎月长眉微微一动,父皇终于要动手了吗? 皇后微微凝了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转而对着萧霆轩说道:“轩儿,今天是你十九岁的生日,得好好庆祝庆祝一番。唔…我想想,该怎么庆祝呢?”皇后用手支着下巴,冥思苦想起来。 萧霆轩张唇正欲说不用,却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 他回眸,却是一脸紧张的朱雀。她急急而来,见到元倾帝,丝毫没有意外,当即单膝跪地。 “参见主子”在外面都是叫主子而不是皇上。 元倾帝眸光幽深,声音却淡漠如烟。 “发生了何事?” 朱雀抱拳道:“盟主令发出后,武林人士齐齐追杀凤天歌。可是短短几天时间,凤天歌的武功似乎比之数天前与皇后娘娘交战时更上一层楼。武林各派之中已然死伤无数,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已经恐慌。虽然知道皇后娘娘已然出宫,但是娘娘的行踪保密。无奈之下,他们齐齐求助于琉璃宫。属下刚刚收到消息,琉璃宫的大长老、二长老、五长老和六长老已经赶赴云州,请娘娘再次亲临武林,除魔卫道。” 朱雀话音一落,场面立刻寂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凤目幽深透着凝重,元倾帝黑眸黝黑如海底暗礁,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凤天歌…”元倾帝凝眸,眼神还含着些微的不可思议。“是冷家人?”他没有提起‘噬魂诀’,因为那是妻子心中的痛。 皇后闭了闭眼眼,没有说话。 见此,萧霆轩解答道:“凤天歌出身冷家第四代庄主庶出之弟,其母数十年前为魔教创教教主的女儿凤暮雪,他随母姓。自小性格孤僻桀骜,流落江湖,是以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冷家人。” “第四代庄主?”这次发问的是凌汐涵。 皇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黑暗幽深。解释道:“你舅舅是冷家第五代庄主,也就是说,算起来,凤天歌还是你的舅公。” 厄?凌汐涵大跌眼镜。那个…一头白发的…性情乖张的凤天歌,居然是她的舅公?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要知道,不久前那个老头儿还劫持她来着。怎么转了个弯后,那个人居然成了他的舅公? 皇后嘴角泛着苦涩,长叹了口气。 “唔…说起来,这凤天歌身份够复杂的。魔教教主的女儿?呵~我倒是想起来,当年你的堂兄,萧华煜,可不就是他当初杀了魔教教主然后取而代之的吗。凤天歌出身魔教,魔教又曾受萧华煜蛊惑而与朝廷作对,这要是论起来,他倒真算是反贼了。”她又感叹道:“想那凤暮雪我倒是听说过,四十年多前名动江湖的第一美人。可惜啊,被萧华煜害得家破人亡,双十年华却要委身给一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人。事到如今,又弄出这么些乱子。”她颇有些感叹的摇摇头,似在感悟命运的因果循环。 元倾帝冷声道:“萧华煜是皇室的叛徒,已经于宗谱上除名。” 皇后白了他一眼,“那他还不是流着萧家的血。” 元倾帝忽而回头,似笑非笑道:“嗯,说的也是。”忽而话音一转,“可是你别忘记了,他跟你那个师叔,可是关系匪浅。” 皇后瞪了他一眼,“当年可是你将凤天歌打下山崖的,还害得暴露了身份。”她眼神颇有些控诉的味道。 凌汐涵挑眉,忽然觉得皇上和皇后真像两个别扭的小孩儿。 元倾帝气定神闲,“所以啊,这件事不单单仅限于江湖,还涉及到朝廷动荡。我看光靠武林那些乌合之众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我还是下一道圣旨,让兰陵王带兵来剿灭凤天歌吧,也省得你花那些心思,多麻烦啊,你说是不是?”说了那么大半天,这才是他想要说的。用最实际而强势的手段彻底解决凤天歌。他可不想自个儿的妻子整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况且那凤天歌在十六年前可就对她心怀不轨,听白虎说,那天晚上凤天歌可是对着她一声一声‘仙儿’的,叫得可亲密了。 哼!该死的凤天歌,十六年前没有杀死他,没想到居然还敢来肖想他的女人,就该大卸八块。 皇后一脸黑线,“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派兵?亏他想得出来。到时候凤天歌是除去了,可是军队出现在武林,难免会给江湖人造成恐慌,以为朝廷意欲围剿他们,说不定还以为是她这个身为皇后的武林盟主在中间牵线,为了彻底让江湖臣服于朝廷。要真的到了那样的地步,不得天下大乱才怪。 而且—— “你就不怕欧阳痕再趁机给你扯后腿儿?” 元倾帝凝了眼,眸光暗沉幽深。 皇后看了眼还跪着的朱雀,“起来吧。” 朱雀站了起来,安亲王问道:“皇兄,皇嫂,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皇后弹了弹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然后背着双手,意态悠闲穿出了丛林。 “哎——”安亲王有些傻眼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落儿…”元倾帝无奈的唤了一声。 皇后飘然转身,那一瞬间落花纷飞,她唇角的笑意凝然,凤目湛亮清澈。美得耀眼,美得天真而无邪。一干人等包括隐在灌木丛中的黑衣男子都看得眼睛一亮,纷纷惊艳。 她摊了摊双手,非常无辜道:“我也没有好办法,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暂时先不管这些了,今天可是我儿子的生日,今天最重要的是轩儿,其他的事都给我靠边站,明天再说。”她勾唇一笑,美若云花,倾国倾城。然后在众人惊愕呆愣的目光中再次翩然转身,不带一片云彩的潇洒离去,前面还传来她潇洒动听的歌声。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凌汐涵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啊。”她非常豪气的拍了拍萧霆轩的肩膀,“姨母说得对,今天你最大。不要去管那些烦心的事情了,没得破坏了好心情。你看姨母,多看得开啊。”她飞扬了神采,跟着走了出去,歌声再次悠悠响起。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 元倾帝看着前方飘飘扬扬落下的合欢花,如同轻纱迷梦般,缠绕进他幽深若大海的眸子里。他眼眸悠然深长,眼底却含着丝丝隐忍的痛楚。 安亲王正感叹的回头正准本说两句,触及到他的眼神,怔了怔,而后薄唇紧抿,敛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眉宇间竟是一抹出奇的凝重和苍凉。 清风徐徐,一截墨黑衣袂翻飞,男子盯着凌汐涵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呲—呲—呲— 厨房里,柴火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正在忙碌着。只闻得香气扑鼻,炊烟袅袅。 凌汐涵一路跟着走了进来,就看到皇后正拿着菜刀切菜,不由得有些呆愣。脑海中忽而回想起前世哥哥说过的话。 “颜儿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不仅交际、礼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而且还做得一手好菜。” 记忆之中,哥哥在提起那个女子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幸福温柔,却又夹杂着淡淡的感伤和落寞。 ‘呲’的一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抬眸看去,皇后刚刚将切好的豆腐倒进了锅里,正专心的炒菜。鼻尖额头上已经浸出了颗颗汗珠,可她的神情却是平淡温馨的。这个样子的她,完全不像一个雍容华贵,气质高华的皇后,甚至不算一个豪门贵妇。就如同一个农家女,正专注为自己的丈夫儿子忙碌一日三餐,平淡而幸福。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心酸,也有些感动。脑海中就闪过初见萧霆轩时,他眼中淡淡的忧伤,以及皇后时而落寞而苍凉的神情。 皇后…是不喜欢宫廷的吧。 她想起来云州前,皇后召她进宫那天对她说的话,神色有些恍惚起来。 大雪已经停了好多天,天空也放晴了,肃穆威严的皇宫却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袄,远远望过去,真正是冰雪琉璃世界一样。 由于皇后单独召见她一人,所以萧霆轩在将她送进皇宫后便嘱咐了几句,而后径自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凌汐涵走了几步,徐徐回望而去,满地的落雪惨败。朱红色的宫门在寂冷的空气和安静的景色中尤为突兀艳丽,如同开在雪地里的一株寒梅,嫣红灼烈。却又稍显萧瑟和落寞。 她转过身来,看着前方高楼角隅、金碧辉煌的宫殿,轻轻的叹息一声。沉稳的不服迈着白玉石阶一步步而上。周围青葱林立,繁花落尽,竟似有深秋般的冷意和苍凉般。 昭阳殿的宫女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立刻机灵的上前带路。 刚一踏进去,就闻得淡淡的暖香袭来,屋内的温暖和外面的萧瑟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跟着碧影来到会客厅,皇后仍旧穿着那一身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身上盖着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姿容绝丽芳华,高贵优雅。乌黑的发丝随意用一根白色丝带束缚着,发丝垂落下来,露出饱满圆润的耳垂。她正懒散的坐在紫檀木美人榻上,一手支着头,神情淡然而忧郁。那双潋滟波光又妖娆风华的凤目此刻半闭半阖,却散发出一股子难言的妩媚风情。桃红色的唇瓣微微扯开,抿出水润的光泽来。她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眉宇间又透出些温暖和欣悦。身旁两个俏丽的丫鬟恭恭敬敬的站着,似乎怕惊扰到她的午睡。 真正是一幅绝世睡美人图啊!凌汐涵刚刚走进去,就被眼前这副美景给震慑了一会儿,竟有些不想打扰那个似沉睡的女子。 碧影也是愣了愣,继而目光就露出疼惜之色来,竟也不忍心唤醒她。 凌汐涵一直静静的站着,她看着这个女子,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美丽的女人。这个万人艳羡风华万千的女子。 皇后之尊,天子挚爱,尊荣无双。更令天下男子趋之若鹜痴心不变的女子。 她本该集世间荣华富贵于一身,本是那高高雪山上一株独一无二的雪莲。清新淡雅,美丽无方。她本该盛气凌人,本该高高在上,本该傲视天下。 然而此刻的她,多么像一个孩子。那样安心的睡容,恬静而温暖。这个时候的她放下了所有皇后该有的尊贵高华,卸去了一身威严与凌厉,还其旧时摸样。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凌汐涵才发现。原来卸去所有身份桎梏的她,犹如一株雏菊,美丽依旧,却不是那种雍容华贵的耀眼之美。而是一种淡然娴静,优雅妩媚。那种仿佛雪山之巅最洁净澄澈的冰雪之美,又若寂静山谷里一株含苞待放的兰花,散发着幽幽清香。 凌汐涵不禁怅然感叹,有些酸涩,有些怜惜。 因为她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人的疲惫和辛酸,那种历尽尘世的苍凉和无奈。 她仿佛透过那扑闪的睫羽看到了那双清透如泉水的凤目,藏尽的不止是世间芳华美丽,更有着永远化不开的沧桑和悲凉。 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克星,只会让人怜惜心疼,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她受累受苦吧。 她静默着,神色有些迷茫和恍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或许听到了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纯净,美得惊心动魄。或许是刚刚醒过来,眼中还有未消散的迷蒙白雾,看起来更像一个懵懂的孩子。 凌汐涵乍然心口一痛,因为她看到皇后那双本该世间最干净透彻的凤目,在睁开的那一瞬间,不含丝毫的杂质,就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可是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眼底骤然升起了一层暗雾,遮住了表面的纯净。 刚刚睡醒的她,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吧。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一层伪装而已。一种因为周身环境身份,以及多年来的处事生活和见惯世态炎凉的淡薄伪装。她,时时刻刻都在自我防备,因为她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安全感,所以伪装,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办法。以皇后的武功,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早就来了?而她此刻才醒过来,那么就只能说明,在刚才那段时间内,她闭目塞听,根本就没有用心防备周遭的一切。 她,只是想要好好的睡一觉而已。 凌汐涵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明白元倾帝为什么对皇后那么珍爱怜惜,是觉得愧疚吧。这样的女子,本就不应该属于宫廷,甚至不属于肮脏污浊的尘世。她本就该是世间最干净的奇葩,却偏偏为了那个人,入了这辉煌浮华却又龌龊不堪的皇宫。所以他才会那样竭尽所能的给予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名位,尊荣,以及独一无二的真情。 那愣神的时候,皇后却已经看到了她,目光划过柔软的笑意。 “涵儿来了?” 碧影赶紧走过去,扶她坐起来。凌汐涵也走了过来。 “姨母。” 皇后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是”碧影带着宫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皇后和凌汐涵。 “来,涵儿,坐我身边来。”皇后非常和蔼的对凌汐涵说道。 凌汐涵也不扭捏,坐到她身边,双目淡淡的注视着皇后,等着她开口。 皇后微微一笑,“你可是在疑惑我为何让你进宫?” “是”凌汐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答。 皇后顿时眉眼弯弯,然而下一刻,就黯淡了眼眸,深深的叹息一声,目光游离的看向窗外。突然开口道:“轩儿喜欢你。” 凌汐涵一怔,实在没想到皇后会对她说起这件事。回过神来后,脸颊就有些红晕。特别是在对上皇后那双了然含笑的凤目时,她就更不自在了。 “姨母…” 皇后淡然一笑,“害羞什么?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喜欢轩儿的,对吧。”皇后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凌汐涵干咳两声,有些哭笑不得。 “姨母…”她实在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说话这么直白。好吧,她承认,她的确对萧霆轩有动心吧。可是…可是皇后这话说得也太… 皇后也收了笑,认真的看着凌汐涵。 “涵儿,你不必对我心有防备。同是女人,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知道你对轩儿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可的地步,我也不会以权逼迫你非要跟轩儿在一起。” 凌汐涵有些心虚起来,她刚才的确是担心皇后会直接下旨让她嫁给萧霆轩,所以才三缄其口。没想到— 皇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的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只有轩儿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过的幸福。”她顿了顿,又说道:“轩儿是我生的,他的性格我最是了解不过了。那孩子,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跟他父亲一样,一旦有了自己在意的人,就会用自己的所有去维护和珍视。” 她看着凌汐涵的眉眼,唇边露出温柔的笑意。 “轩儿自小有洁癖,对女子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他却唯独对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轩儿喜欢你。世界上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我只能生他养他,却不能照顾他一辈子。看到他终于能够敞开心扉真心喜爱你,我非常开心,我自然是巴不得你们早日终成连理的。可是我也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我本是同一个世界的灵魂,你的顾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 皇后说道这儿,神色更为认真。 “涵儿,我知道你明明对轩儿动心,却有时还是下意识的排斥抵触他,不过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一个太子的身份,一个未来储君,最有资格三宫六院的身份,对吗?” 凌汐涵沉默,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再扭捏作态。淡定的抬头,目光平静如水,唇边笑意安然,却并没有说话。 皇后心中了然,淡淡一笑:“谁说帝王家就不能有真情存在了?我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当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等凌汐涵反驳,皇后淡然而稳重的继续说道:“无忧城迟早都是要归复大倾的,到那个时候,大倾国便不再有任何的外患,再加上有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先例摆在这儿,轩儿即便是独爱你一人,那些大臣也不好多说什么。” 凌汐涵目光微动,仍旧是没有说话。 “当然了。”皇后微微含笑,“如果你再有一个庞大的身份背景做掩护,那么那些大臣,也只会畏惧而已。心里纵然有太多不甘,也只能把这口怒气吞下去。” 凌汐涵扬眉,淡笑自若。 “所以,除了忠义王府庞大的势力意外,你还要我掌握全国的经济命脉。不仅仅是用打压落氏的风光来挽救落氏长盛久衰的必然规律,更是要为我培养自己的实力以及威严。为的,就是日后即便没有了家族的支持,我也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所有对我不利的谏言。” “你很聪明。”皇后并没有否认。 凌汐涵默然,低下头没有说话。 皇后又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非常低,我纵然想尽一切方法改变。可是这个世间融入骨髓的思想观念并非我一己之力更够改变得了的。这个世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认为,女人依附男人而活。即便是有我这个特例,在他们眼里,也并不能动摇植入骨髓的迂腐观念。所以,咱们女人的幸福,也要自己去争取,去捍卫。” 凌汐涵眼中有亮光慢慢升起。 皇后又道:“所以涵儿,你愿意吗?愿意为你自己,也为轩儿争取幸福吗?你愿意帮助他,理解他,包容他的所有吗?”她紧紧看着凌汐涵的眼睛,目光中有着期待和紧张。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凌汐涵心中霎时一震。就如同皇后所说,她跟萧霆轩还没有到那种生死相许的地步。可是今天,她听了皇后这一番话,忽然心境明朗起来。对啊,自己的幸福应该自己去争取。如果她还像一只鸵鸟一样,不敢正视前方的所有艰难困苦,那么不等其他外界因素,她自己就首先与幸福擦肩而过。到那个时候,她就追悔莫及了。 见她神色动容神思,皇后目光紧张之色退去,再次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这个时候的你,就像当年的我。” “哦?”凌汐涵来了兴致,她对元倾帝和皇后的爱情故事非常感兴趣,她非常想知道,这对全天下最恩爱的夫妻,当年该有多么凄美而深刻铭心的经历。 “姨母,我听说当年你很讨厌皇上的,对吗?”两人都是来自同一个时代,而且又有无形的线将她们的身份牵扯在一起。况且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凌汐涵说话也不用那么多顾忌,开始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皇后却并没有生气,“对啊,当初我的确是…讨厌他的。”皇后的目光有些涣散,又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咱们那个世界的人,从历史上最清楚不过帝王家那些肮脏事了,我自然是不喜欢卷入权利的漩涡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皇后的目光变得异常的温柔起来,喃喃的,断断续续的叙述着她的爱情经历。 凌汐涵一直安静的听着,时而感叹、时而凝眉怅然,时而艳羡…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轮弯月爬上了夜空。昭阳殿里檀香袅袅,纱帐徐徐飞舞,偌大个寝宫,只余下皇后清雅温暖的嗓音。传膳的宫女静静的退了出去,并没有打扰二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的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回过头来看凌汐涵,才发现她正一脸钦羡又感伤的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笑。 “在想什么?” 凌汐涵感叹,“我在想,如果我把姨母跟皇上之间的故事写成一本书,销量肯定空前绝后,到时候说不定我就成富翁了。” 见她说的神采奕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皇后愣了愣,而后哑然失笑。 “你呀,真是个鬼精灵。”她那手指戳了戳凌汐涵的额头,口气轻责,眼神宠溺的说道。 凌汐涵目光一软,“姨母,我是说真的。这样一段旷世绝念,要是写成一本书,绝对会流传千古的。哎~可惜我不能回去了,要不然我绝对立刻改行写书,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为一鼎鼎大名的作家呢。” 皇后目光暗了暗,凌汐涵知道她想起了家乡,便闻言安慰道:“姨母,不要担心了,虽然你的离去给你弟弟的打击很大。但是别忘了,他可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伤心之余,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放心吧,他以后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嗯”皇后这才笑了笑,眼中却有泪花闪现。温润的手指抚过凌汐涵的面颊,眼神有些迷离。 “涵儿,对不起,你这么小,我就要你担负起这么大的责任…如果…如果你不愿意,我…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凌汐涵叹息一声,轻声道:“姨母,我没有不愿意。”她端正了脸色,笑容神采飞扬。“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本来也不喜欢困在豪门里做一个宅女。经商好啊,走遍大江南北,创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出来,看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还敢不敢瞧不起女人。” —扑哧— 皇后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凌汐涵呆了呆,下意识的说道:“姨母,你该多笑一笑的。” 皇后一怔,笑容微敛。 “你此去定会遇到不少的阻挠苦难,你…”皇后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凌汐涵却笑得自信,“放心吧姨母,怎么着我也是出身商贾豪门,纵然没有亲临商场,但是学过的知识可比退步了千年的古人丰富多了,我就不信我还应付不了一群古人。” 皇后笑了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又道:“冷家的产业遍布全国,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刻意去发展壮大,却也求得稳固。你可以出售一些现代化的生活用品,再结合这个时代的产物,相信你有那个能力成为天下首富。”她拍了拍凌汐涵的肩膀,“改变历史这种事呢,非我们能力所及。所以,一切只求保守就可。” 凌汐涵焉能没有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以皇后当年在商界的威名手段,若是她想,随便发明个现代产物出来,就够这些古人目瞪口呆连连称叹了。早就成为天下首富,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她明白,皇后怕是早就知道会有她这来自现代的一缕幽魂,所以特意留这么大个发展空间给她吧。虽然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那么肯定她就一定会爱上萧霆轩,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她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 所以,她今天让自己进宫,心里是非常肯定自己会答应她的要求的。 她再次感叹,她那点手段,在闻名商业的落倾颜的面前,只怕连看都不够看的吧。 等到许久之后,凌汐涵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才明白今天的她,对皇后的认识仍旧太过肤浅。那个女子的睿智和博爱的胸襟,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远远淡去她心中对那个女人日后对她所做的一切而生出的恨。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章 倾世一舞 “知道了”她眨眨眼,忽而明白什么,脸颊红了起来。“姨母,你设了套子给我钻。”她怎么那么大意?答应了皇后,不就代表她承认对萧霆轩有意么?这下丢脸丢大了。 皇后掩唇而笑,“我就等着你哪一天叫我一声‘娘’了。” 凌汐涵更加羞赧,“姨母…” 皇后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饿了吧,先吃饭。” 凌汐涵眼珠子转动,“姨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放心,我不会告诉轩儿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的。”皇后一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表情。 凌汐涵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刺啦’一声,油烟绽裂的响声,拉回了凌汐涵飘远的思绪。她走了进去,皇后已经做出了许多丰盛可口的菜肴,看得凌汐涵也不禁胃口大开。 “唔,好香啊。” 皇后其实早就发现她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候听到她说话,才笑道:“自从轩儿离宫后,我几乎就没有下过厨了,原以为手艺都生疏了。没想到啊,这锅碗瓢盆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皇后在说起萧霆轩离宫的时候,明显眼神有些黯淡。 凌汐涵眼睫颤动,装作俏皮抱怨道:“哎呀姨母,你这可不行。你看吧,你本来就够让人羡慕嫉妒的了。容貌天下第一不说,才艺智慧也冠绝古今,还是大倾国第一女将军唉。你看啊,你身上哪点不让天下女人汗颜啊。若是再多一个‘天下第一神厨’的名号,你还让世间女子活不活了啊?” 厄?皇后拿着锅铲的手一顿,继而笑出声来。 “我怎么没发现,你什么时候这么油腔滑调了?” 凌汐涵笑着走过去,“姨母,这些事不用你亲自动手的。” 皇后笑了笑,“今天是轩儿的生辰。” 凌汐涵红唇微抿,突然有些羡慕萧霆轩。 “我刚刚听说你让人去裁制两套衣服,好像很什么神秘的样子。”皇后回过头来,笑得有些暧昧。“不会是送给轩儿的吧?” 这一次凌汐涵倒是没有羞赧,而是挑了挑眉。 “这个嘛…是秘密。”她故意吊足了皇后的胃口,却又不明说。 皇后扬唇而笑,“好啊,不说就不说,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 这个时候,萧霆轩走了进来,见到厨房的场景,微微一愣,唤了一声,“娘…” 正好最后一个菜入盘,皇后抬眸看向萧霆轩,微微一笑。 “你很多年都没有尝过我给你做的菜了吧。”她眼中有着淡淡的感伤和怀念。 萧霆轩目光微动,思绪不由得回到许多年前。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吃到娘亲手做的早膳。然后又抱着他教他读书习字,会给他讲述历代圣明君主的丰功伟绩,会给他分析历史朝代的变更,会教他作为一个帝王御下之术,还会给他讲述一些江湖趣闻… 他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和怔然,再次看向皇后。 她仍旧高雅美丽,即便身在这油烟浓重的厨房里,却丝毫不改她清新脱俗的气质。即便她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像一个农妇,却仍旧改变不了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 凌汐涵看了他一眼,走过去。 “姨母,我帮你把菜都端出去吧。” “好啊”皇后欣然应允。 萧霆轩也走了过来,“娘,我来吧。” 皇后扬眉,“君子远庖厨。” 萧霆轩淡淡一笑,“父皇不是经常为你下厨?” 皇后目光连闪,萧霆轩已经端起一盘酱焖鹌鹑走了出去。皇后莞尔,却没再说什么。 午膳的时候,当众人看着满桌的佳肴美味,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安亲王更是夸张的叫道:“这皇宫御膳房的御厨以后都得羞愧了。” 元倾帝却是叹息一声,“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吗?”语气有些责备,但是眼神却是宠溺而温柔的。 皇后目光含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萧霆轩的目光中却多了一层隐痛和不舍。 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皇后的异样,突然又想起皇后的病。 她垂下了眼帘,萧霆轩说过,皇后似乎在用药物延续生命。那么也就是说,皇后随时都有可能… 每一次皇后吐血,皇上都非常紧张和恐慌,尤其是在她寿宴那一次… 她想着,或许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隐情。 突然又想起皇后曾经留给她的那封信,当初看着那封信的内容,她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皇后似乎在特意交代什么事情一样。就像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在竭尽所能的将自己能给与儿女的一切都交代清楚。还有风花雪月,若雨和若雪。皇后,似乎是在很早之前都在为自己铺路。 脑海中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皇后似乎是怕自己哪一天去了,没有人能够保护她了。 是吗?是这样吗? 她目光有些迷茫的看着坐在上方那个光华璀璨的女子,她面带笑容,温柔而和暖。她身边的元倾帝,正体贴的给她挑着鱼刺。这样温馨的一幕,相信所有人都会感动吧。 在这一刻,饭桌上,摒去了身份差距,退去了多日来因为凤天歌带来的烦恼郁闷,放下了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温暖而纯净,他们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无论外界如何的动荡,都与他们无关。今天,只是纯粹的,萧霆轩的生日而已。 凌汐涵抬眸看了看身边的萧霆轩,见他微微低着头。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优雅,气度温润高华。可是那双深邃如同大海的眸子,却没有了平日那层淡淡的疏离和冷漠,化为了柔软的感动。 这样的场景,以后或许再难有了吧。 “哎呀,大老远的就闻到香味了,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门口忽而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背对着阳光站在门口的女子,一身不变的红色紧身装束,眉眼细致精美,眉宇间英气毕现,脸上洋溢着好爽而清明的笑容。一双明媚的眸子正带着笑意看着满桌子人,脚下生风的走了过来。 凌汐涵微微讶异,居然是兰陵王?一屋子人大概只有皇后是最淡定的一个了。她放下碗筷,挑眉望向走过来的兰陵王。 “你不在塞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兰陵王立刻苦了一张脸,委屈道:“哎呀颜颜,人家可是特地来看你的,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呢?”她身影一串,已经来到了皇后身边,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皇后翻白眼,看了眼随后慌慌张张跑进来似乎想要解释没有拦住兰陵王以至于让她就这样跑进来打扰了她们用餐的朱雀,示意她出去,然后才对兰陵王不凉不热的说道:“形象,注意你的形象。这里可有这么多小辈在呢。”她目光淡淡瞥了眼一桌子人,提醒兰陵王。 兰陵王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只手搭在皇后的肩膀上,懒洋洋的说道:“这儿既不是皇宫又不是军营,要那么好得形象做什么?无聊。”她说完又两眼放光的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哇,颜颜,这是你亲自下厨做的吧,闻着香味就让人食欲大增啊。” 皇后无语的看着她,“你不会告诉我,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蹭饭吧?” “咳咳咳…”兰陵王不自在的干咳几声,故作不悦道:“颜颜,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可是皇后,要给百姓一个优雅端庄的形象。像‘蹭饭’这样低俗的字眼儿,怎么可以出自你的口中呢?你…”兰陵王本来还想继续啰嗦几句的,可是在接到元倾帝瞥过来淡然无波却压迫至极的眼神下,自动省略了腹中的长篇大论。眼神闪躲,就是不敢看元倾帝。心中不停的咒骂,丫的,该死的萧漠漓,用得着这么大的气场吗?她说什么了?知道你爱妻如命,可是也用不着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心里这么腹诽着,但是她面上可不敢有丝毫的不悦。开玩笑,她可不想承受这个男人的怒火。 凌汐涵眼眸一转,浅笑开口。 “原来是兰陵王驾临寒舍。”她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再去准备一副碗筷。”丫鬟领命而去,兰陵王立刻热泪盈眶的跳到凌汐涵面前,激动的握着她的手。 “丫头,还是你善良啊。”顺便在心里嘀咕两声,不像那一对腹黑无良的夫妻。 凌汐涵额头掉下三根黑线,嘴角抽了抽。 “王爷,请坐吧。” 兰陵王自然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边吃还一边感叹。 “颜颜,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手艺可不减当年啊。”她又瞥了眼元倾帝,心中感慨,这男人还真是有福气。 皇后歪头看她,“说吧,你来云州干嘛?” 兰陵王瘪了瘪嘴,“人家可是特地来看你的,你…” “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皇后横了她一眼,一脸我很了解你的样子。“你是来看热闹的吧!” 被看穿心里的想法,兰陵王也不再掩饰,大大方方的说道:“对啊,我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什么白发魔头,好像还跟你有关系。颜颜,该不会又是你早年惹下的桃花债吧?”她话音一落,凌汐涵明显感受到从元倾帝身上散发出来阴冷的气息,冻得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凝结成冰。 皇后则是没好气的瞪着兰陵王,这个塞娜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偏偏兰陵王似乎没有察觉到元倾帝的怒气一般,还在一边感叹道:“唉,女人太美了果然不是好事。” 皇后瞪着兰陵王,“塞、娜、丝!” “咳!”兰陵王总算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表情有些讪讪的,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子。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兰陵王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看着皇后。 “颜颜,我听说那凤天歌练了什么魔功,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后抿了抿唇,淡淡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天下无敌。”皇后眼神有些幽深,意味深长的说道。 凌汐涵扬眉,“听起来,四姨似乎已经想到办法了。” 皇后和元倾帝相视一眼,但笑不语。 兰陵王一双美眸在二人身上逡巡流过,忽而恍然大悟的一拍自己脑门儿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不是还有灵犀剑法吗?你们两个联手,又何惧凤天歌?” 皇后撇了撇嘴,“灵犀剑法只是玄天神掌的克星而已。” 兰陵王皱眉看着皇后,有些不解。 皇后高深莫测一笑,“娜娜,你来了中原几十年,难道没有听说过有一个词语叫做物极必反,还有个词语叫做盈满则亏?” 兰陵王一愣,凌汐涵却是目光一亮。 “姨母,你是说?” 皇后凤目悠长,“琉璃宫那群老狐狸不是整天抱怨太无聊了么?这次就让他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凌汐涵嘴角抽搐,老狐狸? 今天是萧霆轩生辰,皇后也不愿意提起那些麻烦事,免得坏了大家的好心情。一群人和和美美的用了午膳,到了晚上的时候,皇后提议一起来烤烧烤,除了凌汐涵,所有人不解其意。 “烧烤?那是什么?”元倾帝首先发问。 “就是一种特殊的食物,很好吃的。”皇后眼珠子转动,落在凌汐涵身上。 “涵儿会吗?” 凌汐涵点点头,“会一点。”她对厨艺这块儿实在不怎么精通,勉强会一些已经不错了。 皇后笑了笑,“那我们一起动手吧。” 在皇后的带领下,所有人分工合作,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在后花园里搭好了烧烤架子。皇后也有很多年没有做过了,不过好歹以前学过,所以还算得心应手,再加上凌汐涵在一边打下手,很快香喷喷的烧烤就出来了,看得一群人纷纷咽口水。 “哇,好香啊。”兰陵王惊奇的瞪大了双眼,“颜颜,你太厉害了,这比我们家乡的烤羊肉闻起来还要香呢。” “那你就多吃点。”皇后眸含笑意,将一窜羊肉窜递给兰陵王,又开始下一轮的烧烤。元倾帝在一旁站着,眼神温柔而宠溺。 “皇婶,我来帮你吧。”萧绮兰看了半天,也有些手痒了。 “好啊,你来帮我窜肉。”皇后也不客气的开始分配任务。而后想了想,“涵儿,有桂花酿吗?” “有”凌汐涵招来若雨和若雪,让她们将她前段时间酿的酒拿出来。 元倾帝皱眉,“不许喝酒。” 皇后浅笑,“放心吧,我可不喝酒,这酒是用来调味的。剩下的嘛,自然是你们解决了。”她边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烤好的食物一盘盘的端过去。直接在草地上铺了绸布,将食物摆在上面,一群人围着边依次坐好,吃得津津有味。除了烧烤以外,皇后还做了叫花鸡。当外面那一层黄泥裂开,荷叶退去,露出金黄色的鸡身。肉香伴随着荷叶的清香,以及桂花酒的甜香扑入鼻端,让人食欲大增。 元倾帝撕了一个鸡腿给皇后,“回头让御膳房也跟着学一学,改一改伙食。” 皇后斜睨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不许自己累着,她宁可自己天天下厨。 萧霆轩也在一旁体贴的给凌汐涵夹菜,听了这话,也是微微一笑。 “御膳房的御厨做出来的菜大多苛求形式,少了几分味道。”是啊,少了几分人情味,就如同皇宫。金碧辉煌,却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形式美丽,却显得厚重而孤单。 元倾帝眼眸微闪,低头看旁边的皇后,见她仍旧一脸轻笑,可是那眼瞳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却没有逃过他的眼。 凌汐涵眼眸扫过众人,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夜晚的风宁静而清幽,草地上,篝火映染,美味佳肴,衣衫雾鬓,欢声笑语不断。这样的场景,绝无可能出现在皇宫。 皇后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静谧而温柔。夜空星子泛亮,投映在他清透的眸光中,幻化出奇异的美丽,却似乎带着哀伤。 忽而一束光晕急速升腾向夜空,接着就是‘砰’的一声,璀璨夺目的烟花炸开,照亮了整个夜空,美得如同七彩虹光。 “哇!好美啊!”萧绮兰双眸泛亮的看着空中,满脸的惊叹。 凌汐涵看了看天上一朵接一朵绽放的烟花,绚烂若霓虹之彩,虽然只是刹那间的美丽,却足以在心间存放永恒。她又看了看旁边的萧霆轩,见他神色寂静,凤目淡然如水,只是眉目中较之平时多了几分柔软和温润。 就这样,在香喷喷的食物和众人的欢笑中,烟花爆竹声持续了半夜,直到凌晨才逐渐散去。 众人依次回房后,凌汐涵神秘的拉着萧霆轩去了一个地方。 幽暗的星空,散碎着稀稀疏疏的星子,屋外被重重鲜花包围,郁金香、紫藤花、玉兰花…刹那间芳华绝代。屋内却是一片黑暗,只不过空气中散发着幽幽清香。不浓厚,却清逸舒畅,让人心旷神怡。 萧霆轩微微阖着凤目,感受着周遭宁静的气息。其实以他的功力,要看清周围的场景易如反掌。只不过…他嘴角噙起一抹温柔而宠溺的笑容。也不知道那丫头带他来这儿干什么,弄得那么神秘,还不许他睁开眼睛。罢了,难得看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再说他也的确想看一看她到底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乌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首先是衣物被轻轻脱下的声音,是光滑的锦缎摩擦过同样光滑的肌肤的声音,是长发悠悠如梦飘落再拢起的声音,是清脆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有个声音他有些模糊,那是一个悠长的滑音,听起来像是什么在被拉拢。随即便听见裙裾在地毯上拖过的声音,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好了,睁开眼吧。”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比外面明亮许多,壁上镶嵌了夜明珠,点着一排铜灯,灯光映着夜明珠,别有光芒璀璨的效果,巨大的浅紫幔帐从承尘上垂下来,飘逸流动如水,地上铺着同色的地毯,上面繁织着精美而细致的花纹,屋内到处装饰着鲜花,用绿地套紫花玻璃瓶盛着,花瓣和枝叶上都洒了水珠,越发显得艳丽娇嫩。 萧霆轩睁开眼睛,第一眼,怔住了。眼底满是惊艳。满屋璀璨水晶光芒里,倒映出更为耀眼的人儿。 凌汐涵平日里都穿得比较素雅,颜色也常常以湛蓝、湖蓝、浅蓝为重,而今日的她,却大大改变了以往的喜好。一袭火红月华锦刺绣的宫廷舞裙,腰间收紧,更突出腰肢的纤细与柔美。腰封上点缀的黑色珍珠流苏,衬托出细腰挺胸,也更为她完美的身材增添几分风韵与高挑。裙摆从腰部开始打折散开到地面,像莲花般散开,迎着满屋璀璨,远远望去,她就如同河中莲花仙子般美丽醉人。特别是她脸上盛放的笑容,美丽而灿烂,高贵而圣洁。虽是一袭黑色,却依然恍若出尘不染的清莲般纯洁。裙摆每一折都用银光暗线绣着繁复而精致的图案,且细致处都镶嵌了细小而灿亮的珍珠。她容颜本就绝美倾城,无论是弯弯如皎月的眉、长长的睫毛下闪动如星子般醉人灿烂的水眸,小巧而精致的鼻梁,丰润的红唇,亦或是精致的下巴和饱满的耳垂,无一不精致到极点。 看惯了素装的她,乍一看她这高华而绚烂的一面,萧霆轩面上虽淡然,可心底却浮起惊涛骇浪。 他一直知道凌汐涵的美貌,却没见过她这般炫目如暗夜精灵般诱人的一面。尤其是随着她行走间裙裾翻飞,光芒闪烁,像一个个层层叠叠散开的飘逸而迷离的梦。 如云黑发,用式样简单却贵气的玉簪优雅挽起,衬出洁白如玉的光洁前额。 她微微笑着,一身的艳彩,压下了这满室的华光缭乱,神秘、高贵、优雅、而华丽万方。 “如何?”她眼中含了丝期待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萧霆轩眨眨眼,再眨眨眼。 “这衣服…” “怎么了,不好看吗?”她皱眉,有些紧张的打量自己,他会不会不喜欢这现代式的晚礼服? 萧霆轩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不是,很好看。”灯光朦胧下,他一双浩瀚深邃的凤目异常的温柔,微微俯视着璀璨夺目的少女,眉眼一片温和柔润。 凌汐涵松了一口气,又听他忽而话音一转。 “有和它相对应的男装吗?” 凌汐涵扬眉,将手里的一个包递给他。 “呐,去换下吧。” 萧霆轩看着手中的包裹,目中闪过笑意,而后走进后室,凌汐涵就在屋子里静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转身,眼前一片惊艳。 这是凌汐涵第一次看见萧霆轩穿除白色以外的颜色,原以为他本就是个翩然生姿的谪仙公子,白衣的他不食人间烟火,却绝美得让人窒息跟惊艳,甚至是沉沦。 却不想,当这件晚礼服穿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别有一番妖冶魅惑。无论是宽窄适中的肩膀,还是银色杀得紧致的腰带,一直到包裹着修长的腿的黑色长裤,再是深黑镶银边的长靴,无一不是完美到极致。在加上他本就倾国绝世的容颜,这样一身装扮,让他在黑夜中更多了几分撩人的魅惑与吸引力。令这满堂春色都齐齐失了颜色。即便是淡定如凌汐涵,也不禁看得怦然心动起来。 凌汐涵笑眯眯的走进他,“我送给你一件礼物,绝对是你毕生都未曾见过的。”她打了个响指,隔着花丛,悠扬的管弦之乐响了起来。那是一曲悠扬的《神秘园》,却是熟悉音律的萧霆轩从未听过的旋律。 “涵儿,这是?” 凌汐涵微微一笑,“想不想学我们那个世界的舞蹈?” 萧霆轩低头,凝视着少女的容颜,容姿灼灼,水眸潋滟,亮如星辰。 他嘴角微微上扬,“好” 凌汐涵对着他,一笑,认真教他,前进、后退、并脚、勾脚、旋转、摆荡、倾斜、仰卧…… 天知道萧霆轩学得有多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熟能生巧。 他右手托着凌汐涵的腰,凤目带着温柔微笑凝视着她沐浴在灯火之下绝美的容颜,如水的音乐流淌在耳边。这一刻的少女绝美无双,这一刻的风景美妙绝伦。 月色如银,越过高耸屋脊,越过那些如玉重辉,照见万重光芒中倾城绝艳的男女,照见他们相执的手指,轻扶的腰身,翩跹的舞步,和相视的微笑。 音乐温柔如水,丝带般在室内游动,他们在如水的韵律中轻柔相拥,感受着身体的曲线之美,感受着寂静而浪漫的一刻彼此轻缓又激越的心跳,感受那些轻快翻飞的裙裾,翩跹回旋,起伏连绵,每一个起落撂荡,都是一幅精妙绝伦而华光炫目的画。 沉浸在舞步之中的男女认真注视着对方,关闭了五识,极力的享受着一生之中最为美妙宁静的温馨。 是以,他们没有看见屋外花丛中静静站立的少女。她望着模糊的窗户纸,看着倒影在窗户纸上面的绝艳男女,眼眸湿润了。 她看见眉目如画的男子怀中倾城妍丽的女子,看见他们英姿挺秀的流畅舞步,看见火红的裙摆舞出连绵似山脉的旋影,那重重叠叠散发着幽香的精美群裾间精致的花纹飞跃激流,看见那些如波浪翻飞无休无止的轻盈旋转和摆荡,看见那些仿佛汲取了月光精华和日光神采的各种舞步,看见划出优美弧度的玉色手臂,载着满室的星辉灿光,飞扬如梦。看见裙裾转动间隐隐约约透露出的修长玉腿,看见缕缕光辉如波纹晃动下细腻而白皙的肌肤。看见高跟鞋踩在地面如琴弦般悦耳的音符,乘着满室的音乐,痴迷而醉人。 看见男子微微俯首凝视,女子含笑扬起精致的下颌,看见他们交汇的目光涌动澎湃温柔爱恋的流水之光,仿若一个亘古不变的誓言。看见她在他怀中不停的旋转飞跃,如一尾在花丛中翩跹起舞的蝴蝶,看见他们彼此唯美契合的身体曲线,和彼此在这一刻都无人可以超越的风华绝代。 她痴痴的、怔怔的看着,他们舞动的每一步,每一个旋转,就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她破碎不堪的心。虽然早已明白,那个男子是她此生永不可及的奢望,她只能站在背后,遥遥痴往他的背影。可是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为何还是这么心痛? 沉临在痛苦之中的她,竟没有察觉到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直到那淡雅默然的声音响在耳边。 “很心痛,对吗?” 凌汐晴蓦然一惊,转过身来,暗夜下,那双眼睛如碧波清泉,烟波还氤氲着未退去的湿润。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绝艳女子,倾国绝世的容颜波澜不惊,像一汪平静的湖水。纵然夜风悠扬,也渲染不出丝毫涟漪。 “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从寂静的小屋移到她脸上,目光带着一种凌汐涵看不懂的深邃和若有所思。 “这一刻的你,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女人。秦雨欣!” 凌汐晴心头一震,刹那间抬头,捕捉到皇后凤目里一闪而过,细微的,但是她绝对不会看错的…杀气。她心中震动不小,皇后对她起了杀心。她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拽紧,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长宁愿闻其详。” 皇后看着她,突然微微一笑。这一笑光华璀璨,这一笑倾国绝艳,这一笑温润如绵软的柳絮。 “可是你懂得放弃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你会比她幸运。” 凌汐晴目色黯然,嘴角噙起一丝苦涩,有些喃喃自语道:“幸运…呵呵…”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皇后却是看得分明。 她深深看着面前的少女,不可否认,这个女子很美丽,也很聪明,她有足够的资本让天下男人为她疯狂。可是— “长宁,你比你母亲聪明得多。” 凌汐晴一怔,皇后嘴角微微扯动,眼角笑意不变。 “你要知道,有些人…是你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凌汐晴眼睫颤动,她抬头看向皇后,皇后静默的目光却已经温柔的落在那扇朦胧的窗户上,落在那相偎舞步的男女身上。 “我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们的幸福。”皇后这句话说得很轻,目光悠然的落在了凌汐晴脸上,眼中笑意盈盈,却有着凌汐晴绝对不能忽视的压迫和威胁。“我相信,你懂得该怎样做。” 凌汐晴敛眉,“长宁谨遵皇后娘娘训言。”她微微俯身,落寞的、孤单的转身离去。 元倾帝自背后靠近,见皇后目光游离的看着凌汐晴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将她揽在怀中。 皇后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温暖,嘴角扯动温柔的笑意。 “别想那么多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未来,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长宁是个有分寸的人,我相信轩儿的眼光。” 元倾帝静默一会儿,忽而将目光投在小轩窗上。 “你也会吗?” “嗯?”皇后愣了愣,而后顺着目光看过去,恍然一笑。“最优雅浪漫的华尔兹,我当然会啊。” 元倾帝脸色有些黑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皇后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别扭,好笑的望着他。 “你又在吃干醋了。” 元倾帝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目光暗沉如夜,紧紧的锁住她靓丽的容颜,带着不可忽视的占有欲。 皇后轻轻一叹,“大不了以后我只和你跳行了吧。” 元倾帝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夜深了,我们该安置了。”他凑近她,口中喷出的热气熏红了她的脸颊。朦胧月色下,他深沉如海的眸子含着丝丝火苗。皇后眼眸闪动,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风吹动,薄纱轻拂,寂静的夜色下,某个院子里压抑的低吟声漂浮在霭霭的夜色下,一室春光涟漪。 那晚,悠扬如水的音乐溢满了整个夏夜;那晚翩跹飞扬的舞步刻在了多少人的心里,定格成为永恒的画面。 舞停,乐止。她扬起灿烂笑脸,飞扬旋身,脱离他禁锢的怀抱。 璀璨明光中,女子笑脸盈盈,男子碧月温华的容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如星朗月的凤目凝视着女子皎月清华的面容。那淡淡的目光,含着丝丝缕缕水润的情丝望向她,似乎要将她刻在灵魂深处,永生不灭。 “如何?”她飞扬的眉,显示着张扬的色彩。 男子薄唇上扬,靠近她,凤目刹那间的迷茫变成永恒的深邃。 “涵儿。” “嗯?” “这支舞…可不可以只和我跳?”他的手,如同上帝精心打造的最完美的手,轻轻抚慰她浓稠如墨的黑发,眼眸绚丽如霓虹之光,定定的看着她,似要看尽她内心深处。 凌汐涵眼眸水波晃起,她同样凝视着男子如碧月星瞳的眉眼,凝视着他嘴角温柔的笑,凝视着他高贵圣洁的容颜,微微一笑。 “好啊。” 一瞬间,男子风华绝代的容颜呈现灿然夺目的笑容,差点耀花了凌汐涵的眼睛。心中再次暗骂一声,祸水! 那样美丽静谧的夜晚终究有黎明冲破黑夜的一刻,那样优雅绝美的舞姿也终究有停止的一刻。而过了那一夜,所有人面对的,将是无法躲避,也无法改变的风暴。 三天后,皇后收到消息,琉璃宫四大长老已来到云州。 紫色铝金长袍加身,裙摆和袖口处用月白色的丝线掺杂着银光粉绣着朵朵玉兰花,衣领处缀着露珠似的珠石宝玉,璀璨耀眼。长发垂直腰际,只用一根白色丝带缠绕,只在鬓角间插上琉璃色泽的配饰。这一身装扮大气高贵,奢华却不艳俗。眉间一株桃花熠熠生辉,双眸如幽深古谭,深不见底。不见平时的素面朝天,眼角打上了淡紫色的眼影,凤眼斜挑间,隐隐可见魅惑风情。水润的红唇,仿若被细雨滋润过的殷桃,色泽晶亮引人采撷。嘴角一勾,便是刹那的风华绝代,可让百花失色。 当皇后如此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每个人眼中都有着惊叹,空气都似乎凝结。 凌汐涵更是止不住的惊艳,啧啧啧,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啊,这气质,这容貌,谁能堪比? 元倾帝目光直直的看着皇后,眼神刹那若席卷的暗流,黑沉一片。 “你不是不喜欢化妆吗?”他淡漠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不希望其他男人看见妻子如此美丽。 皇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今天不一样,要知道,我可是琉璃宫宫主,稍微画点妆可增添威严。我十几年没有踏出江湖了,未免琉璃宫那群长老倚老卖老,该有的准备还是不可缺少的。” 元倾帝皱眉,“皇后就不需要威严了吗?” 皇后眼眸转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要是希望我每天顶着浓妆艳抹陪你上朝的话,我也不介意每天多花半个时辰来化妆。” 元倾帝骤然眼眸深沉如海,“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素面朝天的她都能让天下所有男人为之疯狂,要是再让她浓妆艳抹的出现在朝堂上,岂不是便宜了那群朝臣?他才不会这么傻。 凌汐涵眼睫垂下,掩下眸中笑意。皇上这醋吃得有些过了。 “走吧,还是别让他们等久了。”皇后笑道。 元倾帝点头,忽而想到什么,皱眉问道:“你在琉璃宫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吗?”琉璃宫虽然女子较多,但是男子也不少的。 凌汐涵自动关闭视觉听觉,抬头望天,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身边的萧霆轩也是嘴角含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皇后嘴角抽了抽,“当然不是!”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蝴蝶型面具,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吧,我平时都会戴面具的。” 元倾帝扬眉,眼神这才柔和了下来。 “皇兄,皇嫂。”安亲王和萧绮兰等人走了过来,看见皇后,毫不意外的又是一阵惊艳。萧绮兰更是夸张的瞪大眼睛,满脸赞叹。 “皇婶,你好美哦。” 皇后淡笑从容,看着萧绮兰,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目光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直没做声的凌汐晴。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神色淡然沉着,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眉目间不见那晚的悲伤心痛,反倒是多了几份释然。 她眼神微微闪动,眼底划过一丝会意的笑光。 “涵儿,今天可能要借你的地方用用了。” 凌汐涵扬眉,浅笑盈盈:“早就听闻琉璃宫乃江湖第一大派,从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可是沾了姨母的光了。” 皇后目光闪动,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也算是琉璃宫的人。” 凌汐涵不语,知道皇后说的是她母亲。 元倾帝不忍见爱妻伤怀,轻声道:“走吧。” 皇后从久远的记忆之中回过神来,笑了笑。 “这种场合,你还是别去了,不然我怕他们心有芥蒂。” 元倾帝目光漾起疼宠的笑光,“好。”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一章 长文身世 大厅内,几位长老早已经等候多时,个个面色严谨的坐着,眉眼中都有着凝重跟担忧。听闻门口沉稳的脚步声,几人齐齐站起来。皇后已经戴上了蝴蝶型面具,从容优雅的走进来,做到上座。凌汐涵和碧影分别站在皇后两侧,目光淡然从容。 “参见宫主。”几位长老拱手参拜,声音中气十足,一看就是内力深厚之人。 皇后目光静默的看着几人,没有让他们起身,而是接过碧影递过来的白玉茶杯,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一杯茶喝尽,碧影又细心的掏出手帕给她拭去嘴角的水渍。动作不快不慢,尽显优雅高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皇后仍旧没有出声。几位长老保持同一个动作,渐渐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凌汐涵瞄了皇后一眼,或许皇后此刻看起来神色云淡风轻。但是她却可以敏锐的察觉到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和威严。她就那么淡淡的坐着,眉宇间仍旧气韵尊华,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却莫名的让人从心底感到畏惧。对,就是畏惧。 她知道,皇后这么多年没有莅临江湖,也没有踏入琉璃宫。身为琉璃宫的几大长老,心里或多或少肯定都有不满。现在又出了凤天歌一事,作为武林盟主的皇后没有及时发现这个江湖祸害,皇后责无旁贷。所以他们今日前来,隐隐约约也是带着怒气而来。而皇后,就这样淡定的看着,故意让他们等着,现在又故意无视他们。无形之中再散发着多年皇后生涯所具备的威严,隐隐震慑底下几人。 几位长老额头上已有冷汗冒出,眼中神色也由之前的不善慢慢的变为惶恐。 他们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宫主,当年是怎样一举重建琉璃宫,怎样在面对重大压力下登上宫主之位,硬是让琉璃宫八大长老和四大护法以及所有琉璃宫宫人心悦诚服的。刚才是他们逾越了,竟然想要轻视宫主。 当下几人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 “参见宫主。” 皇后扬眉,未被面具遮住的唇瓣扯出淡淡的笑意。 “几位长老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宫主。”几人松了一口气。 凌汐涵这才打量几人,每个人都年约花甲,耳鬓灰白,双眼隽烁,炯炯有神。 “禀宫主,凤天歌已经残害江湖同僚百余人,且很多都是武林前辈。凤天歌武功之高,甚为恐怖。”开口的是最左边的老者,身着青色道袍,白须胡髯,面目沉稳,应该就是大长老了。 他身边的二长老也上前一步,“江湖群雄奋起杀之,可是屡屡失败,损失惨重。”二长老较之大长老更多了一份淡然,他口气清淡有余,却掩不了眼中的担忧和凝重。 七长老向来都是直肠子的人,此刻双眼圆睁,显然非常愤怒。 “去他的什么风天歌,当年败在宫主手上不服,今日居然还敢挑衅,岂有此理。” 皇后淡淡拂袖,神态从容不见任何惧怕。光是这份气度雍容,就足够让人侧目,并且莫名的感到心安信服。 “此事本宫早已知晓。”她目光闪动一道异光,清雅道:“几位长老不必担心,本宫早已有办法对付凤天歌,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东风。” 几位长老一听,齐齐眼前一亮。 “宫主有何妙计?”长老掩不了面目激动的看着皇后。 皇后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这几天,皇后都在同几位长老商量怎样对付凤天歌。据江湖传言,凤天歌又灭了两个武林大派,整个江湖开始恐慌了起来。最后皇后决定,召开武林大会。 元倾帝皱眉,“非得如此吗?” 皇后道,“就算没有凤天歌,我本来也打算召开武林大会,选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元倾帝目光一动,眼底略过复杂的光色。 “那是你的心血。” 皇后却淡淡一笑,“当初做这个武林盟主,只是因为琉璃宫初建,必须在江湖上立威。如今琉璃宫在江湖上的地位首屈一指,我也可以卸下这个重担了。再说我这么多年都不管武林中事,那些人只怕早就对我有所不满了,我早点退出江湖也好。” 元倾帝没有再说话,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他眼底蔓延着深沉的忧伤。 皇后转过头来看着萧霆轩,“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萧霆轩沉吟道:“凤天歌的噬魂诀已经练至第八重。” “很好!”皇后眯了眯眼,看着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几位长老。“接下来,就要靠几位长老出面了。” 几位长老立刻站起来,“谨听宫主吩咐。” 皇后点点头,“你们尽快找到凤天歌,记住,不可恋战。依你们几个的能力,摆个阵法将他困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吧。” 几人不解其意,“宫主?” 皇后摆了摆手,“照着做就行了。” “是”几位长老迅速退下。 凌汐涵挑眉看向皇后,知道皇后是要逼凤天歌。任何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都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能量。她是在用这种方法逼凤天歌尽快突破噬魂诀,同时,也是逼他走向绝路。 又过了几天,凌汐涵坐在大厅里,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吩咐丫鬟关于红颜阁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商业王国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着。青楼、酒楼、首饰店、绸缎庄…各色各样的生意都在慢慢扩张。眼下她正打算开赌场,是以要了解一下市场情况。 这时候,若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小姐…”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凌汐涵合上账本,示意身边的丫鬟退下,才慢悠悠道。 “是…”若雨眼中有凝重,更有着愤怒。“小姐,风影和雪影…被人杀了。” 凌汐涵眼眸陡然冷冽如刀,“你说什么?”风影和雪影武功不差,怎么可能…“月影和花影呢?” “受了轻伤。”若雨眼中也有着痛惜之色,对那背后之人更是深恶痛绝。 凌汐涵脸色沉了下来,前几天,因为要扩张生意,所以她将风花雪月都派出去了,没想到? “查到是谁做的吗?” 若雨蹙眉,眼里闪过冷光。 “月影说,和上次在云霞镇刺杀小姐的人应该是一批人。而且…而且还有一个戴面纱的女人。月影说,那个女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个女人的武功很高,似乎还在小姐你之上。” 凌汐涵颜色冷光越来越浓,嘴角噙起讥诮的弧度。 “欧阳含烟!” “什么!”若雨惊呼一声,欧阳含烟?怎么可能? 凌汐涵眯了眯眼,忽而有一道杀气穿破空气,直直靠近凌汐涵。凌汐涵反应过来,立刻旋身躲过那暗器。可是那隐在暗处的人显然是下了决心要杀她,根本不容许她逃避,同时发了几枚暗器。再加上她刚才思绪有所紊乱,没有在第一时间防备,所以躲避得有些慢了。眼看那暗器就要插进她的胸口,若雨惊呼一声。 “小姐!” 她纵身就要扑过去,可是一个白影比她更快的飘来,一手揽过凌汐涵的腰肢,另外一只手一掌打向那飞来的暗器。只听得铿然一声脆响,五枚流星镖落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发出绿莹莹的光芒,很显然上面沾有剧毒。 “有没有受伤?” 凌汐涵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上方传来萧霆轩淡雅却含着丝丝紧张的声音。 她抬头,捕捉到他深邃的凤目一闪而过的恐惧,微微一笑。 “无事!” 萧霆轩这才放下心,他眼睫轻轻颤动,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天知道刚才那一刻他有多惶恐,有多害怕。如果他晚来一步… 凌汐涵本来还想在说什么,忽而瞥到窗外一抹黑影急速飞掠而过,她双眼一咪。 “别跑!”她叱喝一声,赶紧追了出去,正好撞上并肩而来的元倾帝和皇后。 “涵儿,发生什么事了?”皇后抓住了她,皱眉问道。 凌汐涵来不及解释,越过皇后就追了出去。 “涵儿…”皇后叫了一声,眼底略过一道莫名的光,随后身影一飘,跟着追了出去,元倾帝自然也不能落后。 萧霆轩站在大厅里,看着皇后急速离去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闪过复杂的光。 风轻云淡,百花飘香,花园内片片花瓣飞落而下,迎接着在空中跳跃的两道身影。 凌汐涵面色沉凝,紧跟着前面的黑衣女子。眼看那女子快要隐藏在丛木中,她眯了眯眼,忽而改变方向,几个跳跃就消失了。黑衣女子落地后就向丛林穿梭前行,忽而停了下来,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凌汐涵。 “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呢?”凌汐涵淡淡看着黑衣女子没有被面纱覆盖的眼睛,这双眼睛她怎能忘记?可不就是那位最会装可怜柔弱的长文郡主欧阳含烟? 笑话,杀了他的人就想走?这世界上还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欧阳含烟冷冷看着凌汐涵,眼底毫不掩饰嗜血的仇恨和嫉妒。她眼底精光一闪,几枚流星镖再次射向凌汐涵。与此同时,她手上的软剑也带着凌厉的杀气刺向凌汐涵。 凌汐涵旋身躲过暗器,长袖挥舞,蓝色绸缎如蛇般在空中狂绕,与欧阳含烟的剑相缠。身影移动,片刻就与欧阳含烟交战起来。欧阳含烟几次三番对她起了杀心,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放过她。 可是她明显察觉到,欧阳含烟的武功的确在她之上。 她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冷笑。那又如何?当年她能够在那么多孩子中脱颖而出,能够走出原始森林,靠的绝对不仅仅只是武力那么简单。她虽然武功不及欧阳含烟,但是欧阳含烟若是想要胜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 欧阳含烟眼露惊奇,没想到凌汐涵居然能够跟她不分上下。同时,心底的杀意也越来越浓。凌汐涵必须死! 她正准备出最后致命的一击,忽而察觉到几道气息靠近,她心知皇后等人已经赶来了,如果她再不离开,死的就是她了。只是可惜了,这次又让凌汐涵逃过一劫。 不再迟疑,她手中剑花挽了个虚招,而后立刻逃离。 凌汐涵双眼一眯,就要追上去。忽听得刚刚赶到的皇后惊呼一声,“涵儿,不要!” 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间,欧阳含烟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凌汐涵绝美的容颜冷沉下来,双眸漆黑如夜,深邃不见底。她冷冷回头,第一次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着皇后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要知道原因。” 皇后陡然脸色一白,竟不敢面对凌汐涵质问的眼神。随后赶来的安亲王等人也疑惑皇后此举。 “皇嫂,你?” 元倾帝站在皇后身边,他一直没有说话,深沉的目光似乎在看着皇后,又似乎在看向别处。萧霆轩也看着皇后,神色同样复杂。 皇后眼神怔怔的,神色复杂的看向欧阳含烟逃离的方向。她知道,那个秘密已经保不住了。 凌汐涵咬唇,冷然转身。 “含烟…她是我姐姐的女儿。”皇后忽然在背后轻轻说道,凌汐涵决然离去的背影一怔。下意识的回头,见皇后满目苍凉,神情凄然。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有着些微的讶异,包括元倾帝。 “娘?”萧霆轩最先出声,似乎是讶异,又似乎是了然。他屡次放过欧阳含烟,也不过是因为皇后的叮嘱而已。 皇后抬眸,对上凌汐涵平静如湖水般的眸子,自嘲一笑。目光幽幽的望着身边的元倾帝,“你早就有所怀疑了是不是?” 元倾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安亲王忍不住开口,“皇嫂,你在说什么?你姐姐?她不是死了吗?” 皇后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 “不,她没死,我救了她。”她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情绪,才道:“当年先帝和太后容不下她,我使了招金蝉脱壳,让她逃过一劫,后来她辗转去了幽州…” 安亲王哼了一声,忍不住说道:“皇嫂,你傻啊?你忘了当初她是怎样对你的了?她几次三番的要置你于死地。她派人杀你的时候可有念着半点姐妹亲情?你干嘛还要去救她呀?何况当初是她自作自受,要不是她挑唆的大哥逼宫造反,又何至于…” 他话未说完,皇后抬眸打断了他。 “她是我姐姐,亲姐姐。” 安亲王哑然,终是叹息一声。 “你就是太过心软了。” 皇后目光幽幽的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凌汐涵,喃喃道:“母亲临终前仍旧记挂着姐姐…” 元倾帝呼吸一滞,看着妻子默哀的神色,他心中一痛,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皇后苍白的笑了笑,清透的目光含了一丝晶莹的泪光。 “我也不想瞒你的,可是…我怕你知道后,会生气。”她低下头,声音低哑:“你也知道,我和姐姐,有几分相似。” 元倾帝默然,目光有些暗沉。 凌汐涵却已经明白了,欧阳痕应该是将皇后的姐姐当成了她的替身。她想起萧霆轩曾经对她说过,欧阳含烟的母亲跟皇后有几分相似。若是这样说起来,欧阳痕因为对皇后用情太深而不得,恰好又遇上与皇后相似的她的姐姐,一时情难自禁,就将皇后的姐姐当做了她。 也就是说,欧阳含烟的存在,便是欧阳痕对皇后思念的寄托。 如果元倾帝知道了欧阳含烟的身世,依他对皇后的感情,如何能够不愤怒?脑海中突然划过宁氏那张沉静淡然的容颜,那眉宇间同皇后相似的气韵风华。 她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宁氏没有子女,或许,这其中不止是王妃在从中作梗,只怕这其中也有元倾帝算计吧。他自然清楚父王对皇后的感情,肯定也清楚父王至今不能忘记皇后。 仔细想来,像麝香这种东西,似乎只有皇宫才有吧。还有那个李大夫,只怕也是元倾帝故意让王妃收买的吧。 各种念头划过脑海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抬眸看了看皇后身边的元倾帝,眉目冷沉,眼瞳深邃幽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又像是世间最透彻的明镜,能照亮世人心底最深处的心思。 这样一个人,该是心机最为深沉,最精于算计的谋略家。这样的人,该是傲视天下,无心无情的。可是也就是这样一个千古明君,却偏偏又是一个痴情至性的男人,偏偏又对皇后百般宠溺呵护,万般深情如海。或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皇后那样一个冷傲的女子,在当年群雄追逐的情况下,却为何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看似无情冷血的帝王。他,确实值得皇后付出。 气氛寂静了一会儿,皇后才继续说道:“姐姐她…她知道欧阳痕对我…”她眼睫微闪,似有些难堪。“…姐姐她觉得愧疚我,又感激我救了她,就想要帮我。再加上她那样尴尬的身份,经过了那些事,早就心如死灰,也不想再嫁了。两年后,落倾城这个名字也早就在世人记忆中淡化了,所以她就在暗中策划着怎样接近欧阳痕。正好那一年,玉双二十岁生辰。她早在几个月前就混入了表演的舞姬当中,改名换姓,就这样接近了欧阳痕。”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和回忆,“你知道的,姐姐本就美貌聪慧,又才华横溢,要让欧阳痕对她情迷不难。”她低下了头,顿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后来…后来就有了含烟。可是碍于族制,欧阳痕不能娶她,只能将她安置在外。而且,玉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果姐姐真的跟她共事一夫,只怕时间久了,玉双会发现她的身份。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时候,才三岁的宸儿,却是首先对她起了疑心。” 凌汐涵呼吸微微一滞,她几乎可以猜到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姐姐害怕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是接近欧阳痕的时候,也是将容貌稍微改变了一些。你也知道的,二叔早年被祖父赶出家门。若非当年你上书先帝,消除官商鸿沟,二哥高中状元,可能二叔与父亲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又何况玉双?况且,玉双从小就跟随师门学艺,自然是没有见过姐姐的。再加上姐姐本也是聪明人,刻意隐瞒身份的情况下,玉双倒是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本来她是想要循序渐进,借着欧阳痕对她的一点怜惜和愧疚,可以从他口中得知无忧城五彩血凤的秘密。可是她低估了宸儿。” “知道被发现后,姐姐自知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份肯定暴露,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我。所以她当机立断,坦然的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欧阳痕,”她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姐姐…她真的很聪明。她知道,与其让玉双查出她接近欧阳痕别有目的,那么以欧阳痕的骄傲,定然是不会放过她。所以她就以退为进,先将自己的身份坦然告知。当然,她不会愚蠢到将自己的目的也告诉欧阳痕。这样一来,欧阳痕就不会愤怒她的隐瞒。反而会担心玉双发现她是我的姐姐后对她不利,自然会加强戒备保护她。” “可是欧阳痕不知道,姐姐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想要靠着他的怜惜而庇护在他的羽翼下,而是迷惑他的一种手段而已。既可以让他帮自己去解决玉双的仇视,也可以挑拨他们的夫妻感情。”她目光清凉如水,像碧绿清透的湖水一样。“果然,她的目的达到了,欧阳痕真的与玉双有了嫌隙,并且对于玉双污蔑姐姐的态度非常不满,更加限制她的行动。可是就在姐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宸儿却是对这个迷惑他父亲的女人产生了敌意,并且敏感的察觉到姐姐不简单。原本姐姐是不将这样一个三岁孩童放在眼里的,可是几次交锋下来,她发现这个孩子虽然才三岁,可是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心机与城府。当然,宸儿纵然再是天资聪颖,也不过才三岁。以姐姐的心机,自然也不担心宸儿会将她如何。她最担心的是,她过于锋芒毕露,会让欧阳痕起疑。所以,终于在有一次发现宸儿在暗中调查她的身份之时,她知道,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想要让落倾城这个名字彻底消失,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这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目光带了一丝的沉痛,“但是…但是她若是无故死亡。以欧阳痕的心机,纵然对她有几分怜惜,也会怀疑。所以,她要让自己的死亡变得理所当然,并且要用自己的死亡来消除所有人对她的怀疑。”她神情肃穆端庄,凤目凌然悲凉。 “所以她病了,呵呵…其实不是病,是毒。她设计了玉双,利用玉双对她的妒忌心理,让玉双对她生出杀心。她成功了,玉双果然对她下了慢性毒药。而宸儿,却又那样凑巧而精明的发现了这一秘密。并且又发现自己的母亲,在因为嫉妒而扭曲的心灵下非但杀死情敌,还在费尽心思的给她安排一个刻意接近他父亲的罪名和身份。这,也正好消除了他对姐姐身份的怀疑。三岁的她,又如何躲得过姐姐费尽心思的苦心安排?而玉双,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人,是最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她暗中杀害姐姐,伪造姐姐的身份,陷害她有不良居心。这一切的一切,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丝毫的破绽。毕竟,当年姐姐不也因为嫉妒我而对我生出杀心吗?亲姐妹尚且如此,何况当时对于玉双来说身为情敌的姐姐?” 凌汐涵不禁感叹,皇后口中的姐姐,真的是好深的心机啊。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欧阳痕知道你姐姐的身份,那他…为何没有怀疑你姐姐接近他别有目的?” 元倾帝、安亲王、萧霆轩都静默不语,他们自然清楚落倾城当年的身份。而萧绮兰和凌汐晴等人,却是和凌汐涵一样,都存着疑惑。皇后静默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姐姐…”她凄凉的笑了笑,“她当年是齐王妃,也就是…也就是轩儿死去的三伯之妻。” 凌汐涵缄默,从敬亲王的口中她也知道,当年的齐王,也是钟情于皇后的。 “后来她被休弃,又跟当时的太子…”皇后顿了顿,似乎不愿提及这段历史,遂跳过去。“所以遭到先皇的暗杀,被我暗中救下后,已经不容于天下。那个时候的她,有家不能回。在欧阳痕看来,她就是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弱女子而已,即便有目的接近他,也不过是想要更好的生存而已,哪里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居心?况且,那个时候,就连我也不知道她跟欧阳痕之间的事情。” “等我知道一切真相以后,已经是五年后。欧阳痕因为玉双毒杀姐姐的事情一直对她心怀芥蒂,玉双为了减除欧阳痕对她的仇恨,便主动提出要接含烟回家,并且将她寄养于自己漆下。欧阳痕见她对含烟也确实视如己出,对她的厌恶也消减不少。再加上好歹也是结发夫妻,玉双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夫妻之间即便有什么嫌隙,也早就消散了。再加上本就是欧阳痕对不起玉双在前,也不好再苛责她什么。” “我知道所有真相的时候,是在你三十岁寿辰那一年。”皇后顿了顿,看向元倾帝。“你还记得翠衫吧,她是姐姐的贴身丫鬟。姐姐死后,就是她在照顾含烟。含烟被接回去后,她也跟在身边。那一年,她跟着欧阳痕一家人入宫,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我。后来,她就跟着殉主了。” 萧霆轩敛眉,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皇后看出了他的疑问,苍凉一笑。 “姐姐结局凄凉,终究也有我的原因。她临终前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我能够照拂她的女儿。”她闭了闭眼,眉宇间有些凄怆。“宸儿年纪小,却是城府深,玉双也不是个宽厚的人。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她居然对含烟下毒。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也是姐姐对不起她。何况她终究也是二叔的女儿,父亲也不希望我们姐妹相残,我便压下了这件事。不过为了保护含烟,我暗中让人教她武功,教她识毒。我也给了她一些人脉,让她能够自保。无忧城距离京都太远,我纵然想要护她,也是鞭长莫及,只有让她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她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之中,又得知自己母亲死的冤枉,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心机?从前我以为那是好事,至少她不会被人给迫害。别说她,但凡生活在豪宅家庭的子女,哪一个是单纯如白纸的?可是我却没有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心思越发的深沉,越发的狠毒。甚至还用我给她的人脉创建了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夺命楼’。就连我派去保护她的丫鬟,也被她光明正大的除去。这样深的心机,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女孩儿为了保护自己的小聪明,而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 皇后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怀着些许的歉疚。 “当我知道她对你起了杀心的时候,我就已经暗中警告过她,可是她却屡次阳奉阴违。我也知道,以你的聪慧,再加上轩儿的庇护,她也讨不了好。只是没想到她屡教不改,并且还变本加厉。那次,她在落霞镇设下埋伏失败后,我就严重警告过她。可是没想到她非但不听我劝告,而且还敢威胁我。要将我无意助长成就今天的势力,并且三番四次的杀你都全全推脱是我纵容的结果。”她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再加上含烟变成今天这样,的确也有我的责任。可是她终归是我姐姐唯一的血脉,她纵然是罪大恶极,我却也不能不顾及姐姐的遗言而杀她。”她闭了闭眼,“所以涵儿,对不起,我不能看着含烟死在你手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凌汐涵也不说话。心中的疑惑散去,虽然心里仍旧不平,但是她也能理解皇后。不过—— “你这次放了她,若是她仍旧不死心呢?” 皇后凤目陡然清冽如寒潭,“如果她胆敢再次对付你,我必定亲自废了她的武功。” 这样的处罚,对于欧阳含烟来说,应该是极重的了吧。凌汐涵没有反对,她也能够明白皇后的为难。只是可惜了风影和雪影,就这样被欧阳含烟给杀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 “那么当初云氏请杀手来杀我,你也知道?” 皇后默然点头,“也是想要趁这个机会锻炼你。本来我是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你的,可是我没想到轩儿会及时赶到救了你。” 萧霆轩了然,难怪他那天感受到有不一样的气息。 凌汐涵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这一次我就不再追究了。”她深深看了皇后一眼,“但愿她能够明白你的苦心。”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眸光幽暗莫名。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凌汐涵站在花园中,衣袂翻飞,身姿翩然如仙,眉目沉凝如雪。她看着眼前的花团锦簇,眸光幽幽深沉。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那人在她身边站定,许久后才叹了一口气。 “从前我总觉得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她美丽高贵、聪明睿智,而且多才多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凌汐涵回眸望向身边的男子。他眉目淡然如画,风姿绰约无双。一如既往的白衣如雪,他站在花丛中,容貌美得堪比九天谪仙。那双妖娆魅惑的凤目,却含着一层白雾,眉间多了几分怅惘和叹息。 她抿着唇,没有接过话。 萧霆轩垂下眼睑,声音低悦而温柔。 “认识你之后,我发现你跟我娘很像,同样的高傲,同样的嫉恶如仇,不肯吃亏。然后我就发现,娘不是完美的,她身上也有缺陷。而娘所缺少的,正是你拥有的。以前我不明白那是什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抬头,凤目定定的看着凌汐涵,眸光深邃如海。 “娘虽然杀伐果断,但是她没有你那般不顾一切的狠历和嗜血。” 凌汐涵沉下脸,冷瞪着萧霆轩,心头燃烧着一团怒火。不过还没有等她发泄出来,萧霆轩却低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却有着一缕心酸的疼痛。 “我第一次看你杀人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冷酷,决绝,狠辣。这一切,我都没有在我娘身上看到过。”他目光幽幽飘向远方,声音静寂而漠然。“娘虽然有时也冷酷冰寒,可是她总归是太心软了。” 萧霆轩又是低叹一声,声音更加低柔起来。 “她从不会让自己吃亏,若是有人欺辱她,她定然会百倍的讨回来。可是她的容忍是有底线的,她的报复也是有底线的。”他看着凌汐涵,目光悠然含着丝丝笑意。“可是你不同,你的做法更为干脆而决断,不留丝毫的余地。无论是静心湖边,你推张筱环几人入水。还是在宝华寺你设计你的妹妹失身。抑或者是在睿亲王府对凌汐云等人的不留情面。你不会考虑你做的这一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任何顾虑的报复。这样的决断,恰恰是我娘所不具备的。”他仰天深吸一口气,“娘总是有太多的顾虑,或许也是因为她身处在那样一个位置,不得已而为之吧。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给父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是皇后,是天下人的表率,所以她更加不能随心所欲。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娘渴求的恣意妄为,潇洒不羁。” 他闭着眼睛,任清风吹过他的面容,吹进他心里。 “你刚才也听到了,我还有一个姨母,她叫落倾城,是我娘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是当时的齐王妃。当年的京都四公子,你也听说过吧。父皇、二伯、还有你父王,最后一个,便是我三伯齐王,他们四人全都对我娘一往情深。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三姨不喜欢三伯,她喜欢的人是二伯,可是她却偏偏被太皇太后赐婚于三伯。呵呵~说起来我三姨也真是可怜,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是一个花花公子。而自己所爱的人,从来都对她不屑一顾。哪怕她是人所共知的第一美人,哪怕她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可是二伯却从未她放在眼里。直到我娘出现,二伯爱上了我娘,同时也间接的摧毁了我娘和三姨之间的姐妹情分。她甚至因妒生恨,派人追杀我娘,而且不止一次。我娘对三姨非常失望,可是却在三姨挑唆大伯篡权谋位遭到先皇追杀后,仍旧义无反顾的救了她。” 凌汐涵心中一动,后来的事情她自然知道。皇后的确够心软的,如果是她被人追杀,绝对不会放过那背后之人的,无论是谁。 萧霆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却多了几份苍凉的味道。 气氛有些沉寂,凌汐涵眼眸微转,想打破这一刻沉凝的氛围。 “第一美人?有多美?比皇后还美吗?”她从来没见过比皇后还美的女人。说实话,女人长成皇后这个样子,堪称绝世无双了。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世上还能有比皇后更美的女人。 萧霆轩愣了愣,而后低低一笑。 “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年我娘可是自毁容貌的。” 凌汐涵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件事,可是话说回来,既然是皇后的姐妹,那容貌肯定不凡。她倒是有些理解那从未谋面的落倾城了,身为当时的第一美人,居然输给自己貌丑无盐的妹妹,心里不甘心也是应该的。再加上上次在宝华寺从敬亲王和安亲王的谈话中,她也知道了,原来那位已逝的齐王也对皇后一往情深。那落倾城即便不爱自己的丈夫,心里怕也是嫉恨的吧。这也难怪会有后来的刺杀了。 “皇后觉得自己的姐姐破坏了礼亲王妃的家庭,所以觉得愧对于她,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忍让?” 萧霆轩点头,目光深远悠长。 凌汐涵嘴角勾起冷讽,“有些人就是喂不饱的狼,你越是退让,她就越是得寸进尺。皇后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萧霆轩抿唇,“所以娘不再隐忍了。” 凌汐涵赞同的点点头,“对这种人,根本就不用客气。” 萧霆轩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远方。 凌汐涵侧眸看他,见他笼罩在斑驳枝叶下的容颜有些朦胧幻灭。狭长妖娆的凤目迷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令人看不真切眼中的情绪。她微微皱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二章 刺杀事件已经过去,知道皇后和欧阳含烟之间的纠葛之后,她也不再计较那么许多。只不过这件事终究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她越来越觉得皇后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似乎应该跟萧霆轩有关。 几番思索不下,她不禁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窗外有阳光洒进来,她不禁眯了眯眼,看向窗外开得正盛的繁花,神色有些怔怔的。 门是开着的,若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小姐!” 凌汐涵收回飘远的目光,低头整理着梅花式填漆小几上写满规划赌场的纸张,神态漫不经心。 “何事?” 若雨低眉敛目,“皇上皇后还有安亲王以及琉璃宫八大长老都走了。” 凌汐涵一顿,目光微漾。 “萧霆轩呢?也走了吗?”她突然问了一句。 若雨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道:“没,太子没走。” “知道了,下去吧。”凌汐涵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了。 若雨张了张嘴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终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凌汐涵懒散躺在紫绒绣垫杨妃榻上,半眯着眸子看向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七天后,江湖上传来消息。琉璃宫七大长老果然将凤天歌给困住了,而在同一时间,身为武林盟主的皇后召开了自承继盟主之位以来第一次武林大会,群雄汇聚,声势浩大。 具体情况如何凌汐涵没有参与,只知道最后的结果仍旧是皇后继续担任武林盟主。据说,本来江湖上也有后起之秀以及那些年老的江湖前辈或者那些心思不纯的人意图夺取盟主之位。皇后召开这武林大会本来就是想要卸下盟主这个重担,可是她却不能让有心人趁此机会掌控武林,那将带来无穷后患。因此,在各大派掌权人以及江湖上有德望的前辈们商量后,一致选定皇后继续任盟主之职。 皇后本想推脱,奈何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只得先应下来,等到日后再说。 而凌汐涵,这段时间仍旧在发展她的事业。她说过,既然要做,那么她就要做到最好。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加上天下第一庄原有的产业,如今她名下的商铺已经遍布近整个大陆三分之一。然而,这对于她来说远远不够。至少,她必须掌握整个大陆二分之一的经济命脉。 如今天气愈加炎热,她趁此机会推出了现代冷饮。珍珠奶茶、刨冰、冰淇淋… 还别说,这些在二十一世纪随处可见的小吃,在封建落后的古代却是绝无仅有,凤毛麟角。所以这利润嘛,自然就大大提高。 开赌场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落实了,风影和雪影死了,她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萧霆轩有心要帮她,可是她觉得在她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的情况下,不希望他插手。 对此,萧霆轩只是无奈摇头道:“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 凌汐涵并没有错过他说这话之时,眼中划过的宠溺。 其实,在她接受萧霆轩送给她的定情之物之时,他们两个的关系也就定下来了,整个别院里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所以对于他偶尔对自己的暧昧举动,凌汐涵也渐渐接受了。 所以在江湖上人心惶惶之时,凌汐涵却仿若世外一株奇葩,根本不受任何干扰。 可是就在凌汐涵的赌场办得有声有色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将她曾经在红颜阁化名为映波的事情泄露出去。所有人都知道,长乐郡主,曾经在青楼呆过。 将她身份泄露出去的人,大概是想毁她名声。毕竟无论怎样,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青楼女子总是为人所不耻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让凌汐涵以及那背后之人都颇为意外跟不可思议。 因为外界之人听说她曾在青楼卖艺后非但没有污言诟骂,反而大加赞赏和称道。 这倒是让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直到谣言传出去的那一日,落天祥的到来,才淡去了她心中的疑惑。 “映波姑娘不用担心,谣言止于智者,姑娘清者自清,不必理会旁人所言。”落天祥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风姿玉郎,淡定从容的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执起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轻呷了一口清香的茉莉花茶,温雅的笑看着上方的凌汐涵。 门外,正准备走进来的萧霆轩闻言一顿,凤目徐徐波光漾开,似有所悟。 凌汐涵扬眉,嘴角噙起浅浅笑容。 “举世混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外界之言,与我何干?” 落天祥眼眸一亮,还未开口,就听得萧霆轩带笑的声音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来。 “丫头这话可就太自夸了。”他说着已经悠闲的坐在了凌汐涵身边,然后凤目含笑的望向下方的落天祥。 “表哥!” 落天祥目光一闪,笑容不变。 “我还以为表弟跟着四姑去临州了呢。”他黑眸深邃,嘴角含了丝以为莫名的笑意,看着萧霆轩,眼神中代表的信息只有他们二人才看得懂。 萧霆轩挑眉,不动声色的饮茶。瞥了眼身旁莫名其妙的凌汐涵,心中微叹。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这个时候又这么迷糊呢?看落天祥这个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放弃她了。 “云州事多,不可易动。” 落天祥眼神越发的幽深,凌汐涵则是表情古怪。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霆轩优雅的放下茶杯,凤目幽幽含笑看着凌汐涵。 “有客来访,自当尽地主之谊。”他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瞥过落天祥,眼中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落天祥目光一缩,这里明明是凌汐涵的地方,要说招待客人,自然也是凌汐涵这个主人说了算。萧霆轩这话看似平常,言外之意不外乎就是把他自己跟凌汐涵归为了一家人。他看出了自己对凌汐涵的心思,所以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淡笑依旧,“表弟贵为太子,身份尊贵,今后更是坐拥天下,世人臣服犹自荣幸。天祥又岂敢逾越,劳太子优待?”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怎么落天祥这话听起来这么奇怪呢?好像是故意在提醒她什么。特别是那一句‘坐拥天下’!似乎… 萧霆轩却已经明白了落天祥的暗示,坐拥天下,也就包括天下女人。他这是在提醒凌汐涵,如果跟他在一起,迟早就得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表哥这话就不对了,先不论咱们是血缘至亲。现在也不是在皇宫,表哥无须那么拘礼。” 凌汐涵再次古怪的看了萧霆轩一眼,她怎么觉得今天萧霆轩和落天祥有些针锋相对呢?虽然他们言语之中都不乏客气有礼,特别是萧霆轩,自打一开始就唤落天祥为表哥,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太子而高人一等的感觉。可是她仍旧察觉到,这两个人眼神对视中似乎在较量着什么。 还未等她想出结果,就被萧霆轩打断了。 “丫头,有客在此,切勿心不在焉,以免失了礼节。” 眼前放大的容颜让凌汐涵彻底回神,瞪了他一眼,才看向落天祥。 落天祥在凌汐涵望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收起了眼里的黯然之色,从容道:“眼下外界虽然对姑娘颇有误解,但是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请姑娘莫要忧心。” 凌汐涵浅笑道:“无妨!我早说过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而已。” 落天祥眼睫微闪,“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凌汐涵莞尔,“落公子谬赞。”她敲着红木雕花方桌,忽而想起什么。“对了,既然相识一场,公子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姑娘了,听起来别扭,就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萧霆轩眼眸微晃,没说什么。 落天祥则是双眸猛然席卷若漩涡,深深看向凌汐涵。 “我眼中只有映波,没有长乐郡主凌汐涵。” 凌汐涵愣住,脑海中有刹那的空白,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念头划过,可她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悄然远走。 萧霆轩抬眸直视落天祥看过来的眼神,两人目光同样幽深难测,同样彰显着一种信息,绝不放手。 稍刻,萧霆轩轻轻笑了,笑得凌汐涵莫名其妙。落天祥也笑了起来,眉眼飞扬的神采。他站起来,恭谨有礼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他转身离去之前再次深深看了凌汐涵一眼,看得凌汐涵心里越发的不自在。 等到落天祥离开后,凌汐涵才回头看向已经收敛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霆轩。 “他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的话那么奇怪呢?” 萧霆轩语笑淡然,眼中划过一丝宠溺之色。 “没事,你想多了。”既然她不知道,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省得她为此纠结郁闷。 凌汐涵皱眉,却没有再多问。忽而想到另一个问题,淡淡道:“那些传言…是欧阳含烟放出去的吧。” 萧霆轩眼眸划过一丝冷色,语气柔和道:“无论传言如何,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 对上他宽容温柔的凤目,凌汐涵莫名的有些心虚。之前他反对自己化名映波呆在青楼,怕是就想到有今天这番局面了吧。可是她却不听劝告,反而… 翌日,若雨和若雪兴奋的带来消息。之前那些谣言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也没有引起任何人对她的不满鄙视,反而赢得了广大百姓的追捧与崇拜。 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当那些经过加工的谣言传出去后,立刻就有另一波传言同时如风暴般席向整个云州乃至整片大陆。 传言一:长乐郡主智慧无双,不但破得二十年前无尘大师摆设珍珑棋局,而且更是精通玄妙阵法,乃当世奇人。继皇后之外的又一奇女子,堪为世间女子典范。其次,长乐郡主的歌声如黄鹂清脆悦耳,琴声动听感人泪下。而且才貌双绝,舞姿绝妙,文采斐然,技压三绝,堪为‘绝世’! 传言二:宝华寺银月谭中百年未开的琼花在长乐郡主莅临当晚盛开,美如仙境。甚至还有人将当时的画面画了下来,引得无数惊叹于赞赏。 传言三:长乐郡主美貌倾城,乃琼花仙子转世… 重重传言犹如雪花般传入凌汐涵耳中,让她不得不感叹古人的信息传播速度与八卦。 更甚者,当这些传言被有心人放出来以后,那些原本看不起青楼女子的肤浅之人和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学子都不得不对她改观。 其实她能够猜到这些传言是谁放出去的,依那天落天祥说的那些话来看,这件事八成是他做的。当然,能这么快就将流言传遍整个大陆,落天祥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最有可能做这件事,而又有这个能力的人,大概就只有轩霆轩了。可是那最后一条,绝对不可能是萧霆轩放出来的。传言是双面的,这种神乎其乎的传言传出去,也会引得有心人的不怀好意。萧霆轩固然不想她为流言所侮,但是却也不会用这种方法解得一时之困而反将她陷入另一个漩涡。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又有怎样的目的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若雪正神采奕奕的说着,忽而发现凌汐涵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奇怪的问道。 若雨较之若雪更为沉稳心细一些,此刻从凌汐涵的沉默中也察觉到异样,不由得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凌汐涵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清幽雅致的庭院,落天祥站在窗前,看着湖边开得正盛的荷花,听着身后下人的禀报,神色莫测高深。 “没别的了吗?” “没有!”小厮低头恭敬道。 落天祥闭了闭眼,神色有些疲惫。 “知道了,下去吧。” 小厮抬头,犹豫着说道:“公子,老爷说…让你离长乐郡主远一点,她…” 落天祥猛然转身,温和的眸子刹那间若冰川之雪,千古风谭,看得那小厮心神俱颤。膝盖一软,猛然跪下。 “奴才知错,请公子责罚。” 落天祥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此一次,下去吧。” “是”小厮如蒙大赦,立刻走了出去。 远离?呵呵… 落天祥眼神迷离而茫然,既已入心,如何能忘却?他重新看向湖中的白荷,亭亭玉立,出尘不染,就如同那个女子一样… 另一个房间,欧阳含烟看着纸上的内容,一张姣好的容颜冷凝如冰,眼瞳阴冷嗜血,面容因愤怒嫉恨而扭曲。她狠狠将纸张揉搓捏碎,口中吐出冷寒如冰的骂声。 “该死!那个贱人居然这么好命。” 身边站着穿烟水百花裙的丫鬟身子抖了抖,害怕的低下头,生怕欧阳含烟因愤怒而折磨她。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祷告。欧阳含烟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杀不成,这次本想一举坏了凌汐涵的声誉,让她永远抬不起头来,没想到道最后她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说,还让那个贱人名声日益上升。她心里极度愤怒嫉恨,愤恨的瞪着自己的丫鬟巧玉。 “你在害怕?”阴森森的声音响在巧玉的耳边,令她脸色煞白,慌忙跪下来。 “郡主饶命!” “饶命?”欧阳含烟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嗜冷的笑意。“你做错什么了,要我饶命?” 巧玉吓得唇齿打颤,“奴婢…奴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欧阳含烟简直就是个变态,在世人面前装得柔柔弱弱,实则心如蛇蝎,而且暴虐无常,稍微不顺心,就对她们这些丫鬟动辄打骂。自从长乐郡主出现后,这种事情更加频繁。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生死都由主子做主。她恨,可是她却无可奈何,只得忍受欧阳含烟的怒骂殴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郡主要是不高兴,就打奴婢吧,奴婢一点都不疼。”不疼才怪,可是若不这样,等待她的将是更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咬牙闭着眼睛,等待着那鞭笞入骨的疼痛。 欧阳含烟看着跪着的巧玉,心中那口气非但没有消散一点,反而越聚越多。她眼瞳越来越冷,脸色逐渐扭曲,陡然抽出一条鞭子,狠狠的打在巧玉身上。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贱人,你这个贱人…” 巧玉咬牙忍受着欧阳含烟的殴打,不敢出声,心中的恨却越级越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巧玉已经被欧阳含烟打的浑身是血,脸色也苍白如纸。欧阳含烟的气也差不多出够了,她也打累了,把鞭子一扔,淡淡道:“滚下去!” “是”巧玉托着满身的伤痕,忍痛站起来,苍白着脸转身。刚打开门,就见欧阳宸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寂若古井,波澜不惊。 “王爷?”巧玉惊呼一声,满面仓皇。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欧阳含烟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见到欧阳宸,脸色有些慌乱。 “哥?”她眼神扫过一边低着头的巧玉,眼底闪过浓浓的杀意。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却忽闻欧阳宸淡凉的声音响起。 “既然这个丫鬟不合你意,就不要让她呆在你身边了。” 巧玉一张脸煞白,王爷这话的意思是,要杀了她? 欧阳含烟一愣,眼底划过一丝喜悦,面上却为难道:“这…巧玉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她似乎有些不忍的说道。 欧阳宸仍旧表情淡漠,“既然她不能满足主子的要求,也不懂主子的喜好,留着也无用。”他一句话算是决定了巧玉的命运,身后立刻就有人托着巧玉下去了,根本就不顾她的挣扎,很快巧玉的呼救声就消失了。欧阳含烟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低着头,隐在暗处的容颜有些阴沉。 继而抬起头来温柔笑道:“哥哥找含烟有事吗?” 欧阳宸淡淡瞥了她一眼,手掌摊开,让欧阳含烟清楚的看到字条上的内容。她脸色一变,贝齿轻咬唇瓣,神态故作天真疑惑。 “哥哥这是何意?” 欧阳宸目光温凉,“这是最后一次!”平淡语气,却含着浓浓的警告。 欧阳含烟脸色白了白,终是不甘心,愤恨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一个青楼妓子,太子哥哥为她神魂颠倒,如今连哥哥你也被她迷惑了吗?”她愤怒,她不甘,她嫉妒。无论是她心目中犹如天神般的萧霆轩,还是一直让她畏惧敬佩的大哥,都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凌汐涵不过就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蛋,凭什么让所有人都为她侧目? 欧阳宸淡凉的目光含了丝冷意,“别让我说第二遍。” 欧阳含烟浑身一颤,眼露惊惧恐慌。欧阳宸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冷淡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欧阳含烟咬牙,正准备转身回屋,面前忽而多了一道身影。 “母亲?”她惊呼一声,掩下眼中情绪,柔顺道:“母亲怎么过来了,女儿未曾迎接,还望母亲恕罪。”这个女人杀死了她的亲生母亲,她却不得不对她低头。 礼亲王妃美丽的容颜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欧阳含烟,眼底划过一丝暗流。忽而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 “我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念。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欧阳含烟隐下眸中情绪,抬头又是一脸温柔含笑的走进去。 “母亲…” 礼亲王妃坐在梅花檀椅上,神情恬淡的喝着雨前龙井,见欧阳含烟进来,放下茶杯,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烟儿这次做得很好。” 厄?欧阳含烟眨眨眼,心知礼亲王妃已经猜到了她做的一切。她低着头,轻声道:“母亲在说什么,烟儿听不明白。”做小伏低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落玉双面前的态度。 礼亲王妃笑容不变,只是转瞬间夹杂了些微的冷厉与森寒。 “只是,你终究太过急功近利了,下次记得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又得不偿失了。” 欧阳含烟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向端庄优雅的礼亲王妃,脑海中划过一道异样的灵光。难道…凌汐涵站在窗前,紧抿着唇瓣,在背后帮助欧阳含烟的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门外沉稳夹杂着些微焦急的脚步声传来,拉回了她飘离的思绪。转身,皱眉看向难得有些凝重的萧霆轩。 “出了什么事?”能让他这般着急,想必出的事不小。 萧霆轩大步走上前,沉声道:“朝中有变,父皇和娘有危险。” 凌汐涵脸色也变了变,萧霆轩继续道:“我要离开几天。” “我跟你一起去。”凌汐涵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她知道萧霆轩这时离开必定是要去救援皇上和皇后。 萧霆轩目光静默的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 凌汐涵抬头认真对上他的目光,“我陪你一起!” “可是这边…” “没事,这边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交给二姐就行了。” “此行危险至极。”萧霆轩不想让凌汐涵掺杂进这些阴谋里面来,此行危险重重,他不能冒险。 凌汐涵扬眉,“危险?我从小就是从危险边缘存活下来的,你认为我怕?” 萧霆轩幽深的凤目波光涌动,眼底划过怜惜的光泽。 见他有所松动,凌汐涵再接再厉。 “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萧霆轩皱眉,终是叹息一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眼中划过一丝宠溺之色。 凌汐涵眸光一亮,“什么时候启程?” “现在!” 白云悠悠,鸟语花香。城外两匹快马疾驰而过,激起一地尘埃,前进的方向正是临州。 将云州所有事情交给了凌汐晴以及若雨和若雪,凌汐涵简单将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告诉了凌汐晴,便与萧霆轩动身去临州。一路上,萧霆轩已经告诉了她来龙去脉。原来左相赵临风早有不臣之心,此次皇上追皇后来到云州,赵临风便趁此机会暗自与其门生谋和商议大计。 如今皇上皇后和身为太子的萧霆轩都不在皇宫,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朝堂有几位亲王和几位元老大臣坐阵,赵临风若是逼宫造反名不成言不顺不说,而且成功机会渺茫,很可能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再者,赵临风不过一介朝臣,就算逼宫成功,他又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如何面对逸亲王的三军?所以,赵临风造反必定不是为自己,他定是会推举一个皇室宗亲来继承皇位。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元倾帝和皇后以及萧霆轩就必须死。 如果她没有猜错,不仅是皇上和皇后,可能逸亲王也会遭到刺杀。至于成不成功倒是在其次,最终要的是要拖住逸亲王。 凌汐涵心情沉重,一路而来他们已经面对不止一次刺杀,而且一次比一次人数多。不过还好,萧霆轩的暗卫不少,且各个都是绝顶高手,倒是没有多大损伤。 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赵临风谋反要拥护的人是谁?皇上仅存的兄弟只有三人,逸亲王敬亲王和安亲王。逸亲王手握大军,可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且早已远赴西境澜城。敬亲王已经命不久矣,且实力不够。安亲王玩世不恭,志不在朝堂。所以这三人完全可以排除。那么除去年辈高的,就只剩下睿亲王和恭亲王了。 睿亲王!她倒是有几分映像,是一个温和儒雅的男子,没有雄霸天下的野心。这一点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排除众人,也就剩下恭亲王了。 恭亲王?她对这个人印像不深刻,上次琼华宴也是匆匆瞥了一眼,没多关注。 只不过她知道当年先帝夺位之时的惨烈,先帝八个兄弟只剩下了睿亲王和恭亲王。据说两位老王爷都是不喜功名利禄的性子,当年七龙夺嫡之争那么惨烈,偏偏这两人能够独善其身。 当年的老睿亲王和恭亲王没有争,那他们的后代呢?会不会不甘心呢?就算是早已认命了,那么也有可能经过有心人的挑拨而生出贪婪之心。皇帝啊,掌握天下人生死大权,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坐拥佳丽三千,又有几个男人不想?权利啊,这个世界的人,谁不贪? 望着天空点点繁星,凌汐涵嘴角噙起淡漠的嘲讽。 由于天色已晚,乡城太远,马儿也走累了,周围百里之内也没有农家可以借宿,所以二人就只能露宿这荒郊野外。 萧霆轩去寻觅食物,凌汐涵坐在火堆旁若有所思。没过多久萧霆轩就回来了,手上多了两只大肥兔。看着他熟练的去皮,用树枝穿过兔身,然后拿出一个小包,洒下作料,再放到架好的火堆上烤。做好这一切后,他又掏出一张白色的娟帕擦拭根本就没有脏污的手。抬眸见凌汐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笑了笑。 “在想什么?” “你好像对野外生存很熟练啊…”话还没说完,她猛然噤声。萧霆轩六岁被元倾帝丢到狼牙山,八岁就离开皇宫。想要活下来,就得自力更生。最基本的野外生存自然是小事一桩。她之所以闭嘴,是因为她知道。虽然萧霆轩已经不再介怀这件事,可是那始终是他幼年心灵的一道伤疤。她此刻无意的提起,他会否会心伤感触? 凌汐涵小心翼翼的观察萧霆轩的表情,火堆映照下,他的表情有些朦胧看不真切,眼眸却仍旧平静如水,似乎根本没听到凌汐涵那番话一般。凌汐涵悄悄松了口气。其实她看得出来,元倾帝非常在意萧霆轩。元倾帝那么在意皇后,又怎会不喜欢皇后生的儿子? 沉默半晌后,萧霆轩开口了。 “住进凤栖宫第一天,娘就教会了我怎样在逆境之中生存。” 凌汐涵微愕的看着萧霆轩,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火光映照下,她清楚的看见,那是一枚弹弓,而且看起来非常旧了。 萧霆轩手指摩挲着弹弓,神情柔和下来。 “历代皇族所出的皇子公主都会有固定的太傅授课,而我自出生起便跟在娘身边。文学、历史、政治…全都是我娘亲自所授。娘才华横溢、博晓古今,朝中大臣远远不及…我六岁那年随我娘搬进凤栖宫,隔离外界所有人、事、物。”他声音轻柔中带着些微的低哑,眼眸看着火堆,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父皇钟爱娘亲,即使娘搬进了凤栖宫,也没人敢冷待于她。可是娘是个骄傲的女人,她既远离了父皇,就不会接受他所有的恩宠。所以她摈弃外界所有,不接受宫女准备的食物以及生活所需的一切…搬进凤栖宫的第二个月,娘就带我到了冷宫。满目萧条,破败不堪…那是我对冷宫的第一印象。可是娘却带我住进了冷宫,并且一住就是半年。” 他仰头,看着夜空闪闪烁烁的星子,嘴角挽起柔和的笑意。 “父皇总说娘对我溺爱,其实娘有时候却比父皇对我更严厉。”他目光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火堆,“在冷宫那半年,娘教会了我自食其力,她不许我习惯锦衣玉食,不许我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要我在任何逆境之中首先学会怎样生存下来。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吃的食物全都是我和娘亲自种的蔬菜,以及…偶尔飞过的鸟兽。”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弹弓,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 “我幼年体弱习武比常人慢,那个时候的我还不会轻功。可是娘却让我每天都抓一只小鸟来作为食物,她折下树枝做了这枚弹弓给我,让我用弹弓来打猎小鸟。娘将我打下来的鸟儿都养起来,然后训练,最后再放了它们,让我再次用弹弓将它们打下来…再后来,她会用布蒙上我的眼睛,让我凭听觉打猎…直到我学会轻功…” 他将烤兔翻了个面,火光映照着他如玉的容颜看起来越发的迷幻。 凌汐涵沉吟着,对皇后的教育方法不置可否。不过由此看来,萧霆轩和皇后的感情很好啊,那为什么… “你跟皇后的心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萧霆轩抿唇,周围骤然散发出冷气,眼神若幽光难测,手指也下意识的收紧。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他在愤怒,非常的愤怒。这愤怒中还夹杂着伤痛和悔恨。她突然就想起那次在静心湖边,萧霆轩面对欧阳宸的时候,也是浑身的冷冽愤怒。如他这般雍容淡定的人都能那般情绪外露,她不相信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紧紧只是源于一个无忧城的归属而已。这其中,似乎跟皇后还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 正想着,眼前出现一个肥大的兔腿。香喷喷的味道让她思绪回笼,抬眸看向萧霆轩。 “吃吧”萧霆轩神容淡定,凤目含笑,似乎刚才那个一瞬间如坠冰天寒雪的人不是他一般。 凌汐涵扬眉接过来,到了口的话只有吞了回去。她直觉的认为,若是她问出那个疑问,非但不会得到答案,还会引得他生气。 两人安静的吃着,火堆中想起枝桠爆裂声响,四周风声徐徐,寂静安谧。忽而风声渐急,林中泛着阴冷的气息。凌汐涵乍然眼眸一冷,萧霆轩也察觉到周围的危险。他仍旧神容淡定,眼神平静如水。缓缓抬眸,四周无数黑蒙面人将他们包围,个个手持长剑,眼神嗜血冷肃。 “看来他真是不惜血本了。” 凌汐涵皱眉,总觉得萧霆轩口中的这个‘他’似乎不是指右相赵临风。 没时间多做思考,那领头的黑衣人冷声命令。 “杀!”黑衣人瞬间举剑向二人刺来,萧霆轩仍旧淡定从容。在那长剑刺入眼帘之时,他突然动了。他的手,完美如艺术雕刻的手指轻扫火堆。只是眨眼的瞬间,那烧焦的碳木幻化成残兵利剑如同烈火流星般飞向黑衣人,然后就听得一阵阵惨叫之声响起。凌汐涵抬头一看,已有数十人倒地惨死。忽而腰间一紧,萧霆轩已经揽着她后退至数步之远。同一时间,掌力催动,顿时飞沙走石,惨叫连连。 凌汐涵在他怀中一个旋身掠起,踢退几个迎面黑衣人的胸膛。落地的瞬间,袖中綾段如游龙飞舞而出,横扫一大片。 黑衣领头人眯了眯眼,眼中俱是惊惧。而凌汐涵手中的长綾,已经来至他面前。黑衣人一惊,快速举剑迎击而上。 这段时间凌汐涵每晚都会抽时间练武,武艺较之刚刚穿越而来之时已大有长进。只不过那黑衣领头人却也是一等高手,几番较量下来,凌汐涵渐渐吃力。 那边,萧霆轩本来在试探黑衣杀手,眼见凌汐涵有所不敌。皱了皱眉,手中玉箫陡然爆发凌厉之光,围在他身侧的黑衣人全都被那数道绿光击中,惨叫倒地身亡。他一挥手,真气流泻,阻挡迎面而上的黑衣杀手。脚尖点地,飞掠而上,接住被那黑衣领头人击退的凌汐涵。一掌打向那黑衣头领,那黑衣人迅速退后几步才站定。 萧霆轩放下凌汐涵,低头看她略显苍白的容颜,目中含着担忧。 “站在这儿不要乱动。”说完一个闪身而去,凌汐涵只看得见一个白影如闪电般在黑衣人群中穿梭而过,紧接着就是不停的惨叫声响起。一个个黑衣人倒地身亡,连喘息都是多余。而隐在暗处的赤练也早已带着隐卫加入了战斗。 凌汐涵微微讶异,这厮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在萧霆轩怒极灭杀中,原本成群的黑衣人转瞬间已死大半,黑衣头领目光惊恐的看着那个白衣如仙却杀人如麻的男子。藏在黑布下的脸色愈加苍白,怪不得主人这般忌惮萧霆轩,没想到他的武功这么高。 分神片刻后,他眼神愈加冷冽。他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身后突然降落八个戴面具的黑衣人。他们各据一方,摆阵将萧霆轩困住。 凌汐涵皱眉,刚要走过去,就见赤练带来的隐卫也快速的摆阵,与黑衣人分庭抗击。 萧霆轩的隐卫都是精英,武功较之黑衣人略胜一筹,只不过那些黑衣人像是杀不完似的,死了一批又一批。再这样下去,萧霆轩带来的隐卫迟早都会精力殆尽而亡。 她柳眉皱得紧紧的,还未想到好办法,萧霆轩已经脱离桎梏,来到了她身边。 凌汐涵侧眸,见他正关注着前方的战斗,若有所思。 “赵临风怎么会有这么多暗卫?”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且数量惊人。赵临风不过一个丞相,怎会有这么多暗卫? 萧霆轩神情淡漠,“不是暗卫,是死士!” 凌汐涵目光一缩,冷意环绕眼底。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三章 “太祖帝建国初始,天下未定,纷争不断,群雄争霸。曾有数次叛乱迭起,宫中死伤颇重。为此,太祖帝组建暗卫军团,凡是皇子王爷都必备有暗卫。然,未防有野心之臣以此挑起叛乱。太祖帝规定,除君皇者,其余皇室族人所拥有的暗卫军团不能超过百人,且这些人较之皇家暗卫略低一筹。皇家暗卫,是根据死士的标准来训练。个个武功高强,以一挡百。” “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都是皇家死士。”凌汐涵面容凝重而冰冷的接过话。 萧霆轩沉默的点点头,“这些死士数量庞大,与父皇自己训练的暗卫军团也差不了多少。足可以见,幕后主使筹备多年。” 凌汐涵冷笑,“最有可能的幕后主使是谁?”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只是—— 萧霆轩还未开口,忽听得一声娇喝,接着空中降落一人,一道剑光如泰山压顶般袭来,直直破击黑衣人围城的阵法。黑衣人始料未及,竟死伤大半。反应过来后齐齐举剑刺向来人,以及她身后的几个白衣女子。 凌汐涵抬眸望去,那持剑穿梭在黑衣人中的绿意女子,眉目冷峻,眼如刀锋,容颜清丽绝俗,赫然便是萧绮兰。她身后的那几个白衣女子,个个武功高强,持剑与黑衣人战斗。萧绮兰趁机退出战斗,指挥几人摆阵击杀敌人。半柱香之后,黑衣人不敌,首领果断下令撤离。 “穷寇莫追。”萧绮兰带来的几个女子本来想追上去,萧霆轩淡雅的声音响起,成功的阻止了她们。 “轩哥哥,涵姐姐。”萧绮兰跑过来,亲密的叫着。 “绮兰,你怎么来了?”她不是跟着皇后去了临州吗? “皇婶知道你们有危险,特地让我来援助。”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着,眼底划过慧黠之光。“我看你们很好嘛,哪里需要我的帮助嘛。”她嘟着唇,好像非常不满。 萧霆轩启唇淡笑,“多日不见,绮兰的武功进步神速啊。”他眼底快速的略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转瞬即逝。 萧绮兰得意的扬眉,“那当然了,皇婶天天督促我练功,再不进步,可要挨骂了。” 萧霆轩笑笑,并没有说话。凌汐涵眉间微蹙,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别说这么多了,皇后他们现在在哪儿?” 萧绮兰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武林大会之后,皇婶便带领江湖众人剿灭凤天歌,可是那凤天歌却突然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凌汐涵诧异,“他怎么会突然销声匿迹,难道他怕了?” 萧绮兰无声摇头,“不知道,皇伯伯说…凤天歌背后似乎有高人相助。那一次把大长老将他困住,却被一个神秘人给救走了。据说这个人的武功奇高,当世少有。” 萧霆轩脸色一变,立刻拉了凌汐涵上马。 “你干什么?”很少见他这般严肃的样子,凌汐涵心中有些不安。 萧霆轩拉了马缰,“娘有危险!”说完就疾驰而去。 “轩哥哥,等等我。”萧绮兰不敢大意,带着几个白衣女子紧跟而上。 ……。 寂静的夜,有不知名的危险萦绕。阴暗的角落里,传来阴冷的对话声。 “为什么阻止我杀萧漠漓。”冷傲凌厉的声音滑坡黑夜,带来阵阵嗜杀的寒气。 “他们人多势众,你去了只会自投罗网。”对面戴面具的男子声音淡漠,眼神冷淡。 “你以为我会怕?”狂傲的声音充满了不屑。 面具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忘记你的目的了吗?别忘了,仙儿…还在他身边。”男子低沉的话语透着魔魅,成功的激怒了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男子眼神陡然阴冷嗜血,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真气爆出而出,白发狂舞。 戴面具的男子眉梢微挑,看来凤天歌的噬魂诀已经大成了。他眼神微动,语气哀叹。 “你当初落崖,自然不清楚后来之事。其实仙儿…并非自愿进宫的。” “你说什么?”凤天歌眼眸圆睁,急切的上前两步。“你刚刚说什么?” 戴面具的男子眼底划过诡异的光芒,语气仍旧哀叹惋惜。 “当年若非先皇下旨,仙儿又怎么可能会进宫?”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含着丝丝缕缕的诱导。“这些年你是不知道,仙儿在皇宫里过得有多苦多累。对了,那个男人还曾经将她打入冷宫,整整两年呢。”他漆黑的深瞳闪过一道异光。 “什么!”凤天歌震惊的睁大眼睛,愤怒与心痛交杂而错。“仙儿…”他呼吸急促,双手紧握成拳,胸中怒火翻腾。 “萧漠漓!他竟敢如此对待仙儿,该死!”他手上青筋暴露,一拳打在树上。那棵树立刻裂开缝隙,然后轰然倒塌。 对面的男子看了眼被大树震起的尘灰,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啊,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人可是皇上,一国之君。天下尽掌握在手,仙儿一柔弱女子,怎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哎~可怜仙儿貌美如花,却生生要在皇宫里凋零了。” “闭嘴!”凤天歌怒喝一声,双瞳充血,在黑夜里显得异常的妖冶恐怖。 “萧漠漓,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面具的男子眼底快光闪过,上前两步。 “仙儿单纯,才会被那男人欺骗。现在那个男人又利用她来对付你,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你也不要怪仙儿,仙儿如此善良仁慈,若不是被萧漠漓所欺,定然不会对你这么绝情的。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因为失手错伤你而自责为你疗伤了。” 凤天歌猛然抬头,眼中光彩熠熠。 “对,你说得对,仙儿心里是有我的,要不然她不会救我,仙儿心里是有我的,有我的,哈哈哈…”他欣喜异常,仰天大笑出声。陷入狂喜中的他,没有看见对面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和冷意。颜儿怎么会喜欢凤天歌这个蠢货。要不是凤天歌还有利用价值,就凭他这番话,就够自己杀他千百遍了。 “现在仙儿被人蒙蔽,她身边能人太多,你若贸然前去找她,只会得不尝试,说不定连命也会没了。” 凤天歌渐渐止住笑声,“那该怎么办?” 戴面具的男子嘴角一勾,“放心,萧漠漓这些年大权独揽,且又不时的打压大臣,早就有很多人对他不满。此次他出宫,安歇对他不满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杀了他。虽然他武功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等到他筋疲力竭的时候,你就可以带馅儿走了。”他眼底诡异的光芒一闪,等到那个时候,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凤天歌眯了眯眼,最后下定决心。 “好!” 戴面具的男子勾唇一笑,眼神高深莫测。萧漠漓,就让你尝尝噬魂决的滋味儿如何。想必那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的。赶了三天的路程,已临近临州。此时已经黄昏,一行人也有些接了。正好路边有一个小茶棚,几人便下了吗,打算吃点东西再进城。 “老板,来几碟点心,两壶茶。”萧绮兰率先走过去吩咐。 “好嘞!”正在招呼客人的伙计立刻点头哈腰的走过来,触及几人的容颜,惊艳得瞪大了双眼。不只是他,茶棚内所有客人此刻也都将目光移到凌汐涵一群人身上,纷纷目露惊艳痴迷。这样的目光凌汐涵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吃的!”跟在萧绮兰身后的几个白衣女子当中一个脾气有些火爆的,当下就横眉冷肃的叱喝。 “是是是,客官你稍等,马上寄来。”伙计被这么一吼,立刻点头哈腰的应和,然后手脚麻利的进了屋。不一会儿就端来几碟点心,两壶茶。 “客官您慢用。”伙计谄媚的笑着,一双眼睛再次扫了眼凌汐涵和萧绮兰,然后才去招待其他客人。 “这一路走来,居然再也没有遇到杀手。轩哥哥,你不觉得奇怪吗?”萧绮兰拿着一块精致的点心,皱眉问道。 萧霆轩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八叔回京了?” 厄?“你怎么知道?”萧绮兰奇怪道:“八叔一离开云州就被皇伯伯找借口回宫了。” 萧霆轩目光静默的喝着茶,似乎万事了然于胸。凌汐涵扬了扬眉,并没有说话。如果之前她还有疑问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肯定。元倾帝是故意离宫的,故意引蛇出洞,然后好将赵临风等一干反贼一网打尽。只不过… 她眯了眯眼,这个凤天歌,应该有点难对付。就不知道这在不在元倾帝的计划之内了。 前方忽而响起马蹄声,一人一骑快速而来。 萧霆轩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怎么了?”凌汐涵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一个青衣男子跨马而下,面色焦急的走过来。 萧霆轩放下茶杯,站起来,制止了青衣男子行礼的动作。 “发生了何事?” “殿…公子…”他看了看周围众人,压低声音对萧霆轩耳语。“老爷和夫人在前方小树林遇刺,夫人旧病复发,恐有异变。” 萧霆轩脸色大变,隐隐透着几分苍白。 “马上赶去救援。” 夕阳西下,夜幕徐徐拉开。一座小树林里,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无数黑衣人包围杀着七八个男女,他们蒙着面纱,露出一双双阴冷肃杀的眼睛。刀锋冷冽,杀气凌然四溢。而被它们包围的几人,正是元倾帝和皇后一行人。元倾帝一手揽着皇后的腰,一手拿着宝剑不停的挥舞着,靠近的黑衣人具是一招毙命。这样冷血的杀戮,非但没有让那些黑衣人惧怕,反而让他们更为兴奋和嗜血。 皇后靠在元倾帝怀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浑身无力。 “漠,我会成为你的拖累,先放我下来。” 元倾帝薄唇紧抿,抱着皇后的手收紧,一剑划破欲要刺杀皇后那个黑衣人的喉咙,一向冷厉的声音多了几分温柔。 “不许胡说。”他手中长剑挽出漂亮的剑花,逼得黑衣人倒退数步。他揽着皇后迅速后退几步,空中陡然降落十几道黑影,与再次奔过来的黑衣人交战在一起。这群黑衣人明显武功比之那些杀手要高,元倾帝微微松了口气,揽着皇后退出战圈。 “落儿,你怎么样了?”他关切的低头,看着怀中妻子苍白的脸色,心中绞痛。 皇后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 “小姐!”碧影也退出战圈,急速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喂皇后服下。皇后服了药,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却仍旧是提不起力气。眼角余光瞥到碧影手上的剑伤,蹙了蹙眉。 “你受伤了,别再逞能了。” 碧影心里一暖,“好,我就在这儿照顾小姐了。” 皇后笑笑,看向前方的战局,眉头深锁。 “早知道就别让朱雀他们跟着萧宇澈回去了。” 元倾帝没有说话,眼神幽深如潭,像一汪望不尽的冰川般冷冽蚀骨。他岂会不知这场刺杀最终的得益者是谁?那人是料定他会来一招釜底抽薪,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来刺杀他,分化他的势力。可惜,那人能想得到的,他就想不到吗? 激烈的打斗声还在继续,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那味道异常刺鼻,皇后不觉眉头深锁,咳嗽了两声。 “落儿。”元倾帝赶紧拍了拍她的背,眼中泛着担忧。 “我没事。”皇后虚弱的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忽而见一黑衣人趁着兰陵王不备想要从背后攻击。此刻兰陵王四面环敌,根本就躲不过这一剑。皇后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抓紧了元倾帝的手。 “娜娜有危险,你快去救她。” 元倾帝皱眉,“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皇后心中焦急,见他还在罗嗦,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自己就去救人了。 “知道了,你赶快去。” “好!”元倾帝身影一闪,快速的将兰陵王推到一边,手指内力发出,周边连续几个黑衣人瞬间毙命。兰陵王眼睛闪了闪,似乎没料到元倾帝会在这个时候来救她。 而那边的黑衣人见皇后身边就只有一个丫鬟保护,立刻举剑奔了过去。 “落儿!”元倾帝大惊失色,恰在此时。忽而从天而降八个黑衣人,这几个黑衣人明显武功比之刚才那些要高出许多。要是搁在平时,以元倾帝的武功,要杀了这些人也不难。只是现在皇后有难,他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急得心焦火燎。招式越发凌厉,眼瞳幽暗嗜血。 皇后被碧影护着退到一边,眼见碧影身上被划了好几刀,她忧心的同时更是无可奈何。想要运用内力,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她正暗自焦急,侧边一个黑衣人诡异的靠近。 “颜颜!”兰陵王惊呼一声,身影急速飞掠而来,将皇后扑倒在地。只听得嗤啦一声,兰陵王的肩膀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皇后张着嘴一句关心的话还未出口,就见另一道纤细的黑影紧随而至,直直刺向她的喉咙。 “不要!”正和黑衣人交战得如火如荼的元倾帝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到这一幕,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一个分神,手臂就被划了一剑。他不管不顾,一掌劈开面前的黑衣人,就要奔向皇后。眼见那剑越来越近,连兰陵王都感受得到那黑衣人对皇后的恨意。这个人跟那些杀手完全不一样,她的目的是皇后。 不再迟疑,她不顾肩膀上的剑伤,手中长鞭用力的甩过去。趁着空档,她立刻将皇后拉起来。刚刚站起来,那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的就已经朝她们刺了过来。兰陵王一手拉着皇后,根本疲于应付。 忽而听得马蹄声靠近,紧接着一个白色人影自马上飞掠而来,一道罡气打在那两个黑衣人身上,然后迅速扶住失了依靠将要倒地的皇后。同时,元倾帝也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急速的奔过来。 “落儿!”他从萧霆轩手里接过皇后揽在怀里,一双眸子盛满了担忧。 “我没事。”皇后笑着抚慰他,瞥见他手臂上的血迹,惊得瞪大了双眸。“你…你受伤了…”她神色惊慌,眼中布满担忧和心疼。手忙脚乱的就要撕开他的衣服看他的伤口,却被元倾帝阻止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元倾帝说得轻巧,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非凡,每一招每一剑都含着浑厚的内力。再加上那个时候元倾帝一心只顾着皇后,分了心,根本没用多少内力阻挡。所以那看似平常的一剑,实则也损伤了他的内脏。皇后如何不明白?就因为明白,所以她才担心,才会焦急。正欲说什么,萧绮兰已经命两个白衣女子押着那两个被打伤欲逃走的黑衣人走了上来。 “皇伯伯,这两个人该怎么处置?” 元倾帝黑眸一凝,冷光蓄满眼瞳,单手凝聚内力,就要将之碎尸万段,却被皇后阻止。 “先等等。”皇后侧目看向两个黑衣人,目中含着一丝疑惑。 “你们是何人?为何杀本宫?” 那两个黑衣女子看着皇后的眼神蓄满恨意,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冷哼一声。 “我们既然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单凭吩咐。我只恨没杀了你这个狐媚的女人。” “放肆!”元倾帝怒喝一声,刚要挥手一掌。萧霆轩却比他更快,单手手指内力凝发,直直穿破那女子的右肩。女子吃痛捂着肩头痛呼一声。 “娘”她身边的女子叫了一声,想要上去,却被人按住双肩,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双眼赤红,努力的挣扎。 “你再多骂一个字,本宫不介意让你血溅当场。”萧霆轩冷眼望着这对黑衣母女,声音淡漠而冷沉。凌汐涵微微挑眉,萧霆轩跟元倾帝一样,十足的维护皇后。 “呵!”那女子冷笑一声,“随便你,我今日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她看着皇后的眼神含着浓浓的仇恨和不甘。 皇后心中纳闷,正欲问出口。耳边破风声响起,一支箭带着抢进的力道射过来。如若射中,必将毙命。 “小心!”元倾帝正欲用十成内力阻挡那只截剑,兰陵王却脸色大变的惊呼一声,手中软鞭甩了过去,同时身影快速掠过,挡在皇后的面前。本以为那箭会插入胸口,却不想闻听得铿然一声,长箭断裂,箭尖一头正散发着绿莹莹的幽光,在月色的映照下格外的诡异和渗人。树影中一道诡异的黑影急速掠过,快得根本没有人看清。 元倾帝早已将皇后抱进怀里,身子侧对着那只截箭。看样子他原本是打算若不能及时用内力劈断那只箭,就用身体替皇后挡,却不想兰陵王比他更快一步。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就止不住的后怕。 萧霆轩、凌汐涵以及萧绮兰和那几名白衣女子都在同一时间发掌,击断了那只带着剧毒的箭。 “娘,你没事吧?”萧霆轩额头上冒出冷汗,他真不敢想象,若刚辞啊没有兰陵王那奋力的一鞭,他们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击断那只箭。 皇后摇摇头,看向惨白着脸,怔怔盯着地上那两截断箭发呆的兰陵王。 “娜娜?”她唤了一声。 “恩?”兰陵王一个激灵回神,“什么?” “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兰陵王眼神闪烁,苍白的笑了笑。 凌汐涵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仓皇和惊怕,她皱了皱眉。忽而弯下腰想要捡起断裂的箭。 “别动!”兰陵王惊喝一声,连忙上前制止凌汐涵。“不要捡,有毒。” 凌汐涵淡声道:“我身上佩戴有解百毒的麒麟玉,无碍。” “不可以。”兰陵王脸色更为苍白,急声阻止,脚步因为受伤而踉跄后退几步,眼神带着焦急。 兰陵王的反应太过激动,让人大感疑惑。 “兰姨,你为什么阻止涵姐姐检查这只箭啊?”萧绮兰蹙着眉头,十分不解的看着兰陵王。“皇婶是神医,什么毒没有见过?值得你这么慌张吗?” “那不一样。”兰陵王脸色焦急,几次欲言又止。“反正这只箭不能动。” 皇后忽而瞥了她一眼,“娜娜,背后放暗箭的人,你认识。”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兰陵王脸色更为苍白,咬着唇,点了点头。 皇后神色静默淡定,“这只箭比普通的箭羽粗了双倍不止,想必与之相应的弓也粗笨庞大。大倾国虽然没有崇文丧武,骑射上乘的也大有人在。可是要拉开一柄重过百斤的弓,并且又有这么深厚内力的人,绝非常人。”她顿了顿,又道:“我记得你前年新研制出一种毒药,有色无味,入肤即化,且毒性剧烈。若中此毒,即便是有解药也来不及根治,当场毙命。” 话音刚落,四周抽气声一片,每个人眼神都微微变了变。 兰陵王抿着唇没有说话,皇后继续道:“若想完好,那必将是百毒不清再加上有浑厚内力之人才能险些保命。可即便是如此,也会大伤元气。刚才那箭是对准我的,可是我因犯病,根本提不起一丝一毫内力。若真中箭,即便不为那毒所伤,也定承受不住那强劲的力道,必死无疑。” 元倾帝一颤,更加拥紧了皇后,看着兰陵王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碧影直接尖叫起来,“兰陵王,小姐将你视作亲姐妹,你为何要害她。你忘记二十年前是谁不顾生死冲进火海里救你了吗?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皇后皱眉呵斥,“碧影,闭嘴!” “小姐!”碧影咬着唇,冷冷瞪着脸色惨白无血色的兰陵王,冷笑一声。“中原人即便是用弓箭,无论是打猎还是上战场,都用不到重如百斤的弓。只有孔武有力的大漠人,才会用那种弓箭。兰陵王原本就是来自草原大漠,不是吗?这毒又是你研制的,如若不是你族人在背后设计要谋害小姐,还能有谁?”碧影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也底气十足。 每个人都沉默了,碧影分析得没有错,兰陵王本来就是突厥公主,这支带毒的箭肯定跟兰陵王有关系。 望着一双双泛着冷意的眼睛,兰陵王苦笑一声,张嘴想要解释,却最终问了皇后一句。 “颜颜,你不相信我?” 皇后定定的看着她,忽而轻轻一笑。 “我信你。” 兰陵王一愣,继而激动得红了眼眶。 “小姐!”碧影不满的叫了一声。元倾帝也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皇后摇摇头,“刚才若不是她挺身相救,我都死了几次了。” 碧影一怔,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碧影,我知道你护主心切,可是我真的没有害颜颜,我…”兰陵王想要解释,可是失血过多的她头脑有些晕眩,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娜娜!”皇后惊呼一声,凌汐涵脚步移动,接住了昏迷的兰陵王。 “先回去再说。”皇后看了看凌乱的局面,瞥了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持看戏态度的黑衣母女。 “将她们带回去。” 雅茗苑,是皇后身为武林盟主所拥有的一座别院,清新淡雅,精致朴素。凌汐涵一行人来到雅茗苑,由于伤者众多,皇后又体力不支,无法安心为兰陵王等人疗伤。是以凌汐涵就光荣承担了为兰陵王和碧影上药诊治的重任。元倾帝那一剑虽然伤得也不轻,但是好歹他内力深厚,再服用了皇后特制的灵丹妙药,几天就能痊愈。 三天后,兰陵王终于醒了过来,望着皇后的眼神非常复杂。 “颜颜,你不该救我的。” 皇后坐在床榻前,静默温婉的微笑。 “至少,我知道你没有背叛我,不是吗?” 凌汐涵在一边站着,听皇后这话,似乎早已知晓那放暗箭的人是谁了。 兰陵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皇后幽幽望向窗外,忽而开口道:“是你哥哥对吧。” 兰陵王猛然抬头,震惊的双眸中含着愧疚与复杂。 “颜颜…” 皇后缓缓回眸,那双清透明净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看得兰陵王霎时羞愧不已。 “他没死对吗?是你救了他。二十年来,他不甘心国破,一心想要复仇。你念着手足同胞,一直对我隐瞒对吗?二十年前他可以伙同先太子谋反,二十年后他当然可以联同反贼来杀我。当年他没有杀死我,今日又想故技重施,甚至还用了你配置的毒药。他动手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我身边保护的人太多,他不一定杀得了我。所以他才会借用你配置的毒,用大漠人才拉得动的弓箭。目的,就是要挑拨我们两人,好让我对你起疑,然后他就会诱导你反叛。” 兰陵王咬着唇,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皇后说起挑拨、反叛的时候,她表情才微微动了动。 “你都知道了。”她似意外又似了然,凄凉的闭了闭眼。“我劝过他很多次了,可是他仍及一意孤行。”她摇摇头,睁开眼看着皇后。“颜颜,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知道哥哥的野心,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真的想要杀你。” 皇后握了握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吧。”皇后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出去。 “颜颜!”兰陵王突然叫住她,目光含着一丝祈求。“别杀他,好吗?” 皇后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刚欲开口说什么,忽听得一个冷沉阴鹜的声音响起来。 “不可能。”然后大门陡然被人大力推开,元倾帝一脸冰寒的走了进来,一把揽过皇后的腰身,冷眼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兰陵王。 “漠?”皇后诧然的看着他。 元倾帝低头温柔看着怀中的皇后,“这一次,我不允许你再心软。” “可是…” “没有可是!”元倾帝不容置喙的打断皇后,“他既然敢对你放暗箭,就该付出代价。”元倾帝双目嗜血阴冷,转过头来冷冷看着因为他的话脸色越发苍白的兰陵王。 “看在你救了她的份儿上,朕不追究你私放谋逆之臣并隐瞒之罪。但,仅此一次。”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兰陵王静静的看着一脸冷漠的元倾帝,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她笑声由低变高,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元倾帝皱眉,“你笑什么?” 皇后黛眉轻蹙,似乎从兰陵王的笑声中明白了什么,眼神微微复杂起来。 兰陵王笑声渐渐停止,眼中还含有泪花。她看了看元倾帝,又看向皇后。 “颜颜,怪不得你会弃萧子秋而选他。呵呵…你没有选错,没有…”她说道最后有些喃喃自语,神色迷茫恍惚。 皇后抿唇看着她,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凌汐涵一直静静的站着,总觉得皇后皇上和兰陵王只见有什么故事。 出了房门,皇上和皇后并肩前行,凌汐涵默默的跟在身后。皇后看着远处的风情,忽然轻轻说了一句。 “原来她救我是因为你。” 凌汐涵愕然!元倾帝也是一愣。 “落儿?” “她至今未嫁,我以为她是被萧宁玄伤得太深,加之失子以及国灭之痛。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从未对你忘情。” 皇后表情叹息,“我一直以为娜娜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却不想,原来她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玲珑剔透的女子。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代表着什么,她也明白自己不能操控你,所以她才放下对你的感情,为了她的国家,选择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她勾唇,笑得有些凄迷。“当年,若我没有劝她放弃,今日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元倾帝抓紧她的手,坚定道:“没什么不一样,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即便你没有对她说那番话,我也不会娶她” 凌汐涵眼眸微晃,仍旧不发一言。 那边,碧影急匆匆而来。 “小姐,那两个刺杀你的女人醒过来了。”她瞥了元倾帝一眼,斟酌着说道:“那个年长的女人吵着要见你和皇上。”碧影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隐情一般。 皇后表情淡漠,“正好,我也想知道,我带地势怎么得罪了那个女人,会让她们那么恨我。” 眼角余光随意一瞥,这才发现凌汐涵一直跟在身后,再想到刚才丈夫光明正大的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可是当着一个小辈的面说得这样肉麻,她心里多少都有些迥态。 凌汐涵自然看出了皇后的尴尬,她眉眼一扬,笑道:“姨母,我们过去吧。那日我瞧着那两个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这个凌汐涵倒是没有说谎,那两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她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那种灵魂被狠狠撞击的感觉,她至今都没有忘记。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女子,好像跟她有着莫名的关系。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除了在京都认识的那些人,还真想不起什么时候认识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女人。 皇后蹙眉,“似曾相识?”她心中也有诧异之色。 “走吧,去看看。”她倒是真的想知道那两个女人的来历,那次刺杀他们死伤太重,再加上那两个女人已被活捉,她也懒得去调查。 一行人来到客厅,在门口处碰到了萧霆轩。 “父皇,娘。”他叫了一声,凌汐涵皱眉,这称呼分开来还好一点,连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别扭。 皇后脚步微顿,“这里不是皇宫,就不要那么多拘束了。”皇后意有所指,萧霆轩怎会听不出来? 他淡雅一笑,“是。” 皇后眼眸微闪,终究没再说什么。倒是元倾帝看了萧霆轩一眼,眸色幽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厅内,萧绮兰早已命人将那两个黑衣女子押了上来。此刻她们脸上的黑巾已经被拿掉了,由于伤势未痊愈,脸色有些微的苍白,可是却仍旧掩盖不了天生丽质的容颜。 望着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凌汐涵心头再次被狠狠一击,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她仔细打量让她出现莫名情绪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生得极为美丽。精致如画的眉,灿烂若星辰的眸子,小巧而挺立的鼻梁,粉红的菱唇,再配合那一张鹅蛋脸。怎么看都是一十足的大美人,绝对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再看她身旁的中年妇女,与她女儿相比,这个妇人明显逊色不少,若非那眉目间隐隐相似的神韵,很难相信她们是母女。那妇人虽然长相算不得出众,但是眉宇间独有一种属于女人的妩媚,身段也是妖娆纤细,肌肤白皙如雪,可见保养得很好。这样的女人,要是放在大富人家,至少也是个贵妾。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人,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品茶。 “说吧,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那中年妇女不屑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眼眸幽幽望向皇后身边的元倾帝,眼里含了丝凄怨。 “殿下,您不记得素素了吗?”她眼眶氤氲了一层迷雾,泪眼朦胧,欲语还休。 此话一出,大厅内所有人都是一怔。殿下?皇上是一国之君,应该称之为陛下才对。一般只有皇子和未出嫁的公主才能称之为殿下。这女人如此称呼,那便是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与他相识并且关系匪浅了。 凌汐涵不由得看向皇后,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神带着几分古怪的看着身边的元倾帝。 “你认识她?” 元倾帝宁眉,眉眼罩上冷霜,眼底含带着浓重的杀气。 “不认识。” 凌汐涵挑眉,皇上的样子不像说谎,可是看那妇人的样子,也不像说假话。她再次看向那妇人,眼中多了几分探索。 那妇人见元倾帝否认,瞪大了双眸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殿下,你…你居然?”她似乎非常悲愤幽怨的看着元倾帝,眼中雾蒙蒙的泪水顷刻而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好不令人怜惜。 凌汐涵眉头深锁,她没有看那个名为素素的妇人,而是看着她身边的少女,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眼熟,可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妇人又幽怨带着一丝恨意的说道:“呵呵…你已经被这个狐媚的女人迷惑住了心神,当然不记得当年的钱素素了。” 元倾帝脸色一变,眼底带着一丝震惊跟诧异。身侧破风声响起,他下意识的手指发力,化去了萧霆轩发出了指力。这一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只听得轰隆一声,门框那扇雕花檀木大门倒塌成灰。 众人惊愕抬眸。 “父皇?”萧霆轩更是有些不可思议,父皇怎么能够容忍其他女人侮辱娘?其他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看向那对母女的眼神越发的异样,只不过每个人的脸色有带着浓重的敌意跟防备。 皇后微微挑眉,“她是何人?”她并没有生气,丈夫对她的感情她自然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为了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而心生芥蒂呢?只不过她很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够让他包容至此。 见她神色没有丝毫不虞,元倾帝这才松了口气。他回过头来紧紧盯着钱素素,声音仍旧冷漠。 “你是钱素素?” “呵~”钱素素仰头,“殿下终于想起素素了吗?”她目光幽幽瞟向静坐的皇后,眼底闪现一抹恨意,然后又带着一丝挑衅的说道:“那么殿下可还曾记得…我的母亲曾氏?” 元倾帝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越发的深沉。皇后眼眸平静如初,“曾氏?就是你说过的奶娘?” “嗯。”元倾帝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她是为救我而死。” 话到这里,凌汐涵总算明白了。原来是恩人的女儿啊,怪不得一向爱妻如命的元倾帝会容忍那钱素素对皇后不敬呢。 只是,听钱素素的语气,似乎她跟元倾帝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皇后优雅的端正了坐姿,神态雍容大度。 “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元倾帝的脸黑了下来,“胡说!” 那钱素素却是挑眉笑了,“殿下不记得了吗?母亲临死前让您收了素素的。素素成年后,就跟着你搬进了王府。” “闭嘴!”元倾帝脸色阴黑,瞧着身边的妻子已然有些不悦了,他连忙抓住皇后的手。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信她。” 皇后没有说话,元倾帝眼里多了丝焦急。 “我把她送给殇做侍妾了。”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四章 凌汐舞? 厄?这下子不止是皇后惊讶,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诧异。只有凌汐涵,眯了眯眼,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走到那对母女面前,目光落在那从皇后一踏进来就一直用倔强仇恨的目光看着皇后的少女身上。 “你姓什么?”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少女有几分面熟呢,经元倾帝这么一说,她突然发现,这个少女跟她父王居然有五分相似。说来也怪,她们兄妹几个,除了凌汐涵,每个人都跟忠义王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凌泓和凌汐晴。现在见到这个少女,她蓦然明白了那种心灵的撞击是怎么回事。那是血缘至亲的感情,这个女子是她的姐妹。 她这么一问,刚才惊愕的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到那少女身上,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变化。 那钱素素见挑拨不成,恨恨的瞪了凌汐涵一眼,那一眼如毒蛇般狠毒。她身边的少女则是讶异的抬眸看着凌汐涵,刚一触及到她的面容,心里就衍生出几分亲切感。 “你是谁?” “忠义王凌绝殇的次女凌汐涵!” 那女子悠的瞪大了双目,她身边的妇人也瞪圆了双目。她根本就没有料到在这里居然能见到那个男人的女儿。这些年她独自带着女儿飘零江湖,根本就无暇心思与打听关于那男人的一切。没想到… 元倾帝忽然开口了,“她当真是你女儿?”声音里充满了怀疑与质问。 皇后疑惑的侧眸,看那女子的容颜,再联系到钱素素与忠义王的关系,很明显那女子就是忠义王的女儿嘛。他为何这样问? 难道? 钱素素听闻这一声质问,双眼暴睁,眼里满是愤怒。 “她当然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她凄厉的大吼,眼睛也湿润了。这些年她远离京都,一个人将女儿养大有多么不容易?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了解。而那个男人,喝!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世上还有钱素素这么一个人,也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娘…”身边的少女唤了一声,眼底有着心疼,更有着恨意。她突然愤然抬头,大声道:“我叫凌舞!” 凌!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意外。只是,元倾帝的眉头却紧紧的皱起。 “他居然没让你喝避子汤?” 皇后蹙眉,面色隐有不悦。那钱素素却是笑了起来,“呵呵呵…避子汤?呵呵…”她边笑边看着皇后,眼神透出妖冶。笑着笑着,她就低下了头,神色隐有回忆和迷茫。 “对啊,当初凌府的女人可不少,可是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任何女人都不敢私自怀孕。呵呵,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皇后!” 皇后脸色微变,钱素素却视若无睹,径自说着。 “当年要不是你拒绝了他,他心伤醉酒闯入我的房间,第二天又慌乱逃离,以至于忘记了让我喝下避子汤。” 这下子不止是皇后,元倾帝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的难看。凌汐涵隐约知道,当初忠义王妃就是趁着她父王喝醉酒爬上床的。那个时候正逢皇后大婚之时,也是他父王心碎绝望之时。这钱素素的经历,倒是与王妃如出一辙。 “可是没过多久,他居然驱逐了府中所有女人?”钱素素说到这儿,眼神带着刻骨的冷意和恨意的看着皇后。“殿下…”她看着元倾帝,流出了眼泪。“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偏偏在那个时候我居然有了身孕。可是那个男人,他居然那么绝情,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泛着森冷的寒意。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喜欢上一个女人,一个臭名昭着的无盐女,还是个残废…” “闭嘴!”元倾帝再也听不下去了,妻子为何会双腿残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那时他心里永远的伤疤。 相对于元倾帝愤怒,皇后却是淡然自若。 “然后呢?你就生下了一个女儿是吗?” 钱素素没有回答皇后的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有着明显的讥诮。 “我只恨我武艺不精,杀不了你这个妖女。可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魅惑圣上,干预朝政,无视祖宗家法,大逆不道,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元倾帝早已黑了一张脸,眼中散发着浓烈的杀意。皇后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每个人都莫名其妙。 “落儿?” 只见皇后不疾不徐的站起来,走到钱素素和凌舞的面前,绝世清华的容颜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多行不义必自毙?恩,说得好。”她围着钱素素转了两圈,“妖女?呵呵…这些年无数人骂本宫是红颜祸水,可是还没人敢当着本宫的面说本宫妖女的。唔…不错,你很有勇气,也很有胆量,本宫欣赏你。” 厄?钱素素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讶。 皇后却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凌舞身上,“凌舞是吧,不,你应该叫凌汐舞。啧啧啧!还真是个大美人呢,凌绝殇那厮还真是好福气,女儿一个个的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算起来,你也应该有二十岁了吧。”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的说道:“二十岁啊…那年,我也才二十岁…”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凤目刹那间迷茫消散,回到了现实当中。 她看着钱素素,突然笑了一下。 “被人利用的滋味儿如何?” 钱素素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皇后目光淡然的看向门外,带着几分叹息跟无奈。 “戏看完了,还不准备出来吗?”她慢慢抬头,红唇吐出两个字。 “玉双!” 随着话音落下,皇后身形一掠,已经飘然飞了出去。接着凌汐涵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元倾帝也跟着掠了出去。她还未回过神来,手就被一只大手包裹着,飞了出去。 耳边风声呼呼,景物不断变幻。凌汐涵被萧霆轩揽在怀里,几个起跃后落在了树丛中。 只听得风中一阵打斗声传来,凌汐涵抬眸望过去,空中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忽闪忽现,白绫翻飞,青菱如梦,如蛇般卷绕起落叶纷繁。而元倾帝就站在花丛中,目光紧紧锁住皇后,却是没有一点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凌汐涵皱了皱眉,就见空中二人击掌后分开。皇后稳稳落下,而礼亲王妃,却是退后了几步,脸色有些难看。 “这么多年四姐远离江湖,武功却没有丝毫退却,真是让小妹我吃惊不已啊。” 皇后淡淡而笑,眉目间却有着凌厉。 “小妹?”她勾唇笑的有些冷,“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妹。” 礼亲王妃一震,凌汐涵诧异,身旁的萧霆轩也有些微的愕然。而元倾帝,却仍旧淡漠平静。 “四姐在说什么,妹妹我听不明白。”礼亲王妃眯了眯眼,摸不准皇后这话是试探还是笃定。 皇后笑着,眉目有些黯然。 “当年我和师姐联手夺回琉璃宫,玉蝶璇逃离。这其中,有你的功劳吧。” 礼亲王妃挑眉,没有说话。皇后的眼神却更加冷了。 “因为你…是玉蝶璇的关门弟子。” 礼亲王妃笑了起来,“四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既然已经被拆穿了,礼亲王妃干脆不再隐瞒了。 “果然是你!”皇后眯了眯眼,身侧的双手悄然紧握,凤目中散发出凌冽逼人的冷意。凌汐涵察觉到,元倾帝在那一瞬间浑身冷意骤然散开,眼瞳中流动着深暗的阴鹜和杀意。她心中有些纳闷,玉蝶璇和皇后的师父只见的纠葛她多少也知道一些。这礼亲王妃若是玉蝶璇的关门弟子,那便是皇后的同门师妹。就算当年琉璃宫动乱之时,礼亲王妃出于道义帮助自己的师父洮南,皇后心里有所不满。但是皇后不是一个残忍狠毒的女人,都过去二十年的事情了,她该不会对礼亲王妃产生仇恨才是。 没错,就是仇恨,凌汐涵真切的感受到了。不止是皇后,还有皇上,甚至是萧霆轩,他们身上都散发出冷冽的愤怒。 “是我又如何?”礼亲王妃一脸清冷,丝毫不惧于皇后。 元倾帝衣摆一动,就要出去。皇后却骤然凤目裂开,无声阻止了他。 “当年琉璃宫被灭,师姐战死,玉蝶璇被救走,也是你在暗中帮衬的吧。”皇后嘴角划过冷讽,“琉璃宫关押重犯的密室向来就只有琉璃宫宫主和其心腹才知道。即便是当年的梅兰菊竹也不得而知。当年我将琉璃宫交托给师姐后,便嘱咐她将密室外的机关暗道重新布置。但由于时间关系,再怎么改也是万变不离其宗。而你,这个前任宫主的关门弟子,向来在所有人面前最为神秘的存在,就在那个时候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 皇后淡淡的诉说着,仿若那些事是她亲眼目睹一般。 “你里通萧华煜救走玉蝶璇,还把琉璃宫所有机关防布图交给他,让他轻而易举的灭了琉璃宫。不但如此,云裳也是你故意留下来的吧。你故意让她给我报信,目的就是要让我受惊。你明知道我已经怀孕近八月,临盆在即。你却故意让我得知琉璃宫覆灭的消息。如果我没猜错,你最初的目的应该是想要我受惊早产,然后一尸两命吧。”皇后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眼中也爆发出浓烈的杀意。 凌汐涵已经完全震住了,萧霆轩紧握拳头,凤目含着怒意与痛意。元倾帝更不用说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礼亲王妃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礼亲王妃一直都静静的听着皇后的叙述,没有开口打断她。直到皇后说完,她才深深看向皇后。 半晌,礼亲王妃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四姐仍旧那般聪明,真是让小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凌汐涵挑了挑眉,礼亲王妃这算是承认了吗? 皇后神色淡漠的看着她,眼神中冷漠夹杂着叹息。 “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一来就送给我这么大个礼物,我还真应该好好谢谢你呢,你说对吧?”她凤目妖妖,带着如水般的笑意,却犹若冰山上的雪水,明澈而锐利。 礼亲王妃一笑,“四姐不愧为女中诸葛,英明睿智,堪当世间女子之典范。” 皇后看向礼亲王妃的眼神有叹息有悲悯有无奈也有冷漠。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争强好胜。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看见了你眼中深藏的嫉妒和恨意。当时我不明白你的嫉妒和仇恨是为何而来,我和你并无交集。即便是这么多年来你多次诋毁于我,我也只当你是为了欧阳痕而已。” “是,我是恨你。”礼亲王妃这个时候再也不掩饰对皇后的仇恨。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该恨你吗?” 皇后目光变得淡然,“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和我作对,包括利用你的哥哥,包括天云。包括…你的儿子。” 提起欧阳宸,礼亲王妃目光突然红了起来。 “你不配提及我的儿子,你不配。” 凌汐涵觉得礼亲王妃似乎对皇后有一种近乎疯狂的仇恨,那种仇恨深入骨髓,绝非只是因为爱。 皇后叹息一声,“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身份的吗?” 礼亲王妃神智清醒了些,冷冷看着皇后。 皇后淡淡道:“你很聪明,这些年来从来不在我面前露出你的实力,更将你会‘倾舞剑法’隐藏得严严实实的。再加之这些年我的确疏忽于江湖之事,却也没有怀疑到你头上。若非你上次急切的想利用华容一事来打压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背后竟然隐藏了那么大的势力。呵呵~你当真是好本事。不过你太急躁了,让我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留意被我忽略多年的琉璃宫。” 她说到这儿再次看了礼亲王妃一眼,“你以为五长老六长老和掌刑堂堂主以及司法堂堂主都背叛我投靠你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暗中操控琉璃宫大半成员,暗中盗取琉璃宫秘籍意图称霸武林我不知道吗?”皇后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提高,全身威严散开,震得礼亲王妃瞳孔一缩。 “你——” 皇后漠然看着她,“你以为我稀罕琉璃宫宫主之位?”她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就是想一步步吞噬琉璃宫,然后将我赶下台,自己做宫主,好让琉璃宫成为你自己的后盾吗?玉双,你的算盘打得好。可是你怎么不想想,琉璃宫乃是我一手重建。你以为,我的人真的那么不堪一击被你三言两语挑拨就能轻易的背叛我?如若真是那样,你暗中筹划了十多年,为何还是不敢迈出第一步呢?你以为利用一个凤天歌分散我的精力就可以从中取利吗?” 皇后扬眉,傲然冷笑。 “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坐阵琉璃宫,你就可以取而代之?”她目光含着丝丝轻蔑,“玉双,如果你有这种想法的话,我只能说你很幼稚。” 幼稚?礼亲王妃被皇后激怒了。 “你是故意的,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看我像个傻瓜一样自编自演。而你,就等我中计后再来嘲笑我。”她目光碎裂,恨意如洪水般奔流而下,杀意已起。 元倾帝一直冷眼看着,手握拳头放在背后。只要礼亲王妃一有动作,他立刻就会出去保护皇后。 皇后却是摇摇头,“其实我不太喜欢看戏的,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真的。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那么多年不被我发现,这份隐藏力确实让我惊讶。”皇后这话说得很中庸,没有丝毫讽刺的成分。 “其实你说得不完全正确,五长老六长老的确已经投靠于你。包括你暗中训练用来对抗琉璃宫的三十六绝煞,都是你的心血。” 礼亲王妃震惊中带着疑惑,“既然你知道,为何?” “你想知道我为何还视而不见?”皇后截断礼亲王妃的话,看着天际,幽幽道:“轩儿是大倾唯一的皇子,他想要继承皇位,也得历经重重考验波折。这是当年你说过的话,不是吗?而身为琉璃宫的传人,也自当如是。” 萧霆轩一震,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凌汐涵侧目看他,垂帘的眼睫,没说话。 礼亲王妃双眼圆睁,“你利用我?” 皇后摇摇头,“各取所需罢了。你想要瓦解琉璃宫,我想要培养合适的继承人。下一任琉璃宫宫主若是连这点事情的解决不了,也枉费我的栽培了。”她嘴角一勾,“不过呢,我却不会让你有机会做出任何有危害琉璃宫的事情。” 礼亲王妃看着皇后半晌,冷笑。 “四姐果真算无遗漏,小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冷冷看着皇后,抬高头颅,冷傲看着皇后。 “我当初那么做,便知道有这一天,我不后悔。既然被你发现了,我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处置我?” 皇后垂眸黯然一叹,“玉双,值得吗?” 礼亲王妃乍然目光冷冽如冰封,声音也多了几分尖锐。 “值得吗?哈哈哈…”她大笑出声,“我只是不甘心。”她眼中一片阴霾,“为什么我永远都要活在你的阴影里?” 皇后敛眉,静静说道:“所以你找到钱氏母女,利用她们趁机杀我。可是你知道我身边保护的人太多,她们母女俩想要得手几乎是不可能。因此你将计就计,让钱氏挑拨离间,想让我夫妻二人反目成仇,对吗?” 礼亲王妃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含着冰川一样望着皇后,眼底深黑一片。 “不,远不止如此,你还利用了含烟。”皇后眼眸陡然犀利如冰,那层薄冰之下还隐有一丝黯然。“含烟屡次刺杀涵儿失败,又心知我对她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她不甘,她恨。并且将这恨又扩散到我身上,而你,就正好利用了她的嫉妒,她的仇恨,让她不惜动用了夺命楼顶级杀手,杀我!” 凌汐涵陡然一惊,目光深沉黝黑,隐隐泛着寒光。 礼亲王妃妖娆一笑,“被自己保护疼惜的侄女儿当做仇人,四姐很伤心吧。” 皇后静静的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话。 “落家满门荣耀,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落氏一族历来嫡系子嗣稀少吗?” 礼亲王妃一怔,皇后又淡淡道:“我父亲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纳妾,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凌汐涵忍不住移目看向皇后,皇后之父落老丞相与其妻伉俪情深,一生未纳妾,在很多年前被传为佳话。其实她心里也有疑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老丞相与其夫人感情深厚,可是这个时代的礼教如此深严,皇后之母白氏没有诞下男丁,即便是老丞相不愿意纳妾,那么落老太爷呢?也允许她这样做吗? 似乎猜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一般,皇后嘴角挽起淡淡的笑容,眼神默然而悠远。 “我永远都记得,十三年前我无意中在父亲书房里翻到落氏先祖留下的一本手札,最后一页写的一句话。”皇后悠远明透的凤目慢慢落在对面的礼亲王妃身上,嘴角淡淡勾起。 “落氏不必世代繁荣,只需后继有人即可。” 礼亲王妃怔住,凌汐涵眼眸微闪,心里有些敬佩。 皇后笑容清浅而漠然,“当年我父亲执意只娶我母亲一人,便是祖母也因为母亲未诞下男丁而心中不满,可是最终却没有说什么。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那本手札上的内容,历来只有落氏门阀族长才知道。”她看向礼亲王妃变幻不定的脸色,凤目微微一叹。 “所以当二哥刚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时候,父亲才会毫不犹豫的辞官。玉双,这些年你心里想的只有你自己,你只想着怎样打败我怎样凌驾在我头上。你非愚钝之人,可是你却纵容五弟和天云为所欲为,这其中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一个从来不将你放在心里的男人,值得你如此费尽心血甚至可以不顾整个家族吗?”她真的不明白,当年姐姐也是这样,如今玉双也这样。为了一个从来漠视她们的男人,真的值得她们为之付出一切吗? 礼亲王妃从震惊到了然然后再是痛苦,最后又冷笑。 “值不值得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凌汐涵脸上,微微一顿,眼里讽刺更浓。 “凌绝殇、萧子秋,他们不也是为你神魂颠倒吗?哪怕你从来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她说道最后有些喃喃自语,冰冷的瞳眸中闪烁着浓烈的伤痛。 皇后一顿,却没有说话。 失神也不过一瞬间,礼亲王妃很快就恢复冷漠。 “像你这样一个冷酷绝情的女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为你如痴如狂,甚至不惜性命?”礼亲王妃绝艳的容颜冷傲而不屑的看着皇后,眼底却划过一丝疼痛和嫉恨。 皇后沉吟着,静静的看着对面冷漠阴沉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 “玉双,你错了,我不是无情。”她顿了顿,声音变得轻柔而飘幻。“我只有一颗心,所以我只对一个人有情。” 凌汐涵明显察觉到,元倾帝俊秀挺拔的身影一颤,幽深如谭的眸子绽放出璀璨的烟火,本就风华绝代的容颜更是潋滟生华。他几乎克制不住狂跳的心脏,那样的激动和狂喜充斥在他的心间,让他除了感动就是幸福。 礼亲王妃微微怔了怔,而后讥讽道:“是吗?那你对萧子秋呢?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沉默,凌汐涵微微敛了敛眉,并不说话。 良久,皇后才抬起眸子,眸光清明如水,清澈若明镜。 “我初入异世,茫然徘徊痛苦之时,他是第一个伸出手给我温暖的男子。”她目光定定的看着落玉双,静静的说着。 “他是第一个说爱我,说想要娶我,想要对我终生呵护的男子。所以我感激和感动,视他为男颜知己。玉双,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一个女人,在经历一段刻骨铭心却又求而不得的感情后,便会心如死灰。那个时候的我,对任何男人都拒于千里之外。唯有他能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心。我不爱他,但是我感激他。他三番两次救我,可我却一直在伤害他,所以我心中愧疚。可是无论是感动也好,愧疚也罢,都不是爱。是,这些年我是不能将他忘怀,那是因为我将他视作今生好友知己,仅此而已。而我的丈夫…”她目轻悠悠,似无意之中飘过身后繁茂的花丛,目光漾出水般的柔和,嘴角也微微扯出一抹淡然若水却绝美至极的笑容。 “才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这句话皇后说得十分坚定,令站在花丛中的元倾帝几乎都要激动得流出眼泪。他握紧了双拳,想要冲出去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温存一番。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脚好似被土粘上了,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呆呆的,痴痴的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眼中满是深情爱恋。 萧霆轩一直站在他身侧,此刻回眸看他这般激动不能自已的摸样,不禁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 礼亲王妃似乎被皇后这番话惊呆了,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那个倾国绝世的女子。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高傲,那样的出尘不染,若开在雪山之巅的洁白雪莲,任似红尘万丈,污浊不堪,也不能让她染上丝毫的杂质。 她忽而狼狈的撇开头,被她光芒耀眼的女子灼得眼睛酸涩生疼。她努力克制着,克制着心中的起伏跌宕。 二十年了,二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嫉妒这个女人,无时无刻都想将这个女人踩在脚底下,让那个男人看一看,谁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争了那么多年,嫉恨了那么多年,努力了那么多年。但是在这一刻,在亲眼见到这个女人身上华光璀璨的光芒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在她的面前,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微而渺小。这样的女人,本来就该高高在上。可是她不甘啊,真的不甘啊。 她一向心高气傲,从不服输,可是却从一开始就输了丈夫的心。 所以她恨,她不甘,所以她一定要证明自己比这个女人强。只有这样,他才会回头,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是最爱他的女人。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要那么耀眼?耀眼得让世人都甘愿臣服在她脚底下?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都已经嫁为人妇,还是有那么多男人为她疯狂着迷? 皇后看着她,而后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深远也有些苦涩,更有着莫可名状的萧索和叹息。 “以前我总说子秋太过执着,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感情,有时候并非不是刻意的执着,而是心不由己而已。” 皇后一言落,不止是礼亲王妃呆愣住了,凌汐涵也微微挑了挑眉,看向皇后,却没有说什么。 礼亲王妃咬着唇,复杂的看着皇后。 皇后轻轻一叹,“玉双,你本聪慧,却为何要钻牛角尖呢?” 礼亲王妃嗤笑一声,眼瞳有些苍凉和悲哀。 皇后目光幽幽飘向远方,“含烟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在暗中也出了不少的力吧。”皇后淡漠的凤目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淡然中透着一丝冷漠。 礼亲王妃目光乍然一深,扬唇冷笑道:“呵呵…她?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没听说过吗?” 皇后凤目陡然幽深,“你?” 礼亲王妃目光浮现得意与冷寒,“没错,我早就知道了。她是你姐姐落倾城的女儿。”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看着皇后的眼神越发的冷漠仇恨。“我真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们姐妹了,一个夺走了我丈夫的心,一个又来勾引他。偏偏我还要善待情敌的女儿?呵呵…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皇后凤目深邃,“果然!”她微微阖了眸子,眉宇间夹在些许疲惫轻叹。 “上一辈的恩怨,何苦要延续在下一辈身上?玉双,这么多年,你不累吗?”她眼中露出些许的怜悯。 一看见她这种眼神,礼亲王妃本来还算冷静的容颜立刻陇上了暗沉阴鹜,眼瞳也变得阴狠嗜血起来。 “累?我这些年的苦楚,不全是你们姐妹害得吗?你又何苦这般假惺惺?” 元倾帝周身散发出阴沉冷冽的气息,双眸阴沉如海,手指青筋暴起,可见他有多么愤怒。 皇后仍旧是静静的看着礼亲王妃,“玉双,你错了,这些年困住你的是你自己,不是别人。” 礼亲王妃冷哼一声,“若非当年你姐姐刻意为之,我又如何能有今日?”她眼瞳蓄满了深深的仇恨。 皇后沉默,这件事的确是她姐姐做得不对。 见她不说话,礼亲王妃更加得寸进尺。 “四姐,落倾城不愧跟你是亲姐妹。她没办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却有办法留住一个男人的身。”她嘴角勾起妖冶的笑,眼瞳深沉闪烁着浓浓的嘲讽。“我还真是佩服她呢,凭着一个弃妇的身份居然也能挑拨得一个男人与虎谋皮,甚至差点带来亡国之灾。呵呵呵~她还真是有本事呢,一个残花败柳之身,却能让那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她嘴角勾出凌寒轻蔑的笑,“我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女人,我若是落倾城,被休之后早就找根绳子上吊了,省得丢了整个落家的脸,简直不要脸!” 礼亲王妃话音落下,皇后凤目陡沉,声音也多了一抹凌寒。 “玉双,当初你娘是怎么嫁给二叔的,你比我更清楚。” 礼亲王妃脸色白了白,眼瞳幽暗下来。皇后又淡声道:“你我虽然不是亲姐妹,但好歹都系出同宗,别逼我说出更绝情的话来。别忘了,你也姓落。” 礼亲王妃咬唇,愤恨的瞪着皇后。皇后目光飘然望向远方,幽幽道:“玉双,这些年我一直忍让你,可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皇后目光定定落在礼亲王妃脸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深幽一片。“你性子要强,从不肯服输。你不是喜欢斗吗?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好好的跟你斗一斗。”皇后的声音很淡,但是却是中气十足,含着不可漠视的威严和魄力。礼亲王妃震了震,目光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而后冷然勾唇。 “你终于肯应战了。”这么多年,无论她怎么挑衅,这个女人从来都一脸的云淡风轻,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恼恨,却无可奈何。今天,她终于肯真真正正的与她比试一场。好,很好。她也想看看,她究竟输在哪儿。 “接下来的游戏,我非常期待,相信四姐不会让我失望的。”礼亲王妃勾唇而笑,然后足尖轻点,飞身离去。 皇后抿着唇,看着空中卷起的落叶,凤目深沉如海。 这时候,元倾帝萧霆轩以及凌汐涵才走了出来。 “娘”萧霆轩叫了一声,皇后笑了笑,对上元倾帝深邃怜惜的眸子,她凤目微闪,眼角余光见凌汐涵眯着眸子,一脸所思的样子,不由得轻声开口。 “涵儿,你在想什么?” 凌汐涵在想刚才皇后说起礼亲王妃生母的事情。上次在宫门口从左相和礼亲王妃的争执中,她知道礼亲王妃和左相并非同母所出。大倾国虽然民风开放,可是对于嫡庶之分还是非常严厉的。如若礼亲王妃是庶出,那么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嫁给当初的礼亲王欧阳痕。可是听方才皇后所言,似乎这其中又别有隐情。 只不过这是落家内部的是是非非,她一个外人,况且还是一个小辈,就算心里再有疑惑,也不好询问。 皇后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疑惑,眉眼暗了暗。 “玉双的母亲…是我二叔的继妻。” 继妻?凌汐涵微微讶异,却没有打断皇后。 皇后目光眺望远方,身边飘飘扬扬的合欢花撒了一地,落在她白色的裙裾边,她墨发飞扬,眉眼精致如画,仿若画中仙子般美丽。 “落家世代便是簪缨世家,从天朝开国,落氏一族便在朝中有着举足重轻的地位。然而落虽然是世家大族,可是历来子嗣却寥落稀少。直至我祖父那一代,便只有我父亲和我二叔。我父亲十一岁考中秀才,十三岁中进士,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我二叔,虽然在文学上面也颇有造诣,可是二叔生性不喜朝堂,只是碍于祖父逼迫,才不得不参加科考。” 皇后目光静默,声音淡然的述说着。 “我二婶也是出身世家大族,自小便与二叔订了婚,也算是青梅竹马。二人成亲后,虽然谈不上伉俪情深,但是也算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二婶又相继生下了大哥和二哥,祖父非常开心。可是就在那一年,厄运不期而至。”皇后说到这儿,声音低沉下来,凤目幽幽夹杂着深沉的冷光。 “那个时候夜阑还未归顺天朝,天下纷争不断。大概四十年前吧,夜阑来犯,先帝御驾亲征,战争持续多月,我方娘草不足。当时身为京城总督的二叔便奉命送娘草去前线久远,可是却在中途遭到山贼的截杀,那些山贼个个武功高强,烧杀抢夺。随行的侍卫全都被杀了,二叔双拳难敌四手,不堪力敌,眼看就要命赴黄泉。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美貌女子从天而降,救了二叔。” 听到这儿,凌汐涵也大概猜测到故事的结局了。无非就是美女救英雄,而后两人日久生情云云。这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不足为奇。而皇后的回答,也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那女子乃是江湖中人顾氏。那顾氏长得非常貌美,她身上除了有大家闺秀的秀美温婉,还有着江湖女子的英气洒脱,二叔很快就迷恋上顾氏,将她带回了家里,还要娶她为平妻。那个时候二婶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哪里受得了这个屈辱?囔着就要回娘家。祖父也非常的愤怒,若是二叔因感激顾氏救命之恩想要纳她为妾,那么祖父不会反对。可是就这样娶一个身世不明的江湖女子为平妻,是断断不可能的。于是二叔和祖父因为此事争执不休,也因此而厌恶二婶的善妒。就在这个时候,顾氏居然查出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皇后垂下眼帘,掩下眸中情绪。 “这在子嗣单薄的落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于是顾时立刻身价百倍。尤其是向来注重子嗣的祖母,更是欣喜,甚至默认了让二叔娶平妻之事。奈何落家的男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太过老迂腐,把礼义廉耻看得比什么都重。祖父在知道顾氏有孕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大发雷霆之怒,说顾氏不知检点…”皇后说道这儿眼神有些闪躲起来,似乎是有些心虚。 她看了眼身边的元倾帝,正对上他投过来温柔含笑的眼神,皇后蓦地脸一红,别开脸去,眼神越发的闪躲了。 凌汐涵先是很纳闷,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眼底流露出会意的笑光。她已经猜出来了,皇后跟皇上肯定是在婚前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在讲起这一段的时候,才会那么不自然。 见凌汐涵笑的暧昧,皇后更是尴尬,轻咳一声,赶紧的继续之前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还未出生,只是后来听我母亲说起过,那顾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两面三刀,最会装柔弱博同情。偏偏二叔还就吃她那一套,被顾氏挑拨得跟二婶的感情也越来越淡,跟祖父的裂痕也越来越深。最后祖父一怒之下就将二叔赶出了家门,本来只是想要吓唬二叔的,可是没想到二叔这一次居然那么决绝带着顾氏离开了。不但如此,二叔还受顾氏蛊惑,说二婶善妒将来带不好孩子,便留下书信,将才三岁的大哥和还未满一岁的二哥也带走了。二婶受了打击,当场就晕倒了,孩子…也流掉了,从此后便郁郁而终。祖父也被二叔起得大病一场,没多久就去世了。祖母也是对二叔心寒了,面对二婶娘家的指责又深觉无颜见人,没多久也跟着祖父去了。”皇后叹息一声,“听说二叔后来带着顾氏回来几次,可是我父亲恨他为女色所惑间接气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和父母,硬是将他赶出了家门。后来…呵呵,后来二叔大约是真心悔过了,也冷待了那顾氏,可是那个时候顾氏已经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他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她仰头深吸一口气,“只不过那顾氏看着温柔良善,背地里却是最为狠辣善妒的。她撺掇二叔背离家族还不够,私下里还虐待大哥和二哥…不过那女人或许是坏事做多了吧,没过多久就死了。而玉双,呵…玉双就是像她母亲的性子,喜欢争强好胜。因为生母出身江湖的缘故,她自小也被送出去学艺。不过还好,玉双虽然性子要强一些,倒是没有她母亲那样恶毒。只不过这些年…。”皇后说道这儿,低眉叹息一声,脸色暗淡了下来。 没有顾氏的恶毒?凌汐涵挑眉,眸中泛着丝丝冷笑。那礼亲王妃看起来倒还真不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甚至看起来还是端庄有礼,温柔和善的大家闺秀。可是她看着却不尽然,那落玉双根本就是心思狭隘的女人。自己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就反过来暗恨皇后。有一点她始终没有搞明白,按说那顾氏如此恶毒,左相落文谦和其兄长应该很是痛恨她才是。再一个便是,这个时代的礼法是非常严格的。一般像落氏这样的簪缨大家族,内部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都会被御史文官抓着不放。何况那落家二老爷还是那样一个宠妾灭其,气死父母的逆子。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来,那么即便繁荣如落氏家族,就算不倒,只怕光芒不在了吧。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皇后又道:“落家乃世家大族,礼仪严谨,出了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让外界知晓。祖父对外界放出的言论却是,二叔不喜朝堂,独爱经商。落氏满门乃书香之家,老一辈祖宗都有些迂腐不化,士农工商,商人便是最为低贱的。二叔此举算是打了整个落氏祖先的脸面,被祖父赶出家门也理所应当。所以,那些流言也慢慢的被压下了。至于玉双嘛,哎~虽然那顾氏蛇蝎心肠,但是大哥和二哥却是一腔正气,纵然心里对顾氏有太多的怨恨,那顾氏已死,那些恩怨也就散了,何苦弄得家宅不宁?只不过这些年玉双做得有些过分了,她屡次想拉拢二哥都遭到拒绝。她便认为二哥偏心与我,不帮着自己的亲妹妹,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的弟妹侄儿。更是将我暗恨在心。” 凌汐涵翻白眼儿,那什么礼亲王妃简直就是个变态,也亏得皇后忍了她这么多年。 皇后当然看出了凌汐涵的想法,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来,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萧绮兰和碧影也小跑着过来了。 “皇婶。” “小姐。” “钱素素和凌汐舞呢?”皇后淡淡问道。 萧绮兰道:“那钱氏不安分,我让人将她关了起来,至于那凌汐舞…”她说着看了凌汐涵一眼,欲言又止。 凌汐涵自然知道萧绮兰心中所想,凌汐舞的身份揭穿了,好歹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处置了。 皇后也望了过来,笑了笑。 “我刚才注意了下,你那个姐姐可是个傲气的。我看她本性不坏,多半是被钱氏给欺骗挑唆才会来刺杀我的。”她凝眸想了想,“算了,念在她是初犯,我也就不追究了。只不过你父王只怕还不知道他在明间还留有一颗明珠呢,你还是给他传个信回去。再怎么说,也得让你姐姐认祖归宗才行。” 凌汐涵倒是没说什么,元倾帝却蹙了蹙眉。 “她可是要杀你的。”对于要对妻子不利的人,元倾帝统统视为仇敌,必须杀之。 皇后淡淡来了句,“别忘了,她可是你的表侄女儿。” 元倾帝不说话了,他根本就不在意什么表侄女儿。关键是忠义王,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哥,他也不想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表兄闹得太僵。再说了,妻子都发了话,他也不会反驳。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五章 意外横生,冰释前嫌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临州这边皇后和元倾帝刚刚逃过一场精密的连环刺杀,而此刻的京都皇城,却是陷入一种紧张而诡秘的气氛之中。 巍峨华丽的恭亲王府,处处彰显着大气与磅礴,假山流水,山石林立,落英缤纷,如同暖春。淡淡的清香飘入窗户,与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中燃放的熏香融合,散发出符合季节的灼热与沉重。楠木嵌螺钿书桌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束发金冠,眉目俊朗中透着沉稳历尽风雨沧桑的淡定,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加身,勾画出他健壮修长的身影。微微一抬头,显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俊美的容颜。 此刻他面容凝重,看着手中一张小字条,待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后,他眼瞳内飞跃一道快光,似恼怒,又似松了口气。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皱眉。 “何事?” “王爷,邱先生求见。” 恭亲王沉凝的眉目一下子松懈开来,语气带着几分欣悦和急切。 “快请进。” 不一会儿,外面走进来一个青衣道袍的男子,面容俊秀儒雅,漆黑的瞳仁却泛着精光,让人不可小觑。 “邱池砚见过王爷”他恭敬有礼的朝着恭亲王拱手一礼。 “邱先生不必多礼。”恭亲王虚扶了一把,眉目略显温和。邱池砚,右相赵临风的谋士,才学满腹,心机深沉,谋略过人。 “谢王爷。”邱池砚也不客气,淡笑的坐到一旁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举止随意,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恭。可恭亲王对于他这种散漫的态度丝毫没有怪罪,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先生来得正好,本王正好有事想请教先生…” 邱池砚淡淡的笑了笑,“刺杀失败了?”他端着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淡淡的打断恭亲王的话。 恭亲王眼瞳浮现一缕惊诧,眼底划过暗芒,面色却带着几分敬重。 “先生果然消息灵通。”他沉了沉眼眸,“看来那礼亲王妃也不足以担当大任。” 邱池砚轻笑着放下茶盏,语气轻松自在。 “与皇后比起来,她的确是不堪一击。”那个蠢女人,妄想与皇后并肩,简直是不自量力。虽然他是赵丞相的谋士,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皇后,他心中倒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礼亲王妃其实也算是个奇女子,可惜她太高估自己了。 他叹息的摇摇头,世间怕是再难找出如皇后那般睿智美貌的女人了。脑海中忽而涌现凌汐涵那张冷傲脱俗的脸庞,他扬了扬眉,那个小女娃倒是不简单。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将天下第一庄的生意扩充全国三分之一,实在是不简单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眼角余光瞥到恭亲王眼眸刹那的迷茫,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王爷在想什么?” 恭亲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回过神来。 “皇上随身携带的暗卫已经被我们的人全都杀了,皇后…”他眼神轻微的闪烁了一下,才道:“皇后似乎又发病了,武林那边也不太安静,只怕有得闹了。”他眼中莫名的沉重,右手五指下意识的弯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恭亲王眼神的变动没有逃过邱池砚的眼睛,他故作不知。 “虽然我们损失惨重,可是不见得有坏处。” “哦?先生有何妙计?”恭亲王眼中带了丝笑意的看向邱池砚。 邱池砚眼神平静,“据我所知,礼亲王欧阳痕也在临州。他可是一向与皇上不对牌,此次凤天歌搅得江湖大乱,皇后一个人力不从心,再加上一个难对付的欧阳痕,只怕皇上自顾不暇。” 恭亲王皱眉,欧阳痕一直觊觎皇后美貌,这么多年了还是死性不改。 “先生便忘记了,太子也在临州。” 邱池砚笑的自信而淡然,“可是宁怀王也在临州。” “你是说?”恭亲王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邱池砚也不再多说,他站起来,对着恭亲王再次拱手道:“王爷,丞相让在下告诉您。皇上和皇后虽然在临州,但是京城的动向他们必然知道。皇上深谋远虑,必定会有所准备,据线报,安亲王已经快要抵达京城。丞相已经派人去阻止他了。我们此番接二连三的举动已经打草惊蛇,如果让他们找出证据来,对我们可就大大不利了。”他顿了顿,沉声道:“皇后如何不打紧,只要皇上没命回京,太子不能及时登基,那么王爷您就大事可成。无论如何,王爷您都是皇室宗亲,由不得他们反对。至于睿亲王府那边,王爷你尽可放心,在下定然会安排好。” 恭亲王沉稳的点头,“有劳先生了。” 邱池砚淡淡而笑,“王爷客气!”他眼睫微闪,压低了声音。 “王爷,在下听说,世子也近来似乎与王爷不睦。” 恭亲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哼了一声。 “那个逆子!” 邱池砚淡笑着说道:“王爷不必生气,世子爷年轻气盛,又单纯仁慈,只是对王爷您有所误会而已。只要王爷善加引导,假以时日,世子必然会明白王爷的苦心。” 恭亲王脸色和缓了一些,他如何能不知道邱池砚今日来最大的目的便是提醒他多多注意自己的大儿子,别被他钻了空子,坏了大事。他点了点头,“嗯,先生出来时间也久了,丞相那边可能等得急了,本王就不强留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邱池砚自然知道自己的多少都让恭亲王有些不悦。无论自己的儿子如何,那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自然容不得一个外人来说东道西。 邱池砚也不在意,“在下告辞。”他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迎面碰上一个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的俊秀少年。他脚步微顿。 “见过二公子。” 萧少贤淡淡笑道:“先生是来找父王的吗?” 邱池砚也笑道:“朝中不平,王爷乃是朝中栋梁,我家大人特命我前来拜访。” 萧少贤装作没有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依然笑得和煦。 “哦?那父王现在在书房吗?正好,我有点事情要找父王商量。” 邱池砚眼眸晃过一道快光,“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转过身来,邱池砚淡笑从容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这个二公子不简单,心机深沉绝对不可小觑。 萧少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高深莫测,转身走进了书房。 他们都没有发现,走廊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华贵端庄的美貌妇人,一双美眸看着紧闭的书房,眼底满是黯淡。 “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担忧了唤了一声。 恭亲王妃凄凉一笑,“他还是要一意孤行…” 丫鬟缄默不语,恭亲王妃缓缓抬眸看向远处迎风绽放的迎春花,眼眸迷离似春晓云雾。 “四十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皇位吗?”结发夫妻多年,她焉能不知道恭亲王心中所想?祖辈们的恩怨早已过去了多年,他还是不甘心,硬要以卵击石。他当真不怕整个恭亲王府都被他连累吗? 再说邱池砚离开恭亲王府后,快速的来到右相府,直接进了书房。 “大人。” 右相赵临风坐在书桌旁,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并不显得老态,穿着暗青色刻丝长袍,深沉的颜色再配上他轮廓刚硬的脸以及精明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着一种阴沉而恐怖的气息,望而生畏。 “回来了。”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那双深沉的眼睛暗沉不见底,让人一看就知他心机深沉不好对付。 面对赵临风的时候,邱池砚没有对恭亲王的随意和散漫,而是一种敬重。 “是。” 赵临风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他古井无波的声音仍旧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让一向淡定自若的邱池砚更加的谨慎和小心。 “大人,属下觉得…萧少贤没有我们看起来那么简单。”恭亲王没什么主见,根本不足以成为威胁,反倒是这个萧少贤… “属下听说,他和平阳侯的妹妹华容郡主走得很近。” 赵临风看着他,忽而轻轻笑起来。 “池砚,你跟着我多久了?” 邱池砚皱了皱眉,“十二年。” “十二年呐…”赵临风似乎有些感叹,“依你之见,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精明睿智,心机深沉,谋略过人,果决狠辣。”邱池砚中肯的说着。 “嗯。”赵临风似乎很认同的点点头,“没错,连老夫都不得不承认,皇上乃是少见的圣君。” “大人?”邱池砚微讶的看着他。 赵临风又笑了笑,熟悉他得邱池砚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森冷之色。 “只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他语气陡然变得阴森,“自古郡王无情,咱们这位皇上倒是个痴情种子。”他言语之中说不出的嘲讽。 邱池砚沉吟一会儿,“大人的意思…杀皇后?”跟着赵临风多年,他自然明白赵临风心中所想。顿时眼眸一亮,“大人英明,只要皇后死了,皇上必定会一蹶不振,对咱们可是大大有利。” 赵临风冷哼一声,不屑道:“萧家的男人,全都败在一个女人身上。” 邱池砚有些讶异的看着赵临风,为他说这句话时的鄙夷和恨铁不成钢。似乎不止是对皇上,更是对某个怀有希望最终发现那个人让他失望而愤恨的不甘心。他一直知道,赵临风对当今圣上和皇后都有一种莫名的恨意。这种恨意仿佛积压多年,那种滔天的怒火和几欲将他们毁灭的恨意让他除了诧异就是疑惑。 平心而论,当今圣上的确是个英明圣君,皇后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就算是赵临风利欲熏心,想要称霸天下,也不该对皇上和皇后那般痛恨才对。 难道说,他跟皇上和皇后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沉思的瞬间,赵临风已经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池砚,你在想什么?” 邱池砚一惊,立刻回神,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的问道:“大人,恭亲王虽然是皇族宗亲,但是他为人优柔寡断,而且又多疑。您拥他为帝,难保他日后不会对你忌惮…”话到这儿,他便不再多少。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显。 赵临风眼里精光一闪,深深看了他一眼。 “恭亲王没有身为帝王的霸气,也没有皇上那般睿智决断。”他说到这儿,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他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真正想要扶上帝位的人根本不是恭亲王,而是… 邱池砚掩下眸中情绪,他早知道恭亲王只是一个幌子,只是他不明白大人想要扶持上位的人是谁? 赵临风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不过他现在不打算告诉邱池砚,并非他不相信邱池砚,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恭亲王府,萧少贤从书房出来后,就有小厮走上来交给他一张纸条。他打开来,清秀隽美的小楷映入眼底。 “昔日与君一别已有数日,妾朝暮思之心切,君可知否?杨柳依依归河畔,定情凤仙盼君见。”字字真诚带着深刻的眷恋和幽怨愁肠,以及丝丝缠绕入骨的忧郁。透过这张字条,仿若看见美人含泪,柔弱堪怜的摸样。 他嘴角一勾,眼中笑意流淌,踏步出了王府,很快便来到目的地。打开房门,一阵清幽的香味入鼻,令人心旷神怡。凤仙居是整个京都最大的酒楼,天字号雅间又是最好的房间,其布局构造精致华美,富贵却不显奢华低俗。简约大方又不是高雅幽静。其间各种摆设也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绕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从承尘垂下的厚重又飘逸的紫色帷幔。微风轻拂,隐隐约约之中可以看见一窈窕丽人的身影静静而坐,似乎迷茫的遥望着远方。 萧少贤一手掀开帷幔,低低笑道:“怎么了?等得久了不开心?” 听到他的声音,女子的身躯猛然僵直,似乎非常激动,却仍旧忍着没有回头,淡然平静却含着丝丝黯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面那么多名门闺秀排着队等着你青睐,我一个平凡女子如何能够让你惦记?你就是让我等得再久,我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啊。”她微微侧眸,露出柔和美好的脸部线条,头顶上浅蓝色的纱帐飘飘浮浮,遮住了她的容颜。只是听那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以及那如雪般的肌肤可以判定此女子必定国色天香。 “呵呵…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呢?”萧少贤目中有着戏谑的笑意,脚步轻缓的走过去,手指捻了女子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 女子低着头,红唇紧抿,似乎有些委屈。 萧少贤低叹一声,“别生气了,这段时间太忙,所以忽略了你,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他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丝宠溺。若是让其他人看见平日里风流的萧少贤竟然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一个女子说话,定然要大跌眼镜。 见女子仍旧不说话,他低头凑近她耳旁,温热的气息染红了她的面颊。 “再过段时间,我就让父王去你家提亲,好不好。”他似真似假的说着,眼底极快的掠过一道光芒。 女子眼眸动了动,微微抿唇,心里有些复杂。面上却是娇羞的嗔了他一眼,“你又逗我了。” 萧少贤扬眉,“我何时骗过你?” 女子红唇紧抿,有些落寞道:“你身份高贵,可我…”她别开脸,柔弱中带着一丝坚韧。“王妃不会答应的。” 萧少贤皱眉,“我要娶你是我的事,母妃干涉不了我的婚事。何况若论门第,你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如何配不上我了?” “真的吗?”女子小心翼翼的抬头,一阵风吹来,扬起的纱幔遮挡住了她眼中闪过的莫名之光。 “当然。”萧少贤将她抱进怀里,语气温和。“所以啊,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在家等我娶你过门就是。” 女子靠在他怀里,娇羞的用小手捶了他一下。 “你就会欺负我。” 萧少贤一把抓住她的柔荑,放在唇边轻吻,调笑道:“我何时欺负你了?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女子羞恼的瞪着他,复又将头埋在他怀里,垂下的眼睑掩盖眸底如漩涡般的情绪。 七月的天气越发炎热,或许是与之相呼应,朝堂和江湖都不太安静。可是凌汐涵却不管这么多,自顾自的扩充自己的商业帝国。任京城的消息如雪花般传来,她也置之不理。反正有英明神武的元倾帝和睿智绝伦的皇后,以及那个妖孽的萧霆轩,她那点智商根本就不够用。 还有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凌汐舞,虽然凌汐涵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没什么感情,不过好歹也是一脉相承,她还是按照皇后的意思,发了信鸽回京城。忠义王府本来七个女儿,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剩下她和凌汐晴。虽然父王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凌汐云和凌汐宛始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又如何能对她们的死亡而无动于衷? 如今多了一个凌汐舞,或许可以淡化他心中丧女的伤痛吧。 只是那个凤天歌,当真是不好对付。 正想着,一只鸽子落到了窗前。凌汐涵蹙了蹙眉,取下鸽子脚下绑着的卷筒,将鸽子放飞。待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凌汐涵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她转身出门,正好遇上走过来的萧霆轩。 “我…” “我都知道了。”萧霆轩打断她的话,脸色微微沉凝。 凌汐涵挑眉,并不意外。 “我要去和州。”凌汐晴刚才传来消息,她在和州的商业受到一股势力的打压。酒楼、青楼、绸布庄、粮庄…均有受到创击,这是七天前的事情。当消息传来后,凌汐晴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和州。本来凌汐晴是打算不告诉她,自己解决当下的困难。可是对方的势力太大,她便是全力挽回,仍旧无法解决根本问题。迫不得已,她不得不传信给凌汐涵。 萧霆轩沉默着,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也对那暗中之人有了猜测。他知道凌汐涵对于冷家的商业花了太多心血,不能半途而废,所以他也并不打算阻止。 “风影和雪影死了,长宁手上的人手不够,我会让赤练调派暗卫保护你。” 凌汐涵心中划过一丝暖流,点了点头。 “嗯。”时间紧迫,她收拾好行李立刻离开。 萧霆轩站在门口,默默看注视绝尘而去的凌汐涵。身后,淡雅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和她一起去?” 萧霆轩砖头,皇后正看着他。他目光温软,微微笑了笑。 “她需要成长。” 皇后看着他半晌,而后叹息一声。 “这要是换了你父亲…” “落儿。”皇后话还未说完,元倾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皇后无奈转头,萧霆轩唤了一声。 “父皇!” 元倾帝看了萧霆轩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皇后的面容上。 “刚才你是不是想说,若是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皇后抬起脖子看着他,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难道不是? 元倾帝笑了笑,过来拉她的手。 “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阻止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皇后睁大眼睛瞪着他,表示不满。萧霆轩站在一旁,神色柔和温暖。落日的余晖洒下来,照在高高的匾额上,反射而下,在地面映射三道和谐而温馨的影子。从临州到和州的路程并不远,可是路途中的追杀却不少,不过萧霆轩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一路上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几批杀手。经过五天的路程,凌汐涵终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和州,在第一时间和凌汐晴几人回合了。 “小姐,你终于来了。”刚来到客栈,若雪就迎了出来,眼中划过晶亮的光色。 “三妹。”凌汐晴也走了出来,几天的操劳让她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绝色的容颜也憔悴了不少。如今正值八月炎热季节,她穿得比较少,只一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腰间束了淡绿色的腰封,头发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草草的插了一只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清秀中颇显得几分柔弱的美丽。此刻她脸上挂着温婉柔美的笑,上前握着凌汐涵的手,眼中带着重逢的喜悦。 凌汐涵看着她,如今的凌汐晴,再也不复初次见面给她心机深沉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真心的善意。 她心中感慨良多,却是欣慰万千。 爱情让人疯狂入魔,让人迷失自我。许多人为了爱情不惜飞蛾扑火,许多人为了爱情费尽心机与手段。 曾经,她也一度认为凌汐晴是那种女人。但是她错了,凌汐晴是聪明的,是理智的。她懂得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懂得把一个永远也无法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人无疑是自掘坟墓,所以她才会在最后一刻迷途知返,也保存了她们这份姐妹之情。 二十年前的落倾城就是因为一时嫉恨才会和皇后反目成仇,万幸,二十年后的今天,凌汐晴没有成为第二个落倾城。 所以面对凌汐晴温暖的笑,凌汐涵也回以一笑,握了握她的手,目光闪烁着坚定。 “二姐,咱们一起努力,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凌汐晴一怔,眸底含着一丝泪花。她知道,涵儿这样说,便是和她冰释前嫌了。 “三妹…”凌汐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她心中的感动与感激,只得重重点头。 “嗯,咱们姐妹同心,其力断金。” 若雨和若雪相视一眼,眼中都划过会意的笑。 接下来,凌汐涵就开始慢慢了解情况。 “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汐晴目光凝重,“从七天前开始,醉云轩的生意就屡次遭到破坏。起初只是端给客人的菜有虫子或者蟑螂,要么就是味道差了。可是天下第一庄名下的产业遍布全国,其在商业的威慑性还不至于被几只虫子打败。所以这件事解决起来倒不是麻烦,可是三天前开始。在醉云轩用过餐的客人第二天起来后就开始陆续拉肚子、口吐白沫、手脚抽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些食客自然会要求醉云轩给个说法。好在醉云轩的掌柜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查到这件事有蹊跷,本来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了。哪知祸不单行,前天居然有人死在了醉云轩。而且那人还不是普通百姓,是静宁伯母亲娘家的侄孙子苏衍廷。” “静宁伯?”凌汐涵眯了眯眼,“就是那个王幽兰的父亲?” “对!”凌汐晴点头,“苏衍廷乃正四品宣慰使司同知,虽然没有在京城任职,但是在和州一代也颇得百姓敬爱。此次他的死,可谓激怒了和州百姓,白天这些人都堵在醉云轩门口,吵着要给他讨公道。醉云轩的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最后只得停业。而我也不迫不得已用郡主的身份压下此事,并且向全和州的百姓保证在七天内查清楚这件事。百姓这才肯罢休,不过只有七天的时间。” 凌汐晴说到这儿有些无奈,“这两天我出动所有人去查这件事,可是非但没有起色,我的人倒是折损不少。而同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天下第一庄的其他产业也受到不小的创伤。先是布匹无端掉色,而后首饰发现了假冒伪劣的产品,粮食变成了沙…这些事情不计其数。这两天下来,天下第一庄损失惨重。” 她有些歉疚的看着凌汐涵,“三妹,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不是你的错。”凌汐涵打断她,“有人摆明了要故意针对我,不是你能够阻止得了的。” “可是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还有五天,如果再不查清楚苏衍廷的死因,只怕…”凌汐晴皱着眉,忧心忡忡的说道。 凌汐涵却微微一笑,“三姐,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麻雀飞过都还有影子呢,何况死了个人那么大的事情,焉能没有丝毫蛛丝马迹?” 凌汐晴眼瞳划过一丝光亮,“三妹有办法?” 凌汐涵勾唇,笑的高深莫测。王幽兰?呵呵,还真是不死心呢。这次她倒是下了血本,居然连自己的表哥都能拿来做棋子。可见有多恨她了。不过她不相信以王幽兰的头脑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只怕是被人给利用了吧。 这个世界上嫉恨想要杀了她的人很多,但是心机手腕这么高深又有足够势力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途中接连几波的追杀,她几乎想都不用想,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欧阳含烟! 喝~这两个女人倒是好默契,都为了同样的理由恨她,都想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很好。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了。一个偏远的小院里,有丫鬟匆匆而来。 “郡主,凌汐涵已经到了和州。” 站在窗边的欧阳含烟回过头来,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有些冷,有些寒。 “她倒是命大。”她眼瞳一霎那阴鹜遍布,仇恨的光迸射而出。 丫鬟身子一抖,低眉垂目。 “太子殿下派了暗卫一路保护,她才…” 砰—— 欧阳含烟一掌劈碎了窗台的掐丝琦寿长春白石盆景,那丫鬟吓得跪在了地上。 “郡主…” 欧阳含烟双目充血,嫉恨充斥了脑海。 “郡主不要生气,太子殿下只是一时被那妖女迷惑而已。等郡主除去了凌汐涵,太子殿下一定会对你回心转意的。”那丫鬟怕欧阳含烟将怒气撒到自己身上,赶紧求饶讨好。 对,就是这样。太子哥哥只是被凌汐涵那个贱人迷惑,等她杀了凌汐涵,太子哥哥一定不会再忽视她了,一定不会。 欧阳含烟脸色紧绷,眼中寒意都能冻死人。她双拳紧握,凌汐涵,这一次,看谁还救得了你。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跪着,额头上溢满了冷汗。 良久,欧阳含烟才冷冷道:“起来吧。” “是”那丫鬟站起来,并不敢抬头。 欧阳含烟眯了眯眼,“去,传信给王幽兰,让她唆使静宁伯施压,势必要忠义王府给个交代。”凌汐涵不就是靠着背后有一个铁帽子王的父亲吗?她今天就断了凌汐涵所有退路,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几次交锋下来,她知道凌汐涵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果由她这样查下去,纵然她安排得天衣无缝,也难保不会被凌汐涵发现什么痕迹。所以,她要束缚住凌汐涵的双手,让她不得前行。 “还有,迅速将醉云轩下毒谋害朝廷命官,凌汐晴和凌汐涵以权压人的传言散播出去。我要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是”丫鬟不敢反驳,立刻领命退下。 欧阳含烟站在窗前,冷冷的笑着。凌汐涵,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躲得过。 京城静宁伯府,王幽兰看着手中的字条,嘴角勾起冷翳的弧度。 “小姐,夫人来了。”门外有丫鬟低眉走进来,低声说道。 王幽兰眼眸划过一丝亮色,转头就见静宁伯夫人走了进来。 “幽兰。” “娘,你终于来看我了。”王幽兰立刻乖巧的扑到静宁伯夫人怀里,眼底蒙上白雾,可怜兮兮的看着静宁伯夫人。 静宁伯夫人一向溺爱自己唯一的女儿,此刻见她这般委屈的摸样,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宽慰道:“娘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王幽兰却撅着嘴退出静宁伯夫人的怀抱,一脸的控诉和委屈, “爹禁了我的足,你也不理我,你们都不喜欢我了,你们都不喜欢我了…”她说着眼睛一眨,眼泪就流了出来。 静宁伯夫人立刻走上去抱着她,“别哭了,你是爹和娘的心肝宝贝儿,我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她拍着王幽兰的背,叹息道:“只是…哎~你这次确实做得过头了,居然敢逃婚。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连累得你爹丢官丢爵啊。要不是皇上顾念咱们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只怕你爹早就被皇上给贬官了。” 不提皇后还好,一提皇后王幽兰就愤怒了。 “我为什么逃婚?还不是因为皇后。要不是她莫名其妙让我嫁给周甫,我能逃婚吗?” “幽兰!”静宁伯夫人低斥一声,“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禁了一个月的足还没改掉你那骄横的脾气。我今日真不该来看你,原以为你这个月都在静思己过,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现在连皇后居然都敢指责起来了。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王幽兰被母亲一番呵斥,吓得怔了怔,而后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本来就是这样,她不许我嫁给太子表哥,却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你—”静宁伯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厉喝一声:“住嘴” 王幽兰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眼睫上,满面的委屈,看得静宁伯夫人又是一阵心软。 “以后可千万不可再对皇后不敬了,知道吗?如果被你爹知道了,可不就是罚禁足这么简单了。” 王幽兰咬了咬唇,“反正我不管,除了表哥,我谁都不嫁。”她走过去拉着静宁伯夫人的手,撒娇道:“娘,你最疼女儿了,求求你了,你去跟爹说说,我不要嫁给周甫表哥,我不要嫁给他。娘…” 静宁伯夫人扶额,无力道:“圣旨已下,不可更改。你上次逃婚已经惹怒了皇后,连你爹都被停职了,这种话切不可再说,听见没有?” 王幽兰一下子甩开静宁伯夫人的手,哼了一声。 “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幽兰!”静宁伯夫人再次低喝一声,眼中泛着冷意。“你不要命可不要连累整个静宁伯府。” 这话就说得有些严重了,王幽兰甚少见到母亲这般严肃凌厉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有几分害怕。她走过去,再次拉着母亲的手。 “娘,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表姨的坏话了。” 静宁伯夫人这才缓了怒气,拍了拍她的手。 “咱们静宁伯府多亏了皇后的照拂才能有今天,咱们不可恩将仇报,知道了吗?” 王幽兰点着头,心里想什么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静宁伯夫人又道:“你表哥为人正直又肯上进,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又跟咱们是亲戚,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的。” 王幽兰在心里愤愤的想着,再怎么上进也做不到皇帝去。面上却乖巧的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嗯”静宁伯府人脸上这才带了笑意,“过几天我就跟你爹说解了你的禁。” “谢谢娘。”王幽兰立刻乖巧的讨好,然后又疑惑的问:“娘,爹最近很忙吗?皇上不是罚了爹停职吗?” 静宁伯夫人目光一暗,摸了摸她的头。 “你祖母有个侄孙儿在和州任宣慰使司同知,你可知道?” “知道啊。”王幽兰点点头,“怎么了?” 静宁伯夫人叹息一声,“他几天前死了。” “啊!”王幽兰惊呼一声,眼底却快速闪过一道光。随即故作无知道:“怎么死的?” “听你爹说,好像是中毒死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静宁伯夫人只是内宅女人,关心的也只是后院之事。 “中毒?”王幽兰目露惊讶,“怎么会中毒?” 静宁伯夫人摇摇头,“这些事自有你爹操心,你别管那么多了。” 王幽兰嘟着唇,“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嘛。爹整天都忙,都不来看我了。”她缠着静宁伯夫人,“娘,苏衍廷表哥可是朝廷命官,他的死怎么着也得引起朝廷重视吧。” “是啊。”静宁伯夫人点了点头,“可是皇上和皇后都不在皇宫,你爹又被停了职,不能上朝,只得暗中查探。昨日听你爹说,好像你表哥是因为在酒楼吃饭中毒而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酒楼,居然敢毒害朝廷命官。” “什么!”王幽兰立刻大叫出声,一脸的愤愤之色。 “什么人敢如此猖狂?娘,你可知道那酒楼是谁开的?” “不知道。”静宁伯夫人摇摇头,“我问了你爹,他没跟我说。” 这时候,一个穿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的丫鬟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正好听见静宁伯夫人的话,说道:“奴婢听老爷跟前的人说起,好像那酒楼的名字叫做什么醉云轩的。听说醉云轩背后的势力很大呢,连朝廷都得顾忌三分,所以老爷才为难。” “醉云轩?”王幽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小梅,你没听错?” 小梅坚定道:“奴婢绝对没有听错,就是醉云轩。”她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王幽兰。 “小姐,你知道醉云轩的幕后老板是谁吗?” 静宁伯夫人也回过神来看着王幽兰,“幽兰,你当真听说过?” 王幽兰咬了咬唇,似乎有些心虚,而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娘,上次我去云州…” 听到云州两个字,静宁伯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不过没有打断王幽兰。 “嗯,怎么了?” 王幽兰眼珠子转动,好似有难言之隐。她身边的丫鬟却接口道:“长乐郡主开的酒楼就叫‘醉云轩’。” 静宁伯夫人一愣,见王幽兰没有否认,心中便是信了几分。 “念之,你没骗我?” 念之摇头,“奴婢不敢有瞒夫人,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调查。长乐郡主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遍布全国。上次奴婢和小姐去云州,还到醉云轩用过餐,绝对不会错的。” 静宁伯夫人沉思半晌,皱了皱眉。 王幽兰趁机说道:“娘,肯定是凌汐涵那个贱人做的,是她杀了表哥。”她一脸的愤愤不平。 静宁伯夫人拧眉,“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凌汐涵在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不能枉下定论。 王幽兰气呼呼道:“还要什么证据?她摆明了是报复我,继而针对整个静宁伯府。娘,你不知道,凌汐涵有多嚣张。上次我拿着免死金牌,她都敢打我,摆明了不将静宁伯府放在眼里,不将皇上和皇后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表姨也不管,什么事情都纵容着她。还有太子表哥,也被她迷惑得晕头转向。娘,女儿可以不嫁给太子表哥。可是如果任由凌汐涵这种嚣张跋扈又狠毒的女子坐上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位置,那将是大倾国一害啊。”王幽兰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又仁义为民的。若是不了解她为人的,只怕也会被她这一面给欺骗了去,还以为她是多么明事理的女子呢。 静宁伯夫人目光微讶,似是没想到自己任性的女儿突然变得这么识大体了。不过幽兰说的话她却是记在了心里。又想到之前凌汐涵无故打了幽兰一巴掌,静宁伯夫人心里也有气。虽然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野蛮了些,但是再怎么说凌汐涵也不能打人啊。真真是仗着忠义王府和皇后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还有太子,她知道幽兰的性格不为太子喜欢,她也不强求。可是他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欢那样一个狠毒的女人。 上次幽兰到云州去挑衅凌汐涵,凌汐涵心中记恨,要报复到静宁伯府上来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想,静宁伯夫人就拍了拍王幽兰的手。 “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王幽兰看着静宁伯夫人离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六章 静宁伯夫人从王幽兰院子里出来后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书房。从静宁伯这儿证实了王幽兰极其丫鬟的话。当即面色带着几分愤怒。 “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母亲?你又能瞒多久?” 静宁伯面容儒雅清俊,到了中年,更是多了几份男人的成熟魅力。本来他正坐在书房想事情,此刻听了妻子的话,站了起来,神色疲惫带着几分无奈。 “夫人,这件事远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揉了揉太阳穴,“幽兰那是小孩儿心性,你怎么也跟她一样?” 静宁伯夫人听了这话可就不乐意了。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幽兰说的都是真的嘛。” 静宁伯摇摇头,叹息一声。 “那醉云轩的幕后老板是长乐郡主不错,可是你别忘了。在长乐郡主接手天下第一庄的产业之前,可一直都是皇后在打理。长乐郡主去了云州两个月,天下第一庄的商业迅速发展,从未出半点纰漏,可见长乐郡主是个心思缜密且能力极强的女子。她不过去了临州几天?天下第一庄的商业就频频受到打压,你以为醉云轩的事情就平常了?” 静宁伯夫人皱眉,“老爷的意思是?” 静宁伯沉吟道:“我看八成是有人要故意针对长乐郡主,衍廷不过是做了人家的棋子罢了。” 静宁伯夫人想了想,认为静宁伯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这事儿你不打算告诉母亲了吗?” “先等等吧。”静宁伯道:“长乐郡主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想必这件事情很快就能查清楚,倒时候再告诉母亲吧。衍廷的死本就让母亲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时候告诉她恐怕会让她失去理智。” 静宁伯夫人点点头,“那我们要不要查一查?” 静宁伯思岑一会儿,道:“如今朝廷不稳啊,各方势力暗自涌动。只怕平静了几年的天下,又要开始乱了。” 静宁伯夫人一惊,“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宁伯长叹一声,“皇上皇后和太子都不在皇宫,朝廷迟早都会乱。”他顿了顿,又道:“如今的京城看起来安安稳稳,实则暗流涌动,只怕不久后就会有大变故了。还好之前皇上停了我的职,我倒是可以两袖清风独善其身。”他微微笑了笑,眼中却有苦涩划过。 “老爷…” 静宁伯闭着眼睛摇摇头,忽而想到什么,问道:“幽兰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衍廷的事情?” 静宁伯夫人一愣,随即眸色微冷。 “老爷你这是在怀疑幽兰吗?”她眼中划过不悦,“幽兰虽然有些娇蛮,但绝非大奸大恶之人,老爷你怎么偏心外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了吗?”做娘的都心疼自己的孩子,这句话在静宁伯夫人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静宁伯对于妻子的偏颇有些头疼,“夫人啊,幽兰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这么宠着她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惹出大乱子的。” “什么大乱子?”静宁伯夫人脸色很冷,“幽兰不过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能闯多大祸了?” 静宁伯也板了脸,“那上次的逃婚呢,还不算大乱子?她居然敢偷了我的免死令牌,跑到云州去找长乐郡主的麻烦。这么小就这等胆大妄为,若是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为怎么样呢。” 静宁伯夫人心里有气,语气也有些冷。 “幽兰逃婚,你不是都处罚过她了么?你还想怎么样?幽兰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亏,这一次她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心里自然不平衡。可是你不是把她关起来了吗,她已经得到教训了,莫不成你还要关着她一辈子?” “你—”静宁伯一甩衣袖,“慈母多败儿。” 静宁伯夫人瞪着他,“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不宠她谁宠她?” 静宁伯知道再这样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挥了挥手。 “罢了,我不跟你争了。不过幽兰那性子必须要改了,不然以后嫁了人吃亏的只会是她。” 静宁伯夫人也知道这个理儿,遂也不再辩驳,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我等会儿就将幽兰放出来,好好教她规矩。”说完就离开了。静宁伯站在书房连连摇头,表示无奈。 当天晚上,欧阳含烟接到王幽兰传来的消息,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的将纸条揉碎。口中骂着,没用的废物。 翌日,醉云轩门口却再次不约而同的汇集了大量百姓,纷纷站在门口为苏衍廷讨要公道。苏府的人带着苏衍廷的尸体跪在醉云轩门口,披麻戴孝的哭喊着。声音悲切,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很快的,人群受到感染,都纷纷指指点点起来。不知道是谁开了头,说了句。 “长乐郡主以权欺压百姓,毒死了苏大人。朝廷却惧于忠义王府的势力不敢处置她,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是啊,苏大人可是以个好官啊,就这样不明白的死了,真是天理何在啊?” “可怜啊,苏大人的孩子还不到五岁呢,苏夫人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呐?” 仿佛应证那人的话似的,本来被苏夫人抱在怀里跪在苏衍廷尸体旁的一个小男孩儿拉着苏夫人的衣袖,怯声道:“娘,我要爹,我要爹…” 苏夫人闻之肝肠寸断,忽而悲愤的抬起头,对着醉云轩牌匾道:“我夫为官清廉如水,从不苛待百姓,更不曾与长乐郡主极其忠义王府有任何冲突,长乐郡主为何要毒死我夫,任我孤儿寡母留在世上苟且偷生?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便是撞死在这儿,也要让天下人知晓我夫君的冤屈。” “对”又有人接口道:“醉云轩毒死了人,却不给个交代。长乐郡主作为老板,只顾在背后躲着,算什么君子?” “不好意思,本郡主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君子。”在一群指指点点的怒骂声中,忽而传来淡而清冽的女音。人群霎时间寂静得落针可闻,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醉云轩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身着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眉如墨画,眼若星辰,泼墨青丝只用一根发簪固定住。多余的头发垂至胸前至腰间,双手负立,神色静默,眼神淡如秋水。她就那么淡淡的站着,自有一股威严散发而来。再配上那样一张绝色的容颜,刹那间便可让人屏住呼吸。 人群在看到凌汐涵面容时,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竟是惊艳当场。 凌汐涵嘴角一勾,“刚才是哪位仁兄说本郡主不是君子?” 本郡主?人群再次惊讶,难道她就是长乐郡主? 那苏夫人也呆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声音立刻夹带了三分冷意七分怒意。 “长乐郡主,你终于肯露面了。我夫君吃了醉云轩的饭菜才不幸而亡,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责任吗?” “对!”这时候又有人附和了,“虽然你是郡主,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酒楼吃了人,你就该负责。” “对,杀人偿命。”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吼了一声,接着全场的百姓都轰动了,全都举着手喊着。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若雨和若雪却忽而飞身而起,捉住了那个隐在人群中最先挑事此刻想溜走的人,提到了凌汐涵面前。 人群都被若雨和若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住了,纷纷住了口。那被抓的人却气愤的大吼。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杀人灭口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闭嘴!”若雪怒极,直接给了那人一个耳光。 “说,谁指使你的?” 那男子眼神闪躲,却是不服道:“什么指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长乐郡主的酒楼吃死了人,却没有官府受理。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罢了,没权没势的,自然不敢和长乐郡主作对。可就算今日死在这里,我还是要说一句。苏大人冤枉,朝廷徇私枉法,不公平。” “对,不公平!”底下立刻就有人附和的大喊起来,刚才冷场的气氛又被调动起来。 “全都给我闭嘴。”凌汐涵上前一步,带着内力的一声吼,霎时震得全场一怔,呆愣下来。 凌汐涵冷眼扫视全场,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喊啊,怎么不喊了?”她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愤恨的苏夫人,皱了皱眉。 “苏夫人,你丈夫死了,你心里悲痛想要为夫平冤,我理解你。可是不代表你受了委屈就可以在此大声喧哗,污蔑本郡主清誉” “污蔑?”苏夫人声音陡然提高,她站了起来,双眸炯炯有神。 “我夫君身体健壮,从未有任何病痛。可是那日在醉云轩用过餐后,回去就…就…”她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眼底含泪,悲愤的大声道:“就连大夫都说我夫君是中毒而死,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污蔑你?” 凌汐涵淡淡道:“当天在醉云轩用过餐的人可不止苏大人一个,为何其他人都没事,却偏偏苏大人出事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原因?” 苏夫人冷笑,“就是因为其他人都没事,唯独我夫君中毒而死,我才要问一问长乐郡主。我夫君是何时得罪了你?你竟要置他于死地?” 眼看苏夫人咄咄逼人,若雪忍不住了,站出来道:“苏夫人,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们小姐真的要杀苏大人,就凭着忠义王府的地位权势,随便给他安一个罪名就足以让你们全家灭门。小姐又何苦对苏大人下毒?况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转而望向群中,高声道:“我请问大家一句,你们谁做了坏事会故意留下把柄给人家告状?谁杀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是不再说话了。 被若雪和若雨擒住的男子却突然高喝一声,“你就是猜中了大家都会这么想,所以你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杀人。正如你的丫鬟所说,忠义王权大滔天,即便是杀了个人,也能随便找个人顶罪。你身为郡主,皇后最喜欢的侄女儿,哪怕杀人放火也会有人给你顶着,你还有什么顾虑?” “你说得这么笃定,听起来”凌汐涵微微侧目,嘴角勾起一丝淡笑。“你似乎看见我杀人了?” 那男子猛然一惊,盯着凌汐涵嘴角的笑,心里有些发慌。 “我…我只是猜测,并没有看见。” “你没看见。”若雨冷着脸走出来,“就敢随意污蔑郡主,你好大的胆子。”她忽然怒喝一声,震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那男子更是煞白了脸,嘴上仍旧不松动。 “不管怎么说,人是吃了醉云轩的食物才死的,你们要承担主要责任。” 凌汐涵不理会他,而是走到苏衍廷面前。 “你干什么?”苏夫人挡住凌汐涵,警戒的看着她。 “苏夫人,你如果想知道你夫君真正的死因,就请让开。” 苏夫人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要给他验尸。” “验尸?”苏夫人震惊,在场的所有人眼中都有着震惊。验尸乃是仵作的事,凌汐涵一个千金小姐,怎的来做这等低下的事? “你—”苏夫人盯着凌汐涵,眼底震撼带着疑惑。 凌汐涵却已经越过她,掀了盖在苏衍廷身上的白色尸布。顿时一股恶臭味散了开来。如今正是七月炎热之际,尸体腐烂极其迅速。刚才盖着尸布,那些人又心思不在这儿,所以忽略了这股恶臭味儿。此时臭味儿一散发出来,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好臭啊…” “唔…怎么那么臭?” 苏夫人脸色已经铁青,正要怒斥。凌汐涵却淡淡一语阻止了她。 “他是死于食物中毒” “什么?”苏夫人正对凌汐涵私自掀开她丈夫的尸布不满,乍然听见这几个字,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凌汐涵蹲下来,检查着苏衍廷的口、耳、鼻…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皮肤,发现他的手和脖子全都呈青色块状,看起来似乎是中毒所致。她又掀了苏衍廷的衣服,旁边围着的百姓见她这一举动,纷纷瞪大了眼睛。那些女子更是面色羞红的转过了身,却是不敢再出言讽刺。 凌汐涵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只专注的检验苏衍廷的尸体。一刻钟后,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将尸布给苏衍廷盖上,站了起来。 “苏夫人,你的丈夫是死于食物中毒。” 再次听到这个答案,苏夫人还是难掩震惊。 凌汐涵却淡淡道:“一般的人若是中了剧毒,会有唇色青乌、脸色惨白,眼窝青黑,抑或者身体起了青斑痕迹等。我刚才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他身上的斑痕,以及他的面色,即可证明他身上确实有中毒的迹象。但是—”她语气到这儿微微一顿,眼眸轻轻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嘴角倾泻一抹笑意。 “按照本郡主的推测,苏大人是死于剧毒之下,且是慢性毒药。而苏大人死之前只在醉云轩用过一餐。” 苏夫人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嗤笑一声,“我丈夫是吃了醉云轩的食物才死的,你当然会尽其所能的淹埋真相。” 若雪见她对自家小姐不敬,早已沉了脸,正要上前呵斥,凌汐涵却一个眼神阻止了她。 “苏夫人不相信也正常。”她目光淡淡的与苏夫人对视着,没有丝毫心虚和慌乱。 “本郡主虽非神医,但也略通歧黄之术。方才我在替苏大人检查尸身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苏大人肺热、眼窝下沉、齿缝中还含着药渣,想必苏大人近期定是染了风寒。” “你怎么知道?”不知不觉间,苏夫人已经被凌汐涵带动了思绪,下意识的问出口。 凌汐涵看了眼围观的百姓,不急不缓道:“我刚才看见他脖子以下的肌肤都有青色块状痕迹,连手臂也有。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脚甚至于全身都有青色块状痕迹吧。” 苏夫人连连点头,“对,是的。是这样…” 凌汐涵嘴角一勾,“那就对了。”她话音一顿,问了一句。 “苏夫人,冒昧问一句。苏大人有没有对什么食物或者花草过敏的症状?” 苏夫人先是一怔,而后点头。 “对,先夫对栗子过敏。只要一沾上栗子,就会皮肤发痒、红肿甚至是全身皮肤清淤。”她说到这儿,忽而眼眸睁大,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苏衍廷。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脖子以及手上的青块… “这就对了。”凌汐涵瞥了一眼被若雪踩在脚底的男子,眼底升起一股冷意。 “可是先夫并未接触栗子啊。”这点始终让苏夫人想不通。苏衍廷对栗子过敏,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府中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不喜欢吃栗子,但是却并不知道他对栗子过敏。 “何况先夫只是对栗子过敏而已,如何能为此丧命?” 凌汐涵嘴角一勾,“苏大人死之前是否吃过甘草?” 苏夫人点头,“先夫犹爱在茶里面加入甘草。可这甘草乃是药材。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气力,解毒,久服轻身延年。生用泻火热,熟用散表寒,去咽痛,除邪热,缓正气,养阴血,补脾胃,润肺。且清热解毒,润肺止咳力胜。有何不妥吗?”她本就出自杏林世家,虽然对医术一知半解,可是对药材的作用却是十分了解的。 “对,甘草确实无毒。”凌汐涵点头,“可是甘草和鲤鱼一起吃却会食物中毒而导致死亡。” “什么?”苏夫人脸色顿白,“你刚刚说什么?” “苏大人的死因乃是食物中毒,可就因为他对栗子过敏,使之皮肤产生过敏性反应,掩盖了原本食物中毒产生的皮肤发白的症状。可也是因为这一特点,揭露了苏大人的真正死因。” 苏夫人似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身子摇摇欲坠。身后的丫鬟连忙扶住她,“夫人。” “娘。”才五岁大的小男孩儿哭着跑过去,“娘,你怎么了,你别吓贺儿。” 场面早已寂静,被若雪踩着的男子此刻脸色惨白似雪,眼神闪过慌乱。 半晌,苏夫人才慢慢恢复冷静,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眼瞳却有些黑沉,隐隐透着一股愤怒。凌汐涵知道,苏夫人肯定猜测到幕后杀死苏衍廷的凶手是谁了,所以才会这么愤怒跟心伤。 “我查过苏大人在醉云轩的用餐记录,从未有过鲤鱼这道菜。” 苏夫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有些冷,有些寒,更有些哀。 “当然,先夫其实是不喜欢吃鲤鱼的。只因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鲤鱼味甘、性平,有健脾开胃、止咳平喘,清热解毒的功效。加之先夫前段时间有些风寒,且久治无效。我便命人做了这鲤鱼,没想到…”她悲痛的闭上眼睛,满脸悔恨跟痛怒。 “哦?那么苏夫人可否告知于我,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很少有人知道鲤鱼这些功效,即便是皇宫里的太医,只怕也不见得知道。那么这个人,无疑便是杀死苏衍廷的凶手。 “谁告诉我的?”苏夫人忽而眼眸冰寒的刺向身边扶着她的丫鬟,那丫鬟早就在听完凌汐涵这番话后就惨白了脸,此刻对上苏夫人冰寒彻骨的眼神,更是吓得双腿打颤。 “夫…夫人,不是…啊…” “贱人!”苏夫人一巴掌扇过去,打得那丫鬟半边脸都红肿了。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敢谋害老爷?你——” “不,不是的,夫人…”那丫鬟连忙跪着哭道:“夫人,奴婢跟在你身边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你不能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怀疑奴婢。老爷已经死了,如果夫人还怀疑奴婢,那便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呀夫人…” 凌汐涵眸色微冷,“你是说我胡言乱语诓骗你家夫人了?” 那丫鬟仍旧哭着,口中却是道:“老爷是吃了醉云轩的食物才死的,如今郡主却说老爷是食物中毒,这一切都是你在说,谁相信你是不是为了脱罪故意蒙骗大家的?”她说的义正言辞,不仅撇去自己的冤屈,还明着挑拨百姓对凌汐涵的愤怒和鄙视。 “哼!”凌汐涵冷笑,“好,既然你说我在欺骗大家。正好,本郡主刚才命人做了鲤鱼。”她接过若雪递过来的一杯茶,“这杯茶里面加了甘草。苏夫人,你经常给苏大人泡茶,应该记得甘草的味道吧。现在,就请你检查一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苏夫人接过那杯茶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是甘草的味道。”她心思一动,便知道了凌汐涵的用意。将手中的茶推给那丫鬟。 “念双,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那么现在你就将这杯茶喝下去。等一下只要你吃了鲤鱼没事,那我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念双看着已经送到眼前的茶杯,那茶水清澈纯净,里面沉浮着椭圆形状的叶子,那是甘草。她脸色愈加惨白。 “夫人…” “喝!”苏夫人却不理会念双的楚楚可怜,眼眸凌厉的看着她。 念双一抖,忽而双眸泛红的打掉了那杯茶,然后愤怒的指着苏夫人怒骂。 “程羽心,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杀死了老爷,却还要让我来背这个黑锅。你这个蛇蝎,你迟早都会遭报应的。老爷呀…”她骂完就哭着趴到了苏衍廷的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都是奴婢害了你啊,奴婢没想到那天晚上夫人站在门口啊,奴婢也没想到夫人她竟是如此善妒阴狠的女人。自打你和夫人成亲以来,一直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你。奴婢当初就该拒绝你的啊,可是…”她哭得肩膀抖动,那边苏夫人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身后的老百姓也听出了念双的言外之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官的有钱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可这苏衍廷自娶了程羽心,六年来夫妻感情甚笃,并未纳妾,这也是百姓爱戴他的原因之一。可如今听念双这番话,原来是别有隐情啊。 苏大人一直想纳妾,可是身为正妻的程羽心善妒不允。苏衍廷便和丫鬟念双暗自有了首尾,被程羽心发现了,杀了苏衍廷。嫁祸醉云轩不成便又拿丫鬟做替死鬼。 是以,百姓看苏夫人的眼神就变了,由同情变为愤怒、鄙夷、不屑… “原来是她杀死了苏大人啊,亏得我刚才还以为她多么贞烈呢,结果是贼喊捉贼啊…” “就是,平时看着她大度贤良,却没想到背地里却这般善妒。” “这种女人就该拖出去杀了,省得留着祸害其他人…” “真是的,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不过就纳了个通房丫鬟而已,居然还杀死自己的丈夫,真是没有人性。” “还是大家闺秀呢,这三从四德都不知道学到哪儿去了…” “就是啊…” 身边的指责辱骂声不绝入耳,苏夫人气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特别是看见念双那故作悲痛又怨恨的看着她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贱人,我杀了你…”她气得就要扑过去,念双及时的躲过,继续哭道:“老爷啊,你怎么就去了呢?你死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啊?”她悲切的哭泣,哭的撕心裂肺、才肝肠寸断,也让失去理智的苏夫人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念双擦了擦眼泪,有些胆怯的看着一脸怒意的苏夫人。 “奴婢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肉。”她说着忽然跪扑到苏夫人脚边,哭着祈求道:“夫人,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他是苏家的血脉啊。我知道我不该跟你抢老爷,可是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求你不要伤害他。奴婢给你磕头了,求求你…”她说着真的磕起头来,没过一会儿额头上就红肿一片,看得围观的人个个心生怜悯。 凌汐涵给若雨使了个眼色,若雨会意的点点头,走到念双身边。 “这位姑娘,你既有了身孕,还是莫要再跪了,以免动了胎气。” “是啊,这可是苏大人的孩子,万不能就这样没了,省得趁了某些人的意。”围观的有百姓意有所指的劝道。 苏夫人更是气白了脸,她身旁的苏贺原本一直抱着她的脚,怯怯的躲在她身后,有些害怕的看着众人。此刻却是双眼通红,愤怒的瞪着念双,那眼神仿佛要将念双碎尸万段一般。 念双对着若雨感激的点头,“姑娘,谢谢你。我知道我们家老爷不是因为在醉云轩用餐而死,可…”她说着又殷殷切切的哭起来,“可我不能说啊,我…”她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和无奈。那摸样任谁也看得心疼。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明明知道杀死孩子父亲的人是谁,却碍于主母威势不能言说。那种无奈和悲凉,谁也能够明白。 若雨只是对她笑了笑,走到了凌汐涵身边,轻轻点点头。示意念双没有说谎,她确实怀孕了。 念双当然看见若雨对凌汐涵做的这个小动作。她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虽然这次没有陷害到凌汐涵,但是好歹把程羽心给拖下水了。杀人偿命,程羽心这次死定了。至于她,也就是个隐瞒不报的罪名而已。何况她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县官也不会过于太重的责罚于她。程氏死了,苏家就她一人独大。 凌汐涵冷眼看着念双,又是一个有野心的丫鬟。 “你说是苏夫人杀死苏大人的,原因就因为她发现你与苏老爷苟合?”凌汐涵说话可一点都不客气,她最看不惯这个世界的男人三妻四妾。还指望她给念双一点好脸色?想得倒美。 “郡主。”苏夫人望向她,“先夫绝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她继而愤恨的指着念双,“是她,是她告诉我鲤鱼有治咳嗽之效,又是她亲自下厨给老爷做的菜。是她,是她害死了我家老爷…”苏夫人说道此处,已是悲痛的哭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 “夫人!”念双一脸委屈,“奴婢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是你也不该杀了老爷啊。老爷这几年对你情深意重,就算你对他再不满,你也不该对他下杀手啊…” 苏贺却突然冲过来踢了念双一脚,“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坏女人,你欺负我娘亲,你这个坏女人——”他边踢边骂,眼睛都因为愤怒而发红。 念双眼里冷寒遍布,面上却是柔柔弱弱的躲着苏贺的踢打。 “少爷,你不要再打了,奴婢知错了…” “贺儿。”苏夫人赶紧去拉开念双,虽然她也恨不得将念双给活剥了。可是此刻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贺儿这般对着一个丫鬟拳打脚踢。在大家眼里,便是一个肆意打骂下人的恶毒主子,这于他日后的名声有碍。她不能,不能让贺儿的前途毁在念双这个恶毒的女人手上。 那边,已经有同情念双的妇人将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别哭了,如今长乐郡主在这儿,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这话一出,凌汐涵便是想不管这事儿都不行了。 “小姐…”若雨自然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起因又是因为醉云轩,她若是不管,这和州的百姓肯定会有异议。 凌汐涵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其实她对于名声什么的倒不是很在意。关键是,她看不惯这个叫念双的丫鬟,也实在太跋扈了些。这让她想起从前王府里那些女人,特别是那个心机深沉的紫苏。如今的念双,比起紫苏来,心机可是不遑多让。而且她敢肯定,念双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若她今日不帮忙,由着事情这般发展下去,苏夫人肯定会被她欺负得入狱。就连苏夫人的儿子,只怕也会遭到她的毒手。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苏贺抢走她儿子嫡长子的位置。 当然,凌汐涵更怀疑,念双腹中的孩子不是苏衍廷的。要不然,她一定不会杀了苏衍廷的。要知道,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时代。念双若真的与苏衍廷有一腿,那么苏衍廷便是她终生的依靠。她紧紧抱着这颗大树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再有就是,念双明明就会受人指使来陷害她的。只不过被她点出苏衍廷的真正死因,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把罪名推到苏夫人身上。特也可以借此除去苏夫人,夺得苏家财产。真是好算计,好筹谋。 可是呢,她偏偏就看不惯她这般故作柔弱的摸样。 但在凌汐涵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那边就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队官兵小跑而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那为首的官兵看了眼围在一堆的人群,皱了皱眉。又看向凌汐涵,微微一愣。 “姑娘可是长乐郡主?”他拱手客气而有礼道。 凌汐涵点点头,“正是。” 首领颔首,表情淡漠。 “刚才有人来衙门报官,说是前几天苏大人之死的真相已经查清,知府大人让在下来押捕凶手归案。” 凌汐涵皱眉,嘴角划过冷笑。还真是慢啊,苏衍廷都死了三天了,现在才来抓人。 “苏大人是食物中毒而死,现在嫌疑犯有两人。” 那捕头微愕,“两人?”他看向站在一旁,因为气愤而脸色惨白的苏夫人,心中有些疑惑。 凌汐涵点头,“对,刚才苏夫人说是她的丫鬟念双设计害死苏大人。可念双又说她怀了苏大人的孩子,苏夫人因为嫉恨而杀死苏大人。” 那捕头更加愕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念双。 “苏大人与苏夫人伉俪情深,又怎会背着她与一个丫鬟不清不楚呢。” 念双眼眸微闪,面色凄苦而自嘲。 “沈捕头是不相信奴婢吗?”她左手抚摸着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奴婢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大夫来给奴婢检查。”她绷着脸,眼眸闪过倔强与坚毅。 沈捕头见她说得这么肯定,心中也有了丝松动。 “她确实怀孕了。”凌汐涵淡淡说了一句,让念双颇为惊讶。 “不过…”凌汐涵却话音一转,“眼下苏大人已死,谁也不能保证念双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你—”念双气愤的指着凌汐涵,忽略心中升起那一丝恐慌,愤然道:“长乐郡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虽然只是一介下人,可也懂得什么是自尊自爱。这等关乎女子清白名节的事情,奴婢怎么可能撒谎?” “有没有撒谎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凌汐涵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尽冰冷,看得念双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脸色也白了白。 “想要知道真相很容易。”凌汐涵走到被若雪踩在脚底的那个男人面前,清冷的声音响起。 “说吧,谁指使你在醉云轩挑拨百姓闹事的?” 那男子眼神闪躲,梗着脖子道:“没人指使我,我只是为苏大人叫冤。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小的知道之前对郡主多有误会。还望郡主看在小的无知的份儿上,饶小的一条性命。”他说着就祈求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本来在听到凌汐涵说那男子挑拨后脸上都有些不悦,现在经他这么一辩驳,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凌汐涵冷然看着那男子,“知道十大酷刑吗?” “嗯?”那男子本来以为凌汐涵会借坡下驴的放了他,却不想她突然问出这么个奇怪的问题,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问道:“什么十大酷刑?” 凌汐涵眼眸悠然而飘远,“第一种,剥皮。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最难的是胖子,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好分开。另外还有一种剥法,不知道可信度多少。方法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的那个口「光溜溜」的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那男子听得冷汗涔涔,围观的百姓极官兵捕头还有苏夫人念双也都禁不住全身发颤。 “第二种,腰斩。腰斩是把人从中间切开,而主要的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不会一下子就死,斩完以后还会神智清醒,得过好一段时间才会断气。第三种是车裂,即五马分尸,很简单,就是把受刑人的头跟四肢套上绳子,由五匹快马拉着向五个方向急奔,把人撕成六块。” “第四种是俱五刑,就是把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合一,即「大卸八块」,通常是把人杀死以后,才把人的头、手脚剁下来,再把躯干剁成三块…” “呕…呕…”凌汐涵还未说完,念双就首先捂着唇呕吐了起来,再看其他人,也有许多忍不住捂着唇一脸恶心惊恐。而被若雪踩在脚下的那个男子,却是满脸惊惧慌乱。 “郡主,你不能对小的私自用刑。” 凌汐涵却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 “第六种是凌迟,凌迟要由两个人执行,从脚开始割,一共要割一千刀,也就是要割下一千片肉片才准犯人断气。而据说犯人若未割满一千刀就断了气,执行人也要受刑…” “不,不要,我不要受这种刑法。”那男子惊恐的打断凌汐涵的话,像看鬼一样的看着她,仿佛回答迟了一步凌汐涵就真的会对他剥皮凌迟一般。 “不…我说,我说…是…” 空中骤然风声一紧,一根细微的针越过众人,直直射入男子的眉心处。凌汐涵乍然眸光冷冽如刀,她身影迅速一动,两根纤指夹住了那枚银针,对着原方向发射回去。若雨和若雪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护在那男子左右,目光警惕。而凌汐晴这个时候也从二楼飞身而下,第一时间将念双扯到了自己身后,目光冷冽。而围观的百姓全都被这一幕给吓呆了,纷纷做鸟散状。 沈捕头亦是一惊,而后拔出了佩刀。 “有刺客。”官兵纷纷拔出佩刀,警戒的望着四周。 “三妹。”凌汐晴回过头来关切的看着凌汐涵,见她没事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刚才看见了,那银针是从西北方向发射出来的,我已经让人去追了。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将她抓住。” “二姐等等。”见她说着就要走,凌汐涵赶紧唤住她。 “这里还要有人主持大局,苏夫人受了惊吓,你将她们母子送回去。至于那个人…”她眯了眯眼眸,眸底冷冽如斯。 “她是针对我而来,你不要管。” “可是…”凌汐晴还想活什么,忽而四方八面又飞来无数银针。凌汐涵一惊,“二姐小心。”她袖中长袖飞舞而出,抵挡飞箭如雨的银针,冷声吩咐道:“若雨若雪,将他们两个带下去。”念双和那个男子都是证人,不能死。 若雨和若雪虽然担心凌汐涵,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争辩这些,遂点头答应。而后就一人拉着一个人迅速飞身进入醉云轩。 “该死!”不远处,欧阳含烟看着被醉云轩关闭的大门,恨得咬牙切齿。对凌汐涵的杀意也更重。她忽而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弩,将一支短箭架起,瞄准下方凌汐涵和凌汐晴的身影,发射而出。 听到风中凌冽的杀气,凌汐涵陡然回眸,右手一挥,那支箭便挥落在地。忽而听见耳边一声惊呼。 “晴儿,小心。”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七章 她于长袖挥舞中回眸,刚好见一男子扑向凌汐晴,用身体挡住了飞射入凌汐晴胸口的箭。 凌汐晴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见到男子松了一口气,眼眸带笑的看着她,她心中震撼,下意识的扶住他。 “安公子,你怎么来了?”竟然是安岳均,他居然会来到和州?为什么?为什么要救她? 相对于凌汐晴的震惊,凌汐涵却是眉头松动了一下。她早就看出来安岳均对凌汐晴的爱慕,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对凌汐晴这般痴情,竟愿意为她付出性命。 她失神间,全然不知欧阳含烟已经对她发出了第二支箭。 “涵儿。”一声疾呼震天般响彻耳边,凌汐涵回过神来,腰身就被人紧紧箍住往后退了数步。眼前刀光剑影划过,那支箭已然被斩断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该死!”欧阳含烟再次低咒一声,正准备发出第三只箭。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郡主,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快走吧。” 欧阳含烟冷冷瞪着她,最后还是不得不下令。 “撤!” 凌汐涵刚刚落地,就听得耳旁关切的声音响起。 “涵儿,你没事吧。” 凌汐涵怔了怔,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凌泓。她抬头,毫不意外的见到那张熟悉温润的面容。他穿着一袭秋香色长袍,玉簪束发,丰神俊朗。只是此刻的他面容却有些憔悴,眼瞳盛满了担忧,是知道她有了麻烦,所以担心吧。 她心里划过浓浓的感动,眼底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没事,大哥。”她没想到,在王妃死了以后,大哥还能对她一如既往的好,还能这般关切她。 “没事就好。”凌泓松了一口气。 “大哥,你怎么会来这儿?” 凌泓皱眉,眼中担忧。 “父王知道你在这边出了事,而且已经传到京城去了。前几天安亲王带着皇上的圣旨回到皇宫,奉旨监国。右相就联合大臣联名上奏,参了父王一本。说父王纵女行凶,让安亲王给百姓一个交代。安亲王被这事儿搞得焦头烂额,为堵住悠悠众口。父王已经自请禁足在王府,不再过问朝廷中事。我们都知道你肯定是被人给陷害了,所以父王让我快马加鞭来帮助你。” “父王他…”凌汐涵眼神有些迷茫,咬了咬唇,有些别扭的问出了声。 “他还好吗?” 凌泓微微笑了笑,涵儿还是关心父王的。 “放心吧,父王一切安好,就是有些担心你。” 凌汐涵眼眸微闪,“我给父王传去的信,他看到了吗?” “嗯。”凌泓敛了敛神色,叹息一声。“没想到,咱们还有个姐姐。” 凌汐涵眉梢微动,正准备说什么,忽而听得凌汐晴的惊呼声响起。 “安公子,你醒醒,安公子…” 凌汐涵和凌泓齐齐转头,见安岳均已经晕倒在了凌汐晴怀里,受伤的肩膀处晕染出黑色的鲜血,和他淡蓝色的衣袍相称,很快就变成纯黑的颜色。而凌汐晴一脸的惊慌,不停的摇着他的身体,口里呼唤着他的名字。 凌汐涵心中暗骂一声,怎么就忘记了这事儿了呢。她赶紧跑过去,伸出三根手指搭上了安岳均的脉搏。 “三妹,他怎么样了?”凌汐晴眼中泛着担忧,紧张期望的望着凌汐涵。 凌汐涵心中一动,或许,安岳均会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他中了毒,必须马上给他解毒,否者会有生命危险。” “那你赶紧给他解毒啊。”凌汐晴急切的活到,却没有意识到,她对安岳均过于关心了。 凌汐涵扬眉,目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是惊讶道:“二姐,你不是会解毒吗?” 凌汐晴一怔,随即又是暗恼。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大哥—”她抬头求助的望着凌泓,希望他可以帮她将安岳均背进去。 凌泓会意的蹲下身,凌汐晴帮着将安岳均放到他背上。 “大哥,二姐,你们先带安公子进去疗伤,我去追欧阳含烟。” “涵儿,小心。”凌泓皱眉,本来不同意她只身冒险的,可是他知道凌汐涵的性格,遂不再反对,只是嘱咐了一声。 “嗯”凌汐涵刚点头,空中就落下一个青色身影,是青曼。 “小——安公子怎么了?”青曼本来要唤凌汐晴的,却发现凌泓背上的安岳均,不禁诧异问出声来。 凌汐晴目光微闪,“他中毒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你急急忙忙跑回来有何事?欧阳含烟呢?” 一说起正事,青曼一拍脑门。 “小姐,奴婢就是回来跟你禀报这件事的。我带着人追欧阳含烟等人到城外,却没想到中了她们的埋伏,我们的人死伤大半。” 凌汐晴脸色沉了下来,凌汐涵却冷声道:“带我去。” 青曼愣了愣,见凌汐晴没有反对,遂点头。 “好的,三小姐跟奴婢来。”她足尖轻点,飞跃而上,凌汐涵仅随其后。 刚到城外,就听得一阵厮杀喊打声。凌汐涵凝眸望过去,只见满地的尸体,两批黑衣人在互相狠斗,双方伤亡明显,一方占优势,一方已然死去大半,想必就是凌汐晴的人了吧。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对面小山坡上,传来冷冽嗜血的女声。 凌汐涵冷眼看过去,欧阳含烟一袭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长发及腰,秀眉情眸,琼鼻菱唇,椴的是秀丽绝俗、倾国倾城。可是她眼中的冷冽弑杀之色,却为她的容颜打了大大的折扣。欧阳含烟的五官本来就属于柔美病态的美丽,这样的美人,如果配一双似水含情眸子,那会更让男人趋之若鹜。 大概欧阳含烟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吧,所以以前她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从来都是柔弱,让人忽略了她眼底深藏的冷冽和狠毒。 “你还是不死心。”欧阳含烟当真是对她恨入骨髓了,不杀她誓不罢休。从前无论是明里暗里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杀手了,这一次更是不惜将静宁伯府拖下水。利用王幽兰杀死苏衍廷,顺便嫁祸于她。如果她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属实,那么无论皇后怎样保她。她的郡主封号肯定没了。断了她一只手臂,这是其一。 其二,醉云轩是她开的,这段时间却是凌汐晴在打理。所以,苏衍廷的死,凌汐晴也要负责。忠义王府两位郡主都涉嫌杀害朝廷命官。忠义王府的声誉和威势也就没了,忠义王府的铁帽子说不定也没了。这是彻底断她的后路和靠山。 其三,苏衍廷跟静宁伯府是亲戚,静宁伯府又跟皇后关系匪浅。如果皇后包庇凌汐涵的话,那么必定会得罪静宁伯府。 其四,即便凌汐涵侥幸活下来,她也在暗中布置了天罗地网,杀死凌汐涵和凌汐晴两个情敌。 其五,若是这件事情日后东窗事发,她也可以推出王幽兰来顶罪,连最后一个情敌也死了。 其六,她无辜冤死,忠义王和静宁伯绝对势不两立,皇后也定然饶不了靖宁侯府。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静宁伯府父覆灭。皇后也少一个支持。至于左相,礼亲王妃向来和皇后面和心不合。她和左相是亲兄妹,肯定会将发挥她的本事,让皇后也受尽其害。 好狠毒的计谋啊,连自己的姨母也不放过。自从穿越以来,凌汐涵时时刻刻所面临的便是无休止的算计和暗杀。无论是在王府里心机深沉的王妃和紫苏,以及那些张狂傲慢的姨娘妹妹。尽管她们善妒心狠,比起欧阳含烟来,却是九牛一毛。 欧阳含烟冷哼一声,“你不死,我永不甘心。”她话音未落,眼神冰冷,身影已经来到眼前。凌汐涵在她一动之间也跟着动了,她迅速向后一闪,随之长綾自水袖中划出。皇后说过,倾舞剑法,讲究的是武舞合一。剑虽凌厉锋锐,却无法展现那种飘逸柔美的招式。长綾的杀伤力虽然大大降低,但是却能将倾舞剑法的奥妙发挥到极致。 一剑一綾,一蓝一青,一凌厉一飘逸,各有所长,不分上下。 欧阳含烟越打越是吃惊,没想到凌汐涵的武功进步得这么快。眼见那蓝色的长綾已经来至眼前,她一惊,赶紧挥剑劈斩。可是她的剑还未沾到蓝綾,那蓝綾如同灵蛇一般游动,而后被凌汐涵收回。她眯了眯眼望过去,凌汐涵已经一掌劈了过来。欧阳含烟大惊,连忙收剑与之对掌。 砰— 地上顿时灰灰尘漫天,四周俱被强大的真气震出爆炸声。空中两道身影同时落地,凌汐涵稳稳的站着,欧阳含烟却是退后了三步才稳住身体。如果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眼神更加深沉冰冷。 “小姐—”身边的丫鬟连忙来扶住她。 “滚开!”欧阳含烟一挥手,带着内力将那丫鬟挥倒在地,口吐鲜血,表情痛苦。 待到烟尘散尽,欧阳含烟的神色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嘴角的鲜血也已经擦净。冷眼看着凌汐涵和站在她身边的青曼,嘴角勾起冷冷的讽刺。 “凌汐晴不是恨你吗?怎么,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了?” “别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变态。”凌汐涵同样冷眼看着她,说话毫不客气。从前她跟凌汐晴是有矛盾,可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们是好姐妹。欧阳含烟妄图挑拨离间,简直幼稚。 果然,欧阳含烟闻言脸色更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妖冶冰冷的笑。 “凌汐涵,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等着杀你呢。” “你要杀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凌汐涵淡定从容,“像你这样的女人,从来都只会嫉妒痛恨别人拥有的比你多。一不如意,你就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其他人身上。而你,无论做什么事,永远都是理所当然。”她冷笑一声,“做人做到你这个地步,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本郡主就是想不佩服,都难得很呐。” 青曼嘴角抽搐,三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前得罪过三小姐的那些女人,谁有好下场了?跟三小姐在这儿口角相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欧阳含烟脸色阴沉,阴狠道:“随便你怎么说,今天注定是你的死期。放心吧,每年的清明节我一定会好好的祭拜你的。哦~还有,我会带上太子哥哥一起的。等你死了,我们会非常幸福的。”她笑得妖魅异常,眼中却冷如寒冰。 “是吗?”凌汐涵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儿。“你就那么自信么?” 欧阳含烟冷笑,“我知道你武功高强甚至在我之上,可是我今日带来的全都是夺命楼的精英。双拳难敌四手,就凭你和一个贱婢?你当真以为你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凌汐涵非常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欧阳含烟,其实你挺聪明的。可是聪明过了头,有些自负了。”她摇摇头,似有些感叹。 “没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什么意思?”欧阳含烟皱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凌汐涵脸色冷凝,对着空中冷喝一声。 “来人!” 周围忽而多出十八个红衣劲装,带着面具的身影。他们对着凌汐涵单膝下跪,异口同声道:“参见少主。” 欧阳含烟大惊失色,“天下第一庄最为神秘的血衣卫?” 凌汐涵挑眉,“不错,有点见识。” “怎么可能?”欧阳含烟摇着头,不敢置信的摇摇头。 “血衣卫只是一个传说,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们,怎么可能…” “这个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可能的。”凌汐涵目光淡漠,平淡的诉说着。 欧阳含烟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江湖上传言,天下第一庄上一任庄主冷傲天曾训练处一批血衣卫,一共十八人,个个武功出神入化,手段狠辣绝情。可是那只是传言,他们从未出现在江湖上。冷傲天死后,血衣卫的行踪更是更为了江湖一大解不开的秘密。后来江湖百晓生才揭开了十八血衣卫的由来。冷傲天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子,但是那女子却嫁给了别人。在他临死之际,便训练了这十八血衣卫,专门用来保护那名女子。” 凌汐涵挑眉,原来血衣卫的存在还有这么多故事么?不用说,那个女子肯定就是皇后了。因为是皇后告诉她血衣卫的存在。江湖人知道有血衣卫,但是却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后,只有拥有天下第一庄庄主信物血麒麟的冷家传人,才能使用血衣卫。天下第一庄随着她舅舅的死已然绝后,她母亲也死了。哪怕是凤天歌,也因为是庶出而不能承袭庄主之位。唯一有资格继承天下第一庄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早告诉你了,不要太过自信,否者会害人害己的。”凌汐涵的声音逐渐柔和下来,对着跪在地上的血衣卫道:“从你们存在开始,已经沉寂了十八年。现在,就让我来见见你们的本事吧。”她瞥了眼欧阳含烟身后的黑衣人一眼,不少,至少有五十个人。 “一炷香的时间,能全部解决吗?” 回答她的是血衣卫一刹那飘出的身影,是那凌厉狠绝的杀招,是冷漠无情的眼神,是斩头断臂的毒辣… 凌汐涵很满意血衣卫的实力,她身边的青曼早就惊出了一身冷汗,眼中还有惊恐之色。而欧阳含烟,亦是不遑多让。她咬着唇,恨恨的瞪着凌汐涵。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凌汐涵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小姐,快走吧。”之前被欧阳含烟打伤的丫鬟见到这般场景,急切的来劝她离开。 欧阳含烟抿唇,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次又被凌汐涵逃脱了。她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计谋,居然再一次被凌汐涵破解了,她不甘心。 不过一刻钟,十八血衣卫已经将欧阳含烟带来的所有黑衣人全部歼灭。 欧阳含烟脸色惨白,心里升起一股惧意。十八血衣卫已经回到了凌汐涵身后,表情冷漠,眼神冷厉。 凌汐涵双手负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早告诉你了,不要太过自负了,否者后果是你无法承担的。” “是吗?”随着一个清冷的女音传来,一个绿衣女子从天而降。她长眉连娟,鼻梁秀挺小巧,红唇丰润。眼眸顾盼生辉之间,自由一股媚态流转其中,与脸上冷漠的表情大相近庭。 “夜澜依!”凌汐涵眯了眯眸子,嘴角勾起冷讽。 夜澜依勾唇一笑,“好久不见,三姐!” 欧阳含烟在见到夜澜依的身影后,眼底划过一丝冷光,随后又湮灭下去。 凌汐涵冷笑,“昔日夜阑的亡国公主,本郡主可担不起你一声‘姐姐’。” 夜澜依眼眸瞬间冷冽如刀锋,连眼角都冷了下来,握着剑的手也收紧了些许,显然她内心极度愤怒。而后她妖娆一笑,目光异议瞥过凌汐涵身后的十八血衣卫,眼底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长乐郡主真是越来越让本姑娘刮目相看了,让江湖上人人畏惧神秘的十八血衣卫居然对郡主如此效忠。”她嘴角一勾,便是冷冽蚀骨的笑。 凌汐涵不以为意,“那及得上夜姑娘,多日未见,武功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这才是让本郡主望尘莫及啊。” 夜澜依脸色冷漠,不再和凌汐涵口角相争了。 “我今日倒是要看一看,昔日能灭得了我夜阑整个暗卫军团的十八血衣卫究竟是何等的三头六臂。”她持剑呼啸而来,带着凌厉的杀气直逼凌汐涵。 凌汐涵双眸微眯,原来血衣卫和夜澜依还有这等渊源。 十八血衣卫见凌汐涵反应,自动上前一步,摆列阵法,将夜澜依团团围住。 “小姐,趁血衣卫被夜姑娘缠住,我们先走吧。”欧阳含烟的丫鬟再次劝道。 欧阳含烟斜睨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尽冰冷。夜姑娘?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那丫鬟被欧阳含烟这一眼惊得面色微白,眼露惊恐,遂不再说话。 “三小姐。”自血衣卫出现后,青曼一直处在震撼当中,这个时候才上前道:“奴婢看那欧阳含烟主仆会趁机逃走。” “逃?”凌汐涵将目光从观战之中移到对面的欧阳含烟主仆身上,嘴角勾起冷笑。 “她也要逃得了才行。”她说完身影迅速掠出去,直扑欧阳含烟面门而来。欧阳含烟心中正在挣扎着走不走,忽而发觉有杀气靠近,下意识的将身边的丫鬟拉过来,生生承受了凌汐涵那毁灭性的一掌。 “小…姐!”那丫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面色震惊而痛苦,似没想到欧阳含烟会拿她做箭靶子一般。直到死,她都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凌汐涵眼眸耿介冷冽,“欧阳含烟,你简直没有人性。”她化掌为剑,招招带着杀气逼向欧阳含烟。 欧阳涵眼一边接招一边冷道:“人性?你以为你有多善良?” 凌汐涵不想跟她废话,手中剑招越发凌厉,逼得欧阳含烟连连后退,她脸上浮现了惊慌之色。抬眸求助的望向夜澜依,却失望的发现夜澜依被十八血衣卫缠着,身上也受了伤,自身难保,还如何救她? 难道她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不,不可以,她不甘心。凌汐涵都没死,她怎么能死? 或许老天爷听到她的呼唤,在凌汐涵的剑即将刺破她的喉咙之时,一直剑从斜刺里刺过来,挡住了凌汐涵的剑。随即眼前蓝影一闪,欧阳含烟已经被来人护在了身后。 “母妃?”欧阳含烟诧异的惊呼一声。 凌汐涵退后几步,冷眼看过去。眯了眯眸子,“礼亲王妃大驾光临,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本郡主好着人欢迎啊。” 礼亲王妃淡淡而笑,“小丫头资质不错,值得栽培。” “母妃,杀了她。”欧阳含烟上前一步,阴毒的看着凌汐涵。 礼亲王妃侧目瞥了她一眼,再看向淡定从容的凌汐涵,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以及暗沉。 “这般急急躁躁的作甚?含烟,你真该向长乐郡主学习学习。” 欧阳含烟咬唇,恨恨的瞪着凌汐涵。忽而嘴角勾起一丝妖冶的笑意。 “母妃说得没错,论心机与谋略,女儿确实棋差一招。竟不想,母妃惦记了那么多年的血衣卫,四姨居然给了长乐郡主。” 挑拨,欧阳含烟这是赤裸裸的挑拨礼亲王妃与皇后的关系。当然了,礼亲王妃本就对皇后视如仇敌,也用不着挑拨,顶多对皇后的恨意更上一层楼而已。 果然,欧阳含烟话音一落,礼亲王妃本来带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当年冷傲天不惜血本为四姐训练的血衣卫,拥有如何通天的本领。”她眼眸一凝,对着与血衣卫纠缠的夜澜依冷喝道:“还不回来。” 夜澜依一剑架住一个血衣卫劈头的一剑,正待反击,听闻礼亲王妃的话,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收手。 “是”她退出战圈,十八血衣卫自然也不恋战,纷纷整齐的回到凌汐涵身后。 “夫人。”夜澜依捂着发疼的胸口,擦去嘴角的血丝,脸色苍白的对着礼亲王妃颔首唤了一声。 礼亲王妃冷眼看她,“没用的东西。” 夜澜依脸色更为惨白,眼瞳划过一丝怒意,却生生忍住了。 “夫人责骂得对,澜依日后定当勤练武艺。” 礼亲王妃不再看她,而是上前一步。 “名闻天下的血衣卫,果真不同凡响,今日真是让本妃大开眼界了。”她对着空中击掌两下,空中陡然降落三十六道紫色身影。他们刚一落下,凌汐涵就察觉到他们浑身的冷意,若沉寂万年冰封的古谭一般,冷的彻骨寒凉。他们的眼神,空洞中透着嗜血的狠辣。冷漠中含着无言的绝情。 想必这就是皇后口中的三十六血煞了吧。 三十六对十八,数量上凌汐涵就输了一筹。就算十八血衣卫无意高于三十六血煞,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凌汐涵顿时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对策。 三十六血煞一出现,夜澜依的表情也微变。想不到夫人居然连三十六血煞都出动了,真正是不惜血本了。欧阳含烟则是一脸兴奋,凌汐涵,这次看你还不死。 正想着,礼亲王妃已经下令了。 “你们也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了,今日本妃就给你们个表现的机会,可不要让本妃失望哦。” “是!”三十六血煞难掩眼中兴奋和嗜血,私下里训练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了,他们如何能不兴奋? “三小姐?”青曼眼中有着担忧,那三十六个人身上的阴凉气息好重,连她这个见惯了刀枪剑雨的人见了也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凌汐涵抬手阻止她,其实她心中更为担忧。因为她看出来了,那三十六血煞不是常人。他们眼神空洞,对鲜血和四人有一种特别兴奋的神经反应。她知道,这些人常年都服用着一种药物,一种可增强功力却消耗寿命的药物。更有甚者,他们还是不死之身。 她沉吟一会儿,冷声道:“砍下他们的头。” “是!”十八血衣卫和三十六血煞齐齐出动,刀剑相撞,厮杀拼搏。 凌汐涵没有关注他们之间的血战,她知道,这一战注定会有死亡,更或者是全部。但是,现在的她别无他法。 她的冷静让礼亲王妃很是欣赏,淡定从容,波澜不惊,光这份气度就不是常人所能拥有。难怪宸儿想娶她为妻呢。再加上那个预言,或许—— 礼亲王妃眼神一闪,道:“小丫头,本妃很是喜欢你。不如这样吧,你嫁给我儿子,做我的儿媳妇,我今天就不杀你了。” “夫人!”夜澜依猛然抬头,惊呼一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冰冷的恨意。 礼亲王妃冷睨了她一眼,“本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欧阳含烟先是眼眸一冷,而后又是一笑。 “母妃这个提议甚好,哥哥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长乐郡主身份高贵,美貌绝伦,和哥哥站在一起,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夜澜依垂下的眼神越来越冷,“长文郡主,公子的婚姻,不是你可以插手得了的。” 欧阳含烟冷笑,不屑的看着低眉垂目的夜澜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凭你,不过一个亡国公主而已,也配肖想我哥?本郡主告诉你,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别说哥哥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就算是无忧城历来祖训,也容不得你一个亡国公主做未来的无忧城城主夫人。” 夜澜依脸色又白了一分,垂下的眼帘,掩饰了对欧阳含烟一闪而逝的杀意和恨意。她咬着唇,没有再反驳。 那边,凌汐涵一直冷眼看着她们争锋相对,心里不免好笑。她要嫁给谁岂是这几个女人能够决定得了的?真是可笑。 欧阳含烟见夜澜依低眉顺耳,心里对她更为鄙夷,正欲出口再讽刺几句。凌汐涵却不耐烦了,“你们说完没有?” 欧阳含烟怒而望过去,眼中是赤裸裸的杀意。 礼亲王妃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她立刻就安分了。 “小丫头,对我的提议如何?” 凌汐暗勾唇冷笑,“不如何。” 礼亲王妃眼神冷了一分,“那你是决定要和本妃作对了?”从我到本妃,一个称呼立刻将刚才有些和谐的气氛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凌汐涵嘴角划过冷冽的弧度,似笑非笑道:“当你纵容欧阳含烟放出谣言污蔑我开始,我们就注定是敌人。是你先选择与我为敌的,不是本郡主。” 礼亲王妃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么说你是站在皇后那一边了?” 凌汐涵挑眉不说话,她哪边都不站。她只安安心心做她的商人,可是这些人偏偏不让她好过。对不起,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要隐忍。她可没那么宽广的胸怀。 “很好!”礼亲王妃嘴角噙起冷冽的弧度,“那我就先杀了你。”她说着身影鬼魅般飘过,剑光闪烁之间青曼已经受伤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的望着空中交缠的两道蓝影。 那边,欧阳含烟双眸一寒。看着支撑着要坐起来的青曼,眼底爆发出浓烈的杀意。 凌汐晴的丫鬟,也必须死。她右手一动,三根银针滑落指尖,而后迅速发射而过。青曼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意,惊恐的回头,见那三枚银针如蛇般向她袭来。她顿时脸色一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忽而一道暗器从斜刺里射过来,打落了那三枚银针。紧接着一个松绿色的身影落下,直接将她扯起来推到身后。 青曼抬头,顿时一阵惊喜。 “世子!” 凌泓冷眼看着对面杀人不成,正恼羞成怒瞪着他的欧阳含烟。就是这个女人,屡次想要杀涵儿。他握紧双拳,手上青筋暴露。 “世子。”青曼见他要动手,连忙上前一步,急切道:“快去救三小姐,她不是礼亲王妃的对手。” 凌泓抬头望去,凌汐涵和礼亲王妃已经越战越远,都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了。他顿时一惊,立刻就要飞身上去。却见一道白影如白月光般从天际飞掠而来,一掌分开礼亲王妃和凌汐涵,顺势将凌汐涵抱在怀里。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以同样鬼魅的速度飞来,快速的与白影交缠在一起。 “涵儿。”凌汐涵刚落地,凌泓就跑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凌汐涵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这时候,空中交缠的黑白两道身影击掌落下。地面上又是一阵阵的爆炸声过,烟尘乱飞。而本来交战得热火朝天的十八血衣卫和三十六血煞也因为强大真气的阻挠而被迫停战。一番厮杀之后,血衣卫死了九个人,血煞死了十个人。 凌汐涵跑上去,“轩,你怎么来了?” 萧霆轩侧眸望了她一眼,眼带笑意。 “你呀,到哪儿都会惹出一身麻烦。”他无奈而宠溺的摇了摇头,似是感叹。 凌汐涵瞪着他,“你以为我愿意啊,是谁招惹出这么多麻烦的?” 萧霆轩无语! “太子哥哥?”欧阳含烟一见萧霆轩,立刻双眼痴迷,痴痴的望着他。刚才凌汐涵那一声‘轩’,叫得她妒火中烧,恨不得将凌汐涵大卸八块方解她心头之恨。 萧霆轩回眸冷眼看着她,嘴角噙起一丝杀意。 “长文,你的机会已经用尽了。”他忽而出手了,那速度,闪电般的快。在欧阳含烟还未看清楚的情况下,已经率先倒地吐血。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霆轩,眼眸聚满了浓浓的伤痛。 “太子哥哥,你…竟这般…狠心么?” 萧霆轩眼中有掩饰不了的厌恶,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到欧阳宸身上。刚才若不是他阻挡,那一击,欧阳含烟必死无疑。 “表弟不在无忧城,跑到这和州来作甚?” 欧阳宸玉扇轻摇,“自是同表哥你一样,为博红颜一笑了。”他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凌汐涵一眼,说得意味深长。 “公子!”夜澜依本来见到欧阳宸非常欣喜,却不想他居然是为了凌汐涵而来,当下妒火中烧的叫出声来。 欧阳宸目光微冷,“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居然敢私自逃出来。” 夜澜依脸色一白,迅速下跪。 “属下知罪,请公子饶恕。” 欧阳宸不理会她,转而淡淡看向礼亲王妃。 “母妃不在无忧城陪父王,为何来到和州?” 礼亲王妃笑道:“你已经十九岁了,该娶妻了。母亲知道你中意长乐郡主,所以特意来为你求亲。” 萧霆轩目光微冷,欧阳宸神色温凉。 “不用了,儿臣的婚事,儿臣自有定断。母妃若是无事,还是回无忧城吧,省得父王一个人寂寞。” 礼亲王妃暗下眸子,他只怕更不愿意见到自己吧。抬头一笑,“也罢,你长大了,无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母亲操心了。既如此,我的事也做完了,先回去了。”她使了个眼色,二十六个血煞迅速跟着消失。 凌汐涵则吩咐了一声,“将他们葬了。” 这就是区别,礼亲王妃素来心狠。作为她的手下,能为她舍身忘死是福气。他们没资格得到她的感激和怜悯。而凌汐涵不同,虽然她也心狠果决。但是对于为了她出生入死的手下,她会当做兄弟姐妹般对待。 欧阳宸望了她一眼,眼神闪过一丝异样。 萧霆轩看着欧阳宸,时刻带笑的凤目沉凝着。传音道:“阿宸,你还是不甘心吗?” 凌汐涵如今功力渐长,能够察觉空气之中的波动,却仍旧听不清萧霆轩在说什么。 欧阳宸眼眸微敛,“你想退缩了吗?” 萧霆轩依旧看着他,“何苦要将她牵扯进来?” 欧阳宸看了凌汐涵一眼,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突然有些好奇了,若是有一天,天下和她发生了冲突,你会选什么?” 萧霆轩眼眸微沉,“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的。” “是吗?”欧阳宸勾唇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凌汐涵一眼,转而瞥向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欧阳含烟。 “含烟,跟我回无忧城。” 欧阳含烟咬着唇,不甘而又爱怜的看着萧霆轩。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专注,萧霆轩回眸瞥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尽杀意,让欧阳含烟一颗心如坠冰窖。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恨意,对萧霆轩的恨意。 她低头,双手紧握。再次抬眸的时候,眼眸已经平静无波。她慢慢的…用尽全力的站起来。 “哥,我跟你回去。”她低下头的瞬间,轻轻说了一句话。欧阳宸目光微闪,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示意夜澜依扶着她,而后几人迅速消失在眼前。 凌汐涵蹙眉,“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 萧霆轩回过头来,早已散去眼中片刻的凝然,化为笑意。 “要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凌汐涵瞪着他,“欧阳含烟这次害得我损失惨重,就这样放过她我不甘心。况且看她那个样子,一计不成,还会再施一计。恐怕她不杀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不会的。”萧霆轩眼底流泻一缕快光,“她不会再杀你了。” 凌汐涵愕然,不确定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萧霆轩一顿,眸光悠长。“她如今恨的只是我。” 凌汐涵皱眉,“因爱生恨?” 萧霆轩淡淡而笑,“算是吧。” 凌汐涵摇头啧啧道:“好好的一个良家千金,硬是为了你给变成现在这副摸样,你该自责吧。”她状似十分感叹,“还好二姐通透,要不然我可就四面楚歌了。” 萧霆轩嘴角抽搐,没有说话。那边,凌泓走了过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霆轩一挥手,“在外就不必那么多礼节了。” “是。” “呀!”青曼忽然惊呼一声,“小姐一个人还在客栈,欧阳含烟会不会在客栈也埋下杀手?” “她主要的目的是我,不是二姐。”凌汐涵淡淡道。“不过安岳均中了毒,二姐只怕是急坏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八章 正如凌汐涵所想,凌汐晴现在确实着急坏了。原来安岳均中的毒乃是五毒天水。若非凌汐晴早就封了他的穴道,等到毒液流入心脏,只怕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可要解毒却十分麻烦,她已经让若雪和若雨出去抓药了。但是这毒毒性非常强烈,以她的功力只能暂时压制一炷香的时间。就算若雨和若雪将药抓来,只怕也没时间配制解药。 所以此刻凌汐晴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她时而望望躺在床上嘴唇青紫眼窝黑沉的安岳均,红唇都被咬出了血。 安岳均!她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肯为了她赴死?欧阳含烟今日摆明了是要杀三妹,顺带连她一起杀死。可想而知,那支箭肯定会有毒。以他敏锐的洞察力,怎会想不到? 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他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正神思着,门外忽而响起凌汐涵的声音。 “二姐!” 凌汐晴眼眸一亮,豁然转头,立刻打开房门。 “三妹,你终于回来了。”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瓦解,紧紧的抓住凌汐涵的手,满怀希望和担忧的看着她。 “安公子他,他…”她眼底蒙上了一层白雾,因为担忧而升起的恐惧让她竟然忽略了站在凌汐涵身边的其他人,包括萧霆轩。 “二姐,别担心。”凌汐涵拍了拍她的手,清眸闪现着坚定。 “他不会有事的。” 凌汐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安慰,心里的担忧和恐惧散去不少,她无声点头。 “嗯,我相信你,三妹。” “好了,丫头,还是先进去看看病人吧。”萧霆轩淡淡出声,凌汐晴错愕抬头,这才发现了萧霆轩。 “公子?” 萧霆轩嘴角淡淡扬起,对着她点了点头。凌汐晴低着头让凌汐涵进去,心里十分复杂。公子来了,她居然都没看见。从前她时刻盼望能见到他,可是如今为何会对他视而不见呢?因为安岳均吗?对了,刚才她一颗心只记挂着安岳均的伤势,全然顾及不了其他。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公子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不若以往那般刻骨铭心?虽然在见到他的时候心里仍旧欣喜和心疼,可却不弱以前那般痛彻心扉。 这是为什么? 凌汐晴沉默着,神色有些飘远和呆滞。 身后,凌泓拍了拍她的肩膀。 “晴儿。” “大哥?”凌汐晴抬眸一愣,缓缓一笑。 “你也来了。” 凌泓目中划过一丝怜惜,“父王担心你和涵儿,让我来帮你们。” 父王?凌汐晴暗下了眸子。 “父王他好吗?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王只怕也遭到不少朝中大臣的弹劾吧。”她心里有些沉闷。 凌泓却微微一笑,“父王说了,让你们不要担心他,朝中的事他自会解决。” 凌汐晴又把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安岳均身上,看着正在为他把脉的凌汐涵,问道:“三妹,如何?” 凌汐涵皱眉,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血麒麟。 “毒已经渗透了奇经八脉,再不解毒他必死无疑。” 凌汐晴的心又提了起来,急急道:“我已经让若雨和若雪出去抓药了…” “三小姐,我们回来了。”正在这时,若雨和若雪急切的打开门。还未收起惊喜的面容在见到屋中几人时愣住了。 “太子殿下,世子?你们怎么来了?” 凌汐晴已经顾不得其他,冲过去就将若雨手上的药包拿了过来。 “三妹,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配解药。” “来不及了。”凌汐涵叹了口气,“二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凌汐晴本来跌落谷底的心又被凌汐涵这句话提升了起来,她转身,期冀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扬了扬手中的麒麟玉,“这是麒麟玉是天下第一庄的至宝,它能解百毒。” 凌汐晴皱眉,“可是麒麟玉不是只对身有冷家血液的人才管用吗?” “谁说的?”凌汐涵扬眉,“我用它照样可以给旁人解毒。”她将麒麟玉握在安岳均的手心,“大哥,你帮我把他扶起来。”萧霆轩估计是没有伺候过人的,这种事情还是让大哥来吧。 凌泓点头走过去,将安岳均小心翼翼的扶坐起来。 凌汐涵又开始吩咐萧霆轩了,“我功力不够,不能给他逼毒,你来。” 萧霆轩欣然应允,他走过去,双手抵在安岳均背上。凌汐涵划破手指,一滴鲜血滴在了麒麟玉上。那麒麟玉立刻光芒万丈,丝丝缕缕的红光化成透明的红线顺着萧霆轩输入的内力从安岳均手上的筋脉进入了他的身体里。 凌汐晴咬着唇,紧张的看着。 凌汐涵嘴角微勾,忽然道:“二姐,要是安公子知道你这般担心他,你说他会不会非常高兴?” 凌汐晴一愣,瞥见凌汐涵狡黠暧昧的目光,她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这一偏头,正好触及萧霆轩的面容。她顿时有些恍惚起来,眼神也越加的复杂。 凌汐涵也不再说话,转过头,见安岳均唇上的青紫渐渐散去,眼眶下的青乌也没有了。她心里松了口气,将安岳均手上的麒麟玉拿过来,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萧霆轩也收功,将安岳均平躺在床上。 “好了,二姐,他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因为中毒太深,这三天他的功力会完全消散。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他需要好好调养,最好是有人在身旁细心照顾。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他的功力就会回来的。” “嗯。”凌汐晴知道安岳均的毒解了,心里松了口气,根本就没察觉到凌汐涵那句‘最好是有人在身旁细心照顾’。等到凌汐涵等人走出了房门,她才回过神来。 “那谁来照顾他?” 凌汐涵向天翻了个白眼,她这个二姐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个时候却这样迟钝呢? “他是为谁受的伤,自然就是谁照顾他了。”说完也不顾凌汐晴微窘的脸色,心情大好的离去。 萧霆轩临走时看了凌汐晴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仍然有些发白却已经好太多的安岳均。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 或许,安岳均因祸得福了。 凌汐晴站在原地踌躇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孤男寡女,她… “晴儿…”一声轻若蚊蚋的低喃,让凌汐晴猛然一怔。她骤然转身,急急走向床边。 “安公子,安公子,你醒醒…” 睡梦中的安岳均睡得极不安心,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一般,皱着眉头,焦急的唤着。 “晴儿…晴儿…” “我在,我在这儿。安公子,你醒了吗?”凌汐晴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他。 “晴儿…”安岳均陡然抓住了凌汐晴的手。 “安公子?”凌汐晴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就要抽出自己的手。 “危险…不要…晴儿…”安岳均却紧紧抓住她的手,毫不放松。 “晴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将凌汐晴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 凌汐晴挣扎的动作僵住了,她抬头看着安岳均。见他神色安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仿佛做了什么好梦一般。不知为何,她心中忽而觉得酸涩,还夹着丝丝莫名的疼痛。 在安岳均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感激,或许是因为愧疚。亦或者,是因为心里那一丝丝淡淡的、复杂的情愫,凌汐晴不再拒绝照顾安岳均。每天端药送药,殷勤备至。 这一切凌汐涵和萧霆轩都看在眼里,他们心中都有着同样的安慰。 凌汐晴之于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或许之前因为凌汐晴几次三番伙同王府里那些女人算计凌汐涵,凌汐涵和萧霆轩心中都有愤怒。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早已淡化了他们心中的芥蒂。凌汐晴早就和凌汐涵握手言和,不再争锋相对了。那么她又何必揪着过往不放呢? 何况凌汐晴最终也没把她怎么着不是吗? 尽管这样,凌汐晴对萧霆轩的感情却始终横在她们之间,这是不可忽视的问题。 如今,安岳均的以命相护终于感化了凌汐晴。虽然她没说,但是凌汐涵看得出来,凌汐晴正在慢慢改变,改变对安岳均的态度。 可是却有件事让凌汐涵犯难了。 安岳均的伤势稳定以后,她便想起那日抓到的念双和那名男子。萧霆轩早就向县丞打过招呼,这件事交予凌汐涵处理。于是凌汐涵就将二人审问了一番。其实也用不着审问,结果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不过需要一份证词而已。 自经过那次胆战心惊的刺杀以后,念双和那故意煽动百姓在醉云轩闹事的男子也害怕了,什么都招了,包括念双腹中孩子一事。 原来那念双原本是苏夫人程羽心的贴身丫鬟,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平日里也有些心高气傲。自程羽心嫁给苏衍廷后,念双便对年少有为风度翩翩的苏衍廷动了心思。只是苏衍廷和程羽心感情甚笃,对她多次的诱惑谄媚视若无睹,反而平添几分厌恶。念双因此气恼苏衍廷不懂情趣,也更暗恨程羽心的善妒。 可是恼恨归恼恨,念双想要爬苏衍廷的床的心思却从未熄灭过。 终于,她的机会来了。 那一日,苏衍廷受县丞相邀在府中聚宴,多喝了几杯。程羽心那几日又稍感风寒,便让她去给苏衍廷送醒酒汤去。于是念双端着姜汤便去了,苏衍廷却已经睡下。念双放下玉碗就准备走,却不期然瞥见酒醉之后昏睡的苏衍廷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那样安静恬然的摸样,有别于平日里看到她的冷淡和厌恶。那剑锋般的浓眉也松动开来,刚硬的脸部线条微微柔和。在灯火朦胧的映照下,更显得清贵逼人。 念双瞧着便是双颊绯红,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轻轻唤了声。 “姑爷…” 苏衍廷没有反应,念双咬着唇,低下了头。但见苏衍廷眉目清朗,神宁毓秀,更觉心动。瞧着他如今人事不知,便知今晚乃是绝好的良机。人一旦有了野心,便什么都不顾了。所以她咬牙,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衫。当身上最后一层阻碍退离身体,少女玲珑曼妙的身子便显现了出来。 念双脸颊绯红,眼波娇媚动人。 她伸出手,便要去解苏衍廷的衣衫。却忽闻哐当一声,大门被人撞破。念双惊惧的回头,连忙捡起地上的衣衫遮住身体,愤怒又心慌的瞪向来人。却见来人居然是她的表哥曹二。曹二和念双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就对美貌的念双有所遐想。再加之他平时也是个好色的主儿,现在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妹如此赤裸的在自己眼前,哪里还能不动心? 何况他今日跟着苏衍廷去县丞府,和县丞里的小厮也喝了不少酒。酒壮人胆,说的就是如今的曹二。 是以他看见如今娇媚的念双站在自己面前,那双美目含着羞怒之意瞪着他。可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眼神有些朦胧,见着念双一脸的愤怒指责便以为念双在对他抛媚眼暗示于他,当下便心猿意马起来。又见她裸露于衣衫外的肌肤如雪脂白皙,红唇若含雨露,看得顿时小腹一热。 “表妹…”曹二眼神热切,在念双还未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扑倒了她。 念双本来见曹二突然出现在这儿就心生愤怒,正想着斥责他几句,却不想他突然就这般扑了过来。她一时不慎,被扑倒在地。 “啊——”念双惊呼一声,恼怒而又带惧怕的看着趴在她身上眼冒淫光,双手肆意抚摸她身体的曹二,又气又急。 “你干什么,还不起来。”害怕被人发现,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低斥道。 可是曹二才不管这么多,他扣住念双不停拍打他的双手,举到她头顶,嘴唇在她如玉的肌肤上一阵啃咬吮吸,直觉那滋味儿真是销魂蚀骨,他骨子都酥了,更是不管不顾了。 随着他越来越粗暴的动作,念双真的惊慌了,恐惧了。可是她又不敢大叫,若是叫来了人,她今日出现在这儿的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那样的话,程羽心也会对她失望透顶,将她赶出苏家都是轻的。 所以惊惧的她只能哭着求饶,“表哥,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惊呼出声,女子最宝贵的那一层膜已经在曹二的粗暴中粉碎殆尽,留下的只是那一抹鲜艳的红和念双绝望悔恨的泪水。 她咬着唇,含泪的目光愤恨如剑刀般刺向曹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少女青涩紧致的身体却让曹二愈加兴奋,不停地在念双身体发泄着兽语,直将念双折磨得全身青紫遍布,才沉沉睡去。 念双全身疼痛,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身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曹二,想着刚才他给予自己的痛苦,便止不住的恨意齐齐涌发。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刺进曹二的胸膛。可是这时候苏衍廷却是翻了个身,吓了念双一跳。她回过头去,见苏衍廷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微微松了口气。 复有看了看曹二,只得暗恨的咬了咬牙。费力的穿好衣裳,再将曹二拖了出去。如果曹二死在苏衍廷的房间,苏衍廷必然会仔细调查,那这件事就真的掩不住了。那个时候,她也无脸见人了。 所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念双寻思着,她如今已不是处子之身,要成为苏衍廷小妾就更没有可能了。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将曹二给撕碎了。可是祸不单行,曹二那日醉酒强暴她后,第二日并未记得头一天晚上的事,这倒是让她微微心安。谁成想,没过多久,曹二便想起了那夜之事。得知自己已经和心爱的表妹有了肌肤之亲,更是喜不自胜。找到念双,便说要娶她。 念双哪里肯,当即就对他指着鼻子怒骂一通,语言之讥讽,言语之不屑,顿时将曹二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对念双的好感也直线下降。只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拿这件事来威胁念双。若念双不允,他便要将念双欲趁苏衍廷醉酒时爬床的行为告诉苏衍廷夫妇。念双心慌了,忙拦住了他。好话说尽,才哄得曹二答应她将这件事瞒下来。 只不过曹二素来好色成性,少不了时时拿这件事去挑逗念双。念双被他抓住了把柄,不得已被迫承欢。 那段日子对念双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恰在此时,她居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一消息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惊天轰雷,震得她脑海一片空白。惊慌、恐惧、绝望、担忧…齐齐而来。然而冷静下来后,她迅速就想好了对策。为今之计,便是让自己成为苏衍廷的人,顺理成章的将腹中的孩子算在苏衍廷身上。这样一来,她不仅成为姨娘的愿望有了着落。若是一举生下男孩儿,那她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了。 这样一想,念双那按捺住澎湃的野心又迅速涨了起来。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曹二就必须死。 念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嘴角勾起阴狠的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以,当天晚上,她便笑意盈盈的端着亲手做的晚餐来到曹二房间。还特意打扮了一番。上身着一袭墨蓝色玄色丝绣八团花的对襟褙子,下身水蓝色的水月荷花绣纱长裙下藏着一双金莲般的小脚,足穿一双青色的绣花鞋,高绾青丝,一只镂空雕花玉簪浸在花髻之中,如脂的凝肤,略施粉黛,微微一笑,娇美动人。 “表哥。”她柔声呼唤了一声,直将看着她流口水的曹二叫得心神一荡,眼神越发灼热。 “表妹,你怎么来了?” 念双按捺下眼中的厌恶,盈盈走过去,嗔道:“怎么,难道表哥不愿意见到我?”她边说边伸出纤白的手指在他胸口上一戳,还有意无意在他胸膛上撩拨了两下。曹二只觉得脚下一软,一股酥麻自念双手指传播开来,激得他小腹顿时一热。立刻抓住念双娇嫩的手指,眼中淫光更甚。 “怎么会呢?表妹能来,我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他一双眼睛赤裸裸的看着念双,眼中毫不掩饰的淫欲。那目光似要将念双身上的衣衫全都剥掉一般。念双心里一阵恶心,努力控制住作呕的欲望。脸上依旧挂着温柔如水的笑容,眼波一转,便自有一股风流韵味流淌而来。 “表哥就会哄我开心。”她扭捏着身子,就势倒在曹二怀里。 女子的体香顿时扑入鼻端,曹二心神俱荡,当下便将念双打横抱起,便要巫山云雨一番。 “等等,表哥,我有话要对你说。”念双却阻止了他。 “等会儿再说。”曹二几欲与念双温存,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念双心中鄙夷,脸上却故作娇羞柔媚道:“表哥,先放下我,我真的有急事找你。” 曹二已经将念双丢到床上,三下两下就脱了自己的衣服,扑了上来。 “先做事。”说完便吻住了念双。 念双偏头躲过,“我怀孕了。” “哦…嗯?”曹二起先没有在意,而后突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念双。 “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念双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的?”念双娇怒的瞪着他。 曹二顿时一喜,“真的吗?表妹,你真的有了我的骨肉吗?” 念双翻了个白眼儿,“还不起来?孩子才一个月呢,可不能…”她说着脸颊就红了起来,看起来更加动人。不过此刻曹二却没了其他的想法,只一个静儿沉浸在这突然起来的喜悦之中。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哈哈…”他高兴得大笑起来,念双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 “小声点,小心被别人给听见。” 曹二这才止住了笑声,眼中仍旧有着掩不了的喜悦。他一把抓住念双的肩膀,期冀的看着她。 “表妹,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明日我就去向夫人求了你做我的妻子。” 念双垂眸敛下目中一闪而过的幽光,故作羞涩的应了一声。 曹二顿时两眼放光,“表妹,你真的答应嫁给我了?” 念双嗔了他一眼,“我都是你的人了,不嫁给你还能怎么样?” 曹二更是高兴,保证道:“表妹,你放心,我日后定会对你好的。” 呸!你也配。念双心里鄙夷的想着。从小一起长大,她哪里能不了解曹二的性格?好吃懒做,贪恋酒色,会对她好才怪。不过她面上却是一片欣喜之色。 “真的吗?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哦。”她撅着唇,一副小女儿的摸样撒娇道。 曹二看了更是心动,若不是顾念着念双怀有身孕,只怕立刻就将她扑倒了。 “当然了,男子汉大丈夫,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他拍着胸腹保证大言不惭的说着。 念双这才欢悦的点了点头,复有想到什么,道:“表哥,为庆祝我怀孕之喜,我今天专门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快过来尝尝吧,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她边体验的给曹二布菜,又细心的给他倒酒。 “来,表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敬你一杯。” 曹二连忙阻止她,“表妹,你怀了孩子,不能喝酒。我替你喝吧。” 念双笑着任他接过酒杯,曹二没有看见,念双映衬在烛光下的面容微微暗沉,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阴冷。 “表哥真是海量,来,再喝一杯。”她执起白玉青瓷酒壶给曹二添酒。曹二心中愉悦,遂也没想起他,只一杯一杯的喝着。不过三杯,他突然睁大了双眸,嘴角溢出鲜血。 ‘哐当’一声,酒杯应声而落。 “你——”曹二双目暴突,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顿时目次血红,阴毒的瞪着念双。 念双却已经幽幽站起来,笑得妖娆且狠毒。 “表哥,你好好去吧,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烧许多纸钱,让你在阎王殿大富大贵,任任何小鬼都不能欺负了你去。”她一手温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语气低柔下来。 “表哥,你也不想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跟我们一样成为任人差遣的下人吧。所以,为了咱们的孩子,我只能狠下心肠,送你上黄泉。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哦,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她唇边溢出温柔的笑,却如罂粟般骇人。 曹二指着一脸阴狠的念双,一口气没提上来,终是吐血而亡。念双这才松了口气。 星稠密布,夜已深沉。一阵夜风吹来,让念双猛然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因为杀了人心虚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四周有股冷飕飕的阴风,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跟害怕。偏又这时,夜风猛然狂烈拍打着门窗,吓得念双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半晌,待到那股阴风散去,她才慢慢睁大眼睛。 见四周没什么异样,她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放松。她走到桌边,本来想将桌子上的酒菜收好,却不期然对上曹二死不瞑目的脸。苍白如纸的脸上镶嵌的那双眼睛深黑空洞,宛如地狱勾魂使者般直直看尽她心底,似要将她撕裂开来。 念双手一抖,杯盘落地。又是一阵风刮来,念双再也忍受不了惊叫着坐在了地上。耳边猎猎风声伴随着曹二阴魂不散的嗓音。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啊—走开,走开——不要缠着我。”念双吓得花容失色,额头上冷汗涔涔。 “不要靠近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念双杀了人本来心里就有些害怕,如今见气氛诡异,眼前也不由得产生了幻觉。只觉得趴在桌子上的曹二忽然抬起了头,僵硬的朝着她走来。口中喃喃自语的说着。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不—不要…”念双害怕的以手撑着地朝后退,唇色全无。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啊。”空气中悠然响起一个阴冷嘲笑的女音,“刚才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我还以为你多大的胆子,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念双惊恐抬头,“谁?谁在说话?”她连连后退,此时已经来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忽而眼前光影一闪,一个女子已经站在她面前。 念双小心翼翼的抬头,却见那女子脸上带着面纱。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及地。身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透过薄薄的面纱可见眼部以下小巧高挺的鼻子,不点而红的樱唇。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暂一支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毫无疑问,这女子有着倾城之姿。 可念双此刻却顾不得这些,只因那女子清泉似的眼眸中透着渗人的寒凉和冰冷,让她莫名的恐惧。 “你…你是谁?” 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满是鄙夷不屑。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现在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件事。不要想着跟我谈条件。要知道,你身为丫鬟,和府中下人私通怀孕,若是被苏衍廷和你家小姐知道了,就算你逃过一死,也会被永远赶出苏家去。到时候,你和你的孩子就会流落街头,过着连乞丐都不如的日子。” 念双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唇色发白,眼眸闪烁着害怕。 女子又道:“只要你帮我做好这件事,我不但可以保证不将你和曹二通奸怀孕并且毒杀他一事说出去。而且,我还可以让你坐上苏家少奶奶的位置。就连程羽心,也要在你身边小意伺候。苏家的所有家财,全都归你所有。如何?” 念双眼眸睁大,似不敢相信般。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各取所需罢了。”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念双再次一抖,她已经从女子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杀意。她知道,若她今日不答应,眼前的女子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于是她颤巍巍的点头。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女子满意的一笑,她早料到念双心比天高,胆小如鼠,又舍不下荣华富贵。这种人是最好利用的。 念双说到这儿满脸的悔恨,泣声道:“郡主,你饶了奴婢吧。这一切都不是奴婢自愿的,是那个女子逼的啊。如果奴婢不答应,她就要杀了奴婢。奴婢一介贱命死不足惜,可是奴婢腹中的孩子何其冤枉啊…” 凌汐涵高高坐着,冷眼看着痛哭流涕的念双。 “够了!”她低斥一声,吓得念双立刻安静了下来。眼珠子不停地转动,思索着该怎样脱罪。 “她发现你杀了曹二,以此逼迫你迫害苏衍廷对不对?她告诉你,只要苏衍廷死了。程羽心必定悲痛欲绝,然后让她在帮你杀了程羽心,帮你作伪证证明你腹中的孩子是苏衍廷的遗腹子。这样一来,你就可以顺利成为苏夫人了,对不对?”她端起茶杯,最佳拍档勾起悠然的笑意,眼底却森寒一片。 “不,还不止。就连程羽心的儿子,只怕她也承诺会帮你解决的吧。如若不然,你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杀朝廷命官。” 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震得念双面色全无,满眼惊恐和不可置信。 凌汐涵嘴角一勾,“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她对你说了什么,就像是亲耳听到的一样。” 念双愣愣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凌汐涵无声冷笑,又看向跪在念双旁边,全身发颤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悠然身子一抖,话都说不全了。 “小人贱名…王生。” 凌汐涵蹙眉,“你是静宁伯府的人?” 王生再次一颤,忙着磕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凌汐涵眉头深锁,这王幽兰还真是笨的可以。一心想杀了她,连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好了。”凌汐涵不耐烦的喝止他,“说吧,是不是你家小姐让你故意煽动百姓来醉云轩闹事的?” 王生眼珠子转动,似在思忖该怎样回答才更有利于自己。凌汐涵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嘴角划过冷笑。 “到了如今,你恶意散播谣言污蔑本郡主的罪名已成事实,你以为还有人能够救你吗?至于你家小姐,她都自身难保了,还哪里记得到许给你大富大贵的承诺?”她将杯盏放到红木方桌上,懒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以为你守口如瓶不供出王幽兰,我就拿她没办法了是吗?你以为静宁伯有皇后撑腰是吗?本郡主今日就不妨告诉你,王幽兰她鬼迷心窍心思恶毒的陷害本郡主已是罪不容赦。她还连累得皇后声誉扫地。你以为,皇后还会帮着靖宁侯府?识相的,就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如果不然,你就等着看你全家老小为你陪葬吧。” 王生被凌汐涵这番话说得胆战心惊,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磕头道:“郡主,郡主英明,小人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啊。小人家的那口子跟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念之素来有交情。她从念之口中得知,小姐…小姐她嫉恨郡主得太子殿下钟爱,所以千方百计要除去郡主。可是上次逃婚一事,老爷大怒,将小姐禁足。小姐纵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蒙面女子出现了,她说能够帮助小姐…后来也不知道那女子跟小姐说了什么,小姐就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再大吵大闹了。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托人给苏夫人送去荔枝…”他说道这儿眼眸闪了闪,对上凌汐晴黑亮深邃的眼眸,顿时觉得心里所有想法在这双眼睛面前都午出遁形。遂连忙道:“那荔枝里加了一种药,一种让人神情恍惚脾气暴躁却不致命的药。听念之说,那药也是那蒙面女子给的。小姐说苏夫人只要吃了这药,苏大人就不会再喜欢她。这个时候,念双就有机会了。” “几天前,小姐让小人来到这和州,散播谣言,说郡主的酒楼毒死了苏大人,让郡主名声丢尽。”他说着就连连叩头道:“郡主,小人知道的全都说了。郡主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凌汐涵沉吟着,嘴角勾起讥讽冷冽的笑。王幽兰真是蠢得没救了。要散播谣言何须静宁伯府的人亲自来?随便花点银子不就行了吗?这不是明摆着拿把柄让人家抓吗?不过这也难怪。欧阳含烟既是早就设计一箭三雕。纵然王幽兰没有派这个王生来和州,她也会想尽办法把脏水全都泼到王幽兰身上,甚至是靖宁侯府,甚至是皇后。 不得不承认,欧阳含烟的确好算计。她往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后看了一眼。 “何大人,你都听到了吧。” 念双和王生同时一颤,就见得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人,他穿着青色官袍,眉目清俊中自由一股正气和威严。此刻他双眼低沉,明显含着怒气,脚步微重,仿佛在积压着什么一般。 “下官参见郡主。”他却是首先对着凌汐涵行礼。 凌汐涵抬手微笑,“温大人不必多礼。”她瞥了眼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念双和王生,“想必刚才大人都听到了吧。” “是。”温知县沉着脸,“下官刚才在屏风后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好。”凌汐涵站起来,接过若雨递过来的证词。 “还请温大人‘秉公办理’。”最后四个字凌汐涵微微加重了语气,透着一股子压力。 “皇上和皇后英明果断,最是讨厌阳奉阴违欺软怕硬之人。本郡主虽然到和州不久,却也听闻温大人素来刚硬公正,不畏强权。而本郡主,就是冲着温大人大公无私的美名才找大人坐堂听审。我相信,大人必不会让本郡主和太子失望。”凌汐涵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温大人才学丰富,又仁义为名民,早该升迁了。” 凌汐涵这番话可是颇有深意,既抬出了皇后皇上,又拿萧霆轩给之施加压力。告诉他,不必顾忌皇后与静宁伯府的关系。出了这等事,在国与私之间,皇后只会考虑前者。再者,最后一句话也相当于是许给温大人一个承诺。只要他办好这件事,朝廷绝对会对他加以重用。 这温大人确实是个好官,他才华满腹,只可惜不懂官场上的虚与委蛇,才会在这和州做一个小县官,久久得不到升迁。温大人清廉如水是不错,他嫉恶如仇也不假。可是他更有满腔热血,更想在朝堂上大显身手,将自己平生所学学以致用。再加之这件事本来就是静宁伯府有错在先。就算凌汐涵不给他好处,他也会秉公处理。 是以,温大人立刻严肃道:“请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不负郡主所望。”他回头,眼眸俱是厉色。 “来人,将他们押入大牢,三日后进京。” 立刻走进来几个官差,将念双和王生押了下去。 “不要啊,大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不敢了…”念双吓坏了,连忙挣扎着哭求,“郡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郡主饶命,求郡主饶命…” 温大人眉毛一凛,冷声呵斥:“押下去。” “不—”念双还在垂死挣扎,“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怀了孩子…对,我有身孕,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你们不可以残害我的孩子。不然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念双突然想起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她的保命符啊,连忙以此做威胁。托着她的两个官差闻言也顿了顿,询问的目光投向凌汐涵和温大人。 温大人皱眉,凌汐涵眼里冷意越聚越浓,“亏你还想得到你的孩子。”她一步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念双,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和怜悯。 “我真为你的孩子感到悲哀。他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了你这样贪得无厌又自私自利的母亲。”她说完看也不看念双一眼,冷声对着边上两个官差吩咐道:“把她带下去,如果她挣扎,便是自己不要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孩子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若是没死,就让她在监狱里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另送人家。平平安安一辈子,也好过这么个狠毒的母亲将之毁掉了。” “是。”那两个官差对凌汐涵言听计从,见念双还欲挣扎,干脆扯了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嘴,强行的将她拖了出去。念双叫不出声音来,最后终是无奈的放弃了挣扎。可能还是顾忌到自己腹中的孩子,最终认命的跟着官差出去了。 刚刚出了大门,就见门口围着一群百姓,个个对着她指指点点,表情愤然、嘲笑、不屑… 念双脸色苍白,因为她看见一身丧服的程羽心牵着苏贺站在人群中,看着她的眼神如冰霜冷箭。那是恨,深入骨髓的恨。还有痛,绝望悲怆的痛和悔。 终于,她走了上来。人群的争议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念双怔怔的看着程羽心,不知何时,她嘴上的布也掉落了下来。 “小姐…” “啪——”,响亮的巴掌声震破耳际,人群呆愣住了,念双也呆愣住了。 “小姐?” “闭嘴!”程羽心双眼含着血色和恨意,冷冷的看着念双,眼中不无失望和痛心。 “念双,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杀了延霆?”程羽心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娘,你别哭,别哭…”小小的苏贺见自己母亲哭泣,忙伸出小手要去给她擦眼泪,可是他人太小,够不着,回头又怒狠狠的瞪着念双。“你这个坏女人,你杀了我爹,你还欺负我娘。你是个坏女人,我讨厌你,讨厌你…”他大吼着跑过来,对着念双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一次,程羽心没有阻止,官差也没有阻止,围观的百姓更没有阻止。 念双闪躲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够了,滚!”她伸出脚就想去踢苏贺,却被官差也拦住了。程羽心也慌忙将苏贺抱进了怀里。 “程羽心,你以为你对我有多好?”被官差制住,念双动弹不得,红了眼眶大吼道:“你若是真心待我,就应该让苏衍廷收了我。这样的话,我又何苦算计这些?我也不会被曹二那贱男人玷污。如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会这么做吗?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了,是你逼我杀死了苏衍廷。是你,你这个妒妇。苏衍廷明明喜欢我,可是你却百般阻拦他纳我为妾。他会死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念双越说底气越足,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相信自己的说辞了。对,是程羽心逼得她不得不杀苏衍廷的,是程羽心的错,她没有罪,她没有罪… “你—”程羽心气得浑身发抖,围观的百姓更是哗然,而后又是一阵嘲讽之声。 “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苏夫人贤良温厚,又是大家闺秀,又岂是那等心胸狭隘的无知妇人?” “就是,也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居然还想攀附苏大人。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居然敢杀死朝廷命官,而且还不不悔的污蔑别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念双的无耻激怒了群众,人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骂得极为难听。念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眼瞳泛着深深的恨意。 “哎,她不是说自己怀了苏大人的孩子吗?”人群中突然有人爆出这句话来,成功的让议论声平静了下来,看着念双的眼神更为怪异。 这时候,其中一个官差对着百姓解释道:“大家莫要听这犯妇胡说八道,刚才郡主和苏大人已经审问过了。她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苏大人的,乃是她和自己的表哥通奸所得。她怕这件事被苏大人和苏夫人知道将她赶出苏府,已经将奸夫毒死。” 这话无疑是平地里一个惊雷,惊得在场所有人都纷纷睁大了眼睛。连程羽心都颇为震惊,而后又是愤怒。 “念双,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若非今日事情败露,你岂非要苏家认一个野种吗?” 人群也再一次轰动了起来,这一次更是激烈,甚至已经有人拿鸡蛋菜叶子扔念双了。 “不要脸,自己与人珠胎暗结居然还敢攀污苏大人。” “就是,还指责苏夫人的不是。这种人简直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若非这次长乐郡主明察秋毫,我们都要被这个贱人给欺骗了。” “对!打她,打她…”一语激起众怒,人群如马蜂窝般向念双涌来,那目光恨不得将她拆吞入复。程羽心牵着苏贺站在一旁,直愣愣的看着被官差护着的念双,眼泪一颗颗落下。她至今想不明白,念双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就因为苏衍廷没有娶她为妾?呵呵…真是讽刺啊。 “娘?”苏贺抬头,望着她一脸的泪痕。 “娘,你别哭,贺儿以后一定好好练功,将来决不让坏人欺负娘亲。” “贺儿”程羽心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嘴唇蠕动,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好。” 人群外,萧霆轩一袭白衣如雪,神色宁静自若的看着那一对母子,凤目有些恍惚。脑海中回荡起多年前落日崖孤坟处的一幕。 “娘,你别难过,等轩儿以后长大了,轩儿保护你,绝不让坏人欺负你。”五岁的他站在母亲面前,看着母亲愁绪满面的容颜,坚定的保证。 “好,娘不难过。” 如今的程羽心,多么像那个时候的母亲。不,即便是如今的母亲,也依然如此。眉目如画,眼神慈爱温柔。 而如今的苏贺,又多么像从前的他。那个时候的他,也才五岁而已。 萧霆轩看着看着,脚步不受控制的走过去。 “苏夫人。” 程羽心抬头,见到萧霆轩,目光微愕。她站起来,礼貌的点了点头。 “你是?” 萧霆轩微微笑了笑,“我姓萧。” “萧?”程羽心惊呼一声,她本不傻。萧乃是皇族姓氏,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年出身皇族。而皇族之中不乏样貌出色的少年,可年纪在十八九岁之间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再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京中的传闻,程羽心很快就猜出了萧霆轩的身份。 她连忙拉着苏贺欲下跪,“臣妇见过太…” “苏夫人不必多礼。”萧霆轩却是先一步阻止了她,“我乃微服私访,苏夫人万不可泄露我的身份。” 他回头看向正歪着头打量着他的苏贺,微微一笑。 “你叫苏贺?” 苏贺皱着眉没有说话,程羽心急的满头大汗。 “贺儿,怎的这样无礼?”她又歉意的看向萧霆轩,“犬子从小被臣妇宠坏了,若有冒犯,请太…公子不要往心里去。贺儿”她又低喝一声,示意他不要得罪萧霆轩。 萧霆轩却是不在意的一笑,他摸了摸苏贺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浓黑如墨,若星辰般闪亮,里面蕴藏着坚毅和勇敢。 “你想不想做官?” 程羽心惊愕,随即一喜。苏贺神色一凛,毫不犹豫的点头。 “想。” “为什么?” 苏贺挺着腰板,稚嫩的声音带着一股豪气冲天的霸气和坚定。 “爹说,只有为官才能为民做主,才能给百姓带来福祉。” “那你爹有没有告诉你,为官者该如何?” “当然有!”苏贺挑眉,声音洪亮。 “我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乃所有上位者必须具备的情操。为官者,要利民、护民,一切以民众为天。切勿贪赃枉法、构陷百姓、为后人不耻。” “说得好。”萧霆轩眼露赞赏,“那我问你,若你为官,该当如何?” 苏贺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以我爹为榜样,做一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官。” “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何?”萧霆轩淡笑从容。 “机会?”苏贺皱着眉看着萧霆轩,“你有那么大的权利吗?” “贺儿?”程羽心本来见萧霆轩对自己儿子好似颇为看重,心里很高兴。哪知贺儿年幼不知事,这话可是在怀疑萧霆轩的能力了,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她连忙低喝了一声。 苏贺却不予理会,瘪了瘪嘴。 “你还没告诉我,你有那么大的权利吗?你真的能让我当官吗?”他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萧霆轩,眼中带着询问与期待。 “我能。”萧霆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解下腰间一枚碧绿玉佩。 “戴着它,我希望在八年后的科举榜上看见你的名字。能做到吗?” “能。”苏贺紧紧握着那块玉佩,回答得铿锵有力。 “你等着,八年后我一定会中举,然后将这块玉佩还给你。”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萧霆轩微微笑着,苏贺也微微笑着。在这一刻,他们完全想不到,他们究竟结下了怎样的缘分。也是因为这一番话,八年后,也就是自元倾帝改科举制度后的第九次科举榜上,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苏贺。 据《天圣史记》第二十八篇记载,苏贺,祖籍和州人士。聪颖敏慧,过目不忘。天圣帝尚且为太子之时就对其颇为赞赏,言其必前途无限。其五岁丧父,随母亲居住和州。十三岁参加科举,一举夺魁,名闻天下。其人公正廉明,睿智果断,得百姓爱戴,天圣帝赞赏。入朝仅仅九年便官拜右相,与后来的左相落天祥并称‘天圣二相’。更得长公主青睐爱慕,天圣帝许之以婚配。至此,苏贺与天圣帝成为了真正的翁婿。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十九章 他的情 苏衍廷之死已经真相大白,萧霆轩也在第一时间向京城发送了消息,更附带有皇后对静宁伯府的惩罚。 王幽兰买凶杀人证据确凿,无可抵赖。王老太君得知真相后怒极攻心,指着王幽兰骂她贱妇,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就用拐杖狠狠打在了王幽兰身上。静宁伯夫人想要阻拦,静宁伯先一步让人阻止了她。王老太君气得不轻,直接就要打死王幽兰。这个时候皇宫的圣旨却来了,王幽兰为一己私欲谋害朝廷命官并意欲构陷他人,罪不容赦,判其死刑。静宁伯夫人一听,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静宁伯府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静宁伯养女不教,才致使王幽兰胆大包天犯此大错,剥夺了其爵位。而老太君,气得直接病倒在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令自己的儿子休掉妻子周氏,并且将她的远房侄女儿,也就是苏贺的亲姑姑苏姨娘抚上了正妻之位。周氏已经触怒了皇后,王老太君也不怕皇后会因此迁怒于整个王家。 周氏一连遭遇打击,连诉苦都没地方诉。偏偏王幽兰又跑到她面前哭着让她为自己求情,还口口声声念着萧霆轩。周氏气不打一处来,从来宠溺女儿的她竟狠狠的打了王幽兰一巴掌,而后自己却昏厥了。可是王老太君却不管她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直接命人将她拖了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王大人念着多年夫妻,还是让人给她准备了一个小院子,还给了她十万两银票,足够她丰衣足食一辈子了。 至于王幽兰,王大人也不敢求情了。毕竟死的也算是自己的表舅,他又如何能为了王幽兰而去触怒母亲呢? 是以,三天后,王幽兰在天牢里喝下了一杯毒酒,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忠义王也因为此事真相曝露天下走出了王府,重新踏入朝堂。这一次,朝中众人明显感觉到忠义王身上的压抑和沉凝之气。人人屏气,不敢惹怒于他,且纷纷敏感的察觉到。忠义王此次入朝,似乎代表着什么即将发生的大变故。 而远在和州的凌汐涵,却是无心再理会京城的种种。 虽然苏衍廷之死真相大白,可是她的商业却并未随着真相浮出水面而有所缓和。那些本来应该存在的隐患仍旧存在。凌汐涵发现,这件事除了王幽兰和欧阳含烟合谋以外,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操控这整个局面。那个人的身份很是神秘,他似乎知晓王幽兰和欧阳含烟的一切动向,并且利用她们更有利的实行自己的计划。 那个人的计划,便是毁了她辛辛苦苦打造的商业帝国。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中冷笑。看来真是个个都见不得她好呢。 “小姐。”若雪走了进来,“落公子来了。” 凌汐涵一愣,落天祥?他不是应该在云州吗?她皱着好看的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晃而过,快的她还未抓住就消失了。 她凝眸看着若雨,“他来干什么?” 若雪脸上染了笑意,“落公子听说了你的情况,特意赶来帮你的。” “帮我?” “对啊。”若雪点头,“落家经商多年,在商界上颇有威信。前段时间因为苏衍廷的死,在加上欧阳含烟那个恶毒的女人故意为之,让咱们的商业受到不小的创伤。天下第一庄名下很多产业都失去了好多的老客户。虽然这件事与小姐你无关,可是流言污耳,他们终是对天下第一庄产生了防备心理。”她目中一叹,颇有些愤愤不平,而后又想到什么,松了口气道:“幸亏落公子仗义帮忙,拿出落氏门阀的信誉,为小姐你做担保,那些流失的老客户才挽回来不少。今日我去素衣坊看了,生意已经比前几天好转了不少呢。相信再过不久,依小姐的手腕再加上落公子的帮忙,小姐你的产业定会恢复如初。” “那可是大喜事了。”若雪正说得起劲儿,萧霆轩清雅的声音忽而传了进来。 若雪一惊,回头就见若雨狠狠的瞪着她。打从若雪兴冲冲的跑进来说落天祥来了开始,她心里就微微沉了沉,那落天祥明显就是喜欢小姐嘛。小姐平时聪慧绝伦,在感情方面却反应迟钝。但是她却是旁观者清。小姐身为局中之人察觉不到也就罢了,若雪怎么也如此?落天祥早就在小姐从云州赶往临州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的追了去,而后又从临州追来了和州。那千里追寻佳人脚步的痴情,老实说,若雨也为之感动。 若是没有太子殿下,她心里也赞成小姐和落天祥在一起的。 可是那只是如果,他们之间多了个太子萧霆轩,就注定了落天祥的悲剧。 她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那个永远一身雪白的身影脸带笑容的走过来。他身边跟着一个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玉簪束发的男子。面容儒雅清俊,眉目间温润之中自有睿智的光芒闪现,正是落天祥。 “公子。”她福了福身,出门在外,她们一直都唤萧霆轩为公子。 凌汐涵也站了起来,看了眼萧霆轩,又将目光落在落天祥身上。 “醉云轩和素衣坊的事情若雪已经告诉我了。”她沉吟一会儿,真诚道:“谢谢你!”她真的没有想到落天祥居然会帮她。要知道,如今他们可算是商界敌人。想起当初她开红颜阁的时候,落天祥可是拿了十万两黄金来侮辱她来着。不过数月之间,落天祥的态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不得不让她动容。 心里更加肯定,落天祥是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君子,这个朋友交得值。 她脸上泛起了真诚的笑容看着落天祥,落天祥微微一愣。继而扯了扯嘴角,笑容温暖而苦涩。 “好歹相识一场,映波再如此客气就见外了。” 凌汐涵一直不明白落天祥为什么固执的要叫她映波,那只是她在红颜阁的艺名而已,可落天祥…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 落天祥敛目,嘴角的笑却有些凄苦。 凌汐涵又看先萧霆轩,见他神色竟有些微微的凝重,不由得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霆轩对着她微微一笑,眼中却含了丝深邃。 “京都即将有大变故,我必须回去。” 凌汐涵一愣,心中有些失落。 “几时动身?” “今日下午。” 凌汐涵沉默不语,气氛有些低沉和寂寥。落天祥站在一边,看着那相对而立的男女,看着他们互相凝视不舍且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们眼底那化不开的深情爱恋,看着隐形在他们心底若藤蔓一样缠绕的眷念情缘。他的心微微疼痛,就像是被人用手慢慢的捏着,一点点加大力道,疼痛也慢慢加深。不若针扎般的刺痛,也不若刀割的钝痛。而是那种若细雨绵绵,永久不衰而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脸色微微白了白,抿着唇没有说出一句话。 落天祥走了,他狼狈的逃离了。萧霆轩也走了,带着凌汐涵满腔的不舍与思念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凌汐涵将她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之上,她的商业王国正在慢慢复苏。而这其中,不乏落天祥的关照与帮助。自那日落天祥离开以后,不到三天,他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见面,凌汐涵总觉得他似乎变了很多。那双清明而睿智的眸子似乎含了深邃而沉寂的光色,整个人气韵风华依然,可是在那风姿绝俗的容颜下似乎隐藏了化不开的忧伤与落寞。特别是她有时无意间的回眸,总是会捕捉到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伤痛。那样的深刻的伤痛,让她看了都不禁窒息。因为那样的眼神对于她来说太过熟悉,就如同昔日她二哥看着皇后画像时候的眼神。就如同当初在宝华寺,敬亲王凝眸望月时嗟叹而伤痛的目光。 她知道,落天祥心底住进了一个人,而这个人… “小姐。”若雨的呼唤打断了凌汐涵的思考,让她飘远的思绪猛然收了回来。 “什么事这么匆忙?” 若雨脸带喜色的从外面走进来,“小姐,好消息,素衣坊以及醉云轩的生意已经恢复以往且更甚了。” 凌汐涵扬眉,这倒是个好消息。她翻动着手中的账本,懒洋洋的问道:“二姐呢,在干什么?” “当然在照顾安公子了。”若雪从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后走了出来,放下手中黒木托盘,一脸的笑意盈盈。 “安岳均的伤势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她便从托盘上拿了剥好的荔枝放在嘴里一边问道。安岳均身上的毒早已解了,在经过这些日子凌汐晴的精心照顾,即便还未痊愈,至少也好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呵呵…”若雪捂唇轻笑起来吗,眼中含着暧昧之色。 “怎么了?”凌汐涵眼中光色一闪,故作不知的问道。 “小姐你是不知道。”若雪忍着笑意,眼眸熠熠闪闪的说道:“平时看那安公子倒是谦谦君子的摸样,可是没想到这耍起赖来却是无师自通呢。” “哦?”凌汐涵扬眉而笑,“看来还不是无可救药嘛。” 若雪和若雨相视一眼,了然而笑。 “小姐”若雪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凌汐涵,“你说二小姐会不会被安公子感动啊?” 凌汐涵斜睨这她,手中账本砰的打在她头上。 “你没事关心这些干嘛?还是…”她眯了眯眼,眼底划过戏谑与狡黠。 “小丫头春心动了?想嫁人了?” 若雪不满的揉着额头,乍闻这句话,脸红得堪比西红柿了。她撅着唇,不满的看着凌汐涵。 “小姐,你就会埋汰我。” 若雨捂唇低低而笑,凌汐涵又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忽而道:“你们两个好像跟我是同年的吧。” 若雨一怔,而后点头。 “是。” “嗯”凌汐涵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看得二人均不自在。 “小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别用那样恐怖的眼神看着我们,让人心里硌得慌。”若雪吞了口口水,有些害怕的说道。 凌汐涵脸一板,“恐怖?敢情我在你们眼里就如同魔鬼啊。” “没有没有。”若雪忙不迭的否认,“小姐您是天仙般的人儿,怎么会是魔鬼呢。”她一脸的谄媚,看得凌汐涵直翻白眼儿。 “说起来你们俩年龄也不小了,在这个时代,也是该嫁人了。” 若雨若雪一愣,而后又红了脸,跺了跺脚,娇嗔的瞪着凌汐涵。 “小姐…” “怎么了?”凌汐涵挑眉,目中含着笑意。 若雨敛下眉目,神色恭敬。 “我们二人早就发誓终生伺候小姐,绝不嫁人。” 凌汐涵心中划过暖流,口中却斥责道:“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莫非日后我出嫁了你们也要呆在我身边。” “对!”若雨若雪一脸坚定的点头,凌汐涵无语。“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去,凌汐涵微感诧异。 “青曼?” 青曼的身影一顿,而后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药,她脸色有些不自然。 “见过三小姐。” “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哪儿?二姐呢?” 青曼脸色迥然,欲言又止。 凌汐涵更是疑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青曼抬头,见凌汐涵主仆三人都盯着她,直看得她无所遁形。 “没…没什么。”她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眼神不由得闪了闪。小姐似乎… “真的没有什么吗?”凌汐涵摆明了不相信,目光敏锐的看着青曼有些闪躲的眼神,看得青曼脸色慢慢红了起来。 “三…三小姐,你…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奴婢,奴婢…” “那你就告诉我,你刚才不是去给安公子送药去了吗?药怎么还在你手上?” “安公子的伤已经好了,不用喝药了。” “嗯?” 看着凌汐涵那仿若洞察一切的目光,青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只得红着脸见刚才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凌汐涵。听得凌汐涵双目越睁越大,若雨和若雪更是目瞪口呆。 原来刚才青曼端了药送去给安岳均,刚到门口却听见凌汐晴略带愤怒的声音传来。 “安岳均,原来你早就好了,你一直都在装病。”青曼听到这儿就顿了下来,好奇心驱使她凑上去听清里面的对话。透过薄薄的窗纱,她隐约可以看清里面的场景。 只见正静立在窗前的安岳均慌乱的几步跨到凌汐晴面前。 “晴儿,你别生气,我…”他急切的想要解释,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凌汐晴却躲开他的触碰,冷冷看着他。 “别碰我!” “晴儿…”安岳均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低喃了一声。 凌汐涵心中微微触动,然,想到他的欺骗,她又冷下脸来。 “为什么欺骗我?” 安岳均嘴角噙起一抹苦笑,目光深情,语气哀伤。 “晴儿,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凌汐晴一怔,别过脸,躲过他灼热的目光。 “那不是理由。” 安岳均目光一暗,慢慢踱步到窗边,明朗的眸子看着窗外景色,眉眼间俱是落寞和寂寥。晨曦朝霞洒进来,为他颀长的身姿增添了几分银辉,有些朦胧而幻灭。本就俊朗的容颜却更加出色。 空气陡然寂静下来,良久以后,只听得安岳均幽幽的轻叹一声。侧过脸来,身姿微微靠在窗栏上,背对着晨光,让他看起来更为孤独。 “晴儿,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琼华宴吗?” 凌汐晴目光微愣,眼神变得飘远而迷茫。 安岳均的声音却如同天际飘来,带着三分惆怅,三分寂寥,四分愉悦。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凌汐晴抿着唇不语,目光微微复杂。 安岳均低垂着眼帘,眼角余光斜视这外面,目光迷离飘远。 “那一年,你才十五岁吧。”他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我永远都记得,当年你一袭白衣,坐在场中央,低眉抚琴。那样宁静而美好,婉约而温柔…” 凌汐晴身体一震,青曼屏住了呼吸。 “只一眼,我就认定了你。”安岳均幽幽转过目光,看着凌汐晴,认真而坚定。那一眼深情似海,那一眼仿若灵魂交接,镌刻在心。那一眼如此沉重,那一眼又如此伤痛。那一眼如此温柔,那一眼又如此疲惫。那一眼如此宠溺,那一眼又如此…无奈。 凌汐晴不觉呼吸一滞,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轰然断裂。她眼底深处似乎有水雾蔓延而出。 安岳均轻轻扯动嘴角,笑容哀伤而落寞。 “哪怕我知道,你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凌汐晴转过头,不让安岳均看见自己即将崩溃滑落而下的泪水,手却死死的拽紧。 “对,我不喜欢你,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难而退。”她声音如渗透冰雪般的冷漠,连门外的青曼听了都觉得她太过绝情了。可想而知安岳均有多么心痛了。 安岳均惨笑一声,“我知道。”他落寞的低下了头,神色悲戚。 “可我…仍旧无法忘却你。” 凌汐晴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立刻转身。 “何苦?” 安岳均凄然笑道:“那你呢?这么多年的执着又是何苦?” 凌汐晴嘴角颤抖着,眼底泪水越聚越多。她想起了多年前桃花林中,初见那个美如水晶般的少年,想起他安静抚琴的安然神情。她想起那一刻的砰然心动,想起这么多年的等待执着,想起这些年为了吸引他的目光不断的让自己优秀再优秀,想起十多年的痴恋… 心突然痛了起来,那种揪心的痛,仿若被人紧紧的握着,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苦?是啊,明知道那个男子心里从来就没有她,甚至他的眼也从不曾落在她身上半分,可是她却就是那么无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初见时他,他嘴角挂着清雅的笑容,眼里却浸满哀伤的样子。那样的笑容让她心疼,那样的眼神让她沉沦… 多少年了,她心中存着这份痴恋,苦苦等待着。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他是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他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沉浸在儿女私情上。她只需要静静的站在他身侧,陪着他闯过所有难关。她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那个神一样男子从未曾将她看在眼里,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青曼也曾经劝过她,劝她放弃。青曼自小跟在她身边,与她情同姐妹,见她对萧霆轩的痴恋得不到回应也只是默然叹息而已。从未有一人如安岳均这般,带着怜惜心疼的对她说,何苦? 这一刻她控制不住内心突如其来的悲怆苦涩,她咬着唇,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岳均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痛苦,他亦跟着心痛。 “晴儿,这世上不止萧霆轩一个男人。” 凌汐晴闭上眼睛,泪如雨下。 “他不将你放在心里,你又何苦如此固执?”安岳均慢慢上前,声音温柔。 “他再好,却终究不属于你。” “别说了。”凌汐晴声音嘶哑而痛苦,甚至带着浓浓的鼻音。 安岳均一震,心中如同刀绞般的疼痛。他伸手扳过凌汐晴的身子,见她满面泪痕,心更加疼痛。 “晴儿。”他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了怀中。门外的青曼看到这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姐居然没有推开安公子? 或许是压抑多年的感情得到了释放,也或许是因为安岳均的胸怀太过温暖,更或者,是她心里那朦胧的情愫使然,凌汐晴并未有推开安岳均,而是埋首在他怀中静静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她哭泣着说道,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染湿了安岳均的衣裳,更灼痛了他的心。 安岳均拥着她,眸中满是心疼。 “因为你痛,我更痛。” 凌汐晴抓紧安岳均胸前的衣衫,哭的更大声了。青曼站在门口,也不禁红了眼眶。 “晴儿,我只想让你知道。在你守望着其他人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在一个你看不见的角落里,仍旧有一个人如同你凝望那个人的目光般等待着你的回眸。”安岳均的声音温柔而平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心悸传入凌汐晴耳中。 “我没有想要逼你,也不是要给你施加压力。我只是…不想看你爱一个人爱得那么痛苦却得不到回应。” 凌汐晴心里一颤,又听得安岳均继续道:“如果萧霆轩心里有你,那我会自动退出,默默的祝福你。可是…” “别再说了。”凌汐晴流着泪,摇头打断他。“求你,别再说了…” 低如蚊蚋的祈求声让安岳均心痛,他低头看着埋首在他怀中女子低泣的容颜,心中怜惜泛滥。 “别哭。”他温柔的给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眼中说不出的疼惜与爱恋。 “晴儿,我承认这次欺骗了你,但那是因为…”他微微一顿,低沉的嗓音若清泉般流淌而过。看着凌汐晴,眼神越发柔和迷恋。“因为什么?”凌汐晴忍不住轻声问道。 安岳均轻柔一笑,眼底却有着黯淡。 “因为只有在我受伤的时候,你才不会漠视我,才会一直守在我身边,让我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你。” 凌汐晴怔住了,看着他嘴角满足而温柔的笑意,只觉得心中复杂,还夹杂着丝丝莫名的疼惜。 安岳均却伸手抚摸向她美丽的容颜,眼神迷离。 “我知道,你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救了你。如果我好了,你又会如以往那般对我疏远而冷漠,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那会让我慌然失措,让我彷徨害怕。所以我假装重伤未愈,只有这样,你才会那般精心照顾我。我知道我很自私很卑鄙,但是…”安岳均与其越发哀伤起来,目光定定注视着凌汐晴的眼睛。语气低喃如风,却坚定如磐石。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凌汐晴浑身一震,眼睫仍旧带着泪痕,像极了冰榕树上沾染着的雪珠,凝落成雪。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轻声低喃着这句话,眼底流动着的泪水终究滚烫落下。 安岳均忍不住低下头,吻干她脸颊上的泪水。 凌汐晴眼眸睁大,想要推开他。安岳均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而后环上她的纤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你—”凌汐晴轻呼一声,后面的声音却被安岳均吞进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岳均闭着眼睛,温柔的亲吻着她的樱唇,吸取着她口中的芬芳。那样柔软,那样甜蜜,和梦中一样… 凌汐晴推不开他,又怕牵动他的伤口,或许还有其他因素。总之,她放弃了挣扎,慢慢的竟闭上眼睛回应起来。安岳均大喜过望,更加温柔而浓烈的亲吻她。情迷之处,安岳均在她耳边低喃着。 “我或许比不上他,但是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咔— 青曼长大了嘴巴,愕然看着房中相拥相吻的二人。由于太过震撼,手中的托盘差点掉落在地上,还好她及时的接住了。抬头发现屋子中的二人均没有发现她,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 “就…就是这样了。”青曼终于说完了,脸儿还有着微微的红晕。若雨和若雪早一脸的动容。 “想不到安公子竟然也如此痴情。”若雨感叹的说道。 凌汐涵扬眉,眼里含着丝笑意。安岳均最令二姐感动的,恐怕是最后那一句。‘我或许比不上他,但是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吧。一个女人,在深爱一个男人多年无果的时候,有一个男人痴心不悔的爱着她,那么这个女人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动的。 青曼叹了口气,其实她心里倒真是希望小姐能够忘记太子接受安岳均。她自幼跟在小姐身边,自然清楚她心中所想,也清楚小姐身边的所有人和事。这些年小姐一心痴恋太子,自然不会注意,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同样默默痴恋她的安岳均。 小姐本是聪慧之人,又如何看不见安岳均对她一腔深情呢?只不过她选择了忽视而已。青曼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替安岳均可惜,也曾经试着劝说过她,但是小姐却那般固执而决绝,让她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直到后来,三小姐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入了萧霆轩的眼。小姐曾经嫉妒过,也曾想方设法的暗中对付凌汐涵。青曼以为,小姐会因为爱而变得跟王府里那些女人一样,整天就只知道争宠算计,完全忘记了本来的面貌。可是没想到,此次和州之行,却是给她的命运带来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安岳均为了她连生命都可以不要,可见有多爱她了。刚才看到那一幕,她着实震撼,更多的,却是感动与欣慰。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小姐心机深沉不好相与,但是她知道,其实小姐是善良的。从前王妃做过的许多事小姐也都知道,可是王妃即使再坏,那也是小姐的生母,她能如何?她非但不能揭穿王妃,还必须尽她所能的保护好王妃。哪怕…利用太子给她的势力。 这一次安岳均的以死相救真正感动了小姐,也算打开了她的心扉。 青曼相信,只要安岳均坚持不懈,终有一天会在小姐心里留下特别的地位。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和青曼的想法一样,凌汐涵的心中也衷心希望二姐能够敞开心怀,接受一个爱她入骨的男子,走向幸福的终点。 接下来的时间,凌汐涵全心投入她的商业帝国,趁势扩大冷家商业。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落天祥的帮助。其实在这个时候,落天祥若趁势打压,那么她必定不堪一击。可是落天祥却没有那么做,她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半个月来落天祥天天都来,凌汐涵却越来越不敢面对他了。 就比如此刻,若雨歉疚的看着站在门前的落天祥。 “落公子,小姐正在午睡,不方便见你…” 落天祥目光一暗,转而轻轻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他自怀中掏出一本书,交给若雨。 “这是幽州、和州、云州、沧州、濠州的主要粮商和绸缎商。他们各店的分布和规划,以及与他们勾结牟取暴利的官员。我全都整理好了。麻烦若雨姑娘转交给你家小姐。” “若雨替小姐多谢落公子。”若雨接过来,福身道谢。 落天祥淡淡颔首,转过身,脸色却黯淡了下来。这几天她总是借口忙碌或者午睡逃避他,是否是察觉出了什么? 若雨看着他消失在人群的身影,心中微微叹息。 “他走了么?”身侧忽而响起凌汐涵清泠的声音,令若雨一怔。 “小姐?” 凌汐涵收回目光,看向了若雨握在手中的书册,拿过来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地方还圈着红圈,下方还有注释。那字迹丰润而有神,落笔处毫不停顿,每一笔均细致而浓重,可见写这字的人是个极为细腻的人。 落天祥的字她见过,狂放不羁,洒脱随意,却在尾脚微微收敛,看起来多了几分商人的圆滑之气。而那字里行间之中,却隐隐透出其风骨傲然,桀骜不驯之风。 这书册上的字迹较之她所见虽然大相径庭,但是她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正是落天祥的笔迹。只因为那每一笔每一划中包含的认真和细致,只因为那虽然被展平却仍旧可见折痕的书页,只因为那每一页下方浓重不一的红字。她知道,落天祥为了这份册子,定是不眠不休熬了几个夜晚才得以完成。 “小姐…”若雨轻唤了一声。 凌汐涵抿着唇默然不语,而后淡淡道:“进去吧。” “是。” 待主仆二人进去后,街边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青衣飘飘,玉面俊朗,正是落天祥。他看着那闪落在门脚的那一截蓝裙,看着那决然美丽的背影,目光深邃中含着说不出的落寞。 “公子!”一个暗卫悄然靠近。 落天祥眼眸陡然清明如水,“京中出事了?” “嗯”暗卫点头,落天祥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话分两头,且说如今的京城。自那次王幽兰为了私欲杀死苏衍廷而陷害凌汐涵一事真相大白后,朝廷的风向又再次变了。那些曾冠冕堂皇为苏衍廷向忠义王府声讨说法的官员立时沉默了。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七月的天,本来炽热而灼烈。可是如今的京都,却如同处在暴风雨前的宁静之中,即将爆发。 终于,就在七天后,那一场浩劫终于爆发了。左相叛变逼宫,带着恭亲王府的五千死士由禁卫军中的内应带领杀进了皇宫。 当那浩浩荡荡的军队撞开宫门,接下来便是一片惨杀惊叫之声,整个皇宫如同处在了地狱一般,鬼哭狼嚎。 安亲王一身绛紫色滚金边暗刻祥云纹的对襟正服,脸色肃然的站在御书房门口,他身边围着几十个大内高手,以保护的姿态警戒的看着四周,手中的刀剑隐隐待发。 相对于整个皇宫的血腥厮杀和侍卫宫女的紧张害怕,安亲王却是脸色淡然,表情云淡风轻。他看着那些拼死护卫皇宫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听着那些宫女慌张杂乱的脚步声,听着那血液流过大理石地板的声音…眼前的一幕,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一场宫变… 忽而察觉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他抬眸望过去,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赵大人这些年可是隐藏得好啊。” 数千死士分两排而站,中间走出来两个人,左边那人,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朝服,面目冷冽,眼神森然得意,正是右相赵临风。 “彼此彼此。” 安亲王冷笑着将目光移到赵临风身边的男子身上,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胸膛绣着五爪龙莽,那是亲王的朝服。 “王兄也来凑热闹了吗?” 恭亲王微微一笑,眼眸却突然狠冽下来。 “事到如今,皇宫已经被本王包围了。念在你我同宗的份上儿,只要你归降,本王便饶你性命。” “如果本王不答应呢?”安亲王表情仍旧淡然。 恭亲王蓦然狠声道:“如若不然,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他拍了拍手,四周城楼上陡然出现数百弓箭手,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人将万箭穿心而死。 “王爷,属下等掩护你,你找机会逃出皇宫。”安亲王身边的亲卫护在他身前,低声说道。 安亲王却微微一笑,“逃?能逃到哪儿?”他目光微微扫过四周,全都是恭亲王和赵临风的人,整个皇宫已经被包围得密不透风,如何能逃? “王兄,从前本王一直认为你寄情山水,却不想,喜爱风月是假,韬光隐晦是真。” 恭亲王现在也不再维持平日里的温雅柔和,眼瞳冷冽,冷嘲道:“当年萧明景弑父杀兄,才夺得帝君之位。本王今日为何不可?” 安亲王眼里含了丝轻蔑,转而望向赵临风。暮色深沉,却不若此刻赵临风黑沉的眼瞳。他突然一笑,“王兄,你以为赵临风会真心帮你么?你与他无亲无故,扶植他上位与他有何好处?高官厚禄,他已经有了。莫非还想封王封爵?抑或者…”他目光微微一顿,有些意味深长,“也想问鼎那把龙椅么?” 赵临风脸色陡然一变,尤其是在见到恭亲王眼底划过那一抹厉色,他心中更是一沉。 “王爷,老臣只是不服萧漠漓身为帝王,却一再为了个女人望公,致使朝中怨愤。只有您这样的仁义之人,才可堪登大宝,才能带给大倾国永远的繁荣昌盛。您切勿中了安亲王的挑拨离间之计。”他声音低沉,眼底闪过一丝肃杀之色。 “萧漠漓向来冷血冷情,且心机深沉。此番他虽然未在皇宫,但是他却令安亲王回宫,定是留了后招。咱们须得小心防范,不可让他逃脱,以免夜长梦多。” 恭亲王蓦然脸色沉凝,眼神狠厉的瞪着安亲王。 “你休想挑拨离间,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莫要想着负隅顽抗。”他向前走了几步,安亲王身前的侍卫立刻举剑杀去。 “不要——”安亲王惊呼一声,只听得嗖嗖嗖,万箭齐发,而后就听得那些侍卫闷哼倒地的声音,鲜血流了一地。 “你—”安亲王终于色变,愤怒的瞪着一步步朝着他走来的恭亲王。 恭亲王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意,“王弟,只要你交出玉玺,告诉本王,皇上的青衣卫,除了忠义王府的一百人,另外二百六十人以及皇家暗卫军团在哪儿,然后发誓日后效忠于本王,本王便饶你一命,并封你为摄政王,日后我们二人共掌天下。”他眼底一闪而过一抹黑沉,那是算计,那是嗜血。 安亲王讥笑一声,“也亏得你有自知自明,费尽心思二十年训练了上万死士,还要惦记皇家暗卫军团,我萧家怎会有你这等无耻的子孙?简直是丢了老祖宗的脸。” “你—”恭亲王气得脸色发青,眼底闪过杀意。 “王爷。”赵临风眼底精光一闪,走了上来。 “莫要生怒,如今整个皇宫已然被咱们控制,先将安亲王抓起来。等你登基称霸天下以后,不怕他看不清形势。” “嗯”恭亲王点点头,“还是丞相说的对。”他沉声吩咐道:“来人,将安亲王关进天牢。” “是。” 安亲王没有反抗,任由着侍卫将他押了下去。只不过在与赵临风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百蠹之虫死而不僵,想不到时隔二十年,姚家居然还有后人存活于世。” 赵临风脸色猛然一变,看着被侍卫押下去的安亲王,眼底满是深沉的杀意。 “丞相,你怎么了?”恭亲王疑惑带着质疑的声音响在耳侧,令赵临风蓦然回神。 “没什么。老臣只是心中不解。咱们的探子说,皇上此次出宫并未带青衣卫,那么青衣卫必然在安亲王手里。可是如果那样,安亲王不可能毫无反抗,老臣觉得…安亲王不可留。” 恭亲王疑惑的看着他,“丞相不是说要通过安亲王找到萧漠漓的青衣卫和皇家暗卫军团吗?如果他死了,咱们还怎么知道皇家暗卫军团的消息?何况玉玺还在他手上,没有玉玺,本王如何登基称帝?”恭亲王也不是笨蛋,刚才安亲王走到时候明显对赵临风说了什么他才突然对安亲王起了杀心。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适才安亲王那番话已经让他对赵临风起了疑心。正如安亲王所说,无缘无故,赵临风为何要帮他? 赵临风眼底幽光一闪,不慌不忙道:“王爷说的对,可安亲王虽然平时看着玩世不恭,却也刚烈得很。老臣只怕即便我们用尽酷刑,他也丝毫不动摇,如此耽搁了时间,徒生变故,岂非得不偿失?” 恭亲王眼角闪动,微微一笑。 “还是丞相顾虑周全,是本王疏忽了。”他语气带着几分诚挚和感激,忽而话音一转,说道:“既然如此,本王认为应该即刻登基称帝,等到事已成定局,即便萧漠漓有再大的神通,也无法挽回局面了。” “王爷——”赵临风想要阻止,可对上恭亲王含笑却暗藏冷冽的目光,心中顿时一凛。脑中思绪快速闪动,而后眼底亮光一闪,拱手道:“王爷说得有理。”而后他率先跪下来,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他带头,周围的禁卫军和死士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声如洪钟,震破天际。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亲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自豪感,君临天下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好。他眼底爆发出夺目的光彩,那是野心,是贪婪。 如果…再有那个女子在身侧,就更完美了。 会的,会有那一天的。终有一天,那个集世间所有芳华于一身的女子,也终将会为他所有。 想到这里,恭亲王神采飞扬,狂妄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赵临风低着头,眼底闪烁着阴暗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脸上却越发的恭谨。 元倾帝二十年夏,江湖动乱,帝后离宫。七月十三日晚,恭亲王联合右相趁朝中无人,控制百官,逼宫夺位,下狱安亲王。史称‘靖康之乱’。靖康,乃恭亲王字。 恭亲王夺得皇宫之后便立刻抓了左相、左翼将军、太师等重臣,又派人秘密将忠义王囚禁在王府之中。 这一切变故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惊悚,轰动了整个朝堂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天下。对于恭亲王这等乱臣贼子,那些御史老臣自然口诛笔伐当场辱骂之,却被恭亲王下令全都关入天牢,更甚者斩首示众。此等铁血手腕倒也真是震慑住了朝堂,很多朝臣碍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妥协。当然,有骨气者,宁可被关也不愿意同流合污。 如今他们只盼望离宫的皇上能够回宫铲除叛贼,他们却不知道,如今远在临州的元倾帝的皇后,则又遭逢了又一次的刺杀。而萧霆轩,正在回京的路上…已经过了三日,京都的沉闷让整个天空都阴郁下来。 凌汐涵站在窗前,眼眸凝思。她忽而豁然转头,却碰上了正赶来的凌泓。 “涵儿。” “大哥?” 凌泓大步上前,“你是否要回京?” 凌汐涵点头,虽然知道萧霆轩定然有办法解决京都的变故,但是她心中仍旧担心。 凌泓沉吟一会儿,“你留在这儿,我回去。” 凌汐涵摇摇头,“大哥,恭亲王如今把持朝堂,连忠义王府都被他监视了。从他这几天大刀阔斧整顿朝堂的手段来看,他怕是不容许我坐大从而威胁到他。” “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离开,以免让他钻了空子。” 凌汐涵却摇摇头,“大哥如此睿智,怎会不明白?若忠义王府没了,皇上皇后又不在皇宫,即便我掌握全国经济,仍然是为他人做嫁衣。要想从虎口生存,就必须拔掉他的虎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可是…” “大哥!”凌汐涵挥手打断他,“我意已决,大哥不要再劝我了。” 凌泓看着她目光中的坚定之色,终是叹了口气。 “罢了,我知道就算我千般阻止,你也会偷偷回去的。索性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也放心一些。” 凌汐涵笑着点头,“嗯” “大哥,三妹!”这时候凌汐晴和安岳均走了进来,安岳均早就痊愈了,功力也恢复了。只是听闻了京都的事,知道安阳侯府也被恭亲王控制了。他心中担心,想要回京一趟,却又不放心凌汐晴,遂心中纠结。 “二姐,安公子。”凌汐涵几人互相见了礼才道:“二姐找我可是有事?” 自那次安岳均对凌汐晴表白后,二人的关系明显有了很大的转变。或许是因为安岳均的执着深情和付出感动了她,也或许是她太过寂寞了,想给安岳均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是以对待安岳均的态度好了很多。这些天来凌汐涵也看在眼里,安岳均对凌汐晴不可谓不情深,从凌汐晴的这几天的态度来看,已经在慢慢淡忘萧霆轩了。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hi一个好现象。 凌汐晴微笑着望向凌汐涵,“三妹,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帮你守着。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凌汐涵目光一动,笑道:“拿我就多谢二姐了。”她瞥了眼一旁沉默的安岳均,欲言又止。 凌汐晴会意,淡淡道:“你也回去吧。” 安岳均一怔,心中喜忧参半。京城动乱,萧霆轩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去了,他原本以为,以凌汐晴对萧霆轩的感情,肯定会义无反顾的回去相助与他,这让他心里微微喜悦。这是不是证明,萧霆轩在她心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呢?恭亲王叛乱,安阳侯府也遭受牵连,只怕情况不乐观,他心中自是担心的。 可是—— “我不放心你。”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凌汐晴,眼底满是担忧和眷恋。恭亲王欲称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下帝后都没有在京城,禁卫军恭亲王和右相操控。但是逸亲王可是掌握全国三分之一的兵权,眼下朝廷刚刚经历动乱,人心未稳。如果逸亲王从边关赶回来,那么恭亲王的狭长可想而知了。所以恭亲王必须得到朝中有分量大臣的支持才可稳操胜券。安亲王没有实权,且已经被抓了起来。左相乃皇后的堂兄,自然支持皇上。那些三朝元老都是先帝注重的重臣,个个忠心耿耿。睿亲王软弱,当不得大任,也没多大实权。至于那些侯府,宁静侯府已经衰败,靖阳侯是皇上提拔上来的,自然忠于皇上。平阳侯年轻气盛,自视清高也不愿与恭亲王等人为伍。至于其他几人,全都在恭亲王的淫威下臣服了。 但是这远远不够,要震慑整个朝堂必须要有得到一个朝中大臣共同畏惧和敬畏的人,也必须是皇上特别重视之人。而这个人,非忠义王莫属。 也就是说,恭亲王暂时不会对忠义王府下手,反而会尽全力的拉拢他。所以他就一定会找到忠义王的弱点。 忠义王的弱点是什么?几乎没有吧。想当初凌汐云和凌汐宛死了,他也只是默哀了半晌而已。而那些曾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他说杀就杀,说贬就贬,也没见多多在意。要真说弱点吧,可能就是皇后了。但皇后是什么人,当世第一女子啊,世上多少男子都望而兴叹遥不可及。岂是常人能挟持操控的? 那么剩下是的,大概就只有他这几个嫡子女了吧。 想到这里,安岳均不得不佩服忠义王。他定是早就料到恭亲王会谋反,所以才会在凌汐晴与凌汐涵都离开京都后又通过苏衍廷一事名正言顺的将凌泓派到了和州。因为和州比京都安全得多。 但是凌汐涵的商业帝国极具扩张,肯定会对恭亲王的霸业有极大的影响力。所以他首先肯定要打压凌汐涵的商业,从而利用凌汐涵来胁迫忠义王就范。眼下凌汐涵回京,凌汐晴留在这儿,岂非正中恭亲王下怀?他如何能放心? 凌汐晴心中微动,语气柔和了几分。 “京城动乱,安阳侯府如今正遭逢大难,若你晚了一步,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她目光淡淡看向窗外,“我相信父王不会没有一点准备的,你且先回去。恭亲王纵然想打压三妹,这个时候也是鞭长莫及,我不会有事的。” “你忘了,还有一个赵临风。”安岳均依旧担心。 “行了,你们别争了。”凌汐涵一脸无奈的打断二人的争论,“听我的,你们两个都留在这儿,我和大哥回去就够了。” “可是—”凌汐晴反对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凌汐涵截断,“放心吧二姐,恭亲王若想安安稳稳登基,这个时候就不该大开杀戒,否者他首先就失了民心,还何谈问鼎天下?恭亲王不是笨蛋,所以他只是派兵将安阳侯围了起来,不会杀一人的。”她这话是说给安岳均听的。 安岳均微微皱眉,而后神情松缓了下来。 “我留在这儿。” 凌汐晴柳眉微蹙,见安岳均坚定的眼神,欲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章 黄昏时分,夕阳渐落,天际一缕霞光映衬得整个天边泛红。或许是和州距离京都太远,京城如此大的动乱,竟也没有让和州人心惶惶,坐卧不安。生活依旧井然有序,安稳平乐。 两匹快马自城中疾驰而去,在城门下钥之前出了城。不过行至数里路,便见前方长亭处站着一个人。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长袍,玉带束发,迎着夕阳,侧身而立。只透过那淡淡的霞辉映照,便可见其轮廓刚硬俊美,风姿不俗。 听到马蹄声响,他极其自然的转身,待见到前方马背上的蓝衣绝丽女子时,目光微微露出了然而苦涩的笑意。 凌汐涵眯了眯眼,勒紧马缰,凝眸看过去,心中复杂。 “涵儿。”凌泓跨马几步,看了眼走出亭子而来的男子,眼底流光闪动,微微叹息。 “映波。”落天祥平和而温柔的目光落在凌汐涵身上,轻轻唤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 凌汐涵一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落天祥却是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那边已有小厮从长亭处牵了马走过来,落天祥跨马而上。 “时间不早了,快些走吧,晚了就赶不到最近的城镇,我们可要露宿荒郊野外了。”他说罢就欲驾马而去。 “落天祥!”凌汐涵却突然唤住了他。 落天祥目光微动,转过头来,眼含苦涩。 “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 凌汐涵一噎,别过脸,躲过他过于炽热的眼神。 “你不呆在和州,去京城干嘛?” 落天祥深看了他一眼,才淡淡道:“二叔下狱,我理应救助。” 厄?这个理由倒是光明正大。凌汐涵无从反驳,脸色也有些尴尬起来。敢情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不是为了她才去的。 看出了她的迥然,落天祥淡淡一笑。 “走吧,别耽搁时间了,晚了恐防遭变。” 凌汐涵不再说话,凌泓便道:“涵儿,走吧,晚了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嗯” 三匹骏马立刻疾驰而去,带起重重烟沙。 夜幕笼罩,皇宫西北角一个幽暗的角落里阴暗潮湿,阴森恐怖,正是天牢。里面关着的均是重犯,而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一个身影凭窗而立,石青色的湖绸素面在风中涩然飞舞,耳鬓微微灰白的发丝在微弱的光亮下越发显露,充满了沉重的沧桑感。他负手而立,目光淡漠的静望远方,深夜中的京都,早已不见昔日的繁华。 他微微一叹,眼中不无悲悯。 “王弟因何哀叹?”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恭亲王带笑的嗓音传来。 安亲王收敛了脸上神色,淡淡回身,瞳孔蓦然一缩,眼底浮现怒意。不为别的,只因恭亲王此刻正一袭明黄色缂金九龙缎袍加身,胸前那一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那一双龙目熠熠神采,沉稳精炼,带着野心和霸气,就如同眼前的恭亲王。 他手指微微弯曲,而后又不动声色的松开,目光淡淡别过他处,没有说话。 恭亲王也不恼,坐在搬来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 “打开。” 狱卒立刻开锁,稍刻,又有人送来美酒鱼肉,放在红木小方桌上,退了下去。 “来,王弟,你我二人还未同坐一桌喝酒,今日且醉一回。” 安亲王瞥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你想知道什么?” 恭亲王执酒壶的手一顿,安亲王眼露讥讽。 “王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弟向来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 “王弟果然好爽!”恭亲王放下酒壶,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满含犀利。 安亲王淡淡道:“如果你想知道领导暗卫军团的令牌的话,那我就劝你别白费心思了。莫说我不知道在哪儿,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皇家暗卫军团的力量有多大他自然清楚,想当年太祖皇帝晚年的时候各皇子争斗,朝中混乱,边关遭到他国侵犯。太祖帝濒临之际出动所有皇家暗卫军团,才抑制住了朝廷动乱以及边关之急,五万大军,溃不成军。可见这暗卫军团有多恐怖了。 可是历来皇家暗卫军团不轻易出动,且行踪隐秘,除了每一届的帝王,谁都不知道在哪儿。 恭亲王蹙眉,眼底闪过冷光。 “萧漠漓如此信任你,会不告诉你?” 安亲王却淡淡一笑,“信不信由你。”他眼眸微转,忽而道:“王兄,念在同宗的份上儿,我劝你悬崖勒马,别再执迷不悟了。赵临风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切勿被人利用,致使萧家江山为他人所得。” 恭亲王讥笑一声,“王弟打算故技重施么?” 安亲王垂眸一叹,“王兄可知那赵临风的身世?” 恭亲王眼眸黑沉,“你是想说他出自无忧城?” 安亲王微微有些诧异,恭亲王嗤笑一声。 “赵丞相的来历,早已告知本王。王弟若要挑拨,可找错了方法。” 安亲王又是一叹,“王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恭亲王挑眉,眼底分明略过怀疑和杀意。 安亲王又道:“王兄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姚家?” 恭亲王目光略过一道细光,费解道:“姚家不早就被灭门了吗?” “非也!”安亲王却是摇摇头。 恭亲王目光一缩,眼底冷光乍现。 “王弟说话可要想清楚了,姚家因为叛乱早就被诛,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情。” 安亲王飘渺一笑,转过脸看着星子泛滥的夜空,嘴角勾起一丝渺茫和嘲讽,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轻蔑和怜悯。 “那只是在京都的姚家而已。” “你什么意思?”恭亲王眼眸聚满冷光,脸色沉如海底暗礁。 安亲王转过身,忽而一笑。 “我说,姚家…还有人活着!” “谁?”恭亲王大手悄然紧握,眼眸锐利的逼视一脸祥和的安亲王。 “他是——” “王爷,不好了,王府失火了。”这时候却有狱卒急急来报,让安亲王脱口而出的名字化为了须有。 恭亲王本来被人打断脸上已有怒火,待听清楚狱卒的话后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那狱卒惊慌抬头,“王爷,您的书房着火了。” “该死!”恭亲王低咒一声,急急走了出去,书房可有不少重要密文,不能烧坏。走到门口,他顿了一下。 “好好照顾安亲王。” “是” 安亲王看着他急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老神自在的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忽而空气中响动着异样的气息,然后就听得咚咚咚几声响,狱卒已经全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一个人影出现在安亲王面前,深沉的黑眸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他。 “王爷倒是颇为闲适。” “彼此彼此。”安亲王举起酒杯,淡淡而笑。“丞相大人都那么闲,何况本王呢?”他举杯,美酒入腹,他意犹未尽的闭了闭眼,感叹道:“宫廷秘酿果然非同寻常啊。”他放下酒杯,往另外一个空酒杯倒酒。 “赵丞相到皇宫一趟不容易,不若也来品尝品尝吧。” “难得王爷赏脸,老臣哪敢不从,却之不恭了。”赵临风坦然的坐了下来,拿起酒杯,洒脱的灌入腹中。 安亲王笑了笑,“丞相不怕本王在酒中下毒么?要知道,本王可是有名的神医。”他举着酒杯,在眼前晃悠着,似笑非笑的说道。 赵临风从容一笑,“王爷虽身在皇族,却不恋权势,不喜奢华。拜在神医门下,却不自持甚高,目中无人。且心境纯良,绝非无耻奸诈之人。老臣信得过王爷的为人,王爷不会辱没仙师英明而枉做暗自下毒的卑鄙小人。” 安亲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看不出来丞相倒是挺了解本王的。” 赵临风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安亲王眯了眯眸子,看了眼赵临风,目光深邃。 “本王与赵大人同朝为官多年,竟不知大人竟有如此身手,倒真是本王眼拙了。” 赵临风笑道:“王爷这些年只安心给皇后调养凤体,对下臣有所疏忽也无可厚非。” 安亲王猛然沉了脸,赵临风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暗含语意。若被有心人听去,定要误会他和皇嫂有染。可恶,皇嫂冰清玉洁,岂容的这奸贼这般侮辱? 赵临风见他眼中怒火隐现,眼底精光一闪。 “这些年皇后凤体抱恙,安亲王日夜操心,着实辛苦。这份体贴之心,着实令老臣自愧弗如。羞惭也!” “赵临风!”安亲王猛地将酒杯置于桌面,陡然站了起来,眼底怒火燃烧。 “你敢侮辱皇后!” 赵临风故作惊奇道:“王爷这是何意,老臣怎的听不明白?” 安亲王冷冷的看着他,“不要再本王面前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本王不是恭亲王那个笨蛋,会被你三言两语迷惑。”他嘴角毫不掩饰讥诮和嘲讽,“赵丞相真是好手段,非但能够从灭门惨案中逃脱,还能篡改身份,一步步走向朝堂,走到今天的位置。能够韬光隐晦忍常人所不忍这么多年,这份耐力,着实让本王钦佩不已。” 赵临风眼底杀意一闪,嘴上却道:“王爷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老臣却是听不明白。” “不明白?”安亲王冷笑,“南宫成豫,出自无忧城公卿之家,历代与无忧城城主欧阳氏一族是姻亲的南宫家族。八岁丧父,九岁丧母。十二岁被族人陷害,赶出家门,十年来行踪成迷。”他讥嘲的看着赵临风越来越深谙的眼神,继续道:“赵临风,出自濠州赵氏一族,同样八岁丧父,九岁丧母,十二岁被人追杀,了无踪迹。二十二岁突然出现,凭着个人的才华在朝中占了一足之立。二十年来一直扶摇直上坐到丞相的位置。” 见赵临风脸色越来越下沉,安亲王眼底的嘲弄也越来越深。 “世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偏偏是一个人。” 赵临风猛然抬头看着嘴角含着讥笑的安亲王,眼眸越凝越深,他忽而轻轻笑起来。 “老臣本来以为王爷最为单纯毫无心机,却不想,竟是最为通透的一人。”他却是承认了。 安亲王蓦然瞳孔一缩,赵临风却豪爽的大笑,放下酒杯,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陡然散发出沉闷的压迫感。 “没错,我确实出自无忧城。赵临风即是南宫成豫,南宫成豫即是赵临风。” 安亲王看了眼桌面,刚才赵临风用过的那个酒杯已经碎裂成灰,再也不见丝毫。他瞳孔幽深,赵临风的功力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恐怕不止吧。”安亲王眼含讥讽,“据本王所知,南宫成豫早就在多年前死于家族争权夺利。当然,丞相也可以否认。可是不幸的是,本王多年前跟随恩师下山游历时曾遇见一少年,他自称是出自无忧城南宫家族少公子,且身上有南宫家族特有的白虎纹身。当时他已然身受重伤,再无回天之力。恩师用尽毕生医术,也无法救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从怀中一枚白色透明的玉佩,那愚昧色泽鲜亮,光滑无磨损,上面自然生刻着一只白虎,在微弱的烛火下,栩栩如生。 赵临风猛然眼眸紧缩,眼底闪过一丝狠历。 安亲王视而不见,收回手中玉佩,淡淡道:“你确实做得很隐秘,若非本王曾见过真正的南宫成豫,只怕也被你蒙骗过去了。”他嘴角复又勾起了冷蔑的笑,“你以为欧阳痕真的那么相信你?他只不过想要利用你掌握南宫家族的兵权,利用你致使大倾国朝堂动乱,他好浑水摸鱼而已。赵大人精心算计那么多年,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临风沉沉看着他,忽而展颜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忽而眼眸阴狠毒辣,冷声道:“那王爷又岂不知?黄雀背后还有猎人。” 安亲王脸色微微一变,赵临风见了却是笑得愉悦。 “欧阳痕想做什么本相自然知道。哼!不过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庸之辈,本相何惧之?”他眼露轻蔑之色,忽而又道:“不过皇后不愧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不仅把萧漠漓迷得神魂颠倒,连欧阳痕也为之痴狂。如若不然,我又怎得今日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还有萧霆轩,也迷恋上那个凌汐涵。竟是为了美人连天下都置之不顾。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先人说得对,红颜祸水,果然是金玉良言啊。” “闭嘴!”安亲王听得怒气高涨,“不许你辱骂皇后。”他说着身影一动,迅速攻向赵临风。 赵临风眼一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掠去,不过几个回合就制住了安亲王。 “王爷,我劝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你不是我的对手。” 安亲王冷哼一声,“要杀就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赵临风阴阴笑起来,忽而放低了声音。 “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在意皇后,倒是让老臣意外了。难怪王爷终身未娶,原来竟是为了佳人。” 安亲王勃然变色,“赵临风,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本王与皇后,本王就毒哑了你。” 赵临风无所谓的笑笑,“王爷似乎还未认清眼前形势。” 安亲王气得脸色通红,忽而冷笑道:“赵临风,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姚世临。” 赵临风脸色骤变,挟持安亲王的手也微微一紧。 “你果然知道了。” “呵呵…你心虚了吗?”被赵临风那带着内力的一捏,安亲王嘴角溢出了鲜血,他仍旧毫不畏惧的冷笑。 “姚家的私生子,生于外室之腹,直至姚家灭亡,都没能进姚家族谱。”他每说一个字,血就多一分,嘴角仍旧含着讥诮。“你扶植恭亲王,不过只是个幌子。你的目的是要让他来做这个叛君夺权的小人,让他在天下百姓的怒骂中面对你暗中通知二哥的讨伐。这样一来,二哥就是大功臣。而你又一面派杀手去追杀皇兄,还有那个凤天歌。呵~你不仅和恭亲王合谋,而且还暗中和欧阳痕相勾结,你想要皇兄的命。而欧阳痕,他想要得到皇嫂。当然,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只要皇兄死了,二哥就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并且受到朝中大臣的追捧和支持,再加上二哥在北镜的威望以及此次剿灭叛君有功,更会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护。你知道二哥心系皇嫂,如果欧阳痕掳劫了皇嫂,你们定然会让世人知道皇嫂已经丧命。到时候,二哥就不会对皇嫂恋恋不忘了。本王说的对吗?丞相!”他娓娓道来,眼底流露出自然的冷嘲和了然。 赵临风眼底风云骤袭,眼底杀意闪现。 “你居然知道了?你居然知道?”他眼中不无惊异之色,忽而想到什么。“萧漠漓,我果然小看了他。” “喝~”安亲王轻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黄雀不是你,真正的猎人,自然更不是…你。” 赵临风眼中杀意顿起,“是吗?”他冷笑,眯了眯眼。“只是可惜了,王爷你恐怕到死也不会知道谁是真正的猎人了。”他说着一抬手,就要一掌劈下。空中忽而挂起一阵清风,男子带笑的嗓音突兀而至。 “是吗?赵大人怕是要失望了。”话音未落,只见一白衣人影闪过,迅速攻向赵临风。赵临风脸色一变,急速后退。他手中的安亲王已然落入了来人手中。 “八叔。” 安亲王眼眸一亮,“轩儿?” “萧霆轩!”赵临风面有惊色,他知道萧霆轩暗中回京了,却不想竟然会这么快。 萧霆轩淡淡转过目光,略带笑意的看着赵临风。 “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丞相!” 赵临风脸色深沉,阴狠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他说完就历喝一声,“来人!”空中顿时降落数十个金衣金面人,将萧霆轩和安亲王团团围住。 “轩儿,你先走,别管我。”安亲王脸带焦急之色,迅速说道。 萧霆轩微微一笑,即便身处险境仍旧处变不惊,淡定从容。 “八叔,切勿慌乱。”他凤目幽幽一转,薄唇勾出美丽的弧度,笑意泛滥在眼中,在眼瞳中晕开潋滟的光芒。 “父王曾对本宫提及,无忧城南宫家族有一批金衣卫,丝毫不逊于青衣卫和血衣卫,本宫早已心存好奇良久,今日终得一见。实在是不枉此行。” 赵临风瞳孔收缩,“杀!”一声令下,数十个金衣人立刻上前布阵,萧霆轩衣袖拂过,安亲王已落入安全地带。不过就这瞬间,金衣卫却已经将萧霆轩包围地密不透风。安亲王望过去,只见满目的金色和刀剑白光闪烁的颜色,不由得心中焦急。正思索之际,就见那金光包围之处忽而白光冲天,那白衣男子若鲤鱼游龙般冲天而起,飞速出了包围圈。同一时刻数十个青衣卫突然降落,与金衣卫颤抖在一起。 “八叔,咱们走吧,”萧霆轩眼眸扫过安亲王微微苍白的面容,眼含担忧,轻声道。 “好!” 萧霆轩扶起安亲王,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随后与金衣卫交战的青衣卫也相继离去。赵临风眼睁睁看着萧霆轩一行人离去,厌恨深邃而肃杀。 他忽而想到什么,立刻转身,急匆匆赶至恭亲王府。浓稠的夜,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在天空中挥洒出黑暗深沉的图画,辽阔而悠远。 萧霆轩救出安亲王以后并未出宫,而是来到了东宫。整个皇宫都被赵临风和恭亲王的人控制住了,照理说皇宫是最危险的地方。然,有一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萧霆轩过往给人们留下狡诈如狐的印象,赵临风定然不会想到他会藏在敌人控制的地盘。 不过萧霆轩猜得没错,赵临风的确以为他早就逃出了皇宫,因为和恭亲王商议将包围皇宫的守卫减三分之二,全力追杀萧霆轩和安亲王。恭亲王听闻萧霆轩已经回京,已然脸色变了。也顾不得去思索赵临风为何会在恭亲王府失火的时候去天牢见安亲王。萧霆轩这个人平时看似温和,实际上内心深沉,比之元倾帝不遑多让。特别是他八岁出征大捷而归之后,更是让恭亲王心中畏惧。 所以,此刻恭亲王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想着怎样抓了萧霆轩,怎眼斩草除根。 而赵临风,刚好要借恭亲王的手除去萧霆轩这个大患。 也正因为皇宫守卫减了三分之二,是以对萧霆轩和安亲王来说,行动更加随意了。 寂静的东宫,烛火微弱,门口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守卫,个个神情懒惰,昏昏欲睡。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自以为防固得牢不可破的东宫早已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 “轩儿,你不用理我,我无碍。”安亲王斜躺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背后垫着一个连云锦红萼梅花枕。手放在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上,脸色苍白的看着正在为他把脉的萧霆轩,虚弱的说道。 萧霆轩仔细为他把了脉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脸色微微缓和。 安亲王笑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萧霆轩走到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边,揭开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冰绡刺绣五蝠图案的大灯罩,挑了挑烛芯。那微微明亮的烛光映衬得他的手如绸缎般光滑,如白玉般柔美。 “我走的水路。” “难怪…”安亲王轻叹一声,复又问道:“你回来了,那你父皇和母后呢?” 萧霆轩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缓缓转身。一阵夜风吹来,天青色暗织榴花带子纱帐随风飘拂,挡住了安亲王的表情。 “他们很好。” “是吗?”安亲王低着头,声音低如蚊蚋。 “八叔。”萧霆轩忍不住打破沉闷的氛围,眼神微微复杂。 “二伯,他…” 安亲王抬头,已是明了萧霆轩想问什么。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会的,二哥从未想过争权夺利。让你母后伤心为难的事,他更不会做。你放心吧,赵临风现在之所以还臣服恭亲王,也是因为他控制不了二哥。其实他最终的目的不止是扶植二哥上位,而是做一个摄政王,让二哥做一个傀儡皇帝。二哥没有子嗣,即便是二哥按他所想那般登上了帝位,百年以后,又有谁来继承这千秋大业?得利的,还不是他赵临风而已。” 萧霆轩默然,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二伯…真的离开了北镜。” “什么!”安亲王陡然抬头,眼底震惊蔓延。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一章 重逢 京城郊外,几匹快马正急速赶往京城。面色疲惫,神情凝重,正是凌汐涵一行人。 一路之上他们遭到数不清的杀手追杀,幸亏凌汐涵的血衣卫和萧霆轩走之前留个她的暗卫起了作用,否者即便他们三人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从重重追杀中逃生活命。 前方就是城门了,凌汐涵勒紧了马缰,眯眼看了看黑夜下被城楼士兵举着的火把映照得明亮的朱红色大门,心中感慨万千。她出去不到半年,又回到这个地方。从前的京城繁华如锦,不知道如今那朱红色的大门背后的景象,是否一如往昔? “涵儿”凌泓骑着马上前几步,“终于回来了。” “是啊,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她暗叹了一声。 落天祥上前,“城门早已经下钥,未免打草惊蛇,我们只得敲敲进去。” “嗯”凌汐涵赞同的点点头,“如今的京城早已被恭亲王和赵临风控制,只怕天亮后守卫更加严谨,我们还是趁夜进城较安全。” “好。”凌泓点头,忽而想到什么,有些担忧的望向落天祥。他和涵儿都会武功,要无声无息进城并不困难,可是如果带上不会武功的落天祥,就—— 落天祥自然知道他的担心,微微一笑。 “依照恭亲王府训练了那么多死士的情况来看,他手上应该还有许多高手。如果你们这般贸然进城,只怕会落入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凌汐涵皱眉,落天祥说的不无道理。 “你有办法?” 落天祥自信一笑,“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正大光明的进去。” 凌汐涵先是不解,而后眼睛一亮。 “好个鱼目混珠之计。” 落天祥目光一动,眼底泛动着柔和的光色,脸上笑意越发浓烈。而凌泓本也不是愚笨之人,稍稍一思考就明白了落天祥的意思,遂脸上一喜。 “那我们就等天亮后进城吧。” 凌汐涵却是皱紧了眉,“问题是,我们今晚住在哪儿?这里可没有树林,也没有山洞。” 凌泓也犯难了,他们总不可能在这儿站一夜吧。 落天祥却是微微一笑,“映波难道忘记了坐落于京都西北的皇家寺院?” 凌汐涵目光一亮,“宝华寺?” “对!”落天祥含笑点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凌泓认同的点点头,“宝华寺是佛门重地,最为安全不过。” “可是…”凌汐涵似乎想到什么,蹙了蹙眉。“京都除了这么大的事,这宝华寺难道没有受到恭亲王等人的荼毒吗?” “不会。”落天祥声音柔和,却含着震慑人心的坚定。“自有了琼花仙子踏足一说,宝华寺在所有人心目中俨然如同圣地。恭亲王要的是权力,对于在老百姓心目中神圣而高贵的宝华寺,绝不会有丝毫的污染。否者他就失了民心,未战先败。” 凌汐涵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若入得朝堂,必定封侯拜相,名流千古。” 落天祥微微一怔,笑道:“官场复杂多变,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我为何要将这短暂的光阴浪费在无限的争斗上呢?岂不自找罪受?”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绝对想不到数年之后的某一天。他心甘情愿的,穿着华贵的官服,一步步踏上那冰冷的阶梯,走进那沉重辉煌的朝堂之中。只因为,那个地方,有她。 凌泓目光一暗,嘴角泛动一丝苦涩。 “落胸豁达,我远远不及。” 凌汐涵只是看了落天祥一眼,“时间不早了,还会尽快走吧,若被恭亲王的人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嗯” 三匹快马立刻调转方向,往宝华寺的方向而去。 正如落天祥所说,恭亲王并未控制宝华寺。只不过当他们敲响大门的时候,却遭到了僧人的拒绝。想来也是,京城出了那么的动乱,宝华寺即便是皇家寺院,也不敢公然和皇家之人作对,又何况现在的恭亲王亦非当日了呢?可是令凌汐涵诧异的是,落天祥却是走过去和那小和尚耳语了几句。那小和尚愣了愣,而后立刻开门让他们进去了。事后凌汐涵问落天祥到底对那小和尚说了什么,竟让他前后态度变化那么大。落天祥笑而不语,只是那眼神却有些深邃。凌汐涵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随着小和尚来到香客居住的地方。 一走进那间竹屋,凌汐涵就认出这是她上次来宝华寺居住的房间,连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 月上中空,四周风声吹得竹叶唰唰作响。凌汐涵坐在窗边,一手支着下巴搁在窗栏上。眼眸有些飘渺。 夜风轻拂,如一只温柔的手拂过脸颊。她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刻。脑海中忽而放映出那日萧霆轩抱着她在空中飞翔,而后落入了银月谭中。那碧波粼粼的湖水,飘渺而柔和月色,至今昂若还在眼前。 心随意动,她忽而身影一闪,飘出了房间,不多时便来到那银月谭边。 凝眸望去,依旧是粼粼波光,依旧是碧湖清泉,依旧是清澈见底,一如当晚美丽绚烂的夜色。不同的是,没有那漫天飞舞的琼花,也没有那为她在鬓角戴花的男子,没有他温柔的眼神,没有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以及…那如梦如幻却深刻入骨的缠绵深吻… 凌汐涵闭上了眸子,任风拂过她的面颊,也将那日的记忆一幕幕带到她眼前。迎着风,她忽而脚尖轻点,飞掠至湖面,而后轻轻落下。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平稳的站在水面上了,不再需要外界的帮助和扶持。可是她的心却莫名的惆怅和落寞。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整个思绪。 她低垂着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忽而一道人影划过。她眼眸微凝,立刻回头,同一时间出手如电。下一刻腰间被人揽住,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玉兰花香伴随耳边,熟悉的怀抱紧贴她的后背,令她全身蓦然僵直了。 耳边,低低带笑的嗓音响了起来。 “丫头还是这么张牙舞爪,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别人。”男子磁性带笑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喷出的热气晕红了她白皙美丽的脖子。 凌汐涵烟波震动,迅速回头。待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绝世容颜,竟是激动得不能言语。 “怎…怎么是你?”愣了半天,她才说出这么几个字。 萧霆轩一手揽着她,有些不满的皱眉。 “怎么,要不然你希望是谁?”他凑近她,眼眸与她对视,鼻梁和她相贴,嘴里吐出热气喷洒了她整张面容。 “落天祥吗?” 凌汐涵一愣,而后伸手挽上他的脖子,笑的顽劣。 “你这是在吃醋吗?” 哪知萧霆轩却一本正经的点头,“对!” 凌汐涵再次一怔,萧霆轩却伸手抚摸着她的容颜,凤目幽深如海,温柔似水。 “丫头,你记着。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不准想着其他男人。”他的话很轻柔,也很霸道,却让凌汐涵听了心里暖暖的。 她扬眉,口中却道:“凭什么?你还不是招惹了一大堆桃花,净给我找麻烦。”她说到这儿眼含不悦,瞪了他一眼。 萧霆轩无奈蹙眉,苦笑道:“那好吧,以后我只招惹你行了吧。” 凌汐涵双目圆瞪,谁说他翩翩君子来着?分明就是个好色之徒嘛,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的便宜。 “丫头…”低迷的嗓音响在头顶,凌汐涵疑惑抬眸。对上他深邃明亮若宝石的凤目,那眼中时刻流动的笑光已然沉寂,眼底浮现重重白雾,似朝霞映染下的白荷,开出不一样的美丽,却是致命的诱惑。她心中一动,眼神不自觉的迷离起来。 “怎么了?” 萧霆轩的脸越来越靠近她,近得凌汐涵都能数清他长长的睫毛,能够读懂他眼底最深处的眷恋… 她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薄唇印上她殷红的唇瓣之时,听到他低低的轻喃声。 “我想你了。” 凌汐涵眼眸一动,沉浸在那如风如水般温柔的吻中。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回吻着。唇齿摩擦间,她含糊不清的吐出让萧霆轩悸动的字眼儿。 “我也想你。” 萧霆轩心神一动,更加拥紧了她。吻,更加灼烈而疯狂。 激吻,那绝对是凌汐涵活了两世从没有体验过的。她从不知道,平日里温和如仙的萧霆轩,竟也有那般炽热而狂放的时候。她也从不知道,这个危险而深沉的男子,也同样会有那样深沉而灼热的心和灵魂。而那样的感情,只给了她。 但是不可否认,他那近乎占有的吻和爱还是让凌汐涵心中动容。他激起了她隐藏于心湖深底的波澜,挑起了她埋在冰山下如火种般灼热而炽烈的感情。所以她给予的,是同样激烈而狂放的回吻。都说久别胜新婚,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她的举动似震撼了萧霆轩,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动,眼睫轻颤。看着眼前面色酡红,眼底满是迷离的女子,萧霆轩眸色深邃了几分。放在她腰间那只有力的大手微微一紧,让她更为靠近他温暖的胸怀,感受着那颗为她疯狂跳跃的心。 到最后,放纵的结果就是,某人的手不知不觉的来到她胸前,揭开了纽扣,深入了她衣领之内。当那冰凉的手指划过她润滑肌肤的时候,那酥酥麻麻的触觉通过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传入她大脑的时候。她猛然一惊,悠然睁大了眸子,眼底迷离之色彻底散去。她立刻抓住了那只在她身上肆意点火的手,满脸通红,又羞又恼的瞪着他。 “你?” 萧霆轩自情欲之中回过神来,待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微微一愣,而后脸颊染上了一团红晕,在月色下更见风韵。 “对不起,我…”他轻轻拥住凌汐涵,在她耳边低喃。 “丫头,原谅我的情不自禁。” 凌汐涵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她心中微微一暖,眼底柔光繁盛。耳边,他温柔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活了十九年,从未有一个女子让我如此惦念不忘,朝思暮想。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话了,虽然凌汐涵没有看见他在说这话的表情,但是她却可以感受到他的心。他的心在疯狂激越的跳动,他为了他,心乱了。 安静而甜蜜的靠着他温暖灼热的胸怀,凌汐涵嘴角浮现梨花般的笑靥,单纯的,不含丝毫杂质的笑。 “我没有怪你。” 萧霆轩嘴角微微扯开美丽的弧度,眼底却有些黯淡。她竟是这般排斥他的触碰么?那么如果那一天到来了,他该怎么办?娘,你可知你给我出了个多大的难题啊? 然,感受到怀中温暖的娇躯,萧霆轩心里又升起一股满足。他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女子,闭着眼睛感受着她的提问,闻着她身上独特迷乱他心神的体香,那是他心中最为柔软的一寸之地。 待到月亮被云层遮掩,时间已经悄然从指间滑过,凌汐涵禁不住困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平缓的呼吸声传来,萧霆轩凤目溢出柔和的光色。想要松开她,却听得她困意十足的声音传来。 “别动,让我睡一会儿。赶了十多天的路,我都没好好休息过。”她在萧霆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稳的睡了过去。 萧霆轩低头,见她眉目间清晰可见的疲惫之色,眼中溢满了怜惜和心疼。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足尖轻点,飞跃而起。他的速度不快不慢,却刚好的用内力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以免惊扰了凌汐涵的睡眠。 待到岸边,他平稳落地。跨步正欲离去,忽而脚步一顿。眼底幽光一闪,看了眼不远处那一刻茂盛的梧桐树一眼,目光深幽难测。稍刻,他抱着凌汐涵大步离去。 这时候,从那梧桐树后走出来一个人。看着那决然而去的男子,他置于身侧的手悄然紧握,眼底哀伤和痛楚交错而过。 萧霆轩将凌汐涵送回了房间,看着她若婴儿般安睡的容颜,他眼底浮现宠溺之色。稍刻,他似想到什么,眼底温柔的光色被一道暗流席卷。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复杂到连睡梦中的凌汐涵都感到了不安。她好看的眉皱了起来,眉宇间浮动一抹不悦。萧霆轩见了不觉莞尔,而后又伸手温柔的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哎——”低低的叹息声回荡在屋中,带着几分惆怅几分感叹。 “我道你这小子怎么不见了呢,原来却是在这儿会佳人来了。”安亲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轻松,萧霆轩却皱了皱眉。 “八叔,她刚睡醒,别吵醒她。” 安亲王翻了个白眼儿,“你小子怎么也跟你父皇一样了?有了美人就忘了兄弟,真是没良心。你不是点了她的睡穴了吗,她怎么可能醒过来?我说轩儿,这丫头让你有心有情了,却也让你的智力下降了。哎~”他状似惋惜的摇摇头,“看来爱情真的有好有坏啊。” 萧霆轩哭笑不得,“八叔~”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得!”安亲王抬手赶紧阻止他,瞥了眼沉睡的凌汐涵,眼微微凝思。 “轩儿,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 他话未说完,就被萧霆轩摇头打断。他握着凌汐涵的手,目光坚定而深情。 “我不想强迫她,我要的是她的心,而不是身。” “可是…”安亲王眼中不无焦急之色,“你—” “八叔。”萧霆轩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不必多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顿,看着窗外微微明朗的天色,声音带着几分渺茫和轻叹。 “即便是父皇痴爱母后若狂,不也舍不得勉强母后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么?又何况是我。” 安亲王不说话了,目光落在沉睡的凌汐涵身上,眼底含着复杂的光色。皇嫂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将这个女孩儿从异世带来,究竟是对是错?她如皇嫂所料那般爱上轩儿了,可是轩儿也同样对她一往情深。本是佳偶天成,他们该是最为般配的一对。 可是—— 如果凌汐涵知道了那件事,她和轩儿,还能如现在这般互相信任互相深爱吗? 生平第一次,安亲王对皇后的决定产生了质疑。 依这丫头刚烈的性子,日后知道了真相,只怕对皇嫂恨之入骨吧。而轩儿—— 他侧眸看着站在窗边的萧霆轩,晨曦的微光照进来,那颀长而单薄的身影越发孤寂和悲伤。他心中微微疼痛,这个孩子,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女子走进他的心。如果日后凌汐涵真的离他而去,那他会变成怎么样? 安亲王想着便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萧霆轩半阖了凤目,没有说话。安亲王也没有说话,叔侄两人就这样一起站到天明。 而京都的黑夜,却不平静。 如今虽是盛暑季节,晚上却是出奇的凉爽,夜间知了鸣蝉不时的叫着,在黑夜里发出别样动听之声。而在高门深深的大院里,却更能将那些未知的阴谋掩藏在黑暗之中。 譬如此刻,夜深人静,本是烛火熄灭人们酣睡之时,在一座高大的府邸的阴暗处,响起这样一段对话。 “公子怎的在这个时候来京城了?”女子温雅的嗓音含着一丝疑惑,妙目看着隐没在黑夜中的男子。 那男子背对着她,眼眸淡淡穿过黑暗的树枝,眸底深邃,似看尽了无尽深渊之中。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 女子垂眸,脑海中划过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那双熠熠闪闪的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瞧着她,口型微微蠕动,发出了两个字。 “妙音…” 那一日,粉红帐幔逶迤坠落,锦被薄衾,暗香浮动,春光无限。他一手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呢喃。 “灯前妙目,被底莲足,帐中悦音,美人如花。”他低头,在她无限娇羞的脸颊上一吻,轻柔道:“以后我唤你妙音可好?” 她垂下眼睫,嘴角勾起愉悦而幸福的笑意。 “嗯…” 隔着薄薄的中衣,她也能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以及火热健壮的身体。她娇羞的抬头,正对上他炽热的眼神。那眼狭长而晶亮,笑起来的时候若桃花斑斑,妖娆而美丽。而此刻这般深情而灼热的眼神,沉浸在那若开满桃花的眼眸深处,更似一口千年古井般幽深,将她一颗心彻底俘虏。 她脸颊绯红,在他轻声愉悦的呢喃和慢慢靠近的脸颊中闭上了眼睛,迎接那灼热而柔情的吻。 风吹动云纱,烛火摇曳其中,窗外本来明亮的月色似也受屋中的旖旎暧昧影响,娇羞的躲进了云层里。寂静的黑夜,便只余那锦被叠翻,层层叠涌而起的爱潮低吟。 忽而一阵风吹来,她蓦然回过神来,见眼前男子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那双若含尽了万千琉璃的眸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深泓一片,让她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所想之事已然被男子察觉,她不禁心中一紧,垂眸沉声道:“回公子,无任何异常。” “是吗?”男子把玩着常年不离手的玉扇,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光。 “琼花现,无忧兴,血凤开,五行启。” 女子目光一震,眼眸逐渐苍白而痛楚。 男子再不复之前淡笑雍容,目光仍旧平静无波,可那琉璃深处却似含着冬日的霜雪般寒冷彻骨。 “木妍,你非是忘记自己的职责了吗?” 木妍咬着唇,眼底迷蒙着一层雾气,双手紧握又松开,想着那人温柔的浅笑,想着他在她耳边呢喃深情的话语,她只觉得心口似被人翻来覆去的搅着,痛不欲生。 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忘记多年来辛苦的培训了吗?当初我不惜牺牲十名血滴子送你进京。如今你却沉迷儿女私情,欲置祖宗基业于不顾,你如何对得起木家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多年来的隐忍和牺牲?你又如何对得起这么年来训练的心酸和成就?” “别说了。”木妍转过头,一行泪自眼眶落下,淡淡月色洒下,在那樱唇上照出晶亮而刺目的光芒。 她声音有些嘶哑,“我没忘,公子,我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木家的责任…” 男子不说话,木妍深吸一口气,良久,复才下定决心,目光坚决的说道:“公子可否答应木妍一件事?” “不杀他?”男子早已明了她的心思。 木妍倒也不隐瞒,“真有那一日,希望公子手下留情。” 男子目光深邃,“你该知道,五行阵一出,非死即伤。” 木妍嘴角带了丝苦涩,“我知道。” 男子眼眸半眯,脑海突然划过一张绝丽的容颜,那双清透而冷冽的眸子似乎又露出讥讽而嘲笑的目光… “公子?” 他蓦然回神,淡淡道:“只要他能躲得过。” 木妍闻言目中一亮,她自然知道眼前男子虽是历来以温雅雍容著称,但心底却是无心冷情的。她刚才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说出了那个请求,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这怎能不让她开心? 是以她立刻跪了下来,“谢公子成全,木妍定然竭尽所能,以助公子扫平一切。” 男子眼底光色一闪,似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他。” 木妍脸色陡然一变,眼底闪过惊慌。 “公子?”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原来公子假意答应她,不过是套她的话而已。要开启五行阵,必得五大长老后人联手。同样,要破此阵,也须得找齐当年的五大长老之后,方可成事。 她那般紧张那人是否会被困于阵中,岂非在告诉公子,他便是那最后一人。 想到此,木妍脸色发白。抬眸见男子隐没在月色下的容颜清华绝伦,嘴角的笑意潋滟妖冶,那双眼瞳似含尽时间琉璃光泽,徐徐生动开来,美丽异常,却也危险异常。她禁不住身子抖了抖。 “公…公子…” 男子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 “记住,仅此一次。” 木妍打了个寒颤,“是” 而后她眼前黑影一晃,抬眸,却见眼前早已没了人影。她忽然仿佛脱落了全身的力气般斜跪在地,脸色已然苍白无色。一阵寒风吹来,她下意识的抖了抖。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然汗流浃背。晚间的风吹来,便觉着刺骨的寒。恭亲王府,好不容易扑灭了火灾,下人纷纷离去,恭亲王仔细检查了书房的东西,好多东西都已经被烧毁了。他脸色阴暗,走到一架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书架旁边,转动书桌上的青白玉松鼠葡萄笔洗,书架轰然转动,竟然出现了一个暗室。 窗外一双眼睛盯着他走进暗室,眼底深沉黝黑一片。 待恭亲王走出来后,脸色铁青,冷声吩咐。 “来人!” 一个暗卫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王爷!” 恭亲王眼眸阴森,语气阴戾。 “王府怎么会发生火灾?又有谁进过我的书房?” 暗卫恭敬道:“刚才打扫清洁的丫鬟不小心将灯烛打翻,又恰逢北风,火势便一触即发。属下等人也被一批诡异的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 恭亲王眼一眯,“可查到是谁的人?” 暗卫道:“从前从未发现这些人的存在,想必不属于京中权贵。” 恭亲王眉眼暗沉,“最近可有什么可以的人进城?” “没有,倒是…”暗卫沉吟一会儿,似有难言之隐。 恭亲王脸色很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暗卫思索一会儿,道:“属下跟那黑衣人的首领过过招,觉得他的身影异常熟悉。那人极为狡诈多端,且武功高强。眼见我们人多自知逃不了好便离去了,属下心中生疑,便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那人极为小心,带着属下在整个京城绕了好几圈。最后…”暗卫低下头,声音低沉。 “最后往右相府而去。” 恭亲王蓦然眼眸一缩,“你可有看错?” 暗卫摇头,“没有。当时属下也心中惊异,便尾随而上,临至相府后街处,见赵府门外守卫重重,怕被发现,便躲在一旁。属下看见那黑衣人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翻墙而入。相府守卫遍布,纵然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却不至于不被人发现。可属下在外等待良久,却没听见任何打斗之声,想必那黑衣人乃是相府之人。”暗卫这话说的委婉,就差没直接说那黑衣人就是赵临风的人了。 恭亲王听完已是脸色沉如锅底,“赵、临、风。”那一字字仿若自牙缝里蹦出来,带着怒意与杀意。他看着方才从暗室里拿出来的黒木盒子,里面空空如也,那块领导左翼一万兵马的令牌已然被盗。 跪在地上的暗卫一声不吭,等待着恭亲王的命令。 恰在此时,又一个暗卫落下,单膝跪地禀报道:“王爷,太子回宫,劫走了安亲王。” 恭亲王眼眸乍然冷冽,看了看手中空空的盒子,心中已有思索,嘴角也噙起了冷笑。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二章 我,尊重她 当天际第一缕光晕破开云层的时候,凌汐涵自睡梦中苏醒。 “醒了?”耳边响起温柔磁性的嗓音,令她微微一怔,刚睡醒有些朦胧的眼也渐渐清明。凝眸望过去,只见那白衣男子含笑着正朝她走过来,凤目柔柔,胜过霞光万丈。 “你怎么在这儿?”凌汐涵不禁有些怔忪,傻傻的问了一句。 萧霆轩已经坐到她面前,伸手将她脸上的发丝别到耳际后。 “怎么,难道我不可以在这儿?” 凌汐涵一噎,撇了撇嘴。 “我昨夜才赶到京都,你怎么那么快就知道了我的落脚处?” 萧霆轩动作一顿,眼底光色流泻。 “表哥和了空大师是忘年之交。” 嘎!凌汐涵惊异的瞪大了眸子,有些不可思议。了空大师,名气可丝毫不逊于当年的无尘大师的。没想到落天祥居然跟了空是忘年之交?怪不得,昨晚那个小沙弥会对他态度那么好呢,原来如此。 “京城的局势怎么样了?”凌汐涵掀开被子,一点也不避讳萧霆轩,直接就在他面前穿起了衣服。 萧霆轩目光闪了闪,“若是有其他男子在此,你也这般随意么?” 凌汐涵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你是其他男子么?”她说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话听着可大有歧义。不能再其他男子面前随意,那为什么要在小霆轩面前那么随意?这不明白着别有意味的暗示么。她连忙别开头,不想看萧霆轩那笑得妖孽十足的脸。转开话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萧霆轩闷声笑了笑,眼见她眼底升起薄怒,才道:“一切如常。” 凌汐涵瞪着他,“一切如常?” “对啊。”萧霆轩慵懒的半眯着眸子,嘴角一如往昔的淡雅笑容。 “恭亲王占据了皇宫,忠义王府和睿亲王府被禁卫军包围,朝中元老大臣因为不服从他的强权统治而被下狱。左右两位将军被收了兵权,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几位忠于父皇的大臣均被关入大牢,择日处斩。” “这还叫一切如常?”凌汐涵双眼圆瞪,明显的有些不高兴。 萧霆轩淡淡而笑,“和你在回京途中想必,一切如常。” 凌汐涵翻白眼,她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厮居然也会说这种冷笑话? “忠义王府被困,那我父王呢?” 萧霆轩看了她一眼,“身体安康,无忧无虑。” 凌汐涵皱眉,若有所思道:“父王…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哦?”萧霆轩挑眉,凤目含笑。“怎么说?”他悠然的坐在桌旁,给自己添了茶,意兴阑珊的问道。 凌汐涵也坐到他对面,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茶壶,放在桌子上。 “父王虽然在家事上糊涂,可在治国上可是一把好手。我不信恭亲王有反心他一点都不知道,我也不相信皇上会在一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擅自出宫。眼下京中局势大变,可皇上却仍旧还在临州,没有丝毫归临的意思。还有远在边关的逸亲王,大军仍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举兵回朝平乱的迹象。父王却在这个时候那么悠闲自在,你别告诉我他是认命了,我可不信。他一定是早就和皇上商议了决策来应对这场变故,否者就算有禁卫军包围,父王也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她分析得有理有据,说话的时候自信飞扬,本就绝色的脸更添光彩,让人几乎错不开眼。 萧霆轩眼底有熠光闪过,嘴角扯开一抹笑意。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凌汐涵眼一亮,“这么说父王真的有计划?是什么?” 萧霆轩不紧不慢的将一杯茶喝完,而后见凌汐涵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中好笑。 “你赶了十天的路程,就不累吗?” 凌汐涵白了他一眼,“昨晚早就休息好了。快说,父王到底有什么计划?” “一网打尽。”萧霆轩言简意赅的说了四个字,凌汐涵目光一动。 “你是说,这实际上是皇上的请君入瓮之计。他故意离开京都,就是为了给恭亲王制造谋反的机会。而后他再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聪明!”萧霆轩笑赞了一声,“这些年恭亲王暗中训练死士,与赵临风暗中勾结策划谋反,父皇心知肚明。父皇一直就在找一个机会,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父皇若贸然露出破绽,只怕会被老奸巨猾的赵临风发觉,故而一直拖到现在。这一次母后因故出宫,父皇刚好找到借口离开皇宫。反正天下人都知道父皇有多爱母后,父皇会为了母后抛下朝堂不顾也说得过去。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局面。” “原来如此。”凌汐涵现在终于明白了,“可是现在皇宫已经被占领了,京城所有兵将包括我大哥手中的三百京畿守卫也都被他们控制了,我们要如何反败为胜呢?” “挑拨离间,隔岸观火,借刀杀人。” 凌汐涵心思一动,“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她微微一笑,“不过百蠹之虫死而不僵,既有了反心,归降也难保日后不会被人挑唆,所以还是斩草除根为好。” 萧霆轩赞赏道:“然也!” 凌汐涵眉眼弯弯,“那这挑拨离间该怎样挑呢,又离间的是谁呢?” “与恭亲王合作的是谁?” “赵临风!”凌汐涵眼一亮,“你是说?” “对!”和聪明人讲话不用多费唇舌,只需一点即透。“恭亲王和赵临风因利而合,不过他们均是有野心的人,不肯屈居人下。是以他朝也会因利而散。恭亲王为人多疑,即便是赵临风,已然不能博得他的信任。这次攻入皇宫,赵临风出了不少的力。禁卫军统领乃是赵临风结发妻子的弟弟,和赵家乃姻亲之系。赵临风已然位高权重,多疑的恭亲王绝对不会容忍那么重要的位置还被他握在手里。所以他心中对赵临风已经产生了芥蒂,我们只需要在稍稍添一把火,让他们之间的裂缝越少越大直到他们反目成仇为止。” “那个时候他们就自相残杀,而我们就隔岸观火对吗?”凌汐涵了然的接过话,“不过你说的借刀杀人,是怎么回事?” 萧霆轩笑,眼中却冷冽如霜。 “今早收到消息,母后率江湖人剿灭凤天歌,在连昌山脉处被阵法所困,与父皇失散了。而凤天歌,却再次被银面之人救走。” 凌汐涵微微一惊,“皇后失踪,那岂非江湖大乱?” 萧霆轩向后靠了靠,凤目半眯,没有说话。 又是这样,凌汐涵总觉得,萧霆轩心中好似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而且她有一种直觉,那秘密跟她有关。 萧霆轩侧过眸来,见她水眸微暗,眼底暗流浮动。他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嘴,却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气氛渐渐沉凝了下来,半晌,凌汐涵眸中神色散去,淡淡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萧霆轩沉吟一会儿,“恭亲王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动作,如今的他还未完全控制朝堂。若我料想得没错,他手上应该还有人。若非他暗中培养的势力太过庞大,父皇定不会隐忍这么多年不发。” 凌汐涵蹙眉,“恭亲王不是要在七天后斩杀那些老臣吗?” 萧霆轩笑了笑,回过头来看着她,却是道:“你好不容易回一趟京都,难道就不想回去看看凌叔叔?” 凌汐涵微垂眼眸,看向已经晨光大盛的窗外。 “近日城门应该防备较严,我正愁着该怎么进京而不被发觉…”其实若是只有她一个人要进京简直太容易不过了,可是多了个落天祥,那就… 萧霆轩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凤眸微闪。 “京都戒备森严,可辰时和黄昏时分却是侍卫交接之时,那个时候进去危险度会大大降低。” 凌汐涵目光一亮,然,看向外面大亮的天色,眼眸又暗了下来。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辰时了。” “那就等黄昏。”萧霆轩却是丝毫不在意。 凌汐涵侧眸看他,见他幽幽凤目已然落至窗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光,神态慵懒而淡定,仿若一切握在手心。 “你有办法救出那些大臣?” 萧霆轩嘴角流露出一丝顽劣的笑意,“劫囚。” 凌汐涵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想得馊主意?”劫囚?亏他想得出来。 萧霆轩却一把揽住了她,低头望进她的眼。 “那丫头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我洗耳恭听。”他嘴角勾起淡淡笑光,仿若认真的请教她有什么好主意一般。 凌汐涵嘴角抽搐,忽而眼眸一亮。 “你是想引蛇出洞?”她心神陡然开阔起来,下一刻又沉了沉脸色。恭亲王想用那些大臣逼出萧霆轩,监斩那日,暗处定然会埋下重重埋伏,来击杀萧霆轩。而萧霆轩,也正好将计就计,引出恭亲王潜藏的力量。他心知,恭亲王这个人疑心大,且为人小心翼翼,定然不会允许所有不定的因素存在。因此,他定然会派出他所有的人脉来杀萧霆轩。 可正因为凌汐涵知道这一点,也更明白其中的危险。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看出了她的担心与忧虑,萧霆轩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发丝间的清香,微微闭了闭眼。 “釜底抽薪,这是最为彻底的方法。” “非如此不可吗?”凌汐涵抓紧了他的衣襟,眼中仍旧有着挣扎。 萧霆轩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微微松开她,眼里含了丝笑谑。 “即便是为了我的丫头,我也得保住这条命不是吗?” 若是平常萧霆轩这般调笑,凌汐涵定然要气怒的面红耳赤拳脚相向方能罢休。但是此刻,她却只剩下担忧与沉重。 她看着萧霆轩,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萧霆轩皱眉叹息一声,“别咬了,都快出血了。”他凤目里含了丝心疼,柔声说道。 凌汐涵眼角微涩,接下来做了一个令萧霆轩眼眸陡然睁大的动作,表情有片刻的凝结。只因怀中女子突然吻住了他,双手也紧紧环上了他的脖子。 萧霆轩身体僵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绝丽的容颜,看着她专注而深情的眉目,看着那双潋滟风华的眸子紧紧闭着。唇上传来的柔软令他呼吸都差点为之一滞,感受着她那青涩而火热的吻技,萧霆轩眼睫微颤。他张开嘴,化被动为主动,含住了她殷红的唇瓣。 唇齿啃咬间,萧霆轩心神渐渐迷离,却听见她柔媚入骨的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那声音娇吟无力,却自带一股魅惑心神的力量。若一缕晨风,丝丝缕缕吹进萧霆轩心间,令他身子再一次紧绷起来。他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未曾碰过女人,但是不代表他就没有生理需求。从前是因为他有洁癖不喜生人靠近,加之又没有碰到自己喜爱之人,自然能清心寡欲。可如今心爱的女子就在他怀中,又这般风情万种娇媚迷人,便纵然他是柳下惠,也有些克制不住心里那股燥热之火了。连带着,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红,真真是堪比那朝霞映月,再加上那本来就天人般的容颜,真真是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抱着凌汐涵的双手也不禁加深了力道,深深吐气压制体内那股欲望。 偏偏怀中的小女人却不放过他,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背上若有似无的轻滑着,声音更是娇柔入骨。 “带我去好不好?”她说话吐气间,热气吹在他的脖子间,晕出一片红晕。 萧霆轩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凌汐涵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比之刚才更加僵硬了。她眼底划过一丝亮光,红唇更加凑近他耳边,魅惑的呢喃道:“轩,带我去,好不好…” 萧霆轩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正当凌汐涵以为他定要妥协得意之间,却见萧霆轩苦笑着,口中说出的话却差点让她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丫头,如果你想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提前的话,我是不介意的。” 凌汐涵瞪着他,“谁说要嫁给你了?” 萧霆轩凤眼一眯,立刻将她扑倒在床,那衣摆甩荡处阳光斜插进重重光影笼罩,竟似他的容颜也变得迷离而不真实起来。凌汐涵不禁一愣,便见他勾唇摄魄的凤目荡漾出潋滟风华,直直看进她内心深处。嘴角勾起惑人的笑意。 “你不嫁我,你还想嫁给谁?”脑海中忽而回想起当日在宝华寺,了空大师说过的话。 四个男子,三次婚姻! 萧霆轩凤目深谙下来,那眼底滚动的风云让凌汐涵连心跳几乎都快要停止了。 “你…你想干什么?” 萧霆轩凤尾斜挑,目光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美人在怀,你说我想干什么?” 凌汐涵立时脸红至耳根,连着脖子都羞得红了,嗔怒道:“都道你是翩翩君子,竟不想却这般轻浮,世人真真是瞎了眼睛。” 萧霆轩低低而笑,单手挑起她光洁如玉的下巴,凤目睨视着她,半认真半是玩笑道:“我只对你轻浮。” 凌汐涵瞪着他,心里却有着甜蜜。可是眼下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暧昧,她眼角不自觉的闪了闪,说了一句让她自己都差点绝倒的话。 “喂,你太重了。” 话音一落,凌汐涵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萧霆轩一愣,见她目光闪躲,脸颊微红,倒是愉悦的笑了。 “呵呵呵…丫头,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很可爱。” 凌汐涵再次怒瞪着他,“不要叫我丫头。”论身理年龄,她这具身体也不过比萧霆轩小两岁多一点而已。若论心里年龄,他们俩也差不多。她穿越前可是已经满了十八岁了,今年就该跟萧霆轩一样大。可是这厮却从初次见面就一直叫她丫头,着让她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萧霆轩自然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也不再继续逗弄她,坐了起来。 凌汐涵斜睨了他一眼,可是没忘记自己初始的目的。她理了理刚才那番纠扯间微微凌乱的发丝衣襟,坐起来,还未得及开口就被萧霆轩打断。 “到时候记得跟在我身边,不准单独行动。” 凌汐涵倒是一怔,继而眸光一亮。用力的点头。 “好,我答应你。” 萧霆轩见她因为愉悦而光彩熠熠的眸子,本就绝美的五官更加精致绝伦,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嘴角不禁流露出一抹宠溺来。 此事定下以后,凌汐涵自然告知了凌泓,凌泓本不愿凌汐涵陷入危险之地,可想到有萧霆轩在此,便也微微放心下来。 宝华寺虽是寺庙,可内里风景却别有一番韵味。此事本已是盛夏,炎炎夏日,难免让人心情烦闷郁燥。宝华寺后山有八角廊柱亭建于清湖之上,春来湖水温凉清澈,连河底的碎石都看得一清二楚。夏日更为风光,湖面种植了大片的白荷,在这季节里,正热闹朝天的盛开着,展现她们独一无二的芬芳和美丽。 萧霆轩站在八角廊柱亭中,凭栏垂望开得正盛的荷花。河边杨柳依依,垂钓在清湖之上,摇曳于白荷碧叶之间,自缝隙中闪过白色如雪的衣衫,似绵软而温柔的手指拂过,带着微微的暖意散开。 身后,一个青衣男子慢慢靠近,凝眸看着伫立在不远处的男子,若有所思。 半晌,才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明知危险之地,为何要让她靠近?难道这就是你对她所谓的爱?”他的话不乏嘲弄和指责,以及丝丝无法言喻的幽暗。 萧霆轩沉默着,慢慢的转过头来,那双深邃若海洋的凤目似含尽世间风华,却有带着开在三途河边的地狱之花的黑暗和诱惑。 “我曾问过父皇一个问题,他那般深爱母后,为何要纵容母后闯荡江湖,面对那些血腥争斗?” 落天祥一怔,却见萧霆轩单手负立遥望远方,声音仿若从天外传来,带着莫名的感叹和钦佩。 “你知道父皇是怎样回答的吗?”他看着天际那一缕还未散尽的朝霞,那淡淡的红,仿若那一日逐即将渐沉落西斜的落日,将他带回了记忆深处之中。在那淡淡的橘红消失之际,他眼前仿佛浮现父皇嘴角那一缕仿若春雨霁月的笑容。 “因为,那是她心中的自由,我,尊重她。” “因为,那是她心中的自由,我,尊重她。”萧霆轩轻声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落天祥浑身一震,目光似有什么碎裂开来。他握紧了双拳,眼眸凝聚着挣扎之色。良久,他松开了手,神色已然如常。 “我不会放弃的。” 萧霆轩勾唇一笑,转过身来。 “我知道。” 那笑容云淡风轻,那笑容自信而自傲,令落天祥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沉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 忽而自亭外传来一个清脆带着疑问的女声,萧霆轩和落天祥闻声望去,却见凌汐涵一身水蓝色素裙的站在亭子外,长发及腰,芙蓉面,柳月眉。漆黑透亮的眸子含着疑惑看着两人,眼底碎光在晨光浮沉之下璀璨生姿。即便是这般素颜装扮,也难掩其倾城风华。 落天祥不觉呼吸一滞,萧霆轩却已经含笑走过去。 “无事,闲来无聊,四处走走罢了。”说话间他已然走到凌汐涵面前,非常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柔荑,凤目带着柔情的看着她。 凌汐涵微微一愣,回眸去看落天祥,恰好捕捉到他眼底即将闪过的幽光,那是一缕极深沉的痛楚和悲伤。 她眼睛闪了闪,复又若无其事的看向萧霆轩。 “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萧霆轩嘴角含着笑意,“不着急。”他抬眸间见一道蓝色人影急匆匆而至,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凌汐涵抬眸望过去,却不自觉的凝了凝眼。来人一袭宝蓝色云龙纹茧绸直缀,面如冠玉,五官俊美而精致,特别是那一双细长而迷人的桃花眼,轻轻一笑,仿若勾人般摄魂心魄。 这人凌汐涵认得,恭亲王府嫡次子萧少贤。 萧少弦已然来至近前,神容凝然而严肃。 “微臣参见太子。”他撩起衣摆正欲下跪,却被萧霆轩抬手虚扶一把制止了他。 “此刻非拘于礼节之时,少贤不必如此。” 萧少弦也不扭捏作态,站起身来,见到萧霆轩身边的凌汐涵,似有些惊讶复又了然的勾了勾唇。 “昔日闻长乐郡主远赴云州,却不想牵扯到苏同知之死,此事在朝中可是引起轩然大波。却不想郡主聪慧过人,竟这般轻易将之化解,转危为安,实令在下佩服。”他口中说着夸赞的话,眼里却含着戏谑的笑意。 凌汐涵真恨不得打烂他一张笑得桃花的脸。果真不愧是皇室的基因,非但长得妖孽祸水,还这般油嘴滑舌,怪不得能讨那么多女子欢心了。这萧少贤她可是京都有名的花花公子,百花过处片叶不沾身,又有高贵的身份家世,再配制这一张艳若桃花的容颜,怎能不令女子沉沦痴慕? 即便心静平和如乔盼归,不也是不能免俗吗? 想到这里,凌汐涵忽而眼眸沉了下来。 萧霆轩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也没有解释,对着萧少贤道:“好了,说正事吧。” 萧少贤立刻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脸色又恢复了冷静而肃然,丝毫不见纨绔子弟的浮夸之态。 “已经找到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凌汐涵斜视过去,便见他手中托着的乃是一块长约三寸,宽约两寸的黑色令牌,上面雕刻着一只虎头,青面獠牙的,在晨光的摄入下,倒显得有些骇人。 凌汐涵心神震动,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枚令牌正是如今恭亲王府失窃的那枚可以统领左翼将军一万兵马的兵符。 她看着眉目凝沉的萧少贤,目光深幽而了然。 耳边响起萧霆轩低低的嗓音,“此事我稍后再告诉你。” 凌汐涵眼波一动,心底那一丝不悦骤然消散于无形。落天祥早已在萧少贤来临之际便走了过来,闻之对话已然知晓其中内幕,却见凌汐涵和萧霆轩只见的互动,心中又是一痛,遂别开了眼去,任清晨的风吹在他身上,却吹不散他眼底蔓延而沉重的悲哀。 萧霆轩将兵符置于掌心再从怀中拿出另一枚黑色令牌,唤来赤练。 “召集左右两翼兵马,守候在京都城外十里的玉阳山脚之下,听候命令。” 赤练领了两枚令牌,“是!”随之消失在丛林间。 萧少贤拱手道:“微臣已出来多时,未免被人发觉,先告辞了。” “少贤”萧霆轩唤了一声,萧少贤转身的步子一顿,转过身来。 “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霆轩看着他,沉练的凤目若一轮明镜,直直照进萧少贤心中。 “可曾怨过母后?” 萧少贤一怔,抿着唇,而后深吸一口气道:“微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曾?”萧霆轩凤目陡然清冽,有些咄咄逼人的看向萧少贤。 萧少贤目光一滞,双拳紧握,待平复了心境,才道:“曾经…恨过。”他坦荡的抬眸,与萧霆轩对视,不避不退。 萧霆轩却突然轻柔一笑,“去吧。” 萧少贤点头离去,背后,凌汐涵看着他下山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路走来,凌汐涵沉默着没有说话。萧霆轩看了看她沐浴在阳光下的容颜,那眼若碧波清泉般透彻,又若千年古井般幽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深藏的情绪。 他敛了敛眉,语气柔和道:“少贤…” “他不是恭亲王的儿子对不对?”凌汐涵在他刚刚开口便打断他,清眸流转清锐的光色。 萧霆轩凤眸微闪,微笑着点头。 “嗯。” 凌汐涵抿了抿唇,又道:“盼归是谁?” 萧霆轩背着双手,迈步于幽径小道之上,声音没有起伏的响起。 “她的母亲,出自无忧城。” 凌汐涵一震,嘴角勾出一抹自嘲。 “这么说她是欧阳痕安插的内线了?” 萧霆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凌汐涵移开目光又道:“那么…赵欣月呢?” 萧霆轩脚步微顿,似在思索着该怎样回答。凌汐涵没有催促,同样停了下来,目光静默的看着他。 良久,萧霆轩才道:“你可知要破除无忧城的结界,需要什么机遇与条件?” 凌汐涵挑眉望向他,萧霆轩目光移至远方。 “你听过琼花仙子的故事吧。”他飘远的目光移至凌汐涵的面容,眸光温和中带着别有深意的光芒。 凌汐涵紧抿着唇看着他,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那目光漆黑而清透,又似笼罩在迷雾中的一缕微风,无措而忧伤。 萧霆轩心中一痛,眼底凝聚着一层看不见的痛楚而悲凉。 “世人所流传的那个故事与事实却是大相径庭。”他又将目光移至远方,淡看朝霞升起,迷雾散尽。 “相传琼花仙子不满中日困于天规戒律,是以偷盗了王母的玉簪溜下凡间,先后邂逅了欧阳氏祖先与大捷归来的大将军,也就是萧氏的祖先,并且与这二人发生了牵扯不断的感情纠葛。”他说道这儿目光直直看尽凌汐涵眼底,那目光明澈清透,又夹杂着些许的暗色光芒,几乎令凌汐涵窒息,她下意识的问了句。 “那么那个书生呢?” 萧霆轩却又忽而一笑,“书生?” 不知道还不是错觉,萧霆轩提及那书生两个字时,眼底极快的划过暗芒。正巧一缕阳光透过枝桠照射过来,让凌汐涵真切的看到了那一束埋藏在幽深古谭下的幽暗和讽刺。 “琼花仙子与萧大将军相恋,却遭到天界执法长老的反对与追杀。琼花仙子为了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不惜剔除仙骨,自毁修行,永世为人。原本他们可以相依相守,可惜,事与愿违。”萧霆轩说到这儿闭了闭眼,眉宇间有些叹息和萧索。 “自那琼花仙子入京,便已绝世美貌冠绝天下,引来无数男子争相爱慕追逐,其中就包括百年家族的少年族长欧阳闵。那时圣上荒淫无道,残忍暴乱,昏聩无能,又适逢乱世,天下纷争不断。几乎每年都会和周边各国发生摩擦战争。萧大将军也是出自百年武将世家,少年时便随父出征,大大小小胜过无数场战争,素有‘战神’之称。与琼花仙子相遇那一日,便是萧将军大胜归来途中却不幸遭到敌国追杀之时。萧将军受了很严重的伤,被琼花所救…” 凌汐涵目光微讶,原来这一切都反了。 萧霆轩却又自跳开了这一段,“彼时萧将军不过二十岁,便已闻名天下,如此功高盖主,自然为帝君所不能忍。” 凌汐涵抬眸望向他,只觉他沐浴在阳光下的容颜愈发清冷淡漠。 “几次打压试探之下,萧将军自然心中失望厌烦了,终于决定辞官归野,带着琼花仙子远离朝堂。却不想,那昏君却无意之中得到琼花仙子的画像,并觊觎其美貌,欲招之入宫为妃,萧将军岂能容忍?可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便被那昏君一道圣旨阻拦。命他娶当朝公主,且派人将琼花仙子抓进皇宫,萧将军一怒之下杀进皇宫,带着琼花仙子逃离京都,却遭到奸臣迫害,几番追杀,幸得欧阳闵相救才得以活命。奈何萧将军纵然武艺高强,却抵不过敌人的阴险狡诈。终是为护琼花仙子周全而丧命。琼花仙子悲痛欲绝,以血为咒,昏君无道,他日必定兵临城下,夺取江山。随后便自刎于萧将军身前。” 萧霆轩一叹,“萧氏一族震怒,其弟萧正言更是揭竿而起,将那昏君斩杀于剑下,自此建立了天朝。” 凌汐涵沉默着,这段历史她知道自是从史书上知晓的,只是却并不曾知道,原来起因竟是一个女人。 “琼花仙子死后,她留下的那枚凤凰玉簪也因琼花仙子感恩于欧阳闵而将之赠予。后来,欧阳闵便建立了无忧城,而那凤凰玉簪,便成为守护无忧城的神物。也正因为如此,萧氏与欧阳氏百年来从未有任何斗争。相传,当年战乱四起,琼花仙子还用凤凰玉簪布阵助萧将军破敌。然,凤凰玉簪力量太过庞大,是以琼花仙子早就将之神力封存一半,要借助凤凰玉簪的力量,必须找到合适血脉的人摆出五行阵法,才能打开另一半力量。” 凌汐涵一震,抬眸正对上萧霆轩深邃的眸光。 “而破除五行阵法,也必须有相应血脉之人合力而为。” 凌汐涵早已心神震动不能平复,她深吸一口气。 “五行阵?”脑海中灵光一闪,“凌汐舞?” “对!”萧霆轩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钱氏的祖先正是当年太祖皇帝手下的五大将军之一,且凌汐舞乃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她是百年来唯一既拥有钱氏血脉又命格相符之人。” 凌汐涵渐渐压住心里那股汹涌的情绪,有些艰难道:“二姐…也是其中之一?” “嗯”萧霆轩默然点头,“忠义王妃本姓金,也是五大将军之一的后人。” “还有呢?另外几人呢?萧少贤也是其一吗?”她忽而想到一个问题,“既有五行阵法,那么摆五行阵法的后人呢?” 萧霆轩笑了一下,“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他停顿了一下,道:“夜澜依便是其中之一。” 凌汐涵闻言嘴角扯出一丝轻嘲,“赵欣然是欧阳宸让人杀的,赵欣月也是欧阳宸抓走的?”虽是疑问,但她的口气却是了然肯定。 萧霆轩无言点头,“没错,赵欣月比之赵欣然更加合适。” 凌汐涵不觉嗤笑一声,眼眸流转,冷意弥漫。 萧霆轩却又道:“欧阳含烟也是其中之一。” 凌汐涵眼眸光色乍然冷若冰霜,萧霆轩却神色默然。 “所以欧阳宸不会容许你杀了她。” “难怪…”凌汐涵一直觉得奇怪,欧阳宸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怎能任由欧阳含烟壮大好日后找他报仇呢?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早就计划多年的阴谋。他心知欧阳含烟对萧霆轩的痴恋,而萧霆轩自然对其不理不睬,欧阳含烟肯定会心生怨恨,后来她出现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欧阳含烟自然不会容忍她的存在,屡次追杀她,萧霆轩也因此对欧阳含烟更为厌恶痛恨,在多次阻挠并萌生杀意后,欧阳含烟心中积存多年的恨就会爆发,她有多爱萧霆轩,就会多恨她。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从此陷入疯狂境地。她会想尽办法的报复这个男人,这个时候,欧阳宸给了她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她怎会不利用? 想通这一切后,凌汐涵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 萧霆轩却已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悲悯而无奈。 “以后离阿宸远一些,他的心机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 凌汐涵扬眉看着他,突然道:“当年你和欧阳宸曾共同作战,想必感情一定很好吧。” 萧霆轩默然凝望远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若没有那件事,如若他没有发现那个木偶雕像,如若… 凌汐涵见他不说话,脸色却再一次露出冷意和悲愤来。心中自觉疑惑不解。觉得萧霆轩和欧阳宸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微妙得让她心中感觉怪异,这种怪异的情绪让她有些浮躁。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萧霆轩身上有很多秘密瞒着她,每次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这种感觉真的让她很不爽。 她闷闷的转过身去,萧霆轩伸手欲抓住她,手却僵在了半空中,随后又无力的落下。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轩儿,你不该告诉她的。”安亲王看了看消失在小径的凌汐涵,复又对萧霆轩说道。 萧霆轩苦笑一声,“八叔,你说她知道真相后会恨我吗?” 安亲王一愣,抬眸却见萧霆轩面色怔然,那双魔魅妖冶的凤目呆呆的看着远方,失去了所有神采。他不觉心中一痛,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就算到那一天…她会了解你的苦衷的。”安亲王说了一半自己都觉得没多少底气,但不想见到萧霆轩这般落寞失魂的摸样,才会说出那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 萧霆轩闻言更是心中苦涩连连,凤目黯然,声音低沉。 “八叔,你说若是换了父皇,他会舍得伤害母后吗?” “绝无可能。”安亲王想也没想就否认道,而后想到什么,蓦然一惊。 “轩儿,你?” 萧霆轩抬起头,凤目悠然而清透,里面笑光点点光华潋滟,仿若世间最美的宝石,熠熠闪闪。他嘴角一勾,凤目露出坚决之色。 “若然,我又如何舍得?” 安亲王呼吸一滞,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他们萧氏一族虽是皇室,却历来最是痴情绝对,从太祖帝至今,那个帝皇不是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而乱了朝纲后宫?冷心冷情的皇兄尚且如此,又何况轩儿?即便是他自己,不也… 他闭了闭眼,掩住眼底那浓重弥漫的痛色,疲惫的摆摆手。 “罢了罢了,只是这样一来,便白费了你母亲的苦心了。”他看着萧霆轩,几次欲言又止。若轩儿知道了那件事,还会这么决绝吗?他到底该不该告诉轩儿?皇嫂会怨他吗? 萧霆轩自是不知道安亲王心念转动之间已有一番复杂思绪,问道:“八叔特地赶来可是有事告知?” 安亲王立刻恢复了凝然严肃,“已经查证那救走凤天歌的面具男子是欧阳痕。”他目光略过寒意,“就连朝中形式,也是他在一手掌控。赵临风想要趁此机会帮助恭亲王夺位,而欧阳痕则是要借朝中大乱来令皇兄分心。他的目的,便是皇嫂。” 萧霆轩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叹息一声,低喃道:“阿宸…只怕也参与了吧?” 安亲王一震,“他会对皇嫂不利吗?”他自然知道,皇嫂对欧阳宸视若亲子,欧阳宸也极为尊敬皇嫂,怎会与其父沆瀣一气? 萧霆轩半闭了眸子,眸底闪烁的暗光却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他置于背后的右手手指微弯,复又松散了开来。淡淡道:“别忘了,无忧城至今独立。”他自然知道欧阳宸不会对母后不利,但是他却也不能够制止欧阳痕的疯狂及执着。他们二人争斗多年,岂能不了解对方?若欧阳痕真抓了母后,为了大计,欧阳宸也是莫可奈何的。 安亲王立时哑然,皱眉道:“那凤天歌却不好对付,还有那个落玉双。”他说到这儿表情有些恨恨道:“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尽给皇嫂拖后腿。刚才我收到消息,琉璃宫最近也不安生,似乎内部出了什么乱子,绮兰已经只身前往琉璃宫了。” 萧霆轩嘴角流泻一缕笑意,“也难得绮兰隐藏了那么多年,她的身份也该明朗化了。” 安亲王似讶异又似了然,“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小子。”他忽而想到什么,皱了皱眉。轩儿能猜到绮兰的身份,那么欧阳宸呢? 萧霆轩转过身来,淡笑自若。 “自琼华宴绮兰拒婚伊始,便是最大的破绽,只怕这也是母后故意为之吧。”他凤目不觉一叹,有时候连他都为母后的七窍玲珑心而叹服敬佩。 安亲王也笑,“长乐那丫头只怕心里早有疑惑,只不过那丫头是个懒散的性子,又一心扑在商业之上,并不理会其他。否者依她的聪慧,只怕也早察觉到了。” 萧霆轩目中笑意静默瞬间,复又道:“凌叔叔可还好?” “他当然好了,而且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安亲王翻了个白眼,痞痞的说道:“他如今可是清闲了,朝中闹出那么大动静,他却悠然在王府里躲着,每天左拥右抱观花赏月,吟诗作赋,好不惬意自在。哪像我,天生就是个劳苦的命。” 萧霆轩唇角噙了丝笑意,“八叔若是羡慕,就和凌叔叔互换吧,想必凌叔叔肯定乐意之极。” 安亲王一愣,眼眸闪了闪,摆手道:“得!我天生好动,才不喜整日躲在屋子里,都得发霉了。况且我孤家寡人一个,与其对着冷冰冰的王府,还不如在外面贪看世间风光呢。” 萧霆轩见他虽说的潇洒,但眉宇间那一抹黯然和孤独却没有逃过他的眼。他凤目闪烁了一下,没再说话。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三章 夜色朦胧,月儿高挂夜空,照进漆黑的斑驳之中,洒在朱红瓦羽之上,与房内朦胧的灯火相照应,在窗纸上剪影出一道修长身影。 寂夜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躲过重重守卫,翻墙而入。小心的走到窗边,刚欲用手指戳破窗纸,屋中却陡然传来一声低喝。 “谁?出来!” 言罢一道劲风竟震开窗户直射而来,凌汐涵一惊,腰身忽而一紧,她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待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飘然落地。她诧异回头,“轩?” 萧霆轩对着她温柔而笑,而正在此刻,房门被打开,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阴沉的脸色在见到二人时猛然震住,而后目露欣喜。 “涵儿?” 凌汐涵回眸望去,见到来人,不觉心中一痛。 来人正是忠义王,夜色下他身影挺拔颀长,一袭淡青色织锦綾段袍子套在他身上却略显松动宽大,往日俊朗的眉眼也多了几分历尽岁月的沧桑与憔悴,鬓角上微白的发丝增多。数月未见,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父王竟似老了近十岁不止。 这便是她的父亲,自她穿越过来就一直冷淡怨恨的亲生父亲。从前在她心目中,这个父亲是糊涂而自私的,是可有可无的。即便他后来极力的在对她表现关心和爱护,她心中仍旧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平。或许是因为她母亲之死,也或许是因为他对皇后那样执着的深情不悔。或者说,更是因为母亲的死跟皇后有脱不开的关系。她自以为可以原谅那些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仇恨与怨念,可以漠视上一辈那些无谓的恩怨纠葛。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远离了这座繁华而沉重的城市,建立了她的商业帝国。在云州,她一心扑在事业至上,几乎都忽略了这个已经鬓发微白的父亲,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家’。因为这个所谓的‘家’,从未被她放入眼中心中。 然此时,见到鬓发苍白,脸色憔悴的父亲,凌汐涵仍是感到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揪痛。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幼时的血腥经历,早就冰冷了她一颗幼小而温暖的心。她以为她是无心的,是无情的,本不该流恋这世间的一切情爱。 可是自坠入这个时空,经历了人世纷繁杂乱,经历了岁月沉浮,她一颗苍老的心似乎却在这样肮脏而全新的世界里复生。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这个男子,他让她懂得了情,懂得了爱。亦,懂得了包容和原谅。 是以,在看着忠义王包含思恋慈爱的眼神时,她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爹!” 萧霆轩身影微僵,忠义王眸光震动,继而激动得眼含泪花。 “孩子…” “爹。”凌汐涵控制不住那股父女重逢的喜悦之情,失态的扑入了忠义王的怀抱,眼角竟似有些涩意。记忆之中,父亲从未抱过她。不止父亲,母亲也没有抱过她。模糊的记忆之中,唯有皇后,那个慈爱而温柔的女子抱过她。幼时她常入宫,尤其贪恋皇后温暖而干净的怀抱。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母亲的怀抱是否也这般温暖和安心?父亲呢?也是否如此? 这是她十七年生命之中唯一拥有父亲的怀抱,那样宽阔而温暖。从这个怀抱之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爱。 忠义王不料女儿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也是一脸动容与感伤。仔细想来,自打这个女儿出生以来,他似乎都太过忽视了。他有无数的女人,也有很多儿女。凌汐涵未出生之时,便已有一儿一女。不过一年,他便又多了三个女儿,之后又多了两个女儿。凌汐涵又自幼喜欢跟在皇后身边,幼时几乎天天都在皇宫,连他这个父亲也甚少与之接触。再加之这个女儿自小性情懦弱,见了他就唯唯诺诺,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久而久之,感情便也淡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凌汐涵第一次对他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令他恍然之中也不禁心中愧疚而心疼。 他伸出手拍了拍凌汐涵的头,温声叹息着。 “傻孩子,这个时候你回来干什么呀。” 凌汐涵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睁大双眼瞪着他。 “怎么?父王这是不欢迎女儿回家了?” 见她口中称呼变为疏淡,忠义王心知她生气了,忙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局势紊乱,你贸然回京,会很危险的。” 凌汐涵脸色稍霁,口气仍旧有些冲。 “爹都不怕,我又何惧?”她言罢傲然抬眸,眸色水光熠熠,灿烂灼亮似星辰,带着骄傲与自豪。 “想当年太祖爷披甲上阵、杀敌无数,何等豪气万丈。如今不过百年,身为他的子孙,若这般贪生怕死,岂不让太祖爷九泉之下脸面无光?女儿虽非君子,可也懂得家国天下,公私分明。没有国,何来的家?” 忠义王目光一震,眼底波光震开。他激赏而激动的拍着凌汐涵的肩膀,“好,不愧是我凌嗣子孙,没有给老祖宗蒙羞。” 萧霆轩自凌汐涵那一句‘没有国,何来有家?’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笑道:“凌叔叔安好。” 忠义王这才将目光移到萧霆轩身上,目光一亮。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又顾忌到凌汐涵,却有些尴尬起来。 “你怎的也回京了?”其实他是想问皇后如何了?只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尤其是这个女儿刚刚与他摒弃前嫌,那句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的。 萧霆轩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便笑道:“云州一切有父皇母后,我自闲来听闻京都出事,复才回程。” 忠义王虽然这些天闭不出门,但是云州发生的所有事他却也是知道的。见萧霆轩如此说,便知皇上和皇后自由安排,心中稍安。 “爹,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凌汐涵眼眸微转,面色凝然道:“我昨夜回京,见城门守备森严,复又听闻王府已被监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见外面守卫重重,可见此处不安全,我们还是进屋谈吧。偌大个王府,也安知没有恭亲王和赵临风的暗线。” 忠义王也肃正了面容,“嗯,进来吧。”他带着凌汐涵和萧霆轩进了屋,看了看外面,道:“这儿谈话不便,你们两个随我来。”他走到内室,凌汐涵一眼便瞧见挂在墙壁上那一幅皇后的仕女图,眼眸闪了闪。却见忠义王走过去,将那画掀开,墙壁上却有一处向下凹进去,里中又有一棋子大小的圆石,他就这那小石头按下去,便听得轰轰一声响动,那一排放着画屏装饰的架子已然自左向右滑开。 凌汐涵目光震开,没想到爹的卧室竟内有乾坤。 正想着,却忽见忠义王眼眸冷冽,回头冲着外面历喝一声。 “谁?” 说时迟那时快,萧霆轩在忠义王回头时便已身影一纵,待回来时手中一截白绫缠着一个妙龄女子丢到地上。那女子不过二九年华,生得极是美丽。一身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眉间轻点一抹朱红,朱唇似血。 这女子凌汐涵自是认识的,便是自三位侧妃死后皇上另赐的侧妃之一兰氏。 瞧着她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像来勾引父亲的。特别是那一双似水含情的妩媚眸子,此刻正委屈的看着忠义王,泫然欲泣。 “王爷。”她娇声唤了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忠义王。那样子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连萧霆轩这么大个绝世美男都没看见。 忠义王眉头一皱,“深更半夜,你来此作甚?” 兰氏粉颊染上红晕,娇怯怯道:“妾身许久不见王爷了,甚为想念,所以才…” 凌汐涵听着她爹声爹气的声音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觉恶寒的想着。皇上怎么给她父亲选了这么个娇柔做作的侧妃?简直令她倒胃口。 萧霆轩自抓了那兰氏便走到凌汐涵身边,目光投向他处,竟似多看一眼那兰氏便会侮辱了他的眼一般。 忠义王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略过一丝寒芒。 “方才你在窗边鬼鬼祟祟做甚?” 兰氏委屈道:“妾身见屋内人影攒动,以为王爷有客,便想离去,却不想…”她说道这儿便哀怨的看了萧霆轩一眼,似在责怪他粗鲁将她抓进来。眼角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凌汐涵,脸上闪过惊诧。连忙起身行礼请罪道:“妾身不知三小姐回来了,竟打扰到王爷和三小姐父女相聚,妾身该死。”她一脸的惶恐不安,声音也多了分害怕和慌张,似真害怕凌汐涵发罪于她。 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才兰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她可没有放过。 “兰侧妃这是作甚,论长幼你乃父王妃妾,也是本郡主的长辈,何故行此大礼?兰氏对父皇情深,忽略他人也是情由所原。” 萧霆轩望向窗外的目光一顿,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损起人都不带脏字的。先点了兰氏不过一小小妾室,却在她这个嫡女面前勾引忠义王,乃不知检点。又以郡主之尊压兰氏长辈之分,更是让兰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兰氏脸色变了变,尴尬道:“妾身思念王爷心切,倒让郡主见笑了。” 凌汐涵懒得跟她浪费时间,“本郡主和父王有事情商量,你先回去。还有,现在外面不平静,没事少出去瞎晃悠,若有个什么差错万一。没得让整个忠义王府都受你连累。” 兰氏又凄怨的看了忠义王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得应了一声。 “是,妾身告退。” 她站起来,长裙逶迤地面,寂静无声。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向忠义王投去无限深情眷恋的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凌汐涵柳眉微蹙,忠义王道:“涵儿,为什么让她离开?”忠义王不是笨蛋,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凌汐涵和萧霆先回来了,那兰氏便刚巧也穿得这么风流来勾引他。还说什因思念他心切?呵呵…真当他是三岁小儿吗?那兰氏分明是心怀不轨。瞧那摸样应该躲在那儿不久,被发现后却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还有那身装扮,分明便是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担心被他发现后拿来当借口的装饰罢了。 早知道那几个女人不安分,却不想那兰氏竟是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凌汐涵眼里划过一丝亮光,以前她认为父王虽朝事精明,可却不善于女人宅斗之妙,故而乃天下第一糊涂之人。可是却没想到,诺大个王府,群花荟萃间,他沉迷,却不沉沦。他糊涂,却也能在最后一瞬用他那精明的眼眸拨开迷乱的云雾,挖掘出真相。 方才那兰氏一番精心打扮以及那含情脉脉的语气,再加上那娇柔美丽的面孔,十个男子只怕九个都会被她迷惑吧。却不显父王竟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的目的,这倒是让她欣慰。 “父王须知,打蛇打七寸。”她眼眸划过一道亮光,“既然敌人出招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忠义王一怔,“你是说…”他本非愚笨之人,经凌汐涵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时候萧霆轩走上来,“我回京就自牢狱里劫走八叔,如今恭亲王已经草木皆兵,四处搜查我的下落。”他凤目里划过一丝笑意,“既然他那么想知道我的落脚之处,我们又何必让他失望呢?” 房间里,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会意的微笑。兰氏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才慢慢凝重了起来,坐在雕栏红木长椅上,眉目沉凝而深思。外面一个穿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的丫鬟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小姐。” 兰氏抬眸瞥了她一眼,是她的丫鬟诗桃。 “何事?” 诗桃走近一步,“老爷有信传来。” 兰氏目光一亮,“爹说什么?”她抓着把椅把的手微微收紧,目光透露出急切和期待。 诗桃将袖中的字条取出来交给兰氏,兰氏接过来一看,眼底迅速略过一道光芒。 “没有其他的了吗?”她心中微臣,淡淡看着眼前的诗桃,她父亲安在她身边的眼线。 兰氏原名为兰秋蝶,父亲在京外任命宣抚使司佥事,也不过一个正六品的官,且没多大的实权。原本依她这样的身份是不配嫁到忠义王府为侧妃的,虽然也是妾,但是好歹上了玉蝶,与一般的妾却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她也是官家千金,是达官显贵的嫡女,可府中庶女不知何几,比她貌美的也不在少数。是以当初皇上下旨将她赐给忠义王为侧妃,她是震惊的,同时也是喜悦的。她虽然是嫡女,然,如今兰府的当家主母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继母。她母亲早在她出生便难产而死,如今的继母,乃是她母亲同父异母的庶妹。 所以在兰府,她的身份比较特殊,那个既是姨母又是继母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很端庄大方,可是私下里却阴狠善妒。她也害怕,她身为嫡女,日后的婚姻却不能自己做主。她害怕父亲被那个女人迷惑,将她随随便便的嫁了。在惶恐不安之中,皇上的圣旨便犹如一缕清泉,滋润了她几乎灰败的生命。 然,她怀着喜悦与激动的心情准备嫁给忠义王做侧妃,从此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站在月下,朦胧月色洒在斑驳树枝上斜照的黑影将他完完全全遮挡,她甚至看不清他的高度。 她无助而惊惶,而那男子却强势的给她喂下了毒药,逼迫她为他效命。她害怕了,惊恐了。这时候她又看见一个人,一个从黑夜里走出来的男子,儒雅俊逸,正是她的生身父亲。 那一刻,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黑衣人身边的父亲,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她脑海嗡嗡作响。 “父亲,你…你们?”她颤抖的伸手指着记忆之中温雅和善的父亲,此刻的他脸上仍旧的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那双眼睛,却多了易才呢过她看不懂的深沉暗光。她不是笨蛋,自然能够猜到父亲和这男子只怕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 “蝶儿,不必惊慌。” 兰秋蝶仍旧忍不住的全身颤抖,“爹,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微微笑着,告诉了一个让她内心震撼而惊恐的秘密。恭亲王意图不轨,父亲早已投靠了他,并且打算帮助他夺位。只要事成以后,他便是首辅阁老大臣,位列三公。 兰秋蝶永远都记得父亲在说那段话之时,眼眸里流露出来的贪婪和野心就如同毒蛇喷出的汁液,让她禁不住浑身冰凉而颤抖。 那黑衣人给她喂了剧毒,每隔一月都要发作一次。每一次发作的时候就会痛不欲生,必须要靠黑衣人的独门解药才可以暂时压制毒素。于是,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她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到忠义王府做卧底。目的,便是得到皇上交给忠义王的青衣卫和地下军团。那是一个传说,传说皇上曾训练了地下军团,虽然不过三千人,但是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百,且个个残忍嗜血手段狠辣。他们杀人之后会迅速的毁尸灭迹,空气之中甚至都闻不到血腥味儿。 如此力量,该有多么可怕? 她嫁入忠义王府几个月,却至今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眼见她体内的毒又到了发作之期,父亲却没有再派人给她送解药,这分明是警告。 想到此兰秋蝶咬紧牙关,努力按捺住心底的愤怒和悲凉。 “告诉父亲,那件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让他不必心急。” 诗桃眸光一晃,“小姐刚才去见王爷可是有了收获?” 兰秋蝶目光微冷,“诗桃,记住你的身份。我的事,还容不得你来管。” 诗桃却微微一笑道:“老爷关心小姐的身子,特意让奴婢随同小姐嫁进忠义王府,奴婢自然要事事周到,才对得起老爷对奴婢的看重之心和对小姐的慈爱之情。” 兰秋蝶眼瞳跳跃着两团怒火,握着桌角的手指指节发白。 “你威胁我?” “奴婢不敢。”诗桃语气淡漠,“只是小姐这几天过于忧虑,忘记了老爷的叮嘱,奴婢受老爷吩咐,自然多加提醒,以免小姐生在梦中不知觉醒,反而误了老爷一片心意。” 兰秋蝶怒极冷笑,轻蔑道:“不要拿我父亲来激我,你不过一个小小丫鬟,我便是就此发落了你,为了大计,爹也不会把我这个亲生女儿置于不顾。” 诗桃脸色变了变,慢慢抬眸,眸光深沉如夜。那一刻,让兰秋蝶想起那一晚父亲充满算计得意的笑脸,不禁心中猛然一跳。 “小姐,奴婢并无僭越之心。”诗桃看了兰秋蝶半晌,沉声道:“如今你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无论小姐心里怎么想,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便无回头的可能。奴婢也无妨告诉小姐,老爷素来心狠。兰家小姐众多,少了小姐一个,还有其他美貌年轻的小姐。老爷要成大事绝非小姐不可。小姐今日看奴婢不过眼,怎样发落了奴婢都随小姐你高兴。可若因此让老爷生出不悦,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小姐你。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小姐你就甘心大好年华就此香消玉殒?” 兰秋蝶死死咬着牙关,目光阴沉的盯着诗桃,心中波涛汹涌起伏不定。半晌,她终是深呼了一口气,声音恢复平淡。 “我晓得分寸。” 诗桃眼眸缓和了一分,“小姐懂得就好。”她看了看窗外,走近前来,小声道:“小姐刚才去见王爷可有收获?” 兰秋蝶抬头似笑非笑,“爹可有嘱咐你将这个月的解药给我?”威胁,她也会! 诗桃不觉眼眸沉了沉,复又道:“老爷知道小姐艰辛,可老爷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暂时委屈小姐一段时间了。也让小姐知道,来日富贵不易,自当珍而重之。” 兰秋蝶刚平复下的怒气又集聚眼眸,她一挥衣袖将桌子上的茶水全都挥倒在地。 “你还要我怎么做?我已经舔着脸去勾引王爷,可是他却根本不为所动,我有什么办法?” 诗桃在兰秋蝶发怒之时便身影一动,迅速将即将落地的茶杯接住,眼眸暗沉道:“小姐须知,这王府里人多杂乱,一个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王爷素来心思深沉无人看透。如今王爷看似被幽禁在府,可难保不会有其他的打算。若让人看见小姐这番怒容,改日如何再得王爷欢心?” 兰秋蝶忍不住嗤然冷笑,“打算?你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他还有退路么?”兰秋蝶眼眸暗了暗,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终生的依靠。虽然他的年龄大到可以做她的父亲了,但是她却仍旧受他吸引对他动了心。可是她从一开始便带着目的接近他,便注定他们之间没有结局。 诗桃日日跟在兰秋蝶身边,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得不几次三番提醒于她,切勿感情用事。 “小姐难道对王爷还有期待吗?” 兰秋蝶一怔,诗桃沉了脸。 “看来老爷说得没错,小姐果然忘记自己的使命了。”话落便要离去,兰秋蝶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诗桃。” 诗桃止了脚步,“小姐还有何吩咐?” 兰秋蝶闭了闭眼,终是咬牙点头道:“三天,三天后我一定给爹一个准信儿。” 诗桃嘴角上扬,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谁也不能淡定从容。 “奴婢这就去给老爷传信,老爷安心了,也好让人尽快的给小姐配置解药。”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福,“时候不早了,小姐你早些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兰秋蝶沉着脸坐着,待诗桃离去后,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才走出来一个穿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的丫鬟。 “小姐。” 兰秋蝶紧绷的神经一松,“晓微,我好累啊。”她疲惫的向后靠了靠,美丽的脸庞凝聚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苍老。 “小姐…”晓薇眸带怜惜心疼的看着她,忽而目光坚定道:“小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奴婢永远支持小姐。” “晓薇。”兰秋蝶动容的看着她,晓薇自小就跟在她身边,是她的心腹,也是她唯一相信的人。 “奴婢知道小姐要说什么。”晓薇微微一笑,“小姐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尚且不怜惜,反而勾结外人于你下毒。虎毒尚且不食子,老爷这般对小姐,实在让奴婢都感到心寒。” 兰秋蝶眸底涌出了泪水,别过脸去。 “别说了,晓薇。” “小姐!”晓薇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姐一生凄苦,奴婢知道你心中的怨与恨。”她深呼一口气,眸光变得坚决。 “小姐,不若咱们去找三小姐吧。奴婢听说三小姐会医术,说不定她能解了小姐体内的毒。” 兰秋蝶目光一顿,眼底浮现一丝希冀,而后又被一缕暗沉压下。 “没用的,三小姐是何等身份,如何会将我一个妾室看在眼里?”她嘴角勾起一丝自嘲。 “小姐。”晓薇不赞同的叫了一声,“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老爷如今就这般利用你,安知他大事可成后会不会又对你下黑手?倒不如早作打算,若能遇明主,于小姐日后的命运也是大有裨益的。” 见兰秋蝶虽不言语,但目光中却有着明显的动容之色。晓薇又继续道:“三小姐虽强势,但却非娇蛮之人。只要小姐你与她仔细说明个中缘由,想必三小姐定然能帮小姐你脱难的。” 兰秋蝶已经动心,可还是有些犹豫。晓薇有些着急了,“小姐,与其这般任人鱼肉,不若放手一搏,或许可扭转乾坤。” 兰秋蝶眸色微震,她握着桌沿的手慢慢松开,眼底光色徐徐汇聚。 “好!” 晓薇目光一亮,“小姐?” 兰秋蝶站了起来,明眸在黑夜中闪出熠熠光华,整个人刹那间光芒万丈,慑人夺魄。 “既然他不仁,也休怪我不义。”她素来温柔的眼眸瞬间冰封成雪,冷寒遍布。 “娘亲地下有知,知道我被迫至如今绝地,定然也能原谅于我。” 晓薇喜上眉梢,不住的点头。 “当然了,夫人一定会理解小姐的。” 兰秋蝶走过去,握住晓薇的手。 “晓薇,谢谢你!” 晓薇眼眶一红,“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万不可当。” 兰秋蝶一叹,“你虽是我的丫鬟,可我从未将你当做外人。我落入此境地,也亏得你还肯留在我身边,真是难为你了。” 晓薇感动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为小姐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兰秋蝶笑了笑,“夜深了,你去休息吧。明天我就去见王爷。” 晓薇点了点头,“奴婢告退。”她福身退了出去,诺大个房间,徒留兰秋蝶于窗扉前静望月色,目光深若幽海。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四章 月离魂 月影横斜,碧落纱窗。摇曳的烛火将萧霆轩修长的身影在壁窗明纸上拉得老长,他很轻静默而神思。忽而眼睫轻轻颤动,继而睁开了眸子,赤练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身后。 “太子。” “有消息了。”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兰氏已经决定投靠长乐郡主。”赤练的声音平静无波,在黑夜里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萧霆轩微微转身,脸上并无惊讶之色,眼底甚至有着了然。 “好。”刚才他便已看出兰秋蝶身中剧毒,想到兰氏一家,他便自然猜到兰秋蝶的想法。所以蓝秋蝶改弦易撤他并不奇怪。 翌日,兰秋蝶果真来见了凌汐涵。忠义王府已经被禁卫军包围,未免打草惊蛇,凌汐涵并未住在忠义王府,而是住在了胭脂坊。听闻冷忠的禀报后,柳眉上挑,眼底划过一道异光。 “让她进来。” “是”冷忠恭敬退了出去,接着就看见兰秋蝶走了进来,脸上挂满盈盈笑意。 “妾身见过三小姐。”她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媚清脆,让人闻之心悦。 “兰侧妃不必多礼,坐!”凌汐涵淡淡一挥手,示意兰秋蝶坐下。 “多谢三小姐。”兰秋蝶从容落座,抬眸望去,只见凌汐涵今日一袭月白青葱色云天水漾留仙裙,懒散的斜坐在镶嚼银茸贵妃长榻上,如墨青丝只用一根玉色琼花玉簪束着,其余的皆洒在胸前。领间用彩色的丝线勾画的海棠花在窗扉斜洒进的晨光下一波波划过绚丽的色彩,更加衬托出那修长白皙如天鹅的脖颈。十指纤细嫩如葱,肤若凝脂映腮红,妍质绝艳,秀丽天成。 兰秋蝶眸光闪了闪,笑道:“妾身冒昧来访,不知可否叨扰三小姐?” 凌汐涵嘴角上扬,“侧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难不成就为何我闲聊?” 兰秋蝶眼眸一闪,复又轻笑。 “郡主果真聪慧过人。” “你也不差。”凌汐涵手里捧着雪白点朱流霞花茶盏,不甚在意的说道,慢悠悠的用茶盖拨了拨茶水。 “出来一趟不容易,你有话就赶快说,我没那么多时间来跟你打哑谜。” 兰秋蝶却是眼眸一紧,突然跪了下来。 “妾身恳请三小姐救命。” “哦?”凌汐涵饶有兴味儿的打量着她。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不得不说,这兰氏真的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懂得怎样在装扮上突出自己的优点和美丽,更让人印象深刻。这个女人是聪明的,她早就知道。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兰秋蝶抬头,目光诚恳而真挚。 “郡主若不知妾身今日所为何来,那妾身身边的丫鬟诗桃又怎会无故被王爷支走?而郡主,又何必在这儿守株待兔?” 凌汐涵看着她,没有说话。兰秋蝶又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入不得三小姐的眼,可妾身敢指天发誓,今日之举必是出自真心,若有谎言欺瞒,妾身愿遭天打雷劈,死后不得超生。” 她说的坚决而果断,凌汐涵却始终神情淡淡。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压根就不相信这些没有根据的毒誓。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这兰氏到底有什么资本与她谈判。 “说吧,你知道什么?” 兰秋蝶垂眸沉声道:“妾身的父亲已经投靠了恭亲王,甚至为了控制我,不惜对我下毒。”兰秋蝶说到这儿,心里仍旧有着压抑的愤怒和悲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荼毒,任谁也会寒心吧。 然而凌汐涵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兰秋蝶目光微讶,心中却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今日的决定是正确的。 “妾身知道郡主医术超群,贱妾不才,恳请郡主为妾身解毒,大恩大德,必定衔草相报。” “哦?”凌汐涵把玩着茶杯,嘴角微勾,眼里笑意弥漫,可那如湖水深邃的眸子却仍旧漆黑如古谭,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兰秋蝶心中有些打鼓,“郡主?” 凌汐涵目光淡漠而深沉,“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来换取解药?” “我有。”好不容易等到凌汐涵松口了,兰秋蝶欣喜异常,急切回答,竟是忘记了自称。 “我父亲身后有一个极其擅长用毒的神秘人。” 凌汐涵双眼一眯,眸底爆发出冷冽逼人的寒意。明明是暑热季节,兰秋蝶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那股寒意从脚底流过她全身每一个血管,直直传达到她的头部,冷得她脸色发白,嘴唇发颤。 “他是谁?” 好一会儿,兰秋蝶才听到凌汐涵那仿若自寒冰地窖浸泡过后的声音,清冽而幽寒。 兰秋蝶眼瞳升起一股恐慌,“我…我不知道,他蒙着面,我看不亲他的摸样…” “你身上的毒是他给你下的?”感受到兰秋蝶的害怕,凌汐涵遂收起了全身散发的暴戾之气,淡淡问。 兰秋蝶脸色好了一点,轻声道:“嗯。” 凌汐涵眯了眯眼,“把手伸出来。” 兰秋蝶一冷,而后一喜,立刻伸出自己的右手,期冀的看向凌汐涵。 凌汐涵为她把了脉,眸光深谙。兰秋蝶一颗心提了起来,“郡主,妾身的毒可解?” “能!” 兰秋蝶欣喜,却听得凌汐涵又道:“也不能。” 兰秋蝶刚刚兴奋雀跃的心如同被一盆凉水泼下,彻骨的冰凉。 “郡主何意?” 凌汐涵表情淡漠,语气悠然。 “你中不是毒,而是蛊。”她眼底划过一丝寒意。 兰秋蝶双眸睁大,“毒?” “对”凌汐涵冷眼看她,忽而眼眸异光闪过,声音带着些许诱惑。 “你想活吗?” 兰秋蝶自听闻‘蛊’这个字眼儿便双眼呆滞,脸如死灰,一片惨淡绝望。忽而听得凌汐涵的话,犹如天籁之音,给予她无尽希望。她双眸陡然一亮,“没有人不惜命。” 凌汐涵嘴角一勾,兰秋蝶又道:“若郡主能为妾身解得此蛊,日后妾身必定上刀山下火海以报郡主恩德。” “没那么复杂。”凌汐涵懒懒的站起来,走到兰秋蝶面前,低下头看着她。 “苗疆一族已经被皇上所灭,关于苗疆蛊术的记载也早被皇上一把大火烧尽。这个世界上会蛊毒的人几乎都快绝迹。” 兰秋蝶咬着唇,眼底流露出恨意,身侧粉拳紧握。 “他好狠的心。” 凌汐涵眼里露出讽刺,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虽说会蛊毒的人不多,可是不巧,本郡主恰恰就是其中一个。” 兰秋蝶眼眸光彩熠熠,“郡主…”她抓住了凌汐涵的裙摆,祈求道:“求郡主救救妾身。” 凌汐涵低眸俯视着她,“你中的蛊名为‘月离魂’,顾名思义,便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心痛如绞,痛不欲生,且全身青斑红肿,脸上红豆斑斑,我说的可对?” 兰秋蝶已是流下了眼泪,不住的点头。 “对,正如郡主所说…妾身…妾身真是…生不如死啊…” 凌汐涵嘴角勾起嘲讽,“要解你身上的蛊不难,不过得承受巨大的痛苦,你可愿意?” 兰秋蝶一冷,而后双目闪过坚定。 “我愿意,求郡主施恩相救。” 凌汐涵的眼若暗夜星火,璀璨而压抑。 “好,不过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但凭郡主吩咐。”兰秋蝶目光坚定的看着凌汐涵,铿锵有力的说道。 凌汐涵嘴角微勾,静寂的房间里,黑亮的眼瞳闪烁着璀璨星光。 深夜,犹如在宣纸上泼洒出大片的浓墨,黑得彻底而恐怖。而更为恐怖的,却是面前这个浑身黑衣仿若融入黑夜的男子。兰秋蝶诺诺的站着,看着黑衣人的目光有着害怕和惊惶。 半晌,黑衣人才开口了。 “你让诗桃传信给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的声音淡漠低哑,带着中年人特有的一种磁性。 兰秋蝶心中微微触动,敛下眉目,眼底一片哀凉和自嘲。这就是她的父亲,曾经爱她疼她的父亲,如今却为了权力给她下蛊。 想到这里,兰秋蝶就止不住的心寒害怕,心也冷了下来,面上却不显。 “王爷书房里有密室。” 黑衣人,也就是兰秋蝶的父亲兰华猛然转身,隐于黑夜下的双眼闪过精光。 “里面有什么秘密?” 兰秋蝶抬眸,眼中溢满盈盈笑意。 “女儿本欲前往探查,可无奈月圆之夜将近,女儿恐防万一体内的毒发作而坏了父亲的大事,一直未敢行动。” 兰华眼里升起一丝薄怒,而后又散了开来,化为丝丝笑意。 “瞧我,竟是忘记了。”他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粉白小瓷瓶,丢给兰秋蝶。 “服下这个就没事了。” 兰秋蝶接过来,打开盖头,眼底泛着冷笑。 “只有半颗?” 兰华眼底冷意一闪而过,“月先生最近忙,加之药材不够,只配置了半颗,也足够压制七天了。”他顿了顿,沉吟道:“待你完成任务,月先生也该配出解药了。” 兰秋蝶心中冷笑,七天?只怕那个时候早就大局已定,而她,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吧。 “可王爷似乎对女儿起了疑心,女儿要探查密室,有些困难。”她面上有些为难道。 兰华面色一冷,“他不是很喜欢你吗?怎会怀疑你?还是你露出了什么破绽?”他倾身而过,强烈的压迫感逼向兰秋蝶,令她不禁头冒冷汗。想到凌汐涵说过的话,她咬了咬牙,低头道:“我不知道,自女儿嫁入忠义王府,便知王爷不是个简单的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招,女儿实在心有不及。” 兰华挥袖冷道:“我看是你舍不得吧。” 兰秋蝶脸色一白,继而委屈道:“父亲何故这般冤枉女儿?”她怯怯的抬头,贝齿咬着唇瓣,眼眶酝集了泪花,楚楚可怜。 “女儿虽然做了忠义王府的侧妃,却也是兰家人。没有父亲这么多年来的教导,安能有女儿的今日?”她低垂着眼,悲戚道:“娘亲早逝,多亏父亲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女儿拉扯大。起初父亲让女儿到忠义王府做卧底的时候,女儿的确心有怨恨。可转念一想,皇上贪恋美色不顾天下百姓,实乃昏君。父亲不忍苍生受累,遂才暗投明主,亦是保我兰家荣华。女儿每每思及此,便自愧弗如,想到之前对父亲的责怪怨恨,更是羞惭不已。父亲非但不怪罪,还让女儿立功折罪,于女儿已是万幸,女儿感激不尽,怎会忤逆父亲?”她边擦着眼泪边抬头看兰华,见他因为自己的话神色怔忪,精明的眼已经陷入了沉思迷茫之中,眼底还隐隐有着沉痛酝酿,不禁心中讽笑。 她的母亲颜氏乃是江南第一美女,亦是名门闺秀。因看重兰华风度与才华,遂不顾家人反对下嫁给仅仅只是秀才的兰华为妻。彼时兰华钟情与母亲颜氏,对其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对她这个女儿也颇为喜爱。然,这样的日子也不过三载。这世上的男子终究改变不了花心的本性,兰华一个个的纳妾,母亲黯然神伤,独自垂泪于窗扉。 三年后,母亲终究郁郁而终。兰华也因此对母亲心怀愧疚,母亲的死成为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疤。 她此时此刻故意提及母亲,再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便是要触动兰华心底对母亲仅存的那一丝眷念,打消对她的疑心。 因为她的容貌,与她的母亲有六分的相似。兰华见此又岂能不触动生情? 见兰华此刻神色,她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她又再接再厉,泣声道:“父亲既是不信女儿,那女儿活着还有和意义,不若就此撞死,一了百了,也省得日后一个不慎坏了父亲的计划,便是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母亲。”她说着便转身,身影如风的向一颗大树撞过去。 兰华本就因兰秋蝶那一幅泫然欲泣的摸样而思及去世的妻子,一时间心如刀绞,还未回过神来,陡然见眼前人影一晃,兰秋蝶竟要去自杀。那转头的一瞬间,月光倾洒而下,正好将她的侧脸照进兰华的眼中。那一霎那,另外一张相似的容颜蓦然浮上心头。他心中一急,大喝一声。 “蝶儿,不要。”心随意动,他急急飞掠而去,在兰秋蝶快要撞到大树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还未得平复心底的怒气,便见兰秋蝶猛然一头扎在了他怀中,嘤嘤哭泣。 “父亲,我没有背叛兰家,没有出卖父亲…”她哭得好不伤心,也好不委屈。 便是如兰华这般冷硬的心,便也被她给哭化了。他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兰秋蝶的头。 “别哭,是父亲不对,父亲不该对你那么严厉,是父亲的错…”他神色怔忪,眼神有些迷茫,口中喃喃自语着。 “莫哭,凝儿…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莫哭…” 兰秋蝶一愣,凝儿?乃是她母亲的小名。她咬着唇,眼神复杂。而后又想到兰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刚才微微触动的心又冷硬下来。她抬头,故作懵懂道:“父亲,我是蝶儿,不是母亲。” 兰华一震,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时恍惚竟将女儿当做了早逝的妻子。他脸色微沉,眼底闪烁着暗光。 兰秋蝶却哀叹一声,“母亲去世多年,父亲还如此惦记着她,可谓情深意重。”她又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声音黯然。“母亲去世的时候女儿才三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只模糊记得母亲的轮廓,连摸样都记不清了。女儿真是不孝。”她眼露自责,而后又看向眼眸松动的兰华,一脸的儒慕。 “幸亏还有父亲这些年无微不至的关爱,才让女儿感到了温暖。女儿时常在想,父亲真正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女儿万幸有之。” 兰华低眸,见她晶亮的眸子清澈见底,眼中满是愉悦和儒慕,不觉心中柔软。垂眸间,见到兰秋蝶微抬手臂擦泪间露出白皙如玉的皓腕,手腕上那一根红线宛如灵蛇,异常刺目。他眼瞳微缩,心里浮现丝丝愧疚。蝶儿是他与妻子唯一的女儿,又素来孝顺,向来不会背叛于他。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兰华心中对这个女儿还是有感情的,再想到这些年对她疏于照顾,兰华愧疚之心更甚。 蝶儿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待他日大事可成,一切皆已成定局,蝶儿身为兰家子孙,自不会背叛他。如此,也就不必牺牲这个女儿了。 想着兰华便温柔的摸了摸兰秋蝶的头,难得的慈爱。 “蝶儿长大了,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兰华眼中一叹,颜凝,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子。 兰秋蝶眸光一闪,若兰华这番慈父情怀能够表现得早一点,或许她会感动。但现在—— 她心中冷笑,面上凄然道:“母亲美貌动人,女儿不及万一。” 兰华笑了笑,没说话。 兰秋蝶却忽而捂住胸口,神色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 “嗯…痛…” 兰华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扶住她。 “蝶儿,你怎么样?” 兰秋蝶双眸聚满了痛楚,“爹,蝶儿好痛啊…啊…”她控制不住的凄厉一声惨叫,直直撞击着兰华的心。兰华脸色闪过担忧,立即拿过刚才交给兰秋蝶的小瓷瓶,倒出那半颗药给她服下。然后体贴的给她顺了顺后背,眼眸关切道:“蝶儿,可好点了?” 兰秋蝶服了药,疼痛慢慢减弱,半晌才缓和过来。借着擦拭汗水的动作掩下眼底那一抹极深沉浓烈的冷光,对双兰华关切的眸子,微微一笑,“父亲,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月色下她脸色苍白,却不损她的美丽,反而更多了一份柔弱堪怜的动人美态来,让本来就对她心怀愧疚的兰华看了更是心中揪痛。 他抬眸看了看夜空,这才发现,已不知不觉到了十五了。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兰秋蝶的轻声呼唤,“父亲。” 兰华低眸,见她眉宇紧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他眼眸精光一闪,语气轻柔道:“蝶儿想说什么?” 兰秋蝶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道:“近来女儿总觉得体内似乎多了什么异物,特别是每当临近月圆之夜,全身每根血管都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小虫子划过一般,有时还会觉得疲乏甚至晕厥。”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好似害怕兰华发怒一般。 兰华却早已沉了一张脸,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握紧。 兰秋蝶抬起头,目光有着不解和疑惑。 “父亲,女儿服下的毒到底是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按时服下解药就没事了吗?怎么会…” 兰华目光锐利,冷声打断她。 “你刚才说觉得体内有小虫子爬动?” “嗯。”兰秋蝶点点头,眉头微蹙。“而且越离月圆之夜越近,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我感觉它好像在吸食我的血液一般。”她说到这儿面色惊恐,哀求的拉着兰华的衣袖,泣声道:“父亲,女儿身中奇毒,更知道父亲此举也是万不得已,女儿不敢言怒生怨。父亲与女儿乃是至亲,怎么可能不信任女儿?只是父亲如今帮着那人做事,那人却不相信父亲,以女儿作为要挟…可是父亲,女儿还年轻,女儿不想死啊…”她说着就哀声哭了起来,“每次毒发的时候,女儿就举得自己命不久矣了,女儿好生惶恐啊,生怕哪一日就这么死了,愧对父亲的生养之恩啊,父亲!” 泪,一颗颗自眼眶滴落,灼烫了兰华的手掌。他隐于黑夜下的脸色越发黑沉冷漠,眼底甚至还有着一重冰冷之色。 他不是笨蛋,听闻兰秋蝶这一番叙述,如何不知道兰秋蝶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蛊。 他一心一意为那人做事,没想到那人却用蛊毒来残害他的女儿,还蒙骗他说只是一般的毒药,不会伤及性命。呵呵,真是可笑。 忽而想到什么,他眼眸一紧,猛然抓紧兰秋蝶的手腕。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若一开始就是蛊,他不可能不会发现。 兰秋蝶似被他此刻冷冽狰狞的表情吓住了,有些害怕道:“上…上个月开始…” 砰— 兰华陡然一掌打在旁边的大树上,震得枝干摇曳,枝叶飞落。 “父亲~”兰秋蝶退后两步,怯生生的看着阴沉着脸的兰华,眼底却划过一丝冷冽的讽刺。 兰华心中汹涌着狂狷的怒气,他虽然不懂医,却也知道,要对一个人下蛊,必须要有引子。蛊毒向来都是分为子蛊和母蛊,一方牵制着另一方。如今蝶儿被下蛊,也就是说,引蛊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 到底是谁? 一个想法忽而划过兰华的脑海里,让他眼眸止不住的睁大。他忽而撩开衣袖,月色下,手臂上那一条若有似无的红痕赫然入目。 兰华眼眸瞬间碎裂开来,脑海轰的一声炸开,思绪已然混乱。 兰秋蝶一直静静看着他,嘴角挽出美丽而嘲笑的弧度。若是以往,以兰华的精明,如何察觉不到兰秋蝶话语中的漏洞?只是她先前便用母亲打乱了兰华的思绪,让他神色恍惚精力无法集中,再利用他对自己的愧疚及时的让他见证了自己毒发惨痛的摸样。紧接着,便惶恐的透露那黑衣人不怀好意。 蛊毒确实双方牵制,而母蛊却不易发作,只待种植子蛊之人死了以后,母蛊的寄存者手上才会显出红痕,而后瞬间死去。 如今的兰华,还未到毒发之时。 而他手上那一条红痕,便是方才趁着兰华抱着安慰她的时候,她将凌汐涵特意交给她的一种毒药涂抹在了兰华的衣袖上。那种毒无色无味,只是会和中了蛊毒的人一样,手腕上会现出一条红痕。再加上刚才她那一番嘤嘤哭泣,兰华又如何不中计呢? 她心中止不住的冷笑着,却也无限恨。 本是亲生父女,却因为私心,互相算计,互相仇视,何其悲凉? 兰秋蝶神色有些飘远起来,兰华却已渐渐恢复了平静,脸色仍旧不好。 “你先回去,届时我再与你联系。” 兰秋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见兰华语毕已然转身离去。步伐急促,及时兰秋蝶没看到他的脸色,却仍旧能够猜到心中的愤怒和杀意。她淡淡的站着,黑夜下的双眸熠熠生辉,嘴角的笑意森寒彻骨。 “你做得很好。”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女子清冷的嗓音。 兰秋蝶回眸,对着站在不远处一袭蓝衣如水的绝丽女子微微福身。 “郡主。” 凌汐涵慢慢走过来,两指粘着一颗褐色的药丸。 “把这个服下去,可压制蛊虫腐蚀你的身体。你身中蛊毒已有两月,要引出蛊虫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等这件事过后,我会为你引出蛊虫。你放心,这段时间内你不会被蛊虫折磨。” 兰秋蝶神情一动,感激道:“谢郡主恩典。” “不必!”凌汐涵眼眸晶亮,在黑夜之中散发出锐利之色,而后脚尖轻点朝着兰华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她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就追上去,是因为她察觉到兰华的武功不在她之下。她担心追得太急会被兰华发现,如今想来兰华已经离去数里了吧。 兰华胸腔中溢满愤怒,身影疾驰的在夜色中前行。月儿映照而下,照亮他满脸的狰狞阴鹜。 凌汐涵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一炷香后,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山崖边。她降落在一棵高大的树枝上,利用茂密的枝叶掩盖身影。透过斑驳的树枝缝隙看过去。 只见山崖边站着一个黑衣人,及时隔得这么远,凌汐涵仍旧能够感受到从那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和阴森。山上寒风猎猎,却抵不过他由心底散发出来的阴霾森寒之气,让她不由得心中暗惊。兰华站在那黑衣人身后,此刻他已经扯掉了面巾,双眼冷沉阴鹜的看着黑衣人,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良久,才传来那黑衣人冰冷刺骨的声音。 “找我何事?” 兰华眼底阴狠一闪而过,嘴角却勾起笑意。 “方才我见过蝶儿了。” “哦?”黑衣人挑眉转过身,全身上下都被黑衣包裹,就连头上也带着黑帽,脸部蒙着黑巾,唯一露出的那一双冷寒彻骨的眼睛也在恐怖的面具下看不甚清晰。 “可有什么消息?” 兰华笑得意味不明,眼底冷光一闪。 “蝶儿刚才又毒发了一次。” 黑衣人眼底闪过幽冷的光,“今夜是月圆之夜。” 兰华嘴角上扬,眼底划过冷冽森寒。 “可蝶儿说她感到身体里似乎有虫子在蠕动。” 黑衣人眼眸瞬间半眯,透着阴森的寒气。 “不是你说的嘛,你那个宝贝女儿倔强得很,若不用点狠招,她又如何听话?怎么,现在心疼了?”黑衣人语气里满是嘲讽。 兰华敛眉,沉声道:“她好歹是我的亲生女儿。” 黑衣人嗤笑一声,“亲生女儿?兰大人何时这般假仁假义了?” 兰华隐于黑夜下的脸色散发出浓烈的冷意,“把解药给我。” 黑衣人眯了眯眼,“解药?” “对!”兰华目光坚决,不拿解药誓不罢休。 黑衣人眼眸瞬间沉了下来,“等此事完结,我自会给她解药。” “是吗?”兰华的声音蓦然高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怒气。“你确定?” “难道你怀疑我?”黑衣人也察觉到今夜的兰华有些不同寻常,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兰华铁青着脸,“解药?”他讥诮的勾唇,冰冷道:“你给蝶儿下的不是毒,而是蛊,我说的对吧。” 黑衣人双眸爆发出狠意,兰华又讥诮道:“你不但给蝶儿下毒,还利用我做引子。” 黑衣人双眸骤然一紧,怒喝道:“该死,你中计了。”他刚一吼完便欲飞身离去,四周却陡然落下数道红衣身影,人人神情冷冽而森寒的看着他,浑身上下俱是杀意。 兰华脸色一变,忽闻一个清泠悦耳的女声传来。 “兰大人好兴致,大晚上的竟在这儿赏月。” 黑衣人双眼猛然射过去,就见那一排排的红衣男子自动向两侧排开,走出来那眉目如画,容颜绝丽的女子,赫然便是凌汐涵。 “你—”兰华双眼一眯,狠历道:“你设计我。” 凌汐涵淡淡而笑,“兰大热若非做贼心虚,贪生怕死,又岂会中计?” 兰华气得脸色铁青,想到兰秋蝶那泪眼朦胧的样子,更是气得脱口大骂:“那个孽女。” 凌汐涵嘴角流泻冷翳的弧度,“兰大人,被下了‘离月魂’之蛊的人,最好还是少动怒才好。” 黑衣人猛然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震惊、不可置信以及杀气,她居然知道。 而兰华也在这一瞬间回过神来,冷冷睨视着黑衣人。黑衣人却道:“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等逃过此劫,我就替你解蛊。” 兰华闻言眯了眯眼,他在衡量着一件事,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人。而凌汐涵却由不得他犹豫,冷声命令。 “上!”九个血衣卫立刻迎身而上,兰华也顾不得和黑衣人的矛盾,两人联手共同对敌。凌汐涵的脸色很不好看,那黑衣人会用蛊毒,她也会。可那黑衣人武功比她高,若是她亲自对阵,怕是会吃亏。其实她今晚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知道这黑衣男子的身份。 苗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皇上灭族了,可既然当年有苗疆公主红扇逃离,焉能保证没有其他人也逃脱生天? 随着那黑衣人自怀中掏出黑色古木盒子,凌汐涵眼神就彻底冷了下来。她知道,那定是蛊虫。她跨前一步,正欲上前,手却被人拉住了。 “丫头!” 凌汐涵讶然抬眸,对上萧霆轩静默深远的凤目。 “你怎么来了?” 萧霆轩微微一笑,“你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他说完身影即刻飞掠而去,电光火石之间便与那黑衣人交战起来。黑衣人一对上他,眼眸闪了闪,似乎不愿意伤他一般,只躲不攻。然,萧霆轩何等身手?岂容黑衣人退避?不过数招下来,便不得不用尽全力对敌。凌汐涵也不闲着,趁着兰华被血衣卫包围的时候,奋身而起,袖中蓝綾飞舞而出,直打得兰华措手不及。 “卑鄙!” 凌汐涵冷笑,“能卑鄙得过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利用,根本连禽兽都不如。”她一言落下蓝綾如蛇灵活翻动,再加上血衣卫的配合,兰华节节后退,脸色越发难看。 “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找人帮忙,算什么君子?” 凌汐涵扬眉挥舞而出,“本郡主确实不是君子,只是一小女子而已。”蓝綾下的剑尖已经逼至眼前,兰华大惊失色,连忙收了对身边血衣卫的攻势,避过凌汐涵的剑锋。而这一躲便分了神,胳膊和背都被两个血衣卫划伤,鲜血瞬间而至。他脸色惨白的后退几步,眼神越发阴鹜。 而那边,萧霆轩也逼得黑衣人节节后退。黑衣人咬牙怒吼,“你若再多管闲事,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萧霆轩凤目中划过一丝异样,手中动作却毫不停歇。 “本宫也想见识见识,苗疆的蛊毒究竟有多厉害。当年红扇留下的秘籍,是否记载完整?” 黑衣人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先萧霆轩带笑的容颜。然后只觉得眼前一晃,萧霆轩已经揭开了他面上的黑巾。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五章 劫囚 风静止了,时间停止了转动,厮杀声也渐渐淡了下去。不知何时,夜色渐渐退去了浓重的黑幕,丝丝光亮自天际穿破,将那黑衣人的容颜照的异常清晰。 血衣卫已经抓住了兰华,凌汐涵回眸,见萧霆轩盯着那黑衣人的面容,凤目光色涌动,似讶异,又似了然。 “果然是你,随行叔叔。” 凌汐涵微怔,萧霆轩认得那黑衣人。 黑衣人浑身一震,目光复杂的看着萧霆轩,嘴角流露出苦厄。 “你从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 凌汐涵已经走了过来,她看见萧霆轩左手背在身后,慢慢卷曲成拳,深邃的凤目划过浓重的悲哀之色。 “为什么要那么做?” 随行眼眸一冷,“我既是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霆轩凤目看向远方,喃喃自语。 “二伯…他还是不甘心吗?” 凌汐涵双眸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随行却是猛然抬头,声音中带着一抹凄厉和激狂。 “此事是我擅作主张,和王爷没有丝毫关系。” 萧霆轩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带着静默与冷淡。 “二伯现在在哪儿?” 随行冷眼看他,没说话。 “你投靠恭亲王,是要帮二伯夺位,还是想杀母后?”萧霆轩的语气很平静,眼底却划过一缕杀意。 随行一愣,萧霆轩凤目转冷。 “赵临风的身世,你比我更清楚吧。” 随行沉默着,萧霆轩又道:“你跟在二伯身边数十年,难道不了解他的性格吗?” 随行双眸一狠,“若非落倾颜那个女人将王爷伤得那么深,王爷又岂会有今天?”他声音冷漠凄厉,带着浓浓的仇恨。 “王爷为她付出那么多,甚至连命也豁出去了,而她却安享富贵荣华。她可还记得她今日的一切都是姚家满门残骸换来的。她可还记得王爷对她的付出?她可还记得当年落日崖边,若非王爷舍身相救的恩情?她可还记得,当年若非王爷用自己的血将她体内的蛊虫引出来,她怎可能活命?”他嘴角浮现讽刺与残狠的笑,“王爷一生受她所累,她却理所当然的享受王爷牺牲性命给予的一切。王爷何等天纵英明,大好年华却浪费在了她身上。王爷甘之如饴,可我心中不平。”他眼眸越加狠历,带着嗜血的报复和杀意。 “萧漠漓为了夺得皇位弑杀兄长,迫害大臣,又为了一个女人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他何以为君?王爷性情随和不喜争斗,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放过王爷,将王爷贬至苦寒之地,可有半点仁人之心?哼!他早已忘记了,当年王爷对他的救命之恩。王爷一向视荣华富贵为烟云,可王爷大限将至,萧漠漓却江山美人在怀,上天何其不公?他不是独爱美人不爱天下吗?那我就成全他。” 萧霆轩静静的听着,待他说完,才叹道:“若二伯知道你此番举动,该是如何痛心?” 随行一震,而后又恨声道:“王爷心软凡事不争,可我却容不得那个女人如此快活。” 萧霆轩双眸清冷,“所以你想借赵临风和恭亲王的手夺帝位,杀母后。” 随行冷笑,嘴角泛着诡异的弧度。 “萧漠漓不是自诩英明吗?我倒是要看看,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解得眼前危机。”他看向萧霆轩,又看了看凌汐涵,嘴角的笑元诡异。声音竟是出奇的温柔下来。 “轩儿,若你是王爷的孩子,该多好啊。王爷有了子嗣,我也不会这么恨你娘了。” 萧霆轩浑身一震,眼底汹涌着暗光。随行却笑了起来,“哈哈哈…可惜了,纵然你天纵英才,却注定要英年早逝…哈哈哈,萧漠漓比你有福气,至少他还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你,却…厄…”他双眸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霆轩。慢慢的低头,胸口处一个血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转瞬便汇聚一大片。 凌汐涵正震惊于随行的话,却陡然见萧霆轩出手如电的杀了随行,下意识的抬头。 “轩?” 萧霆轩满面寒霜,凤目清冷如数九寒月,眼底凝聚着冷意与怒意。这般情绪外露的他,凌汐涵甚少见到。 “何不等他说完呢?”一个带笑的男音响起,冲破沉闷压抑的气氛。 凌汐涵下意识回眸,就见欧阳宸一袭墨衣,常年不离手的玉骨折扇轻轻摇着,嘴角带着微微笑意。萧霆轩侧眸看他,眼中冷意迸射而出。 欧阳宸仿若为觉,目光柔和的看向凌汐涵。 “汐涵,你刚刚都听清楚了,现在还坚持你的选择吗?” 凌汐涵紧抿着唇不说话,并非因为欧阳宸的话动摇了她的心,而是她再一次感受到萧霆轩对她可以隐瞒的冷漠,让她心中压抑。 欧阳宸目光一闪,身影疾驰而过。同一时间,萧霆轩也动了,两人再一次交手而战。 杀气沸腾,昏天暗地之中传来萧霆轩有些阴冷的声音。 “别打她的主意。” 欧阳宸自若道:“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他言罢手中折扇若飘飞的鸿羽,直逼萧霆轩左肩。萧霆轩身影快速移动,手中碧玉箫挡住了他的折扇,两人目光交接处,似有火光呲呲燃烧。 下方的凌汐涵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时间一点点流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凌汐涵抬眸望去,只见萧霆轩与欧阳宸对掌分开,四周大地轰然爆炸声响彻天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落在地上,各自退后几步。萧霆轩沉寂的凤目中流璇着幽光,欧阳宸带笑的黑眸隐藏着晦暗,两人脸色皆有些难看。 凌汐涵走过去,淡淡道:“打完了吗?” 萧霆轩一愣,侧眸,见她容颜清冷,眼底流动着一团煞气,顿时明白他之前的举动似乎伤到了她。他张了张唇,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走到被制住的兰华面前,“把金将军的兵符交出来。” 兰华一震,而后阴测测的笑道:“什么兵符,我不知道。”他已经被点了穴道,武功也被封住了,想逃也逃不掉。 萧霆轩神情淡漠,“你埋藏在金陵的财产已经被恭亲王截获。” 兰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脱口反驳。 “不可能。”话一出口他便深觉不妙,恶狠狠的瞪着萧霆轩,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似的。随行死了,那他身上的蛊毒岂非无解?先到这里他对萧霆轩的仇恨越发浓厚,要不是萧霆轩横插一脚,他定有办法让随行给他解毒。 萧霆轩依旧波澜不惊,“你不说也没关系,就不知道恭亲王有没有仁慈之心放过你的全家老小了。” 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兰华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萧霆轩却转了身,不再理会他。 “阿宸,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看着欧阳宸,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欧阳宸微怔,眼神悠远而复杂的看着萧霆轩远去的背影,捏着玉骨折扇的手微微收紧。而后决然转身,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萧霆轩走到凌汐涵身旁,“天亮了,回去吧。” 凌汐涵抬眸看他,见他凤目柔光点点,却又似破开云层的晓雾,朦朦胧胧遮挡了眼底的情绪。 她深呼一口气,看了眼脸色阴鹜狰狞的兰华。 “那他怎么办?” “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凌汐涵挑眉,“当真?” 萧霆轩含笑点头,“当真。”他自然看出了凌汐涵对兰华的仇视。也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利用的人,依这丫头嫉恶如仇的性子,不厌恶兰华才怪了。 “好!”凌汐涵眼底光芒一闪,也忘记了刚才心中的沉闷,对着血衣卫命令道:“将他抓起来,先挑断手筋脚筋再说。” “是”随着血衣卫冷酷的声音落下,手起刀落,伴随着兰华凄厉的吼叫声,鲜血飞溅,染红了整片天地。 凌汐涵双眸冷冽如刀,锋锐而冰寒,没有丝毫心软与同情。 萧霆轩回首看着她冷酷决绝的面容,脑海中不期然的回想起那日大雪纷飞,她埋首于膝前,对她述说那悲惨童年的一幕。那般冷血无情的她,也是在经历了那样悲惨的童年以后才形成的吧。 这样想着,心就不禁一痛。 他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 凌汐涵抬眸,对上他似海深邃的凤目中蕴满了怜惜和丝丝心疼的看着她。目光柔情似水,仿若要渗进她的身体里。 她心中一动,心中仅存的郁结之气也瞬间荡然无存。她从不曾知道,原来她也不过只是尘世里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而已。在见到自己心爱男子温柔抚慰的目光下,也能变得心境宁和,无欲无求。 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对着萧霆轩点点头:“嗯,走吧。” “等等!”被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的兰华突然喊住了他们。 萧霆轩牵着凌汐涵的手,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兰华眼里闪过焦急。 “你不是想知道金将军的兵符吗?” 萧霆轩头也不回,“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兰华双眸睁大,血丝蔓延,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撕心裂肺的嘶吼:“不——” 回应他的只是山中猎猎冷风与血衣卫冷漠无情的刀锋以及殷红似彼岸花的鲜血,划过他破碎不甘的眼眸,带着遗憾与悔恨告别了这个世界。 血,漫天狂乱,浸染了整个大地,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难掩臭哄哄的血腥味儿。 没过多久,血衣卫也齐齐消失不见。 凌汐涵跟随萧霆轩下了山,想到刚才那个名为随行的黑衣男子,以及兰华那狰狞愤恨的面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那个随行是什么人?” 萧霆轩凤眸淡然,“二伯的贴身暗卫之一。” 凌汐涵扬眉,“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喽?” 萧霆轩停下了脚步,沉默不语。目光深凝的看着远方,似迷茫中等待,又似等待中徘徊。 “死了。”云淡风轻的两个字仿若云烟,转瞬即逝。他闭了闭眼,身上竟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哀伤。 凌汐涵看着他,只见他白衣翻飞,如墨似画,双手负立,屹立于山河之间,就仿若九天之上飘然降落的谪仙,遗世而独立。这般绝美而出尘的男子,为何身上总是缭绕着丝丝缕缕却又残绕入骨的忧伤呢?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皇上对他的冷待? 不,绝不仅仅只是如此。可到底是为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凌汐涵默默的站在他身侧,什么都没有说,任风吹过面颊,穿透衣袂,缭乱如墨青丝交缠。 一切,尽在无言中。 良久,萧霆轩才睁开了眼睛,清透若宝石的凤目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淡然。 “兰华死了,恭亲王必将改变计划。原本三日后处斩的朝中重臣,想必在明日早晨就会被押入刑场斩首示众。” “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霆轩嘴角勾出淡淡笑容,“见机行事。” 厄?凌汐涵愕然,却见他已衣袍带风,飘然离去。 凌汐涵咬牙,该死的。遂脚步生风的跟了上去。 皇宫,御书房里。灯火辉煌,明珠生辉,白玉为柱,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可与这华丽建筑不符合的是此刻屋中低沉的气氛。哦乃恭亲王还未登基,却早已迫不及待的穿上了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龙袍,头戴玉冕,整个人充满了威严。 此刻他正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兰华死了,是萧霆轩杀的?” 暗卫沉声道:“是长乐郡主。” “混账!”恭亲王一把将桌上的奏折丢到暗卫脸上,铁青着脸怒喝:“不是说了城门严禁吗?你们居然让那个女人进来了。” 暗卫不语,这是城门守卫的责任。 “王爷息怒。”一直站在一边的赵临风这时候走上前,恭谨道:“不过是一个小女娃,不足为患,王爷切勿因此伤了肝火。” 恭亲王脸色缓和了些许,眼色仍旧很冷。 “小女娃?哼!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娃。”恭亲王眼眸深沉狠历,“短短几个月就把冷家商业扩充全国,这份心智与手段,可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够有的。”他眯了眯眼,自去年凌汐涵大婚那日被自己的庶妹庶母残害未果,重生后便与从前大不相同。 “丞相,你说,凌汐涵是否妖孽附身?”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人经过死劫,变化竟如此之大。 赵临风垂下的眼眸精光一闪,“王爷,当年的皇后不也如此?” 恭亲王眼眸立刻犀利如电,带着冷意和杀意逼向赵临风。 赵临风不波不惊,淡笑着抬头。 “王爷,可有听过琼花仙子的故事?” 恭亲王剑眉微扬,眼底略过一道异光。 “丞相想说什么?” 赵临风淡笑自若,眸底略过一道异光。 “百年前琼花仙子降世,普济天下众生,无奈红颜祸水。琼花仙子美貌绝伦,引得群雄追逐,致使天下大乱…后来琼花仙子不知为何消失了,天下纷争也渐止。于是百年来就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琼花仙子转世,天下乱之,亦兴之。” 恭亲王锐利的眼眸如剑盯着他,“你是说凌汐涵…” 赵临风笑得淡然而莫测,“老臣只是听闻,长乐郡主身上有琼花胎记。” 恭亲王眼眸一缩,赵临风又道:“想必王爷应该听说过无忧城镇城神物‘血凤’吧,听说那是当年琼花仙子留下的。” 恭亲王沉吟一会儿,“难道凌汐涵会是琼花仙子转世?” “是不是老臣不知道。”赵临风微微笑着,掩下了眸底一缕暗芒。 “不过血凤虽然是神物,百年来却无法爆发它全部的力量。听说,是被琼花仙子封住了。” 恭亲王眼眸光色一闪,似有所悟。 “听说半年前在睿亲王府,无忧城城主欧阳宸曾当众向凌汐涵求婚。” “呵呵…老臣也听说过这件事。” 恭亲王脸色变得高深莫测,“开启血凤,需要什么条件?” 赵临风眼底闪过幽光,“这个秘密,只有历代无忧城城主知道。” 恭亲王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临风才沉声道:“兰华死了,安亲王不知所踪,萧霆轩也不知躲在哪儿,忠义王却至今仍未有任何动静。以老臣对忠义王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你指什么?” 赵临风沉吟道:“老臣觉得忠义王应该在暗中筹划着什么大计。” “哦?”恭亲王挑眉,似笑非笑道:“可是忠义王府已经被本王派兵重重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且本王的暗线来报,凌绝殇并未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赵临风沉敛着眉目,“兰华之死足以说明凌绝殇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沉了沉声音,“萧漠漓出宫时并未带青衣卫,王爷您派兵包围忠义王府时,也不见青衣卫的影子。那么,青衣卫到底在谁的手上?”要知道青衣卫虽然人数不多,但没人都武功高强,如若组织成军队,那力量可想而知。 恭亲王也沉了脸,他想的却是那一晚他的王府着火一事。他抬眼看向赵临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日里赵临风低眉顺眼的脸居然有些阴沉。灯火摇曳中,承尘悬着的帷幔倒影在他脸上,让他的眸光忽明忽暗。整个人却是充满了危险。 恭亲王陡然一惊,他虽然与赵临风合谋,可是心底却并不完全相信他。想起那日暗卫禀报的事情,他的书房着火一事莫非真的与赵临风有关?以及之前,安亲王看先赵临风那样高深莫测的眼神,到底赵临风有什么秘密? 身在高位上的人,总是疑神疑鬼。尤其是像恭亲王这种,通过卑鄙手段谋朝篡位的人,更是对身边的臣子有着戒备与怀疑。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某些人你需要他的时候,便觉得他的所有缺点都可以忍受。可是只要心中有了怀疑的种子,便会越来越茁壮成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此刻的恭亲王便是这样,他对赵临风已然有了疑心,总觉得赵临风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带着目的的,这让他如何安心? 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恭亲王道:“本王想了想,丞相分析得很有道理。”忽而眼眸一历,冷声道:“那帮老不死的既然冥顽不灵,本王又何须客气?” 赵临风眼中精光一闪,奉承道:“王爷英明。”他眼底划过一道冷芒,“老臣还有一个建议,不知可行否?” “哦?丞相有什么好的建议?” 赵临风眼中闪过狠历,“反正那些叛逆乱臣也是要斩的,不如就提前三日,改为明日吧,也好引出下欧婷轩。到时王爷在周围布下埋伏,纵然萧霆轩有三头六臂,也逃脱不了。” 恭亲王眼中光芒大盛,“好,果然好主意。”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丞相替本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实乃本王的肱骨之臣。” 赵临风立刻谦虚道:“老臣不敢,王爷英明果断,睿智仁厚,定是一代明君。老臣能得王爷看重乃老臣的福气,愿王爷江山永固,万寿长存。” “好,哈哈哈…既是如此,明日就由丞相亲自监斩吧。”任何人都喜欢听奉承至此,无论恭亲王心中帝赵临风怎样敌视,可赵临风这番话却是听的他心里舒服,遂大笑出声。他自然也没看见,赵临风低垂着眼帘,眼底划过的一抹冷色和嘲讽。 心中各有算计的二人,自然也不知道。此刻他们筹谋要除去的人,正站在房顶上,静静凝思,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过了一会儿,赵临风就走了出来。而恭亲王在他离去后才阴沉了脸,招来心腹。 “明日等赵临风去刑场后就派人包围相府,将他的势力全部瓦解。” “是!”黑影低首应了一声,而后悄然离去。 灯火辉煌中,恭亲王脸色狰狞而恐怖。阻挡他大业的人,都该死。 赵临风回到相府后,立刻召来了邱池砚。 “大人。”邱池砚听闻赵临风召见,只匆匆换了一件青色衣袍放下手中的事便赶来了。 赵临风坐在书桌前,脸色晦暗。 “恭亲王已经决定斩杀那帮老臣,明日我去监斩。” 邱池砚皱眉,“大人可是认为不妥?” “哼!”赵临风冷笑出声,“他这是使得调虎离山之计,想趁我不在好端了相府。” 邱池砚心中微惊,“恭亲王莫非对大人起了疑?” “那个蠢货!”赵临风低斥一声,“那晚他的书房着了火,丢失了左翼将军兵符。” 邱池砚眼眸一紧,“他怀疑是大人你偷盗了兵符?” 赵临风沉沉的看着他,“池砚,那一晚你去了哪儿?” 邱池砚心中一惊,有些悲凉。 “大人是怀疑属下么?” 赵临风眼眸闪烁,并未说话。 邱池砚苦笑,“属下壮年不得志,幸得大人援手,才得以衣食无忧。自大人救起属下开始,属下便发誓从此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临风目光一动,邱池砚坚定而真诚的看着他。 “那一晚属下早早就回去了,并未出门。” 赵临风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轻笑道:“你跟在本相多年,我有岂会不相信你?好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也能将你紧张成这样。” 邱池砚垂眸,抿着唇道:“池砚这条命是大人所救,万不敢有所违逆。” 赵临风笑了笑,眼底那一层阴云散去。他走到邱池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说道:“池砚,非是我不相信你。你要知道,如今正是紧张时期,一个不慎,我筹谋多年的计划便会一朝散。我昂才那样问你也不是怀疑你,只是担心你布偶小心被人钻了空子。” 邱池砚抬起头,“属下明白。” “你明白就好。”赵临风点点头,而后历光一闪。 “恭亲王想一石二鸟,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眼里露出轻蔑,“池砚,明日等本相赶至菜市场监斩之时,你便带着我们的人马攻向皇宫。”他阴阴的笑起来,“恭亲王想要杀萧霆轩,必定会将分布在皇宫周围的大部分死士都埋伏在刑场。到时候他和萧霆轩互相残杀,我便渔翁得利。” “大人好计谋。”邱池砚赞道:“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大人你不是说要等敬亲王回京后再…” 赵临风摆了摆手,“本相早在今日辰时便收到消息,明日午时之前,敬亲王必然能赶到京城。” 邱池砚精神一震,“大人算无遗漏,明日大业必成。” 赵临风勾唇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夜风轻闪,一个白影自房顶略过,落到丛林中。稍刻,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殿下有何吩咐?” 萧霆轩双手负立,“明日你带人自城外堵住二伯。” 萧少贤一怔,桃花眼里有着疑惑。 “殿下?” 萧霆轩已然闭了闭眼,“回去吧,不然恭亲王会起疑的。” 萧少贤垂眸掩下眸中深思,“是。” “少贤”正待离去,萧霆轩忽而又唤住了他。 萧少贤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殿下还有何事?” 萧霆轩看着他恭敬的摸样,凤目里闪过一丝复杂。 “你我本是堂兄弟,私下里不用这么拘于礼节。” 萧少贤却微微一笑,“话虽如此,然,礼不可废。所谓君臣,便有尊卑之分,微臣断不可忘之。” 萧霆轩叹息一声,“你心中还是有怨。”上辈子的恩怨,为何要延续到这一辈子来呢? 萧少贤却摇摇头,“我已经说过,我早就不怨了。” 萧霆轩看了他一眼,“罢了,你回去吧,万事小心。” “是。”他转身,消失在浓重的黑夜里。 萧霆轩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凤目略过叹息之色。 翌日,大街上人潮拥挤,嘈杂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侍卫拿着长枪挡着百姓,不让他们靠前。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人群纷纷吵杂议论着。 “听说今日恭亲王要斩杀反对他登基的老臣了。” “嗯,我也听说了,连皇榜都贴出来了。” “呸,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竟然敢谋朝篡位,简直人神共愤。”有人愤愤不平的叫骂着。 “嘘——”旁边立刻有人拉住他,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这周围全是恭亲王府的侍卫,小心刚才的话传到恭亲王耳朵里,你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我呸—”又有人吐了口唾沫,“当今圣上英明睿智,自登基以来大倾国欣欣繁荣,四海朝拜。恭亲王虽为皇亲,却也是人臣,居然敢行此谋逆之举?这种人,就该五马分尸以泄民恨。” “就是,他不但谋夺皇位,还派人追杀太子。这种人简直就是利欲熏心,禽兽不如。” “呵呵…”有人嗤笑一声,“禽兽也是有感情的,你拿他跟禽兽比,完全是玷辱了禽兽。” 百姓们满脸激愤,将恭亲王骂了个遍。有侍卫想要来抓人,却被一拥而上的百姓给群起怒骂,官兵一时无奈,又不能当众杀人,只能和百姓僵持着。 那些百姓见此纷纷涌上前来,想要冲出官兵的拦截,眼看百姓就快冲出来了。这时候就听得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借着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 “都住手。” 众人随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却见前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穿着青衣官袍的中年男子,满目威严,正是右相赵临风。而他身后则是由官兵押着数十辆囚车,里面关押的全都是反对恭亲王篡位的大臣。他们一个个身着白色的囚衣,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痕,面容枯槁而憔悴,发丝散乱。可见这段日子受了不少重刑。 人群在那一刻爆发了,纷纷指着赵临风咒骂。 “赵临风,你个杀千刀的奸臣,你不得好死。”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这个丧尽天良天良的狗官,你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赵临风铁青了脸色,人群这个时候已经全部激愤了,甚至很多人还拿着臭鸡蛋石头扔向赵临风。身边立刻有官兵挡住,且将带头闹事的那几个百姓押了下去。这等武力的做法非但没有压制激愤的百姓,甚至让他们更为激狂愤怒。 “你们这些贪官污泥,趁着皇上不在皇宫,便篡权夺位,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该死的是你们。” “对,快放人,放了各位大人。” “放人” “放人…”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百姓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一致的要求赵临风放了关押的大臣。赵临风脸色沉如锅底,眼瞳布满阴鹜之色。 “都给本相闭嘴。”他陡然历喝一声,人群都一秒钟的静默,接下来是更大的轰动。 “再敢闹事,本相就灭了你们的九族。” “呵呵…”关在最前面那辆囚车的老者听闻此言却是笑了起来。 赵临风冷着脸回头看他,“安阳侯,你笑什么。” 安阳侯收了笑,眼含讽刺的看着赵临风。 “赵临风,人在做天在看,你杀得了这满城的百姓,却杀不了全天下的百姓,更堵不住悠悠众口。” “说的好。”后面的伍太师亦是一脸鄙夷,“你们这等犯上作乱的小人,迟早会天打雷劈。等皇上回来,定会将你们抄家灭族。” 本来还一脸阴郁的赵临风却突然笑了起来,“皇上?伍太师你只怕还不知道吧。皇上早在临州遇刺,生死未卜。老臣正是考虑到国不可一日无君,才推举新的继承人上位,以巩固朝堂。” “呸!”脾性最为暴躁的镇国将军穆将军不屑的的看着他,“皇上天命永顾,岂会中了你等小人的奸计?就算皇上未在皇宫,还有太子。而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小人,居然不让太子进城。”他气得胸膛起伏上下,脸色因为愤怒而张红。 “皇上正值壮年,且有太子辅助之,怎么着也轮不到恭亲王来做这个皇帝。” 赵临风却笑得和善,打马过去,忽而低下头对着穆将军轻声道:“穆将军,本相本以为你是个大老粗,只会上战场打仗。却不想,你倒是长着一双精明的眼。恭亲王…他自然不配为帝。”他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说出的话却让穆将军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赵临风抬头不远处的刑场,嘴角勾起高深莫测的笑意。 “若论嫡庶,先帝六个皇子便只有杨皇后生的先太子堪为一国之君。可先太子因为叛乱而被诛杀,皇室唯一的嫡子死了。可若论长幼顺序,咱们皇上上面可还有一个敬亲王呢。”他目光幽幽的转过闻言转过头来以及关在囚车里面的其他大人惊诧带着了然的表情,忽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李大人身为礼部尚书,麻烦你告诉本相。依照太祖帝设下的规矩,这没了嫡出,是否长子为先?” 李大人道:“先帝早已追封皇上的生母为凤仪皇后,皇上乃嫡子,自然应登大宝。” 赵临风脸色变了变,狠声道:“萧漠漓他残害贬斥兄长,陷害朝中元老。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如何能带给天下百姓安乐?” 后面的尚书令虞大人却幽幽道:“这么说,依赵相你的说法,这萧家的江山,该有敬亲王来掌控了?”他一脸似笑非笑,并不苍老的容颜即便是带着伤却也并不狼狈,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的望向赵临分,却仿若洞悉一切。 赵临风蓦然眼眶一缩,“不该吗?” “哈哈哈哈…”虞大人忽而仰天大笑起来,“直到今天,本官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目光灼灼,看向赵临风的眼中有着鄙视。 “赵大人,呵,不对。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姚大人。” 此言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怔。赵临风脸色勃然大变,眼底闪过杀意。 “本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完就转身,正欲下令继续赶赴刑场。虞大人又怎能错过这么个打击赵临风的好机会呢?立刻高声道:“赵临风,不,你不姓赵,你姓姚,你是姚家的私生子。姚世临。” 伍太师等人以及周边所有百姓都震惊了,全都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赵临风脸色猛然下沉,“胡说八道。”他手指摧力,一股锋锐的内力化为剑锋,直扫虞大人的喉咙,眼底杀机一闪而过。 众人全都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屏住了呼吸,而虞大人,却仍旧波澜不惊。 就在那剑光快要刺入他喉咙之时,却被旁边斜插而进的一道轻若风却又带着万斤重石的劲力给弹扫而去。与此同时,一道低悦清雅的清雅笑声伴随着一缕玉兰花的芬芳传来。 “呵呵…若非今日,本宫尚且不知,赵丞相居然有此等身手。” 那笑声还为散去,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划,紧接着‘砰铿’两声起,关押虞大人的囚车已经破裂,他手上的锁链也段成七八节。 赵临风冷厉的抬眸望过去,只见萧霆轩一身白衣,笑得如沐春风,风华绝代。他的出现,恍若以霁明月之光,又恍若朝霞映碧日,集满世的风华和高贵于一身,让人不敢逼视。而虞大人,正站在他身边,一脸激动。 “殿下,你终于来了。” 百姓终于回神,纷纷下跪,欢呼跪拜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那声音宏若钟声,震破天际。 关在囚车里的那些大臣也一个个一脸激动,“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萧霆轩凤目微微扫向每个人,嘴角含了丝笑意,而后再看向脸色阴冷的赵临风,嘴角的笑越发儒雅。 “丞相,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劳殿下惦记,老臣一切安好。”赵临风眼角忽而闪出冷冽,“可是太子殿下今日只身前来,只怕就不好了。” “谁说他只身前来了?”赵临风的话刚刚落下,空中陡然响起一个清冽的女声。 赵临风抬眸望过去,却见一个水蓝色身影从天降落在萧霆轩身边,蓝衣黑发,容颜绝丽,双眸傲视群雄,冷睨乍现。 “啊,是长乐郡主来了。”人群有人欢呼一声,接着很多人都兴奋了。皇宫琼华宴以及睿亲王府赏花会上,凌汐涵展现的风华已然让天下人记住了她的名字。也让她成为了所有男子心目中的女神。 “丫头。”萧霆轩凤目光色一晃,嘴角勾出无奈而宠溺的弧度。 凌汐涵却回头瞪了他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该死的萧霆轩,明明说好了她会一起来的,居然敢点了她的睡穴。回头看她怎么跟他算账。 萧霆轩无奈的叹息一声,“这里不安全。”他只是不想让她面对血腥的厮杀,不希望她再回忆起那段不堪的童年。 凌汐涵抬眸对上他眸中怜惜之色,微微一愣,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不少。 “先解决眼前之事再说。” 她转眸看向脸色愈冷的赵临风,嘴角一勾。 “数月不见,丞相倒是比之从前更为威风了,本郡主真是惊讶。” 赵临风眼底闪过阴狠,“数月未见,长乐郡主风姿更甚从前,难怪京都那么多名门公子对郡主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凌汐涵眼眸一冷,嗤笑道:“本郡主才离开几个月,不想赵丞相却是早生华发。想来定是忧国忧民了。不过也对,皇上不再京都,丞相又身为百官之首,多尽尽作为臣子的本分也是应该的。”言外之意,便是你身为臣子就该懂得什么叫做君为臣纲,不要以为权大滔天就想着僭越皇权,那绝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临风阴冷着眼瞳,阴阴笑道:“郡主正值芳华之龄,本相也不忍斩尽杀绝的。可惜郡主固执要与太子做一对死命鸳鸯,老臣岂有不成全之理?”他一挥手,忽而四面八方围满了弓箭手,个个举着弓箭对准萧霆轩和凌汐涵,以及那些关在囚车里的大臣。 百姓被这一变故给吓到了,纷纷惊叫着抱头鼠串。而伍太师等人也变了脸,对着萧霆轩道:“殿下,你快走,别管我们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 “是啊”李大人也劝道:“我等今日被这小人所掳,死不足惜,可殿下你乃皇上唯一的血脉,眼下皇上被这些乱臣贼子刺杀,生死不知。殿下你且快逃,来日诛杀此贼,重掌大倾江山。” “逃?”赵临风嘴角噙起讥笑,“你们谁也逃不了。” 凌汐涵嘴角噙起讽刺,“也对,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放任别人杀之的人,还有什么良心可言?” 赵临风脸色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而恐怖。他森冷道:“郡主虽是一介女子,可也不乏巾帼之眉。可惜了,今日就要葬身在这箭羽之下,老臣真是替天下众多好儿郎惋惜。”他微微叹息一声,貌似无奈,眼中却满是杀意和森冷。 凌汐涵嗤笑,“本郡主今日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披着羊皮的狼,用来形容赵大人,可是恰如其分呐。” 赵临风冷笑着后退一步,冷声吩咐。 “放箭。”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六章 情势逆转 “殿下——”数道惊呼声起,接下来就听到闷哼倒地之声。 赵临风脸色一变,只因为他刚一下命令,他带来的那些弓箭手便全都被杀。而萧霆轩和凌汐涵,却在那一瞬间将所有囚车劈开,那些被关的大臣已然恢复了自由,全都围站在萧霆轩身边,警戒的看着赵临风。 同一时刻,四周突然飞出无数黑衣人,不由分说便对着萧霆轩等人杀了过来。 萧霆轩淡淡吩咐了声,“带各位大人先走。” 立刻就有暗卫将不为武功的文官带到了安全地带,穆将军则是夺过一个黑衣人的剑,高声道:“殿下,你先走,微臣掩护你。”他说完就举起剑和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在黑衣死士出现的时候,赵临风和恭亲王寻找多时未果的青衣卫也出现了。一时间刑场上厮杀遍野,血流成河。 萧霆轩在那一瞬间揽过凌汐涵的纤腰,向后飞掠数里之遥。而后身影一纵,便与赵临风缠斗起来。 凌汐涵抬眸望向在空中交战的二人,眯了眯眼。赵临风应该不是萧霆轩的对手。她刚想加入地面上的战争,却听闻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映波。” 凌汐涵回眸,见落天祥正站在身后,俊美儒雅的面容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他一袭银白衣袍飘然欲仙,青丝飞扬在天地间,恍若天外而来的谪仙。 她不禁愣了愣,“你怎么下山了?”落天祥不是在宝华寺和那小沙弥下棋吗?怎么下山了? 落天祥淡淡笑着,“我来帮你。” “帮我?”凌汐涵愕然而笑,“算了吧,你还是快走吧,这里太乱,小心刀剑无眼,到时候伤了你可…” 她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目光悠然睁大。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落天祥忽而出手如电,银光若烟花闪过。血,若胭脂般落下,桃花点点,晕染了她如水的目光,惊愕了她的眼,震撼了她的心。 下意识的侧眸,便见一黑衣人倒在地上,脖颈间血丝蔓延。 只一招,落天祥便于电光火石之间杀了那个欲偷袭他的黑衣人,这般云淡风轻,却又这般狠辣绝情。 直到这一刻,凌汐涵才恍然惊觉,原来她从不曾了解过落天祥。甚至,不知道他身怀高强武艺。 对于她的惊愕,落天祥却是笑得淡然。 “既知刀剑无眼,又为何还要分心?”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说话间身影已如鬼魅般移动。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依然回到了她面前。身后,五个黑衣人已经丧命在他手中薄刃上。 是的,刚才从她眼前闪过的银光,只是一片薄薄的刀刃。方才因为他速度太快,也因为她太过吃惊,没有看清。如今隔得近了,她才看清那刀刃。薄如蝉翼,在阳光下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你,会武功?”她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落天祥却笑得儒雅,“我从未说过,我不会。” 凌汐涵哑然,的确,落天祥乃一介商人,她从未想过看似文弱书生的他,居然身怀高强武艺。看他方才那般轻易的便杀了那几个武功高强的死士,这份功力只怕在她之上。甚至差不多可以跟萧霆轩一较高下了。 见她兀自发愣,落天祥嘴角笑意微敛。 “映波可是怪我欺瞒于你?”他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他会武功的事少有人知道,因为那些人全都已经被他杀了。 凌汐涵恍然失笑,“没有…” “小心—”落天祥忽而脸色一变,快速将她拉入怀中,手中薄刃抛出,便是几道闷哼声响起。 凌汐涵只觉得眼前若桃花晕染开来,凄美的血在空气凝结落下。身后举着剑还未得及出手杀她的几个黑衣人睁大了眼眸,然后慢慢的倒在了地上。颈间血丝蔓延成河。 她一时之间有些怔愣,落天祥却已扳过她的身体,双眸担忧的锁在她脸上。 “有没有受伤?” 凌汐涵恍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底仿若明白了什么。她淡淡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拂去他的手臂。 “我无事。”她话落便已飞身远去,腰间软剑出动间便是一片哀嚎之声响彻天际。 落天祥还怔愣在她刚才的疏离之中,回过头去便见得她于刀风剑雨之间清冷绝傲的容颜。那飞扬的墨发,狠历绝辣的眼神,深深触动着他的心。 到底什么样的经历,才导致了她今日这般孤绝狠辣的性格? 她不知道吗?每次她杀人的时候,他都会微微心疼,为她疼。 闭了闭眼,落天祥掩下眼底弥漫的痛楚,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他纵身一跃,已然落在凌汐涵身边,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而此刻的皇宫,亦是另一片刀锋见血。 昨晚得知赵临风的计划之后,萧霆轩便早已通知了隐藏在京外的左右翼两位将军的两万侍卫,通过萧霆轩早已命人挖好的一条地道,偷偷进入了京都皇城。而忠义王,也在赵临风带人去刑场之时便利用凌汐涵的血衣卫将守卫制住,带着凌泓与两万将士汇合,在赵临风和恭亲王的眼皮子底下杀进了皇宫。 在一片喊杀声中,恭亲王还未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便已经被萧少贤架住了脖子,桃花眼中浸满冰冷的光芒。 “父王,你输了。” 恭亲王一愣,回过神来眼神阴鹜的瞪着萧少贤。 “你这个孽子,你——” 砰— 御书房的大门被人狠狠撞开,两排训练有素的将士小跑进来,个个表情严肃,穿甲带刀。 恭亲王眼眸悠然睁大,就听得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 “恭亲王,别来无恙。” 恭亲王寻声望过去,便见一青衣蟒袍,束发玉冠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眼中带着笑意,嘴角向两边微微扯开,看似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左边穿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面容温润内敛的男子正是凌泓。而右边穿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面容冷漠俊美绝伦的少年,却是睿亲王世子萧铭澜。 恭亲王双眸紧缩,而后脸色沉了下来。 “凌绝殇,原来你一直都在做戏。”他眼瞳聚满怒火和杀意的看着忠义王,如果目光能杀人,忠义王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忠义王微挑眉,“多日未见,恭亲王,别来无恙。” 恭亲王脸色愈发沉郁,不过最让他痛心的是萧少贤。 “少贤,没想到你居然背叛我。” 萧少贤冷眼看着他,“一朝天子一朝臣,儿臣心中只有君臣之礼,没有父子之情。” “你—”恭亲王气得浑身发颤,指着萧少贤正欲破口大骂。就听得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音,随之一个淡绿色的身影跑了进来。 “王爷。” 萧少贤一怔,“母妃?” 众人抬眸望过去,来人穿着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跑步晃动,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再配上她本就风韵犹存的容颜,本应该光彩夺目。可如今她却满面泪痕,哀伤而痛苦的看着恭亲王。哑着嗓音唤道:“王爷” 恭亲王一震,眼眸略过复杂之色。 “绾君,你怎么来了?” 这女子正是恭亲王的结发妻子恭亲王妃程绾君。 一声‘绾君’让恭亲王妃止不住流下眼泪,她捂着唇,慢慢走向恭亲王,眼眸痴痴的看着他的容颜。身旁有侍卫想要拦住她,却被忠义王挥手打断。 恭亲王妃一步步来到恭亲王面前,已然是泪流满面。 “王爷,何苦?” 恭亲王垂下眼帘,叹息的嗓音带着一抹愧疚。 “绾君,对不起。” 恭亲王妃闭了闭眼,任眼泪划过白皙的脸庞。她深呼了口气,惨然笑道:“王爷,你我结发夫妻,何必这般生疏。”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想要抚摸恭亲王的容颜。 “母妃。”萧少贤握着剑的手微微一抖,眼神复杂的唤了一声。 恭亲王一顿,这才发现了萧少贤。 “少贤,你?”她瞳眸愕然的看着他,忽而又想到什么,悲怆的苦笑。 “没想到,你还是…” 萧少贤低下了头,“母妃,对不起。”他别过脸,不敢与恭亲王妃清澈的眼眸对视。 “少贤,他是你父亲啊。”恭亲王妃满目凄凉的看着他,红唇蠕动,悲哀的吐出几个字。 “本王没他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儿子。”恭亲王脸色冷沉的冷哼一声。 萧少贤陡然转过眸子,冷笑。 “你说的对,你的确不配做我的父亲。” “少贤!”恭亲王妃惊呼一声,眼眸闪过瞬间的慌乱,祈求的看着他。 萧少贤心中不忍,恭亲王却心中生了疑惑。 “你方才说什么?” 萧少贤冷眼看着他,“我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恭亲王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母妃。”萧少贤焦急的唤了一声,却又怕恭亲王逃走,遂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恭亲王先是一愣,而后震怒又不可置信的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的恭亲王妃。 “你,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本王。”他赤红着眼瞳,仇视又痛恨的瞪着恭亲王妃,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恭亲王妃本来惨白的容颜在对上那样仇视的眼神时又白了一分。她蠕动着唇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少贤却是怒了,“不准你侮辱母妃。”他心生愤怒,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恭亲王脖子上立刻就划出了血痕。 恭亲王妃脸色大变,扑了过去。 “少贤,不要。” 萧铭澜上前一挡,不让她靠近萧少贤。 “王妃” 恭亲王妃眼眸焦急,“少贤,不要伤他。” 萧少贤陡然回眸,大吼道:“母妃,他这般辱骂你,你何苦为他求情?” 恭亲王妃张了张嘴,还未说什么,却听得忠义王突然说了一句。 “你是齐王的遗腹子?” 一言既出,御书房内再次寂静无声,错愕的目光在萧少贤与忠义王脸上来回游动。 萧少贤也是讶然的看着忠义王,见他眼中似试探又似笃定,自嘲的勾了勾唇。 “望不到王爷竟能猜到我的身份。” “你真的是子齐的孩子?”忠义王惊呼一声,不自觉的跨前一步。 正在这时,门外又是一阵叹息声传来。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看着那么眼熟。” 萧少贤抬眸望过去,却见一身青衣蟒袍的安亲王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叹息,又有着无奈。 “原来你竟是三哥的孩子,怪不得与他长得如此相似。三哥在天有灵,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世,也该瞑目九泉了。” 萧少贤默然,恭亲王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安亲王。 “你说什么?他…”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指着用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萧少贤。 “他是萧子齐的儿子?” 恭亲王妃早已闭上了眼睛,流下了悲凉的泪水。 萧少贤默然冷睨着恭亲王,“没错,我不是你儿子。你儿子早在刚出生时就被你的小妾害死了,我不过是母妃捡来的孩子。” 恭亲王脚下一个踉跄,脸色白了几分。 “怎么可能?萧子齐怎么会有儿子?” 萧少贤嗤笑,眼底却有着悲凉。 “为什么不可以?他天性风流,身边女人无数,为何就不能有子嗣?”他忽而勾唇而笑,狭长的桃花眼潋滟生姿,像极了当年名动京城的四大公子之一的‘多情公子’齐王。 恭亲王不禁有些恍惚起来,他冷眼看向恭亲王妃。 “你居然欺骗了本王近二十年。” 恭亲王妃张了张嘴,却终是苦笑着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当年他一门心思都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王府中又妾室成群,且大多都跟那女子有几分相似。那些女人见她占据着王妃之位,心里如何能不恨?只是她性子温雅和善,不与人争,所以那些人也就越发猖獗。 那一年,她刚怀孕的时候,就几次遭到了迫害,险些胎儿不保。为了不让他烦心,她将这一切隐瞒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她临盆之际,却不想那些人还是想方设法的买通了产婆,让她诞下了一个死胎。她悲痛欲绝,近乎心死绝望。 而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却不在他身边。悲愤之下,她让奶娘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静静埋葬,瞒下了这件事。 接着她不再隐忍,开始奋起反抗,将那些曾经算计她的那些女人全部以雷霆手段处理掉。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的孩子却也活不过来了。 后来,奶娘抱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来到她面前。那孩子粉雕玉琢,长得非常漂亮,她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后来就收养了这个孩子,视如亲生。 萧少贤目光冷冽如刀,嘴角勾起讽刺。忽而眉峰一凝,耳边风声凌冽,带着强烈的杀气直逼而来。 他桃花眼中光色乍然冷冽,正欲出手,然而在听到女子戚哀愤怒的声音时怔住了。 “萧少贤,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萧少贤一顿,眼中光色震开,错愕、惊讶、不可置信…以及隐隐的复杂和痛楚交错而过。尚未来得及开口,只见两个身影同时动了。凌泓和萧铭澜一左一右迎了上去,和持剑飞进来的女子交缠在一起。 萧少贤心中咯噔一声,放松了对恭亲王的限制。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的恭亲王忽而一掌劈向萧少贤。萧少贤心中一惊,立刻向后退。恭亲王却是趁此机会收回掌风,忠义王、安亲王也在同一时刻迎了上来,想要擒住恭亲王。一个小太监迎上来,缠住了二人。而恭亲王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恭亲王妃抓住了,而后迅速掠出窗外。 见此,忠义王将那萧太监丢给萧少贤和安亲王,立刻追了出去。身后那一群铁甲军卫也被安亲王吩咐去帮忠义王。 整个御书房陷入了一片打斗之中,不过很快双方的打斗就渐渐停了下来。 萧少贤刚刚制住了那小太监,回头就见凌泓逼得那女子连连后退,而萧铭澜手中的剑,正急速刺向那女子。他心中顿时一跳,急急喊道:“别伤她。” 萧铭澜一顿,凌泓也趁着那女子怔忪的瞬间打掉了她手中的剑,快速的点了她的穴道。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眼前这个身手不凡的女子,居然是华容郡主—乔盼归!他心中不无惊讶,想到刚才萧少贤那一声急吼,一切便以了然于心。 他收了剑,淡淡对萧少贤道:“恭亲王诡计多端,父王一个人追出去只怕会吃亏,我先去看看。”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萧铭澜的目光在乔盼归和萧少贤脸上流连了一圈,而后淡淡道:“睿亲王府周围的守卫还未离开,我也要回去帮父王主持大局。这里就交给二公子了,告辞。”他言罢也径自离去,将空间留给互相对视的两人。 安亲王抓住那小太监,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叹了口气。押着那小太监,也出去了。 刚才人满为患的御书房转瞬间只留下萧少贤和乔盼归两人凝目对望。一个哀伤复杂,一个幽怨凄苦。 萧少贤目光凝在乔盼归身上,她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只是那双如水的妙目再不若平时看着他那般温情脉脉,含羞带怯。而是多了一丝厚重的沧桑和化不开的忧愁凄怨,让他的心微微一滞。 良久,他艰难的移动脚步。 “别过来。”乔盼归立时冷喝一声,眼眸冰冷的看着他。 萧少贤一怔,眼底溢满了哀伤。 “音儿。”这一声缠绵呼唤似来自远方,带着无尽忧伤深情若溪流缓缓流淌进乔盼归心里。她美目一怔,有些恍惚起来。 记忆回放,红纱罗帐,檀香袅袅。他挑起她一缕发丝,桃花眼中笑意点点。 “盼归这个名字不好听,盼君归来。这寓意太过忧伤,也太过让人揪心。总带着沉重的苍凉和无尽的等待,就像那永无止尽的无底洞,看不到光明。” 她一怔,“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 他挑起她的下巴,凑近她。 “你爹辜负了你娘,你娘才在半生等待中绝望忧郁。”他桃花眼中酝酿出怜惜的光泽,声音呢喃若风。 “我不会让你重蹈你娘的覆辙。” 她浑身一震,心中涌过无数暖流。口中却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根本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环着她臂膀的手一紧,剑眉紧皱。 “你怀疑我?” 她低下头,眼里浮现哀思和愁怨。 “我不知道。” 他再次挑起她的下巴,潋滟的桃花眼对上她如水的妙目,眼中一片认真。 “相信我,有生之年,我必不负你。” 她抬眸,见他绝美容颜不复平日的玩世不恭,慑人勾魂的桃花眼也没有了戏谑调笑,而是一片认真与坚定。她抿着唇,眼底忽然就氤氲了水雾。努力克制眼眶涌动而出的泪水,她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桃花眼光色震开,低头吻着她的红唇,语带笑意。 “灯前妙目,被底莲足,帐中悦音,美人如花。以后我便唤你妙音可好?” “嗯…”她闭上了眼睛,承受他的爱抚与温柔,陷入彻骨的缠绵之中。 往事历历在目,想到当日情景,乔盼归终是忍不住咬唇,一滴泪自眼眶落下。她偏过头,不让萧少贤看见她眼底的脆弱。 “二公子唤错了,我叫乔盼归,不叫什么音儿。”她扬唇,脸上漾出绝美的笑容。“公子风流花间,怕是将哪位佳人的名字记错了吧。日后可莫要再犯这般错误,要知道,美人心,伤不起。” 她目光漆黑透亮,深深的看着他,眼底一望无际的沧桑和忧伤。似感叹,又似一语双关。 萧少贤浑身一颤,他还是伤到她了吗? “音儿…”他一步步走过去,眼里溢满了哀伤和压抑的深情。 乔盼归想喝住他,却在对上他眼底努力克制的眷念时生生止住了。她咬着唇,眼眸复杂的看着他。 萧少贤已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容颜。 乔盼归偏头躲过,“解开我的穴道。” 萧少贤一顿,眼眸黯然。 “你恨我?” 乔盼归不说话,眼眸凝在窗外。恨?呵呵…她有什么资格恨?她不也有另一重身份瞒着他吗? 她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长眉如剑,眼眸狭长,形若桃花。微微一笑间,便如满天桃花纷飞,足以颠倒众生。鼻若悬胆,唇若刀削。稍微狗洞嘴角,便可让女子失魂落魄,芳心暗许。那样一张脸,可谓极美极风流。 乔盼归看着他,不觉想起初次见面之时, 那一日,逸亲王世子大婚,满府红绸,喜气洋洋。她于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回眸,却意外的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束发玉冠,俊眉朗目,风流翩然。特别是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微笑间如漫天桃花纷飞,错乱而迷离了她的眼。 “见过二公子。”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姑娘好兴致,前方礼堂那般热闹,姑娘竟不曾流连,反而在此对着一堆断枝残垣发呆。这独特的心思与爱好,却是令在下好奇。” 她微微一笑,“二公子不也如此?” 他挑眉,嘴角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忽而身影一动,凑近她眼前。 她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后退。却不防他陡然出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你—”她羞怒的抬头,正欲指责他。却见他白皙的手挑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神情沉醉。 “好香啊。” 她又羞又恼,其实多年的风尘生活,已经让她习惯男子的轻浮和调戏。若是以往,她必不会因为这个男子的调戏而恼怒。可是此刻,看着他半阖着眸子一脸享受的神情,她却不知为何羞红了脸。特别是如今他与她靠得这般进,他说话的时候口中喷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让她心跳不禁加速。 心中闪过莫名的悸动与未知的恐慌,她连忙拍掉他的手,退后几步。 “小女子不知公子贪看王府风景,无意惊扰。”她微微俯身一礼,将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表现得淋漓尽致。 “婚礼已经结束了,小女独自离开,想必让父兄着急了,这便告辞。”她低着头,脚步有些急速的从他离开。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到他仿若轻声低喃。 “颜如玉,肌如雪。香雾鬓发,艳若桃李。有美人兮,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不若眼前之景。” 她脚步一顿,脸颊霎时红头如煮熟的虾子,急匆匆的离开。 自那以后,她仿佛失魂一般,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张绝美的容颜,那双带笑的惑人桃花眼,以及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桃花香气… 那时她尚未自知,自己早已步入了他设下的情网之中。 闭了闭眼,憋回泪水。她再次睁开眼睛看着他,“当日在逸亲王府,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对吗?” 萧少贤默然,乔盼归嘴角勾起自嘲。 “你背后的人…是萧霆轩,对吗?” 萧少贤抬眸看着她,眼底怜惜愧疚交错,终究只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呵呵…”乔盼归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她盈盈目光迎上他愧疚的双眸,上前一步,声音轻若鸿羽。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她眼睫颤动着,连呼吸都是痛的。 “是我…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呵呵…”她脚步微跄的退后两步,心,已痛得麻木。 “音儿。”萧少贤下意识的将她揽在怀里,眼中有着担忧和怜惜。 “放开我。”乔盼归眼眸霎时冷冽,冷声道。 萧少贤身体一僵,手臂颤抖的放开了她。 “对不起,我有我的责任,正如你也有你的使命一样。我,不得不为之。” 乔盼归眼眸一震,“你,都知道?” 萧少贤苦笑,“对,我早就知道了。音儿,不,或许我应该唤你一声,木姑娘。”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一开始他怀着目的接近游戏的女子,也是这一生中唯一让他真正心动深爱的女子。他曾许诺娶她为妻,曾许诺此生绝不辜负。他发誓,当初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绝对出自真心,没有半点敷衍或者玩弄的心态。 只是意乱情迷之时,他们都忘记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与使命。或许他们不是两条平行线,他们也会交叉。不过那不是爱情的交叉点,而是对立的交叉点。 他们之间的对立,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注定。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他们解不开的死结。 乔盼归看着他,忽而悲凉的大笑起来。 “呵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呵呵,可怜我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隐瞒得有多好。我自幼见惯了世人嘴脸,看透了声色犬马,虚意奉承。我自以为长着一双清明睿智的眼,有着最冷静的心智。我以为这一场戏当中我终究是局外人。却不想,红尘之中,我早已踏入人生的戏曲,无法退宿。” 她满眼悲凉,自嘲的低喃。萧少贤看得心中一痛。 “音儿…”他张嘴似乎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发现,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他颓然放下了手,嘴角浮现自嘲。入戏的,何止她一人? 那一日,满目萧条,她独自站在墙垣下。衣摆飘飘荡荡,发丝飞扬,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得如诗如画,也令他,如痴如梦… 或许,命运的轨道,早在不知不觉只见以他们无法预料的角度在轮转着,改变了他们早已注定的人生。 乔盼归深吸了一口气,“既已如此,你要怎样处置我,说吧,我绝无怨言。” 萧少贤浑身一颤,目光复杂。 * 恭亲王挟持着恭亲王妃并未离开皇宫,而是停在了皇宫西北角的冷宫。不过现在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破败萧条的宫殿,肃穆冷寂,简谱清雅,从前凋零的庭前已然种满了花草树木,宫殿背后丛林中更种植着瓜果蔬菜。于金碧辉煌之中,更多了几分简单和温馨,让人倍感温暖踏实。 恭亲王看着门匾上‘冷月宫’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秀气而不失磅礴,雅致而不失凌厉。便是那个女子亲自题的字。 他看着看着就失了神,捉着恭亲王妃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恭亲王妃一脱离他的桎梏就咳嗽了两声,“王爷…” 她美目微抬,见他正对着冷宫的门匾发呆,那目光中流露出的爱恋和温柔从未在她身上逗留过。她咬了咬唇,目光戚哀而自嘲。 “忠义王他们快追来了,你赶紧逃吧。”即便到了此时此刻,她心中仍旧惦记着他。哪怕方才他还拿自己做挡箭牌。 恭亲王一怔,随后讥讽冷笑。 “到了此时此刻,你以为本王还能逃得掉?” 恭亲王妃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凄怨而担忧的唤了一声。 “王爷。” 恭亲王转过身来,面容冷峻。 “你不恨本王?” 恭亲王妃眼眸含泪,微微笑着。 “王爷是妾身的夫君,妾身如何会恨?” 恭亲王眼里闪过一丝波动,不过一瞬间,又恢复冷漠。 “本王劫持你,你不恨本王?呵呵…”他嗤然冷笑,而后眼眸有些迷茫。 “少贤,他怎么会…” 恭亲王妃眼眸微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王爷,我们的孩子早就…”她话到此忍不住捂住了唇瓣,泪水无声流下。 恭亲王沉默了,而后迎着日光,走进了宫殿之中。当年皇后与皇上吵架,一气之下住进了这冷月宫,且一住就是两年。短短两年,冷宫已然不复从前的凋零残败,但比起皇宫其他金殿的辉煌,仍旧是天差地别。 他站在正中央,看着大厅内简单的摆设。每寸地方仿若都有那个女子住过的痕迹。忽然间,他看见旁边金丝檀木小圆桌上一幅半掩的画卷。他皱了皱眉,然后走了过去。将那副画卷摊开在眼前,眼眶蓦然紧缩,眼底升腾起浓烈的怒火。 “即便是在这冷宫里,你却还是在想着他。”他紧紧抓着那幅画,目光如剑,似乎要将画中的男子撕裂成碎片。 “他就那么好,值得你如此惦记?”他双目悲愤,手上一个用力,那幅画立刻碎裂成一片片。飞落尽随后进来的恭亲王妃眼中,她扶着门栏,脚步微微一顿。哀伤的目光闪过一抹叹息。 “王爷,别再执迷不悟了,回头吧。”夫妻多年,她如何不知道自己丈夫心中所想? “闭嘴!”恭亲王却突然如一阵风般来到恭亲王妃面前,单手掐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而恐怖。 “咳咳咳…王爷…”恭亲王妃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涨红,双手抓着他的手,有些呼吸困难的咳嗽起来。 恭亲王却恍如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根本不理会恭亲王妃,脸上神情仍旧狰狞铁青。 “谁说她不会属于本王?萧漠漓如果不是皇帝,如何能拥有她?”他神情近乎陷入疯狂状态,“只要本王做得了帝君之位,她也一样会属于本王。” “王爷。”恭亲王妃苦笑着摇头,“皇后若是那般贪慕虚荣的女子,又如何值得皇上为她散尽后宫?” “枉你自负绝顶聪明,计谋百出。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空气中陡然插进一个冷冽讥讽的声音,即便是烈日炎炎,也无法掩盖那股冷森的煞气。 恭亲王眼眸一缩,眼眸犀利的看了出去。只见忠义王单手负立,慢慢的走了出来。在他身边的,还有安亲王和凌泓。 “王爷!”恭亲王妃一惊,立刻跑了出来,下意识的挡在恭亲王面前。 “安亲王,求求你们了,不要伤害他。” 恭亲王低头看着她,眼里流动着一丝波光。忠义王看了眼一脸哀求却倔强坚强的恭亲王妃,又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恭亲王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愤怒。 “枉你一个七尺男儿,居然事事躲在女人的背后,真是丢了皇家的脸面。”安亲王则是毫不留情的讥讽出声,就这样贪生怕死之人,也配觊觎皇嫂,简直不自量力。 恭亲王一把推开恭亲王妃,“本王想知道,到底是谁背叛了本王?”他不是傻子,自然猜测得到,他此番布局隐秘,却在他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之下便输的一败涂地,肯定是有人背叛了他。 忠义王眯了眯眼,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看吧。” 他侧过身来,一个青衣男子走了出来,面目俊雅,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不过恭亲王却是蓦然睁大了眼眶,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是你?”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七章 身世 皇宫之外,激烈的争斗正慢慢接近尾声。眼看死士一个个倒下,赵临风眼眶也越发森然,手上的动作也更加凌冽狠毒。 凌汐涵刚解决周围最后一个死士,抬头望过去,正欲上前帮忙,却被落天祥拉住了袖子。 “干嘛?” “你看。”落天祥朝前方望过去,深邃的眼眸看了丝莫测的笑意。 凌汐涵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个侍卫骑着马急急而来。 “大人,皇宫失守,邱池砚背叛了您。忠义王和安亲王已经带着大军攻破了皇宫,恭亲王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他话还未说完,便因为受伤过重从马上坠落下来,口吐鲜血。 邱池砚! 赵临风脸色大变,就在这一瞬间,萧霆轩就给了他一掌。 “噗—”赵临风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抬眸愤恨的盯着降落在他面前的萧霆轩。 “没想到,本相仍旧棋差一招。哈哈…我不服,我不服!”他双眼赤红似血,凄厉的大吼出声。 此刻所有的厮杀已经结束,极目远去,满地尸骸,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 凌汐涵走到萧霆轩身边,冷眼看着一脸扭曲愤怒的赵临风,眼眸冷冽不屑,连跟他说一句话都浪费口水、 “赵大人。”萧霆轩单手负立,凤目平静如水,声音淡若清风。 “姚家的辉煌早已在二十年前湮灭,若非你执迷不悟,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平心而论,若非赵临风狼子野心,篡权某位。单凭他的才智足以俯视百官,他日亦可青史留名。可惜… 赵临风满眼仇恨激愤,“若非萧漠漓和落倾颜那个女人暗中算计,我姚家又岂会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哎—— 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一个悲悯的声音传来。 “何苦?” 凌汐涵转身望去,只见满目尸骸之中,一白衣男子踏风而来,犹如日月谪仙,耀眼而夺目。 敬亲王?她目光微愕。 萧霆轩目光微闪,却是没有丝毫意外。 “二伯。” 敬亲王看着他,欲言又止,复又望向赵临风。 “赵大人,你本已是一朝元老,百官之上,何苦自毁家门性命?” 赵临风本来见到他来,心中又抱了一丝希望,却闻听得这番话,当即便怒极在心。 “你给我闭嘴,萧子秋,你这个懦夫,不但被人夺走皇位,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被人夺走也不吭一声。我姚家铮铮铁骨,即便是你的母妃姚贵妃,也自有一副傲骨,不肯屈居人下。可是她怎么就生了你和萧子齐这两个没用的儿子呢,生生断送了整个姚家一族。”他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受伤太重再次突出血来。 “那昏君夺走本该属于你的皇位,夺走本该属于你的女人,你非但不记此仇恨,反倒帮着他来对付姚家人。你今日所作所为,对得起你母亲吗?对得起你死在落倾颜那个女人手上的弟弟吗?对的起姚家一门忠烈吗?” 凌汐涵真的不得不佩服赵临风,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颠倒黑白,而且还说的那么振振有词。若她不了解当年往事,恐怕都会被他这番话给误导了。 敬亲王神情一震,身侧的手握了握。而后他微微闭了闭眼,沉重的叹息声若烟雾缭绕不绝。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母妃残害皇嗣在前,串通舅舅谋反在后。姚家…早就与‘忠烈’二字隔绝远离了。” 赵临风气怒交加,又吐出一口血来。 敬亲王回身,又是一叹。温柔的目光却落在了萧霆轩身上。 “轩儿,他已经命不久矣,可否将他交给我?” 萧霆轩看着他,静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好。” 敬亲王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谢谢。” 他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萧霆轩说了一句话。 “我将随行葬在了以前的贤王府后院。” 敬亲王身子一震,萧霆轩沉敛了眉目,声音多了几分暗沉冷冽。 “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我娘。” 敬亲王再次一震!嘴角流泻一缕苦笑。 “谢谢。” 赵临风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萧霆轩。 “邱池砚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萧霆轩仍旧淡漠如水。 “邱先生一心为国,只为铲除奸逆。” “哈哈哈…”赵临风却大笑起来,“想我一生阅人无数,却不想,竟也会栽在你个黄毛小儿身上。哈哈哈…何其可悲?”他看着萧霆轩,眼中仍然有着恨意,但也有欣赏。 “你比萧漠漓更有城府,更有心机。”赵临风跟在他身边十多年,那个时候萧霆轩才几岁?居然就能够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纵然元倾帝天纵英明,征战四方,统一天下,却也难有这份心机与城府。他姚世临今日所败,也不算丢脸。 “我一生筹谋,却终究化为乌有。”他不甘心的悲吼,急怒攻心之下,体内经脉根根断裂。他长大了眼,而后气绝身亡。 敬亲王上前一步,蹲了下来,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心中微微叹息。伸出手合上了他的眼。 “轩儿”他站起来,“我知道密谋造反罪不容赦…” “我会派人将他安葬。”萧霆轩淡淡打断了敬亲王,声音平淡无波。 敬亲王有刹那的怔忪,萧霆轩已转身吩咐。 “来人,将赵丞相安葬。” “是”立刻有暗卫领命而去。 萧霆轩看了眼满地狼藉,又吩咐道:“丞相赵临风与恭亲王胆大包天,篡权谋位,罪大恶极。逆贼已死,其家人看押入狱,择日处斩。凡参与此役者,撤去官职,轻者发配边疆,重则于三日后处斩。” “是!”穿着一身囚服的刑部尚书立刻恭敬抱拳,眼中一片敬佩之色。 “另,凡于此役受累监禁的官员,未受奸臣蛊惑,衷心可敬。着左右两位将军立即撤除监禁,袁阁老等重臣给予安抚赏赐。” “臣等遵命,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大人、虞大人等几位大臣均下跪俯拜,声音洪亮,震破天际。而早已被先前厮杀惊逃的京都百姓此刻也纷纷围在了街旁,俯拜于地,三呼千岁。 凌汐涵看着萧霆轩,他仍旧一袭白衣如雪,神情淡漠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动。但是她却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威严,那是一种居于上位的威严和高贵。那种天生的优越和从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震慑之力,足以令世间所有人低头膜拜,俯仰万岁。 她一时之间竟似有些恍惚起来。恍然发现,认识这么久以来,她似乎总是在刻意忘记他太子的身份。因为在她面前,他总是亲和随意,戏谑淡然,从不若今日这般俯瞰苍生,好似天地就在他脚下。 这个男子,仿若一瞬间站在了世间的顶端,让人连仰望都会感到羞愧。 方才他虽然仍旧语气平淡的下了一系列命令,可她仍旧感受到那平淡语气之中不可忽视的霸气和冷冽。那是…属于君王的震撼力量。 她敛眉垂目,耳旁有马蹄声传来。她抬眸望过去,却见萧少贤策马而来,神情严肃,全不似往日的玩世不恭。 只见他一拉马缰,翻身下马,对着萧霆轩恭敬抱拳道:“殿下,恭亲王一干党羽已经被抓获,请殿下裁决。” 随着他一言落下,人群哗然! 原本见到萧少贤策马而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服恭亲王被擒想要刺杀萧霆轩,穆将军甚至已经挡在了萧霆轩身前,以防被萧少贤钻了空子,而刑部大人早已命令周围的侍卫上前护驾。却不想萧少贤居然对萧霆轩俯首称臣,这已是让人惊讶万分,又听得这番话,更是让他们跌破了眼睛。 “殿下,这…”礼部尚书李大仁瞠目结舌的看着萧霆轩,有些反应不过来。萧少贤不是恭亲王的儿子吗?怎么会帮着太子对付自己的父亲?这大义灭亲也灭得太彻底了吧。 萧霆轩挥了挥手,让众侍卫退下。 “少贤,辛苦你了。” 萧少贤抬眸,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殿下,这是恭亲王这些年收刮民脂民膏的罪证以及暗中训练的死士数量和大量用于谋反的兵器,全都交予殿下裁夺。” “嗯。”萧霆轩随手接了过来,嘴角淡淡勾起,而后亲自将他扶起来。 “你做得很好。等父皇回来,本宫会上奏父皇,恢复你的身份,让你继承三伯的爵位,齐王,并且世代承爵。” 这一次所有百姓也都不约而同震惊了,齐王?那不是先帝第三子么?听方才萧霆轩的意思,难道这萧少贤竟是齐王之子么? 当年那场宫变死了不少人,但是也有存活在世的。比如李大人,此刻他早已瞪圆了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霆轩。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小小官吏,但那场宫变几乎所有官员都亲眼见证,当然也包括他。 姚贵妃与其兄长姚大将军合谋制造的宫变,欲杀先帝取而代之。被当时还是四皇子漓王夫妇,也就是当今圣上和皇后所破坏,姚家一门也因此株连九族。而齐王,据说是死在皇后手上。先皇念及父子之情,并未对姚贵妃生的另一个儿子贤王(如今的敬亲王)有所亏待。 到后来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皇后落氏当时已身怀六甲,却被贼人陷害难缠导致血崩,差点一尸两命。 而这幕后之人,便是齐王的手下。 皇上因此大怒,当即便关了贤王。待战事平定,皇上仍旧抵不过心中怒火,将齐王一脉永除皇籍。而齐王,当时并未有子嗣。 如今听萧霆轩这番话,难不成齐王当年竟还留有遗腹子吗? “今日李大人、虞大人都在,本宫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一件事情。”萧霆轩淡淡而笑,倾国绝世的容颜沐浴在晨光之中,犹如天神般俊朗无暇。 “萧少贤…并非恭亲王亲子。” “什么?”李大人一呆,纵然心中了然,面上仍是不掩惊讶。其余众人包括街边的百姓也是一脸错愕,不知所云。 敬亲王却似早已知道真相般,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少贤果然是轩儿的一枚暗棋。他早就知道萧少贤不是恭亲王的儿子,而是他一母同胞的三弟之子。当年那个婴孩儿,便是他托人交到恭亲王妃手上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像三弟了。 三弟,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他很优秀。所幸,他没有记住仇恨,他有一颗公正善良的心,你可以放心了… 萧霆轩接下来的话让李大人等人终于证实了心中所想,对于萧霆轩对萧少贤的看重,也多了几分了然与理解。 “他是齐王之子,本宫的堂兄。” 哗! 随着萧霆轩一言落下,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落针可闻。人人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一直淡然沉静的萧少贤身上,有些年老的百姓以及大臣便回忆起了当年的风流王爷—齐王。立刻恍然大悟,心中却又对萧霆轩再一次欣赏。 “父皇早知恭亲王有不轨之心,本宫于多年前偶然得知堂兄居然寄身在恭亲王府,这才委托之潜伏在恭亲王府,找出恭亲王谋反之罪证,好一网打尽。”他回过头来看着萧少贤,凤目微微暖和。 “三伯早逝,却无端遭人构陷算计母后险些丧命。父皇爱惜母后,迁怒三伯,才将之永除皇籍。如今你立下大功,早已抵消三伯无意犯下的罪过。”他长叹一声,双手负立。 “父皇向来重用忠臣良将,必会恢复你身份。三伯这一脉,也算有了后。” 萧少贤再次单膝跪地,“谢太子殿下恩典,微臣铭记于心。”他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 萧霆轩目光一闪,淡淡笑道:“恭亲王虽大逆不道,但恭亲王妃却丝毫没有参与其中,又对你有养育之恩。父皇向来仁义治国,母后更是极重孝悌之义。本宫会禀明父皇母后,宽恕恭亲王妃。” 萧少贤眼露感激,“微臣谢太子殿下隆恩,日后定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烈火刀山,在所不惜。” 凌汐涵挑了挑眉,恩威并重,乃帝王之道。只这一瞬间,萧霆轩便将之发挥得淋漓尽致。先一番大刀阔斧的处置叛党,令其余朝廷臣子日后心中畏怯,更加小心翼翼。再广施天家恩泽,让百姓感受到身为帝君的仁义宽厚,才能更得民心。 果然,萧霆轩一番话落下后,街旁两道百姓再次欢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日的街道,断肢残臂,血腥弥重,在毒辣的阳光下更为灼热刺鼻。然而,在全城百姓的欢呼声中,那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正慢慢消失,直到化为虚无。 萧霆轩站在正中央,承受着百姓的拥护与爱戴,目光不波不惊,神情淡然随和。常年不变的一袭白衣,在万千人流中却仍旧那般醒目和绚烂。并非刻意,他自身散发出来的风华气质便足以令人倾倒膜拜。 凌汐涵一直静静站在他身侧,第一次,她觉得他陪着他一同站在了世界的最高点。也是第一次,在他们十指紧握之中,她心中却有了淡淡烦闷和压抑。 繁华世界,他们彼此相依相偎,共同享万里山河。可是这样的他,是属于天下人,而非她一人。 直到今日,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后眼中永远凝聚着化不开的忧伤和愁闷。哪怕她拥有这世界上所有女子所羡慕的一切,容貌、武功、家世、以及丈夫独一无二的深情。可她却仍旧不开心,因为她的丈夫,是属于天下,而非她一人。 如今萧霆轩还只是太子,她第一次与他执手站在万千百姓之前,第一次陪着他感受到身为上位者的崇高和孤寂。 虽然拥有世间荣华,却失却了心中自由。 可即便如此,仍旧是她追求的未来。 因为—他! 她水眸晃动,凝视在身侧之人绝美的侧颜,眼中泛着柔光。 纵然将来她或许会永失自由,永远住在那华丽的宫殿之中。但,还有他不是吗? 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梦想,最为完美的爱情。曾经她嗤之以鼻,如今,她却因此而激动欢悦。 罢了,皇后即便半生不虞,不也抛却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陪着元倾帝过了大半生吗? 这样一想,她嘴角便浮上了淡淡笑意。那样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敷衍算计或是冷漠森寒的笑意,是世界上最为纯美的笑容。 落天祥一直在关注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内心的挣扎和矛盾。彼时他心中有着期待,他心知凌汐涵的性格,是断然不喜宫墙大院内的繁琐肮脏。然,见她不过犹豫一会儿,便眉目舒展,脸上甚至浮现了柔和而绝美的笑容。那笑容温润若细雨,淡淡若梨花笑涡,却美得惊心,也美得让他心痛。 他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深邃的眸子各种复杂之光交错而过。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只待今生的擦肩而过。而我,要多少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与你相识相知的机会?既有相识相知,为何不能相爱相守?是我迟到,还是你,从未给我机会? 像是有感应一般,萧霆轩忽而回头,正巧对上凌汐涵脸上刚刚绽放的绝美笑容。他不禁微微怔住,美人如玉,笑靥如花,说的,大抵便是如今眼前这番风景了。他心弦触动,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淡而和暖的微笑。 那一刻他们相视而笑,那一刻漫天血腥也融化在他们温柔的眼神中,镌刻永生。 落天祥忽而觉得心中绞痛,微微抬眸间,不期然对上萧霆轩含笑却微微暗沉凌厉的眸子。那深若海洋,妖娆魅惑的凤目,似有万千电流般,只微微一个流转,便将他心中所思所想看得分明。 他心中忽而一惊,萧霆轩只怕早已知道他会武一事。那天他让邱池砚纵火恭亲王府,故意让恭亲王的死士知道而无所顾忌,只怕就是为了引出自己吧。 没错,那随后缠住恭亲王府死士的人是他的人。 人群中,萧少贤忽而感应到什么,蓦然回眸,望向高高的角隅,半开的窗户。淡蓝色窗帘掩映下,一个如梦似幻的倩影若隐若现。即便是看不见她的容颜,萧少贤却也感受到她眼中的悲哀以及伤痛。 他心里狠狠一痛,于身侧的手蓦然收紧,眼眸复杂而沉痛的望向那帷幔下的女子。眼前仿佛又出现她讥诮而哀伤的眼神。 “既已如此,你要怎样处置我,说吧,我绝无怨言。” 她那般坦然的看着他,清眸似水,仿若一汪碧湖清泉,却再也没有往日的含情脉脉,温柔缱绻。 他心中一痛,复杂的看着她。 “音儿…” 乔盼归淡淡别过脸,“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她嘴角浮现一缕自嘲跟凄凉。 “即便是死,也让我知道。我爱的人,到底是谁?” 萧少贤狠狠一震,低下了头,久久没有说话。 乔盼归凄然一笑,“罢了…” “我是已逝齐王之子。”就在乔盼归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萧少贤却突然抬起了头,说出一个让她震惊而意外的答案。 “你?”她瞪大了美目,眼神复杂。 萧少贤却微微笑着走过去,眼神悲哀,手指温柔的抚摸她的容颜。 乔盼归下意识的想躲,却在触及他眼里仿若集聚了万年的悲伤时顿住了,任由那只完美如艺术雕刻的手触摸上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也是到此时此刻,她才发觉,他细嫩若女子的手,却带着厚厚的茧。那是一个常年练剑的人才会有的。 心中又是一痛,到底是她太蠢,还是他的戏演得太好? “音儿…”萧少贤痴痴的看着她,眼神迷离。 乔盼归咬了咬唇,别开了头。 “你…有没有爱过我?”话刚出口她便是一愣,而后又自嘲的轻笑了起来。事到如今,问这些还有何意义? 萧少贤放在她脸上的手一顿,眼神复杂的低下了头。忽而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决然的背过身去。 “你走吧。” 乔盼归眼眸一震,看着他健硕却孤寂的背影,心中却有着淡淡的疼痛。 这一场纷争,这一场豪夺,这一场战争,牺牲的,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仅仅只是其中两颗微不足道的旗子而已,不是吗? 她深深看了眼萧少贤,而后转身,刚刚经历厮杀的皇宫,到处都是尸首,连空气中也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让她莫名的烦躁。她捂着胸口,努力克制心里那股烦闷恶心的感觉,脸色苍白的扶着门框慢慢离去。‘靖康之乱’随着萧霆轩邱池砚的叛变和萧少贤的身世大白已然落幕。接下来,萧霆轩以惊人的速度将涉及此乱的叛逆之臣彻底瓦解,将那些被恭亲王和赵临风幽禁的大臣也全都放了出来。 赵家满门抄斩,随其党羽全都斩首流放。至于恭亲王,自然逃不了一个‘死’字。只不过萧霆轩顾念他还带出自皇室宗亲,便答应给他一个全尸。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散发着阴冷的风和刺鼻的嗖味儿。恭亲王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此刻他正呆呆的站在天牢里唯一一个可以望向外界的窗口边。不过辰时,夏日的阳光却早早挣脱了厚重的黑暗帷幕,照见在世人面前。 活了大半辈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切的体会到被囚禁的滋味儿。他不由得想起日前被他关押在此的安亲王,不觉恍然失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天前他还威风的穿着明黄龙袍耀武扬威,低眉俯视跪倒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那是何等的威武和高傲。如今,他却穿得单薄,孤零零被关押在此。或许,还要忍受那些被他打压过的百官心中的怨恨怒骂。 他仰头叹息一声,闭了闭眼。争了半辈子,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呵呵,是命么?不,他从不信命。 耳边悠然响起一道温雅磁性的嗓音,“看来王叔在此倒是过的悠闲。” 恭亲王猛然睁开眸子,犀利的回望着踏着阶梯从容走过来的萧霆轩,以及他身边穿着一身深蓝色蟒袍的萧少贤。他目光暗了暗,而后又勾唇讽刺一笑。 “殿下果真非养尊处优之人,放着金玉辉煌的宫殿不住,偏偏要时常关顾这狭小阴暗的天牢。” 萧少贤眉眼一冷,刚欲上前呵斥,萧霆轩却伸手挡住了他,嘴角仍旧噙着淡淡笑意。 “本以为王叔习惯了前拥后簇的尊贵,却不想在这儿亦能这般神色泰然。八叔的适应能力,倒是令小侄佩服。”他招了招手,狱卒立刻就会意的端来两方普通的木椅。萧霆轩微一摆长袍,淡定的坐了下去。 瞧见他随意而自然的举动,恭亲王却是愣了愣,语气突然便有些怅然起来。 “你跟她真像。” 萧霆轩心知肚明恭亲王口中的这个‘她’是谁,他凤目微微淌出笑光。 “有一件事小侄一直很不解,不知今日王叔能否给小侄解惑?” 恭亲王抬眸便对上萧霆轩那一双熠熠闪闪的凤目,那双眼睛美丽至极,仿若含尽了世间芳华,令他恍然一诧。竟是下意识脱口道:“什么?” 萧霆轩微微一笑,“八叔身在富贵,荣华万千,为何要做这千人指万人骂的事情呢?”他端了白玉茶杯,优雅的品着雪山云翠,神态淡然自若,语气轻柔若风,淡得几乎听不见。 然,恭亲王却猛然缩了缩眼眶,微冷的目光掺杂着些许复杂。 “其实,我不想杀你的。你是她的儿子,我不想的…” 萧少贤剑眉皱了皱眉,萧霆轩凤目一晃,放下了茶杯。 “王叔回答不上来吗?”他微微一笑,“那么便让小侄来猜一猜。” 他边说边站了起来,手指微动,那把巨大的锁立刻脱落在地。 “殿下!”萧少贤一惊。下意识的移步挡在萧霆轩面前,以防恭亲王对他不利。 恭亲王却是眼眸微晃,嘴角噙起自嘲来。 “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少贤,你不用那么紧张。”他轻轻叹息一声,双手负立站在原地,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清然之气。看着萧少贤的目光也略微复杂。 “少贤…你母妃…” “住嘴!”萧少贤陡然怒喝一声,“你不配提起我母妃。”虽然恭亲王妃不是他的生母,但却是他的养母,又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他心中对恭亲王妃自是儒慕尊敬有加,断不可容忍辱之半分。 恭亲王一叹,“我只是想问,你母妃,她…她还好吗?” 萧少贤眸光微讶,继而不屑嗤笑道:“你不是从不关心她么,到如今又何苦惺惺作态?” 恭亲王目光黯淡,“你告诉她,我对不起她,她是个好女人,是我辜负了她。让她忘了我吧,好好的过下半辈子。” 萧少贤一怔,眼底流露出异光的光芒,冷声道:“别再一厢情愿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母妃惦念。” 恭亲王张了张嘴,只是苦笑一声。 “少贤,放过你大哥吧,这件事他毫不知情。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你大哥一直对你很好,不是吗?请你念在多年兄弟情义,放过他好不好?”他看着萧少贤,目光带着祈求。 萧少贤目光复杂,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少贤!”恭亲王在背后唤了一声,萧少贤脚步一顿,而后又走了出去。 “萧少珉早已于昨晚自刎谢罪,并放火烧了自己的屋子,尸骨全无。” 恭亲王目光微怔,而后脸上流露出喜悦来。少贤的言外之意他自然听得分明,少珉想必早已被他送出京城了。至于那一场大火,便是瞒天过海之计了。他回过头来看着萧霆轩,少贤当着萧霆轩便毫无顾忌的将这件事告诉他,分明是暗意此事萧霆轩早已知晓。 他沉默一会儿,忽而轻笑了起来。 “萧漠漓何其有幸,能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萧霆轩目光微敛,淡漠的看着恭亲王。 “王叔放着好好的王爷尊贵不做,非要去做那令人痛恨厌恶之事。这其中,有一份原因也是因为对父皇的嫉恨吧。” 恭亲王目光微沉,“你知道什么?” 萧霆轩微微淡笑着,手中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个卷轴。 “我只是偶然在王叔的书房里看见这一幅画,比较好奇而已。” 自萧霆轩拿出那幅画轴开始,恭亲王的脸色就变了。他急切的上前两步,就要去抢夺过来。 “还给我。” 萧霆轩身影悠的一闪,躲过了他的袭击,衣摆带起的风将牢门碰的一声关住了。同一时间,他手中的画也展开而来,画中景物彻底暴露在恭亲王面前。 恭亲王双手抓着铁栏杆,神色怔然而痛楚的看着那幅画。那是一个女子的仕女图,画中女子倾国绝色,让人望之失魂。 “这,便是王叔心中最真实的目的吧。”萧霆轩手指微微收紧,淡然的凤目也微冷。 “你觊觎母后美貌,追杀父皇,妄图取而代之。” 恭亲王眼眸一紧,却见萧霆轩面色已淡去了清淡之色,凤目暗沉,幽冷的光浮现眼底。 他蓦然轻轻笑了起来,干脆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你母后那样的女人,世上鲜有男子不动心。”这便是承认了。 萧霆轩挑眉,倒是不太意外,嘴角却浮现一缕讥诮。 “你贪恋权位,母后,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而已。” 恭亲王沉默不语,萧霆轩又道:“王婶对你一往情深,你却不知珍惜而转恋他人之妻,不惜伙同逆贼扰乱朝纲,这,便是你所谓的大义和忠孝?” 恭亲王冷睨着眉目,嗤笑一声。 “萧明景(元倾帝之父康嘉帝)当初也不是杀兄弑父才夺得皇位,若非祖父心软念及兄弟之情,又何来今日的萧漠漓?” 萧霆轩目光静默,恭亲王又道:“再说,自古嫡庶有别,长幼尊卑。他既非嫡,又非长,凭什么做这个天下之君?这样算起来,他这个皇位不也不明不实么?” “先帝早已封皇祖母为凤仪皇后。”萧霆轩表情淡漠,“何况自太祖帝起,皇位传承从来立贤不立长。先帝圣明决断,自然可当明主。父皇统一四方,恩科免税,更是千古一帝,如何当不得天下之主?” 恭亲王眼神轻蔑,“统一四方?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笑声穿透了整个天牢。 “无忧城可至今独立,何来的统一?” 萧霆轩凤目微敛,走近一步。明明仍旧是淡漠无痕的表情,可却无端端给恭亲王造成一种莫名的压力与迫力,让他不觉止了笑容。有些戒备的看着他,萧霆轩却是淡淡一笑。 “无忧城至今独立,不也有王叔你的一份功劳么?” 恭亲王脸色一变,又听得萧霆轩淡淡道:“你里通欧阳痕推出一个凤天歌让母后和父皇先后出宫,然后再伙同赵临风侵占皇城,自立为帝。王叔,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目光略带了丝怜悯的看向恭亲王,“想必你如今也知道赵临风的身世了吧,他不过把你当做一块踏脚石而已。而你,却一步步步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尚未自知。若非父皇早有谋算,你可知就凭你今日之举就可让欧阳痕乘虚而入,吞并大倾。如此,你便是千古罪人。” 恭亲王脸色一变再变,到最后已然冷汗涔涔。 “你—” 萧霆轩却默然转身,语气竟是出奇的轻柔。 “或者,今日的结局你早已料到,你不是父皇的对手。只不过你心里仍然存在着一种变态的侥幸,便是希望父皇败在其他人手上对吗?” 恭亲王脸皮抽动,有些狼狈的别过脸。 “我今日来只是想要告诉你,无忧城迟早都会回归大倾版图。你的希望,迟早会落空。” 恭亲王眯眼看着他,忽而露出一抹阴测森寒的笑容。 “我死没关系,不是还有你给本王陪葬么?哈哈哈…萧霆轩,你说的没错,我斗不过萧漠漓,可你,却也逃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哈哈哈哈…” 萧霆轩漠然回首,眼神带着锋利。 “连你也知道?” 恭亲王讥笑的看着他,“当然,我为何不能知道?”他突然诡异的凑近他,“当年萧子秋抓了你母后,给她下忘忧蛊。而你,自出生便身体瘦弱,若非你母后日日以血入药,你早就死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体内的蛊并未完全解除,你喝了她的血,便是中了蛊,焉能长命?哈哈哈…我是不如萧漠漓,可他的儿子却迟早都会给我陪葬,我又有何惧?哈哈…”他似乎得到了发泄,疯狂的大笑起来。 萧霆轩看着他,眼神悲悯而同情。 “二伯同样对母后一往情深,他虽得不到母后的心,却得到了母后的尊重。这,便是你们之间的差距。” 恭亲王笑声戛然而止,萧霆轩却已翩然而去。衣摆飘过,那幅画颓然落地,晨曦日光穿透细小的窗口照射进来,画中女子那倾国绝世的面容,赫然便是皇后。 门口,一个黑影悄然闪过。 出了天牢,早已等候多时的萧少贤便迎了上来。 “殿下!” 萧霆轩蹙了蹙眉,“你方才一直守在这儿?” “是。” 萧霆轩眉头皱得更深,“你没察觉到有人来过?”他心中隐隐滑过不安,方才他突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 萧少贤微讶,“不曾。”他皱了皱眉,“殿下可是发现了不妥?” 萧霆轩半阖着眸子,摇了摇头。 “罢了,许是我的错觉吧。” 萧少贤没再说什么,远处,一袭蓝色云纹蟒袍的安亲王却急急走来。 “轩儿。” 萧霆轩上前一步,“八叔,出了何事?” 安亲王眉眼凝重,“我刚刚收到消息,皇兄和皇嫂已经重逢,可却遭到了大量神秘人的暗杀。”他目光幽暗冷沉下来,“据探子查来的结果,确定这些人是赵临风暗自培养的一批死士,比之恭亲王府的死士还要厉害十倍。兰陵王将自己的亲兵全都调了过来,可是仍旧全军覆没。朱雀四人全都受了重伤,寒焰…”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沉重。 “寒焰为保护皇嫂被杀。” 萧霆轩瞳眸一震,怒从心起。他千算万算,却抵不过欧阳痕和赵临风两厢合谋。寒焰死了,娘,该很伤心吧。 “八叔,我…” 安亲王挥了挥手,已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知道你放心不下皇兄和皇嫂,罢了,我啊,就是个劳苦的命。得,去吧,皇宫这里我替你守着。实在不行,不还有凌绝殇那厮吗。他悠闲了这么多日子,也该辛苦辛苦了。” 萧霆轩欣慰一笑,眼带感激之色。 “如此就劳烦八叔了。” “殿下!” 一直没说话的萧少贤却突然唤了一声。 萧霆轩回过头来,眼中已有了然之色。 “你跟我一起去吧。” 萧少贤目光一亮,双手抱拳。 “谢殿下。” “别说那么多了,轩儿,如今凤天歌的噬魂诀已然练到最后一重,意识不清,神情癫狂了。皇嫂又…”他似突然想到什么,陡然顿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复又道:“你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萧霆轩凤目淡淡飘过安亲王,方才分明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无奈。 他眼睫颤动,薄唇轻扯。 “好。” 一阵风起,卷起一地尘沙,淹没了几人远去的身影。躲在石柱背后的人这才走了出来,看着那个飘然远去的男子,眸子中溢满了痛苦和怜惜。放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心,似被扎了般的疼痛。 原来,萧霆轩隐瞒她的,便是这件事么。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八章 终结 叛乱来得快去得也快,萧霆轩在瓦解恭亲王和赵临风等人的所有党羽后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稳定了动荡的朝堂,其速度之快、狠、绝,丝毫不亚于其父元倾帝当年平定两次宫乱之后瓦解的四大家族,更是让原本就对这个自幼便以神童著称的太子心中敬畏与欣赏。 皇上和皇后如今处境不佳,萧霆轩在安排好所有事后便准备动身去和州。 这一晚,夜明星稀,凌汐涵刚沐浴完靠在贵妃榻上发着呆。忽见窗外人影一闪,接着便听到那温雅磁性的嗓音于静夜中响起。 “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她抬眸,萧霆轩已然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坐到了她面前。 凌汐涵看着他含笑的凤目,心中却陡然划过一阵钝痛。她忽而伸出双臂,抱住了萧霆轩,闭上眼睛,喃喃唤了一声。 “轩…”那一声呼唤低若蚊蚋,却饱含了浓浓的深情与心痛,在萧霆轩耳膜嗡嗡作响,在他心底炸开。原本就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呆愣的他更是因这一声温柔至极又痛苦至极的呼唤而双眸紧缩,眼底满是怜惜与疼痛。 他伸出手抱住她,一手温柔的抚摸着她光滑如锦缎的黑发,嘴角勾起柔悦的笑意。 “怎么了?” 凌汐涵咬着唇,没有说话,眼中却藏着浓浓的悲痛与心伤。 萧霆轩隐隐察觉到什么,心也微微下沉,抱着凌汐涵的手也紧了紧。 “丫头…” 凌汐涵身体猛然僵直,心口窒息般的疼痛袭来,让她喉咙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突然伸出手,欲抓住萧霆轩的脉搏,却被萧霆轩淡淡的阻止了。 “丫头,别…”他松开她,凤目忧伤的看着她,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与疼痛。原来今早在天牢外他的感觉没有错,那个熟悉的气息是她。也只有她靠近,他才不会有防备。那么,恭亲王与他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吧。她知道了,知道他身中蛊毒,命不久矣了… 他忽而全身冰凉起来,彻骨的疼痛将他淹埋。想到母亲慈爱哀痛的眼神,想到那个他不愿面对却迟早会发生的结果。他的心不禁一阵紧缩,痛得他几乎窒息。那种痛比起幼年第一次他蛊毒发作之时还要痛苦千百倍,那种痛是从身体连接到心,传播到灵魂。蛊毒发作会让他痛不欲生,但心中的痛,却让他生不如死。尤其是,想到某一天,想到那件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凌汐涵看着他,眼神怔怔的,有着受伤,也有着心痛。她一直就觉得萧霆轩隐瞒了她什么事,却不想,原来他竟承受着这般痛苦么? 萧霆轩摇摇头,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月色的银辉洒下来,将他单薄的身影在地上拉出孤独寂寥的影子。 “我一直没告诉你,母后的血,含着蛊毒。”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凌汐涵听得却是更加心痛。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没有办法么?”她精通蛊术,却为何没有发现萧霆轩体内种植着蛊毒呢? 像似猜出她心中所想一般,萧霆轩淡淡一笑。 “那蛊本便是种植在娘身体里,当年娘为了调节我的身体,虽说后来蛊虫引出,余毒却未清散。”他仰头,对月叹息一声,声音有些苦涩,也有些自嘲。 “蛊毒本就极其阴狠诡异,若经过再三移至,毒性加强数倍不止。”他闭了闭眼,藏在宽大袖摆下的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努力压抑克制着什么一般。 “我体内的蛊毒早已经被父皇和娘合力压制住,所以即便精通此道的你,也察觉不出丝毫异样来。” 凌汐涵垂了垂眼眸,复又抬眸。 “告诉我,要怎么才能祛除你体内的蛊?” 萧霆轩侧过头来,看着她晶亮若星子的眸子含着期待和担忧,心中又是一阵绞痛。他忽然伸手将她榄进怀里,声音低柔。 “丫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眼泪么?”问出这句话他自己便觉得好笑,什么时候,他也会这般在意一个女子对他是否眷念情深?可是看到她明若朗月的眼,他却下意识问出了这个问题,心中还有些期待她的答案。 “你浑说什么?”哪知凌汐涵听他滑落便怒目而视,大声吼道:“萧霆轩,你给我记住,你要是敢死在我前面,我就是去阎罗殿也要把你揪出来,然后…”她骂着骂着就哽咽了,到最后忍不住哭出了声。却用拳头拍打着他的胸膛,口中不停骂着。 “萧霆轩,你这个混蛋,你个大混蛋,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你…” “别哭。”萧霆轩心中揪疼,怜惜的为她擦干泪水,轻叹一声,复又将她抱进怀里。 “我不把你放在心上,还能将谁放在心上呢?” 凌汐涵一愣,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哽咽着说道:“才不信你的鬼话?”话虽如此,可她却没有推开萧霆轩。 萧霆轩嘴角苦涩,半闭了眸子,声音轻柔而沉重。 “丫头,若真有那一天…”他眼眸怔怔的看向窗外,有些空洞和迷茫。 “忘记我吧。” 凌汐涵一颤,死死咬住唇瓣,幽怨而愤怒的推开他。 “萧霆轩!” 萧霆轩被她那如雷一吼给震住了,有些怔愣的看着此刻眼眸哀伤自嘲的凌汐涵,心中忽而一阵慌乱,伸出手便要去拉她。 “丫头,你听我说。” “说什么?”凌汐涵躲过他的触碰,声音出奇的安静。那双明若秋瞳的眼睛清澈如水,却也承载着浓浓的痛意与寒意。 “早知道有今日,你又为何要来招惹我?到现在,又为何要对我说这种话?萧霆轩,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萧霆轩眼眸一紧,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之色。 “不是,我…”他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凌汐涵正泪眼朦胧,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惜和复杂。 “那是什么?”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如重锤般锤在了萧霆轩心口上,疼痛不期而至。 “我…”他摇摇头,“其实…并非无解的。”他垂下的眸子略过一缕极深的复杂,其实他本不想告诉她的,只是… “你说什么?”凌汐涵犹如行走在沙漠之中找到了一缕阳光,眼眸亮了起来,急切的走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萧霆轩心头更是难受,如鲠在喉,竟似吐不出一个字来。对视了半晌,他苦笑一声。或许正如她所说,他一开始便不该接近她,更不该爱上她。那样的话,也就不会舍不得,不会眷念… 他闭了闭眼,娘,你让我该怎么办?丫头,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凌汐涵等本就痛怒交加,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中更是焦急,忍不住大声催促。 “萧霆轩,你倒是说话啊。” “我…”他张了张嘴嘴,忽而轻笑了起来。 “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凌汐涵皱眉,“什么契机?” 萧霆轩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眼底有着凌汐涵不解的无奈痛惜。他伸手抚摸着凌汐涵的发丝,眼神有些飘忽,近乎喃喃自语着说道:“丫头,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坚决。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哪怕,代价是他的生命,他也不会伤害她的。因为,他舍不得。 凌汐涵忽而觉得鼻子泛酸,心里那股郁结之气莫名的就消散了。她不知道萧霆轩为何要屡次强调不会伤害她,但,她相信他。相信他既然说会有契机,那么就一定会有。她心中隐隐察觉到,萧霆轩口中的契机似乎与她有关。脑海当中突然又响起欧阳宸对她说过的话来。 “不要爱上萧霆轩,他是无心的。” 她闭了闭眼,让混乱的思绪归于平静,心中却有些沉重。欧阳宸知道什么?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欧阳宸为何要接近她。他到底有何目的?她绝不相信欧阳宸是真的爱上她了。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罢了,不去想这些。 萧霆轩见她眉目间萦绕着疲惫,怜惜的将她拥入怀中。 “明天我要去和州。” 凌汐涵身体一怔,抬起眼来看着他,目光坚定。 “我要跟你一起去。” 萧霆轩笑了笑,“你不管你的商业帝国了吗?” “不是有二姐吗,用不着我担心。”对于凌汐晴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 萧霆轩无奈的摇摇头,“怎的如此惫懒。” 凌汐眼双眼一瞪,“要你管!” 萧霆轩眼里浮现宠溺之色,“此次和州之行,甚是危险。”他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凌汐涵扬眉,“你以为我会怕?” 萧霆轩叹息一声,“这世上有让你害怕的事么?” “那不就得了。”凌汐涵翻了个白眼,又皱了皱眉。 “那凤天歌真的那么厉害么?连皇上和皇后连手竟也不是对手吗?” 萧霆轩眼帘垂下,凤目含了丝忧色。 “我最担心的,是娘的病。” 凌汐涵心中一动,皇后早年便有病疾。萧霆轩也说过,皇后这些年一直在靠药物续命。她本是学医的,自然知道,久病之人不宜出门,更遑论还要在江湖上去搅合那些打打杀杀了。上次皇后受伤,安亲王眼中的担忧没有逃过她的眼。本就时日无多,又受了内伤,那皇后… 她抬眸,见萧霆轩沐浴在月光下的容颜清冷如霜,眼里再不复从前的轻笑淡然,而是淡淡的愁,深深的忧。 她不禁放软的声音,“别担心了,我们明日就起程去和州。” 萧霆轩回眸看她,见她眼中承载着怜惜心疼之色,便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嗯” 弯月藏钩,如水清凉。晚风过处,海棠花偏偏落地,洒落了一地芬芳。枝桠斜射在地上的斑驳树影将一个修长的身影衬得越发悠长而冷清。 落天祥站在树前,玄衣纷飞,青丝如墨,刚硬的脸部线条上镶嵌着精致儒雅的五官。这般矛盾的结合,却并不显得怪异,反而多了几分独特的韵味,更显与众不同的气质。 他看着远处因朦胧烛光而映照在碧纱窗纸上相拥的两个影子,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 似乎,他永远都只能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凝望她的背影。似乎,他只能在她眼里看见他的影子,而不是心里。 为什么,每次当他想要鼓起勇气像她表白的时候,总是会看见她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是否,他们相遇得晚,注定今生有缘无分? 他闭了闭眼,不禁喟然长叹一声。 情之一字,肝肠欲裂,却又蚀骨心魂。 到底,他该怎么办?就此放弃吗?不,绝不可能。他忘不了,更放不下。 忽而想到什么,他猛然睁开了眸子,清明的目光犀利如刀锋。他决然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天际蒙蒙亮时,一匹快马终于停在了山脚下。落天祥勒住马缰,眯了眯眼看向绵延的阶梯。那阶梯尽头,树木葱郁下隐隐而现寺庙一隅。 他翻身下马,而后上了山。迎接他的仍旧是上次那个小沙弥,他似乎早就知道落天祥回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此刻见到他,便上前作揖。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来了。” 落天祥眼里浮现一缕微诧,“小师傅知道我要来?” 那小沙弥微微一笑,笑容干净而温和。 “师祖于三日前曾让师兄传来话,说落施主近日必定登门拜访,果真如此。” 落天祥眼中一亮,“了空大师已经出关了吗?”了空每次闭关不都是一年吗? 小沙弥笑着摇摇头,“非也,师祖并未出关。” “那为何?”落天祥皱眉,心中疑惑。 小沙弥仍旧一脸笑意,只是眼神却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师祖让弟子转告施主,缘来缘去,缘聚缘散。世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施主本是玲珑慧黠之人,颇具我佛慧根。只是施主如今被红尘所累,若不脱离红尘苦海,只怕一生都将为情所苦。”他眼中含了丝悲悯之色,劝道:“师祖既是与我佛有缘,不若遁入空门。以施主灵根,日后必会学有所成,流芳百世。” 落天祥闻言却是扬眉而笑,“小师父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我乃世俗凡人,既舍不得人世间的悲欢喜乐,也受不得清规戒律。我心有杂念,遁入空门只怕会有碍了空大师颜面。我还是继续做红尘俗人罢了。” 小沙弥微微叹息一声,“施主执念太深,日后只会害了自己。” 落天祥眼神一闪,抬眸笑道:“多谢小师傅金玉良言。”他抱了抱拳,又道:“既然了空大师还未出关,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吧。”他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离开了宝华寺。 那小沙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划过一抹叹息。 “冤孽啊…”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二十九章 斩情丝 烈日照耀下的池水,晶莹透澈;微风吹来,水光潋滟,碧波粼粼。整个水面犹如一挂水晶做成的帘子,被风吹得泛起微波,在荡漾着的水波下则是随之晃动的楼台倒影,极其美妙绝伦。绿树阴浓,楼台倒影,池塘水波,满架蔷薇,构成了一幅色彩鲜丽,情调清和的图画。 站在静心湖边,凌汐涵独自坐在凉亭之中,水眸静静注视着碧波荡漾,杨柳依依,眼中若有所思。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眼睫低垂,淡淡道:“睿亲王府刚觅逢大乱,此刻人心未稳,睿亲王已经致仕,身为睿亲王继承人的你,却还有闲心情在这儿看风景?” 她缓缓回眸,看着负手而立的男子。美如冠玉,眼若星辰,玉冠束发,蓝袍加身,银色腰带旁系着一枚绣竹叶的璎珞。长身玉立,丰神玉朗,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摸样,足以令无数闺中女子倾心。 这亭子不大,四面围着白玉栏杆,两边有轻纱垂下,湖岸边的风景若隐若现,清风过处,碧波荡漾。中间设有一方用白玉打造的圆 桌,周围并有两个玉石凳。此刻萧铭澜就站在圆桌旁,深邃漆黑的眸子若一汪幽谭,定定的注视着凌汐涵。 “你要去和州?” 凌汐涵淡淡移开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对。” 萧铭澜放在身后的手悄然紧握,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你们…”他挣扎着,最后仿若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眼眸无力而哀伤。 “为什么是他?”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自己只伤害了她一次,她便不给他机会了呢? 凌汐涵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见他眼神悲凉痛楚,隐有压抑的深情弥漫。她心中微怔,轻叹一声。 “萧铭澜,你我,从不是一类人。” “为什么?”萧铭澜忽而激动起来,他上前几步,紧紧抓住凌汐涵的肩膀,痛苦的看着她。 “就因为我曾伤害了你,你便移情别恋?” 凌汐涵目光冷了下来,拍开他的手。 “移情别恋?”她嘴角含了丝讥讽,“从未有情,何来移情之说?” 萧铭澜脸色微微发白,凌汐涵目光默然冷清。 “萧铭澜,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痴傻愚蠢的凌汐涵了,那个曾经对你一往情深的凌汐涵早在你多年的无视之下死去了。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吗?你不是很讨厌曾经的我么,现在又何必再来苦苦纠缠?”她说话毫不留情,直将萧铭澜伤得体无完肤。 “至于现在,我心里有什么人,似乎跟你没有关系吧。” 萧铭澜呼吸一滞,目光钝痛。 “你…爱上萧霆轩了?” 凌汐涵转过身,并没有回答他。 这番默认的态度,更是让萧铭澜心如刀绞。他艰难的抬起脚步,一步步走过去,站到她面前,目光深情而凄凉的与她对视。 “为何无视我?” 凌汐涵一怔,萧铭澜苦笑一声,嘴角凄然。 “如果是因为我曾经抛弃你,让你受辱于众。那么,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请你不要用这样漠然无谓的眼神看着我,好吗?” 凌汐涵怔怔的看着他,眼前的他仍旧俊美绝伦,可却早已没有了当日的冷傲决然。全身上下散发着悲凉的气息,往日冷冽的眼神也满是憔悴和伤痛。全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华,潇洒冷漠。 这还是他吗?还是她记忆之中那个冷傲的萧铭澜吗?她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脑海中一幅幅画面交错闪过,初入异世,萧铭澜给予她的便只有冷然而厌恶的目光。自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她便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莫名的厌恶和不屑。曾经她发誓要萧铭澜为对她所做过的一切后悔,要让他为践踏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心致使她冤死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后来,她成功了。 那一日他到忠义王府来给她道歉,在遭到她无视和不屑的目光中失落离去。 琼华宴上,他当众求娶她却遭到她无情拒绝后的痛苦黯然。 睿亲王府赏花会上,他在她翩然绝美的舞姿中迷失了心魂。 …… 她知道,萧铭澜早已为她动心情迷。而这,也是她最初的目的。 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自大狂妄将所有女子视同无物的男人来说。要报复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那个曾经厌恶自己到极致的他疯狂的爱上自己,然后再将他狠狠的弃如敝屣。那样的报复,才会让他刻骨铭心。 现在,她做到了,萧铭澜真的爱上她了。她原本应该感到报复后的愉悦快感的,可是此刻面对失魂落魄的萧铭澜,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些同情他。 其实,萧铭澜并不是那么坏的。至少,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想到此,她不禁淡去了眼中冷色,语气也不若之前那么冰冷。 “萧铭澜,我曾经非常讨厌你,恨不得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感受一下被人嘲笑的屈辱,因为你曾那样践踏一个纯真少女的真心。你知道吗?那样的你,真的很可恶,也让人讨厌和鄙视。”她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愤怒的意味,却让萧铭澜一颗心渐渐下沉。 “可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不讨厌你了,真的。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的无情,换来了我的重生。”她忽而微微一笑,如春花般灿烂,绚丽而迷乱了萧铭澜的眼。 “或者,我应该感激你的。” “涵儿…”萧铭澜声音嘶哑,包含痛楚深情的唤了一声。 凌汐涵半阖着美目,感受着温柔的风拂过脸颊的柔软,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铭澜,忘记我吧,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话到此,便是彻底绝了萧铭澜的念想了。她凌汐涵从来都不是婆婆妈妈藕断丝连的人,何况曾经恋慕萧铭澜的人并不是她。 当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前,凌汐涵突然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报复极其幼稚跟可笑。 其实何必呢?她如愿的看到萧铭澜痛不欲生的摸样了,可是她开心吗?不,她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有了情,有了爱,所以对所有事物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了。 对待感情,我们不应该自私狭隘,不应心存报复嫉恨。爱情是神圣而纯洁的,它值得所有人真诚而纯粹的去珍视守护。任何的打击报复,都是对爱情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所以如今,她学会了饶恕。饶恕爱,宽恕那些在爱情中迷途的羔羊。 起风了,湖岸两旁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开得绚烂而迷人。像极了曾经她脸颊上灿烂而纯真的笑容,萧铭澜不禁微眯了眼。 看着此刻决然离去的凌汐涵,他心中被疼痛填满。 曾经也有一个笑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可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个笑容,却成为他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他每日每夜绝望的歌唱。 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她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他命途中最美的点缀,凡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他眼前,汨汨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 曾经,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存著,它就干涸;如果它生长,它就慢慢凋零。便是再唯美的爱情也掺杂着悲伤,再凄美的故事也有结局,就如同如今的他,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注定就要伤自己!这份爱该不该放手呢? 涵儿,其实你不明白。我没有奢望,我只要你快乐,不要哀伤。 一见倾心爱无悔,为卿痴狂为卿醉。怎奈佳人本无意,我心已死坠轮回。 呵呵,萧铭澜自嘲的退后几步,形容狼狈憔悴。他扶着栏杆,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 抱郁思,独倚望远忧,苦寻十载迷踪影,含情脉脉情悠悠,肠断思念中。 哀叹声声痛饮中,酒醉醒来愁未醒,红颜知己去何处,忆当初,伤流景,往事悠悠记心中。 肠断相思岁岁同。事世情缘梦难通。满山烟雨桔花白,无尽相思夜夜风。 春去百花暗自悲,红叶何忍花骨埋。孤月凄凉断肠处,阵阵秋霜往昔别。牡丹心碎啼花泪,泪洒秋风送香魂。问君可有怜花意,莫等香消玉殒化云烟。 他闭了闭眼,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既已失心,如何忘却? 七月有着莫名的伤感,如同夏日明亮却又孤寂的月,漫无边际的伤感,延续至久远的大地。 世界很小,让我遇见你,苍天骗我,让我失去你,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以我祈求再还你一个拥抱。可是如今,你已经华丽转身,那已经成为我永恒而绝望的奢望。 走出八角廊柱亭,凌汐涵回眸而望,立在亭中那一抹孤单寂寞的身影散发着于此季节截然相反的悲伤寂寥,令人见之动容。 她心中不觉叹息一声,看着空中高挂的烈日,微微闭了闭眼。 萧铭澜,你来得太迟了。 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温情的凤目。心中不觉一片柔软。 “轩。” 萧霆轩微笑的走过来,亲昵而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走吧。” “嗯” 他们并肩离去,那么和谐的温柔幸福,刺痛了谁的眼? 临街的凤仙居二楼雅间之内,一墨衣男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便看见那常年一脸冷然孤傲的女子,此刻在那白衣男子身边,一脸温柔的笑。 他蓦然瞳孔紧缩,眼底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凌寒之意。 “公子。”千云平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欧阳宸眸光一晃,语调淡然冷清。 “何事?” “王爷调动了所有黄金卫,赶赴和州。” 欧阳宸眼眸立刻冷了下来,眼底闪过复杂之色。握着扇柄的手也微微一紧。 “四大家族长老已经被王爷控制,交出了兵权。”千云说到这儿抬起头来,“公子,您在京都逗留太久了。” 欧阳宸目光冷冽如刀,“千云,你逾越了。”仍旧淡然无波的声音,却含着莫名的压力和冷意。 千云陡然单膝跪地,“公子,大业为重。” 欧阳宸眼神越发寒冷,手中玉扇忽而打开,巨大的真气打在了千云身上。 “公子…”千云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发白的捂着胸口,仍是说道:“血凤的光芒越来越淡,无忧城…再不若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了。纵然公子责怪,属下也不得不说。王爷一心在皇后身上,根本不理会无忧城的存亡…咳咳…如果公子您再为儿女私情而置祖宗家业于不顾,只会让众位将军寒心,也会让无忧城的百姓失望。” 他抬起头来,苍白的面容掩藏不了坚毅之色。 “公子,眼下之计,必须尽快开启血凤,才能…” “闭嘴!”欧阳宸蓦然冷喝一声,眼神从未有过的冷冽森寒。 “公子!”千云心中悲凉,“您难道忘记了这些年的努力了吗?” 欧阳宸浑身一震,眼底略过复杂的光。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欧阳含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大哥,千云说的对,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此刻的她早已没有当日对萧霆轩的疯狂痴恋,绝美的容颜也没有了往日故作的柔弱骄矜,而是一脸冷漠沉凝,眼神也由楚楚可怜化为了漠然无谓。 欧阳宸看着她,目光暗沉微凉。 欧阳含烟表情淡漠而清冷,根本无惧于欧阳宸探究的眼神。 “哥,我都可以放下,难道你不可以吗?”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若晨曦雾雨朦胧的迷茫。 欧阳宸眯了眯眼,忽而扬唇轻笑起来,手中玉骨折扇打开,轻轻摇晃着,声音懒散而淡然。 “唔,含烟如今确实懂事了。” 欧阳含烟眼眸微闪,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她心里总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惧意。因此在面对他的时候,欧阳含烟更加小心翼翼。 她低垂着头,“从前含烟不懂事,劳哥哥操心,以后含烟不会再给哥哥添麻烦了。”她眼神微暗,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坚毅之色。 “含烟是无忧城的人,身上流着欧阳家的血液,自当一切以欧阳家族为先,断不会如从前那般骄纵狂妄,肆意而为。”她明着是向欧阳宸表明效忠无忧城的决心,实则是在提醒欧阳宸,身为欧阳家的血脉,一切当以无忧城为重。 欧阳宸目光淡然含笑,“嗯,你明白就好。” 他目光淡淡略过千云因为受伤而苍白的容颜,声音淡漠温凉。 “下去疗伤吧。” “公子?”千云愕然抬头,又惊又喜。 欧阳宸却将目光重新移向窗外,“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千云心神一凛,沉声道:“是。”他站起来,捂着胸口走了出去。却在门口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夜澜依,他不由诧异。 “夜姑娘?” 夜澜依见他脸色苍白,嘴角犹带一丝血迹,蹙了蹙眉。 “是公子伤了你?” 千云早已恢复冷漠的表情,“夜姑娘找公子可是有要事?”他口气不算粗鲁,但绝算不上温和。 夜澜依挑了挑眉,却没有生气。 “郡主也在?” 千云淡淡睨视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夜澜依沉吟一会儿,复又笑道:“既然如此,郡主只怕有要事与公子相商,我就进去打扰了。”她看了眼半掩的门扉,里面茶香寥寥,隐隐约约见到那墨衣男子静静站在窗前,凝神遥望远方景物。也不过一瞬,她便转身而去。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章 绝世之战 经过七天的快马加鞭,凌汐涵和萧霆轩终于来到了临州与沧州的交界处——玉狼山。 玉狼山并非是一座山,准确的说,应该是连绵不断的一片山脉。清晨雾气朦胧,远远望去,便只看见白雾萦绕,雾气掩盖下的山脉葱郁隐隐而现。山脉北边临着一条汪洋大海,海水若碧波蓝天,清澈见底。若是在秋日的早晨,极目远眺,便可见湖光山色,青山绿水,接天一线,绝妙得美轮美奂。 前日萧霆轩收到线报,凤天歌残杀武林同道,嗜血残狠,其行为早已触怒了所有人的底线。皇后率武林同道群起而攻之,地点就在这玉狼山。 凌汐涵和萧霆轩同乘一匹快马,远远的就见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俯瞰足下,白云弥漫,环观群峰,云雾缭绕,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似朵朵芙蓉出水。而在这一片风景优渥的景象却被刀剑碰撞以及厮杀哀嚎声音打破。她心中微沉,只怕这情景不妙啊。 萧霆轩同样心情沉重,眼神幽暗,藏着浓浓的担忧。 近了,只见那青山绿水处,满地尸骸,血腥遍布。凤天歌一头白发如雪,眼神血红阴冷的看着周围几个将他包围的武林人士。他们个个面色苍白,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满脸的戒备。 而不远处,皇后正靠坐在地上,似乎受了伤,那张蝴蝶型的面具也早已掉落,露出绝美而苍白的容颜。元倾帝揽住她的腰身,目光泛着担忧,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碧影和兰陵王也受了重伤,捂着胸口倒在一边。地上躺着的尸体不仅仅有武林中人,还有许多穿着铁甲的侍卫。他们的长相略微粗犷,皮肤也不似中原人的白皙,而是泛着健康的小麦色泽。 凌汐涵一眼便可以猜到,这些人乃是兰陵王的手下。 萧霆轩见到这一幕,脸色早已沉了下来。他带着凌汐涵飞身下马,急速跑了过去。 “娘。”他蹲在皇后身边,一双凤眸担忧的看着她。 “轩儿?”皇后凤目微睁,似有些诧异,而后又急道:“你不在皇宫,怎么跑这儿来了?” “娘…”萧霆轩抓住她的手,凤目里含着怜惜之色。 “娘,你受伤了。” 皇后一怔,目光落在凌汐涵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涵儿,你也来了?” 凌汐涵看着她,目光却有些复杂。 “四妹。” 耳边忽而响起一个清越的女音,凌汐涵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凌汐舞一袭桃红绣牡丹百褶裙,面若芙蕖,眼眸轻灵如水,绝色如画的容颜含着淡淡的笑容,正温暖的看着自己。 她心中一动,喉咙一咔,却生生将‘大姐’两个字给卡住了。 凌汐舞是忠义王的长女,终有一天会归入宗谱的。她比凌泓还大,凌汐涵便应该唤她一声大姐。而其余几人,便依次递减。排到凌汐涵这儿,可不正是四姑娘么? 她不禁哂然一笑,看着凌汐舞柔和的面容,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温暖。 “大姐,你怎么在这儿?” 闻得这一声‘大姐’,凌汐舞双眸一亮,眼底几乎含了热泪看着她。她自幼便跟着母亲闯荡江湖,从来都没见过父亲。小时候她每每问起,母亲就会立刻脸色铁青,神情仇恨而愤怒。那样的眼神,仿若要将这个世界撕裂一般,让她心中畏惧。从此她便不再提及父亲两个字,可是纵然如此,她心里仍旧还是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 终于有一天,母亲终于告知了她的身世。原来她的父亲竟然是忠义王,皇上的表兄弟,大倾国唯一的铁帽子王。原来,她竟然有一个这么高贵的身份。尽管,她只能算庶出。 那一日见到凌汐涵,她从内心里感到一丝因着血缘关系的亲切。何况她本就非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碍着母亲的缘故,才去刺杀皇后的。这些日子,皇后却并没有怪罪于她,反而对她异常亲和慈爱,就像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她时常在想,有那样温柔眼神的女人,会是母亲说的那样嫉恨善妒的女人吗? 不,不会,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辈的恩怨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她又何苦执著呢?是以如今见了凌汐涵,她心中不觉欣喜温暖,却又担心她因着之前的行为而厌恶自己,心中便有些担心和惶然。如今听她叫自己大姐,那声音虽然很淡,但是却犹如一股清泉流淌过她的心扉,温暖沁人。她脸上不由得就带了笑意。 “我…母亲病逝了,皇后娘娘怜惜我,就让我跟在身边。”她眼中闪过黯然,不管钱氏如何,终究是她的生母。 凌汐涵听了也是一阵叹息,脑海中涌现那日见钱氏的情景。其实,钱氏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他父王年轻时处处留情,伤了可不止钱是一个女人。对于这一点,凌汐涵也只叹这封建制度的可恶了。 她伸手拍了拍凌汐舞的肩膀,安慰道:“大姐,节哀顺变。” 凌汐舞张了张嘴,就见萧霆轩已经站了起来,对凌汐涵说道:“丫头,现在可不是你们表演姐妹情深的时候。” 厄?凌汐涵一愣,见萧霆轩含笑的凤目自她脸上移开,触及到凤天歌满脸阴骇的容颜时,立刻凝结成冰。 “他看起来似乎入魔了。”凌汐涵收敛了心中波动,眼神凝重的说道。 萧霆轩凤目半阖,“噬魂诀练至最后一层,便忘心忘情,脑海中只余一片杀戮。”就在他们对话的空档,原本围在凤天歌周围的几个武林人士再一次向凤天歌发起攻击。萧霆轩赶紧抱着凌汐涵后退,避免战斗的众人散发出的真气伤到她。 “有什么办法可以制住他?”凌汐涵眼神更加沉重。 萧霆轩眼睫垂下,置于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沉默着没有说话。 “轩?”凌汐涵疑惑的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他。 忽听得几声惨叫响起,整个大地似乎都震了震。她陡然回头望去,便见凤天歌双手聚集一团巨大的黑色光球,如同墨黑的夜色,将那些飞身而上的武林人士困在半空中。那些人忍受不住痛楚,个个哀声厮嚎起来。凤天歌眼神冷冽如地狱使者,手中真气加大,便见困于光球中的几人痛得脸色扭曲,身子似被麻绳捆着,又似五马分尸般向四方扯裂着,很快便被扯裂成数段,血色在那越来越浓的黑色光球中慢慢消失,只余下一片森冷的恐惧。 凌汐涵心中止不住的骇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无数面对追杀血腥,却远远没有今日见的那般恐怖森寒。凤天歌此时的摸样,便真如地狱里的魔鬼。特别是那双血红的眼睛,诡异幽深,散发着嗜血的杀意。怎是一个杀人狂魔可以形容得了的? “宫主。”大长老捂着胸口,脚步踉跄的走过来,脸上带着凄惶之色。 “这样下去不行啊,凤天歌已然成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后虚弱的抬起眼,凤目中清然笑意划过,嘴角微微上扬。 “本宫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断不会再让凤天歌如此猖獗。”刚才一番打斗,她早已体力透支,身体虚弱。可即便如此,天生的威严却也能震慑人心,让人不知不觉心中升起敬畏之心。 “宫主?”大长老看着皇后,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担忧。 元倾帝却忽而抬起头来,对着萧霆轩淡淡吩咐。 “轩儿,照顾好你母亲。” “漠?”皇后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由得唤了一声,阻止道:“这一路上你为保护我已经受了内伤,切不可再…” “别说话。”元倾帝握着她的手,对着她温柔一笑。 “等我。”他说着便站了起来,碧影见萧霆轩还未反应过来,便忍着伤势,走过去扶着皇后。 萧霆轩自一出现便看出元倾帝受了伤,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凤天歌如此残杀江湖英豪而置之不理。只不过他要保持体力,要保护母亲。方才听那话他便知父皇想干什么,他想要阻止,可元倾帝却一脸冷沉的走上前,却出乎意料的对着空中冷道:“既然已经来了,何故躲着看戏?” 凌汐涵眼眸微凝,屏息凝神,却仍旧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的气息。 萧霆轩却是目光微缩,心里一叹。上辈子的恩怨,究竟要延续到何时才算完? 元倾帝话音落下,空气便沉寂了一会儿。接着,空中便响起一道冷漠的嗓音。 “想不到你受了内伤,仍旧能够发觉我。” 听着这个声音,凌汐涵眼眸一紧。冷冷看向自那远山后走出来的青衣男子,眉目清朗,眼神清傲,双手负立,远远望去,像极了一个隐士公子。可近了,就可以看清他琉璃的眸子眼底那一丝晦暗之色,让这一幅翩翩公子的摸样大打折扣。礼亲王,先帝赐予他这个封号之时,便是因他虽傲却恭敬有礼,举止优雅淡然,出身高贵不凡。 若是先帝还在世,见到如今的他,怕是要咬断舌头吧。 这般狂傲之人,怎么也和‘礼’字挂不上边。 凌汐涵看着他,忽而就觉得好笑起来。此刻她倒是全都明白了,凤天歌莫名出现,帝后出宫。紧接着朝廷动乱,萧霆轩回宫。这一步步局布得可真是巧妙得天衣无缝。谁又能想得到,当年得先帝颇为赞誉名闻天下的礼亲王,却是这一切动乱的幕后主使呢?而他做的这一切,并非为了什么武林霸主,也更非为了争权夺利。他最终的目的,便是如今虚弱靠在大树旁那个集满世风华于一身的女子而已。 到这一刻,凌汐涵并不讨厌礼亲王。只是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悲,可恨又可叹。 这样一个男子,本该风华无双,却为何偏偏要这么执拗呢? 元倾帝默然看向礼亲王,眼神淡然无波,仿若一切尽在掌心之中。 礼亲王也看着元倾帝,再略过他的面容看向坐在树边靠在碧影身上的皇后,见她脸色苍白,却并未受伤,心中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凤天歌,目光变得森寒凌冽起来。 凌汐涵皱了皱眉,悄声对萧霆轩道:“礼亲王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他不会帮着凤天歌来对付皇上吧?”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礼亲王和凤天歌均对皇后一往情深。凤天歌和皇上不止是情敌,还曾是杀身仇人。而礼亲王,更是因为皇后之故,与皇上互相争斗多年。眼下皇后体弱,皇上也受了内伤,若礼亲王真的与凤天歌联手,即便是萧霆轩在此,怕是也不能全身而退吧。 萧霆轩目光深幽,眼底略过复杂的光色。 “不会。”淡淡的两个字,却是很笃定的语气。 凌汐涵目光微讶,而后便觉空气中气息凝固,几道身影同时飞身而起,在空中虚虚幻幻交错起来,霎时间风云变色,尘土飞扬。她目光微睁,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元倾帝、礼亲王以及凤天歌几乎在同一时刻出手,迅速在半空中交缠起来。 她心中止不住的震惊,之前也见过元倾帝的武功,不过那个时候他要护着皇后,难免心有余力而力不足。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与真正的绝顶高手对决,那样的场面,绝对不是震撼二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轩儿…咳咳咳…”皇后见元倾帝不顾内伤,竟再次迎神而战,不由得心中一慌,颤声唤着萧霆轩。却压不住心口血腥,连连咳嗽了起来。 “小姐。”碧影连忙掏出药给她服下。 “娘。”萧霆轩也急急走过去,眼含担忧的看着她。 皇后虚弱的摇摇头,“别管我,你快去帮你父亲,他方才已中了凤天歌一掌…咳咳咳…”她心中焦急,又咳出一袭鲜血来,看得萧霆轩触目惊心。 “娘,你别说话,我这就去。”他温声安慰皇后,而后身影一闪,便迎了上去。 凌汐涵面色担忧,不过以她如今的武功,在这样几个绝顶高手面前,还插不进手去,只得站在原地干着急。 “涵儿”皇后眼皮轻抬,唤了一声。 凌汐涵回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皇后扶着碧影的手微微坐正,胸腹不停的喘息着,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她却坐起来这般费力,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咳…凤天歌的噬魂诀已经练至最高一层,普天之下绝无对手。”她凤目幽深,语气清淡而沉重。 凌汐涵皱眉看向空中,口中呢喃着。 “那么他们…”她眸中泛着一丝担忧。 皇后垂眸,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幽暗。 “轩儿他们几个…也不是对手,所以,你走吧,离开这儿…” 凌汐涵凝眸看向皇后,却见她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露出疲惫之色。 “一切恩怨,由我而起,也自当由我结束。”她妖娆凤目坚定决然之色一闪而过。 凌汐涵心里咯噔一声,“你想做什么?” 皇后抬头,微微一笑,满目绚烂如花,堪比冰山雪莲。 “当年若非我一时心软,也不会造就今日之恶果。”她苦笑一声,“我死倒也罢了,却是连累了这许多人。” 凌汐涵柳眉皱得更深,眼底忽而有异光划过,手指摸了摸藏在袖口中的东西。 “噬魂诀没有致命点么?”她嘴角一勾,自信的光色闪现眼底。 皇后一愣,“并非没有,只是…” “既然有,那我们就还有机会。”凌汐涵傲然扬眉,眼中神采熠熠。 “涵儿,你想做什么?”看着如被光华笼罩的凌汐涵,皇后心中的担忧莫名的减少了些许,不自觉的问出声来。 凌汐涵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低头轻声对皇后道:“姨母,难道你忘了,咱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皇后凤目中灵光一闪,“你是说?” “没错。”凌汐涵站起来,水眸深邃悠长。那个世界的先进武器,定然会让凤天歌措手不及。 皇后却是一叹,“噬魂诀练至最高一层,便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任何人也无法近身。何况,那东西不适合用在这个世界。”她如何能不知晓凌汐涵的心思?当年为了统一天下,她已经违背历史的步伐发明了那些东西,如今万不可再用。 凌汐涵却道:“金刚不坏怎么了?我就不信他连头也是金刚不坏。”她说着就从袖口里拿出一枚圆形的,类似葫芦却又不似葫芦的球体。碧影在一旁看得莫名,皇后却早以了然于心。 “这东西你做了多少?” 凌汐涵调皮的眨眨眼,“材料有限,时间有限,我只做了这么一个,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她歪着头,现代军火她用过不少,可实际动手做的时候却少之又少。这手榴弹她曾经做过一次,效果还不错。只是许久不错做过了,也不知道威力如何,只有试一试了。她也知道这东西出现在这世界会造成多大麻烦,所以她也就只做了这么一个。 皇后一叹,“凤天歌武功诡异莫测,这玩意儿怕也是不行的。”要不然她宁可违背历史,也早早就制造炮火消灭凤天歌了。 凌汐涵却狡黠一笑,“那可不尽然。”她眼底闪过邪恶的光芒,自信满满。 皇后皱眉,“你有办法?”要知道凤天歌现在早已神志不清,不认识任何人了,脑海中只有一片杀戮。其实要解决凤天歌痕简单,噬魂诀本就是极其阴邪的武功。练此功者最后定然会经脉尽断而亡,只是在这期间,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其手上。 凌汐涵把玩着手中的手榴弹,笑得云淡风轻。 “如果我们分散他的注意力呢?” 皇后眼眸一亮,接着又愁眉道:“如何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呢?” 凌汐涵笑得高深莫测,声音忽而低柔起来。 “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嗯?”皇后疑惑的看着她。 凌汐涵却不再说话,目光静静的看着空中交汇的几人,眼里含着莫测的光芒。 皇后也不多问了,只坐在地上调息起来。上方的战斗却越来越厉,风云变色,大地动摇,可谓真正的惊天地泣鬼神之战,此战正正持续了三天三夜,从未停歇。江湖史上称之为“绝世之战”,列为十大决战之首。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一章 转折(高潮) 夜色缓缓拉开序幕,或许受这场激战的影响,数月以来繁星密布的夜空竟毫无星子,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而这场绝世之战也逐渐走向了尾声。 只听得一声巨响,空中陡然光芒大盛,而后几个人影先后落下。 “轩。”凌汐涵连忙跑了过去,萧霆轩脸色苍白,嘴角带了丝血迹,显然受伤不轻。其余二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鸢清帝,之前就已经受了伤,现在伤得更重了。皇后再也保持不了淡定,踉跄的走到元倾帝身边,眼里满是惊恐和担忧。 “漠…”她凤目凝聚一层雾气,心中被恐惧占满。 “我没事。”纵然是这般时刻,他仍旧笑得温柔,轻声安抚她。 礼亲王捂着胸口,嘴角的鲜血如丝蔓延,却抵不过心里如被千刀万剐的疼痛。他眼神暗沉如夜,涌动着暴戾与杀气。 “哈哈哈…”凤天歌破天的狂笑声响彻山谷,他白发狂乱,眼眸血色充盈,一张脸写满了狰狞之色。身上各个穴道爆开,鲜血汩汩流下,可他依旧屹立不倒,笑得得意而癫狂。 “黄口小儿,你们再多的人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眼眸狠历,手中黑气萦绕,带着嗜血的森冷与杀意。 凌汐涵陡然抬头,眼眸湛亮如星辰,点燃了这片漆黑的天地。 “是吗?”她身影陡然如狡兔般飞掠而去,萧霆轩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已然接近了凤天歌。 “丫头…”萧霆轩急声阻止,却牵动了内伤,血,从嘴角蔓延而出。 “轩儿。”皇后看得心惊,想要走过来,身子却一个踉跄,差点晕倒在地。 “落儿。”元倾帝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脚步微微虚晃,手中力道却未曾松动半分。 “娘,我没事。”萧霆轩见此笑了笑,慢慢的走到皇后身边,握了握她的手。感觉她手上一片冰冷,不禁蹙了蹙眉。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搭向她的脉搏,心口陡然一紧,眼里被震惊疼痛淹没。 “娘?”他声音嘶哑了,从未有过的焦灼之痛燃烧着他的心。 皇后见他已经察觉到,也不再逃避了,苍白的笑了笑。 “无事。”她难以承受丈夫和儿子沉痛苍凉的眼神,将目光移至空中,嘴角不期然勾起一抹淡笑。 “这丫头,还真是鬼精灵。” 凌汐涵的武功不错,可是比起凤天歌来,差的可就不止一点两点了。可是她很聪明,一直不与凤天歌正面较量,而是以轻功躲避,时不时的又虚晃两招,分散他集中的神智。凤天歌固然武功绝顶天下,可是经过几天几夜的追杀战斗,也会疲惫的。元倾帝和礼亲王可谓当世高手,两人联手纵然杀不了他,却好歹也将他重创。是以面对凌汐涵的纠缠,他应付起来就不若之前拿不拿游刃有余了。 萧霆轩心中稍安,眼中却不乏担忧之色。 凌汐涵本来也算是杀手,面对敌人时,她向来狠历绝情,出手不留丝毫余地。可是今日她却改变了方针,出手半点不狠历不说,反而略微温和,看起来面对的不是对手,倒是像在过家家一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这样的态度终于激怒了凤天歌,他眼眸充血的愤怒。强大的真气震裂开来,周身黑气萦绕,似乎要将凌汐涵碎尸万段一般。 “小女娃,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凌汐涵皱眉,胸腔气血翻涌着,脸色也微微苍白起来。 皇后凤目深凝,反手握住手中剑柄,向空中一抛。 “涵儿,接着。” 凌汐涵险险躲开凤天歌几乎致命的一掌,接住了皇后抛来的剑。她全身真气涌动,‘恋倾’也随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竟微微削弱了凤天歌散发出的阴冷黑气。凌汐涵眼眸一转,忽而灵光涌上心头。噬魂绝狠历霸道,可是过于刚猛,没有浮夸柔和的招式,只一味的杀戮。 如果… 她脑海中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身子若游鱼般飞掠开去,稳稳的降落在地面。手中剑招也有刚劲变得柔和,浑身上下散发出温暖祥和的光晕。那剑招虚虚幻幻,若风若影,身影也飘渺虚幻,让人捉摸不透。竟似让凤天歌有些无措起来,只一味的发掌,根本不懂得如何应付。 元倾帝不禁惊愕,“这是什么武功?” 皇后却眼眸发亮,“我怎么没想到呢?以柔克刚,噬魂绝刚硬霸道,唯有柔和却精妙的太极剑法或许可以克制其威猛。倾舞剑法本就在凌厉与温和的交汇点,乃极其精妙的武学剑法。没想到涵儿竟能将两种相似的剑法合二为一,纵然凤天歌再是如何猖獗,只怕现在也不得不受制于涵儿了。” “太极剑法?”萧霆轩喃喃自语着,眸中泛着丝丝疑惑。 皇后淡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太极,由此而生。” 她看中空中,由凌汐涵手中的剑幻化而成的两级八卦图。此刻凌汐涵眼眸漠然,手中长剑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旋转着,那两级八卦图牢牢的将凤天歌困住。他如同发狂的野兽般用力的撞击,却始终撞不破那坚硬如同牢笼的桎梏。他眼眸充血,双手再次汇聚内力,隔着光圈打向凌汐涵。 “丫头…”萧霆轩凤目紧缩,捂着胸口就想飞上去,却被凌汐涵厉声阻止。 “别过来…噗…”她一个分心,致使真气混乱,方才强压下的那股血腥就这样喷涌而出。凤天歌也趁此机会一掌劈散那失去凌汐涵主导而变得虚弱的光圈。 凌汐涵大惊失色,长剑在手,一个虚晃便立在身前,勉强抵挡那股强大的真气。可已经受伤的她哪里抵挡得住疯狂的凤天歌爆发的狂天怒气,仍是被那击中了三分力道。 “啊——”她轻呼一声,从空中落下。 “涵儿。”萧霆轩见此,挣脱皇后方才拉住他的手,就要飞身上去。却忽见一个墨衣男子从天而降,稳稳的将凌汐涵接住,从背后给了凤天歌一掌。 噗— 凤天歌不料被偷袭,踉跄的退后两步,喷出了一口鲜血。 凌汐涵眼眸一历,挣脱男子的怀抱,身影快速的靠近。等凤天歌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双眸忽而一软,似水流光的水眸仿若含了千万魔魅流光,若飘飞的雨丝点点滴入他眼瞳深处,让他动作有刹那的迟疑,眼眸也片刻的呆滞下来。 就趁着这绝妙的机会,凌汐涵陡然跑出手榴弹,迷失深知的凤天歌瞬间清醒过来,想也不想的一掌劈开那手榴弹。 “小心。”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碧一白两道光影划过,化解了凤天歌的掌力。 ‘轰’的一声,手榴弹被几股内力震碎,即刻爆炸。凤天歌快速躲避,仍是被炸伤了些许。 “该死!”凌汐涵低斥一声,那爆炸声响起之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也同时掠了过去。根本不给凤天歌喘息的机会,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就逼得凤天歌节节败退。 凌汐涵目中惊异,欧阳宸?他怎么来了?刚才是他救了她? “涵儿。”皇后在元倾帝搀扶下走了过来,面含忧色的看着她。 “你…” “我没事。”凌汐涵不在意的擦掉嘴角的鲜血,在现代的时候,再重的伤她都受过。即便是昌盛在古代,也经历无数次生死殊搏。这点伤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无数次从死亡边缘走过,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因此无论身上的伤有多重,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会努力的支持着活下去。 皇后清晰的看见她眼底那一抹冷冽和自嘲,以及决然和坚定。心中不期然划过一抹痛楚,凤目深邃而复杂。 元倾帝察觉到她的内心波动,不动声色的将她抱在怀里,眼眸深深的看着她。 皇后垂下眼,方才心中片刻的松动已然消散。 “凤天歌的体力已经耗尽,他支撑不了多久了。”一直沉默的礼亲王终于看不惯皇上和皇后之间的眉目传情,淡漠清寒的声音响彻而起。 元倾帝幽深的双眸陡然犀利如刀锋,礼亲王毫不畏惧的与他直视。空气中燃烧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凌汐涵不觉一叹,今天即便是杀了凤天歌,只怕元倾帝和礼亲王之间的恩怨又会再次爆发。 她摇摇头,罢了,反正也不管她的事。 而此刻,一匹快马正急速赶往玉狼山。马上的人眉宇焦灼,目中闪烁着担忧和惊慌。 映波,等我… 砰— 随着震天的爆炸声响起,三道交缠的身影终于落地。凤天歌全身经脉已经断裂,充血的眼眸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整个人仿若脱离的灵魂一般。 凌汐涵目光一历,休养多时的她终于恢复一些力气,立刻举剑而上,趁着凤天歌体力耗尽之时,一剑刺中他的眉心。 斯— 鲜血,瞬间洒落,若妖娆桃花,纷纷扬扬洒满天地。 凤天歌站在原地,目光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任鲜血一点一点从眉心滴落,他涣散的眼眸忽而凝聚了黑暗的色彩,浑身上下也被被黑色的雾气包围着。他忽而发出一声咆哮,全身所有真气爆发了出来,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涵儿,不要。”多次受伤的萧霆轩本就脸色苍白,此刻见到这一幕,便是再淡然自若的他也不禁眼眸浮现惊恐之色,急急的想要跑过去想要替凌汐涵承受这一击。 欧阳宸本来也下意识的想去救凌汐涵,听得萧霆轩这一声嘶喊,脚步竟微微一顿。下一刻,他急速掠了过去。赶在萧霆轩之前将凌汐涵揽在了怀里,怀中温香软玉的身子令他一怔。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的他眼眸有刹那的迷茫,就如同方才片刻温暖的触碰,也能让他沉寂多年的心湖蓦然泛起涟漪。 萧霆轩受伤比他重,速度也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凌汐涵被欧阳宸抱在怀里。 他眼眸暗沉,根本顾不到功力散尽经脉筋断灰飞烟灭的凤天歌,冷声对欧阳宸道:“放开她。” 凌汐涵刚逃过一劫,却发现自己被欧阳宸抱在怀里,微微愣了愣。刚想挣脱他,就听得萧霆轩这如冰天寒雪般的冷喝。她怔然抬头,却见萧霆轩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鲜血,步履也微微虚晃。这一切都在说明,他受了重伤,需要调养。可是他的眼眸,却如刀锋般冷厉逼人,直直对上欧阳宸深邃琉璃的黑眸,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寒冷。 欧阳宸眯了眯眸子,非但没有放开凌汐涵,反而搂得更紧了。 “倘若我不放呢?” 萧霆轩凤目立刻沉了下来,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宸儿…”皇后凤目划过复杂,轻唤了一声。 欧阳宸这次却只是淡淡看了皇后一眼,并未有任何情绪。 凌汐涵怒目而视,“欧阳宸,放开我。” 欧阳宸低下头来,漆黑的眸子划过琉璃的温柔之光。 “放开你?让你再回到他的怀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他的声音如往日般淡漠,甚至是温雅。可偏偏听在她的耳中,却多了几分阴冷和怒气。 他在愤怒!可是凌汐涵不明白他为什么愤怒,又有什么好值得愤怒的? 她冷然抬眸,“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欧阳宸眼眸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甚至划过一抹杀意。他对她起了杀心!凌汐涵忽而惊悚,她一直都知道,欧阳辰是个危险的人。可是第一次与他双目对视间清晰的看见他流荡与琉璃光华之下的森寒阴厉,她仍旧感到脊背发凉。 然而,桀骜的她仍旧毫不低头。 “放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伴随着冷风袭来,空气中响起一个清冷低沉又怒意十足的女音。紧接着便是强烈的亮光散过,直逼凌汐涵的面颊而来。 欧阳宸手中折扇下意识的飞出,萧霆轩也在一瞬间动了。他这一动如飘摇雨雪,柔柔的,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霸道强硬,碧萧直逼欧阳宸那只揽在凌汐涵腰间的手,另一只手趁机想将凌汐涵抢过来。 哪知欧阳宸却丝毫不顾那雷霆万钧的一击,他一手揽着凌汐涵后退,表情仍旧淡漠如水,眼神却难得的多了几分肃冷的杀意。 而凌汐涵,也在无意间回眸看清方才说话的女子。居然是礼亲王妃。 不曾想她方才一击不成却没在继续,而是改变策略,长剑刺向了正靠在皇上怀里看着这方战斗而面露担忧之色的皇后。 元倾帝自然是不容许别人伤害他的妻子,尤其是这个变态的礼亲王妃。他抱着皇后退后几步,经方才一战受伤的几位琉璃宫的长老经过一番调息脸色也好了许多,此刻见到这样一番场景,立刻一拥而上。大长老白眉倒立,怒瞪着礼亲王妃。 “你这刁钻妇人,好不无耻,竟背后偷袭。” 礼亲王妃长剑挥舞,冷喝一声。冷眼看着被元倾帝紧紧护在怀里的皇后,心中更是嫉恨。 “也比不过你们推崇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主。” 元倾帝大怒,破空的掌力就要蓄势待发,却被皇后阻止。 “别。”她起晶亮的黑眸望着他,眼眸清澈如水,嘴角挂着宛然的笑意。 “为了一个心灵扭曲而妄动真气伤残自己,不值得。” 礼亲王妃眼眸燃烧着怒焰,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皇后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她怒意更盛,出手也更加狠辣。几位长老虽然武功卓绝,但是本就伤重,如何敌得过礼亲王妃这般狠辣的手段,很快就节节退败下来。 皇后没有理会,而是将目光移到前方,正在交缠的欧阳宸和萧霆轩身上,目含忧色。 而自从礼亲王妃出现就一直沉默的礼亲王,眼中却忽而流露出奇异的光芒。 元倾帝却似有感应般抬头,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诡谲,心中有些发沉,抱着皇后的手也紧了紧。 砰砰砰几声击响,碧萧与折扇相击,真气流动,杀意飞腾。欧阳宸终于不得不放开凌汐涵,专心致志对抗萧霆轩。 凌汐涵站在原地,双目怒瞪着欧阳宸。该死,居然敢点替她的穴道。偏偏她方才受伤,此刻不宜妄动真气,否者轻者血液逆流全身瘫痪,重者性命休矣。 于是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皇后,却骤然发现原本人际凋零的玉狼山不知何时已经人满为患。青衣紧身脸带面目眼神冷沉的数十男子,黄金铁甲浑身阴冷如地狱使者的铁血侍卫,以及红衣煞双,无情阴鹜的二十六血煞。更甚者,还有一群面目表情的白衣男女,衣领上绣着琉璃色泽的彼岸花独特的花纹。那是琉璃宫的标志。 她不禁一阵眼晕,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当世奇兵青衣卫、黄金铁甲卫队、以及血煞全都出动了?这群青衣卫和之前忠义王交给的那些青衣卫不同。这些人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可绝对杀伤力十足,每人都可称得上绝顶高手。比之之前忠义王给她的青衣卫,强大数倍。 他们就那样淡淡的站着,就能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威压和阴冷。 还有那一群黄金死士,也不属于青衣卫。看起来两方势均力敌。 礼亲王妃的血煞就不用说了,她早就见识过威力非凡。 最让她好奇的是那一群白衣男女,琉璃宫乃江湖第一大派。凡琉璃宫成员,武功皆不平常。位居要职的,武功在江湖上更是数一数二。而这群人,眼神静寂如死灰,表情风淡云轻,全都一袭白衣,仿若九天之外降落的仙子,着实让人震撼跟惊艳。 凌汐涵对琉璃宫不太了解,但是也隐隐知道。琉璃宫的人无论男女,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且均是一袭白衣如雪,全部站在一起,当然翩然如仙般出尘不染。 只是今天这的场面,任是傻子也明白了。这分明就是礼亲王想趁机掳劫皇后嘛,而那礼亲王妃,是想杀皇后。 还别说,今天他们全都受了伤,礼亲王妃却完好无损。如果没有背后这些人,只怕皇后的处境还真的危险。 不过现在让她关心的可不是皇后如何,而是萧霆轩与欧阳宸之间的对决。萧霆轩与欧阳宸在伯仲之间,可是萧霆轩受伤比欧阳宸重,若照现在这个局势发展下去,萧霆轩必然不是欧阳宸的对手。 该怎么办呢?她心中焦灼懊恼着。 “四妹”耳边响起凌汐舞柔柔的声音。 凌汐涵目光一亮,“大姐,快帮我解开穴道。”她怎么忘记了,凌汐舞武功也不差的。 “嗯”凌汐舞虽然之前也受了伤,但还不算太重。刚才她一直静静的站着,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是要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这个时候,皇后皇上那边已经和礼亲王和礼亲王妃的人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激战当中,之前那些江湖众人也大多死的死,伤的伤,没几个能帮的上忙的。唯有她,才能帮到凌汐涵。 她伸出手,在凌汐涵身上点了几下,可是凌汐涵却仍旧不等动弹。凌汐舞惊异,再次解穴,依然没有用。 凌汐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凌汐舞面色有些焦急。 “四妹,这…” “没用的。”空中忽而想起欧阳宸冷冽的嗓音,“欧阳家独特的点穴手法,不是任何人都会解的。” “四妹,怎么办?”凌汐舞这下真的慌了,求助的看向凌汐涵。 凌汐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她微微一笑,安慰着凌汐舞。“只是暂时动弹不得而已,无碍。” “是吗?”忽而一个阴测测的女声响了起来,犹如地狱里的恶魔一般。 凌汐涵眼眸犀利如刀的望过去,只见那女子容颜绝丽,眉如远山,眸若秋水,鼻子娇俏,红唇嫣然。这张脸可谓绝丽至极,特别是她眉宇间独特的冷傲之气,更是为这张柔弱的面容更添几分英气,显得气质愈发出众如梅。 夜澜依?凌汐涵一颗心沉入谷底,嘴角却勾起讥诮。 “八妹,咱们又见面了。” 夜澜依冷冷看着她,忽而妖娆一笑。 “是啊,三姐,哦,不,应该是四姐。”她眼眸若有似无的看了眼一边防备看着她的凌汐舞,眼底划过嘲弄之色。 “忠义王果真多情,即便王府里那几个女人死了,没想到在民间却还有一个女儿,呵,还真是好福气呢。” 凌汐舞被她这番讽刺激得脸色通红,眼瞳含着怒火。 “你——” “大姐,别理她。”凌汐涵眼眸淡然,“她就是个疯子。” 夜澜依秋水般的明眸划过冷意,忽而诡异一笑。 “疯子?呵呵…只怕你今天要死在我这个疯子手里了。”她说话间长剑在手,毫不犹豫的刺向凌汐涵,眼底满是杀意。 凌汐舞低斥一声,持剑而上。可惜凌汐舞原本武功就不及夜澜依,如今受了伤就更不是夜澜依的对手,不过几招就败下阵来。 “滚!”夜澜依冷眼看着被她一掌打倒在地的凌汐舞,眼眸冷冽不屑,又要靠近凌汐涵。 凌汐舞却努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挡在凌汐涵面前,抬高头颅看着夜澜依。 “不许你伤害我四妹。” “大姐。”凌汐涵心里划过一丝暖意,“你走吧,你不是她的对手。” 凌汐舞却道:“你是我的妹妹,我如何能在你有难的时候离你而去。我自幼随母亲闯荡江湖,虽不及公侯富贵,也不知那许多礼仪德容。可我却知道什么是江湖道义。今日我若弃你而去,莫说日后父亲会责怪我,就连我自己都难以在江湖立足。” 她说的大义凛然,眼中据是坚定之色,让凌汐涵心中动容。 “大姐…” 凌汐舞微微偏头,对着她灿烂一笑。 “四妹,大姐无用,不能保护你,可我也定然不会丢弃你独自逃生。要死,咱们姐妹死在一块儿。” “好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啊。”夜澜依拍了拍手,眉眼高挑。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成全你们,让你们在地狱里做一对好姐妹吧。”她话落,再次持剑而上,誓要杀了凌汐涵。 凌汐舞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不到十招,她再一次被夜澜依打退。眼看着那锋利的剑尖直直刺向凌汐涵,她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凌汐涵眼眸如焗,萧霆轩被欧阳宸缠着,皇后和皇上更是顾及不到她。 怎么办?难道她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此刻凌汐涵万分悔恨走的时候没有带上血衣卫,而是将血衣卫全都调往和州。 正在她懊恼万分的时候,斜刺里忽而插出一柄剑,将夜澜依的剑招抵了回去。 夜澜依后退一步,恼恨的抬头,眼里浮现一抹愕然。 “千云?怎么是你?” 千云的表情仍旧是万年不化的冷漠,“夜姑娘,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夜澜依冷冷看着他,“我当然知道。” 千云冷笑,“看来你还是没有记住教训,竟敢屡次挑战公子的底线。” 夜澜依眼底浮现惊慌,故作镇定道:“不过一个妖女,公子又怎会将她放在眼里。” 千云默然看着她,“既是如此,你又何苦妒忌?” 夜澜依一气,“留着她只会坏了公子的大事,我杀了她才能让公子静心。” 千云眼底浮现讥讽,“是吗?夜姑娘,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今日但凡你伤了长乐郡主一根头发,公子定会让你偿命。” 夜澜依睁大眼,不屑道:“就凭她?”她斜眼看向凌汐涵,眼底有嫉妒,更有轻蔑,对千云的话根本不相信。 “随便你信不信。”千云转身,对着凌汐涵拱手一礼。 “郡主,得罪了。”他上前就要将凌汐涵带走,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又跳出一个黑影,阻止了千云。 “赤练?”凌汐涵目光一亮,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岂料身后突然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她不熟悉的默然。 “你在期待什么?”一道粉色的身影闪到凌汐涵面前,伸手一指,封住了想要站起来的凌汐舞的穴道。 凌汐涵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本郡主倒是差点忘记了,长文郡主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本郡主这条命呢。”她嘴角浮现一缕涩然,“如今我受制于人,只得任你处置了。” 欧阳含烟看着她,眼里没有凌汐涵想象当中的杀意和嫉恨,只有漠然,那种漠视一切的云淡风轻,仿若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入得了她的眼。这样的欧阳含烟让她心中惊讶,也更加疑惑。不知道这女人今日又想耍什么把戏。 “在猜测我是不是又在耍什么阴谋?”欧阳含烟仿若猜透了她心底的想法一般,嘴角流泻一缕淡然的笑意,眼眸平静如水。 凌汐涵皱眉,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欧阳含烟喃喃重复一声,眼眸飘渺的看向霞光破晓,连绵山脉若云若雾,正如她此刻渺茫的眼神。她一时之间有些怔忪,而后终是将目光移向空中交战的两人。那个…白衣如仙的男子。 她咬着唇,眼底掠过复杂之光。爱恋、幽怨、痛楚交错而过,最深的,是恨意,那样蚀骨而浓烈的恨意,看得凌汐涵心惊。 “欧阳含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欧阳含烟漠然回过头来,眼神已恢复了平静。 “带你去无忧城。” “休想!” 欧阳含烟不在意的一笑,“如今的你没能力反抗。” “你—” 这时候夜澜依却走了过来,“郡主,你这是何意?”要凌汐涵去无忧城?怎么可能? 欧阳含烟漠然看着她,“这是哥哥的意思。” “什么?”夜澜依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欧阳含烟眼眸犀利如电,带着冬雪初降的冷意。 “夜澜依,你屡次违背大哥的命令,这一次,可不止关暗室那么简单了。你就等着承受大哥的怒火吧。” 夜澜依颤抖的退后两步,眼底浮现惊恐。 “不,不可能,公子不会为了这个贱人而惩罚我的。”她愤怒而嫉恨的瞪着凌汐涵,仿若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郡主,你不是也恨她么?她抢走了你心爱的男人,你不是恨不得杀了她么?现在这贱人被公子点了穴道,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她忽而改变方针,蛊惑着欧阳含烟。欧阳含烟对萧霆轩一往情深,萧霆轩却对她视若无睹,反而喜欢凌汐涵。欧阳涵早就因此对凌汐涵生了怨恨,屡次设计杀害都没成功。这一次她料定若非欧阳宸的命令,欧阳含烟也定然恨不得杀了凌汐涵吧。 对于这一点,她很自信。 然而,欧阳含烟的反应却让她失望了。 只见欧阳含烟漠然看着她,“她没有抢夺我的什么?” 此话一出,不止夜澜依惊愕,就连凌汐涵,也是止不住的愕然。 “你说什么?”夜澜依的声音近乎尖锐,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平静淡漠的欧阳含烟,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欧阳含烟却只淡然道:“如今的我,早已不爱了,又何来的恨。”就算是恨,也是对萧霆轩。当然,欧阳含烟并非那么识大体,就算她对萧霆轩死心了,却仍旧是恨着凌汐涵的。可是欧阳宸的吩咐,她却不敢不听。 凌汐涵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夜澜依却瞪大了眼,眼神疯狂而仇恨。 “就算你不杀她,我也不会放过她。”她说着,杀心又起。 欧阳含烟眼神变得冷漠,讥笑着迎上去。 “夜澜依,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功夫了。” 夜澜依愤愤的瞪着她,全然没有往日故作的恭敬。 “欧阳含烟,你滚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欧阳含烟眼眸更冷,“只要涉及无忧城,本郡主都管得。” 夜澜依微愕,“这跟无忧城有什么关系?”忽而想起那个传说,她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汐涵。 “她,她真的是…” 欧阳含烟反手拍开她手中的剑,冷眼看她。 “两次关入暗室,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聪明。”她嘴角流露出轻蔑,“怪不得,你在忠义王府十年,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真是枉费了哥哥一番心机。” 夜澜依勃然大怒,“欧阳含烟,你——” “我如何?”欧阳含烟不屑睨视着她,“夜澜依,不要给我摆你那公主的臭架子。你现在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而已,根本没资格在我面前猖獗。若非看在你还有那么一点用处的份儿上,就凭你屡次擅作主张差点坏了哥哥的大事,就够你死千百次了。可惜你到现在都还未认清自己的身份,简直自找死路。” 这番话可谓戳中了夜澜依心中的痛,亡国公主的身份一直是她心中的伤口。从前在忠义王府,她顶着凌汐珍的身份生活着,对外界漠不关心,一颗心全在欧阳宸身上。后来她设计终于离开了王府,让欧阳宸将她留在身边。可这个骄纵阴狠的欧阳含烟根本就看不起她,屡次拿她的身份嘲笑她。从前她因为恋慕欧阳宸而对他这个妹妹礼让三分,可欧阳含烟却得寸进尺,丝毫不将她放在眼底。夜澜依心里早就对她生了怒,今日再受她这番侮辱,她如何还能忍得住。举剑就刺了过去。 “欧阳含烟,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我?你不也只是一个私生女而已,比起我,你更加见不得人。” 欧阳含烟眼眸冷冽如冰,陡然一挥手,强大的内力将夜澜依激得后退几步。 “夜澜依,你找死。”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身影如鬼魅般靠近,招招逼人性命。 夜澜依边化解她的招式边讥讽道:“难道不是吗?你认贼做母,天地不容。欧阳含烟,你早该羞愧而死,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 欧阳含烟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杀意,“我可不是大哥,有那么多顾忌,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她说话间长剑在手,已经划落了夜澜依一缕长发。 夜澜依脸色一变,却又讥讽道:“刚才不知道是谁说一切以无忧城为重呢,现在可不就原形毕露了么?” 欧阳含烟眼瞳阴暗,手中的动作却也停了下来。 “本郡主懒得和你争,今日有本郡主在,你休想动她。”她一手提起凌汐涵,看了眼空中渐渐分散的两人,嘴角勾起一缕笑意。 “你—”夜澜依大急,好不容易等到凌汐涵没了任何反抗能力,此乃天赐良机,如果错过了,她只怕这辈子都杀不了凌汐涵了。 “放开她。”一声冷冽的怒吼,欧阳含烟被破空而来的掌力打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她捂着胸口,抬眸望过去,对上萧霆轩盛怒阴鹜的眼。她微怔,凄然一笑。 “我以为你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想到,你也会愤怒吗?”她眼眸幽幽看向萧霆轩,说不清的滋味儿。如果,他的愤怒是为她,该多好。可惜,他的情绪永远都只为另一个女人变化。无论是爱,或者恨,抑或者愤怒。为何她从前都那般傻呢? 呵呵呵…她心底轻嘲的笑着,眼眸却迷蒙了,如晨曦的薄雾,凝聚着水光,就快要化成珍珠颗颗滴落。眼底却越来越清明。 萧霆轩冷眼看着她,想要上去解开凌汐涵的穴道。胸口却突然一阵血腥上涌,他努力压抑着,不让那口血喷出来,脚下却再也移动不了半分。 凌汐涵原本见着萧霆轩,心中松了一口气,可却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脚步也虚虚晃晃,心中不由一紧。他伤得这么重么? “轩,你…” 萧霆轩对着她安抚一笑,“别怕,我这就来救你。”他忍着胸口的疼痛,艰难的迈动脚步,却牵动了内脏,被他刻意压抑着的脓血再也忍不住的喷了出来,染红了凌汐涵的双眼。 她睁大了双眸,眼底浮现一抹恐惧。这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穴道解了,她心中一喜,急切的想要跑上去。眼前一个黑影划过,再一次制住了她。 “你——”她瞪大眼睛,愤怒的看着脸色同样苍白却屹立不倒的欧阳宸,咬牙切齿道:“放开我。” “阿宸,放开她…”萧霆轩声音有些虚弱,语气却并没有丝毫祈求之色。 “她是无辜的,不要将她牵连进来。” 欧阳宸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染着血丝,并一滴滴的滴落在胸口,然后染红成朵朵桃花,妖娆而魅惑。 他忽而一笑,“若你真这么想,当初何苦接近她?” 凌汐涵眼眸一缩,欧阳宸这话什么意思。 萧霆轩眼眸一暗,低低道:“别伤害她。”他凤目如水,越过千山万水,温柔而怜惜的落到凌汐涵的面容上,驱散了她心中刚才升起的一丝冷意和阴郁。 欧阳宸却冷然一笑,“你惯会用这副假面孔来迷惑她吗?” 萧霆轩轻叹一声,“阿宸,这么多年了,为何你还是这么偏执呢?” 欧阳宸眼眸冷冽,讥笑一声。 “从小到大,你我一直都在互相争斗,从未分出胜负。这一次,如果你想救她,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萧霆轩也冷下脸来,“你非要如此吗?” 欧阳宸却移开目光,看向前方青红交战的一团,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 “你还是多多关心四姨吧,父皇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 萧霆轩一怔,眼角余光看过去,果见前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双方死伤惨重。元倾帝和礼亲王也在一边交战,礼亲王妃想杀皇后,却被元倾帝阻止。到最后,便是礼亲王夫妻两人共同对敌元倾帝,情势,对元倾帝很不乐观。 趁着他分心的刹那,欧阳宸再不迟疑,迅速带着凌汐涵飞身离开。 “撤!” “涵儿。”萧霆轩追上去两步,却再次喷出两口血来。 “殿下!”赤练面色大变,急急走过来扶住他,为他度着真气。 后方忽而一声马长嘶,一个青衣男子飞身落下,急急的跑到崖边,大声喊着。 “映波!” 萧霆轩脑海中一阵晕眩,眼见着凌汐涵从他眼前被欧阳宸掳走,一时怒极攻心,再一次喷出一口血来。 “殿下!”赤练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往地上倒的身体。 落天祥本来见萧霆轩眼睁睁让凌汐涵被欧阳宸掳走,心中对萧霆轩生了怨,现在见到他晕倒,倒是也不好怪责。也不管山上混乱的交战,独自跨上马背,下山而去。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二章 不伦之恋(高潮) 天,昏暗沉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昏昏沉沉中,一个悲哀惊恐的女音一直在耳边萦绕不绝。 “轩,救我,救我…”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助与恐慌,令闻着心碎欲绝。 迷雾散去,女子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特别是那一双美丽而幽怨的眸子。 “轩…”她眼瞳绽放出夺目的亮彩,堪比九天银辰光辉,明亮而艳彩。只是刹那间,那仿若集天地精华的眼眸却黯然成灰,没有了丝毫的生命力,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丫头…”萧霆轩迷迷糊糊的呢喃着,皎月长眉紧紧皱起,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和慌乱。 “公子,你醒了?”刚刚推门而入的凌汐晴闻言眼眸一亮,几步走过来,将手中的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放在床前的案几上。 “丫头…”萧霆轩仍旧昏迷不醒,梦境里,凌汐涵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到最后消失在浓雾之中,惊得他大喊出声。 “涵儿!”他猛然坐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淋淋。 “公子?”凌汐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微微担心。 萧霆轩猛然一震,抬起头来,就见凌汐晴满面忧色的看着他。她端起青瓷药碗,用汤匙搅拌了几下。 “公子,你昏迷几天了,先把药喝了吧。”她将药碗凑近他,轻声说道。 萧霆轩淡淡看着她,刺鼻的药味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中有些厌恶。 “拿开!”他声音淡冷,全不似平日里的疏离和温雅。 凌汐晴一怔,敛下眼睫。 “公子,你伤得很重…” “我让你拿走。”萧霆轩声音更冷,眼如刀锋般刺向凌汐晴。他掀开棉被就站了起来,眼前一阵晕眩,他差点又晕倒在地。 凌汐晴一惊,连忙去扶住他。 “公子” “走开。”萧霆轩却躲过她的触碰,眼底闪过抵触与排斥,令凌汐晴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她暗下眸子,“公子,你…” “出去。”萧霆轩再一次冷声下逐客令。 凌汐晴眸底含泪,咬紧唇看着他,没说话。 萧霆轩有些不耐烦,正要再次呵斥。房门却陡然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一个愤怒的女声传了进来。 “萧霆轩,你又在摆脸子给谁看呢?” 萧霆轩怔住,只因那句话太过熟悉,就连语气,都跟他的丫头一模一样。 他猛然抬头,对上正盛怒走进来的女子。近了,她的容颜清晰了,却不是他心中珍藏的那张绝美容颜。他一颗心沉了下来,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他亲眼看见欧阳宸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如今,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面前呢? “长平郡主?”凌汐晴见萧绮兰呵斥萧霆轩,微微蹙眉,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刺激萧霆轩了。 萧绮兰却冷着一张脸,讥诮而轻蔑的看着萧霆轩。 “你不喝药是吗?你想死对吗?好!”她忽而将置于案几上的药碗端起来,猛然将它摔碎。 “砰—”的一声,药碗碎裂成片,在透过碧纱窗照射进来的晨光下散发着冷冽而阴森的寒光,令萧霆轩不禁心中一紧。 “长平?”凌汐晴惊呼一声,目光睁大,眼底有着责怪。 萧绮兰却不管不顾,再次上前一步,猛然揪紧了萧霆轩的衣领,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死了,涵姐姐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嫁给欧阳宸了。” 萧霆轩身子一僵,凤目冷冽如寒霜的看向萧绮兰。即便身体虚弱,却也丝毫不损他身上刹那间散发的威严和森寒。 “绮兰,这句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他非常淡漠,而坚决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衣领撤开。他有洁癖,除了皇后和凌汐涵,谁都不能近他的身,更不可能触碰他一角半分。 萧绮兰冷笑,“欧阳宸为什么抓涵姐姐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萧霆轩目光更加森凉,“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萧绮兰嗤然冷笑,眼神毫不掩饰轻蔑之色。 “就凭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她握紧双手,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声音忽而变得异常轻柔,眼底却不自觉的晕染了泪光。 “皇婶失踪了,你可知道?” “长平郡主!”凌汐晴眸光冷冽,声音也冷了下来。 萧霆轩身子晃了晃,脸色更为苍白了几分。 “你说什么?” 萧绮兰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皇婶…失踪了,她失踪了。”她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嘶声大喊起来,眼眶充血般的红。 “皇伯伯怒极攻心,已经躺在床上七天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你知不知道?”她说着说着又抓着萧霆轩的手臂嘤嘤哭泣起来,这一次萧霆轩却没有再推开她。而是眼眸呆滞无神的看着她,蠕动着唇瓣,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凌汐晴别过了脸,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萧绮兰哭够了,才哽咽着对萧霆轩说道:“轩哥哥,你不能再倒下了。京城才出了一场动乱,如今全靠八叔和凌叔叔支撑着。你真的不可以倒下,你不能辜负皇婶对你的期望,你不能…”她抽泣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仍是泪眼模糊。 “轩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涵姐姐,我又如何不担心?琉璃宫的叛贼全都被我清空了,皇婶…皇婶终于可以放下这重负担了。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的…涵姐姐被欧阳宸抓走了,我知道你想救她。可是,如果你不把伤养好,怎么是欧阳宸的对手?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欧阳宸利用涵姐姐?真的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最后一句终于触动了萧霆轩,他浑身一颤,呆滞的凤目渐渐汇聚光芒。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满脸泪痕的萧绮兰。出乎意料的,他竟伸出手去,轻柔的替她擦干泪水。 “别哭了,哭丑了就嫁不出去了。” 萧绮兰正伤心着,被他这亲昵的一举动震得僵在原地,又听得他似无意又似戏谑的语气,再次惊得瞪大了眼睛,眼底却浮现了一丝丝亮光。 “轩哥哥?” 萧霆轩却转头淡淡看着凌汐晴,“还有药吗?” 凌汐晴差点喜极而泣,连忙点头。 “有,有,公子,我…我这就去给你倒来。”她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晴儿。”刚出了门,安岳均就走了上来,见她眼眶红肿,眼神一深。 “你哭过了。”他既是心疼又是心酸,轻柔的去给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温柔而怜惜的看着她。 凌汐晴笑了笑,“公子醒过来了,我去给他端药来。” “晴儿。”安岳均拉住了她,眸底浮现一缕哀伤。 “你…”她还是忘不了他么? 凌汐晴叹了一口气,“阿岳…” 安岳均一震,眼眸陡然亮了起来,拉着她就朝着厨房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 见他一副小孩儿得到糖果的样子,凌汐晴不由得摇头叹息,眼眸却浮现温柔之色。稍刻,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皇上醒了吗?” 安岳均背着手看向远处,眼神悠远轻叹。 “半睡半醒之间。” 凌汐晴沉默了。西南方的一处飘远而静谧的山谷中,四面环山,朱林翠羽,薄雾清漫,葳蕤茂盛,更有清澈碧泉流淌。大片桃花林尽头,悄然立着一座精致而曲折回廊的院子。远远望去,只觉红墙碧瓦,狼牙高啄,恰如仙雾萦绕下的瑶池仙境。近了,便赫然发现,那院子竟然蜿蜒着连接那一条似永远没有尽头的河流白玉拱桥之径。 再走进去,便于满目烂漫桃花之中见到了那院子的全部面貌。只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庭院里栽种着各色花卉,春天里,满目姹紫嫣红,好不热闹熏人眼球。 置身于这片美丽的风景中,任谁也会觉得心旷神怡吧。 可惜坐在八角亭中的蓝衣女子却眼眸呆滞,怔怔的看着湖面游动的金鱼,懒懒的靠在红木柱子上,思绪早已飘远不知何夕。 她身穿淡蓝色的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未有任何脂粉修饰也尽显倾城绝代之姿。清丽疏离的脸蛋尽显美丽与诱惑。原本湛亮若星辰的眼眸因为呆滞而退去了潋滟琉璃之色,却另有一番勾魂摄魄的慵懒与迷茫,就像自世界尽头茫然而无助的羔羊,让人莫名怜惜跟心疼。 再配上弯弯的柳叶眉,加之小巧而秀气的鼻子,嫣红的嘴唇,当真是倾国无双,绝代风华。 那天她醒来后就见到粉蓝色的纱帐,鼻息间若有似无的花香萦绕着,混合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散发出来的檀香,却莫名的让她厌恶跟排斥。她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根本动弹不得。每天都会有丫鬟来给她送饭,却始终没见过那个掳劫她的罪魁祸首,欧阳宸。 垂下眼帘,凌汐涵掩下眸底的冷光。身后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她冷笑一声,就听得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 “郡主,午膳的时间到了。” 凌汐涵向后靠了靠,神色慵懒自若,根本就不理会身后的女子。 女子叹息一声,又走进了两步。 “郡主,你这又是何苦,公子对你真心真意,你…” “是吗?”凌汐涵低头轻声冷笑,忽而转过头来,眼眸亮如星辰,却又冰冷似刀剑。看着那迎着晨光走进的女子, 她身着淡紫色衣衫,乌黑的头发,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上面垂着流苏,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耳旁两坠银蝴蝶,略施粉黛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湖光碧水之中,一缕稀薄的晨光折射而来,在她嘴角划过轻柔而哀愁的笑意。明若秋水的眸子也似划过晓月拂暖的色泽,于满目晨光之中却显得暗淡而忧伤。 凌汐涵看着这张熟悉而久远的绝美容颜,嘴角莫名的扬起一抹笑意。 “我还从不知道,真心,是表现在强迫和掳劫。”她眼底冷光一闪,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儿。 “赵姑娘博学多才,不如就为本郡主解释一下吧。”不等女子说话,她又将目光移向河面,看起来似乎有些飘远。 “依赵姑娘的本事,能逃得过赵家满门抄斩而独善其身,想必心智自然非同寻常。或许,对事对物的理解也异于常人。”她眼眸含笑,悠悠然的回望赵欣月,与冷月寂静中带了几分晓风的寒意,又似朝阳迷梦中朦胧的雾泽,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赵欣月眼眸一暗,便是这双明光皎洁如月又湛亮如星的眸子入了那人的眼吧。如此明亮而深邃的幽瞳,让人一望便如望进一湖深潭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即便是女人也无法忘怀,何况男人? “赵家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眼眸悠然轻叹,望着远处湖光山色,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悯和愁思。 凌汐涵冷淡的看着她,忽而道:“你喜欢欧阳宸。”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赵欣月一怔,垂眸轻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公子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半个月后就可以举行婚礼了。” “婚礼?”凌汐涵眼眸一紧,心中划过不安。 赵欣月仍旧一脸温婉,眼眸却有着哀伤。 “嗯,你和公子的婚礼。”她眼底仿若聚满了浓稠似的雾,化不开的忧伤。 凌汐涵眼眸乍然冷冽如冰,“我的婚礼,还由不得你们来干预。”她说完就毫不犹豫的转身,步伐决绝而寒冷,带着一股寒冬腊月的冷意,昭示着她心底的愤怒。 赵欣月在背后幽幽轻叹,“没用的,公子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 凌汐涵诧然回眸,“带我去见他。” 赵欣月沉默,凌汐涵冷笑。 “怎么?难道名闻天下的怀宁王,竟是一个缩头乌龟吗?” 赵欣月微微皱眉,刚欲开口说什么,却在见到凌汐涵身后的人影时一怔,而后微微福身。 “见过王爷。” 凌汐涵眯了眼转过头,见欧阳宸一袭墨衣的站在幽径小路上。双手负立,眼眸淡然,精致的眉眼,如画的五官在风中虚虚实实,仿若即将随风而散的浓墨,一点点洗净那色彩绚烂的美丽,如上帝勾勒的修长身姿。 听到赵欣月的声音,他充耳不闻,双眸定定的,深深的看着凌汐涵,仿若要看尽她灵魂深处。 凌汐涵听见自己倒吸了一口气,只因她从未见过欧阳宸如此复杂深邃的眼神。她印象中的欧阳宸是深沉的,是危险的,是不仰望也不可亵渎的一个男人。她不讨厌他,只是下意识的排斥他的靠近。他温雅而微凉的目光永远有褪不尽的疏离与寒凉,他瞳眸流转间美丽的琉璃色泽永远深藏着看不见的算计。 可是此刻的他,眼眸仍旧如往昔般深邃微凉,却在那秋日微风中闻到了同样属于秋的悲凉和寂寥。那双眼,仍旧如琉璃般美丽,更难能可贵的是那美丽之中盛放的温柔。像一朵沙漠温泉之中突现的一缕温泉,清澈见底,又引人入胜。只是那温泉却是集炽热的沙和冰冷的雪汇聚而成,让人一望之下便犹如陷入冰火两重天。在冰冷中重生,在灼热中死去。 此刻的欧阳宸,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这样的感觉让她莫名的恐慌,她想逃离,想逃离这个温柔又危险的男人。 然而一个想法还未成形,欧阳宸便陡然如鬼魅般闪了过来,迅速而坚决的拉起了她的手。 “你——”凌汐涵怒目而视,却触及欧阳宸黑亮若宝石的眼,树影重重,斑驳而迷离的晨光洒下,在他嘴角勾画一道弯弯的弧度。 “跟我走。”他不容反驳的拉着凌汐涵就走,根本就视一旁还半福着身子的赵欣月与无物。 “放开我,欧阳宸,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放开我。”凌汐涵被他封印了武功,挣脱不出来,只得愤怒的低吼。 欧阳宸却没有放开她,只是一直往前走着,神色莫测。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欧阳宸依然没有说话,带着凌汐涵转过月洞门,穿过重重屋脊。凌汐涵觉得自己被他拉着似转过了九曲十八弯,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还未等她看清自己处在什么地方,就听得砰的一声,眼前那朱红色的雕栏大门被他一脚踢开。她一愣之下,却被他带了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布局摆设都很简单,空气中还漂浮着属于欧阳宸身上青竹的味道,可见这是他的书房。 凌汐涵回过头来,却见欧阳宸长身玉立于窗前,背影沉重而孤独。积压在心头多天的怒气却怎么也爆发不出来了。 空气中陷入了长久的沉寂,良久,欧阳宸才于风中飘来淡淡的嗓音。 “你不愿意嫁给我,可是因为萧霆轩?”他的嗓音很平淡,甚至没有丝毫动怒或者吃醋的味道,就仿若一湖秋水,淡得没有颜色。 凌汐涵平静的看着欧阳宸,嘴角微微扯出笑意。 “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 欧阳宸侧目望着她,俊雅至极的面容上染上了和煦温柔的笑意。 “哦?”他扬眉,手中折扇打开,颇有意味儿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难道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凌汐涵缓缓摇头,眼神却有些悲悯。 “你喜欢的人…是皇后吧。”她云淡风轻的吐出这几个字,毫不意外的看到欧阳宸刚才闲淡清雅的表情瞬间怔住,乌黑幽暗的琉璃瞳眸刹那间变色,丝丝冷光蔓延。也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从容笑意。手中玉骨折扇轻轻摇动着,眉宇间一如既往的温润。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更敏锐。” 厄?凌汐涵愕然看着这个面色清淡的男子,以为他就算不生气也应该会反驳或者沉默吧。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欧阳宸居然承认了,他居然就这样承认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比她发现欧阳宸对皇后产生不伦之恋的时候还要让她惊讶。 所以她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欧阳宸,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脑袋短路。 谁知欧阳宸却是轻轻一笑,他走到黄花梨书柜旁,转动那只珐琅雕翠大花瓶,而后只听得轰轰一声,书柜向右移动,后面连接墙壁安置了一道暗格。他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张画卷,摊开在红木书桌上。 凌汐涵走过去,当她的目光触及画中那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时,不由得眼前一亮,满脸的惊艳。 好美的女子,虽然早就见过她本人,但是却从不曾想过,原来穿上嫁衣的她,竟然美得这样耀眼,这样圣洁。 画中女子无疑有倾国绝世之容颜,双目潋滟如水波荡漾,娇俏的琼鼻如染上了晶莹的月色光辉,肌肤雪白吹弹可破,桃红色的唇瓣柔润亮泽,引人采撷。尤为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就是她眉间的那一株妖娆绽放的桃花,栩栩如生,美得摄人心魄。她一身大红嫁衣,头上戴着看似厚重实则轻盈的五彩凤冠。身上的嫁衣飘渺如云雾,满身的珠宝玉石闪闪发亮,衣袂翩跹,轻纱舞动,就像一个忽然降落凡间的精灵仙子。 然而,最重要的不是她的绝世容颜,而是她眉宇间的气韵尊华,淡定从容,潇洒自信。以及,唇畔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幸福而优雅。 明明只是一副静止的画像,明明画中的人儿美得那样不真实,可是这样的人儿却真实的存在着。 她没动,但是由此画便可以臆想到,这画中人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该是何等的动人心弦? 仅仅只是一幅画,便可以倾倒众生,让人沉沦不可自拔。 欧阳宸望着画中的女子,凝视着她唇边那淡雅温润的笑容。乌黑的眸子瞬间软化,琉璃光泽徐徐流淌其中,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光华潋滟,璀璨耀眼。 凌汐涵望着他,却明显的察觉到他心中的悲凉和哀伤。 悲凉?哀伤? 若是以前有人告诉她欧阳宸会有这两种情绪,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可是现在她却亲眼见到了,亲眼见到他温润笑容下的悲凉和落寞,竟然…那么让人心疼。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父亲不爱母亲。”他洁白如玉的手指拂过画中女子倾国容颜,笑容越发的柔和,也越发的哀伤。“父亲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那个女人是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听说当今圣上非常爱那个女人,甚至愿意为了她散去六宫,独宠她一人。” 他的手指慢慢拂过画中女子身上那件光彩夺目的嫁衣,嘴角笑意不变。 “这件嫁衣…很美吧。”他眼中染上了迷离之色,轻声喃喃自语。“那是元倾帝亲手设计的…” 凌汐涵心思一动,却没有说话。 “当年,漓王与丞相之女落倾颜大婚,婚礼之盛大,前所未有。红绸遍洒,铺满了京都整条街道,百姓欢呼雀跃。漓王亲自到丞相府迎接新娘,亲自将新娘抱到花轿上…满京城的花瓣雨飘摇落下,美得如同人间仙境…传说漓王精心策划了那场有史以来最为豪华的婚礼,甚至被史官载入了史册之中。” 他嘴角笑意越来越浓,眼底的哀伤也越来越浓。 “那天…也是我父亲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日子…”他微阖了眼睑,声音有些低迷。“他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女子,可是…”他忽而一笑,“可是他后来却娶了我母亲,因为那个人的设计,他不得不娶我母亲。” 那个人?凌汐涵心中一动,却没有问出口来,只是静静的听着。 欧阳宸沉默一会儿,眼眸再次定格在那副画像上。 “我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他眼中波光泛起,灿烂与幽暗交错而过。“我从不曾想过,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她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人连仰望她一眼都觉得是在亵渎她。”他的手指温柔的拂过画中女子的秀发,“从这幅画,我看出了父亲对这个女子的执着和深情。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能将一个人的举止神态描绘得这般精细绝美,甚至连眼神都可以描绘得那般真切犹如赋予了灵魂一般,那该是怎样深沉的感情?” 他慢慢的将目光落在凌汐涵脸上,静静开口。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母亲永远也无法超越这个女子,无法超越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后来…这幅画就这样映在了我脑海中,再也无法忘却。”他闭了闭眼,神容看起来竟似有些沧桑和憔悴。 “直到我五岁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了她,第一次见到从来只出现在我梦中的女子。她那么美,那样高高在上。看着她,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几乎找不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看着我退却的目光,她却突然对我笑了,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慈爱。那样的笑容,我从来都没有在母亲脸上看到过。” 他又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窗外的风吹进来,让他心中的阴郁散去不少。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记得的,就只有母亲面对父亲冷漠的背影独自幽怨或者嫉恨那个女子的样子。妹妹如此,母亲便会对我大发脾气,她将父亲对他的冷漠全都责怪到我身上。她对我非常的严厉,近乎于刻薄的严厉。父亲…呵呵…父亲从来都无视我。对他来说,我和母亲是他的耻辱,是他摆脱不了的责任,所以他非但不喜欢我,更甚至是恨我的。” 他低头看着窗台上的兰花盆景,幽幽清香散发出来,就像记忆之中那女子温暖的笑容一般。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对我更加的冷漠,说我没用,不会讨父亲开心。于是我从小便学文习武,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可是无论我怎样做,母亲对我都不满意。” 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悠然,阳光温暖,可是他的心却如此的冰冷苍凉。 “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对我笑得那么温柔…那样的笑容,是我从不曾奢求的。”他目光游离的看着窗外的景物,眼神越发的飘忽。 “当我帮宫女不小心断线的风筝从树上取下来,她看着我,非常温柔的夸赞。‘宸儿真厉害’。我愣住了,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她。她眼中的温柔和慈爱没有任何的杂质,不似母亲有时在父亲面前对我故作的温和…”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凌汐涵有些明白欧阳宸为什么会对皇后产生那种不伦之恋了。从前她觉得欧阳宸看似温和,实则深沉。她一眼便看透了他心中的黑暗,所以下意识的排斥,自然就忽略了他本来深藏心底的落寞和哀伤。他跟萧霆轩不一样,萧霆轩也深沉,也有黑暗的一面。可是他们两个不同的是,她第一眼见到萧霆轩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心底隐藏的哀伤。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哀伤也是其中一种。所以她第一眼就看出萧霆轩并非无心之人,所以即便看出他背后的黑暗,却也并不至于敬而远之。 欧阳宸却不同,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她就下意识的排斥和远离。因为他把自己藏得太严实,让人窥测不到丝毫。所以她心中惶恐、胆怯,甚至厌弃。 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他内心的脆弱,就像当初第一次面对脆弱的萧霆轩一样,心中有感触,却并没有当初对萧霆轩的那种心痛。 她想,欧阳宸对皇后的不伦之恋应该来自于对母爱的渴望吧。在他最需要父母呵护疼爱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有父亲厌弃耻辱和母亲厌烦冷漠的眼神。所以他心冷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遇上了皇后,那样一个温柔的女人,对他视如己出。所以他逐渐冰冷的心霎时间如同射进了一缕阳光,温暖了他的心房,从而对皇后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那是一种特别的感情,一种人生的信念和信仰,一种目标,是激励他奋斗前进的动力。 他渴望那样的温暖,渴望得到皇后的赞同,渴望如同萧霆轩那样得到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疼爱。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就像那一日,在皇后为了救他受伤后,他说,‘可我不是你的儿子!’ 从前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欧阳宸,对于皇后,应该如同他父亲一样,是又爱又恨的吧。爱他对自己的温柔慈爱,恨她是自己的姨母。那是一道鸿沟,是道德伦常建筑的一道他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他与萧霆轩的争斗,或许也开始于幼时的一种攀比心里吧。只是随着年龄的渐长,他的心境变了,对皇后那种超越儒慕的感情也变成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思恋和渴望。再加上皇后因为修炼内功的关系,看起来如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样,更加缩短了他心中那杆道德的天平。 其实他心里应该是嫉妒萧霆轩的吧,他们两个有很多共同点。比如,从小都面对父亲冷漠厌恶的目光。唯一不同的是,萧霆轩有一个视他如珠如宝的母亲。而欧阳宸,他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不甘,他愤怒,他嫉妒… 欧阳宸回过头来,见她眼中有叹息,有怜悯,唯独没有鄙夷和不屑。他微微挑了挑眉,“你的表情让我很意外。” 凌汐涵淡淡一笑,“爱永远都是神圣的,无论何时何地。” 欧阳宸怔住了,愣愣的看着淡笑的凌汐涵,心中忽而划过异样的情愫。 凌汐涵望向窗外,叹息一声。 “至少比起你父亲,你应该好得多。”她自然明白,欧阳宸对于皇后的不伦之恋,无论是在封建的古代,还是在开放千年之后,都会让人不耻。若是以前,或许她也会因此鄙视欧阳宸。但是如今当她自己经历感情,才明白什么叫做情不自禁,所以她理解。其实欧阳宸没什么错,只不过身在这样的家庭,又有那样一个母亲。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心灵就已经近乎阴暗。而皇后,就是他生命力第一盏明灯,驱散了他心中的黑暗。只不过那种光明和温暖,却不是唯一的。 “放我回去。”她目光淡淡的看着欧阳宸,声音平静无波。 欧阳宸看着她,看着她眉目淡然如水,容颜如出水芙蓉,潋滟水眸若清透的碧波清泉,透亮而明澈。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是这倒影却没有融入她心里。心口忽然似被针扎了一下,疼痛不期而至。 他眼眸晶亮的光泽一闪而过,而后又恢复了惯有的从容优异。 “你想离开?” “对!” 欧阳宸轻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了你?” 凌汐涵仍旧淡然从容,“留着我对你没有好处。” 欧阳宸忽然逼近她,乌黑的眸子直直看尽她的眼瞳深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许多年后,当他斜倚栏杆,看浮云众生,看苍茫大地,看那平湖波光下虚虚幻幻的剪影。蓦然勾唇,笑意哀凉而凄然。 原来,那些曾经以为的擦肩而过,那些浮光掠影的瑰姿艳丽,那些情感和理智的交错之光,早已如蚕丝蔓延,化为巨网将他笼罩。而他,却尚未自知便已失心。 凌汐涵怔住,欧阳宸眼中笑意流淌,手中折扇打开,笑的眉目如画。 “这样吧,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帮我证明一件事,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他说得云淡风轻,凌汐涵却听得是一脸黑线。 欧阳宸却好似没有看见她眼瞳中的怒火一般,肆意洒脱的摇着手中的折扇,语调轻松随意。 “怎么样,条件我开了,这主动权可是掌握在你手里的。能不能出去,全靠你自己了。怎么说我好歹也将你从我父王手里救回来了,你总不能不付出一点代价的就想离开吧,那样我多亏啊?汐涵的商业可是遍布全国,自然知道商人是不能做亏本生意的。” 凌汐涵皱眉,“你要我帮你证明什么?” 欧阳宸眉眼微敛,眼神有些深邃,声音犹如呢喃如风的飘进她耳边。 “证明你究竟是不是血凤认定的无忧城未来女主人。” 凌汐涵愕然,血凤? 欧阳宸挑眉而笑,“萧霆轩应该早就告诉你凤血的存在了吧。” 凌汐涵默然不语,她的确知道。 欧阳宸笑容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逃脱血凤的桎梏,我就放了你。如果不能。”他优雅而笑,“那么,你就只能嫁给我了。”他说完大步走向书橱,转动一个青花底琉璃花樽,然后那一架书橱自左边移动,现出一个密室。他走过来,拉过有些惊讶的凌汐涵,从门口走了进去。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书橱缓缓移动,堵住了门口。 漆黑也不过一瞬间,转眼就被一阵亮光代替。凌汐涵顺着亮光看去,见欧阳宸手中托着一颗巨大饱满的夜明珠,光华而灼亮,照满了整个洞室。她抬眸四处打量,才发现这是一条暗道,墙壁光滑毫无瑕疵,且空气中丝毫没有潮湿之气,脚下也没有任何的碎石阻碍。脚走在地上,平缓而便易。 “你要带我去哪儿?” 欧阳宸目视着前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暗道的尽头,视野陡然开阔了起来。忽然察觉有暗红伴随着七彩之光闪烁在空中,她抬眸望过去,霎时间怔愣当场。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三章 血凤(继续高潮) 平湖绿波中,涟漪浮动,一叶小船若孤舟飘叶,怡然独立其中。那湖水干净清澈,透明如镜,连湖底的碎石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顺着湖面望过去,对岸漂浮着白雾蒙蒙,瑞云祥集,明霞耀目,彩烟缭绕,瑶池翠山,遥遥相对。朦胧白雾间,只看得见九根白玉擎天柱矗然而立,支撑着一座高大华美的城楼。 凌汐涵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座城的华美程度,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已然落了俗套。整个城楼全用赤金打造,楼顶伫立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翱翔的金色凤凰雕像。大约有两个人那么大,那凤凰的眼睛是用上好的绯色宝石镶嵌。那宝石精美光滑,内里似有华光流动其中,竟是发出燿人眼球的灼人光芒。凤身上的羽毛也缀满了猫儿眼翡翠绿等奇珍异宝。凤嘴更是用水晶制作而成,就连那凤爪,都是用琉璃打造。整个凤凰不仅美丽异常,更甚者华贵得让人眼红。 如果这凤凰雕塑用金钱来衡量的话,绝对富可敌国。 城楼乃是伫立在半空中,宝石华盖,珠云碧月,盘云环绕,恍若瑶池仙境。高大的匾额上高悬着几个大字,‘无忧城’。 凌汐涵心中震动,“这是…”她望着那只似要展翅欲飞的凤凰,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强烈。 欧阳宸也看着那只金光色闪闪发亮的凤凰,“没错,那就是血凤。” 凌汐涵皱眉,“不是说血凤是一块玉印吗,怎么?” 欧阳宸缓缓一笑,七彩之光映照在碧波清泉上,从侧面投射而来,让他的笑容越发的光彩夺目,摄人心魂。他目光浮动琉璃之光,慢慢移到凌汐涵的脸上,笑的越发的温柔似水。 “想知道就跟上来吧。”他自然的拉过凌汐涵的手,然后跃上了湖中那一叶扁舟,小船徐徐前往。 靠得近了,近距离的注视这座堪比瑶池仙境的城池,凌汐涵心中感叹越深。雕台玉柱,粉墙绿瓦,四角飞翘角隅如燕子般翻飞。城楼掩盖在浓浓白雾中,七彩血凤之光映照下,整个城楼恍如天宫瑶台。周边种满了奇花异草,假山怪石,亭台林立,肃穆庄严又奢华贵重。朱红色大门前站着两个青色长袍守卫,神色肃穆端庄,眼神冷漠冰寒。 置身在这花海之中,凌汐涵有些恍如梦境的感觉。 而欧阳宸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守卫见到欧阳宸,非常恭敬的唤了一声。 “城主!” “打开城门。”欧阳宸目光温凉,淡淡的吩咐。 “是”两个守卫抱拳,而后抽出腰间长剑,双剑合并,爆发出碧绿的慑人光芒,而后直直射向那城门中心的泣血凤凰眼中。而后奇迹就出现了,只见那原本封闭的大门从中间裂开缝隙,就像紧闭的大门一样。凌汐涵暗自惊异,就见那两个守卫走过去,一人推着半扇门,看得出来这扇门至少有千斤重。那两人使出全身力气,才将大门缓缓推开。 “进去吧。”欧阳宸对着凌汐涵淡淡道。 凌汐涵不知道欧阳宸带她来这儿干什么,但她还是跟了上去。 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光滑无暇的壁墙,上面自然生成许多雕画,雕画大多都是凤凰,各种各样的姿态都有。栩栩如生,美艳绝伦。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巨大的等环,中间嵌着一颗足有玉盘大的蓝海夜明珠,边上更是镶嵌着无数五光十色的彩珠,映照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灼灼生辉。那壁墙上的凤凰好似也被这光赋予了生命似的,凤目璀璨如星辰,霸气凌然的俯视苍穹。 还未得及将整个大厅大量完,就被欧阳宸拉着七拐八拐的走出了大厅。凌汐涵只觉得眼前景物迅速变幻,光芒耀眼,美得无与伦比。而后又上了一座阶梯,那阶梯是镂空盘旋而上,边上栏杆白玉光滑,如女子凝脂般的肌肤,雪白而柔滑。阶梯之上,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面铺着红色柔软的地毯,脚踩上去犹如踩在云端,柔软而舒适。两边房间皆辉煌典雅,奢华高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凌汐涵只觉得到处都是机关阵法,数不胜数。因为每到一个拐角点,欧阳宸都会提醒她要跟着自己的步伐走,一点都不能错漏。每走几步,眼前的景象都会变幻。明明眼前是一幅美丽山水画,可转眼间就会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明明眼前或许是一汪清泉湖泊,可是转眼间也许就会变成一片桃花林,桃花飞舞,五彩缤纷…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眼前景物终于不再变幻,欧阳宸的步伐也终于停了下来。 凌汐涵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景象,发现这是一大块空地,被一大片没有见过的娇艳花儿以圆形包围着,花丛中舞蝶翻飞。极目眺望,发现远处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夕阳霞光照下来,那宫殿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橘红色光辉。除此之外,凌汐涵再次在那宫殿顶部看见的淡淡的七彩之光,就如同之前那只血凤眼睛散发出来的光芒一样。 她以眼神询问欧阳宸,这是? 欧阳宸自然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 “进去就知道了。”他说完就走了上去,推开宫门,顿时一阵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凌汐涵挑眉,而后跟了上去。凌汐涵原本以为这座宫殿肯定也是别有洞天的,然而当她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她错了。这宫殿虽然也是富丽堂皇,珠玉环宇,雕梁画栋,但是却不足以让她震撼。 这座宫殿内部非常宽阔明亮,四周白璧围墙,纱幔垂落,屋内摆放精致华丽,石雕美玉均散发着幽幽清香。东墙拐角处有淡淡光辉熠熠闪闪,正是那七彩之光。凌汐涵跟着欧阳宸走过去,门并没有关。走到门口,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采光蔓延,且那光芒有着淡淡的暖气,犹如三月和暖。 “这…便是无忧城的圣物,血凤玉印。” 耳边传来欧阳宸淡漠温凉的嗓音,凌汐涵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只见朱木横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玉雕圆盘,边侧用上好的白玉石晶雕刻着九只形态各异的凤凰。凤眼光辉灼灼,妖娆魅惑。中心静躺着一枚透明圆润类似水晶的晶体,饱满而巨大。里面安静徜徉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凤身呈金色,带着月色的柔辉。那双眼睛,血红若宝石,镶嵌在眼眶中,犹如泣血珍珠,红得妖冶而魅惑。 凌汐涵一眼就认出来,这只凤凰便是之前盘旋在无忧城城顶上的那只巨大的凤凰。只不过这只凤凰只有巴掌大小,且看起来既像一块玉印,又像是镶嵌在珍珠内部的一只灵物。若非那双眼睛散发出来的迫人夺目的光辉,她真的难以想象,驻守无忧城百年来不受外来侵犯的血凤,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几乎是触手可及。 “它怎么小了那么多?” 欧阳宸淡淡一笑,“这才是它的本身,刚才在外面你看到的那只凤凰不过是幻像而已。这,才是真正的血凤。”他走到旁边一座碧玉灵台边,手指划破掌心,鲜血一滴滴落下在漆黑看似指南针的面盘上。那漆黑面盘上的暗纹突然变动起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凤首龙尾的画像。他将掌心对准那幅画的中心,闭着眼睛口中念出一串文字。而后就见盘旋在横梁上被水晶包裹的血凤刹那间光芒万丈,而后周围的透明水晶像是碎裂的结界,慢慢融化开来。那小巧而精致的血凤慢慢的漂浮在空中,落到欧阳宸的掌心之中。 他眉眼低垂,看着掌心中已经散去光芒却仍旧美得夺人眼球的血凤,眼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凌汐涵眼中浮现一缕惊奇之色,“这是怎么回事?”那五彩光芒为何会消失? 欧阳宸托着血凤来到她面前,“想让它重新活过来吗?那就将你的血滴在它的眼睛上吧,它会为你绽放它的光芒的。” 凌汐涵下意识想要嗤笑,可是欧阳宸却不容她反抗,强势的拉过她的左手。手指白光划过,血,如妖娆的玫瑰,滴落而下,被那血凤的眼睛迅速吸收。接下来,奇迹发生了,原本光色黯淡的血凤竟然绽放出震撼心神的七彩之光,比之之前更为耀眼璀璨,刺进了凌汐涵讶然震惊的双目。 欧阳宸目光幽深而绵长,他紧紧的注视着手中的血凤,感觉有热流划过指尖,缓缓浸透全身四肢百合。他悠然目光紧缩,眸底深沉如海,波涛汹涌中夹杂着飞火流星一样的光芒,熠熠生辉。他看着被彩光熏染下的凌汐涵,绝美的容颜娇花似水,娴静温雅而靓丽。眉宇间气质高华,神态淡然而冷傲,周身被镀上了金辉,就像坠落红尘的仙子,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传说,那个关于琼花仙子的传说。 没有人知道,琼花仙子的传说,源于无忧城。无忧城的圣物血凤,乃是王母头上的七彩金凤发钗所化,氤氲了天地灵气。琼花仙子私自下凡,盗取了这枚发簪,后来遇到了欧阳家族先祖。先祖痴恋琼花仙子,最终却与之失之交臂,心碎神伤之下为之建造了这座无忧城,并且将琼花仙子为报答救命之恩留下的五彩金凤发钗作为无忧城镇城之宝,以之来思念琼花仙子。 百年来,血凤虽然保得无忧城不受外界侵扰。可是相传,自琼花仙子仙逝后,血凤的光芒便黯淡不少,只有琼花仙子的血才能够恢复其光芒。 这个传说,只有无忧城历代城主才知道。 一百多年了,无忧城世代守护的血凤终于绽放了它的光芒,唤醒血凤的琼花仙子终于出现了。 欧阳宸抬起头,目光灼亮的看着仍旧有些呆愣的凌汐涵,眸底流转着莫可名状的亮光。 “五彩凤凰血玉乃是上古神物,它的存在不仅代表着无忧城的兴衰和拥有选择无忧城城主的权利,它更肩负着选定每一届无忧城城主夫人的重任。你看,它的眼睛,美丽清透,耀眼如同太阳。选定无忧城城主夫人的方法,就是将之鲜血滴在它的双眼上。若五彩凤凰血玉发光发亮,那就代表着这个人是它认定的城主夫人。如今,你的血重新唤醒了它。所以,你是当之无愧的城主夫人。也是,我命定的妻。” 他的声音呢喃如风,带着让凌汐涵有些惊悚的温柔,准确的传入她的耳膜,霎时间震得她游离的思绪迅速回拢。她猛然抬头,触及欧阳宸乌黑深邃的眸子,那里面绚烂着美丽的琉璃光色,不是她所熟悉的温雅笑光,也不是她熟悉的冷淡温凉,更不是从前的深沉黑暗。而是温柔,那种似绵软柳絮一般的温柔。静静的,如春风拂暖,涟漪泛滥。 欧阳宸看着她,忽而温润笑起来,整张脸光华滟滟,摄人心魂。声音更是低悦温雅,磁性迷离。 “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了。” 那声音如魔音入耳,带着丝丝渺渺的诱惑,引人不断沉沦。凌汐涵目光陡然一缩,一个机灵回神,目光冷然而警戒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想迷惑她,还好她的意志够坚定,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欧阳宸挑眉,目中露出欣赏之色。他摊开掌心,血凤再次漂浮起来,落在了横梁上的玉盘内,五彩金光闪闪烁烁。 他们都没有发现,当凌汐涵的血滴在那血凤之上的时候。无忧城上空,出现了一缕彩色的霞光,霞光朦胧处,隐隐约约飞腾着一只浑身赤红的凤凰,翱翔飞舞。 而在一个静寂的山谷之中,临窗神思的皇后忽而抬头望天,那淡淡的霞光刺进她清透碧波的凤目里,化成绚丽的光芒。她忽而睁大了眼睛,眼底氤氲着一层水雾,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神色颇为激动。 真正的血凤出现了,太好了,太好了,轩儿有救了。 她捂着唇瓣,眼泪从眼眶滑落,欣喜而激动。 凌汐涵冷眼看着欧阳宸,嘴角扯出淡淡的讥讽。 “这种谬论你也相信?” 欧阳宸眼中温润笑意不变,“我的母亲,她并不是血凤认定的女主人。换言之,她并非我父亲命定的妻子。” 凌汐涵微微愕然,皱眉看着他,却见他一脸淡然如水,情绪没有丝毫的波澜,不由得在心中有些讶异。 “就算如此,也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你可知”欧阳宸并未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淡淡笑道:“这血凤本来叫做七彩凤凰血玉,百年来它却绽放出五彩光芒?而你的鲜血,却让它重生了,让它绽放出原本的光华。”他向凌汐涵逼近一步,薄唇泛着淡淡笑意。“琼花仙子当年留下了这枚凤凰血玉,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完全唤醒它的神力。唯有你,唯有你的血才是解开它封印的钥匙,所以你便是琼花仙子转世。” 凌汐涵眉眼一沉,脑海中回想起萧霆轩当初给她讲的那个传奇而美丽的故事,再想起自己胸前的那一枚琼花胎记,心中越发的阴沉起来。她抿着唇,沉沉的看着欧阳宸。 欧阳宸温雅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却多了一种别样的东西。 “当年太祖没能留得住琼花仙子,以至于抱憾终身,郁郁而终。”他目光清幽幽的锁住凌汐涵清绝出尘的面容,笑容越发灿烂。 “你说,今天的我,能够犯下和太祖一样的错误吗?” 凌汐涵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冷笑着看着他。 “你不是对皇后情有独钟?” 欧阳宸眼神微闪,笑意不变。 “可是你才是我命定的妻。” “命定你个头!”凌汐涵再也忍不住怒骂出声,“欧阳宸,你脑子有病吧?” 欧阳宸挑眉,出乎意料的拉过她的手,不顾凌汐涵的咒骂,将她拉到窗边。俯视而下,周边绿树丛荫,奇花玉石,楼阁错落,美妙绝伦。“看见了吗?无忧城风景如画,如临仙境。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他微微侧目,见凌汐涵眼中泛起欣赏之色,嘴角笑意流淌。 凌汐涵收起惊叹之色,淡然的抽回自己的手。 “与我何干?”她柳眉上挑,水眸潋滟而冷然。“放我回去!” 欧阳宸静静的看着她半晌,而后转身走了出去。凌汐涵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张了嘴想要唤住他,便听到他于门口传来温雅淡漠的嗓音。 “十月初八是难得的好日子,吩咐下去,我要大婚。” “是!”空气中传来两个冷峻的声音。 凌汐涵猛然抬头,只来得及捕捉欧阳痕翩然离去的一截黑袍。她眼中跃然起两团怒火,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个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绝美俏丽的丫鬟,两人俱是一身青色纱衣,领间绣着栩栩如生的血凤。脚步轻盈,一看便知武功不弱。 两人走到凌汐涵面前,恭敬而疏离道:“奴婢秋容、秋月参见夫人。” 凌汐涵水眸光色冻结成冰,冷冷的看着两人。 “是欧阳宸让你们来监视我的?” 秋容眉眼一动,“城主让我们来照顾夫人。” 凌汐涵嗤然冷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内室。月色柔软如水,周边星辰闪烁若宝石绚烂。黑暗中一人于树前林立,凝眸望着黑夜深深,仿若有无尽哀愁隐于心底。身后一身影鬼魅般靠近,他迅速收敛好心神。 “查到了?” “属下一路跟踪,长乐郡主应该是被欧阳宸带去了无忧城。” 落天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 “公子…”黑衣人欲言又止。 “说!”落天祥声音淡然,却透着一股冷意和威压。 黑衣人低下头,“了空大师要出关了。” 落天祥一怔,沉默半晌,忽而问道:“查到皇后的下落了吗?”他本来以为皇后是礼亲王带走的,可是结果却让他很是意外。 黑衣人顿了顿,“没有。” 落天祥又沉默了一会儿,据他收到的信息,那日凌汐涵被欧阳宸抓走后,皇上和礼亲王就爆发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期间有礼亲王妃插足,场面异常混乱。兰陵王以及皇上的四大暗卫都死了,琉璃宫的人也死了。礼亲王和礼亲王妃均都损失惨重。就在这个时候,忽而狂风大作,接着就有一道诡异莫测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后带走了。 他至今想不明白,能在皇上和礼亲王眼皮子底下将皇后带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默了一会儿,他才道:“不用再查了。”皇后失踪,自有皇上操心。 “是”黑衣人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落天祥凝望黑色苍穹,眸光深邃如夜。 映波,等着我—— 夕阳映染,碧色湖水上粼粼波光闪动着,晚霞满天,飘飞的桃花如点点残红滴落,在湖面上漂浮如水。 这是一个雅致秀气的院落,东厢房百竿翠竹;西墙边两株青松;南檐下十几盆秋菊,含苞待放;院中央满树红枣,累累将收。四周高角楼宇,亭台伫立,金碧辉煌。碧波清湖,百花吐蕊。院子后是一片青翠竹林,苍翠欲滴,不时有鸟儿飞过,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 一个美丽极致的女子坐在湖边,双眼静静凝视河中自由游荡的鱼儿,神色有些呆愣。 远处一个白发老者默然看着她,眼里露出一抹叹息。他拂了拂胡须,走了过来。 “颜丫头。”他轻轻唤了一声,目中尽是慈爱。 女子微微回过头来,那倾城绝世的容颜,赫然便是失踪的皇后。她看着老者,微微露出一抹笑靥。 “师伯。” 慕容于然看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眼中不禁浮上几许怜惜。 “丫头,怪我吗?” 皇后摇摇头,“师伯,谢谢你。” 慕容于然又叹了一口气,“痕儿…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皇后凤目一动,许多从前心中未解的迷在慕容于然这番状似自言自语的话中浮现出来,令她心中除了自嘲便是酸涩。 “师伯,倒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真想么?”她凤目幽幽,如泉水又如雾缭般笼罩,令人不忍拒绝。 慕容于然眼露复杂之色,终究幽幽道出一段导致今日局面的预言。 七天后,元倾帝终于自昏迷之中醒了过来,整个人却如坠了冰窖一般,眼神更加冷漠森寒,令人见之害怕惶恐。 他醒来后没有说一句话,而是独自回到了京都,根本没有提及皇后字言片语,似乎那个女子在他心里无足轻重一般。 同一时刻,早于多年前归降于大倾以达娜儿。族的游牧民众因兰陵王死于非命而聚众造反。达娜儿民众长期生活在草原上,虽然早就归降于大倾,但其天性中的桀骜却没有因此而有所退缩。当年因达娜儿。可汗薨,皇长子野心毕露,篡权某位,内战不断,才导致最后达娜儿皇室扶植公主塞娜丝为女王,并且投靠大倾国。这些年来,元倾帝看在皇后与塞娜丝的交情上,对待成为俘虏的达娜儿皇室倒也没有多苛刻,反倒是多有宽裕。 然,兰陵王死后,其早就视成为俘虏的达娜儿皇室成员便跃跃欲试,想脱离大倾的桎梏。 因此,在众望所归之下,兰陵王最小的弟弟达娜儿。塞摩伦率先集合休养生息多年的达娜儿群众起兵造反。 大倾刚历经一场叛乱,实不宜再次从京都调兵遣将。且元倾帝自平定天下之后,大倾国早已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与日日夜夜弯弓骑射的达娜儿兵马相比,自然就落了下风。为今之计,便只有逸亲王的精兵大军可与野蛮粗犷的达娜儿相抗衡。可逸亲王在西境,达娜儿在东镜,两厢相隔十万八千里,如何对战?待逸亲王的兵马到了边境,只怕达娜儿。塞摩伦已经攻入京都。 一时之间,朝廷上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而元倾帝,仍旧威严淡漠的坐在龙椅上,眉宇沉稳,眼神平静如水。所有人都以为皇后失踪后皇上必然会失魂落魄甚至不理会朝政,可让人惊讶的是,元倾帝非但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对政事更加勤俭起来,只是偶尔望向旁边的空位,有些微的发愣失神。 只是想到眼前局势,他又不得不掩下心中思念担忧之情,沉冷的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大臣。 “皇上,臣有本奏。”左相落文谦在百官窃窃私语之中执起相笏走了出来,眉眼一片平淡。周遭议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元倾帝眼神未变,“讲!” “昔年皇上念在达娜儿民众憨厚朴实,遂多年来礼遇之,可如今不过十多余载,达娜儿竟然恩将仇报,实为可恨。微臣以为,当给予警示。” “哦?”元倾帝俊眉微挑,“丞相有何建议?” 落文谦缄默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元倾帝。 “敬亲王。”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许多大臣都低下了头,装聋作哑。谁不知道敬亲王对皇后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以来皇上都对敬亲王颇多忌讳。可如今能解燃眉之急的,也唯有敬亲王而已。 元倾帝眉眼沉沉,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一脸平静无波的落文谦。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臣…附议。” 众大臣愕然,竟是忠义王? 过了一会儿,安亲王也走了出来。 “皇兄,臣弟附议。” 群臣屏住了呼吸,头埋得更低了。 而后,左边第一排走出来几个身穿铁甲战袍的男子,拱手道:“微臣附议。” “臣附议。”右边所有皇室宗亲也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紧接着,安阳侯、靖阳侯以及新一任的静宁伯几位伯爵侯爷全都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时间一点点溜走,站出来的大臣越来越多。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直到满殿大臣已有四分之三都站了出来,元倾帝才懒懒抬眉。 “还有谁要附议的?” 话音刚落,剩下的四分之一全都跪了下来。 “臣等附议。” 元倾帝眼眸更加漆黑深邃,忠义王和安亲王却陡然跪了下来。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瞬间,身后百官齐齐下跪。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派遣敬亲王出兵击退叛贼。” 声音洪亮,在偌大个金殿之中嗡嗡回响。 元倾帝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站起来。底下百官均将头埋在地上,许多胆小的已经头冒冷汗,心里不住的惊恐打鼓。 直到所有人都以为元倾帝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到他低哑磁性又略带淡漠的语气。 “准!” “皇上?”忠义王惊愕,眼底亦浮上欣慰之色。 “皇上圣明!”瞬间朝拜声响彻大殿,比之刚才更加洪亮。 元倾帝懒懒的侧过身子,单手负立。 “传旨,今有蛮夷作乱,朕任命敬亲王为统帅,剿灭蛮夷。命韩将军,魏将军,二人为副将辅佐之。另,率皇家暗卫军三千人随军出发,剿灭叛贼,朕…重重有赏。” 韩将军、魏将军两人立刻下跪。 “臣遵旨领命,定不负皇上所望。” “嗯”元倾帝似是累了,摆了摆手。 “退朝吧。” 大内总管顺公公立即站出来,高声喊道:“退朝——” 午后的阳光充裕而炽热,照得整个皇宫都略显沉闷和低压。元倾帝一个人静静站在太液池便,此时他已经退去朝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月华长袍,站在白玉拱桥上,负手临湖而立。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皇上,忠义王求见。” 元倾帝半眯的眸子睁开,眼神若一汪深湖。 “嗯” 不一会儿,忠义王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元倾帝转过身来,淡淡睨视着他。半晌,挥退了伫立在数步之遥的侍卫太监,才淡道:“你想问什么?” 忠义王一顿,抬起头来,见眼前男子目光深幽如海,波光涌动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声。 “你——”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同意让二哥带兵?”他话音未落,元倾帝就已经截断了他。 忠义王沉默着点了点头,“我以为…” 元倾帝转过头,看着湖光粼粼的池水,神色默然之中带着几分叹息和惆怅。 “她一直希望我能够跟二哥和平相处。” 忠义王身形一震,压抑心中已久的疑问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在哪儿?” 元倾帝半闭了眸子,没有说话。 “漓…”忠义王忍不住唤了一声,私下里他们都不会君臣相称。 元倾帝眉宇疲惫,“我累了,你回去吧。” 忠义王张了张嘴,元倾帝却已然落寞远去,那背影透着莫名的愁绪和苍凉。 他眼眸一暗,叹息着转身回到了王府。看着门匾上几个光华灼灼的大字,他不禁有些恍惚起来。曾几何时,忠义王府何等辉煌,何等热闹。也何等…肮脏复杂。这几个月以来,他的那些小妾女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偌大而华丽的王府,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奢华与寂寞。 “王爷。” 门口忽而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抬眸望去,只见伫立在门口的女子一袭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此刻她正笑盈盈的走过来,“王爷,你回来了。”她很自然的去挽住他的手,语调亲切而温柔。 忠义王有些怔忪,看着眼前娇美温柔的容颜,心中有些叹息。 “秋蝶,你怎么出来了?” 兰秋蝶微微一笑,“妾身在这儿等王爷回来。”她目光中满是深情,流恋而期冀的看着忠义王。 忠义王又是一叹,“舞儿在做什么?”他边说边向里走去,也不挣脱兰秋蝶。 兰秋蝶眉间陇上忧色,“大小姐伤好了以后就天天闹着要去和州找二小姐和四小姐,妾身…”她有些为难,毕竟庶母不好当。 忠义王默了一会儿,“她既然要去,就让她去吧。” 兰秋蝶一愣,“王爷?” 转过长廊,看着眼前的分岔路口,忠义王脚步顿了顿。左边是去书房,右边是去凌汐舞的院子。 “王爷可要去看大小姐?”兰秋蝶非常体贴的请示。 “不用了。”忠义王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左边那条路,有些喃喃自语道:“如今和州,比京城更安全。” 兰秋蝶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并非愚钝女子,最近京都连连出现变故,她自然察觉出异样。 “多准备些人手保护舞儿的安全。” “是”兰秋蝶低头应了一声,跟随着忠义王慢慢离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前,凌汐舞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看着前方两个并肩离去的身影,眼神微微复杂,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父王认我了,你可以安心了。 她转身,抬头看天空炽热灼烈的太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倾国二十年夏八月初十,东方达娜儿。塞摩伦起兵造反,其缘由为兰陵王死于非命,向元倾帝讨要说法。在群臣强烈推荐之下,元倾帝命敬亲王为征讨大将军,率北镜五万大军以及守卫个个边城聚集了十万大军抵抗蛮夷。双方在东镜玉门关交战,其间有莫名军队插足帮助达娜儿。塞摩伦抵抗大倾兵力。致使此战争历时两个月零十八天,双方各有损伤,最后以达娜儿。塞摩伦带着残兵被敬亲王围困在山谷之中,弃甲投降。史称《玉门关讨伐之战》。 而那群莫名出现的军队,除去死在此战役的人,其余的全都莫名消失或者死亡。这支军队被称为‘死亡之兵’, 据野史记载,后来元倾帝调查出来‘死亡之兵’的出处,却始终没有予以惩罚,致使这段在历史上有名的战役之中留下了永久的空白与缺陷,让无数后人将领唏嘘感慨,心中失望遗憾。 然,也有野史记载,‘死亡之兵’大有渊源。甚至成为日后大倾国与无忧城开战的导火索,也为天下一统奠定了基础。 当然,此乃后话。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四章 一怒为红颜(高潮) 再说无忧城中,自那日与欧阳宸不欢而散之后,凌汐涵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再见到他了。这段时间她只静静呆在房间里,或时不时的出去走一走。她也想过逃走,可是如今她的武功被欧阳宸封住了,如何能逃得过欧阳宸的掌心?何况这院子虽然没有多少人,可她仍旧敏锐的感觉到暗处有不少高手在监视着她。 如今她也明白了,欧阳宸嘴上说喜欢她,实际上只不过是将她当做开启血凤的钥匙而已。 想到这里,凌汐涵不由得心中自嘲。没想到她的血还这么有价值。 其实当萧霆轩给她将琼花仙子的故事之时,她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 “夫人。” 正想着,耳边轻柔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她抬眸望过去,见秋容和秋月端着走了过来。 “该用午膳了。”秋容扬手拍了拍掌,随后一波青衣婢女服的女子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手中食物放在红花木大圆桌上。 凌汐涵瞥了眼满桌的山珍海味,嘴角浮现一抹讥讽。 “无忧城果真富庶,连一顿午饭都这么奢侈。” 秋容淡定道:“城主吩咐了,夫人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奴婢等人定会满足夫人的心愿。” 凌汐涵被她一口一个夫人叫得烦闷,冷笑着讥讽道:“本郡主要离开这里你也会满足我?” 秋容眉眼淡定,“夫人若是觉得在屋里呆着寂寞,可以出去逛一逛。城主会派人保护夫人安全。” 凌汐涵冷笑一声,“是监视吧。” 秋容语气平缓淡然,“城主担心夫人安危,夫人着实误会城主了。” 凌汐涵冷着脸别开了眼去,看着满桌的佳肴,忽而眼珠子转动起来。 “你刚才说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但凭夫人吩咐。” “好!”凌汐涵瞥了眼满桌的珍奇玉肴,懒散的坐在美人榻上,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渴了,你们两个现在去给我收集露珠,我只喝晨露烹饪的茶。要记清楚了,一定要是宗云山上的晨露,且必须要在辰时之前收集的露珠。要不然我会喝不习惯的。” 无视两个丫鬟惊异的神色,凌汐涵又继续道:“还有啊,我只喜欢喝花茶,却也不喜欢折损花枝。所以,你们要给我泡出没有含花瓣的茶。但是要闻之有味,见之无色。”她又想了想,“唔…我饿了,你们去给我做一些饭菜端过来。记住了,我只吃新鲜的食物,而且本宫这段日子劳心劳力,需要补充营养,所以要吃大量的荤食。鸡鸭鱼肉的本宫都不喜欢,容易发胖。本宫倒是特别钟爱海鲜,这样吧,你们到冰原河里去给我抓一些什么螃蟹啊,龙虾啊之类的回来。哦…还有,本宫呢其实非常的挑食。不爱吃太辣的,也不爱是太油腻的食物,可是就是要吃有滋有味的。”她笑得非常无害,说出的话却让两个丫鬟嘴角狂抽。 “夫人…”秋容想说什么,却被凌汐涵淡淡打断。 “虽然本郡主这些要求有些挑剔,但是素问无忧城物产丰富,想必也能急本郡主心之所急吧。” 秋容秋月一噎,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凌汐涵的要求也不是很难,宗云山和冰原河都隶属无忧城的版图。只是两处地方相隔甚远,一来一去至少得一天一夜。况且那宗云山处在无忧城西方,常年干燥暑热重。若要收集晨露,起码要从寅时等到卯时,然后一滴滴收集最为新鲜的晨露。还有那冰原河,顾名思义,便是常年冻结成冰,却刚好是处在无忧城东方。一冷一热,一高一低。其实最最关键的不是路程,而是,冰原河结冰便也罢了,偏偏那冰结了不下数十米。即便是高手用上内力,起码也得耗费上三个时辰才能将厚厚的冰震碎,然后取出已经冻结而死的海鲜。 所以凌汐涵这个要求看似非常简单,可是做起来,尤其是要在她规定的时间之内,那就不是一星半点的难了。 秋月有些沉不住气,“夫人,你这完全是刁…” ‘难’字还未说出口,秋容已经恢复了冷静,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笑得淡然温婉。 “既然如此,奴婢这就去向城主禀报。” “姐姐。”秋月咬着唇瞪着秋容,眼里有着不情愿。 凌汐涵看了秋容一眼,这个丫鬟不简单。沉稳大方,言语之中恭敬却又不卑微,身上更是有着一种内敛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去吧,记得要早一点,这些天天吃鲍鱼熊掌,我都吃厌烦了,也是时候改善改善伙食了。不然我会没有胃口的。” “你—”秋月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存心为难,气得脸颊通红。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是以前那个颐指气使的郡主吗?告诉你,这里是无忧城,不是京城,最好收起你大小姐的脾气,不然,我要好看…啊…”她捂着脸怒目瞪着凌汐涵,眼底有着一缕嫉恨。 “你竟敢打我?”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漠然的凌汐涵,眼底嫉恨之色更浓,原本娇美的容颜也因愤恨而扭曲,变得狰狞起来。 “你居然敢打我?”她声音陡然尖锐,吼叫着就要扑向凌汐涵,长长的指甲滑向凌汐涵那张比她更为绝美的容颜,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和杀意。 “秋月!”秋容一惊,连忙拉住了她。刚才她也被凌汐涵突然那一巴掌给惊到了,待反应过来后就赶紧拉住秋月,阻止她伤害凌汐涵。可秋月却身子一闪,躲开了秋容,指甲尖利的刺向凌汐涵的面容,眼底划过得意的笑光。 凌汐涵冷然看着她,不躲不闪,藏在袖中的手却紧捏着几枚银针,眼神冷冽如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墨衣身影迅速略过,揽住了她的纤腰,迅速退后几步。接着就听到秋月的惨叫声传来。 “啊…我的脸,我的脸…”她捂着脸在地上痛苦的哀吼着,指缝里鲜血慢慢滑落,在她衣衫上染上点点桃红。 凌汐涵目光微讶,刚才秋月扑过来的时候,她就将手中的银针发了出去。她现在被封住了内力,发出的暗器根本不足以让身怀绝技的秋月毁容。这样想着,她不由得望向身侧的欧阳宸。刚才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冲了进来。定然是她毁了秋月的容貌,更将她打至内伤。 秋容早已扑过去将秋月抱在怀里,“秋月,你怎么了?”她满脸担忧惊慌,眼底划过一抹幽怨。 “城主,你…”却在触及欧阳宸阴沉而冷漠的眼神时顿住了,她咬牙,忍住内心的怨恨,道:“城主,秋月纵然有错,也不至于遭到如此责罚。” 欧阳宸目光冷冽如刀,带着一种让秋容惊悚的温凉和淡漠的说道:“冒犯城主夫人,罪当千刀万剐。” 秋容一震,秋月捂着脸哭泣着,听闻这话身子僵直,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悲痛。 “城主,你…”她不相信欧阳宸会对她那么绝情,竟为了一个凌汐涵要置她于死地。悲愤的她将怨毒的目光投向凌汐涵。 “你这妖女,定是你用狐媚之术迷惑于城主,像你这般狐媚子的女人,就该施以焚火之刑。” “秋月…”秋容心中大惊,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更僭越的话来。 欧阳宸目光更为冷冽,握着玉骨扇的手指也微微一紧,眼看就要发作。秋容却猛然跪了下来,祈求道:“城主,月儿年纪小不懂事,请你绕过她这一次。秋容这就回信给父亲,派人将她带回去好好调教。” 凌汐涵明显察觉到,欧阳宸沉冷的眼神微微变了变,握着玉骨扇的手指也下意识的一紧,然后再是一送,仿佛在矛盾,抑或是在思索衡量着什么。 这倒是让她奇怪了,这秋容和秋月是什么人?还有她们的父亲。刚才欧阳宸瞬间的变化分明就是因为秋容口中的‘父亲’两个字。其实她早就发现了,秋容虽然自称奴婢,但是言谈举止无不是大家闺秀之典范。若她猜得不错,秋容和秋月也应该是出自大家之身。不过令她不明白的是,既是大家闺秀,又怎会甘愿在欧阳宸身边为奴? 欧阳宸微眯了眯眼,最终淡淡道:“她既改不了娇横的大小姐脾气,就回去吧。” 秋月顿时一呆,城主这是在赶她的走吗?秋容却已磕头感谢道:“谢城主饶命之恩。” 秋月这时才反应过来,也管不得自己血肉模糊的脸了,哭泣着爬过来要来拉欧阳宸的衣摆。 “城主,你不能这么对我,夫人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我是…” “闭嘴!”欧阳宸退后一步,躲开秋月的触碰,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别拿母亲来压我,否者后果你承担不起。” 秋容顿时一惊,连忙拉过秋月。 “城主息怒,奴婢这就带着月儿回去。” “不,我不走。”秋月倔强的抬起头,本来绝美的容颜此刻满脸血水与脏污,看起来丑陋不堪。她眼神阴鹜的瞪着凌汐涵,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你这个恶毒的妖女,我要杀了你。”她说着就要爬起来,腰间一枚明晃晃的匕首在阳光下闪出尖锐的光芒。 欧阳宸脸色一沉,秋容大惊。 “月儿。”她扑过去,将秋月手中的匕首扑倒在地,怒斥道:“你疯了么?” “姐姐,你别阻止我。”秋月如今早已被愤怒和嫉恨迷蒙了双眼,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凌汐涵的恨意和杀意,更加顾忌不到还在房间里的欧阳宸了,只一心的想要杀了凌汐涵。 凌汐涵很是无奈的看着疯狂的秋月,秋月对她有敌意,她从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看出来了。待知道这样的敌意源于欧阳宸,她心中便也释然了。其实她看得出来,不光是秋月,即便沉稳淡然如秋容,也是对欧阳宸一往情深。照方才秋月的话来看,她们二人似乎是礼亲王妃安排在欧阳宸身边的人。再加上方才片刻的对话,她隐隐猜测到,只怕秋容和秋月身份不简单,至少在这无忧城里有着极高的地位。要不然秋月一个小小的丫鬟,断然不会这么嚣张。礼亲王妃将她们安排在欧阳宸身边,怕是想让他收了这二人其中一个,好拉拢权贵吧。 想到这里,凌汐涵沉默了下来。秋月却努力挣脱着秋容。 “城主,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迷惑住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 欧阳宸的脸色已经冷可以将人冻死,手腕翻转,一股劲气直直打向秋月,那刚强猛烈的内力,若打在秋月身上,不死也残了。 秋容大惊失色,“月儿。”她赶紧运用内力抵挡,可她哪里是欧阳宸的对手,虽然稍稍化解,却还是被那股真气带动着二人连着倒地吐血,脸色苍白。 “城主…”秋容捂着胸口,眼神震惊而痛楚。秋月更是眼神呆滞,完全不相信欧阳宸会为了凌汐涵打伤她们姐妹二人。 欧阳宸眼底划过一丝阴戾,冷冷道:“来人。” 千云忽而便出现在了房中,“城主。”在无忧城,他的称呼自动变了。 “将她们带回去。”欧阳宸不带任何感情的吩咐着。 千云微顿,表情有些惊诧。 “城主?” 欧阳宸表情淡漠而坚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告诉母亲,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玉颜阁” 千云一震,看向凌汐涵的眼神有些复杂,终是低头应了一声。 “是”他转身,唤来两个神情冷峻的侍卫,将一脸痛楚满脸幽怨的秋容和呆滞着不敢置信的秋月强行带了下去。 直到出了门口,才传来秋月鬼哭狼嚎的嘶喊。 “不,城主,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是王妃安排给你的女人,你不能把我送回去,不能…” 凌汐涵听得疑惑而震惊,若有所思的看向欧阳宸。欧阳家不是有组训吗,凡欧阳氏子孙,世代遵循一夫一妻制。那秋月这番话… 欧阳宸回眸,浅浅一笑。 “你在疑惑。” 凌汐涵点头,“秋容和秋月是什么人?” 欧阳宸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粉绿清流,云卷云舒,声音淡漠如烟。 “欧阳家却有组训,凡系欧阳氏一族男丁,终生只得一妻,不得背叛。但…”他忽而目光幽幽转动,落到凌汐涵的面容上,眸光深凝几许晦暗莫测的光芒。 “每一届少城主未继位之前都有通房丫鬟,若她们有幸孕育子嗣,便留子去母。” 凌汐涵目光震惊,而后又是不屑。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都是如此,成年之时便会有通房丫鬟来教会他们男女之事。那日在皇宫听欧阳宸说起欧阳氏族制,本以为会是个例外,却还是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男人花心自私的本性。 “这么说秋容和秋月也是礼亲王妃给你安排的通房喽?”她扬眉,目光有些玩味儿。她看着欧阳宸倒不像是个好色的人,而且刚才那番态度,分明就不将秋容和秋月二人放在眼里。只怕这其中另有隐情吧。 果然,就听得欧阳宸说道:“她们出自无忧城四大家族之首的百里世家,是母亲给我安排的未婚妻人选。”他说完就定定看向凌汐涵,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凌汐涵目光微讶,“未婚妻?”随后又撇了撇嘴,“既然你都有未婚妻了,干嘛还要娶我?” 见她脸色黑沉,欧阳宸倒是嘴角微弯,手中折扇轻轻摇着,仿佛很愉悦的样子。 “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凌汐涵眯了眯眼,冷声道:“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么?”瞧着他那样子,怕是以为她在为那两个女人吃醋吧。真是可笑,她又不喜欢欧阳宸,甚至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两个女人吃醋? 欧阳宸深深看了她一眼,默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出去了。 “喂,欧阳宸。”凌汐涵瞪着眼睛,她还有问题没问完呢,这厮就这么走了。 没等她追出去,就传来欧阳宸还未飘散在空中的声音。 “你要的晨露和海鲜,明天就会送到。至于今日,你若是吃不习惯,那就饿着吧。” 凌汐涵再次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站在门口看着一瞬间那个隐入小径深深草木后的墨黑身影,憋着一口气,脸色十分难看。 “哎~”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传来,她不由得回眸,却见赵欣月站在不远处,看着欧阳宸远去的方向,神色迷茫而恍惚。 “郡主,你不该这么伤公子的心。” 凌汐涵嗤笑一声,转身走了进去。赵欣月也走了进来,看着斜坐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一脸惬意的凌汐涵,她再次叹息一声。 “郡主可知道秋容和秋月是什么身份?” 凌汐涵没动,眼睫却闪了闪。方才听欧阳宸说起,那秋容和秋月只怕身份不简单呐。因此她表面上不在意,实则早已聚精会神,听赵欣月娓娓道来。 赵欣月垂下眸子,低叹一声。 “百年前欧阳闵创建无忧城的时候,身边有四大名将,便是今日的四大家族。百里、南宫、司徒、长孙。其中,千云便是司徒家族的少族长。” 凌汐涵终于睁开了眼睛,赵欣月又继续道:“这几位家族均是无忧城上将,手握无忧城军权,公正清明,且素来忠诚于欧阳氏一族。每一届城主继位,便要首先得到他的首肯和支持。而历来无忧城城主夫人,除却上一届城主夫人落氏,其余都是出自四大家族。而这一届,王妃认定的城主夫人人选,便是四大家族之首的百里将军的一双女儿中的其中一人。”她说到这儿微微一笑,“郡主大概不知道,这百里将军非但是军机大臣,且也是城主的老师。所以城主历来便十分尊敬于他。便是老城主,也要给百里上将军几分薄面。也正是因为如此,城主才明知道百里秋月性子张狂野蛮,却也能容忍的原因。” 她又低低一叹,“百里秋容和百里秋月自小就被王妃选中,更是精心培养了十年。唔…其实欧阳家族还有一条祖训。便是每一届城主虽然不得纳妾,却可以娶平妻。但是这正妻和平妻必须是嫡亲的姐妹,否者一样逐出族谱之外。” 凌汐涵错愕,总算是不再漫不经心了。 “你说什么?” 赵欣月浅浅低笑,“方才我说了那么多,郡主都没有反应,我还以为郡主睡着了呢。” 凌汐涵撇了撇嘴,又躺了下去,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赵欣月知道她是放不下面子,遂也不在意。 “百里秋容沉静而稳重,百里秋月艳丽却善妒。”她说着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目光有些悠长。 “像公子那样的人,世上又有几个女子不动心呢?”她有些喃喃自语着,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凌汐涵睁开眼睛看着那站在窗前落寞而单薄的身影,说实话,她一点也不讨厌赵欣月,反而有几分欣赏。 “也包括你么?” 赵欣月默然片刻,带着几分自嘲的回过头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凌汐涵。 “百里秋容两姐妹虽然表面上是丫鬟,实则身份贵重让人望尘莫及。以前也有女子想要引诱城主,却都被百里秋月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给除去了。碍于她的身份以及王妃的看重,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城主自来便冷心冷情,对于这一切,也只是持漠视的态度。直到…”她目光幽幽而深邃,“直到你出现为止。” “是吗?”凌汐涵眼神嘲讽,不以为意。 赵欣月目光黯然,“我从未见过城主对那个女子如对郡主你这般上心。” 凌汐涵眼神有些冷,“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我来打开血凤罢了。”上心?欧阳宸?比之萧霆轩都还要冷心冷情的的男人,会对一个女人上心? 赵欣月有些不赞同,“若是以往百里秋月针对爱慕城主的女人,城主从来不置一词。可是今天,就因为百里秋月辱骂了郡主你,甚至就算你武功尽失的也不得伤害你分毫的情况下将她毁容并且打伤。他为了你不惜得罪自己的恩师,这份情谊实属难得,郡主难道就看不到吗?” 凌汐涵一顿,随后又不屑道:“他早就登上了无忧城城主之位,且血凤也早已开启,凭他欧阳宸的能力,根本就不用畏惧四大家族。”她眼神冷然而嘲讽,“况且欧阳宸一向与礼亲王妃不合,他今日这番举动不过是拿我当借口好处理掉百里秋容和百里秋月这两个眼线而已,你当我不知道吗?”她冷笑的看着赵欣月,“我虽与欧阳宸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他本清傲,怎容许日日被人监视?他今日只不过拿我当了靶子,待百里秋容两姐妹回去后,百里将军自然不会责怪欧阳宸,只会怨愤我这个令他们伟大而神圣的城主怒发冲冠的‘红颜祸水!’”她字字珠玑,眼底讥讽之色更浓。 “历史由来对女子最为不公平,男人永远都是对的,女人永远都是历史的替罪羔羊。” 那讥讽之中带着三分感叹三分愤怒四分鄙夷的不屑的语气令赵欣月震动,她不禁重新审视凌汐涵来。眼前的女子肌如白雪,眼若繁星,深若幽瞳,绛唇映日,齿贝编排。着一袭水蓝色纱裙,袖口上绣着朵朵娇艳炫目的琼花。腰上的丝带又柔又顺,一如她绸缎般柔滑黑亮的墨发。那发髻简单的挽起,只用一根白色丝带系着,丝带在风中飘飘扬扬,若是站立在风中,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如仙如画。她身上并未有任何华丽的发饰,整个人越发显得清雅出尘。 她一笑,虽然带着冷意,却仍旧风华万千颠倒众生。 不可否认,凌汐涵却有倾国倾城之姿,无论是容貌或是气质都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郡主高义,欣月自愧不如。”她嘴角含了丝苦涩,怪不得,清冷如他,也不禁为凌汐涵动心。若她是男人,只怕也不能免俗吧。 凌汐涵却目光流转在赵欣月的容颜上,眼底含了丝莫名的敬佩。 “其实,你的大度,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嫉恨她的女人不计其数。无论是最初抢夺她未婚夫而谋害她性命的凌汐画,还是后来因爱生妒的欧阳含烟以及夜澜依。包括赵欣月的妹妹赵欣然,每个人都因为萧霆轩或者欧阳宸而仇视于她。只有赵欣月,明明对欧阳宸情根深种,却还能对着她这个‘情敌’面带微笑,语气温和。这份气度与修养,倒真是难得。但愿,欧阳宸能够珍惜眼前这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切莫错过这段姻缘才好。 赵欣月怔了怔,随即嘴角扬起涩然的笑意。 “郡主倒是不认为我是故作大方。” 凌汐涵扬眉,“因为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一丝戾气。” 赵欣月再次深深看了凌汐涵一眼,恍然一笑,眼中带着难得的真诚。 “竟不想,郡主却是欣月的知己。” 凌汐涵一笑,“如若你不是欧阳宸的谋臣,我倒是很乐意跟你成为知己好友。” 赵欣月再次一震,目中含了丝震惊和异样。 凌汐涵却宛然一笑,“自我来到这无忧城,你对我礼遇有加,又时时刻刻在我耳边说欧阳宸的点点滴滴。今日秋月挑衅,你更是暗中通知欧阳宸,让我看见他为了我怎样赶走百里秋容姐妹,如此深情厚谊,若是一般女子,早就感动得不知东西了吧。”她低低一笑,“赵姑娘,你确实有胆量有谋略。你也很聪明,没有将你的心机用到欧阳宸身上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因为你知道,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对吗?倒不如你今日说服我嫁给他,他还会因此感激你又愧疚你的一腔深情,日后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会将你放在心里。哪怕,那不算爱。” 赵欣月脸色一僵,有些狼狈的躲开凌汐涵仿若洞悉一切的眸子,却说不出反驳之言来。 凌汐涵仍旧笑得自若,“比起欧阳含烟对我明目张胆的杀意和夜澜依对我的算计以及百里秋容的忍耐、百里秋月的张狂,你确实采用了迂回战术。因为你知道,即便欧阳宸知道你这番心思有自私的成分,却终究不会厌恶或者恨你。因为,你帮他达成了心愿。” 赵欣月的确聪明,从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论起心机谋略,赵欣月绝不在她之下。赵欣月,是她来到古代敬佩的女子当中为数不多的一个。欧阳宸即便不爱她,也会视她会红颜知己吧。 赵欣月沉默良久,忽而淡淡笑起来,目光不避不躲的看着凌汐涵。 “郡主聪明绝顶,欣月甘拜下风。” 凌汐涵却是叹息一声,“你既喜欢他,为何不争取呢?” 赵欣月笑得淡然,“城主为人冷情,但,若然认定一人,终生都不会改变。” 凌汐涵默然,她始终不忍为欧阳宸对她有情。特别是在见到她的鲜血开启了血凤那一幕,这种认知更为根深蒂固,不是赵欣月一两句话就能消散的。 赵欣月见她不说话,遂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她懂。于是便笑着走过来。 “郡主来无忧城许多日子了,想必也闷坏了吧。不如今晚就让欣月陪你出去逛逛吧。无忧城繁华昌盛,夜景更是美轮美奂,想必一定不会让郡主失望的。” 凌汐涵抬起头来,却没有拒绝。 “好啊。” 那日欧阳宸带她来的时候,她远远看过去,只觉得无忧城仿若置身于云雾幻境之中,美得虚无缥缈。她倒是真想目睹一下这座神秘而梦幻的城市,在夜间绽放的风华。 赵欣月也欣然一笑!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五章 倾心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远方一个静寂的山谷里,正有女子坐在窗前垂眸凝思。这间屋子不算特别华丽,但是却极其干净清爽。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绿竹的帐幔,绣工精致。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铺着一块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中间摆着黄花梨透雕云纹玫瑰桌子,周围的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张特别高,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东侧立着一盏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屏风后有一个乌木衣柜,顶上摆放着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 窗前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种梳妆用具,以及一些钗头发饰。 如水的月色透过斑驳的树枝洒下来,为她苍白而绝美的容颜上添上几分神韵。 吱呀— 门被打开,慕容于然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了进来。 “颜丫头,药好了,趁热喝吧。” 皇后回眸,看着他置于桌案上热气袅袅的药汁,凤目染上水雾。 “若是他在,定会亲自喂我吃药。”她眼神不禁柔和了下来,嘴角挂着淡而幸福的笑意。随即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下来。 “那日轩儿受伤不轻,涵儿又被宸儿给抓走了,他会不会…” 慕容于然一叹,轻轻走过来。 “别想那么多了,今日我去看过他了,那日他醒来后确实有些激动,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身上也伤也快复原了。现在你最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他眼中染上了忧色,“逆天之术本就让你的身体匮乏,你还连连与高手过招。漓儿那小子这般爱惜你,怎的纵容你这般任性?”他口气虽有着责怪,眼神却是无奈和担忧。 皇后淡淡而笑,“我性子倔强,他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我就越要做。” 慕容于然摇摇头,“对了,敬亲王已经与达娜儿。塞摩伦打了半个多月了,双方各有损伤。那群神秘军队一直在暗中帮着达娜儿。塞摩伦。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只怕战争还得持续一两个月方能罢休。”他眉宇间染上忧色,皇帝打仗,遭殃的永远都是百姓。 皇后垂眸静静凝思,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半晌,她才淡淡道:“涵儿呢?” 慕容于然张了张口,似有些犹豫。皇后淡淡笑道:“涵儿的血是开启血凤的关键,师伯纵然不说,我也能猜测到两分。” 慕容于然这才叹息道:“如你所想,三个月后欧阳宸大婚。” 皇后却是丝毫也不意外,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有些喃喃自语道:“果然…这一段缘系纠葛了上百年,终将在这一代要有一个结果。”她忽而又笑了起来,“罢了,既然天命不可违,那便顺其自然吧。” 慕容于然和煦笑道:“你不是一向不信天命之说么?如今怎的倒也不能免俗了?” 皇后笑着,眼中却有着自嘲。 “我是想同天命相抗衡,可是轩儿是我的儿子,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不能冒险啊…” 屋内烛火晃动,紫色的帷幔斜斜投下阴影,在她嘴角拉出迷茫而痛苦的的弧度。 慕容于然又是一叹,端起桌子上的青花瓷药碗,那紫黑的药汁已经逐渐冷却。 “快喝吧,紫灵花要温热才有效,凉了就失了药效了。” 皇后看着他递过来的药碗,那黑如浓墨的药汁中掺杂着淡淡的紫色,微微摇晃在灯光下,晕出美丽紫黑色光晕,别有一番暗夜妖魅的美丽。 “这紫灵花宜得不宜种,师伯想必费了一番心思吧。” 慕容于然脸色黯然,目光带着一丝怜惜和愧疚。 “若能治好你的病,即便再难得,师伯也会去试上一试。”只可惜,这紫灵花虽是奇药,却不能根治她的病。 皇后垂眸轻笑,接过药碗来,一口气将药汁喝干。用手帕擦拭了嘴角的污渍,笑得淡然。 “生死由命,师伯不必感慨。咳咳咳…”她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颜丫头。”慕容于然连忙上来给她渡送真气。 皇后却淡笑着摇头,“师伯,别费劲了。如今我已是朽木之躯,莫要浪费了你一身修为得好。” “凝神静气,别说胡话。”慕容于然轻斥,“若不能将你完好的交给漓儿,我岂非辜负他一番信任?” 皇后有些愣神,良久,慕容于然才收回手。 “有没有好一点?” 皇后轻声道:“好多了,谢谢师伯。” 慕容于然看着她虚弱苍白的容颜,心中更是不忍。 “颜丫头…” 皇后轻轻一笑,目光却有些叹息和飘远。 “这次倒是多亏了宸儿通知师伯,如若不然,我如今定是深陷虎狼之地了。” 慕容于然沉默半晌,“其实痕儿…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皇后别过脸,眼色有些冷。 “别跟我提他。” 慕容于然叹了一口气,目光在皇后眉间的一株桃花印记停顿了片刻,有些喃喃自语。 “冤孽啊…”凌汐涵用了晚膳后便应邀与赵欣月欣赏无忧城夜景。 若说白天的无忧城是笼罩在仙雾下的瑶池仙境,那么夜晚的无忧城无疑便是尘世间最为喧嚣而迷幻的城市。月色悬挂于高空,柔和的洒在无忧城头顶,满城的霓虹灯似乎也沾染了月色的光辉,更为朦胧柔软。无忧城和大倾国任何州县或者城镇相比,都有着一定的区别和独特之处。 无忧城的街道并非联排式的商业或者住户,而是每隔一个院子都会用一条街隔出来,便如北京的四合院一般,单独的一个院落住着一群人。而每个单独的院落所居住的人口并不多,房屋布局倒是有点像现代的联排别墅。无忧城的建筑也多大气辉煌,充满了欧式建筑的气息。 华丽的装饰、浓烈的色彩、精美的造型。在无忧城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多数建筑都是以由石头的骨架券和飞扶壁组成。尖塔高耸、尖形拱门、大窗户及绘有圣经故事的彩色大玻璃。再配以十字拱、飞券、修长的立柱,营造出轻盈修长的飞天感。以及新的框架结构以增加支撑顶部的力量,使整个建筑以直升线条、雄伟的外观和教堂内空阔空间,再结合镶着彩色玻璃的长窗,产生一种浓厚的宗教气氛。 看着这雄伟辉煌的一排排建筑,凌汐涵难掩心底震惊。上次欧阳宸带她去的那座高楼就充满了欧洲浓厚色彩的味道,那是无忧城城主居住的地方,正如大倾国的皇宫一般,代表着尊贵与权力。那座城市位于无忧城中心,高耸入云,站在顶峰,便可俯视整个无忧城全貌。她曾经去过,也真切的感受到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阔心境。 无忧城的辉煌程度丝毫不亚于大倾国皇城,甚至远远超越。因为它独特而跨时代的建筑风格,以及那穿梭在这片土地上善良而朴素的百姓。他们面带微笑,面目和善,穿着却与大倾国男女一般无二。只是举止神态隐隐有股大气而包容的风度,人人相处和睦,家庭美满而温馨。 这样一座繁华的城市,这样一群善良的人,这样美丽的夜景。凌汐涵心中竟生出向往之情。想到边关烽火狼烟,金戈铁马,许多人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妻离子散。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之情,眼角也不自觉的有些酸涩。她向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更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然而此刻,在看到无忧城百姓其乐融融的和煦笑容,感受到空气中安然而静谧的暖意。她眼中升起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怜悯和哀叹。 可是她知道,这样平和的状态,迟早都会消失。 大倾国和无忧城分国而治,元倾帝和欧阳痕又那般不容于水火。这无忧城和大倾国开战是迟早的事,一旦战火蔓延,如今无忧城安静祥和的状态便荡然无存。而这些善良淳朴的百姓,也将流离失所。 她突然想起萧霆轩曾经说过的话。 皇后不喜欢战争! 从前她倒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她也隐隐有些明白了。战争的残酷,会毁坏多少人的幸福和平静? 赵欣月一直静静的跟在凌汐涵身边,时不时的为她介绍着周边的建筑或者风景,眉眼间俱是温软笑意。而周边的百姓,也对她露出友好和善的笑容。 “郡主,你看前面那条湖。”她指着这条街的尽头,朦胧光辉下,湖光水波粼粼,晃动丛林树霏之间。 “那是无忧城的圣湖,倾心湖。”她思绪恍然间远去,静静的诉说着。 “百年前,这里其实没有这条湖,而是一片美丽的世外桃源。当年欧阳氏祖先欧阳闵便是在这里遇上琼花仙子,后来琼花仙子不幸离世,欧阳闵悲痛欲绝,跪在这里日日落泪。整整三年,他的眼泪便形成了这条湖泊。后来世人为了感念他对琼花仙子的痴情,便给这条湖取名为倾心湖。”她仰头望着天空月色,嘴角挽起淡淡的笑意。 “传说,凡是在这倾心湖边定情的男女都会白首偕老,一生恩爱厮守。”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过街的尽头。凌汐涵赫然发现,倾心湖周围没有任何建筑,而是半围着的奇木尽绕,琼花渲染。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两岸景色犹如百里画廊。那湖泊清澈见底,连湖底的碎石都看得一清二楚。月光洒在湖面,微风吹拂下粼粼波光涟漪晕染,竟接连出碧绿色的暗纹。仿若衔入大海的沧海泪珠,于美丽中写进了一生的哀凉与苦痛。 她停下了脚步,目光静静看着眼前带给她莫名惆怅的湖泊。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说明什么?”她眼神无波,嘴角却含了丝讥诮。 赵欣月深看了她一眼,眼里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涩然。 “让你看清楚,你以后将要生活的城市。” 凌汐涵讥讽的看着她,“欧阳宸又让你来做说客了?” 赵欣月摇摇头,风起,她的裙摆如烟如雾,表情也如幻月朦胧。 “公子那般骄傲之人,何须如此?” 凌汐涵眸光回转,“是吗?”她不置可否的扬眉,看着眼前流动的湖泊,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确实不需要如此,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吗?” “郡主。”赵欣月皱了皱眉,目中有些叹息。 “你为何就对城主的成见那么大呢?” 凌汐涵嘴角牵起讥讽,“你认为,对于一个不顾我的意愿便将我掳劫之人,我还能有什么好感不成?” “城主他是…”赵欣月正想解释,忽听得一个娇横的女子尖叫了一声。 “啊!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出来。” 一阵风过,凌厉的巴掌迎面袭来。手上一紧,凌汐涵已被赵欣月拉至身后。 “百里姑娘,你这是作甚?”赵欣月眉眼暗沉,冷冷抓住百里秋月的手,不悦的低斥。 凌汐涵这才看清,眼前女子身着淡粉色纱衣,袖口绣洁白的花边,颈前叠两层乳白色纱领,繁复而精致,因为太过消瘦而锁骨分明。肩处仅用轻纱围住,白润如玉的双肩若隐若现。胸前钩出几丝云彩,裙摆复一层轻雾般的纱罩,裹月白裹胸,腰系一条纯白绫缎,洁净而显得身形纤细柔弱。甩袖可见的、凝脂般的肌肤,气若幽兰。皓腕上戴一只和田玉镯,白中透翠,一瞧便知道价值不菲。耳旁坠着一对琥珀耳坠,晶莹剔透。身披直拖至地的流苏,将青丝慢慢握在一起,绕成上挑的圈形,用一支银簪挽住,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百合别上,显得清新俏丽。脸上蒙着粉色的面纱,明媚如珠的眸子在月光下折射出嫉恨仇视的光芒。 不用多想,凌汐涵便已猜测出眼前之人的身份。正是百里秋月。 此刻她正被赵欣月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她气愤的破口大骂。 “赵欣月,你放开我。” 赵欣月挺直腰板,不卑不亢的与百里秋月对视。 “城主有命,任何人不得伤害未来城主夫人。” 那‘城主夫人’四个字让随后急切赶来的百里秋容脚步一顿,眼底划过暗殇。 “容儿,怎么了?”身边的华服男子见她停下来,不由得侧目问道。 百里秋容收敛的情绪,淡淡笑道:“没事。月儿只怕又闯祸了,大哥,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男子皱眉,看着前方争执的三个女子。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之赵欣月挡在凌汐涵面前,所以他没有看清凌汐涵的面貌。只是从周围珠光重辉映射下隐隐可以看见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和婉约而美好的脸部轮廓,以及那双似沾染了月光清透之色的漆黑深瞳。只单单一个侧影,便可想象其风华绝代。他不禁眯了眯眼,这便是让城主痴迷不惜抛却两位妹妹的那位大倾国的长乐郡主吗? 百里秋月被赵欣月那城主夫人四个字刺激到了,她面目狰狞而就恐怖,嘶声大吼。 “你给我闭嘴,什么城主夫人,她不配。”她目光宛如毒蛇般刺向凌汐涵,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凌汐涵挥开挡在身前的赵欣月,冷冷抬眸望过去。一缕月色落下来,刚好照亮她的面容。只见月光下,女子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肌如白雪,未施粉黛,琼姿玉颜,丽质天成,风华绝代。 她站在风中,裙裾舞动,发丝纷扰,恍如月下嫦娥。 华衣男子不禁凝了眼,如此绝色,也难怪城主会动心了。 “看来今天的教训,还不够让你刻骨铭心。”她的语气仿若月光般清冷,带着晨间微风的冷意,在这炎炎夏日之中,却莫名的让人感到透心的舒爽。 百里秋月嫉妒的看着凌汐涵,使劲挣脱着赵欣月的禁锢。 “都是你这个妖女,若不是你,城主怎会那样待我?” 凌汐涵冷笑,“愚蠢的女人。” “你——”百里秋月怒火中烧,另外一只手就要挥过去。 “月儿。”百里秋容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皱眉轻斥。“你又在胡闹了。” “姐姐…”百里秋月十分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屡次护着凌汐涵。 百里秋容瞪了她一眼,才回过头来对着凌汐涵福身歉意道:“小妹不懂事,还望郡主多多包涵,切勿怪罪。” 凌汐涵扬眉,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百里秋容对她的称呼就由‘夫人’变为了‘郡主’,这态度转变得勾搭的。不过,她喜欢! “你就是城主选定的新夫人?” 一个磁性的声音响彻耳边,凌汐涵不禁抬头,对上一双温润如水的双瞳。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含笑看着她,恍如一阵春风,暖人心扉。 凌汐涵不禁一怔,这男子一袭华贵衣袍,面容清润儒雅,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如清泓的眼睛,微微一笑间如有千万般光彩闪过,又如灼烈夏日下暖风徐徐袭来,吹散浓重的闷热之感。 看着这个人,凌汐涵脑海里不由得出现另一张如仙的面容。 敬亲王! 这个人的气质神态,竟似像极了敬亲王,让她心中升起莫名的好感。 “你是谁?” 男子温润一笑,“在下百里秋潭” “百里秋潭?”凌汐涵笑了一笑,这一笑便如碧泉映月,朝霞之锦,染尽世上好颜色。还未等百里秋潭自那明媚的笑容之中回过神来,就听得她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叫百里秋风。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她眼眸狡黠慧光流转,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伊人如斯,恰似一番好风景。” 百里秋潭一怔,如玉的脸颊莫名的浮现两模红晕,眼神却越发温柔了。 赵欣月皱了皱眉,百里秋月率先跳了起来,指着凌汐涵的鼻子怒骂。 “凌汐涵,你…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贱人。竟敢——” “闭嘴!”凌汐涵眼眸乍然凌厉如刀,冷冷的看着她。 “久闻百里家族乃名门世家,不想你这位嫡小姐却屡次三番出口成脏,举止疯癫,言语粗俗,简直犹如市井泼妇。这番形状,倒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原来百年大家族的风范,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别有姿态。” 百里秋容皱眉,凌汐涵字里行间俱是对百里家族的讽刺和侮辱,这让她心中不悦。百里秋月更是瞪大了双目,阴狠毒辣的看着凌汐涵。 “你敢说我是市井泼妇?”百里世家乃是无忧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位列四大家族之首。百里先祖乃无忧城赫赫有名的大将。百年来百里家族受无忧城城民爱戴,尊荣非凡,地位仅在欧阳后裔之下。而她,乃堂堂百里家族嫡亲三小姐,身份尊尊荣无双。更是上届无忧城城主夫人钦定的城主夫人之一。凌汐涵居然敢如此侮辱于她,这让自小就傲娇的百里秋月如何受得了? 她血红了双目,狠狠的瞪着凌汐涵。 “你这出言不逊的妖女,你可知侮辱百里世家会有什么下场?只要我将你今日这番话宣扬出去,明日你就会成为整个无忧城的公敌。人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你淹死。” “小妹。”百里秋潭皱着好看的眉,出声阻止她。莫名的,他不喜欢小妹这般责骂凌汐涵。 百里秋月眼一瞪,“大哥,你莫不是也被这妖女给迷惑了吧?” 百里秋潭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凌汐涵,却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漆黑深瞳,霎时间犹如一块磁铁吸引,他的心不受控制的一跳,连忙别开头去,轻声低斥道:“小妹,别闹了,小心父亲罚你禁足。” 百里秋月闻言登时气势弱了下去,却仍旧是狠狠的瞪着凌汐涵,目光宛若毒蛇般阴冷。 凌汐涵视若无睹,“我累了,要回去了,各位请自便。”她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流恋。 赵欣月对着百里秋潭福了福身,随后离去。 百里秋月仍旧愤愤不平着,百里秋容叹了一口气。 “小妹,以后不要再招惹长乐郡主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她目光黯然,那女子浑身耀着光芒,让人只可仰望不可轻视。 “姐姐!”百里秋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你怎么了?就这样就认输了吗?难道你就甘愿让她夺走本来就应该属于你的尊荣和身份?” 百里秋容惨然一笑,“小妹,人心…是不能用阴谋和武力争取的。” 百里秋月眼中浮现一缕疑惑,“姐,你怎么了?从回到家里,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百里秋容摇摇头,“小妹,听姐姐的话,以后不要再去惹怒长乐郡主。” 百里秋月张了张嘴,对上姐姐沉重而担忧的眸子,刚欲反驳的话梗在喉咙中,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是” 百里秋容欣慰一笑,转过头来正想唤百里秋潭回去,却见他正失神的看着前方,眼神迷离。 “大哥?”她轻轻唤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巧看见凌汐涵隐入街角的裙裾一角。她不觉心一沉,微微提高了声音。 “大哥!” 百里秋潭自凌汐涵离去后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连自己亲妹妹的呼叫都没有听见。这会儿见凌汐涵的身影消失,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又听得百里秋容猛然叫了一声,他立刻回神。 “容儿,怎么了?” 百里秋容敛下眸中神色,淡淡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 百里秋潭回眸瞬间又望了望街角,终是没有再见到那窈窕丽质的人影,不由眼神一黯,有些失落的离去。 天色渐渐晚了,街上行人也逐渐少了。欧阳宸从不知名的角落走出来,看着百里秋潭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眼神高深莫测。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六章 生死难料 长白山脉,便是由大倾国绕过无忧城通往西境澜城的蜿蜒山脉。曲折回廊,绵延漫长,其间不仅要经过几座高山,更是要度过一条宽约千米的阑昌河。其实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阑昌河位置偏远,且又濒临高山。长白山脉本就距离无忧城迷雾森林极近,受其影响,每年夏季气候多变,更甚者八九月可能还会有龙卷风袭来。是以当初逸亲王会选择春天气候温暖平缓之时赶往阑昌河,便是因为这里特殊的气候地势所致。 而如今,阑昌河岸边正伫立着一玄衣男子。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赶路,让他原本俊逸非凡的容颜增添了些许疲惫之色。眼下略显青色,显然睡眠不足。他衣摆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掩清贵的气质。 此刻他凝眸遥遥望向河岸,跨过这条河,再穿过一座山,便可抵达无忧城边境。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一个月了,无忧城地理位置特殊。在血凤结界未破之前,他无法闯进去,只得迂回走这条水路。 他知道,接下来,他可能还会面临更大的挑战和风暴。 但,他必须去。 “公子”随行的暗卫走了过来,看着一望无尽的河流,叹了口气。 “如今正是阑昌河例行风暴的季节,你…” 落天祥微阖了眸子,“船做好了吗?” 暗卫知道劝不动他,遂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晚就可以行驶了。”他望着面前迎风而立的男子,在海风的吹拂下,衣袂翻飞,于孤单中透出清贵之气。还是不变的容颜,不变的气质。可是无形中,他却看出了落天祥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全都因为一个女子。 哎~ 但愿公子这番痴心没有错付。 他静默了走了下去。 晚上,一艘巨大的船舶被数十人推到了河面上。 落天祥看着缓缓升起的船帆,眼中闪烁着坚定之色。 映波,等我! 天色越发晚了,夏末的季节,夜间本来应该是清凉的。然,那只是在大倾国。随着时间一寸寸流走,空气的温度也渐渐减弱。空气中飘来了寒凉的风,原本应该星空密布的夜空暗黑如墨,阴沉得如暴风雨前般浓郁暗沉。 “公子”暗卫走出来,恭敬禀报道:“龙卷风快来了,您还是进去躲躲吧。”他已经感受到寒风吹过来,宛如刀割般的生疼。若非他常年练武,只怕现在已是遍体鳞伤了。 落天祥站在船头,衣袂飘飘,发丝飞舞,脸部表情未有所动。 “公子”暗卫不禁皱了眉,看了看河面涌起越来越强烈的波涛,他表情越发沉重起来。 “公…”他正欲说什么,忽而一道激浪涌来,紧接着一道强劲的风也跟着席卷而来。他下意识伸手挡住面颊,眼神犀利的望过去。却见河面上那黑色漩涡的风速逐渐靠近,他眼瞳迅速一缩。 “公子,龙卷风来了,快躲进船舱里。”他对着空中吹了声哨子,船板上立刻多了十几个黑衣暗卫,齐齐站在落天祥面前,做出保护的状态。 落天祥俊眉微蹙,表情仍是没有多大变化。 十几个暗卫早已拔出腰间软剑,自动围成一个圈,数剑齐聚,形成一道巨大的罡气,将那急速奔进的龙卷风抵制住。 落天祥静静的看着那旋转越加凶猛的龙卷风,微微眯了眯眼。 龙卷风虽然可怕,也鲜少有人能在此境况下逃出升天。可是,他今日却一定要闯过去。 “公子,不要过来。”感受到他靠近的脚步,暗卫首领大喊一声。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却拼死抵住。 落天祥皱眉,“阿大,你不要分心,我来帮你们。” 他走过去,脚尖轻点,站在了那罡气圈上,双掌运用内力,缓缓运输,加大那罡气圈的力道。 有了他的加入,暗卫们明显没之前那么吃力了,越加奋力抵抗。 眼看着那龙卷风越来越弱,每个人脸上都涌起了兴奋之色。直到龙卷风慢慢消失,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精疲力竭的退后几步,落天祥也落在了地上,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熠熠生辉。还未等他们从喜悦中回过身来,就忽闻一声海啸。众人一惊,回眸望去,却见激流勇进,带着千钧之势的打向船帆… 轰— 一声巨响,片片木板碎裂,层浪迭起,湖水漩涡越来越深。那旋转的逆流,传来几声惨叫。 凌汐涵猛然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涔涔,背后也湿了一片。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声响彻天际,而后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随意披了一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下了床。走到桌前,点了蜡烛,然后走到窗边,外面雨声不息,原本繁星密布的夜空也阴沉沉一片。 她心中隐隐有着不安,刚才她怎么会梦到落天祥被海啸席卷? 自平定叛乱后,落天祥并未与她一起离开京城,而是被左相请入府中做客。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在京城或者云州才是。怎会—— 摇了摇头,努力压抑住心里那股担忧,可能是她多想了吧。 只是现在,她却再也没有了困意,只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今天已经九月初十了,距离婚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办,她如今被欧阳宸封住了内力,行动又处处被监视,她要如何逃脱? 难道她真的要委屈自己嫁给欧阳宸?不,绝不。 脑海中划过萧霆轩的面容,他—— 凌汐涵苦笑,心中隐隐担忧。 那日玉狼山一战,萧霆轩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不好好调理一个月,是绝对不可能痊愈的。 一个月前东部达娜儿部落造反,皇上已下令让精勤我那个带兵出征。战争已经延续了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未分胜负。这一战,迟早都会延续到大倾国和无忧城之间。 该怎么办? 看着深沉的夜色,凌汐涵眼眸越发的幽深起来。 为今之计,便只有等到大婚之日,见机行事了。神秘的山谷内,四面环山处,重重百花围绕其间,包围着一座秀丽清雅的楼阁。门边粉色纱幔随风飘舞,四周樱花纷飞,柳枝拂过碧绿的湖水,在湖心晕开圈圈涟漪,洒下阳光金色的细碎光晕。 山清水秀,仓木玉翠。 —咳—咳—咳— 女子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和煦的气氛,让采药回来的老者脚步一顿,眼里浮现担忧之色。他急急走了进去,打开房门。 “颜丫——”‘头’字在见到半躺在床上的女子时猛然顿住,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师伯…你回来了。”皇后浅浅一笑,接着又是一阵要命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咳…” “丫头。”慕容于然一惊,连忙大步走过去,扶住她的双肩,刚要给她输送内力,却被皇后阻止了。 “不用了,师伯。”她放下捂唇的手,白色的丝帕血色点点,刺人眼目。 “丫头,你?”慕容于然惊呼一声,眼底有着浓浓的疼惜之色。 皇后微微一笑,晨风吹来,发丝飘于眼前。空气那般美好,甚至带着淡淡的花香味。然,眼前看到的景象,却让她眼神呆滞住了。流动的空气,飘动着流动飞舞的发丝。不是如墨的黑,也不是如雪的白,而是黑白映染,层层叠叠,及是眼花缭乱。 她怔怔的伸出手,抚向眼前的发丝。 “丫头…”慕容于然不忍的唤了一声。 “师伯,把镜子给我。”皇后声音轻轻的,恍若一缕云烟,转瞬消失在柔和的风中。 “丫头…”慕容于然张了张嘴,轻声安慰道:“你会好起来的。” “把镜子给我。”皇后没有理会他,只是说着这一句话。 慕容于然欲言又止,最后终是无奈的拿过一面铜镜,犹豫的递给她。 皇后伸出手来,却蓦然一顿。她的手,原本洁白如瓷,柔滑若羊脂玉。然此刻,却显得那般苍老而褶皱。她下意识的抚摸上自己的面容,触手不再温暖光滑,那微硬而松软的肌肤让她几乎全身僵硬起来。 慕容于然心中不忍,刚欲撤走铜镜,却不想皇后陡然抢过他手中的镜子。 “丫头—”慕容于然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面容,她一双熠熠闪闪的凤目慢慢睁大,似是被镜子中这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惊到了。 她呆愣良久,手指微微一松,镜子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碎裂成片。 “颜儿。”慕容于然走上前,温声道:“别担心,等你好了,一切就会恢复的。” 皇后眼眸缓缓转动,看着慕容于然悲悯疼惜的眼眸,她蓦然轻轻一笑。 “师伯,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又何须在意一张臭皮囊?”她眼中泛起柔柔的笑意,复又有些感伤道:“如果我一开始便是这副摸样,或许,也不会有今日这许多变故了。” “颜儿,那不是你的错。”慕容于然不忍见她这般苍白虚弱的笑容,轻声安慰。 皇后摇头笑了笑,“罢了。”她看向窗外,远山云雾缭绕,迷离了她的双眼,她神色不禁有些恍惚起来,喃喃自语着。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七章 白衣女子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浩渺的江面,烟波荡漾着山形塔影。山和水的融合,是静和动的搭配,单调与精彩的结合,也就组成了最美的风景。在青山间探索,在绿水间泛舟……多么美妙!两岸青山对峙,绿树滴翠。抬头奇峰遮天,脚下清流潺潺,怪石卧波。雨中的山色,其美妙完全在若有若无之中。如果说它有,它随着浮动着的轻纱一般的云影,明明已经化作蒸腾的雾气;如果说它无,它在云雾开合之间露出容颜,倍觉亲切。 在这山岭环水的景色中,环绕着一座秀气雅致的阁楼。 白玉拱桥,清泉流淌。 远处伫立着八角廊亭,周围垂落着淡紫色的帷幔,风吹纱动,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窈窕婉约的身影。琴声袅袅,如空山新雨,黄鹂脆响。又如小溪潺潺,奔流不息。亭外站立着两个青衣女婢,面目清秀,眉目沉稳。 不一会儿,又一个青衣侍婢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低头禀报道:“小姐,那位公子醒了,想要见你。” 琴声一顿。 良久,只闻得女子淡漠而轻缓的声音自那纱帐中传出。 “被海啸席卷,昏迷了七天七夜,也亏得他命大,竟还能生还。” 侍婢垂眸,并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那女子清淡的嗓音伴随着脚步靠近。 “也罢,我倒是很好奇,伤得这般重,到底是什么意念让他坚持至今。” 两旁站立的青衣婢女闻声将纱帐掀开,走出来一妙龄女子。一袭如雪般留仙裙逶迤拖地,上绣蝴蝶暗纹,脸上罩着白色面纱,之露出一双清淡而冷漠的双目,那眼睛极美,于清湖之下又恍若千古不变的寒冰,让人望之生畏。一头青丝用一只木簪浅浅馆起,显得简单而淡雅。颈间一白色水晶,衬出锁骨清冽,耳边一对水晶耳铛随风飘动,更显出尘仙子之气质。 虽然没有看见全貌,但单从那曼妙的身姿和那双黑白分明若冰雪的眸子,以及那面纱下隐隐而现的轮廓,就可想象,这女子必定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随后而来的婢女在前方带着路,走过白玉拱桥,穿过幽静小道,再经过一个月洞门,踏上回廊,便听见了女子的说话声。 “公子,你重伤晕迷,小姐好不容易才将你救醒,你不能随意走动。” “你们小姐是谁?”男子虚弱的声音显得有些淡漠,令随行来的白衣女子眼眸微顿。 “公子,你先回屋躺着,我们小姐很快就来。”先前那女子似是有些担忧,急切道。 “他既是想死,就由着他去。”转过回廊,白衣女子冷眼看着那个脸色苍白,走路都需要婢女搀扶的男子,清冷的说道。 青衣婢女闻言立刻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那男子也闻声抬起头来,皱了皱眉。 “是姑娘救了在下?” 女子冷冷看着他,那日她与婢女游湖,偶然见一男子漂浮在湖面。也不知道怎么的,自母亲死后,她仅剩的一点良知突然泛滥起来,救下了这个陌生的男子。那时他受了重伤,脸色苍白,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今日就近一看,却见这男子面若皎月,眼若星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俗的气质。便是如此虚弱的摸样,也不乏魅力所在。 她微微扬了扬眉,没想到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男。 “早知你如此不惜命,我又何苦自找麻烦救你上岸,平白扰人清净。” 这男子正是被海啸吸入湖底的落天祥。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语气冷漠,但是却没有敌意。 于是他抱了抱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姑娘之恩。” 女子隐于面纱下的容颜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弧,“结草衔环?”她眼眸流转间打量着落天祥,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淡淡道:“既是醒了,就好好养伤吧,省得浪费我难得的慈悲之心。兴许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落天祥微怔,这女子看起来并非有不良居心。却言语冷漠,字字刺耳,这却是为何? 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他,他也得有几分感激之心不是? “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姑娘可否解惑?” 女子淡然抬眸,没说话。 落天祥问道:“姑娘救起在下之时,可有见到与在下一同随行之人?” 女子扬眉,冷淡道:“没有!”冷冷的两个字落下,她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再与之多说。 “姑娘。”落天祥情急之下上前追了几步,岂知他本就重伤未愈,又不顾伤残之躯强制下床,吹了不少冷风。刚才就是凭着一股意念在支撑着,说了那许多话,便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他脚步一个踉跄,扶着朱色柱子,差点摔倒在地。 “公子!”身后的婢女惊呼一声,连忙去扶住他。 白衣女子脚步一顿,冷冷回转身来。 “你当真不要命了?” 落天祥强自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喘着气道:“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只是跟随在下之人,全都被卷入海啸之中。他们跟着我多年…若姑娘有他们的消息,劳烦告知。日后姑娘若有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在所不辞。”他脸色虽然苍白,眼瞳却深邃如海,泛着浓浓的坚定和真诚,让白衣女子眼瞳震动,心如止水的心湖也泛起丝丝涟漪。 她眼底光色流转,语气好了很多。 “没有,当日我只见到你一人,不曾有其他。”她眼眸淡然,“如你所说,想必那些人已经被海浪卷走了,只怕没有生还的可能。” “什么?”落天祥脸色再次白了白,眼瞳浮现痛苦和愧疚之情。手指紧紧拽着朱红柱子,努力平复了内心的波涛汹涌。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几分嘶哑道:“多谢姑娘告知。”他颤颤巍巍的转身,脚步虚浮,像踏在虚无的白云之上,稍不注意,便于那云层跌落。 “公子?”身边婢女轻呼一声,还未得及上前扶住他,就见眼前一道白影划过,在身边婢女错愕的目光中,快速的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影。 “小姐?”婢女讶然看着她,眼中有着震惊和不可思议。她们冷情冷心的小姐何时会这般好心了? 白衣女子自己也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脸色却有些不自在。她活了十几年,却从未与陌生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这让她藏于面纱下的容颜不禁浮上一丝淡淡的胭脂红晕。 落天祥朦朦胧胧之中感觉到一双柔荑将自己揽住,他费力的睁开眼睛,迷蒙之中只见一白衣女子正扶着他,那露在面纱下的一双眼睛美若晶石,幽深若海洋。意识模糊中,竟然与记忆之中那双清透睿智的眼睛融合在了一起。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温柔而颤抖的抚上女子的面容,嘴角笑意温柔,眼中深情如许。 “映波…” 白衣女子本来见他这般举动,下意识的想要拍开他的手,却不期然对上他饱含深情的眼眸,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生生止住了动作。却不想,他口中居然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她本来秋水凝眸霎时凝结成冰,冷冷看着他。 原来,他竟然将自己当做了其他女子。 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憋闷,冷声对身后的婢女吩咐。 “扶他回房。”然后转身离去,眼瞳冷凝的冰色丝毫未有退却。 “是”身后两个婢女恭敬福身,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恍如千年寒冰的冷意,心中也跟着颤了颤。 白衣女子离开后就直接挥退了丫鬟,独自站在窗前,眼神冷冷的看着远处,身后有婢女来报。 “小姐,查到那男子的身份了。” “讲!”白衣女子神色淡定,眼眸波澜不惊。 “云州落天祥。” 白衣女子神色一动,侧过脸来。 “姓落?”她眯了眯眼睛,“他跟当今皇后有何关系?” “落天祥出自世家大族落氏,自其父一代开始便于云州经商。已致仕的落老丞相,便是其大伯。而皇后,便是其姑姑。” “原来如此…”白衣女子喃喃自语,眼神复杂。 “那他口中的‘映波’又是谁?”她到此隐居近一年,当初那个人救了她以后便将她丢在这里,让人教她武功,派人伺候她。只是断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除了她必须要知道的,和那件事有关的,其余的不会有人特意告诉她。 婢女垂眸,低低应道:“云州红颜阁的花魁及幕后老板。”她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 “也是,京城忠义王嫡次女长乐郡主—凌汐涵。” “什么!”白衣女子蓦然睁大了眼眸,粉拳紧握,全然不可置信。 “你说她是谁?”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眸,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 婢女仍旧淡然自若,“长乐郡主凌汐涵,在红颜阁之时,落天祥是她唯一的入幕之宾。” 白衣女子几乎压制不住心中那股汹涌的潮流,眼神冷漠中含着恨意和不甘,以及丝丝别样的情愫。 “她居然到青楼卖艺?她居然放下千金之躯,放着高贵的郡主不做而去做一个青楼妓子?”她冷笑一声,嘴角含了丝讥讽。 “忠义王不是很喜欢她么,怎么会让她沦落至此?” “皇后将天下第一庄的所有产业都交给了长乐郡主,除此之外,长乐郡主还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发展壮大商业。到现在,她名下的产业已经占据将近整个大陆的一半,可谓富可敌国。” 白衣女子再次一震,“这…怎么可能?” 凌汐涵,她怎么可以?自己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天天有人监视着。而凌汐涵,居然仍旧活得那般风生水起?不,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她双拳紧握,尖锐的指甲掐入了皮肉里,丝丝鲜血滑落,如泣血的胭脂落红。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放弃仇恨。为了你的母亲,也为你自己。” 这是那晚那个黑衣人救了她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她面色惨白,眼瞳戒备冷冽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这时候她真的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这你不需要知道。”黑衣人背着双手,冷冷丢给她一封信。 “你娘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吧。” 她心中一跳,顾不得其他,慌忙将那封信拆封,目光所及那封信的内容,点点清泪自眼眶滑落。 “娘…”她在心中呼唤了一声,而后深吸一口气,冷静而淡漠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你要我做什么?” 黑衣人转过身来,虽然那人一身黑衣,头上也带着黑色帷帽,声音更是似男似女。但是她却仍旧能够感受到,此刻那人在笑。 “我会派人送你去离尘谷。” “那是什么地方?” 黑衣人抬头望天,幽幽说道:“无忧城西方的一座山谷,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且安静清雅,适合你安心练武。” 一句话,她便一直在这里呆了近一年。没有那个人的命令,她不能私自出谷。 离尘谷距离无忧城近,落天祥此番千山外水度过阑昌河,想必就是为了凌汐涵吧。 “凌汐涵到了无忧城?”她皱眉问道。 “是”婢女一板一眼的答道:“奴婢调查到,无忧城城主欧阳宸一直仰慕凌汐涵,此次也是趁着凤天歌搅乱江湖之际将之掳劫。落天祥到此,便是为了救凌汐涵。奴婢还打听到,欧阳宸要在下个月初八大婚。而城主夫人,正是凌汐涵。” 白衣女子微微眯了眼,面纱下的嘴角含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些微的嘲讽。 “知道了,下去吧。”落天祥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他一醒过来房门就被打开了,随后那天那个戴面纱的女子也走了进来。今天她仍旧带着面纱,仍旧一袭白衣。这让他有些错觉,想到他的皇后姑姑也喜爱穿白衣。 她走进来,冷淡的看着他,问了一句。 “你想去救凌汐涵?” 落天祥眯了眼,“姑娘认识她?”听她的口气,仿佛与映波相识,且好似还有什么过节。他也知道,映波在京城时曾招来许多敌对女子,难道这女子也是其中一个?她是谁? 白衣女子神情无波,“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凌汐涵在下个月就要嫁给欧阳宸了。等你伤好了,刚好可以去喝她的喜酒。”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她心里竟带着报复的快意,也有着莫名的压抑和惆怅以及悲哀。 落天祥一震,眼底划过冷意,抬眸淡然道:“多谢姑娘告知。” 白衣女子对他的平静很是诧异,“你意识不清时都在唤着‘映波’,知道她要嫁给别人了,你难道都不生气愤怒?”就像她母亲,深爱着她的父亲。父亲纳妾之时,母亲面上微微笑着,内心却扭曲嫉恨着,怎么可能那么平静? 落天祥却是微微一笑,“那不是她自愿的。” 白衣女子目光有些怪异,似嘲非嘲道:“欧阳宸天生奇才,八岁封王,风姿无双。这样的男子,世界上只怕没有女子不动心。” “她不一样。”落天祥目光轻柔而幽深,口中喃喃自语。 白衣女子紧抿着唇瓣,目光有些冷,拂袖转身。 “是吗?”她冷哼一声,“那么一个月后,本姑娘就与你一同前往无忧城看一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说完便踏步离去,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寒的气息。落天祥半躺在床上,有些愕然的看着白衣女子离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女子,似乎对映波有很大的敌意。 接下来的一个月,落天祥没有再见到那白衣女子,他心中疑惑,却也没多问。毕竟对方与他素不相识,且又对她有救命之恩,他自然应该怀抱感激之心,怎能去探听其隐私。不过若这女子当真要对映波不利,他也是不答应的。 这一个月来,他便住在山庄里,安心疗伤。 廊前围涡,碧台高阁,有女子于亭中幽幽抚琴,琴声忽而轻缓如清泉,忽而急切如激流,恍如弹琴之人不稳定的心境。琴声越来越激烈,到最后竟带了内力,直震得周围花草齐齐凋零。身后伺候的婢女静静站着,神色自若,并未受其影响。 铿— 琴弦断! “小姐”有婢女从天而降。 “说。”女子衣袖淡拂,淡淡的起身。 “你当真要随落天祥去无忧城?” 白衣女子眼眸冷凝如冰,“是又如何?” 婢女皱眉,“小姐难道忘了主人的吩咐?” 白衣女子霎时眼神凌厉阴沉,“你这是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青衣女婢垂眸,淡然道:“主人让奴婢等人保护小姐安全,奴婢就不能让小姐有任何闪失,这是奴婢的职责。” “冰云!”白衣女子陡然大吼一声,眼眸冷若冰霜。 “别忘了,你只是个下人。” 冰云毫不在意她的可以讥讽,脸色淡然如水。 “奴婢是什么身份不要紧,要紧的是,小姐不能违了主人的吩咐。” “你—”白衣女子气结,正欲再说什么,一只鹦鹉飞过蓝天,落在了围栏上。她柳眉微挑,那人又想让她做什么? 冰云却早已走过去,直接将缠在鹦鹉脚上的卷筒取下来,触及上面的内容,眼底划过一抹诧然。 “信上写的什么?”对于冰云这种‘越主代庖’的行为,白衣女子已经习以为常。 冰云敛下心中情绪,道:“小姐可以去无忧城了。” 这下子轮到白衣女子诧异了,只听得冰云又道:“主人说了,让小姐配合落天祥救出长乐郡主。” 白衣女子脸色沉了沉,拂袖而去。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八章 命在旦夕(再次高潮) 日子一天天过去,边关战事仍旧没有多大进展。朝廷上每日都有八百里战报传来,无论胜负,元倾帝始终面不改色。只可惜了朝中百官,闻得敬亲王在‘死亡之兵’下连连后退,不禁忧心忡忡起来。而元倾帝,每日除了上早朝,批完奏折后便独自呆在龙琰宫,看着皇后的画像发呆,或者到梦园寻觅,看着他曾经种下的一草一木,神色恍惚而痴迷。那里,每一寸土地都有那个女子的足迹。便是那空气之中,也残留着她独特的芬芳。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空气丝丝清冷,划一叶扁舟,缓缓穿越记忆的海,忘记了时间,却忆起了往事。 小街是静谧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小街便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晨,此时,小街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道旁的柳树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晨光地淋浴;挺拔的杨树像健壮的青年舒展的手臂;草丛从湿润中透出几分幽幽的绿意。 而立在花丛中的白衣男子,清淡的面色却如秋风落叶般的寂寞而孤单。他背着双手,凤目望向远方,神色有些恍惚。 远处,一袅娜丽人的身影缓缓而来。 “公子。” 萧霆轩收回思绪,“绮兰去琉璃宫了?” 凌汐晴点头,“落天祥已经到了离尘谷,不日即将到达无忧城。” 萧霆轩凤目神思,划过一抹无奈和自嘲。 “他终是比我快一步。” “公子…”凌汐晴不忍见他失落的摸样,想要出声安慰,却被萧霆轩淡声打断。 “明日我将启程去无忧城,你且回京去吧。” “可是公子,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凌汐晴想要阻止,却冷不防被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 “我跟你一起去。” 熟悉的声音令凌汐晴愕然回身,意外的见到立在风中的绿衣女子一脸的清傲冷漠。微风吹拂,扬起她裙摆如飘絮般飞扬如梦。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进,眼神坚定的看着萧霆轩。 “我跟你一起去。” “大姐?”凌汐晴此刻才回过神来,诧异的看着凌汐舞。 “你怎么来了?” 凌汐舞没有理会她,而是定定的看着萧霆轩,那坚毅的神色,让萧霆轩不禁微眯了眼。 “好!” 凌汐舞眉梢微挑,心中喜悦。凌汐晴愕然当场。 “公子?”见萧霆轩神色淡漠,显然这件事已经无从改变。她敛了眉,平静道:“既然公子执意要去,便带上我吧。”她嘴角一勾,眼中笑意淡然。 “我虽武艺不高,却也能尽微薄之力。” 萧霆轩却淡淡拒绝,“你回和安岳均回京城。” “公子!”凌汐晴眼里有些急切,“你怎么可以…” “靖阳侯府本不平静,自‘靖康之乱’后更大不如前。”萧霆轩神容淡淡,目光波澜不惊。 “你该知道吧,如今的靖阳侯夫人非安岳均亲生母亲,而是靖阳侯的继妻。也是,安老夫人的侄女儿。” 凌汐晴默然,这件事她自然知道。安岳均的母亲出自名门世家,和靖阳侯门当户对,婚后也生下一子一女。然,靖阳侯有一表妹,也就是安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儿吴氏,自小可以说跟靖阳侯青梅竹马。本来安老夫人是想要靖阳侯娶吴氏为妻的,奈何老侯爷反对,遂才娶了詹氏。安老夫人心中气恼,遂令靖阳侯娶了詹氏后又立刻娶了吴氏为平妻。老夫人一直对詹氏抢了自己侄女儿的正妻之位耿耿于怀,因此越发不待见詹氏,长长刁难于她。詹氏郁郁寡欢,又因失了夫君宠爱,很快就病倒了。不到一年,詹氏便因病去世。 京城豪门大宅中腌臜事多了去了,凌汐晴当然不会单纯的认为詹氏的死会那么简单,多半与那吴氏和安老夫人有关。 而那吴氏,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和女儿。这世上的人大多贪慕虚荣,自私自利。堂堂侯爵府邸,何等荣耀辉煌,那吴氏如何不贪?可她生的儿子虽然也是嫡子,却非长。待靖阳侯百年之后,继承侯爵之位的,便是安岳均。安老夫人和吴氏又岂会甘心? 其实那一日安岳均来救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安岳均武功不俗,更是在她之上,要躲过欧阳含烟的截箭绰绰有余。后来,他倒在她怀里,她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受了严重内伤,身上更是有还未痊愈的伤口刀疤。 想来他一路而来,必是遇到无数吴氏派来的杀手吧。 想到这里,凌汐晴心中微微生疼。大家族里是非恩怨多,她自小也是这么过来的。侯府里的争斗,丝毫不比王府里差多少。可想而知,安岳均一个没了母亲的孩子,自小受了继母多少的虐待? “靖阳侯在那次战役之中受了伤,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凌汐晴一惊,靖阳侯重病在床,安岳均又不在侯府。那么靖阳侯府岂非是吴氏独大?若靖阳侯哪天撑不住驾鹤西去,很可能吴氏的儿子便会顺理成章的继承爵位。 不,她不可以让这种情况发生,绝对不可以。 可是… 她望向萧霆轩,眼中有着矛盾和挣扎。 萧霆轩早已看清她心中所想,“长宁,跟他回去吧。” 凌汐晴静默着没有说话,凌汐舞却回过头来。 “回去吧,我来之前,听说安老夫人已经在为安岳怀议亲了,议的是陈阁老的嫡孙女。” 凌汐晴一颗心渐渐下沉,大家族的内里争斗,只要不干涉到朝廷内政,上位者也是不会理会的。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目中闪烁着坚定。 “公子,你多保重。”她转身,走出花园后,却见到安岳均正立在长廊处,正微笑看着她。她心中一动,走了上去。 “阿岳…” 安岳均目含笑意的走上前,轻柔的执起她的柔荑,心中有激动也有欣喜。 “晴儿,谢谢你。” 凌汐晴嘴角挽起淡淡笑意,反握紧他的手。 “咱们回去吧。” 安岳均看着她,重重点头。 “嗯” 凌汐晴微微一笑,晨光下,她嘴边的笑容绝美而纯粹,如同开在风中的百合,摇曳生姿。日子一天天如流水滑过,转眼间已到了十月。 秋光叠叠复重重,没有春天五彩斑斓的鲜花,没有夏天茂盛异常的绿树,没有冬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只有发黄而掉落的树叶,以及萧瑟的落寞跟孤寂。 晚上,风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 凌汐涵推开雕花木栏长窗,受清绝如水的月色吸引,披衣出门,踏着如水的月色,缓步走入花园,栀子花沐浴在月光下,寒凝带露,如一帘清远的幽梦。竹影随韵轻舞,如水月色轻轻穿过,回映着明月的清辉。万物都在月色中丰盈灵动起来。俗世的喧嚣与浮躁,犹豫与彷徨都消融在这如水月色中。 然而,她的心境,却未因此美好的月下之景而豁然开朗。 坐在池塘边的小亭子里,她靠着栏杆,神色有些发呆。 距离婚礼还有八天,欧阳宸早已派绣娘给她裁制嫁衣,整个无忧城城堡,也处处挂满了红绸,到处贴满了喜字。看来欧阳宸是铁了心要娶她了。 怎么办? 这些日子,她也想过,用催眠术控制伺候她的丫鬟。其实她是想催眠欧阳宸的,可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如今内力被封,要催眠一个绝顶高手,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即便是她内力恢复,也不见得能算计到欧阳宸。那日之所以能够让凤天歌有片刻的心神呆滞,也不过是胜在出奇制胜罢了。 如今欧阳宸既已知晓她有这门绝艺,自然会早早的防备,她如何能有机会下手? 所以,她就把目光盯住了伺候她的婢女身上。 可是她转念一想,制住那些人又怎么样呢?这里是无忧城,是欧阳宸的天下,处处有他的眼线,她又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她低着头,微咬红唇,正冥思苦想着。忽而听到一个淡漠寂静而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女音。 “想逃出去吗?” 凌汐涵陡然抬头,凌厉的眼神在对上踏着月色而来的女子化为了愕然。 “是你?”她惊愕,却也了然,目光中隐着丝丝复杂。 只见那缓步而来的女子着一身深兰色织锦长裙,显得有些宽大,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脸上粉黛未施,丝毫不掩美丽的容颜。只是那双明媚如水的眸子,恍若被时间的铅华洗净,再也不复往日了神彩,反倒多了几分未解的沧桑。 女子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涵儿。” 凌汐涵抿唇看着眼前温柔笑着的女子,她能够看到藏于她内心的悲凉和疲累。她叹了一口气。 “盼归,值得么?”时隔数月,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昔日好友重逢。而她此刻的心境,却毫无喜悦激动之情。只是于偌大尘世中一飘零的落叶而叹息,也于那些时光消磨的岁月以及伴随着同时消磨那女子纯真幼小心灵的残酷命运而痛恨无奈罢了。 其实她并非没有怀疑过盼归。相反,自大哥凌泓从幽州将盼归带回京城,再知晓她的身世后,她便察觉到隐于盼归大家族里的爱恨情仇下曲折阴暗的身世背后,有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那一日,她漏夜护送盼归进宫,于途中遭到刺杀。在见到欧阳宸的那一刻,她心中便迅速的闪过什么。可是还不等她去思索,便消散无踪。 盼归在乔家的表现也很平常,一个自小呆在青楼,见惯了声色犬马,看尽了世间百态,对于一个年过半百和一个刁蛮千金的挑衅刻薄自然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可是,那晚欧阳宸莫名的出现却总是让她心中不安。 虽然那一场刺杀,看似又是他和萧霆轩之间的争斗。 然,心机深沉的欧阳宸,绝不会那般单纯而简单的选择在那样一个敏感的时机去试探萧霆轩。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进宫是有目的的。什么目的?如今看来,便是护送盼归顺利进宫了。 那日他看似表面追杀盼归,实则是算准了皇后会出手。而且以他在世人心目中高深莫测的形象,谁也不会相信他会那么粗心大意的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让人觉察分析。但是,他却偏偏利用了世人这种理所当然的心理,逆反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她忽而又想起萧绮兰。那个明快爽朗的女子,那样如邻家小妹妹般活泼开朗又嫉恶如仇的女子。想起那日她刚到幽州,便眉飞色舞的对她说怎样报复钟佩蓉她们,以及在那样明亮的眼神中,让她忽略的,随之而来的,盼归和萧少贤亲近一事,是否别有目的?把京城宅门院子里的那些腌臜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讲给她听,只怕是为了在顺便提及盼归和萧少贤之事时怕自己察觉她并非表面那般耿直毫无心机吧。 不得不说,萧绮兰真的很聪明。她懂得趋利避害,懂得怎样云淡风轻的将最为核心重要的消息传递给她而不被她察觉丝毫异样。 而她,也确实没有多想。 若非这几个月来历经的种种,只怕她到现在都还以为,萧绮兰单纯爽朗毫无城府吧。 其实她错了,错得离谱。绮兰,她很聪明,也很有城府。她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后在背后操纵。 想通这一切后,她心情有些压抑,也有些惆怅。 乔盼归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理清所有思绪,才微微一笑。 “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她顿了顿,目光有些飘远。 “怪不得,冷清如他,也会为你动心。” 凌汐涵已然收敛了眼中神色,淡淡看着眼前于风中略显孤独的女子。 “你想说什么?” 乔盼归低眸苦笑一声,“涵儿,你想离开无忧城?” 凌汐涵没有否认,她确实不想呆在无忧城,欧阳宸心知肚明,她又何苦掩饰? 乔盼归眼眸微暗,低低叹息一声。 “涵儿,不要违逆公子。” 凌汐涵眼神微冷,“我不是你。” 乔盼归脸色有些发白,与那月色相衬之下,更显凄美。夜风吹来,她单薄的身影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你…可是怨我欺骗于你?”她苦笑一声,声音有些无力和无奈。 “无论你相不相信,当日我的确利用你大哥进京。可是,我与你以及安彤、绮兰相交,绝对是出自真心。”她眼眸真诚的看着凌汐涵,一字一顿的说道。 凌汐涵眼眸淡然,“都不重要了。” 乔盼归张了张嘴,终是凄凉苦笑。 “是啊,都不重要了。”命运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她的一生,注定只是一场早已谱写的戏剧。唯有在京都的那几个月,在那个男子怀里的时候,才是最为真实的她。 她戴了半生假面具,做了半生陌生的自己。如今留存在心中的,唯有脑海里回荡着,初见那男子时他眼里笑意弥漫,如桃花纷飞,绚烂而迷人。 凌汐涵看着她,微眯了眼,突然道:“盼归,你若真心当我是朋友,就帮我。” 乔盼归一怔,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祖父出自无忧城,我身上流着无忧城的血液。” “所以呢?”凌汐涵挑眉,嘴角勾起自嘲。她真是可笑,居然奢求这个女子会帮她。 “我自出生起,便随母姓。”乔盼归抬头,缓缓说道:“我姓‘木’,名‘妍’,我叫木妍。” 凌汐涵并未有丝毫诧异,她早知道乔盼归的身世。 垂下眼帘,凌汐涵幽幽道:“盼归,无忧城迟早都会归入大倾版图。” 乔盼归,不,木妍沉默。忽而道:“涵儿,你不该为难百里秋月的。” 凌汐涵眼底划过一抹深邃,并未说话。 木妍低低叹息道:“你可知道公子为何这些天都没有来见你?” 凌汐涵目光淡冷,欧阳宸来不来见她与她何干?正好,她也不想见欧阳宸。 木妍又道:“三个月前,礼亲王暗中威逼利诱四大家族长老,将他们手中兵权据为己有。” 凌汐涵眼眸沉沉,她想到达娜儿突然反叛,那一支神秘的军队。难道… “公子急急的赶回无忧城,便是想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夺回兵权,以免王爷为一己之私,坏了公子多年来的筹划。”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看了眼凌汐涵,又继续说道:“那日玉狼山一役,皇后失踪,元倾帝和萧霆轩都受了伤,琉璃宫也损失惨重。而王妃的二十六血煞全都被皇上的青衣卫灭绝。回到无忧城后,王爷更是一怒之下废了王妃的武功,将她囚禁在王府。” 凌汐涵静静听着,这些日子她丝毫探听不到外界的消息。皇后失踪一事她倒是听欧阳宸和赵欣月提及过,至于礼亲王妃,她虽不知,但料想欧阳痕也不会让她好过。至于欧阳宸,本来就对礼亲王妃没多少感情,对于欧阳痕的态度,自是漠视。 “公子这一个多月以来,便是在极力安抚四大家族长老。上次公子为了你伤了百里秋月,百里族长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心底总归是不舒坦。”木妍抬头,定定的看着凌汐涵。 “想必你也知道,除了礼亲王妃以外。历代无忧城城主夫人,都是从四大家族中挑选。公子那日为你冲冠一怒,便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百里家的女儿已经失去了担任无忧城城主夫人的资格。而其他三大家族,又如何不跃跃欲试?” 凌汐涵冷笑,“那样不更好?百里氏虽然是四大家族之首,但其余三家却也并不逊色多少。任何一家嫡出的女儿,都足够配得上欧阳宸,也足够担任无忧城城主夫人。”在无忧城,城主夫人,便于大倾国皇后地位相等甚至更为高贵。因为欧阳家族崇尚一夫一妻,城主夫人也能干预城中内政,非但专宠一生,且受所有无忧城百姓的爱戴和支持,乃无尚尊荣之位。 当然,除却无忧城是大倾国附属国这一条,就更为完美了。 木妍叹了口气,“涵儿,你当真以为,公子娶你只为开启血凤?” “难道不是吗?”凌汐涵冷笑,眼里的光色冷如冰霜。 木妍眼神一暗,“看来你对公子的误解真的很深。” 凌汐涵嘴角划过讥诮,“怎么?少了个赵欣月,你也来做说客了?” “赵欣月…”木妍咀嚼着这个名字,神色有些恍惚。 “公子要娶你的消息早已被有心人散播出去,你那么聪明,自然想象得到,你阻碍了四大家族一跃成为凤凰的机会,他们如何不敌视你?若非公子安排了众多暗卫保护于你,你如今何来这般悠闲?”她看着凌汐涵,目光真切。 “有心人?”凌汐涵嘴角划过讥讽,“你是说夜澜依和百里秋月?”除了那两个女人,还有谁那么巴不得她死? 木妍没有否认,而是说道:“这段时间公子一直在安抚四大家族以及欧阳家族中长老,说服他们同意你为城主夫人。”无忧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边是城主若娶妻,那城主夫人必须得到欧阳家族中长老的认可,方才交予无忧城夫人信物。 凌汐涵目光微晃,“那又如何?” 木妍眉宇愁容毕露,“你还不明白吗?公子对你,并非虚情假意。” 凌汐涵嗤笑,“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与我何干?” 木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而听得夜空中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 “凌汐涵,你去死吧。” 冰冷的剑光划破月色,直直刺向凌汐涵的心脏。 木妍神色一变,“小心!” 她立刻推开凌汐涵,只身迎上绿衣女子。 “盼归——”凌汐涵皱眉,周围忽而涌动无数黑衣人,只听得砰砰砰声响后,无数暗器刀剑落地。她蓦然一惊,只见黑幕下,两批黑衣人奋力厮杀在一起,血色映染。月色如水,也掩盖不住那浓浓血腥和肮脏。 她站在原地,脸色冷漠而沉重。 百里秋月,她还是不死心,居然敢派人刺杀她。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突然察觉到背后有杀气靠近。她眼眸凌厉,清冷回眸,正对上一双含恨的双眼。 夜澜依? 凌汐涵心中惊讶,迅速后退几步,被一双手扯到了身后。她抬眸,就见赵欣月已经迎了上去。 “夜姑娘,你居然再次违背公子命令。”赵欣月的声音如月色清冷,明媚的眸子如水般宁静,却又若秋日晨间的风,微微的冷。 夜澜依眯了眼,双剑相抵,四目相对。 “赵欣月,你也想护她?” 赵欣月淡淡一拂衣袖,后退数里,目光静默。 “我只是遵循公子的吩咐而已。” 夜澜依眼一眯,眼底闪过仇恨。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她一起死吧。”她言罢又再次举剑而起,这一次,不仅仅是凌汐涵,连赵欣月她也不会放过。 赵欣月微微凝眸,袖中绸带飞舞而出,与夜澜依交战起来。赵欣月习武不到一年,远远不是从小苦练武艺的夜澜依的对手。凌汐涵看得分明,再过十招,赵欣月必然败下阵来。 至于木妍和百里秋容,则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果然,十招之后,赵欣月被夜澜依剑气划伤,踉跄的退后两步。 “赵姑娘,你没事吧。”凌汐涵上前看了看她被夜澜依划伤的手臂,皱了皱眉。 “没…小心!”赵欣月笑了笑,刚想说自己没事,忽而见夜澜依举剑又刺了过来,立刻推开凌汐涵,再次迎身而上。 “赵欣月,你非要和我作对?”黑暗中传来夜澜依冰冷愤怒的叱喝,手中招式也随之越发凌厉起来,直逼得赵欣月连连后退,她却没有丝毫惊慌或紧张,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意。 “夜姑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摸样更是令夜澜依震怒。 “哼!你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赵欣月本来就不是夜澜依的对手,又受了伤,更是心有余而力不及。她皱着眉,不停的后退着。心中想着,公子怎么还不来? 她一个失神,便让夜澜依有机可趁,长剑旋转着,将她袖中白绫划成一片片,如仙女散花般飘飘而落。极致的美丽中,夜澜依寒光闪烁的剑锋伴随着她冷然嫉恨的眼神也随之而来。 赵欣月心中一惊,就在那剑即将刺入她喉咙之时,斜刺里突然插进来一只剑,抵住了夜澜依的杀招。 夜澜依怒目而视,“欧阳含烟!” 相较于她的震怒,欧阳含烟则是显得很平静。 “夜澜依,你当真以为大哥能对你一再宽恕?” 夜澜依眼眸微闪,抬起高傲的下巴,明显的对欧阳含烟的话感到不屑。公子需要她,无论她做错什么事,公子也顶多只是罚她去暗室而已,不会杀她的。只要能杀了凌汐涵,哪怕让她受尽折磨,她也甘之如饴。 仿若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欧阳含烟淡淡的、却非常鄙夷的笑了。 “别忘了,血凤已经打开了。” 夜澜依脸色一变,眼里闪过慌乱和恐惧,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咬着唇,恨恨的看着欧阳含烟。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欧阳含烟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以来,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夜澜依一气,刚要反驳,却听得空中传来百里秋月不耐烦的声音。 “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赶快杀了那贱人。” 夜澜依眼眸微闪,她跟百里秋月也可以说是情敌了。可是这个时候,为了达到同一个目的,她们却不得不合作。 “你走开。”见夜澜依杀心又起,欧阳寒意冷冷推开凌汐涵,持剑而上。 凌汐涵挑眉,欧阳含烟心底对她还是仇恨的,只不过碍于欧阳宸,才会对她假以辞色罢了。 正想着,身后却从几个不同方位传来了强烈的杀气,直逼她的后心。 “小心—”刚与百里秋容对掌落地的木妍偶然回眸一瞥,却正好见到这一幕,她大惊失色,大喊了一声。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三十九章 欧阳宸的愤怒,赐鸩毒 啪— 欧阳宸手中的奏折忽而落到了桌上,他心神一跳,心中划过不安。 “城主?”百里上将军愕然看着他,城主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不专心,甚至是失态。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半分,即便是百年世家的四大家族,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两个月前礼亲王夫妇在玉狼山与元倾帝夫妇厮杀,元倾帝早已大怒。若非此刻大倾边事再起,皇后又莫名失踪,元倾帝只怕早就兵临城下了。眼看着边关战事越来越接近尾声,元倾帝对无忧城的容忍,也即将到了尽头。所以今日百里上将军才和其余几大世家的当家族长以及几位军机大臣连夜进殿与欧阳宸商议对策。 几位将军都主张战,方才百里上将军便拟好了作战计划,正等欧阳宸批阅,却不想欧阳宸拿着的奏章突然就掉落在了桌子上,这让他以及身后的大臣纷纷诧异不解。 欧阳宸微闭了闭眼,眉头紧锁着。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境,“无事。”他拿起奏章,正欲再次阅览,外面却突然闯进一个青衣婢女跪在了地上。她脸色慌张的对欧阳宸禀报道:“启禀城主,百里三小姐和夜姑娘联手刺杀夫人—” 欧阳宸陡然站了起来,目光犀利如冰刀一样刺向百里上将军。 百里上将军一听那婢女的话就脸色大变,接着便感受到欧阳宸仿若浸入万年寒冰的视线。那样嗜血森寒的眼神,让他这个纵然在战场上见惯血腥的人也不禁颤抖。他抱拳,正欲解释什么,却见欧阳宸在看了他一眼过后就身影一闪,快如鬼魅般呼啸而过。 那风掣电驰的速度,令百里上将军脸色一变再变。城主这般在意那位从大倾国而来的郡主,只怕月儿这次… “百里老兄。”南宫将军走上来,刚硬的脸上有着担忧。 “月丫头怎的如此糊涂?看方才城主那般急切的样子,月丫头只怕是在劫难逃啊。” 身后几位大臣也连连摇头,表情惋惜。 “哼!”长孙将军忽而冷哼一声,他素来性子冷漠,最是嫉恶如仇,且又与百里家沾着姻亲,平素也是喜爱百里秋容得紧。这下子见人人都指责百里秋容,他当即就不悦的瞪了所有人一眼。 “城主自继承大宝以来,广施仁义,博爱百姓,无忧城繁盛更甚昔日。但是—”他眼眸深沉,恨恨道:“自从有了凌汐涵那个妖女后,城主就像丢了魂儿一样,处处以她为重。非但废除自古以来城主夫人必须出自四大家族的定律,而且为了那个妖女屡次斥责亲妹。照本将军说,月丫头要是真能杀了那祸害,倒是无忧城之福。” 底下大臣均都缄默不语,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也不敢得罪四大家族。 却说玉颜阁,在那来自四方八面的杀招袭来之时,凌汐涵暗自握了握手,双眸冷然如冰。她知道,如今失去内力的她,如何也躲不过这些人疯狂的追杀。 难道她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 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玄衣身影陡然如风般闪过,揽住了凌汐涵的纤腰,而后脚尖轻点,踏着无数剑尖飞跃而上,砰砰砰踢向黑衣人的胸口,随后才稳稳落下。 这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场面顿时有片刻的静寂。 赵欣月和欧阳含烟都同时松了一口气,而百里秋月,本来在见到有人救了凌汐涵后,脸色立刻沉如锅底,双眼闪烁着阴冷。看清那救了凌汐涵之人的面容后,她更是惊怒的睁大了眼睛。 “大哥?” 玄衣男子正是百里秋潭,方才他得了消息,说自家小妹居然要刺杀凌汐涵,他心中顿时一沉,慌忙来到这玉颜阁,正好见到餐点让他整颗心跳出来的一幕。来不及思考,行动已经战胜一切。 此刻见凌汐涵安然无恙,他才发现自己正抱着她,不由脸上浮现红云,有些尴尬的对着凌汐涵抱拳。 “适才情况危急,在下多有冒犯,望姑娘不要见怪。” 凌汐涵正从死亡边缘回过神来,就见百里秋潭一副谦谦君子又若羞涩的大男孩儿一般,倒是笑了起来。 “若非公子方才来得及时,我现在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又何来的怪罪之说?” 那一笑堪比朝霞,明亮若皎皎月色,嫣然若琼花之美,当真是花容月貌,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百里秋潭眼眸微闪,眼里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温柔来。那样的眼神看在随后而来的百里秋容眼里,她的心立即咯噔一声,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见远处与欧阳含烟分开的百里秋月一脸愤愤,她忙走上去。 “小妹,你怎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百里秋月脸上仍旧带着面纱,眼眸却是含着血一般的嗜杀和愤怒之色。 “我今日就要杀了这个贱人,她…” “你在骂谁?”一个清冷如霜的声音陡然划破黑衣,如平地惊起,在经过厮杀后血腥蔓延的空气中散发着冰刃的冷意,直直刺入百里秋月的心里,让她的脸色猛然发白,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夜澜依方才本想趁势将赵欣月也一并除去,却被百里秋容阻止,她不敌百里秋容,也受了伤,倒在地上,嘴角含着血丝。她心中愤恨,陡然听到昔日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她不熟悉的冷意传来,她身子立刻僵硬如冰雕,脸色比雪花还白。 凌汐涵蓦然转身,只见前方花园拐角处,一个墨衣男子缓缓走出来。黑衣黑发,如玉容颜,冠绝天下。那额头上还有着微不可见的汗珠,可见他是一路疾驰而来。若是凌汐涵内力没有被封,便可察觉到他此刻呼吸有些急促,并不弱平时那般平缓。他一踏入花园,眼眸便如流星般迅速看了凌汐涵一眼,见她安然无恙,心中才松了口气,而后又冷冷看着百里秋月和躺在地上的夜澜依。 二人触及他冰冷毫无温度的目光,吓得连连颤抖,脸色更白了。 百里秋潭一愣,随即立刻对着欧阳宸抱拳行礼。 “城主。” 无忧城与大倾国的礼节不同,只要不是在朝堂上,百官见到城主无需行跪拜礼,只需抱拳作揖即可。百里秋潭身为百里世家的少主,在无忧城朝堂之中也身担要职,自是要对欧阳宸称臣的。 百里秋容见到欧阳宸也是心中一惊,立即跪地行礼。她是女眷,又非重臣,又曾是欧阳宸的侍女,自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臣女见过城主。”她心中惶惶不安着,城主会不会处罚月儿?赵欣月也擦掉了嘴角血迹,对着欧阳宸福身道:“见过城主。” 欧阳含烟站到了欧阳宸身边,叫了一声。 “哥” 欧阳宸仿若此刻才见到百里秋潭一般,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凌汐涵身边,眼眸微凝,却没有说话。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百里秋容,声音微冷。而后,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他忽而淡淡拂袖,一股强劲的力道打向了百里秋容。 “容儿。”百里秋潭一惊,顾不得犯上,一股真气自掌心凝聚而去,继而揽着百里秋容后退。欧阳宸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身影如风般掠过,迅速揽过凌汐涵的腰身,微凉的琉璃瞳眸淡然如水。那掌心的力道,却重如千斤。 凌汐涵目光微愕,有些诧异的看着此刻‘失常’的欧阳宸,甚至忘记了挣扎。 百里秋潭回过头来就见到欧阳宸将凌汐涵紧紧箍在怀中,那样的强势,带着霸道的占有,让他清润的眸子不禁错愕而黯然。 “微臣恳求城主饶恕家妹之罪。”他低了头,语调淡然而真诚,却不带丝毫的祈求。 凌汐涵微微眯了眯眼,这个清润如水的男子,他有他的骄傲,也有他的自尊。即便是求人,都那么淡然如水,不为世俗动容。 百里秋容脸色苍白,简直不敢相信欧阳宸会对她起杀心。她和小妹六岁便被礼亲王妃选中,送到欧阳宸身边为婢。她以为,十年的岁月,他总归对她有些情谊的。哪怕,那不是爱。只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在他心中,只是可有可无,连空气都不如。 这一刻她万分苍凉,这一刻她万分可悲,这一刻她也万分绝望… 她迷蒙着双眼,静静的,痴痴的看着那个与黑夜里仿若融如一体却又独彰显其风华的男子,心中膨胀十年的情感,在灼热执着如火和他眼里冰雪似的冷中火热交替,寸寸化为烟灰。 欧阳宸却似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也没有看凌汐涵,而是淡淡的,若秋风一扫,又深沉的,极致冷冽森寒的看向百里秋月和夜澜依。那眼神明明明澈如水,那眼神明明温雅如风,那波光流动分明那般惊艳的美,却又若极低的冰窖,在慑人心魂中冰冻人的心灵。也让百里秋月和夜澜依身子齐齐颤抖。 “公子…”百里秋月脸色苍白,眼里有着害怕。她是真的惊慌了,恐惧了,这样的温雅又危险的欧阳宸,让她仿若回到那一天。他于飞花落叶间一个云淡风轻的疾奔,便毁了她骄傲的容颜。 欧阳宸目光仍旧淡漠,“秋月,你挑战了本王的极限。”他握着扇柄的手陡然飞出,如烈火流星般闪烁着明亮而锐利的光,在百里秋月惊恐的目光下直直插向她的胸口。 “容儿——”百里秋潭还来不及出手,就见怀中的女子已然扑了过去,吓得他惊呼出声。 百里秋容抱着必死的决心扑到百里秋月,打算替她承受这致命一击。她想着,如果默默无闻不能在他冰冷的心田刻上痕迹。那么,就让她用决绝的鲜血,在他眼中画下永不退色的痕迹吧。 因此她扑过去的时候,嘴角带着凄迷而幸福的笑意。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轻柔的风自天外飘来,却带着刚硬的力道,与欧阳宸的玉扇相击,化解了她的危机。 “城主手下留情!”一道苍老而急切的嗓音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也在同一时刻靠近。 凌汐涵讶然回眸,见月色斑斓,几个鬓发灰白身穿铁甲的中年老者跨步而来,眼中有着急切和担忧。 “父亲?”百里秋潭在百里秋容危机化解后便奔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此刻见到那踏夜而来,站在最中间的中年男子,目光微愕。 急匆匆赶来的几位将军,正是放在才上房的百里将军以及其他四大家族族长。他们一踏入这座美轮美奂的阁楼,心中先是诧异惊艳了一番。在无忧城,上至属于欧阳家族的城堡,下至朝中百官以及一些富庶的商人,所居住的府邸,但多都是欧式风格。而玉颜阁,完全按照大倾国富贵人家的庭院规格设计,风景优美如画,建筑典雅而精致。即便是在漆黑的深夜,也能于磅礴大气中独树一帜。如此别样的建筑风格,让人耳目一新。这些半生未踏出这座古老而华丽的城市的四位将军,如何能不震撼惊艳? 同时,他们对那个被欧阳宸抱在怀里的女子,心中又有了另外的看法。 黑夜深深,可月色皎洁如水,洒在凌汐涵靠在欧阳宸怀里微微露出的一张脸,精致而绝俗,美丽而耀眼。这般的美丽,比起他们无忧城公认的第一美女长文郡主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还更甚几分。 尤其是那女子漆黑深邃如潭的目光,带着月色的皎洁和清冷。夜风徐徐吹来,她裙裾翻飞如画,发丝漆黑如墨,当真如月下嫦娥。 四大家族齐齐震撼在心,而后竟是不约而同单膝柜地。 “参见夫人。”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惊讶和恭敬,还有隐隐而动的喜色和激动。即便是先前对凌汐涵不屑的长孙氏,也对凌汐涵肃然起敬。 凌汐涵错愕,就连欧阳宸,眸光也有淡淡的讶异。要知道,当他决定要娶凌汐涵为妻的时候,这群老狐狸可是个个跳出来反对的。如今怎么—— “爹?”最震惊的莫过于百里秋月,她简直难以置信的看着平时对自己宠如至宝的父亲居然会对这个害得她如此境地的女人俯首称臣?心里狂烧的妒忌和愤怒让她尖锐的叫起来,“爹,你在干什么?你快杀了这个贱人啊,就是这个贱人毁了我的脸,你快杀了她——”她声音凄狂而尖利,双眼燃烧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和杀意,不管不顾的大吼起来,甚至根本不理会刚才以命救她的姐姐。 “闭嘴!”百里将军怒吼一声,脸色铁青。 “还不赶快向夫人道歉?” “什么?”百里秋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让我给那个贱人道歉。” 见欧阳宸眼眸微沉,百里将军首先动手,隔空一个巴掌打在了百里秋月的脸上。 “你这个孽女!”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瞳含着怒意的对着百里秋月怒吼出声。 “爹,你打我?”百里秋月捂着脸,仿若呆滞了一般,声音低若而伤痛。 为了消散欧阳宸心中的愤怒,百里将军刚才那一巴掌可是带上了内力的,因此也打掉了百里秋月脸上的薄纱,露出那狰狞而恐怖的容颜来,在夜色下更为骇人。此刻她双眼迷蒙,似有水雾汇聚,一副娇怯怯柔弱弱的摸样,着实让自小疼爱这个女儿的百里将军一阵心疼。 然,他看向欧阳宸,见他神容淡淡,那如海洋般一望无际的眼底深处,甚至还含着丝丝冷意和讥嘲。心里片刻的柔软立刻压了下去。他回眸,冷冷的看着百里秋月。 “你冒犯城主夫人,打你是轻的——” “呵呵呵…”欧阳宸忽而轻轻笑起来,手中折扇轻轻笑着,笑得百里将军心头微沉。 只听得欧阳宸淡雅好听的声音如乐符般传来,带着水流的粼粼波光。 “百里将军不愧为宗族典范,大公无私,公正忠诚。本王素来耳闻,百里将军素有威名,今日一见,确实如民间传言。”他眼瞳笑意如风,口中说着欣赏的言语,百里将军却听得脸色渐渐发白,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无忧城素来律法严明,百里将军在军中更是严令纪律,即便是对亲信手下也毫不徇私,本王昔日还有所怀疑。不过听了方才百里将军一番话,倒是本王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城主…”百里将军被欧阳宸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说的胆战心惊,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欧阳宸淡笑着打断。 “既是如此,对于屡次冒犯未来城主夫人且有对其有性命伤害之人,百里将军想必也是如本王一般对其恨之入骨吧。” 百里将军脸色惨白,欧阳宸这是在逼着他杀了自己的女儿,以平凌汐涵之怒。 百里秋潭也是心中一沉,虽然小妹杀凌汐涵的举动让她也很愤怒,但是无论如何也是自己至亲的妹妹,他又如何能忍心? “城主…”他抱拳,刚想说什么,却被欧阳宸淡然笑着,眼却含着冷意的打断。 “少将军好是悠闲,大半夜的赏夜景也能迷路来此。”他嘴角笑意温雅,说出的话却令百里将军脸色大变。他脸色划过一丝急切和慌张,“犬子素来闲散惯了,却不想偶然能救得城主夫人一命,便是他无尚的造化了。城主方才说的对,城主夫人乃无忧城最为高贵的女人,不容任何人污蔑或者伤害。小女轻率犯此大罪,老臣无脸为之求情。但请城主念在百里一门忠烈,免其焚刑。只求…速死!”说完最后两个字,他悲痛的闭上了眼睛。 秋潭这一个月来都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询问女儿秋容,才隐隐约约知道儿子居然见过那位城主选定的夫人,并且廷秋容言语之间,好似这个儿子对凌汐涵有些特殊。这让他心中微沉。不过转念一想,儿子虽然温润儒雅,却对女色敬谢不敏,想来也不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愫。 然,方才他一走进来,便意外的看到秋潭,再见秋月看向秋潭的目光有着怨责和不甘。他隐隐也猜测得到,或许秋潭救了凌汐涵。 凌汐涵自然不知道,玉颜阁乃是欧阳宸在去年秋天突然下令建造的楼阁,若没有城主命令,外人是不可以私自闯入的。 今日秋潭却出现在这里,只怕城主心里早就对秋潭有了芥蒂之心。且秋潭又是外男,出现在一个女子的院子里,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女儿杀人未遂,儿子又对未来城主夫人有不轨之心。他百里家今日可谓触到了城主的底线。若再不妥协,只怕连儿子也保不住了。 他心知,城主要的,不过就是让他亲口承认女儿的罪名,让他未免担负诛杀忠良之女的涅言。 两厢权衡利弊,他还是忍痛,牺牲了女儿。 欧阳宸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抉择没有丝毫意外。 百里秋月却是瞪大了眼眸,“爹?”她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脸色煞白如雪。 百里将军别过了头,不忍见女儿幽怨的目光。 “请城主大恩,让月儿保留全尸。”如今他能做的,也唯有如此。 “请城主成全。”身后,其他三大家族的人也纷纷求情。这时,他们没有了对百里秋月的喜爱,没有了对凌汐涵的敌视,纷纷支持百里将军明智的选择。 凌汐涵不能有丝毫损伤,她是无忧城的希望。 百里秋容自四大家族的人突然出现就呆在了原地,此刻仿佛才回过神来,同样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悲痛却决绝的父亲。 “爹,你刚才说什么?” 百里将军却冷着脸,“你不好好呆在家里看着月儿,让她犯此大过,幸亏城主念你多年侍奉左右未伤你性命,还不赶快谢城主不杀之恩,回去闭门思过。” 凌汐涵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这一切,此时放才眼露讽刺来。 这个百里将军好生算计,虽然对着百里秋月字字斥责怒骂,但是言语之中却有另外一重意思。先是点出百里秋容对妹妹看管不周,才导致她有了机会才刺杀自己,乃疏忽之责。而后又说起她对欧阳宸十年的情分,实则反面勾起欧阳宸对他的师徒之情,让欧阳宸当着四大家族的人面前,再不得发作于百里秋月。而后又很聪明的先一步罚了百里秋月闭门思过,以免落下偏私的把柄给欧阳宸。既保住了百里秋容,又褒赞了欧阳宸,而且还给足了她凌汐涵面子。堂堂百里家嫡长女,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对她并未造成的伤害而罚禁闭,这对于高贵的百里秋容以及百里家族在无忧城的地位来说,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所谓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大抵就是这般了。 一举数得! 好,很好! 怪不得深沉如欧阳宸,也要对四大家族的人忌惮三分。原来武将,也不是只会打打杀杀不用脑子的。由此及彼,想必另外几大家族的族长,也不是好相与的吧。 可是她凌汐涵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她性命差点不保,又岂是这几个老狐狸说几句话罚个紧闭就能揭过去的?欧阳宸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吗?好,就让她看看,他究竟有多喜欢她。 上前一步,她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蓦然触及百里秋潭望过来的眼眸,如水般清澈,却盛满了哀伤与祈求。她心中一动,想到方才他飞身相救的场景。她垂了垂眼睫,终是没有再火上浇油。 其实她和百里秋潭只有一面之缘,百里秋潭却为了救她间接的将自己的妹妹陷入险地。此刻的他心里是难过而矛盾的吧。 罢了,其实她也不是很讨厌百里秋容。依着她对百里秋容的了解,想必百里秋月刺杀自己她也不一定就完全知情。反正百里秋月是肯定活不了了,看在百里秋潭方才救过自己一命的份儿上,就不再雪上加霜了吧。 欧阳宸虽然目光静然的看着他处,但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着凌汐涵的表情变化。见她方才明明一脸不屑想要将百里秋容拖下水,却在与百里秋潭对视一瞬间便改变了主意。他黑眸光色有刹那的深邃,声音带着一丝的冷意。 “准!” 他一言落下便拉着凌汐涵决然转身。 “来人,赐鸩酒。” “不—”百里秋月凄厉的声音影响不了欧阳宸半分。他拉着凌汐涵,决然离去, 晚间秋风瑟瑟,像一把森凉的剑,割裂着百里秋潭的心。他看着欧阳宸和凌汐涵双双而去,不知为何,他心中流露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情怀。有些苦,有些涩,更有些沉重。那沉重之中又仿佛包囊了丝丝疼痛,如蚕丝蔓延。甚至让他忘记耳边百里秋月不甘的嘶吼和凄怆的悲哭声。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章 她究竟是谁? 夜是柔软的。清幽的月光,闪闪的星光,灿烂的灯光显得是那样的耀眼。浓浓的夜色似乎不再是那么地浓郁,夜晚的星星也被这夜色给淹没了。像似进入了无底的深渊,深深地进去无法自拔。微风习习,树枝摇曳。微微地风在这夜晚似乎更加地恐怖。摇曳的树枝,在空气击打着单调而冰寒的曲调。就如同此刻,他深沉而悠远的眸子,轻柔而沉重的呼吸。 凌汐涵看着欧阳宸,看着他那如平湖绿波温软水光又如极低冰寒的琉璃双眸。她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良久,欧阳宸才淡淡叹了口气。 “今夜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凌汐涵冷眼看着他,嘴角浮现一缕讥诮。 “解了我的封印。” 欧阳宸微眯了眼,转身。 “欧阳宸!”凌汐涵眼中蓄满愤怒和冷意,“你以为能这样关我一辈子?” 欧阳宸脚步未停,“七日后的婚礼照常举行。” 凌汐涵怒火中烧,“血凤已经开启了,你还想要怎么样?”他接近她,利用她开启血凤,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还不满足么? 欧阳宸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她。那一瞬,他的眼如暗夜流星,闪烁着夺目光辉,璀璨耀眼。 “你!”他并不避讳,淡淡一个字自唇间吐出。 凌汐涵嗤笑,没有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认真和温柔。 “欧阳宸,到了这个时候,又何苦表演煽情的戏码?”她嘴角扯动玩味儿的弧度,眼中满是讥诮。 “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可以面不改色的灌以毒药,再在我面前表现得这般情深意重又有何意义?” 欧阳宸目光深邃,烛光微晃,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一笔带过,让凌汐涵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她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了哀伤。 “她不是我的女人。”他语气淡然,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凌汐涵微愕! 欧阳宸表情平静,“我,没有任何女人。” 凌汐涵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否月色柔洁,灯火妖娆,她竟然在欧阳宸转身之际看见他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再配上他天资绝俗的容颜,何等的风情万种,足以令世间所有女子怦然心动。 “喂—”回过神来的凌汐涵见欧阳宸已转身离去,不由得气恼的坐在椅子上。 吱呀— 木妍推开门走了进来,“涵儿。” 凌汐涵脸色不怎么好,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木妍叹了口气,“涵儿,你不该这么伤公子的心。” 凌汐涵冷眼看她,嘴角含着一丝讥嘲。 “他也有心么?” 木妍张了张嘴,目光略过红木圆桌上摆放的菊瓣翡翠茶盅,茶香寥寥,漂浮如雾。 “为了给你泡这壶庐山云雾,公子派了三千军队在宗云山从晚上守到天明,才收集了一小壶晨露。” 凌汐涵微怔,目光略过一抹异样的光色。 木妍又道:“细小而知心细,由此可见公子对你情深意重。” 凌汐涵望向窗外,语调淡然如水。 “与我何干?”她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幽幽的语气,沉重的叹息。 “盼归。”她回过头来,目光静默如水。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 木妍听得一滞,眼里蓄满了痛楚之色,双手紧握着,努力压抑着内心汹涌的疼痛。 “因为萧霆轩吗?你爱他。” 凌汐涵没有回答她,“你呢?难道对萧少贤就全无情谊?” 木妍呼吸颤抖,有些狼狈的转过身。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眼泪,自眼眶落下,破碎了滴滴残梦。 凌汐涵垂眸,“为了一个早晚覆灭的噩梦,放弃自己毕生所爱,值得吗?” 木妍深吸一口气,微笑惨然。 “这,是我的使命与责任。” “使命?责任?”凌汐涵嗤之以鼻,“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很大公无私么?” 木妍摇摇头,声音低哑。 “那是…木家,世代的责任。我…不能辜负我娘的寄托。” 凌汐涵不说话了,平心而论,木妍跟她没有深仇大恨。即便一开始木妍接近她或许有别样的目的,但是她不讨厌这个清淡如水慧黠如珠的女子。 此刻见她单薄的身姿下掩不了内心苍凉痛楚,她亦是怜悯心酸。 “盼归,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无忧城的结界总有一天会解开。” 木妍已恢复了冷静,嘴角挂起柔婉的笑意。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她说着就向外走,“欣月受了伤,这几天公子会派其他丫鬟来伺候你。夜澜依也被公子废去了武功,关在地牢里。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伤害你了。你尽可安心。” “夜澜依被废去了武功?”凌汐涵惊诧,“她不是五大长老的传人之一么?” 木妍止步,轻轻笑着回过头来。 “所以,足可见公子对你有多用心。” 凌汐涵不说话,木妍微笑着走了出去。 凌汐涵坐在斜倚窗前,直到天明。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奔流不息的瀑布汇聚成一条湖,湖的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山峰。湖水碧绿,清澈见底。无风的时候,水平如镜,朵朵白云,青青山影倒映于湖面,山光水色,融为一体。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水中穿梭,好像是在崇白云之间游动,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 站在湖边,落天祥目光遥望晴川瀑布。 “过了这条湖,就进入无忧城的都城了。”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 落天祥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梦姑娘为何终日带着面纱?” 白衣女子眼眸清冷如月,望向远处霞光如血。耳边回想起那人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让任何人看清你的容颜。” 她闭了闭眼,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姑娘?”落天祥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动,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他曾询问过她的身份,她只让自己称呼她为梦姑娘,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白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无忧城守卫严备,三日后就是城主大婚,只有趁机装作百姓混进去。” 落天祥垂下眼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白衣女子转眼望向天边,“萧霆轩只怕已经到达无忧城了。” 落天祥一震,他还是晚了一步吗? 白衣女子突然轻轻而笑,“不知道闻名天下的‘绝世双骄’为一红颜大打出手,是何场景?” 落天祥眼神有些冷,“姑娘与映波有仇?不然何故如此幸灾乐祸。” 白衣女子眼眸如刀锋,夹着痛苦的冷意。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淡然如水。 “我早已没了仇恨的资格。”她清冷的声音带着莫可名状的悲凉与自嘲。 落天祥皱了皱眉,“梦姑娘似乎有心事。” 白衣女子眼角转冷,“与你何干?”她一拂袖,冷然的走开。 哎~ 身后传来女子的叹息声,落天祥转头,抱拳礼貌询问。 “冰云姑娘,你家小姐到底是谁?” 冰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不知。” 落天祥有些诧异,却也知道冰云并未说谎。这梦姑娘神秘得很,她身边的侍女好像比她更神秘。 夕阳渐落,天际一片橘红色的光彩照耀大地。无忧城辉煌的城堡在夕阳的斜照下泛出金色的银辉。远处碧湖粼粼,波光徐徐,不时一只大雁飞过,惊起湖面涟漪散开,久久不能平静。连带着映在湖水的夕阳,也晕了开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形容得,莫过于此吧。 深秋的季节最是寂寥,可无忧城仿若四季如春,花园里花红白绿,蜂蝶起舞,好不热闹。 凌汐涵呆坐在亭子里,有些发神。 “夫人”身后有婢女轻唤。 “何事?”凌汐涵头也没回,只淡淡问了句。 “赵姑娘来了。” 凌汐涵一顿,自赵欣月那晚受伤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如今不过几天,她的伤就好了吗?无论怎么样,上次赵欣月也救了她,她理当感恩。 回过头来,便见那迈着小碎步款款而来的柔美女子,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兰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花瓣,下摆是冰蓝色的,胸前是银白色宽片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随意札着流苏髪,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明媚的眸子如水般清透温柔。缓缓一笑间,便如清泉流过,令人被觉温暖。 “郡主。”赵欣月已经来到她面前,含笑的看着她。 凌汐涵嘴角亦挂着浅浅笑意,“你的伤好了?” 赵欣月笑意清浅而温柔,“已经大好了。” 凌汐涵目光微闪,“那晚,谢谢你。” 赵欣月坐到她身边,“真的谢我?” 凌汐涵扬眉,“自然,我凌汐涵向来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我自是感激。日后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定当万死不辞。”虽然她自认并非什么大仁大义的好人,但是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别看他们做杀手的狠心冷情,却也最是有情有义。 赵欣月浅笑低首,额前一缕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眼底的黯然之色。 “不用万死不辞,你若真想谢我。”她抬起头来,眼眸认真而祈求的看着凌汐涵。 “就与公子好好在一起。” 凌汐涵眼眸微冷,又听得赵欣月语带叹息道:“公子这一生看似风光无限,却也最是寂寞孤独。”她仰头,微微闭了眼睛,感受着细微的风拂过面容,嘴角笑意涩然而悲悯。 “你大概很奇怪,那日百里将军为何宁愿舍弃自己最喜爱的小女儿,而不联合四大家族奏请公子诛杀于你。” 凌汐涵微微眯了眯眼,眼神犀利而凌厉。这确实是她最为疑惑的地方。 赵欣月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 “这,便是答案。” 随着那画卷慢慢展开,露出那张熟悉的倾世之容,凌汐涵的眼眸不自觉的睁大。画中女子明眸善睐,凝脂堆雪,香筛妍丽,娉婷生姿。眼眸如水般清澈,如雪般纯粹,唇若樱桃,纤纤玉指,窈窕丰盈。银白色的纱衣随风轻轻的飘动,一跟丝带系在纤细腰间,上面没有装饰,显得优雅,似乎在泛着淡淡的银光;银白色掺着冰蓝色的及膝的长发,如同瀑布。微风吹来,发丝随风轻扬,站在琼花丛中,翩然若仙。没有化妆也嫩嫩的洁白的如水晶的脸颊,显得娇小可爱,樱花瓣般粉嫩、性感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微笑,倾国倾城! 凌汐涵紧紧盯着画中的女子,那张脸,分明就是她。 只是—— 她眼眸移到旁边的题字上: 惟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 年年后土祠,独比琼瑶贵。 中舍霰冰芳,外围蝴蝶戏。 荼蘼不见得,芍药惭多媚。 扶疏翠盖圆,散乱珍珠缀。 不从众格繁,自守幽姿粹。 尝闻好事家,欲移金毂地。 既违孤洁情,终误栽培意。 洛阳红牡丹,适时名转异。 新荣托旧枝,万状呈天丽。 天工借颜色,深淡随人智。 三春爱赏时,车马喧如市。 草木禀赋殊,得天岂轻议。 我来首见花,对月聊自醉。 字迹笔锋锐利而潇洒,却又带着浓厚的笔墨,像是在寄托思念之情。无论是字,亦或者那副仕女图,每一笔每一划,都及其认真而细致。这首诗不仅写出了琼花的美态,更是将它与百花相比,别有独特之处,可见此人有多钟爱琼花。亦或者,是因为人,才爱花。 那女子固然有倾国之容,然,诗人对其倾注的感情,更是将她绝美的轮廓和神态都描绘得淋漓尽致,让人一眼望之不觉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凌汐涵望着这幅画,目光紧缩,骤然回过头来,凌厉逼人的目光直直看向赵欣月。 “这是何意?” 赵欣月望着画中女子,神色有片刻的迷茫跟呆滞。 “这幅画,乃是欧阳氏老祖宗欧阳闵所画。画中女子,便是百年前的琼花仙子。”她目光缓缓落在凌汐涵脸上,带着莫测的深意和苦涩的叹息。 “欧阳家祖训,唯有城主和四大家族族长,才能看见这幅画。并借此告诫历代欧阳氏子孙,倘若哪一日琼花仙子转世,作为无忧城继承人,必须娶之为妻。公子的祖父,也就是无忧城第六届城主欧阳鸿看出其子其心乱,不可当大任,遂未将这幅画展示,只谆谆告诫四大族长。是以,公子之前也为得知。”她顿了顿,语调轻柔。 “那晚,四大将军见到你的容颜,自然就想起了画中的琼花仙子。你是琼花仙子转世,是无忧城的希望。所以,无论公私,百里将军必须舍弃女儿。” 凌汐涵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嘴角噙起一丝自嘲的冷意。 “呵呵…原来我这么有价值啊。” 赵欣月默然望向远方,忽而说了一句。 “是不是所有在最开始有目的接近你的人,你都忽略他们的真心?那么…萧霆轩呢…”最后一句,她说得特别轻柔,若一律青烟,风过,无痕! 凌汐涵却陡然眼眸如电,“你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赵欣月垂眸一笑,“没什么。”她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凌汐涵静默凝思,赵欣月的话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她隐藏心底无数的疑惑和不安。她心头隐隐作痛,萧霆轩,你当真是怀有目的接近我的吗?那么皇后呢?她是否知道? 绿波平湖,遥望晴川,芳草萋萋,形容的,恰似此刻欧阳痕的心情。他站在湖边,湖的对面,便是那女子居住的地方。 身侧,衣衫鬓影,香风袅袅。 “公子可是怪我自作主张?”她望着眼前丰神如玉的男子,眼中隐隐有着疼痛。 欧阳宸沉默着,目光近乎飘渺。 良久,他转身离去。赵欣月望着他的背影,绝代风姿,却也寂寞孤独。她眼中隐含的泪光几乎破碎而出。回头望向那仿若置身云雾缭绕仙境下的景致楼阁。住在那小楼的女子是何其有幸,可是尹人无心,锁住的,也不过是躯壳而已。 方才她那番话并非胡言乱语,萧霆轩表面温雅如仙,实则心机深沉如海。他做每一件事有一定的目的,虽说凌汐涵的母亲和皇后是结拜姐妹,萧霆轩自幼对凌汐涵也不错。不过萧霆轩离宫十年,再加上他本就冷心冷情的性子,怕是再深的情感也淡忘得差不多了吧。又如何会在回宫后的第一时间就去看望凌汐涵?所以,他一定是带有某种目的而去的。 从前妹妹痴恋萧霆轩,她屡次劝解无用,才会任由妹妹在琼华宴上明目张胆的挑衅凌汐涵。 到最终—— 哎~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落寞的往回走去。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田野上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晚云飘过之后,田野上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 一道单薄削瘦的身影徒步走到湖边,看那水波粼粼,月色柔软与湖水接连一线,恍若璧光霞影,华光璀璨。湖面上白荷静静盛放,巨大的荷叶若小舟,承载着如荷花仙子,娉婷而立。 “哥。”一道轻柔婉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肩上一暖,羊皮毛绒的披风已经披在了肩上。 百里秋潭回过头来,看着女子在月下娇美脱俗的容颜,微微一笑。 “夜深了,还不睡么?” 百里秋容浅浅一笑,“大哥不也如此?” 百里秋潭静默,百里秋容垂眸,声音有些低哑。 “哥,三天后,他就要成亲了。”她望着湖面,美丽的眸子盛满了哀伤,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凄婉和忧愁。 百里秋潭心口一痛,是为妹妹,也是为自己。他沉默了,百里秋容也沉默着,一时间兄妹两人站在湖边,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百里秋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容儿,忘记他吧。”是在劝告妹妹,也是在自我劝慰。忘记吧,忘记那个如风般的女子,忘记那淡淡的心悸… 百里秋容悠然抬眸,眸光明亮如月。 “哥,你能忘吗?” 百里秋潭浑身一颤,“你?” 百里秋容却柔婉一笑,眼里却涌出了泪水。 “哥,你瞒不了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凌汐涵?” 百里秋潭目光震动,有些狼狈的瞥开目光。 “她是未来的城主夫人。” “对!”百里秋容蓦然目光坚决,“哥,你要记住,她是四大家族共同认定的,无忧城最至高无上的夫人。” 百里秋潭双手紧握,清亮的眸子似乌云掩月,黑暗压顶。半晌,他轻轻一笑,和煦如风。 “你说,她会开心吗?” 百里秋容目光有些冷,“无论她开不开心,这是她逃不开的命运。” “是吗?”百里秋潭目光黯然,声音低沉。 “四大家族为守护无忧城而存在,她为开启血凤而重生。那么,生命的意义,究竟缘何?” 百里秋容静默一会儿,才悠悠道:“无忧城世代都在等琼花仙子,大概,我们的生命意义,就在于此吧。” 百里秋潭不说话了,嘴角却含了丝自嘲。 远处,一个白衣身影如风般掠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一章 大婚(一)(高潮) 倾国二十年十月初,边关传来捷报,持续两个月的讨伐之战终于到了尾声。敬亲王带领军队指导对方黄龙,将地方杀个片甲不留,敌方首领达娜儿。塞摩伦被生擒带回京都。元倾帝当着百官下令,诛杀所有叛贼。这一次,无论是投降或者反抗,元倾帝再也没有一丝仁慈,全都除以极刑,惨不忍睹。 随后,元倾帝再次丢下国事,离开皇宫。他要去寻找他的妻子… 随着战争的落寞,也迎来的无忧城城主大婚之喜。 这一天城中热闹非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易容伪装后的落天祥和那白衣女子走在人群中,听着周围之人的议论之声,不觉蹙了蹙眉。 白衣女子目光平淡的看着繁华富丽的无忧城,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原来无忧城竟是这般摸样。”她口中喃喃自语着,血液深处传来熟悉的热流,仿佛这座城市是她的家乡一般。 她看了眼身侧的落天祥,“你若想救她,现在最好不好轻举妄动。无忧城兵力强大,欧阳宸并不好对付。” “我知道。”落天祥望着青山云雾,仿若穿过那高墙建筑,见到那风华绝代的女子。 而在另外一个角落,传来这样的对话声。 “殿下,我们的人查到了落天祥的踪迹,他和一个陌生女子一起。” “陌生女子…”白衣男子口中喃喃重复着,眼神幽深莫测。 “殿下,要潜进圣城吗?”圣城,也就是无忧城的皇城,整个无忧城最为尊贵的地方。 萧霆轩微阖着眸子,“暂时还不需要。” “不需要?”女子声音微微提高,“四妹今日可就要嫁给欧阳宸了,难道你不担心吗?”凌汐舞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埋怨。萧霆轩不是很喜欢四妹吗?怎么在听到四妹要嫁给别人了还那么淡定? 萧霆轩神容依旧淡淡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黄色的布,交给凌汐舞。 凌汐舞眼中带着疑惑,“这是什么?”她将黄色卷轴打开,目光落在那些斑驳交错的线路上,瞳眸飞掠过奇异的光色。 “殿下?” “癸巳年、癸亥月、庚辰日。乃大吉,适宜婚假。然,癸巳时属阴。” “阴?”凌汐舞迅速低头,目光落在地图上最醒目的几个大字上。 幽冥圣地! “幽冥圣地属极阴极寒之地,唯有承袭钱将军特殊血脉且命格属阴年的女子才可进入。但,幽冥圣地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就会死于冰窖冻结。”他缓缓回过头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凌汐舞。 “你可害怕?” 凌汐舞抬眸,目光坚定。 “只要能解救四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萧霆轩嘴角含了丝笑意,又给了她三枚锦囊。 “这三枚锦囊,或可解你之危。” “好!”凌汐舞接了过来,紧紧握着那几枚锦囊,目光闪烁着决然之色。 “我会让人助你,希望你马到成功。”萧霆轩向空中招了招手,赤练陡然从空中落下。 凌汐舞看了他一眼,对着萧霆轩道:“我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殿下交予的任务。”她说完转身,快速离去,赤练也迅速隐没在空气中,必要时助凌汐舞一臂之力。 而此刻的玉颜阁内,凌汐涵正坐在梳妆镜前,冷冷的由着一干婢女为她梳妆打扮。她被点了穴道,反抗不得,只有憋着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随着丫鬟一声好了,围在身边那些女人才散了开来,接着,便听得一阵到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彻而起。 “夫人好美啊!” “真的,奴婢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夫人定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丫鬟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凌汐涵抬眸望过去,不觉微微愣住。 只见镜中女子凝脂若雪,柳眉弯弯,那一双清泓似的双眸在特意勾勒的眼线下更为明亮而有神。淡蓝色的眼影,酒红的胭脂,以及微施朱砂的红唇,再配上那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当真玉颜玉双。耳垂上坠着若仙似盈耳环,那吊坠是凌汐涵最喜欢的泪珠形状。暗纹条理,阳光渗透进来,透明玉石内若流水轻柔划过,更是闪闪烁烁耀人眼。长长的墨发绾成了一个朝天髻,以流烟云影簪固定,再配以镶珊瑚红蓝宝赤金孔雀衔珠步摇和几根玉质发簪,更显富丽雍容之态。最后再著以凤舞龙游金凤冠,冠身看着沉重,戴在头上却特别轻盈。以复杂繁重的花纹点缀,再佩以珠光玉石,猫儿眼,翡翠作为装饰,更显华光璀璨。凤冠的顶部,是一只用白玉雕纹的凤凰。形状似飞还卧,那眼眸半睁半合,却是露出骄傲睥睨之态来。那于额前垂落而下的玉冕,竟是用琉璃制材打造而成。在光洁的额头上形成一个半圆弧形状,随着一步步走动之间发出的碰撞声悦耳动听,仿若琴弦铿铿响起,令人不觉如痴如醉。 最为复杂醒目的,便是身上那件深黑色的喜服。没错,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修长而紧致的黑色礼服,将她美妙玲珑的娇躯包裹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则余,少一分则不足。上身自领口处用金色掺杂银光粉的线以最为细致独到的绣工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一直蜿蜒垂下至裙摆。那凤凰绣得非常有特色,翅膀绣在双臂处。当她展开双臂,凤翅也随之绽开,瞬间一缕金灿灿的五彩之光展现,堪比朝霞。更因周身纹理平展,那原本看似半醒半睡的凤凰缓缓睁开了凤目,用琉璃石点缀的凤眼转瞬间便精光射射,直看得人睁不开眼来。 当她静静站着,那凤凰的尾羽便也收散于腰侧只见,眼眸也因服饰特殊构造和装点的玛瑙玉石黯淡下来,看上去就如同一只沉睡的凤凰,只不过那浑身仍旧金灿灿的,如月光明亮,如太阳般耀眼。更精妙的是,当她收合双臂的时候,那礼服上奇特的纹路也随之变幻,渐渐的,竟隐隐折射出一颗茂盛的梧桐树来,似真还假。而那领口处也适当的善良出淡淡的,若烟云飘过迷雾的光。 凤落梧桐!形容的,大概就是这番景象吧。特别是,她衣袖口处还用特制的金线勾勒出的花纹和凤羽,犹如漫天桃花洒下,美得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一干婢女在见到这奇幻的一幕时早已震住了,眸中满是惊艳。就连凌汐涵自己也被镜中那美得如同仙女般的人儿给震慑住了。她简直就不敢相信,镜子中的女子是自己。 刚才比女女捧着玉色的凤冠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因为在她所学的知识里,古代女子成婚都是配以凤冠霞帔。那凤冠,自然是金色的。却没想到,无忧城的风俗竟然跟大倾国完全不同。不过这也对,玉色,搭配黑色,相得益彰。 除了夜行衣,她从未穿过黑色的衣服。却从未发现,原来这样华贵而深沉的颜色,丝毫不损她的美丽,甚至在气质上,更多了几分魅惑人心的味道,像一个暗夜里的妖精,又如三途河边开得正盛的彼岸花。魅惑、妖冶而夺目万千。 她不由得想起,曾经,她同样穿着与此样式相似的礼服,在珠光璀璨中,在百花包围处,在皎洁月色下,与那一身黑色晚礼服的男子翩然起舞。那一舞如此美丽,那一舞如此醉眼,那一舞,如此…刻骨铭心。 眼眸暗了暗,这般美丽的新娘,所拥有的,却没有丝毫一个待嫁女儿的该有的幸福和甜蜜。有的,只有如这黑色礼服的沉重。 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一干婢女回过头来,而后齐齐下跪。 “参见城主。” 欧阳宸没有出声,双眸只是紧紧凝视着凌汐涵,眼底盛满了惊艳。 凌汐涵早已在换装的时候就由丫鬟扶着站了起来,并且转过了身,让她清晰的看见欧阳宸瞳眸里的惊艳。也让她看清,欧阳宸的穿着。 他仍旧一如既往的一身墨衣,只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今日所着,不再如以往那般单调的黑色,而是在黑色中勾画了大片墨莲在衣摆处,两种不同的黑色,勾勒出不同的风格与气质。那朵朵魅惑妖娆绽放的墨莲,点燃了如夜般深沉的颜色,于浓重低沉中点燃了荧光烛火,更加衬得他琼姿凤颜。或许这个词语用在男子身上很奇怪。但此刻凌汐涵觉得这个词语用在此刻的欧阳宸身上,却是奇异的相配。他的衣袍仍旧宽大,却刚好可以将他修长的身姿描绘得如松如竹。那宽大的袖摆处,同样用金色掺杂银光粉的线勾勒出一条条游云如海的纹浪。随着步履走动,如黑夜里流动的星辰划过天际,又如波澜壮阔的大海被风撩起层层海浪。那静止又仿若生灵般沉睡的墨莲也不甘寂寞的随风摇曳,于震撼之中描绘温柔而细致的美。 他的眉峰峦如山峰,融合了剑的凌厉与风的温柔。他的眼,宁静若湖,又如朗月之华,与寂静之中流动着琉璃光芒。他挺直的鼻,如冰山的一角,悠悠晓月之色浸染。他的唇,完美如艺术雕刻,不薄不厚,颜色不浓不淡。他的发,柔软而黑亮,披洒在肩头,犹如泼墨浓厚的山水画。 那张脸,可谓精致至极,也可谓魅惑至极。 凌汐涵不得不承认,欧阳宸的确是少见的极品美男。及时是跟萧霆轩相比,也丝毫不逊色。而论起心机与手段,更是不分伯仲。 她是不是该庆幸,这世上最出众最脍炙人口的两人,被称为‘绝世双骄’的的两个男子,都对她‘一往情深’? 想着,她就不觉笑出了声来。是自嘲,是苦涩,是悲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或许她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欧阳宸眼中有多美,而她的笑容,尽管如此苍凉而沉重,却也独独掩盖不了那芳华绝代的美丽。 他向前走了两步,淡淡对跪在地上的婢女道:“都出去。” “是”婢女鱼贯而出。 凌汐涵看着欧阳宸,目光悲哀而嘲讽。 “这,便是你想要的。” 欧阳宸摇摇头,“不!”他走上来,双手扶着凌汐涵的肩,将她按在凳子上坐下。 凌汐涵瞪着他,“你还想干嘛?” “帮你梳头。”欧阳宸云淡风轻的吐出几个让凌汐涵惊诧莫名的字眼儿。 “你——”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头上一松,而积压在心头那块大石,却似被海水浸泡过,越来越重了。 她看见,他的手,莹白如玉,晶莹剔透如女子的手,缓缓替她拆下头上所有装饰。然后,再轻柔的穿梭过她的发丝。指尖的温度透过头皮传至大脑,传至全身。她不由得身体紧绷,血液都似乎冻结住了。瞪大的双目直直的看着镜中男子温柔的眼神。 此刻的他,全身散发着温雅柔和的光辉,连眼神,都是出奇的温柔。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世间上最珍贵的宝贝。眼瞳深处不再是冻结的冰冷与疏离,而是若荧光之火,灼灼而燎原。 那样灼热的深情,那样真切的柔情,让她不觉心口猛然一跳。 这一刻,心中一直坚持的城墙轰然倒塌。 这一眼,她望进男子似更古洪荒锤炼的眸子。她似乎在他眼底深处看见了传说中的,海角天涯,至死不渝… 她心中极其复杂,不由唤了一声。 “欧阳宸。” “以后,唤我‘宸’”他执起象牙梳,温柔的替她疏离着柔软的发丝,语气轻柔而坚定。 凌汐涵再次一震,抿着唇说不出话来了。她就这样呆坐着,竟然连穴道的时辰已经过了都尚未自知。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欧阳宸温雅带着喜悦的嗓音响在头顶。 “好了。” 凌汐涵回神,眼中又是一震,又有些不解。其实欧阳宸给她梳的发髻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头上的发簪少了几根,另外在凤冠上那凤凰羽翅旁多了两根细细的、流动着七彩之光的玉簪。耳旁垂下两蹙发丝,于高贵雍容的装扮下略微突现几分娇俏可爱来,却并不掩她的美丽与夺目。 细细的看了看,欧阳宸皱了皱眉。然后执起画笔,一手捧过她如玉的面颊,正准备给她画眉。 温热的大掌紧贴着她的脸颊,那样陌生战栗的感觉令凌汐涵下意识的排斥。她猛地伸出手,想要拍打掉那只令她讨厌的手。还未等她从自动解开穴道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就被欧阳宸握住了手。 “你若不想我再点你的穴,就不要动。”他执起画笔的手没有动,眼神仍旧专注的盯着她好看的眉,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不容人质疑。 凌汐涵咬牙,冷冷的瞪着他,终是没有反抗。 欧阳宸没有理会她的愤怒,专心而细致的描绘她精致如同弯月的眉。一笔一画,轻柔而又沉重,仿若镌刻了他此生所有情感。 “好了。”他满意的勾唇,眼里笑意流淌。 凌汐涵讨厌极了他脸上的笑容,兀自别过脸去,撇了撇嘴,还真别说,欧阳宸的化妆技术还真好。她的眉经他的手那么一画,竟似灵动了几分。再配上她精致的眉眼,更是如同从画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今天的你,真美。”他缓缓低头,靠在她肩上,双手突兀的从身后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看着镜中那张出水芙蓉的容颜,口中喃喃自语。 凌汐涵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一震,他说话间吐出的热气更是熏得她耳根子泛红。她羞怒交加就要反抗,却见他半阖着眸子,轻轻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凌汐涵蓦然就僵住了,她微微侧过头,就见他欧阳宸闭着眸子,神态安详而轻松。就像一个很久都没有睡过安稳觉的人,蓦然卸去了千斤重担。愉悦,放松…而舒缓安逸。她反抗的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怜悯欧阳宸。这个十九岁的少年,那个在世人眼中如同神话般的少年。谁能想到他的疲惫,谁能想到他的沧桑和使命?年幼时受尽母亲冷眼责难和父亲的厌弃,又在童年之时便接下了沉重的担子。他的深沉,或许并非心中所愿。就如同萧霆轩那般,同样天赋异禀,同样天之骄子,却有着世人看不见的悲怆和寂寞。 她听木妍说过,欧阳宸的诞生,源于礼亲王妃的自私,和元倾帝的设计。在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下,礼亲王妃给礼亲王下了药,因此才有了欧阳宸。若非与礼亲王相似的容颜,只怕礼亲王根本不会认这个儿子。 所以,骄傲如欧阳宸,是寂寞的,是可怜的,也是孤独的。 诚如她从前所想,其实欧阳宸与萧霆轩太过相似。绝代的容颜下,都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如果,没有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没有因为来自童年的嫉妒攀比,没有欧阳宸对皇后的错爱。他们,应该亲如兄弟吧。 她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软化。 “欧阳宸,放了我吧。我不爱你,你强行娶了我也不过是得到一具驱壳而已。” “没关系。”他没有睁开眼睛,圈着她腰肢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一分。 “我爱你就行了。” 凌汐涵浑身一震,这是欧阳宸第一次说爱她。虽然是漫不经心的口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他戏说要娶她的时候更让她相信他的真心与真诚。 “你——” 欧阳宸睁开了眸子,于镜中捕捉到她还未消失眼底的复杂之色。他缓缓笑了开来,手指挑起她美玉般的下巴,黑眸望进她的内心深处,声音磁性而温柔。 “汐涵,相信我,你会爱上我的,总有一天。”他眼眸加深,骤然低头,准确的捕捉到她散发着幽香的红唇。 凌汐涵睁大了眸子,刚欲伸手推开他,却再一次被他点了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欧阳宸紧紧抱着她,一手环在她的腰间,一手箍着她的后脑勺。温柔而细致的描绘着她美丽的唇线,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直直探如她的澹口之中,紧致而放肆的攫取她口中清甜的芳香与甜蜜。那样的感觉,是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她的唇,和他想象的异样软,一样甜,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凌汐涵双眸燃烧着浓浓怒火,化为刀剑齐齐飞射向眼前这张放大的绝美容颜。她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刚才还那么温情脉脉淡雅如君子的样子。如今却突然化身为猛虎,居然敢强吻她? 她凌汐涵活了两辈子,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最可恨的是,他居然敢点她的穴?那是不是今晚洞房花烛夜,她若不愿,他也对她用强? 良久,欧阳宸才放开了她,触及她怒火燃烧的双眸,竟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却有些幽深。 他手指轻柔的拂过她被他滋润过的的红唇,眼底划过一丝迷离之色。 “汐涵,记住,这世上谁都可以背叛我,唯有你不可以。” 这世界太大,也太苦太寂寞。他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年,他累了,也卷了,他不想再一个人穿行在那永无止尽的黑夜。幼年的那一点点光明早已被岁月和世俗掩盖。走来走去,他还是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凌汐涵怔住,微微抬眸望尽他深邃的眼。那里,一片沧桑和虚无,仿若历尽千帆。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淡淡撇过头。 “会有一个女子永远伴随你身侧的,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我只要你。”欧阳宸的声音很轻柔,眼神却强势而执拗。 很少见他这般直白的逼迫目光,凌汐涵呼吸一滞,也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赵欣月走了进来,低着头道:“公子,吉时快到了,客人也已经到齐了。” “传*辇”欧阳宸没有抬头,只淡淡吩咐了下去。赵欣月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所谓*辇,也就是轿子,相当于大倾皇室帝后所乘坐的御辇。精致高大的轿身,采用了大倾国古代轿辇和同步于欧洲历史发展文化的进程。不过不同于历来轿辇的是,无论是一般官员或者夫人小姐乘坐的轿子抑或者皇帝皇子妃子乘坐的玉辇,都是四角方轿。而无忧城的*辇,却是采用了八宝廊亭的设计风格。整个*辇宽大而精致,用四根汉白玉支撑着,顶部是银白的泛着霞光的盖顶。八角飞檐翻飞如燕,垂下淡蓝色的轻纱。那轻纱甚是柔软,如同女子柔白光滑的肌肤。那轻纱很薄,触手之下,却泛着丝丝的暖意。若是夏季,阳光渗透进来,怕是会别有一番动人之景。 汉白玉支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凤凰纹理精致而美妙,更是流动着幽幽水光。凤眼同样是用七色宝石镶嵌,华贵耀眼。而*辇内部,却甚为宽大,除却布置好的软榻小桌等物事。剩余空间,至少可以坐八个人。 凌汐涵被欧阳宸拉着手站在大厅中,冷眼看着门口那顶精致华美的*辇,斜视着欧阳宸,嘴角带着一丝讥讽。 “你点了我的穴道,难道是想待会儿让人押着我拜堂?” 欧阳宸回过眸来,“你会安心拜堂吗?” 凌汐涵冷冷别开脸,哼了一声。欧阳宸却是没有生气,相反,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 “历代无忧城城主大婚,都不需要大倾国那些繁文缛节。只需宴请百官到欧阳家祭坛,当着列祖列宗的灵位,由族中长老和四大将军做见证,将历代传袭代表无忧城城主夫人身份的亲手交到城主夫人手上。再由城主带领之走向圣城宝塔,在血凤之下,接受无忧城全城百姓的祝福参拜即可。” 凌汐涵脸色变了变,眼瞳浮现冷色。 欧阳宸又笑得有些意有所指,“所以,你只需要祭祀过欧阳家族老祖宗,接由城主夫人信物,直接等到晚上的洞房花烛就行了。” 凌汐涵眼瞳浮现怒火,若是她现在能动,铁定一拳打烂欧阳宸的笑得灿烂的脸。 这时候,一贯青衣婢女缓缓而来,自那*辇后端自动分成两队慢慢前行,与殿门口匍匐于地。 “恭迎城主殿下、城主夫人。” 凌汐涵浑身一震,光这声音,就可以听出这些女子全都是练家子,且武功不低。 无忧城,果真神秘强大。自她来到这圣城,所见到的每个人,哪怕只是一个洒扫的宫女,都身怀绝技。难怪,大倾国统一四方多年,却始终不敢撼动无忧城半分。 正凝思着,忽而觉得脚下一空,欧阳宸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惊,抬头瞪圆了眼睛。 “放我下来。” 欧阳宸却是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走了出来。 柔和的阳光刺进眼瞳内,凌汐涵不禁眯了眯眼。耳边又响起震聋欲耳的朝拜声。 “恭迎城主殿下、城主夫人。” 那声音洪亮如擂鼓,仿若大海波涛拍打海岸,令凌汐涵心中止不住的震撼。她抬眸,这才发现,偌大个广场上,早已跪满了一地青衣婢女和墨衣侍卫。个个神情肃谨,端正严方。 欧阳宸目光淡淡,将凌汐涵抱着走进*辇,踏上自门口延伸出来的白玉石阶,走了进去。 “起”随着轿夫一声喊,*辇前轻纱放下,遮住了静坐而立的两人。十六个伸手不凡的婢女将*辇抬了起来,往无忧城祭坛而去。 秋意的风略带寒凉之气,让凌汐涵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寒。她手指紧紧握成拳头,眼眸泛着冷光。 欧阳宸,他当真要强行娶她。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二章 大婚(二)(高潮) 街上人流如水,人人脸上带着笑容。这也难怪,无忧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即便是上一届城主大婚,因城主夫人不为城主所喜,婚礼也草草了事。甚至民间还有传言,上一届城主夫人并未得到历代欧阳家族所赋儿媳圣物。然,这种传言也在多年后因欧阳痕于族谱上除名而渐渐淹没。 今日不仅仅是他们尊崇的少年城主大婚之日,更重要的是,他们城主娶的女子,是他们无忧城所有城民信仰崇拜的女神—琼花仙子。琼花仙子的故事在民间流传了很多版本,甚至是在大倾国也享有盛誉。不过,他们对于琼花仙子也仅仅只是传闻和道听途说。而无忧城的每一个城民,经过历代祖先的熏陶,几对琼花仙子的崇拜和敬仰几乎达到了一个顶端。 无忧城的圣物‘血凤’守护了他们一百多年,而曾经赋予欧阳氏祖先这枚圣物的琼花仙子,终于转世为人。 经过百年岁月沉浮,琼花仙子终于嫁入了无忧城。长眠于地下的欧阳氏祖先欧阳闵,也该欣慰了。 正在凌汐涵和欧阳宸乘坐*辇赶去祭坛的时候,凌汐舞也按着地图的指示,来到了幽冥圣地。 幽冥圣地,非但是极阴之地,更是极寒之地。所谓冰火两重天,莫过于此。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凌汐舞抱紧双臂,左边石壁上散发着寒冷之气,右边石壁上却是红彤彤灼热如岩浆。冰与火的交融,让她又冷又热。若非自幼习武,只怕她早就被冻死或者烧死了。 一路走来,机关重重,险峻异常。若非有赤练一路帮衬以及萧霆轩给她的锦囊妙计,她哪里还能撑到现在?不过这幽冥圣地是极为特殊的地方,除了无忧城欧阳氏一族,便只有属阴性女子才可以进入。所以,此刻她没了任何帮手,只得徒步而行。 这会儿被火煎熬着,被寒冰冷冻着。她只觉得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一半热。 往前走了几步,她再也坚持不了,倒在了地上。绑在腰间的那最后一个锦囊也掉了下来,于火光照耀下,刺进了凌汐舞眼中。就如同行走在沙漠中饥寒交迫之下看见了海市蜃楼,给予她求生的希望。 她费力的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将那锦囊捡起来。萧霆轩给她的三个锦囊早就用完了,这是最后一个。她原本也没在意的,只是刚才这锦囊突然掉下来,接着火红的光,她居然发现原本黄色的锦囊居然显映了字迹。然,等她拿到手上的时候,上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字? 凌汐舞目光黯淡,难道刚才真的是她的幻觉? 这时候一缕火光若箭羽,急速的朝她飞了过来。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锦囊当做暗器射了出去,轻易的就将那火箭打落。 她轻吁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来,刚要向前走,却发现刚才掉落在地的锦囊被经过火的焚烧居然变了颜色。那黄色正缓缓退去,火红的字迹慢慢晕染开来。她眼瞳悠然睁大,盯着锦囊上的字迹,喜不自胜。忙捡起锦囊,深呼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向前走去。 近了,近了…她听到有水流的声音,有微弱却极为美丽的彩色光晕渐渐出现在眼前。 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道屏障。那是无忧城血凤赋予的神力,为幽冥圣地设下的天然屏障。就像一面用水做的镜子,站在屏障前可以清洗的看见自己仿若画中游动的美妙佳人。而那屏障后的一切,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掏出匕首,那匕首薄如蝉翼,却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匕首一出鞘,立刻散发出一股寒意,比之方才那冰冻的石壁还要刺骨。 凌汐舞忍着那股寒气的侵袭,割伤了自己的手腕。滚烫的血,伴随着匕首散发出的冷意缓缓汇聚滴落。她连忙上前一步,将手腕贴在那透明屏障上,让自己的血被那屏障吸食吞并。淡淡的光辉自她手腕和屏障相接处散发开来,那光越来越盛,直至蔓延整个洞邸。在她感觉体力逐渐下降,脸色也微微发白的时候,那屏障终于慢慢消散。 她放松的吐了一口气,就着屏障消失后的洞口走了进去。里面却别有洞天,一片黑暗阴森,空气中除了寒意还不时的响着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闻之心生恐怖。 据说,幽冥圣地素有‘血狱’之称,是无忧城最为恐怖的地方。历来只有欧阳氏犯了大错的族人,才会被关进幽冥圣地,日日忍受着冰魄寒冰的侵袭。且这里素来荒凉,日日都有阴历的鬼哭声。凡是关在这里的人,到最后不是疯了就是自杀了。也因此,死在这里的冤魂越来越多,幽冥圣地也越发的惊悚令人提之色变。 而今天,被关在这里的人,却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凌汐舞淡定的站在冰魄湖边,目光由血色的湖水遥望到尽头。沉重的铁链刺透女子的手腕,她垂着头,披散着头发,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见她狼狈苍白的容颜。那铁钩穿过的手腕流出的血早已干涸,她下半身全都浸在血湖里,仿若没有了生息一般。 她淡淡的看着,看着昔日这个骄傲尊贵的女人,如今却这般狼狈凋零。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除了感到畅快后还有一抹感伤。 “好久不见,礼、亲、王、妃!”她遥目,叹息的、怜悯的、却又嘲笑的看着她。 礼亲王妃浑身一震,陡然抬起了头,眼神犀利而锐冷。待看清站在对面的女子,嘴角勾出一抹讥诮。 “呵呵…原来是你。”她说罢又低下了头,根本就对凌汐舞视若无睹。 凌汐舞也不生气,“在这里关了两个月,滋味如何?” 这话看着随意,却生生刺进了礼亲王妃的伤口上。她眼眸顿时被疼痛淹没,凄厉而森寒的抬眸逼视着凌汐舞。 凌汐舞却是淡淡一笑,在岸边来回悠然踱步,神情很是恬淡。 “没想到吧,当初你利用我母亲报仇心切,想要渔翁得利。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她一贯平和的声音含了丝讥嘲,冷冷的看着礼亲王妃。就是这个女人,当初若不是她的挑唆,若非她给母亲下毒,若非她想要杀人灭口。母亲又怎会—— 她握紧了双拳,双眸折射出仇恨的冷意。若非为了四妹,她真想一剑刺进这个女人的胸口,好为母亲报仇。 礼亲王妃见了,却是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再配合着这石洞的阴戾之气,着实阴森骇人。 “怎么?想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来啊,来杀了我啊…哈哈哈…”她仰头大笑了起来,神情癫狂而猖獗,让凌汐舞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差点控制不住心头那股踊跃的怒火,想要飞身过去,削烂她的嘴。不过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她深吸一口气,默然看着她。 “你想出去吗?” 笑声戛然而止。礼亲王妃冷厉而戒备的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 凌汐舞微微一笑,如开在三途河边的红色曼陀罗花,在血色冰魄中散发着妖冶的魅惑。 “你儿子就要大婚了,作为母亲,你难道不该亲眼见证吗?”她说着身子已经飘飘飞了过去,脚尖轻点在湖面上,俯视着狼狈的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眯了眯眼,“他要娶凌汐涵?”眼中冷然光色沉淀,她忽而又嘿嘿笑了起来。 “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哈哈哈…落倾颜,你让我陷于如此地步,我也要你的儿子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她眼底阴狠恶毒的幽光一闪而过,又狂厮的笑起来,笑声穿破石洞,直直传入等候在幽冥圣地外的赤练等人。他眉头皱了皱眉,心中却是松了口气。看来,凌汐舞已经进去了。 幽冥圣洞内,凌汐舞冷眼看着礼亲王妃,眼中同情鄙夷之色越来越浓。 “你这辈子最为失败不是你处处不如皇后,而是,你永远都那么自大自负又自私自利。到现在,连你被关入这暗无天日的幽冥圣洞内,你的儿子却在外面举行盛世豪华的婚礼。你说,你是不是这世界上最失败的母亲?皇后虽然体弱,但她有一个好儿子,会在她生病时四处为她求医问药。光是这一点,你就该好好反思了…” “闭嘴,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礼亲王妃赤红着双目,阴狠凄厉的嘶吼打断凌汐舞。双手因为激动也开始挣脱,手腕上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被铁链上的铁刺刺穿了肌肤,鲜血又汩汩流出。 凌汐舞冷眼看着她,忽而长剑一挥。一股强劲的力道破出,直直斩断了束缚着礼亲王妃的铁链。不等礼亲王妃反应,她长袖飞出,将礼亲王妃牢牢困住,而后脚尖轻点,飞到了岸边。 “你—”礼亲王妃正要怒骂,凌汐舞却早已身影一闪,点住了她的哑穴。无视她的愤怒,冷冷道:“你若想出去,就给我闭嘴。” 她粗鲁的将礼亲王妃自地上提起来,运用起轻功,一路往回走。手中的紫霜剑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就会自动发出警示的光芒,让她避过了不少暗器与机关。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自幽冥圣洞内走了出去。 赤练立即走了上去,“凌姑娘,你出来了?” 凌汐舞淡淡点头,“走吧。” “嗯”赤练看了眼被凌汐舞捆绑得如粽子一样的女人,眼底泛着冷光。 礼亲王妃被关了许久,乍一见到阳光,她不由得闭了闭眼,化解那股酸涩刺眼的疼痛。凌汐舞冷哼了一声。 一个暗卫急急走来,在赤练耳边耳语了几句。赤练脸色一变,对凌汐舞道:“婚礼快开始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圣城。” “好。”凌汐舞一把拉起礼亲王妃,不顾她的嚎叫,直接将她丢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简装马车上。赤练做车夫,马车很快就往前行起来,目标直至圣城。 而此刻,*辇已经到达无忧城祭坛之地。欧阳宸站起来,再一次将凌汐涵拦腰抱起。侍女将轻纱拂开,他就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下,抱着凌汐涵走了下来。 “殿下圣安。”底下一大片大臣黑压压跪了一地,声音比之之前那群宫女侍卫还要洪亮。 凌汐涵一直冷着眸子,听着欧阳宸淡雅的出声。 “免!” 偶一个回眸,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着银黑色官袍,束发玉冠,脸若关于,眉目朗星。温润的眼眸却带了丝黯淡之色。尤其是,在与她视线相触。那双明澈如水的眸光恍若浸透了礁石,黑沉而痛楚。凌汐涵甚至听见,他蓦然握紧了双拳,神色凄然而悲愤。 她心中一阵恍惚,百里秋潭? 是了,百里秋潭是百里家族少主,又在无忧城位居要职,今日她与欧阳宸大婚,他自然会来的。 站在他身边的,是那个永远如珠光明月的女子。今日她穿了一身绯红色紧身留裙,裙摆间细细麻麻的纹理勾勒得辉煌而精美。如墨的发丝自肩头垂下,只在发髻两边交叉斜插着两只碧月朱钗。脸上微施粉黛,本就绝丽的容颜更是动人。只是,若那双明若秋瞳的眸子去掉那一丝黯然和哀伤的话,就更完美了。 百里秋容,此刻她的心应该在滴血吧。亲眼看着自己深爱多年的男子抱着另一个女子走上神圣的祭坛之地。那个女子,还是间接导致她妹妹死亡的凶手。可是,她却不得不忍。 这时候,百官也站了起来,见到欧阳宸怀中的凌汐涵,人人惊艳得睁大了眼睛。 如此绝色,难怪百年前天下群雄趋之若鹜,甚至天下大乱。 即便是今日,世上最为优秀的两个风华男子,不也为她倾心? 早在凌汐涵被欧阳宸带到无忧城的时候,她的身份就被有心人调查个彻彻底底。因此,对于这位来自大倾国的长乐郡主所有事迹,很多人早已是耳熟能详,并津津乐道。在了解她是琼花仙子转世后,这些人更是将她奉为女神。 凌汐涵一直安静的呆在欧阳宸怀中,应该说,她是不能动,只能被迫的被欧阳宸抱着。 “城主。”百里将军却突然走了出来,对着欧阳宸单膝下跪道:“禀城主,城主今日大婚在即。按无忧城族制,城主的父母必须要在今日喝下夫人敬的茶水,才算欧阳家真正的儿媳妇。所以,臣请求城主将王妃自幽冥圣洞接出来。”他拳头抱紧,沉稳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希冀。 底下大臣均沉默不语,谁都知道欧阳宸和生父生母不亲厚,因此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眉头。 百里将军混迹官场多年,按理说最会看人眼色,怎的今日竟糊涂至此呢? 凌汐涵目光微动,看着自他一开口便瞬间冷凝下来的场面,嘴角冷冷勾起一抹嘲讽。尤其是,感受到欧阳宸面色虽然温和,眼底却凝结着一层寒冰,她嘴角的笑意就越发欢畅了。 欧阳宸淡漠而冷沉的目光紧逼百里将军,直看得他背上冷汗涔涔,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恐惧。 良久,才听得欧阳宸淡淡道:“父亲已经被逐出族谱,本尊已经继袭成爵位十年有余,百里将军莫不是忘记了?” 百里将军听得面色发白,却见欧阳宸已经抱着凌汐涵,面向百官。淡雅的声音加注了内力。 “今,上仰欧阳家祖训,下承百姓黎明。欧阳氏第八届传人宸,于族中长老及四大家族族长之面,请求开宗祠,祭祀、焚香、得祖宗庇护。有凌氏汐涵,为无忧城第八届城主夫人,望长老授物,允之为吾之妻。” 他转身,踏着绵延不绝的高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似一个轮回,每一个低眸,凌汐涵都能看见他眼中深含的柔情。 她别过眼,打量着这座辉煌神圣的祭祀之殿。 祭祀的教坛与圣殿差异不大,同样是用古老的欧洲建筑。只不过外观颜色为灰黑色,看起来多了几分厚重与严肃。 大殿门口站着两个女子,皆是一身黑色紧身长裙,艳丽明光的容颜在黑色衣裙衬托下,更为白皙如玉。见到她们,凌汐涵有些诧异。居然是木妍和赵欣月。 欧阳宸已经抱着她来到了殿门口,两旁伫立着巨大的火盆,燃烧着缕缕青烟。 木妍和赵欣月立即俯身下拜,“参见城主,参见夫人。” 欧阳宸目光凝在那巨大的黑色殿门上雕刻的凤凰展翅图案,语气淡漠。 “打开。” “是”木妍和赵欣月站起来,这时候,从欧阳宸身后走出来一个黑衣女子。凌汐涵定睛一看,居然是欧阳含烟。她竟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吗? 只见她面色平静的走过去,从怀里取出两枚红色的玉珠。那玉珠通体透明,内里流动着细细的水光,仿佛氤氲了灵气。她摊开双手,那玉珠竟然飞了起来。而后她手掌一翻,加注了内力催动。那红色的玉珠便飞向殿门上所雕刻的凤凰上。准确的说,是飞到它的眼睛上。很快,玉珠就镶嵌在凤目眼睛的位置。那玉珠立刻便如加注了神力,强光越来越盛,缓缓流入凤凰的每一条刻纹之上。 凌汐涵眼露惊讶,这无忧城到底还有多少令人震撼的奇幻? 玉珠的光芒印刻在凤凰周身每一条刻纹之上后,那原本静止的凤凰似乎活了一般。凌汐涵竟然看见它眨了眨眼睛,精妙的翅膀也微微闪了闪。只是,它仿佛被禁锢得太久,还是不能脱门而出。 这时候,只见木妍和赵欣月走上前,立刻用匕首划破了手指。而后不再迟疑,同时将流血的手指按在凤目上。一阵强光袭来,凌汐涵不由得眯了眯眼。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奇迹的发现,那原本盘旋在殿门上的凤凰竟然化作流光,慢慢消失。而那厚重的殿门,也正慢慢开启。 —嘎—嘎—嘎—嘎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一缕檀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跪在广场上的大臣自看到封闭多年的祭坛大门开启,全都激动得睁大了眼睛。更有甚者,有几个老臣居然老泪纵横。 历来无忧城城主大婚看似简单,却是艰难至极。因为自欧阳家祖宗欧阳闵去世后,祭坛就彻底封闭了。百年前欧阳家的几位长老,也全都被封闭在祭坛中。这些年,每一届城主大婚都会来拜祭欧阳氏先祖。可是却没有哪一届的城主能够打开祭坛殿门。 传说,这座祭坛被欧阳闵以血凤施了法,只有集合木氏和水氏的家传之宝碧血珠,在加上琼花仙子身上的仙气才能破除。 如今,碧血珠找到了,琼花仙子也出现了。欧阳家百年来的诅咒,也终于解除了。 没有人知道,无忧城除了身为城主的欧阳氏一族,其余城民世代都不踏出无忧城半步。不是因为他们不喜世俗纷争,而是,在祭坛殿门没有打开之前。若有城民私自踏出无忧城,便会受到欧阳氏祖先的诅咒。非但死于非命,且永不超生。 所以,他们其实是害怕的,害怕有外来入侵,害怕有一日,无忧城的大门终将打开… “祖宗显灵了,琼花仙子出现了,无忧城有救了…”有一老大臣不禁泪流满面,仰天高吼起来。 被他的情绪带动,身边的大小官员也都一脸激动,眼中含着泪花。看着被欧阳宸抱着进殿的女子,全都一脸感激和欣喜。 无忧城历来有明文规定,城主大婚,所有大臣必须穿黑色官服,而所有大臣之女,必须穿红色礼服。 所以,整个广场一眼望过去,红与黑交缠成一片,就如同开在黑暗三途河边嫣红的三生莲。沉重阴暗,却又浓重刺目。 百里秋潭站在人群中,即便是大众一色,也掩盖不了他独特的气质与容华。他眼眸静静的,痴痴的凝望着消失在殿门后的女子。身侧的手指微微弯曲。 而站在他身侧的百里秋容,一直呆呆的,木讷的看着方才那一盛大景观。待那风华绝代的男子抱着那同样风华绝代的女子走进百年来未有一人踏进的祭坛,踏进那无忧城除去圣殿最为神圣的地方,眼眸却微微湿润了。她捂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守在殿门口的赵欣月静静凝眸,看着那犹如天神般的男子抱着那美如黑夜妖精的女子走进祭坛大殿。眼中露出黯淡之色,嘴角却微微扬起了完美的笑容。 他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屏息,与木妍一起走了进去。 与凌汐涵想象中的祭坛大殿不同,原本以为似祭坛这种地方,总是黑暗阴森的。其实不然,欧阳家族的祭坛却是明光灿亮,金碧辉煌恍如皇宫大殿。 宽敞明亮的大殿装饰得十分豪华。顶部盘挂这巨大的夜明珠,淡淡广云笼罩下,七彩凤凰血印若隐若现。凌汐涵知道,那又是血凤的幻影。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内金砖铺地,但是金砖并不是用黄金制成,而是在苏州特制的砖。其表面为淡黑、油润、光亮、不涩不滑。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那飞檐上的两只凤凰,金羽粼粼,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明间设有金黄牌位,那是历代无忧城城主的牌位。 这个时候,欧阳宸已经将她放了下来,并且解开了穴道。 若是以往,她定然要反抗,定然要想尽办法的逃走。只是自踏入这大殿,一股熟悉的感觉划过脑海,竟让她忘记了逃走。 她从未来过这里,却为何会对这个大殿产生熟悉的感觉?尤其是,位于正中央站立的一个活像雕塑男子。他穿着一袭墨衣,眉目如画,其轮廓与欧阳宸竟有九分相似。只是那眉眼间的凌厉却少出现在欧阳宸脸上。他单手负立,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柄剑,眉峰冷蹙,衣摆随着挥剑的动作猎猎飞舞,雄姿万千。 欧阳宸也是第一次踏进这座修建了百年的祭坛,欧阳家族每死一个人,祭坛之上就会出现那人的灵牌。所以,纵然祭坛百年封闭,却也对无忧城城主世袭爵位无甚影响。 他眼眸同样凝在那雕像上,平淡无波的眸子只画过淡淡异色。 “那,便是欧阳氏祖先,欧阳闵。”他淡雅的声音响在凌汐涵耳侧,为她解答疑惑。 凌汐涵没有说话,目光缓缓移动,望向正围坐在欧阳家历代祖宗牌灵前几个打坐的白发老人。他们个个白衣白发,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多岁了,一直紧闭着眼睛。即便是他们走进来以后,也没见他们有丝毫动作。 “他们…”凌汐涵微微蹙眉,怀疑这些个老不死的不会是已经没气了吧。 这一想法刚刚划过脑海,就听得一个恍若来自遥远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那声音似万千沉重,又似羽毛轻鸿,沧桑的漂浮在凌汐涵耳边,凌她浑身一震。 抬眸望过去,只见那坐于正中的老者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幽深如古谭,一眼望去,仿若能望进前世今生,凌汐涵心中不禁一颤。 特别是,那眼底浮现的阴暗之光,让她心中划过不安。 欧阳宸似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温热的手掌握紧她的小手,轻声安慰:“别怕。” 凌汐涵抬眸,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挣脱开来。 哎~那老者又叹了口气,“城主,此女乃你命中之劫,你…” “师兄,还跟这妖女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她不就得了。”旁边一个眉目冷沉,说话粗鲁的老者话音一落,身影便如鬼魅般飘了过来。双手凝掌,杀机毕现。 凌汐涵眼眸一冷,暗自握紧了双拳,正欲出击,欧阳宸却已经将她拉自身后,迎掌而上。赵欣月和木妍也在同一时间出手,将凌汐涵护在身后,眼眸沉着中泛着疑惑。 “长老,这是何意?”欧阳宸与那老者分开,皱眉问道。 “哼!”老者哼了一声,冷冽的看着凌汐涵。 “此女命中带煞,是无忧城的克星,老夫今日就要为无忧城除害。”他说着逼上去,却被欧阳宸轻巧阻挡。 “木长老,她是本殿的妻子。” 木长老怒目而视,“黄口小儿,与你那没用的祖先欧阳闵一样被美色迷惑,居然要置祖宗家业于不顾。”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刚劲的内力勃发而出,震得殿中珠光摇动。 欧阳宸眸光一深,也不再退让,浑厚的掌力迎身而上。 砰— 双掌相击,巨大的真气流动让整个大殿摇晃了几下,两人迅速分开,欧阳宸退后了三步,而金长老则退后了七步。 一直围坐在地上的其他几位老者见此,眼底终于浮现了波澜。那最先开口的老者扶须笑了笑。 “我们被关在这里一百多年,竟不知世上高手层出不穷,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坐在他身边一个面目白净的老者却微微皱了皱眉,“城主如此护着那女娃,只怕情况不妙啊。” “有何不妙?”左边最边上一个面目冷漠的老者站了起来,“老五受了伤,我且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着身影一闪,便与欧阳宸交起手来。 “城主!”木妍和赵欣月顾不得凌汐涵,纷纷上前帮忙。手中碧血珠相合,爆发出血红的光芒,将那老者发出的掌力抵挡了回去。欧阳宸趁此机会手中折扇一挥,直直挥向那老者。 “老三!”最开始说话的那位老者不淡定了,飞身而起,长袖一拂,便淡化了那一击的煞气。 这时候,其余坐着的两个老者也都站起来,走了过来。 “城主,并非我们冒犯,实在是这女子留不得啊。”那看起来是几位头领的长老目光慈悲,带有深意的看着欧阳宸。 欧阳宸皱眉,眼神深邃。 “金长老何出此言?” “唉~”金长老长叹一声,“此女虽是解得无忧城诅咒之钥,却也是无忧城劫难的祸端。城主当以无忧城百姓为重,且勿因儿女私情而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欧阳宸眉头皱得更深,他带凌汐涵来祭坛,是想得到几位守护欧阳家的长老的认可。却没想到几位长老居然对凌汐涵萌生了杀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祭坛之地太过特殊,除了欧阳氏家族以及五大长老的后代子孙,任何人都不可近来。所以他并没有带任何帮手。五位长老武功高深莫测,远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抵挡得了的。 凌汐涵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变故,嘴角浮现一缕讥嘲。 她倒是要看一看,欧阳宸今日要如何化解危机。 见欧阳宸静默不语,性子最为浮躁的木长老沉不住气了,刚准备怒喝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站在凌汐涵前面的木妍,目光顿时一呆,而后浮现一缕激动之色。他急切的走上来,眼光灼灼的看着木妍。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木妍皱眉,看了眼欧阳宸,才道:“木妍。” 木长老脸上立刻浮现出狂喜,他激动的抓紧木妍的手。 “姓木,你…你是木家后代。哈哈哈…没想到一百年了,我这老不死的居然还能看见自己的子孙,哈哈哈…”他开心的狂笑起来,那笑声甚至贯穿了整个大殿,传至祭坛大殿外等候的百官耳中。 方才因为欧阳宸与几位长老的打斗使得整个大殿都抖了抖,也让外面的百官疑惑。如今又听得这一声大笑,更是皱紧了眉头。 “爹,城主在里面会不会出事了?”百里秋容忧心忡忡的眼眸望向紧闭的殿门,很想冲进去。 百里将军浓眉紧皱,“且先等一等吧,祭祀大殿我们进不去的。” 百里秋容敛眉,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再说话。 百里秋潭脸上也有担忧之色,进去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祭坛大殿内,木妍满眼惊愕的看着木长老。 “你,你是…”她眼瞳浮现惊疑跟喜悦,还有激动。 “孩子。”木长老老眼含泪的握紧她的手,“我是你的祖先,我几年已经一百五十六岁了。” 老妖怪!凌汐涵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眼睛却有意无意打量着周围,思索着该怎样逃走。 那边,只听得木妍痛哭一声,扑到了木长老怀里,低低呜咽起来。 “祖爷爷,你还活着,太好了…” “丫头…”木长老情绪也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哽咽了。 身后几个长老看着这一幕,都不禁黯然垂目,有些感伤起来。 欧阳宸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眸光深邃。顿时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大殿内沉寂下来,只闻得低低的抽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金长老冷喝一声。 “妖女,纳命来。”一道刚劲的掌风袭向凌汐涵,欧阳宸惊呼一声。 “小心!”他纵身一跃,却见凌汐涵在金长老掌风袭来之时身影如鬼魅般后退,而后自空中飘下一道白色身影,在欧阳宸惊愕的目光中迎了上来。五位长老一见这情况,惊呼一声,纷纷加入上来。却不想这个时候又从殿外飘落一白一青两道人影,缠住了几位长老。这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大殿内转眼间就再次进入纷争打斗。 木妍和赵欣月完全震惊了,萧霆轩、落天祥?他们居然进入了祭坛大殿?还有那个白衣女子,她是谁?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凌汐涵自踏进这大殿后就觉得自己浑身血脉疏通了,被欧阳宸封住的内力也在刹那间恢复,甚至那股力量越来越强盛。就如激流,缓缓流过她身上每个细胞,她的内力陡然间大盛。不过她知道,这几个世代守护在祭坛大殿的老不死武功甚是高强。他们随便一个就可以轻易的杀死自己。所以她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等待时机。她有一种感觉,今天这场婚礼一定不会顺利举行。只是她没有想到,那几个老头居然会杀她?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欧阳宸与他们发生冲突,就是自己逃走的好机会。 刚才她看着顶部盘旋的那只虚幻的血凤,忽然觉得来自灵魂的召唤,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却被金长老给发现,想先一步杀了她。她下意识的就要逃,却没想到,萧霆轩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心中震惊,也喜悦,更有着感伤…种种复杂情绪在心内盘旋,让她说不出话来。 站在盛放血凤的巨大罗盘之上,被血凤绽放的七彩光芒照耀着。她一袭黑衣如夜,如暗夜玫瑰般夺目妖娆。看着底下陷入打斗的众人。那个白衣女子,她是谁?为何身影那么熟悉? “你还是来了。”欧阳宸一边与萧霆轩交战,一边淡淡说道,目光波澜不惊,仿若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 萧霆轩目光带着淡然的笑意,“表弟大婚,我怎可不来?” 欧阳宸眯了眯眼,双掌齐发,萧霆轩翩然转身,反身迎上去。 而木妍和赵欣月也早就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去帮助几大长老。殿门早已关闭,不到时辰,是不会打开的。 凌汐涵心中有些担忧,那几个老不死个个武功高强,几人加起来又岂是萧霆轩与落天祥可以抗衡的?这样想着,便要下去帮忙。一缕七彩霞光蓦然若轻风般注入她的眉心,让她脚步顿住。随着那光慢慢注入,一些破碎而杂乱的记忆也在脑海中划过。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身影浮在半空中,裙裾飞扬如画,浑身被血凤散发出的光芒照耀着,令人炫目。 强光袭来,令下方交战的众人都不禁抬头观望,见到这一幕,眼眸微微浮现愕然。 “丫头…”萧霆轩不再恋战,撤了出来,面色担忧而惊异的看着悬浮在半空的凌汐涵。 几位长老则是面色大变,“血凤?” 最为镇定的,却是欧阳宸。落天祥和那白衣女子起先在对付几位长老,两人不敌,都受了伤,嘴角含了血丝。 落天祥退出战圈后,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凌汐涵,眼眸里盛满了担忧。他身边的白衣女子捂着胸口,面纱下的嘴唇微微泛白。她看了眼落天祥,见他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半分,似乎早已忘记她的存在。 —咳—咳—咳— 低低的咳嗽自红唇吐出,也让落天祥回过头来。 “梦姑娘,你没事吧。”他声音透着几分关切。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秋水凝眸含了丝异样的情愫。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的声音仍旧清冷,却带了几分期待之色,让落天祥微微错愕,而后点了点头。 “姑娘救了在下的命,是我的朋友,我自当关心。” 原来只是朋友么?白衣女子眼眸黯然的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见落天祥一颗心都在凌汐涵身上,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压抑和苦闷。还有一丝丝的…酸痛。 这,难道就是娘所说的…情爱吗?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却陡然听见那木长老怒喝一声。 “休要盗走血凤。”他长袖挥舞,直直击向凌汐涵。他一出手,所有人都跟着动了。以萧霆轩为首的,自然就是护着凌汐涵。那几位长老,自是同心协力想要诛杀凌汐涵。唯有欧阳宸主仆三人没有动,他们静静的站立着,目光深幽的看着凌汐涵。 正待双方打得激烈之时,凌汐涵已经全部吸收了血凤的光芒,眼眸陡然睁开,清锐的光芒乍现眼底。 欧阳宸皱眉,身影一瞬间飞掠而上。 “丫头!”萧霆轩情急之下唤了一声,却忘记高手过招不能有丝毫分心,否者很有可能便是挫骨扬灰。因此他一个大意,便被木长老钻了空子,对着他的胸口打了一掌。 噗— 萧霆轩喷出一口血来,瞬间染红了地面。 “轩!”凌汐涵娇喝一声,情急之下对准欧阳宸就是一掌。可她不知道,刚才经过血凤的洗礼,她的内力变得浑厚了十倍不止。这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掌,实则却重如千金,直逼得没有多少防备的欧阳宸落了下风,退后了几步。 “城主!”大长老惊呼,皱着眉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已经稳稳落下,扶住了萧霆轩后退的身形。 “轩”她握住他的手,一股绵柔的内力自手心传入萧霆轩体内,竟让他心神一阵舒畅。 “涵儿,你?”他凤目中有着惊异之色,涵儿的武功何时变得这么高强了? 凌汐涵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察觉到风中一道凌冽的掌风袭来。她眸色一冷,右手一挥手,一股强劲刚猛的内力如大浪席卷,淹没向发出攻击的木长老。 “老五!”大长老惊呼一声,连忙运功相助。其他几位长老也各自出掌。 凌汐涵嘴角扬起冷冷的弧度,周身真气涌动加大,双手自空中画了一个太极图案。 “破!”随着她一声娇喝,太极光圈若澎湃大海袭向几大长老,只听得几声惨叫,几人已经被那强大的真气震得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欧阳宸目光惊愕,却见凌汐涵并未打算适可而止,双掌再次蕴集内力。这一次,却是直直对准欧阳宸。 此刻的她眼眸冷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冷傲之气。那眉眼中甚至还带着一次往日没有的轻灵之气。 欧阳宸顾不得诧异,连忙躲过凌汐涵的杀招。凌汐涵一招不中,却不再恋战,转身一掌劈开殿顶,然后拉着萧霆轩飞了出去。 “走!” 落天祥也快速拉过白衣女子,跟着飞了出去。 砰—— 殿门随之打开,四大家族的家主带着百官军队冲了进来,见到满殿狼藉,都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城主?”百里秋容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心痛的惊呼一声。 欧阳宸仍旧一袭墨衣临立,淡然的擦干嘴角的鲜血,烟波平静如如初。回眸,见百里秋潭眼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是目光一暗。“百里少将军。”欧阳宸声音淡淡,如水般平静。 百里秋潭一怔,而后恭敬抱拳。 “城主有何吩咐?” 欧阳宸目光淡淡一瞥,“夫人被贼人所掳,本殿现令你带兵一万,救回夫人。” 百里秋潭浑身一震,“城主?” 这时候百里将军走上来,“城主,犬子常年呆在家中,不精兵法,恐敌人狡猾,还是让老臣去带回夫人吧。” 欧阳宸目光淡凉,“少将军自幼习读兵法,数次与将军并肩作战,少年有成,将军又何须自谦?” “城主?”百里将军眼里露出急切,自己儿子的能力他自然清楚不过。只不过他担心儿子对城主夫人生了别样的心思,如果一时心软放了夫人的话,那可就糟了。 “百里将军不必多言。”欧阳宸淡淡打断了百里将军接下来要说的话,“吾妻为人所掳,本殿誓要一血耻辱。着百里少将军和长孙少将军与本殿一同随行,停驻迷雾森林。”他眼底幽光一闪而逝。祭坛连接迷雾森林,萧霆轩受了伤,他们要离开无忧城,就必须跨过重重机关的迷雾森林。 百里将军目光惊愕,“城主!” “什么都不必说了。”欧阳宸淡淡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等少将军立此大功,百里将军就可以呆在家里安享清福了。”说完已经大步走了出去,百里将军僵在了原地。 无忧城历代有明文规定,新城主一旦大婚,那么四大家族的家主必须致仕,由其嫡长子继承衣钵。方才欧阳宸那番话,便是在给他警告了。上次百里秋月刺杀凌汐涵一事,欧阳宸心里终是没有释怀。 以往每一届城主大婚,其夫人都是四大家族所出的女子。是以就算让他们为此放权,他们家族的风光仍旧留存。自从上一届城主开始,城主夫人便不再出自四大家族。因此,那个不成文的规定也没有履行。而今,欧阳宸所娶的女子仍非出自四大家族,而这个规定,却仍旧要执行。 百里将军戎马一生,自然知道,这是欧阳宸在剥夺四大家族权利的征兆。 其实,上一次被礼亲王威逼着交出权利,虽然后来因为欧阳宸的干预,礼亲王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然,四大家族却也因此遭受重创。大部分兵力早已被欧阳宸控制在手。而今,凌汐涵被掳一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甚至怀疑,这是欧阳宸早就设计好的阴谋。他料定萧霆轩必会在今天来劫走凌汐涵,而四大家族身为无忧城的守护者,却连无忧城来了外客都不知道,自然首当其冲要受罚的。 迷雾森林毒气萦绕,机关阵法重重,野兽遍布。只要进去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便是萧霆轩有通天本事从迷雾森林安全走了出去,也定然是遍体鳞伤。 所以,到迷雾森林出口守护,以逸待劳,不费一兵一卒,不止可以带回凌汐涵,还可以抓回萧霆轩。 如今大倾国接连经历宫变和外战,已然不复从前鼎盛。而元倾帝也已经出宫,若是抓了萧霆轩为要挟,无忧城就可以彻底脱离大倾,成为单独的一个国家,从此再也不是大倾的附属。 短短一瞬间,百里将军便将其中的关窍理会通透。他震惊欣赏欧阳宸聪明才智的同时,却也为他的心机之深而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少年早已长大了,如雄鹰般飞掠高空,搏击而上,傲视苍穹。 如此天纵英才,无忧城岂能不兴旺? 看来,四大家族风光百年的日子,到头了。 或许,他们这些年真的有些骄傲过头了。怎么忘记,他们这个少年城主,岂是一般人能比? 罢了!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揪着那些名利干什么呢?都是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况城主并未削四大家族的权,只是将他们老一辈降职罢了。百里家族的荣耀,仍旧还在。 “潭儿”想通这一切后,百里将军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次你一定要完成城主交给你的任务,知道吗?” 百里秋潭垂眸低声应道:“孩儿谨遵父亲之令。” “嗯。”百里将军满意的点点头。 “爹”百里秋容走上来,“我要跟大哥一起去。” “容儿?”百里秋潭惊呼一声,眼里全是反对。 百里将军也皱眉,“容儿,不可任性!” “爹,我没有任性。”百里秋容目光坚定,“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凌汐涵根本不愿意嫁给城主。否者以几位护法长老在此,岂会让她被人所掳?定是她心甘情愿离开的。” 百里将军目光深沉,看了眼正在打坐养伤的几位长老,若有所思。 “百里老弟。”南宫将军走上来,皱眉说道:“我觉得侄女儿说得有道理。之前在外面我就觉得夫人神情不对,后来又见祭坛大殿之上血凤散发的光芒越来越淡,心里便觉得不安…” “哎~孽缘啊…”大长老叹息一声,“咳咳咳咳…欧阳家百年的劫难,终将来临。红颜祸水啊~”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三章 迷雾森林(一) 迷雾森林,顾名思义,终年白雾萦绕,伸手不见五指。那雾气并非只是白色,还隐隐掺杂着五颜六色,看起来飘渺似彩虹,却也带着致命的剧毒。 萧霆轩抱着昏迷的凌汐涵站在迷雾森林入口处,后面跟着落天祥和那白衣女子。 稍刻,赤练和凌汐舞驾着马车赶到了。 “殿下,”赤练和凌汐舞跳下马车,对着他行礼道。 萧霆轩凤目淡淡一瞥,“人呢?” “在车上。”凌汐舞掀开车帘,露出斜靠在马车内的礼亲王妃。凌汐舞早就给她换了新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脸上的脏污全都洗净,身上的伤口也全都抹了药用白布裹着。只是那脸色还有着微微的苍白,眼底也有着疲倦之色。 落天祥不禁眯了眯眸子,看了眼礼亲王妃。没想到他居然将这个女人也带出来了。 “赤练。”萧霆轩吩咐了一声,赤练立刻走上来,提着礼亲王妃的衣领将她带出了马车。 “放开我。”礼亲王妃一生清高自傲,何时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今日不仅接二连三的被个黄毛丫头侮辱,如今又被那个女人的儿子如此虐待。她落玉双发誓,今日之耻,来日必定双倍奉还。 萧霆轩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委屈小姨了。” 礼亲王妃愤怒的瞪着他,冷笑。 “真不愧是母子,果然都一样无心无情,心狠手辣。” 萧霆轩凤目划过冷光,“小姨若是想少受些苦,还是不要多言吧。” 礼亲王妃这时倒是不怕了,似笑非笑的看着萧霆轩。 “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个痴情种,居然敢只身前往无忧城?呵呵…不过你有命来怕是没命回去了。”她看了眼萧霆轩怀中昏迷不醒的凌汐涵,眼底划过诡异的幽光。 “这个小女娃还真有本事,只可惜自古红颜命途多舛。唉~宸儿也是,居然舍得伤佳人芳心。” “你闭嘴!”凌汐舞走过去,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眼瞳怒火中烧。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她拔出剑,恶狠狠的威胁。 礼亲王妃丝毫不惧,“好啊,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她一剑挥出,抵在礼亲王妃喉咙口。 噔— 一股劲力发射而来,将她手中的剑击落在地。 “你?”凌汐舞转头,愤怒的瞪着赤练。 赤练只是淡淡道:“她还有用。”他说着就上前一步,“王妃,若你想少吃些苦头,就在前带路吧。” 礼亲王妃眯了眯眼,忽而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她阴着声音,笑得诡异而森寒。 “迷雾森林有血凤布下的结界,唯有欧阳氏族人才可从中踏过。哈哈哈…萧霆轩,纵然你有本事闯入无忧城又如何?你永远也无法活着出去。”她眼瞳森冷,冒着血红的光,阴暗、嗜血。 萧霆轩依旧面不改色,“小姨从幽冥圣洞里出来了,只怕表弟和姨夫还不知道吧。” 礼亲王妃脸色一变,冷道:“那又如何?不是你将我带出来的吗?” 萧霆轩淡然浅笑,“无忧城历来律法严苛,被关入幽冥圣洞之人,若非有城主下诏释放而私自出来,则视为逆臣。” 礼亲王妃脸色白了白,恨声道:“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有劳小姨带路而已。”萧霆轩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让礼亲王妃暗恨不得将他剁碎了喂狗。 她咬了咬牙,强硬道:“我如今这副摸样,与死又有何差别?”她冷笑一声,“逆臣,也不过一死而已。” “小姨好风骨。”萧霆轩仍旧不疾不徐,“只不过小姨若为逆臣而死,只怕日后表弟这个城主会遭到城中百姓质疑啊。” 礼亲王妃脸色又变了变,双眼愤恨的看着萧霆轩。 “城儿是唯一够血脉继承无忧城的子孙,谁也不能有异议。” 萧霆轩凤目淡漠,“小姨说的对。”他微微一笑,“呆会儿表弟就要来了,若是见到小姨受如此之苦,定然心痛万分。一切以小姨为念,那小侄要出得这迷雾森林,倒是简单多了。” 礼亲王妃眼眸睁大,“萧霆轩,你想要干什么?” 萧霆轩笑得更加温和,“表弟素来谦恭仁厚,对小姨孝顺有加,也因此颇得无忧城百姓爱戴支持。如今小侄迫于无奈挟持了小姨,表弟孝义恭顺,自当不惜一切营救。” 礼亲王妃赤红了双目,怒视着萧霆轩,仿佛要将他大卸八块一样。 无忧城历来对城主继承人选要求极其严苛,其中首要的,便是孝义为天。为人子女者,若不孝顺父母,岂非无情?又怎能爱护子民,怎能待百姓亲如子女? 宸儿为了抓回凌汐涵,必定是带着大批人马前来。到时候萧霆轩以自己相逼,众目睽睽之下,若宸儿有丝毫犹豫,那便会在三军面前落下口舌。那么日后,他将如何统治无忧城? 好!萧霆轩,你果然够狠。 狠狠咬牙,礼亲王妃一字一句道:“好,我答应带你们出去。” 萧霆轩并未有丝毫诧异,“那就有劳小姨了。”他目光轻轻一瞥,赤练立即心领神会,一把将礼亲王妃自地上扯起来,走进了迷雾森林。“城主”一侍卫急急来报,“刚才收到消息,王妃失踪了。” 驾马前行的欧阳宸闻言眼眸微微一沉,随后嘴角微勾。 “调转大军,往北行。” 百里秋潭一愣,迷雾森林有四个出入口,东南西北。往东,便是通往大倾国。西,是逸亲王的封地。北,是敬亲王管辖的地界。唯有南,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不过,敬亲王刚刚平定东北战事,只怕如今还在休养生息,倒是不足为惧。 以他的聪明,自然猜测得到礼亲王妃为何失踪,也猜得到萧霆轩的目的。若是此时一路往前通往迷雾森林,只怕到时候非但不能救出礼亲王妃,还会损失惨重。若此刻迂回往北再到入口堵截,才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他低着头,静静沉思。 城主今日定然怕是有十分的把握要将凌汐涵带回去。那么,他该怎么做?真的要与那女子为敌吗? 走进迷雾森林,空气立刻便压抑了几分,稀疏的树木间隐隐可见彩色的透影浮现,那便是血凤布下的结界。 萧霆轩看了眼礼亲王妃,“有劳小姨破界。” 礼亲王妃冷冷瞪了萧霆轩一眼,走上前,拔下头上一支凤钗,划破手指,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而后陡然睁开眼眸。清喝一声:“破!” 风未动,云未动,迷雾森林无丝毫变化。 萧霆轩凤眸一紧,眉宇之间露出凝重之色。 凌汐舞先是愕然,而后又一把抓住礼亲王妃。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礼亲王妃正处在震惊不可置信中,眼神呆滞迷茫。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低头看着从自己手指上滑落的鲜血,瞳孔越睁越大,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凌汐舞皱眉,“老妖婆,你在喃喃自语什么?” “他竟然将你驱逐族谱了,我早该想到的。”萧霆轩闭了闭眼,声音轻柔若风。 凌汐舞诧异,却闻礼亲王妃忽而凄厉一声嘶吼。 “不,这不可能!”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她挣脱了凌汐舞,看着毫无变化的迷雾森林,眼神疯狂而血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举起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口中念着咒语。 “破!破!破!” 可是无论她怎样念,无论多少次,哪怕她十指已经割破,哪怕她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如雪,迷雾森林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破!”她用尽全力,嘶吼一声,而后仿若失去全身力气般颓然坐在了地上,眼神呆滞无神。 “欧阳痕,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她低声呢喃着,眼泪无声流下,冲散了凌汐舞心中的怒火。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赤练走上来,眼中有着凝重。 落天祥神色也有着严肃,沉吟一会儿。 “闯!” 站在他身边的白衣女子嗤笑一声,“闯?如何闯?”她眼里露出冷笑,“迷雾森林非但结界森严,其中更有奇猛怪兽穿行。如今我们几人都受了伤,还带着一个疯女人和一个病号,如何闯得出去?”她眼眸淡淡瞥过被萧霆轩抱在怀里晕迷的凌汐涵,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落天祥皱了皱眉,眼中似有不悦。萧霆轩却忽而回转头来,凤目漾起丝丝笑光。 “琉璃宫何时有了这么个精英?想当初绮兰练‘飞舞在天’这一招可是苦练了一年。看来,的确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姑娘大名。” 落天祥微怔,方才一片混乱,他只觉得梦姑娘的武功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如今听萧霆轩这么一说,他却如醍醐灌顶。他眼眸深邃,看着白衣女子的目光也变了变。 白衣女子却是目光诧然,“琉璃宫?” 看她神情,仿若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练的武功一般。 哧— 凌汐舞拔出剑,抵在她的喉咙处。 “说,你到底是谁?接近太子有什么目的?” 白衣女子眼眸冷然,不屑的瞥了眼凌汐舞。 “拿开你的剑。” “你—”凌汐舞本就不是个沉稳的性子,被白衣女子这般轻视,当下就怒了,持剑刺了过去。 “别以为你出自琉璃宫本姑娘就不敢杀你。” 白衣女子轻蔑一笑,身影轻飘飘的一闪,便轻松躲过了凌汐舞的一剑。 凌汐舞待还要继续,落天祥却突然出手弹开了她的剑。 “凌姑娘,手下留情。” 白衣女子一震,凌? 凌汐舞愤怒的转头瞪着落天祥,“落天祥,你走开。” 落天祥淡淡却是淡淡转身,关切的走到白衣女子面前。 “梦姑娘,你没事吧。”刚才与几位护法长老交手时,她替自己挡了那木长老一掌,早已受了严重的内伤。刚才她看似那样轻易的一招,却是拼尽了全力在退避。她虽然面色无波,但早已触动伤情,光看她额头上隐隐而现的汗珠就知道了。 白衣女子隐藏在面纱下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听到落天祥关切的声音,她目光微闪。 “你关心我?”她明眸如水,流露出温情脉脉的水光,期待而喜悦的看着落天祥,丝毫不顾及周边还有其他人存在。 落天祥先是一怔,而后坦然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她。 “这是你当日交给我的疗伤圣药,专治内伤。” 白衣女子看着他手中不过指头大小的瓷瓶,目光微漾。 “你还留着?”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激动,她心中的感觉非常复杂。 “我以为,你心里只有她…”后面这一句,她声音异常低柔,几乎听不见。 落天祥淡淡一笑,“姑娘千辛万苦找来的珍奇名药,在下岂能浪费?” 凌汐舞看不惯他们在一边郎情妾意的摸样,冷哼了一声。 “花心滥情,四妹真是有眼光。” 落天祥浑身一震,白衣女子却是接过了他手中的瓷瓶,清冷的眸光难得的酝酿起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望向凌汐舞,对之投向挑衅的一眼。 凌汐舞眼里浮现怒火,对着落天祥吼道:“落天祥,你是被这女人给迷惑了吧,连好坏都分不清了。” 落天祥已经恢复冷静,淡道:“凌姑娘,我想你是误会梦姑娘了。她…” “你给我闭嘴。”凌汐舞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什么误会啊?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吧。这女人分明居心不良,你居然还帮着她。落天祥,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 “她救过我。” “呵~”凌汐舞嗤笑一声,“你和她非亲非故,她为何要救你?” 落天祥沉默,那白衣女子却上前一步,冷眼看着凌汐舞。 “你再在这儿废话连篇,等天黑了,你就等着喂狼吧。” “你—”凌汐舞美目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气得浑身发抖。 白衣女子却不再理会她,而是眯了眯眼打量着萧霆轩。半晌,她隐于面纱下的嘴角才微微勾起。 “这一次,她的眼光倒是不差。” 此话一出,便是刚才还护着她的落天祥,也不禁眼露怀疑。 “梦姑娘,你似乎对映波的一切很是熟悉?” 白衣女子回眸,清眸如雪。 “你怕我对她不利?” 落天祥沉默,白衣女子眼眸黯然,复又看向萧霆轩,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她真是好命啊,这么多男人都肯为她不顾性命…”她流光若水的眸光落在沉睡的凌汐涵脸上,眼底略过复杂的幽暗之光。 “为什么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忽而脚步动了,似乎想要靠近凌汐涵,落天祥却挡住了她。 “梦姑娘,你要干什么?” 白衣女子抬头,见他目中露出防备之色,不觉心口一痛,仿若被针扎一般。 “你也怀疑我?” 落天祥目光深邃,“无论你和映波之间有什么恩怨,我都不会让你伤害她。” 白衣女子陡然怒火高涨,“什么映波?她姓凌,她叫凌汐涵,是忠义王的女儿,不是什么红颜阁的花魁。” 落天祥眼眸一暗,“无论她是谁,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你—”白衣女子目中闪过痛色,语调颤抖。 “你就那么喜欢她,哪怕她从未将你放在心上?” 落天祥脸色微白,却挺直了身躯站在她面前,没有丝毫退缩。 白衣女子凄然一笑,脚步踉跄的退后几步。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成全你。”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蓝色夜明珠,海洋的柔软和神秘自她手心缓缓流淌而出,低压的空气似乎也缓和了几分。 萧霆轩瞳孔一缩,“水灵珠!”他眼底略过一道惊异之色,没想到他找了许久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凌汐舞也是一脸错愕,而后看向那白衣女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怪异之色。 “对,这便是碧海明珠。”白衣女子目光悠然如梦,近乎迷离的看着手中那颗饱满的明珠。 “这正是五大灵珠之一的水灵珠。只要集齐五颗灵珠,就可暂时破这迷雾森林的结界。” 这时候,凌汐舞也掏出一枚金色的夜明珠。 “金灵珠。” 白衣女子眼中微动,又看向萧霆轩。想必,他此次闯进无忧城,也是有所准备吧。 果然,但见萧霆轩小心翼翼的将凌汐涵放在一颗茂密的大树旁。手腕翻转,便多了三颗夜明珠,分别呈灰色、红色、褐色。正是木灵珠火灵珠和土灵珠。 虽然早已猜到,但此刻见到五大灵珠齐聚,白衣女子仍旧掩不住眼中惊讶。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五大灵珠。” “有了这五颗灵珠,便可以破除结界。”落天祥目光中也有着欣喜之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偶然救过他性命的梦顾念,居然会是五大将军的传人之一。 萧霆轩却微微摇头,“血凤已经开启,没有拥有五颗灵珠的继承人,五灵珠的神力止咳抵挡结界三天。” 落天祥皱眉,“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走出迷雾森林。” “对!”萧霆轩目光露出沉重之色。 “未必!”沉闷氛围中,忽而响起一道轻灵的女音,若雷鸣般震响在众人耳膜。 萧霆轩浑身一震,猝然回眸。便见那原本靠在树旁昏迷的女子已经睁开眼睛,如水的眸光含着一丝笑光,仿若洞察人心。 “涵儿?”萧霆轩先是一怔,而后又是一喜。他大步上前,蹲在她身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凤目里还有着担忧。 “你醒了。” 凌汐涵抬眸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 “我没事了。” 她站起来,凌汐舞立刻就迎了过来,眼中露出惊喜之光。 “四妹,你终于醒了。” 落天祥也走了过来,“映波。”他轻柔的目光,缓缓落在凌汐涵绝丽容颜上,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从未想过,原来身着黑色裙装的她,也美得如此耀眼而灼目。 凌汐涵水眸微抬,对着他淡淡点头。 “嗯。” 一道冷漠而复杂的视线看了过来,凌汐涵抬眸,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她皱了皱眉。 “你是谁?”这女子似乎对她颇有敌意。 白衣女子撇过头,对她的询问根本视若无睹。藏在袖口下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了。 凌汐涵柳眉微蹙,却也没有过多追究。打量了一下四周,眼底浮现一抹惊奇。 “这就是迷雾森林?” “嗯。”萧霆轩含笑望着她,“对了,你刚才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刚才他们逃出祭坛大殿之后就一路往迷雾森林方向跑,却不想没走几步,凌汐涵却突然晕倒了,可是吓坏了他,还以为她方才可是受了伤。可仔细把了把她的脉搏,却发现她脉搏沉稳有力,体内真气比之以往更是浑厚了几倍不止。 “嗯?”凌汐涵愣了一下,道:“刚才我只觉得有股强大的力量充斥着全身,就像要爆炸了一般,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萧霆轩喃喃自语,“可能是血凤的力量吧。”他幽深凤目划过一抹深邃的复杂之色。 “哦。”凌汐涵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她忽而眼眸灿亮起来,“我现在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内力增长了好几倍不止。”这是让她最为惊奇和惊喜的事情。 萧霆轩淡淡而笑,凤目流露出宠溺之色。 “你刚才说什么,你有办法让五颗灵珠力量增强?” “当然。”凌汐涵自信的扬眉,“欧阳宸用我的血开启了血凤,刚才我吸收血凤精华的时候,脑海中划过很多画面,可是我现在又想不起来了。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的血也能让五颗灵珠力量增强。唔…至少可以支撑半个月。” 萧霆轩眼底异样的光色划过,看了凌汐涵半晌。 “或许…”他凤目远眺,淡淡看向远方,目光幽深。 凌汐涵皱眉,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甩了甩头,撇去杂念。 “那我们开始吧。” 五颗灵珠汇聚成圈,五色光芒如水般柔和。她伸出纤细的手,意念一动,手指多了一条口子。血,如桃花般落下,迅速被五颗灵珠吸收。 那血色如丝线缠绕在五色光芒之中,渐渐的,五颗灵珠散发的光芒越来越浓,最后飞到了天上,同时围绕在迷雾森林中的结界也如波光碎影般慢慢碎裂,露出其旧时摸样。 五彩光芒照耀大地,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秋天衰败的落叶奇迹的复苏嫩绿,荒凉小径慢慢长出嫩绿小草。马蹄过处,繁花似锦。 “城主,这?”百里秋容睁大的眸光,抬头望向空中汇聚成圈的五颗灵珠,眸光震动。 “五大灵珠?” 欧阳宸目光看着上空,神色依旧。 “果然!”萧霆轩向来都不是冲动之人,原以为即便有五颗灵珠,以他们几人之力,也不过最多能维持七天而已。却不想,经血凤洗礼后的凌汐涵力量居然会那般庞大。这一计,他倒是漏算了。不过,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他与之一搏。 “继续前进。” “是。”百里秋潭收回目光,低低应了一声。但愿,他们能够走出去。 而此时,正有一支军队赶往无忧城的方向,见到这罕见的奇观,不由睁大了眸子。 “王爷,这…五星连珠,居然是五星连珠?”一个年老的将军一脸的激动,都快语不成调了。 为首之人坐在马背上,冷峻的目光看着围绕在空中的五颗灵珠,眼底划过一缕异样。 迷雾森林 “结界已经破除,我们快走吧。”凌汐涵感受着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没有那股压抑的沉闷之气,才对萧霆轩说道。 “嗯”萧霆轩点头,痕自然的拉过她的手。 “四妹,这个女人怎么办?”凌汐舞剑削指着坐在地上,眼眸呆滞无神的礼亲王妃,问道。 凌汐涵皱眉,“把她带走。”万一他们走出了迷雾森林,又遭到欧阳宸的堵截怎么办?留着这个女人,必要的时候倒是一个保障。 迷雾森林就如同迷宫一般,一眼望过去只觉雾气萦绕,树木葱郁。即便没有了结界,仍旧危险重重。 萧霆轩本就是百毒不侵之体,而凌汐涵身上有和避百毒的血麒麟,对于迷雾森林里的毒气倒是无惧。其他人虽然内功深厚,但终究抵不过蔓延不绝的毒气侵扰。幸好凌汐涵之前被困无忧城的时候因武功被封受制于人,闲暇时只得捣弄些花花草草用于制毒或者解毒。这个时候倒是物尽其用了。 服下了解毒丸,落天祥等人再不惧毒气,慢慢的往前走着。 礼亲王妃在一旁冷哼,“就算你们破除了结界,仍旧走不出去。” 凌汐涵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礼亲王妃眼露轻蔑和仇恨,“大婚当日跟其他男人私奔,简直不知羞耻。” 萧霆轩蓦然回身,淡漠的凤目凝聚了蚀骨冷意。 “前方十里会出现猛兽群,若小姨闲这一路太过太平,不妨先走一步。” 礼亲王妃瞪大了眼眸,眼底出现一抹惧意,却再也没有出口不逊。 萧霆轩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拉过凌汐涵的手。 “不用在意她说什么。” 凌汐涵嫣然一笑,“她爱说就说,我又不少块肉。”礼亲王妃就是个变态的疯女人,她这辈子都在跟皇后争斗,巴不得皇后败在她手上。即便是没有败在她手上,她也想看到皇后痛苦的摸样。萧霆轩是皇后的儿子,自己若是嫁给欧阳宸,萧霆轩必然会痛不欲生,萧霆轩痛苦,皇后就会更痛苦。 所以,自己跟着萧霆轩逃婚,礼亲王妃怎能不恨不恼? 不再理会礼亲王妃,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怪异的声音逐渐靠近。凌汐涵扬眉,“这是什么声音?” 萧霆轩目光凝重,“食人蚁。” “什么?”凌汐涵目露惊讶和凝重,食人蚁,原始森林当中绝对是最恐怖的存在。 “跟我来。”萧霆轩拉着凌汐涵,穿梭在丛林中。凌汐舞和赤练驾着礼亲王妃跟在身后,落天祥也扶了那白衣女子跟上步伐。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凌汐涵只觉得那声音慢慢靠近。他们现在似乎是在向山上奔跑。匆忙之中,她回头看了一眼,入目处黑压压的一片。凌汐涵知道,那便是食人蚁。它们速度奇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她不敢大意,跟着萧霆轩急速奔跑着。 “水,哪儿有湖?”凌汐涵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食人蚁怕水,只要找到湖泊就没事了。” 萧霆轩面色清冷,“先不忙。”他抬头瞥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食人蚁,凤目中异光一闪,随后抱着凌汐涵往山上飞去。空气中传来凌汐涵的惊呼声。 “喂,山上全是树,你带我去那儿干嘛?” “别说话。”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四章 迷雾森林(二)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身后的树木杂草早已被食人蚁吞噬。由萧霆轩带路,众人来到山上。此时夕阳西斜,月亮从云层中吐露而出。凌汐涵喘着气,脸颊因为剧烈奔跑涌上红霞,在月色下更为绝美动人。 此刻她恼怒的瞪着身边的男子,“我让你找湖泊,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嘛?”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嗷嗷’的叫声自丛林深处传来,惊得凌汐涵瞪大了双目,这是狼叫声。 萧霆轩嘴角却上扬着笑意,耳边听得食人蚁已经慢慢靠近,他不再犹豫,揽着凌汐涵就飞上了树梢。凌汐涵此时已经明白了萧霆轩的用意,遂闭紧了嘴巴,没有出声。而落天祥也在同一时刻揽着那白衣女子飞身上树,赤练和凌汐舞依样画芦。 不过片刻,便见一大群狼自丛林本来,那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下异常森冷骇人。他们眼神凶残,在森林中搜寻着食物。 而后,又是一阵怪异的声响。凌汐涵知道,食人蚁已经到了。她放松下来,靠在萧霆轩身上。她知道,再也不管下方的嗷叫厮杀。她知道,猛兽再是可怕,也抵不过食人蚁的吞噬。 过了半刻钟,估摸着那群野兽被食人蚁消灭得差不多了,萧霆轩才揽着她自夜色中飞跃下山。风声呼呼,伴随着食人蚁急切的追赶声。这一次,凌汐涵却再也没有任何害怕畏惧,只是安心的靠在萧霆轩怀里,静静聆听他平缓的心跳。分别了两个月,她竟是如此想念他。 爱情,真是让人迷恋的毒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只听得流水淙淙。 “到了。”萧霆轩抱着凌汐涵落下了地面。 凌汐涵睁开眼睛,便见眼前一汪湖泊清澈见底。她眼眸一亮,“你怎么对这迷雾森林的地理环境这么了解?” 萧霆轩目光遥望着远方,“十年前,我和他打赌,谁能先一步从这迷雾森林里出来。”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欧阳宸了。凌汐涵扬眉,没有说话。 凌汐舞走上来,“四妹,食人蚁真的畏惧水吗?”她眼中露出忧色,刚才看见凶猛的狼群在食人蚁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她都还心有戚戚。 “当然。”凌汐涵自信的扬眉,“食人蚁一落到水中便无法行走,很快就会淹死。” 说话间,萧霆轩再次抱着凌汐涵,脚尖轻点,踏水而过。 “我们也过去吧。”落天祥抱紧了白衣女子,运用轻功,飞跃而过。 白衣女子靠在他怀里轻轻咳嗽,不闻耳边风声鹤鹤,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只觉得那颗冰冷的心也被熨烫而灼人。忍不住,她隐于面纱下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绝美的笑弧。 几人刚踏过湖泊,食人蚁便紧追而上。意料之中,全都被淹没近了湖水之中。 “四妹,那食人蚁那样凶残,会不会将湖水吸干?”凌汐舞仍旧有些不放心。 “不会!”凌汐涵却是摇摇头,“我刚才观看了这座山的气候地势,只怕这条湖泊是整个迷雾森林唯一的一条河。夜间露重,山间又气候阴冷,汇聚的水汽全都集聚到这条湖。这迷雾森林完全自外界隔离,终年不见阳光。一百年了,可想而知这湖泊的水有多深了。若那些食人蚁真有本事将这条湖的水全都吸干,那它们就只有自己胀死自己了。”她曾经也是从原始森林里出来的,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经历过? 果然,那食人蚁一掉入湖中便不堪一击,很快便被淹死了。 凌汐涵看了看天色,只见月上中空,空气中的毒素越发浓厚了。 “天已经黑了,根本分不清方向。”她皱了皱眉,迷雾森林到处机关重重,一个不慎就会丧命。 “等吧,等天亮了再走。” 凌汐涵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 天色暗沉,冷风侵扰,空气不免有些阴冷。等待的时光是最难熬的,何况还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之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萧霆轩负手而立,目光静默的看向远方,凌汐涵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在想什么?” 萧霆轩沉默,凌汐涵垂了眼。 “是不是在担心姨母?” 萧霆轩目光微动,随后叹了一口气。 “父皇已经出宫多时,娘却仍旧下落不明。” 凌汐涵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比冰雪还冷。 “别担心,姨母不会有事的。” 萧霆轩转过头来,对上她坚定的眸子,微微笑了笑。 “嗯。” 他忽而仔细打量着凌汐涵,看得凌汐涵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萧霆轩神色有些恍惚,“黑色的嫁衣…倒是挺适合你。” 凌汐涵一怔,而后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有些懊恼道:“刚才急着逃跑,忘记带一身行头了。” 萧霆轩笑了笑,“不用换,就这样,很美。” 凌汐涵有些发愣,这是他第二次说她美。第一次,是她穿着红色礼服与他在月色下跳华尔兹的时候。他曾说她很美。 今天… 她扬了扬眉,“我以为古代的嫁衣都应该是红色的。” 萧霆轩凤目飘幻迷离,“娘说,你们那个世界女子成亲都是穿白色的…婚纱?” “对啊。”谈起二十一世纪,凌汐涵神采飞扬起来,仔细的给萧霆轩讲解那个世界的奇妙和五彩缤纷… 月色下两人并肩而立,一白一黑,说不出的谐和与搭配,看得落天祥眼睛生疼。他不禁别过眼,枝影斑驳,却掩盖不了他眸底浓重的痛楚。 白衣女子静坐在树旁打坐疗伤,见他一脸失魂落魄,收了功,站起来。 “既然喜欢,为何不抢过来?就像欧阳宸那样。” 落天祥一怔,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衣女子看着他唇边在笑,可是眼中却有着化不开的苍凉和哀伤,不禁心口一痛。 落天祥,你心中眼中就只有凌汐涵一人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她心中闷闷的走开了。而此时,欧阳宸的大军也已经停了下来。他站在一棵茂密的大树前,背着手望月深思。 “城主。”百里秋容走了过来,欲言又止。 欧阳宸闭了闭眼眸子,良久,才唤了一声。 “来人。” 一个红衣女子忽而出现在眼前,惊了百里秋容的眼。仔细看这名女子,穿着一袭紧身罗裙,脸上罩着红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漆黑湛亮的眸子。那双眼睛,似曾相识。虽然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是隐约可以透过那淡红色的薄纱看清脸部轮廓,可以断定其定是一个绝色女子。 她是谁?一个问号划过百里秋容的心头。 “萧铭澜已经带着一千精兵赶往迷雾森林,你现在去拖延他。” 红衣女子一震,眼眸略过复杂之色,仍旧点头应了一声。 “是。”她说完身影一闪,鬼魅般消失。 百里秋容看得诧异,“城主,她?” 欧阳宸淡淡看了她一眼,百里秋容一惊,立刻垂下了头,脸色有些苍白。 “臣女多言,请城主恕罪。” 欧阳宸看了她半晌,直看得百里秋容额头上冷汗涔涔,才淡淡道:“下不为例。” 百里秋容松了口气,“谢城主…”她抬起头来,哪里还有欧阳宸的影子。她不禁有些恍惚,眼神黯淡下来。独自一个人慢慢的在草地上行走,无意间见到远处一抹颀长的身影立在湖边,遥遥而望。 她眯了眯眼,走了过去。 “大哥。” 百里秋潭回过头来,笑了一下。 “还没休息吗?” 百里秋容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她顿了顿,“哥,你说城主会将夫人带回来吗啊?” 百里秋潭默了默,声音中带着几分感伤与惆怅。 “我不知道…”脑海中回想起早上见那女子的场景,那双璀璨夺目的水晶眼眸似乎还在他眼前闪闪烁烁,比之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星还要美丽灿烂。 百里秋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劝道:“哥,别傻了,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百里秋潭浑身一震,眼里露出沉痛之色。他握紧了双拳,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半晌,他才转过了身,朝军中大营走去。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百里秋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唤住他。转身,独自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却意外的见到欧阳含烟坐在自己的营帐中,似乎正等候着她。 她眸色微讶,恭敬的对着欧阳含烟行礼。 “参见郡主。” 欧阳含烟把玩着手中的一个青玉茶杯,随意瞥了眼百里秋容。 “你想做城主夫人。”平淡的语气,却带着急不可察的嘲讽。 百里秋容一震,恭声应道:“郡主说笑了。” “是吗?”欧阳含烟嘴角上扬一抹好看的弧度,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朝着她慢慢靠近。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曳地而过,她走到百里秋容的面前,围绕着她上下打量着。 “琼姿玉色,倾国倾城,的确配得上我大哥。” 她貌似赞叹的评价着,百里秋容却听得一震,忙垂下头道:“郡主谬赞,郡主倾城国色,臣女望尘莫及。” 欧阳含烟轻轻笑了一下,眼神玩味儿。 “大哥不在这儿,你用不着在本郡主面前做戏。”她嘴角划过一抹冷然的讥讽,“喜欢我大哥就明说,何必闪烁其词?”她忽而诡异一笑,凑近百里秋容。 “你若真想嫁给我大哥,我倒是可以帮你。” 百里秋容一怔,却见欧阳含烟已经身影一闪,重新坐了下来,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并不着急。 “如何,好好考虑考虑吧。”欧阳含烟见她一脸迟疑,更是笑得云淡风轻。 百里秋容迟疑了一下,问道:“郡主为何要帮臣女?” 欧阳含烟轻笑一声,“终于不再掩饰了吗?”她笑意盎然,眼角中似有不屑闪过。 百里秋容装作未觉,只淡淡笑道:“郡主一向不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更是与臣女素无交情,又缘何会帮助臣女?” 欧阳含烟放下了茶杯,眯了眯美眸。 “很简单,我不喜欢凌汐涵,我讨厌她。她若是做了我大嫂,我岂非还要看她脸色?想必你也知道,我曾经屡次要杀她。凌汐涵可是个记仇的女人,她日后还不得报复我?大哥被她美色所惑,哪里会顾忌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嘴角带了丝自嘲,眼底也闪过一丝悲凉,让百里秋容心底的那意思疑惑也散去了。 她定了定神,“郡主身份高贵,城主甚是信任郡主,夫人日后定然也不会薄待于你。” 欧阳含烟玩味儿的笑了笑,“你口中的‘夫人’是指凌汐涵,还是你自己?”话音未落,她已然鬼魅般靠近,最后两个字轻若浮云,淡若清风,却犹如重锤一般砸在百里秋容心里。 她浑身一颤,眼睫微闪,嘴角抿出一丝笑意。 “郡主谋算过人,臣女愿闻其详?” 欧阳含烟扬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 “你比你妹妹聪明多了。”她毫不吝啬的赞扬。 百里秋容神色淡定,“比起郡主来,臣女自愧不足。” “好了,不用奉承于我。”欧阳含烟一挥衣袖,似有些厌烦。 “我既是答应帮你,就不会反悔。”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现在也知道了吧,凌汐涵是琼花仙子转世,四大家族都已经公认了她为哥哥的妻子。无忧城几位护法长老已经被大哥关了起来,现在无忧城没人能够阻挡哥哥娶凌汐涵。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大哥永远也带不回凌汐涵。”她眸色深沉,定定的看着百里秋容。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百里秋容沉默了一会儿,抬眸道:“可是城主此次可是有着十分的信心带回凌汐涵。”她现在已经不再称呼凌汐涵为夫人了,也彻底暴露了,她心底的野心。 欧阳含烟眼眸一闪,道:“依我对凌汐涵的了解,她必定答应跟我哥回无忧城。”她沉吟一会儿,“不过就算抓住了她也没关系,到时候大哥肯定会跟萧霆轩交战。而你,就可以趁机…一、绝、后、患!” 百里秋容浑身一震,“郡主,你?” 欧阳含烟冷笑,“别告诉我你没对她动过杀心,否者上次百里秋月派人杀她的时候你不会故意纵容。” 百里秋容脸上冷汗涔涔,觉得欧阳含烟太可怕了。 欧阳含烟忽而又笑了起来,“你当真以为大哥对你的小心思不知道?”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若非看在百里上将军的面子,你以为你还能活命?” 百里秋容脸色惨白,恐惧的看着欧阳含烟。她咬了咬牙,“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够狠。”欧阳含烟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百里秋月性子冲动燥怒,远不及你心思缜密。在被大哥下令驱逐回府后,你心有不甘,遂挑拨百里秋月暗杀凌汐涵。如果凌汐涵死了,你妹妹也要成为成为大哥发怒的替罪羔羊。而你,便一下子除去两个绊脚石。如果凌汐涵没有死,你可以装作大度的来为百里秋月求情。呵呵…那晚你可表现了一番感人肺腑的姐妹之情啊。啧啧啧…本郡主以为,这世上戏演得最好的是本郡主。可是上次看了你一番精彩的表演,本郡主才深觉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百里姑娘,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啊。” 百里秋容脚下一软,跌到在地。 欧阳含烟冷眼看着她,“不愧是礼亲王妃亲自培养出来的精英,最毒妇人心,你真是得了她的真传。”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厉杀意。 百里秋容脸上早已血色尽失,她咬着唇看着欧阳含烟,愤怒、悲愤、无奈、惆怅、自嘲、苦笑… “呵呵呵,原来郡主才是那个看的最清的局外人。” “你以为我哥就不知道吗?”欧阳含烟嘴角露出一抹轻嘲,冷蔑的看着她。 百里秋容脸色一僵,眼里露出一丝恐惧,求助的看向欧阳含烟。 欧阳含烟心里不屑,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笑容。 “别急。”她竟亲自去扶着百里秋容起身,非常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 “只要凌汐涵死了,大哥的妻子就可以从四大家族当中选择了。届时只要你说服你父亲,让他说动另外三大家族的族长,一定能让你顺利的嫁给我大哥。”她的声音透着一种蛊惑的味道,让百里秋容神思渐渐远离。 “可是…”百里秋容还是有些犹豫。“如果城主知道了,会不会…” “呵呵…”欧阳含烟笑了一声,“你是母亲亲选的儿媳妇,又是身份尊贵的百里家族嫡长女。在凌汐涵出现之前,全城百姓都知道你会是大哥的妻子。大哥即便是为了安抚全城百姓,也不会责怪于你,还会娶你为妻,让你成为尊荣万千的城主夫人,享受所有臣民朝拜。” 百里秋容心中一动,眼底跳跃出星星之火。 “郡主,我要怎么做?” 欧阳含烟满意的笑了,她知道,百里秋容已经答应了。陷入爱情当中的女人最是疯狂,就比如曾经的她。 “你且暂时等着,我有预感,凌汐涵他们未必会被迷雾森林给困死。大哥派人拦截的时候,你只需要趁机杀了凌汐涵就行了,届时我会派人帮助你。” 百里秋容虽然有些奇怪欧阳含烟为何要帮助她,因为上次百里秋月派人杀凌汐涵的时候,她可是跳出来阻止了的。现在想来,只怕她是故意的吧,她早已明白这背后是自己在主谋。这一次,她便拿这件事来要挟她。 杀了凌汐涵对欧阳含烟有什么好处?莫非她还在喜欢萧霆轩?百里秋容想不通,她一路思索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而欧阳含烟,在百里秋容离开后就收了一脸的笑,眼中冷光乍现。 “来人。” 一个幽暗的影子自空中飘落,在烛光下虚虚幻幻,看不真切。 “主人。” 欧阳含烟侧过身,双手负立,容颜在烛光下若明若暗。用传音对黑衣人说了几句话,黑衣人应了一声,转瞬便消失在黑夜里。天际朦胧泛亮,黑色的浓雾也逐渐转化成白雾。凌汐涵抬头望天,“可以走了。” “嗯”萧霆轩走上来,“从这里一直往西,会有奇幻阵法。” 凌汐涵扬眉,“久闻迷雾森林危险重重,我倒是极有兴趣。”她一双眸子闪闪发亮,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来。 萧霆轩宠溺的笑了笑,“你倒是不怕。” “切!我以前经历的,可是比什么奇门八怪危险多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萧霆轩却听得心中生疼。他拉过凌汐涵的手,“呆会儿走在我后面。” “不!”凌汐涵坚决的摇头,“我不要做躲在你背后的小女人,永远都不要。”她想要的,是和他并肩而立。 萧霆轩微愣,而后笑得温柔。 “那记得不要强出头。” “好”她又不是傻子,不会自不量力的。 她望着萧霆轩,盈盈而笑。却不期然听到一声冷哼。 “光天化日,打情骂俏,真是不知羞耻。” 凌汐涵回眸,见那白衣女子正一脸冷然不屑的看着自己,眼底隐有恨意。 她扬眉,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蒙着面纱?” 凌汐舞在一旁冷哼,“蒙着面纱当然是见不得人了。”她早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了。 白衣女子冷厉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冷然看向凌汐涵。 “与你何干?” 凌汐涵轻轻而笑,“是与我无关,不过我很奇怪,我们以前见过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白衣女子目光骤冷,“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 凌汐涵半眯了眸子,“是吗?”她陡然间出手如电,想要去掀白衣女子的面纱。白衣女子身形后退,躲闪着凌汐涵。奈何她武功本就不及凌汐涵,就受了内伤,纵然疗伤一晚上,仍旧没多大成效,不过几招便要败下阵来。情急之下,她对着落天祥大吼。 “落天祥,你就放任她这般欺辱与我吗?” 落天祥一震,而后身影一闪,挡在了白衣女子面前。 “映波。”他看着凌汐涵,眼眸竟有少见的祈求之色。 白衣女子本是在危险之下下意识的向落天祥求救,却没想到他真的会帮自己与凌汐涵作对,不由得一颗心被喜悦充满,眼神越发灼亮起来。 凌汐涵眯着眼看着一脸坚决的落天祥,“你可知她是谁?” 落天祥摇摇头,“她救过我的命。” 凌汐涵沉默一会儿,突然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白衣女子。 “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企图,否者——”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白衣女子心中明白那会有什么后果。不由得冷嗤一声。 “否者什么?是碎尸万段还是受辱于乞丐身下?抑或是家门被贬,名节丧失,一辈子嫁不出去?” 凌汐涵眸光乍然冷冽如寒冰,“你究竟是谁?” 碎尸万段的是乔迎夏,受辱于乞丐身下的是凌汐云和凌汐宛,家门被贬的是张筱环,名节丧失一辈子嫁不出去的是钟佩蓉等人。这些女人,全都跟她有着仇恨。她们的遭遇,全都跟自己有关。知道这些事不奇怪,自她穿越到这世上以来,所有的‘丰功伟绩’都被说书的编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奇怪的是,这个女子在说起这些事情时眼眸中的不屑、愤怒、悲痛、愤恨,以及不甘。那种,似乎没有算计到她的不甘。难道她们曾经有仇,抑或者,她也是曾经算计过她却侥幸逃脱的一员? 侥幸逃脱? 凌汐涵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她还来不及抓住,就快速消失了。等她想要去深思的时候,却闻得萧霆轩一声轻呼。 “小心!” 腰间一紧,耳边只闻得凌厉的风声夹杂着暗器呼啸而过。 脚尖落地,萧霆轩手中的碧绿玉箫已经飞了出去,刷刷刷的打下那些疾如流星飞来的暗器。 凌汐涵看着落在脚尖前的暗器,泛着森冷的红光,一看就是有涂有剧毒。 “这林子里暗道奇多,千万不要走错了路。”萧霆轩回过身来,对着凌汐涵凝重说道。 “嗯”凌汐涵眼眸飘向林子深处,“这里面有人吗?方才我们并没有踩到什么机关按钮,怎么会突然射出这么多暗器?” “呵呵呵呵…”礼亲王妃突然阴测测笑起来,“自然有人。”她目光诡异而阴冷,“欧阳家那群老不死的,可全都住在这里。那群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不过这奇门八怪,机关暗道的功夫,倒是世上少有。” 凌汐舞见不得她那得意的样子,走过去,一脚踹在她身上。 “你幸灾乐祸什么?躲不过,姑奶奶我就拿你当挡箭牌。你不是最爱风光荣耀吗?到时候我就让你被射成刺猬,让你死了都没脸见人。” 礼亲王妃被凌汐舞一脚踹倒在地,气得脸色发青,又听得她这一通威胁,更是火冒三丈。 “你这个小贱蹄子,有朝一日,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否者本妃定然让你生不如死。”她残忍阴厉的威胁着。 凌汐舞却根本毫无畏惧,眼神轻蔑的看着她。 “本妃?”她不屑的冷笑一声,“你已经被欧阳痕休了,算哪门子的王妃?还有啊,我不会落在你手上。因为呢,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就会杀了你。”她寒着声音,阴冷的说道。 礼亲王妃目光如猝了毒一般的阴骇,奈何全身都痛,痛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凌汐舞,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凌汐涵见差不多了,就走上来劝道:“好了大姐,待会儿出去后你想怎么对付她都行。” 凌汐舞这才作罢,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凌汐涵冷冷扫了礼亲王妃一眼,对萧霆轩道:“这个地方你来过?” “嗯”萧霆轩遥目望向远方,凤眸深思悠长,记忆仿若被带到了十年前… “东南西北长老分别掌控四个方位,到了这里,就已经踏入了迷雾森林最为中心地带,便是几位长老布下阵法的地方—虚弥幻阵。东方乃是一座火山,且那火非凡火,而是含有剧毒。西方乃沙漠,一眼望过去,荒无人烟。北边是冰山高原,雪花不断。南方…”他凤眸低垂,声音轻柔若叹息,却又沉重如磐石。 “一条河,一条连树叶都无法承载的河流。且里面有食人鱼,周边还有食人花,以及泥石流。毒蝎、毒蛇、红蜘蛛…”他眼神有些迷离恍惚起来,当年他和欧阳宸一起被困在那个地方。若非他们齐心协力,最后可能早就葬身于此了。 想到当年,他不由得闭了闭眼。若非因为娘,或许,他们不至于短兵相见… 凌汐涵敏感的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动,心思一动,便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冰,比寒冰还要冰。她握紧了他的手,努力让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他冰冷的心扉,淡去他久远的伤痛和回忆。 萧霆轩睁开眼,对上她满含怜惜和深情的眸子,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装过身来。 “几位长老非常难缠,他们武功虽然不高,但是每一个人都会摆一些奇妙的针法。不过他们有一个缺点,他们所布下的针法大多都是联合在一起。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分化他们的力量,要闯过奇幻阵要事倍功半。” 落天祥忽略掉凌汐涵和萧霆轩情意绵绵的眼神,淡淡道:“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要兵分四路。” “对。”萧霆轩点了点头,“赤练去西方沙漠荒原。” “是。”赤练立刻抱拳领命。 萧霆轩又看向凌汐舞,凌汐舞会意的走出来。 “我破冰原火山。”她体质特殊,也只有她才能够在熊熊火山和极地冰川行走而不至于丧命。 “嗯。”萧霆轩扔给她一枚红色香囊,“到了东北交界处,再打开来。” 凌汐舞握紧了那香囊,凝重的点头。 “好。” 萧霆轩又看向落天祥和那白衣女子,眸中神色不言而喻。落天祥目光与萧霆轩对视良久,又看向凌汐涵。而后黯然的垂下眼。 “西方沙漠荒原,赤练一人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虽无能,但也能尽微薄之力。” “我和你一起去。”那白衣女子却上前一步,神色坚决。 “梦姑娘?”落天祥看着她,眼神复杂。 “不要劝我,我性子倔,一旦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白衣女子却打断了她,目光执拗而认真。“我是跟你一起来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话听起来大有深意啊。凌汐涵不由得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什么叫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听起来就像一个女人缠着一个男人,非缠着那个男人娶她为止。都说古代的人保守,倒是不见得。这白衣女子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般大胆的话,简直就相当于当众表白了。可她神情坚毅,丝毫没有窘态。这份为爱坚持的勇气,倒是让她颇为欣赏。 落天祥皱了眉,他素来不爱接近女人。以他的身家背景,若是想要女人,不用他主动,便会有成群的女人前赴后继而来。可是他对女人一直淡漠接近与冷漠,除了凌汐涵,让他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湖荡起了涟漪… 一直觉得这位梦姑娘太过清冷不近人情。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这一路走来,梦姑娘对他那种别扭又陌生的情愫他自然也看得出来。 只是,他对她只有感恩之心。何况,她似乎对凌汐涵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若是不让她和自己一起,便只有跟着凌汐涵和萧霆轩了。 想了想,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 白衣女子眼眸湛亮,秋水剪剪的双眸流淌轻柔的波光,愉悦而撩人。 落天祥淡淡撇开眼眸,忽视她眸中的情义,扫了一眼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礼亲王妃。 “那她呢?”他口气疏冷,并没有亲密的唤礼亲王妃为姑姑。 礼亲王妃被他冷漠的态度激怒了,“落天祥,你这个落家的不孝子孙,居然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她眼眸充血,愤恨的瞪着落天祥,大声吼道。 落天祥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自己姓落吗?”他声音清淡,却有着藏不住的讥讽和嘲笑。以及,一丝丝隐隐的悲哀和同情。 礼亲王妃呼吸一滞,眼眶突然酸涩了。 “天祥…”她张了张口,只觉得心中有股郁气出不来又咽不下,胸口闷闷得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一样。这辈子她为了和那个女人争斗,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到最后,却被自己最爱的男人休弃,连自己的亲侄儿,都如此厌弃于她。或许,她是失败的。无论是为人妻,为人母,或者只是单纯的一个女人,她都是失败的。 可是,她不后悔。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仍旧会义无反顾的重蹈覆辙。哪怕最后她会陷入无底深渊。她,仍旧不悔。 固执么?呵呵…对,她是固执,或许更是一种变态的偏执。但是她控制不了心底那熊熊燃烧的妒火,控制不了仇恨蔓延撕心裂肺的痛苦。 凌汐涵看了她一眼,对萧霆轩道:“她怎么办?”礼亲王妃还真不好安置,若是带上她肯定是个麻烦,若是将她丢在这儿,岂非之前白忙活了一场? 萧霆轩沉吟了一会儿,这时候,凌汐舞走了上来。 “让她跟我一起吧。”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礼亲王妃。 “这个女人傲气得很,偏又怕死得不得了。我带着她,必要的时候或许还有用。”她明眸微晃,划过一抹算计的光芒,令礼亲王妃如芒刺在背,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惧之感。她咬紧牙关,死死的瞪着凌汐舞,似乎要将她分裂成千万段。 “这样也好,”萧霆轩想了想,淡淡点头。 “时间不早了,早些行动吧。”他看了看天色,说道:“奇幻阵破除后,周边一切幻象都会烟消云散。每人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会看到一个山洞,叫做无声洞。我们就在那里集合。” “好。”几人相视一眼,而后分别往四个方向离去。 迷雾森林外,欧阳宸双手负立,看着天空高挂的太阳,眸色深远。身后,千云无声无息的靠近。 “城主,百里将军离开了圣城。据暗卫来报,他带着百里家隐卫去了迷雾森林。” 欧阳宸眼角略过一丝寒芒,嘴角却微微勾起一抹讽刺和悲凉。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五章 水光滟潋晴方好,山色空蒙胧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汝浓抹总相宜。 这本是形容西湖的美妙诗句,西湖有如西子,淡抹浓妆,神采不同;阴晴雨雪,风韵万千。西湖的美,在于晴中见潋滟,雨中显空蒙。无论雨雪晴阴,在落霞、烟雾下都能成景;在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中各具美态。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桃红柳绿,青山含翠;夏日里接天莲碧的荷花;秋夜中浸透月光的三潭;冬雪后疏影横斜的红梅;更有那烟柳笼纱中的莺啼,细雨迷蒙中的楼台——西湖四时景不同。丝丝阳光照在湖面,湖底好似有金子的,金光闪闪,十分动人。西湖是美的。春回大地,走在西湖的百堤上望着平静的湖面。见湖面贱起的一圈圈的涟漪,柳丝轻拂你的脸颊,轻轻从头上,肩上轻轻掠过。远去动听的琴声,那是多么另人陶醉。 然而此刻,凌汐涵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脑海中立刻浮现了这句诗。 这便是萧霆轩说的那条诡异而恐怖的‘冥湖’吗?她万万没有想到,传说中令人谈之色变的冥湖,居然围绕在这般美丽如仙境的景色之中。 两堤杨柳依依,两边是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湖边的荷花争奇斗艳,“映日荷花别样红”。真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擢青莲而不妖”。偶尔有几只蜻蜓飞来,在它上面停留。一阵微风吹过,花儿们翩翩起舞,那舞姿可真是美极了。湖的对岸是一片松树林,绿得仿佛要滴油,树下松针铺成的地毯,比那天鹅绒地毯还要舒服。苍山的颜色,是刚刚浸染过的绿,苍翠的岭头上,几株清新的树,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被春雨洗礼过的原因,在此刻明净的天空下,连叶子都透着新生的青嫩。 不光如是,周围还长满了琼花,香风阵阵,清悦扑鼻。 凌汐涵真的很难想象,如此奇美的湖光山色,却隐藏了怎样的机锋与危险? 萧霆轩单手负立,目光遥遥管过湖边花草,看向那绿水盈盈的湖面。 “越是美丽的事物,便越是危险。”这是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对他说过的话。她说,每个人都长着眼睛,可却非每个人的眼睛都是明亮而睿智的。无论是看人还是待物,要用心去感受,去观察。越美的花,毒也就越浓。所以,他从不接近女子。特别是美貌的女子。 凌汐涵敛眉思索了一会儿,“要如何破阵。” 萧霆轩扬手一指,“看见湖中心那块礁石了吗?” 凌汐涵遥目望去,这才发现,原本一望如镜的湖面中心居然有一块细小却很明显的凸起,那是一块黑色的礁石。她目光微讶,这湖水这般清澈见底,中间为何会有一块石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疑惑的目光,落在萧霆轩脸上。 萧霆轩淡淡一笑,“那便是承载整个阵法的要门,只要横渡湖面,毁掉那暗礁,周围的景色便会自动消失。” 凌汐涵扬眉,若是这般简单的话,以他们两人的功力,随便一个人只要最快的轻功飞过去,而后打碎那块礁石,这奇幻阵也就迎刃而解了。所以,这其中必有关窍。 果然,又听得萧霆轩继续道:“血凤赋予了这片森林灵性,尤以这条湖为重。再加上几位长老施法,已然非十年前同日而语。”他神容依旧淡然,声音清越入耳。 “这湖面看似清澈,却照不见任何影子。若以轻功飞度而去,冥湖紧闭的灵魂便会复活,会自动对突然来的侵犯者发出袭击。冰封的冷箭,滚滚而来的雷鸣,狂涌的海啸,焚烧的岩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置人于死地。” 凌汐涵看着他,心中知道他这番话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包含了多少磨难与艰辛。想必十年前,这些他都经过吧。 十年前啊,他不过才九岁而已。 九岁! 九岁! 她蓦然握紧了双拳,她从未有这一刻这般痛恨过元倾帝。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居然舍得让他这么小就这般频频经历人间炼狱。管不得,当初皇后会那么恨她了。 深呼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眸,眼底含着一层水色。 “另一种方法呢?”她所学的东西太多,五花八门的,武功兵法,奇门幻术,都有涉及。知道这个世界的所谓阵法,并非都只有一个生门。所以,他们定然还有办法破阵。 “另一种?”萧霆轩喃喃自语着,凤目划过一道精光。 “杀了布阵的人。”他回过头来看着凌汐涵,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这是最干脆的方法。” 凌汐涵眉尖一蹙,说得轻巧。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现在躲在暗处,她连他们的方位都找不到,如何杀了他们?况且虽然李旗王飞说他们几个武功不高,但是好歹加起来也有几百岁了吧。合力对抗,她和萧霆轩也未必占得了什么好处。 何况—— 她看向萧霆轩,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在祭坛圣殿内他可是受了伤的。这一路奔波下来,他都没有好好养伤。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她知道,他只是在强制的支撑着。若是再和高手过招,难免会心有余力而不足。 “那该如何找到他们?” 话音刚落,便听得空气中想起冷然而不屑的嘲讽。 “黄毛丫头,竟敢口出狂言,看老夫如何教训你!” 一阵狂风扫来,直扑面门。 “小心。”萧霆轩立刻拉过凌汐涵,手中掌力划开空中突如其来的威压。 “他们就藏在暗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萧霆轩紧紧抓住凌汐涵的手,眉宇间有着一层凝重之色。 凌汐涵皱眉,“刚才那女人不是说这个几个老不死的武功不高吗?怎的如此厉害?” 萧霆轩非常淡定的说道:“比起欧阳家守护长老,他们的确微不足道。” 凌汐涵翻了翻白眼儿,那几个完全就是妖怪。武功出奇的高深莫测,而且还顽固不化。她至今都没搞清楚,自己是哪里招惹那群人了,非要杀她不可。 这无忧城的人全是怪胎,上至城主,下至百姓。一些人拥护她,一些人又要杀她。这个世界简直乱套了。 她眯了眯眼,用传音对萧霆轩道:“或许,我们可以换种方法引蛇出洞。” 萧霆轩扬眉而笑,“英雄所见略同。” 凌汐涵侧眸,与他相视而笑,心如明镜。“城主,你说萧霆轩他们能破奇幻阵出吗?”百里秋容看着站在眼前的欧阳宸,山风猎猎,吹得他衣袍纷飞。他如画的容颜依旧温雅而清冷,目光瞭望远方青烟徐徐升起,嘴角微弯。就在百里秋容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却听得他淡淡吐出一个字。 “能。” 百里秋容浑身一震,那个字虽然轻柔,但是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她抬头望着他的侧颜,“那么几位长老…” “人死阵亡。”欧阳宸又云淡风轻的吐出这么几个字,语气之漫不经心,仿若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百里秋容低头抿了唇,没再说话。 迷雾森林,凌汐涵手执长剑,目光清冷的看着湖面。身边,萧霆轩的兵器也换做了一把剑。那剑身条理分明,剑刃散发出银色的光芒,与凌汐涵手中的恋情如出一辙。 “娘教了你灵犀剑法吧。”萧霆轩回眸,浅笑淡然。 “嗯。”凌汐涵点头,举起手中的剑。 “我听说当年皇上和皇后双剑合并,用灵犀剑法的最后一招杀死了叛贼萧华煜?” “嗯。”萧霆轩默然点点头,神色未有异样。 “最后一层,你会吗?” “当然”凌汐涵挑眉,这套剑法她从小练到大,以前觉得没什么威力,在对敌的时候她从来不用。可是却没想到,这剑法居然大有乾坤。双剑合璧,能令日月变色。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吧。”萧霆轩眼眸淡淡瞥向清澈的湖面,轻轻说道。 “嗯。”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出招,恋情和龙鸣在空中划过同样的弧度,随着剑招的变换,空气都变得稀薄而紧致了起来。他们手中的剑越来越快,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他们的表情,却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沉重。 碰— 双剑合并,一道强大的罡气自双剑爆发而出,周围的奇花异石全都爆裂成灰。天色雷鸣滚滚,方才大好的晴天早已乌云密布。 她的眼清透而明亮,他的眼深邃而清锐。双目交汇的一瞬间,各自心有灵犀。她手中的剑忽而向侧面一划,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站在萧霆轩的肩头,恋情和龙鸣同时以不可阻挡之势挥向湖面暗礁。波流涌动的真气,震得清澈的湖面抖了抖,整座山似乎发生了地震一般剧烈抖动。 然而他们并未停止,迅速将灵犀剑法从第一招、第二招…使了个遍。 暗处隐藏的几位长老再也不淡定了,他们加快了阵法运行,甚至管不得去阻挡其他几人。暗沉的天气,全都汇集在了冥湖上空。 正走在沙漠荒原中的落天祥等人,因为长久没有水源身体疲乏脸色苍白,原本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这时候,却陡然见到天空那层隐隐而现的暗沉之气慢慢消散。而四周的荒漠,也在随之变幻着景色… 而此刻刚从冰山穿过,用白绫困住礼亲王妃的凌汐舞正准备赶至东方的火焰山。远远的,她就望见缭绕白雾下窜起的红光。她知道,那便是火焰山。她定了定神,正准备往前走,却见原本被火烤红的半边天突然散去了红霞,而空气中的沉闷之气也在慢慢褪去。直到那迷雾散去,火焰山上的火居然全部熄灭。那山雄伟壮阔,山上青翠欲滴,苍松挺拔,山下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缓缓流淌。 看到这奇异的一幕,她不禁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冥湖边,察觉到空气的涌动,凌汐涵和萧霆轩相视一眼,知道对方忍不住了。微一点头,凌汐涵双手握住剑柄,做出辟斩之势。 “破!”她清喝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如波涛狂卷而出,直直袭向那仍旧屹立不倒的暗礁。 “该死!”暗处咒骂声越发清晰,想必那几人已经出来了。伴随而来的是从四方八面飞射而出的白光,想要阻挡他们破阵。 凌汐涵柳眉高挑,不屑的冷哼一声。 “老狐狸,终于舍得现身了?”她运起十分内力,再次劈空一剑。 轰— 几股气流在湖面相撞,彩色的光球化作流漩向外散开,毁去一干树木花草,天空立刻阴沉下来。 凌汐涵自萧霆轩肩头跳下来,冷眼看着立在冥湖四周的几个老者。几人都穿着一袭白衣道袍,头发灰白,看起来至少已过了花甲之年。此刻他们个个面色阴沉的看着凌汐涵与萧霆轩二人,仿若要将他们吞入腹中一般。 凌汐涵似乎嫌他们受的气还不够,故意嚣张的扬眉。 “怎么?现在不躲躲藏藏了?” 立于东角的老者,看起来是他们当中的老大,闻言眼眸沉了沉。 “小丫头不知好歹,就让老夫来教训校训你。”他说着身影一闪,飞掠而至。 凌汐涵哼了一声,“本郡主怕你?”她说罢迎身而上,手中剑招灵活而凌厉,招招逼人性命。那老者似有些讶异她的武功,先前的轻视之心也淡去了,认真应战。 而萧霆轩,也在与其他三个老者交战。萧霆轩本就自出生起就拥有三十年的内力,再加上皇后从小就给他请来了无数江湖高手来教他武功,将那些江湖早已失传的绝学全都一股脑的给他练。也幸好萧霆轩骨骼奇特,乃天生的练武奇才。那些平常人望尘莫及,一辈子也练不完的武功,他不过短短几年便练至化境。一身武功早已出神入化,当世鲜有敌手。 是以,尽管那几位长老武功不低,尽管萧霆轩之前受了伤。但凭着多年来的对敌经验以及超乎常人的智谋和忍耐力,对付几位长老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相对于他们两人的轻松,那几个长老可就越打越心惊了。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小小年纪,居然一身武功高深莫测。果真是他们呆在迷雾森林里久了,竟不知外界何时出了这么多高手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位长老已经精疲力竭,与萧霆轩对掌,借着掌力退后数里。而那边,凌汐涵与那位长老的激战也接近尾声,互击一掌,各自落地。 凌汐涵退到萧霆轩身边,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担心道:“轩,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了伤?”她一双眸子全是忧急。她可没有忘记,他身上本来就有伤。便是再强的武功,在本就有内伤的情况下与几位高手对战,也是讨不了好的。 萧霆轩对着她安抚一笑,“没事。”他暗自运功调息,压制喉咙中那股血腥。这个时候,他不想让她担心。 凌汐涵虽仍旧有些担心,但是眼下情况却不容许她再分心去做他想。便回头,冷冷的看着那几个面色不善的老头儿。 “欧阳家的长老,也不过如是。”她眼含讥讽,语气轻蔑而不屑,瞬间激怒了东西南北长老,纷纷老脸涨得通红。 北长老冷声呵斥,“黄毛丫头,不要太过目中无人,岂非盈满则亏。”他眼眸幽深,划过一抹杀气。 凌汐涵心中警觉,便见东西南北几位长老分别凝聚掌力,双掌上下凝结一个光圈,而后大力一催动。几个有色光圈便自中心汇聚,一股极其强烈的旋风自湖心升起,直至天空之中。那束光晕极强极浓,散发着浓重的阴森之气,令周围的景物全都变了。 萧霆轩和凌汐涵脸色齐齐一变,再次握紧了双剑。 辉煌金彩伴着黑色的光束自大陆的东北角升起,震动了整个大陆。 欧阳宸本在闭目假寐,感受到那级强烈的光晕,睁开了眼睛,眸色莫测。 带着大军一路赶往迷雾森林的萧铭澜则是微微眯了眯眼,眼底盛满了担忧。 出宫寻找皇后的元倾帝踏着蜿蜒的山脉一路向前,眼角余光瞥见那束光晕,眸色深了深,而后仰天长叹一声。转身,继续向前。 西方静谧的山谷处,皇后正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的咳喘着,耳边发丝如雪,在风中零落飞扬。忽而一束光晕自窗口袭来,她不禁眯了眯眼,看清那光束所在的方向,眸色震了震。 京都皇城之中,天气陡然阴暗下来,大街上的人流纷纷驻足不前,目光惊恐,随后各自逃窜,惊骇声遍布。那一日,京城有史以来出现来最混乱的场景,街上行人乱窜,踩死踩伤不少。即便是几次皇宫政变,都没有这束光晕给京城的百姓带来的恐惧那么大。以至于自那以后,百姓纷纷闭门三日不出,整个京城出现来最为凋零落寞的历史性一刻。 这种恐慌的因素在人们心底扎了根,直到最后无忧城彻底归降大倾。直到凌汐涵手握血凤,穿着大红凤袍,与萧霆轩踏上九重宝塔之上,与之君临天下。这种恐慌才慢慢自人们心底散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刻,被困无忧城其他方位的几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往一个方向赶去。 凌汐涵和萧霆轩相视一眼,眼中均有着凝重之色。 “他们在加快阵法运行。”萧霆轩凤目闪过一丝冷光。 凌汐涵眯了眯眼,“趁现在,杀了他们。”她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嗯”萧霆轩赞同她的建议,心随意动,两人均飞身而起。 “你对付东西长老,我对付南北两位长老。” 凌汐涵也是这么想的,遂点了点头。 “好。” 长剑气势如虹,直直刺向几位正在施法的长老。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分心,是最好动手的时机。 近了,快进了。寒光凛凛的剑,直直划过几位长老的喉咙。血,喷涌而出。 直到死,他们都没有抵抗,而是专心的施展着阵法。直到他们气段绝倒,嘴角却浮现一抹欣慰而诡谲的笑容。 凌汐涵心中刚刚大感不妙,下一刻,只见脚下原本静止的湖水居然翻涌如潮。那几位长老气绝摔进了湖中,转瞬间就被湖中翻腾的食人鱼给分食了。鲜血,溢满了整条湖。 她心中震惊,急急的略至湖岸,与萧霆轩汇合。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她眉目冷沉,声音中有着懊恼和不甘。 萧霆轩却是一脸淡漠,“既不可避免,就顺其自然吧。” 凌汐涵也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复又皱眉,看着湖中心的礁石,心中不无叹息和恼怒。本来刚才她和萧霆轩合力,就要破解奇幻阵了。却没想到,这几个老不死的居然会用自己的生命之力来让阵法复生,且比之之前更加厉害数倍不止。这下子,那枚礁石就不仅仅只是一块石头那么简单了。它集聚了阵法的灵力,一旦靠近,便会遭受巨大的冲击力。内力弱的,恐怕连五脏六腑都会被震碎。 而要靠近那礁石,就必须得杀死河中的食人鱼。以及—— 她目光微微略过岸边,自东西长老死之后,岸边忽而绽放的娇艳花朵。花行似日轮。有兰花般的诱人香味直径可达1。5米,花瓣厚约1。4厘米,一朵花有5个花瓣,叶片有三四十厘米长。这,便是食人花。食人花是一种神秘的植物,有着动物般的某些习性。至少要吞食十条鲜活的生命才能开出一朵花,十而有一,也就是十朵花里经过不断的生物鲜活生命的供养才能结出一个绿色的小小果实。 眼前的这些食人花还未开出果实,也就是说,它们需要吞噬鲜活的生命,才促使它们生长。 凌汐涵握了握拳头,曾经在原始森林中,她见过这种花。也正是因为那次,他们一行一百个人,大部分都被食人花吞噬做了花肥。所以,她对食人花可以说是深恶痛绝的。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火,只要有火,就可以将食人花烧成灰。” 萧霆轩却淡淡摇头,“这里地势低洼,空气潮湿,即便有火石,也无法燃火。且,食人花生长的地带均是沼泽。即便有幸点燃了火,也会被沼泽湮灭。” 凌汐涵皱眉,“那该怎么办?”其实这些常识她都懂,但是危险面临,她终是存在着侥幸的心理。 萧霆轩微微一笑,“这只是幻象。” 凌汐涵目光一亮,对啊,她怎么忘记了,眼前所见的一切均是幻象。那么也就是说… 她眯了眯眼眸,再次看向湖中心的礁石。只要毁灭这枚礁石,这一切的幻象都会消失。 可是,要怎么破阵呢? 正在她凝眉思索的时候,却听得萧霆轩淡漠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以阵破阵。” 凌汐涵一震,抬眸见让他神容清淡,目光若浮云般虚虚幻幻,眸底染上一层白雾,让人看不真切他心中所想。 “可是…要布什么阵呢?” 萧霆轩抬头望天,“利用五颗灵珠的力量。” 凌汐涵一怔,望着天空蒙蒙胧胧显映出围成圈的五颗灵珠,灵魂深处似有什么即将脱体而出,令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金光阵,夺日月之境,藏天地之气,中有…”萧霆轩还未说完,便见凌汐涵突然身体飘飞在半空中,墨衣如画,发丝飞扬。紧闭着眼睛,五颗灵珠在她头上盘旋,一束束彩光自头顶传入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也跟着在旋转着,进入了忘我的阶段。脑海中一幅幅画面不停闪过,和在无忧城祭坛大殿中被那血凤洗礼之时脑海中闪动的画面重合。 她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力量,烧得她浑身燥热,像是要爆炸开来了一般。 萧霆轩担忧的看着她,“丫头…” 凌汐涵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一道异彩划过。她手中忽而聚集了七色光圈,直直朝着湖面的礁石打去。 轰—— 又一次爆炸声响彻天地,令整个大地再次抖了抖。 萧霆轩目露惊色,身影却是快速后退至安全地带,天地一片昏暗。空气中只闻得阵阵血腥味传来,令人作呕。 他凤目轻眯,以手挡住空中那道刺目的光束。周围大片的食人花仿若受到重击,纷纷枯萎,耳边还传来它们痛苦的惨叫声。而在湖中飞跃上下窜动的食人鱼,也仿佛被雷劈中般纷纷翻滚着身子,而后咽了气,最后,彻底被那冥河吞噬。这一切的转变只在一瞬间,等小霆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切幻象已经消失。只余下一汪清澈的湖水,以及延绵的山脉。偶尔几只鸟儿轻点水面,晕开一圈圈涟漪,而后又展翅而去。 萧霆轩目光紧缩,却听得耳边一声轻柔的呼唤。 “轩。” 他猛然抬头,却见凌汐涵一身白衣,正从湖对面踏着湖水费神而来,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容。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美得惊心动魄。 她正处在怔愣中,凌汐涵却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水眸熠熠,闪动着动人的流光。萧霆轩总觉得,她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在想什么?”凌汐涵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略有些俏皮的说道。 萧霆轩凤目凝着一层疑惑,“涵儿,刚刚…” 凌汐涵眼眸轻转,看着清透的河面,嘴角就不禁挽起一抹笑容来。 “现在已经没事了,冥河的毒素全都被我化去了。”她说话间扬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直直击向湖面,化成一道绵柔的圈,将还未完全消散的礁石包围,而后慢慢将之吞噬化为乌有。 萧霆轩看着她,看着她谈笑间已然令风云变色。知道她的能力提高了,变得强大了。他既喜又忧。 凌汐涵浅笑回头,很自然的拉过他的手。 “我们走吧。” 接触的瞬间,一股绵柔暖流自她掌心中传来,瞬间流向他的四肢百合。之前因为受伤堵塞的经脉瞬间通畅,连带着胸口那股郁结之气也消散了。萧霆轩目光惊异,“涵儿?” 凌汐涵只是微微笑着靠近他怀抱,眼神却有些悲凉和惆怅,口中喃喃自语着。 “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我是为你穿越而来。”刚才承受五星连珠光芒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了前世的画面,虽然不是很连贯,但足够她知晓一切前尘奇缘。 她本是王母圣池里一株集天地之华而修炼成仙的琼花,后来因向往凡间情爱,便盗窃了王母凤簪私自下凡。在凡间,她遇上了一个令她砰然心动的男子。他是一个书生,她感他孝道和才学,委身下嫁之。甚至为了逃避天庭追捕,她自动封印了自己的神力,只想与自己的丈夫恩爱过一生。 然,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几十年过去了,他的丈夫病逝。而拥有仙体的她,却不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她悲痛欲绝,在忘川河边等候了五百年,终于等来了丈夫的转世轮回。 这一世,他是个大将军,手握一方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本以为这一次,她们一定能再续前缘,恩爱一生。然,天不垂怜。王母为了惩罚她私自下界并盗走凤簪一事,给她下了诅咒,让她生生世世纠缠于两个男人之间。除非有一世他们能突破重重障碍结为夫妻,否者诅咒生世永存。 而那个与她相爱的男子,便是萧霆轩。 三生三世,这,才是琼花仙子所有的传奇。 萧霆轩听到她的话,却是身体一震,目光睁大,略有些仓皇和害怕,还隐隐有着恐慌和痛苦。 她知道什么了吗?他不由得双手环住凌汐涵的腰间,紧紧的,像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丫头,我的丫头…”他闭着眼睛,埋首在她发丝间,低低的,痛苦的,深情的呼唤。 凌汐涵睁开眼睛,眼眸清澈如水,微微抬起脸来。 “怎么了?” 萧霆轩低头,见她目光纯净如水,还含着丝丝的疑惑。心中忽而松了一口气,却又被另一股沉郁之气掩盖。他笑了笑,“没事,只是想这样唤你。”他目光柔悦,含着情丝渺渺。 凌汐涵哑然失笑,平素可是很少听他说这般亲昵的话。 远处,落天祥几人分别从各个方向赶来,正好见到他们相拥脉脉含情对视的一幕,心中一痛,袖手紧握。虽然早就知道,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仍是控制不住的心痛与忧伤。 身侧,白衣女子虚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捂胸口,左手臂挂着绷带,看起来是受了伤。此刻她隐在面纱下的容颜有些发白,见落天祥痴迷的神色直直看着凌汐涵,她眸光略过一抹深沉的痛楚。 果然,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凌汐涵么?哪怕,自己几次三番救了他的命。即便是刚才,看到他即将被沙尘暴席卷的情况下奋不顾身的去救他,甚至差点丢了一条命。他心里仍旧没有她,他对自己,永远都只有感激而已。对吗? 她垂下眼睑,这一认知让她心痛如绞。痛怒交加的她,引发了内伤,再次猛咳起来。 “咳咳咳咳…” 落天祥被她的咳嗽声惊醒,忙低下头来关切的看着她。 “梦姑娘,你怎么样?”他伸手就要去掀开她的面纱,却被她淡淡躲过,身子后退一步,目光淡漠而冷清。 “无妨,死不了。”她又恢复了初见的冷漠,仿若世上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只是,那双清泠似雪的眸子却多了一种名为‘情殇’的泪痕。 落天祥眼眸暗了下来,眼角余光瞥见凌汐涵和萧霆轩已经手牵着手走了过来。她扬眉而笑,“还挺快的啊。”她目光流转间见白衣女子受伤颇重,不由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身影一闪,快速拉过她的手。 “你干什么?”白衣女子怒目而视,凌汐涵却已经转身站到她背后,双手抵在她的背上。白衣女子刚要怒喝,便感觉一股热流通过凌汐涵的双手流遍全身,那些内脏看不见的伤痕全都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她目光惊愕的看着闪身便又出现在她面前的凌汐涵,眼神复杂。 “我不会感激你的。” 凌汐涵挑眉,语气含着几分讥讽。 “我也没指望你感激。” 白衣女子抿唇,“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从不欠人人情。” 凌汐涵眉眼沉着,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白衣女子撇过头,“除却这个。” 凌汐涵无声冷笑,转过了身。萧霆轩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眼底似有异光划过。随后淡淡道:“沿着这条湖往东走,便是无声洞。穿过无声洞,就走出迷雾森林了。” 凌汐舞有些激动的上前,“拿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方才破阵看似一瞬间,实则已经过了一个月。无生洞里只怕更为凶险,若不及时出去,等五颗灵珠神力用光,他们只怕就得永远被困于此地了。 “嗯”凌汐涵点了点头,这迷雾森林诡异得很,多呆一刻钟就多一份危险,还是早早离开得好。 在天黑之前,萧霆轩、落天祥与赤练几个男人一起做好了一个大竹筏,足够容纳下十个人。趁着月色,一行人踏上了竹筏,安全而平稳的度过了冥河。这条河不下千米之远,速度又缓慢,直到天际微明之时,才抵达尽头。 凌汐涵抬眸望去,这也是一座山。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山洞,左边雕刻着几个大字—无生洞。 无生洞,顾名思义,便指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 “这就是无生洞么?”凌汐舞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洞口,眸中有着探寻。 萧霆轩眉目沉凝,长袖一挥,天空悬浮的五颗灵珠便化作烟雾回到他手中。灵珠的光芒已经暗淡了下来,显然已经灵力耗尽。幸好,他们在最后的时刻来到了无生洞。 “进去吧。”他拉过凌汐涵,率先走了进去。 迷雾森林外,欧阳宸正凝眸望向天空那一轮弯月,若有所思。 “大哥。”欧阳含烟走上来,“他们已经到达无生洞口了。”五颗灵珠已被收回,显然萧霆轩他们已经破除了奇幻阵法。 “嗯”欧阳宸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神色仍旧默然。 欧阳含烟蹙了蹙眉,无声转身而去。 远处,站在湖边的百里秋潭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神色有些发呆。 “哥,她已经安全了。”百里秋容拿了一件狐裘披风给他披在肩上,轻柔说道。 百里秋潭落寞的低下头,没说话。 百里秋容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百里秋容小心翼翼的打量这四周,确定没人监视后才轻声唤道:“郡主,你在哪里?郡主…” 欧阳含烟若鬼影般飘了出来,“没人跟踪你吧?” 百里秋容吓了一跳,心想欧阳含烟的武功又精进不少。她敛眉,恭敬垂首。 “郡主放心,没人跟踪。” “很好。”欧阳含烟单手负立,绝美的容颜上一片冷漠之色。 “前方再过十五里,就到迷雾森林出口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她目光清凌凌的望过来,带着几分压迫的冷意。 百里秋容心中一凛,恭敬道:“已经准备好,绝不负郡主所托。” 欧阳含烟嘴角上扬,“错了,不是不负本郡主所托,而是为了你自己,和你们百里家族。” 百里秋容一震,“是!” 欧阳含烟微微勾唇,直到百里秋容离去。欧阳宸从暗处走了出来,欧阳含烟垂眸走过去。 “哥,百里秋容已经中计了。” “嗯”欧阳宸背着双手,目光淡淡望向百里秋容离去的方向,眼里的笑意有些冷。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六章 凌汐涵本来以为,既是山洞,那里面必定是潮湿阴冷且不见光的。可是事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无生洞里竟亮如白昼。甚至连她从祭坛大殿逃出来时顺手带走的夜明珠都用不上,这让她好生郁闷。 “这山洞怎么这么亮?” 萧霆轩目光淡然,“迷雾森林一草一木皆非凡物,无生洞无光自亮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倒是。”凌汐涵赞同的点点头,“这山洞有些邪门,怎的好似迷宫一样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哼!”落玉双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你们到了这无生洞就能顺利走出去。”她眼中尽是冷意与嘲讽。 凌汐舞勃然转身,直接就给了她一巴掌。 “落玉双,本姑娘忍你很久了。”她双手叉腰,做泼妇状。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削成人棍?”她说着就把剑而出,寒冷的剑光直直逼向落玉双愤怒而仇恨的双眼。 “你敢打我?”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凌汐舞,活了几十年,还从来就没有人打过她。如今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三番两次羞辱,她如何不怒?羞怒的她忍着浑身的伤就要扑向凌汐舞,一边大声嘶吼。 “小贱人,我杀了你。” 凌汐舞不屑的冷哼一声,轻轻松松的躲过她的袭击,还一边冷嘲热讽。 “打你怎么了?”她一招就制住了落玉双,“告诉你,若你再出言不逊,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你敢!”落玉双赤红着双目,色厉内荏的吼道。 “你看我敢不敢。”凌汐舞说着又将剑往前递了两分,只差一公分便到落玉双的嘴巴。 落玉双见她不像开玩笑,立刻吓得闭紧了嘴巴,只用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她。 凌汐舞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很利落的收了剑。 那白衣女子一直站在她身边,见了这一幕,眼中就划过了一丝笑意。 “不愧是凌家的女儿,果然有大家风范。” 凌汐涵犀利的抬眸,目光略带了几分冷意。这白衣女子身份实在太过神秘,特的出现也太过诡异莫测了些,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一种被阴谋包围的感觉,她非常讨厌这种不由自己掌控的因素。 “你究竟是谁?”她紧紧盯着白衣女子,语气冷漠。 白衣女子敛眉,面纱下的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为何要告诉你?” 凌汐舞皱眉,看向白衣女子的眼神很不善。 “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有本事就把面纱掀开,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莫非你长得面目可憎,不敢见人?”她语气半是疑惑半是讥讽,白衣女子听得凝了眼,冷冷的看着她。 凌汐涵扬眉,转过身不再理会她。白衣女子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凌汐涵忽而转身,扬手一挥。她只觉得面上一冷,面纱于她眼前缓缓飘落,让她有片刻的怔愣,也让她看见凌汐涵骤然睁大的眸子。 “是你?”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张熟悉的绝美容颜,神色很是震惊。 白衣女子突然就不慌乱了,反而淡淡笑了起来。 “是我,没想到吧,三姐,我们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西境一条宽敞道路之上,萧铭澜带着大军正缓缓靠近迷雾森林。暗处,一个红衣女子看着他跨于马背上挺拔而伟岸的身姿,目光复杂而隐痛。她握紧了双拳,死死的盯着他。 身后,一个黑影无声无息靠近。 “柳姑娘,我们何时动手?” 红衣女子敛下心中情绪,沉吟了一会儿,似在犹豫。身后之人又道:“方才城主已经传来消息,凌汐涵他们已经进入了无生洞,不日便会自迷雾森林里走出来。” 红衣女子闻言目光一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冷声吩咐。 “准备袭击。” “是。”黑影领命退下。 巳时三刻,萧铭澜带着人马已经走出了大倾边境,来到大倾国与无忧城迷雾森林的交界处。赶了一月的路,将士们都累了,是以他便下令原地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却不想,这个时候,突然从天而降许多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见人就杀。黑夜里,转瞬间便厮杀一片。 萧铭澜瞳孔微缩,拔出腰间软剑斩杀周围的两个黑衣人,冷声道:“你们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一个红影如鬼魅般掠过,很快就与他交缠起来。 这女子的武功很高,萧铭澜不敢大意,专心迎战。 “你是谁?”找到缝隙,他冷眼看过去,瞳孔犀利而冰冷,直直射向女子的心口。心,乍然如针扎般疼痛。 她双眼凝满痛苦,悲怆而凄怨的看着他,自嘲一笑。 “果然,你心里便只有一个凌汐涵么?” 熟悉而哀怨的声音令萧铭澜身体一震,目光带着打量和深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他握紧拳头,眼底爆发出一缕冷意。 红衣女子凄然一笑,月色下她红衣如血,发丝如梦,在月下飞舞飘扬,如黑夜里诱惑人心的妖姬。 她看着萧铭澜防备的表情,自嘲一笑。 “萧铭澜,我真是看错你了。”她悲愤的痛喝一声,又揉身而上。 萧铭澜虽然觉得这个红衣女子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见她又迎了上来,便不敢大意,认真与之对战。 红衣女子紧绷着脸,目光哀凉而凄怨,心中痛意伴随着恨意齐齐爆发。 “萧铭澜。”她突然大喝一声,停在原地,不躲不闪的看着他刺过来的剑。目光哀伤、悲痛、复杂… 待那剑锋就要刺破她喉咙的时候,她却突然抬手,摘下了耳边的面纱。一张未经雕琢的绝美容颜赫然出现在了萧铭澜眼前,也让他及时的收住了剑。此刻他的剑锋停在她喉咙一毫米处,只要他微微一用力,便可轻易的要了她的命。 然而,萧铭澜此刻却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居然是你?” 仿佛要将所有震撼与惊讶写尽一般,凌汐涵和萧铭澜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居然让他们同时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明亮的无生洞中,凌汐涵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神复杂。萧霆轩见到她的真颜,凤目中却有着了然之色。 “这一年你去哪儿了?”凌汐涵看着她,低低的唤道:“六妹。” 没错,白衣女子,赫然便是早已失踪的凌汐梦。 落天祥从见到凌汐梦的容颜时就愣住了,不过稍刻他便已了然于心。难怪,她让自己称呼她为梦姑娘,原来如此。 凌汐梦嘴角一勾,秋瞳剪剪流动着潋滟的光泽。既是被拆穿了,她便也不用再掩藏了。 “去哪儿?呵呵…”她自嘲的笑起来,忽而看向落天祥,眼里流动着异样的色彩。她慢慢的走过去,目光直视落天祥。 “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很失望?”她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纤指一扬,指着凌汐涵。 “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仇人。” 落天祥目光一暗,“梦姑娘,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他看着凌汐梦,眼神悲悯。若是以往,见到曾屡次三番想要加害凌汐涵的女子,他定然不会给予好脸色,反而会加以报复。只是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他变了,也想通透了很多事。无论凌汐梦从前如何,她都救过自己的命。何况,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知道,凌汐梦并非邪恶之人。 “呵~”凌汐梦闻言冷笑一声,“执迷不悟?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她—”她忽而指着凌汐涵,目光冰冷仇恨。 “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落天祥轻叹了一声,“若非你再三挑衅,她也不会对付你。” 凌汐梦一噎,冷冷道:“她害死了我娘,我不该为我娘报仇么?” 凌汐舞自听了凌汐涵与凌汐梦的对话后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原来也是自己的妹妹,怪不得她一直对这女子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她心里其实是欣喜的,不过听到凌汐梦这般冤枉凌汐涵,她脸色又冷了。 “若非云氏居心不良,又何必心虚自杀?”她冷冷看着凌汐梦,“换了你,如果有人精心策划要杀你,难道你不反抗?” 凌汐梦心里一滞,眼眸不甘而痛苦,绝望而悲哀。 凌汐舞叹了口气,“上次我回京,父王还在对二弟说起要派人找你。” 凌汐梦眼中一颤,已然有了泪花,却倔强的撇过头。 “他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我死在外面岂非更好?” 凌汐舞瞪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父王听到了该有多寒心?” 凌汐梦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从前她一直以为父王是疼爱她的,后来娘死了,她才知道,原来父王一点都不喜欢她。因为她不是父王与他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在离尘谷呆了一年,她原本浮躁的性子慢慢变得沉静。也想了很多事情,娘是自愿帮那人做事,也是自愿求死的。所以,得知一切后,她心中的恨已经慢慢淡去。 遇到落天祥是个意外,也是一个美丽而哀伤的邂逅。当他昏迷在她怀里,用那种极致温柔又深情的声音唤着另一个女子,同时,也唤醒了她心中久藏的仇恨,让她再一次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对凌汐涵充满了嫉恨。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总之她讨厌落天祥心里只有凌汐涵,嫉恨他对那个女人的思恋和倾慕。所以,她跟着来了。她努力的说服自己,她只是想要报仇,她只是想要杀了那个女人。可是这一路走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对落天祥的依恋有多深。这,或许就是娘说的爱情吧。 母亲的经历让她有些害怕情爱,何况令她心动的男子,却爱着一个她讨厌的女人。所以,她便开始逃避。 然,这世间多有痴情儿,何况她正值青春妙龄之际的美丽少女?或许每一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爱情愿望,希望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子共结白头。她,自然也不例外。 有好多次,她都想掀开面纱,向落天祥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是,一想到那黑衣人,她又压抑住了那股冲动。而且,在面对凌汐涵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许她只是自卑,是羡慕,之嫉妒。凌汐涵那样高高在上,那样美丽无方,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如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在她面前,自己没有仍和存在感与吸引力。 所以,她想保持一些神秘,让那个她一直嫉妒又无可奈何的女人也头痛一回。 至于凌汐舞,她倒是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微微讶异后她心里便只剩下冷笑。这便是她母亲所爱的男人,处处留情,拈花惹草。母亲一腔痴心终是错付,何其悲凉与无辜? 那个男人,他不爱母亲,更不会爱她。所以自她被那黑衣人带到离尘谷,她便以为忠义王府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了。自己的失踪,只怕她们很是幸灾乐祸吧。这样的心里一旦种植脑海,便开始生根发芽,再也不能断裂。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凌汐舞那番话的时候,她早已冰冷的心却有了触动?似乎还隐隐有着期待和欣喜。难道真的是她太过寂寞?还是,她心里从未忘却王府中的一切? 纵然心里已有触动,可她向来性子倔强又高傲,哪里肯在凌汐舞面前服软,遂冷着声音道:“他的女儿很多,何须少我一个?” 凌汐舞眼眸黯然,“父王…他很想你。” 凌汐梦浑身一震,努力克制即将滑落而下的泪水,嘴角的笑意依旧冷若冰霜。 “是吗?” 一直沉默的落玉双却在这个时候大笑起来,脸色扭曲阴戾。 “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哈哈哈…凌汐涵,你作恶多端,如今连你的亲妹妹都不肯放过你,呵呵呵…真是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哈哈哈哈…”她疯狂的大笑着,声音震耳欲聋。 凌汐舞听得脸色一沉,拔剑刺了过去。 “老妖妇,我杀了你。” “大姐。”凌汐涵刚想要阻止,就听见空中破风的声音划过,而后一枚暗器打落凌汐舞的剑,直直飞向她的胸口。 凌汐涵一惊,“大姐,小心。”她迅速拔下头上那一枚玉簪,飞射而出,在那暗器靠近凌汐舞胸口一寸的地方将之打落。 同一时间,萧霆轩、落天祥以及凌汐梦同时闪身而过,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斗起来。那黑衣人的武功奇高,至少不在萧霆轩之下。按个人围攻,那人仍旧不见丝毫吃力。 凌汐舞刚刚自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被救了回来,脸色还有些苍白,拍着胸口看着打斗得激烈的一群人。 “四妹,这个人是谁?” 凌汐涵紧绷着容颜,冷眼看着靠在洞壁的落玉双。刚才那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她可没错过落玉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欣喜。不用说,这个人肯定是来救落玉双的。 “四妹,那人的武功好高。”凌汐舞望着场中激烈的打斗,眼眸不禁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凌汐涵目光一沉,“大姐,你看着这个女人,我去帮他们。”她说着闪身而上,直接拔出剑落在萧霆轩身边。 “轩,灵犀剑法。” 萧霆轩会意,立刻抽出龙鸣与之相合,一道强烈的光刺向所有人。那黑衣人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灼烈的光芒,眼睛眯了眯。趁着这个空档,凌汐涵迅速出击攻向他的下盘。黑衣人心中一惊,立刻以剑抵挡。萧霆轩却又自左边攻击他的左胸口,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原本灵活的招式也显得有些凌乱了起来。 凌汐涵目光一亮,出招更是凌厉快速,那黑衣人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来。一个不慎,便被萧霆轩刺中了右肩。他闷哼一声,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洪臻”落玉双忽而凄厉一声大喊,令凌汐涵浑身一震。高手过招,最讲究的是心神合一,她这一个失神,本来与萧霆轩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灵犀剑法便有了裂痕,让黑衣人有机可乘。剑花一挽,便刺向了凌汐涵的胸口。 萧霆轩被凌汐涵的突然停止而受了影响,后退几步,此刻见凌汐涵有危险,他凤目一紧。 “涵儿。”他惊呼一声,身影飞快闪过,揽住凌汐涵的纤腰,同一时间碧玉箫飞射而出,直直打向那黑衣人。却不想那黑衣人刚才那一招不过是徐晃,眼看萧霆轩和凌汐涵已经顾及不了他。他不再恋战,飞速奔向落玉双。 落天祥和凌汐梦方才被那黑衣人掌风扫过,后又因凌汐涵和萧霆轩使出灵犀剑法而插不上招,此刻见那黑衣人动作,落天祥眼眸一冷。一把薄刃如闪电般飞掠而过,直直刺入黑衣人背心。黑衣人闷哼一声,却没有停留。一掌劈向正拔剑刺过来的凌汐舞,身影一略,便将落玉双揽在了怀里。 凌汐梦忽而长袖一挥,欲挡住黑衣人的去路。黑衣人眼眸冷光一闪,长剑一挥,白绫寸寸碎裂成片。一缕幽香扑入鼻中。他冷笑一声,被黑巾蒙面唯一露出的眼里闪过冷锐的讥嘲。随后不再恋战,身影急速的消失在拐角处。 “该死!”凌汐涵追了两步,低斥一声。 凌汐梦却勾唇一笑,“中了我的千里追踪香,任他如何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凌汐涵挑眉看向她,眼眸闪了闪,而后嘴角勾起一缕讽刺。 “怪不得那天百里洪臻那么维护落玉双呢,原来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呢。”这话已经说得够委婉了,但任谁也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照方才那般情形来看,只怕这百里洪臻与落玉双怕是有私情。 凌汐梦冷笑一声,“当然不一般了。”她眼底划过一抹轻蔑和厌恶,语气也带着鄙视。 凌汐涵微挑了柳眉,“六…七妹好像对落玉双和百里洪臻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凌汐梦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说道:“百里洪臻身为无忧城四大家族之首的族长,对无生洞内的一切甚为熟悉了解。跟着他,我们就可以安全出去了。” 凌汐舞眼眸一亮,“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 凌汐涵看了眼凌汐梦,又看了眼萧霆轩。刚才百里洪臻出现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仿佛早就猜测到他的身份一般。 看出了她心中疑惑,萧霆轩走走过去,拉着她的手。 “以后再跟你解释,先出去再说吧。” 凌汐涵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百里洪臻中了凌汐梦的香,这种香无孔不入,与空气便开始扩散开来。一行人跟着凌汐梦一路七弯八拐的,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闯过了多少机关,终于来到了一个空旷而又漆黑的幽闭空间里。这里四面都是石墙,至少有千斤重,任你内力多强也真不碎。 “该死!”凌汐梦低斥一声,“居然让他给逃走了。”她极为不甘心的低吼,眼神也闪过一丝恼恨。 萧霆轩看着紧闭的石门,凤目悠然如海般深邃。凌汐涵走过来,“轩,你可是想到什么?” 萧霆轩眯了眯眼,“这个地方曾经我来过,若我猜的没错,这儿应该有机关。”他比着眸子想了想,当年他和欧阳宸闯入无生洞的时候,不过也才九岁般大,纵然有缜密的心思高超的智商,却也力量有限。那个时候,一个无生洞足以令他们恐惧。经过一天一夜的搜索无用后,他们几乎都快绝望了。后来在对抗各种暗器飞刀的时候,却不知怎的,碰巧撞到了什么机关,而后面前这道石门就自动打开了,他们也得以逃出生天。 凌汐涵眼眸一亮,“机关,在哪儿?” 萧霆轩闭着眼睛摇摇头,“那个时候这里很多毒蛇猛兽,我们只顾着对付眼前危险,慌乱中只是碰巧触碰到了机关。” 凌汐涵顿时皱眉,“那我飞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凌汐梦慢慢走上来,“我刚才检查过了,空气中有血腥味,地上也有很多未被腐尸粉完全腐蚀的毒蝎蛇虫的尸体。很显然,百里洪臻和落玉双刚刚经过这里,并且帮我们清除了所有障碍。” 凌汐涵扬眉,时隔一年,没想到曾经头大无脑的凌汐梦居然变得这般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也就是说。”落天祥接过她的话,沉吟道:“他们刚刚离开。” “没错。”凌汐梦抬眸看他,嘴角流泻一缕笑意。 “空气中有淡淡的迷迭花香,正是千里追踪香的味道。虽然那香味很淡,但是我还是闻到了。” 凌汐涵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迷迭花香味。 “可是这里这么暗,我们怎样才能找到机关呢?”她皱眉,有些为难的思索着。 萧霆轩打量着四周,回忆着当年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只记得眼前一片赤红,无数蛇虫猛兽朝着他们扑过来,他顾不得其他,只能一次次的挥剑,一次次的将所有攻击他们的毒物清除干净。到最后,他体力疲乏,狮子啊支撑不住了,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手上突然泼到一个凸起。他随手一按,便听得轰隆隆的声音。抬眼一看,就见到眼前密不透风的石壁竟然裂开一条细缝,胆大的光线渗透进来,照亮了他已经绝望的生命。 他猛然睁开眼睛,自怀中掏出五颗灵珠。五色光晕立刻晕染开来,照亮了整个石洞,也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一目了然起来。 目光仔仔细细的扫过四面石碧,发现并没有特殊的机关。他不由得低下头,难道当年是他意识模糊产生的幻象? 却听得凌汐涵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萧霆轩睁开眼,顺着凌汐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长着一颗细细的草。那草很奇怪,只有四瓣叶子。开在夹缝中,却并没有枯萎。 他皱眉,忽而眼眸一震。 “这儿四面围堵,没有新鲜的空气,没有阳光,没有水,它是如何存活的?”凌汐舞一语中的,用疑惑的语气说出了关键之处。 “没错。”凌汐涵嘴角上扬一抹完美的弧度,“它叫做四叶草,多生长在水田和沟塘之中。全草入药,清热解毒,利水消肿,外用治疮痈、毒蛇咬伤。”她缓缓叙述着,顿了一下,又道:“四叶草又称为幸运草。当中包含了人生梦寐以求的四样东西:第一片叶子代表真爱;第二片叶子代表付出;第三片叶子代表名誉;第四片叶子代表财富;倘若同时拥有这些东西,那就是幸运了。” 众人静静听她解说着,脸上神色各异。 凌汐涵已经走了过去,“这里干燥而阴暗,四叶草根本不能存活。所以,它的出现,必有蹊跷。”她已经伸出手去,毫不犹豫的将那四叶草摘了下来。 接下来,奇迹发生了。只见方才容纳四叶草的位置,慢慢裂开一条细缝。那细缝慢慢扩大,到最后,尽然如一扇门一样朝两边排开,露出一尊佛像来。那是一尊含笑的弥勒佛像,坐在蒲团山,眼神慈善,神情柔和而悲悯。那双眼睛,仿若赋予了灵魂,含笑的看着众人。 凌汐涵心中震动,萧霆轩却已经走了上来,目光紧紧锁着那佛像的手指,然后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赫然目光一缩。 这时候众人也都发现了异样,都顺着弥勒佛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见到刚才还平滑的顶部居然裂开而来,缓缓的,那堵石壁消融了,露出一块光可照人的玉石璧。每个人眼中都有着震惊之色,那玉石至少有十丈长,洁白柔滑,价值连城。若能搬出去,定然价值一个城市不值。 然,最让人震惊的不是这块玉石璧的价值,而是它上面雕刻的图纹,赫然便是整个迷雾森林的地图。 凌汐涵走过去,指着地图上的一点。 “我们现在就在这个位置…”她手指轻轻一点,一股尖锐的痛传来,血丝蔓延,她立刻缩回了手。却见那血竟然沿着所有纹路流淌而去,明明只有一滴血,在那地图之上,仿佛汇聚成了汪洋大海。直到每一条纹路都被她的血洗礼过,正块玉石璧陡然发出强盛的光芒,灼亮而刺眼。 萧霆轩立刻将凌汐涵揽在怀里,避免她遭受那股光芒的袭击。 那光芒越来越盛,直到最后,奇迹又发生了。只见原本静止的每一条纹路竟然活动起来,然后急速变化,最后化成了一个佛像,赫然便于之前那弥勒佛一模一样。众人来未来得及从这样急速的变化回过身来,便见那佛像又自动贴合进了石壁当中,静止不动了。 而那弥勒佛伸出的左手,却捧着一盏灯。那灯光很弱,却奇迹的照亮了整个石壁。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萧霆轩走上前,缓缓转动那盏灯。 轰隆隆—— 石壁打开了。 光线渗透进来,照亮每个人惊喜的表情。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七章 出了石壁洞后,是一条幽暗的通道,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凌汐涵皱了皱眉,这通道幽暗潮湿,又不见光,四周都是潮湿的石壁,根本分不清前路为何。 一阵光芒自身侧散发而出,凌汐涵侧眸看过去,却见萧霆轩手上托着个巴掌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通道。 “你怎么不用五灵珠?” 萧霆轩笑了笑,“大材小用。” 凌汐涵扬眉,不置可否。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被萧霆轩一把拉近怀里,而后急速向前奔跑。凌汐涵只觉得背后一震灼热,而且那热源正在快速靠近。她慌乱中抬眸,震惊的发现一个火球滚滚而来,带着毒蛇的信子,要将他们焚烧殆尽。她心中震惊,这么大的火球,若是被压倒,即便不被烧死,也会被压死。 “别紧张。”萧霆轩一手揽着她的腰,一边轻声安慰。 “不会有事的。”他带着凌汐涵一路奔跑,左拐右拐,也不知道绕过了多少个弯回曲折,凌汐涵只觉得自己的体力都快要用尽了。抬眸看萧霆轩,见他额头上也有着汗水,脸颊因为身后火球靠近而被烤的通红。不止如此,他边跑还要边用内力护住为自己镀上结界,以免自己被灼热的温度烤伤。 “轩。”凌汐涵眼眸微微湿润,张嘴想让他放开她,她可以自保的。 “别说话。”萧霆轩的声音仍旧温柔,凤目中还酝酿着丝丝笑意。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将你安全带出去。” 火球越来越近,凌汐涵有些着急起来,更可怕的是,前方居然没路了。 “轩!”萧霆轩猛然刹住了脚步,而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强劲的罡球自他掌中凝成结界,暂时抵抗住了火球。 “找机关。”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几个字。 凌汐涵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听着他的吩咐,仔细的寻找周围是否有机关。落天祥和赤练站在萧霆轩身边,帮他抵抗火球。而凌汐梦,也随后站在了落天祥身侧。落天祥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目光如水,正柔柔的看着自己。他一愣,随即别开了眼。 凌汐梦眼眸黯然。 “大姐,快来帮我。”凌汐涵心中焦急,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静沉稳,声音带着几分焦躁。 “哦”凌汐舞看了赤练一眼,一路走来,重重险阻,无数次,他都在最危险的时刻将她救出苦海。在她心中,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永远都是一副冷得可以冻死人的表情。此刻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她心中就有些担心。听到凌汐涵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去帮凌汐涵找机关去了。 接着火球的光芒,凌汐涵仔细摸索着洞璧是否有异样。 一炷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仍旧没有找到机关。她急得满头大汗,回首间,见萧霆轩几人早已支撑不住,动用了五颗灵珠来抵挡那火球。五颗灵珠之前在迷雾森林为了破除结界已经耗费了太多灵力,这时候也撑不了多久。 她咬了咬牙,再次仔细寻找。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五颗灵珠的光芒越来越淡。凌汐梦早已惨白了脸色,却仍旧在努力支撑着。落天祥看了她一眼,“撑不住就休息一下吧。”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可听在凌汐梦耳朵里,却让她欣喜若狂。 “你在关心我?” “找到了。”凌汐涵忽而惊呼一声,与凌汐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令落天祥身形不觉一抖,真气外泄,罡圈便裂开了一道细缝。随之而来的便是破碎的镜面,被压制已久的火球仿佛逃脱猎器的猛兽,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滚滚而来。 “轩!”凌汐涵双眼湛亮,刚刚抬起头来便见那火球如洪水猛兽袭来,她一双眼睛顿时睁圆。而萧霆轩顾不得因真气反弹所受的内伤,在第一时间迅速扑过来,将凌汐涵扑倒在地,然后抓着她的手按下机关。只听得轰隆一声,左边的石门缓缓开启出一条细缝。那石门开得缓慢,而那火球却已经近在眼前。 凌汐涵慌忙抬头,却见落天祥一个人正费力的用内力支撑着。 “快走。”这一声,却是对着身边的凌汐舞说的。 “不。”凌汐舞坚决的摇头,“你不走,我也不走。” “你—”落天祥有些恼怒的瞪着她,却在见到她眸中浓浓的坚毅和深情时怔住了。他瞥开了脸,声音微软。 “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凌汐梦咬唇,“为了她,你宁愿死?”她眼眸哀怨又痛楚。 落天祥浑身一震,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轩,你怎么样?”凌汐涵被萧霆轩压在身下,那火球散发出的热量全都被他抵挡住了,所以她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然,一滴浓稠的鲜血落到她唇边,令她目光震开,惊慌的出声唤道。 萧霆轩抬头,嘴角含着血丝,凤目却是含着令人心驰神往的温柔笑光。 “我没事。”身后,赤练和凌汐舞以内力驱动五颗灵珠,希望可以缓和些时间,待到石门打开为止。 这里空间太狭窄,凌汐涵躺在地上,根本就翻不了身,只得焦急的蹙紧了眉。时间一点点流逝,那石门也在慢慢向上升起。直到那石门开启的缝隙可以容纳下一个人了,凌汐涵双目一亮。 “轩——” 正在这时,五颗灵珠的光芒彻底黯淡下来,火球冲破罡球,再次滚滚而来。萧霆轩却在那一瞬间将凌汐涵推了出去,凌汐涵睁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 离开石门的一瞬间,她分明看见落天祥那火球急速的压向落天祥。而凌汐梦,却挡在了他身后。萧霆轩手中内力一吸,将几人全都推了出来。她眼睁睁看着那火球压向萧霆轩,她惊恐的瞪大了眸子。嘶喊一声:“轩!”她快速的奔过去,却听‘轰’的一声,山洞彻底爆炸。随后逃出来的凌汐舞也在瞬间将她扑到,二人一起滚下了山坡。 尘土飞扬,灰飞烟灭。 惊天的爆炸声响彻天际,迷雾森林外十里处,欧阳宸眯着眼睛看着爆炸声来源处,神色莫名。云山雨雾,江河渺渺,两旁是清奇俊秀的群山,随着蜿蜒的江水伸向远方,山中云雾飘渺,江上波澜壮阔,在青翠欲流之中,在如雾如梦之中。与浓抹淡妆的西子湖相比,也竟有另一番风味。 凌汐涵皱了皱眉眉头,朦胧的睁开了眼睛,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目光微怔,而后似想起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 “轩,你在哪里?你在哪儿…”她四处张望寻找着,大声呼喊,心中被浓浓的恐惧和害怕包围着,令她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嗯—嗯— 草木中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令她戛然止步。而后,她迅速回头,飞快的扒开了丛木,却对上凌汐舞迷茫的眸子。 “大姐?”她微微一愣,而后将她扶了起来。 “四妹,这是哪儿?”凌汐舞揉了揉太阳穴,迷糊的问道。 凌汐涵压抑着心中的焦急,“不知道,我们逃出了无生洞就来到了这儿。大姐,你有没有看到轩?”她来不及对凌汐舞解释,焦急的问道。 凌汐舞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刚才山洞爆炸了。然后我就抱着你滚下了山坡,随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她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哇,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世外桃源啊。”她望着眼前的景色,不禁惊呼出声,眼中不无感叹欣赏之色。 凌汐涵皱了皱眉,“大姐,别感叹了,我们和轩他们分散了,还是尽早找到他们吧。”她最担心的是萧霆轩的伤。 “哦。”凌汐舞也正了脸色,目光逡巡过四周群山丛林。想起方才逃出无生洞之时,赤练在背后推了她一把,才让她及时逃生。那他呢,有没有受伤?这样一想,凌汐舞就有些着急起来。 “四妹,这里这么大,他们究竟在哪儿啊?”她素来就不是个有主意的,连日来经过了伺候过充险阻,多少次从死亡边缘走过来。这会儿又不见自己心心念念那人的身影,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焦急心慌了起来。 “大姐,别急,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凌汐涵眼神坚定的看着她,让凌汐舞慌乱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嗯,四妹,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头寻找。” “嗯”凌汐舞点头,俩姐妹便边找边喊。 “轩,你在哪里?”她举目四望,目光过处,除了江河渺渺,便是青群山荟萃,偶尔有鸟儿点过湖面,当期点点涟漪,除此之外,哪里有半个人影?她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声音更是略显慌张和恐惧。 “轩,你出来啊,你在哪里…” 找了两个时辰,却仍旧没有见到萧霆轩即热的踪迹,凌汐舞急的双眼发红的握紧凌汐涵的双手。 “四妹,他…他们会不会…” “不会!”凌汐涵决绝的打断她,手指紧握。 “他不会有事,我不允许他有事。” “丫头…”一个轻如蚊蚋又清晰温柔的嗓音入耳,令凌汐涵猛然抬起了头。她眸光震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转过头来。便见到自湖边缓缓走来的男子,眉目如画,黑发如墨,白衣若雪,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恍若冬日里第一缕穿破云层的暖阳,照亮她晦暗的生命。 她看着他,眼眶禁不住红了。稍刻,她却是如风一般奔了过去,扑进他的怀抱。真实的感受到属于他的体温,凌汐涵一颗心才算是真正安定下来。 “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惶惶不安的诉说着,询问着,心中那股惶然还未完全退去。 感受到她的害怕和恐慌,萧霆轩紧紧抱住她,手指温柔的穿过她的发丝,眼里带着怜惜,温声安慰着。 “无生洞爆炸后,我便想借着冲力逃出来,却不想竟然掉落到一座悬崖底。” 凌汐涵立刻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掉下了悬崖?那你有没有受伤?”她边问边想去解他的衣服,检查他是否受伤。她可没有忘记,之前他在无生洞的时候就已经受了内伤。 “丫头…”萧霆轩却是抓住了她的手,眼眸微微瞥向她身后。 凌汐涵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却见身后,一大群人几双眼睛都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她表情瞬间呆滞,而后又立刻涨红堪比煮红的虾子。 凌汐舞站在赤练身边,忍不住低头轻笑,肩膀不停地抖动着。赤练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不过那脸部神经却明显的有些抽动。凌汐梦扬了扬眉,眸光若有所思,竟难得的没有鄙视或者冷言嘲讽。唯有落天祥,目光黯然而沉痛。 见凌汐涵已经快羞得无地自容了,萧霆轩总算‘良心发现’的解释道:“我们掉下悬崖就落入了这湖水之中。”他说着就指了指身旁的湖泊,“这湖水倒是非常奇特,我们在水中浸泡了一个时辰,全身的伤都不药而愈了。” “不药而愈?”凌汐涵甚为惊奇的睁大眼睛,随后又皱眉盯着清澈的湖水。 “这是什么湖?” “圣湖。”萧霆轩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眼眸幽深凝长。 “圣湖?”凌汐涵疑惑的看着他。 萧霆轩解释道:“迷雾森林不仅有死亡之地冥湖,更有灵泉药湖圣湖。传说圣湖是当年琼花仙子从天宫里带来的玉露凝聚而成,可治百病,可解百毒。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经这圣湖的水浸泡过后,便不药而愈。是以,百年来,无数人想要闯入迷雾森林,有很大一要素便是为了这圣湖而来。” “可解百毒?”凌汐涵双眼一亮,“那你…” 萧霆轩微阖了眸子摇摇头,嘴角噙起一抹苦涩。 “毒跟蛊不一样。” 凌汐涵闻言目光黯淡下来,眸色浸满哀伤与苦痛。 萧霆轩不忍见她伤怀,便安慰道:“先出去再说吧。” “嗯”凌汐涵闷闷的点头。 萧霆轩举目望向四周,“沿着圣湖一直走到尽头,应该就离出口不远了。” 一行人又沿着圣湖开始行走,一直到晨辉将近,才走到了圣湖尽头,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片森林。 凌汐涵眯了眯眼,侧眸看向身边的萧霆轩。 “我们已经出了迷雾森林了吗?” “应该是的。”萧霆轩望着眼前的景色,声音淡漠如烟。 凌汐涵皱眉,“你们那次出来的路口不一样?” 萧霆轩摇摇头,沉吟道:“上次我们出来是通往南方,而这里,却是东方。”他看着远处,天际刚蒙蒙亮,天边一缕朝霞缓缓升起,照在树林丛辉之间,照进时光渺渺成河之中。 “跨越这片树林,应该就是大倾和无忧城的交界处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快走吧。”凌汐涵被困在无忧城几个月,可谓是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再也不想多呆一分。 沿着江河行走,便见丛林树木葱郁,高耸入云。越走丛林越多,恍若进入了重重迷宫之中。 凌汐涵皱着眉头,“我们好像迷路了。”她打量着四周,前方那条小路,分明就是他们方才走过的,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对哦,我也觉得这里邪门得很。”凌汐舞柳眉微蹙,眼里闪着疑惑。 凌汐梦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这里有迷迭花香的味道,百里洪臻和落玉双一定刚刚从此经过。” 落天祥走上来,“这森林诡异得很,只怕还会有未知的危险…” 他话音刚落,就闻得前方一声嚎叫,而后树林一阵抖动,仿若地震一般,顿时尘沙飞扬。而后,前方传来落玉双的尖叫声。 “洪臻——” 凌汐舞双眼一冷,“落玉双。”她足尖轻点,寻着声音飞掠而去。 “大姐!”凌汐涵急急的叫了一声,萧霆轩早已拉住她的手,飞身追了上去。 茂密的丛林深处,无数林木倒塌,百里洪臻受伤倒在地上,此时他脸上的面巾已经落下,露出冷厉而苍白的容颜。他捂着胸口,平复着胸中那股血腥之味。落玉双抱着他,眼里俱是担忧和害怕。再看周围,巨石塌陷,树叶纷纷落地,原本茂密的深林变得荒芜残破,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一条足有十人高的巨蟒。此刻它正抬着头,泛着幽绿色的眼眸森冷的瞪着受伤的二人。蛇尾一扫,又是一大片林木断裂塌陷,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随后而来的凌汐涵一阵心惊。 “洪臻,你怎么样?”落玉双抱着百里洪臻,眼里露出担忧和惊惶。 百里洪臻见了,却是微微一笑,原本因岁月沉练苍老而精锐的眸子流露出温柔的笑意来。他拉过她的手,眼神温柔的安抚她。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落玉双咬着唇瓣,眼神复杂的轻叹一声。 “师兄,你不该来的。” 百里洪臻微怔,她有多少年没叫他师兄了?是在二十年前吧,从她嫁给欧阳痕那一刻开始。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悲痛而苍凉。 “玉双…”忍了许久,他终是唤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落玉双浑身一震,眼底冒出泪光来。 “师兄,我不是个好女人,忘记我吧。”师兄对她的情谊,她如何不知道?只是—— 百里洪臻苦笑,“我知道。”他自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女人,她自小就争强好胜,从不服输。可是那有怎么样?她是他心爱的女人啊,这辈子他唯一深爱的小师妹。他只能宠着她,纵容她。她要什么他都会拼尽一切办法帮她得到。 落玉双张了张口,终是无言的闭紧了嘴巴。 空气中陡然传来一道不屑的冷哼声。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那儿郎情妾意,真是不知羞耻。”一道纤秀的身影缓缓落地,冷蔑而嘲讽的看着相拥的二人。 落玉双被她骂得脸色通红,恼羞成怒道:“小贱人,你——” 啪— 隔空一个巴掌声打到她脸上,让她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肿了一大片。 “凌家的女儿,也是你能污蔑的?”凌汐涵清锐的声音传来,空气的温度都随之降低了几十度。 落玉双捂着脸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凌汐涵大卸八块。 凌汐涵微眯了眯眸子,看着落玉双与百里洪臻,目光有着震惊之色。 凌汐梦却是微微笑着,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幽幽响起,“久闻礼亲王妃与百里将军师兄妹感情深厚,今日一眼,果然名不虚传。”又瞥了眼凌汐涵震惊不可思议的脸色,冷嘲道:“亏你还在无忧城呆了几个月,却连百里洪臻是落玉双的裙下之臣都不知道。”语气中不乏讽刺和挖苦的味道。 然,凌汐涵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心中震撼。 “裙下之臣?”她着实没想到,高傲如孔雀的落玉双,会自降身份与人苟合,做出这千夫所指的事情。 反观萧霆轩,却是一脸泰然之色。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而落天祥,也在最初的震惊后回过神来,眼里就带了丝鄙夷和厌恶。别开了头去,仿佛多看一眼二人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凌汐舞早就睁大了一双眼睛,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落玉双和百里洪臻。 “你…你说他们…”她目光略过凌汐梦冷蔑嘲讽的容颜,又落到落玉双和百里洪臻身上,心中着实意外。 落玉双先是一愣,而后眼里的怒火越发浓厚,羞怒道:“你给我闭嘴。” 凌汐涵冷笑一声,“你心虚了?”她眼中不无轻蔑,“怪不得欧阳痕要休了你了,呵呵…本郡主还真是佩服他,连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这么多年都能隐忍不发。这脸皮厚的程度,真真是堪比城墙。你们两个还真是臭味相投,天生一对。” 落玉双气得身子发颤,“你—” “我什么?”凌汐涵向来嘴皮子厉害,被欧阳宸软禁了那么久,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时正好发泄在落玉双身上。 “你自己行为不检点,丈夫儿子都有了还水性杨花跟人勾三搭四,还有脸怨天尤人,总觉得老天不公。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凡是你想要的就一定要属于你?是不是所有你不喜欢的人都该死?”她不屑的冷笑,“落玉双,我真的很看不起你。你简直丢了身为女人的脸。” 萧霆轩低下头,嘴角却在抽动着。这丫头骂起人来真是不带脏字的。落天祥讶异的挑眉,随后目光一暗,嘴角带了丝苦笑。 落玉双一张脸因为羞怒而涨得通红,她一生骄傲,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屈辱的时候?而这一切,都是凌汐涵那个小贱人造成的。哼!那个女人培养出来的人,果然跟她一样下贱。 她兀自愤恨不平着,凌汐涵却又幽幽道:“我就奇怪了,你不是为了欧阳痕嫉恨了皇后那么多年吗,怎么转眼间又跟其他男人勾搭上了?”她天真又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差点气得落玉双吐血。 “你给我闭嘴。”落玉双恼羞成怒的大吼,随即冷冷的讥嘲道:“本妃要如何做,用不着你来评价。”她冰冷如毒蛇的目光又转向萧霆轩,嘴角讽刺愈浓。 “你明明都已经嫁给宸儿,却又跟其他男人私奔,这般德行有亏,三心两意的女人,幸亏没入得欧阳家。否者我宸儿岂非冤枉?” 萧霆轩凤目冷了下来,却听得落天祥怒喝一声。 “闭嘴!”他双眼含着愤怒的火焰,直直射向落玉双,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响。自出生以来,他从未有这般愤怒过。他与凌汐涵输在青楼相识相知,也许在许多文人才子心里,认为一个大家闺秀不该出入青楼那样的地方,或者认为她不知检点。可在他眼里,凌汐涵是与众不同的。她的骄傲,她的自信,她的狂傲,她的美丽,都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让他深深为之沉沦。机会她心里从未都没有过他的影子,但是他却也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她半分。所以此刻他面如寒霜,眼里带着一丝狠历的决绝。 “我好想忘记告诉你了,离开京城之时,二叔已经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剔除了。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落家的子孙。” 凌汐涵眸色一震,落玉双脸色发白。 “你说什么?” 落天祥淡漠而冰冷的看着她,“你听得很清楚,不是吗?”若是以往他对落玉双还有一个小辈对长辈的尊重。但是如今,他简直对这个女人厌恶到了极点。真不明白,同样是落家的女儿,她与四姑怎么就相差那么多呢? 落玉双先是被这个消息震得浑身一僵,脸色堪比白纸,而后眼眸聚满毒焰,恨声道:“落文谦,他果然还是记仇的。” 落天祥眉峰一历,“你果真不见棺材不掉泪。” 百里洪臻忽而低斥一声,“住口,你这般语气,是跟长辈有的态度吗?亏你自命清高,百年世家,不过如是。” 凌汐舞一直站在落天祥身边,此刻听闻百里洪臻对他口出指责,她眼眸一冷,忽而轻轻笑起来。 “是啊,若非今日见到这般场景,本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无忧城享誉盛名的百年世家百里家族族长,居然有这般与众不同的爱好。真正是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啊。”她边说边走过去,状似很认真的打量着百里洪臻,啧啧叹道:“听闻百里将军年轻时风姿无双,又勇猛非凡。”她捂唇低笑几声,眼眸转动间清纯与妩媚交错而过,让人心荡神驰。 “怪不得,独守空闺多年寂寞的礼亲王高高在上的前王妃,会对你青睐有加了。” 这般明朝暗讽,可谓将落玉双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凌汐涵有些讶异的看了凌汐梦一眼,一年不见,没想到这个妹妹居然变得这般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落玉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百里洪臻也是铁青着一张脸,若非受了伤,只怕恨不得将凌汐梦大卸八块吧。 “别那么看着我。”凌汐梦冷眼看着落玉双,眼底厌恶一闪而过。 “不要做出一副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本姑娘还真是佩服你的厚脸皮,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脸在这儿指东道西,好似全天下人都欠了你一样。你有什么资格?”她忽而想起什么,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落玉双,你自己曾经做下的丑事,该不会忘记了吧。”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很柔,却让萧霆轩凤目微凝,看了她一眼。 落玉双眼眸紧缩,有些心慌的看着凌汐梦,面上却不显,冷笑道:“本妃何来的什么丑事?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天跟着跟着一个男人追,也不嫌丢人。”她虽说是在嘲讽凌汐梦,却也在暗讽凌汐涵整天跟萧霆轩在一起,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德贞贤淑。凌汐涵又岂会听不懂她言外之意?只不过她一向都对这个世界的所谓礼教甚为厌烦,自然也不会在意落玉双的口出恶言。 凌汐梦眼眸一闪,却又突然轻笑的蹲下来,眼眸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那又如何?我又没有丈夫没有儿子,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需要你参合吗?至少我不像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下贱淫荡。” 凌汐涵一惊,暗度陈仓?这是什么意思?萧霆轩眯了眯眼,再次看了凌汐梦一眼,她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少。 落玉双则是心惊,“你…你…” 凌汐梦不屑的看着她,“怎么,害怕了?”她忽而诡异一笑,声音异常柔和道:“高傲尊贵的礼亲王妃,你该不会忘记,十八年前冬雪初降,倾心湖边啼哭的婴儿吧。” 这下子不光是落玉双,连百里洪臻也震惊了。他看着凌汐梦,眼底有着震惊,更有着杀意。 “你到底是谁,又知道什么?” 凌汐梦却是幽幽望向远处,声音若云若雾般飘散开来。 “唔…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或许…也知道那么一点点。”她眼眸弯弯,清澈如水,说出的话却再次令落玉双跟百里洪臻大骇。 “百里秋潭,到底是谁的种。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七妹?”凌汐涵忍不住叫了一声,果然,她的预感从来没有错。百里秋潭,那样一个明朗温柔的男子,难道… 萧霆轩侧眸看着她,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悯,凤眸深邃了几分,却并没有阻止凌汐梦继续说下去。 反应过来的落玉双尖叫一声,“闭嘴,你这个贱人…”她眼眸疯狂,闪烁着赤血的凶光。 百里洪臻眼眸深沉,忽而一道银光闪烁,直逼凌汐梦面颊。 “小心。”离她最近的落天祥轻呼一声,右手拉过她,另外一只手发出了银色的刀刃,打落了百里洪臻发出的致命暗器。 再一次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凌汐梦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看向落天祥的目光更亮了。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柔的笑。那笑容太过纯净太过美丽毫无杂质,让回过头想询问她是否受伤的落天祥微微一怔,继而别开了脸,又恰好看见凌汐涵与萧霆轩十指相扣的画面。他眸色黯淡,微微低下了头,身上再一次散发出悲伤的气息。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八章 羞耻的身世 正在这个时候,那条被他们忽视了好久的巨蟒不满意了,它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目光凶恶的扫向众人。 “小心。”萧霆轩抱着凌汐涵向后掠去,赤练和凌汐舞早已率先拿起武器迎了上去,拼命的砍着那蛇身。可那巨蟒竟似炼成精似的 ,浑身金刚不坏,无论怎样砍伐都对它没有丝毫影响。 百里洪臻冷笑,“这条蟒蛇已经有几百年的寿命,早已通人性,攻击力也并非一般猛兽可比。你们再强也不过肉体凡胎,断不可能 是它的对手。” 凌汐涵眼眸犀利的回头,嘴角带着讥嘲。 “你在那儿幸灾乐祸什么?我们对付不了它,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百里洪臻一噎,目光阴沉而愤怒的瞪着凌汐涵,眼底俱是阴霾。凌汐涵毫不畏惧的给予挑衅的一眼,冷哼一声,别开了脸去,气得 百里洪臻一时气血不顺,差点又吐出血来。 凌汐涵才不管他呢,带着几分担忧的看向萧霆轩。 “轩,这条蟒蛇不太好对付。” 萧霆轩目光淡漠如初,忽而嘴角一勾,清然笑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凌汐涵一怔,再次抬眸,便见欧阳宸已站在前方不远处。永久不变的墨衣加身,终年不离手的玉骨折扇,脸上永远带着疏离淡漠的 笑容。 “别来无恙。” 萧霆轩也清清淡淡的笑着,“你来得,可比我预计的要晚。” 欧阳宸自一出现便没有看凌汐涵一眼,仿佛根本就不认识她一般,而是继续云淡风轻的笑着。 “这不刚刚好吗?”他目光若有似无的略过正与巨蟒交战的四人,脸上表情未变。 “宸儿…”落玉双既惊喜又慌张的声音响起。 欧阳宸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活着?”他似讶异,语气却仍旧波澜不惊,仿若他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落玉双眼眸一暗,“你就这般恨我吗?” 欧阳宸别过了眼,却在看到躺在她怀里的百里洪臻时勾起了嘴角。 “师尊好兴致。百里家几个师弟为了家主在争个你死我活,师尊却大老远的跑来迷雾森林。哦,原来师尊是故意借此机会磨练几位 师弟的。唔…师尊果然英明睿智。只有经历过重重磨难,才有资格继承家业。呵呵…徒儿可要谢师尊以身传教了。” 他笑得温和儒雅,百里洪臻却听得身子一僵,脸色更有着不同于受伤的惨白。 “少将军,师尊受伤了,你还是带他回去疗伤吧。” 百里洪臻身子更为僵硬,落玉双更是惊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从丛林深处走出来的白衣男子,那熟悉的眉目令她一颗心都差点停 止了跳动。她下意识放开了百里洪臻,慌忙别开眼去,有些胆怯与百里秋潭对视。 百里秋潭走出来,第一眼却是看向凌汐涵,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目光又落到她身边的萧霆轩身上。微微一怔, 这便是她喜欢的男子吗?果然是风华绝代,玉颜无双。 收敛好心中的情绪,他才拱手对着欧阳宸抱拳道:“城主。” 随后而来的百里秋容见到落玉双抱着百里洪臻却是怔在当场,“爹,王妃,你们…”她目光睁大,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和厌恶。待 见到落玉双像丢垃圾一样甩开百里洪臻,她心里更是止不住的愤怒和鄙夷。这个女人,居然敢勾引她父亲,真是太不要脸了。 “很讶异吗?”凌汐梦却已从战圈中退了出来,目光带着几分讽刺的看向百里秋容。 “或许,更讶异的,还在后头。” “凌汐梦!”落玉双大吼一声,目光毒辣而愤恨的瞪着她,似要将她五马分尸。 凌汐梦却勾起嘴角,目光幽幽落在百里秋潭的面容上,嘴角却勾起一丝笑容来。 “久闻百里少将军玉树临风,翩翩儒雅,今日一见,倒是不虚此名。”她淡淡拂了拂肩头上的落叶,语气云淡风轻。 欧阳宸悠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忽而就笑了起来。 “呵呵呵…云家…原来如此。”他虽然笑着,眼底却凝聚着寒意,还有丝丝不可捉摸的悲凉以及自嘲。 凌汐涵心中一动,她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当日在宝华寺,究竟是谁救了凌汐梦?她那身武功,分明就是出自琉璃宫。难道她是琉 璃宫的人?皇后! 她蓦然一惊,心里波涛狂涌。有愤怒,有心伤,有埋怨…种种情绪加在一起,令她胸口有些窒闷,脸色也冷了下来。 欧阳宸却是在这个时候才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他目光深深,恍若无底深渊。 “你什么时候恢复武功的?”他永远都那么淡然尘埃,语气也永远都是淡漠如烟,恍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在意去执 着一般。唯有凌汐涵知道,其实欧阳宸的心,很脆弱,也很容易受伤。 她同样看着欧阳宸,良久,她才淡淡道:“帮你开启血凤的时候。” 对,没错。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欧阳宸掳劫她别有居心,但是同样的她也知道,欧阳宸倒真是对她有情。那么她就试一试,欧阳宸对 她的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于是她装柔弱,装作被他封住了武功,故意为难百里秋月和百里秋容,任由百里秋月和夜澜依屡次对她出 杀招,更是故意激起欧阳宸对百里家的愤怒,最好是挑拨得他们产生内乱才好。 当然,她也知道,欧阳宸是个冷静而理智的男人。就算是对她情深意重,也不会拿诺大个无忧城作为赌注。所以,她顶多就是小打 小闹,让他与四大家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而已。这样的话,就算萧霆轩没来救她,她也好趁机自己逃出去。唯一令她真正愤怒的,就 是大婚那一日,欧阳宸居然敢强吻她。当时她差点就忍不住一掌拍死这个男人。但是她忍下来了,她也知道,就算她武功恢复,也断然 不是欧阳宸的对手。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杀了欧阳宸,也逃不出无忧城。若是以往,她就算舍了这条命不要也断不会受此侮辱。可 那一刻,她脑海却划过了萧霆轩的容颜。当时她就心软了,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她想见他,很想很想… “果然…”欧阳宸垂下眼睑,嘴里吐出的两个字轻柔如风。 轰— 又是一颗百年老树被巨蟒的蛇尾卷到,那老树顿时承受不住蛮力,连树带根的被拔了起来,而后狠狠砸向落天祥等人。凌汐舞回眸 一望,顿时大惊。 “天祥。”她下意识唤他的名字,而后身影如飘雪般飞掠至空中,白绫绸缎自她袖中飞舞而出,将那大树从空中截断,然后狠狠的 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飞身而下,这才急急走到落天祥身边。 “你没事吧。” 落天祥脸色有些苍白,对上她关切的眸子,心中微微轻叹。 “无事。” 他又看向凌汐涵,正好凌汐涵也朝他望过来,目光平静如水。他一怔,而后又别开了眼。 空中巨蟒还在不停的甩着蛇尾,在林中激起飞沙走石,那破坏力可见一斑。 而萧霆轩和欧阳宸仍旧淡定如初,目光对视间看似波澜不惊却又如风沙乱世,飞流乱窜。一股激烈的火焰从眼底升腾而起,空气转 瞬就进入了低气压状态,冷得堪比寒冬腊月。 欧阳宸却悠然回眸看向凌汐涵,“跟我回去。” 凌汐涵扬眉,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欧阳宸,而后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不可能。” 三个字回答得掷地有声,铿锵的落在欧阳宸心上。他眼眸加身深,带着一股浓烈的暗流席卷着凌汐涵。 “你已入得欧阳家祭坛,便是我的妻。” 说起这个凌汐涵就是一肚子气,因此也爆了粗口。 “什么狗屁祭坛,谁爱去谁去,姑奶奶我不稀罕。” 欧阳宸惊愕,萧霆轩也愕然,随即眼里闪过宠溺之色。百里秋潭却是微微怔了怔,在他的印象中,凌汐涵虽然冷漠,却也高贵,举 止神态无不彰显贵气和优雅,典型的冷美人。记忆之中,貌似从来没见她这般粗话连篇。不过她生气起来,眼眸圆瞪,双颊绯红,倒是 别有一番风韵美态。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形容的就是刺客百里秋潭的心态吧。 甭管这几个男人心里想什么,凌汐涵这口气还没出完呢。 “再说了,那几个老不死的见到我就想杀我,那日要不是我命大,只怕就死在你们那个所谓的神圣祭坛了。我干嘛要跟你回去自找 死路?” 欧阳宸淡淡道:“他们已经没资格守护祭坛了。” 凌汐涵冷哼一声,“干我屁事。” 萧霆轩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丫头,女孩子不可以满口粗话的。” 凌汐涵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嫌弃我?” “不是,我…” “那就给我闭嘴。”她这口气还没出完呢,这辈子她就没这么窝囊过。要换做前世,她虽然身为见不得光的杀手,却也不至于想做 什么都要受人掣肘。何况她本就是个不输的性子,谁敢惹她,她才不跟你废话呢,直接枪杆子见真招。 来古代这么久,她几乎天天生活在阴谋诡计之中,天天不是被这个算计就是被那个暗杀。她还得顾忌这个世界的什么狗屁礼教,连 事后报复都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日子,真TMD太窝囊了,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偏偏欧阳宸那厮居然敢掳劫她,她当真看起来真的 那么良善可欺?NND,她不忍了。什么狗屁礼仪廉耻,什么端庄大度,温柔娴雅。啊呸,她从来就不是个安守本分的人,还指望她像这 个世界的女人一样规规矩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嫁人?呵呵,简直要笑掉她的大牙。要是让她在二十一世纪的那帮手下知道了她居然 会被人劫持且毫无反抗之力,不把她鄙视个彻底才怪。好歹她以前也是黑帮大姐大,被一群落后了的古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不可谓不 窝囊。 对,她凌汐涵就是狂妄自信。这世上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若别人欺负到她的头上来。她管你是玉皇大帝还是阎王老子,先杀了再 说。 所以被欧阳宸软禁她却不能反抗的那段日子,简直就是她人生的耻辱。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小白猫。这些人要得 寸进尺是吧,好,老虎不发威,敢情一个个都让是Hollecats。 凌汐涵怒气冲冲的瞪着欧阳宸,仿佛要将积郁已久的怒气全都爆发出来一般。 “欧阳宸,姑奶奶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姑奶奶我不愿意,你即便有通天本事,也奈何不得我半分。” 她高昂着头颅,冷冷的,桀骜的,不可一世的看着欧阳宸。眼中俱是锐利和坚决,还有意思霸气和冷酷。 欧阳宸剑眉高挑,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出口不逊而生气,反而越发欣赏她起来。 “好,很好。不愧是我欧阳宸看中的女人,果然非同凡响。” 凌汐涵立刻就黑了脸,百里秋容忍不住叫了一声。 “城主…”她一直站在百里秋潭身边,在凌汐涵对欧阳宸出口不逊的时候,她早就惊愕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 居然会有那么大胆的女人。而欧阳宸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夸赞凌汐涵。这让她心里的嫉恨如俞草般疯狂滋生,控制不住的叫了一 声,看向凌汐涵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毒和杀意。 凌汐涵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冷然的嘲讽。这女人终于不再装了吗? 欧阳宸看也没看百里秋容,收好折扇,对凌汐涵道:“你已经接受血凤洗礼,是当之无愧的无忧城城主夫人…” “放你妈的狗臭屁。”凌汐涵火大的打断欧阳宸,“什么劳什子城主夫人,本姑奶奶不稀罕,谁爱当谁当。”她厌恶又不屑的看着 欧阳宸,说话更是毫不客气。 欧阳宸眉眼一沉,上前一步。萧霆轩突然如风般掠了出去,不过瞬间,就和欧阳宸交战起来。 凌汐涵跺脚,刚想上去帮忙。却听闻空中传来欧阳宸的声音。 “秋潭,带夫人回去。” 百里秋潭闻言一怔,而后恭敬颔首。 “是。” 他抬头,目光一如初见,沉静如水,温柔如玉。却带着淡淡的无奈,丝丝缠绵入骨的忧伤。 “对不起。”他闭了闭眼,而后决然下令。 “来人。”一大群兵将铁骑从林中各处涌来,个个神情冷峻,手中刀剑闪烁着冷锐的光芒。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军士,而是武功高强的暗卫,以一敌百。 百里秋潭深深的看着凌汐涵,眼底有眷恋、哀伤、伤痛。最后通通化为决绝的冷酷。 “将夫人带回去。” 落天祥突然飞身落地,挡在了凌汐涵面前,看向百里秋潭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百里秋潭,枉你七尺男儿,居然是非不分,简直枉为三军将领。” 百里秋潭苦笑着摇头,“你若有本事,就将她带走,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踏入无忧城半步。”他抬眸看了眼空中交错的二人,眼神 黯淡。 “他是不会放弃的。”守护无忧城,是四大家族世世代代不可推卸的责任。身为百里家族继承人,他没有其他选择。 随着他手臂落下,一万暗卫便一窝蜂的迎上来,瞬间乌云密布,空气低沉。 这时候又是一大批穿着侍卫铠甲的军队从林中踊跃而出,站在凌汐涵身后,齐声高呼。 “参见太子妃。” 凌汐涵被这‘太子妃’三个字震得一时回不了神,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萧霆轩带来的。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瘪瘪嘴。什么 太子妃,她可还没嫁给他呢。心中虽然这么想着,口中却吩咐道:“嗯,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是” 两批黑衣人,两万人马,瞬间对立厮杀起来,刀剑碰撞,鲜血溅飞,残臂断肢,空气中蔓延着血腥的味道。 凌汐涵暂时不管这边了,就想要去帮助落天祥等人对付那条巨蟒。百里秋潭却突然脚尖轻点,飞跃至她面前,阻挡了她。 凌汐涵止步,目光淡冷。百里秋潭眼神一暗,“对不起,我…” 凌汐涵挥了挥手,“无需道歉,你我各为其主,你不欠我什么。当初你救了我一命,我感激。但是—”她神情坚决,“我绝无可能 跟你回无忧城。” 百里秋潭苦笑,“我知道,但,这也是我的职责。”他闭了闭眼,突然出招,剑尖横直,直逼凌汐涵面门。 迎着风,凌汐涵分明看见他眼底隐藏的悲伤和痛苦。 眼看着那剑尖已经来到眼前,她脚尖点地,向后退去。风声呼呼,发丝迎风飞舞。他的剑直逼而来,而她,却是后退,并没有出招 抵抗。 一直在下方的百里秋容见了,眼神就沉了下来。袖中隐藏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着尖锐的光芒,如破晓的长风飞向凌汐涵。 “小心。”百里秋潭见到那飞来的利刃,大惊失色,剑尖反手一挡,将那利刃打落。然而,接下来又是无数的利刃夹杂着剧毒飞向 凌汐涵。 凌汐涵眼眸一历,长袖飞舞,一股强大的气流将那些飞来的利刃包围着,而后全都以十倍冲力打回去。 百里秋容一惊,连忙飞身躲避。而在凌汐涵分心对付百里秋容的时候,百里秋潭的剑已经来到她面前。她心中一凛,连连后退,却 还是被那剑削掉了一缕发丝,在空中飘飘舞舞。 百里秋潭一愣,而后下意识的将那一缕发丝接在手中,眼神有些发怔。而凌汐涵手中的剑已经迎了上来,百里秋潭抬眸迎上她冷淡 疏离的双眸。忽而就笑了起来,笑得温雅,笑得悲哀,笑得释然。他突然扔了剑,在原地站着,静静的等候着凌汐涵手中的剑贯穿他的 胸膛。 他想,既然此生无缘,那么就让他死在她手上吧。也好过他两头难为。 凌汐涵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悲凉与决绝,以及那一开始被他掩饰的刻骨柔情,直直的看尽她眼底心底。她蓦然一震,只听得落玉双 忽而尖叫一声。 “潭儿!” 她浑身一颤,手中的剑下意识的偏向一边,只划落了百里秋潭一缕发丝,就如同刚才,他也同样斩断她的发丝一样。 百里秋潭抬眸,看着落于眼前的发丝,他伸手接住了。再将方才接住凌汐涵的发丝摊开,默默注视良久,然后静静的,专注的,将 两人的发丝合在一起,编成了同心结。他看着那枚同心结,嘴角的笑愈发温柔,然后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将同心结放入了怀中。 抬头,看着凌汐涵震愣的容颜,他微微一笑。 “这个,就留给我做个纪念吧。” 凌汐涵兀自停留在方才的震惊中,她万万没有想到,百里秋潭居然对她… 落玉双见凌汐涵那一剑终是没有刺进白里秋潭,微微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凭空而来,冰冷的剑直直刺向她的胸口。 她一时大骇,竟忘记了反应。 在一边一直无人理会的百里洪臻这时突然飞掠而起,将那剑刃阻挡了,托着受伤的身子,与那黑衣人交战起来。 这时候,又有十几个黑衣人涌现出来,齐齐杀向落玉双。 “王妃!”百里秋潭目光一缩,身影疾驰的飞掠过去,将落玉双揽在怀里,一手以剑抵挡几个黑衣人刺过来的剑。 落玉双脸色有些发白,看向百里秋潭的眼神更加复杂莫名。 凌汐涵扬眉,眼神黑沉。那群黑衣人的武功招式,分明便是夺命楼的杀手。 欧阳含烟,她果真沉得住气,杀母之仇,今日才完全爆发出来。看来自己的确小看了欧阳含烟,以往只认为她心思毒辣,心胸狭隘 而嫉妒心强,又沉不住气,屡次杀她都显得急躁了些。如今想来,若非她痴爱萧霆轩成魔,从而变得疯狂庸俗,怕是不好对付的吧。 管得他们怎样争斗,凌汐涵转身便要去帮助落天祥等人对付那条巨蟒。却正好见到凌汐舞被那蛇尾扫到,从空中掉落。 “七妹。”她脚尖轻点,飞身接住了凌汐梦,落回地面。而落天祥、赤练和凌汐舞等人,也精疲力竭的落到地面,脸色都有些不好 看。 凌汐梦稳住身形,有些发怔的看着凌汐涵,眼底复杂一闪而过,有些别扭的别开了脸。 “谢谢。” 凌汐涵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难得。” 凌汐梦眼底闪过愤怒,正欲发作,就见一群白衣女子从空中降落,齐齐走到她面前。 “小姐。” 凌汐梦冷哼一声,一甩衣袖。 “终于舍得露面了。” 冰云上前一步,颔首低眉道:“属下来迟,请小姐责罚。” “不敢!”凌汐梦眼神冰冷,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堂堂琉璃宫首席十六弟子,我可不敢得罪。”一路而来,她也从落天祥口中知道了不少琉璃宫的事,自然也猜测出冰云等人的身 份了。她本就个性高傲,被安置在离尘谷一年不得出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天天被这群人监视,心里自然不舒服。这下她知道了, 原来竟是皇后暗中救了她。怪不得,母亲会在信上说那些话。 云家,原来有那么深厚渊长的历史。而她们云家的女儿,自出生以来,便带着某种责任而活。这是她的使命,也是不可改变的命运 之始至终。 冰云眼睫微闪,“小姐息怒。” “好了。”凌汐梦有些不耐烦的挥挥衣袖,“赶快去杀了那条畜生,省得我看着它烦闷。”关键的是,她不想看见落天祥受伤。 “是”琉璃宫首席十六弟子立刻领命而去,齐齐飞身至半空中,就这样稳稳立在空中,白衣纷飞,黑发飞舞,如谪仙飘然独立于万 世苍穹之中。 凌汐涵不禁感叹她们的轻功高深,居然能不借助任何外力的立在空中。再看她们出剑于眼前而立,口中呢喃着什么,而后十六把剑 齐齐飞至中央,将那巨蟒围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圈。随后那光圈从平行渐涨,变成直入云霄的光束。强大的攻击力终于开始让那 巨蟒烦躁起来,不停的扭动蛇身,蛇尾也四处扫荡,欲突破那结界光束。 凌汐涵眼神一凛,双掌凝聚内力,强大的真气流动于结界光圈之中。那光束越来越盛,生生压制住了那巨蟒的挣扎。十六首席弟子 一见,再次发力,在冰云的指导下变幻着阵法。接踵而来的攻击力,终于让那嚣张的巨蟒不堪承受,气焰慢慢的低了下来。而十六首席 弟子脸色也微微发白,就快承受不住了。凌汐涵眸中凌厉光色一闪,举起手中的剑,清喝一声。 “出鞘。” ‘嗖’的一声,恋倾如一道银链的白光直直飞向空中,直直冲破光束,穿破巨蟒的身体。只听得那巨蟒悲吼一声,最后负隅顽抗的 力量却不可小觑。然,恋倾穿过它的身体后却没有回到凌汐涵手中,而是又掉转头重新从背后刺破它的头颅。而后又是剑影纷纷,恋倾 犹如剑雨般击杀着巨蟒。不过半刻钟,那巨蟒就已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十六首席弟子收回手中的剑,趁机借势刺向巨蟒七寸。 噗— 十六拔剑,带着强大的内力,足以穿破巨蟒,顿时血流如注。而后又是刷的一声,十六拔剑同时抽出来。巨蟒身上十六个洞汩汩流 出鲜血,甚至比那些厮杀而毙命的黑衣人的鲜血还要多。 它坐立了半晌,而后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眼见巨蟒真正死亡,琉璃宫十六首席女弟子才哇的一声吐出胸中积压那 股浓郁的鲜血。个个脸色苍白,却都松了一口气。 凌汐涵刚欲回身,便听得空中一声尖锐的冷喝。 “凌汐涵,纳命来。”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冷光,一个绯红的身影随即飞了过来,红纱蒙面,只露出一双被恨意萦绕的眼睛。 凌汐涵挑眉,还未得及出手,就被落天祥拉到身后,而凌汐舞早已迎上而上,与那红衣女子对战起来。 数个回合之后,两人对掌分开。红衣女子这才有空打量凌汐梦,一见之下,震惊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凌汐梦,居然是你?你不是恨极了这个贱女人吗,为什么还要救她。”她声音尖锐,含着浓浓的愤恨和嫉妒。那声音却是极为熟 悉,熟悉得让凌汐涵皱紧了眉头。原本想要出手解决那红衣女子的心思也压下了,站在下方静观事情发展。 凌汐梦蹙眉,目光犀利如电。 “你到底是谁?”为何这个女子给她那么熟悉的感觉? 红衣女子狂笑一声,“去地狱里问阎罗王吧。”她忽而收剑,一道火焰自她掌心发出,扑面而来。 凌汐梦一惊,连忙飞身闪躲。落天祥已飞身而上,与那红衣女子交战起来。那红衣女子内力虽然不如落天祥,但武功招式却是奇高 。一挥袖就是一段火焰,直烧的森林中草木纷飞,乌烟瘴气。若是不小心被她一掌打中,只怕不死也残了。凌汐涵眯了眯眼,顾不得去 猜测这女子的身份了,提剑飞了上去。二战一,若是换做平时,那红衣女子定然不及。可那掌风凌厉,随手一指便是烈火缭绕,烧得人 不敢靠近。 凌汐涵无奈,只得用剑抵抗。 红衣女子冷笑着,掌力加大,那火焰熊熊燃烧着,烧得林间葱郁的树木立刻变成荒木。 凌汐涵紧皱着柳眉,“你究竟是谁?” 红衣女子隐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冷蔑的弧度,“等你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会告诉你的。” 方才找到缝隙想要杀凌汐涵的百里秋容被百里秋潭阻止,回射而来的暗器让她受了伤,一直在一旁静静调息。此刻见又有人要杀凌 汐涵,且是城主派去拦截萧铭澜的那名红衣女子,她不由得眼眸一亮,眼底划过一缕精光。袖中的手再次多了几枚涂了毒的银针,等待 时机就要射向凌汐涵。 终于,她的时机来了,那红衣女子似乎不杀凌汐涵不罢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将全身内力凝聚于手上,带着泰山崩于顶的压力 直直打向凌汐涵。 凌汐涵额头上浸满了汗水,该死,若非刚才对付那蟒蛇体力透支,她如今又何须畏惧这个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嘴角噙着恶毒的笑,百里秋容见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立刻发出暗器,直直射向凌汐涵的后背中心。 “小心!”刚将最后一个围杀落玉双的黑衣人杀死的百里秋潭一回眸就见到这一幕,顿时吓得他脸色惨白,来不及思考便纵身一跃 飞扑向凌汐涵。 “潭儿,不要。”落玉双大声嘶吼着,却被一把剑贯穿了胸膛。她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睁大的看着欧阳含烟冷漠的面容。 “师妹!”正与黑衣人厮斗的百里洪臻见此悲怆的嘶吼一声,这一分心便让黑衣人有了可乘之机,一剑削掉了他的左臂。百里洪臻 捂着肩膀哀嚎一声,却已顾不得那黑衣人,转身扑到落玉双身边,单手将她抱在怀里,满脸惊惶。 百里秋潭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之时,凌汐涵正集聚血凤给予她的力量,奋力将红衣女子大推。待她回身已经晚了一步,百里秋容的暗 器近在咫尺,而百里秋潭却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身,那暗器便一枚不剩的全都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他嘴角流出黑色的鲜血,脸上却带着 温柔的笑意。 凌汐涵震惊了,下意识的托着他降落到了地面。 “秋潭?” 百里秋潭闻言目光一亮,“你,你叫我什么?” 轰— 伴随着强大的真气流动,激起飞沙爆裂,萧霆轩和欧阳宸自空中分开,同时落地。而后又不约而同的奔至了过来,萧霆轩关切的蹲 在凌汐涵身边。 “涵儿,你没事吧。” 而欧阳宸,却是一把将百里秋潭从凌汐涵怀中拉出来,不由分说就给他输送内力疗伤。 场中厮杀也在此刻停止了,无论是欧阳宸的一万暗卫,还是萧霆轩的一万人马,全都无一生还,整个林中尸体遍布,血腥蔓延至空 气中,抑郁刺鼻。百里秋容早已被落天祥制住,凌汐梦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那红衣女子被凌汐涵打退后,一个紫衣男子突然飞身 而来,用剑抵在她的喉咙处,眼眸冰冷的看着她。 一切都静止了,只余下空中难闻的血腥味。 凌汐涵瘫软的倒在萧霆轩怀里,怔怔的看着血色尽失的百里秋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像是在问着萧霆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萧霆轩闭了闭眸子,将她拥尽怀里,没有说话。 远处,欧阳含烟冷眼看着躺在百里洪臻怀里奄奄一息的落玉双。落玉双被欧阳含烟一剑刺中心脉,纵然是大罗神仙降临,也难以让 她活命。 此刻她却挣扎着,口中呼唤着百里秋潭的名字。 “潭儿…” 正在替百里秋潭运功疗伤的欧阳宸猛的睁开眼睛,眼眸犀利如电,甚至带着恨意的看向落玉双。 “你没资格唤他的名字。” 冰冷如坠寒冰的声音让落玉双面色更加苍白,眼瞳流露出凄苦悲怆之色。 欧阳宸不理会她,继续为百里秋潭疗伤。 百里秋潭虚弱的睁开眼眸,“没用的,不用白费力气了。容儿用的乃是血毒,血毒一如血脉,便再也回天无力了。”他眼眸纯净清 澈,却是看向凌汐涵。 凌汐涵浑身一震,忽而想起什么。 “圣湖。”她抓紧萧霆轩的衣领,急急的说道:“轩,你说过,圣湖能解百毒的,一定可以救他对不对?” 萧霆轩不忍心打破她的希望,然而事实却不容得他欺骗她。 “没用的,时间来不及了。什中血毒的人,不可动弹半分,否者只会加速死亡。” 凌汐涵手一松,眼眸呆滞而无神。 欧阳宸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来,可他仍旧没有放弃。这一刻,凌汐涵重新审视欧阳宸。觉得,他似乎也并非冷血之人。 百里秋潭呼吸虚弱,“别白费力气了,大…哥。” 欧阳宸浑身一震,真气缓缓流散,百里秋潭倒在了他怀里。欧阳宸低头看他,目光复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落玉双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百里洪臻抱着她,眼神悲怆而凄苦。 百里秋潭目光有些迷离,“什么时候?”他喃喃自语着,记忆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屋子,灯光闪烁,他小心翼翼的靠近 ,只听得里面传来阵阵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声。那个时候他不懂,只觉得不应该偷窥别人的隐私,因此想要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和 男子的对话声。 “师妹,今日你怎么出来了?不怕被欧阳痕发现吗?” 他立时震住,这个声音,分明是他的父亲。他一时心慌意乱,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人发觉他的存在。只听得里面女子哼了一声。 “他?他一门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何时管过我?”女子冰冷而尖锐的声音有着浓浓的愤怒和不甘以及仇恨和嫉妒。 他再次震住,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城主夫人的。她和父亲?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慌和羞愤之感,好奇心却促使他没有离去,而是继 续听着。 “唉~师妹,你还是这个性子。”百里洪臻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宠溺。 里面一阵沉默,良久,才听得落玉双低低道:“潭儿,他…” “潭儿很懂事,你不要担心。”百里洪臻抱紧怀中身无寸缕的女子,柔声安慰。 里面又静默了一阵,而后传来落玉双低低呜咽的声音。 “我…我对不起他,我…不配做他的母亲…” 百里秋潭浑身一震,目光睁大,脸色苍白如雪。他听到了什么?他,是礼亲王妃的儿子?不,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震 惊和恐惧将他包围,他立即拔腿就跑。然而屋子里面却再次上演着旖旎暧昧的场景,若非如此,以落玉双与百里洪臻的功力,焉能发现 不了当年还不到八岁的百里秋潭? 百里秋潭闭上了眼睛,他那天风一般的冲回自己的房间,心中仍旧止不住的震撼。忽而瞥见放在桌子上一个被打开的精致黒木盒子 ,里面安静的躺着一颗巨大饱满的夜明珠。那是夫人送给他四岁的生日礼物。 他怔怔的走过去,小小的手将那夜明珠捧起来。一道月色清辉自窗外洒进来,让他看见了自己投影在夜明珠的容颜,惊异的发现, 自己的容颜居然跟城主夫人有三分相似。这一发现惊得他双手一松,夜明珠砰的落在地面上,摔成一片片。 吱呀— 房间被推开了,五岁的百里秋容走了进来。 “大哥,你怎么——啊,这可是城主夫人送给你的夜明珠,你居然把它摔碎了?”她一双明目含着惊讶,不满的指责着他。 百里秋潭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时候,他才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容颜和妹妹一点都不像… 自那以后,他就变得沉默了。后来他又屡次到那个小屋外,每次都能听到里面传来那种暧昧令人遐想的声音。七岁那年他不懂那是 什么声音,只是心里下意识的觉得羞耻和厌恶。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的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父亲,和自己那所谓的‘亲生母亲’在里 面偷情。 ☆、第二卷 风云涌动情缱绻 第四十九章 终结 秋末的冰冷刺骨,混合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凌汐涵握紧了拳头,心中窜起丝丝疼痛。为了百里秋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那个总会在她命悬一线救得她性命的男子。为何,上天要对他这么不公?为何要让他拥有一个如此肮脏下作的母亲和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而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向来冷清无心的哥哥,到最后却才会真正怜惜的他的人。 凌汐涵现在终于明白,当日欧阳宸处死百里秋月,为何百里秋潭没有丝毫阻止或者求情。也终于明白,百里秋潭为何能轻易进入护卫重重的玉颜阁。原来,欧阳宸早已知晓一切真相。 很奇怪,像欧阳宸这样一个世俗礼教厌恶却又不得不尊崇甚至在发现自己对皇后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以至于封闭自己的男子,居然能容忍自己母亲偷情剩下的孩子,而且还这般纵容之。不得不说,欧阳宸再一次推翻了凌汐涵以往对他所有的看法。 或者,只是感同身受而已。 其实欧阳宸当真是可怜人,自己的出生源自于母亲对父亲的算计,他是带着母亲的期待和父亲厌恶却不得不接受的目光出生的。所以,他从一出生,便注定了此生的悲剧。而他的母亲,又是那么一个好强的女人,在得不到丈夫的疼惜与宠爱的情况下,把一切的罪责全都推到他身上,对他动辄打骂。不仅如此,还极度扭曲变态的对自己的父亲加以报复,红杏出墙! 凌汐涵不知道欧阳宸是从何时知道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的师父有私情的,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对欧阳宸的打击肯定不小。也让他本就阴暗封闭的心更加扭曲。所以,在见到皇后那样一个明光灿烂的女子时他才会下意识的靠近,也更加自卑。或许,欧阳宸对落玉双的仇恨,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欧阳宸闭了闭眼,抱着百里秋潭的手微微颤抖着。凌汐涵甚至看见了他眼里涌动的水光,只不过被他以闭眼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大哥…别再恨她了。”百里秋潭目光仍旧纯净,声音里含着几分怜惜与祈求。 欧阳宸浑身一颤,低下头来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良久,他低低的应道:“好。” 落玉双早已泣不成声,胸前鲜血汩汩的流着,她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百里洪臻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均受了重伤,他还断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却还牢牢的抱着落玉双。 百里秋潭见欧阳宸答应他,这才笑了。 “谢…谢谢。”他又将目光移向凌汐涵,微微眨了眨眼,纯净的目光温柔如水。片刻,他似乎已经将她的容颜深刻进脑海里。 “哥,放了她吧。”良久,他却对欧阳宸说了这么一句话。 欧阳宸目光深幽,缓缓看向凌汐涵,见她靠在萧霆轩怀里,一动也不动,似呆傻了一般。 “哥,求求你,放了她吧。”百里秋潭见他久久没有答应,遂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住欧阳宸的衣袖,目露祈求之色。 “放…放了她…咳咳咳…”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凌汐涵的双眼。她突然就眼眸酸涩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百里秋潭喜欢她,从那日她被欧阳宸带进祭坛的时候,万千人流中他望过来的目光,她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拼了命来救她,甚至到最后一刻还要祈求欧阳宸放了她。 其实他们都明白,今日为了她,萧霆轩和欧阳宸均损失惨重。如果再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欧阳宸若是聪明,就该放了她。 只是—— 她看向欧阳宸,见他目光深幽如海,流转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百里秋潭仍旧死死拉着欧阳宸的衣袖,一脸的祈求之色。 “哥,父亲死了,百里家族必然会产生内乱。所以,百里家族必倒。你的目的,达到了。” 欧阳宸眼睫颤动,仍旧沉默着。 正在这时,丛林深处却传来礼亲王的声音。 “宸儿,不可放这小女娃回去。” 凌汐涵一震,礼亲王居然在这儿。 “哼,欧阳痕,你自己脸皮厚也就罢了,居然还蛊惑自己的儿子行不义之举。”林间打斗声忽远忽近,传来元倾帝的冷哼声。 萧霆轩拉着凌汐涵站了起来,目光看向森林深处。 “父皇?” “轩儿,你今日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抢不回去,就不是朕的儿子。”元倾帝的声音淡漠而无情,带着一种霸道和决绝。 —轰—轰—轰— 巨大的真气逆流,整个大地都被震得抖了抖。 “萧漠漓,她在哪儿?”礼亲王的低沉的声音含着质问。 “她在哪儿,与你何干?”元倾帝的声音仍旧冷沉如冰,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传来。 接下来就只剩下二人的打斗声和山石碎裂声传来,落玉双自听到礼亲王的声音就怔住了,这时她才颤抖的唤道:“痕…” “闭嘴。”林间传来礼亲王冰冷含怒的声音,“含烟,还不替父亲杀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落玉双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礼亲王会对她这么绝情一般。 欧阳涵眼冷漠的上前,长剑直直落玉双喉间。百里洪臻见了,立即挡在她面前。 “你要杀就杀我,别动她。” 凌汐涵眼眸微动,没想到百里洪臻倒是真对落玉双一往情深。 “哼,含烟,快替为父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对了,还有那个孽种,也一并解决了。”礼亲王淡漠森寒的声音再次传来,令落玉双惊恐的瞪大了眸子。 “不,欧阳痕,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不可以?”忽而一阵风过,礼亲王已经到了落玉双面前,脸上一片阴沉。 “痕?”落玉双不想他突然靠近,浑身的冷气更是冻得她打了个寒颤,颤抖着出声。 礼亲王大手一挥,已将抱做一团的二人分开,更是加快了二人的灭亡。而欧阳宸,只是冷眼旁观着,并没有阻止。百里秋潭闭了闭眼,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王爷。”眼看礼亲王对落玉双生了杀念,百里洪臻不顾身上的伤,扑过去,跪在他面前。 “请王爷饶恕师妹,都是微臣的罪过。” “师妹?”礼亲王嘴角勾起一缕讥讽,“你们师兄妹果然感情深厚啊。” 百里洪臻脸色一白,眼里有着祈求之色。 “她已重伤不治,还望王爷留给她最后一点尊严。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不是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件事礼亲王就想起自己曾经被落玉双那个女人联合萧漠漓算计,这才有了欧阳宸那个孽种。那是他毕生的耻辱。他斜睨着眼眸,见元倾帝正悠闲的自林中出来,眼神淡漠,含了一丝丝鄙夷。他陡然怒火中烧,一脚将百里洪臻踢了开去。 “老东西,去死吧。”他掌风横扫,带着千斤之力劈向了百里洪臻的天灵盖。 百里洪臻目光睁大,鲜血,自头上慢慢流下,染红了一地落叶。随后,他慢慢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风,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 良久,才听得落玉双悲吼一声。 “师兄…”她一时悲愤,加之本就内伤颇重,竟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样气绝身亡了。 “娘…”百里秋潭张了张嘴,终于唤出了那一声渴望了十八年的称呼。他闭眼,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不同于他的悲伤痛心,欧阳宸却仍旧一脸淡漠,仿若死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这样的他,再次让凌汐涵感受到他的冷血无情。她觉得,欧阳宸这个人很矛盾,矛盾得她无法形容。他既可恨,又可怜。既可悲,又可叹。 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凌汐涵看着虚弱的百里秋潭,心又被揪了一下。虽然她对百里秋潭没有感情,但是好歹百里秋潭也是为了她而死。尽管,就算百里秋潭没有扑过来,她未必就会中招。血毒或许对常人有用,但是她身上却有血麒麟,百毒不侵,何所畏惧?本来在百里秋中毒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用血麒麟为他解毒。但是血麒麟解毒必须要有高手在一旁输送内力,且前提是那毒并没有进入心脉之中才可解。所以,后来她才放弃了。 如今眼见他就要死了,她心中是说不出的愧疚和怜惜。百里秋潭,他一生命运悲苦,有娘不能认。到了最后,却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而死,何其可悲? 她正兀自感叹着,礼亲王杀了百里洪臻后又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目光直直看向百里秋潭,眼底闪过杀意。 凌汐涵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 礼亲王斜睨了她一眼,衣袖一挥,一股浑厚的内力席卷而来。萧霆轩随手一扯,将她拉到身后,身侧,元倾帝渡给他一股柔和的真气,将礼亲王那一招给化了去。 礼亲王本来就不是要伤凌汐涵,只不过想让她走开而已。他走上前,掌中内力涌聚,就要打在百里秋潭身上。欧阳宸却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幽深如海,带着丝丝悲凉和自嘲的看着他。礼亲王一怔,竟忘记了要杀百里秋潭灭口。 半晌,他爱难得的对欧阳宸柔声道:“宸儿,你走开,让父王杀了这个孽种。” “孽种?”欧阳宸嘴角讥讽之意更甚,目光不躲不闪的对上礼亲王的眼睛。 “在父王眼中,是否我也是一个本不该出生的‘孽种’?” 他的话很轻,却让礼亲王呼吸都为之一滞。他看着欧阳宸,十九年来,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关注自己的儿子。这才发现,他的容貌与自己竟然出奇的相似。他顿时心中复杂。从前,因着落玉双那个女人的算计,他恨那个女人,也恨这个儿子,那是他的耻辱。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漠视他们母子两人。可是今天,在听到欧阳宸云淡风轻的说出‘孽种’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却是微微一痛。 到底,他对不起这个儿子啊。 叹了一口气,礼亲王声音越发的柔和,眼里也多了一丝愧疚。 “宸儿,你是父亲的儿子,怎么会是孽种呢。你走开,让为父杀了这个孽…百里秋潭。你是无忧城的城主,是城民心目中最伟大的神明。百里秋潭的存在只会让你背负一辈子骂名。” 欧阳宸看着他,非但没有因为他难得的柔和而感激,反而眼中讽刺越发浓厚。 “父亲真是大义,为了保住儿臣颜面,不惜杀死结发妻子,忠臣良将,更为儿臣铲除大患,儿臣…感激不尽。” 礼亲王听得一滞,眼里有着黯然之色。 “你母亲那样的女人死了更好,她留在世上,只会连累你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既然如此”欧阳宸不等他说完又打断了他,“父亲为何不在秋潭出生之时便杀了他们一家三口呢,反而要等到今天?” 礼亲王目光一缩,他确实早就知道落玉双与百里洪臻的奸情。自那一次意外与落玉双有了肌肤之亲,他便厌恶极了那个女人,从她嫁给他以后,他甚至再也没有碰过她。百里洪臻是她的师兄,又一直对那个女人痴情得不得了。被他冷落的落玉双,即便是为了报复他也会投入百里洪臻的怀抱,这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父亲回答不上吗?”欧阳宸目光静静而讽刺,“那么就由儿臣来替你解答吧。”他缓缓看向了元倾帝,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笑光。 “因为四姨。”他声音低低的,低到被风一吹就飘散在空气中。然而,却又那么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礼亲王骤然握紧了双拳,元倾帝眼眸凝结成冰,冷冷的看着礼亲王。 欧阳宸忽而笑了起来,“你利用母亲毁四姨名誉,纵容她屡次挑衅四姨…甚至,你还让人挑唆她和百里洪臻暗中款曲。也不过,是为了留下一个把柄而已。留下一个,你日后用来休了她而不被世人唾弃的理由而已。我说的对吗?父亲。” 礼亲王脚步突然一个踉跄,他沉沉的看着欧阳宸。这个儿子,他从不会小觑。却不想,他竟有那般通透的心思。 欧阳宸再次低下头,看着已经气若游丝的百里秋潭。 “他跟你没关系,但是他是我弟弟。”他说着就抱起了百里秋潭,淡漠的,冰冷的看着礼亲王。 “你已经于欧阳家族谱除名,即便你和母亲名声有碍,也自与我无关。” 礼亲王听得后退几步,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欧阳痕。 百里秋潭静静的,柔和的看向欧阳宸。 “哥,放了她,好不好?这辈子,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欧阳宸看着他,良久,他笑了。 “好。” 凌汐涵猛然抬头,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答应了。欧阳宸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目光沉静如水,竟看不到丝毫算计或者暗流。 百里秋潭嘴角一勾,“谢…谢谢…”他再次费力的侧眸,深深的,眷恋的看了一眼凌汐涵。而后嘴角含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秋潭”凌汐涵咬紧了唇瓣,眼眶有些湿润,低低的唤了一声。 萧霆轩将她抱进怀里,无声的安慰她。 欧阳宸看了她一眼,又回眸看了眼自听见百里秋潭是落玉双和百里洪臻的私生子这一消息就呆住没有回过神来的百里秋容。 “百里洪臻逆某犯上,百里家族,灭门。” 百里秋容轰然震醒,不可置信的看着欧阳宸。 “城主?” 欧阳宸已经转身,不再理会她。而是目光淡漠的看向倒在地上,面纱已经掉落,被萧铭澜用剑指着的红衣女子,眼眸深沉。 凌汐涵随之望过去,见到那女子熟悉绝美的容颜,目光悠然睁大。 “凌汐画,居然是你?”她万万没有想到,凌汐画居然还活着。 凌汐画方才被欧阳宸那极有深意的一眼看得浑身颤抖,如坠寒冰冷窖之中,如今见凌汐涵看过来,她目光又露出恨意。 “是我又如何?”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凌汐涵目光淡漠,“确实。” “你——”凌汐画被她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气得浑身颤抖,目光宛如毒蛇般盯着她。 欧阳宸已经转头,淡淡的吩咐。 “来人,带她走。” 一个身影飘然落下,赫然便是赵欣月。她走到凌汐画身边,萧铭澜上前挡住了她。却听得萧霆轩淡淡道:“让她走吧。” 萧铭澜目光微眯,有些诧异的看着萧霆轩。 凌汐涵看了眼萧霆轩,又看了眼一直往前走的欧阳宸,沉吟一会儿,道:“让她走。” 萧铭澜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了自己的剑。赵欣月便将凌汐画扶了起来,叹了一声。 “柳姑娘,你今日可是得不偿失了。” 凌汐画向来脾气不好,这下子见赵欣月还在一边冷言嘲讽,心中就更怒了。 “你—”她正欲发作,就听得已经出得林间的欧阳宸淡淡的嗓音传来。 “你想再次进暗室?” 凌汐画身子一个哆嗦,再也不敢放肆了。赵欣月又摇了摇头,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走吧。” 凌汐画虽不甘愿,还是跟着赵欣月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凌汐涵问她。 “为何助纣为虐?” 凌汐画转身,冷笑。 “只要是让你痛苦的事,我都乐意。” 变态!凌汐涵只能给凌汐画下这样的定义了。 “你这样做,就不怕父王伤心?”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及忠义王,凌汐画积压多年的怨恨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我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你们父女联合害的。你们害死了我娘,又来害我。凌汐涵,我柳汐画发誓。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会和你一直斗下去,至死方休。”她目光冰冷狠辣,带着刻骨的恨意与痛苦。 “你们?”凌汐涵眯了眯眼,察觉到了凌汐画语气中的异样。 “柳汐画?” “没错。”凌汐画高扬着头颅,一脸自傲道:“凌汐画早就死了,活在这个世上的,是我柳汐画。” 凌汐涵再次眯了眯眼,沉声道:“凌汐画,你这个蠢猪,你被人利用了。”她可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凌汐画以为自己不是父王的女儿,所以才会听从欧阳宸的命令。这个女人,简直蠢笨如猪。 凌汐画先是一呆,而后又尖锐骂道:“凌汐涵,你居然敢骂我?你—” “柳姑娘。”赵欣月怕她再说出神话让凌汐涵起疑,遂打断了她。 “城主已经等了很久了,你再闹下去,只会惹怒城主。” 凌汐画一惊,遂不甘不愿的闭上嘴巴。临走时,还无比怨恨愤怒的看了凌汐涵一眼。凌汐涵想,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只怕她早就在凌汐画的目光中碎尸万段了吧。她也没有阻止赵欣月带走凌汐画,既然萧霆轩放她走,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 她看向萧铭澜,刚才凌汐画看着他的眼神有着眷恋和幽怨。她知道,凌汐画对萧铭澜还是有情的。凌汐画之所以那么恨她,有一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萧铭澜吧。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萧铭澜悠然转身,对上她略带感叹同情的眼神,微微一怔,随即别开了眼去。 一场战争就这样消弭了,出乎凌汐涵的意料。元倾帝也走了,走之前深深看了凌汐涵一眼,那眼神让她感到莫名,心中总有着不好的预感。礼亲王随后也走了,不用多想,自是和元倾帝一样,却寻找皇后。 出了迷雾森林,凌汐涵的心情并没有如想象那般放松,反而多了几分压抑的沉重。她没有回京,而是停留在了云州。落天祥也走了,凌汐舞回京了,凌汐舞却是跟着落天祥走了。走之前,她对凌汐涵说。 “从前我嫉恨你,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恨一个人真的好累,所以我不恨你了。”她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以为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追寻和守护。”她回眸,看着落天祥消失的方向,眼神坚决而柔和。 凌汐涵扬眉,嘴角露出笑意。 “嗯,那我先预祝你马到成功。” “当然。”凌汐梦眉眼暗沉,“只要你不来故意破坏。” 凌汐涵翻了个白眼儿,很仗义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感叹道:“有时间回去看看父王吧,他…老了很多。” 凌汐梦怔在当场,看着凌汐涵转身走进大门,神情有些恍惚而迷离。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一章 媚药迷情(高潮必看) 天已暮沉,夜空布满了星子,闪闪发亮。凌汐涵趴在窗前,看着天空那一轮圆月,似乎特别美丽朦胧。 已经回来几天了,除了大年她回来的时候若雨和若雪两姐妹抱着她哭成个泪人儿以外,这几天过的倒是非常平静。若雨说,大姐凌汐晴在半个月前与安岳均订了亲,只待来年春天便可成亲。而远在西境的陆安彤,也已经在月前诞下了一个男胎。逸亲王和萧淳枫都高兴得不得了,一家人正准备今年带着孩子回京过年。 凌汐涵垂下眼帘,脑海中缠绕着一团乱麻,她怎么也理不顺。 皇后!她到底去了哪儿?还有凌汐梦,皇后既然救了她为何没有告诉自己?是怕自己挟怨报复,以至于乱了萧霆轩的计划? 不,不对,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她用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想让自己静下来。忽而听到有打斗声响起。而后就听到若雨和若雪的娇喝声,显然受伤吐血了。冰绡窗纱随风飘扬,天上那一轮圆月阴暗了一下。 凌汐涵目光紧缩,那分明是一个黑影划过,空气中甚至还带着血腥味。 “谁!”不再迟疑,她立刻追了上去,暗处的月影和花影也跟在身后保护。 那黑影轻功甚是了得,若非受了伤,凌汐涵根本就不能跟那个人匹敌。近了,已经近了。她看见了,那个人,一身黑衣,带着斗笠,掩饰了容貌。一如去年,宝华寺那个救走凌汐梦的女人。 她眼眸一缩,一定要抓住这个人。她不想再受人摆布,她不要再这样猜测来猜测去了。她今日一定要知道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下定了决心,凌汐涵对那个黑影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到了,忽而那个黑影一窜,转瞬间就没有了身影。她暗自懊恼,提起轻功飞到房顶上。看到不远处,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正在激烈的交战。赫然便是刚刚那个黑衣人,那白衣人自然就是萧霆轩。 看得出来,那黑衣人不是萧霆轩的对手,眼看她又要用绝顶轻功逃走。凌汐涵立刻飞身跃过去,拦住了那黑衣人的去路。 “你是谁?”黑夜中,凌汐涵冷眼看着那黑衣人,眼中有着浓浓的探寻。 “涵儿!”萧霆轩看到她,眼中划过一丝焦急和隐忧,张了张嘴,刚想让她离开。那黑衣人却已经出手攻击凌汐涵,凌汐涵也不示弱,立刻迎身而上。 萧霆轩也加入了战斗,不一会儿,那黑衣人便不敌,被凌汐涵一掌打中胸口。捂着胸口闷哼一声,退后了几步。 凌汐涵趁势就想要再补上一掌,萧霆轩却比她更快的飞了过去,看似是在帮助她。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凌汐涵的错觉,萧霆轩似乎是不想她伤害那个黑衣人。他,似乎认识那个人。 她眸光顿时黝黑深邃,这个时候,月影和花影也赶来了,迅速加入了战斗。凌汐涵没有阻止,而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直觉告诉她,今天晚上,她会从这个黑衣女子身上知道埋藏在她心里很久的疑问。 这个角度,她看得非常清楚,萧霆轩有意放过那黑衣人。眼看月影和花影被那黑衣人打伤,她再不迟疑,飞身上前。 萧霆轩大惊,凤目闪过焦急之色。 “涵儿,快走!” 凌汐涵却没有理会他,她不知道萧霆轩为什么护着这个人,但是她今晚必须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软剑,直直刺向那黑衣女子的心口。 萧霆轩眼中焦急之色越发浓厚,掌力催动,那黑衣人立刻被逼得退后,却正好躲过了凌汐涵那致命的一剑。 凌汐涵脸色冷凝,却没有看到月色下,那隐藏在斗笠黑纱下的女子,嘴角勾起的诡异笑容。她手中长剑带着破空的气势劈向女子的斗篷。在萧霆轩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斗篷瞬间裂开,黑纱慢慢飘落,露出一张熟悉的绝美容颜。 “不—”萧霆轩身影闪动,刚想去拉凌汐涵。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趁着凌汐涵怔愣的一瞬间,她右手一挥,白烟袭来。凌汐涵下意识的躲闪,可是仍旧那白烟已经被她吸入鼻孔,瞬间全身无力。 “涵儿”萧霆轩连忙抱住了她。 凌汐涵在昏迷之前,分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和恐慌。她微微一笑,迷蒙间,她看到那黑衣女子,冷然站在一旁。容颜绝美,眼神冷漠得让她心寒。而那张容颜,更是让她心痛。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她存在最大的价值,便是自己。 “涵儿”萧霆轩抱着凌汐涵,痛声呼唤。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那黑衣女子捂着胸口走上来,也不管嘴角的鲜血,淡淡的看着他怀中的凌汐涵。 “她只是中了顶级的媚药,只要你给她解了毒,她就没事了。” 萧霆轩脸色乍然冷漠,凤目凝结成冰块,冷冷而悲愤的看着黑衣女子。 “为什么?” “因为只有她能够救你。”女子仍旧淡定从容,眼中却露出一丝隐痛。“轩哥哥,皇婶没有多长时间了。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身上的蛊毒。当年她用血给你做药引,却万万没有想到。绝情生死蛊潜藏于体内的时间居然那么长,就算二伯用血将蛊虫引到自身,可是皇婶身体血液之中的蛊毒却要五年才能完全消散。”她眼中已经含了泪光,“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身为琼花仙子转世的涵姐姐能够帮你解毒。只要你们阴阳结合,就会完全将你体内的蛊毒清除干净。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萧萧霆轩一直静静的听着,凤目凝结的冰块慢慢松动。他悲哀的闭了闭眼,“可是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他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那个平时嘻嘻哈哈的女子,在世人眼前毫无心机的女孩儿。也是他娘精心培养的精英,他的堂妹—萧绮兰。 “纵然如此,我也不会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什么叫做逼迫啊?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这有什么逼迫的?”萧绮兰忍不住怒吼,“轩哥哥,涵姐姐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我知道你爱她,你不想勉强她。可是你已经十九岁了,如果在二十岁之前还未解毒。那么你就会遭到蛊毒反噬,七窍流血而亡的。皇婶千辛万苦的将涵姐姐从异世带来,难道你想要皇婶一番苦心白费吗?你知不知道,为了把涵姐姐带到这个世界上,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 “绮兰!”一个淡漠冷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萧绮兰接下来的话。 萧绮兰蓦然惊住,抬眸看去。只见那树影重重处,走出来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正是元倾帝。 “皇伯伯”萧绮兰低着头走过去,叫了一声。 元倾帝目光淡淡的看向萧霆轩,再看了看他怀中的凌汐涵,云淡风轻的说道:“轩儿,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你再不救她,她就会暴血而亡。” 萧霆轩身子一怔,凤目张大。 “父皇…为什么?”他嘶哑着声音,痛不可遏。 元倾帝却答非所问,“这是你娘制成的顶级媚药,没有解药。” 萧霆轩低吼一声,“为什么?”他紧握双拳,悲愤而绝望的看着元倾帝。 元倾帝似有触动,眼眸闪烁了一下,仍旧面不改色。 “绮兰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不明白吗?只有她能够解你身上的蛊毒。”他忽而眼眸哀伤,“轩儿,这是你娘最后的心愿。” 萧霆轩蓦然悲愤了双目,“难道在你们眼中,她的存在就只是为我解毒的工具吗?” 元倾帝双目冷然,“如果真的是那样,早在她穿越而来之前,你娘就直接让你们完婚了,又何苦等到今天,在她心生怀疑的时候?” 萧霆轩静默一会儿,而后缓缓抬头。 “父皇,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对娘吗?” 元倾帝哑然,萧霆轩苦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皇,你都能够怜惜娘至此,为何要勉强我?”他幽幽凤目,第一次在元倾帝面前露出了祈求脆弱。 元倾帝别开眼去,淡漠的重复道:“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萧霆轩凤目刹那呈现赤红色,眼底踊跃出愤然的怒火。元倾帝却幽幽一句轻叹,成功的浇灭了他心中的愤怒。 “你不是一直怨我在你六岁的时候将你丢进狼牙山吗?”他回过头来看着萧霆轩,幽深如海的眸子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出复杂深邃的刻骨情感,令萧霆轩霎时一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站在月下,颀长的身姿在斑驳的树丛间有说不出的寥落与哀伤。 “绝情生死蛊化为血液融入到你体内,会克制你的情感,也就是说,你不可以妄动情念,否者便会遭到蛊毒反噬,就像你娘当年那样…”他似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双拳蓦然紧握,声音低哑暗沉:“为了锻炼你的心智,我狠心将你丢进狼牙山。只有经过千锤百炼,让你亲眼见到血腥厮杀,才能让你心如磐石。也可…保住你的命。”他嘴角流泻一抹讥讽,“所以,欧阳宸才会告诉她,你是无心的。可是他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萧霆轩一直静静的听着,甚至没有察觉到,怀中本应该沉睡的凌汐涵,颤动的眼睫。 元倾帝悠然回眸,漆黑深邃的眸在暗夜里犹如流星划过,犀利如电,亮若星辰。 他目光落在紧闭双目的凌汐涵身上,声音轻若鸿毛。“她身上有琼花胎记,便是当年琼花仙子转世之前封存在灵魂中的最后一点神力。只要你们…她的胎记便会消失,你的蛊毒也就解了。长乐一直不明白,你娘为什么会在十年前安排好一切,不明白你娘那么肯定她会爱上你。你现在知道了吧?你们本就姻缘天定。所以轩儿,你没有强迫她。” 他低下了头,低低的说道:“帮你解毒,便是你娘交给绮兰最重要的任务。” 萧霆轩望向萧绮兰,萧绮兰双目如水,定定的回望着他。 “轩哥哥,不要再固执了,皇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也不想勉强涵姐姐,所以才要你多多跟涵姐姐接触。只要你们日久生情,那么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我们都知道你顾惜涵姐姐,可是你想想,如果你体内的蛊毒不解,如果哪一天你毒发了。那么你让涵姐姐怎么办?她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萧霆轩身体僵直,缓缓地下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女子。那么安详,那么美丽,就像一块美玉,在月色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萧绮兰再接再厉。 “轩哥哥,不要再犹豫了。你知道皇婶一直对你隐瞒我的身份吗?那是因为她了解你,她知道你绝对不会逼迫涵姐姐。所以她宁愿做这个恶人,所以,她才会在多年前安排这一切。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自己做?那是因为…” “绮兰!”元倾帝再次打断她,眼底有冷光闪现。 “皇伯伯。”萧绮兰眼中晕染了水光,“为什么不告诉轩哥哥?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她说完不管不顾的冲到萧霆轩面前,大声吼道:“你知不知道皇婶为了将涵姐姐从异世带来,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是她的寿命,是她用自己的寿命以代价,不仅换得涵姐姐重生,并且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自眼眶中滑落,犹如一颗颗破碎的珍珠,带着浓烈的伤痛在萧霆轩眼里震开,他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萧绮兰却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皇婶为了你,为了涵姐姐。她动用了招魂术,以她的鲜血为引,灵魂为咒,打开了时空之门。可是…可是招魂术乃是逆天之法,也就是说…她…她必须要承受天劫…”萧绮兰已经泣不成声,踉跄的退后几步,满脸泪水。 萧霆轩神色大震,下意识的看向元倾帝。元倾帝却别过了脸,夜色朦胧下,萧霆轩明显看到他眼中那一抹极深的沉痛。 他顿时如遭雷击,怔愣当场。 “为…为什么?” 这时候元倾帝开口了,“你娘…她的灵魂来自异世。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够召唤异世的灵魂。”他手上青筋突起,显然在隐忍着刻骨的疼痛。“如果可以,我宁愿代替她承受所有痛苦。可是我不能…不能…”他一拳打在身边的大树上,鲜血飞溅而出,刺进萧霆轩的眼中。他忽而目光紧缩,疼痛从心底开始蔓延。 “娘…她经常晕倒…也是因为如此?”他不知道是怎样开口的,他只觉得置身在冰窖,又如同被烈火煎熬,冰火两重天在他体内燃烧冻结,痛得他全身每个细胞几乎碎裂。 元倾帝凄然的闭上眼睛,“对”他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所以,我才会将你赶出皇宫。” 除了痛,萧霆轩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样的情绪。十九年,他活了十九年。在他心目中,父皇一直都不喜欢他,甚至是憎恨他的。因为他的出生,差点害死了他的母亲。所以,从小父皇就对他格外的苛刻残酷。才会将幼年的他丢进狼牙山,会将他赶出皇宫。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这样的真相,一个令他痛苦多过欣慰的真相。 “谁都不知道天劫的期限是多久,可能是十年,可能是二十年。也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两年…”元倾帝面容隐在暗沉夜幕皎洁的月色下,声音几近麻木。“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长乐灵魂苏醒那一天。所以,她在十年前就为你安排好一切。她想尽自己所能的,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她希望你幸福。” 他闭了闭眼,“所以才会有那封信,才会有那么多的未卜先知。若非你娘这些年频频病重,我无暇顾及无忧城,又可何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萧霆轩怔在当场,忘记了所有反应,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觉得好冷,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父皇…”他眼中布满了痛苦和哀伤,竟有些无助的看着元倾帝。就如同小时候,他因为体弱,连骑射时从马背上摔下来。经营透亮的凤目熠熠闪闪的看着他,含着丝丝的期盼,想得到父皇的宽慰一般。 元倾帝蓦然瞳孔微缩,竟是痛悔不已。他深深吸气,却发现连呼吸都是痛的。 “轩儿…我…我不能让你成为我第二个弱点。”他说完就转身,有些急切的离开。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眼眶中的泪水。 萧霆轩看见,向来沉稳睿智的父皇。刹那间如同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履蹒跚踉跄,似乎垂暮老矣。虽然他仍旧年轻,可是心,早已苍老斑斑。 萧绮兰已经止住了泪水,慢慢的走上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洁白的小瓷瓶。 “这是避孕药,记得到时候给她服下。在你体内蛊毒未解之前,不能让涵姐姐怀孕。”她也不管萧霆轩的态度,直接将那个小瓷瓶塞到萧霆轩手上。一向有洁癖,从来不让女人靠近的萧霆轩,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没有躲开萧绮兰,而是看着那个小瓷瓶发呆。 萧绮兰看了眼因为重伤躺在地上的月影和花影,对着空中做了个动作。立刻降落两个黑衣人,将月影和花影带走了。 “嗯”昏迷的凌汐涵眼睫颤动,似要醒过来了。 萧霆轩身体一颤,抱着她迅速飞到了房间内。他将怀中的女子安放在镶玉牙床上,站在床边看着她,眼神复杂而挣扎。 “热…”药物发作。凌汐涵脸色潮红似血,迷蒙的睁开眼睛,潋滟的水眸如同染上了薄雾,魅惑又纯真。月色透着窗户纸照进来,给她红霞的容颜染上了一层光辉,神圣而高洁。 萧霆轩想走过去,却终究忍住了。 “好热…”凌汐涵只觉得头脑晕眩,什么也想不起来,体内燃烧着一团火焰,急需扑灭,否者她肯定会爆炸的。 萧霆轩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涵儿,你认得我吗?” “唔…”凌汐涵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绝美容颜,如墨的眉,清丽妖娆的凤目,好熟悉,好熟悉。 “轩…”她眼神迷离的看着萧霆轩,鼻息间传来熟悉的玉兰花香似冰凉的湖水,可以浇灭她心中燃烧的火焰。她不由自主的靠近,紧紧的保住眼前的男子,用力在他身上磨蹭。 “嗯,好舒服。” 萧霆轩僵住了,伸出双手,不知道是该抱住她,还是推开她。 “好热…”怀中的女子却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萧霆轩吓了一跳,赶紧止住她。 “涵儿,你清醒一点。” “嗯?”凌汐涵疑惑的抬头,窗外突然一阵风袭来,窗扉啪啦作响,震得她浑身一颤,迷离的眼神终于清明了些许。身体异样的灼热已经让她明白了什么,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却没有推开萧霆轩。 “轩,我…我难受…”小腹之中排山倒海的浴火接踵而来,她脸色红如朝霞,美丽动人。 萧霆轩本来想推开她,却在见到她绯红的脸色,迷离的眼神时愣住了。平日的她都是冷漠而疏离的,很少有这般动情之态。尽管知道她是因为中了媚药的缘故才会如此,可是他却仍旧贪恋她此刻的依赖与纠缠。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忽而觉得唇上一软,怀中的女子已经贴上了自己柔软丰润的唇瓣。 那样熟悉的甜蜜芬芳流泻在唇边,流进他心里。他一颗心霎时间柔化成一汪春水。 两人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如此亲密,可是萧霆轩却明白,这一次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女子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萧霆轩几乎有些措手不及,手掌下的温润身躯灼热得如同火炉,烧得他的心也熨帖起来,暖暖的,更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长长的羽睫颤动着,他睁开清透碧波的凤目,注视着眼前女子绝美出尘的容颜,一时间有些恍惚。可是怀中的女子却已经不满足于唇舌间的纠缠,她一双小手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也撕扯着萧霆轩的衣服。 现在的凌汐涵几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药性完全发作,她脸色绯红如血,眼神迷离娇媚,只觉得体内那团火越烧越烈,只有唇上冰凉的触觉才能够稍微浇灭她心中的火焰。所以她毫不客气的,粗鲁的蹂躏着男子完美的薄唇,伸出丁香小舌在他口中诱惑。 萧霆轩身体僵直,凤目暗了下来。他一直紧紧抓着凌汐涵的手也变得有些无力起来。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纵然再是不近女色,也禁不住心爱的女人如此赤裸裸的诱惑。 虽然知道她此刻的反应完全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虽然两人长久相处也有亲密举动,可是如今夜这般,她整个人完全缠在他身上,却是从未有过的。 特别是,她的衣服已经被她自己扯乱,露出优美如白天鹅的脖颈和雪白柔美的香肩。以及…凌乱衣衫下,隐隐而现的精致锁骨和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雪白双峰下那条神秘而幽深的乳沟。看得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纵然是他定力再好,此刻也不免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呼吸也微微急促。 可是他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在怀中的女子再次想要来扒他的衣衫时,他抓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还未退去情欲的双眸定定的看着怀中情潮涌动的女子。 “涵儿,你清醒点。”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皇后制作的顶级媚药的药效,此刻的凌汐涵早已被情欲掌控,哪里还听得见萧霆轩在说什么? 她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人神共愤的男人,那红艳艳的唇瓣如同一块甜美的糖果,勾起了她的食欲。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再次贴上了自己的红唇,双手也紧紧的环住了萧霆轩的脖子。 萧霆轩一震,眼底的坚持有所松动。 “如果…如果我真的在这个时候要了你,你会后悔吗?你会恨我吗?”他神思悠远的回放那一晚在银月谭,他们激吻时的场景。以及她最后用力推开他的决然和坚毅… “嗯…”凌汐涵似乎恢复了些许的神智,眼神片刻的清明。“轩,救…救我。”皇后配置的媚药实在是太过霸道,她能够忍这么长时间已然是常人不能及。纵然是神智有些清醒,可是身体的反应却是她不能够控制的。 萧霆轩仍旧有些犹豫,凌汐涵却已经被药力折磨,全身如火烧般灼热。萧霆轩知道,如果再不给她解毒,她必将暴血而亡。可是— 灯火朦胧,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上的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如同萧霆轩此刻挣扎矛盾的心。 房内两人挣扎着,站在房顶上的萧绮兰可早就黑了脸,恼怒的骂道:“轩哥哥怎么回事啊?美人在怀居然都能够坐怀不乱。都什么时候了,还做什么正人君子啊?在这样下去,涵姐姐可就没救了。” 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抬头看身边的元倾帝,却见他双手负立,神色自若,并不着急,不由得疑惑。 “皇伯伯?” 元倾帝仰望夜空,微阖了眸子,嘴角流泻一丝笑意。 “我理解他的心情。”就如同当年的他,就算再想要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也不愿意逼迫她,更何况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 萧绮兰瘪了瘪嘴,“那现在怎么办?” 元倾帝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深邃若海洋。 “放心吧,等他想明白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绮兰沉吟一会儿,斟酌的问道:“皇伯伯,那药…真的没有解药?” 元倾帝悠然回眸,潋滟光华毕现,嘴角勾出惑人的笑意,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最好的解药就是轩儿。” 萧绮兰总觉得刚才皇伯伯的眼神有些奇怪,以她对皇婶的了解,皇婶无论配置什么毒药都会有相应的解药的。当初皇婶将那药交给她的时候就告诉过她,这种药非比寻常,一般人只需要吸入一点点就会发作。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也忍不了多久。可是涵姐姐的隐忍力实在太过强悍,连她也不得不佩服。那药其实要配合着琼花花香才会变成媚药,所以刚才她将整瓶药洒出来,除了涵姐姐,在场的所有人才没有中毒。 可是她心中再是疑惑,此刻也问不出什么了,不由得心中有些郁闷。 元倾帝却长叹一声,“绮兰,这些年…辛苦你了。” 萧绮兰一怔,对上元倾帝清幽含着慈爱的目光,蓦地,心中一酸,眼中便有泪花集聚。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不,一点都不辛苦,皇婶才是最苦的。” 元倾帝闭眼,身侧的手指弯曲着,似乎想握拳又似乎无力的松开。 萧绮兰想安慰两句,却忽而听见房内传来撕拉的裂帛声响。她一怔,脸色便有些红了。纵然是再大胆,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女生。听到这声音,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下便有些窘然起来。 “皇伯伯,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就想离开,却被元倾帝叫住了。 “绮兰,你内伤不轻,记得回去先打坐半个时辰。” 萧绮兰心中一暖,“嗯,知道了。”然后运用轻功,逃也似的离开。 元倾帝笑了笑,随后跃下房顶。 而此刻,温暖的房间内,烛火跳跃而起,粉红色纱帐翻飞如梦。暖融融的气息布满了整个房间,窗外花香飘散肆意。帐内二人意乱情迷,互拥互吻,喘息声迭起。 女子俏脸酡红,醉眼迷离娇羞。压在她身上的男子也是情动不能自已。 他抬头看着身下女子绯红的容颜,看着她眼中满是迷情的色彩,凤目有些恍惚起来,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她光滑如锦缎的脸颊,只觉得心中忽而被什么填得满满的。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本来就心驰神荡的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偏偏身下的小女人似乎想要挑战他的极限一样,小手胡乱的将他的内衫撕扯开来,露出他白玉如凝脂般的胸膛。月色皎洁,那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似被染上了一层金辉。男子绝世的容颜也变得更加魅惑起来。 女子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惹得萧霆轩身子紧绷,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可是由于之前那一番纠缠,凌汐涵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她自己扯掉了,就连内衫也已经被她扯到了腰间,身上那件紫色的肚兜就那么大喇喇的刺进萧霆轩的眼中。此刻萧霆轩俯身下来,就紧紧的贴上了她光洁如玉的身子。那样温软滑腻的触觉,便是透过薄衫,也依然能够让他心颤和心醉。 萧霆轩不禁再次倒抽一口冷气,再也忍不住的低头吻上她嫣红的唇瓣。手掌下的肌肤似烧烫的铁烙,烧得他的身体也跟着变得灼热起来。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慢慢下滑,扯掉了她本就凌乱的腰带,手指再次触及那柔软的肌肤,他禁不住微微低吟一声,似乎有些生涩和迷茫。 然,早已处在情欲巅峰的凌汐涵却容不得他退却,一伸手就扯掉了他身上最后的阻碍,两人彻底的赤裸相对。 “热…好热…”凌汐涵意识迷茫的轻喃着,双手紧紧抱着身上的男子,他身上冰凉的温度能够稍微缓解她的心火。她红唇胡乱的吻着男子的脸,吻着他的肩… 萧霆轩早就被她挑拨得浑身浴火,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理智了,只想好好的疼爱怀中的女子。 “涵儿,别急,很快就好了。”他俯身在她耳边温柔轻喃,牙齿咬着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凌汐涵忍不住呻吟,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急切需要什么来填满。她手足无措,只得紧紧贴身上去,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她的痛苦。 萧霆轩怜惜而深情的吻着她,从眉到眼,到小巧而挺俏的鼻子,再是嫣红如樱桃的唇瓣。 凌汐涵张开唇瓣,与他缠绵深吻。其实这个时候的她还是有一分清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想阻止他。 他的吻慢慢下滑,沿着精致的下巴,美丽如白天鹅的脖子,然后一路往下…… 帐内气息越来越灼热,空气中也渲染了暧昧旖旎的气氛。 月色朦胧,空气灼热。凌汐涵迷茫的抬头,见桌案上的烛火摇曳燃烧,窗扉斜洒进一缕柔和的月色光辉,如同很久前的那个晚上。夜凉如水,月色如皎,恰如男子深邃温柔的凤目。那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玲珑玉石在她眼中闪闪发亮,镌刻的琼花半开半合,在她脑海中深深扎下了跟。透过那如水晶的玉石,她看见男子温柔深情凝视她的眼神,一如那晚温柔的月色。 那样温柔到极致美丽,甚至淡化了那撕裂的痛。 凌汐涵轻呼一声,身子有些僵硬。血,如胭脂般落下,点点残红。身体却被涨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灼热难耐的感觉。迷乱中,她睁开朦胧的水眸,潋滟波光汇聚成雾,慢慢消散开来。她嘴角莫名的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而后闭上眼睛,迎接男子热情的缠绵。 花清香,舞蝶幔,一室春光。 而在这样一个荡漾着旖旎春色的夜晚。无忧城中,一个孤独而寂寥的身影却独自登上圣塔顶峰,凝眸望月。一阵寒风吹来,他忽而皱紧了眉头,右手捂着胸口的地方,琉璃般美丽的眸子划过深沉的痛楚。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二章 如此真相(必看)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重重纱帐洒下来,照在安睡的人儿脸上。凌汐涵皱了皱眉,然后睁开漆黑如也的眸子。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似散了架般的酸痛无力。她一时之间有些怔愣,而后眼角余光瞥到搭在她腰间上的一只手。目光慢慢往上移,触及一张绝美沉睡的容颜。 凌汐涵眯了眯眼,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眼瞳光色不断交错变幻,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望着纱帐,她轻轻叹息一声,并未察觉身边的男子微微蹙起的眉头。 过了一会儿,她轻手轻脚的起身,触及浑身的吻痕,她嘴角狠狠抽搐。然后再瞪了沉睡的萧霆轩一眼,这男人平时看起来气度雍容,没想到在床上也能这么狂烈。还好她会武功,要不然昨天晚上还不得被他给折腾死。 快速的穿好衣服,她不打算叫醒萧霆轩,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回头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原本应该沉睡的萧霆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紧闭的大门,眼神复杂。 凌汐涵刚刚踏出房门,直接大步向大厅走去。元倾帝料到她会来,早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萧绮兰站在他身后,见了凌汐涵,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对上她清冷的眸子,终究噤了声。 凌汐涵走进来,元倾帝将手中的和田玉茶杯放在方桌上,目光淡淡的略过凌汐涵经过情欲洗礼后添了丝属于女人妩媚的容颜,眼睛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我妖婆知道所有真相。”凌汐涵目光直直的看着元倾帝,淡淡的问了一句。皇后让萧绮兰在那天晚上救走凌汐梦,那么云氏,自然就是皇后的人。以前她就在怀疑,云氏既然是那般心机深沉的一个女人,又怎会轻易的就被王妃给算计了?还有,在卧虎藏龙的忠义王府里,云氏又是怎么避开众人习得一身高强武艺的?到了现在她才终于明白,皇后培养的人,哪个是简单的角色?就连丫鬟也是不可小觑的,何况隐在忠义王府多年的云氏。 只是她还是有些寒心,她初入异世,纵然若雨若雪对她再是真心,她心中仍旧没有完全信任她们。唯一让她真心相信的人,就只有皇后。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让她觉得温暖,能够让她真心对待的女人,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这让她情何以堪?那云氏如果真的是她安排在忠义王府里的棋子,那么这让一直对她痴心不悔的父王又该如何自处?还有二哥,她如何能够狠下心如此对待她? 忽然又想起那封信,想到她最后的嘱咐,凌汐涵眼睛里就含了丝莫名的笑意。 不要相信任何人,呵呵,任何人啊,自然就包括皇后自己了。 难怪她就一直觉得皇后对她好得过分,好似在补偿什么似的。从前她还以为皇后是因为觉得亏欠了二哥或者她母亲,再加之她自己不能再生育了,所以才会对她视如己出。现在想来,应该是早就算计好了有今天,所以才会提前补偿她吧。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真的是好心机,好手段,好谋略。枉她自负聪明,却被人算计得这么彻底,真真是可恨。 元倾帝抬眼就看到她眼中的阴沉,不由得眉梢微挑,倒确实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会问起凌汐梦。 身边的萧绮兰看了眼元倾帝的脸色,才说道:“她在琉璃宫。” 凌汐涵自踏进大厅,就没有看过萧绮兰一眼,完全视她为无物。现在听她说话了,她仍旧连横都没有横她一眼。 萧绮兰眼神黯淡,“云氏不是皇婶放到忠义王府的棋子。” 凌汐涵这才看了她一眼,萧绮兰见元倾帝没有阻止她,又继续说道:“十多年前,云氏的家乡发生瘟疫,她的祖父正好感染了瘟疫,命悬一线。当年皇婶微服出巡,救了云老太爷。云老太爷感激在心,便将家传祖玉交给皇婶。那块玉佩是云氏一族族长的象征,若外人得知,便是云氏一族的恩人。云氏一族祖上本是武将出身,最是血性,知恩图报。是以云老太爷承诺,日后若皇婶拿出祖传玉佩,那么云氏一族,无论何人,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报答其恩情。”她说道这儿顿了顿,见凌汐涵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明显的在仔细听。 “那个时候,云氏已经入了忠义王府。皇婶当年本就是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再加上又是一国之母,救了自己的子民,乃是天经地义,哪里会凭着一枚玉佩就向人家索图回报之理?不过是不想拂了云老太爷的一番好意,才收下玉佩。哪知没过几年…”她眼神闪了闪,声音有些叹息,“没过几年你母亲就…皇婶不相信平王妃乃是病死,有心要仔细调查。奈何这是忠义王府内院的事,她纵然是一国之母,也不好插手,便想起了云氏。这些年来,皇婶给云氏唯一的任务,便是查出平王妃的死因。” 难怪云氏当初能够以她娘的死来与王妃达成协议呢,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那她为什么要自露马脚?”这才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这可是凌汐涵进来这么半天对萧绮兰说的第一句话了,萧绮兰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又听得她的疑问,眼神暗了暗。瞥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元倾帝,叹息道:“因为你父王呗” 厄?凌汐涵纳闷了,关她父王什么事? 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萧绮兰不由得向天翻了个白眼儿。涵姐姐一向聪明,怎么就偏偏对这感情的事情这么白痴呢? “当一个女人长久爱一个男人得不到回应,她便会心灰意冷,直至生无可恋。”这是当初她问皇婶这个问题的时候,皇婶说的话,她记得尤为清楚,便一字不落的重复给凌汐涵听。 凌汐涵愣了愣,元倾帝眼神也闪了闪,仍旧没有说什么。 萧绮兰又道:“王妃那个人太过精明,她早就对云氏起了疑心,再加上她刻意的挑唆,云氏就干脆装作被王妃算计的样子。她派人刺杀你的那一天,我就躲在暗处。”她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凌汐涵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 “云氏暴露了,不能再王府呆下去了,皇婶本来是想让她假死然后将她带到琉璃宫去的,可是云氏却自杀了。”她有些惋惜的摇摇头,“云氏死之前就给皇婶留下一封信,她以死来告诉你王妃有问题。她唯一的遗愿,便是希望皇婶可以好好照顾她的女儿凌汐梦。所以…所以那晚皇婶才会嘱咐我去救凌汐梦的。” 凌汐涵这次是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她让人调查云氏毫无线索呢,原来是皇后在背后帮她掩饰。 “云氏隐藏在王府这么多年,不可能对我娘的死因丝毫不知。那么当初她明知道翠红有问题,为何不加以追查或者禀报皇后?”这一点才是让她最为不解的地方。 她话音一落,元倾帝双眸骤然冷光聚集,面部线条冷硬如雪山。萧绮兰脸上也出现凉薄的笑意。 “因为嫉妒。”她抬眸看着凌汐涵,嘴角的笑越发讽刺和黯然。 “皇婶曾经说过一句话,女人之间的友情和亲情,永远抵不过一个男人的插足。” 凌汐涵一愣,随后又想起皇后的亲姐姐落倾城,眼睫闪了闪。 十一月的风带着些微寒凉的气息,窗外开得正盛的芙蓉花伴随着微风袭来阵阵花香,沉寂的大厅似乎松懈了不少。 半晌,凌汐涵缓缓抬眸,身侧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别恨她!”身后传来元倾帝似清风叹息,又似万斤般沉重的声音,略带着些微的疲惫和祈求,准确的传进凌汐涵的耳中。她前行的脚步一顿,随后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萧绮兰几次张嘴想要唤住她,却终是掩藏在那双苦涩的双眸中。她微微侧目看着身边似失去了浑身力气,颓然靠在椅子上的元倾帝。贝齿咬了咬唇瓣,默不出声的走了出去。 元倾帝一个人怔怔的坐着,眼神从无神慢慢凝聚了一丝焦距。他低垂着眼帘,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落儿,你看到了吗?你的心愿达成了。轩儿的毒解了… 他虽然嘴角在笑,可是眼睛却已然湿润。 晨间清凉的风在秋末微凉季节的带动下变得有些寒冷,凌汐涵踩着碎落一地的花瓣,静静的走着。然后她的目光定住,沉默而悠远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伫立在月桂树下的白衣男子。 他静静的站着,白衣如雪,黑发如墨,双手负立,目光静静注视着前方。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迷茫,一如初见。 凌汐涵不禁有些恍惚,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萧霆轩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她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枚水晶泪石,在阳光下闪耀着霓虹之光,犹如那天晚上,夜色如幕,月光如水。 她抿了抿唇,忽而莫名的笑了一声。而后缓缓抬头,看着听见她的笑声而缓缓回过头来的萧霆轩。四目相对,一双含着莫名笑意,一双复杂难辨。 她嘴角笑意淡然而优雅,步伐沉稳,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如同踩着那熟悉而久远的记忆,如同走过心底那动人美妙的情丝,如同踏在那些梦幻而灼热的缠绵,如同那些燃烧在生命中渐渐浸入灵魂的爱与痛… 她一步一步走着,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随着她的步伐,萧霆轩的手指却是渐渐收紧,目光紧紧凝视着她带笑的容颜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儿。 他看着那女子步伐稳健的朝着他走来,那踏着的每一步,都如同走进他心里,走进他的灵魂深处… 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萧霆轩却突然产生了退却的心理。然,凌汐涵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如水的眸光仍旧静静的望着他,似乎要望进他的心里。在这样的目光下,萧霆轩退却的心却突然平静了。该来的始终都要来,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从他开始接近她开始,这一切,不是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吗?他早就该做好准备的,做好被他恨的准备。 平复了心绪,萧霆轩低眸看着凌汐涵,目光清透坦然,不含丝毫杂质。 “想问什么就问吧。”时至今日,再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凌汐涵望着他,目光同样静若止水。 “你是怀着目的接近我的?” “是!”萧霆轩放在背后的手紧握了一下,目光仍旧没有退却。 凌汐涵眼睫颤动,心里刺痛了一下。她扯下颈间的水晶泪石,递到萧霆轩眼前。 “那这个呢?也是带有目的性的吗?” 萧霆轩目光落在那滴泪石上,晨光下,那泪石灼灼生辉,美得耀眼。他放在背后的手再一次握紧,目光移到凌汐涵的面容上,眼神专注而认真。 “不是。” 凌汐涵突然握紧那滴泪石,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萧霆轩,关注着他每一个表情。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也有些迷离。 恍惚之中,她想起那一晚,银月谭中湖水清澈,月色如水般清凉。在一片琼花飞舞之中,他抱着亲吻着她的红唇… 恍惚之中,她想起皇宫雪地如琉璃,他抚摸着被他亲吻过的红唇,霸道的宣布。‘这里,只有我能碰!’ 恍惚之中,烟花璀璨下,那一声低低的叹息萦绕耳边。 恍惚之中,那个月色美好的夜晚,他交与她一枚承载着她一生泪水的水晶玉石。 恍惚之中,她听见他说永远不会伤害她… 时到今日,她终于明白当初他说这句话的意义。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个计划已久的阴谋。从她的穿越,到和萧霆轩的相逢,以及那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皇后的预谋和算计。 如今,特也终于明白,当她再次与萧霆轩重逢,在他怀里说。 “原来,我是为你而来。” 那个时候,他忽略了萧霆轩僵硬的身体,忽略了,他复杂难辨的眼神。 现在想来,她才是最为愚蠢的傻瓜。 她恨,同样也痛。她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后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透着若有似无的愧疚和纠结。 呵呵…愧疚?挣扎? 是,她的确该愧疚,愧疚一直将她当做棋子,愧疚她对她的宠爱一直是在算计的基础之上,愧疚对她的疼惜是她成为了替萧霆轩解毒的工具。 其实她或许不该怨恨的,因为皇后早就提醒过她的不是吗? 要怪,就只能怪她笨,怪她傻,就这样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她闭了闭眼,忍住心中那酸与痛交织的情感,声音低哑。 “昨晚…我都听到了。” 萧霆轩一震,凌汐涵睁开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全都听到了。”她嘴角的笑愈发的明艳夺目,亦越发的凄然,看得萧霆轩心中猛然紧缩。 “涵儿…”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凌汐涵轻声打断他,声音飘渺如云烟,却字字让萧霆轩心如刀割。 “你知道我喜欢你,甚至是爱上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她低头苦笑一声,“知道吗?皇后曾经说过一句话。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她就会心甘情愿的为那个男人付出一切。”她抬眸看着萧霆轩,冷然的目光含了丝丝忧郁和泪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身中蛊毒?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苦衷?为什么…不相信我。” 萧霆轩呼吸一滞,眼中多了几分焦急和慌张。 “涵儿,你听我说,我…”他抓着凌汐涵的肩膀,急切的想要解释,却被凌汐涵摇头打断。 “你喜欢我吗?” 萧霆轩一愣,凌汐涵再问了一次。 “你喜欢我吗?或者是,你…爱我吗?”她目光如水,淡然而执着的看着萧霆轩。 萧霆轩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执着,心中又喜又涩。左手顺着她的手臂慢慢下滑,拉起她握着‘无泪’的手。掰开她的手指,从手心里拿出那一枚闪亮的晶石。 “从我将它交给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他手指温凉,将‘无泪’重新戴在她的脖子上。目光清幽似泉,定定的落在她的面容上,化为一股绵软的风,吹进她心里。她看见,那双幽谭似的凤目承载着浓浓的疼惜和温柔。 凌汐涵紧抿着唇,她知道,她早就知道的。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察觉到了。萧霆轩对她并非无情。她有心,她的心告诉他,萧霆轩是爱她的。所以她才会伤心,才会痛苦。 虽然之前他承认是带有目的接近她,可是她心里明白。萧霆轩不是那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若是想,任何时候都可以得到她,她根本无法反抗。所以,严格来说,萧霆轩根本就没有利用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循皇后的意愿,他不愿违背那一颗慈母的心怀。 而他之所以承认,便是希望能够将她对被皇后算计的恨转移到他身上而已。 她的痛苦,也源于此。 “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本记载苗疆蛊毒的秘籍,为何独独缺了最后一页。”她缓缓抬头看则会萧霆轩,嘴角的笑意含着让萧霆轩心痛的凄然美丽。“相思无解,而蛰伏如时光流水,静静而逝。呵呵…原来那最后一页,便是记载相思噬心蛊的蛰伏期限。” 萧霆轩眸光一缩,看着眼前笑得凄凉哀伤的女子,他心如刀绞。 “涵儿…”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却被她躲过了。 凌汐涵退后一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一霎那的落寞和痛楚,看清他眼底闪动的柔光被黯淡代替。 她轻轻的笑了,一步步后退,眼前蒙上了一层白雾,那男子熟悉的容颜也渐渐模糊。她突然转身,快速的奔跑。耳边风声呼呼响起,乱花繁树落英缤纷从眼前划过。 十一月的风冷得刺骨,刮在她的脸上如同冰冷的剑锋。 她用力的奔跑着,她不知道她要跑到哪儿去,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痛,如同被刀锋火烤寒冰刺骨的疼痛,她要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缓解心理那股灼热的疼痛以及那即将爆发的愤怒。 大街上人流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可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想赶快离开,离开… 奔跑着的她,没有看见前方正快速走过来的一个蓝色人影。 “映波…”落天祥看到凌汐涵,眼前一亮,刚唤了一声。可是凌汐涵却极快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中。 落天祥一愣,而后快速的追了上去。 郊外一个小山坡上,凌汐涵终于跑累了,停了下来。她看着前方的平原,看着天空白玉漂浮,看着东方那一抹淡淡的红光。 “啊——”她突然对着天边大吼了一声,令随之而来的落天祥心中一震。 他抬眸望过去,见那往日意气风发的女子此刻正疲惫的靠在一棵大树上,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刚才那撕心裂肺的惊天一吼以及她此刻沧桑悲凉的背影,他知道,她的心在煎熬,在愤怒。 落天祥心中一紧,慢慢的走了过去。 凌汐涵知道有人靠近,但是她选择无视。她可以感受到落天祥投在她身上灼热而深切的目光,可以感受到他在为自己而痛。 她好想大笑,她觉得她这辈子真TMD失败。她怎么就败得那么惨呢?她怎么就相信了那样一个女人呢?就因为她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就因为她是二哥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因为她对自己视如己出? 呵呵… 视如己出?这几个字真是讽刺啊。那个女人对她的好,从来都是带着目的的,她只是把自己当做工具,为她儿子解毒的工具。 那么萧霆轩呢?想到那个男人,她的心止不住的疼痛和讽刺。 她怎么就那么笨呢,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她闭着眼睛,记忆一幕幕划过脑海。忽而一副绝美的画面自灵魂深处而来,占据了她整颗心。 那是一幅琼花盛景,月光如水,湖水清澈,岸边琼花绽放,美得惊心动魄。他抱着她,站在湖心当中,偏偏琼花在她们周围飞舞,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彩蝶。在那样一枚绝妙的图画里,她看到男子眼中温柔的笑,深藏的宠溺。他手执琼花,温柔的插入她的鬓发当中。磁性醇酒般的嗓音响彻耳边。 “这么多人看你,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日萧霆轩带她去银月潭,不过就是试探她到底是不是琼花仙子转世而已。 呵呵…可笑,可笑她居然会因为那一个吻而迷失自己,可笑她居然就此心动沉沦。 哈~对了,她怎么忘记了呢?当初可是凌汐晴来‘请’她去宝华寺的,凌汐晴可是萧霆轩的人,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当初凌汐云几人想方设法的想要陷害她,她一心只以为凌汐晴会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却是不想,她早就在最初就用一个情敌的身份麻痹了她的视线,误导了她的理智。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早就布下的局而已,包括若雨若雪… 而她,却是早早的就跳入别人的陷阱里面。 呵,真是讽刺。 想她凌汐涵曾经纵横黑白两道,却不想,最终却栽在一个情字上面?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什么穿越,什么爱情,她不想要了,统统都不想要了。 为什么?老天爷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什么? “映波…”她眼中的苍凉让落天祥心痛,忍不住轻唤出声。 凌汐涵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上他眼中压抑的深情和心痛,她心中苦笑连连。 “落天祥,我现在发觉我真的很傻。” 落天祥心中一紧,长臂一揽,将她抱进了温暖的胸怀。 凌汐涵没有推开他,眼神有些木讷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映波,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让你讨厌的地方,远离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好不好?”他凑近她耳边,柔声低语。 凌汐涵一震,轻轻推开他。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挽起了衣袖,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手臂。 “看见了吗?”她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这个世界的女子一出生就会点上守宫砂,那代表女子的贞洁。”她将手臂递进一步,让他看得更加清楚。“看见了吗?我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了,我已经不是清白处子了。” 淡淡的晨光洒下来,女子洁白如瓷的手臂如光洁的美玉,毫无瑕疵,深深刺进了落天祥的眼中。他心中突然似被针扎了一般,疼痛不期而至。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是真正看见了,他仍旧心痛。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一步。 “我知道。”他双眼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嘴角缓缓勾起了温柔的笑。 “我不介意…不介意你是否清白,不介意你的一切。” 凌汐涵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他可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居然说不介意? 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落天祥笑得更加温柔,眼中带着不悔的深情和疼惜。 “有一个女子,她若精灵一般闯入了我的生活,在我的心里扎了根。她让我迷惑,让我惊喜,让我思恋以致沉沦。我曾努力的克制这种情感,可是我却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语叫做‘情不自禁’!”他闭了闭眼,似乎有些苦涩,眉宇间又夹着着些许幸福和温润。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远离她,我不该让一个女子搅乱我的心境。”他苦笑着睁开眼睛,“可惜…事事怎能尽如人意?我终究高估了自己,败给了那蠢蠢欲动的情感。于是我接近她,了解她…了解到,我想去珍惜,我想抓住她。可是她是一阵风,她从我的生命中吹过,却吝啬给我一丝一毫的温暖馨香。” 说到这儿,落天祥收回飘远的目光,落在了凌汐涵的面容上。 “在无生洞的时候,我看着表弟那样不顾性命的来救你,我看见你对他流露出的依恋和信任。我知道,这辈子无论我怎样努力,你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凌汐涵一直静静的听着,当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她的心再次疼痛起来。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这般伤害于你。”落天祥眼眸乍然冷冽如刀锋,眼底带着一丝杀气。 凌汐涵猛然抬头,眼光犀利。 “你知道了什么?”她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努力克制住心里澎湃的情绪,紧紧的看着落天祥。 落天祥抿着唇,看着她倔强而决绝的表情,终是叹了口气。 “自迷雾森林分别后,我便去了宝华寺,找到刚刚出关的了空大师。”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太子和宁怀王之所以每年都相聚在宝华寺的真正目的。呵呵…什么品茶对弈,那只是迷惑世人的表情而已。”他语气带着几分轻嘲,“皇后多年前突然病重,且从未有太医为之诊治,怎能不让人怀疑?”他看着凌汐涵,语调轻缓而沉稳。 “太子和宁怀王同时想到了了空大师,他们自然要去寻求答案。可是了空大师却给他们出了七七四十九道难题,或天文地理,或奇门异术,或机关阵法…每年他们闯关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而了空大师年年闭关,一旦考验时间结束,他便再次闭关,任谁也无法再见之一面…就这样,十年过去了,终于迎来来最后一关。” 他说到这里,目光又落在凌汐涵的容颜上,眼中带着些许轻叹。 “你已经猜到了,对,就是那一盘珍珑棋局。那一盘棋,摆在宝华寺整整七年都无人可破。直到你出现…”他突然低低笑起来,“本来你破了棋局也算闯关了,可是你不知缘由,了空大师又用一枚轮回镜再次堵住了那个答案,” 凌汐涵瞳孔睁大,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了所有了一切。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么?皇后为了萧霆轩体内的蛊毒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将她从异世引来。萧霆轩和欧阳宸为了探查皇后的病因冰释前嫌一起从容闯关。而皇后,却在一开始就设下了重重障碍,既要阻止萧霆轩和欧阳宸,又让她看清自己的使命。 原来,一切的一切早已注定,她根本无路可逃。 她沉默着,垂下的眼睑轻轻颤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映波…”落天祥不忍见她这般悲伤的摸样,轻唤出声。 “我不叫映波。”凌汐涵抬眸,淡然的目光中带着丝丝感伤和无奈,对于落天祥的感情,她终究无法回应。 “那只是我在红颜阁中的化名,我叫凌汐涵。”她再次提醒。 落天祥抿着唇,目光深邃坚定。 “我知道”他眼波光泽荡漾,轻柔的声音含着一抹执着。“可我也说过,无论是在我眼中或是心中,都只有映波。”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是映波,让他心动的人是映波,仅此而已。 凌汐涵没有说话,落天祥又道:“映波,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 “你不要你的商业帝国了?”凌汐涵挑眉,淡淡问道。 落天祥笑得温柔,“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凌汐涵一噎,别过脸,声音淡漠清冷。 “我爱的人不是你。”她这个人很干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知道。”落天祥隐下眼中的黯淡,复又轻笑。“我可以等,多少年都可以…”本来在无生洞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凌汐涵和萧霆轩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亲眼看见他们彼此眸中的情意…那个时候,他心中也在劝说自己,他是否该放弃?离开无生洞后,他去了宝华寺,得知那样一个天大的阴谋,他心中只觉得愤怒和心痛。虽然他知道,萧霆轩对凌汐涵未必全是算计和利用,可是无论如何,他接近凌汐涵始终是带有目的的。骄傲如凌汐涵,怎能受如此伤害呢?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可是他却算漏了一件事,算漏了皇后的心机。呵呵…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那个聪明睿智的姑姑,岂是常人可比?既然她能在那么多年前就布下这么一个局,可谓天衣无缝,一环接一环,如何是他能够破解得了的?连萧霆轩和欧阳宸联手那么多年都无法撼动半分,更何况他呢? 所以,有今天的结局,是必然的。 如今他只想带凌汐涵离开,远远的离开。 凌汐涵沉默,十一月的风略微寒凉,萧瑟中带着惆怅。二人站在树下,衣袍猎猎作响,远远看过去,如同世间最美妙的图画。 而此刻的萧霆轩,也同样站在风中沉默着。 他回想起那一日,当他看着母后吃了他从二伯那里得来的千年血参后慢慢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轩儿,去接近涵儿,让她爱上你。” 他愕然,“母后?” 皇后躺在床上,边上坐着元倾帝,他沉默的看着妻子和儿子,并没有说话。 当时萧霆轩心中万分不解,因为对于他来说,要一个女子爱上他简直太过容易。并非是他自负,而是世人太过虚荣和现实。他拥有的一切,容貌、武功、才学、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万千少女对他趋之若鹜。他甚至便是为了躲避这一切,这些年才鲜少回京。 可是此刻,他却听到母后这样一番话,这怎能不让他惊讶? “让她爱上你,一定。”皇后的声音很轻,却也很坚定。她定定的看着萧霆轩,一字一句说道:“你身上的蛊毒,唯有她能解。” 萧霆轩立时身子僵硬了,目光带着一丝陌生的看着皇后。在他心目中,母后高洁如仙,明理大义,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现在,母后却为了要解他身上的蛊毒,而要利用一个她自小宠爱的侄女儿。那一刻,他甚至怀疑,以往母后对凌汐涵的种种宠爱,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母后,为何是她?” “因为她是琼花仙子转世。”皇后语气淡淡,却说出一个让他震惊万分的真相。 “琼花…仙子?” 皇后沉默的点头,“对,她身上有琼花胎记。那,便是最好的证明。我筹谋了十年,也不过是等待今天而已。” 萧霆轩耳鸣轰轰作响,只觉得眼前这个美绝人寰而眼眸淡然冷清的女人,与记忆之中那个温柔慈爱的女子怎么也融合不到一起。 “所以母后,你这些年对涵儿的宠爱…”他嘴角含了丝嘲讽,声音低哑而深沉。“也都是假的吗?” “混账!”元倾帝陡然怒斥,“这是你对你母亲该有的态度吗?” “漠…”皇后见他发怒,急忙阻止他。“咳咳咳咳…” 元倾帝赶紧拍着皇后的背,“落儿,你别动气。”他眉眼一片担忧之色,如果萧霆轩细看,便会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楚。 萧霆轩怔怔的站着,父皇不喜欢他,从他有记忆开始他便知道。如今日这般斥责,已然数不胜数了。 皇后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有着淡淡的疼痛。 “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总之,这世上能为你解蛊的人,就只有涵儿。” 萧霆轩心中冰凉,“母后怎么确定她就真的是琼花仙子呢?或许,只是巧合呢?” “不会。”皇后闭了闭眼,靠在元倾帝怀里,声音有些疲惫。 “若你不信,可以亲自试探。再过不久,宝华寺的琼花节就要到了。百年来,宝华寺的琼花从未盛开。只要涵儿去了,宝华寺的琼花必然盛开如画。因为,她身上带着琼花仙子遗留的灵力。到那个时候,你便采摘花蕊入药,再加上你内力深厚,将你身体里的蛊毒再压制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皇后轻轻说着,“只要涵儿爱上你,只要你们成亲。洞房花烛之夜,便是你蛊毒清除之时。” 萧霆轩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退后几步。 “母后?” 皇后凤目含了泪光,“轩儿,我知你定然不愿。所以,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服用琼花入药后,你便可延续寿命到二十岁。只要在二十岁之前,你能够和涵儿结为夫妇。那么…一切便…水到渠成了。”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萧霆轩怔怔的站着,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然而坚决。 “母后,请恕儿臣不孝。” “你?”皇后眼眸震动,萧霆轩又道:“儿臣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连累一个无辜女子。” “什么一己之私?”皇后怒道:“你们本就是天命姻缘,我不过一切顺应天命而已。” 萧霆轩先是一怔,从小到大,这还是母后第一次对他发火,而后又淡淡道:“母后不是从来不相信命运之说吗?” 皇后凄苦一笑,“是,我是不信命。可我,却不得不信。轩儿,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后流着泪,声音充满苍凉无奈以及痛苦。“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波涛涌动的内心。 “所以,你必须那么做。” “不!”萧霆轩后退着摇摇头,“不可以。”他对凌汐涵只有兄妹之情,如何能与她… “母后,不要逼我。” “那你要我如何?”皇后再次大声吼道:“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甚至不惜…” “落儿!”元倾帝低低叫了一声,皇后蓦然回过神来,眼神闪了闪,憋回眼中泪水。 “今日你可以走,你也可以不听我的话。也罢,等到哪日你死了,我便也跟着去了。” “落儿!”元倾帝痛声悲呼,脸上有着压抑不了的悲痛。可这一次,他却狠不下心去责怪儿子的不谅解。 “母后!”萧霆轩也是惊呼一声,却见皇后惨然一笑。 “轩儿,你身中蛊毒,都是我的错…我…咳咳咳咳…”她一句话未说完便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吓得元倾帝连忙为她输送真气。 “母后。”萧霆轩也是一惊,急忙走过来。 “轩儿…”皇后一脸虚弱,脸上带着笑容。 “你…答不答应…”她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已经气若游丝,仿若随时都会香消玉殒一般。 萧霆轩心里惊骇了,眼里闪过担忧慌乱,连忙点头。 “好,母后,你别生气,轩儿听你的,轩儿什么都听你的。”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不能,不能让为他操碎了心的母后这个时候还要被他气得旧病复发。 “真的?”皇后虚弱的脸色浮现了一抹亮彩,“你真的答应我了?不是骗我?” “嗯,真的。”萧霆轩低下头,声音嘶哑,复又抬头轻笑。 “母后,你好好休息,轩儿一定会遵照你的嘱咐去做的。” “好…好…好孩子。”皇后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复又想到什么,催促道:“那你现在就去吧。” 萧霆轩点点头,“嗯,儿臣这就去。”他起身,正欲离去,皇后却又唤了一声。 “轩儿” 萧霆轩顿住,只听得皇后哀伤又轻柔的声音传来。 “好好待她,真心真意。” 萧霆轩身形一滞! 迎面一阵风吹来,刺骨的疼痛让他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 这便是全部的真相,他初始接近凌汐涵,确实带着目的的。 哪怕,到最后,一切早已脱离了原先的轨道。 这一场精心算计,到底谁为谁失了心?到底又是谁为了谁沉沦?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三章 心灰意冷 凌汐涵也不知道在风中站了多久,落天祥一直陪着她,直到夕阳渐落,晚霞染满了半边天空。她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表情淡得好像要脱离尘世一般。 “映波…”落天祥忍不住唤了一声。 凌汐涵回眸,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微弯的弧度,笑得让落天祥有些莫名的心疼和恐慌。 “映波,你”他惶恐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凌汐涵。 凌汐涵却淡淡躲开了他,眼神淡如秋水。 “落天祥,忘了我吧。” 她说完就不再理会他,毫不停留的往回走,却见到凌汐梦正站在不远处,白衣飘飘,发丝如墨,眼神悠远而沉静,寂寞而苍凉。她看着凌汐涵,嘴角微微上扬,苦涩的味道溢满了胸腔。 “原来,不是我比不上你。”她自嘲的垂下眼帘,“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比较的。”她声音低柔,带着刻骨铭心的哀伤和落寞。眼神更是幽怨又复杂。掠过凌汐涵的肩膀,看见缓步追上来的落天祥,她眼神几近痴迷。 “母亲说,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落天祥已经走了上来,刚好听见她这番带着惆怅和幽怨的自怜自语,脚步微微顿了顿。 凌汐梦凄楚一笑,“那我,我是该叹息还是无奈?抑或者,注定痛苦一生?”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落天祥。 凌汐涵目光仍旧淡漠如水,似乎经过昨晚,她已经心如死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和事都不鞥触动她的心弦半分。只是在与凌汐梦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 “当幻想和现实面对时,总是很痛苦的。要么你被痛苦击倒,要么你把痛苦踩在脚下。” 凌汐梦怔住,凌汐涵忽然一笑。 “其实人是可以快乐地生活的,只是我们自己选择了复杂,选择了叹息!”她目光遥远的飘向天际,声音如梦如幻。 “或者,遗忘就是幸福。”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并没有任何人看见。 人在最悲痛、最恐慌的时候,并没有眼泪,眼泪永远都是流在故事的结尾,流在一切结束的时候! 所以,萧霆轩,我们该结束了,对吗? 她压抑着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脚步有些虚浮踉跄的离去。那背影仍旧挺得笔直,却多了几分萧索的苍凉和忧伤。 凌汐涵一路往前方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只知道她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所有的人,她想离开。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她从来没有这一刻想要离开的愿望那么强烈。 三生三世,原以为苍天终究垂怜,让我们这一世能够生死白头。可是岁月沉浮,天不遂人愿。我们,只有错过。 其实你不明白,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真正的信任我而已。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夜空也一改连日来的星云密布,变得暗沉寂寥。皇后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门前细雨纷纷。还未入冬,她却已经穿上了白狐裘的袄子,被褥也多了两床。也多亏了她出宫之时将那件天蚕金丝七彩羽衣穿在身上,否者就算她穿得再多,只怕也会冷得如冰人儿一般吧。 慕容于然推开门走了进来,叹息一声。 “颜儿,你的心愿达成了。” 皇后垂眸,“可是轩儿很痛苦。”她黛眉紧皱,凤目中满是痛楚之色。母子连心,儿子痛,她更痛。 慕容于然又叹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后神情呆呆的,没有说话。她想着,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的。寒风渐起,吹乱她雪白的发丝,若雪花般在她眼前飞舞飘乱。她静静的看着,忽而就笑了起来。 “现世报,现世还。涵儿,她终归还是恨我的。” 慕容于然目光怜悯的看着她,这些日子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知道,她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他皱了皱眉,终是说道:“我让漓儿来接你吧…” “不要!”皇后突然激动起来,她双手抱着头,抓着自己满头雪白的发丝,神情痛苦。 “不,不要,我不要他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她低下头,痛苦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慕容于然轻轻走过去,怜惜的看着她。 “颜儿,你要相信漓儿。他那么爱你,又怎会在意你是否年轻美丽?” “不!”皇后仍旧摇着头,缓缓的抬头。一道闪电划过,准确的映照出那张满脸泪水的容颜。那张脸,五官仍旧没有变,仍旧如同从前那般绝色美丽。只是那原本光洁的额头已然多了些微皱着,就连眼角旁边也多了细细的纹路。从前白皙若凝脂的肌肤仍旧雪白,看起来却憔悴不堪。她的手,原本如上帝最完美的艺术品,此刻却布满了浅浅的皱纹。再加上那一头雪白的发丝,怎还有当年第一美人的风华绝代?不过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而已。 “师伯,不要告诉他。”她蠕动着唇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滴滴落下。 “他会害怕的。”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苍老丑陋的容颜。 慕容于然了然而疼惜的看着她,“怎么会呢?漓儿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更何况你们夫妻多年,他又如何会因此而害怕?” “不,不可以。”皇后别过脸去,“我在他面前只会自惭形秽。”她深吸一口气,“师伯,不要告诉他,求你。”她转过头来,妖娆潋滟的凤目满是祈求之色。 “我希望他能记住我最美丽的样子。”她闭上眼睛,说她自私也好,庸俗也罢。她自然知道,丈夫不会嫌弃她,反而会更加怜爱与疼惜她。可是,她仍旧不愿意见他。 “就让我默默的离开吧,等到我死了,你将我的骨灰带到他身边。”她静静的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答应过,这辈子永远都不离开他。这样,也不算食言了。”她微微扬唇,嘴角泛起一抹柔悦而幸福的笑意。 慕容于然看得心疼,声音也有些嘶哑了。 “紫灵花已经发芽了,再等一个月,它就能盛开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容貌了。” 皇后却是淡淡一笑,“叔伯不必安慰我,这山中的紫灵花早就被我吃光了。如今残留的种子即便活下来,至少也要再等半年才能盛开。而我,还能活到三个月吗?” “能,一定能。”慕容于然目光坚决,“颜儿,你一定不能放弃。” 皇后低下头,嘴角笑意带着血丝。 “子秋费了那么大功夫才采摘到千年血人参,却终是被我白白浪费了。” 慕容于然垂眸,“早跟你说过了,不要动气,更不能…” 皇后挥手打断他,“罢了,上半辈子我一直在与天抗衡。现在我累了,不想再争了。”她闭着眼睛,微微向后靠了靠,神色疲倦。 “顺其自然吧,何苦自寻烦恼?” 慕容于然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转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体贴的给她关上了门。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站在院子中的男子却没有丝毫躲避的举动,只是静静的站着,任那雨水打湿了头发,划过面颊。他期待,那冰冷的雨水能够冲刷他内心的痛楚与阴暗。他同样期待,那个如风般的女子能够自那雨帘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她会用那种带着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只要,她能够回来。 一把伞撑在了头顶上,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轩哥哥,回去吧。”萧绮兰走到他面前,见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不由得柔声劝道。 萧霆轩仍旧没有动,目光淡淡的看向前方。 “轩哥哥,你身上蛊毒刚解,这三天之内,万不可有半点伤风感冒…” “你进去吧。”萧霆轩没有看她,语气仍旧淡漠,没有愤怒没有厌弃,云淡风轻得仿若萧绮兰是一个陌生人。 萧绮兰苦笑,“轩哥哥,我知道你怪我。”她低下头,紧紧咬着唇瓣,眼中有着痛楚之色。 “如果你恨我,可以打我骂我,求求你,别这样好吗?”她抬眸望着他,眸中含泪,近乎祈求。 萧霆轩终于回眸看着她,而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我没有恨你。”他眼中笑光淡然,仍旧如一个大哥哥那般亲切。 “进去吧,会感染风寒的。” “轩哥哥…”萧绮兰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谁说萧霆轩无心冷血的?对,他无情,却也深情。萧家的男人,个个无情,却也个个痴情。原以为淡漠深沉如萧霆轩,终不会继萧家子孙之后,终生为一女子痴狂。却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痴,让他狂,让他爱入骨髓,疼入骨髓,甘之如饴。 萧霆轩闭了闭眼,“进去吧。” 萧绮兰张了张嘴,眼角余光看见元倾帝正站在回廊处,目光静默而悠远的看着萧霆轩。那样深邃的目光,却不同往日的冷冽或者深沉,而是复杂。那种复杂包含了太多情绪,有疼惜,有愧疚,又自责,更有苍凉与悲哀。他对着萧绮兰摇摇头,示意她离开。萧绮兰看了看纹丝未动的萧霆轩,终是转身离去。 “皇伯伯,轩哥哥他…”她走到元倾帝身边,回眸看见萧霆轩在雨中寂寥孤独的身影,眼中有着不忍之色。 元倾帝单手负立,“回去吧。”他迈下阶梯,慢慢的走到萧霆轩身边。没有打伞,大雨转瞬就淋了满身。他看了眼萧霆轩,又将目光落到门口处,良久,他才说了一句。 “当年,我也曾冒雨在她门前站了一个时辰。” 萧霆轩微怔,他微微侧眸,见元倾帝目光柔和的看着细雨纷纷,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不,应该是说,是她误会了我。”他低下头,脸上带着回忆的迷离、哀伤、感叹与欣慰。 “为了一个秦雨欣,她要跟我决裂。” 萧霆轩没有说话,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甚清晰而已。 “后来…算了,不提也罢。”元倾帝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愿意再提及那个女人。他看向萧霆轩,神情难得的柔和。 “轩儿,女人有时候是需要哄的。就像你母亲,她是那样坚强自立的女子。可有时候却也很脆弱。”他垂下眼帘,眼中有着哀伤和心疼。 “去找她吧。男人有时候,也需要服软的。”他拍拍萧霆轩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而后转身消失在大雨中。 “父皇。”萧霆轩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唤了一声。 元倾帝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嗯?” 萧霆轩神色复杂,“你要去哪儿?” 元倾帝仰头,嘴角露出一抹温暖柔和的笑意。 “去找她。” 萧霆轩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元倾帝离去的背影,目光凝然。凌汐涵是在一个破庙里醒过来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只知道,她心中很乱,她想躲起来,永远的躲起来。她一路狂奔,周边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她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醒来后,天色早已暗沉,天空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眼神有些呆滞,微微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破败的庙宇,门扉断裂,房梁破旧,对着正大门的佛像已经缠满了蜘蛛网。索性,房顶虽然破旧不堪,却还能遮挡风雨,不至于让她露宿街头。 想着,凌汐涵就不自觉的笑起来。想她前世纵横黑白两道,走到哪儿都是大姐大。今世从王府嫡女,堂堂郡主之身游走于商界,到现在,可谓掌握了这个大陆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何时竟这般落魄到要到一个破庙躲雨? 呵呵,世事变化无常,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一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走到那座嘴角含笑的佛像面前。 “如来?”她嘴角含了丝讥讽,“你享誉世间尊崇供奉,却不知他们所求为何。”她忽而低低的笑了一声。 “佛说,世无不可度之人,佛曰众生平等。呵呵…”她退后几步,忽而悲愤的指着如来的笑脸,眼眸愤恨沧桑。 “你这个满口胡诌的老和尚,你不配被供奉在这儿,你不配俯视众生,你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推崇或者敬仰。你…你们佛家全都是一群光头和尚,什么普度众生,什么心中有佛便可化灾化劫?全都是胡说八道。”她赤红着眼眶,疯狂的大吼着,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混合着外面雷雨交加,让人看见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中蔓延。 她犹自不解恨,恨恨的怒骂着。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因为我前世作孽太多,因为我双手沾满了鲜血么?”她颓然的倒在地上,眼泪无声哗啦哗啦流着。眼神呆滞,口中喃喃自语。 “什么真情真心?什么相守白头?什么山盟海誓。全都是屁话连篇。”她忽而一把扯下颈间的‘无泪’,想要扔出去。可突然又顿住了,眼眸缓缓流动,见那晶莹的泪石中有润泽滑动,犹如潺潺小溪,静静流淌。她看着看着,忽然就低低呜咽起来。手指紧紧握着那枚泪石,在地上狠狠的拍打着。 “萧霆轩,你这个大混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这几个字在空中阵阵回响,响彻天际。 轰隆隆! 一阵惊雷划破天空,却消散不了那凄怨的嘶吼声。 凌汐涵躺在地面上,发丝散乱,双眼呆滞无神,眼泪还在静静流着。现在的她,脑海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想好好睡一觉,只要睡醒了,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夜深了,外面的雷雨却并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有越来越甚的趋势。 一个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躺在地上脸上还犹有泪痕的凌汐涵,微微叹息一声,蹲下身,怜惜的将她抱起来,而后走了出去。 再次醒来后,已经是三天后。她睁开眼睛,耳边立刻响起女子欢悦的声音。 “姑娘醒了,快去告诉王爷。” “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过后,一个梳着丫鬟发髻,面目清秀的粉衣女子走了过来。 “姑娘,你终于醒了。”她松了一口气,眉眼间有着欢愉之色。 凌汐涵眨眨眼,打量了四周环境。这是一个古朴精致的房间,处处透着温馨与华贵,却又不显奢靡。她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你是谁?这里是哪儿?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那丫鬟正欲回答,就听得一个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人未至声先行。 “涵儿。”一个熟悉的男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喜悦传来。 凌汐涵一怔,这声音? 她缓缓回头,见一紫色衣袍的男子正凝眸激动的看着她,她微微讶异。 “萧铭澜?” 萧铭澜龙行虎步的走上来,坐到床边,关切的看着她。 “你没事吧?身上可还有不适?” 凌汐涵眼睫低垂,淡淡道:“这是哪儿?”她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可因长时间昏迷,又躺了几天,现在腹中空空,又因突然下床的力气有些大,这会儿脑袋就有些晕眩。 “小心”萧铭澜连忙扶住她。 凌汐涵淡淡抽回自己的手,目光淡漠。 “这是哪儿?” 萧铭澜掩下眸中黯淡,“我在临州的别院。” “临州?”凌汐涵动作一顿,没想到萧铭澜居然带她来到临州。 “涵儿?”萧铭澜见她不说话,神色有些呆滞,想到那天晚上见到她倒在破庙里,心中一阵疼痛。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破庙里。萧…太子呢,你们没…” “闭嘴!”凌汐涵陡然目光冷冽如刀,看得萧铭澜错愕。 “涵儿,你?” 凌汐涵收敛了情绪,淡淡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萧铭澜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 “你淋了雨,又发了烧,昏迷了好几天。我已经让丫鬟给你熬了粥…” 正说着,就见方才出去的那个丫鬟端着黒木雕漆托盘走了进来,里面盛放着一碗香喷喷的热粥。 “王爷,粥熬好了。” 萧铭澜伸手接过来,用汤匙搅拌了几下,吹了吹热气,再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她面前,神情温和。 “吃吧。” 身后的丫鬟早已被他这番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向冷漠的王爷居然会对一个女子这么温柔?她敛了眉,静静的退了出去。 房间内,凌汐涵则是错愕的看着萧铭澜,看着那热腾腾的粥冒出的白色雾气,水眸不禁被那雾气熏染,淡淡的感伤沉淀眼底。他想起了若雨,以前她每天起床,若雨就会给她端来热腾腾的粥。可是如今—— 她咬了咬唇,到现在她若还不明白,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若雨和若雪,根本从头到尾就是皇后的人。 萧铭澜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不由得低声唤道:“涵儿?” 凌汐涵抬眸,水眸一片清明,看着他保持不变的动作,眸光晃了晃,而后一把拿过粥碗,咕噜噜就将一碗粥喝得个一干二净。 萧铭澜虽然对于她的疏离有些失落,但见她总算没有排斥他,心里也多了几分欣慰。 “你这几天都没有进食,只怕饿坏了吧,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将食物端上来。”他说着就站起了身,就要出去。凌汐涵却突然唤住了他。 “萧铭澜。” 萧铭澜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笑容不变。 凌汐涵目光复杂,“你不是回京城了吗?” 萧铭澜目光一暗,脸上却微微笑着。目光如水的看着凌汐涵,静静的,柔柔的,似包含了万年不化的深情。 凌汐涵别开脸,“睿亲王府水太深,你长久离京,就不怕你那几个庶出的弟弟又惹乱子?” 萧铭澜突然目光一缩,大步走上去,眼眸深深的看着她。 “睿亲王府水深,所以你不愿嫁我?” 凌汐涵皱眉,她只是不想面对萧铭澜那样灼热而真切的目光,随口那么一说。哪知道这个男人居然想象力出奇的好,又扯到她嫁不嫁给他的事情了。再说刚刚经历的萧霆轩的欺骗一事,她心里正憋得慌,此刻更是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表现一幅深情许许的样子。所以她立刻便冷了脸。 “睿亲王府的水深不深,与我何干?”若非她现在身体虚弱,早就离开了,哪里用得着与他废话那么多。 萧铭澜目光幽深,突然道:“你跟萧霆轩吵架了?” 一提到萧霆轩,凌汐涵便像咋了毛的鸡一样,立刻冲着他尖叫起来。 “我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及他的名字。”她如水双眸潋滟生姿,却含着浓浓怒火和哀伤,以及几不可查的痛楚。 萧铭澜心中一疼,“涵儿。”他伸出手去,想要拭干她眼角的泪水,却被凌汐涵偏头躲过。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铭澜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想说什么,见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寂寥。他目光黯然,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个房间,只剩凌汐涵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边发呆。临近冬日,屋内早已燃烧起了炭火。错金螭兽香炉内释放的寥寥檀香让人闻之心静神宁,可她的心却始终低沉而杂乱。 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凌汐涵在心里不停的这样安慰自己。 天气渐渐的冷了,凌汐涵穿着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冬衣坐在亭子里发呆。这座别院不大,但精致秀气,雕廊回涡,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雅致典朴之韵味。 已经一个月了,本来她是要走的,可是萧铭澜将她留了下来。她想着,如今她只身跑出来,根本不想见任何人,哪里也不想去,还不如就呆在这里。 萧铭澜对她的心思她自然清楚不过,那日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热换了。不用多说,定然是萧铭澜让丫鬟帮她换的。那么也就是说,萧铭澜已经知道她手上的守宫砂消失了,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礼教对女子尤为苛刻。女子贞洁更是大于天。萧铭澜既是知道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躯,却还是不肯放弃。每晚她睡着后,就会感受到从窗扉处投来他深切而痴然的目光。 她不禁心中感叹,若是已逝的凌汐涵知道他如今对自己这番深情,怕是会欣喜若狂吧。 可惜,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痴痴傻傻的凌汐涵,也早已没有了对萧铭澜那种深刻眷恋。如今的她,早已被爱情伤得伤痕累累,再也不想再谈情说爱。 萧霆轩对她有情,这一点她从来都不怀疑。只是,这份情有多重呢?到现在她不敢肯定了。 记忆之初,那男子白衣若雪,眉目如画,站在海棠树旁,微微含笑向她飞过来。海棠花落了一地,却也不及他一分风姿如华。 月色柔和,银光点点,琼花纷飞如梦。他眼神温柔缠绵,轻柔而缠绵的吻印在了她的唇间,恍若昨日。 刀光剑影之中,他义无反顾挡在她面前,替他承受那几乎致命的一掌… 凌汐涵猛地闭上了眼睛,这些,又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算计?她不想去追究,也不想去分析了。她只觉得累,真的好累,好像退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恹恹的,做什么都没有精神,索性便就这样呆着。 身边寒风呼呼,带着雪花飘落在手背上,冰冰凉凉的触觉让她睁开了眼睛。肩上忽而一暖,她微怔。抬眸就对上了萧铭澜温柔的眸光,正关切的看着他。 “这里风雪大,还是回屋吧。” 她低眉,看了看肩上的白色狐裘披风,眼睫低垂,没有说话。 萧铭澜叹息的坐到她身边,“无忧城四大家族已经被欧阳宸完全瓦解了,只不过当日迷雾森林一战,他终是没有放弃。正整兵秣马,只怕不日就会和大倾开战。” 凌汐涵眼睫颤了颤,仍旧没有说话。 萧铭澜看着她,目光幽深。犹豫了半晌,还是低低道:“他…一直都在找你。” 凌汐涵身体一僵,萧铭澜苦笑。 “他似乎知道你在我这儿。” 凌汐涵抿唇,目光若云雾身后的明月,忽明忽暗。 萧铭澜眼神有些黯淡,“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扳过凌汐涵的肩膀,认真与她对视。 “涵儿,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我永远都在等你。”他语气轻柔而认真,目光也是少有的执着和坚定。 凌汐涵有些迷蒙的看着他,忽而笑了起来。 “睿亲王府会接受一个不洁的女人吗?” 萧铭澜眼眸一亮,抓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我不在乎。” 又是一个不在乎她清白贞洁的男人。 凌汐涵默然拂去他的手,语气淡漠如烟。 “可我在乎。”她靠在栏杆上,语气平淡,却也无情。 “萧铭澜,我说了,我不爱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会有结果的。”她看着飘飘而落的白雪,语气淡然却比之那冰雪更冷。 “京都那么多名门闺秀,她们更适合睿亲王妃的位置。”她微微勾唇,笑得有些凉薄。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若非我与之以往变化太大,你扪心自问,你还会喜欢我?”她目光悄然流转,淡淡的,深深的落在萧铭澜脸上,语气却有着几分认真。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少年时的迷恋和冲动而已。等到时过境迁,你就会发现,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在努力追寻的过程而已。所以,与其最终伤人伤己,不如就此放手。” “不是的,涵儿。”萧铭澜痛苦的看着她,“我对你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迷恋,而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凌汐涵漠然打断他,“你乃亲王世家,前途无量,我虽也出身富贵,但我生性散漫,不喜礼教约束。这样的我,不适合豪门家族,也不合格做一个王妃…” 萧铭澜突然将她抱进怀中,紧紧的,像是要将她刻入骨髓一般。凌汐涵没有挣扎,目光仍旧淡漠,只听得萧铭澜在她耳边嘶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你若不喜欢,我便放弃功名利禄,与你远走江湖。你若喜欢经商,我便随你没入尘世,一辈子平凡到老。”他字字轻柔,却字字坚定,清晰的传入凌汐涵耳中。 凌汐涵一震,落天祥愿意抛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已经让她震惊。没想到,萧铭澜也甘愿为了她放弃亲王爵位,远走天涯? 不得不说,纵然是凌汐涵天生冷血,萧铭澜这番话对她也有所触动。她微微叹息一声。 “何苦?” 萧铭澜放开她,目光坚定而深情。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凌汐涵摇摇头,“不值得的。” “值得。”萧铭澜神情坚决,“涵儿,荣华富贵名利虚荣与我不过过眼云烟。我心里在乎的,只有你一个。” 凌汐涵苦笑,目光哀伤。 “萧铭澜,为什么我爱上的人不是你?”她目光幽幽看着亭外纷飞的雪花,喃喃自语着:“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萧铭澜心中一痛,“涵儿。” 凌汐涵闭上眼睛,“我累了。”她站了起来,萧铭澜立刻就要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 “我没那么娇弱。” 萧铭澜动作一顿,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出凉亭,身影落寞而惆怅。他眼眸低垂,大风吹来,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底浓郁的失落。 雪越下越大,整个天地仿若白蒙蒙一片,连屋顶上站着的白衣男子,都似乎融入了这琉璃般的冰雪世界中。 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那女子走在雪地里的落寞身影,目光沉痛而怜惜。 “轩哥哥。”萧绮兰低低叫了一声,目光不忍。 “为何不去见涵姐姐?” 萧霆轩半阖着凤目,没有说话。萧绮兰也沉默了,半晌,她才道:“我要去琉璃宫了…”她抬头,见萧霆轩仍旧伫立在风雪中,眉目耳鬓已然染上了白霜。 她咬牙,而后转身飞落地面。回眸,眼眶酝酿了泪水。 轩哥哥,保重! 她深呼一口气,而后脚尖轻点,于茫茫白雪中消失。 冬日的夜晚尤其寒冷,比之去年更甚。纵然屋内燃烧了炭炉,凌汐涵仍旧觉得冷。或许,只是心冷。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淡紫色的纱帐发着呆。这一个月,她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对着某一个地方,或者某一个物件发呆,然后浑浑噩噩的过完一整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失恋而已,不过少了一层膜而已,难道就对她的打击那么大? 不禁自嘲的勾起嘴角,凌汐涵,你真懦弱。, 夜深了,她闭上眼睛。窗外寒风呼呼,树枝抖落一地雪霜。 良久,那熟悉悠扬而悲伤的箫声才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若淙淙流水,划过心间。她紧闭的双眸睫毛微颤动,却是没有睁开雅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伴着那箫声缓缓沉睡过去。 一个颀长的身影慢慢靠近,坐到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不禁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划过她如凝脂的肌肤,留下丝丝温度。男子若清泓的凤目似沾染了白雾,想起那个血夜,她醉酒后沉睡的摸样,一如今下。不禁微微笑了笑,然而稍刻,他便又黯然神伤起来。 涵儿,你还在怪我吗? 他低下头,周身浓浓的悲伤蔓延。 直到天际将明,萧霆轩才静静离开。 凌汐涵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注视着紧闭的窗户。她知道,从一个月前她就察觉到了。每晚她即将入睡的时候,就会传来动听而悲伤的箫声。然后就会有一个人静静坐在她床边,一直呆到天明。 她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天完全亮了,下了一夜的雪也渐渐停了下来。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四章 到了腊月中旬,连绵不断的大雪终于停了,而每夜伴随凌汐涵如梦的箫声,却不见了。 在这儿呆了一个多月了,凌汐涵觉得,自己该走了。 这天,她正准备向萧铭澜告辞,却见他匆匆而来。 “涵儿。” “发生什么事了?”凌汐涵抬眸,萧铭澜不是一个脾气冲动暴躁的人,什么事能让他这般着急? 萧铭澜神色凝重,“欧阳宸向大倾宣战了,理由是—”他深深看向凌汐涵的眼睛,“夺妻之恨。” 凌汐涵很想笑,真的。夺妻之恨?呵呵,萧霆轩在她与欧阳宸的婚礼上将她劫走已经两个月了,到现在欧阳宸却来秋后算账?这不是讽刺么? 看清她眼底的嘲讽,萧铭澜眼眸微闪,却还是说道:“或许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欧阳宸也在找你。他或许也知道我将你藏了起来,他们…都知道。”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与苦涩,“欧阳宸想将你带回无忧城,而他…则是在暗中保护你。” 其实他本来可以不用对凌汐涵说这么多的。这些日子,虽然凌汐涵一直呆在他身边,但是他知道,她不开心。甚至这么久了,他从未见过她脸上有丝毫的笑容。那双熠熠闪闪的眸子也没有了丝毫的光彩。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去找了落天祥,那个同样深爱她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落天祥终究对他说出了真相。他得知一切后,他愤怒、心疼、嫉恨,种种情绪在心底蔓延而后又是怜惜。他痛恨萧霆轩居然那么伤害她,也心疼她的遭遇。他发誓以后定要好好照顾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小心呵护,真心疼爱宠溺。可她仍旧对他无动于衷。渐渐的,他明白了,有些情,不是努力就能争取的。有些人,不是执着就会回头的。他黯然神伤,却也释然了。 或许,这辈子他与她终究有缘无分。既然如此,他还在纠缠什么呢?爱一个人,并非是要占有她啊。 他知道,萧霆轩虽然伤害了她,但是她心中仍旧还爱着那个男人。就像他一样,一次次被她拒绝,可仍旧忘不了初见时的悸动,忘不了她肆意傲然的睥睨目光,忘不了她翩然的绝美舞姿… 既然决定放弃了,那么,他也一定要看着她幸福他才安心。他知道,萧霆轩同样也对她一往情深。别以为那每夜的箫声就只有凌汐涵听得见,他同样知道。那样缠绵入骨又悲切哀鸣的箫声,足以表明吹箫的人是何等的哀伤与深情。所以,他认输了,输给萧霆轩,他心服口服。 从前他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可是如今—— 他闭了闭眼,“去找他吧…”纵然已经决定放弃,可是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却是那么的疼。那种疼不是特别清晰,却连着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肤。就连呼吸,也变得窒息而疼痛。 凌汐涵微微愣了愣,沉默半晌。 萧铭澜又道:“你那两个丫鬟,就是若雨和若雪,已经自尽了。” 凌汐涵没有说话,目光却有些复杂。 萧铭澜低头,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慢慢的交给她。 “这是皇后给你的信。” 凌汐涵身形一震,萧铭澜目露疼惜之色。 “他说,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封信上面。如果你不想看,就烧掉吧。” 凌汐涵死死的看着那封有些泛黄的信,良久,她终究还是接了过来。手指紧紧的拽紧,目光既冷又寒。过了半晌,她还是打开了信封,目光触及上面熟悉而隽秀的字迹,心中有些复杂。 她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突然说了一句。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陪我吗?”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没有淡漠或者冷冽,只是很平和的一句话,就连语气,都没有丝毫起伏。 萧铭澜却是听得一震,心中如被乱麻搅着。良久,他才微微笑着,嘶哑着嗓音道:“好。” 要过年了,被接连多日来的大雪冲刷得有些冷清的街道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属于家的温馨,处处可见。 凌汐涵看着街上行走的百姓,“不是说要开战了吗?为何这里的百姓仿若丝毫不被影响?” 萧铭澜目光微顿,她还是关心他的。 掩下眸中失落,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云州距离边关还有几座城池,即便开战,短时间内也不会波及至此。” 凌汐涵垂下眼眸,静默不语。萧铭澜一直静静站在她身边,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两人一直走着走着,已经走出了一条街,来到了后街。这是一条幽深的古巷,两边住的都是生活朴素的平民百姓。 已近午时,房顶上炊烟寥寥,饭菜的香味扑入鼻端,让人闻之也不禁升起了食欲。 “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去吃一点?”萧铭澜心神一动,在她耳边征求的说道。 凌汐涵目光看向不远处,那是一个卖馄饨的小饭馆,虽然比不上精致豪华的酒楼,生意却是极好的。店小二忙里忙外,大冷的冬天,他额头上却布满了汗水。不过看的出来,他很开心。 “就去那个面馆吧。”她说着就径自朝前走去。 萧铭澜微愣,他出身皇室,王府嫡长子,自小就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根本没到过这种街边小摊吃东西。 “不习惯就回去吧。”凌汐涵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遂回头淡淡说了一句。萧铭澜身份尊贵,从小长大自然是前呼后拥,身边更是不乏下人伺候,吃饭穿衣都是很讲究的,怕是从来没来过平民小巷吧。她也理解。这个世界等级观念很深,依萧铭澜的身份,自然是不愿与低贱的平民在一起用餐的,那会降低了他的身份,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她笑了笑,脑海中又划过另一张容颜。想起竹林里,他亲手搭起架子烤野味儿,熟练的动作,温柔细致的眼神… 一阵寒风吹来,凌汐涵猛然回神,发觉脸颊有些冰凉。伸手一摸,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低头自嘲一笑,怎么又想起他了呢? 擦干泪水,她继续往前走去。却听得萧铭澜在身后唤她。 “涵儿。” 她回眸,那紫衣男子正大步走过来,美丽如玉的眼眸温柔而宠溺的看着她。 “我跟你一起去。” 凌汐涵有些错愕,“你不会觉得很脏?”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向来是奢华惯了,对街边小吃向来是唯恐不及的,生怕有什么脏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 萧铭澜笑了笑,“你能吃,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了她,他愿意放下身为王爷的尊贵和冷傲,只为博得她一笑。 凌汐涵眼角莫名的有些酸涩,萧铭澜,你这是何苦?她转身,无声离去。 天下第二 当凌汐涵看见这家小点的店名时,有一秒钟的错愕。 “姑娘,要吃馄饨吗?”热情的小二走到她面前,片刻的惊艳后,脸上露出朴素和善的笑容。 “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她指着门匾,奇怪的问店小二。一般的生意人自是夸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哪有将饭馆的名字起‘天下第二’的?不怕客人见之转身离去吗? 那小二却是呵呵笑着,眼中有着傲然之色。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打的招牌虽然是天下第二,可我们的馄饨,绝对是十里八村味道最好的。”她边说边招待凌汐涵和萧铭澜入座。今天来吃馄饨的人很多,桌子上都坐满了人。还好,边上还有一张空桌,方才才走了一对中年夫妇。如若不然,凌汐涵和萧铭澜今日可能就要与别人插桌了。 “哦?”凌汐涵挑眉入座,“既是如此,为何不干脆起天下第一呢?” 小二脸上带笑,“那是因为我们刚刚搬到云州来,我们掌柜的说,做人不可张扬锋芒,要低调内敛。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只要客人喜欢我们的馄饨,那我们的生日仍旧蒸蒸日上。既然如此,又何须在意一个名字呢?” 凌汐涵有些讶异,这番话虽然朴实平常,却蕴含了许多人一生都不能领悟的佛语大道。 人生在世,匆匆数十年,不过朝朝暮暮,转眼已是白头。很多人为名为利活了一辈子,却终究看不透,那一切,不过是浮云,终将烟消云散。唯有把握如今拥有的,就如同她眼前这碗热腾腾的馄饨,才是最为温暖富足的。 “姑娘,你尝尝吧。我们的馄饨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下一次。” 凌汐涵启唇淡淡的笑了,这一笑,又是惊艳一片。自她和萧铭澜一踏进此处就被她们的容貌惊艳得回不过神的男男女女此刻又是一呆,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品尝品尝了。”她用汤匙舀了一个馄饨放入口中,入口香滑细腻,唇齿留香。她不由得有些讶异,还真的很好吃。比起她整天吃得那些山珍海味,可要开胃多了。她一连吃了好多个,萧铭澜坐在她身边,眼神温柔。 凌汐涵抬眼,见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面前的馄饨冒着腾腾的热气,熏得他的容颜也有些飘忽起来。 “你怎么不吃?很好吃的,试试吧。” 萧铭澜笑得温柔,“我不饿,看着你吃就好了。” “随便你。”凌汐涵接连一个多月都沉浸在伤痛中,今日好不容易心情好一点,才不管萧铭澜呢,自顾自的吃着。 萧铭澜含笑看着她,“慢点,别噎着了。” 旁边的店小二刚招呼了新来的客人坐下,转过身来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呵呵笑道:“姑娘,你夫君对你可真体贴。你们是新婚夫妻吧,感情可真好。比隔壁家的王大婶和她丈夫的感情还好呢…” 萧铭澜一怔,凌汐涵刚吃了一个混沌,冷不防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噎着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小二看得一怔,萧铭澜早已体贴的拍着凌汐涵的背,一边端过茶杯到她面前。 “先喝杯茶吧。” 凌汐涵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乌鸦嘴。”她咕噜噜喝下一大杯茶才好了点,转头对站在一旁有些错愕尴尬的小二道:“我和他不是夫妻。” 萧铭澜眼神黯然,那小二却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不是夫妻?”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若不是夫妻,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厄,看样子还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若不是跟这个俊逸高贵的男子是夫妻,又怎会跟一个男子随随便便出门呢?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倾国虽然民风开放,但一般还会很少有女子跟陌生男子出门吃饭的。是以那小二才会那么惊奇。 凌汐涵则是不以为意,眼眸一转,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这样回答,也不算信口胡诌吧。老睿亲王和她父王同朝为官,也算是多年朋友了吧。她母亲和老睿亲王妃也是闺中密友,说是世交也不算撒谎。 “哦,原来如此——”那小二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噗——”凌汐涵刚喝下一杯水,一听他这话,很不雅的一口喷了出去,直喷得哪小二一脸的水,表情带着几分茫然不解的看着她。 “姑娘,你?” 凌汐涵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一本正经道:“小二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看了那店小二一眼,满脸茶水,头发湿湿哒哒的垂下来,下巴还在滴水,整个样子有些狼狈。再配上那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真是够萌的。 她垂眸干咳两声,“不过青梅竹马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可还未出嫁呢,还…”她猛然住口,想到那一晚,脸色黯了下去。 萧铭澜心中一疼,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凌汐涵心情有些压抑,闷声点了点头。 “嗯。” 萧铭澜随手丢下一锭银子就欲走,那小二却已回过神来,拿着那银子大喊。 “客观,用不了这么多。一碗混沌十文钱,两碗才二十文…” “剩下的打赏你了。”萧铭澜头也不回,根本不在意那五十两银锭子。 那小二张口欲喊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子,走回了屋子。 “殿下” 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眉目如画,面容似仙,赫然便是萧霆轩。而那小二,此刻也早已收起了感概的八面玲珑,神色肃然的低着头,对萧霆轩很是恭敬。 “郡主已经走了,她吃了是一个馄饨。”真是难为太子殿下了,费尽心思将他一个军中将领调来当小二,只为借此偷偷见长乐郡主一面。这些天,殿下虽然不在长乐郡主身边,对郡主的一切却是了如指掌。连她每日三餐吃什么,吃了多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每天都做些什么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他心目中敬若天神却对女子退避三舍的太子殿下会对一个女子这般痴情痴狂。 萧霆轩轻轻嗯了一声。 “辛苦你了。” 扮作小二的人低头道:“殿下,郡主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萧霆轩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开启的窗扉凝望着那越走越远的女子,眸光迷雾重重。 涵儿… 他在心里轻轻呼唤着,闭上了眼睛。 空中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他睁眼,一片清明。 “殿下。”赤练已经落在他了身后。 萧霆轩嘴角勾起淡淡的苦笑,“走吧。”他向外深看了一眼,随后身影一跃,消失在这茫茫大雪之中。风雪中传来他淡漠的嗓音。 “你继续留在这儿。” 那扮作小二的男子叹息的摇摇头,“皇上对皇后情深不悔,甚至飞去三宫六院。这一位,怕是随了其父的心性了。”天色渐渐晚了,凌汐涵觉得有些累了,便想回去。加上这不过一下午的功夫,天空又下起了大雪,她可没踏雪散步的心情,脚步便有些急切起来。 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她悠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萧铭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那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面色有些憔悴,却也不掩美丽。她穿着一身缟素,头上缠着白巾,一只手抱着一个灵牌,另一只手牵着一个三四岁同样身着缟素的男孩儿。眼神死寂而沧桑,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悲伤和痛楚。那小孩儿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满了冥纸。寒风吹吹,冥纸散落了整条巷子。 她心中一瞬间似被什么触动,脚步不听使唤的走了上去。 “夫人。” 女子缓缓抬头,表情淡漠。 凌汐涵看着她手中抱着的盒子,“你这是?” 女子目光微黯,“今天是我丈夫的头七。”她说的淡然,可眼底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凌汐涵的心忽而像揪了一下,疼痛,不可抑制的像四肢百合蔓延。 “你丈夫…头七?”快过年了,人人都在准备新年,她却在漆黑的夜晚,走在覆满冰雪的街道上,为逝去的丈夫送行。 “嗯。”女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灵牌,嘴角带着一抹温柔又伤怀的笑容。 萧铭澜已经走了上来,看了女子和她的儿子一眼,问道:“你的父母呢?” 女子摇摇头,神色凄凉。 “边关战乱,夫君一心为国,战死沙场。父母伤心过度,跟着去了。” 凌汐涵心中轰的一声炸开,手指紧握成拳,只觉得一颗心似被人用手紧紧拽着,疼痛不期而至。 边关、战乱、战死沙场… 这几个敏感的词语像魔咒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她脑海中顿时嗡鸣作响,胸口空空的,喘不过气来。 战场…他也在战场。欧阳宸宣战,他们二人实力相当,会是如何结局?他会不会… 不,她努力甩去脑海中的惊恐,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八岁就可以指挥作战击退敌军。这一次,也绝对不会输。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很痛,很痛很痛,痛到她无法呼吸。 “已经开战了吗?”她努力平稳自己的心跳,眼眸紧紧看着那女子,不错过她脸上丝毫表情。 那女子目光黯然,继而神情悲愤。 “无忧城早已归顺我大倾多年,却突然宣战,伤我同胞,杀我夫君…”她神情悲痛,说到最后已经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娘”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儿一见自己的母亲哭,眼圈儿也红了起来,拽着她的手,神色怯怯的好不可怜。 凌汐涵的心被什么狠狠的击撞了一下,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放心,无忧城迟早会真正归顺大倾的。这一战,迟早都会结束。” 女子低下头,“红颜祸水啊~” 凌汐涵身形一僵,萧铭澜已经冷了脸,却听得那女子嘴角又勾起一缕自嘲。 “世人肤浅,女子何其无辜?不过是男人争夺天下的工具罢了。”她闭上了眼睛,似悲切又似悲悯。 “长乐郡主一身清傲,不畏强权,敢于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争取自己所爱,可谓巾帼女子,乃世间女儿之典范。如今因那欧阳痕一己私欲,却落得万人唾骂的结局,如何不令人寒心?” 这是凌汐涵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一个故人有别于这个时代的思想言论,也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刚刚丧夫的女子眼中看到了对这个时代礼教的痛恨和厌恶,以及对男女平等的向往和等待。对于从小受着封建教育,尤其是女子来说,不得不说,这个女子是个奇葩。 所以,此时此刻,凌汐涵是震惊的,是激动的。同时,也是欣慰的。 她伸出冰冷的手,握住那女子同样冷如冰雪的手。 “举世混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那女子一震,死寂的双眸深处似点燃了萤火之光,熠熠闪闪。 “姑娘?” 凌汐涵拍了拍他的手,“这个世界对女子太过苛刻,那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需遵循自己的心便可。” 女子看着她,眼泪忽而唰唰流下。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收到官府传来丈夫为国捐躯的消息,她没哭。公婆接连受不了打击连连病逝,她没哭。她还有幼小的儿子要照顾,她不能倒下。所以她努力的用瘦弱的肩膀支撑起这个家。 可是家中叔伯婶子见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就想将她们母子赶出去,娘家表哥施以援手,他们便说她不守妇道,与人苟且,要把她浸猪笼,连她的儿子,都不放过。 她本也是出自书香世家,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知礼义廉耻,妇德言工,又素来清傲,如何受得了他们这般攀诬。悲愤之下,她带着儿子离开了那个家。哪怕是露宿街头,她也决不让儿子受辱。 怨吗?对,她怨。怨战争的无情,夺走了她的丈夫。怨那帮所谓的亲人雪上加霜,狼心狗肺。可最最怨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所谓礼教,那样的残酷。直到那一刻,她才深刻的感受到从小到大学习的那些所谓女德女戒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她自出嫁后守礼守节,对公婆长辈孝顺,对同辈和蔼可亲,哪里有半点不尊妇德?是那帮利欲熏心的人,为了家产,就陷害她,肆意污蔑她,让她不得不带着儿子离开,只为保住那最后一点尊严。 这几天,她深刻的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寒雪飘零的冬天,她的心也冷了。 今日,是她丈夫的头七… 凌汐涵感受到她的悲切,她紧紧握住女子的手,眼神真切而坚定。 “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女子脸上仍带泪水,闻言,抬头怔怔的看着她,忽而就笑了起来。 “嗯,我一直都相信。” 凌汐涵眼角有些酸涩,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 风雪越来越大了,吹得人面颊生疼。 萧铭澜走上来,“夜深了,回去吧。”他脱下外袍,想给她披在肩上,却被她轻巧的躲过。 萧铭澜一怔,那女子这时却轻笑了一声,目光在萧铭澜和凌汐涵脸上逡巡而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姑娘,人生短暂,珍惜眼前。莫要等失去了,才来后悔。”她望着茫茫大雪,声音里多了几分萧索和感叹。 “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便不再回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回忆的幸福。 “小夫妻俩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可若因这小吵小闹想看两相厌,便是给自己找罪受了。”她拉着凌汐涵的手,眼中有着善意。 “年轻人,世事变幻如梦,今夕往矣。譬如昨日,匆匆流逝。”她低下头,声音低沉。 “那日我与夫君吵架,他赌气去了边关,自此,便一去不回…”她说到这儿眼里又蓄满了泪水,抬头看着凌汐涵。 “所以姑娘,要懂得珍惜眼前人。万事沧桑,我们都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尤其是在这战火连天的时代。我们无法预计,明明今日还熟悉欢笑的容颜,是否明日就会归于尘土?我们无法保证,那些曾经熟悉以至默默在眼前频繁走过的身影,是否明日就将随风而散。我们能做的,便是…守住眼前的幸福…” 冬日的夜晚不似秋日的清冷,而是寒冷,冰寒刺骨的冷。 而真正让凌汐涵心中冰冷的不是天气,而是晚上那个女子的话。 她站在窗前,看着飘飘飞落的大雪。那女子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尤其是她转身之际说的那番话。 “凡尘往事,皆如云烟,心动则妄动。心不动,则万念皆空。心动,则情动。情动,一切源于始。” 那女子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恍若眼前,她说,“既是为情,一切错误皆可原谅。” “既是为情,一切错误皆可原谅。”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凌汐涵耳边,她心中复杂莫名。她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想起初见,他站在楼阁上,海棠边,一身白衣如雪,容姿瑰丽,风华绝代,浅浅笑着向她走来。 想起夕阳西下,血染刀剑,那男子浅浅的叹息声。 想起醉人迷香间他抚摸她的容颜,眼神迷离而复杂 想起银月潭中,他手执琼花插在她发间,笑容一闪而逝的宠溺和温柔。 想起清冷长剑厮杀中他义无反顾的挺身向前… 想起他语气坚定眼神温柔的将无泪挂在她的脖子上。 想起他万里奔波只为心中那一丝小小的醋火。 想起迷雾森林中他毫不犹豫将她推出无生洞外,自己承受那即将坠落的石门。 想起那一夜,她因药迷情,在他身下娇吟婉转,抵死缠绵…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原来不是忘记了,而是她刻意的去回避,回避那些看似擦肩而过,却不知不觉中已经刻骨铭心的记忆。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那个男人早在时光的流淌中注入了她的骨血之中。别说忘记,便是轻轻触碰,便是蚀骨的疼痛。 记忆终点,是那一身缟素的女子悲切的目光,手中黑色的灵牌赫然出现在眼前,犹如幽冥洞中无数厉鬼伸出的廋骨嶙峋却惊恐森冷的手。 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已经浸满了汗水。看着漆黑的屋子,窗外雪花又开始簌簌而落,在这黑夜里分外寒冷。 她下了床,点燃蜡烛,穿着一件中衣,站在窗前吹着冷风,眼神有些迷茫,也有些挣扎。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片战鼓厮杀,血流成河,尸骨满地…最后一幕,萧霆轩和欧阳宸绝战…雷鸣声动,大雨滂沱,冰冷的剑锋刺入了欧阳宸的胸膛,而欧阳宸手中的玉扇,则击碎了萧霆轩的心脉,两人齐齐倒地,一片血光晕染在眼前… 凌汐涵突然抓紧了窗栏,死死的,紧紧的抓住,手上骨节泛白,脸色苍白如纸。眼瞳流露出脆弱、悲恨、无助、恐慌… 她顺着墙壁缓缓下滑,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那妇人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凌汐涵猛然抬头,飞奔一样冲出了房间。守夜的丫鬟吓了一跳,再见她只穿着中衣就出来了,更是惊得立即跑了过去。 “郡主,现在外面下着雪,你这样出去会感染风寒的…”她急急的就想追上去,可哪里能追得上用上轻功的凌汐涵?不到片刻,凌汐涵早就消失了踪影。她面色焦急,一跺脚,就要去告诉萧铭澜。哪知她一转身,就正好撞上了急急而来的萧铭澜。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晚上心绪不宁,总觉得凌汐涵会出事,急匆匆的赶来就见到那丫鬟一脸惊慌的守在门口,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扩大了。 那丫鬟见到萧铭澜,立刻跪在地上,哭饶道:“王爷,郡主刚才突然跑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追不上…” 不等她说完,萧铭澜早已身影一闪,往凌汐涵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一会儿,整个别院的人都惊动了。凌汐涵失踪,萧铭澜发动了手上所有的暗卫寻找,可惜找了大半夜也毫无踪迹。萧铭澜心急如焚,更是担心凌汐涵会不会再次被欧阳宸掳劫,抑或者她自己走了。不,不会,如果她要走,一定会给自己辞行。欧阳宸如今正在与萧霆轩对战,根本无暇抽出时间来劫走凌汐涵。那么也就是说,凌汐涵根本没有离开,她还在这里,只是不想被人找到罢了。 想通这一切后,萧铭澜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别再找了,都下去吧。”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自己却是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偌大个府院渐渐安静了下来,而此刻的凌汐涵,却抱着膝盖,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着呆。 “轩…” 良久,她才低低呜咽了一声,神色痛楚凄凉。 停在大树背后的身影一震,而后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的女子,眼眸溢满了疼惜。 “涵儿。”他走过来,将身上的灰黑色大衣披在她肩上,声音温柔。 “这里冷,我带你回房间吧。” 凌汐涵仍旧呆呆的没有动作,萧铭澜伸手去扶她站起来,她却突然说话了。 “我要离开。” 萧铭澜一顿,虽然早就知道她不属于自己,但亲耳听见的时候,他还是心痛。 “好。”无论心中有多痛,他看着她的眼神仍旧温柔如水。 “明天早上我就送你去见他。” 凌汐涵浑身一颤,复杂了看了萧铭澜一眼。萧铭拉却微微一笑,“你总不会现在就走吧。” 凌汐涵低下头,低低说了一句。 “谢谢。不过—”她眼眸飘忽,声音如风。 “不用。” 萧铭澜心如刀绞,“涵儿,你当真那么忘不了他么?” 凌汐涵没有回头,“你能忘了我么?” 萧铭澜沉默了,凌汐涵却自嘲一笑。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后悔。”她现在自己也糊涂了,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原谅萧霆轩。理智上她应该恨他,恨他对她的欺骗。可情感上,她却又为他心疼。她暗骂自己下贱,一个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欺骗她的男人,值得她真心付出么?可事实上,他似乎又没有什么错。 他自小身中蛊毒,唯一能够帮他解毒的办法,便是自己。皇后爱子心切,不惜损伤自身将她从异世带来,只为替萧霆轩解毒。 作为一个母亲,皇后当真是大爱无私。可作为一个女人,她却又自私透顶。 她恨,她怨,她无奈,也无助,更心伤…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她只知道,她现在想去战场。或许只是潜意识的不想看见那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也或许是…她想他了。 无论是各种借口也好,她都想离开,迫切的,急切的想要离开。 萧铭澜明白她的心,他心中黯然,却也有着些微安慰。他不能给她幸福,那便在背后默默看着她幸福吧。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五章 棋定江山 元倾帝二十一年冬,欧阳宸正式向大倾宣战。元倾帝自离宫寻妻便不再理会政事,暂时亲政的安亲王命守卫边关大将朱将军与卫将军带领二十万大军在月牙关与欧阳宸开战。由于事先准备纰漏,在加之欧阳宸突如其来的开战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打得大倾兵马连连后退。后来太子萧霆轩带兵赶赴,才缓和了局面。两军交战一月,各有胜负。直至腊月底,欧阳痕却突然下令全军后退,将占领的三个城池全都归还萧霆轩。 这样的做法令所有人都感到不解。 然,萧霆轩却并没有丝毫窃喜或者激动,只是站在城楼上,目光淡然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就这样,双方就此陷入了僵持阶段。 去年的腊月三十,每人都呆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欢心过年。可今年的腊月三十,却因为战争的冷酷,再加上天气的严寒,素来热闹的京城也变得萧条寂静了好多。可以想象,其他州县更是低沉如谷。 这样的局势持续到正月初,大雪仍旧飘飘零零自天空降落,昔日狼烟四起,今日却唯见白雪茫茫,一片银州。 而凌汐涵此刻也正和萧铭澜坐着马车,缓缓朝着月牙关的方向靠近。 萧霆轩站在城楼上,白衣若雪,眼眸寂静而幽深的望向远方,望向那女子的方向。脑海里回想起另外一张画面。 同样的白雪茫茫,梅花开满枝头,那女子站在雪地里,容颜似雪,眉目如画。特别是那双眼睛,纯粹如水,冰澈如雪。被他轻浮调戏,她恼羞成怒的瞪着他。那气鼓鼓的小脸,因生气而氤氲红霞的娇俏脸颊分外动人。尤其是那张红艳艳的樱唇,一张一合的,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像一块美味的食物诱惑他去采撷… 想着那样的画面,他不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稍刻,那笑容又转而变得苦涩。 如今,她只怕恨死他了吧,又岂会容许他的接近。 他回眸,看向茫茫雪雾,似乎还隐约见到彩旗飘飘飞舞。 他知道,那个人,同样在等着她的到来。 门外冰天雪地,欧阳宸单手负立,站在楼阁上,俯首而望,眼眸淡定沉思。赵欣月、欧阳含烟、凌汐画、木妍以及夜澜依均站在他身后,默默不语。 夜澜依不明白,为何公子要将攻占的城池全都还给萧霆轩。她更不明白,这一个月为何公子什么事都不做,只是与萧霆轩这样对立僵持着。那神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又或许,他有另外的打算? 而欧阳含烟几人,却是了然如明镜。 欧阳宸和萧霆轩争斗了那么多年,从未分出胜负。这一次,乃是他们这十年来真正意义上的决战。最后的胜负,他们想在那女子的眼中看到最后一个昂扬于天地的身影。 这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奇妙,谁能想到,从前想看两相厌,甚至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却同时爱上一个女子,而且是那般疯狂的痴爱。 木妍眼神有些木然,抬头看了眼淡然站立在窗前的欧阳宸,从这个角度,只微微看得见他脸部优美而流畅的线条。即便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足以令人触动心弦。 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怕是世间女儿所求,只是他爱上的,偏偏是那个孤傲冷绝的女子。那个,与众不同却又光彩照人的女子。 她有些恍惚起来。 这段纠缠了百年的孽缘,终将在这一次战争中画上最完美的句号。那是一个圈,也是命运给予他们三人桎梏的命运。 十年筹谋,十年等待。或许,便是为那女子倾城一笑。 而此刻站在这里的五个女子,从头到尾,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她忽而无声惨然一笑。 从她出生那日起,她的命运就早已注定,不是吗?她早就该认命的。可是,名媛兜兜转转,却让她遇上了那个男子,那个有着一双温柔眼眸的男子。时至今日,她永远无法忘怀的,便是他眼眸流转间,桃花纷飞,炫目而迷人,令人瞬间沉沦。 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孩子,对不起… 浓浓的血色,蔓延在她的脑海深处,一点一滴汇聚成河… 赵欣月和夜澜依也看着欧阳宸,一个深情黯然,一个痴迷狂热。 凌汐画没有什么表情,如果说有的话,便是心中深藏的恨意,对凌汐涵浓烈的仇恨和嫉妒。 唯有欧阳含烟,最为理智淡然。她一直静静的站着,目光如水般平静,嘴角还间或勾起淡然的笑。或者说,她已经麻木了。她幼时失去生母,却日日呆在仇人的膝下长大。她努力隐藏心中的仇恨,故作柔弱让那个女人疏于防备。 萧霆轩是她生命中第一盏明灯,他就像天神一样降落凡间,进驻她内心深处。她喜欢他,喜欢他淡然浅笑,喜欢他朗月气质,喜欢他的一切一切… 可是她的爱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得到的,只是他的厌恶和不屑。到了最后,他甚至还想要杀她。 所以她心死了,爱而不得的她只余下满腔的仇恨与报复。 欧阳宸利用她巩固血凤的力量,她同样也要利用欧阳宸对付萧霆轩。她要让那个男人痛苦,比她更深沉的痛。 等了那么久,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她禁不住嘴角浮现笑意。可是那眼底,却有永远也填不满的空洞和绝望。临近月牙关,凌汐涵凝目远望,暮霭重重,唯见怀宇茫茫。她眯了眯眸子,驻足不前。 萧铭澜打马上前,“涵儿。” 凌汐涵垂眸,沉吟一会儿,才道:“就在这儿吧。” 萧铭澜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你不是…”她不是想见萧霆轩么?怎么… 凌汐涵下了马,目光淡然。 “我来,只是想看看,谁胜谁负。” 萧铭澜默然了。他心知肚明,那只是凌汐涵在自欺欺人。 正月中旬,持续了一个月的僵持战场终于被正月里最后一场大雪打破。雪花纷扰,战鼓雷鸣,血骨森森。双方交战激烈,损伤惨重。那一场血战,震惊了整个大陆,也染红了封沉大陆泛黄的历史卷页。 自那以后,天下分割的版图,由无数人的鲜血为线条,勾画牵引汇聚成了一幅完整的盛世江山。 传说,那一场战争惊天地泣鬼神。凡是经历过那场战争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多年后回忆起来,都是一脸的惊惧骇然。他们只觉得杀红了眼,眼前除了血便是断壁残垣。 然而轰动整个大陆的真正并未就此真正停止。 欧阳宸看似退缩,实则将萧霆轩引入了无忧城。不,应该是说,将他引入了迷雾森林。 浓浓的雾缭绕整个森林,周围淡淡的波光流动,似水一样的流光溢彩。那是血凤的结界,如今已经坚不可摧。 萧霆轩站在迷雾森林前,目光淡然静默。稍刻,他右手扬起,五颗灵珠浮于掌心之中,绽放出夺目的光辉。 这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凌汐晴、凌汐舞、凌汐梦、萧少贤,以及…萧绮兰。对,五大战将的传人,最后一个,便是萧绮兰。他们行装各异,手上的兵器也各有不同。 凌汐晴的兵器乃是一把瑶琴,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贵气。她柳眉横黛,眼波斜挑,水媚生姿,朱唇殷红,透出别样的美丽妖娆。斜抱着古朴精致的瑶琴,纤指停在琴弦上,似微微一拨动,便有气吞山河之势。 凌汐梦仍旧一脸冷傲,穿着一件宽松的月色缎裙,只裙角上绣着一朵浅米黄的君子兰。她的武器却是一只翠绿的笛子。 至于凌汐舞,墨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三千青丝绾起百合髻,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娥娥理红妆,纤纤抬素手,腰里系着紫金色玫瑰底纹镶金边翡翠的腰封并一条金色宫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外套一件雾紫色镶金丝的缠枝青莲菊花暗纹的风毛边云锦拽地长衣,披了件银狐坎肩,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气若幽兰。她的兵器,便是那日萧霆轩交给她的紫霜剑。紫色的流光回转剑身,透出别样的华美,又暗藏着尖锐的冷锋和杀意。 站在她身侧的,便是萧少贤。几人之中,唯有他是男子。所以看起来特别突出,再加上他本就极其出众的容颜,只穿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袍子,便可衬得他如松如竹。 他没有武器,不,他的武器是看不见的,藏在手指中,缠绕着的…细如发丝的银丝。那是天蚕丝,柔软刚硬,杀人不见血。 最为特立独行的,怕是只有萧绮兰了。她只穿了件家常的象牙色绣五彩菊花的抽纱单衣,系着同色的长裙。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粉饰,头上也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只那双眼睛,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娇俏,而是一片冷沉内敛。她的兵器,也是几人之中最为特别的,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颗圆润而饱满的夜明珠。不,那不是普通的夜明珠。那是一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珠子,内里有潺潺流水浮动,却也能看出那流水般的光晕带着杀气在萦绕旋转。 随着五颗灵珠在空中汇聚成圈,他们各自亮出自己的兵器。 瑶琴一拨,破碎指尖,血,滴滴落下。 银光一闪,凌汐舞用剑划破了手指。 凌汐梦手中笛子轻轻一划,毫无意外的,右手中指划破了血丝。 而萧少贤,根本没看清他怎样动作的,只见白光一划,那血,就这样滴落而下。 萧绮兰更是手腕轻轻一动,一缕金光自那光球破出,如利刃划破了白皙柔嫩的指尖。 五滴鲜血从手指滴落,却并没有淹没地面,而是凝聚在空中。而后五彩金光自五颗灵珠破出,吸收了汇聚而成的血珠。那光芒瞬间大盛。与此同时,五人立刻站好各自方位,丢弃兵器,盘膝而坐,闭着眼睛,凝神运功。那五颗灵珠分别释放的光晕洒在他们身上,汇聚在他们眉心处。每个人的眉心处都多了一道不同颜色的纹路,恰似那五灵珠的颜色。稍刻,他们的身形自原地旋转开来,周围瞬间一片黑暗。 凌泓、落天祥以及安岳均都站在一旁,目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凌泓和安岳均自然是为萧绮兰和凌汐晴而来,而落天祥,虽是跟着凌汐梦而来,可他心里,却是想着,这最后的一刻,凌汐涵应该出现了吧。 是以他看似专注的看着几人摆阵法,心思却早已飘忽了起来,飞到了数里之外,那个孤绝冷傲的女子身上。 而此刻,凌汐涵正站在山头,淡然的目光看着天空汇聚的五颗灵珠。山风吹来,发丝飞扬,她红唇紧抿,目光微凉。 萧铭澜走过来,负手而立。 “这一战,将会在整个天下所有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凌汐涵忽而浅浅勾唇,“逸亲王何不派兵相助?” 萧铭澜目光微漾开笑意,“听闻西境在一个月前忽然发生暴动,逸亲王正费尽心思的压制。”他眸光微转,又道:“北镜那边,好像也出了点事,敬亲王正忙得焦头烂额,脱不开身。” 凌汐涵嘴角的弧度扩大了,眼中笑意寒凉。 “不愧是欧阳宸,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先绊住了逸亲王和敬亲王,让他们脱不开身来派兵援助。”她忽而轻轻一笑,“我若猜得不错,只怕京都又该不平静了。” 萧铭澜笑望着她的侧脸,眼中含着宠溺。 “否者你以为你父王为何没有跟随?” 凌汐涵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静幽。 雪,还在纷纷而落,洒在她身上的白狐裘披风上,融为一片。 良久,她突然说道:“愿不愿意与我下一盘棋?”她眸光回转,带着流光溢彩的笑意,嘴角也浅浅勾起。绝色的容颜于雪色中更显风华绝代。 萧铭澜心中一动,“有何不可?”他大手一挥,旁边伫立的一个木桩便被削成平桌。手指随手在上面划出中横交错的线条。 “何以为棋?”他抬眸问她,眼中笑意一片。 凌汐涵水眸流转,看着纷纷降落的白雪。忽而手指翻飞如梦,那片片白雪便自她手中汇聚成白色的棋子,晶莹剔透,玉质圆润。 “我的白棋好了。”她挑眉,显然不准备帮他准备黑棋。 萧铭澜剑眉微扬,忽而朗朗笑开。右手掌风凝聚,满地的白雪忽而向两边散开,露出镶嵌在地面大小不一的石头。他随后一挥,那些石头便腾空飞起,而后在他指尖消磨间融化成黑色的棋子落于桌面。 “可行?” 凌汐涵不置可否,纤白的手指执起一颗白棋。 “他们在战场厮杀,我们便以此棋盘为局,一局定胜负,如何?” 萧铭澜心如波涛狂涌,眸子湛亮如星辰。 “以盘为天下,以棋子为兵将,一举定江山?” 凌汐涵没说话,只是淡淡而笑。 江山如画,美人如花。金戈铁戟,白骨森然。红颜枭雄,傲然天下。 她手中白棋已经棋盘上中心的位置。 这个天下,并非只有男人才可以逐鹿。 萧铭澜看懂了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言,执起一颗黑棋落于棋盘之上。他脸上微微笑着,心却在撕裂的痛着。 黑和白,两个极端。 白色,代表着萧霆轩。那个男子,永远一袭白衣,如雪清傲,如仙气质,傲然立于云端,睥睨天下。 黑色,代表着欧阳宸。那个男子,常年一身墨衣,如夜深沉,如画似幻,淡然伫立苍穹,俯视山河。 这样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男子,似乎天生便是两个极端,注定了生死为仇。他们有倾世容颜,有世人仰望不及的高贵身份和智慧,有一身高森莫测的诡谲武功。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足以令世间所有男子嫉恨。然而,这样两个集所有风华智慧于一身的男子又是那般骄傲和尊贵,让人只可仰望,生不出半点猥亵之心。 如果,这两个男子是朋友,那么这个天下,何愁不能圆复? 可惜,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如意。这样两个同样优秀的男子,却又爱上了同一个女子,加快了他们之间的战斗。 最后的胜负,究竟花落谁家? 而那个女子—— 萧铭澜抬眸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眉目纤华,红唇如樱,肌肤映雪,端的是绝色倾城,颠倒众生。她白皙的手指执起更加雪白的棋子,静静落于棋盘之上,脸上仍旧波澜不惊的淡然,仿若世事都握于她掌心之中。 他忽而无声的笑了,眼中无尽凄凉与自嘲。 从她执起那枚白色棋子开始,就无声告诉了她的选择。 刺激此刻,她仍旧相信萧霆轩,仍旧支持萧霆轩。她此番举动,不过是用婉转的方式,最后一次让他放手而已。 这盘棋的终点,不,这盘棋一开始,便没有他的位置。 他眼眸黯然,执起的棋子久久没有放下。 凌汐涵抬眸看他,“该你了。” 萧铭澜浓眉一皱,笑容清浅。 “我在思索,这一枚棋,该置于何处?”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极淡,被风一吹,便消散在空气中。 凌汐涵未有所觉,“那你可要想好了,举棋无悔真君子。” 萧铭澜刚欲放下棋子的手一怔,眼底被浓重的痛楚淹没。 举棋无悔真君子! 她是在提醒他,当初是他自己有眼无珠放弃了她,今日就不该后悔想要挽回,对吗? 寒冷的风,自山下传来,灌入他浑身每个细胞。他突然觉得好冷,冷到了心底深处,连着骨血都是又冷又疼。 微微垂眸,他声音有着叹息,更有着浅浅的忧伤。 “嗯,我知道。”他勾唇一笑,眼中有什么在缓缓散开,明亮而清透的注视着她。 “小人不如君子。” 凌汐涵抬眸,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不由微微一笑,素手执棋,再次落于棋盘之上。两人你来我往,战得如火如荼。而山下的战争,同样精彩纷呈。 黑暗之中,萧少贤等人仿若灵魂出窍,五人合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光芒直冲云霄,直直冲破天空上方的结界。 伴随着‘轰’的一声,几人睁开了眼睛,五颗灵珠落于掌心之中。他们齐齐站起身来,恭敬走向萧霆轩。 “殿下,结界已破。” “嗯”萧霆轩极目眺望,迷雾森林中白雾已经缓消散,那些毒气也早已被灵珠的清纯之气净化。现在进去,不会有丝毫的危险。“城主”赵欣月看着李钰城墙上的欧阳宸,“他们快攻过来了。” 欧阳痕目光眺望远方,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传我命令,全军撤退至圣城。” 赵欣月微微一震,而后敛眉道:“是”她再次看了眼欧阳宸,静静的退下。 “哥。”欧阳含烟走上来,“为什么不在迷雾森林布下机关?反而要放他们进无忧城?”她心底疑惑,也不甘心。迷雾森林本就机关重重,犹如迷宫一般,一般人入得其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当然,上次是因为萧霆轩有充分的准备。虽然这一次他也有准备,甚至比上次更为完善。但是这一次不同,他带着大军,根本无法全部完全通往无忧城。萧霆轩有五大神将的传人,他们同样有五大长老的传人。只要他们联合摆阵,萧霆轩未必能够破除迷雾森林的结界。 闻言,欧阳痕只是但笑不语。 “哥…”欧阳含烟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欧阳宸突然转过身来,“含烟,你真的希望萧霆轩死在我手上?” 欧阳含烟一怔,心底忽而似被什么堵住一般,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眼眸痛苦而挣扎,矛盾而悲哀。良久,她才恨声道:“不,我要亲手杀了他,方解我心头之恨。” 欧阳宸深看了她一眼,勾唇莫名一笑。 “好,我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欧阳含烟心中复杂,低着头退下了。欧阳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高深莫测。 啪—— 又是一枚白棋落下,凌汐涵皱眉,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纹路,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萧铭澜落下一子,唇边笑意清浅。 “下棋可不能分心。” 凌汐涵依旧眉目紧锁,突然抬头道:“萧铭澜,你说欧阳宸还不是有什么阴谋?”以她对欧阳宸的了解,绝不会别人屡次相逼还连连后退的道理。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萧铭澜默然,深深的看着凌汐涵,目光晦暗不明。 “涵儿,你对欧阳宸的偏见太深了。” 凌汐涵扬眉,“什么意思?” 萧铭澜有些自嘲的笑笑,“难道你没有想过,以欧阳宸的骄傲,他与萧霆轩争斗那么多年,何须用那些卑鄙手段来取胜?” 凌汐涵眼里露出讽刺,“未必。” 萧铭澜叹息一声,“血凤早已开启,如果他有心为难,萧霆轩未必这么容易就破除结界。” “所以,我定是有阴谋。”她素手执棋,缓缓落下,眸光黝黑深沉。 萧铭澜垂眸苦笑,“涵儿,在你心中,是不是除了萧霆轩,所有对你心存爱慕的男人都是不怀好意?” 凌汐涵眼眸有片刻的冷冽,而后缓缓沉寂。 “这是两码事。” 萧铭澜摇摇头,“不,你担心萧霆轩,因为你在乎他。哪怕,他曾经伤害过你。血凤的神力已经复苏,即便萧霆轩有五大灵珠和五大将军的传人相助,也未必就能够全胜欧阳宸。如今眼看欧阳宸行事作风诡异,你便以为他另有所谋。涵儿,你至今对欧阳宸劫持你仍有偏见。” 凌汐涵捏碎了手中棋子,冷笑。 “难不成我还应该感激他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凌汐涵目光冷淡,“我承认,我是介怀他曾掳劫我。可欧阳宸心机深沉,此举莫非蹊跷?” 萧铭澜沉吟一会儿,“我想,他只是想和萧霆轩面对面真真正正决战一次。”他缓缓抬眸,深深看着凌汐涵。 “这一战,并非只为天下,更为你!” 凌汐涵心神一震,敛眉掩下眸中情绪,淡淡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萧铭澜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在今天之前,或许连欧阳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你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 凌汐涵嘴角露出讽刺,“重要?呵呵,也对,能够助他开启血凤的钥匙,自然对他重要。” 萧铭澜又是一叹,眸中苦涩绵延。 “涵儿,凡是曾经对你有过伤害的人,你都给予绝对的否认吗?”他目光深深,眼底交杂的光线悔恨而黯然。 “时光匆匆,很多人,是可以改变的。” 凌汐涵抿唇,她知道萧铭澜这话也是在暗指他自己。她抬头,深看了一眼萧铭澜。 “时光不等人,与其后悔,不若好好把握当下。”她又落下一子,没有抬头,只唇边露出浅淡的笑意。 “不想见她?” 萧铭澜立时目光变得深沉,他自然知道,凌汐涵口中的‘她’,是指凌汐画。 “她曾那般欺辱你,你愿意原谅她?” “不!”伴随着棋子落于棋盘的声音,凌汐涵回答得铿锵有力。 “原谅,是给予悔悟的人。既然她要助纣为虐,我又何苦自讨没趣?” 萧铭澜跟着落下一子,嘴角挽出笑意。 “悔悟的人?”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目光灼亮而明暗。 “所以,你能够那么容易就原谅凌汐晴和凌汐舞。”他自嘲一笑,“我曾以为,你冷酷无情,对自己的亲姐妹尚且不会手软。却没想到,你也有这般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时候。” 凌汐涵挑眉,“这么说起来,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啊。”她语气并不含丝毫愤怒,甚至还有些微的笑意。 萧铭澜笑意不变,“那倒不是。”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以为,你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给曾经屡次伤害你的人改过的机会。” 凌汐涵沉默了,轻轻落下一子。低沉的语气飘荡出轻若烟云的话。 “骨血相连,忠义王府已经死了太多女儿,够了。” 萧铭澜浑身一震,目光碎裂出痛楚来。他自嘲一笑,“豪门家族多争斗,历来如是。” 凌汐涵浅浅笑着,“所以,或许当初王妃断绝了父王子嗣,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 萧铭澜苦涩一笑,回答得模棱两可。 “或许吧。当初圣上废除六宫,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层吧。” 凌汐涵目光微顿,眼神复杂。她至今也无法释怀皇后对她的利用跟算计。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六章 女神归来(高潮必看) —咳—咳—咳— 寂静的山谷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皇后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嘴角咳出丝丝血迹,与满头雪白的发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命的咳嗽声后,她无力而疲惫的向后靠了靠,脸色越发苍白,气若游丝。 吱呀— 慕容于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脸上隐隐有着激动之色。 “颜儿,黄天不负有心人,紫灵花开了。”他三两步略过来,将手中冒着紫气的药碗凑近皇后唇边。 “快喝下去,你的容颜很快就会恢复。” 皇后抬了疲惫的眸子,憔悴的容颜皱纹愈发深浓。唯有一双清透明镜的眸子还透着些微光彩和朝气,他看着慕容于然同样有些苍白的容颜,声音轻柔。 “师伯,你用内力助长紫灵花,是不是?咳咳咳…”一句话还未说完,她又咳嗽起来。最近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她知道,她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慕容于然赶紧拍了拍她的背,眼里有着焦急之色。 “快别多说话来,先喝药吧。” 皇后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嘴角噙起凄苦的笑。 “师伯,我已命不久矣,即便吃再多灵药也于事无补。你又何苦浪费一身修为?不值得。” 慕容于然微微笑道:“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况且我早已退出江湖多年,要一身武功来也无甚他用。”他叹息一声,黯然而怜惜的看着皇后。 “丫头,师伯不精通药理,也无法根治你的病,唯有尽绵薄之力,让你能够多活几日。这样,即便是到九泉之下,我也能够安心却见清儿了。”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嘴角却有着掩不了的幸福甜蜜。 皇后凤目越加复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喝了药,慕容于然再用真气替她疏散药力。接下来,奇迹发生了。只见皇后原本雪白的发丝慢慢的自根部便黑,就连那有些褶皱的皮肤也渐渐淡去皱纹,恢复光滑细嫩。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一如当初,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已经年过四十的女人。 慕容于然亲眼见她容颜恢复,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皇后摸了摸自己光滑柔嫩的容颜,柔软黑亮的发丝,凤目缓缓溢出柔光。 “嗯。”她抬眸,思索良久,终是开口。 “师伯,我想见他。” “好。”迷雾森林,萧霆轩并非第一次踏入。可这一次,却完全没有当初的艰难与危险。一路而过,几乎是畅通无阻。 “轩哥哥,欧阳宸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萧绮兰与凌汐涵的想法一样,总觉得欧阳宸心机深沉如海,怎么也不可能放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无忧城。 萧霆轩目光淡然,没有说话。 萧绮兰张了张嘴,凌汐晴拉了拉她的衣袖。 “公子自有决断。” 萧绮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萧霆轩身后。凌泓见她心绪不宁,上前轻声道:“兰儿,别担心。”他握住萧绮兰的手,温柔的眼神,给予她无声安慰。 萧绮兰笑了笑,嗯了一声。 旁边,凌汐梦见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眼里便流露出一丝羡慕来。她侧目,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落天祥,眼神微微一暗。他虽应了自己的请求跟着来了,可是他的心却永远停留在另一个女子身上。无论她怎么做,他对她终究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七天,大军便穿过了迷雾森林。等待他们的,便是无忧城的二十万大军。欧阳宸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眼眸淡然而睥睨。 萧霆轩抬眸与他对视半晌,目光各有暗流涌过。稍刻,他目光轻轻移动,看见那盘旋于九重宝塔之上的血凤。此刻它已经全身充血般的红透,凤眼威仪而高傲,散发着淡淡彩光。凤翅展翼,即将翱翔飞舞。整个无忧城在它七彩霞光的照耀下,坚不可摧。 “摆阵。”萧霆轩声音淡淡,萧少贤等人立刻站了出来,犹如方才在迷雾森林之外那样,围城一个圈,依旧利用五颗灵珠破界。 欧阳宸脸色不变,淡淡启唇。 “五行阵。” “是。” 几声脆响,五个女子翩然飞上四角城楼。赵欣月、夜澜依、凌汐画、木妍分别位于四个方位。而欧阳含烟,则是位于中心,盘膝而坐,双手呈兰花指向外并开。 赵欣月位于东方,她穿着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绝美的容颜宁静无波,明媚的眸子微微流转,便是摄人心魂的潋滟光芒。抱着一把古筝,纤纤玉指一动,袅袅琴音便如水波缓缓荡漾开来,直直尽收于欧阳含烟眉心。 凌汐画位于南方,仍旧高傲目空一切,一袭紧身红罗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紫色的眼影点缀显得面容越发妖娆妩媚。朱红色的唇瓣微微一抿,便有种鲜艳欲滴的味道。她的武器,是冰炎剑。冰与火的交融,自剑身散发而出,缓缓注入欧阳含烟眉心。 木妍位于西方,她向来是最为低调的。只一袭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飘雪的冬天,她却未有任何袄子披肩。雪肤花貌,倾城倾国。只眼角略显青色,显得有些憔悴。她的武器,却是一把伞,一把特殊的伞。一把看似普普通通却杀机凌然的伞。 夜澜依,比之凌汐画更为高调。身上的黄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风髻雾鬓斜插一字排开龙凤簪,后别一朵露水的玫瑰。显的风姿绰绰,腰身袅袅娜娜。她的武器,却是手腕上的紫金风铃。 几人配合得当,各自的武器散发出的光芒全都集聚在欧阳含烟眉心上。很快,她光洁的眉心就生成了一个月牙痕迹。那盘旋于上空的血凤,也仿佛似活了一般,凤翅微微煽动着,强大的力量爆发开来。天空飘落的飞雪竟奇迹的停了,草木生长,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层层幽香散发而来。这种现象,持续到数十里之外。 凌汐涵刚手执一枚棋子,天空陡然升起的霞光若暖阳挥洒而来,将她手中以雪凝固的棋子融化成水。她微微一愣,抬头一看,只见高空霞光万丈。浮云涌动下,有凤凰彩色的翅膀翱翔飞舞。 她心神一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有什么从身体里坡体而出。她伸出自己的手,在看看桌面上纵横交错的棋子。只差最后一招,胜负便可定。 可是——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涵儿?”萧铭澜见她神色有异,便轻唤了一声。 凌汐涵蓦然抬头,“马上去无忧城。” 萧铭澜惊愕,却见她已经自身边略过,急急跨上马背,一拉缰绳,马蹄疾驰而去。他大惊呼唤。 “涵儿,等等我。”他追上去,骑上自己的马,绝尘而去。 无忧城 血凤盘旋在天空,那光芒吸引了整个无忧城的人。五行阵的力量更加催动了血凤的滋长,凤眼流转间,便自有一股凌厉盎然。 萧霆轩淡定站在城楼下,身前几人盘膝而坐,正在用自己特殊的鲜血催动阵法破除欧阳宸摆的五行阵。 两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形成巨大的气流,不相上下。 远处,马蹄声传来。 驾—— 哧—— 缓缓张开凤翅的血凤似受到什么召唤一样,发出一声鸣叫,响彻天际。 萧霆轩与欧阳宸同时抬头,却不是看那血凤,而是看向东方,隐隐约约纵马本来的女子。 哧—— 随着凌汐涵越来越靠近,血凤的鸣叫声就越大。它忽而抬高头颅,厮鸣一声,而后化为一道红光,自远处飞去。 噗—— 五行阵受到反噬,几人全都喷出鲜血。而另外一方,萧少贤等人也一样受到波及,全都口吐鲜血。 “凝神静气。”萧霆轩神色自若,淡淡吩咐。 “五行对抗。”欧阳宸也表现淡然。 “是” 一眼落,十道身影腾空而起,互相找到了各自的对手。 赵欣月的古琴对上凌汐晴的瑶琴,琴声铮铮,如铁骨雷鸣,杀机不断。 凌汐画的冰炎剑对上凌汐舞的紫霜剑,刀剑相碰,空气似被凝结了然后碎成一片片。 夜澜依手中紫金风铃摇晃着,玲玲的声音却散发出蛊惑人心的力量,与凌汐舞的翠绿笛子发出的魔音在空格中形成圈圈物流。 欧阳含烟手中托着一个圆盘,她手指不知道在上面划动着什么,一波波醇厚延绵的真气散发开来。萧绮兰眉眼冷漠,手腕翻转,光球似被激活一般,强大的逆流直冲而上,与之对抗。 最为引人注目和深思的,便唯有萧少贤和木妍了吧。两人相对,目光痴痴凝望。有神情,有无奈,有悲愤,有思恋。 最终,还是萧少贤最先开口。 “音儿,你…好吗?” 木妍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回神,眼神冷漠。 “多谢齐王殿下关心,木妍很好。” 她生疏冷漠的眼神刺痛了萧少贤,他手指颤抖。 “音儿…”缠绵的呼唤,无尽的深情。 木妍努力控制眼中酸涩,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你我注定是敌对的双方,曾经的一切,便都忘了吧。”她闭了闭眼,飞跃而起。 萧少贤苦笑一声,迎身而上。 而下方,无忧城的数十万大军早已和萧霆轩的兵马厮杀起来。转瞬间,血流成河。 欧阳痕忽而飞身而下,萧霆轩也纵身一跃,两人再次在空中交战。 落天祥、凌泓、安岳均等人也早已加入了战斗。 吁—— 刚出了迷雾森林,凌汐涵一拉缰绳。抬眸望向天空,那一团火红的凤影直直朝着她飞来。 灵魂似受到了触动,凌汐涵忽而飞跃而起,在那赤红色光芒的照耀下,她的衣衫也变了。宽大绫罗绸衫加身,上面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繁复而精美的花纹。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空中飞旋散开,犹如一个个翩然散开的梦。她发丝披散,额头上一枚金印点滴形成,胸前隐隐有凤凰呈现其中,跃跃欲试。 她伸出手,那血凤就这样落入她手中。七彩光芒自那血凤飞跃而出,融入她眉心一点金印之中。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一缕金色光芒自眼底乍现。眼角画上黑色眼线,衬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狭长而美丽,幽深而诱惑。额头上一排玉珠垂下,隐隐可见弯弯的柳叶眉。 此刻的她,仿若九天降临的仙子,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萧霆轩和欧阳宸同时抬头,忘记了此刻的争斗。他们的眼中,只留下那个缓缓降落的仙子。 底下交战的双方士兵也愣住了,纷纷停下了动作。正对阵抵抗的十个人因血凤突然归去受到重创同时吐出鲜血来,强大的真气散开数十里,他们均后退几步。空中那股压抑的凝结之气也缓缓散开,就连死的那些士兵也都莫名的活了过来,睁着眼睛,一脸的茫然。 萧霆轩屏住了呼吸,眼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凌汐涵。欧阳宸也无暇顾及其他,直直凝望着凌汐涵。 凌汐涵手握血凤,看见下方场景,口中悲悯一声,缓缓降落地面。 两道身影齐齐闪过,萧霆轩和欧阳宸同时来到她面前,两双眼睛凝固在她身上。 凌汐涵眸光自若,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怎么,数月不见,不认识了?” “丫头…”萧霆轩置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竟控住不住心中的激动。 凌汐涵心神一颤。 丫头!这个称呼好熟悉,也好陌生。她好久都没有听见了。 她眼眸流转,落到萧霆轩身上,见他风华依旧,只是眉眼间却有着潦倒憔悴之态。是为了她吗? 她闭了闭眼,而后睁眼看着欧阳宸,嘴角微微上扬。 “欧阳宸,你今日之举,推翻了我以往对你的认知。” 欧阳宸浅浅笑了,“是么?那我是否该高兴?” 凌汐涵敛眸,轻声问。 “为什么?” 欧阳宸不语,只是静静凝视着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诚如凌汐涵心中所想,他可以有千万种方法阻拦萧霆轩进无忧城。至少,他可以让他萧霆轩损失惨重。可是他去额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呢? 他看着凌汐涵,脑海中涌现起那日他们大婚时的场景。那天她穿着他给她特制的嫁衣,美得如诗如画。那天,他亲自给她梳妆。他看着镜中美丽无瑕的她,忍不住低头吻了她。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样甜美的滋味,是他近二十年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 三岁那年,他无意中发现母亲与百里洪臻的奸情。那个时候,他就在门口站着,透过门缝看着屋内交缠在大床上的男女,忘情的呻吟缠绵。 他只觉得厌恶,肮脏。 从那以后,他对女人就有了极其浓重的排斥心理。他觉得,所有女人都很脏。他不屑让她们靠近他,也不屑他们爱慕的眼神。就像他的母亲,时刻表现出对父王的深情厚谊,却又禁不住另一个男人的诱惑,红杏出墙。 那天,他匆匆回去后又意外跟着父王进了他的书房,无意之中看见了皇后的画像。那一瞬间,他就被那画像上的女子震撼了。不是因为她极致的美丽,而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莲之气,纯洁无暇,淡化了他心中的阴郁。 从此,皇后成为了他阴暗的心灵中唯一的温暖。 从前他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为深沉的思恋和渴望。 可是直到遇见凌汐涵,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他对皇后,根本就不是爱,更多的是尊敬和仰慕。 凌汐涵淡淡移开目光,笑意清浅。 “今日一战,到此结束可好?” 欧阳宸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盯着她。 欧阳含烟刚才受了内伤,此刻一听凌汐涵的话,立刻反对道:“哥,你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话,我们…” “好。”欧阳宸却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仍旧注视着凌汐涵,眼底有笑意晕染开来。 “哥?”欧阳含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惊叫一声。 赵欣月却是苦笑着低下了头,努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欧阳宸转身,“明日辰时,咱们再一举定胜负。”他说完大步离去,决然而落寞。 萧霆轩回眸,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凤眸深思。 “四妹。” 凌汐晴由安岳均扶着走了过来,欣喜而激动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嘴角扬起默然的笑,眸光在安岳均的面容上淡淡略过,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凌汐晴眸光一暗,四妹都知道了,她不会再原谅她了吧。 萧绮兰靠在凌泓怀里,看见凌汐涵,几次欲言又止。可她也知道,凌汐涵只怕现在都恨死她了,如何会理会她? 落天祥自凌汐涵一出现就痴痴的看着她,眸中深藏的思恋与深情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不远处还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凌汐梦。她看着落天祥,眼神哀怨而自嘲。 萧铭澜打马奔来,本想叫住凌汐涵,却见她和萧霆轩凝眸相望,虽没有说什么,但他们之间那份隐隐流动的情谊,却是不言而喻。他眸光黯然的瞬间,凌汐涵和萧霆轩就一前一后的往那边的小山坡而去。 山崖之上寒风猎猎,吹得人面颊生疼。 萧霆轩沉默良久,低低叫了一声。 “涵儿。” 凌汐涵抿唇望着崖底,没有说话。 萧霆轩凤目划过一缕黯然和哀伤。 “你…” 凌汐涵忽而问道:“你一直敌视欧阳宸,是因为皇后?” 萧霆轩愣了愣,缄默不语。 凌汐涵侧眸看着他,见他神色宁静而自若,眼神悠远而绵长,似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之中。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霆轩低下头,凤目如万花迷离,绚烂而妖娆,迷蒙而叹息。 “八岁的时候。”他闭了闭眼,没有告诉凌汐涵,其实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在十几年前,父皇三十岁寿辰的时候吧。那年他五岁,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了同样五岁的欧阳宸。他第一眼望过去,就看见小小的欧阳宸,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紧紧锁在娘身上。那双眼睛包含的感情太过复杂,复杂到让五岁的他莫名的排斥跟不悦。 或许是再也不能怀孕的关系,娘非常喜欢小孩子,自然包括欧阳宸,她会对着欧阳宸温柔的笑,会给他吃她亲手做的点心。然后他就会看见,向来淡漠深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欧阳宸,会对娘露出温暖愉悦的笑容。那笑容太过温润,太过震撼,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 可是,五岁的他却不明白那种笑容代表着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不喜欢而已。 尤其是,在他将宫女不小心落在树上的风筝取下来的时候,娘笑着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了一句。 “宸儿真厉害。” 然后他就看见欧阳宸眉眼温润,笑如春花。幼小的他站在娘身边,心中生出了丝丝的嫉妒,越发的不喜欢这个表弟。 表弟却转过头来对着他温柔一笑,看在他眼里,却像是在挑衅。 直到他八岁那一年,他和欧阳宸一起出兵平乱。 那一夜,月光朦胧,他站在小楼上,独自遥望黑夜苍穹。忽而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他心中好奇,不动声色的跟着声音寻过去。却看到了令他震撼愤怒的一幕。 那个坐在栏杆上的小小身影,正低着头,专注的雕刻着什么。一缕月光倾洒下来,让他清晰的见到,那枚雕像,乃是一个女子。那女子眉目如画,凝眸含笑,倾国绝世,美得令天地失色。 他仔细的看着那个雕像,看着那眉眼温柔的女子。赫然便是他的母亲。 他看到,那坐在栏杆上的小男孩儿,认真的注视着他的作品,一改平日的疏离,眼神温柔如水。 那样的眼神他太过熟悉,就如同父皇每次看着娘亲的眼神。 他当时便怔住了,脑海中聚集多年的迷雾在那一刹那消散开来。他终于明白欧阳宸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欧阳宸看着娘亲的眼神。怔愣过后便是愤怒,他只觉得心中燃烧一团火,若不发泄出来,那么他将会被这团火生生焚毁。 他提步就要冲上去,城下却突然传来号角声,有紧急军情。 那一瞬间,欧阳宸猛然回头。 漆黑的夜,那么深沉,却又那么潦亮。一如那一刻欧阳宸的眼神,黑沉如雨前的天空,湛亮如夜空的星子。 他就那么看着他,错愕、震惊、慌乱。然而,也就仅仅那一瞬,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淡定从容。对着他和煦的微笑。 “表哥”他站起来,小小的身影俊秀优雅,如同画中美丽的小童。他就那么看着他,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如果…如果没有他手中紧握的那枚雕像的话… 萧霆轩猛然闭上了眼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一年,他首战告捷,和欧阳宸一起回到皇宫。 娘亲就站在宫门口,欣慰而心疼的看着他。 他心中霎时一暖,忘记了欧阳宸那不容于世的不伦之恋。他走上前,张了张嘴,一声‘娘’还未出口,便被身边的欧阳宸打断了。 欧阳宸在他开口前上前一步,对着娘亲灿然一笑。 “四姨”声音朗朗,带着欢悦的情感。在他听来,却犹如魔音一般,令他觉得厌恶和恶心。 可是娘亲却对着欧阳宸笑得温柔,“宸儿真厉害。” 宸儿真厉害! 这几个字让他呆住,就如同五岁那年一样。一样的话,一样的口气,一样温柔的眼神。 他心中突然酸涩起来,好像被人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一般。又想起欧阳宸对娘亲乱伦的情感,结合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甚至让他忽视了…娘亲眼中的温柔,只是属于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孩子的慈爱… 可是年幼的他,或许羞耻于自己的表弟对母亲生出那样肮脏龌蹉的情感。也或许嫉妒娘亲将本来属于自己的母爱分给了欧阳宸。所以他心中愤怒,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两个字。 “母后!” 于是,他看到娘亲在刹那间怔住了。波光潋滟的凤目愣愣的看着他,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然后,点点晶莹汇聚成水,一滴滴落下,灼烫了他的心。他立刻就后悔了,刚想要改口。父皇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非常温柔的摸着他的头。 “嗯,轩儿出去一趟,懂事了,知道礼貌了。” 他愣住了,错愕的抬头,对上父皇温柔慈爱的眼神。八年了,八年来,父皇第一次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第一次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那个时候他才八岁啊,八岁的年龄,再是心智成熟,天资聪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八岁的他也如同一般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一样,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纵然有娘亲无微不至的呵护疼惜,他还是渴望父皇能够喜欢他。 所以在听到父皇那么温柔的对他说话的时候,他除了震惊就是激动,几乎快要热泪盈眶。可是父皇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所以他忍住了,心中却欣喜不已,原来父皇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不懂礼貌,所以父皇才冷待他。那么,日后他再也不要叫娘了,就叫母后。 他欣喜于父皇爱他这个事实,却忘记了,站在他身后,因为他冷漠疏离的称呼而默默垂泪的母亲。 可是他还未从突然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就被父皇带着笑容,云淡风轻,却又冷酷无情的话语给激得脑子一片空白。 “轩儿长大了,该是时候历练历练了,明日便出宫去吧。” 他还未绽放在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下意识的看向母后,他不想离开皇宫,不想离开母后。 可是母后看着他,目光含着泪水,却终是没有向父皇求情。 他一颗心沉入谷底,母后不喜欢他了。因为他不再叫她‘娘’了,所以母后讨厌他了。 心灰意冷的他,在第二天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现在想来,父皇那个时候是故意打断他的吧,故意要断了他对皇宫最后一点眷念。只有离开宫廷,才不会面对母后承受天劫的代价,才不会心痛于母后的付出,才不会去剖解真相从而对凌汐涵生出恨意以至于断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对不起,娘… 他在心中默默的道歉,只是那一声‘对不起’迟到了这么多年,还能弥补娘亲那一颗善良的慈母之心吗? 凌汐涵侧眸看他,清晰的捕捉到他凤目里一丝沉痛和悔恨,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刻萧霆轩心里有多复杂,也知道他对自己年幼犯下的错有多么自责跟痛悔。其实追根究底,萧霆轩也没有多大的错。当年的他不过才八岁而已,八岁的年龄,在她的那个世界,还是一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儿而已,什么都不懂。 而他,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的表弟竟然对自己的母亲有着不伦之恋。八岁的小男孩儿,自然会愤怒,会感到羞耻。偏偏皇后还那么喜欢欧阳宸,所以年幼的他,会因为母亲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孩子那样慈爱产生忌妒之心,从而迁怒于她。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拒绝唤她一声‘娘’。 当然,欧阳宸对皇后产生那样的情感也并非罪大恶极。其实换个角度来说,欧阳宸倒是挺可怜的。出身在那样的家庭,父亲以他为毕生耻辱,母亲拿他作为和皇后攀比的工具。后来又红杏出墙,甚至还为另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只怕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所以才对落玉双那么冷漠而厌恶。他那样的人,从小就心灵阴暗。遇上皇后那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会对她产生依恋也很正常。 哎~ 她心中叹息一声,若是归咎起来,或许礼亲王才是最可恨的一个。就因为他的私心,不仅害得自己的妻子心中郁闷嫉恨而迁怒自己的儿子,又因为嫉妒的仇恨而心灵扭曲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只为报复那个他。也让欧阳宸一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更害得皇后这些年郁郁不快,与自己的姐妹反目成仇。还间接的让皇后与萧霆轩母子产生嫌隙,致使皇后痛苦多年。 那个男人,他的爱太过自私,他根本就不配说爱。 她看着萧霆轩,心疼于他此刻的脆弱和愧疚。她走过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萧霆轩浑身一震,睁开眼睛,对上她眼眸里的疼惜和温柔,霎时间觉得这颗心被涨得满满的。他控住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感,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箍进自己的怀抱之中。 “丫头,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之中,声音低哑,带着几不可察的脆弱与祈求。 凌汐涵一颗心骤然被人揪紧了一般,她伸手回抱他的腰身。 “好。” 萧霆轩凤目一亮,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贪婪的闻着她发间的幽香。这样的温暖,他已经失去得太久了。 不远处,落天祥和萧铭澜并肩而立,看着相拥的男女,感受着他们彼此之间流露出的依恋和深情。他们只觉得早已痛得麻木的心似乎又被刀割一样,熟悉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令他们忘记了呼吸。 “七妹。”凌汐晴走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凌汐梦,眼中有着疼惜之色。 凌汐梦自落天祥身上收回目光,对着凌汐晴凄然一笑。 “三姐,你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不那么心痛?” 凌汐晴怜惜的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哭吧,好好的大哭一场,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温柔的嗓音仿若带有魔力一般,让凌汐梦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化成眼泪喷薄而出。她由小声的低泣转为伤心的大哭,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过片刻,便染湿了凌汐晴胸前的衣衫。 “三姐,你教我,叫我该怎么做?”她望着凌汐晴,泪光盈盈,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冷漠高傲,只余下一片脆弱和恓惶。 凌汐晴怜惜的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她看着不远处痴痴望着凌汐涵的落天祥,心中叹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七妹,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不要去恨,不要去嫉妒。” 凌汐梦浑身一震,呐呐的看着凌汐晴。 “三姐?” 凌汐晴温柔一笑,“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就如四妹说的那样,爱是神圣的,我们不可以用嫉妒和恨去扭曲它的美好与圣洁。你想象,你爱他什么?他的大义,他的专情?还是他的执着?如果你因为爱而不得扭曲原本良善的心灵,那么,你还配得到他的爱吗?他又会为你回头吗?”她摸了摸凌汐梦的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安慰自己在感情上受到挫折的女儿一样。 “七妹,如果你真的忘不了,或者你真的无法将这份感情转移。那么,就执着你现在想要追寻的梦吧。有些事,并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有些情,也并非时间就能够冲淡。”她目光看向远方,雾霭重重,在她眼底升腾起迷离的光泽。 “有时候,时间不是淡化了感情的创伤,而是加深了思恋与依赖。”她回过头来看着有些茫然的凌汐梦,缓缓一笑。 “人都是需要成长的,有时候并非刻意执着,而是心不由己而已。如果这一次的受伤能够让你彻底的忘却前尘往事,重新面对新的生活。那么,我不会阻拦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七妹,无论你在哪儿,忠义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如果你受了委屈,别忘了,你还有亲人可以倾诉。”她看着凌汐梦,一字一句真诚而温柔。这一瞬间,姐妹之间的骨血亲情自灵魂深处升腾而起。本就是骨肉至亲,只不过从前因为骄纵或者轻狂才会彼此看不顺眼甚至互相争斗。经过了那么多事,连嫉恶如仇的凌汐涵都能够放下以往芥蒂,和姐妹之间和睦相处,她又何必计较从前那许多是是非非? 凌汐梦咬着唇,努力深呼了一口气,声音里仍旧带着几分哽咽。 “知道了,三姐。”她低着头,许久才说道:“我不会放弃的。”她眼眸坚定,“初恋向来是难以忘怀的。他现在无视我,是因为四姐。只要让他知道,四姐最终不会属于他,他就一定会忘记。我会一直缠着他,直到他习惯我位为止。”她嘴角上扬,眼瞳案发出坚定的光芒。 凌汐晴目光一叹,面上却柔柔一笑。 “嗯,咱们七妹美貌如花,聪明灵慧,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好男儿趋之若鹜。没了一个落天祥,还有更好的。” “三姐!”凌汐梦打断她,眼眸坚决而认真。 “这辈子,我心底就只有他一个。除了他,我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动心。无论他有多优秀,都无法撼动我的心。” 凌汐晴内心震动,七妹这一份痴心,比之以往的她还要深沉浓烈。她不禁又看了眼远处的落天祥,落天祥,难得有一个女子肯这般痴心为你,你若还沉浸那不现实的梦,便是辜负了七妹的一番深情,也会让四妹心有愧疚。希望你能够悔悟,珍惜眼前人。 “七妹,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嗯”凌汐梦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立于风中的伟岸身影,才恋恋不舍的跟着凌汐晴下山而去。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七章 最后决战(精彩必看) 冬日的夜晚极其寒凉,凌汐涵披了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坐在房顶上,呆呆的看着漆黑无星子的夜空,心中一片萧索。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萧霆轩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凌汐涵外头看了他一眼,忽而道:“你说,人死了会不会真的变成星星?” 萧霆轩看了眼夜空,语气带着几分感叹。 “或许吧。” 凌汐涵目光微暗,语气也多了几分感伤。 “明日一战,又不知会死多少人。”她仰天叹息一声,“果然,江山,是白骨堆成的。历史,是用鲜血撰写而成的。” 萧霆轩忽而沉默了,良久,他回过头来看着凌汐涵。 “丫头,你很讨厌皇宫吗?” “嗯?”凌汐涵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眼眸因为醉酒显得有些迷离,脸颊也稍显红润。待回过神来,才听清他说什么,不由得恍然一笑。 “如果我说讨厌,你是不是就不当这个皇帝了?” 萧霆轩再次沉默了,凌汐涵目光黯然,而后又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你开玩笑呢,还真当真了?呵呵呵…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自私的让你为我抛下一切。你是大倾国唯一的皇子,你不继承皇位,谁来继承?”她说得洒脱,眼神却有哀伤划过。 萧霆轩望过来,准确的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她,闭着眼睛,声音仿佛自天外飘来。 “娘也不喜欢皇宫,所以父皇屡次想传位给我,独自带着娘游历天下。” 许是喝多了酒,凌汐涵有些醉了。她靠在萧霆轩怀里,嘟着唇不满道:“真是自私。” 萧霆轩宠溺的笑笑,忽而眼神坚定柔和。 “涵儿,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凌汐涵累的眼皮打架,也没听清他说什么,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嗯,我困了。” “那就睡吧。”萧霆轩将她打横抱起,就像去年大年三十那天,抱着她走进她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将她安放在床上,眼眸温柔而深情,眷恋而欣慰。 他俯身,于她额头上蜻蜓点水的一吻,而后起身,正准备离去。谁知原本应该熟睡的凌汐涵却突然睁开了眸子,她坐起来,从背后拥住他的腰身。 “别走。” 萧霆轩身形一僵,缓缓回过头来,对上她水润迷离的眸子。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本来白皙若凝脂的肌肤染上了淡淡胭脂红,衬得她越发娇媚。如画的眉目因从少女退化成女人更添几分妩媚魅惑。她刚刚醒来,眼眸还有着未退散的白雾,楚楚可怜,却又动人灵气。粉嫩的红唇微微嘟着,一张一合间散发出丝丝幽香,看起来像一道可口的食物,令人采撷。特别是她红唇轻启,吐出那两个软糯的字眼,真是令人血脉喷涨。 萧霆轩深呼一口气,莫名的就想到那一夜。她醉眼迷离,俏脸酡红的在他身下承欢。他亲眼看见,她在他的抚慰下慢慢绽放,美丽如惑人的妖精。那一刻的美丽,惊心动魄,几乎让他窒息。 他凤眸加深,语气却一如以往的柔和。 “涵儿?” 凌汐涵抿了抿唇,把头靠在他颈窝之中。 “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想,他如何不想。他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从前不觉得,直到她从他身边离开,他才知道,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他轻柔抚摸着她美丽无瑕的容颜,凤眸之中怜惜之色泛滥。头,缓缓的低下,寻找那令他如痴如狂的芬芳和甜蜜。 凌汐涵眼睫轻轻闪动,忽而主动凑上红唇。两唇相接,熟悉的悸动如电流一般从灵魂深处直直传达四肢百骸。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萧霆轩差点控制不了心里那股蠢蠢欲动的浴火。 他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狂热的、灼烈的、急切的吻上她的唇。长舌顺利的撬开她的牙关,缠绕着她的丁香小舌一起共舞。这个时候的萧霆轩是激动的,是疯狂的。他几乎不能自持的吻着她,忘乎所以。他要用这个浓烈而深沉来向怀中的女子传达他的思念和深情。 不想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想去追忆往昔。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她共吻缠绵。 凌汐涵眼睫微微颤动,感受到他的急切和恐慌。她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温柔的回应着他狂热的吻。 夜色浸染,窗外寒风呼呼,却吹不散屋内灼热的缠绵。 都说小别胜新婚,大概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萧霆轩和凌汐涵吧。他们彼此拥抱着、亲吻着,仿佛要将这两个月的思念诉尽。少男少女,最是热情冲动,何况两人本就有了肌肤之亲,这般缠绵深吻自然容易擦枪走火。 这不,吻着吻着,萧霆轩那手就开始不老实了,情不自禁的伸进了她的衣内,轻轻抚摸着她柔滑如丝绸的肌肤。 “嗯…” 凌汐涵控制不住的呻吟一声,萧霆轩顿时清醒了几分。松开她的唇,只见她娇颜酡红,眼神醉人迷离,朱唇红艳润泽,娇艳欲滴。他凤眸里还未消散殆尽的情欲顿时更浓厚了。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气,努力平复心底那股欲望之火。 凌汐涵却不放过他,柔软无骨的小手在他胸膛有意无意的点着火,口中还发出魅惑的声音。 “轩…” 萧霆轩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幽深的凤目看着她。 “涵儿,你醉了。” 凌汐涵嘻嘻一笑,“你没醉吗?”她说着更加大胆的挑逗着他,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之色。这么久没见,他竟敢对她无动于衷。哼,看她怎么教训他。 “涵儿。”萧霆轩嘴角噙起苦笑,眼神更加深幽。 “你不后悔?”他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那日,她从他身边离去,眼神悲戚而苍凉,绝望而心伤。那样的眼神,狠狠刺痛了她。所以他不敢,不敢再这样随便的碰她。 凌汐涵眨了眨眼睛,忽而一把撕碎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他光洁泛着柔和月色光芒的胸膛。 “涵儿…”萧霆轩低下头,说话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磁性而温柔的嗓音也多了几分迷离,令人如痴如醉。 “嗯?”她迷茫的抬头,红唇刚好擦过他的薄唇,一股酥麻的电流瞬间袭遍全身。 萧霆轩再也忍不住了,他低头,用力的,狠狠的吻上她的红唇。凌汐涵也不客气,热情的回应着他。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的风吹得纱帐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如云如梦。 最后,不知道是谁推到了谁。总之,他们一起倒在了宽大的床上。 呼吸迷离间,凌汐涵微微睁开眸子。是谁冰凉而温热的唇划过她的脸颊,是谁小心的吻过她的眉眼鼻唇?是谁的手褪去了她的衣衫?是谁温柔的手抚上她的丰润?是谁十指穿过她发丝,又是谁用那深邃而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给予她最温柔的疼爱和呵护? 意乱情动,她眼角湿润了。 “轩…” 萧霆轩自她胸前抬起头来,见她泪眼迷离,眼睫犹沾泪水,心中似被针扎一般。 “别哭…”他低头,温柔吻去她眼角的泪水。细细密密的吻划过她脸颊上每一寸肌肤,再次落到她才红唇之上。 凌汐涵抬头迎上,模模糊糊的说着。 “轩,爱我…” “好”他低语一声,大手一挥,放下重重帐幔。之余下呢哝娇语,低吟粗喘。 红鸾锦被,满室春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号角声就吹响了。 凌汐涵一身水蓝色曳地绵绸长裙,披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坐在马背上,凝目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军队。萧少贤等人也坐在马背上,却是一身的戎装。身后同样是黑压压一大片军队。 她知道,今天这一战,关系着历史的改写,关系着天下的一统。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战。 她侧眸看着身侧的萧霆轩,他仍旧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淡然如画,只是那双幽深的凤目似沉淀了无尽的沧桑。岁月浮沉,许多人许多事,都在不经意转变。 犹记得,初相见,他浅笑如风,容姿绝代,飘逸似仙。 恍然间,已过百年。 忽而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穿过千军万马,直直落到她的身上。 她回眸,对上欧阳宸深沉黝黑的目光。从未有这一刻,凌汐涵更够清晰而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坚定和决然。 这一战,他一定不会输。 凌汐涵心中猛然一震,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 “轩。” 萧霆轩回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别担心。”他目光缓缓移动,与欧阳宸四目相对,各种情绪在眼底交错而过。 “阿宸,这一天,终是不可避免。”他唇形未动,以醇厚的内力传音至欧阳宸耳边。 欧阳宸微微一笑,“你应该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萧霆轩闭了闭眼,“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做最后的决战吧。”他睁开眼睛,眼底闪过决然之色。 “好!”欧阳宸举起右手,而后,刹那落下。 “杀啊。”伴随着震天的吼声,千军万马如波涛汹涌,呼啸而来。 萧霆轩也做了一个手势,身后数十万兵马冲上前锋,两军开始了激烈而残忍的厮杀。 他们身后各自的五大战将也都眉目凝然,伺机而动。 凌汐涵淡淡瞥了眼萧少贤,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那一件事。 还未等她开口,就见一阵风闪过,几人已经驰马上前,与敌人厮杀起来。 看着空中交错拼搏的萧少贤和木妍,凌汐涵心中一阵叹息。 本是有情人,偏偏刀剑相向。这究竟是命运的作弄?还是执着的责任使然? 罢了罢了,既是逃不过,就顺其自然吧。或许,风雨过后,终将见到彩虹。 “在想什么?”萧霆轩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清然。 凌汐涵看着他,嘴角勾出浅浅笑弧,笑意清浅而温暖。 “我在想,我们何其有幸。命运的劫难,终究过去了。” 萧霆轩目光深邃温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对,都过去了。” 风声疾呼,一道疾驰的箭穿破冷凝的空气,直射而来。 萧霆轩回眸,目光清冷。看不见他有任何躲避的动作,只是在那箭羽靠近眉心的刹那,他忽而身影如鬼魅般飘飞而起。而后脚尖点过重重肩膀头颅,与那自马上飞身而起的墨衣男子在空中交战。 凌汐涵眯了眯眸子,望着空中交叠模糊的两道身影。 虽没有下雪了,但正月的天气,仍旧寒冷瑟人。她咬着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空中。 落天祥和萧铭澜都打马上前,看了看厮杀的战场。 “在为他担心?”落天祥目光微暗,淡淡道。 凌汐涵没有回头,“你说,这一战,谁会赢?” 落天祥笑笑,“你希望谁赢谁输?” 凌汐涵低了头,静默良久。 萧铭澜却忽而幽幽道:“或许,谁都不会赢,谁也不会输。” 凌汐涵乍然抬眸,目光明暗若云间月。 “什么意思?” 萧铭澜微微勾唇看着上方,“绝世双骄,从未分出胜负。我想,这一次,仍旧不会例外。” “是吗?”凌汐涵低头喃喃自语着。 她抬眸,见刚刚还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雪花,融化在满地的鲜血之中。雪的味道,终究冲不散那刺鼻的血腥味。 她猛然闭了闭眼,脑海中忽而响起一个声音。 “琼花,看看吧,这就是你造的孽。” “你是谁?”凌汐涵心中震动,紧闭着眸子以意念询问。 那个声音又自脑海里回荡开来,带着几分笑意。 “当年你盗走本宫凤簪,私自下饭与凡人结合。怎么,不过才一百年,你就忘记了吗?” 凌汐涵蓦然浑身发冷,莫名的恐惧穿透她每一根血管。她想睁开眼睛,想脱离这个噩梦。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眼皮就像粘了胶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落天祥和萧铭澜均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纷纷呼唤。 “涵儿?” “映波?” 沉浸在魔幻的凌汐涵哪里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只一味的挣扎着要醒过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中了我的迷心咒,除非我亲自施法,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醒过来。” “卑鄙。”她心底升腾起浓浓怒火。 “你到底想干嘛?” “呵呵呵…”那个声音忽远忽近,“看看吧,看看如今的天下,因你而乱。看看那些流血牺牲的战士,看看那些为你争破头颅的男人。他们本是天之骄子,却为了你发动天下战争。红颜祸水,你真不负当年骂名。” “你个我闭嘴。”凌汐涵低吼一声,忽而诡异一笑。 “你们这些所谓的天神只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卑鄙之事吗?有本事你就现身相见啊。怎么,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吗?” 这话显然触怒了对方,只听得对方冷喝一声。 “区区一介凡人,何须本宫亲自动手?” “你是根本不能以实体出现在凡间吧。”凌汐涵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所以你只能趁我心神不宁的时候妄图控制我。哼,如果是那样,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她灵魂忽而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藏在怀中的血凤在那一瞬间受到灵魂的点拨,灼烈的七彩霞光自她身上散发开来。整个天地被那耀眼的强光笼罩,连纷纷降落的大雪也停止了。正厮杀的众人被那强光刺得眼睛生疼,纷纷停下了动作。 “丫头?”萧霆轩凤目一震,不再与欧阳宸纠缠,退回山坡之上。欧阳宸也是目光紧缩,同一时间落在了萧霆轩身边。无数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着被那强光托着飞到上空的女子。她仙袂飘飘,头顶上盘旋着放大的血凤。赤红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她绝丽的容颜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此刻下方的场景可谓惨不忍睹,数十万兵马,死伤大半,就连双方的五大战将,也都各有损伤。而此刻,他们全都顾不得其他,一双双眼睛痴痴然然的盯着凌汐涵。尤其是无忧城的兵将。 琼花仙子的传说在无忧城人民心中驻扎生根,他们本就对差点成为他们的城主夫人的凌汐涵心中尊崇有加。此刻见到她沐浴在血凤的光芒下,那浑身耀眼的风华更是让人错不开眼,让他们更加心生仰慕崇敬。 而大倾国的子民虽不若无忧城城民那般对琼花仙子狂热崇拜,但这里的所有兵将都知道。长乐郡主,是他们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她便是当之无愧的皇后。见到未来国母此番威仪,自是心中骄傲,遂人人激动的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盛世场景一分一毫。 “涵儿。”萧霆轩焦急的上前一步,想要飞身上去,却见凌汐涵忽而睁开了眸子。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仿若沾染了七彩霞光,美得摄人心魄。 她忽而轻轻一笑,绝色的风姿颠倒众生。 潋滟水眸划过下方血流成河,堆积如山的尸骸,她眼眸之中划过怜悯之色。 双臂缓缓收回,并合向外,闭上眸子,口中喃喃自语。 “天地之灵,蕴于我身,传我之力,涅槃重生。”她睁开眼睛,头顶盘旋的凤凰忽而红光大盛。 哧— 赤红色的凤凰自血凤脱离而出,在空中翱翔,天空陡然一片阴暗,只余下那火红的凤凰不停的在空中飞舞。 凌汐涵目光清然,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凤儿,去吧,去救活它们吧,那是你的使命。” 那凤凰似乎受到召唤一般,展开翅膀,金色的荧光自宽大的翅膀点点洒下,滴在那些死去的人身上。 三军将领,齐齐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奇迹的一幕。 只见那金光洒下后,原本已经战死的士兵竟然奇迹的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恢复了,血也淡去了。 欧阳宸陡然目光一缩,看向那个伫立在半空中淡然微笑的女子,只觉得眼睛生疼。 萧霆轩也看着凌汐涵,嘴角还留有丝丝血迹,心中却涌出无限的自豪和骄傲。 “丫头…” 待所有人都复活后,凌汐涵才摊开右手。 “凤儿,回来了。” 凤凰将自己所有的灵力全都洒向众生,它身上的光芒在逐渐淡去,此刻听到凌汐涵的呼唤,它立刻飞了回去,进入那血凤之中。一阵强光之后,七彩霞光彻底消散了。 而此刻,天朗气清,风轻云淡,鸟语花香,正值春分时刻。 也是在同一时刻,封沉大陆各个边境都受到血凤的普济,所有暴乱停止与此。敬亲王和逸亲王以及京都的安亲王忠义王等人也都能够脱身,齐齐赶赴无忧城。 东北方的一座雪山之上,元倾帝正一步步往上而去,脑海中回荡着二十年前他亲手将产后大出血晕厥的妻子送往天山求医的场景。忽而见西方自海平面之上升起强烈的七彩光芒,眼瞳陡然一缩,继而身影飞速掠驰而去。 在另一个角落,正四处寻找皇后踪迹的礼亲王,也寻着那光芒而去。 顿时,天下四方无数风云人物都赶赴无忧城。 天地静寂片刻后,忽然数十万大军齐齐下跪,对着凌汐涵高呼。 “琼花仙子万岁,琼花仙子万岁…” 北镜和西境乃至京城的百姓全都在同一时刻跪在大街上,向天朝拜。 “天神降临了,战争要结束了…” 凌汐涵举目四望,见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一脸激动,许多人甚至热泪盈眶。她不觉微微一笑,与萧霆轩相视一眼,而后目光落在欧阳痕身上。 欧阳宸看着眼前这一切,脑海中回荡的却是当初她在玉颜阁的光景。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从未这般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他还记得,那日她为自己穿上嫁衣,美得惊心动魄。他记得他为她挽发描眉,记得她在那个时候片刻的迷茫… 他忽而觉得全身力气散尽了,今日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的争斗,仿若都失去了意义。 他自嘲一笑,“我输了。” “不。”萧霆轩缓缓回眸,目光深邃带着叹息。 “应该是,我们都输了。输给了心,输给了她。” 欧阳宸微怔,心?他伸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感受到那股灼热而激动的跳跃。原来,他还有心么?自他出生以来,感受到的都是母亲的刻薄严厉,面对的是父亲厌弃痛恨的目光。更甚至,他那无比高傲的母亲,居然瞒着他的父亲与他人偷情生子。这是他毕生的耻辱。他以为,这般身世凄凉而经历疮痍的他,一颗心早就在灰暗的童年里丧失了。他早就没有了心,没有了情。然而此刻,他却是那般真切的感受到心口那个位置传来清晰灼热的跳动。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早点明白? 他看向凌汐涵,看着她立在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苍穹,看着她浑身芳华绝代,看着她眉眼那一抹温柔怜悯。心口忽而传来一股灼烈的疼痛。似被火烤,似被油煎,痛得他不可遏制。那样的疼痛,甚至超过身上的伤千百倍。 是谁?是谁的温柔淡化了她的冷傲。是谁让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是谁让她增添了女人的妩媚? 为何,那个人不是他呢? 嘴角不停的有血丝滑落,但是他的目光却固执的,灼热的看着凌汐涵。 许是那目光太过炽热,凌汐涵终于回过头来了。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对上萧霆轩温柔的凤目。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血丝未干,显然刚才与欧阳宸的那番惊天地泣鬼神之战让他真气耗损,内府皆伤。 她脸色一变,长袖一挥,瞬间来到了萧霆轩面前,眼眸焦急担忧。 “轩”她走过去,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我没事”萧霆轩嘴角含着淡淡笑意,握住她的手。 “涵儿,谢谢你。”他目光诚挚而温柔,带着浓浓欣慰与深情。 凌汐涵抬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偌大战场上,千军万马跪地高呼,人人神色激动,带着重生的喜悦。那一瞬,她明白了。明白萧霆轩的那一句‘谢谢’有多么重的力量。 他在替三军感谢她,感谢她救回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战争太过残酷,到今日的局面,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吧。 她不由又将目光落到欧阳宸身上,只见他脸色比之萧霆轩更为苍白,眼神却是带着一种执拗,痴痴的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心中叹息一声。今天这样的局面,跟欧阳宸的固执和阴暗脱不了关系。不过追究起来,礼亲王倒是更可恶。到底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连累至下一代。其实欧阳宸也怪可怜的,苍凉凄楚的身世,那般阴暗的童年,心中藏着不容于世的禁忌恋情。她想,或许欧阳宸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偷情一事吧。本就心灵阴暗的他再经历了母亲出轨一事,若非心里承受力强,只怕早就心灵扭曲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接受血凤的洗礼后,凌汐涵心里就多了一份对世俗的怜悯之心。连带着,也不再那般怨怪欧阳宸从前逼迫自己嫁给他的事了。 她微微握紧了血凤,打算用血凤仅剩的一点灵力给他们疗伤。哪知她正准备以意念催动血凤,却听得空中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等等!” 一个月华朗朗的身影破空而来,眨眼间就来到凌汐涵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上的血凤。 “父皇?”萧霆轩愕然。 凌汐涵微挑眉,看着风尘仆仆的元倾帝,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而后又看向随后赶来,同样目光灼热看着她手中血凤的礼亲王。 “它终于出世了。”元倾帝根本顾忌不到萧霆轩,幽深的双眸直直的看着已经失去光芒的血凤,眼底有着激动之色。 这时候,萧绮兰等人也走了过来。 “皇伯伯。”她叫了一声,忽而想起什么,眼底也掠过惊喜之色。 “血凤有起死回生的力量,那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元倾帝忽而出手如电,凌汐涵根本还未看清他如何出手的,只觉得手上一空,原本安然躺在她手上的血凤已经落入了元倾帝手中。她皱眉,心中有些不悦。却见元倾帝紧紧握着血凤,眼底含着一层水雾。 “十年了,我等了十年了…” 凌汐涵愕然看着控制不住激动的元倾帝,在她印象之中,元倾帝是一个非常冷沉的人,除了面对皇后的时候,几乎根本没什么表情波动。完全属于那种泰山崩预定而不变色的人。而如今,他却对着那枚显然已经失去灵力的血凤这般激动,这如何不让她讶异。 萧霆轩也有些意外,随后想到什么,凤目陡然一缩,眼底也隐隐有着激动之色。 “涵儿…娘…她…”他紧紧抓着凌汐涵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凌汐涵一怔,随即明了。不过她没有萧霆轩等人的震惊喜悦,心中却有着淡淡的叹息和悲凉。 纵然不忍,她却也不得不开口。 “血凤的永生之力已经用尽。” 元倾帝浑身一震,凌汐涵垂下眼帘,声音低沉。 “如今的它,不过是一尊价值连城的凤凰玉玺而已。”刚才看着满地尸骸,她心中陡然划过浓浓的悲伤之情,遂开启了一百年前琼花仙子封印在血凤之中所有的力量,救活了所有人。可是,她却唯独漏掉了一个人。 元倾帝脸色煞白,身子踉跄的退后一步。手指微微一松,血凤就此掉落。 凌汐涵暗运内功,重新将血凤握在手中。她回眸,见萧霆轩也是脸色苍白,眼瞳闪烁着浓浓的悲伤和痛苦。再看礼亲王,更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大起大落,脸色苍白如纸,眼瞳幽暗如夜。 方才还阳光灿烂的天气陡然阴暗下来,黑云笼罩,阴沉得可怕。 —踏—踏—踏—踏— 身后有马蹄声缓缓靠近,来自四面八方的忠义王等人刚到底目的地,正好听见凌汐涵最后一句话,全都震在当场,每个人脸色都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和绝望。敬亲王更是脸色苍白如雪,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差点自马背上栽落下来。 “不,不可能。”元倾帝忽而双目赤红,嗓音喑哑低沉,有着压抑不住的痛楚。 “十年,我等了整整十年,不可能的,上天不可以对她那么残忍。”连月的跋山涉水已让他疲惫不堪,且途中还时不时的遇到礼亲王的纠缠争斗,元倾帝早已身心疲惫。十年前妻子不听他劝告,执意以灵魂为咒将凌汐涵从异世带过来,便消耗了她的生命。后来,他无意当中得知,无忧城的血凤,竟然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前提是,找到那个可以开启血凤的有缘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等着那个异世女子开启血凤,等着凌汐涵将血凤的力量解封… 为了这一天,他精心算计筹划了整整十年。 凌汐涵在忠义王府过得不如意他知道,忠义王妃表面淡然心机深沉他知道,忠义王府小妾姨娘各怀鬼胎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全都知道。妻子在筹谋让凌汐涵重生,他自然也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那些女人之所以敢那么猖狂,全都是他暗中授意的。因为只有让凌汐涵尝尽人间心酸,让那些人得寸进尺,才能狠下心来为了一己私利致凌汐涵于死地。 包括十年前皇宫安溪殿桃花林中萧铭澜被毒蛇咬伤,凌汐涵相救一事,也全是他的安排。 那个时候的凌汐晴不过才七岁,纵然心思细腻深沉,也段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一条毒蛇放进皇宫。若没有他的默许,若没有他暗中派人引导凌汐画跟随,又岂会有萧铭澜的十年错爱,更不会有凌汐涵的含冤而死。 后来,凌汐涵重生了。果然,生活在那个世界的女子,都有一股独特的吸引力。他知道,轩儿被那个女子吸引了,他也知道,那女子就是解开血凤封印的有缘人。 那一日在玉狼山,纵然他与欧阳痕斗得不可开交,却仍旧注意到凌汐涵的势单力薄。其实那天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暗卫,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将凌汐涵从欧阳宸手中救出来。可是他没有,他放纵凌汐涵任由欧阳宸被抓至无忧城。因为他知道,欧阳宸最终的目的,也是要利用凌汐涵的血开启血凤。 他不管血凤开启会不会导致日后轩儿带兵攻入无忧城是否会千难万难。他只知道,只有血凤,才能救他的妻子。 直到今天,看见那盘旋于空中的凤凰之时,他心中期待已久的那一刻终于到来了。他的妻子,终于有救了。可是凌汐涵却告诉他,血凤的灵力散尽,救不了他的妻子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这个巨大的打击?就好比一个行走在沙漠饥渴已久的人终于看到他寻找已久的沙漠绿洲。却待靠近之时,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浮生一梦。 一个人,若是从不给他希望,那么他会从一开始的痛苦到慢慢的麻木。哪怕最后会痛彻心扉,却也不及这个时候多年的期待美梦如云花破碎来得绝望悲痛。 他眼瞳含了赤红的血腥,与苍白的血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踉跄着就要再次去抢夺血凤。 凌汐涵身影一闪,冷眼看着失魂落魄的元倾帝。 “把它给我。”元倾帝目赤血红,冲着凌汐涵嘶吼。 凌汐涵眼眸淡漠,“你该醒了。” “涵儿…”萧霆轩目光悲痛,对着凌汐涵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打击元倾帝了。 凌汐涵看懂了他的目光,可元倾帝如今已经陷入了癫狂阶段,如果不一棍子将他打醒,他只会陷入自己制造的梦境永远也不能醒过来。 她正欲再开口说什么,却忽而听闻自天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漓儿,不要再执着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那声音飘渺虚浮,若即若离,根本察觉不到说这话之人的气息。可见那个人的功力到了各种地步。凌汐涵心中大为震动,这个人的功力,只怕还在元倾帝和礼亲王之上吧。 她正兀自猜测这人的身份,元倾帝和欧阳宸听见这声音,却是齐齐一震。他们同一时间回眸,只见阴狠的天色忽然乌云散开。 戾—— 一只巨大的雕自云层之下飞来,发出一声鸣叫。那雕大的惊人,上面还乘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灰白道袍的老者,看起来已过耄耋之年,头发花白,眼眸沧桑深邃。他怀中抱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看起来很虚弱,却依旧掩盖不了绝丽容姿。 随着那雕的靠近,凌汐涵看清了那女子的真容,目光陡然一缩。元倾帝和礼亲王早已在第一时间飞奔了过去。 “落儿—” 元倾帝看着被老者抱着的白衣女子,目光怔然痴愣,带着浓浓的忧郁和悲痛。身后,忠义王等人也早已下马,疾步走了过来。 慕容于然抱着皇后慢慢走近元倾帝,眼神悲悯而不忍。 “漓儿,你若真为她好,就不要再造杀孽了。天劫其实存在于心,她当年执意逆天开启时空已然打破了自然规律,才受到上天责罚于此。如果你再因此而挑动天下战争,到时候白骨森森,血流成河。只会更添加她的罪孽,让她永世都不得超生。” 元倾帝狠狠一震,目光涣散。 慕容于然将皇后交给元倾帝,语气带着几分怆然与哽咽。 “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抱着她吧,听听她最后的声音。”他说完就不忍的别过了脸。 元倾帝身体僵硬,慢慢的伸出手,将皇后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如获珍宝般的抱着她,眸色温柔夹杂些许潮湿。良久,他才开口了:“落儿,退位诏书我已经写好了,我们自由了。”他似乎有些急切,声音却是从未改变的温柔。 皇后慢慢睁开眼睛,触及熟悉的容颜,虚弱的面容上绽开了一抹淡若春风的笑容,即便是一脸病态,却仍旧掩不了她的风华绝代。 可是看在元倾帝眼里,却让他心痛如绞。 “真好,我还能再…再见你一面。”皇后眨眨眼,笑容温柔而纯真。站在旁边的敬亲王黯然了眸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元倾帝看着怀中的女子,目光静柔,嘴角浮现了一缕笑意。他伸手温柔的理了理皇后的鬓发,声音越发的柔和。 “你说,我们第一站去哪儿呢?去塞外,看大漠孤烟。去青山,登高望远。去海边,看波澜壮阔。还是去…” “我想看日落。”皇后打断了他,“我想去…咳咳咳…”她嘴角咳出了鲜血,脸色越发的苍白。 元倾帝蓦然拥紧她的身子,“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去哪儿,我现在就带你去。”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害怕,立刻将皇后打横抱起来。迎面奔跑过来一匹白马,元倾帝抱着皇后就登上了马背,然后不顾众人,驰马而去。马蹄溅起浓浓的烟尘,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轩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安亲王急急的跑上来,“你父皇定然要带你母亲去落日崖,那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如果你母亲去了,你父皇肯定要为她殉情的啊。”他眼瞳浮现焦急和恐慌。 他一言落下,萧霆轩猛然回神,拉着凌汐涵骑上另一匹马,而后疾驰而去,敬亲王等人也随后跟了上去。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八章 红颜薄命 落日崖,本来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山崖。可是如今的落日崖,与二十年前的落日崖完全是天差地别。青草翠绿,桃花飞舞成片。极目远眺,重重雾霭若仙气袅绕,隐约可见崖底而上的高大松木。 元倾帝带着皇后一路骑马而至,远远的就看到崖边草木繁盛,花团锦簇。 他低着头温声对怀中的皇后说道:“落儿,到了。” 皇后眼睫颤动,缓缓睁开双目,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而后看了看天际。 “快日落了呢,时间竟是刚刚好。” 元倾帝深邃的黑眸漾出笑意,却是悲凉至极。 “带我到崖边。” “好”元倾帝抱着皇后飞身下马,然后走到崖边。 皇后抬头,眯了眯眸子,天际那一缕云霞若锦缎般光滑无匹,周边轻云缭绕,承接着那一轮若圆盘的日落。好似海平面上,层层波纹翻滚涌动,捧着的海月明珠,美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皇后望着那日落,缓缓的笑了,比那天际红霞中的落日还美。 “果然呢,落日崖边看日落,别有一番韵味。” 元倾帝双手环着她的腰,温柔的目光藏着刻骨的忧伤。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带你来看,好不好?” 皇后目光微暗,仍是点了点头。 “好啊。”她目光渗透出如水的柔情,天际那一束云霞之光映照在她清透的眼波中,幻化出绚烂的光彩。她苍白的脸色蓦然红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起来。她仰头看着元倾帝,“还记得惊鸿舞吗?” 元倾帝温柔回望着怀中的女子,手指轻柔的将她被风吹拂的发丝别到耳鬓处。 “如何能忘?”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幕,女子迎风起舞,美得令天地失色。 “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舞姿。” “那你还想不想再看一次?” 元倾帝收回飘远的思绪,看着怀中女子淡笑的容颜,心中犹如被针扎一般的疼痛。 “别这样。”皇后伸手为他拂去眉间的褶皱,笑容温暖而柔和。“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惊鸿舞,是跳给心爱的男子看的。” 元倾帝一震,目光中似乎有碎裂的晶莹炸开。若是二十多年前听闻这一番话,他必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听来,只会让他更痛。 “落儿…” 皇后却是嫣然一笑,“我再跳一次给你看好不好,不过你要给我伴奏。” 她笑得那样灿烂,那样美丽,让他如何能够拒绝? “好!” 凌汐涵等人赶到落日崖的时候,就见崖边那白衣女子舒展双臂,裙衫舞动飘渺,似振翅欲飞的蝴蝶般飞舞在桃花林中,美得让人难以形容。而元倾帝,则是手执一管碧绿的玉箫,放在唇边为她伴奏。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那飞舞的女子身上,温柔而缠绵,爱恋而凄凉。 这样的一幕,美得令天地震撼,美得让人心酸。直到很多年以后,凌汐涵仍旧忘不了那绝美的一幕。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绝世倾国。 那女子身姿柔弱扶柳,皓腕凝脂,玉面芙蓉。她偶尔转身的刹那,目光清澈如水波荡漾。她一弯腰舒展,宛若池水中央静静绽放的清莲,圣洁而美丽。她每个回旋,裙裾飘飘洒洒,若林间穿梭的精灵仙子。她偶尔清冷的回眸,如同雪山上傲然林立的寒梅,冷漠而孤傲。 没有人说话,这一刻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似乎大地万物都脱离了运转的轨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的锁在那肆意飞舞的女子身上,这一刻的她褪去了高高在上的端庄高贵,还其旧时颜色,灵动、飘逸、肆意、洒脱。那种美丽,全然不似以往的清冷淡漠或者若即若离。那是一种飞扬的,潇洒的,脱俗的美。 凌汐涵不得不承认,皇后之舞,比之她来,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这样美丽的舞姿,岂止是绝美无双? 她纤纤素指,灵动柔和,身子急速旋转着。七彩羽衣裙裾间舞动绝美的弧度,隐藏在暗线中的七彩之光子夕阳的余晖中越发的璀璨夺目。周边的桃树纷繁摇曳,桃花一片片从枝干上飘落,围绕着女子的舞姿在空中飞舞。那幅画面,绝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箫声渐渐低了下去,在花间飞舞的女子舞步也渐渐停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女子翩然回眸,唇边淡然微笑。那一瞬间,仿佛天地为之失色。 凌汐涵屏住了呼吸,见那女子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缓缓倒下。 “娘!”萧霆轩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全都跑了过去。元倾帝已经在第一时间接住了倒下了皇后,无声的将她抱在怀里。漆黑如夜的眸子泛着微微潮湿,唇瓣蠕动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娘”萧霆轩跪在皇后面前,沉痛的看着她。 “落儿…”元倾帝收紧了手臂,这时候,忽而一阵风吹来。 凌汐涵以手阻挡那猛烈的寒风,然而,透过指缝见到的那一幕,却让她睁大了眼睛。 只见皇后发丝飘飘,在风中肆意飞舞。那发丝原本漆黑透亮,此刻,却纯白如雪。她原本光滑若凝脂的肌肤也在慢慢松弛,就像忽然老了几十岁一般,眼角多了浅浅的皱纹,就连那手背上,也瘦可见骨。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眸子。完全不可置信自己刚才所见到的一切,那个美若水晶的女子,竟在一刹那变成了一个真正如四十岁的妇人。 “落儿”元倾帝沉痛的唤了一声,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容颜,眼中哀伤绵延不绝,却没有丝毫嫌弃或者厌恶。 萧霆轩身形摇晃,嘶哑着嗓音,唤道:“娘——” 皇后迷茫的睁开眼睛,抬起手,慢慢的抚摸向萧霆轩的头。 “别哭,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该死了。老天爷已经多给了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让我拥有了爱我的丈夫,孝顺的儿子,我已经非常感激上苍。这样的结局,早在我意料之中。”她语气柔柔的,仿若春絮般绵软,却听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落儿…”元倾帝再次唤了一声,眼眸盛满着永世不化的忧伤。 皇后眨了眨眼,在他眼瞳中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摸样。她微微一笑,“现在的我,是不是好丑?” “不。”元倾帝将她的头安置在自己心房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嗯,那就好。”皇后眼睫轻垂,她平淡如水的目光掠过众人,在敬亲王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轻叹一声。 “子秋,你要记得,你从不曾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了你一辈子,累了你一辈子,只怕来世也还不清了。”她嘴角流露出丝丝苦涩,“我落倾颜这辈子欠下的债太多了,只怕下辈子也还不清了。呵呵…那就索性不还了吧。下辈子…下辈子不要再遇上我了。找个好女人,成亲、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敬亲王身形摇晃了几下,脸色苍白如雪,努力压抑着胸口翻涌的血气,面上仍旧笑得温柔如水,就如同二十多年前的他。温润儒雅,翩翩浊世的佳公子。 “你没有欠我,是我对不起你。”他温润的眼眸盛满了伤痛,那是一种枯骨铭心的忧伤和浓入骨髓的深情。 皇后闭了闭眼,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灵儿,过来。”她目光清明的看着站在一旁眼眶湿润的萧绮兰,轻轻的唤道。 凌汐涵一震,抿了抿唇瓣,默然的看着萧绮兰慢慢的走到皇后面前,而后猛然跪下,哽咽的叫了一声。 “师父!”她再也忍不住的留下眼泪,绝美的小脸上满是悲伤。 凌汐涵眼睫颤动,目光微微扫过周边众人,见每人眼中多少都有些波动,似意外却又似了然。 皇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伸手抚上萧绮兰的面容。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灵儿一点都不苦,灵儿一直都知道,知道师父心里的苦。”萧绮兰颤颤的抓住皇后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嘴角勉强扯出笑意。“我一直都想要帮师父分担一些,只要师父好好的,灵儿做什么都愿意…”她一句话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皇后眨眨眼,手指轻轻的,柔柔的,扶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说道:“哭什么?人终归有一死,我只不过早一点解脱而已。琉璃宫无论男女,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落倾颜一手调教出来的传人,怎可这样哭哭啼啼?” 萧绮兰深深呼吸,擦干了眼泪,目光变得坚决。 “是,师父,灵儿不哭,徒儿绝不会给师父丢脸。”她眼中仍然有着泪花,却没有再次落下。 “好”皇后笑着点点头,“这才是我的徒弟,才配做琉璃宫的传人。”她眼眸低垂,落在右手大拇子上那一枚紫色的琉璃戒指,那展翅欲飞的紫色琉璃,光华流转,比之世界上最耀眼的明珠更加璀璨慑人。她看着那枚戒指,嘴角缓缓勾起了绝美的流光,恰似那紫玉琉璃戒绽放出的光华琉璃,美得摄人心魂。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慢慢取下拇子上的戒指。夕阳落下,淡淡的红霞之光映照在琉璃紫色光晕中,透出别样的光芒,绚烂而迷人,若夜空中陡然绽放的烟花,蓦然间天地光芒大盛。 几道身影陡然从空中降落,齐齐跪在皇后面前。 “属下弄梅、弄兰、弄竹、弄菊参见宫主。”琉璃宫四大护法,在琉璃宫仅次于宫主之下,一生守护宫主安全,永不背叛。 皇后靠在元倾帝怀里,看着跪在地上的两男两女,淡淡的开口。 “本宫大限将至,命不久矣。今特召你们前来,便是当着你们四人的面,将琉璃宫宫主之位,传于我的徒弟。”她看了眼身边的萧绮兰,微微一笑。 “皇甫雀灵!” “宫主?”四大护法齐齐惊叫。再见到皇后苍老的容颜,更是止不住的睁大了眸子。他们那风华绝代的宫主,曾经艳冠天下的第一美人,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摸样? 皇后微微一笑,轻声唤道:“皇甫雀灵听令。” 萧绮兰陡然跪正了身子,神色端正肃穆。 “琉璃宫第五代大弟子皇甫雀灵跪听师尊嘱咐。” 皇后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琉璃宫的宗旨是什么?” “不滥杀无辜,不恃强凌弱,不忘恩负义,世代不可与朝廷为敌。”她脸色沉着而冷静,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嬉笑言谈。“琉璃宫上下要和睦一心,相亲相爱,绝不受奸人挑拨离间。”她努力吸了一口气,憋回眼中即将落下的泪水。 “还有呢?”皇后含笑依然。 “不与江湖各派交恶,侠肝义胆,惩奸除恶乃琉璃宫每个人必备心理。” “很好”皇后突然坐了起来,“把手伸出来。” 萧绮兰,不,应该是皇甫雀灵伸出右手,任皇后将那枚代表着琉璃宫最高权威的紫玉琉璃戒戴在了她的大拇子上,她的眼泪也随之滑下。可是她紧紧的咬着唇瓣,就是不让自己苦出声来。 “宫主?”四大护法纷纷惊异,目光中有着错愕,宫主的徒弟怎会是这个叫皇甫雀灵的女子? “怎么?你们对本宫的决定有异议?”目光微抬美目,嘴角依旧含着笑意,却无端端散发出威严凌厉的气势,震得四大护法浑身一颤。齐齐低头应道:“属下不敢。” 皇后唇瓣扯出笑意,“灵儿,有人怀疑你的实力。” 皇甫雀灵陡然站起身来,衣袂翩然间,粉色衣衫早已换成银色月华锦缎绣玉兰花的衣袍。脸上陡然多了一张蝴蝶型面具,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只露出那一双清透如寒潭,锐利如锋芒的眸子。冷然而威严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四大护法,声音冷漠而绝寒。 “琉璃宫宫规明文规定,凡琉璃宫人,若是对新一代掌教之人有所不服,大可以上前挑战。” 当那一枚紫色蝴蝶型面具出现的时候,四大护法早已齐齐变了脸色。 “你…你是宫主的关门弟子灵雀?”大护法弄梅震惊的看着皇甫雀灵,琉璃宫只有四大护法和把大长老知道,宫主有一个关门弟子名为灵雀,乃是一个风华绝美的少年。从前他们都以为那人是宫主的儿子,当今的太子萧霆轩。可是如今他们才知道,原来少年竟是少女,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脑海中突然划过一张熟悉的容颜,弄梅睁大了眼睛。 “皇甫?她姓皇甫,那么她是…是…” 皇后微微一笑,“琉璃宫前任执法大长老皇甫臻的女儿。”她目光缓缓划过周边众人或惊异或了然的面容,这才解释道:“或许世人早就忘记了,当今的逸亲王妃,复姓皇甫。” 凌汐涵瞳孔微缩,那么… “不错,皇甫臻便是逸亲王妃的亲哥哥。”皇后为凌汐涵解惑。 “那么真正的萧绮兰呢?”凌汐涵忍不住问道。 皇后目光一暗,皇甫雀灵站出来说道:“真正的萧绮兰早在三岁大的时候便溺水而死。从我出生开始,师父便将我当做男子培养。师父说我骨骼清奇,虽然不适合学习师祖绝学,却能够融汇百家武学。所以我自小便是内定的琉璃宫宫主传人。”她顿了顿,又道:“萧绮兰是我的表妹,只比我小一个月。我们俩的容貌本就极其相似,何况那个时候萧绮兰不过三岁,她当年溺水,师父知道再无生还可能,为了不让姑姑伤心,更为了让我光明正大的脱离琉璃宫活在世人眼前。师父便和姑爹商议,将我代替死去的表妹生活在逸亲王府,堂堂正正的,用另外一重身份跟着师父学艺。”她说到这儿,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后来,后来姑姑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失女之痛已然让她心碎欲裂,又加之我与表妹长得极其相似,便将我视如亲生。开始那几年,师父借口我落水身体虚弱,要好好调养。而她久居皇宫,不可经常在身边照料,便时常让我进宫陪伴。实则是怕逸亲王府的人察觉到我身份有异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十二年来,从未有人发现任何端倪。” 凌汐涵静静的看着神容沉静优雅的皇后,到了此刻,她总算见识了这个女人的睿智绝伦。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的将皇甫雀灵和萧绮兰掉包,然后再正大光明的培养萧绮兰为自己的传人,更是为了萧绮兰的身份作掩护而让她和萧绮兰交好,一起习武,双管齐下,一箭双雕。 她现在也明白了,皇后如此介怀外戚坐大从而威胁皇权,却要给予忠义王府那么大权利的原因。逸亲王掌管全国四分之一的兵马,忠义王府与朝廷诸多势力牵扯,再加上她几乎掌握了全国经济命脉。再者,身为逸亲王女儿的萧绮兰与她的大哥相恋。如果两府联姻,势力该是何等的惊人? 原来,此萧绮兰非彼萧绮兰。她本是江湖之女,琉璃宫又从不干涉朝廷政事。身为琉璃宫下一任宫主的皇甫雀灵若是嫁到忠义王府,反倒是可以作为监护的作用。从而分化忠义王府与京都各大世家通过联姻而形成的庞大势力。 想通这一切后,她忽然觉得皇后真的好聪明,聪明得让人觉得可怕。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明明机关算尽,可是偏偏却让人恨不起来。当然,皇后的计划能够这么顺利,自然少不了元倾帝这位英明睿智的帝王在从中斡旋和帮助。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这对夫妻是世界上少有的奇才。两人联手,谁能堪比? 只是可惜,就因为他们太过相爱,太过在乎对方的一切,就像元倾帝说的那样,他们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是怎样的人,可是却偏偏在意对方。所以,他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总是不能随心所欲。而皇后—— 凌汐涵定定的注视着那个眉目如画,脸色清淡如水的女子,心中微微涩然。 敬亲王说的对,皇后…的确有时太过心软。 她看着皇后,目光前所未有的复杂。 皇后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容忽而添了一抹光彩,明艳动人,灿烂夺目。可是凌汐涵却从那样明丽的笑容中看出了心酸和苦涩。 “凡入得琉璃宫者,首先要遵守什么规矩?”皇后又继续问道。 皇甫雀灵端正了容颜,“凡入得琉璃宫者,无论男女,必须遵守一夫一妻制。如若违反,必定承受剜心之痛。” 凌汐涵眸光震开,一夫一妻?这个她倒是没想到。 皇后点点头,“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琉璃宫第五任宫主。”她目光瞥过跪在不远处的四大护法,温雅而凌厉。 “还不参见新宫主?” 四大护法心神一凛,齐声对皇甫雀灵道:“属下参见宫主。” 皇甫雀灵神色沉静而威严,冷声道:“起来吧。” “谢宫主。”四大护法站起来,并列站在皇甫雀灵身后。 皇甫雀灵回过头来看着皇后,重新跪了下来,眼眶含着泪水。 “师父” 皇后已经气若游丝的靠在了元倾帝怀里,半阖着眸子,似乎有些疲惫了。 “琉璃宫宫主继承大典我是不能替你主持了,不过有四大护在此见证,那些人也不敢有怨言。” 皇甫雀灵静默不语,目光沉痛的看着皇后。 皇后在元倾帝怀里缩了缩,嘴角含了丝笑意。 “真好,到最后,我还能在你怀里死去。” 元倾帝低头看着怀中女子,静静的,温柔的,似要将她刻进自己灵魂深处。 “落儿,以前我总想着,我要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可是…”他眼角突然湿润了,眸中溢满了哀伤和隐痛。“这一生,你我都太傻了。”他眼角染上了苦涩和凄凉,“你不想我因为你被天下人骂做昏君,而我,不希望你承受红颜祸水的骂名。所以,我们总是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到了如今,我才蓦然惊觉,我们两人这一生,竟是为了他人而活。你说,是不是很不值?” 皇后虚弱的睁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元倾帝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容颜,“我喜欢你的潇洒随意,喜欢你的不拘礼节,喜欢你的坦荡明朗…可是到了现在,我们…我们已经被世俗的烦扰侵蚀,渐渐忘记了原本的自我。现在想来,我们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为什么要在意他人对我们的评价而畏首畏尾?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坦坦荡荡?为什么我们不可以简单的相爱?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你,却要落得这般田地?” 皇后看着他,忽而惨笑一声,眼泪自眼角滑落。她伸出双手,捧着男子的面容,痴痴的,认真的看着他。 “这是我…是我第三次…这样认真的关注你的容颜。”她一双凤目染上了迷幻的色彩,似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第一次,是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她说道这儿,轻笑了起来。“你不是很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那么排斥你吗?好,我告诉你。”她眨眨眼,双目如同清透碧波,清澈见底。“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看到你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君临天下的气势。可是…可是我讨厌皇室,真的好讨厌…所以,所以明知道我们两个是同一种人,我还是不喜欢你的接近。”她闭了闭眼,声音凄楚,“对不起…” “落儿…”元倾帝眼中泪水凝聚,痛苦的看着她。“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也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皇后静默的将目光移到凌汐涵身上,“涵儿,还恨我吗?” 凌汐涵摇摇头,“不恨了。” 皇后眨眨眼,“谢谢!”她露出一个纯真而绝美的笑容,却看得凌汐涵心酸。 “姨母…” “娘…”萧霆轩双目湿润,嘶哑着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皇后颤抖的伸出双手,将凌汐涵和萧霆轩的手叠在一起。 “轩儿,一定…一定好好好对待涵儿。你们一定要…要幸福。” 萧霆轩没说话,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力的点头。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皇后虚软的靠近元倾帝怀里,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她抬头认真看着自己的丈夫。 “漠,你说得对。我自认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最失败的一个。”她笑了笑,“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我心中不再装任何人,任何事,只装着你一人好不好?” 元倾帝唇瓣颤抖,轻声答道:“好,不可以反悔。” “不反悔”她舒慰而笑,“我们说好了,你不可以忘记我。无论多少年,你都不可以忘记我,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元倾帝紧紧的抱着她,温柔而坚定的看着她。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不准喜欢别人,不准你有别的女人,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许你有别的女人。”她再次得寸进尺。 “好,我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元倾帝声音嘶哑,努力不让自己落泪。“我永远只要你一个,永远…” “这是你说的,不可以骗我。” 他笑,“这辈子,从相识至今,但凡我对你说过的话,何时有谎言?” 她也笑,“嗯,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骗我的。这一次,也一样。”清淡的语气,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却听得元倾帝想落泪。 “不要…不要把我葬进皇陵。那里…太孤独了。我…我怕黑…” “好。” “不要把我的尸体埋在地下,任蛇虫鼠蚁啃噬。也不要让我的尸体任大雁叼啄…” “好”元倾帝目光移到悬崖边,崖底缕缕白雾升起来,犹如云中蛟龙。他眼中渐渐柔和,嘴角露出一个没有人看得懂的笑容。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而我,要怎样的频频回首,才能和你相逢相恋相守?” 元倾帝嘴唇蠕动,泪光凝聚在眼眶中,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皇后轻轻抬起眼睫,目光留恋不舍的看着他。 “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不好?” 元倾帝浑身一震,眼中再也忍不住流露出悲痛色彩。 “落儿…” “好好活着。”皇后轻轻说道。 元倾帝看着她,没有说话。 皇后抓紧他的前襟,再次说道:“答应我,好好活着。你说过的,无论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的,不准反悔。” 元倾帝声音颤抖,“落儿,别逼我。” 皇后摇头,泪水流下,声音嘶哑而痛苦。 “好好活着,活着…继续爱我…”她抽噎着,“这世界那么大,我怕…我怕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了。所以,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好不好?你要记得,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死。因为…因为我要一直活在你心里。永远…”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近乎呢喃。 元倾帝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已经痛得窒息,只得点头答应。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皇后嘴角上扬,眷恋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舒慰而笑。 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辈子,她再也没有遗憾了。 “娘!”萧霆轩痛呼一声,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滑落。 “姨母…”凌汐涵也是一脸的悲痛。 时间静止了,悬崖上所有人都怔住了,痴痴的看着那个昏睡过去的女子,一时之间根本不能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唯有元倾帝,从皇后断气那一刻开始,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眼神深邃若海洋,温柔若流水的看着皇后。 他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皇后的睡容,声音呢喃若风。 “睡吧,落儿。我知道,这一刻,你等了很久了,好好的睡一觉。别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不会…”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悲痛色彩,嘴角甚至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凌汐涵直觉的,元倾帝或许是受不了皇后死去的打击,所以才会变得反常。她张了张嘴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千年灵芝…并不能根治她的病,是吗?”敬亲王呆呆的看着躺在元倾帝怀中的女子,只觉得心中空空的,似乎痛得麻木了。 安亲王呼吸一滞,而后满脸痛苦的摇头,声音嘶哑。 “对不起,二哥,对不起…”他抬起头,满眼的凄怆悲凉。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敬亲王仍旧没有看他,声音飘若轻云,却重重落在安亲王身上。 安亲王默然低下头,没有说话。 “对不对?”敬亲王忽而眼眸一厉,冷冷的看着痛苦不已的安亲王。 萧霆轩凤目波光漾起,忽而想起那一日在宝华寺,他说起二伯将千年灵芝让给娘的时候,八叔眼神一闪而逝的痛楚。原来,那个时候八叔就已经知道了。只是… 安亲王身子一颤,痛苦的抬头望着敬亲王。 “对不起,二哥。我…”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皇嫂承受天劫之灾,本来早就命不久矣。可是,如果服下千年灵芝,她就可以多活五年。”他眼中又聚集了痛楚之色,声音低哑而沧桑。“是,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二哥…”他看着敬亲王,眼中汇聚了水光。 “对不起,我知道千年灵芝同样可以让你多活五年,我也知道是你将唯一的续命良药交给了轩儿。可是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他说到这儿,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而无神。 凌汐涵却是听得一震,猛然抬头看着跌坐在地的安亲王,藏在心中已久的疑云散去,了然一切之后,她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她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元倾帝,见他神色镇定,好似早就有此猜想一般。而身边的萧霆轩,却是猛然闭了闭眼,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了的痛悔和哀伤,却是没有一点意外。 敬亲王一直静静注视着安亲王,忽而轻声开口了。 “原来你终生未娶,竟是为了她。” 安亲王身子一颤,眼瞳光泽汇聚,从茫然到慌张,而后又满脸痛苦的看着已然没有了气息的皇后,声音颤抖。 “对不起,二哥。当我知道你将千年灵芝交给轩儿的时候,我很矛盾。我知道这同样是为你续命的唯一机会,如果给了皇嫂,那么你也活不了。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又会想。当年你可以为了皇嫂连性命都不要,那么就算日后你知道将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给了皇嫂,你也不会怪我的。”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痛苦。 “我是一个医者,在面对两难的抉择下,我却选择牺牲你,救她…” 他呆呆的看着安然躺在元倾帝怀中的女子,不知不觉中掉下了眼泪,心中的悔和痛早已让他全身血液凝固,痛不欲生。 崖底升起的白雾,渲染了他眼底流动的玩世不恭,将他带到二十多年以前。 初次知道那个女子的时候,源于四哥。 皇室之人身体里都有一半血液是冷的,而四哥,最是冷心无情。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会为了一个女子殉情。所以他实在好奇,能让四哥那样的人倾心甚至愿意放弃生命的女子,到底该是怎样的奇女子? 于是他偷偷前往丞相府,打算去看看那个让四哥爱若至宝的女子。 那一日,他躲在假山后,看到她正在抚琴。白衣黑发,眉目如画,倾国绝世。单单只是一个侧影,就足以显露其倾世风华。特别是她那种孤高静谧,沉静优雅的气质,令他不由得看得痴了,甚至忘记了隐藏气息。 可是他知道,她是四哥喜欢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也只有四哥那样的人才配的上,他从一开始便认清了这一点。所以他不争不夺,而是选择默默的守护着她。以一个小叔子的身份,默默的爱着她。哪怕,她从不曾知道他的感情。哪怕,她总是时常对他没有好脸色。哪怕,他的存在只是为她续命… 原本,他以为这份感情会一直深埋心底,直到他死。 他对琼烟确实有情,不过那不是男女之情。或许以前他会迷茫,但是自从遇见她开始,他便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他对琼烟只是兄妹之情,或许有怜惜,有感激,有愧疚,但是却绝对不会是男女之情。 这么多年以来,为了掩饰他心中最真实的情感,他不止一次的拿琼烟做幌子。他知道他对不起琼烟,可是他却没办法娶其他的女子。 敬亲王慢慢的走了过来,温润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他悔恨痛楚的神色,忽而悲愤了眼眶。 “你不是说她还可以活五年吗?那么现在呢?她为什么会这样?”他突然揪住了安亲王的衣领,双目赤红的瞪着他。 “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不救她?” 安亲王怔怔的看着狂怒中的敬亲王,然后痛苦的摇头。 “二哥…我没用,我救不了她,我…”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枉我自负神医之名,可是到了最后,我却救不了她,救不了他…”他说到这儿,竟然痛声哭了起来。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无奈,多痛恨。 明明知晓所有真相,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出口,只能将痛楚藏在心里。然后,日日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饱受病痛的折磨而无可奈何。真是枉费了一代神医之名。眼看着她大限将至,他悲痛欲绝中得知有方法可以为她续命。可是这个方法,却是要用他一直敬重愧疚的二哥的性命去换。在情感和理智的挣扎中,他终究选择了前者。他不是圣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样死去。为此,他不惜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惜牺牲曾经对自己有恩的二哥。 就像二十年前那样,明明知道二哥救了他就等于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埋葬。可是他仍旧自私的选择沉默,甚至还庆幸二哥救了她。 悬崖上山风猎猎,如同冬日寒风般冷彻心骨,痛入心扉。 敬亲王悲哀的闭上眼睛,“为什么…”他睁开眼,温润的眼瞳一片痛苦哀伤。 “就算如此,就算是天劫,可是她不是还可以活五年吗?现在还不到两年,她怎么会…”他急怒攻心,哇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溅了满地芳草纷飞。 “二哥”安亲王赶紧扶住他,飞速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下。敬亲王却陡然抓住他的手,“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还可以活五年吗?为什么?”他痛苦而带有希冀的看着安亲王,“八弟,你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救她?只要可以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紧紧抓着安亲王的肩膀,慌乱而又希冀的看着他。 “你快救她,快救她啊,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可能救不了她,怎么可能…”他先是疯狂的摇着安亲王,随后又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双手穿过发丝,神色痛楚而无助。 “为什么?”一滴泪,从眼角慢慢滑落,流了满地的哀伤凄凉。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安亲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双目如野兽般疯狂。他忽而站起来,飞快的冲到一直怔愣看着皇后,仿佛呆傻了一般的礼亲王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愤怒而仇恨的瞪着他。 “是你,都是你,欧阳痕,都是你害死了她,你混蛋。”疯狂的安亲王,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一拳打在了礼亲王脸上。 礼亲王也不知道是没有防备还是因为怎么,以他的武功,竟然没有躲过安亲王那一拳,嘴角立刻便现出了血迹,人也踉跄的退后两步。还未回过神来,安亲王又是一拳打了过来。 “够了!”元倾帝忽而低斥一声,成功的阻止了安亲王。 “皇兄?”他痛苦的回头看元倾帝,一只手揪着欧阳痕的衣领,一只手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暴露,悲愤的说道:“他害死了皇嫂。” 元倾帝眼眸静静的,柔柔的看着怀中的皇后,声音淡漠如烟。 “她睡着了,不要吵她,她最讨厌有人打断她的美梦了。”他温润的手指替怀中的女子拂过脸上的发丝,眼神温柔而宠溺。 “皇兄!”安亲王悲痛莫名,终是放开了礼亲王。 礼亲王咳嗽两声,也不理会嘴角的鲜血,踉跄的就想要走进皇后。一直温柔注视着皇后的元倾帝却忽而抬眸,目光冷漠。 “站住!” 礼亲王下意识的顿住! 元倾帝淡淡的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她很累了,不要再来打扰她了。让她…好好睡一觉。”他眼神有些飘忽,温雅的嗓音带着几不可察觉的颤抖。 凌汐涵忽而心中一紧,脑海中浮现离宫前,皇后召她进宫那一次。那个时候,她安雅闲适的睡在软榻上,眉目沉静安然,就像一个小孩儿。然,等她睁开眼睛,雍容高贵中又多了一层迷雾般的防备和无奈的疲惫。 她心中涩涩的,看着那个已经没了气息,却嘴角含笑的女子。她死的时候,应该是舒心而宽慰的吧。因为她再也不用防备任何人,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她想死在自己丈夫的怀里,她的心愿达到了。所以,她无憾了。对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酸涩莫名。 这个女人,曾经带着私心将她从异世带来,一连窜的设计,让她失心又失身。她应该是最恨这个女人的。可是到了最后,她非但不恨她,却感动于她一颗宽大的慈母情怀。在这样博大而宽广的心胸面前,她连恨,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前,她发现,留存在她心中最多的,不是这个女人对她带有目的的算计。而是,那些成长过往中这个女人带给她无微不至的温暖,代替了她从小缺失的母爱。到现在,她非但没有恨,反而感激,感激这个宽容善良的女子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感谢这个女子给了她从未奢求过的幸福和温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礼亲王愣愣的看着已经死去的皇后,眼神呆滞,完全失去了焦距。 “怎么可能?”元倾帝忽而抬头看着欧阳痕,光华璀璨的一笑。那一笑倾国倾城,那一笑绝望悲凉。 “呵呵呵呵…现在你满意了吗?师—兄!” 元倾帝语出惊人,震得在场许多人都是一惊。唯有知情人欧阳宸和萧霆轩,只是默然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礼亲王一震,目光迷茫的看着元倾帝。 “你…” 元倾帝神容平淡,口气也是云淡风轻。 “这一场争斗,从来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她死了,你满意了?” 礼亲王踉跄的退后几步,捂着胸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欧阳宸在一边站着,却没有动手去扶他。 “不,不会的,她不会死的,不会…” 元倾帝冷冷的,讥诮的看着礼亲王。 “是你,间接的害死了她。”他目光陡然幽暗如黑夜,忽而又似白雾迷茫,覆盖了眼底的黑沉。“不,错的是我,是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滴滴晶莹慢慢汇聚成露珠,他仿若未觉。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皇兄!”安亲王忍着悲痛走上去,想要说什么,却被元倾帝一把推开。 “滚开!”他突然双目猩红似血,似受伤的野兽一般。 “皇兄?”安亲王呆呆的看着他。 “不许碰她!”元倾帝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不许你们任何人碰她。”他呼吸都在颤抖,双手却死命的抱着皇后。“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落儿,都是你们。”他突然面色变得狰狞而恐怖,冷冷的穿透安亲王的身体,落在他身后的敬亲王身上,眼神幽暗。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他一只手指着敬亲王,愤怒而仇恨的看着他,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父皇—”萧霆轩见他这个样子有些不正常,压抑着心中的悲痛,想要上前制止他,却再次被元倾帝大力推开。 “轩!”凌汐涵赶紧扶住萧霆轩,双目有着担忧。 “滚,不要靠近她。”元倾帝再次双手紧紧抱着皇后,似抱住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贝一般。“都是你,若不是为了你,她就不会死,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父皇?”萧霆轩苦涩的看着他,那一推是带着内力的,他嘴角和快的溢出丝丝鲜血来。看得凌汐涵心惊又心疼。 “轩,你怎么样?” “没事”萧霆轩淡淡摇头,再次看向元倾帝。“父皇…” 那双眼睛,如碧波清泉,又如夜空星子,闪亮而美丽。只是那眼中流露出来的脆弱,却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令元倾帝心口猛然收缩着,疼痛乍然袭来,令他疯狂的神智渐渐恢复。 血,妖娆若彼岸花,泣血如杜鹃。在萧霆轩嘴角绽放开来,刺痛了元倾帝的眼睛。 他蠕动着唇瓣,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轩儿…” 萧霆轩一颤,“父皇?” 元倾帝却微微一笑,“不要叫父皇,叫我‘爹’!” 萧霆轩再次一颤,对上父亲略带期冀的眼神,他忍不住心里一酸,轻唤了一声。 “爹…”那个亲昵的字眼从口中吐出来的时候,震撼的不止是元倾帝,不止是在场的所有人,更加震撼的,是萧霆轩自己。 犹记得,当他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娘亲将他抱到父亲面前,教他叫‘爹’!可是他还来不及吐出那个字,却被父亲冷漠的打断。 “叫‘父皇’” 从此,‘父皇’便成为了他生命中父亲的代名词。 无数次,在面对父皇冷漠的目光中,他心中珍藏的那个字眼就这样生生的梗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纵然是这样,他心中仍是有渴望的,渴望有一天能够叫父亲一声‘爹’。 可是这样对于普通人来说似乎是很容易的心愿,在他这儿却变得遥不可及。 多少年了,久到他以为那个字就那样永远滥在他的腹中,再也无法倾吐而出,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对那个字感到陌生。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当那个字眼从他口中吐出的时候,却是那么清晰,那么自然,也那么令他温暖跟心酸。 元倾帝颤巍巍的抬起手,有些陌生又有些期待的抚摸上萧霆轩的头,湿润的眼眶流露出笑意。 “嗯,好,好孩子。” “爹…”萧霆轩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盼了多少年,他终于光明正大的唤出了这个字。 元倾帝目光静谧而温柔的看着他,“轩儿,对不起。”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目光若碧波清透,圈圈温柔的涟漪晕染开来。 “我爱她,用我的一切爱她。为了能做一个好丈夫,我失去了做一个好父亲的资格。” 萧霆轩蠕动着唇瓣,却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元倾帝望向远方,轻轻说道:“当年,无尘大师为她批注一卦,说她天命凤凰,他日必为皇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定要站在世界的顶峰,我要让她永远都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他低头温柔的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子,嘴角流泻一缕笑光。“后来,她的姐姐嫉恨她,要杀她。皇祖母觉得她魅惑我们兄弟几个,认为她是红颜祸水,也要除去她…她坠落悬崖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跳了下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世界这么大,生命那么漫长,可是如果没有了她,我将坠入无底深渊。那么,如果要死,我就跟她一起死吧,黄泉路上,至少还有她陪着我。其实我是庆幸的,因为那么多人,终究只有我跟她死在一起。既然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吧。” 他闭眼,深吸了口气。 “可是万幸的,我们都没有死。”他睁开眼睛,低眉注视着紧闭双眼的女子,手指温柔的拂过她完美无瑕的容颜,声音低柔温润。“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她的真实容颜。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她竟然是那么美,美得让我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然后我问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容颜。她说,你没听过有个词语叫做‘红颜祸水’吗?我永远都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悲凉,讽刺,冷嘲…所以直到很久以后,直到她为了生你而大出血,我带她去天山求医,世人说她红颜祸水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当初她自毁容颜的悲哀和无助,想起她那个时候的痛恨和无奈。所以我非常愤怒,我不允许这世上任何人对她有半分的污言辱骂。” 礼亲王的脸色立刻苍白如雪,眼眸中痛苦悔恨蔓延。 元倾帝却低低的继续说着,“在崖底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安宁,最平静的日子。那个时候我还在想着,如果我们就这样呆在崖底一辈子,永远都出不去了,或许也未尝不可。”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子,眼神越发的温柔起来。“没有纷争,没有算计,我每天都可以看见她。这样的生活,何尝不是最幸福的?可是…”他眼神暗了下来,手指轻柔的婆娑着皇后的脸颊。 “可是她却一定要回去的。我看得出来,其实她比我更加讨厌尘世的肮脏争斗,可是她放不下她的父母家人,所以她努力的站起来,刻苦的习武…常人习武都是从小练起,她那时的年龄,已经很晚了。可是为了能够换得出路,她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然后再以常人所不能拥有的坚强和毅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她早知道自己拥有这张容颜并非好事,那个时候她又双腿残疾,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所以才会自毁容貌。” 凌汐涵听得心口一滞,她早知道皇后当年自毁容貌一事。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她简直不敢想象,当年皇后自毁容貌的时候该是何等心境?这个世界上有对自己这样狠心的女人。虽然她一向对皮相也不是很在意,可是却也自问做不到能够亲手毁掉自己容颜的地步。 听了元倾帝这番话,她心里只觉得酸涩。或许在旁人看来,皇后这一生够风光幸福。因为她拥有了全天下女人所梦寐以求的一切。绝世的美貌,一流的智慧才学,高超的武功,无与伦比的尊贵地位,以及丈夫独一无二的深情专宠。可是这风光背后的心酸和沧桑,又有谁能够真切的体会? 元倾帝这般对皇后呵护如珍宝,自是懂她的。 她看向元倾帝,只见他微微仰了头,嘴角流泻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曾以为,我能给与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能让她站在世界的顶端,我能护她不被任何人欺辱。可是我错了,却是我连累她这么多年心碎神伤,郁郁不快。我身为一国之君,富有天下,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何其的悲凉?”他闭了闭眼,眉宇间满是凄凉和悲愤。“轩儿,你要记得,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不要到了最后,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心底最纯真的期盼。” 萧霆轩狠狠一震,目光如波光碎裂,丝丝疼痛缕缕蔓延不绝。 “爹…” 元倾帝忽而笑了起来,他掉头看向礼亲王,目光惨然夹带着嘲讽和隐恨。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落玉双的条件?为什么要和她定下那个赌约?”元倾帝目光清凌凌的扫过欧阳痕的面容,眼底划过讥讽。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目光温柔而隐痛。“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他闭了闭眼,嘴角凄苦。 “落玉双进宫之前,师父曾召我回灵山。”他睁开眼睛,看着似了悟什么的欧阳痕,眼中讽刺更深。 “若非那一日,二十年前那次交手,我便隐有猜测,你我同出一门。只是师父并未有告知,我以为自己猜错了。直到那一年,师父算出自己大限将至,才告诉我,原来你我竟是师兄弟。呵呵…”他轻轻笑起来,看着皇后,目光苍凉一片。 “喝~祸起萧墙?真是可笑。”他的手指温柔的拂过皇后雪白的面颊,“师父临终前请求我,千万不要同宗相残。”他目光点点幽光穿梭,“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的遗言,我不能不顾及。”他忽而目光轻柔的看着皇后,声音也飘渺若云烟。 “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如何配拥有她呢?” 最后一句如同当头棒喝,震得礼亲王五内翻滚,眼中如狂风暴雨般的疼痛汇聚成河,胸腔气血翻滚,他忍不住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次,欧阳宸终于好心的去扶住他,却没有开口说任何安慰的话。他的心中也不平静,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幼年初次见到父亲给皇后画的仕女图,第一次见到皇后,第一次被她那双美丽温柔的眸子注视,第一次得到她温暖真心的赞美… 他闭了闭眼,竟然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凌汐涵的场景。而后越来越多的,是他们之间纠缠的一切。那么真实的存在他的脑中,印刻在他心里。 他睁开了眼睛,眼底无限自嘲和凄凉。 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那个女子放在了心里。从前他一直纠结着对皇后那段不容于世的恋情而不可自拔,初见凌汐涵的时候,只是觉得她浑身的气质与皇后极为相似,只是她身上却比皇后更多了冷冽和绝情。现在想来,或许凌汐涵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并非只是和皇后神似,而是她身上那种孤绝冷寒,冷冽傲然的霸气让他欣赏,从而一步步接近探究。 可惜啊,可惜从前他一直想着怎样与萧霆轩争斗,怎样算计,根本忽略了最初的悸动,所以无形之中将她越推越远。 他和父亲不一样,父亲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可是他呢,如果一开始不是想着怎样算计,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呢?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呢? 他忽然又笑了笑,事已至此,再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她早已不在原地,何来的如果? 礼亲王怔怔的看着元倾帝,眼瞳一片死灰和空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第三卷 江山如画美人花(结局篇) 第九章 大结局 元倾帝闭了闭眼,脑海中回荡着她的音容笑貌,或沉静,或温柔,或嗔怒,或冷漠,或妩媚… 犹记得,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晚。醉人的清香中,她倒在他怀里,在他身下婉转娇吟,慢慢绽放如妖精。痛伴随着喜悦传达四肢 百骸,他忍不住低吼出声。低头,却见她迷离了泪眼,痴痴的、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他。 “漠,我回不去了,为了你,我永远都回不去了…”她伸手抚摸着他的容颜,声音喑哑带着几分哭腔和害怕。 “我将身心都给了你,你不可以负我…” 他从未见过她那般脆弱的摸样,哪怕是当初知晓他与另外一个女子有婚约也没有这般泪眼朦胧满眼恓惶的摸样。 那一刻,他的心从未有过的疼痛。 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很好很好。他定会用自己的所有去疼爱她,珍惜她,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与磨难。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疼宠着,千般呵护万般怜爱,就是怕她觉得跟着自己委屈。 哪怕,她经常对着他无理取闹;哪怕,她总是胡闹任性;哪怕,在他对儿子冷漠时她总会说一些讨厌他恨他之类的话…都甘之如饴,一如既往的对她呵护如宝。 这辈子他爱上了这个女人,只爱她一个人,所以,他愿意为她抛下一个帝王的尊严,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只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爱她,全心全意的呵护她了。 呵呵… 那又如何,今生他们不能相守白头,可是他们还有来世,还有生生世世,不是吗? 他忽而眉目舒朗,仰天而笑。夕阳余晖洒下,给他本就风华绝代的容颜增添了一抹神圣的金辉色,看起来更加耀眼璀璨。他抱着皇后站起来,目光微微扫过众人,眼神平淡如同秋水,不悲不喜,甚至还含着丝丝笑意。 “落儿,一切都结束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回咱们自己的家。”他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子,笑容温柔而静谧。 凌汐涵心里咯噔一声,眼瞳猛然收缩,大喊一声。 “不要——” 可惜已经晚了,元倾帝决绝的转身,抱着皇后——跳了下去。 “爹,娘—”萧霆轩痛呼一声就想要追过去,凌汐涵却死死的拉住了他。 “四弟—”敬亲王跟着想要跳下去,却被身边的安亲王给阻止了。 “二哥,不要。” “你走开”敬亲王用力挥开他,身子却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 身后响起雷鸣般的声音,“属下等恭送宫主。”声音恭敬而沉痛,霎时震得已经奔至悬崖边的忠义王一怔。 凌汐涵回头,见山顶上不知何时已经跪满了一群白衣男女。而领头的,便是皇甫雀灵。她虽然面色冷静而从容,可是那双眼睛,却有着掩不住的悲伤痛楚。跪在她身后的那一群琉璃宫众人,每人眼中也有着晶莹的泪水。 她回头看向呆愣站在悬崖边的忠义王,山风呼呼吹拂,他一身靓蓝色杭绸袍子猎猎飞舞。他就那么呆愣的站着,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目光呆滞而无神,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耳边忽而听得安亲王一声惊呼,“二哥!” 凌汐涵乍然回头,见敬亲王嘴角鲜血肆意,胸前白袍已经被鲜血染透,脸色苍白如雪的倒了下去,安亲王扶着他蹲下来,伸手在他胸前点了几下,面色担忧。 “八弟,不要再忙了。”敬亲王虚弱的摇摇头,“去…去找她…” 安亲王眼神一暗,“二哥,你放心吧,皇兄不会有事的。” 沉浸在悲痛中的萧霆轩猛然抬头,目光锐利如鹰,他忽然疾步走过来。 “八叔,把‘心湖圣景’的地图交给我。” 安亲王一怔,似乎有些讶异又似乎有些了然。 “轩儿,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饱含慈祥又怜悯的声音给打断了。 “阿弥陀佛,没想到老衲还是来晚了一步。” 凌汐涵正在诧异萧霆轩口中的‘心湖圣景’,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忘了过去。 只见那站在跪满整个山崖的琉璃宫众人之后的那一人,穿着黄色袈裟,慈眉善目,眼神纯澈而怜悯,单手作揖的看向悬崖,目光中隐着一重叹息之色。 这个人她认识,正是昔日在宝华寺有过一面之缘的了空大师。他怎么来了? “大师?”落天祥又惊又喜的走上前,“您怎么来了?” 了空单手作揖,礼貌的打了招呼。 “落施主。” 落天祥看着了空,有些欲言又止。 凌汐涵却是扬了扬眉,她早知道落天祥跟这位传说能够预测天命的高僧是忘年之交。这个时候,了空来这里干什么? 正疑惑间,就见他缓步走了过来,对着萧霆轩施了一礼。 “老衲见过太子殿下。” 萧霆轩还未说话,安亲王就问道:“了空,你怎么来了?还有,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漆黑深亮的瞳眸含了丝希望。 了空叹息一声,慈善的目光望向了悬崖。 “终究是天意啊。” “大师?”萧霆轩凤目噙了丝疑惑的看着他。 这时候,忠义王和礼亲王等人也都走了过来,齐齐望向突然而至的了空。 了空从怀里掏出一个描金黒木盒子,打开来,顿时一阵光芒耀眼。凌汐涵看着那盒中发亮的物体,目光一缩。 “舍利子?”她愕然开口,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舍利子啊。 了空微微讶然,而后淡淡一笑。 “长乐郡主果然见多识广。” 安亲王有些不耐烦,“了空,你拿着这个东西干什么?” 了空目光深长悠远,“这是当年师兄圆寂之时留下的。” 众人愕然! 了空目光落在凌汐涵的面容上,唏嘘感叹道:“当年皇后娘娘执意要以血为媒,以魂为咒打开时空之门。师兄当时就劝过她,这是逆天之法,必遭天谴,可惜仍旧皇后一意孤行。”他叹息一声,“师兄早料到有今日,便在圆寂之日嘱咐我。他会留下一颗舍利子,这舍利子是他一生修行所化,可令人起死回生…” 他话未说完,就被暴怒的安亲王扯住了衣襟。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王爷息怒”了空苦笑,“皇后娘娘仁心仁德,一心顾念苍生百姓,老衲如何不想救她?可惜师兄当日曾留下遗嘱,这舍利子虽然是神物,但是必须要在佛主面前供奉十二年,才得救皇后娘娘性命。本来皇后娘娘得了千年雪灵芝,要想平安度过这最后两年是没问题的,可是没成想到…” 他一言落,安亲王又愤怒瞪向礼亲王,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礼亲王在听到了空那番话后就已经呆住了,是他害死了她吗? 最后还是萧霆轩最冷静,“大师,既然舍利子有起死回生之效,那么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找到我娘,就可救得她性命?” 萧霆轩说完,身边所有人都目光带着希冀的看着了空。 了空目光一暗,“原本是可以的,但是…” “但是什么呀但是?”安亲王的耐性已经被他给耗光了,不由得大吼起来。“你这个老秃驴,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完,别吞吞吐吐的。” 了空苦笑,“这舍利子已经经过佛光普照,虽然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却只限于十二个时辰之内,否者就…”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安亲王一改之前的暴怒,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这个简单,我们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皇嫂找到不就行了吗?” 了空皱眉,“从这儿跳下去,落日崖是一条冰湖。皇后的遗体若是沾了水,这舍利子就不管用了。” 萧霆轩却是淡淡一笑,“不会的。” 了空还未弄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霆轩却已经望向身边的安亲王。 “八叔,‘心湖圣景’的地图你应该带在身上吧?” “在我身上。”安亲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惊讶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绸布。那绸布光滑如玉,夕阳的霞光照下来,上面缕缕波纹晃动,七彩琉璃的光泽晃动眼底。这是一幅地图,上面用精细的针法描绘了一幅堪称世外桃源的景象,霎时间惊艳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凌汐涵忍不住问出口来。 “这是皇兄在十五年前花巨资为皇嫂建造的心湖圣景。”安亲王看着摆在地上的那副绝美圣景,淡淡的说道。 凌汐涵忍不住扬眉,这样庞大的工程,比之皇宫和无忧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该是怎样大的一笔巨资? “心湖圣景是皇兄亲手设计的,就建在落日崖底,整整历时两年才完成。”安亲王目光隐匿了太多的情绪,“当年皇兄和皇嫂吵架,皇嫂一怒之下搬进了凤栖宫。皇兄为了哄皇嫂开心,便在那两年里建造了这座世外桃源。”他目光迷离而幻灭,声音低迷轻柔。“心湖圣景自完工之日起便没有任何人踏入,所有修建心湖圣景的工人都被皇兄秘密处死。这个地方,原本是皇兄为了日后退位后带着皇嫂用来隐居的。” 萧霆轩目光微动,却没有说话。 “皇兄少年时为逃避皇室政治联姻出宫游历,只身灭了南疆,带走了南疆全部珍宝财产,比之国库多出三倍不止。当年皇兄给皇嫂下聘时用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用来建造了这座心湖圣景。” 凌汐涵心中感叹,元倾帝对皇后已经不足以用情深似海来形容了。 皇甫雀灵走过来,面色有些激动。 “那么也就是说,皇上带着师父去了心湖圣景,师父还有救?”她兴奋的说道。 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齐齐看向了空。 了空显然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反应过来后就点头。 “只要皇后的遗体没有沾水,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舍利子给她服下,皇后便可重生。”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下去。”忠义王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先别急”安亲王皱了皱眉,“心湖圣景虽然美如世外桃源,但是里面却处处布满了奇门阵法,机关暗门,危险无比。”他看向萧霆轩,“我们就这样贸然的跳下去,说不定就会被机关暗器所伤,命丧途中。还是先将这幅图研究清楚再说。轩儿,皇兄从小教你布阵破阵,你应该了解他布阵的规格,你来看看,咱们下去的时候应该注意哪些问题。”这幅图他已经保留了十年,奈何他对阵法也不甚精通,研究了十年也不解其中奥妙。 凌汐涵也走过来仔细观察,她对阵法虽然不若萧霆轩和欧阳宸那般精通,但是自认也不差,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心湖圣景’不愧为元倾帝精心设计,其规模之庞大,风景之瑰丽奇美,只单单从这幅图就可见一斑。 半个时辰后,萧霆轩才指着地图上的一角。 “从这儿跳下去,便会落入这座桃花林中。” 凌汐涵接过话来,“心湖圣景既然是皇上为皇后精心打造,肯定是不喜外人靠近的。所以,里面必定处处机关。未免有人打扰到皇后,那么,这入口,必定是最为艰难险阻的。而这看似美丽的桃花林,定然藏着无限杀机。” “对。”萧霆轩赞同的点头,“所以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礼亲王淡声打断。 “不,这里,是最安全的入口。” 安亲王火大的瞪着他,“欧阳痕,你给我闭嘴。” 萧霆轩皱眉,却没有说话。 礼亲王已经走到悬崖边,似喃喃自语道:“凡是涉及到她,他定然会避免任何危险靠近。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入口。”他说完也不顾众人表情,率先跳了下去。 “欧阳痕。”安亲王惊得目光睁大,不可置信。忽而见身旁一个墨黑色的身影闪过,他下意识的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五哥,你干什么?欧阳痕就是个疯子,你也跟着他一起疯不成?” “不。”逸亲王神色淡然,淡淡拂去安亲王抓着他衣袖的手。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欧阳痕跟皇兄暗斗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可谓胜之自己千万倍。况且他纵然可恨,但是却也绝对不会在皇嫂这件事上儿戏。” 安亲王怔住,眼底有着挣扎之色。 萧霆轩却又走上来,沉吟道:“我赞成五叔的观点。” “那我们还等什么?下去吧。”逸亲王可谓说出了凌汐涵的心声,虽然她一直不喜欢礼亲王这个人,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元倾帝的,除了皇后,便是礼亲王了吧。 “嗯”萧霆轩拉着凌汐涵的手,跳了下去。萧绮兰等人也紧随而至,安亲王皱着眉,最后一个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呼,凌汐涵靠在萧霆轩的怀抱之中。眼眸所过之处,是一片碧绿的蔓藤,缠绕在崖壁上的松树上,直上云霄。她举目四望,唯见白雾茫茫,清香缭绕。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凌汐涵睁开了眼睛。血凤洗礼下,她的功力大有长进,已能拨开云雾见到下方的风景了。只见云雾淡淡,几许粉色的桃花于朦胧中绽放它独特的美丽。 脚尖落入地面,她赫然发现,这片土地竟然是温热而软柔的。踏上去,便如踩在棉絮上一般。 抬眸望去,土地平旷,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分碎影,好梦正初长。 凌汐涵想,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是吧。 “哇,好美哦。”皇甫雀灵刚刚落地,触目见到这一片景色,不由得惊叹出声。刚才光看那幅画便已然让她心中惊叹,却没想到,身临其境之时,那种震撼的神情怎么也掩藏不了。 安亲王微微笑着,笑意带着几分涩然。 “这些桃花,全都是皇兄亲手栽种的。” 众人沉默了。 林中深处,一个伟岸挺拔却孤寂落寞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眼神怔然。 四周桃花粉粉,有淡淡清香飘入鼻端,令人闻之舒畅。漫舞的飞絮中,一棵高大的榕树拔地而起,参天而立,挺在低矮的柳树之间,显得极为突出。树冠宽阔婆娑,枝叶交横之间,竟是自成一处天地。高高的树顶,幽深的绿叶之后,阳光斑驳点点,一个精致的角隅乍然划过每个人的眼。 虽然那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却足以让所有人惊喜。 那里,很可能是元倾帝与皇后栖息之地。 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激动和不可置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达到目的地了。 然,礼亲王却淡然而冷漠的打破众人的美梦。 “那只是幻象而已。”他目光凝着那一角飞檐,眼底若流光忽闪。 萧霆轩和欧阳宸均沉默不语。 凌汐涵抬眸四望,这才发现,这重重桃花林看似美丽,却又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将他们困在了里面。而那林中散发出的白雾,混合着桃花的清香,美得如同仙境,让人有片刻的恍惚与迷茫。她立时警觉,这雾有问题。 “轩!” “我知道。”萧霆轩自然也发现了,他握紧凌汐涵的手。 “凝神静心,闭塞五官。” “嗯”凌汐涵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手心传来淡淡的温暖,她嘴角微微扬起漂亮的弧度。 欧阳宸恰好回头看过来,就看到她唇边幸福甜蜜的笑。他目光微微一缩,一阵刺痛自心口传来,直至四肢百骸。他就那么痴痴的看着凌汐涵,竟忘记屏息凝神,仿若进入了忘我状态。 “你是打算永远被困在这虚拟幻阵里吗?”礼亲王冷漠的声音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关切传来。 欧阳宸目光微微一晃,也不看他。垂了眼,低低道:“父王,你的梦,醒了吗?” 礼亲王浑身一震,接着眼里便露出痛楚之色来。大手紧握成拳,怆然的闭上了眼睛。 “宸儿,别重蹈我的覆辙。”他沧桑的手沉重的拍在欧阳宸肩上,难得的,他语气之中竟然多了几分心疼和感叹。 欧阳宸自嘲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这座桃花林异常大,桃花纷飞绚烂,多姿多彩,一只只彩蝶在林中飞舞成画,令人目眩神迷。只不过,那样的美丽,却是带着极致的危险。 一行人慢慢的走着,天色却渐渐黑了下来。这时候,空气忽而低沉下来,流动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萧霆轩和凌汐涵顿住脚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无数箭雨纷纷,自林中深处飞来。带着光的速度,几乎要将人射成刺猬。 凌汐涵目光一凝,经历过千般危险的迷雾森林。如今不过刚进入心湖圣景,却觉得,迷雾森林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危险来临,她却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实在只能用奇葩来形容她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忘记抽出佩剑挥扫箭羽。身边的众人也都在同一时间亮出自己的武器,打落纷纷而来的箭羽。萧霆轩则是以一个高大的保护者姿态站在凌汐涵面前,随时替她解决所有危险。 凌汐涵挥剑挥得手软,正在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元倾帝阴险的时候,那箭羽突然停了。她一愣,而后松了一口气。再看众人,除了礼亲王和忠义王几个长辈,萧霆轩和欧阳宸仍旧神色自若外,每个人脸上都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别看这箭羽只是小机关,可若没有高强的内力体力和灵敏的反应能力,一不小心就会失手。这样箭雨纷纷的情况下,只要动作稍微慢了一分,就会被射成刺猬。说白了,就是人与人之间对阵的车轮战术。一个人武功再高,体力也有限,在接二连三的挑战之下,总会有倒下的那一刻。 凌汐涵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暗骂元倾帝腹黑。 “走吧。”箭羽停下,萧霆轩却并没有松一口气。他能感觉得到,这只是最基本的试探。 他拉着凌汐涵,飞一般的掠出了桃花林。回望而去,夜色阑珊,月光如水,妨碍还美轮美奂的桃花林转眼间就化为了乌有。 纵然心中早有准备,凌汐涵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悸。刚才几乎是他们出来的一刹那,那美得如梦境的桃花林瞬间就消失了。那么,如果她们刚才晚了一步,是否就会跟随这桃花林一起消失?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抓紧了萧霆轩的手。差一点,他们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感受到她的后怕,萧霆轩反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温暖和安慰。 凌汐涵心里那股浓郁散去。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暗沉下来。夜空中那半圆的月亮里,一片亮,一片暗。月亮周围紧紧地绕着一个蓝色晕圈。目光离开明月,才发现在远离明月的天空上还有数不尽的星星。它们象熠熠放光的钻石,有的放射着耀眼的金辉,有的发出微微的白光。它们有的疏散在各方,有的密集做一簇,天空被它们装饰得美丽而壮观。 这是一块草地,两旁皆有翠木垂立,奇花蔓延,飘香千里。不远处是一个池塘,盛开着许多莲花,有的妖娆绽放,有的含苞欲放,或卷或舒的莲叶幽然出水,圆润的水珠儿滚在碧绿的莲叶上,缓缓滑落到清澈的水面,荡漾起小小的涟漪。于是,整个池塘仿佛被施了魔法,梦幻般的美丽,似乎连风也舒缓了许多。荷叶展绿叠翠,浑圆宽阔,碧盘滚珠,皎洁无瑕。在翠绿的荷叶丛中,一枝枝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纱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摘下那碧绿的荷叶,不仅可以挡风雨,还可以遮骄阳。露珠亮晶晶的,在那翠绿的荷叶上微微滚动着,闪烁着晶莹的光辉,像翡翠盘里托着珍珠一样。粉红色的莲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争先恐后地开放着,远远看去像一盏盏红灯,陪衬着那肥绿的大荷叶和那像酒盅一样的莲蓬。 再看那湖水,清澈如同镜子。路边间或伫立悬挂灯笼的汉白玉。朦胧的灯光映在水里,就象是一个小月亮似的,围绕着湖中的月亮,天空碧澄澄的,月亮显得分外皎洁。湖面一团团微带寒意的浓雾不时扑在脸上,掠过身旁。那耀眼的路灯却显得那么暗淡无力,在翻腾缭绕的雾气中闪烁迷离。 风从树叶的缝隙间荡过来,凉凉的,柔柔的,吹在人身上舒服极了。月亮的清辉似水一样在田野里流淌。薄薄的轻雾如纱般漂浮起来,四周朦朦胧胧的,让人仿佛走进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夜景都这般美丽,可以想象,若是白日,当晨光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当那耀眼的朝霞布满整个天空的时候,那又该是如何的瑰丽与摄人心魄? 凌汐涵觉得有些累了,便靠在一棵大树上,想休息一会儿。 安亲王再次拿出那副地图,仔细的研究着。 “这个地方,距离刚才那篇桃花林,居然相隔千里?”他皱眉,神色讶异又凝重。 萧霆轩却并未有所意外,“只有破除了所有幻象阵法,才能见到那副图上面的所有景象。” 安亲王沉思,仰望夜空,叹了一口气。 “如今天黑了,想破阵只怕难了。” 礼亲王冷淡道:“这是时间阵,他不会在晚上开启任何生门。” 凌汐涵忽然就想起刚才元倾帝抱着皇后,说她睡着了,不要打扰她的话。 她低眉沉思起来,若时间阵的生门在晚上,那样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元倾帝和皇后。所以,礼亲王的话,不可谓没有道理。 月上中天,远山近岭都像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只有峭壁上的怪石影影绰绰愈显幽暗。那怪石千姿百态,有的像美猴王抓耳挠腮,有的像盆景中重叠着的山峦,有的像额头丰满的老寿星。千峰竞秀的石林,就像梦一样,缭绕着你,像一个神话世界,光怪陆离,变幻无常。 凌汐涵凝眸沉思,时光阵法,顾名思义,陷入此阵之中,流动的时间与外界大不相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也就是说,如今是夜晚。那么在外界,定然是黎明或者中午。如果她们不及时破阵,等到黄昏,皇后就再也没有救了。 萧霆轩神色也是异常的凝重,时光阵法倒不是不能破,耗费体力是其次。关键是,此阵法既然名为时光阵,破此阵法也要耗费打量的时间。如果超出这个时间范围,别说能赶着日落之前找到皇上和皇后,只怕他们还会被困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沉默了。 静夜之中,仿若落针可闻。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宸淡淡的开口了。 “血凤失去了永生之力,却没有丧失时光轮回之力。” 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炸的众人纷纷抬头望向他。 欧阳宸神色仍旧淡漠,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回眸看了眼凌汐涵。那一眼云淡风轻,却又深邃若海,仿若漩涡一样,层层翻滚的浪波在眼底翻腾不休。 良久,他才道:“只要有一定的媒介,是可以打开血凤,扭转时光的。” 他口中所说的媒介,自然就是凌汐涵的血。春夏秋冬,时光流转,本就是自然循环。若是贸然扭转时光,便是逆天之行,为遭受到天劫。说白了,就跟皇后当年以魂为媒开启时空之门一样,承受天劫,否者也不会有今日众人困在此处的情景。 欧阳宸说完后就看向了萧霆轩,他会如何做?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他该如何选择?这一刻,欧阳宸心中突然起了一丝邪念和戏谑。或许,他心中还在期待着什么。如果,萧霆轩选择牺牲凌汐涵挽回一个可能救活皇后的机会。那么这样的人,还值得凌汐涵托付终生吗?如果他放弃这样一条捷径而可能导致自己的母亲再也不能醒过来,那么,这样一个为了一个女人就弃自己生母于不顾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 萧霆轩身体一僵,下意识的抓紧了凌汐涵的手。 所有人也都是一怔,而后齐齐看向凌汐涵,目光复杂,各有所思。逸亲王和敬亲王等人自然是沉默,忠义王则是脸色矛盾痛楚。一边是心爱之人,一面是自己愧对多年的亲生女儿,他该如何选择?最为反常的,却是礼亲王。他站在湖面,没有发表任何言语。 最为激动的估计就算落天祥和萧铭澜了。 “欧阳宸,你什么意思?”落天祥跳了出来,眼眸发出嗖嗖冷光。 欧阳宸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淡淡看向萧霆轩。 萧霆轩拉着凌汐涵的手渐渐收紧,凌汐涵却是出奇的平静。看向众人各异的面容,她忽而轻轻一笑。 “是吗,我竟不知,血凤还有如此力量。” “涵儿。”萧霆轩侧过眸子,眼底隐有痛苦,却含着一丝坚毅。 “你不想救她吗?”凌汐涵目光清亮,回望着他。 “想。”萧霆轩看着她,忽而眼眸一暗。他遥望夜空,星辰点点,忽明忽暗,如他这一刻心底的挣扎。 “娘费尽心机筹谋多年,如果知道能让她复生的唯一、也是最惨痛的代价是你。那么,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凌汐涵低头,嘴角噙起淡淡笑光。 “至少,你的蛊毒解了,不是吗?” “涵儿。”萧霆轩痛声低呼,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吗?那么那一晚他们的抵死缠绵又算什么? 凌汐涵缓缓抬起头来,首先对上的是欧阳宸黝黑深沉的目光。她忽而一笑,“你希望我怎么做?” 欧阳宸一怔,似没想到她会将这个问题抛给他。如果是以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牺牲凌汐涵救皇后。可是现在—— 他目光流转,看着凌汐涵在月色下靓丽脱俗的容颜,看着她嘴边浅浅的笑意,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起来。 “呵呵呵…”凌汐涵又笑了,只不过眉宇只见却多了几分洒然之色。 “其实你们都想得太过复杂了。” 她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一直静立在一旁的了空。只见他单手作揖,目光平静而淡然。见她看过来,脸上染上了浅浅笑意。 “大师,可否借舍利子一用。” 了空微微颔首,“长乐郡主果然聪慧绝顶。”他手一翻,舍利子赫然呈现掌心之中,在夜色中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柔和的流光流动其中,甚至淡化了空中阴寒的气息。 萧霆轩皱眉,“涵儿?” “放心,不会有事。”凌汐涵对着他安慰的点点头,而后走了过去,将那舍利子拿过来。 “借用一下它的功效,对皇后复生有影响吗?”这一点她还是必须得先问清楚,否者到时候等他们找到皇上和皇后,却发现这舍利子没用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了空仍旧面带笑容,“无妨。” “那就好。”她转过身,对着萧霆轩道:“五颗灵珠呢?” “在这儿。”萧霆轩手掌一翻,五颗灵珠赫然呈现掌心之中。他心中仍旧有些不放心,“涵儿,开启血凤之力,真的对你没有影响吗?” 凌汐涵心中一暖,“刚才我不也开启了它的永生之力,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她闭着眼睛,意念一动,舍利子便飞了起来。 “其实天劫,也并非不能躲过。”她忽而双手合十,沐浴在舍利子的光芒下,容颜焕发,眉心那一点淡淡琼花痕迹赫然入目,浑身光芒大绽。血凤忽而从她怀中飞了出来,沉睡的凤凰正缓缓睁开眼睛。 这时候,萧霆轩将五颗灵珠抛至空中,五星连珠,瞬间五色的光芒汇聚成光束将凌汐涵围在一个五彩斑斓的结界圈中。而那颗舍利子,便在五颗灵珠之中,她的头顶上方。 萧霆轩心中有些担心,眼看那凤凰渐渐睁开眼眸,却好似没有什么光彩。他一蹙眉,道:“五星齐绽。” 萧绮兰等五人立刻围在结界圈之外,划破手心,任那鲜血流淌,被五颗灵珠渐渐吸收。那五彩斑斓的结界圈顿时光芒大盛,那原本凤眼黯淡的凤凰似也有了灵魂一般,恢复了昔日光彩。 唳— 一声凤唳,那凤凰自血凤之中脱离而出,在凌汐涵头上盘旋,释放着它所有的力量。 欧阳宸紧抿着唇,目光黝黑。礼亲王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 “宸儿,你这是何苦?”礼亲王虽然一直不太喜欢欧阳宸,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多少还是了解的。欧阳宸再是喜欢凌汐涵,却也有自己的骄傲。他段不可能为了得到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女人而故意让萧霆轩面对两难抉择从而让他们产生误会分歧。刚才他那番话,不过也只是试探萧霆轩对凌汐涵的感情有多深而已。结果出来了,可心痛的,却还是他自己,这又是何必? 欧阳宸侧眸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礼亲王又是一叹,“她不知你心意,只会误会厌烦你,你—” 欧阳宸转身走开了,目光却还是若有似无落在那个被彩色光芒沐浴的女子。 礼亲王再次在心中叹息,痴儿啊。转而想到自己,不由哂然一笑,目光却是悲凉而沧桑。 有了五大将领的帮忙,凌汐涵再以鲜血催动血凤,很快,天空黑幕慢慢散去,周围笼罩着的看不见的薄雾也渐渐散去。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那翻腾着的紫红的朝霞,半掩在白杨树的大路后面,显出了紫蓝青绿诸色。才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红;也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鲜。一刹间火球腾空;凝眸处彩霞掩映。光影有了千变万化;空间射下百道光柱。 然而绚丽霞光也只是一刹那,紧接着,便是雷鸣轰轰,无数道雷鸣向凌汐涵砸下来。五颗灵珠灵力散尽,再也不能护住凌汐涵,凤凰也彻底的黯淡了光芒,化为红色的雾气进入了血凤玉玺之中。唯有那舍利子在惊雷劈下的一瞬间绽放出强大的力量在凌汐涵头顶上结下一个结界圈,暂时护住她的安全。 在惊雷劈下的一瞬间,四道身影也在同一时间扑向了凌汐涵。萧霆轩和欧阳宸一人拉着凌汐涵的一只手臂迅速退后,落天祥和萧铭澜则是使出浑身解数挡在他们身前,打落那些惊雷。 那一刻,四个男人配合得从未有过的默契和天衣无缝。在舍利子维护的光芒散尽之时,彻底的避免了凌汐涵受到雷劫之灾。 而凌汐涵,仍旧被萧霆轩和欧阳宸一人拉着一只手,站在安全的范围内。 危险彻底远离后,天空早已大亮,而周围的景色,却是再次一变。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青翠欲滴的竹林。翠竹绿影婆娑,阳光透过竹叶,斑斑点点地洒在地上。沿着竹林中青石板铺成的小道,漫步其中,仿佛轻舟荡漾在翠绿的大海中。呼吸着带有竹叶清香的空气,一切烦恼统统被淹没了,神清气爽。极目远眺,山是美的,郁郁葱葱的植物,庄重的岩石,淙淙的溪水,雄伟的瀑布,遍布山间。在淡云薄雾的衬托下,大奇山宛如一位蒙上面纱的害羞少女。听着潺潺的水声、悦耳的鸟鸣,处处彰显着大自然的美轮美奂。远处,绵绵群山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只只高耸的骆驼。 然而,现在却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她看着抓着自己的两只手,此刻这两只手的主人正以眼神对战,空气中呲呲的火光点点。 她很无语,特别是看见皇甫一愣后貌似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却怎么也止不住耸动的肩膀,她就更郁闷了。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放开我?时间紧迫,不想找到皇上和皇后了?”没办法,这两人一对上,即便是眼神,也能杀死人。她只能以皇后为借口,暂时打断这样肃杀的气氛。 闻言,萧霆轩和欧阳宸眼眸微闪,然后,同时的松开了她。 凌汐涵真想翻白眼,这两人有些地方还真是像。她揉动着手腕,看了看天色。 “天已经大亮了,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可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安亲王连忙拿出那副地图,目光在上面逡巡一会儿,忽而目光一亮。 “找到了,就在这儿。”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图上的景色跟现实确实一模一样,脸上均有喜色。心思过后,皇甫雀灵却发现了问题。 “可这上面并没有标注方向,我们该往哪儿走?” 厄?这倒是一个问题。 萧霆轩举目四望,目光停留在那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中。 “穿过竹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萧霆轩抬眸,见欧阳宸正好望过来,眼底隐隐流动着笑意。 礼亲王走过来,“五行相克,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他抬头望天,一缕阳光自海平面升起,洒向了大地。 “金木水火土,只缺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凌汐涵接过话头,“金藏于山,山隐于林中。所以,生门,在于木。” “对。”礼亲王向她投以赞赏的一眼。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走吧。”皇甫雀灵最是急切,连忙催促。 于是一行人又往林中而行,进入竹林,又是另外一种风光。那一株株高大得桔冠宛如一把把撑开得绿伞,它们挨地开枝,枝干多得不计其数,枝上的叶子挤挤挨挨,一簇堆在令一簇上,叶面在春雨的滋润下长出一层新绿,新绿在阳光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摘一片在手心中一揉,强烈的叶香沁人心脾。最诱人的应算桔花了,绿叶丛中点缀着一朵朵,一簇簇,活像满树的雪花,那浓浓的幽香更令人陶醉。 大自然的风光,在这片心湖圣景之中描绘得淋漓尽致。 凌汐涵虽然感叹于元倾帝对心湖圣景设计的鬼斧神工,但却也没有忘记,越是美丽的事物,便越是危险。 一路走来,晨雾朦胧,林间遍布各色异花奇石,道路平坦宽阔,漫步在竹林间,别有一番浪漫情韵。 直到日上高空,竹林也快到了尽头。这时候,前方忽而黑暗下来,前方没路了。留于眼前的,是一座孤高森冷的崖壁。崖上爬满各色毒物,彩色的蜘蛛、五彩斑斓的蛇、身长如人形的蜈蚣、有着尖利爪子如巨人大的蝎子… 凌汐涵心中一惊,萧霆轩却早已拉着她向后退去。也就在同一时刻,那些毒物齐齐朝着他们飞扑过来,绿森森的眼睛,泛着毒液的蛇信和爪子不停的挥过来。只要一沾染,便会毒入攻心而死。 所有人立即戒备起来,纷纷亮出兵器,再一次进入了与各种毒物的大战当中。这些毒物非同寻常,他们比之普通的蛇蝎都要狠毒百倍,光是体型就够难对付的了,何况还这么多。 厮杀中,每个人都浴血奋战,衣衫也多有破裂损伤,却努力不让那些毒物近身。 凌汐涵眯了眯眼,忽而抽出恋倾。 “轩,灵犀剑法。” 萧霆轩会意,收回碧玉绿萧,龙鸣握在手中。他剑袖挥舞,与凌汐涵的剑合并,一道银芒照耀天际。接着,那些毒物便一只只的倒下。毒液流了一地,腐蚀了整片土地。眼看着两方崖壁缓缓靠近,萧霆轩立刻拉了凌汐涵的手往下跳。 “快跳下去。” 身后的人不敢大意,立刻跟着跳了下去。最后一个人跳下去的一瞬间,大地合并,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留下。 萧霆轩抱着凌汐涵急速下落,运功抵挡着身旁那灼热的岩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降落地面。视线陡然开阔起来,首先映于眼前的便是流水淙淙的湖泊。湖泊上蒙着着一层薄薄的云雾,给湖泊平添了一股神秘的色彩。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湖泊又呈现了另一种景象,泛起的微波辉映着太阳,波光闪闪,就像一条条由珍珠形成的绸带。湖泊的两岸是绿茸茸、软绵绵的鹅毛似的草地,和夹杂在草地里五彩缤纷的野花。从远处簇拥来一大片的油菜花和映山红,它们色彩明艳,红如火、白如雪、黄同金,美极了。微风拂过,花儿们随着微风,跳起了轻盈的舞蹈。花香四溢、花瓣飘舞,惹来了一群又一群蝴蝶。那时,真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个是花,哪个是蝴蝶。 这样的美景,任谁看了也会沉沦其中吧。 然,凌汐涵的脸色却一点点阴沉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西方那一轮日光,正慢慢下落。 她发现了这一点,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没想到刚才急速降落,居然花了几个时辰。再不找到元倾帝和皇后,只怕后果—— “往西边走。”礼亲王突然双目一厉,足尖轻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进入了重重大山之中。 “我们也过去。”萧霆轩蓝揽着凌汐涵的腰,飞掠而去。 那座山倒是没多少实质性的危险,只不过阴暗了些,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机关和暗器。不过还好这些人全都武功高强,应付起来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终点。 凌汐涵看着眼前的石壁,一颗心再次下沉。这石壁至少千斤重,无论功力有多深厚,都不可能将它击碎。 萧霆轩握了握拳头,凌汐涵知道,他心里很着急,往日淡定从容的眼神也出现了裂痕。 她握了握他的手,深呼一口气。 “我们一起。” 不用她说,礼亲王、忠义王等人早就跟约好了似的,呈一字型站开,而后齐齐发掌,击向那厚重的石壁。萧霆轩和欧阳宸也走上去,给他们灌输真气。一炷香过后,石壁隐隐有所松动。凌汐涵眼眸一亮,对着剩下的人道:“我们一起。” “好。”又是数道真气流动,绚丽的光芒自他们掌心流淌而出。那巨大的石壁终于不堪重负,轰的一声倾塌。 时间已经不多了,石门打开后,众人就一丝冲了出去。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震撼。 薄薄的雾气缭绕其中,空气中飘散着蔷薇花的味道。待那雾气散尽,一座高楼自地面缓慢升起。 凌汐涵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座气势磅礴的精致殿宇,金碧辉煌、琼楼玉宇、亭台楼阁、高耸入云、雕栏玉砌、钉头磷磷、桂殿兰宫、飞阁流丹、鸿图华构、耸入云霄、丹楹刻桷、歌台舞榭、金璧辉煌、华屋秋墟、华屋丘墟、楼阁台榭、玉砌雕阑、神工意匠、朱甍碧瓦、层台累榭、殿堂楼阁、画栋飞甍、瑶台琼室、歌楼舞榭、碎瓦颓垣、神工天巧、朱阁青楼。 这些形容词已经落了俗套。 无论是皇宫的富丽堂皇,亦或是无忧城带着欧式风格的建筑,都不足以与这座殿宇相提并论。 那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物,楼内厅堂沙龙,布置典雅.精巧盆栽,红紫夺目。有古典建筑的唯美精致,有江南小院的淡雅袭人,有农家小蛇的古朴温馨,更有狂放寂静的空旷之美…却唯独没有,皇宫那样威严肃穆的象征。 门前各色喷泉依次罗列,喷泉真是各式各样,有拔地而起的水柱;有簇拥在水柱周围的菱形网状水帘;有腾起云雾状的水球,还伴随着悦耳、优美的乐曲声,随着声调的高低,颤动着二十四个喇叭型水花。 萧霆轩推开了大门,宽敞明亮的大厅赫然入目。整个房间都挂满了用金花点缀的深红色土耳其织锦。在房间的凹处,有一样长沙发模样的东西,上面放着几把阿拉伯宝剑,剑鞘是镀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宝石;从天花板垂下一盏威尼斯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脚下踩的是能陷至脚踝的土耳其地毯;数道门帘垂落在门前,另有一扇门通向第二个房间,里面似乎被照耀得富丽堂皇。 这个房间无疑是奢华别致的,然,却没有他们想看到的人。 凌汐涵忽而感觉到胸膛一股灼热,那是血凤,血凤最后一点意念一点点传播到她脑海之中。她眼眸陡然一亮,拉着萧霆轩就奔向里面。 “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快跟我来。” 或许血凤的灵魂太过强大,即便丧失了所有神力,却仍旧能够帮助凌汐涵找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穿过长长的玄关隧道,绕过重重镂空阶梯,来不及看四周壁画如洗,来不及看窗外飞花成梦,来不及看墙上挂着的吊璧水晶灯折射出磅礴大海的涌动和江南水乡的柔美。更看不见,外面天色暗沉,夕阳渐渐落入海平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停在了一扇门面前。这里是个山洞,凌汐涵万分确定,只要打开这道门,就可以见到元倾帝和皇后。但是这道门比之刚才那道门还要厚重,刚才劈开那道门已经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功力,起码要三天才能恢复。可时间,却不允许。 安亲王急得双手拍着石门,对着里面大吼着。 “皇兄,你在里面吗?快出来,我们找到方法救皇嫂了,快出来…” 可惜那石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他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仍旧没有动静。他都快要绝望了,瘫软在地上,声音也嘶哑了。 “皇兄,快出来,她没死…” 礼亲王突然上前,用内力大吼一声。 “萧漠漓,你若想救她,就打开石门。” 可惜,仍旧没有动静。 眼看着夕阳就快下山了,了空眉眼也染上了焦急与担忧。 “时间快来不及了…” 萧霆轩跨步上前,凌汐涵却拦住了他。 “你已经耗费太多真气,不可以。” 萧霆轩摇头,却见凌汐涵拿出了血凤,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匕首,划伤了手腕。血,滴滴落入。 “凤儿,再帮我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她今日接连动用了几次血凤,损伤血液和真气,刚才又急急而来,此刻面色早已苍白。萧霆轩看了不免就有些担心,却见凌汐涵突然道:“欧阳宸,碧血珠呢?” 欧阳宸一怔,而后立刻掏出碧血珠。 “在这里。” 凌汐涵眼眸一亮,“好。”她闭着眼睛,缓缓念着咒语。除了被蛊毒折磨得还剩一口气的敬亲王,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再次辅助她。碧血珠的力量或许对血凤有影响,淡淡的光晕再次从血凤身上散发出来。虽然不够浓烈,但是对于凌汐涵来说,足够了。 她加紧步伐,运用起全身的内力,催动血凤击向那石门。血凤的力量早就被一点点消耗,此刻它就像一个久病之人回光返照一般,用尽它最后的力量,终于将那石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趁着这个时候,敬亲王立刻跑过去,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大喊。 “四弟,她有救了——”他吼完这一句,就再也支撑不住,沿着石壁缓缓倒下,嘴角血丝蔓延,他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笑意。因为他听见那石门‘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而后一阵风闪过,元倾帝从里面急急奔了出来。 “你说什么?” 海平面上,夕阳西斜,最后一点余辉彻底沉了下去。碧血珠的光芒却妖冶慑人,穿透那疾驰而来的男子,雪白的发丝—— 尾声 元倾帝二十一年春,皇后薨逝,元倾帝大痛,随之跳崖殉情。自此,这对千古帝后传奇的一生埋葬在了厚厚的史书里。 一月后,太子萧霆轩继位,改年号为天圣。 天圣元年,独立多年的无忧城终于划归大倾版图,天下真正一统。 天圣三年,天圣帝萧霆轩大婚,封忠义王之女长乐郡主凌汐涵为睿贤皇后,与帝入住龙琰宫。成为继元倾帝和神瑛皇后之后又一对同殿同寝的帝后。聘礼乃是整个无忧城,而那尊代表无忧城城主的血凤,成为了大倾历代皇后掌管后宫的凤印。天圣帝与睿贤皇后的婚礼别具一格,浪漫中透着温馨,典雅中透着奢华,高贵中透着唯美。成为了历史上真正空前绝后的盛世婚礼,是继先帝和先后婚礼之后 再一次记入史册的婚礼,甚至比之先帝和先后的婚礼更为人津津乐道。—《天圣杂记,盛世婚礼。》 传说,天圣帝和睿贤皇后大婚当日,来了一对神秘夫妻,两人俱是天人之姿。男子风华绝代,白发垂丝,周身月华朗朗,气质内敛光华。女子貌若天人,白纱覆面,皎若娇花映月。 据说,这二人便是已仙逝的神瑛皇后和随之跳崖殉情的元倾帝。 同一日,天圣帝下旨昭告天下,废除三宫六院。有了先后这一例子,百官再无人有微词。 同年夏,权倾朝野的左相落文谦辞官归野,新一任左相,却仍旧是落氏门阀—落天祥。 落天祥,云州人士,因父兄从商,初入朝堂,多为人轻视。然,睿贤皇后眼光独到,赞之胸中沟壑万千,有经天纬地之才,谏言天圣帝重用之。不过短短三年,其便从一介商贾一直越上左相一职。乃继多年前忠义王之后,又一位少年丞相。落天祥为官近二十载,清廉如水,功绩卓越。乃一代贤臣,更为天圣帝左膀右臂。然,落天祥正直壮年,前途光芒之时却突然辞官,为朝堂众人惋惜。自那以后,落氏门阀仍旧为京都第一大家族。每一代必有一人为相,且为官绝对不超过二十载。代代清廉如水,代代忠良,视为萧氏江山最为肱骨之家。落氏之繁荣昌盛,直到几百年后,大倾国灭,才与之一起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这与神瑛皇后的英明睿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天圣长记,丞相篇。》 据野史记载,落氏虽然世代功勋卓著,女子堪为王妃的不在少数,但除却神瑛皇后之后,却再没有出过一个皇后。 不少史官议论,落氏能够世代保持第一大家族的地位,与之知进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再次感叹神瑛皇后的高瞻远瞩。 每当后来学子阅读这段历史之时,皆感叹当年神瑛女中豪杰,乃女诸葛在世。只可惜红颜薄命,实在是历史的一大遗憾。 天圣四年,睿贤皇后诞下一对龙凤胎,天圣帝大喜,当即封长子为太子,女儿为长公主。 天圣五年,睿贤皇后又诞下一公主,其容貌与先后有六分相似。天圣帝当即封其为永安公主,对其甚为宠爱。 天圣六年,睿贤皇后再次诞下一对龙凤胎。自此,皇宫再无喜讯传出。 天圣二十年,天圣帝退位,携睿贤皇后离宫,逍遥天下。 天圣帝和睿贤皇后一生恩爱,从无争吵。 睿贤皇后离宫前,曾留下一本手札。上述,从此以后,凡萧氏子孙,无论男女,皆为一夫一妻制。后世子孙遵其手札,皇室一族皆为一夫一妻,且夫妻恩爱白头。直至几百年后,大倾国灭亡,凡是萧氏子孙,仍旧没有违背这一遵嘱。 后世有史学家言,若神瑛皇后为天下女子之榜样,那么睿贤皇后就是继这榜样的先河和动力。 (全文终) ━━━━━━━━━━━━━━━━━━━━━━━━━━━━━━━━━ 本文内容由【】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