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嫡女无敌之神医魅王妃》 作者:我火舞耀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一章 想拜堂?做梦! 七月七日,正是大月国皇长子、震王慕容洌与靖阳王之女,郡主苏落雪大婚的好日子。 京城十里长街,红毯延伸向远处,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子民早早挤在街两旁,伸长脖子往花轿来时的方向看,争相看热闹。 皇宫玉宸宫门前,震王慕容洌身着大红吉服,负手而立,满脸喜色。 他十三岁就得以封王,十二年来经历大小阵仗无数,替大月国立下过赫赫战功,虽还未被封储君,但最得人心,入主东宫是早晚的事。 身为皇长子,他身上自然少不了皇室威严,浓眉黑目,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靖阳王府的花轿顺着长街而来,鼓乐手吹吹打打,随行媒婆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别得多得意了。 玉宸宫前早已集聚了数百人,当今武昭帝龙颜大悦,不停地捋须呵呵而笑,自是很满意这桩亲事。 菱华皇后云鬓高挽,一双丹凤眼斜挑而上,即使心中高兴,也只是微挑了嘴角,沉静而从容,风仪无双。 少顷,花轿在门前落下,媒婆喜滋滋地高喊,“新人下轿了!” 轿帘掀开,蒙了红盖头的新娘羞羞答答下轿来,由媒婆背到门口,慕容洌大步上前,拉住新娘的手,“落雪。” “王爷……”苏落雪低低回应,嗓音婉转清脆,带了些羞涩,听来很是舒服。 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尤其五皇子慕容澈,更是欣喜得直拍手掌,不停跳起大叫,“揭盖头!揭盖头!” 旁边的贴身侍卫一头黑线,赶紧悄悄提醒,“五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慕容澈也不以为意,仍旧喊得欢。 礼官见时候差不多,站过一旁,朗声道,“吉时到!新人拜天地了——” 谁知道就在这人群瞬间寂静的刹那,一道哀怨中透着恨意的声音响起: “新人拜天地,那旧人又当如何?” 众人一愣,顿时鸦雀无声,纷纷回过头去看,并自动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红地毯的尽处,台阶上,站了一名面带黑纱的女子,身后跟了名面色冷峻的婢女,两人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得毫无征兆。 慕容洌眼神一寒,看将过去,心里却莫名一紧: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是谁? 苏落雪自是没料到,自己成亲的好事会被人搅和,又是气,又是委屈,不高兴地叫,“王爷……”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擅闯皇宫?!” 京城禁军副统领司明远大喝一声,飞身上前阻拦。 “大胆!”蒙面女子冷喝一声,“本宫面前,岂容你放肆!” 本宫?! 众人闻言更是大吃一惊,这女子什么身份,居然敢自称“本宫”,不怕王法之威吗? 武昭帝眼神一怒,直指过去,“大胆女子,竟敢扰乱洌儿喜堂,该当何罪?!” 蒙面女子却是不惊不惧,缓缓摘下面纱,抬头看过去,“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北堂紫凝有礼。” 面纱一除,便露出她天人一般的容颜来: 肌肤如雪般白皙,却又如玉般通透,吹弹得破;眉如远山长,眼眸漆黑如墨,仿佛深潭,一眼望不见底,尖尖的鼻子下是轻挑的薄辱,雪白的贝齿若隐若现,风仪无双。 “什么?!她是北堂紫凝,丞相府的嫡女?!” “那她不就是震王妃?”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北堂紫凝,丞相府嫡出之女,是震王名正言顺的王妃,谁知道两年前大婚当日,花轿莫名其妙消失于官道,音信全无,谁料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今日震王与苏落雪大婚之日现身,看来是不甘心落于人后啊。 众人一时像炸了锅,议论纷纷,而苏落雪更是大吃一惊,顾不上其他,一把揪下红盖头,失声道,“北堂紫凝?!” 世人传言,北堂紫凝的花轿是给九连山的劫匪给劫走,她不但遭了匪贼污辱,而且还尸骨无存了吗,怎么会突然在今日出现? 今日可是她苏落雪的好日子,能够嫁得震王为妃,她此生再无所求,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心境难平。 此时她一身火红嫁衣,上绣花开富贵图,凤冠珠翠,光彩夺目,一张本来就美貌过人的脸在胭脂水粉衬托下,越加娇艳动人,一点朱唇红如火,风情无限。 紫凝勾唇一笑,魅惑天下,眸子里却带着森然的冷意,“苏落雪,‘北堂紫凝’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 苏落雪惊魂未定,哪里说的出话来。 慕容澈更是瞪大了眼睛,围着紫凝转了一圈,根本就不能相信,“北堂小姐,真的是你吗?” 紫凝淡然一笑,微一颔首,“是。” “你、你胡说!”苏落雪急得涨红了脸,预感到今日喜事只怕要变悲事,“你根本就不是北堂紫凝,她早死了,早死了!” 慕容洌死死盯着紫凝的脸,眼神冰冷。这张脸的确是北堂紫凝无疑,可这份宁静内敛和灵动,却绝对不是那个疯女人会有的。 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北堂紫凝数年年突然痴傻,疯癫无状,更无法修习上乘心法武功,这在以武力定乾坤的大月国,无疑是奇耻大辱。 尽管是嫡出,她却瞬间沦为相府地位最低下的人,连个丫环都可以随意欺负。所以,当初她莫名失踪,生死不知,又有谁会在乎! 紫凝眼神一变,无限哀怨,“我若死了,才如了你的意,是不是?” “我——” “可是上天有眼,我没有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紫凝回眸,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所震慑,谁还敢出半声。 武昭帝毕竟是一国之君,震惊过后,最先回过神来,皱眉道,“北堂紫凝,你既未死,为何两年来音信全无,到底发生了何事?” 紫凝缓步入内,膝盖一屈,跪了下去,好不委屈,“皇上明鉴,臣女当日出嫁,却不料被贼人所掳,摔下断崖,虽身受重伤,所幸天可怜鉴,逃得一命,只因伤势过重,一度失去记忆,近日才记起所有事,便急急返回京城,却不料……” 说着话,她轻拭眼角,看向慕容洌,幽幽一叹,“不料王爷竟已忘却臣女,另娶他人,臣女、臣女好生难过……” 站立一旁的婢女夕月表情未变,嘴角却不禁抽了抽:小姐是什么心性,她最清楚不过,如今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扮一个弃妃的角色,还那般哀怨,真把她给雷了个外焦里嫩,快要绷不住,笑出来了。 慕容洌黑着一张脸,狠狠一甩衣袖,“是本王的错吗?你失踪两年,生死不知,难道要本王一直等下去?” 紫凝暗暗冷笑:慕容洌,我从未期望过你的等待,你又何必装无辜!“王爷这话真是伤了妾身的心,妾身不过失踪了两年,难道王爷就等不得了吗?” “你——” “皇上!”紫凝立刻转身武昭帝,几乎要落下泪来,“臣女是身不由己,才耽搁了这许多日子,臣女还是王爷的妃,请皇上替臣女做主!” “不行!”苏落雪大叫,一把扣住慕容洌的胳膊,“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于我跟王爷,北堂紫凝,你来晚了!” 紫凝淡然一笑,看向她时眉眼含煞,令人心惊,“苏落雪,若说到皇上赐婚,本宫犹在你之前,若你定要讲先来后到,自然是本宫为正妃,你为侧妃。” “你、你做梦!”苏落雪气到脸色发青,“我才是王爷的正妃,我才是!——皇上” “皇上替臣女做主!”紫凝又转身武昭帝,满眼委屈,“臣女历经生死方得回转,却不料王爷竟另行婚配,臣女好生难过,生无可恋——” “皇上不要听她胡说!”苏落雪急急地道,“北堂紫凝早就死了,谁知道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她根本就居心叵测!” 眼见众人都以同情的目光看向北堂紫凝,皇上也是一脸犹豫,苏落雪才真个着慌了!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结果,哪能如此轻易就放弃。 “皇上,臣女真是北堂紫凝,绝无虚假!”紫凝直视着武昭帝,满脸坦然,“不信皇上可命嬷嬷给臣女验明正身。” “皇上,不要上她的当!” “皇上,臣女冤枉——” “皇——”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二章 谁叫你来坏本王好事! “好了!”耳朵边尽是两个女人的争吵声,武昭帝顿时头大,一拍桌面,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紫凝既已回转,此时容后再议,今日拜堂之事,就此作罢。” 说罢他甩袖起身,大步离去。 “皇上——” “落雪?”菱华皇后警告似地阻止她,“皇上既说容后再议,便是自有主张,你急什么?” 苏落雪心中一凛,自是不敢再多言,咬牙道,“是,皇后娘娘。” 菱华皇后转身的刹那,冷冷看了紫凝一眼,随即跟着皇上离去。 众人一片议论声中,苏落雪咬牙切齿地瞪着紫凝,要将她大卸八块一样,“北堂紫凝,这下你满意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过,是不是?” 紫凝一脸无辜,“苏落雪,谁准你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的?本宫才是王爷的正妃,有你指责的余地吗?” “你——” “够了!”慕容洌阴沉着脸,冷冷看一眼紫凝,“你早已不是本王的正妃,就算你现在回来,本王也不会再娶你!” “王爷!”紫凝立刻摆出一副委屈伤心的样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妾身——” 慕容洌冷哼一声,揽住苏落雪的肩,“落雪,我们走。” “是,王爷。”苏落雪好不得意,示威似地扬高了下巴,故意从紫凝面前骄傲地走了出去。 众人见没了好戏看,也都纷纷散去。慕容澈临走之前,还多看了紫凝两眼,连连叹息。这般绝美的女子,大皇兄怎么就不喜欢呢…… 不大会儿,偌大的喜堂上就只剩下紫凝和夕月主仆二人,好不冷清。 紫凝目光渐冷,嘴角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重新戴好了面纱,“夕月,我们走。” 夕月寸步不离地跟上,边不解地道,“小姐为何要跟震王这般客气,陪着他演这种无聊的戏做什么?” 直接查出当年是不是他害了小姐,杀了完事。 紫凝无声冷笑,“慕容洌的性子我很了解,我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妃,若不逼他休了我,我此生都无法摆脱这一名分的束缚。” 若她直言要他休妻,他必定不让,就是故意跟他闹,若他厌烦,他才会休掉她,自此两清。 夕月明白过来,赞道,“小姐英明。” “英什么明,还要在他们面前演个弃妇,恶心死了,”紫凝厌恶地甩了甩衣袖,好像上面粘了脏东西一样,“走,回府再说。” 她今日回来,将动静闹得这般大,皇上必会对丞相府有个交代,先回去再说。 更何况,丞相府里,还有她的仇人在呢…… 因拜堂之事并未完成,故苏落雪也还不是震王妃,只能暂且被送回靖阳王府。 这对于好面子的靖阳王来说,可谓天大的耻辱,在府上咆哮了一阵,即刻进宫面圣,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换下一身大红嫁衣的苏落雪少了几娇艳,多了几许清新之气,反倒更受看了些。不过,她心里憋屈,咬着牙,坐着生闷气。 贴身丫环怜青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赶紧讨巧地道,“郡主不必生气,王爷对郡主一往情深,不会娶那北堂紫凝的。” 这话苏落雪很是受用,神色也缓和了些,“王爷自然是喜欢我的,他若不娶我,别说爹爹不答应,皇姑姑也不会答应!” 菱华皇后是靖阳王苏向松的亲生妹妹,兄妹两个的心自然是往一处使,震王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这太子妃的人选,自然非苏落雪莫属。 “都是北堂紫凝!”怜青顺着主子的话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奴婢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苏落雪脸色一变,狠狠道,“我绝不会让她得逞!我才是王爷的正妃,她算什么东西!” 她自小与震王青梅竹马,彼此有意,可太后却早在替慕容洌定下北堂紫凝这门亲事,她虽有菱华皇后做主,却也抵不过太后去,只能暗自神伤。 万幸两年前北堂紫凝莫名其妙失踪,一直不曾有音信,太后也莫可奈何,眼看着她好梦就要成真,却不料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紫凝给破坏,她怎能不恨! “对!”怜青眼里闪着算计的光,“郡主不用担心,王爷那般宠爱郡主,不如郡主就让王爷把北堂紫凝给休了,郡主不就是正妃了?” 苏落雪眼睛一亮,得意莫名:正是如此! 她主仆二人倒是算计的好,却不知道这是紫凝的目的,否则,若她真要做震王妃,天底下有谁能阻止得了她! 而此时,心中震怒的慕容洌正在丞相府,要北堂轩鹤一个交代…… 事实上,玉宸宫发生的事,北堂轩鹤并不清楚,他也在纳闷呢,好端端的,震王和苏落雪说不拜堂就不拜堂了,把他们这一干等着喝喜酒的臣子都给打发了回来,算怎么回事? 然慕容冽怒气冲冲前来,一句话就把他震愣在当地,青了脸色: “紫凝回来了?!她早于两年前失踪,生死不知,怎么会突然回来?” 难道说今日震王与靖阳王郡主拜堂未成,是因为紫凝?天,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慕容洌冷笑一声,“丞相大人真是会做戏!当日之事也非本王之过,何况本王等了这两年,也算仁至义尽,丞相大人又何必让令千金在今日坏了本王大喜,这不是触本王霉头吗?” 原来他竟认定是北堂轩鹤不甘心震王妃之位被其他女子所得,所以故意让女儿在今日入宫坏他的好事! 北堂轩鹤满头冷汗涔涔而下,颤颤巍巍地跪倒,大呼冤枉,“臣不敢!臣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坏王爷大喜之事!臣实在不知,小女何时回转,臣冤枉啊!” 慕容洌冷着一张脸,眉头微皱,看北堂轩鹤这样子,不像是做戏,莫非北堂紫凝今日回转之事,他并不知情吗? 话说回来,九重宫帏守卫重重,北堂紫凝弱柳之身,居然能在不惊动任何的情况下直入玉宸宫,难不成这当中有什么玄机? 两人正沉默间,丞相府总管秦弘盛慌慌张张进来,一脸见鬼的表情,“相爷,大事不好!” 北堂轩鹤脸色一变,叱道,“王爷在此,你这般冒失,成何体统?!” “是,是,小的知罪!”秦弘盛点头哈腰,可面上还维持着方才的惊恐,看起来是极其可笑的,“相爷,是、是三小姐回来了。” 紫凝虽是嫡出,却不是长女,而是排行第三,所以说到三小姐,自然是指她无疑。 慕容洌眼神條然一冷,勾唇冷笑,“丞相大人,还有何话说?” “这——”北堂轩鹤大吃一惊,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你说……谁?” “三小姐啊,相爷!”秦弘盛像是要哭出来,“是紫凝小姐回来了!她、她就是……” “叮铃,叮铃……”入耳先是清脆的铃声,厅里厅外的人全都震惊莫名,抬眼望去。 紫凝缓步而来,带着冷厉的气息,仿佛索命阎罗。她走的并不快,也是悄然无声的,可众人就是觉得,她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上,快要被她的气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你、你……”北堂轩鹤震惊莫名,指向紫凝,“你怎么……”他不是见鬼了吧?这个女儿应该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怎么还会好端端地回来? “我没死,父亲。”紫凝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傲然的笑意,更是带着强烈的嘲讽,“你是不是很失望?” “北堂紫凝!”慕容洌一声厉喝,竟似受了天大的羞辱一般,“你居然敢坏了本王大事,你该当何罪?!” 话才出口,他一个闪身,瞬间逼近紫凝身前,伸手就要抓人。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003 好个邪魅男子 紫凝没有死,而且在喜堂之上还非要做他的正妃,那他跟她之间的婚约还要继续,他还是要娶这个人人耻笑的傻女为妃,他爱的落雪就只能为侧妃,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然不等他得逞,眼前寒光连闪,“叮”一声响,一男一女两名侍卫的长剑几乎同时出鞘,交叉拦在紫凝身前,冷冷喝道,“谁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女子正是夕月,男子则是她的亲生哥哥夕颜,兄妹两个大概十七、八岁上下,容貌清秀,面色冷峻,眼中冷光闪烁,绝对是高手无疑,且唯小姐之命是从,誓死相随。 慕容洌身为皇长子,自幼习武,内功剑法掌力无一不精,却还是被这一对年纪不大的娃娃凌厉的气势逼退一步,震惊莫名:想不到这傻女身边竟会有如此高手,她怎会如此好运? 紫凝看他一眼,眼神厌恶,脸上却满是委屈之色,“王爷,我可是你的王妃,你是要将我怎样?” 王妃吗? 早已再世为人的她,根本就不稀罕!只不过,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相当有趣,她怎会轻易罢休! 眼见慕容洌吃亏,北堂轩鹤怒喝道,“大胆!你们两个,可知王爷身份尊贵,岂容你们放肆!” 夕颜冷眼以对,满眼不屑,“敢对小姐不敬者,杀!”在他眼中,只有小姐才是主子,其他人他从不放在眼里。 “你——”北堂轩鹤气得面白手颤,唰一下指向大门,“这里是相府,还轮不到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本相轰出去!” “是!” 一队侍卫轰然响应,手持长枪迅速围拢来,“唰”一下动作,将紫凝主仆三人围在了中间。 “相爷,留活口。”慕容洌退至一旁,“本王还要详加审问,这些人或许是别国奸细,要对我大月国不利。” 也不怪他会如此说,夕颜夕月兄妹身上装束绝非大月国子民所有,口音也不对,必是来自他国无疑,不得不防。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拼死护着这个傻女,岂不是浪费人才,看能不能收为己用再说。 “是,王爷!”一句话说的北堂轩鹤冷汗涔涔,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如何担当得起,立刻将怒火发泄在侍卫身上,“王爷的话听到没有,留活口!” 说罢狠瞪了紫凝一眼,不回来便不回来,一回来就给相府惹事,果然是个灾星! 紫凝唇角微挑,明明周身杀气四溢,眼中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与委屈来,“父亲,女儿历经生死才能活着回来,你怎能如此相待女儿,女儿会伤心的!” 北堂轩鹤心里哽了哽,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见她如此哀伤,他不是半点不心动,可是…… “相爷,还不将他们抓起来,难道相爷是想徇私不成?”慕容洌眼神一厉,忽然出招,直取紫凝面门。“把他们抓起来!” 所有人都只顾着纠结于紫凝的突然回转,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方才的铃声有何不妥,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不把紫凝放在眼里了吧? 慕容洌一声令下,众侍卫立刻齐齐涌上,抢着出招。震王在此,谁要能在他面前立功,奖赏肯定是少不了的,对付一个傻女,根本难不倒他们。 事已至此,北堂轩鹤也不好多说,只能退过一边,看看情况再说。 不自量力! 夕颜兄妹怎会将这帮庸才看在眼里,眼中杀机涌动,手中剑“唰唰”挽出一片剑花,仗剑而上。 慕容洌又是莫名心惊,方才夕颜夕月动作虽快,他却看得分明,他两人竟是一剑舞出九朵剑花,要取人性命岂非呼吸之间? 果不其然,不等他有何动作,但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间,所有侍卫皆躺倒于地,无一例外地抱着右腿,翻滚哀嚎。 北堂轩鹤傻了眼,就算他是文臣,却也看到侍卫们几乎都伤在右腿的同一个地步,血流如注…… 慕容洌收手跃过一旁,脸色已铁青。这两个人年纪不大,功夫却如此厉害,看来他今日遇到对手了。 夕颜夕月收剑,退回紫凝身旁,面色如常。 “你、你这逆女!”北堂轩鹤这才缓过劲儿,怒指紫凝,“居然伤府中侍卫,你、你大逆不道!” 紫凝上前两步,表情很委屈,“父亲,你刚刚不是还赞同震王所言,说我们是刺客吗?怎么这会儿又成‘逆女’了?在你眼里,女儿我到底算什么?” 北堂轩鹤脸上有了尴尬之色,“我、我要拿下的是他们两个,你是我女儿,我自不会为难你。” “是吗?可他们只听我命令行事,”紫凝眼神一寒,面上却做出无辜的表情,“谁敢动他们,后果再负。” 像方才这般只伤人腿部,已是夕颜兄妹看在她的面子上,否则他们早已横尸当场。 北堂轩鹤气结,在震面前被自己女儿忤逆,简直丢尽了脸面!可这个女儿是怎么了,说话绵里藏针,明明咄咄逼人,却又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居然让他发作不得! 慕容洌忽地冷冷问道:“北堂紫凝,你既然还活着,这两年又去了何处?这个时候突然回转,究竟意欲何为?” 紫凝缓缓回目看向他,一笑倾城,“震王爷,你不是应该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才一去不归吗?” 慕容洌脸色变了变,神情极不自然,佯装咳嗽了一声,“本王在问你话,你据实回答就是,何来那么多闲言碎语!” 说到底,他根本不会关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想知道,紫凝此次回来的目的。 “那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过问!”紫凝神情一冷,收回目光,转身就走,“父亲,我累了,想休息。” 被如此视若无物,一向高傲的慕容洌岂会甘休,眼中杀机一闪,劈手就是一掌,袭向紫凝后心,“给本王留下!” 夕颜夕月震怒,返身接招,却不料有人竟比他们兄妹快了一步,生生接下慕容洌这一掌。 “碰”一声大响,双掌相接,强劲的内力反挫之下,慕容洌控制不住地后退两步,方才站稳,对方却只小小地退了半步,一派悠闲。 接连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慕容洌恼火莫名,厉喝道:“什么人!?” 从天而降的男子施施然收回手去,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无笑意,而是透出一种彻骨的冷厉之气,“震王手下留情,在下夜离,与三小姐是故交。” 他大概二十二、三岁年纪,双眉如剑,眸黑如墨,气质冷峻,从骨子里透出的霸气扩散开来,不可抵挡。这般微微眯着眼睛之时,他如古玉般通透的脸容竟似闪着晶莹的光泽,魅惑人心,让人只看一眼,就不自觉地被吸引,如扑火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为之沉沦。 紫凝冷冷看他一眼,相当不屑:先前不过一面之缘,哪来的“故交”。 她在回大月国途中,偶遇夜离遭人追杀,腿部受了重伤,误打误撞跟她碰上,也算是一种机缘,便出手相救。谁知道他似乎对紫凝有了别样的用意,是以才一路跟了来,这般突然现身,也着实诡异了些。 慕容洌警惕地看着他,一时竟看不透他的深浅来历,暗自戒备,“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夜离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去看紫凝,满眼关切,“紫凝姑娘,没事吗?”方才幸好他出手及时,不然该死的慕容洌要伤到紫凝一丝一毫,他绝不轻饶! 紫凝冷冷看他一眼,丝毫不领情,“多管闲事。” 夜离眸子里有几许无奈之色,“我还不是不放心你,正巧赶上了,所以才出手,何以又招你嫌弃。”就算她不感激,也不用这样吧,真是伤人? “你来做什么?”紫凝才不为他刻意表现来的委屈所动,仍旧面无表情,“才一天而已。” 早跟他说过,他的伤口十日后拆线,他来凑的什么热闹。 “想你!”夜离毫不避讳还有外人在场,笑的很是勾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本就生的容貌俊美,气质过人,举手投足间更是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飘逸,任哪个女子见了,只怕都要芳心暗动,难以自持。 登徒子。 紫凝却只是冷冷瞪他一眼,右手威胁性地扬起,“再胡说一句试试?” “没有乱说,是真心话。”夜离丝毫不惧,反而一本正经地摸上自己的心口,“紫凝,不是说实话也要被你打吧?” 你—— 紫凝气结,面对如此耍无赖,却又对她无丝毫恶意之人,她一时也打不下去,只是盯着他的眼睛,脸容冰冷。 慕容洌在旁看着,自是愤怒莫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在武功上压过了他,更重要的是,紫凝对这个男人态度虽然也冷,却明显不与对他的态度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丞相大人,你就任由旁人自由出入相府吗?”慕容洌回头,眼神嘲讽。 北堂轩鹤略有些尴尬,板起脸训斥夜离,“你是何人?擅闯相府,该当何罪?”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004 神医金铃 “丞相大人息怒。”夜离对他还真是客气,抱拳施礼,“在下夜离,与三小姐一见如故,所以前来拜见,还请恕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态度如此友善,北堂轩鹤也不好横加斥责,“如此,你也该好生拜见,贸然闯入不说,还与震王动手,成何体统!” 夜离面露讶异之色,“丞相大人,震王可是要对令千金下毒手的,你竟半点也不心疼吗?” 大概这话戳中北堂轩鹤痛处,也结结实实给了慕容洌一个下不来台,前者更是怕震王怪罪,怒喝道,“大胆!你是什么身份,也来管相府的家事!来人,把他给轰出去!” 方才被夕颜兄妹打倒的一帮侍卫早已撤了下去,一会儿又换上来一拨新的,闻言立刻上前轰人,却是心有戚戚的——方才这人跟震王对了一招,孰高孰低,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夜离眉一扬,丝毫不见惧色,“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不顾令千金的死活了?” “你住口!”北堂轩鹤恼羞成怒,“本相的女儿,是死是活本相说了算,轮不到你来多事!轰出去!” 夜离眼神一冷,双掌一圈一划,掌心一团淡紫光芒才闪,手腕一紧,已被人扣住。 “紫凝姑娘?”夜离微惊,凝起的真气已然散去。 她居然可以如此无声无息地靠近,并且一招将他制住——尽管他对她没有设防,也够匪夷所思的。看来她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倒是不必太替她担心。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紫凝冷冷一甩手,把他扯到身后去,“走,否则以后都别再见我。” “可是你……”夜离眼神变了变,见紫凝意态坚决,终究不想惹她生气,只能点头,“好,后会有期。” 他倒是痛快,说走便走,飞身出了院墙,眨眼消失于众人视线。 北堂轩鹤冷哼一声,目光转了回来,“紫凝,你从哪里招惹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是要毁我相府名声吗?” 紫凝低低冷笑,“父亲觉得,相府的名声,还用得着毁吗?” “你……”北堂轩鹤气得脸色发青,“回你房间待着,不准出去惹事!” 至于这两年到底发生何事,还是等送走震王再详细询问,万一是什么丑事,也免得传了出去不是。 紫凝冷冷转身,缓步而去。 慕容洌皱着一双浓眉,眼神愤怒。紫凝还是他名义上的妃,居然跟别的男子如此亲密,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自是不喜她,可就算弃也是他弃她,她怎能先于他而对别的男子在意,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被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吓到,北堂轩鹤不安地道,“王爷,你看这——” “本王先行告辞,”慕容洌冷着一张脸,“今日之事,丞相大人最好能给本王一个交代,哼!” “是,是!”北堂轩鹤陪着小心,恭敬地弯腰,“恭送王爷!” 待慕容洌怒气冲冲地离去,北堂轩鹤负手来回踱步,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紫凝与之前完全不一样,气势冷厉而决绝,就像变了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这时候突然回转,到底意欲何为?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她的样子,明明对震王没有丝毫情意可言,却又为何跑去破坏震王大婚之喜,是想怎样? 不行,看来得好好查一查,这两年紫凝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行。不然,丞相府很可能由她招致灾祸,岂不冤枉! 来到前世的北堂紫凝居住的雅竹院,紫凝伸手推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显然已久无人打扫,如何住人。 夕月皱眉,嫌恶地拿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小姐请稍坐,属下这就收拾。” 紫凝微一颔首,坐到院中树荫下的石桌旁,“需要什么,只管去拿。” “是,小姐。” 当下夕颜夕月也不客气,动作麻利地打扫干净房间,换上干净的被褥碗盏之类物什,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房中已是焕然一新,颇为舒适。 紫凝满意地点头,“丞相府不比别处,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擅自行动。” 夕颜夕月立刻低眉垂目,恭敬地应了,“是,小姐。” 隔了一会,夕月想起一事,“小姐,太傅府的拜贴我们已收了,何时去替萧家公子治病?” 近一年来,大月国突然间冒出一位医术超绝之人,别说是治病解毒了,就算人死后身体尚有余温,此人也可以将之救活,端的是鬼斧神功,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说,这位神医已经成了大月国子民心中的神,不管家人得了多么重的病,中了怎样厉害的毒,只要能请到神医,家人就绝对得救了。 神医的名头如此之响,白衣男子会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因为这神医总是随身带着一枚金铃,所过之处,铃声叮当,所以得了个“神医金铃”的名号,至于神医姓甚名谁,众人倒不甚在意,也就更没人知道,这人人争相传颂的神医,其实就是北堂紫凝。 可是所有人怎么可能会想到,如今的北堂紫凝已不是原先那个白痴、废柴,灵魂早已换生为21世界顶级雇佣兵集团——JS的老大“水银”! 也是该着“水银”跟北堂紫凝有着相似的命运,拥有一身绝佳功夫的她从未遇到过对手,谁知道却在那次任务结束时,被组织里的第二把交椅“曼陀罗”出卖,当场炸飞,就此重生。 那个时候,这具身体是伤得极重的,可天无绝人之路,她被师傅其中一个弟子意外碰上,而后救走,也就名正言顺地做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既如此,之前的一切,她就该替它讨回来,那些给她痛苦、羞辱之人,更要十倍、百倍、千倍地还回去,让他们也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 太傅府公子,京城禁军统领萧寻前些日子与震王一同陪皇上入寺庙听大师讲经,不料有刺客行刺皇上,他为护驾身中剧毒,无人能解,已是命在旦夕。 太傅萧正奇只得这一条血脉,自然是急的日夜难安,虽说一开始没抱什么希望,还是按照规矩给神医金铃下了拜贴,希望他(她)可以救自己儿子一命。 没想到的是,神医金铃居然应下了,并说不日就将入京,太傅府上下自然一派惊喜,就等着神医妙手回春呢。 事有轻重缓急,今日搅和震王大婚,不过是个开始,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还是先救人命要紧。 紫凝略一沉吟,“明日。” 夕颜夕月随即明白该做什么,应道,“属下遵命!” 外面传来脚步声,夕月眼神一寒,才要出手,夕颜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来人不会武功,不要轻易出手。” 夕月看了紫凝一眼,得她示意,收剑站到了一边。 “三小姐,你在吗?”是有些沙哑的女声,小心翼翼地进来。 紫凝冰冷的眼神瞬间温和了大半,在她前世的记忆中,这个女人是唯一真心疼她,从不嘲笑她痴傻之人。 “沈娘,是我。” 进来的是个四十岁上下,挽着头发,衣着朴素,面容慈祥的女人,看到紫凝,先是愣了愣,接着就喜极而泣,扑过来上下摸着紫凝的脸和身体,“三小姐,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自从两年前三小姐失踪,她就一直悲痛到现在,可她宁可相信三小姐没有死,早晚会回来的。 如今,天可怜见,三小姐终于回来了,而且还点事都没有,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回来了,沈娘,别哭,我没事,”紫凝难得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沈娘,这两年你还好吗?” 沈娘擦一下眼泪,嗔怪地看着她,“三小姐,你不在,我哪里会好哟!不过,现在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我没事,沈娘,你放心吧。”紫凝眼中重新一片冰冷,“沈娘,我不在这两年,府上没什么事吧?” “府上啊,还不就那个样,”沈娘叹息一声,“大小姐和二小姐说了算,二夫人和三夫人你争我斗,前两日震王大婚,娶的是苏郡主,大小姐和二小姐可生气了。不过三小姐你……” “没什么事就好,”紫凝握了握她的手,“沈娘,你放心吧,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也没人敢欺负你,我一定照顾好你。” 自从幼年丧母,就是沈娘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就跟她的亲娘没分别,无论在情在理,她都得养沈娘的老。 沈娘慈爱地笑了笑,“三小姐,你说哪里话,我能够照顾三小姐,是我命里修来的福份,说什么让你照顾,你这是在折煞我呢。” 两个人两年不见,说了好些话,沈娘是想紫凝先好好休息,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说是晚上会做好饭送过来。 夕月收回目光,问,“小姐,这个沈娘能信任吗?” “能,”紫凝想也不想就答,“在这丞相府,她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夕月从不怀疑主子的话,立刻道,“是,小姐。”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5 是她们搞的鬼 雅诗院是府中长女,二夫人所生的北堂紫涵的居处,环境幽雅,绿树成荫,房中屋外的摆设尽显富贵奢华,羡煞旁人。 此时她正惬意地树荫下乘凉,手把小扇轻轻摇动,闭目养神。 她着一身粉紫衣裙,越发衬得肤白如雪,仿佛吹弹得破,细眉高鼻,朱唇一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只不过她心胸狭窄,见不得旁人比她强,任性而又霸道,发起脾气来,连北堂轩鹤都无可奈何,更别说旁人。 “砰”一声响,院门被大力撞开,二小姐北堂紫怡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姐,大事不好了!” 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风风火火,爱大惊小怪,北堂紫涵眼睛都懒得睁开,“二妹,莫要总是这般随性,被父亲看见,又该说你了。” “唉呀大姐,真的出大事了!”北堂紫怡急得满脸是汗,用力晃一晃大姐的肩膀,“你怎么还躺得住,紫凝回来了!” 沉寂一瞬,北堂紫涵一个翻身坐起,圆睁了双目,难以置信,“谁?!” “是紫凝,紫凝回来了!”北堂紫怡生怕大姐听不明白,重重强调,“而且、而且她还跑进宫闹事,震王跟郡主的婚事没成!” “……”北堂紫涵脸色瞬间惨白,“怎么、怎么会……” 两年了,这丫头音信全无,不是说已经被九连山的野兽吃掉了吗,怎么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真的是!”北堂紫怡擦一下脸上的冷汗,“大姐,我们怎么办?当初的事,紫凝会不会知道?” “不可能!”北堂紫涵强自镇定,“我们并没有亲自出面,她怎么可能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事!” 再说,她回来又如何,不过是废物一个,难道还能把她们姐妹怎么样? “哦……”北堂紫怡面色稍缓,“大姐,你说紫凝怎么可能还活着,是不是那两个人骗了我们?” 北堂紫涵咬牙,“肯定是!那两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说着话她一掌拍椅子扶手,眼里闪着凶狠的光。 “那我们怎么办!”北堂紫怡根本就没有主意,冷汗唰唰地往下流。 北堂紫涵轻蔑地冷笑,一脸鄙夷,“不用担心,她就算回来了又如何,根本不受父亲和震王待见,不用怕!” 北堂紫怡没再多说,神情却是惊恐无助的。当初发生了何事,没有人比她们姐妹更清楚,若是无事便罢,否则她们两个怕落不到好处去。 院墙外,夕月抱剑而立,凝神静听之下,自然把这姐妹两个的对话听了个分明。 小姐料得没有错,当年的事果真是这一对贱人做的手脚,才害得小姐成那般惨样,几乎难以活命! 不过,小姐既已归来,这两个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就好好等着享受吧。 夕月无声冷笑,悄无声息回到雅竹院,向小姐一字不漏地回禀。 紫凝勾唇,无声冷笑,心中自有定夺。 当里起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之时,叮铃铃的脆响便一路传来,越来越清晰,仿佛响在耳边。 这铃声毕竟是神医到来的标志,随着行人越来越多,听到铃声之后,众人无不奔走相告: “铃声!神医金铃来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萧统领有救了!” “说起来还是太傅面子大,居然能请到神医金铃,厉害啊!” “那也是萧统领铁骨铮铮,为国尽忠,神医金铃才会出手相救!” “是啊是啊!” 昨日丞相府嫡女回转,迫得震王大婚之事暂且作罢,已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今日神医金铃这传说中的人物再入京城,又掀起一轮议论高潮,京城已经很没有这般热闹了。 对于世人的心态,紫凝自是再清楚不过,不管外面如何闹翻了天,她依旧安之若泰,不急不躁。 所谓神医,也不过是师傅教她的医术,再加上她从现代社会带过来的治病疗伤之法的结合而已,很多放在现代不值一哂的东西,在这遥远的古代,就成了神话一般的存在。 想当初,师傅在看到重伤却仍倔强而冷静的她时,便看出她绝非寻常女子,随即不眠不休地照顾她,为她治疗,待她恢复如初时,更是视她如亲人一般对待,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经过一年拼尽全力的训练,加上她原先绝佳的基础与聪慧的头脑,她已尽得师傅真传,当师傅感叹没什么可教她之时,她知道,自己报仇的时候到了。 一路行来,靠着无双的医术,她博得了神医金铃的名声,为萧太傅好言相请,终于在这一天,光明正大地、带着复仇的欲望,回归京城。 因为还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神医之事,紫凝并未带夕颜、夕月一起,而是另外两名年轻男子,两人俱都一脸冰冷,目不斜视,仿佛了除了主子,没人能从他们眼中过。 左首的随从卫瑾看一眼不停挤来挤去的人群,皱眉道,“小姐,这里人太多,当心有埋伏。” “无妨,”紫凝无声冷笑,“不必理会。” 对于神医金铃,世人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只是缘于一份好奇而已。 卫瑾应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右首的随从卫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周围人的动静, 少顷,一名中年男子上前来,万分恭敬地行礼,“神医安好,在下萧初,已等候多时。” “不耐烦了?”紫凝语出如针,让人招架不得。 萧初“唰”一下出了满身满脸的冷汗,一迭声地否认,“不不不!神医误会了,在下没、没那意思……” 这神医金铃的脾气也忒大了些,他不过一句客套话,她是哪来这么大的怨气?看来这神医不好侍候,他可得小心点,别坏了太傅大人的事才好。 紫凝眼神冷然,有意不出声,让萧初好不尴尬。 萧初也不敢多说,更不敢擦冷汗,小心地道,“神医,你看这……” “走。” 萧初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开,“神医请,震王殿下在前面‘醉情楼’恭候神医大驾。” “震王”二字入耳,紫凝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杀机,“停!” 夕颜一拉缰绳,马儿生生停下来,不满地打个响鼻,蹄子不停刨地,心情跟它的主人一样恶劣。 “神医?”萧初才恢复正常心跳的心脏又开始抽紧,又有什么问题吗?他刚才说错话了? “请我来治伤的是你家主子,关慕容洌何事?” 这辈子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这……”萧初冷汗如雨下,嘴都要张不开。 对方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带给他的压迫感如此之大,让他禁不住地双腿颤抖,路都要走不动? “去萧府。”直接发出命令,紫凝语声更冷,冰冻三尺也不过如此。 萧初是左右为难,两个都不能得罪,而就目前来说,当然是少主子的命更重要,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先回府再说。 马车叮铃铃经过醉情楼时,慕容洌手执酒杯,一脸愤怒。他是萧寻的好友,自然知道神医金铃已入京,先一步在醉情楼相侯,自然是想试探一二,看此人能否为他所用。 如果不能,那就先杀了再说,免得他将来跟从别人,成为他的绊脚石。可没想到,神医金铃好大的架子,居然敢不赴他的约,找死吗! 然就在他按捺不住怒气,要一跃而下将人拦住时,紫凝却轻掀车帘,状似不经意地向上看去,蒙面巾悄然滑落,露出她天人一般的容颜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间,慕容洌却瞬间脸色大变,霍然站起身来:她?! 紫凝嫣然一笑,绝美的容颜顿令天地无色:慕容洌,你没想到是吗? 就是他,皇长子、震王慕容洌,北堂紫凝幼时就定下的夫君,可因为之前她的痴傻,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不知人情礼仪,所以,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因为丞相北堂轩鹤是太后的亲弟弟,紫凝又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女儿,所以这门亲事还是无可更改,慕容洌再不愿,也终究还是迎娶她入宫。 谁料飞来横祸,紫凝惨遭迫害,大婚那日花轿莫名其妙消失,紫凝不见踪影,慕容洌却连查都不查,任她含冤而亡,泣血九泉。 也许是这个名叫“北堂紫凝”的女子死得太冤,怨念太深,所以保留了这一世的记忆:火红的嫁衣,凌乱的刀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最终那个纤细的身体被踢下斜坡,一切重新开始! 如果不是灵魂重生,只怕她的死,反而让很多人都心愿得偿了吧? 紫凝扣紧了拳,周身杀气四溢:账要一笔笔地算,你们,全都逃不过! 萧太傅府上一派紧张肃穆,丫环下人来去匆匆,无不担忧万分。少主子受伤中毒已经十余天,好药用了千千万,凡是有些名声的大夫也都请了来,却没一个能救少主子一命,太傅大人都快急死了! 好在上天眷顾,他们终于请到神医金铃前来,这可是少主子唯一的希望,谁不翘首以盼,就等神医来救命了!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6 刮骨疗毒 太傅萧正奇不停地踱着步子,一双浓眉都要拧到一起去,“神医到了没有?” “大人,萧总管已经去迎接了,估计就是这会儿到。” 萧正奇神色稍缓,着人准备好一切。他已经年过半百,只得萧寻这一子,早年丧妻之后更是一力将儿子抚养长大,若然此时失去,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如何承受得住。 半个时辰后,萧初急急跑进来,一脸喜色,“大人,神医到了!” “哦?”萧正奇忽地迎上去,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快快有请!” “是,大人!” 萧初转身出去,不多时点头哈腰、恭敬万分地把紫凝请了进来,“请请请,萧大人已恭……已在厅内等候。” 一不留神又差点说错话,萧初差点咬了舌头。 紫凝不急不徐进厅,表面目不斜视,实则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环境看个分明,以免有突生变故。 萧正奇抱拳过来,“神医,老夫有礼。” “萧大人不必客气,叫我紫凝便是。”紫凝微一颔首,“令公子在何处?” 萧正奇暗道这神医还真是爽快,一时也未曾想到哪里不妥,侧身让开,“紫凝姑娘请,犬子在房内。” “请。” 紫凝眸光示意了下夕颜,跟随萧正奇进去。 推开门,一股药味混和着腐味儿扑鼻而来,门口侍候着的小丫环都不约而同地皱眉掩鼻,颇为不喜。 紫凝虽因蒙着面而看不出脸上表情,一双眼睛却仍旧冷静无波,深沉得一眼望不见底。 萧正奇有些不安,“紫凝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 “无妨!”紫凝一挥手,“伤病一向如此,待我看过再说。” 萧正奇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这紫凝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好气度,令人肃然起敬。 不过,“紫凝”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紫凝缓步走近床边,就见萧寻惨青着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因天热而并未盖什么东西,左边肩膀的绷带上有暗红的血迹渗出,散发出奇怪而呛人的味道,显见得伤口中有剧毒无疑。 “卫瑾,药箱。”紫凝坐到床边,仔细察看萧寻的脸色,心下大致有数。 卫瑾应了一声“是”,即刻将放到圆凳上打开,随时侍候着。 紫凝拿出小刀,出手如电,顷刻间将那些绷带划开,对周围人惊讶赞叹的目光视如不见,仔细检查起伤口来。 因为救治不得当,伤口已腐烂得厉害,创面足有茶杯口那么大,周围肌肤更是淤黑肿胀,闻之欲呕。 尽管萧正奇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重伤之下的样子,还是不忍多看一眼,转开脸去。 “萧大人!”紫凝冷声开口,“请吩咐下去,为我的人行方便。” 旁人做事她是不放心的,卫瑾卫瑜手底下有分寸,用着顺手。 “那是自然,”萧正奇欣然答应,“紫凝姑娘只管开口。” 紫凝微一点头,“你们两个,做事。” “是,小姐。” 两人领命,先是将所有不相干的人尽数赶了出去,然后各自去忙。 萧寻低低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忽地看到床前一抹黑影,眼神一凛,抬手就要出招,低喝道,“谁?!” 紫凝目光一凛,轻抬手,如落花拂动一般,指尖扫在萧寻脉门处,将他的手击落,“叮铃”之声响起,清脆动听。 “你……”萧寻越发吃了一惊,眼神瞬间瞬间清明,满脸不可思议,“神医金铃?” 父亲面子真是够大,居然把人给请回来了?在他们的印象中,神医金铃就是传说中的人物,是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是,”紫凝抬手,阻止他试图起身的动作,“你中毒已深,最好别动,否则毒入肺腑,神仙难救。有我在,稍安勿躁。” 肩膀上痛得入心入脾,萧寻又是一头冷汗,躺了回去,“有劳神医。”他原也没想到能请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金铃,看来是他命不该绝。 而且她气息虽冷,身上却有种叫人安心的力量,让他瞬间就平静下去,全身心地信任她。 紫凝眼神冷漠,以银针从他伤口中挑起些许的脓血,仔细辨认。 萧寻看着她冰冷的眼睛,越看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见过。“金铃姑娘……” “我不叫金铃,”紫凝打断他,却并不看他,“你最好给我闭嘴。” 萧寻有些尴尬,也看出她不喜欢旁人多话,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紫凝看了一会针上毒血,了然地点点头,视线终于移到萧寻脸上,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听说过关云长吗?” 什么长?萧寻目露茫然之色,摇了摇头:这跟他所中之毒有关系吗? “是中原三国鼎立时期,蜀国的一员猛将,战争中被毒箭所伤,神医华佗为其刮骨疗毒,治好了他。”紫凝三言两语解释,末了眼角弯出丝丝的笑意,眼神却仍旧是冰冷的,“你的伤势,跟他一样。” “就是说,我也需要刮骨疗毒?”萧寻明白过来,反问一句。 “是!”紫凝微一颔首,似乎感到颇为有趣,“怕了?” “明白了,不怕,”萧寻面色不变,“我要做什么?” 身为京城禁军统领,他经历大小阵仗无数次,受伤更是家常便饭,这“刮骨疗毒”之法虽闻所未闻,却也吓不到他。 “躺着别动。” 紫凝起身,过去洗净双手,而后在萧寻伤口处洒上些麻药。刮骨疗毒之时会痛入骨髓,即使有麻药也不能完全免痛,这番疼痛,他是受定了。 伤口沾上药粉,先是一阵热辣辣的疼痛,之后半边身体就变得麻木,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萧寻尽管心有疑问,可紫凝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他亦不愿惹她嫌,就没再多说。 不大会儿,卫瑾卫瑜回转,已准备好一切,紫凝命卫瑾去门外守着,卫瑜留下帮忙。 看看时候差不多,紫凝先是喂给萧寻一颗药丸,“吃下去。” 萧寻依言张嘴,喉咙一动,咽了下去,“这是什么?” “现在才问,不嫌晚了吗?”紫凝眼神嘲讽,慢慢卷着袖子,“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收你们萧府诊金是要救人,不是要你的命,自然不会拿一份酬劳做两件事,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萧寻无声苦笑,这般凉薄又狂傲的话,也就神医金铃敢说出口。 紫凝眼神一凝,收敛心神,拿过在开水中煮过的匕首,划开萧寻伤口处的腐肉,暗红而带有腥臭味的血立刻涌出,顺着他的肩膀流到床上去。 紫凝眼神不变,动作极快,不大会儿已将腐肉尽数除去,而后刀尖直至骨头,开始刮除其上毒素。 疼痛越来越重,萧寻额上已有冷汗渗出,却仍是面色平静,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这刀尖磨骨的“咯吱”声令人牙酸,不大会儿之后,他就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涌,直要吐出来…… 紫凝自是看得分明,眸子里冷波闪动,手上却是不停,淡然问道,“受不住了?” “不、不是……”萧寻尴尬万分,惨青的脸上泛起红晕,“我可以!” 不是怕疼,是这声音太碜人,会让他想起屠户剔肉骨头的情景。 紫凝倒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动作快速而稳定,很快刮净他骨头上的毒素,再洒上止血、止痛的药粉,用淬过火的银针配以细线,仔细将伤口缝起,包扎起来。 “可以了,每天换药,三天后我会再来。” 这伤非同小可,必得小心,若留下余毒,后果不堪设想。 “有劳神医。”萧寻忍下呕吐的感觉,感激地道谢,“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当重报。” “不必!”紫凝微弯腰洗手,蒙面纱半落,露出尖而小巧的下巴来,“我已收了诊金,待你伤愈,就是两清,谁也不欠谁,虚伪客套的话少说。” 萧寻仔细听着她的声音,略略支起身体,眉头微皱,到底还是忍不住问,“神医,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身形,这双眼睛,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尽管这种冷酷决然的气质是他生平仅见,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卫瑾递上一块干净雪白的手帕,紫凝慢慢擦净双手,抬眼看去,眸子里忽地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是。” 真的见过?没想到她会承认得如此痛快,萧寻反而怔住,“你……究竟是何许人?” 如此年轻的女子,即使从出娘胎便开始学医,也极少有人能到这般境界,莫非她有什么奇遇不成? 而在他所认识的女子当中,又有谁有如此天份,能够广为天下知? 紫凝手一扬,锦帕飞出的刹那,蒙面巾缓缓垂落,露出她那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疯狂的绝美容颜来: 然而这还不是让萧寻为之震惊的,他不敢相信的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7 报仇才开始 安抚下不停哭闹痛叫的女儿,三夫人急匆匆去了二夫人房间,“二姐,那小贱人如今不比以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说一个人的性子就算再有变化,也断不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依着紫凝如今的强势,若是当年的事情败露…… 当年,北堂轩鹤独宠大夫人,不仅因为大夫人貌美无双,更是性格温婉,宽容仁慈,记得了丞相府上下所有人的尊敬与爱戴,地位无上,更有紫凝这个绝色女儿,被太后亲指为未来震王妃,可谓风光无限,无人能及。 然就是这样的荣宠,招来心性善妒的大夫人和心胸狭隘的二夫人怨恨,竟然设计将大夫人害死,以绝后患。 当年紫凝年幼,她们又自认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本以为可以永远瞒下去,而二夫人也成了丞相府实际上的女主人,皆大欢喜。 紫凝出嫁当日的事,二夫人三夫人并不知道是自己女儿所为,但紫凝一死,她们更是无比兴奋,这样一来,就再没人能跟自己和女儿抢丞相府的财产,正中下怀之际,她们当然也不可能去寻紫凝了。 可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紫凝居然奇迹般生还,而且还扬言要讨回一欠了她的债,不得不早做打算。 “我也不知道,”二夫人一脸凶残,“不过怎么样都好,那小贱人早就该死了,现在居然敢把涵儿害成这样,我要她不得好死!” “二姐打算怎么办?”三夫人凑上前去,“小贱人身边那两个人很是厉害,不好对付。” “那又怎么样,这可是在丞相府,”二夫人冷笑,眼神算计,“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敢跟我斗!” 三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日落时分,北堂紫涵姐妹睡了一觉醒过来,给脸上的伤痛得不住翻滚哀嚎,特别是听丫环说,这伤太重,再无法恢复之时,如何接受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双双哭闹不止,快要闹翻天了。 “我的眼睛!我要我的眼睛,我不要做瞎子,我不要!我不要!”北堂紫怡挥舞着双手大叫,而后拼命撕扯眼睛包着的纱布,状若疯狂。 “紫怡,紫怡别这样……”三夫人又怕又心疼,更是恨得直咬牙,“都是那小贱人做的好事!我不会放过她!” “娘!娘!”北堂紫怡扑到她怀里,嘶声哭叫,“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让爹扒了那小贱人的皮,呜……” 雅诗院里,北堂紫涵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二夫人更是个狠角,已经命家丁们拿着武器等着,只要紫凝一回来,就立刻将她绑了,送到官府去问罪。 北堂轩鹤黑着一张脸,在前厅转来转去,头发都快被怒火烧焦。 长女、次女虽然都是庶出,但两个都是美貌绝伦,他对她们是寄予厚望,从小就请了博学多才的夫子教导她们,只盼着她两个能入宫为妃,替丞相府争光。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他怎能不气! 大门口突然响起打闹声,他知道是紫凝回来了,衣袖一甩,大踏步出来,才要喝问,却愣在当地:方才严阵以待的十几名家丁全都被打倒在地,无一例外都是抱着右胳膊叫痛,与紫凝回来第一天的情景何其相似。 “你——” “父亲是怎么教导这帮奴才的,连主子都敢打,”紫凝眼神冷酷而嘲讽,“欠教训是不是?” 北堂轩鹤越发气得头顶冒烟,咬牙道,“孽障,你从实招来,到底有没有害紫涵和紫怡?!” 紫凝傲然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欠我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父亲,这才只是开始。” “你——”北堂轩鹤浑身发抖,快要背过气去! 这个狂傲的女人根本不是他女儿北堂紫凝,而是被鬼附体了!可她不但功夫高绝,身边两个手下更是一人能挡百万兵,他是打不得、骂不得,居然只能眼看着她张狂,简直岂有此理! 紫凝看都懒得看他,旁若无人地进门。 二夫人气冲冲地出来,一指紫凝,怒骂道,“小贱人,紫涵说了,就是你害的她,你还不承认?!” 三夫人也抹着泪过来,咬牙骂道,“紫怡到底是怎样得罪了你,你要下这样狠手,你、你简直不是人!”生生挖人眼珠这种事,她想想就恶寒,这小贱人怎么下得去手! 紫凝冰冷的目光在她两个脸上扫过,目光突然变得诡异,“二娘,三娘,你们两个有没有梦到我娘回来,向你们索命?” 二夫人脸色大变,失声道,“你胡说什么?!大姐为什么要向我们索命?!” “就是!”三夫人嘴唇发青,游目四望,明显是在心虚,“谁叫大姐不知检点,跟男人……” “够了!”北堂轩鹤一声大喝,脸色也相当难看,“我说过那件事不要再提!紫凝,你最好快点承认,否则别怪为父不念父女之情!” 紫凝不屑地挑高了唇,“我不稀罕。” “……”北堂轩鹤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荡了两下,快要气晕了! 莫非老天爷是在惩罚他对失踪两年女儿不闻不问之罪吗,到如今还了这么个逆女给他? 紫凝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幽冷的目光瞄过二夫人和三夫人,森然道,“二娘,三娘,你们等着,今天就是你们还债的时候。” 两人都被她如鬼似魅一般的样子吓到,双双倒退一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今天…… 不再理会这一帮人渣,紫凝冷冷转身,回了雅竹院。 夕颜恭敬地道,“小姐,那几个人都已找到,现在带过来吗?” 紫凝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带过来吧。” 先一一问个清楚,也好一样一样找他们讨回来。 “是,小姐。” 夕颜转身出去,不大会儿皮鞭咻咻做响,赶着四个人一起进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地脸无人色,叫喊不止。 “凭什么打人!?” “我是二夫人院里的,你敢绑我,我告诉二夫人,扒你的皮!” “我……” 夕颜浓眉一皱,厉声喝道,“都闭嘴!” 众人耳朵给震得嗡嗡响,登时都闭了嘴,嗫嚅着不敢出声。 这个时候,他们正各自忙活着,准备吃晚饭,突然就给人拎到这里来,情形如此诡异,他们怎不心惊。 紫凝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如刀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很轻易地确定他们的身份: 二夫人身边的杨妈,四十岁上下,却是保养得当,风韵犹存; 三夫人院里的伙计德成,贼眉鼠眼,一副讨人厌的长相; 原先大夫人身边的使丫头易梅,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颇有几分心机; 二夫人的远房表亲安怀海,典型的小白脸,无事事事,风流成性。 “人都到齐了,很好。”紫凝收回目光,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众人齐齐呆住:三小姐突然把他们都找来,是想怎样? “冤有头,债有主,”紫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烛光下眼神森寒,令人忍不住想要打寒战,“把你们对我娘亲做过的蠢事说出来,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大夫人的事?! 众人大吃一惊,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东窗事发! 当年在二夫人、三夫人或威逼、或利诱之下,他们无一不是害死大夫人的凶手,现在紫凝回来讨债,他们还有何话说! “我什么都没做过!”杨妈仗着受二夫人宠,梗着脖子不认,“三小姐,你别冤枉好人!” “冤枉好人?”紫凝低低冷笑,“杨妈,你是好人吗?我冤枉你了吗?” 杨妈止不住地心虚,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所谓‘枪打出头鸟’,”紫凝一挑眉,“那就从你开始,说。” “说、说什么!”杨妈已经开始冒冷汗,“我、我什么都没……” “夕月,”紫凝一挥衣袖,“断她一根手指。” 杨妈大吃一惊,“你、你敢——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她右手拇指已被夕月生生拗断,十指连心,疼得她恨不得满地打滚,眼泪都流了下来。 余人见状,无不惨然变了脸色,安怀海更是吓得双腿直抖,想要夺门而逃。 夕月掐紧杨妈的右手腕,另一只手拉起她的食指,不让她倒下,喝道,“说不说?!” “我没……啊!” 又是一声惨叫,杨妈的食指也被夕月折断,那一声“喀嚓”的脆响虽然很累,却让在场几个人全都身体狂震,忍不住地想要呕吐。 杨妈更是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裤裆都湿了,“我……我……说……” 虽然说出实情,下场一定不会比这好多少,但照这情况,如果不说,三小姐一定会活活弄死她,还不如早说了,少受些皮肉之苦的好。 夕月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说!” 杨妈趴在地上,哆嗦成一团,“是……是二夫人吩咐,让我……我买、买买媚、媚媚药……” 其余几人见她招供,都绝望地闭上眼睛,暗道一声“天亡我也”!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8 给两位夫人下媚药 几个人依次战战兢兢说出当年的事,紫凝的脸容已如罩寒霜,双眼中泛起血色,眼看就要大开杀戒! “小姐!”夕月心中大惊,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冷静些!” 紫凝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是波澜不惊,“我没事,这出戏才刚刚开始,不会如此容易结束。” 安怀海颤抖着抬头,一迎上紫凝绝杀般的目光,登时浑身一颤,头都要低进裤裆里。 “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夕颜进屋,冷声禀报。 “很好。”紫凝缓缓起身,眼中杀机一闪,“好戏开场。” “是,小姐。” 晌午时分,震王府来人,请北堂轩鹤过府饮宴。他也约略猜到,慕容冽必是为与紫凝大婚之事,心中忐忑,惶恐不安地前往赴宴。 果然不出他所料,慕容冽虽未明着说要退婚,但也旁敲侧击地指出,自己与苏落雪的婚事是皇上亲指,不可改变,要他主动向皇上提出,退掉跟丞相府的这门亲事。 如此一来,慕容冽便不必担负负心薄性的罪名,还能如愿娶得苏落雪,得到靖阳王的支持,可谓一举两得。 北堂轩鹤心口堵得厉害,席上多饮了两杯闷酒,坐轿往回返的路上便一阵一阵烦闷,很是难受。 紫凝这个逆女居然将两个姐姐害成那般模样,也确实不配做震王妃,可如果他主动退婚,这个女儿也还是成了弃妇,会令丞相府面上蒙羞,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算了,还是先回府,跟二夫人商量一下怎么答复再说。 在夕月用剑逼迫之下,杨妈抖抖索索地京城最大的妓院——寻香楼的老鸨买了媚药,一路擦着冷汗回来。 右手断了的两根手指还没来得及治,一阵一阵钻心的疼,她都快昏过去了。 夕月冷冷道,“给她。” 易梅亦是脸无人色,不敢接。 “嗯?” 只不过一声威胁性的单音,易梅就吓得喘不过气,赶紧接了过来。 “你知道该怎么做,是吗?”夕月冷笑,眼神狠厉。 如果不是为了把这出戏唱到绝妙处,她绝对一掌劈了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再说。 “我……”易梅的脸扭曲得没有人样,腰间被夕月的剑一顶,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夕月冷笑,“还不走?” “是是是……” 此时三夫人正在二夫人房里,两正秘密商量,如何对付紫凝。 二夫人拿出一个小纸包,阴阴笑道,“这是最最厉害的毒药,只要在那小贱人食物中放上一点点,她就算有九条命,也都得给阎王收了去!” “真的吗?!”三夫人惊喜莫名,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要如何下药?” 二夫人一脸的胸有成竹,“等会把沈娘叫来,让她去做。” “她?”三夫人皱眉表示怀疑,“她可是小贱人的奶娘,会帮我们吗?” “由得她吗?”二夫人冷笑,“给她些银两,她若不答应,就杀了她,看她会不会为了小贱人,赔上自己的命!” 三夫人点头称是,真是无比期待。 易梅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两碗莲子羹,哆哆嗦嗦地放到桌上,“二夫人,三夫人,请、请用。” 二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问,“易梅,你很热吗,怎么满头是汗?” 自从联手害死大夫人之后,二夫人看出易梅挺机灵,就留她在身边做事。这几年下来,易梅也没少替二夫人出谋划策,不知道做了多少害人利己的事,真可谓是“狼狈为奸”。 “没、没……”易梅笑得比哭还难看,为掩饰窘态,她赶紧把碗往前推了推,“二夫人,三夫人,快、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不好喝了。” 莫名其妙。 二夫人不颖有他,只当她有什么不顺心,也没多问,端了一碗给三夫人,自己端过另一碗吃起来。 易梅咬着嘴唇,急得不知道怎么好。 莲子羹里有杨妈买来的媚药,是她亲手放的,想想当年大夫人的样子,她就知道二夫人、三夫人喝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她不敢说,不然外面的夕月只要动动手指,她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喝完莲子羹,二夫人和三夫人又商量了会,正准备让易梅去叫沈娘来,却双双觉得好不燥热,脑子也有些晕,很不舒服。 “怎么这么热……”二夫人拉扯着领口,越发觉得口干舌燥,身体里有种迫切想要什么的冲动,说不出的难受。 “是啊,好热……”三夫人脸上已经一片潮红,手摸着喉咙一路向下,到了自己胸前的高耸上,“好难受……” 易梅咬紧嘴唇,欲哭无泪,还是得打开门出来,对门外的安怀海道,“成、成了。” 安怀海原本就白的脸上泛起青绿色,迟疑着不想进去。 黑暗中传来夕颜冷如刀锋的声音,“你是想我废了你?” “不不不!”安怀海拼命摇头,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半敞了衣襟,可身体的燥热还是得不到半点缓解,各自呻吟不断,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怀海忍不住想要吐,他是喜欢女人没错,但不表示他对什么样的女人都硬得起来! 二夫人、三夫人年轻时也是有名的美人,可现在都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他才二十来岁,这…… 想到夕颜就在外面看着,他不敢不做,只好强忍着恶心,就地放倒二夫人,几把扯了她的衣襟,然后俯身上去,腰身一挺,跟着急速地动起来。 “嗯……”二夫人完全不知道身上的人是谁,只觉得身体里又麻又痒,这般被折磨,痛苦中夹杂着快感,很是舒服,“好……好舒服……” 快速宣泄一次之后,安怀海铁青着脸,将三夫人直接压倒在桌面,依样施为。 二夫人则在一边欲求不满样地扭动着身体,哼唧有声。 待又一次疲软下来之后,安怀海喘息着整理好衣服,打开门,哑着嗓子叫,“进来。” 不多时,两个男人慢慢走过来,彼此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和无奈,而后走了进去。 北堂轩鹤进了府,稍做歇息,吩咐道,“来人,去请二夫人过来,把紫凝也叫来。” 秦弘盛即转身去雅竹院,并吩咐人去请二夫人。 结果德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相爷,大事不好了!二夫人她……” “大惊小怪地做什么?”北堂轩鹤不悦地喝道,“去把二夫人请来!” “相爷,真的不好了!”德成这一头一脸的冷汗,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三夫人她……” “混帐东西!”北堂轩鹤拍桌大吼,“你到底要说二夫人,还是三夫人?” “两、两位夫人都……都不好了!”德成吓得缩起脖子,快要哭出来。 当年,他就是这么着跟相爷禀报大夫人之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又回到最初的时候了!难道这个世上,真有现世报吗? 北堂轩鹤脸色一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拔脚就往后院跑。 半途与紫凝走个碰面,她冷着脸道,“父亲叫我何事?” 北堂轩鹤瞪了她一眼,直往二夫人房间过去。 “嗯……啊……”令人销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好……舒服……快一点……” 二夫人的声音! 北堂轩鹤只觉脑子里“轰”一声响,气血上涌,猛扑过去,一脚将房门踹开,顿时惊呆了! 房中飘散着浓烈的、交、媾后的腥味儿,到处都是凌乱的衣服、鞋袜,床上两个人、地上两个人都是紧紧缠绕在一起,极尽享受,场面淫、乱之极,令人倍感恶心。 安怀海就站在一边,也是一脸快要吐出来的表情。 男人跟女人之间的这种事,当然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乐在其中的好,可你要是在一边看着两个半老的女人跟两个满身脏污的乞丐行好事而又不吐出来,算你了不起。 “你们、你们——”北堂轩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颤抖的手来回指了指,喉咙一甜,“卟”喷出一口鲜血,连杀人的心都有! “老爷!”一起随紫凝过来的秦弘盛大吃一惊,顾不上避嫌,赶紧冲进去扶住他,“老爷息怒!” 安怀海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出去,捂着一棵树,狂吐起来。 三小姐……三小姐折磨人的法子,果然是……求死不能…… 魔鬼…… 紫凝眼底掠过狠厉的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夫人,三夫人,你们终于尝到这般滋味儿了! 当年,二夫人、三夫人就是以方才的法子,将娘亲害到那般地步,被被北堂轩鹤捉奸在床。 北堂轩鹤愤怒而失望,根本不加细查,就认定是娘亲背叛了他,亲手刺了她三剑,令得她场毙命。 如果不是被娘亲死时的惨状刺激到,那时的紫凝又怎么会精神失常,以至于在后来变得痴傻,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 六年了,娘亲,我终于替你报了仇,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09 酷刑惩恶奴 “老爷,你息怒,老爷!”秦弘盛吃力地扶住北堂轩鹤倒下来的身体,对地上的几个人简直看都不敢看一眼。 紫凝忽地冷笑,“父亲大半夜的叫我来,就为让我看这等无耻之事吗?” 北堂轩鹤瞪大了眼睛,一个踉跄,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往后就倒。 “老爷——”秦弘盛大叫,“老爷,醒醒,醒醒……” 两个时辰后,二夫人、三夫人已经穿好衣服,战战兢兢地跪在当地,羞愧、愤恨令得她们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 那两名乞丐已经被府中侍卫绑在柴房,等着丞相治罪。 “徐氏,卫氏,你们做的好事!”北堂轩鹤铁青着脸,把桌子砸得震天响,“你们还有何话说!” 二夫人咬牙道,“老爷,是有人、有人害我们,老爷要为我们做主啊!” 她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那般燥热,然后就…… 枉她们还心心念念想要给紫凝下毒,到头来反被人算计,自作自受! “闭嘴!”北堂轩鹤嘶声叫,“你还有脸说!丞相府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们还活着做什么!” 想到大夫人的死状,二夫人、三夫人顿时吓得浑身发软,碰碰磕头,“冤枉!冤枉啊!老爷——” “来人!”北堂轩鹤厌恶地别过脸,“把她们两个——” “我知道是谁!”三夫人忽地抬头,惨白着脸指向紫凝,“是她!是她害我们的!老爷,你要寺我们做主!” 北堂轩鹤气息一窒,看向紫凝,“又是你?” 紫凝眼中一片煞气,并不答话,反而冷笑道,“父亲待母亲,果然是一派虚情假意!” 想当初,北堂轩鹤对大夫人的宠爱那是无人不知,羡煞旁人,可事发之后却不肯听她一句解释,就痛下杀手,算什么男人!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里到底流淌着北堂轩鹤的血,紫凝最想做的,是亲手杀了这个伪君子,好让娘亲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说,到底是不是你!”北堂轩鹤厉声喝问,扬高了手。 紫凝嘴角一挑,大大方方承认,“对,是我做的,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夫人,三夫人,包括北堂紫涵和北堂紫怡,这是你们当年害我和我娘亲应得的报应!” “你说什么混话!”北堂轩鹤勃然大怒,“谁害过你们?明明是你娘那个贱人!” “最贱的人就是你!”紫凝厉声骂,“北堂轩鹤,你不止不是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你应该下地狱!” 一旁的下人们全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为人子女者如此诅咒自己的父亲! 三小姐,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你、你——”北堂轩鹤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又要昏过去了,“你这个孽、孽障——” “你这个贱人!”醒过神的二夫人尖叫一声,向着紫凝扑过去,“我要杀了你!” 女儿被毁容,如今她再被毁名节,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夕月闪身拦在紫凝身前,一掌便将二夫人打飞,摔到地上没了声息。 “……反了反了!”北堂轩鹤简直要气炸了肺,脸无人色,“你这个、这个孽障——” 除了这个,他都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父亲何必如此生气,”紫凝讥讽地看着他,“你若真爱我娘,就该高兴我替她报了仇——” “你报的什么仇!”北堂轩鹤哑着嗓子怒声责问,“她们什么时候害过你娘?!” 原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紫凝缓缓摇头,在她眼里,北堂轩鹤就是一个可怜虫,不知所谓。 “好,我就给父亲一个明白——夕颜!” “是,小姐!” 夕颜在外面应了一声,跟着“唰”一声鞭子响,把易梅他们几个赶了进来,他们知道自己难以活合,全都扑通跪倒在地,求饶声响成一片。 北堂轩鹤一呆,“你们……” 几个人顿时哭叫连天,夕颜眉头一皱,皮鞭连挥,一人赏了一鞭,“嚷什么,一个一个说!” “是!是!相爷饶命,是二夫人吩咐奴婢买来媚药,要害大夫人……”杨妈攥着疼痛不止的手指,抢着承认,但愿能被宽大处理。 德成不甘落后,膝行两步认错,“相爷,是三夫人让小的骗相爷去捉大夫人的奸……” 北堂轩鹤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之下,他已经不知道做出何种反应,才是正常的了。 易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相爷恕罪啊,是二夫人威胁奴婢,要是不听她的话,就把奴婢卖到青楼去,奴婢也是没有办法……” 三人边哭边告饶,屋中一片大乱。 北堂轩鹤浑身无力,已经被打击到摇摇欲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直不曾作声的安怀海,“你……” 安怀海自从投奔来相府,看在二夫人面上,自己可没亏待他半分,他该不会也…… “相爷,是表姐要我这么做的,”安怀海咯吱着牙,还是想吐,“我……我也不想的……” 北堂轩鹤身体一软,瘫倒在软榻上:原来当年的事,他是被骗了吗? 二夫人、三夫人则一脸绝望,欲要反驳,也无从说起了。 紫凝牙齿轻咬,神情绝杀,“父亲,当年的事原来如此拙劣,你却不加查证就亲手杀了娘亲,你就等着午夜梦回之时,被母亲冤魂缠身,永世不得安宁吧!” 北堂轩鹤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很屈辱地、很愤怒地昏死过去。 “老爷……” 秦弘盛吓得不行,一矮身背起北堂轩鹤,边往前院跑边喊,“快请大夫,快!” 二夫人咬着牙,狠瞪着紫凝,眼神怨毒,“你、你别得意,我、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滚,滚出去!” 被这么多人看到自己不知廉耻、与乞丐求欢的样子,日后她在丞相府,要如何抬起头来? 三夫人更是恐惧、绝望又悲愤,低着头呜呜地哭,半点主意也没有。 紫凝脸上现出厌恶之色,不想再多看她们一眼,冷声吩咐,“夕颜,夕月,带这些人过来。” “是,小姐。” 夕颜长鞭一甩,“还不走!” 几个人哪里还敢反抗,乖乖一个跟一个走了出去。 来到前院,紫凝脸色很不好,气息也有些乱。 夕月担心得要命,“小姐,你没事吗?”旧事重提,小姐伤心愤恨是一定的,别伤了身子才好。 “没事,”紫凝冷笑一声,“替娘亲报了仇,我高兴得很!不过,事情还不算完,夕颜,去做事。” 依着北堂轩鹤死要面子的性子,必定不准下人将二夫人、三夫人与人苟合之事说出去,那样岂非太便宜了他们,还得再在背后使一把力才行。 夕颜应一声,出府而去。 府上的侍卫、丫环们都知道府上出了大事,见紫凝摆出这等阵仗,都躲在屋角树后,边看边议论,惊疑不定。 杨妈赶紧堆起一脸讨好的笑,“三小姐,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你饶了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再帮二夫人做坏事,好不好?” “是啊,三小姐,你饶了奴婢吧!”易梅也哭哭啼啼着求饶,“奴婢、奴婢也是让二夫人给逼的,奴婢也不想……” “饶?”紫凝冷酷一笑,“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会饶了你们?你们欠我娘亲的,死十次也不为过,还想我饶了你们!” 几人一听,顿时脸如死灰:三小姐这是还不肯罢休?这…… 紫凝冷目一扫德成,“夕月,割了他的舌头,看他以后还如何乱嚼舌根!” 德成大吃一惊,惨然叫,“不要啊!三小姐,饶命,饶命!” 夕月一把压住他的肩膀,只一用力,他就疼得动弹不得。 “不……” 德成吓得猛哭,还想求饶,夕月一把掐住他的咽喉,狠狠用力,他无法呼吸之下,本能地伸出舌头。 但见刀光一闪,他半截舌头已然飞落他处,鲜血顿时从他嘴里狂涌而出,恐怖之极。 剧痛入心入脾,他却疼得叫都叫不出,捂着嘴在地上翻滚,像被割断喉咙的鸡一样,挣扎求生。 四周一片惊呼声,有几个胆小的丫环甚至捂起眼睛不敢看。 三小姐好可怕,好可怕…… 紫凝却对眼前一切视若未见,看向杨妈和安怀海,“至于你们,不是喜欢做吗,那就做个够!” 夕月将短刀插回腰间,面无表情地一把掐住杨妈的咽喉,不顾她的反抗,将半包媚药洒进了她嘴里。 “呃……”杨妈痛苦得直翻白眼,吐也吐不出,呛咳之际,不知道咽下去多少,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不……” 安怀海惊恐地后退,双手乱摇,“不要!不要!” 他不要吃媚药,不要跟老女人做了,不行,他以后会不能人道的! 然他本就是纨绔子弟,半招武功都不会,没退几步就被夕月制住,被强行喂下了媚药。 不大会儿,两人都已情动,不能自已,不用人撮合,就自动自发抱到一处,开始行好事。 旁观众人全都目瞪口呆:这……怎么能这样…… 易梅似乎已经想到自己要遭受何种惩罚,全身直发软,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的好!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0 神医来了 早知今日,她当年为什么要为了贪图二夫人的一百两银子,把大夫人给害了,不是自作孽是什么! “至于你么,”紫凝嘴角一挑,“就让你尝一尝人尽可夫的滋味!夕月,把她卖到青楼,告诉老鸨,让她每日接客,不准歇息!” 周围又是嘘声一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小姐!”夕月上前,将早已呆若木鸡的易梅拖了出去。 紫凝缓缓昂首,看向遥远的天际。 惩罚了这些人,她的仇,娘亲的仇终于报了。可是,她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毕竟不管怎样,娘亲都不可能再回来,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这具身体好好活着,也算是对九泉之下那对母女的一个交代。 想到此,她心中好受了些,转身回雅竹院。 所经之处,下人纷纷避让,谁都不敢靠近她身边三尺之内。 勿庸置疑的,如今在他们眼里,三小姐已经成了恶魔的代名词,他们很清楚,绝对不要惹到三小姐,除非你活腻了。 只不过隔了一夜,二夫人、三夫人与人行苟且之事,而且还是在相府之中,被相爷当场抓到,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城,无人不知。 北堂轩鹤原本就气的病倒在床,闻听此事更是吐血三升,差点就没此登天!“是谁……谁传出去的……” “小的没有!” “奴婢没有!” 一干婢仆战战兢兢地站了,冷汗如雨。 他们也是今早出门做事时被人指指点点,才知道这个秘密没能保住,原因为何,他们也不知道。 “滚,都滚……”北堂轩鹤呛咳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摔回床上去。 两个女儿毁容的毁容,毁目的毁目,已经指望不上,如今他更是被人嘲笑,以后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 雅竹院内,夕颜正向紫凝禀报,“二夫人、三夫人被北堂轩鹤关在后院,一日三餐只有清水窝头。” “太便宜她们了,”夕月恨声道,“她们应该被扔到大街上,遭万人唾弃!” 不必说,两位夫人失贞之事,正是夕颜暗中命人散布出去,置她们于万劫不复之地。 紫凝淡然一笑,“不会就这么算了。”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怎会就只这一点手段,你们慢慢享受吧! 隔了一会,夕月想起一事,“小姐,太傅府的拜贴我们已收了,何时去替萧家公子治病?” 近一年来,大月国突然间冒出一位医术超绝之人,别说是治病解毒了,就算人死后身体尚有余温,此人也可以将之救活,端的是鬼斧神功,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说,这位神医已经成了大月国子民心中的神,不管家人得了多么重的病,中了怎样厉害的毒,只要能请到神医,家人就绝对得救了。 因为这神医总是随身带着一枚金铃,所过之处,铃声叮当,所以得了个“神医金铃”的名号,至于神医姓甚名谁,众人倒不甚在意,也就更没人知道,这人人争相传颂的神医,其实就是北堂紫凝。 可是所有人怎么可能会想到,如今的北堂紫凝已不是原先那个白痴、废柴,灵魂早已换生为21世界顶级雇佣兵集团——JS的老大“水银”! 也是该着“水银”跟北堂紫凝有着相似的命运,拥有一身绝佳功夫的她从未遇到过对手,谁知道却在那次任务结束时,被组织里的第二把交椅“曼陀罗”出卖,当场炸飞,就此重生。 那个时候,这具身体是伤得极重的,可天无绝人之路,她被师傅其中一个弟子意外碰上,而后救走,也就名正言顺地做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既如此,之前的一切,她就该替它讨回来,那些给她痛苦、羞辱之人,更要十倍、百倍、千倍地还回去,让他们也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 太傅府公子,京城禁军统领萧寻前些日子与震王一同陪皇上入寺庙听大师讲经,不料有刺客行刺皇上,他为护驾身中剧毒,无人能解,已是命在旦夕。 太傅萧正奇只得这一条血脉,自然是急的日夜难安,虽说一开始没抱什么希望,还是按照规矩给神医金铃下了拜贴,希望他(她)可以救自己儿子一命。 没想到的是,神医金铃居然应下了,并说不日就将入京,太傅府上下自然一派惊喜,就等着神医妙手回春呢。 事有轻重缓急,今日搅和震王大婚,不过是个开始,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还是先救人命要紧。 紫凝略一沉吟,“明日。” 夕颜夕月随即明白该做什么,应道,“属下遵命!” 当里起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之时,叮铃铃的脆响便一路传来,越来越清晰,仿佛响在耳边。 这铃声毕竟是神医到来的标志,随着行人越来越多,听到铃声之后,众人无不奔走相告: “铃声!神医金铃来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萧统领有救了!” “说起来还是太傅面子大,居然能请到神医金铃,厉害啊!” “那也是萧统领铁骨铮铮,为国尽忠,神医金铃才会出手相救!” “是啊是啊!” 昨日丞相府嫡女回转,迫得震王大婚之事暂且作罢,已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今日神医金铃这传说中的人物再入京城,又掀起一轮议论高潮,京城已经很没有这般热闹了。 对于世人的心态,紫凝自是再清楚不过,不管外面如何闹翻了天,她依旧安之若泰,不急不躁。 所谓神医,也不过是师傅教她的医术,再加上她从现代社会带过来的治病疗伤之法的结合而已,很多放在现代不值一哂的东西,在这遥远的古代,就成了神话一般的存在。 想当初,师傅在看到重伤却仍倔强而冷静的她时,便看出她绝非寻常女子,随即不眠不休地照顾她,为她治疗,待她恢复如初时,更是视她如亲人一般对待,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经过一年拼尽全力的训练,加上她原先绝佳的基础与聪慧的头脑,她已尽得师傅真传,当师傅感叹没什么可教她之时,她知道,自己报仇的时候到了。 一路行来,靠着无双的医术,她博得了神医金铃的名声,为萧太傅好言相请,终于在这一天,光明正大地、带着复仇的欲望,回归京城。 因为还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神医之事,紫凝并未带夕颜、夕月一起,而是另外两名年轻男子,两人俱都一脸冰冷,目不斜视,仿佛了除了主子,没人能从他们眼中过。 左首的随从卫瑾看一眼不停挤来挤去的人群,皱眉道,“小姐,这里人太多,当心有埋伏。” “无妨,”紫凝无声冷笑,“不必理会。” 对于神医金铃,世人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只是缘于一份好奇而已。 卫瑾应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右首的随从卫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周围人的动静, 少顷,一名中年男子上前来,万分恭敬地行礼,“神医安好,在下萧初,已等候多时。” “不耐烦了?”紫凝语出如针,让人招架不得。 萧初“唰”一下出了满身满脸的冷汗,一迭声地否认,“不不不!神医误会了,在下没、没那意思……” 这神医金铃的脾气也忒大了些,他不过一句客套话,她是哪来这么大的怨气?看来这神医不好侍候,他可得小心点,别坏了太傅大人的事才好。 紫凝眼神冷然,有意不出声,让萧初好不尴尬。 萧初也不敢多说,更不敢擦冷汗,小心地道,“神医,你看这……” “走。” 萧初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开,“神医请,震王殿下在前面‘醉情楼’恭候神医大驾。” “震王”二字入耳,紫凝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杀机,“停!” 夕颜一拉缰绳,马儿生生停下来,不满地打个响鼻,蹄子不停刨地,心情跟它的主人一样恶劣。 “神医?”萧初才恢复正常心跳的心脏又开始抽紧,又有什么问题吗?他刚才说错话了? “请我来治伤的是你家主子,关慕容洌何事?” 这辈子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这……”萧初冷汗如雨下,嘴都要张不开。 对方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带给他的压迫感如此之大,让他禁不住地双腿颤抖,路都要走不动? “去萧府。”直接发出命令,紫凝语声更冷,冰冻三尺也不过如此。 萧初是左右为难,两个都不能得罪,而就目前来说,当然是少主子的命更重要,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先回府再说。 马车叮铃铃经过醉情楼时,慕容洌手执酒杯,一脸愤怒。他是萧寻的好友,自然知道神医金铃已入京,先一步在醉情楼相侯,自然是想试探一二,看此人能否为他所用。 如果不能,那就先杀了再说,免得他将来跟从别人,成为他的绊脚石。可没想到,神医金铃好大的架子,居然敢不赴他的约,找死吗! 然就在他按捺不住怒气,要一跃而下将人拦住时,紫凝却轻掀车帘,状似不经意地向上看去,蒙面巾悄然滑落,露出她天人一般的容颜来。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间,慕容洌却瞬间脸色大变,霍然站起身来:她?!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1 刮骨疗毒 紫凝嫣然一笑,绝美的容颜顿令天地无色:慕容洌,你没想到是吗? 就是他,皇长子、震王慕容洌,北堂紫凝幼时就定下的夫君,可因为之前她的痴傻,动不动就大喊大叫,不知人情礼仪,所以,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因为丞相北堂轩鹤是太后的亲弟弟,紫凝又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女儿,所以这门亲事还是无可更改,慕容洌再不愿,也终究还是迎娶她入宫。 谁料飞来横祸,紫凝惨遭迫害,大婚那日花轿莫名其妙消失,紫凝不见踪影,慕容洌却连查都不查,任她含冤而亡,泣血九泉。 也许是这个名叫“北堂紫凝”的女子死得太冤,怨念太深,所以保留了这一世的记忆:火红的嫁衣,凌乱的刀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最终那个纤细的身体被踢下斜坡,一切重新开始! 如果不是灵魂重生,只怕她的死,反而让很多人都心愿得偿了吧? 紫凝扣紧了拳,周身杀气四溢:账要一笔笔地算,你们,全都逃不过! 萧太傅府上一派紧张肃穆,丫环下人来去匆匆,无不担忧万分。少主子受伤中毒已经十余天,好药用了千千万,凡是有些名声的大夫也都请了来,却没一个能救少主子一命,太傅大人都快急死了! 好在上天眷顾,他们终于请到神医金铃前来,这可是少主子唯一的希望,谁不翘首以盼,就等神医来救命了! 太傅萧正奇不停地踱着步子,一双浓眉都要拧到一起去,“神医到了没有?” “大人,萧总管已经去迎接了,估计就是这会儿到。” 萧正奇神色稍缓,着人准备好一切。他已经年过半百,只得萧寻这一子,早年丧妻之后更是一力将儿子抚养长大,若然此时失去,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如何承受得住。 半个时辰后,萧初急急跑进来,一脸喜色,“大人,神医到了!” “哦?”萧正奇忽地迎上去,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快快有请!” “是,大人!” 萧初转身出去,不多时点头哈腰、恭敬万分地把紫凝请了进来,“请请请,萧大人已恭……已在厅内等候。” 一不留神又差点说错话,萧初差点咬了舌头。 紫凝不急不徐进厅,表面目不斜视,实则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环境看个分明,以免有突生变故。 萧正奇抱拳过来,“神医,老夫有礼。” “萧大人不必客气,叫我紫凝便是。”紫凝微一颔首,“令公子在何处?” 萧正奇暗道这神医还真是爽快,一时也未曾想到哪里不妥,侧身让开,“紫凝姑娘请,犬子在房内。” “请。” 紫凝眸光示意了下夕颜,跟随萧正奇进去。 推开门,一股药味混和着腐味儿扑鼻而来,门口侍候着的小丫环都不约而同地皱眉掩鼻,颇为不喜。 紫凝虽因蒙着面而看不出脸上表情,一双眼睛却仍旧冷静无波,深沉得一眼望不见底。 萧正奇有些不安,“紫凝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 “无妨!”紫凝一挥手,“伤病一向如此,待我看过再说。” 萧正奇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这紫凝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好气度,令人肃然起敬。 不过,“紫凝”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紫凝缓步走近床边,就见萧寻惨青着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因天热而并未盖什么东西,左边肩膀的绷带上有暗红的血迹渗出,散发出奇怪而呛人的味道,显见得伤口中有剧毒无疑。 “卫瑾,药箱。”紫凝坐到床边,仔细察看萧寻的脸色,心下大致有数。 卫瑾应了一声“是”,即刻将放到圆凳上打开,随时侍候着。 紫凝拿出小刀,出手如电,顷刻间将那些绷带划开,对周围人惊讶赞叹的目光视如不见,仔细检查起伤口来。 因为救治不得当,伤口已腐烂得厉害,创面足有茶杯口那么大,周围肌肤更是淤黑肿胀,闻之欲呕。 尽管萧正奇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重伤之下的样子,还是不忍多看一眼,转开脸去。 “萧大人!”紫凝冷声开口,“请吩咐下去,为我的人行方便。” 旁人做事她是不放心的,卫瑾卫瑜手底下有分寸,用着顺手。 “那是自然,”萧正奇欣然答应,“紫凝姑娘只管开口。” 紫凝微一点头,“你们两个,做事。” “是,小姐。” 两人领命,先是将所有不相干的人尽数赶了出去,然后各自去忙。 萧寻低低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忽地看到床前一抹黑影,眼神一凛,抬手就要出招,低喝道,“谁?!” 紫凝目光一凛,轻抬手,如落花拂动一般,指尖扫在萧寻脉门处,将他的手击落,“叮铃”之声响起,清脆动听。 “你……”萧寻越发吃了一惊,眼神瞬间瞬间清明,满脸不可思议,“神医金铃?” 父亲面子真是够大,居然把人给请回来了?在他们的印象中,神医金铃就是传说中的人物,是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是,”紫凝抬手,阻止他试图起身的动作,“你中毒已深,最好别动,否则毒入肺腑,神仙难救。有我在,稍安勿躁。” 肩膀上痛得入心入脾,萧寻又是一头冷汗,躺了回去,“有劳神医。”他原也没想到能请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金铃,看来是他命不该绝。 而且她气息虽冷,身上却有种叫人安心的力量,让他瞬间就平静下去,全身心地信任她。 紫凝眼神冷漠,以银针从他伤口中挑起些许的脓血,仔细辨认。 萧寻看着她冰冷的眼睛,越看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见过。“金铃姑娘……” “我不叫金铃,”紫凝打断他,却并不看他,“你最好给我闭嘴。” 萧寻有些尴尬,也看出她不喜欢旁人多话,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紫凝看了一会针上毒血,了然地点点头,视线终于移到萧寻脸上,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听说过关云长吗?” 什么长?萧寻目露茫然之色,摇了摇头:这跟他所中之毒有关系吗? “是中原三国鼎立时期,蜀国的一员猛将,战争中被毒箭所伤,神医华佗为其刮骨疗毒,治好了他。”紫凝三言两语解释,末了眼角弯出丝丝的笑意,眼神却仍旧是冰冷的,“你的伤势,跟他一样。” “就是说,我也需要刮骨疗毒?”萧寻明白过来,反问一句。 “是!”紫凝微一颔首,似乎感到颇为有趣,“怕了?” “明白了,不怕,”萧寻面色不变,“我要做什么?” 身为京城禁军统领,他经历大小阵仗无数次,受伤更是家常便饭,这“刮骨疗毒”之法虽闻所未闻,却也吓不到他。 “躺着别动。” 紫凝起身,过去洗净双手,而后在萧寻伤口处洒上些麻药。刮骨疗毒之时会痛入骨髓,即使有麻药也不能完全免痛,这番疼痛,他是受定了。 伤口沾上药粉,先是一阵热辣辣的疼痛,之后半边身体就变得麻木,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萧寻尽管心有疑问,可紫凝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他亦不愿惹她嫌,就没再多说。 不大会儿,卫瑾卫瑜回转,已准备好一切,紫凝命卫瑾去门外守着,卫瑜留下帮忙。 看看时候差不多,紫凝先是喂给萧寻一颗药丸,“吃下去。” 萧寻依言张嘴,喉咙一动,咽了下去,“这是什么?” “现在才问,不嫌晚了吗?”紫凝眼神嘲讽,慢慢卷着袖子,“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收你们萧府诊金是要救人,不是要你的命,自然不会拿一份酬劳做两件事,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萧寻无声苦笑,这般凉薄又狂傲的话,也就神医金铃敢说出口。 紫凝眼神一凝,收敛心神,拿过在开水中煮过的匕首,划开萧寻伤口处的腐肉,暗红而带有腥臭味的血立刻涌出,顺着他的肩膀流到床上去。 紫凝眼神不变,动作极快,不大会儿已将腐肉尽数除去,而后刀尖直至骨头,开始刮除其上毒素。 疼痛越来越重,萧寻额上已有冷汗渗出,却仍是面色平静,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这刀尖磨骨的“咯吱”声令人牙酸,不大会儿之后,他就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涌,直要吐出来…… 紫凝自是看得分明,眸子里冷波闪动,手上却是不停,淡然问道,“受不住了?” “不、不是……”萧寻尴尬万分,惨青的脸上泛起红晕,“我可以!” 不是怕疼,是这声音太碜人,会让他想起屠户剔肉骨头的情景。 紫凝倒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动作快速而稳定,很快刮净他骨头上的毒素,再洒上止血、止痛的药粉,用淬过火的银针配以细线,仔细将伤口缝起,包扎起来。 “可以了,每天换药,三天后我会再来。” 这伤非同小可,必得小心,若留下余毒,后果不堪设想。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2 她是冒充的! “有劳神医。”萧寻忍下呕吐的感觉,感激地道谢,“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当重报。” “不必!”紫凝微弯腰洗手,蒙面纱半落,露出尖而小巧的下巴来,“我已收了诊金,待你伤愈,就是两清,谁也不欠谁,虚伪客套的话少说。” 萧寻仔细听着她的声音,略略支起身体,眉头微皱,到底还是忍不住问,“神医,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身形,这双眼睛,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尽管这种冷酷决然的气质是他生平仅见,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卫瑾递上一块干净雪白的手帕,紫凝慢慢擦净双手,抬眼看去,眸子里忽地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是。” 真的见过?没想到她会承认得如此痛快,萧寻反而怔住,“你……究竟是何许人?” 如此年轻的女子,即使从出娘胎便开始学医,也极少有人能到这般境界,莫非她有什么奇遇不成? 而在他所认识的女子当中,又有谁有如此天份,能够广为天下知? 紫凝手一扬,锦帕飞出的刹那,蒙面巾缓缓垂落,露出她那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疯狂的绝美容颜来: 然而这还不是让萧寻为之震惊的,他不敢相信的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 “紫凝?你是北堂紫凝!” “我是,”紫凝眉眼轻扬,明明是媚惑三生的笑容,却透着无边的冷意,“没想到吗?” 萧寻喉咙一阵发堵,几乎说不出话,“你、你怎么会……紫凝姑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人只知道,两年前震王与丞相府嫡女大婚,花轿却莫名其妙失踪,北堂紫凝亦音信无全,可谁能想到,她居然就是神医金铃,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紫凝眼神一寒,杀机涌动,“你没有资格过问,当初你既要震王悔婚,又有何立场问我的事。” 萧寻脸色一变,“我……”跟着悚然一惊,“你如何会知道?” 他确实曾经劝过慕容洌,要他取消与北堂紫凝的亲事,可那时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紫凝何以知晓? 紫凝嘲讽地弯了弯唇角,“与你何干。” 萧寻苦笑,更是万分诧异,当年的紫凝痴傻而懦弱,何如今时这般冷酷强势? “紫凝姑娘,当初我要震王悔婚,其实是……”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紫凝衣袖一挥,一阵凌厉的冷风直逼过去,竟是生生将他逼得摔回床上去,绝然转身离开。 紫凝出得房来,萧正奇立刻迎上,才要开口,忽地注意到她取下了蒙面巾,饶是他已一把年纪,仍是惊为天人,匆匆看得一眼,便微微垂下眼睑,行礼道:“紫凝姑娘,犬子情形如何?” “已无大碍,三日后我自会再来。”紫凝对他还算客气,微一颔首,算是答礼。 既得了神医的保证,萧正奇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如释重负,“多谢神医!” “不必。”紫凝神情依旧淡漠,“告辞。” “神医请。” 萧府中人尽知神医金铃救了他们少主子的命,自然敬她如天人,恭敬地将她给送了出去,直到她走的人影不见,还不敢直起身来。 送走紫凝,萧正奇才去了萧寻的房间,见儿子果然已经精神很多,倚在床头出神,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大半个月来第一个笑容:“没事就好了。紫凝姑娘果然是妙手无双,令人敬佩。” 萧寻相当意外,“父亲早就认出她了?” “认出谁?”萧正奇怔了怔,感觉两人没说在一处。 “北堂紫凝!”萧寻捂着肩膀,急急地问,“父亲,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事,快说,她这两年到底去哪了,当初她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萧正奇意外之至,惊愕的问道:“你说她是北堂丞相的嫡女?难怪我听着‘紫凝’这名字耳熟的紧,这是怎么回事?” 萧寻拧了眉,无比地失落,闷闷说道:“原来父亲不知道,那算了。” 重新倚回床头,他满心疑问,紫凝方才不肯听他解释,真是叫他说不出的难过。当年他并不是有意破坏她跟震王的姻缘,实在是…… 且说紫凝一行人出了萧府,倒也不急着回府,离京两年,何况这具身体虽然是属于北堂紫凝的,灵魂却是来自现代的雇佣兵老大“水银”,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仇是要报,这及时享受也很重要。 途经醉情楼,紫凝忽地感觉到不对劲,抬眸向上看去,二楼栏杆处,一袭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君夜离?他怎么还在京城? 看出她神情不对,卫瑾立刻满眼警惕,“小姐,怎么了?” “没事。”紫凝收回目光,“先回去再说。” 君夜离手握酒杯,居高临下看着自楼下过去的马车,眼神邪魅而慵懒:我早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紫凝,这名字,真是好听…… 他想了想,忽然起身,从栏杆上一跃而上,跟着马车过去。 少顷,侍卫无华伸头往下看了看,冷漠的眸子里尽是无奈之色:主子的魂儿给那神医金铃勾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无华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岁上下,五官端正岭峻,皮肤异样苍白,如鬼似魅。如果他刻意收敛气息,竟是谁都察觉到,端的是个高手。 北堂轩鹤没想到,震王会接连两天驾临丞相府,想来必定是因为紫凝之事。尽管他给二夫人、三夫人的事气的病重,但震王前来,他亦得强撑着出来迎接。 一见慕容洌脸色铁青,他就知道准没好事,心下不禁暗暗叫苦,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可谁想到,慕容洌开口一句问话,却让他愣在了当地。 “神医金铃?你说她是紫凝?” 玩笑没有这么开的,自己生的女儿,他太清楚不过,自那年忽然神经失常之后,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可能是神医! 慕容洌皱着眉头,“丞相大人的意思,这个神医金铃不会是令千金?”那么,她会是谁?假扮神医又有何目的? “断然不是!”北堂轩鹤立刻摇头,眼中满是厌恶之色,“莫说紫凝那般性格,绝无习医天份,何况据当时轿夫回报,她已摔落悬崖,尸骨无存,岂会有命在。” 他对这个嫡出的女儿就如此无情吗,说到她的死,竟是毫不动容。不过说来也不稀奇,任谁的女儿成为天下笑柄,都不会太开心的,何况一向最注重面子的丞相爷! 而且,谁叫紫凝这次回来,处处跟他做对,还设计二夫人、三夫人失贞失德,京城尽知,他恨不得亲手解决了这个女儿,以免她越来越任意妄为! 慕容洌下意识点头,他料想也是如此,可街上所见之人的容貌,却又不得解释,难道天底下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或许只是长的像呢,”北堂轩鹤连提起这个女儿的名字都不屑,更别说其他,“王爷是不是误会了?” 慕容洌冷冷看他一眼,心下却也拿不定主意:神医金铃到底是不是北堂紫凝?依照常理来推断,不可能是啊,就算她有过不一样的际遇,不再痴傻,可这绝妙医术又如何是一天两天所能拥有? 叮铃声响起,紫凝和夕月缓步进来,与慕容洌一个照面,紫凝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做出惊喜的样子来,向着他飞奔过去,“王爷,你来接妾身入宫的吗?” 慕容洌眼神一冷,一个侧身让了开去,厉声道,“北堂紫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神医金铃,说,你究竟有何目的?” 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这个女人一看到他,仍如过去般露出一脸花痴的样子,就差没有再流口水,她怎么可能有超绝的医术! 紫凝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神医?什么神医?我假扮谁了?” 听她这般一说,慕容冽登时放下心来,嘲讽道,“本王原也知道你没那般天分!北堂紫凝,你不必痴心妄想,本王跟你之间的婚约,已经取消!” “为什么?!”紫凝猛抬头看向他,眼中似乎已有泪,“王爷,你不能这样对妾身!妾身心里只有王爷一个……” “住口!”慕容洌冷然大喝,“北堂紫凝,你不配!”话落他甩袖就走,唯恐多看她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待他走远,北堂轩鹤厌恶地看一眼紫凝,咬牙道,“孽障,你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神医金铃,惹王爷生气,你还想做震王妃?回你的雅竹院,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紫凝敛去笑容,神情变得森然可怖,却并未多说,冷然离去。 北堂轩鹤,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跟我摆架子,你算什么东西! 北堂轩鹤忍不住打个冷颤:刚刚是他的错觉吗,怎么紫凝的气息瞬间变的不一样,仿佛……杀手般凌厉,无可抵挡?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2 偷窥她沐浴 回到雅竹院,沈娘已经在等着了,笑着迎上来,“三小姐,你回来了,我做了你之前最爱吃的菜,快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怎么会,沈娘做的菜是最好吃的。”紫凝淡然一笑,过去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沈娘一直笑着看着她的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三小姐。” “什么?”紫凝看了她一眼,“沈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娘犹豫了一下,“我……我是想问,三小姐你有什么打算吗,是不是要跟震王成亲?” 那个渣男。 紫凝眼神一冷,神情却没什么变化,“这事儿再说吧,沈娘,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沈娘心地善良,而且心思单纯,跟她说太多,只会让她担心,到时候连累她而已。 丞相府后院有个浴池,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雅致,而且浴池里的水是引自于山上的温泉水,非常干净清冽,紫凝前世之时,就很喜欢在这里沐浴,每次之后都觉得神情气爽,特别舒服。 用过晚饭之后,紫凝拿着换洗衣服,来到浴池,吩咐夕颜夕月不必侍候,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裉去汗湿的衣服,解下面纱,紫凝赤着脚轻轻走进泉中,泉水透心凉,很是舒服。她缓缓坐起来,让水流盖过高耸的胸膛,倚着山石,闭起了眼睛。 摘掉面纱之后,紫凝绝美的容颜便显露无遗,较之两年前被毁容前,细腻白皙尤胜从前,神智清明之后的这双眼睛,也越发灵动水润,时时透着冷酷锐利的光,让人不敢逼视。 两年了呢,一切,也该有个了断了。 紫凝微挑嘴角,无声冷笑。 蓦地,耳中传来一丝异样风声,她猛地睁开双眸,五指虚空一抓,放在山石上的衣服如同有了生命,倏然向着她飞过来。 然她快,对方的速度更快,“哧”一声响,一缕强劲的指风瞬间半空中的衣服,随即掉落泉中。 可恨! 紫藤眼神一冷,知道是遇到了高手,内息运处,右掌凌厉地划向水面,一道水流犹如利箭,向着来人的方向激身过去! “好内力!”来人沉声赞叹,林中一片树影摇曳,已躲了开去。 几乎是在同时,紫凝的身形从泉中飞跃而起,月光下她姣好的身体仿佛踱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让人不敢逼视,美得能让人忘记呼吸。 然美则美矣,这份凌厉却也是致命的,不过霎眼之间,她足尖已挑起水面上的外衫,空中几个旋转,已然披在身上,轻盈地落到山石上,如降临凡尘的仙子,目光幽冷,杀气四溢。 夕颜夕月听到动静,双双快如闪电般掠近,一左一右相护,气息冷洌。 “紫凝姑娘好身手,”君夜离大大方方现身,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佩服佩服。”他穿了一身白衣,越发显得容颜俊逸,丰神俊郎,气度不凡。 紫凝目光冷冽,旋身跃下,一头乌黑的长披散在身后,直至腰下,美得很不真实。她如水的目光盯着君夜离的脸,朱唇轻启,缓缓道,“你来做什么,偷窥女子沐浴?” 见她衣衫尽湿,夕月立刻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 夕颜眼中杀机一闪,抬手就要上前,却被紫凝一个眼神制止,兀自忿忿。谁敢对小姐有半点不敬,杀无赦!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是否安好,碰到你在沐浴,只是意外,”君夜离非但不脸红,反而一脸意犹未尽,“可惜的是,并没有看到什么。” “你找死!”夕颜一声怒呢,翻手就是一掌拍出。 君夜离一个闪身躲过,兀自洋洋得意,但却一点不让人觉得讨厌,真真是天生的妖孽,专门来伤尽女人心的。 一股冷冽的气息扩散开来,紫凝目中精光一闪:难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担心我?”她冷然一笑,缓缓上前两步,莹白的雪足踩在草地上,有种媚惑人心的美,“你有这资格吗?” 君夜离摸了下鼻子,笑得邪魅,“怎么说你也救过我,我欠你的恩情,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担心恩人的安危,算不算有资格?” 紫凝挑眉,一双绝美的眸子似笑非笑,忽然间就多了几许灵动的神韵,“你的意思,是要报答我了?” 君夜离微一愣,“姑娘的意思如何?是要酬金?”想了一想,忽又笑得很不怀好意,“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大胆!”夕月双眉一剔,将剑拉出半寸,“敢对小姐无礼!” 紫凝一摆手,阻止夕月的责难,眼中是玩味的光,“你肯?” 君夜离却是大为意外,原以为紫凝会勃然而怒的,这样他便可以看到她除了冰冷以外的其他表情,却不料她的回答…… “我……” “好,”紫凝忽地点头,眼底闪过一抹诡异之色,“既然你人是我的,那你身上的东西,也是我的,拿来吧。” 她伸出手,摊开掌心,肌肤莹润,五指纤细而修长,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真是恰到好处。 “身上的东西?”君夜离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眼神暧昧,“姑娘指的哪一部分?” 这话一出,就连夕颜也眼神一寒,几乎忍不住就要把剑招呼到君夜离身上去!居然敢轻薄小姐,天底下,这是头一个,有胆色! 紫凝忽地眼神一利,“少废话!你身上带着的,可是冰蚕珠魄?” 即使是炎炎夏季,君夜离周身仍旧被一团冰气笼罩,寒气逼人,隐有气流涌动,必是冰蚕珠魄无疑。此为食冥泠柘而长大的冰蚕九死九生之后,以烈火煅烧而得,为天下至宝。 君夜离眼神微变,收敛起顽态,冷声道:“姑娘好本事,不错,就是冰蚕珠魄。” 那帮人追杀他至此,一来为要他性命,二来就是了冰蚕珠魄。此物至毒至寒,更绝的是它可让人骤增功力,人人争相得之,不惜打个你死我活。 紫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瞬间变得迷离而妖异,有种吸人沉沦的魔力一样,让人抗拒不得,“就用它做酬金好了。” “呵,”君夜离冷然而笑,眼神狂傲,“姑娘救我,就是为了它?” 本来他就在奇怪,神医金铃怎么会主动救人,原来是有目的的! “你可以不给。”紫凝微微抬高了下巴,说这话时,声音也不是多么冷,可就是让人觉得,抗拒不得。 君夜离脸色数变,略一沉默,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了上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不会毁诺。不过,我要冰蚕珠魄是为日后救人,到时还需向姑娘借来一用。” 紫凝一挑眉,“可以。”而后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意甚诚恳地微一低头,“多谢。” “不必。”君夜离淡然一笑,那帮人以命相搏,他都不曾交出,如今却因紫凝一句话就主动奉上,看来,这女子是他命里的克星,他跟她之间,断不会就此结束。 “你可以走了。”紫凝把荷包握在掌心,立刻感觉到它的冰冷气息,端的是好宝贝。 君夜离垮下一张脸,“宝贝一到手就赶我走,紫凝,你好狠的心!” “住口!小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夕月最看不得就是有男子对小姐起心思,偏偏这个君夜离又一副玩世不恭样,才不会对小姐真心!小姐吃了那慕容冽的亏还不够吗,还要再被这个人所骗! 紫凝手一抬,指尖有银光若隐若现,冷然道,“你走是不走?” 君夜离立刻夸张地后退一步,“那我就先行告辞,不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紫凝,一定要想我哦!哈哈哈!”长笑声中,他已飞身而去,白衣翩飞,潇洒之至。 “这个登徒子!”夕月气得跳脚,“再让属下碰上,属下一定不饶他!” 夕颜瞄了妹妹一眼,“我瞧着君夜离虽行为不羁,对小姐却并无恶意,你急什么。” “凡是对小姐有觊觎之心的,都该死!”夕月气的脸通红,“哥哥最讨厌,向着外人!” 夕颜无奈,“我是就事论事——” “你就是向着外人!”夕月指着他鼻子骂,“不准跟我顶嘴!” 夕颜一向对这个宝贝妹妹没辙,更不想惹小姐烦心,干脆闭了嘴。 紫凝眼神闪烁,若有所思。良久,她淡然挥手,“回房。”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4 郡主好嚣张 丞相嫡女回转之事,一夜之内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尤其她竟然是“神医金铃”更是让众人无不称奇。他们最最想不通的,自然是一个傻女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之内成为天下闻名的神医,这也太扯了吧? 而对此事最为在意的,是太后无疑。 紫凝与慕容洌的婚事本来就是太后亲指,两年前紫凝大婚之日突然失踪,生死不知,做为紫凝的姑母,她颇为伤心,也曾让皇上派侍卫出去寻人,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日一长,也便死了心。 可如今紫凝突然回转,她惊喜莫名,即刻派人传话,召见紫凝。 对于这位皇姑母,紫凝并无多少印象,前世的她极少入宫,见到太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过,既是太后传诏,她还是要去,趁机探一探宫中虚实,也不错。 打扮停当之后,紫凝身边只带了夕月一个,坐马车往皇宫而去。宫中自然是奇景无数,亭台楼阁,烟柳画桥,望之赏心悦目。她一路走一路欣赏,很是轻松。 入宫之后,自有内侍带领,一路去了太后所居的栖凤宫,紫凝示意夕月在外等候,自己入内参拜,“臣女拜见太后。” “快快起来!”太后喜极,向她伸出手,“快过来,给哀家看看!” 紫凝依言起身,略一犹豫,还是把手放进太后手中,顺势起身,坐到了太后面前。 “嗯,紫凝越来越美了呢!”太后上上下下打量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满意地颔首。 紫凝生就是美人胚子,两年不见,她长高了些,气质变得沉稳内敛,脸容越发晶莹剔透,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较之那些个庸脂俗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话说回来,太后虽已连经两朝,但她并非武昭帝生母,较北堂轩鹤这个大哥也小了二十几岁,故看上去仍旧风韵不减当年,斜挑的眼角更添威仪,令人不敢轻视。 “谢太后夸赞。”紫凝收回手去,掐紧了掌心。 当初她脸容被毁,虽说师傅医术超绝,将她的脸治好,美艳更胜从前,可这过程当中所受的苦楚,又有谁知,又谁尝过! 太后慢慢敛了笑容,也看出紫凝的沉默,叹息着道,“紫凝,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既然没有事,为何今日才回来?” 紫凝暗暗冷笑,眼中有杀机一闪而过,“太后,臣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摔下了悬崖,醒来后才知是被人所救,养了很久的伤才好。” “原来是有人救了你,紫凝,你真是福大命大!”太后攥住她的手,唏嘘不已,“可得要好好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如此说来,你的医术也是学自他了?” “太后英明!”紫凝也不多做解释,这些事唯她知道就好,“臣女只是略知医术,让太后见笑了。” “哪里,紫凝如今可是神医,无人不知呢!”太后笑笑,拍着她的手背,“不管怎样,回来就好。紫凝啊,日后行事千万小心谨慎,方可保平安,知道吗?” “是,臣女谨记太后教诲。”紫凝眼神淡漠,话说的虽恭顺,却是不为所动。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她碍了旁人的路,岂是自己小心谨慎就能免祸的。对于某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还以颜色才是王道,其他都是废话。 拜见完太后出来,夕月立刻迎上,见主子安好,方才放心。 紫凝冷着脸,唇角轻抿,浑身都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太后可有为难小姐?”见主子似乎在生气,夕月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曾。”紫凝简短答,显然心情不好,“太后对我并无什么成见,只不过她一人之力,恐怕改变不了什么。” 菱华皇后自然是向着自己人,绝不希望紫凝跟慕容洌成亲,就算太后有意,她也必会从中阻挠,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明争暗斗,自己得早点脱身才行。 “还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反正小姐又不想嫁给震王。”夕月撇撇嘴,很不以为然。 事情哪有如此简单。紫凝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凝重。 看出小姐心情不好,夕月也不再多问,半步不离地守护。 结果才出栖凤宫不久,途经一处凉亭,不怀好意地声音突地传来,“我当是谁呢,这叮铃叮咚的扰人清静,原来是‘神医’呀!” 故意加重“神医”二字,嘲讽之意,不言自明。 紫凝冷冷抬眸,凉亭中坐了两男两女,其中一人正是震王慕容洌,穿一身暗紫锦袍,头戴紫金冠,气度不凡。 另一个是五皇子慕容澈,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在紫凝周身打量,似乎并无恶意。看过一眼之后问,“大皇兄,北堂小姐真的是神医金铃?” 那天在玉宸宫见过一面,他就相当吃惊,没想到紫凝居然还有这一重身份,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紫凝看他一眼,并未言语。五皇子是婉妃所生,性子比较天真,也无意皇权之争,对其他皇子自然也没什么威胁,跟谁都走的近,整个一没心眼儿的。 慕容洌冷笑一声,“五弟,你信吗?”反正他不信,而且他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疯女人,正想着怎么把她给摆脱掉,没曾想今日会遇上,还真是晦气。 那两名女子之中,着一身粉色衣裙正是苏落雪,另一个一身大红的则是她的师妹,尚书蓝英卓的女儿蓝梦华,打扮艳丽而俗气,容貌一般,却是一脸不屑,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一样。 “怎么,神医这就要走了?”苏落雪不屑地看了紫凝一眼,“在太后面前可是哭诉了许久,求得太后成全?” 蓝梦华闻言掩嘴直笑,“师姐,瞧你这话说的,北堂三小姐连神医金铃都敢冒充,肯定最会招摇撞骗了,只需在太后面前露上几手,哄得太后开心就行了,何用哭诉?” 夕月眼神一寒,就要上前。 “放肆!”慕容洌拍桌怒叱,凛然指向夕月,“皇宫重地,岂容你携带利器!北堂紫凝,你纵容下属行凶,该当何罪!” 那日在丞相府,这个女人当众给他难堪,这口气他还不曾出,岂会轻易饶过她。这新仇旧恨的,今日倒是找着机会,一并发泄了。 紫凝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王爷,你冤枉妾身了,妾身再不济,这宫中的规矩还是知道的,你看清楚些,夕月哪有带利器?” 那自然是经她改造之后的软剑,平时夕月就缠在腰间,剑柄状如腰带搭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慕容洌愣了愣,他自然没见过这等兵器,挑不出不是,恼羞成怒,“北堂紫凝,你少卖弄你的小聪明!你以为在太后面前撒泼,本王就会娶你为妃?做梦!” 苏落雪闻言大为得意,尾巴都要翘上天。 太子有皇后一伙扶持,慕容洌想要对付他,自然少不了她父亲靖阳王的支持。 而她和慕容洌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你情我愿,无论在公在私,她才是最名正言顺的震王妃,北堂紫凝这个白痴根本就不配! 然紫凝却并不如她想像的那般针锋相对,反而微皱眉,颇为无助的样子,“可我本就是你的妃,两年前虽未拜堂,这门亲事却早已指定,王爷的意思,是要悔婚吗?” “是又如何?”蓝梦华抢着接话,眼神热切,“你本来就配不上王爷,难道你不想让王爷成为大月国的笑话不成?” 堂堂皇子娶个傻女,自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想来这也就是紫凝失踪两年,生死不知,慕容洌都不闻不问的原因吧——她若果真死在外面,再不回来,才如了他的意呢。 “梦华,你怎么这么说话,”苏落雪白了师妹一眼,嗔怪道,“王爷一诺千金,自然不会悔婚,可这人贵有自知之明,该怎么做,北堂紫凝想必是知道的,还用人教?” 慕容洌看得心爱之人,很是满意,依着他的身份跟才智,自然要娶到苏落雪这般女子为妃才算脸上有光,否则岂不真成了天下笑柄。 苏落雪自然大为得意,她就知道,就算北堂紫凝回来又如何,王爷是不会放弃她的,确切地说,他不会放弃靖阳王这一强助,对双方都有利之事,他从不会拒绝。 慕容澈突然笑了笑,一脸孩子气,“也不是这么说啊,我瞧着紫凝姑娘美貌无双,气质沉静,进退有度,配得上大皇兄啊,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差劲。” 他自是觉得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话,却不料一语才出,立刻招来愤怒不满的目光,他立刻吐吐舌头,闭紧了嘴巴。 五皇子倒是性情中人。紫凝扬了扬眉,眼神嘲讽,“郡主的意思,我该向王爷索要休书,以彰显王爷的宽容大度,痴情不渝?” 苏落雪高傲地抬起下巴,“该如何做,你自然知道,何必问我。” 紫凝看向慕容洌,眼波流转,无限哀怨,“那王爷的意思,也是要将我休了?” 这般说倒也不怎么样合适,毕竟她还没有跟慕容洌拜堂,只不过两人的名分早定,所以也还说得过去。 慕容洌冷哼一声,半转过身,不予回答。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5 要休也是我休你 紫凝轻轻呼出一口气,满眼无奈,却又颇为不甘一样,做着最后的努力,“那……休妻有七出之条,敢问王爷,我犯了哪一条?” 慕容洌一愣,一时无言,心中却疑惑万分,北堂紫凝不是一向痴傻的吗,看见他也只会傻笑,有时还会流口水,恶心之至。 可今时今日的她,会是神医金铃已经够匪夷所思,怎的连言谈举止也都变了,不但丝毫不惧他之威,更是不守礼节,分明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七出吗,你自然是犯了的!”蓝梦华急急地思虑着,“你还有脸问?” 心中将七出之条想了个遍,以紫凝未过门的境地,竟是哪一条也不合,她看向师姐,快想法子,成败在此一举了。 苏落雪自然也看出今日就能隧了心愿,脑子尽快转动,忽地想起一事:别的不说,只这一条,也够她北堂紫凝无颜见人了!她向蓝梦华使个眼色,“师妹忘了吗,北堂紫凝两年前何以人影不见?” 是了!蓝梦华眼睛一亮,大为兴奋,“你不守贞节,还不是大罪过吗?” 自古女子视贞洁为生命,若是被怀疑这一点,即使是被冤枉的,也会颜面无存,再难许人。 夕月猛地看向黎梦华,杀气四溢。 紫凝轻巧打个手势,阻止她的责难,看向蓝梦华,居然浅浅一笑,“你凭什么说此话?” 她虽然气质大变,会像从前一样笑,可如今她的笑却到不了眼底,这笑容竟比剑锋还要凌厉,若与她的眼睛对视,竟有被割伤的感觉! “还用问吗?”蓝梦华得意莫名,“谁不知道你的花轿是被九连山的匪贼给劫了,落在他们手上,你还能清白得了?” 九连山在京城以西二十里处,当年紫凝的花轿从丞相府到皇宫,其实不必经过,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山上的匪贼却埋伏在半路,将她劫了去。 这伙贼人一向打家劫舍,杀人越货,附近百姓无不怨声载道,可九连山易守难攻,而他们显然与朝中人有所来往,故凡是与此有关的折子均被压下,既然无法上动天听,他们还不为所欲为,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们。 提及九连山,紫凝自然就会想到,当初那两个匪贼头目,虎头和豹头,一个拿刀毁了她的脸,一个刺瞎她双目的情景,那种撕心裂肺一样的痛苦和绝望,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 “小姐?”感觉到她气息的瞬间凝窒,夕月知道这是主子要发怒的前兆,立刻上前一步,随时待命。 然只是一瞬,紫凝却恢复常态,她只是眸光淡漠的看向震王,缓缓问道:“王爷,这……可也是你的意思?” 慕容洌冷冷看了蓝梦华一眼,怒道,“北堂紫凝,你被九连山匪贼劫走,是不争的事实,这等不知羞耻之事你做都做了,本王难道还不能休了你吗!” 紫凝酷寒了眼神,“慕容洌,你当真要休我?” “是!”一个字,答得斩钉截铁,毫无回转余地。 苏落雪自是满心欢喜,扬手道,“来人,备笔墨!”生怕晚一步慕容洌就会反悔一样。 “不后悔?”紫凝心中冷笑,面上则做出伤心欲绝的样子,“王爷,请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妾身历经生死才得以回转,还有好多话想跟王爷说……” “不用了!”慕容洌冷笑,手一挥,打断她的话,“本王行事,从不后悔!你那些话留着跟旁人说去吧,本王没兴趣听!” “没兴趣听?”紫凝忽地一笑,眼神渐冷,“王爷对我,从来就没有生出过一点兴趣,是吗?不过,我劝王爷还是先别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到时自打嘴巴。” 被将一军,慕容洌勃然大怒,“住口!北堂紫凝,要如何做,本王尽中有数,轮不到你来教训!” 说话间侍卫已取来笔墨纸砚,摆放在石桌上,苏落雪拿起笔来,恭敬地道,“王爷,请。” “王爷,你一定会后悔的,不要写啊!”紫凝咬着嘴唇,再给他加上一把火。 “大皇兄,我觉得——”慕容澈见势不妙,试图阻止,却被苏落雪有意无意挡在身后,干着急插不上话。 虽说他还不明内情,可紫凝明显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大皇兄这般做,实在是过于心急了,该把事情问清楚再写休书不迟啊! 你不要我写,我偏写!怒火汹涌之下,慕容洌也不再细想,两步过去夺过笔来,唰唰唰,一挥而就,跟着将休书向着紫凝一甩,“拿去!” 夕月身形一晃,眨眼之间已抢上来,将休书接住,面色冷然,“这等肮脏之物,属下收着就好,莫要脏了小姐的手。” “你,大胆!”慕容洌气得脸色铁青,快要吐血,“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本王说话,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蓝梦华不屑地翻白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一样地不知天高地厚,让人讨厌!现在休书你也拿到了,还不快点滚出皇宫,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啪”的一声脆响,正说的痛快的蓝梦华脸上着了狠狠的一巴掌,直打得她整个人都扑倒在桌面,好一会儿出不了声。 “梦华!”正得意于紫凝被休的苏落雪见状大吃一惊,赶紧扶起她,“没事吗?”她心中更是惊异莫名,紫凝的动作怎么如此之快,快到她们师姐妹明明武功不弱,却都没有丝毫察觉? 蓝梦华左边脸上五个清晰的指印,高高肿起,足见这一巴掌挨得有多狠。又疼又失了面子,她哪里还按捺得住,哇哇大哭起来,“北堂紫凝,你敢打我!你、你这个白痴——”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是打在她右脸,倒是平衡了。 慕容洌已经看出紫凝要动手,可令他心惊的是,他竟然来不及阻止!她、她居然会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北堂紫凝,你当着本王的面也跟动手,好大的胆子!” “我打的是嘴贱之人,与你何干?”紫凝冷冷看他一眼,神情再不复方才的委屈求全,而是冷洌绝决的,“慕容洌,你我已无半点关系,我要做什么,由得你管吗?” 休书已经拿到,她跟慕容冽之间再无半点干系,无论做什么都无所顾忌,又怎可能被小小一个蓝梦华所污辱! “你——” “还有,”紫凝却忽地掠近,速度之快,令人心惊,“慕容洌,即便你我之间今后再无瓜葛,也是我休你,而非你休我!” 此语一出,不待众人回神,她将桌上茶碗挪了挪,提笔一蹴而就,“唰”一下将笔弹了出去,“王爷请过目。” 如今摆脱了这桩亲事的束缚,她还惧慕容洌什么,就是要耍一耍他,把他气死才好。 慕容澈大为好奇,低头去看:本人北堂紫凝,不齿夫君慕容洌薄情寡义,故写下体书……他不禁咂舌,暗道北堂姑娘好狂傲的个性,居然敢给皇兄写休书! “北堂紫凝!”慕容洌一声爆喝,脸上阵红阵白,“你这是何意!?” 自古只有男子休妻,何曾有过女子休夫,北堂紫凝居然当众给他如此难堪,简直罪不可恕! “如你所见。”紫凝一脸冷然从容,忽又想起什么,诡异一笑,“还有件事,不妨让你知道。” 说着话她轻挽右手衣袖至上臂处,露出雪白肌肤上的一点朱红。世人尽知她是被九连山的匪贼劫去,却不知他们并非看中她,而要与她行好事,而只是听人命令行事,毁她容貌和双目而已。 所以,她仍旧是冰清玉洁之身,却故意在之前遭怀疑之时也不说出来,为的就是让慕容洌知道,他自己有多愚蠢。 此时的她光华尽现,眼中精光四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仿如九天仙女下凡尘,令人不敢逼视! 而她臂上那一点朱红像针一样,刺疼了双目,慕容洌瞬间呆住,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有种隐隐的触动:莫非今日之事,是他做错了吗? 蓝梦华和苏落雪更是吃惊而难以置信:当年的北堂紫凝是个傻子,人人都可以欺负,可她生就的倾国化城貌,为什么那帮山匪竟然没把她怎么样? “不对,不对!”苏落雪咬牙叫,“那不是真的!北堂紫凝,那、那是你画上去的,对不对?你根本、根本就——”说着话她冲过去,似乎要验证紫凝手臂上的守宫砂是真是假。 夕月手腕一翻,撩起的掌风扑面,令人呼吸不得。 苏落雪吃了一惊,侧身让开,但觉脸颊被劲风刮得生疼,不由她不骇:她的功夫在京城女子当中已是前列,竟然连这个傻女身边一个侍婢都不如,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紫凝如今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一群跳梁小丑,随意松手,衣袖滑落下去,“怎么,你们是不是非要动手不可?还是当我真的怕了你们,还如从前那样,任你们宰割?” 她的狂傲令慕容冽大为光火,“北堂紫凝,你——” 紫凝唇角一弯,傲绝天下,从容离去。 “王爷,你看她——”苏落雪气的要吐血,跳着脚不依。 慕容冽却是眉头一皱,感觉很不对劲:北堂紫凝,你好像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6 又来个登徒子 回丞相府的路上,夕月气恨恨地道,“小姐何必由着他们欺负,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跟这种人,讲的什么理!” 依着她的性子,早就把一干人打趴下,带小姐离开了,想想小姐被当众写体书,受那般大的委屈,她就气炸肺。 紫凝淡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无必要,还是不与皇室起冲突的好,如今这般,不一样给他们一个哑口无言,接下来皇上必会烦心此事,无暇顾及其他,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说罢,她周身气息一冷,眼底是冷酷的杀气,即使几步开外的侍卫也感受到沁骨的寒意,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夕月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小姐所言甚是,不过要小姐受这种委屈,属下气不过。” 紫凝摇头,“算不得委屈,不过赶了个巧。走吧,记住,谨言慎行。” 夕月答应一声,果然敛眉垂目,尽量藏起锋芒,暗里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临街的醉情楼上,二楼栏杆处,君夜离一身玄青长衫,白色袖口和领口显出几分儒雅之气,俊逸不凡的脸上却是一片凝重之色。 无华向下看了一眼,“要属下前去打探吗?” 君夜离略一思索,摇首道,“不必,稍候无极必有回报。注意震王的动静,不要多生事端。” “是,王爷。” 大月国在西六国之中,是仅次于西池国的第二大国,实力本就不凡,可近来他接到密报,震王竟暗中联络西池国之狐歧国太子,意图勾结一处,对西池国起而反之,必要查个清楚明白,加以阻止。 若非如此,他身为西池国皇长子,堂堂魅王,也不会千里迢迢而来,半路遭人追杀,险些丧命了。不过,也万幸遇上他正四处找寻的神医金铃,算是一大意外收获,不虚此行。 蓦地,君夜离眼眸一亮,未语先笑,“紫凝姑娘?” 叮铃叮铃的声音由远及近,紫凝与夕月一前一后而来,大概为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紫凝面戴轻纱,遮去了绝美容颜,但遮不去她的绝世风华,依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艳绝天下。 仿佛感觉到君夜离的注视,紫凝微微仰首,看将上去,眉眉微皱:又是他! “紫凝姑娘,相请不如偶遇,上来同坐如何?”君夜离手执酒杯,斜倚栏杆向下望,浓而黑的双眉轻挑,嘴角边一抹不羁的邪笑,直看得大街上的年轻女子羞涩脸红,芳心大动。 妖孽。紫凝不屑地收回目光,低首继续走路。这种男子天生就是来媚惑女人的,她才不会吃这一套。 何况这时而冷酷、时而邪魅、时而慵懒的君夜离总给她一种相当危险的感觉,虽说未必怕了他,也还是不要无端惹事的好。 被拒绝的君夜离好生没趣,摸了摸鼻子,但无半点气馁之意,快步下楼,追了上去。 无华抽了抽嘴角,在桌上放下一小块银两,随后跟上。也不知道是谁方才说只注意夜离的动静就好,不要多生事端,那主子现在是要怎样? 身后是轻如羽毛落地的脚步声,紫凝枊眉一竖,停步回身,冷冷道,“再跟着我,休怪我出手无情!” “相遇既是有缘,紫凝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君夜离离她三步站定,脸上笑容和煦如春风,“我不是坏人,你大可不必这般剑拔弩张。” 无华又是惊奇地眨了眨眼睛,主子一向冷酷狠戾,鲜少有笑容,可只要一遇上神医金铃,就会笑成那般模样,无论怎样被拒绝轻慢,也无半点气恼之意,莫非她是主子命里的克星不成? 紫凝冷冷注视他一会,吐出两个字,“无聊。”说罢转身就走,加快了脚步。 夕月双眉一剔,横步将君夜离拦下,“我家小姐不喜欢被人缠着,你再不识趣,我可要动手了?” 一看主子有危险,无华立刻闪身上前,唰一声亮出手中剑,冷目以对。 “夕月!” “无华!” 两边的主子各自叫住自己的手下,自然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太大,引来众人围观,更惊动了禁卫军,徒惹麻烦。 两个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回到自己主子身边,还都气得脸色发白,不打不快。这连交手都没交手,就结下了梁子,两人的气性都真够大的。 “让开!让开!”一顶奢华大气的马车缓缓行来,前行开道的侍卫一脸蛮横,把路人往两边轰赶过去。 紫凝与君夜离被分开到两边,就此化去这场争执,不然还真是没完没了。 “小姐,我们回去。”夕月不忘瞪了路那边的无华一眼,挑衅的意思很明显。 无华却只注意着四周动静,保护主子要紧。 紫凝点头,忽地加上一句,“你不是无华的对手,别不知天高地厚。” 夕月愣了愣,“腾”一下红了脸,又是惭愧,又是敬佩,“是,小姐。”想不到只不过一个照面,小姐就能看出那无华的深浅,小姐的本事真是高深莫测,没人能看得透的。 “还有……”紫凝眼神突然锐利,“君夜离来大月国的目的不简单,国与国之间的事,咱们尽量不插手。” 夕月低声道,“是,小姐!” 不过,她就是看君夜离是别有所图,莫不是又后悔把冰蚕珠魄送给小姐了吧,得给他点教训才行。 结果主扑两个才行几步,前面马车中却突然传出一声大喝,“站住!” 路人都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停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人叫的是谁。 众人正错愕间,车帘一掀,一人旋身而下,落在路中,一身宝蓝锦衣,肤色微黑,高鼻深目,一看便是来自异域。 无华气息瞬间酷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殿下,是狐歧国太子。” 狐歧国在西六国之中实力虽说不上最弱,却也比不过大月国,平时也还安稳,不过这太子钟离墨却是野心勃勃,且喜怒无常,时有怪异之举,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不得不防。 君夜离微微一眯眼睛,杀气四溢,“慕容洌果然不甘臣服西池国之下!” 无华一皱眉,“王爷,狐歧国太子这般招摇过市,不怕引人注目?”勾结联盟之事,不是应该暗中进行,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这才是钟离墨的精明之处!”君夜离冷笑一声,“越是如此,旁人越不会怀疑他有别样居心,通知无极,盯紧慕容洌,有情况随时回报!” “是!”无华看一眼四周,无人注意到自己,便悄然退走。 那边钟离墨已满脸玩味地上上下下打量紫凝,手捏着下巴,扬声问道,“你莫非就是神医金铃?” 传说中此人医术超绝,天下无双,不会是这么个才到他肩膀上的小丫头吧? 紫凝看都不看他一眼,绕过就走。对于登徒子,她一向没有好声气、好脸色。 “别走啊!”钟离墨追过去,两手一伸将她拦下,戏谑地道,“大热天的,戴个面纱,不嫌热吗?喂,你是不是长得很丑,所以没脸见人?” 夕月立时拧眉怒叱,“哪里来的无赖,敢对我家小姐无礼,还不快让开!”若是依着她以前的性子,早一脚将人踹飞了,哪会如此客气。 “你才大胆!”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上前,大声喝斥,“敢骂太……公子无赖,你活得不耐烦了?!” 紫凝抬眸看过去,冷光如箭,嗖嗖射过去,对面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看自己,禁不住地一阵头皮发麻,更是暗暗心惊:这女子年纪不大,气势却如此迫人,到底什么来头? 对这种连渣男都不如的货,紫凝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向反方向离开。 钟离墨对她起了兴致,哪这么容易放手,追着过去,“给本公子留下!”手一伸,竟要摘下她的面纱!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7 我喜欢你 眼看着钟离墨的毛爪子已近面门,紫凝无声冷笑:找死!衣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直逼过去,令人呼吸不得。 钟离墨脸上现出诧异之色,自是没想到紫凝内力竟如此深厚,身体一侧,让过这一招去,挑眉嘻嘻一笑,“姑娘好泼辣的性子,不过,本公子喜欢!来来,本公子跟你好生亲近亲近!” 紫凝几曾受过这等轻薄,瞬间怒气狂升,欲要痛下杀手。 “你敢!”夕月总算找到可以痛痛快快打一架的机会,“唰”一下拔剑在手,一招击出。 谁料变故突生,钟离墨才走两步,右膝突然剧痛无比,“唉哟”一声跪倒,为保持身体平衡,他两手本能地撑地,看上去倒像是他在向紫凝行跪拜之礼。 众人一片哗然,凭他们的眼力,当然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何事,纷纷议论了起来。 “公子!”方才那名侍卫梁丰有点傻眼,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公子怎么摔了,没事吗?” 在人前丢了丑,钟离墨恼羞成怒,一个耳光打过去,“你给本公子摔一个试试!啊……” 方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从他右膝弯钻进去,稍稍一动就痛入骨髓,站都站不住。 “是,是……”梁丰给骂得讪讪然,自是不敢还嘴,“公子,不如……先回去?” 平白无故的,公子非要招惹神医金铃,这不没事找事吗? “本公子……”钟离墨一回头才发现,早不见了紫凝的身影,怒笑道,“本公子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走!”不行了,腿上越来越疼,再不赶紧走,又该趴下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 马车慢慢驶远,众人也散去,兀自议论着,惹上这么个人物,那神医金铃怕是有大麻烦了。 君夜离嘴角现出一抹阴寒的笑意:敢动紫凝的心思,钟离墨,你真是不自量力!这根“寒冰针”不会要了你的命,只会让你疼上三天三夜而已,你好好享受吧! 雅竹院是丞相府最偏远的角落,加上紫凝那日大显神威,将杨妈等几个人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旁人谁还敢亲近紫凝,这里就越发显得清静,不带一丝人气。 坐到石桌旁,紫凝摘下面纱,脸容如罩寒霜,心情很差。 夕月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那时出手教训那个登徒子的,是君夜离吗?” “不是他还有谁,”紫凝咬牙,“多管闲事!”他这一出手,倒显得她多么无能,连钟离墨这种货色都应付不了一样。平白欠君夜离一个人情,想想就憋火。 “奴婢瞧着君夜离倒不像是坏人……”夕月对人对事一向中肯,边思虑边道,“倒也颇有些皇室中人的气度。” 紫凝抬眸白了她一眼:就你聪明。她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非白白浪费了师傅辛苦治好她这双眼睛。 夕月赧然,红着脸不敢开口了。 正说话间,秦弘盛在院门外小心地禀报,“三小姐,萧府来人,请三小姐过去。” 夕月应声道,“知道了。” 秦弘盛即像逃命似地奔了回去。 “胆小鬼!”夕月讥笑,“你又没得罪我家小姐,跑些什么。” “不必理会,”紫凝起身,戴好面纱,“拿上药箱,走吧。” 前几日九连山的匪贼向府衙主动投案,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加上不时有禁卫军来回查探,没什么重要之事,他们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大街上倒是相对冷清了些。 “小姐,丞相会不会向皇上告你的状?”夕月左右注意着动静,关切地问一句。 “随他,”紫凝神情冷漠,“待替我娘亲报了仇,我们就离开这里,管那么多做什么。” 夕月最不愿意就是紫凝去想从前的事,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一路跟着。 萧府上下早将紫凝当成神明一样,恭敬地将人请到萧寻房中,不敢稍有怠慢。 萧寻起身,神情愉悦,“紫凝姑娘。” 紫凝微一颔首,“萧统领请坐,我帮你看伤。” “紫凝姑娘不必客气,直呼萧寻之名便是,”萧寻依言坐下,自己解开衣服,“有劳。” 紫凝解开他肩上绷带,仔细看了,压了压那伤口,点头道,“毒素已清,只须每日敷药,直到痊愈即可。” “多谢紫凝姑娘,”萧寻整理好衣服,感激地施了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萧某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紫凝沉着脸收拾好药箱,“萧府付钱,我替你治伤,两不相欠。” 她的冷漠多少让萧寻有些尴尬,“紫凝姑娘还在为从前的事生我的气吗?” 其实说起来,他也没有多么对不起紫凝,只不过一次与慕容洌饮酒聊天,知道这位皇长子根本瞧不上紫凝,说起她就满脸厌恶,根本没打算好生相待于她,他才劝慕容洌将紫凝休掉而已。 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早在年幼之时,就对天真烂漫而又俊美可人的紫凝动了心,只不过碍于紫凝的身份以及他跟震王的兄弟之情、尊卑之礼,故而一直压抑罢了。 “萧统领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值得我为你生气,”紫凝过去洗净双手,神情很冷淡,“治好你的伤,你我再无瓜葛,多说何益。” 萧寻愣了愣,禁不住地黯然神伤,鼓足勇气道,“紫凝姑娘,其实我要震王悔婚,是有原因的,我对你……” 如今事过境迁,就算他不改少年情怀,依紫凝对他的恨意,还会原谅他吗? “我说过原因已经不重要。”紫凝转身便走,竟无丝毫留恋。 “我喜欢你!”萧寻涨红着脸,但还是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紫凝姑娘,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紫凝停了下来,安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回身,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萧寻紧张地揪紧了衣角,紫凝的安静让他害怕,心跳如擂鼓,但他并不后悔说出心里的话,否则才会遗恨终身。 少顷,紫凝冷冷抛下两个字,“不好。”而后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萧寻全身一软,冷汗已经湿透衣衫,他似乎也无所觉,满心都被铺天盖地般的失望之情填满,堂堂七尺男儿,也禁不住地要落下泪来…… 被拒绝了…… 走在大街上,夕月看出主子心情不好,有心骂萧寻两句,替主子出气,又担心主子不是在气这个,也不敢多言。 两人走到西关街,眼前人影一闪,竟是无华把他们拦了下来。 夕月对他本就没有好感,“唰”摆出架势,咬牙道,“不准对小姐无礼!” 无华清秀的脸上一片冷然,眼神却有些焦急,不理会夕月的喝问,直直看向紫凝,“神医,请帮王爷治伤!” 紫凝目光闪烁,“他伤势有变故?”按理说不会,用了她的药,君君夜离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断无理由反复才对。 无华也不多做解释,“快点!” “你那是什么态度?!”夕月气极反笑,“当我们小姐是你家仆人吗,你说去就去?” “一事不烦二主,”无华越发急躁,“快点,晚了王爷会受不住!”说罢他瞪大眼睛看着紫凝,竟流露出丝丝的哀求之色。 紫凝暗忖这人倒是信得过她,略一迟疑之后,微一点头,“也罢,带路吧。”她拿了人家的冰蚕珠魄,是该彻底把他治好才对。 无华自是大喜,立刻头前带路,轻身功夫都用上了。 夕月忿忿,背着药箱跟上。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8 邪功还是中毒 越走下去,越是偏僻,周围也少见人迹,无华领着她们主仆两个到了一处废弃的祠堂前,回身道,“就在这里。” 夕月机警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不过她仍没有放松警戒之心,小心地守护着主子。 紫凝已经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从破败的门里传出,只从气息她也感觉得出,是君君夜离无疑。 “神医!”无华忽地伸手,把紫凝拦了下来,迟疑着道,“王爷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 紫凝眉头微皱,“此话怎讲?” 她心中不无疑虑,好端端的,君君夜离怎会到这种地方,是什么样的伤让他寸步难行,还要无华替他跑这一趟? “就是王爷现在不是原来的样子,”无华移开视线,含糊其辞,“神医不要害怕,王爷不会伤害神医。” 紫凝眼神一冷,“他若有本事伤我,又何须我救!废话这么多,你到底救不救人?” 无华嘴张了张,欲言又止,“是,神医请。” 紫凝以眼神示意夕月在外守护,自己提着药箱进去。 谁料她才迈进门槛,一道人影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射过来,劲风逼面,竟想要了她的命! 进来之前紫凝就已经猜到,君君夜离必定出了什么事,所以凝神戒备,这一下虽变起仓促,她却并不见丝毫慌乱,拧身侧步,一招“移形换位”使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不过眨眼间,已到了君君夜离身后。 “王爷!”无华跃进,一把将君君夜离抱住,“属下将神医请了来,王爷莫要动手!” 君君夜离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一般的“呜呜”声,挣扎了两下,挣不脱,居然一低头,狠狠咬在无华左边肩膀上。 尖利的牙齿穿透血肉,用力再用力,无华眼中现出无能为力般的悲哀和愤怒,站着一动不动,任君君夜离泄愤一般地咬紧了他。 紫凝眼神一寒,悄无声息地掠近,并指在君君夜离背心连点,制住他几处大穴,他身体颤了颤之后,面朝下软倒下去。 “王爷!”无华抱着他顺势跪坐到地上,急急地叫,“王爷?” “闭嘴!”紫凝蹲下去,异常地冷静,“让我看看。” 无华依言松手,跪到一边去。肩膀上鲜血长流,他也顾不得了。 紫凝先是看了看他周身,衣服头发一团乱,十根手指全都鲜血淋漓,估计是刚才忍受不得痛苦,自残所致。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布满了一个一个青紫色的包,像是被痛打了一顿。 这是? 她皱眉,伸手轻轻触碰,入手极硬,却又似乎能随着力道而鼓动,诡异之极。 无华突然开口,“王爷脸上也是这个样子,神医不要害怕。” “你说过三遍了,我心中有数,你闭上嘴。”紫凝冷冷看他一眼,手上一个使力,把君君夜离的身体翻了过来。 果然,他脸上也是布满青紫色的包,五官全都陷在里面,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恶心而又恐怖,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无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主子这个样子,还是微微低垂了眼睑,不敢稍有异动。 紫凝仔细看了看这些包,再凑近去闻了闻,而后替君夜离诊了脉,冷声道,“他练了什么邪功吗?” 无华一惊,满眼警惕,“什么邪功?” 紫凝嘲讽道,“想瞒我?他这分明就是真气郁结,邪功反噬之状,自作孽,不可活,受折磨也是活该!” 无华眼中杀机一闪,“不准对王爷无礼!” 紫凝冷哼一声,不理会他,继续为君君夜离诊脉。隔了一会,她眼神一凝,“还中了毒吗?” 指下的脉相时而急促,时而低缓,且看他眉眼之间有黑气缭绕,是中毒之症无颖。如此说来,他这身体相当糟糕,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治得好的。 无华吃惊之至,“中毒?”从来没听说主子中毒啊,只知道他不顾危险,强行修练“嫁衣神功”,总受其所累,中毒之事从何说起? 紫凝料想无华也不会知道太多,不再多问,拿过药箱打开,替君君夜离施针。 半个时辰后,她将银针一一取下,再以自身内力将君君夜离体内乱蹿的内力导入筋脉之中。待他气息平复,身体表面的包块也都消失不见,恢复了本来面容。 “嗯……”君君夜离低低地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紫凝冰冷而绝美的脸,他邪魅一笑,“紫凝姑娘,又见面了。” 紫凝扫一眼他苍白却仍旧俊逸不凡的脸,冷冷道,“伤成这般模样,还不忘迷惑众生,君君夜离,你倒不负‘魅王’之名。” 君君夜离也不觉得意外,挑眉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要把我交给你的夫君,立一大功,嗯?” 大月国与西池国此消彼长,很难说谁是绝对的强者,为了争夺西六国霸主之尊,两国时有暗战。若慕容洌知道君君夜离如今就在大月国,必不会放过他。 “我与他已无半点关系,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紫凝眼神狠厉,“最无聊就是你,不好好在西池国做你的魅王,跑到大月国来找死吗?!” 她语气虽然不善,君君夜离却是大为受用,靠近她道,“你是担心我吗?” 紫凝双眉一剔,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君君夜离早料到她是如此反应,侧脸躲过这一下,闪电般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低笑道,“你与震王既已没有关系,不如嫁给我如何?” 找死! 紫凝心头火起,手腕一拧,已脱出他的掌控,右手食中两指扣向他咽喉。 “锁喉手?!”君君夜离这才真的吃了一惊,右手在地上一撑,弹身而起,站到一边去,挑高了眉,“你师傅是谁?你为什么会这一招?!” 紫凝收手,厉声警告,“再敢轻薄于我,当心你这条小命!——夕月,我们走!” 夕月狠狠瞪了无华一眼,提起药箱,恭敬地道,“是,小姐。” 主仆二人昂然离去,无华习惯性地抽了抽嘴角,“王爷,神医好像很生气。” 方才主子病发,他情急之下跑出去,没想到运气如此之好,大半个时辰就把紫凝给请了来,眼下也只有她能缓一缓主子的病况。 可这一下把人气走,以后再请,恐怕就难了,可不是好事。 “无华,你好大的胆子!”君君夜离收起玩态,目光变得幽冷深隧,冷声叱责,“你竟敢自做主张将紫凝姑娘叫来,有未想过后果?!” “嫁衣神功”一旦反噬,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若是伤了紫凝,那还了得。 无华双膝一屈,直挺挺跪倒,“属下该死!” 君君夜离微低头看了他一会,知道他是忠心于自己,终究不舍得罚他,“起来吧,不准再有下次。” “是,王爷。”无华暗暗松一口气,站起身来,手心已被塞进一个小瓶,他愕然抬头,“王爷?” “把伤治一治。”君君夜离下巴一抬,指了指他还在渗血的肩膀。 无华心中感动,颤声道,“是,王爷。”说罢解开衣服,将伤药洒了上去。他肩膀上很多伤痕,新旧不一,足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不大会儿,两人出了祠堂,往东而去。 无华走了两步,忽地意识到不对劲,“殿下,冰蚕珠魄——”这两天似乎一直没感应到它的气息,不会是让那帮人得逞了? “本宫收起来了,”君夜离眼神沉静,摆手示意他捎安勿躁,“不必担心。”他将冰蚕珠魄送与紫凝之事,暂且不要让无华知道的好。 “是!”无华心有疑虑,却并不追问,想了想又道,“殿下不请神医金铃回去吗?” “本宫自有计较。” “是,属下多言。” 两人悄然返回客栈,却不料刚行至街心,四周杀机弥漫,黑影连闪,再次被重重包围。 “又是你们?”君夜离眼神骤然变得森寒,煞气冷冽,“找死!” 为首一名黑衣人沉声道,“交出冰蚕珠魄,饶你不死!”一声令下,包围圈瞬间缩小。不过他们显然也知道,君夜离不好对付,是以谁也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成为他剑下冤魂。 君夜离嘲讽冷笑,“就凭你们?”他双眉一剔,手中剑“唰唰”挽个剑花,寒光闪闪,脸上是不屑的冷笑,“不妨试试!” 无华抽出腰上长鞭,飞身迎上。 “上!”黑衣人一挥手,众人群起而攻,招招夺命。 但见君夜离身形化作一道白影,游走于这帮人的刀锋之下,但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跟着他已脱身而出,仗剑而立。 少顷,所有黑衣人尽数倒了下去,无不大睁着双眼,难以置信:他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 “殿下!”无华收拾掉最后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有未受伤?” “本宫没事,”君夜离意甚轻松,“这帮人不过是受人利用,入不了本宫的眼。” 无华皱眉,“到底是谁要对殿下不利,三番两次派杀手前来?” 君夜离眼神一冷,“回去再说。”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9 情敌对对碰 秋夜闷热得厉害,紫凝心中想着要找的几样东西当中,如今只得了冰吞珠魄,另外几样还无从去寻,不禁有些烦闷,难以入睡,干脆披衣起来,到院中小坐。 夕月在一旁服侍,知道小姐心情不好,也不多言。 蓦地,她耳朵一动,“小姐,有人来了!” 紫凝眼神一凝,冷然道,“君夜离,你来做什么?” 君夜离果然大大方方现身道,“若非如此,想见紫凝姑娘一面太难。” 紫凝略一沉默,似乎并没有生气,“找我何事?” “想你,”君夜离还真不怕惹火紫凝,每次来都是先说这一句,好像他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事情做,“还有,谢谢你上次又救我一命,再有就是,来提醒你一句,震王不好对付,你千万小心。” 紫凝冷冷道,“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立刻走!” 还用得着旁人提点,之前她虽痴傻,却也知道震王虽非太子,可身为皇长子的他在朝野之中却是颇具威名,党同伐异,岂是良善之辈。 “你知道就好。”被如此对待,夜离也不着恼,似有些奇怪,“紫凝姑娘,冰蚕珠魄呢?” 那物至阴至寒,数丈之内都能感受到,他与紫凝相距如此之近,为何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气息,莫非是不见了? “我收敛了它的寒气,怎么,你要用它?”紫凝略略转身,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并无异常,应该没有事。 冰蚕珠魄的寒气太甚,很容易为人察觉,如果不收敛它的寒气,她带着这等宝贝在身边,觊觎之人必定不在少数,她倒是不惧旁人,只是若有一大群苍蝇在你面前飞来飞去,终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夜离颇为意外,“原来还可以收敛它的气息吗?紫凝姑娘果然神医,早知如此——” 紫凝衣袖一挥,森然威胁道,“你若再不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深更半夜,他们孤男寡女纠缠不休,若是给好事之人看到,岂非是她自打嘴巴。 夜离眉一扬,日后终还会再见的,也不急在这一时:“紫凝姑娘千万小心,我先走了。” 他倒是爽快,说走就走,飞身跃上院墙,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少顷,紫凝冷冷道,“夕月,在院中布下‘龙魂香’。” 此物为数种罕见药物合制的膏状迷香,气味虽不会散布太广,但经久不散,中者全身无力,意识却清醒,任人宰割,求死不能。 “是,小姐。” 夕月答应一声,即刻动手,在院中几个花盆中放上都龙魂香,如鹅卵石一般无二,任谁都看不出异样。 不大会儿,院中便飘起若有若无的香气来——他们主仆三个都有护体神丹,自然不会受其所累。 不过,令她两个没有想到的是,今晚还真是不消停,君夜离才走了没多大会儿,院墙上又是一阵衣袂翻飞之声,夕月怒道,“又是哪个登徒子?!” 紫凝冷然道,“不必理会,等下扔将出去就是。”院中早已布下龙魂香,谁来谁中招。 来人似是没料到这么晚了紫凝还在院中,愣了一愣之后,也就大大方方走了过来,“本王……” “你来做什么!”夕月顿时冷下一张脸,满眼嫌恶,“快滚!”明明已经跟小姐解除了婚约,还好意思腆着脸亲自找上门,这震王的脸色还真是厚。 慕容洌勃然大怒,“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跟本王说话,找死吗?!” 凭着皇长子、震王的身份,他走到哪里不是被巴结奉迎,可夕月一个小小丫环居然也敢对他口出恶言,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是我的地方,”紫凝神情冷峻,“慕容洌,我与你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你再不快滚,我出手不会留情!” 慕容洌抬高了下巴,眼神傲慢,“你还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旁人谁敢说什么!” “震王的脸皮还真是厚,佩服佩服!”随着语声,一道人影飞上院墙,而后轻盈地落了下来,身法潇洒流畅,很是赏心悦目。除了去而复返的君夜离,还能有谁。 他也是看到慕容冽鬼鬼祟祟往丞相府来,担心他会对紫凝不利,所又跟了回来。 慕容洌恼羞成怒,“姓夜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紫凝的主意,找死吗?” 君夜离哈哈大笑,暗道这人也不是那么精明么,到现在还猜不到我的身份,“我打紫凝的主意怎么了,我喜欢她,要娶她做妻子,你管着吗?” 夕月无语地看向主子,“小姐,这……” 紫凝头疼地皱眉,“再等等。”药效就快发作了,不急。虽然动起手来,她也不会怕了他们,不过何必把力气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人身上。 “你敢轻薄紫凝!”慕容洌怒不可遏,“唰”一撩衣襟下摆,“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好啊!”君夜离懒洋洋地挽了下袖子,“请!” “请!” 两人凝视注意着对方的动静,缓了一缓之后,忽地一起出招,向对方攻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凝聚了八成内力的一掌就要对上,可就在此时,变故突生,慕容冽掌到半途,脚下一软,已跪了下去。 嗯? 君夜离一愣之下,立刻旋身收掌,让过一边,单掌护胸,以防他使诈,“震王何必行此大礼,你若要让出紫凝,我是不会反对的。” 慕容冽又惊又怒,在情敌面前失了如此大的面子,简直是奇耻大辱!可他无论怎样努力想要聚起内力,丹田处都空空荡荡,无处着力。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中了对方的招,他都不知道? “震王,到底还打不打?”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做假,君夜离很是不解,“你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 “别问了,”夕月挑了挑眉,“他中了‘龙魂香’,没两个时辰,站不起来的。” 龙魂香? 慕容冽和君夜离都吃了一惊,一起看向紫凝:她居然会有这种东西,果然不愧是神医来的! 此物提炼之法很是繁复,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一个不慎就容易受其所害,不过制成之后却是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杀人于无形,绝对是好东西。 紫凝抬眸看向君夜离,眼中有一丝好奇,令得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你为何没事?”她好像不认为问的是旁人的保命之法,眼神露出一种冰冷的媚惑之情,惹人疯狂。 君夜离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厉害吧?我百毒不侵。” 紫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若在今日之前,她或许会信,可那时她替他把脉,分明看出他体内有剧毒,而且还相当复杂,这话谁信。 不过话说回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克制了其他迷药、毒药的药性,君夜离才没有中招吗? “紫凝,你……你怎么这样对我?”慕容冽已是满头冷汗,“我……”此时他毫无招架还手之力,若这帮人想要他的命,他早已死了不知道几次! “夕月,把他扔出去,”紫凝转身,面无表情,“以后若是闲杂人等再随便进入雅竹院,就等着被脱光了扔到大街去,任人围观。” 慕容冽脸色一变,咬紧了牙: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欺人太甚! “是,小姐!”夕月暗暗觉得太解恨了,可看一眼君夜离,又拉下脸来,“小姐,这一个呢?” “紫凝,你不会也想把我扔出去吧?”君夜离邪邪一笑,开始耍无赖,“我可是瞧着这小子鬼鬼祟祟过来,才想要来保护你的,你不感激我吗?” 紫凝冷冷道,“不。” “……真伤人心,”君夜离摸了摸鼻子,接着又精神一振,“不过你没事就好了,紫凝,不用你扔,我马上走。不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再不走,可就真的惹紫凝生气了。他又一次飞身上了院墙,还不忘回身对着紫凝一记飞吻,看她勃然变色,更是心情大好,身形一晃,已消失不见。 “这个登徒子!”夕月气得满脸通红,倒像是她被调戏了,“小姐,下次奴婢一定替你出气!” 紫凝揉了下额角,一时对君夜离也是没辙,“你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夕月应了一声,上前像拖破麻袋一样,拉住慕容冽的衣领,拖了就走。 慕容冽不由自主地被她拖着走,怒道,“臭丫头,放开本王!” “小姐吩咐了,要把王爷扔出去,”夕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碰你吗?” 你—— 慕容冽眼睛冒火,暗暗记下这笔账:臭丫头,本王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0 皇后示威 第二日一早,秦弘盛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召见三小姐,即刻进宫。 夕月冷冷道,“知道了,我会禀报小姐,你下去吧。” 秦弘盛皱着眉退下,总觉得三小姐这次回来,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别惹出更大的乱子才好。 “小姐,皇后肯定没安好心,还是不去的好。”夕月很不以为然。 紫凝淡然道,“皇后母仪天下,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我既以北堂紫凝的身份回转,就还是大月国的子民,怎能不奉召入宫。” “是,属下誓死保护小姐。” 紫凝微一颔首,“替我更衣。” “是,小姐。” 半个时辰后,紫凝已打扮停当,一袭白色梅花百褶裙,内衬雪青色抹胸,袖口以金线绣以几只精致的蝴蝶,白色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仿佛盈盈一握。 一头乌云秀发以一根通透的碧玉簪拢住,清新淡雅;眉如远山长,眼中波光灵动,薄唇轻抿,配上她清冷决绝的气质,仿如天际幽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紫凝周身似乎时时笼罩着一层清清淡淡的光晕,仿如佛光般神圣,这与她狠辣的手段真是大相径庭。 夕月忍不住赞叹道,“小姐真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那苏郡主连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紫凝回眸,冷瞄她一眼,“天下人多了,你怎知我貌美无双?再说,这副皮囊是美是丑,也都是父母给的,自己选择得了吗?” 夕月讪笑,“小姐生的这般美,自然不在乎,属下……” “夕月,你的话太多了!”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夕颜冷喝她一句。 夕月心中一凛,立刻低首,“属下该死!” 紫凝倒也没气,“得了,进宫吧。” 兄妹两个应了一声,即刻将马车赶过来,服侍小姐上车,出府门而去。 入宫之后,自有内侍带路,往后寝嘉宁宫过去。 菱华皇后较武昭帝小了十岁余,加上保养得当,看上去更如二八佳人一般娇艳动人。一身暗红色宫装,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贵气逼人; 泼墨长发绾着着五凤朝阳髻,两鬓斜插牡丹珠花簪,发端垂下凤涎流苏金步摇,发间一只明晃晃的凤钗,随着她的动作,凤凰点头,风情无限。 紫凝缓步入内,跪倒行礼,“臣女北堂紫凝,见过皇后娘娘。” 菱华皇后倒也不曾为难她,淡然道,“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紫凝起身,抖一抖衣袖,清冷的气质自然流淌,如飞花落叶一样自然。 纵使不喜她坏了震王与苏落雪的婚事,菱华皇后也不禁为她的绝世风姿所折服,神情间也缓和了些,“紫凝,本宫听说你之前是因失去记忆,故不曾回来?” 紫凝淡然道,“臣女惭愧。” “倒也非你之过,”菱华皇后端起花碗,小啜一口,“本宫还听说,你给了冽儿一纸休书?” 自古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女子休夫之说,这简直是对皇室的侮辱,叫她这一国之后如何平得了心气! “是,”紫凝痛快承认,“皇后娘娘召见臣女,就为此事吗?” “啪”,菱华皇后重重将茶碗放下,沉声道,“北堂紫凝,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她是有多不将皇室看在眼里,明明犯了大过错,居然还敢质问一国之后,反了天了! 紫凝低首,掩去嘴角一抹嘲讽的冷笑,“皇后娘娘恕罪,臣女知道震王爷不喜臣女,既然他与苏郡主两情相悦,臣女便以一纸休书了结与震王爷之间的情份,成全他们两个,不是很好吗?” “你……”菱华皇后勃然大怒,初时对紫凝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冷笑道,“北堂紫凝,你好大的口气!冽儿堂堂皇长子,婚配几何全由皇上说了算,轮得到你来成全吗?” “所以,这是皇室中人的悲哀。”紫凝挑高了眉,怎么菱华皇后觉得这种包办的婚姻还是无上的荣耀不成? “你……”菱华皇后气得脸色煞白,胸膛剧烈起伏,眼看便要发作,但良好的涵养还是令她强自压抑,“本宫累了,你下去吧。” “臣女告退。”紫凝施礼,退了出去。 菱华皇后一把扫落茶碗,面白手颤,“好个狂妄的北堂紫凝,最好别犯在本宫手里,否则……” 一旁的侍女千柔赶紧乖巧地劝慰,“皇后娘娘息怒,为了个臣下之女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菱华皇后冷哼一声,眼神怨毒。 紫凝的耳边绝非在这帮人能够想像,自然听了个分明,一边拾级而下,一边冷然而笑。 “小姐!”夕月赶紧迎上来,“出事了?”方才她已听到内室有异响,正忍不住要冲进去呢。 “没事,”紫凝意甚轻松,“走吧。” “没事就好。”夕月松一口气,刚才她险些忍不住要冲进去了呢,还好没事。 两人才走到嘉宁宫门口,竟与慕容冽不期而遇,他惊喜道,“紫凝,你来了?” 小姐跟你很熟吗,叫那么亲热? 夕月忿忿,但记着小姐的话,忍着没有发作。 紫凝低垂着眼睑,冷声道,“王爷请自重,紫凝之名,不是谁都可以叫出口的。”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得了?”慕容冽一脸理所应当,怎么看怎么是小人行径。 紫凝轻蔑地扫了他一眼,“王爷好大的忘性,那纸休书,我可是挂在墙上,日日仰望呢!” 如此强烈的嘲讽,慕容冽现在又这般对紫凝表示亲近,自己脸都有些挂不住,讪讪然道,“那、那是个误会——” 看着眼前之人的冷傲孤高,慕容洌居然没有因为她对自己的无礼而生气,相反的,心底有一丝失落和不舍: 这般冷静睿智的北堂紫凝,必能助他一臂之力,他的休书,是不是写得太快了? “王爷说笑了,”紫凝看向别处,神情冷漠,“你我之间再无半点关系,让开!” “谁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慕容洌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你、你与本王互写休书,大月国从无此例,所以并无效力,你还是本王的妃——” 紫凝回眸,讥讽地看他一眼,“王爷的意思,是后悔了?” 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万分决绝,说出从不后悔之语,这么快便翻脸不认,真是好气魄。 “本王、本王不是反悔!”慕容洌脸上红了红,“本王只是——” “慕容洌,开弓没有回头箭!”紫凝挥手就是一掌,煞气逼人,“让开!” 一股冰冷而凌厉的气息逼近面门,慕容洌吃了一惊,闪身让开,紫凝已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紧紧皱眉,越来越肯定紫凝绝非昔日可比,这两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竟如同重生了一般? —— 靖阳王府规模宏大,正殿、翼楼、后楼各七、八间,侧、后有花园,如今正值盛夏,院中花红柳绿,鸟语蝉鸣,相映成趣,奢华无度。 苏落雪着一身紫罗兰镶银丝边长裙,束腰广袖,举手投足,风情无限。她本就生的极美,自小锦衣玉食般的生活,造就了她珠玉般光洁的肌肤和满身的贵气,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 通通的脚步声响起,怜青喘息着跑过来,“郡主,皇后娘娘召见北堂紫凝了!” “哦?”苏落雪回身,大为不悦,“有什么事?” 怜青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应该是皇后娘娘教训了北堂紫凝吧,不过……” 看她欲言又止,苏落雪脸一沉,“有话快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是,郡主,”怜青不敢怠慢,赶紧道,“奴婢听在嘉宁宫做事的千柔说,王爷与北堂紫凝说了好些个话,还说、说休书之事不做数,北堂紫凝还是他的妃。” “什么?!”苏落雪勃然大怒,一脚将一块大石踢入湖中,“他敢!” 怜青也不主子说的是“她”还是“他”,唯唯喏喏道,“郡主息怒——” “我息的什么怒!”苏落雪气极反笑,“王爷明明就不喜欢那个白痴,好不容易将她休了,现在居然、居然——” 怜青缩着脖子,唯恐成为池鱼。 “我找爹说去!”苏落雪眼神骄傲,提着裙子跑掉。就不信凭父亲的威慑力,慕容冽敢不娶她为正妃! 隔天,武昭帝将慕容冽传至华阳殿,好一顿训斥: “冽儿,你真是太胡闹了!你既已将北堂紫凝休掉,丞相亦无话可说,你还去招惹她做什么?” 昨日靖阳王入宫,跟他好一番示威,虽未说出多么不敬之语,其意却是不言自明: 当初他得以登上皇位,靖阳王功不可没,而只有苏落雪做了震王妃,他才会全力助震王登上储君之位,否则就是一拍两散伙,他如何不怒! “父皇息怒,儿臣只是觉得,北堂紫凝还有可利用之处,”慕容冽却是半点不急,“父皇难道不知道,她就是‘神医金铃’?” 其实,紫凝到底是不是“神医金铃”,他还不得而知,只是想说服父皇,让他再娶紫凝为妃而已。 “她真的是?”武昭帝很是意外人,但接着又沉下脸来,“不管她是不是,你与苏落雪成婚之事不中更改,别生事,知道吗?” “儿臣没说不娶苏落雪啊,”慕容冽扬眉,笑的诡异,“父皇,若是儿臣同时娶到苏落雪和北堂紫凝,就可得到靖阳王与北堂轩鹤两方面的支持,不是皆大欢喜?”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 武昭帝的怒火果然下去大半,思虑着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要她两个谁为正妃,谁为侧妃?” 慕容冽摊了下手,“这个好说,儿臣自会说服她们。” 武昭帝白了他一眼,竟是没将紫凝放在眼里,“总之你母后的生辰就快到来,待此事一过,你也该大婚了,不要惹出是非,知道吗?” “是,儿臣遵旨。”慕容冽低头施礼,眼里是算计的光。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1 我只对你色 丞相府雅竹院内,紫凝正吃着沈娘做的小馄饨,很是美味。 北堂紫涵和北堂紫怡脸伤未愈,也没办法再生事,二夫人三夫人又沦为淫娃荡妇,北堂轩鹤气的卧病在床,没人来找她麻烦的日子,真是清闲呢。 看来,她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留下来了,等到找到需要的东西,就离开这里,再不要回来看见这群让她恶心的人。 “好香,给我也来一碗?”衣袂飘飞之际,君夜离已经坐到了桌边,客气地的招呼,“沈娘安好。” “君公子好,”沈娘已经见过他一次,倒是满喜欢他的,“你且稍等,我去帮你盛。” “有劳沈娘。” 紫凝放下勺子,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君夜离摸摸鼻子,“看什么?” “你能不能别把丞相府当成你家后花园?”紫凝冷哼一声,“你这般自由出入,是故意坏我名声?” “名声?”君夜离凑近她耳畔,带着笑意低语,“你在乎?” 自以为是。 紫凝重重撞他胸膛一手肘,假装没听到。这货怎么能如此明白她的心境,这感觉真讨厌。 “痛……”君夜离夸张地揉着胸口,满眼委屈,“紫凝,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紫凝扬了扬眉,不知道怎么着,那个“是”字,居然硬生生被她压了下去。 君夜离唇边绽开一丝满足而得意的笑意,“紫凝,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两天他在京城各处查探,曾几次看到紫凝出入各药铺、当铺之间,似乎有所求。 紫凝狠瞪她一眼,“你很闲吗,跟着我做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看能不能帮到你。”君夜离摸着下巴,诱惑道,“我好歹是西池国皇子,皇宫中的宝贝,我可是信手拈来哦……”边说边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勾了勾,贼兮兮的。 “没用,”紫凝不买他的账,把他的手打掉,“我想要的东西最近出现在大月国。” “是什么?”君夜离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快说!” 紫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血玉锣。” 君夜离一惊,“世上当真有血玉镯吗?” 据说打制此镯的古玉乃是在这片大陆的开国之君骷髅之中所得,经千百年的死血透渍而成血玉。人人传言此镯有神奇之效,但究竟“奇”在何处,却不得而知。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血玉通灵,有怨气凝在其中,恐怕并不是吉祥之物。 “自然是有的,”紫凝对他的一惊一乍很是不屑,“不过我敢说,你必定见都未曾见过,是不是?” 君夜离习惯性地了摸了摸鼻子,坦然承认,“是,不过,这大月国一年一度的鉴定大会三日后在碧玉轩举行,我们何不去碰一碰运气?” 紫凝眼睛一亮:倒是忘了这个。“是‘我’,不是‘我们’。” 要去也是她一个人去,干嘛要跟君夜离一起。 君夜离不以为意,“反正你我都是要去的,何必拘此小节。” 紫凝冷哼一声,移开视线,懒得理他。 这种人,打不得,骂不走,冷脸不理他又不当回事,偏偏他言行虽然过分,却又并不讨人嫌,还真是油盐不进。 君夜离打着晃,很是得意,往外看了一眼,忽又低声道,“紫凝,你两个姐姐,还有两位夫人之事,是你所为?” 紫凝眼神一厉,“与你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一直在监视她吗,为何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如此熟悉?如果是,他目的何在? “我是怕你吃亏,”君夜离皱眉,难得地露出正经样,“人心险恶,你莫要涉水太深,风头太盛了,容易招妒。” 紫凝忽然冷笑,“我招不招妒,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很快就会有关系了,”君夜离笑的邪魅而高深莫测,“现在,先吃饭。” 沈娘将一碗馄饨放到他面前,“君公子慢用。” “谢谢沈娘。”君夜离老实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就吃,吃相优雅而从容,很耐看。 沈娘笑着摇摇头,转身下去忙活。 紫凝气结,这人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她才要拍桌子走人,夕月走了进来,“小姐,慕容冽来了。” 紫凝瞬间头疼:慕容冽那个混蛋,到现在还不肯死心吗! “他来干什么?!”君夜离如剑般的黑眉一拧,寒气森森,“他敢打你的主意?” 紫凝挑衅般斜着眼睛看他,“是又如何?谁叫本姑娘风华绝代,看上本姑娘的男人多的是,你以为差你一个?” 瞬间被放低到跟那般凡夫俗子一个地位,君夜离怒从心头起,三两口吃掉馄饨,一抹嘴角就往外走。 “去哪!”紫凝一把拉住他,“我警告你,别给我惹事!” 她是没打算放过慕容冽,可要在这丞相府闹出什么事,她又有的烦了。 “决斗。”君夜离似笑非笑,“紫凝,你将是我的妃,别人休想染指。” “……”紫凝眼前黑了黑,右手捏得喀嚓响,“君夜离,你再胡说试试?” 妃,妃你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你的妃! “你将是我的妃,”君夜离还真就是个不怕死的,“很快。” 紫凝眼神一寒,锁喉手已出! 君夜离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她的手指扣住咽喉,笑意不改。 “你居然不躲!”紫凝又惊又怒,“你笃定我不敢杀你?!” 可恶的君夜离,自从遇上他,她的冷静睿智就总是溃不成军,露出狼狈的样子来,他是她命里的克星吗! “不是不敢,”君夜离喉咙动了动,“你是不想。” 你—— “自作聪明!”紫凝冷哼一声,收手,“你怎知我不想?” “因为你出手不带杀气,”君夜离颇为自得,“而且,我不是慕容冽。”所以,你并不讨厌我。 看着他笃定而又邪邪的笑容,紫凝冷如磐石的心忽地动了动,竟有被看穿的感觉! 这个可恶的男人! 手抚上他咽喉处的青紫指痕,紫凝狠瞪他一眼,“痛不痛?” 不是他太过自信,是她的确从未想过杀他。 尽管他行为不羁,对她多有轻薄,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只是用冰冷和狠绝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她不讨厌他,一点也不。 “痛的,”君夜离逮着亲近她的机会,岂能放过,握住她的手不放,“你给揉揉。” 不嫌害臊! 紫凝终于红了脸,用力抽手,“放开!你这色狼!” “我是色狼,只对你一个人色。”君夜离笑的狡诈,就是不松手。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惊呼,夹杂着无法置信和愤怒,慕容冽冲进来,牙齿咬得咯咯响。 紫凝她、她竟然跟别的男人如此亲密,这、这岂有此理! “烦不烦……”紫凝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故意晃了一下,偎在君夜离胸膛上,“我头晕……” “是吗?”君夜离挑眉,一矮身,打横抱起紫凝,“我抱你进去休息。” “喂你——”紫凝又惊又羞,一捏他肩膀,“放我下来!” 不过演戏气气慕容冽而已,何必这么当真。 君夜离非但不松手,反而用力往身前揽了揽她。 侧脸就偎着他的胸膛,君夜离身上有干爽的青草味道,很好闻。 从小到大,紫凝几曾与男子这般亲近,登时芳心一乱,下手就没了轻重。 “疼……”君夜离皱眉苦笑,低头贴近她耳边低语,“紫凝,你的锁喉手是不是专门用来对付为夫?” 边说边示威似地瞟了慕容冽一眼,气死你! 为夫? 夫你妹啊! 紫凝火冒三丈,手上加了两分力道,横眉立目,“你再胡说试试?!” 说完自己又觉得无语:她好像不止一次这样威胁过君夜离,对方好像一直不痛不痒吧? “你、你把紫凝放下!”慕容冽气的脸色发青,扑过去就要抢人,“你敢动她试试!” 君夜离眼中闪过一抹锐色,抱着紫凝一个轻巧地侧身,已躲到一边,气死人不偿命地说了两个字,“休书。” 慕容冽一愣,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放开!”紫凝手在他胸膛上一撑,已轻巧站过一旁,借着整理衣服的机会,按捺下碰碰乱跳的心。 不行,不可以再任由君夜离为所欲为,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君夜离也不恼,揉着被捏痛的肩膀,抱臂看热闹。 紫凝抬眸,已恢复先前的冰冷,“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冽咬牙,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你与本王大婚之事。” “大婚?”紫凝嘲讽冷笑,“慕容冽,你脑子进水了吗,同样的话要我说几遍?” 大婚?你一个人婚去吧! 一旁的君夜离失笑:脑子进水?这是骂人的话吗?听着真有喜感。 “你——”慕容冽怒极,“北堂紫凝,你敢嘲笑本王?” “出去,”紫凝冷冷一指大门口,“慕容冽,你是不是忘了‘龙诞香’?” 慕容冽一惊,这才觉出脑中又有些晕,赶紧飞身出了小院,站在院门口怒骂,“姓夜的,你给本王出来!” 凭什么自己会中招,那个混蛋就没事,这不是明摆着他输了一筹吗? 君夜离眼神一寒,傲然负手,冷笑不语。 “你、你——”慕容冽气的跳脚,偏又不敢进小院,白着脸发狠,“你别落在本王手上,否则本王定让你求死不能!” 发完狠,他到底还是在君夜离和紫凝嘲讽的目光中,狼狈离去。 得想个法子破了这“龙诞香”才行,否则太被动了。 君夜离掏了下耳朵,“终于清静了。紫凝,我也该走了,三日后见。” 紫凝理都不理他:走你。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2 毁得真彻底 雅诗院里,北堂紫涵手捧菱花镜,抖抖索索,下不了决心。 丫环绮南站在她面前,很是无奈,“小姐,要不要拆开?” 大小姐从被毁容那日,就被大夫把整个头都包了起来,层层叠叠,都十几日了。 今日大夫说是可以拆开来了,不过大小姐这脸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也不敢说。 “……拆了。”北堂紫涵咬牙,先把镜子反压在腿上。 早晚是要面对的,拖下去又有什么改变。 “是,小姐。” 绮南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这才动手,一圈一圈将她脸上的绷带拆下来。 然而当那张脸露出来,她还是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北堂紫涵哆嗦了一下,知道结果肯定很糟,她急促地喘息着,慢慢抬起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天! 这还是脸吗? 数不清有多少道伤痕纵横交错,深浅不一,像一条条丑陋的、爬在脸上的毛毛虫,伤口两边的肉向外翻卷,狰狞可怖!慢说是别人,她自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 “啪”一下将菱花镜摔个粉碎,她嘶声叫,“北堂紫凝,我要活剐了你!” 同样的,北堂紫怡也好不到哪去,她的眼睛被生生挖掉,这辈子都不能再视物不说,眼眶还每晚都疼到死去活来,整张脸也肿得不成样子,简直就生不如死!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她摸索着,又哭又叫,“娘,我要报仇……” 一边的丫环芷荷战战兢兢地提醒她,“二小姐,三夫人不是在后院关着……” “闭嘴!闭嘴!”北堂紫怡疯了一样大叫,摸到什么就扔什么,“滚,滚出去!” 芷荷吓得不行,抱头跑了出去,站在门外侍候着。 唉,大小姐和二小姐这是造了什么孽,要遭到这样的报应!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北堂紫怡眼眶里涌不出眼泪,疼得撕心裂肺一般,偏生又昏不过去,这滋味儿真不是人受的! 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北堂紫涵冷冷开口,“紫怡。” “大姐!”北堂紫怡如见救星,向着未知的方向伸出手,乱抓一通,“大姐,我要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的脸也一样,毁了,”北堂紫涵戴了面纱,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是恶毒的光,“紫怡,我们一定要向北堂紫凝讨回来,不能白受这罪!” “可是我们怎么办……”北堂紫怡显然不及大姐有主见,声音带着哭腔,“北堂紫凝那么厉害,身边还有两个侍卫,我们……” “我们要先想办法治好自己,”北堂紫凝看来早已想好主意,“紫怡,你忘了吗,皇后生辰就快到了,咱们要在那之前变回从前的样子,然后找机会,把北堂紫凝碎尸万段!” “……能行吗?”北堂紫怡显然没抱什么希望,“我们、我们这个样子……”她是还没见大姐现在的样子,否则也早给吓个半死了。 “一定行,”北堂紫涵靠近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忘了吗,海角小楼?” 北堂紫怡悚然一惊,“哦?” 不止是大月国,就整个西六国来说,海角小楼都是一个神话一般的存在,传说那里是人间仙境,财富无数、俊俏男女无数,只要你想要的,在那里没有找不到。 而更重要的是,海角小楼的人无所不能,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能达成任何愿望。如果你付不起他们要的价钱,那就提供给他们一个有价值的承诺或者消息,而如果消息是假,或者承诺不兑现,后果就是会受灭门之祸。 尽管条件苛刻,但世人的贪念永无止境,海角小楼的生意依然红火,虽从不曾公开招揽生意,却是西六国人人尽知的秘密。 不过,因为跟他们打交道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而且他们的技艺神乎其神,所以有些心里有鬼的人就怕他们会受人所托,找上自己,所以海角小楼地直被传为歪门邪道聚集之地,为世人所不齿。 北堂紫涵这个时候想起海角小楼,也是给逼得没了办法。 “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北堂紫涵眼神狂热,“只有找海角小楼,我们才能治好脸上的伤,才能翻盘!” 北堂紫怡顿时燃起希望,“说的没错!可是大姐,你知道怎么联络他们吗?” “总会有办法的,”北堂紫涵站起来,“我先去找父亲要诊金,你等我消息。” 北堂紫怡噘起嘴,总觉得父亲不太可能会答应,可是……不管了,先等大姐回来再说。 夜深人静,紫凝正安睡,尽管四周无声,但潜意识当中却仍是察觉异样,她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一双眸子灿若星辰,躺着没动,冷声问,“是谁?” 窗帘无风自动,一抹黑影立在窗外,一动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你到底是谁?”紫凝缓缓坐起身,指尖有银光闪烁。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当中,从幼时起,总有一个黑影每隔几天就出现一次,从不现身,从不说话,站一会就走,仿佛只是想确定她无恙,别无其他。 这次也是一样,黑影不发一言,條地离开。 紫凝原本想追上去看个究竟,却在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人若要对自己不利,依照先前的北堂紫凝,早不知死了多少次。既然此人不说来意,她又何必强求,静观其变就是。 —— 碧玉轩的鉴宝大会,类似于现在的拍卖会,只要你手上有宝贝,都可以拿出来,或卖,或交换,只要你认为值得,拿到自己喜欢的宝贝就成。 一大早的,碧玉轩就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因为什么人都可以参加,所以鱼龙混杂,热闹之余,也有些乱。 紫凝早早来到碧玉轩,挑了个比较靠前而又能注意到四面动静的位子,蒙了面纱安静地坐着,周身自有冰冷的气息蔓延开来,旁人都不敢近前。 夕颜、夕月一左一右站了,离她约三步远,随时照应。 君夜离仍旧是带着无华,进来后目光在人群中一阵巡视,跟着眼睛一亮,奔着紫凝过来。 紫凝眼神一冷:不准过来! 君夜离唇角带着笑,无视她的警告,挤到她身边坐下,拿手在怀里扇风,“好热。” 紫凝暗暗咬牙,别过脸不理会。 君夜离也不计较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脸上虽带着笑,眼神却锐利如鹰,场中有任何异常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无华与夕月本就有“旧怨”,这会儿遇上,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杀气腾腾。 夕颜颇为无奈,这个妹妹虽是女孩子,脾气却大的很,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示意夕月不得乱来,坏了小姐的大事,可吃罪不起。 看看人来的差不多,碧玉轩的老板周通走上台子正中,向四周一拱手,“诸位,周通有礼了。” 他矮矮胖胖,上唇两撇小胡子,穿一件枣红色暗纹长衫,说话时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很有意思。 众人嘻嘻哈哈,纷纷还礼。 “诸位,这鉴宝大会已是第六次在小号举行,小号倍感荣幸,这规矩诸位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各位想必早已等的心焦,那就开始吧。” 周通还真了解众人的心思,寥寥数语结束,走下了台。 众人都献宝似地拿出自己的好东西,一时间各色玉器、陶瓷、字画等纷纷亮出,整个大厅珠光宝气,相映成趣。 紫凝对这些自然都没有兴趣,瞄一眼之后,即收回目光。 一般而言,这些都是垫场子的,压轴的好东西都得放到最后,再等等看。 “哎,紫凝,我听说今天有位神秘人将会到场,手中有件千年难遇的宝贝,你说会不会是血玉镯?”君夜离在紫凝耳边低语,看都不看那些宝物一眼。 紫凝坐着没动,冷冷道,“那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说的也是。 君夜离抿唇一笑,就着这个姿势,看着紫凝,没了言语。 好一会儿之后,紫凝憋不住心头怒火,冷冷回眸,“你不看宝贝,看我做什么?!” “你比宝贝好看。”君夜离这甜言蜜语都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 你—— 登徒子! 紫凝冷哼一声,右手拇指、食指虚空一扣:别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君夜离就是爱看她又气又无奈的样子,比冷冰冰的强多了。 不过,他显然很清楚紫凝的底线在哪里,懂得适可而止,低笑一声,转脸看向场中。 紫凝这个气,如果不是为了血玉镯,她才懒得跟君夜离斗这个气。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3 血玉镯 场上已经有几笔交易达成了意向,皆大欢喜。 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此时正站在台上,举着手中一个花瓶,洋洋得意,“这是我家祖传的青花瓷,出自泰景官窑,要价一千两。” 此语一出,场中一片嘘声:这样的花瓶,一千两能买一车了吧?吹什么吹。 君夜离才安静了一会,又坐不住了,“紫凝,那东西值一千两吗?” 紫凝气他的没话找话:你丫的是西池国皇长子,从小到大都是在珍宝玉器里面长大,会看不出好歹?“你说值就值。” “我看不值,”君夜离噘嘴摇头,“瓷胎过白、过细,花色泽灰暗,釉质稀薄,分明是假的嘛,也就值个两三两。” 紫凝毫不意外他能看出这些,没言语。 台上,另一名持宝者似乎很喜欢这只花瓶,上台看过之后,很痛快地表示要了,两人一起到后台商量细节。 “笨蛋,”君夜离嗤笑,“上当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宝贝。” 紫凝不喜他的聒噪,冷冷道,“自己喜欢的东西,价值在前,价格在后。” 君夜离一愣,忽而无声一笑:我家紫凝果然超凡脱俗,真好! 场中的交易还在继续,与往年比也没什么不同,只是随着越到后来,宝贝越是不同凡响,气氛渐至高潮,欢呼声、叫价声不断,场面都有些失控。 蓦的,台上左侧布帘忽地扬起,一道白色人影如浮云般飘过,眨眼间已坐到正中的椅子上,手中托着的一个小方盒缓缓落到桌面。 这盒中是何宝物,还不得而知,单是这只手,肤色白皙通透,手指修长纤细,指甲圆短而齐,竟比女儿家的手还要耐看! 再往上看,他的脸更是如古玉般莹润,细眉凤目,鼻尖圆润,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几许柔和的笑意。周身仿佛有一圈圣洁的光晕在闪动,犹如佛光。 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悲天悯人般的气息,宁静,高远,不染纤尘。 众人在一瞬间仿佛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感觉到憋闷,才倏然回神,有人惊喜大呼,“是缥缈公子!” 哦? 紫凝心中一动,抿紧了唇角。 缥缈公子之名,西六国无人不知。他身份、来历几何,一直是个谜,只知此人有通天之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人谁要能得他两分眷顾,都能修道成仙了。 自然,世人传言多有夸大之处,但今日一见缥缈公子真容,紫凝也不禁暗暗一叹:果然不食人间烟火。 “紫凝,”君夜离忽地咬牙,说出的话都酸溜溜的,“不准盯着他看!” 紫凝白他一眼,“我看的是他拿来的盒子。” “哦?”君夜离顿时精神一振,“你的意思,那盒子里是血玉镯?” “不确定,”紫凝微微皱眉,“我只是听人说起,血玉镯就在缥缈公子手中,他近来到了大月国。” 至于缥缈公子会不会带来,又会不会割爱,还无从得知。 君夜离衣袖一卷,“我去抢过来。” 紫凝气极反笑,狠狠掐住他的手腕,“抢什么抢,你是强盗啊!” 万一把缥缈公子给气着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君夜离被迫坐了回来,摸着鼻子笑,“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别让人抢了去,我去问问,无论花多大代价,总归给你要了来就是。” 听他如此维护自己,紫凝心中微起波澜,便装出更狠的样子来,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不会要吗,用不着你管。” 君夜离一时有些发愣,没言语。 大概他们这边动静闹得太大,缥缈公子缓缓回眸,看了过来。 对上他纯净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紫凝忽然间觉得,似乎有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闪现,尽管与他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就是觉得,无端的亲切和熟悉,忍不住想要走上台去! 怎么会这样? 紫凝暗暗心惊:莫非缥缈公子会摄魂之术,而依自己的功力与定力,居然还是会中招? 台上,周通弯腰陪着笑脸,“不知缥缈公子今年带了什么宝物前来?” 这鉴定大会原本并不在这碧玉轩举行,后来是缥缈公子在此送出一回宝物,引来世人无数,只为一睹他的风采。 之后的鉴宝大会便约定俗成般定在了这里,而周通每年从中得到的盈利,比碧玉轩三年下来所得还要多,自然将缥缈公子当成财神一般供着。 缥缈公子柔和一笑,淡粉色的唇微微开合,“玉镯。” 他的声音轻柔醇厚,如春风扑面,沁人心脾,听来无比的舒爽。 “是是,”周通点头点的脑袋都要飞掉,“那就请缥缈公子要价。” 所有人在缥缈公子开口的一刹那就全都安静下去,伸长脖子看着,听他要的什么价。 尽管还不知他所说的玉镯价值几何,但凡是他拿出来的东西,就凭“缥缈公子”四个字,也是无价之宝了。 缥缈公子环视人一圈,目光经过紫凝脸上时,刻意多停了一停,“一个请求。” 众人一愣,有人扬声问,“什么样的请求?” 如果是连缥缈公子都办不到的事,恐怕世人也绝对办不到吧? “因人而异。”缥缈公子的回答端的是高深莫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君夜离何等敏锐,已经看出缥缈公子的意图,于是很忿忿,“紫凝,他觊觎你。” 紫凝冷冷道,“那是我的荣幸。” “哼!”君夜离气极,又开始挽袖子,“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玉镯。” 紫凝气极,干脆不理他,看他能使出什么幺蛾子。 一个潇洒的飞跃,君夜离上了台,不过倒没自己说的那么气势汹汹,一抱拳道,“在下君夜离,不知能为缥缈公子做些什么?” 缥缈公子似乎对谁都是微笑以对,温和地道,“你想要玉镯?” 这不多此一句么。 君夜离暗暗翻白眼,朗声道,“是。”末了忽又想起一事,还是先确定一下,“不知缥缈公子这玉镯,可是血玉镯吗?”别费半天劲,要来又不是,岂不白折腾。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变了脸色:真有血玉镯? “我要!我要!” “什么请求,我都答应,给我!” “是我的,是我的!” 众人顿时像疯了一样往前挤,个个兴奋得脸通红,眼看就要动抢了。 缥缈公子嘴角的笑意收了一分,右手从身前挥过,“大家稍安勿躁。”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也没见他发怒,更没有用什么功夫内力,但人群就是刹那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我的请求之外,”缥缈公子收回手,打开盒子,“镯送有缘人。” 紫凝呼出一口气:又是这句。是不是每个故弄玄虚的人都喜欢用这一句来堵世人的嘴? 君夜离淡然一笑,“请缥缈公子明示。” 缥缈公子将盒中物拿出,“能佩戴者,就是有缘人。” 众人一声惊呼,果然见他修长的手指间轻捏的,正是血玉镯,通体血红欲滴,光华流转,煞是夺目。 紫凝眼神一凝,暗道真是不虚此行,我镯子,我要定了! 君夜离看了一眼,表情没太大变化,“佩戴吗,我是男人,恐怕戴上也不好看,”他回头叫,“紫凝,你来。” 紫凝? 不会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吧? 众人吃惊,纷纷回头,顺着君夜离的目光看去。 紫凝气结:你是有多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可事已至此,她也就起身,步子轻盈地上了台,微施一礼,“缥缈公子。” “三小姐,”缥缈公子眉眼含笑,似是很欢喜她能够上来,“你要一试吗?”他将镯子递了过去,眼中有期待。 紫凝也不客气,伸手去拿。 “我来!”君夜离伸爪子,半途把玉镯截了去,拿起紫凝的左手,套了上去,喜道,“戴上了!” 紫凝这个气,还没反应过来呢,镯子已经到了手腕上。这人,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如此亲密,忒也不知羞! 缥缈公子微一颔首,“看来,三小姐是有缘人。” 底下众人才回过神,登时大叫,“我们也要试!” “我也是有缘人!” “是不是骗人的,谁都能戴的吧?” 也难怪他们不服,谁能相信丞相府的傻子竟是血玉镯的有缘人,这简直是对他们这群人智商的污辱! 紫凝眼神一冷,她是不在乎什么有缘人不有缘人,可要是拿到玉镯后,每天还得应付旁人的质问烦扰,讨厌之极。 念及此,她忽地退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离台子最近的一个人,“好,你试。” 此人大喜,一把夺过,谁料跟着就惨叫一声,甩手将镯子扔出去,再看自己手心,已经焦黑了一片。 我的天,这—— 然旁人却不知发生了何事,见镯子飞过来,另一个伸手接住,却是同样的结果,手心剧痛之下,再把镯子扔出,下一个再接住,如此往复,尖叫声、痛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片大乱。 周通看得目瞪口呆,都反应不过来了。 台上的缥缈公子、君夜离和紫凝皆安然不动,看着他们闹。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4 恐怖的治疗方法 血玉镯在空中急速地来回换着主人,到最后飞到了台上,紫凝伸手,稳稳接住,神色如常。 台下众人惊魂未定,一多半捂着自己伤到的手发愣,暗暗恐惧:果然要有缘人才能佩戴,我们只能瞪眼了! “你们可还有谁要试吗?”君夜离大为得意,往前走了两步,环视众人。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这人是谁,为何如此帮着这个傻女? 见无人应声,紫凝冷哼一声,将镯子重装戴回手腕,转向缥缈公子,“不知公子对紫凝有何请求?” 缥缈公子起身,身形颀长,纤细却并不显得弱,走动间气韵流淌,飘飘若仙,柔声道,“三小姐只须答应我,永远戴着它就好。” 紫凝微挑了眼角看他,“镯在人在,镯亡人亡?” “那倒不必,”缥缈公子轻笑,“玉镯是死物,怎及你性命无价,三小姐莫要有意丢弃即可。” 紫凝点头,“我答应你。” “多谢。”缥缈公子眼神忽地凝重,抬起手来,似乎想要碰触她,却又将手背后,施了一礼,“告辞。” “请。” 人已远去,底下众人才回过神,议论纷纷之余,看向紫凝的目光中,也多了些羡慕与妒忌之意。 没想到这傻女运气倒好,能得缥缈公子如此眷顾,平白得了这么个好东西,却只不痛不痒地答应什么永远戴着这镯子,天下好事都让傻女一个人占了是怎么的? 既然得到想要的东西,紫凝也不多做停留,带着夕颜夕月离开了碧玉轩。 没走多远,君夜离毫无意外地跟了上来,神情有些凝重,“紫凝,你先前见过缥缈公子吗?” “不认得,”紫凝目光有些冷,“为什么这么问?” 君夜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忽地睿智一笑,“紫凝,你那么聪明,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缥缈公子分明就是冲你来的。” 否则,为何那血玉镯竟能将人灼伤——玉质温润,从不伤人,即使血玉不祥,也断不该如此。 紫凝掀掉蒙面巾,扬了扬眉,“那又如何?我想要的是血玉镯,已经拿到了,旁人的事,我没兴趣。” “可是缥缈公子对你有兴趣!”君夜离怒,恨不得在紫凝脑门写上“此女有主”,有免旁人动歪心思! 紫凝大方地拍他肩膀,“放心,我看得出来,缥缈公子对你也有兴趣,否则这血玉镯伤人却不伤你,是何道理?” 君夜离一愣,“我?” 无华瞬间想到了某种画面,嘴角抽了抽:不是吧? “魅王爷,你别再缠着我了,”紫凝戴好面纱,加快脚步,“以后各走各的,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今日在碧玉轩这一闹,她太过引人注目了,若再与君夜离纠缠不清,怕是要惹来麻烦无数。 出乎意外的,君夜离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发愣。 转过街角,夕月才道,“小姐,莫不是魅王也是有缘人?” 紫凝淡然道,“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必多问。” 现在看来,可以肯定的是,缥缈公子确实是冲她来的,这血玉镯也是有意要送给她。只不他为何连君夜离也一起宽容以待,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无所谓,她跟他之间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旁人的事,她才懒得管。 回到丞相府,才刚坐下歇息,卫谨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张拜贴,“小姐,有生意上门。” 这张拜贴样式很奇怪,折了三折,中间向里突出一部分,左上角画了只虎,内里写有几句话,字迹刚劲有力,很是耐看。 紫凝眼中泛起嘲讽的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卫瑾道,“接不接?” “接,”紫凝将拜贴放回桌上,眼神变的玩味,“这么有趣的买卖,为什么不接!” “是,属下去准备。”卫瑾拿着拜贴出去。 紫凝缓缓踱步,沉思片刻,“夕月,告诉他们,将人带到飞雨流星阁。” “是,小姐。” 北堂紫涵姐妹两个倒是没想到,海角小楼的人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不过才收了她们二十万两诊金而已,实在是好了! “大姐,银票准备好了吗?”北堂紫怡兴奋得要命,不停地摸索着桌上的银票,“可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都准备好了!”北堂紫涵也兴奋得坐不住,“我们很快就能好了,紫怡,我们能好了!” 本来北堂轩鹤说什么都不愿意她们跟海角小楼的人来往,但架不住两个女儿又哭又闹,何况他也不想失去利用女儿向上爬的机会,这才答应拿钱,不过嘱咐她们一定要严守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虽说这二十万两白银在普通人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但对堂堂一国丞相,而且还是当朝太后的弟弟来说,算不上什么。 “嗯,等我们好了,一定要将紫凝那小贱人剥皮拆骨,让她也尝尝我们现在的滋味儿!” 北堂紫涵只顾着发狠,却忘了是她们先让紫凝生不如死,才招来今日报应,怨得了谁! 不多时,窗外传来异响,北堂紫涵立刻道,“谁?!” 外面沙哑难辩男女的声音响起,“我家主人吩咐,你们到飞雨流星阁等候,只准你们两个前去,否则买卖取消!” 姐妹两个兴奋莫名,“知道,知道!我们这就过去!” 窗外没了动静,人已经走了。 “大姐,我们快走吧!”北堂紫怡一刻也等不得,摸索着往外走。 北堂紫涵侧耳听了听动静,没有惊动其他人,扶着妹妹从后门出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出府而去。 飞雨流星阁是前朝皇帝修建的观星台,在京城东面,高耸入云,甚是壮观。 不过,当今天子武昭帝并不信天象星理之说,对此也不甚重视,这流星阁也就形同虚设,平日里极少有人来,也就渐渐荒芜。 夜色之下,两道人影互相搀扶着过来,正是北堂紫涵姐妹,半人高的杂草密密麻麻,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着实有些狼狈。 好不容易到得近前,关闭的房门中透出几许烛光,北堂紫涵定定神,敲门。 两声过后,房门自动打开,姐妹两个没犹豫,走了进去,房门在她们身后自动关闭。 里面很大,很空旷,迎面是从屋顶垂下的纱帐,账后隐约有张很大的软榻,一道模糊的人影映在纱账上,透出几分诡异的味道。 “北堂紫涵,北堂紫怡?” 这声音低沉、肃杀,直透人心底,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哆嗦。 “是……”北堂紫涵毕竟胆子大些,应了一声,“还请神医帮我们治伤,感激不尽。”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我可以治好你们,不过,需要的东西,得你们自己准备。” 这算什么! 北堂紫涵怒道,“你可是收了钱的,难道不应该替我们准备好一切吗?” 里面的人似乎冷笑了一声,“不是不可,不过若是事后丞相府不肯罢休,又当如何?” 北堂紫涵一头雾水,也顾不上生气了,“什么意思?” 里面的人冷冷解释,“大小姐是毁了脸,二小姐被挖了目,想要治好,则要换脸、换目才可。” 姐妹两个同时打个寒战:换脸、换目? 想想就很毛骨悚然有没有? “不过这换脸换目么,自然是越亲之人的肌肤和眼睛越是契合,成功的机率也就越大,若是换旁人的,难保日后不出差池。” 越亲的人? 姐妹两个忽地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我们的娘亲?”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正是。母亲与女儿是一脉相承,血缘最近,只有她们才能让你们恢复如初,你们不自己去说,难道要我去剥了你们娘亲的皮、挖了她们的眼睛来救你们吗?” 姐妹两个有些傻眼,出不了声。这……这要怎么跟娘亲开口…… “方法你们已经知道,要不要治,随便你们。”里面的人站起来,“不过就算你们不治,诊金也一概不退,你们知道规矩。” “可是……”北堂紫怡犹豫着,“娘亲要是被挖了眼,还能活吗?” “自然能,”里面的人嘲讽道,“你需要的只是你娘亲的眼睛,又不是她的命。” 那看来,换脸也一样吧?娘亲失去的是脸,不会死吧? 北堂紫涵眼里闪着算计狠毒的光,已经有了决定。 “三日之内,你们若想继续治疗,就带人前来,若是有半点差池,后果自负,走。” 姐妹两个不敢多做停留,一起离去。 不多时,卫瑜走了进来,“小姐,她们走了。” 纱账猛地被撩起,紫凝摘下面纱,目光森然:二夫人,三夫人,北堂紫涵,北堂紫怡,你们真正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世人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海角小楼现在的主人,就是号称神医金铃的北堂紫凝! 当年,她被自己的师傅,也就是海角小楼原先的主人,天上公子天落尘其中一个弟子所救,带了回去,从此脱胎换骨,完完全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天上公子虽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自己却是病魔缠身,便将楼主之位给了紫凝,楼内所有人皆唯她之命是从。而她也没有让楼内的人失望,以其超绝的医术、冷静睿智的头脑和赏罚分明、生死与共的气魄赢得了所有人的誓死效忠,将海角小楼的生意继续做大,无可匹敌! 她早知道北堂紫涵姐妹想要报复她出气,必定会找上海角小楼恢复容貌,所以,自然做好一切准备,就等着她们自己送上门呢。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5 狂吠的狗 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起,紫凝才洗漱完毕,用了早饭,夕月就进来禀报,“小姐,太后召见。” 紫凝点头,心下了然,“帮我更衣。” “是,小姐。” 一个时辰后,紫凝进了栖凤宫。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色淡雅罗裙,上绣浅蓝色兰花,裙摆处一层轻纱,行动间缥缈若仙,灵气逼人。 “臣女见过太后。” 太后似乎有些不悦,“起来吧。” “谢太后。”紫凝心中明了,太后必是为二夫人、三夫人之事不高兴,也不急着说话,站过一边。 太后看了她一眼,“紫凝,你二娘、三娘之事,可是你做的吗?” 果然是为了此事。 紫凝迎视着太后的目光,眼神清澈如泉,无邪而无辜,“太后何以如此认为?” “听轩鹤说起罢了,”太后揉了下额角,似是颇为头疼,“哀家原也不信,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必是她们两个不守妇道,真让哀家又气又伤心……” 是没面子吧? 紫凝暗暗冷笑,北堂轩鹤是太后的弟弟,二夫人、三夫人做出那等事来,太后自然也是脸上无光,明里暗里受人嘲笑是一定的,这叫她如何受得了。 “太后息怒,”紫凝劝慰道,“太后既知是二娘、三娘不守妇道,便不必为她们生气,人活着,各有各的修为,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是她们该还的债。” 太后一时未会过意,沉重地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她们……紫凝,你与冽儿的亲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紫凝淡然道,“震王已给了臣女休书,皇室中人一言九鼎,怎能出尔反尔,臣女与震王之间,缘分已尽。” 太后神情黯了黯,倒也没强求她,“那是冽儿没这福分。” “太后恕罪。”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太后便说累了,让紫凝先回去。看来北堂轩鹤一出事,对她打击有些大,她承受不住。 夕月和紫凝两个一路出了栖凤宫,就见慕容冽就站在不远处,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必定是知道太后召见她,所以在此等候。 “这个小人!”夕月气得咬牙,“怎么就阴魂不散!” “不用理他,”紫凝冷冷换个方向,“这是皇宫,少惹事。” 结果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走出多远,已被慕容冽拦下,“紫凝,本王等你大半个时辰了,你怎的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 “我没话跟你说,”紫凝目光看向别处,自然是不假辞色,“震王,你跟苏郡主既然情投意合,两相恩爱,还不赶紧把她娶了回去,否则没了靖阳王这棵大树,你如何乘凉啊?” 慕容冽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北堂紫凝,你什么意思?!” 合着他堂堂皇子,还要依附一个臣子不成? “没什么意思,”紫凝挑眉,“震王请。” “北堂紫凝,你别给脸不要脸!”三番五次被冷脸以对,慕容冽装出来的深情终于被打破,露出凶残的一面,“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夕月,我们走,”紫凝皱眉,再换个方向,“皇宫里什么时候准许养狗了,还动不动就狂吠不止,惹人心烦。” 夕月真是太痛快了,故意大声道,“是,小姐!” 慕容冽保时被人如此污辱过,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北堂紫凝,你敢辱骂本王,活得不耐烦了吗?!” 紫凝头也不回地道,“我说你了吗?谁叫你搭腔的?” 你—— 慕容冽咬牙切齿,已动了杀机,飞身过去就要动手。 结果就在这时候,萧寻匆匆而来,脸色惨白,“王爷,小皇子死了。” “什么?!”慕容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小皇子是武昭帝新近宠爱的宁妃所生,宁妃跟他的生母菱华皇后是表姐妹,所以他跟小皇子也算是同出一脉,自然要格外照顾一些。 小皇子今年才刚刚五岁,身体一向康健,怎么说死就死了? “是照看小皇子的奶娘疏忽,让小皇子落了水,等发现时,已经晚了。”看他脸色铁青,萧寻暗暗心惊,怕他会狂怒伤人。 “该死!”慕容冽咬牙怒骂,“都该死!”说罢狂奔而去。 萧寻才要跟上,忽又想起什么,“紫凝姑娘,你过去看看如何?”虽说太医们都说小皇子无救了,不过他对紫凝的医术一向是深信不疑,说不定有办法。 紫凝冷冷道,“皇宫的事,与我无关。” 她从来不想惹麻烦,如今事情不是她惹出来,她干嘛上赶着找不痛快。 “可那是一条人命!”萧寻急了,“而且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紫凝不为所动,“我不是神仙,也没义务救所有人。” “紫凝姑娘——”萧寻冷汗涔涔,情知拦不下她,才要绝望,忽地看到武昭帝匆匆而来,顿时大喜,大声道,“属下参见皇上!” 武昭帝也是接到侍卫通报,才愤怒赶来,没曾想会在这里遇上紫凝。“萧寻,焓儿怎样了?”焓儿可是他最最喜爱的幼子,怎么能…… “……皇上,紫凝姑娘或可有办法救小皇子一命!”萧寻不敢说小皇子已死,直接把紫凝推出来。 紫凝冷冷看着萧寻,那目光让后者这个七尺男儿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对!”武昭帝惊喜莫名,“紫凝,快随朕来!” 事已至此,紫凝也拒绝不得,“臣女遵旨。” 说实话,她对武昭帝印象还不坏,再加上小皇子确实无辜,就去看一看也无妨。 萧寻松了口气,默默跟在后面,看着紫凝纤细的背影,心中又是酸涩,又有说不出的满足。 能够时常看到她,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呢。 来到荷花池边,一大帮侍卫宫女围着,慕容冽正黑着脸瞪着太医救治小皇子,旁边跪着脸如死灰的奶娘,而宁妃一听说儿子溺水而亡,很干脆地昏死过去,先被送了回去。 “如何了?”武昭帝几步过来,见小皇子紧闭着眼睛,气息全无,眼前一黑,几乎昏倒。 “父皇!”慕容冽一把接住他,“父皇莫急,当心龙体!” 武昭帝缓过一口气,开始怒骂,“你们、你们是怎么照看小皇子的,啊?!都是蠢材,废物!” 众人立马跪了一地,高呼“圣上饶命”。 “饶什么命!”武昭帝跺脚大骂,“若是焓儿有个什么,你们全都要为他陪葬!你们、你们全家都要为他陪葬!” 众人顿时恐惧而绝望,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紫凝姑娘,”萧寻急急向紫凝使眼色,“请救救小皇子!” 太医原本正摇头叹息,听闻紫凝来了,立时让过一旁。 在萧寻不时替紫凝宣扬医术的情况之下,人人尽知紫凝就是神医金铃,有她在,谁还敢出手。 武昭帝也将希望放在她身上,急急道,“紫凝,快!” 紫凝微一颔首,“臣女遵旨。”说罢蹲下来,先是试了试小皇子的鼻息,再翻开他眼睑看了看,“还有救。” 小皇子只是喝了大量的池水,正处于假死,也就是现代所说的休克状态,古时候的人不知道这个,误以为小皇子已死,也是情理之中。 “当真?!”武昭帝惊喜莫名,“快,快救焓儿!” 紫凝点头,先仔细清除小皇子口鼻中的污物,接着单膝跪地,将小皇子抱起放在屈起的腿上,轻按他的背部。 一会儿之后,小皇子骤然吐出大量污水,状甚痛苦。 差不多之后,紫凝将小皇子仰面放下,双掌相叠,按压他的心脏部位,做心肺复苏处理。 还是不行。 见小皇子还是缓不过气,紫凝立刻跪在他身旁,替他做人工呼吸。 所有人都没见过这个,如果不是小皇子只有五岁,人人都要骂紫凝一声“不守妇道”了,居然当众跟男子亲吻! 武昭帝、慕容冽和萧寻也都惊异地掀高了眉毛,不知所谓。紫凝这些救人的法子,他们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 紫凝没空理会他们的反应,好一会儿之后,小皇子终于可以自主呼吸,她才松了口气:小家伙,你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皇上,小皇子已经醒了,不过他在水中待的时间太长,而且身体里面进去很多脏水,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要小心医治。” “好!”幼子失而复得,武昭帝自然对紫凝的话深信不疑,赶紧道,“你说怎样治就怎样治!——来人,将焓儿带到朕寝宫!紫凝,快来!” 紫凝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救人救到底,把小皇子交给这些太医,她还真是不太放心。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6 封为公主 宁妃听说小皇子又给救了回来,自然是喜极而泣,跑到华阳殿来看个究竟。当确定自己的骨肉确实逃过了一劫,她顾不上自己皇妃的尊贵,跪在了紫凝面前,“谢谢……” “宁妃娘娘请走,”紫凝立刻伸手相扶,“紫凝不敢当。” “多亏了你!”宁妃起身,泪流满面,“若不是你,焓儿必定救不过来,我……我自是不会活了……” 紫凝一笑,“小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不过近一段日子一定要好生照顾小皇子,若有什么不妥,即刻派人来通知一声,紫凝必会尽快赶到。” 就冲着宁妃这知人之恩的心性,就帮她到底了。 宁妃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一个劲儿点头,“多谢……多谢……” 武昭帝自是龙颜大悦,原是要斩杀一干人等泄愤的,如今也是大发慈悲,将那名疏忽大意的奶娘杖责三十,赶出宫去,其余几名在小皇子身边侍候的宫女和内侍各领了杖刑,余人不再追究。 处罚完他们,武昭帝看向紫凝,颇为高兴,“紫凝,你医术果然精深,不愧‘神医’之名,先是救了萧寻,如今又救了朕的爱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紫凝欠身行礼,“臣女不敢,臣女救治他人,自有规矩,皇上的赏赐臣女不敢领受。” “是吗?”武昭帝见她态度坚决,原也想不赏就不赏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但看到慕容冽的眼神,他眉头一皱,心下顿时明了,“既然如此,那些金银俗物你想必是瞧入眼的,那……朕便封你做大月国的‘安宁公主’,一切与朕的公主无异,如何?” 此言一说,众皆大惊,各种羡慕妒忌恨!凭什么一个傻女能平白得个公主的封号,那可是无上的荣宠——就因为她会几手破医术? 皇上对她,还真是厚待。 紫凝微一拧眉,“这……恐怕不妥,臣女何德何能……” “君无戏言,”武昭帝脸色一沉,“紫凝,你不会是要抗旨吧?” 紫凝心念电转,不过是个封号,先受着也罢,反正她不会在大月国待太久,到时离开,管它什么公主,也都是过眼云烟。“臣女不敢,臣女谢皇上隆恩!” “好,好,哈哈哈……”武昭帝这才展颜大笑,当下便让内侍岳公公拟旨,封紫凝为“安宁公主”,享正四品待遇。 此旨一下,丞相府上下算是炸了锅:北堂轩鹤半生辛劳,才官至丞相一职,享正一品待遇,而自己这个原本痴傻,如今嚣张的女儿居然轻轻松松就得了正四品的待遇,天理何在? 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沈娘恭敬地将圣旨供奉起来,别提多高兴了,“小姐,以后没人再欺负你了,太好了,太好了……” “沈娘,即使没有这圣旨,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你就别替我担心了,”紫凝淡然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沈娘,二娘三娘她们如何了?” 昨晚她说给北堂紫涵姐妹两个的事,她们绝对不可能不去找二夫人和三夫人,说不定正闹着呢。 “还不就那个样子么,”沈娘虽说没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但并不同情她们两个,“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她们的报应!” 当年大夫人惨死时的样子,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小姐更是给吓得痴傻了那么多年,这些还不知道要找谁讨去。 “随她们吧,”紫凝冷然一笑,“不必理会。” 后院关着二夫人、三夫人的地方,是原先大夫人的住处,大夫人因“通奸”之名被北堂轩鹤亲手杀了之后,连带着也百般嫌弃这处院子,没人打扫之下,自然一片荒芜,到处脏乱成一团,简直不是人住地方。 二夫人三夫人原本是身份尊贵的丞相府女主人,骤然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境地,心气难平,这日子还不越发难过。 不过,这些在两个女儿今晨来的一番话之后,就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你要挖我的眼睛?!” “你要我的脸?!”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这简直太骇人听闻了,女儿她…… “娘,这是治好我们的唯一机会了!”北堂紫涵急急地抓住二夫人的手,“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出去见人,你忍心看我这一生就这么毁了吗?” “可是这……”脑中现出某种画面,二夫人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我……” 北堂紫怡也摸索着扑进三夫人怀里哭,“娘,你想想,今天这一切,是谁造成的?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我知道,是北堂紫凝那小贱人!”三夫人咬牙,“我要她不得好死!” 连日来只喝白水,吃窝头,两位夫人的身体都已经很虚弱,多站一会儿都累。 “可是我们自己没办法报仇啊!”北堂紫涵适时提出问题之关键,“只有我们好起来,在皇后生辰之宴上得皇室另眼相看,才能找机会报仇!娘,你不会不知道,那小贱人被封为安宁公主了吧?” 两位夫人越发吃惊,“公主?!”她们整日被关在这里,平常也没人来,消息还是相当闭塞的。 “是啊,”北堂紫涵恨恨道,“娘,三娘,你们就帮帮我们,我们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这……” 两位夫人犹豫着,她们自然是百般想要报仇,可坏了脸,没了眼睛,也就等于成了废人,即使以后报了仇,那要怎么活? “娘,你还在犹豫什么?”北堂紫涵沉下脸,“难道你还指望再做回二夫人吗?你这样活着,还不如帮我来得有希望……” “紫涵,你说什么呢!”二夫人又羞又怒,“我是你娘,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娘,你仔细想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北堂紫涵逼近二夫人,一张丑陋越发狰狞可怖,“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报仇!” 二夫人愣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三夫人只要一想到要被挖眼,就忍不住想要吐,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紫怡,娘想别的办法救你,这、这挖眼……啊,我们可以找别人来呀,只要给人银两……” “不行的!”北堂紫怡气急败坏,“海角小楼的人说了,只有至亲之人的眼睛才能给我,旁人的不保证成功!娘,你不肯帮我吗,娘!” “紫怡,我……” “好!”二夫人忽然重重点头,目光决绝,“紫涵,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只要能治好你,找小贱人报仇,不就要我这张脸吗,娘帮你!” 反正,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她这张老脸也早丢尽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北堂紫涵自是大喜,“谢谢娘!” “娘亲,你也答应我吧!”北堂紫怡急了,“你看,二娘都答应大姐了呀!” “可我……” “我要你帮我!”北堂紫怡忽然抱住三夫人,往她脸上抠挖,“把眼睛给我,给我!” “啊!”三夫人惊叫,跟女儿扭打在一处,“紫怡,你、你疯了……你住、住手……” “我要眼睛!我要眼睛!”北堂紫怡实在是受够了眼前的一片漆黑,如今有了希望,她怎可能放过! 母女两个抱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真是可怜可悲又可笑! —— “啪”一声脆响,茶碗从苏落雪手中掉到地上,跌个粉碎。 “安宁公主?”她瞪圆了眼睛,“你说皇上封北堂紫凝做安宁公主?” “是,郡主,”怜青期期艾艾,“此事已是无人不知。” “可恶!”苏落雪恨得胸膛生疼,“那白痴怎会如此好运!安宁公主……哈哈,好一个安宁公主!” 原本北堂紫凝只是丞相之女,身份上比她差那么多,可现在居然一步登天,与她平起平坐,皇上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郡主,奴婢还听说……”怜青眼珠乱转,看着苏落雪的反应。 “听说什么,说!”苏落雪牙齿咬得咯咯响,勉强压抑着坐下去。 不能急,一定要沉住气,否则就输了! “奴婢听说震王总是去见北堂紫凝,还要跟她商量大婚的事。” “什么?!”苏落雪气得头脑一阵发晕,“慕容冽,他竟然敢……” “郡主息怒,”怜青赶紧说好话,“奴婢觉得震王不是那样的负心人,肯定是北堂紫凝迷惑王爷!郡主你看,北堂紫凝没回来的时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对!苏落雪一激灵,忽地冷静下来:问题就在这儿!只要除掉北堂紫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怜青,”她缓缓站起,眼里闪过狠毒的光,“把叶统领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是,郡主。”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7 痛死她们 深夜的飞雨流星阁看上去鬼气森森,四周影影绰绰,令人无端心惊。 北堂紫涵一行四人悄然而来,直接进了门,屋里只点了两盏烛火,鬼气弥漫的。 “神医,我们来了。”北堂紫涵状着胆子开口。 紫凝暗暗冷笑:正等着你们呢。“桌上有四碗药,一人一碗,喝下去。” 几人走到桌边,看了看碗里黑乎乎的东西,没敢犹豫,端起来喝了下去。 “北堂紫涵,二夫人,进左边房间,余下两个,进右边房间,躺到床上去。” 四人分开,各自进去,比提线木偶还要听话。 约摸盏茶功夫过去,药效也该发作了,四个人现在必定是动弹不得,感觉却未丧失,接下来的痛楚,就让她们慢慢品尝吧。 紫凝戴好面具,换好衣服,先进了右边房间。北堂紫怡的换眼之术,相对来说,比较快一点。 不大会儿,房间里传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到后来则又哭又叫,再后来是求饶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如夜袅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左边房间中的北堂紫涵母女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想逃都不能。 两个时辰后,紫凝才来到她们面前,拿起了手术刀。 不出意外的,同样的惨叫声接着响起,穿云裂帛一样的,光是听着也能想像,她们现在该有多痛。 折腾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这酷刑一样的治疗才算结束,四个人早已经不知道死去活来多少次,这会儿是叫都叫不出,像死过去一样。 卫瑾递上毛巾,“小姐,先擦擦脸。” 紫凝接过,脸容相当疲惫,“这两天看着她们,别出岔子。” 治疗后这三天相当关键,要防止伤口感染和排异等问题。依她的医术,一般来说没事,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是,小姐。”卫瑜一贯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笑,“小姐是故意折磨她们的吧?” “对,”紫凝冷然抬高了下巴,“我就是故意不用麻药,她们越痛苦,我就越解恨!” 想想当初小姐受的罪,再想想大夫人的惨死,卫瑾觉得,小姐这样做,还是太仁慈了呢,就是不应该接她们的买卖,让她们下半辈子都生不如死才好! “你不必如此,”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紫凝高深莫测般冷笑,“这还不算完呢,我早说过,不但要讨回来,还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不会让如此便宜她们的!” 卫瑾恍然,“是,小姐英明。” —— 苏落雪的闺房在靖阳王府东面,是一座二层的阁楼,布置得清新雅致,一切用度都是最精巧、最奢华的,足见靖阳王对这个唯一的爱女有多宠爱。 叶鸿隔着门帘禀报,“郡主,那边有消息了。” “哦?”苏落雪惊喜莫名,“修罗门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 就如同海角小楼一样,修罗门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所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修罗门出来的杀手,个个武功高绝,神鬼莫测,他们想要杀的人,不但必死,而且不会留一点蛛丝马迹,任谁都别想看出一点破绽。 不过,他们要价昂贵,规矩又多,不轻易接买卖,所以有十桩生意上门,他们会接一桩,就不错了。 “……是,”叶鸿有些尴尬,“但是他们……” “要价高?没事,”苏落雪神情得意而狠毒,“告诉他们,本郡主有的是钱,他们尽管开口。” “不、不是,”叶鸿越发抖索起来,“是……是他们说,想、想要他们除北堂紫凝可以,但、但要郡主拿命去换……” “什么?!”苏落雪惊怒尖叫,“他们敢?!” 她可是堂堂郡主,靖阳王的掌上明珠,谁有如此胆量,敢说要她的命! “属下该死!”叶鸿扑通跪倒,脸色惨白,“可修罗谷的人就是、就是这么说……” 当时他一听到这句话,也很吃惊,心道难不成修罗谷的人跟郡主有仇吗,竟然提这等条件!否则他们若是要钱,无论要多少,郡主也都会答复的。 “你胡说!”苏落雪有被污辱了的感觉,恼羞成怒,上去就踹了叶鸿一脚,“是你胡说八道对不对!你根本就没跟修罗谷的人见面是不是!” “属下冤枉!”叶鸿登时觉得要冤枉死,“他们的确是这样说的,否则、否则就不接这单买卖,此事千真万确,属下不敢撒谎——” “滚,滚!”苏落雪愤怒莫名,连连踹了他好几脚,“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王府养着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滚出去!” “是、是,属下告退!”叶鸿连滚带爬地出去,好不狼狈。 苏落雪气得来回踱步,好不憋屈。 “哎呀,这是怎么了?”蓝梦华笑着走了进来,“师姐,老远就听见你在发火,是哪个下人不长眼,惹你生气了?” “你来了?”苏落雪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也不在意什么风仪不风仪了,“还能有谁,北堂紫凝!” “她怎么了?”蓝梦华眼珠乱转,“不是跟震王解除婚约了吗,怎么还……” “她就是个贱人!”苏落雪咬牙,“居然敢迷惑王爷,要王爷跟她成婚,我岂能饶她!” “哦?”蓝梦华似乎并不怎样意外,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师姐,我可听说北堂紫凝被封为安宁公主了,皇上的意思恐怕也是想让她做震王妃,为了在身份上压制你,才故意封她做公主,抬高她的身价的。” “不可能!”苏落雪白了脸,“皇上怎么可能会——”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蓝梦华冷笑一声,“北堂紫凝误打误撞,救了萧统领和小皇子,皇上八成是看上她的医术,想要留为己用,不然皇上明知道震王已休了北堂紫凝,为何还封她做公主,这是在打震王的脸呢!” 苏落雪脸色数变,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气得七窍生烟,“北堂紫凝,我不会放过你!” 可修罗谷的人又提那般条件刁难,其他的杀手又信不过,看来想要打击北堂紫凝,还是得靠自己。 看着她暴跳如雷的样子,蓝梦华好不得意: 气吧,气吧,越气越好!我就是要你跟北堂紫凝斗个你死我活,我好出这口恶气! 北堂紫凝,你打我那两个耳光,我会一直记着,早晚找你讨回来的! —— 五天以后,北堂紫涵她们四个才被允许回了丞相府,个个包着头脸,三夫人和北堂紫怡更是目不能视物,要靠旁人搀扶才能回房。 “紫涵,你觉得怎么样?”二夫人一张脸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哑着嗓子问。 几天前那一夜,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恶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神医(当然是紫凝)用刀剥她脸皮的感觉,撕心裂肺一样的疼,叫的她几乎坏掉嗓子,昨天才能正常说话! 这一笔账自然被她记在了紫凝的身上,到时候一并讨回来! “还是疼得厉害,不过神医不是说了吗,二十天后就能拆掉绷带,一个月后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北堂紫涵摸一下脸上的绷带,很有信心。 海角小楼既然名声在外,肯定是有别处不及的本事,一定没问题的。 二夫人点点头,“那就好,快些回屋去吧,神医不是吩咐,你一个月不能出来见风,不然会后患无穷。吩咐下人把饭菜送到你房里就好。” 她是必须得赶紧回后院去了,否则有她在身边照顾,女儿会好的快一些。 “娘,谢谢你,”北堂紫凝由衷地抱住娘亲,声音有点哽咽,“多亏了你……你放心,等我扳倒北堂紫凝,一定让父亲把你放出来!” 二夫人拍拍她的背,“知道了,去吧,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娘。” 北堂紫怡也跟三夫人说了几句,恳请二夫人替她多照顾娘亲,这才由大姐扶着,回了各自的院中不提。 那天替北堂紫涵姐妹两个治完之后,紫凝就没再去飞雨流星阁,就只让卫瑾卫瑜给她们送了几天饭,待她们回府,此事也就算完了。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8 暗流涌动 这天,宫中举行中秋节宴会,本来只有妃嫔、皇子、公主同乐,但紫凝被封为“安宁公主”,况且又是小皇子的救命恩人,在宁妃与慕容冽要求之下,武昭帝便下了一道圣旨到丞相府,要紫凝入宫陪宴。 夕月大为不满,“皇室中人饮宴,小姐去做什么,看他们脸色吗。” 夕颜瞪了她一眼,道,“小姐是新封的公主,既然是皇宫家宴,小姐也有一席之地的。” 紫凝神情平静,将圣旨放到桌上,“多半是慕容冽多嘴多舌,像只老鼠一样,惹人讨厌!” “就是!”夕月深表赞同,“不过属下就是想不通,皇上为何要封小姐做公主?”即使是小姐救了小皇子,这也有些牵强了吧? 紫凝眼神嘲讽,“不过是为了安抚慕容冽。” 那日她拒绝封赏之时,慕容冽一脸急色,武昭帝想必也看得分明,但他知道自己无心嫁与慕容冽,这才封她为公主,先把她安抚住,大婚之事,再从长计议。 武昭帝打的算盘是好,只可惜她对慕容冽是只有厌恶,没有其他,不可能嫁给他的。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卑鄙!”夕月于是忿忿,尽管还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但只要是对小姐不利的,就都是必除之人! “行了,圣命难违,准备进宫。”紫凝起身,入内沐浴更衣。 因为自己只是陪衬,紫凝也未刻意装扮,水蓝色绣白梅抹胸,外披白色纱衣,柔美的颈项锁骨隐约可见,风情无限。三千青丝随意散落身后,发间斜插一只蝴蝶钗,脸上未施脂粉,清新自然,如冰雪般清透。 每次紫凝梳妆打扮一番,总会惹来夕月的连连赞叹:世上怎会有如此女子,无论怎样装扮都美得让人窒息,无与伦比? 因这中秋节宫宴是以赏月为主,故这宴席便安排在微澜苑,此苑绿柳环绕,池水荡漾,坐在观月台上,微风徐来,很是舒爽。 紫凝缓步而来时,众人都已坐定,除宫中人之外,苏落雪因着震王妃的身份,自然在座。 看到紫凝进来,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与慕容冽轻声说着话。 “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紫凝矮身施礼,在座众人如此之多,也不必一一行礼了。 “不必多礼,坐吧。”武昭帝对她很是喜欢,笑脸相迎。 “谢皇上。” 宁妃接着起身,向她招手,“紫凝姑娘,这里有座位。” 她感激紫凝救了自己儿子一命,越看紫凝越是喜欢,自然多亲近一些。 紫凝大大方方过去坐下,“有劳宁妃娘娘。” “不必客气,”宁妃握住她的手,颤声道,“若不是你,焓儿早已……是我该多多谢谢你才是!” “举手之劳,宁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紫凝淡然一笑,收回手来。 宁妃也不以为意,抱过旁边的慕容焓道,“焓儿,就是这位姐姐救了你的命,快谢谢姐姐!” 慕容焓瞪大眼睛看她,嘻嘻笑,“谢谢姐姐!姐姐亲我了,姐姐亲我了!” 原来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在他醒来后跟他说了紫凝亲他的话,他还就记住了。 紫凝微一愣,道,“我是为了救你,否则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众人暗道好个大胆的丞相女,居然敢这样跟皇子说话! 慕容焓却是一个劲儿笑,“姐姐亲我了,要娶我哦,咯咯,咯咯……” 这……反了吧?应该是他娶紫凝才是,不过这…… “小鬼头,你知道的倒多,”紫凝敲一下他的额头,“等你长大点再说。” 这么点小屁孩就想娶老婆,皇室中人果然都是风流成性,一点错不了。 “我长大,我长大!”慕容焓呵呵傻笑,很是可爱。 “哈哈……”武昭帝大笑,“焓儿年纪虽小,却也慧眼识英,不想放紫凝走呢,紫凝,看来你注定要成为我皇家的儿媳了,哈哈……” 听他这话里有话,慕容冽顿时高兴莫名,目光炯炯地看将过去。 菱华皇后浅浅一笑,眼底掠过一抹杀机:想做冽儿的王妃?下辈子吧! 苏落雪这个气,白着脸,捂着胸口,却不敢发作。 紫凝淡然一笑,“小孩子不懂事,几句玩笑话罢了,臣女惭愧。” 大概看出紫凝不高兴,宁妃赶紧捂住慕容焓的嘴,小声道,“焓儿不可胡说,知不知道?来,吃这个。” 小孩子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有了好吃的,慕容焓就把紫凝丢一边,吃的不亦乐乎。 武昭帝举杯道,“今日是家宴,没有别人,诸位不必多礼,只管吃喝便是。” 众人纷纷举杯,“谢皇上(父皇)!” 放下酒杯之后,众人吃吃喝喝,这气氛倒也融洽,紫凝并未觉得肚饿,随意吃了几口点心,也不主动开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夕月就知道瞪着慕容冽,见他不时看向小姐,气得不行,手中悄悄扣了一枚铜钱,若是他敢有不规矩,先给他点苦头吃再说。 结果众人正吃着,苏落雪却忽地眉头一皱,捂着小腹处呻吟起来。 “落雪,你怎么了?”慕容冽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真情意的,急急扶住她,“不舒服吗?” “王爷,臣女……肚、肚子疼……”苏落雪抓紧他的袖子,紧咬住嘴唇,额上冷汗直流。 “怎么回事!”菱华皇后急步过去,“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是吃坏东西了吗?” 武昭帝也隔桌看过去,拧起了眉头:今晚众人是一起用的酒菜,若是其中有问题,不可能只苏落雪一人难受吧? “臣女……”苏落雪苍白的脸上泛起几许红晕,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臣女只是……那个……” 紫凝冷眼旁观,苏落雪这不舒服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而且还是那种不好说出口的状况。反正这是在宫里,自有御医在,她才不会没事找事。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过去,表示关切,场面有些乱。 “啊,对了!”慕容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紫凝不是医术无双吗,可以请她看看!” 慕容冽,你还真不想让我消停! 果然,武昭帝一拍桌面,“正是!紫凝,你快些帮落雪看看!” 紫凝坐着没动,冷冷道,“皇上,这宫中御医个个是医术过人之辈,苏郡主更是千金之体,臣女不便伸手,还是请御医过来的好。” “不要……”苏落雪咬紧嘴唇,神情越见羞赧,“我、我不……” 菱华皇后冷哼一声道,“落雪,宫中御医的医术,本宫信得过,就叫他们过来替你看看也好。” 不管武昭帝如何看重紫凝,她还真就信不过这个白痴的医术。 “皇后娘娘,臣女……”苏落雪又急又羞,咬牙在菱华皇后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皇后娘娘恕罪。” “原来如此,”菱华皇后微一颔首,看向紫凝,“那就请紫凝姑娘替落雪诊一诊脉吧。” “是啊,紫凝,劳烦你了。”慕容冽似乎有些兴奋得过了头,就差没把紫凝拉过来,赶鸭子上架了。 眼见无法推脱,紫凝也就站起身来,“既如此,臣女从命。” 苏落雪状甚痛苦,将手伸了出去,眼中却闪过一抹恶毒的光:北堂紫凝,本郡主就不信你不上当! 紫凝目光如矩,岂会看不出她这点心思,暗里冷笑,面上佯做不知,伸手指搭上了苏落雪的脉门。 触手所及一片冰冷,即使是在这闷热的秋夜,苏落雪依然不见汗出,而且脸色较一般人苍白,方才紫凝也注意到,整个席间她几乎不曾饮茶水,可见是极少口渴,是明显的宫寒之症。 这是女儿家的事,尤其苏落雪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自然不愿意让宫中那些男御医来替自己瞧病,方才她的反应,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她这两天正值癸水来潮之际,越发腹痛难忍,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也真是难为她了。 “如何?”菱华皇后关切地问一句,“落雪没事吗?” 紫凝收回手,“是寒症,需服药调理,且不可贪凉,少怒,少劳累,住处切忌寒冷。” “紫凝果然是神医!”慕容冽忙不迭夸赞,欣喜不已,“一眼就看出落雪的病症,了不起!” 紫凝低垂了眼睑,不做回应。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9 药有问题 慕容冽尴尬而且愤怒,到这般时候,紫凝居然还给他脸色看,什么意思! “既如此,那就开药方吧,”菱华皇后面露不悦之色,按捺着道,“治病么,宜早不宜迟。” 苏落雪忍着疼,拉住紫凝的手,恳求道,“紫凝姑娘,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我这病……每到月上也着实让我难受,你若能医得好我,我一定不忘你的恩德!” 恩德? 紫凝一挑眉,爽快地点头,“好,拿笔墨来。” “快,笔墨!”苏落雪大喜,赶紧吩咐手下。 侍卫不敢怠慢,不多时取来纸笔,紫凝也不客气,拿过笔来一挥而就,“先服六副药看看,忌吃寒凉、海中物。” 苏落雪接过药方,感激地道,“多谢。” “不必。” 经此一闹,众人也没了继续赏月的心情,所幸也都吃的差不多,就各自散去。 回府的路上,夕月道,“小姐,苏郡主果真有宫寒之症?” “是,”紫凝微一点头,“而且很是严重,而且我推断,她很可能子宫后位……我是说有比这更严重的病症,怕是很难受孕。” 差点忘了,大月国的人根本不知“子宫后位”是什么意思,又有点超现代了。 夕月脸上红了脸,“很难受、受孕啊,那、那震王不就必定会纳侧妃?” 紫凝冷笑,“即使苏落雪能生育子女,慕容冽也断不会只守着她一个,只不过她若真无所出,慕容冽就越发有理由左拥右抱而已。” “倒也是,”夕月点头,不屑地撇嘴,“不过苏郡主要你替她诊脉,必有阴谋,小姐不得不防。” “我知道,”紫凝眼神一寒,“我就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 否则,她若坚持不肯伸这个手,皇上皇后也奈何她不得。 回到丞相府,紫凝洗漱一番,研究了会医书,灭烛就寝。 一夜无话。 果然不出紫凝所料,天才刚刚亮,靖阳王府的叶鸿就找上门,带着一队人威风凛凛地闯入,“北堂紫凝在何处,快快出来就擒!” 不多时,北堂轩鹤匆匆而出,脸上病容未退,却还是撑起丞相的架子,冷冷喝道,“好大胆子,敢擅闯丞相府!” 叶鸿抱拳施礼,“丞相大人息怒,是贵府三小姐心肠歹毒,要毒害郡主,王爷正发雷霆之怒,要问北堂紫凝的罪。” “什么?!”北堂轩鹤又惊又怒,“这个孽障,胆子越来越大了!——来人,把那个畜牲带过来!” “是,大人!” 侍卫领命,匆匆去拿人。 雅竹院门外,夕月听到往这边来的脚步声,满眼嘲讽,进去禀报,“小姐,他们来了。” “等的就是他们,”紫凝起身,抖了抖衣袖,一派淡然,“走。” “是,小姐。” 正奔过来的侍卫一见紫凝主仆三人出来,都愣了愣,“三、三小姐,这……丞相大人吩咐——” 夕月冷声道,“小姐已经知道,你们闪过一边,休要废话!” 已经知道? 神算吗? 紫凝冷着一张脸,来到前院,还未开口,叶鸿手一挥,他带来的人已将她团团围住,个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孽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北堂轩鹤一口气没换过来,好一阵咳嗽,脸都憋得通红。 紫凝勾唇冷笑,“父亲,你病体未愈,要心平气静才好,否则你若就这么气死了,偌大一份家业,可得让他们争去。” “你、你……”北堂轩鹤气得又是喷出一鲜血,“孽障……孽障……” 叶鸿暗暗纳罕,还有做女儿的这般诅咒自己父亲的,这北堂三小姐果然不与常人一样。 “北堂紫凝——” “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紫凝一扬眉,“走吧。” 嗯? 叶鸿越发目瞪口呆:还有人愿意主动前去领罪的?难道她不知道,毒害郡主是死罪,靖阳王不会放过她吗? 原本靖阳王吩咐,是要将紫凝镣铐加身,带去问罪的,然夕颜夕月两兄妹长剑一横,所有人都不敢对紫凝有半分不敬,也就这么带了回去。 靖阳王早已等候多时,紫凝才一入门,他就一拍桌子,大喝道,“大胆北堂紫凝,居然敢毒害落雪,你该当何罪!” 紫凝抬眸望去,靖阳王约摸四十岁上下,一身蟒袍朝服,估计是刚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衣,脸膛乌黑,颌下有须,怒目圆争,称得上是一员猛将。 “王爷息怒,事情未查明之前,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不服?”靖阳王越发怒不可遏,“落雪就是服了你开的药,今晨才会腹痛不止,已是去了半条命,你还要如何狡辩?!” “我开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紫凝脸上没有半点惧色,“王爷,请让我看看郡主是何情况,再下结论。” “好,本王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给本王交代!”靖阳王一甩衣袖,“走!” 紫凝随后跟上,夕颜两兄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一左一右相护。 苏落雪此时正在自己房中躺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命不久矣。 怜青一边抹眼泪一边给她擦冷汗,不停地念叨,“郡主,醒醒,郡主……” 靖阳王和紫凝一前一后进来,怜青见礼之后,偷偷狠瞪了紫凝一眼,到一边站着。 “看到了吗?”靖阳王怒视紫凝,“落雪已经成了这般模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北堂紫凝,落雪要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陪葬!” 紫凝淡然道,“王爷稍安勿躁,郡主就算有什么事,该当谁来陪葬,还得另说。” 说着话她坐到床边,替苏落雪把脉。 苏落雪将眼睛睁开一线,见是她,立刻就哭了出来,虚弱地道,“北堂……小姐,你为什么要……要害我……” 紫凝冷冷看着她,“血崩之症?郡主,你就算要用苦肉计,这招未免也太狠了,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在这上面?” 苏落雪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想嫁祸我个毒害郡主的罪名而已,你何必真的以身犯险,”紫凝收手,眼神嘲讽,“郡主,你太笨了。” “你……” “北堂紫凝,你到底在说什么混话!”靖阳王大怒,“什么苦肉计,什么嫁祸,你闹够了没有?!是不是以为这样,本王就不会追究你的罪名了?!” “王爷,是不是我加害郡主,很快见分晓,”紫凝看向怜青,“郡主服的药,是谁去抓回来的,又是谁负责煎药的?” 怜香哼了一声,不理会。 “不说?那就是你要害郡主。”紫凝挑眉,对这种人,何必客气。 “你别胡说,我才没有!你这个——”怜青一句话未完,“啪”一声脆响,她脸上已着了夕月一记耳光,差点被打懞,“你——” “敢对公主无礼,你活得不耐烦了吗?”夕月是故意搬出“安宁公主”的名头来,就是要这帮人不服也得服,“公主问什么就答什么,再敢顶嘴,割了你的舌头!” “我……”怜青又气又怕,却终究不敢硬来,恨恨道,“回公主话,药是民女去抓的,也是民女负责煎好给郡主喝下。” “就是说,途中未经他人之手了?”紫凝略一思索,“把药渣取来。” 怜青下意识地看了苏落雪一眼,“郡主?” “那个……有什么好看的……”苏落雪腹中疼得厉害,加上一直大量失血,早已头晕眼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很明显的,她有些焦躁,似乎在害怕什么,“药方是北堂紫凝……开的,里面有什么,她最清楚……” “我是很清楚,”紫凝冷笑一声,“而且郡主应该也很清楚,这药里多了什么吧?”她脸一沉,“药渣!” “倒掉了!”怜青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周妈吩咐,药渣要即刻倒在路口,让千人踩,万人踏才好。” 原来大月国也有这等风俗,即将药渣倒在路口,让人踩踏,意即将病带回自己家,服药之人的病就好了。 “是吗?”紫凝缓缓抬眸,看着怜青,“周妈是什么人?” “就是——” “怜青!”苏落雪勉强抬起头喝了一声,又躺了回去,“只是府中一个……下人,北堂紫凝,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要害我……”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0 红花的问题 “我正在说,”紫凝看向门外,“药渣倒了也无所谓,那六副药还有五副,夕月,你陪怜青去取来我看。” “你……”苏落雪急了,挣扎着要起身,“不准去……” “王爷,”紫凝向靖阳王施礼,“能否找出凶手,这药是关键。” 靖阳王皱眉,也有些糊涂了,但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他还是一挥手,“怜青,去吧。” “父——”苏落雪才吐出一个字,夕月手指一弹,一缕指风瞬间击中她胸前穴道,气息一窒,登时说不出话来。 怜青无奈,只好带夕月出门。 “还有,”紫凝神情渐冷,“把周妈也带来。” 不大会儿,夕月拿着那五副药,左手扯着一个人的衣领,走了进来,“小姐,药拿来了,这个人就是周妈,方才正要把这些药烧掉。” 紫凝以眼神示意,夕月将手松开,周妈就摔在了地上,看来是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 靖阳王不解道,“周妈,你为何要把药烧掉?” 周妈是苏落雪的奶娘,在这府上也待了十几年了,为人很不错,怎会行差踏错。 周妈僵直着身体,慌乱地道,“王爷救命!民妇没有害郡主!” 话是向着靖阳王说,她却一直在偷偷看紫凝,神情很奇怪,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紫凝自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并不点破。 “你?”靖阳王一愣,看向紫凝,“怎么回事,说清楚!” “很清楚,”紫凝将五包药都打开,入眼是一片耀眼的红,“王爷,我在药方中开的红药剂量是六十克,每剂药十克,但这每副药中红花的含量却多出了三倍不止,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加大红花剂量,要害郡主!” “民妇没有!”周妈刹时脸无人色,“郡主是民妇一手带大的,民妇怎么可能会害郡主!” 紫凝缓缓回眸,“那么,就是你,怜青。” “什么?!”靖阳王大怒,“怜青,是不是你做的?!” “奴婢冤枉!”怜青扑通一声跪下,脸无人色,“奴婢什么都没做过,王爷明查!” “父亲……”苏落雪虚弱地叫,“怜青是女儿从小的……玩伴,她断不会……害女儿……” “那就是抓药之人要害郡主了?”紫凝拍了下手,“怜青,你这药是从哪里抓的?” 怜青抖成一团,战战兢兢道,“就是从、从府上药房抓的药,药方、药方在奴婢这儿。”她从腰上的小布袋里掏出药方,递了上去。 靖阳王一把夺过看了看,果然如紫凝所说,药方并无差池,那这药中多出来的红花,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苏落雪眼中闪过愤怒与失望之色:功亏一篑!周妈这个笨蛋,早叫她把剩下的药处理掉,毁灭证据,她早干什么去了,等着让北堂紫凝的人去抓现形! “王爷,”紫凝接过话来,“不管是谁换了药方中红花的剂量,都与我无关,我的罪名是不是可以洗清了?” 靖阳王略有些尴尬,“这……是本王误会,北堂小姐莫怪。”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明白,”紫凝冷目一扫苏落雪,“不过王爷还是要多多开导郡主,害人之心不可有,会损阳寿。” 靖阳王闻言怒气又生,“北堂紫凝,你这话什么意思?落雪什么时候害过人了,她……” “王爷为何不想想,为何有人会害郡主?”紫凝眼神锐利,“或者说,有谁敢害郡主,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用这般低劣的方法?” “这……”靖阳王皱眉,万分不解,“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了,”紫凝有意无意看了周妈一眼,“能够接触到郡主的药,也就怜青、周妈和药房抓药的伙计。那伙计既然知道红花的剂量是六十克,却还多放入超过三倍的红花,明显是故意,或者有人授意,王爷将此人找来,一问便知。” “正是如此,”靖阳王恍然,才要吩咐,忽地想起什么,板起脸道,“北堂小姐,既然事情不是你做的,恕本王多有惊扰,请回,改日本王定会上门道歉。” “那倒不必,”紫凝一摆手,“只是我好心救治郡主,却落得个毒害郡主的罪名,着实冤枉,既如此,这药,郡主不吃也罢。” 话音未落,但见她右掌一推,就见“呼”一下,桌上的药居然凭空燃烧起来! “啊!”怜青吓得大叫一声,跳起后退。 靖阳王更是又惊又怒,没想到紫凝居然有此神功,好不骇人! 紫凝甩袖收手,昂然离去。 “天哪……”怜青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药顷刻间化为灰烬,“北堂小姐好厉害……” 可恶!可恶! 苏落雪狠狠捶床,腹中却又是一阵绞痛,她眼泪都流了下来,“北堂紫凝,我要杀了你……” “胡闹!”靖阳王脸色发青,还有些惊魂未定,“落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苏落雪嘴唇动了动,好不心虚。 出了丞相府,夕月仍旧忿恨难平,“居然敢诬蔑小姐,都该死!” 紫凝轻轻磨着牙齿,笑容森寒,“我不会放过苏落雪!不过,那个周妈,有点儿意思。” 夕颜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小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主仆三人漫步在繁华的街道,随意看着路两旁的小摊,轻松自在。 要回丞相府,必会经过醉情楼,而君夜离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每次紫凝从楼下经过,他都会在二楼那个固定的位置等候,脸上是邪魅的笑,满身的慵懒,偏偏又带着致命的诱惑,让人想忽略他都很难。 “公子,苏落雪不曾再找别的杀手。”无华站在一旁,轻声回禀。 “很好,”君夜离笑意不改,眼神却锐利如刀,“如果她再对紫凝动心思,杀无赦!” “是,公子。” 说话间,紫凝已到了楼下,君夜离立刻露出自认为颠倒众生的迷人微笑,“紫凝,好久不见。” 夕月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从鉴宝大会上见了,不过隔了一两日,也算“很久”? 紫凝斜挑了眼角看上去,略一思索,进了楼。 “她上来了!”君夜离顿时如中箭的兔子般跳起,奔到楼梯口迎接,“紫凝,当心楼梯!” 紫凝直接忽略他近乎白痴一样的台词,上得楼来,不客气地坐了下去,“你何时回西池国?” “哦?”君夜离愣了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据我所知,”紫凝抱起胳膊看他,“西池国皇室中人个个对储君之位虎视耽耽,而且彼此对立,不惜争个你死我活,你却在外逍遥快活,不怕皇位让别人争了去?” 君夜离淡然一笑,“紫凝,你对西池国的事,了解的倒透彻,你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紫凝上身一倾,灿亮的眸子看定了他,似笑非笑,“怎么,怀疑我是奸细?” 无华神情一寒,缓缓抬手。 “放肆,”君夜离冷声叱道,“你敢对紫凝动手,就给我回西池国去!” 自己带出来的人,他当然知道无华最怕自己不要他,所以出言威胁。 “属下不敢!”无华果然变色,赶紧放下手去,毕恭毕敬地站着,不敢稍有异动。 紫凝瞧着暗暗好笑,面上却板着脸道,“总之大月国非你久留之地,你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君夜离喜滋滋道,“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好了,我会离开,不过不是现在,总要得到我想要的,不然就白走这趟。” 紫凝挑眉,“随便你。”说罢起身就走。 人各有所求,她不过随口一说,听不听的,在他自己。 “紫凝,”君夜离追着她下来,“你要回丞相吗?天还早,不如你带我四处看看如何?我第一次到大月国来,也不知道哪里有好景致。” “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致,”紫凝淡然回应,加快脚步,“我没空陪你,你自己去。” 君夜离早已习惯她的冷漠,也不气馁,紧追上去,“紫凝,你别一天到晚板着个脸,经经常笑一笑,心情就会好——” 紫凝冷哼一声,“你怎知我心情不好?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对付谁就对付谁,我心情好的很!” “我不怀疑你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君夜离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苦涩,“但你知道被需要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紫凝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被需要? 君夜离又是嘻嘻一笑,右手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像我对你这样,我需要你——” 唰! 一枝羽箭凭空激射而来,直奔君夜离后心!因两人是面对面站着,而依这一箭的力道,只怕能将两人射个对穿!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1 我知道你的秘密 破空之声响起之时,君夜离和紫凝几乎同时动作,各自向前抢了一步,都是想带着对方让开,远看却似两人要拥抱一般。 再想分开已然不及,两人竟是无比默契,君夜离揽上紫凝的腰,紫凝双手则搭上他肩膀,内力运处,两人旋身而起,轻盈地落到一旁,都毫发无伤。 “没事吗?!”君夜离的呼吸却有刹那的凝窒,确定她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森然道,“是谁,出来!” 回答他的是,大约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现身,个个手持长剑,将他和紫凝围在中间,杀气腾腾。 “还是不肯死心吗?”君夜离冷然一笑,周身泛起可怕的杀气,“今日同样让你们有来无回!” 无华和夕月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回去,见自己的主子差点被伤到,双双大怒,挥剑迎上。 一干刺客也不多话,杀将过来。 紫凝皱眉,还不能确定这些刺客是冲她来的,或者是冲君夜离来的,先打再说。 不过看起来,君夜离并未尽全力,似乎不想让人从他的招式上看出什么,与缠斗他的刺客打得难分难解,而且他大半的精力都放在紫凝这边,对方虽一时伤不到他,他想脱身,却也很难。 无华自然是拼力相护,尽是在君夜离周身厮杀,出手狠辣无情且不留余地,大有拼命的架势。 紫凝是守多于攻,长袖善舞,游走在刺客之中,仿如穿花蝴蝶,不沾凡尘。 “碰”一声大响,君夜离将向前一名刺客一脚踢出,闪身到紫凝身后,与她背对背,“你先走。” “不必,”紫凝冷然道,“正主儿也该现身了。慕容冽,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 君夜离眼中精光一闪:慕容冽派人行刺,莫非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吗? 果然,慕容冽从林中走出来,一脸愤怒加不甘,狠狠瞪着君夜离,“又是你?!每次都是你坏本王的好事,你找死吗?” 君夜离心中一动:听慕容冽的口气,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那…… 刺客见慕容冽现身,也都纷纷收招,彼此对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 “无聊。”紫凝吐出两个字,回头就走。 “紫凝!”慕容冽急了,闪身将她拦下,“你这就走了吗,他们……” “慕容冽,你当我跟你一样脑残吗?”紫凝不屑地挑眉,“他们既然想要假扮刺客,至少也该把你玉轩宫的腰牌藏得严实一点。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手下,一样蠢到家。” “你——”慕容冽大怒,脸上阵红阵白,回头瞄见果然有手下腰上露出腰牌来,越发恼怒,“北堂紫凝,你别太狂妄——” “是你太无耻,”紫凝嫌恶地皱眉,“慕容冽,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再缠着我,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 “本王——” “原来是你搞的鬼!”君夜离恍然,“怎么着,想来一招‘英雄救美’,好让紫凝对你另眼相看?震王,不是我说你,这开弓没有回头箭,紫凝对你死心塌地时,你不好好珍惜,现在想要挽回,晚了!” 紫凝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两眼:他竟能如此明白自己的心境吗? 慕容冽越发恼羞成怒,“本王跟紫凝的事,轮不到你管!紫凝是本王的王妃,你再跟紫凝走太近,本王绝不客气!” “紫凝早已不是你的妃,”君夜离似笑非笑,却隐隐有种压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不容人抗拒,“她将是我的妻,很快。” “你敢?!”慕容冽大怒,更多的则是急,“你敢打紫凝的主意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 “你——” 紫凝无视幼稚到快要扭打一起的两人,自顾自回去。 不过,不可否认的,方才跟君夜离相拥在一起的感觉,竟一点不让她讨厌!尤其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是那么好闻,让她有种莫名心安的感觉。 但,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什么人,拜慕容冽所赐,她已不想轻易相信所谓爱情。那个会跟自己不离不弃,白首一生的人,会是君夜离吗…… 待慕容冽和君夜离吵够了,才发现紫凝早已离去,彼此怒视了一会,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少顷,一袭白衫的缥缈公子自林间走出,望着紫凝离开的方向,微微一叹,“你的力量何止于此,快快觉醒吧……” —— “碰”一声响,周妈肥胖的身体被重重扔在地上,夕月嫌恶地拍了拍手,“小姐,人带来了。” 周妈脑子本来还在迷糊,被摔这一下,登时清醒过来,痛得大叫。 “叫什么?!”夕月反手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周妈吓得脸色发青,条件反射一样一把捂住嘴,用力摇头。 紫凝神情淡然,也不看她,“是苏落雪要你诬陷我?” 周妈身体抖了抖,眼中现出惧色。 “你可以不说,”紫凝手指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很有节奏,“但我不保证,我要你求死不能的时候,苏落雪有本事救得了你。” “不要杀我!”周妈大叫,强装镇定,“我、我是郡主的奶娘,你、你要敢杀我,郡主一定、一定会给我报仇!” “就算如此,你也看不到了,不是吗?”紫凝森然一笑,“何况我要了你的命,再把你的尸体扔到乱葬岗,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证明,是我杀了你?” “你——”周妈满头冷汗涔涔而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还是你不相信我有如此手段?”紫凝上身前倾,盯着她的眼睛,“丞相府杨妈和德成他们几个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妈这才彻底被吓到,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她当然知道丞相府最近一片阴森恐怖,就是因为三小姐要为自己和娘亲报仇,而让那几个人犹如在地狱中走了一遭,令人闻之欲呕。 杨妈不堪当众与人合欢的羞辱,清醒过来之后就立刻悬梁自尽,德成被割舌,也因为伤重不治,几天后身亡。 安怀海则被北堂轩鹤赶出丞相府,永远不准再踏进府门一步,至于易梅,听说在青楼日日都要被十几个男人蹂躏,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想好了没有?”夕月踢了她一脚,“周妈,不用想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 依着她的功夫,要不惊动其他人,把周妈带到这里,小事一桩。 “我……” “杀。”紫凝眼神一寒,吐出一个字。 “不要!”周妈大叫,都快哭出来,“我、我说,我说!” 夕月无声冷笑:早晚还不是这样的结果,不吃好味。 “我……”周妈犹豫着,忽然发狠般道,“不是郡主指使我,是我看不惯三小姐跟震王在一起,惹郡主伤心,所以才想嫁祸三小姐,就是这样!” 就算她说出是受苏落雪指使,紫凝放她一条活路,可被郡主知道,一样是个死,毕竟她受了靖阳王十几年的恩德,多少也要分出个亲疏来才行。 紫凝脸容一冷,“周妈,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只要周妈亲口承认,她就可直接上靖阳王府要个说法,不把事情闹大不算完。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妈讨好般拼命笑,“我知道错了,三小姐,可我也是为了我家郡主好,再说你、你那般厉害,根本没事,您大人有大量,饶、饶了我吧?” 紫凝咬牙,冷笑。 “啊!”周妈忽地想起什么,更大声地叫,“我知道一个秘密,是关于三小姐你的,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果然要说了吗? 紫凝坐正身体,丝毫没有表示有兴趣知道,眼神依旧冷冰而平静。 周妈慌了,方才她咬牙不说实话,就是想用这个秘密来换自己一命,没想到紫凝居然没有跟她预料的一般急着问,这个三小姐,果然不负当年的痴傻啊! “是真的!三小姐,这个秘密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对你却是件天大的事,你相信我!” 紫凝眉头轻皱,似乎在考虑。 周妈紧张得心都要停跳,眼看就要扛不住这种压力,说出实话了。 “好,”紫凝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你说说看,你若敢胡说,就想一想德成的下场。” “我不敢!”周妈猛打个哆嗦,稍稍松了口气,“三小姐,我没进靖阳王府之前,是个稳婆,每年经我手接生的婴儿,没一千,也有八百……” “少说废话!”夕月不客气地又踹了她一脚,“说正事!” “我不正说呢么,”周妈好不委屈,“十几年前,丞相府大夫人,也就是三小姐你的娘亲十月怀胎,到了临产的时候,就将我找了去。” 那时候,二夫人、三夫人都已分别生了女儿,大夫人自然急于有个孩子,免得被二夫人、三夫人夺了家产去,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她对肚子里这个孩子有多重视,可想而知。 “大夫人生的时候是难产,就连我也束手无策,”想起那时大夫人的痛苦,和那满屋的血腥,周妈还心有余悸,“后来折腾了一天一夜,大夫人九死一生,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夕月皱眉:这算什么秘密? 周妈赶紧道,“我还没说到紧要的呢,大夫人原本很高兴,可谁知道孩子在大夫人肚子里太久,给闷死了,所以大夫人生下来的,是个死胎。” 夕月一愣,跟着脸色大变:“死胎?!” 那、那小姐……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2 儿子变女儿 紫凝轻抖衣袖,居然还是镇定如常,“周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子虚乌有,我很快就可以查出来,而后果是什么,用不用我亲口告诉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妈又开始冒冷汗,急得不行,“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一个给大夫人接生,丫环们都出去忙了,孩子出生就全身发紫,早已死去多时,真的是个死胎!而且、而且大夫人生的,是个男婴!” 夕月又是一愣,饶是她一惯冷静,也不禁有点发晕:男婴? 也就是说,无论大夫人生的是死胎,或者生的是男婴,这两点只要有一点属实,小姐就都不是大夫人的孩子? “当时大夫人虽然很虚弱,却并没有晕过去,而是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周妈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因为怕大夫人会责罚我,所以就匆匆离开了。” 紫凝眼神忽然锐利,“你却没想到,大夫人非但没有因此而失宠,反而大肆庆祝女儿的出生、满月、百岁,并一直得北堂轩鹤的宠爱,是吗?” 后来的事,沈娘说过一些,她也多少有些印象,记得父亲很喜欢自己,也很宠爱娘亲,在她幼年的记忆里,除了这些,最多的就是二夫人、三夫人怨恨的神情和两个姐姐妒忌的表情了。 也难怪后来她因为娘亲的事变得痴傻,所有人就都开始拼命欺侮她,让她过着猪不狗不如的生活了。 “是,”周妈擦了下头上的冷汗,“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不可能看错,可三小姐你又是活生生的,让我好生不解。”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对丞相说清楚?”夕月喝问一句,心里很不安。 小姐的身世居然还有此等变故,如果是真的,那……小姐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我怎么敢呢,”周妈苦笑,“丞相位高权重,我只是个稳婆,我说的话谁会信?一个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她偷偷看了紫凝一眼,没敢说下去。 “而且,旁人是儿子是女儿,是死是活,也跟你没有关系。”紫凝替她把话接下去,“如此说来,我从何处来,你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周妈赶紧摇头,“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大夫人还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当时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何必去找那麻烦,就没跟任何人说。后来才又进了靖阳王府,做了苏落雪的奶娘,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为了救自己的老命,她也不会说出来。 “如此说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人了?”紫凝忽地一笑,艳绝天下,“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得不杀你。周妈,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说是吗?” “你……”周妈骇然,欲哭无泪,“你答应不杀我的……” “我答应过你吗?”紫凝嘲讽冷笑,“我只说要你说说看,并未说你只要说出来,我就不杀你。” 周妈一愣,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夕月,”紫凝冷声叫,“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也算有可取之处,小惩大戒。” 啊?这就是不杀我吗?周妈又惊又喜,激动得浑身发抖。 “是,小姐。”夕月凶狠地瞪了周妈一眼,依着她的意思,是杀之而后快。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周妈连连叩头,侥幸捡回一条命,不容易啊! 夕月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周妈,“喝了它。” 周妈才舒开的脸登时又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毒、毒药?” “废话少说!”夕月将瓶子塞进她手里,“小姐说不杀你,就会留你一条狗命,你啰嗦什么!” 周妈不敢不从,抖抖索索接过来,万分为难地喝了下去。 谁知道这闻起来香甜的药水入喉,却如同沸水流过一般,痛得她想要大声叫,却发觉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她被毒哑了吗? “这只是对你的小小惩罚,”夕月松手,冷声道,“关于小姐的身世,你最好让它烂在肚子里,否则的话,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现在,马上走!” 周妈掐着喉咙,怨恨地咬紧嘴唇,不敢在此时逞强,起身踉呛着出去。 紫凝脸色有些异样苍白,似乎不太舒服。 “小姐,”夕月担心不已,“小姐别往多处想,周妈的话未必可信,你怎么可能是——”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紫凝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试?”夕月茫然,“试谁?” “北堂轩鹤。” 夕月恍然明白过来:对呀,小姐到底是不是大夫人的女儿,丞相应该最清楚,是应该找他问个清楚。 —— 二夫人、三夫人自从救了自己的女儿之后,脸上的伤便一直不见起色,夜夜痛到翻滚哀嚎,偏偏又无人理会,这份罪简直不是人受的。 北堂轩鹤对她两个已是万分嫌弃,自然不可能替她们请大夫,还是秦弘盛心肠软,偷偷找了大夫来替她们医治,至于能不能好起来,就看她们的造化了——而且他始终没想明白,三小姐什么时候也毁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脸,她这报复起来,怎么还没个头了? 菱华皇后生辰就快到了,各国前来祝贺的太子、皇子们也都前后来到大月国京城,住进驿馆。为防他们趁机作乱,武昭帝吩咐萧寻和司明远守护好京城安全,以防不测。 这天一大早,慕容冽就堂而皇之来到丞相府,亲自送上请帖,可算是给足了北堂轩鹤面子。 “有劳王爷亲自送请帖,臣惶恐!”北堂轩鹤脸色发黄,一看就是气出来的病。 “无妨,”慕容冽摆手,假装随意地喝了茶,问,“紫凝这几日可好?” 最近他也听说了紫凝对付人的手段,她的狠辣决绝和果断倒是真合他的脾性,这种人不留在身边,为己所用,真是浪费。何况她若帮了旁人来对付他,那将是一大麻烦。 “那个孽障,不提也罢。”北堂轩鹤登时冷下脸来,现在他最不愿意提起这个女儿,这对他而言,就是种耻辱。 慕容冽哈哈一笑,“丞相大人何出此言!本王现在倒是觉得,紫凝冷静睿智果敢,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相助本王,本王必定是如虎添翼,将来局势大定,本王也会记丞相首功!” 北堂轩鹤暗里一惊,没想到慕容冽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真是莫名其妙。“王爷错爱,臣不敢当,这……” “丞相大人客气了,”慕容冽折扇一收,站起身来,“母后生辰之日,还望丞相大人和几位小姐入宫赴宴,本王先行告辞。” “恭送王爷。”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3 他应该不知情 送走慕容冽,北堂轩鹤略一沉思,黑着脸道,“把三小姐叫来。” 秦弘盛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 不大会儿,紫凝缓步而来,淡然道,“找我何事?” 北堂轩鹤冷冷看她一眼,“七日后是皇后生辰,震王之意想你入宫,我不好回绝,到时你便对王爷说,你身体不适,入宫之事只能作罢。” 这个女儿如今嚣张跋扈不说,还冷酷狠厉,毫无人情味,他可拿不出手。万一在宫宴上出个什么差错,谁担当得起。 “凭什么?”紫凝冷然一笑,“父亲的意思,我比你那两个没有人性的庶女还要见不得人?” “到底是谁没有人性,你说清楚!”北堂轩鹤给她这一气,胸膛又开始隐隐做痛,“北堂紫凝,你别太过分,你真以为我这做父亲的教训不了你吗?!” “做父亲的?”紫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北堂轩鹤,你是我父亲吗,你管得着我吗?” “我倒宁愿没你这么个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北堂轩鹤怒喝,“我真是想不明白,绮烟那般温柔娴淑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女!” 紫凝冷眼旁观,见他神情间虽然愤怒、鄙夷、失望,却并无半点惊慌之意,足见他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他女儿这件事——或者说他太擅于伪装,连她都看不透。 见她不言语,北堂轩鹤还当她怕了,冷哼一声道,“回去老实待着,别再生事!” 紫涵和紫怡找了海角小楼的人来治脸上的伤,看来已经没事了,就等着在皇后生辰那天好生露露脸,他可不想被紫凝给坏了事。 紫凝冷冷回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父亲,其实你才是杀我娘的凶手。” 北堂轩鹤大吃一惊,脸色煞白,冲着她的背影大叫,“你、你这个不孝女,你是想怎样?!你、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紫凝头都不回,一路远去。 “不孝女!不孝女!”北堂轩鹤又气又害怕,跺足大叫,“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丫环、侍卫们都清楚紫凝如今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敢上前劝说半句。 回到雅竹院,夕月问道,“小姐,你觉得是周妈说谎,还是丞相有所隐瞒?” 紫凝缓缓摇首,“现在还不好说,静观其变吧。” 她回来大月国,一为复仇,二为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知道自己真正身世这件事,在她计划之外,况且除了周妈的话,现在并无其他证据能够证明一切,还是先不要把过多的精神气力放在这上面的好。 皇后生辰这天很快到来,一大早北堂紫涵姐妹就开始做准备,唯恐落于人后。 拆去脸上绷带之后,摸着自己光滑如初,甚至更见娇嫩的脸,北堂紫涵惊喜莫名,“太好了!太好了!海角小楼果然名不虚传!” 北堂紫怡拼命四下看着,好像要把这段时间不曾视物的遗憾都给弥补回来一样。 不过,高兴归高兴,她却有些担心,“大姐,神医不是说过,我们一个月之内不能出去受风,这才刚过二十天,会不会……” “神医有时候就是爱危言耸听,”北堂紫涵不以为然,“再说我这脸已经完全不痛了,咱们又是坐马车进宫,能受什么风?不用担心。” 北堂紫怡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没什么痛感,也就不再多说。 一个时辰后,姐妹两个总算打扮停当,北堂紫涵一袭粉色石榴裙,鹅黄色纱衣,满头珠翠,恨不能将所有华贵的首饰都戴起来一样,都不嫌重。 北堂紫怡则一身浅黄色繁花抹胸,外披白纱衣,头上也不像姐姐似的那么夸张,只戴了一根蝴蝶钗和几朵绢花,倒也很生动。 来至门外,北堂轩鹤看到娇艳动人的两个女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结果才走到门口,岳公公就带着圣旨进门,说是皇上有旨,要安宁公主务必入宫赴宴,不得有误。 北堂轩鹤登时给噎了一下,“这个……还请岳公公代为通传一声,小女紫凝身体不适……” “丞相大人不要为难老奴,”岳公公似笑非笑,“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再说安宁公主如今身份斐然,若她都不入宫,其余人也没这资格了吧?” 北堂轩鹤气结,却又不敢得罪这位武昭帝面前的红人,只得道,“臣领旨谢恩。” 岳公公一甩拂尘,很骄傲地出去。 “来人!”北堂轩鹤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下人身上,“请安宁公主入宫赴宴!” 下人赶紧答应一声,通通跑去叫人。 不出所料,不大会儿下人带回话来,说三小姐一依照相爷的吩咐,声称身体不适,不能入宫。 北堂轩鹤气极反笑,“她真有如此听话,本相倒省心了!” 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他终究是不能背这抗旨不遵的罪名,只得忍着气,拉下一张老脸,亲自去雅竹院请人。 紫凝本也不喜欢什么宴会,何况她跟苏落雪还有过节,更不想掺和到皇室中人的恩怨当中去。 可武昭帝一纸圣旨压下来,还直接说明是请“安宁公主”入宫,她若硬是不去,于各方面也说不过去。 而且最重要的,她需要找的另一样东西——烈焰凤魂据说曾经在皇宫出现,借此机会打探一下,也未尝不可。 拖足时辰,把北堂轩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紫凝才不紧不慢换好衣服出来,“那就走吧。” 今日她仍旧穿了上次觐见太后时的白色梅花百褶裙,脸上也未施脂粉,比起浓妆艳抹的两个姐姐,可谓朴素之至。 北堂轩鹤这才松了口气,忍怒瞪了她一眼,“入宫!” —— 宫中早在十几日前就开始准备,今日宫女们更是将昭阳殿布置得颇为喜庆,太监宫娥鱼贯出入,摆好各式菜肴,色香味俱全,好不奢侈。 紫凝虽只是相府嫡女,但因封了公主,身份上便尊贵得多,坐在了右首下席,右边是苏落雪,再往上是几位公主,最上是今日的主角,菱华皇后。其余臣下的女客,都被安置在了偏殿,北堂紫涵她们都在那边。 左边当中是与菱华皇后并肩而坐的是武昭帝,最上是皇长子、震王慕容冽,其下是几位皇子,当中留了几个空位,是给各国使臣的,往下是群臣的位子,布置井然有序,人虽多,却并不显得杂乱。 慕容冽是一上来就只看着紫凝,时不时对她微笑示意,恨不能直接坐到她旁边去。 苏落雪气的粉脸煞白,不停绞扭着手帕,眼泪都要落下来。 那次设计紫凝不成,反害的周妈被毒成了哑巴,偏偏又抓不到紫凝的证据,王爷又如此不拿她当一回事,这是要活活气死她吗!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4 都来争她 不多时,内侍通传: “狐歧国太子到!” “西池国太子、皇长子到!” “乌落国三皇子到!” “蒲墨国太子、五公主到!” “康弥国二皇子到!” 少顷,各国太子、皇子、公主先后而入,个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很是抢眼。 而在这些人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西池国太子与皇长子无疑。 在西六国之中,西池国是无可争议的霸主,而皇长子、魅王更是威名远播,他与太子面合心不合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两人居然同时前来给菱华皇后庆贺生辰,倒也稀奇。 君夜离今日一身盘龙云锦华服,腰束得很利索,头发也高高束起,脸容肃穆,如鹰般的目光在场中一扫,众人顿时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那几位公主,包括来贺寿的蒲墨国公主全都被他俊逸不凡的容貌,无可比拟的气势而震撼,可一想到传言,却又…… 目光落在紫凝脸上,君夜离眼中现出一丝笑意,点头示意。 紫凝虽气他太过招摇,但若不加理会,倒显得她小气,便略一颔首,以做回应。 西池太子君夜辰立刻察觉到君夜离的动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紫凝一眼,不禁大为惊异:世上竟会有如此绝美、如此冰冷的女子,仿如天山雪莲,令人怦然心动! 武昭帝朗声一笑,“有劳诸位不远千里,前来替朕的皇后庆贺生辰,朕甚为高兴,诸位请入席。” 众人齐声应了,纷纷落座。 紫凝不动声色地看将过去,见君夜辰要比君夜离小一些,兄弟两个倒是很相像,只是他容貌上更为清秀几分。 不过,真要说起来,君夜辰的气场明显就比不过君夜离,也难怪他一直逊于自己的大皇兄了。站在他的立场,的确要想法子除掉君夜离才成,不然早晚有一天,他这太子的头衔就得拱手让人了。 “诸位不必拘礼,请随意,朕先干为敬!”武昭帝举杯,一饮而尽。 “谢皇上赐宴!恭祝皇后娘娘生辰之喜!”众人也都举起举杯,仰头喝下。 “请随意。”武昭帝看上去很是高兴,将小皇子抱在自己膝盖上,一边逗弄,一边夹菜给他吃。 众人也就吃吃喝喝,随意而为。 钟离墨倒是没想到,才几天功夫,紫凝就被封了公主,见她这般冷艳动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端着酒杯过去,“安宁公主,本宫敬你一杯如何?” 紫凝视线向下,冷冷道,“我不喝酒。” “怎么能不喝呢?”钟离墨打个哈哈,眼中现出淫、邪之色,“今日可是皇后生辰,总要给皇上皇后几分面子吧?” 紫凝抬眸,眼神嘲讽,“我给不给皇上皇后面子,与你何干?” “你……”钟离墨一下被噎住,脸上阵红阵白,好不羞恼:他堂堂狐歧国太子,走到哪里不是被巴结奉迎,几曾受过这等轻视! “墨太子,”慕容冽沉着脸过来,“紫凝既然说不会喝,你又何必勉强。” “哟,”钟离墨挑着嘴角,“震王这是要替安宁公主出头了?不过我倒是听说,震王已经休了安宁公主,你这般做,会不会有些师出无名啊?” 两人明明暗中勾结,如今为了紫凝,居然谁都不肯让步,果然是“红颜祸水”。 “小王跟紫凝之间的事,旁人不会明白,”慕容冽冷着一张脸,“墨太子,你要喝酒尽可以找别人,紫凝不能陪你。” “有什么不能?”钟离墨把玩着手上酒杯,“我本来还在想,既然如此佳人都入不了王爷你的眼,那我就捡个漏,将安宁公主求回去做太子妃呢,你——” “你休想!”慕容冽又惊又怒,“紫凝是本王的王妃!” 他这一嗓子声音太大,众人皆是一愣,往这边看过来:什么情况? “冽儿,”武昭帝沉声道,“好好说话,不可怠慢了墨太子,知道吗?” “是,父皇,”慕容冽忍气应下,“墨太子,请。” “谢皇上,”钟离墨向上举了举酒杯,“墨只是跟王爷随意叙谈,不妨事。” 紫凝冷冷道,“你们要叙谈,离我远点。” 如此不客气,一旁的苏落雪按捺不住了,低声喝道,“北堂紫凝,你别太嚣张!” 尽管慕容冽这般维护紫凝,太不给她面子,可自己的夫君被别的女人如此轻视,她还是会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紫凝冷笑一声,“我嚣张又怎样,你能奈何得了我?” “你——” “苏落雪,”紫凝斜挑了眼色,“你跟我之间还有旧账未清,你还想替慕容冽出头?” “你——” “紫凝,”君夜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双媚惑人的桃花眼里尽是爱慕的笑,“又有谁欠了你的账?这大月国京城,不长眼的人怎么这么多?” 一句话把几个人都给生生噎住,没人接得下话来——魅王君夜离之名,果然不是白给的。 “世人从来不乏不长眼之人,”紫凝收回目光,兴致缺缺,“魅王,你不知道吗?” 君夜离微一愕,随即一笑点头,“紫凝果然深知我心。” 差别待遇! 慕容冽气得脸色铁青,“魅王,墨太子,请入席,紫凝有本王招呼就好。” 看来觊觎紫凝的人,并不只君夜离一个,他可得先下手为强才行! 不远处的君夜辰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几个人似乎为了紫凝起了争执,不禁无声冷笑: 打吧,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君夜离站着没动,眼里闪过一丝厉芒,“震王请便,小王还要跟紫凝说几句话。” “魅王跟紫凝有什么话好说!”慕容冽惦记着跟他之间的旧怨,语气相当不善,“而且紫凝没话对你说,你请自重。” “慕容冽,”紫凝冷冷抬眸,“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你有什么资格?” “我——” 苏落雪直接被所有人无视,还真不是一般的挫败——亏得她为了在今晚大出风头,特意穿上了心爱的月光锦衣裙,却不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紫凝身上,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皇后娘娘!”苏落雪忽然开口,声音很大,成功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今日皇后娘娘生辰,普天同庆,臣女听闻丞相府三小姐已是今非昔比,不如请她抚琴一英,为娘娘庆贺生辰如何?” 本来这话没她说的份,可她摆明了就是想找紫凝的不痛快,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菱华皇后略一沉吟,看向武昭帝,“皇上以为呢?” “甚好,”武昭帝不疑有他,爽朗一笑,看向紫凝,“就是不知道紫凝可肯赏这个脸?” 众皆不屑:不过是个傻女,皇上却如此给她面子,天道不公啊! 君夜离淡然一笑,“紫凝,你若不愿,可直接说。” “正是!”慕容冽不愿落于他后,赶紧接腔,“紫凝,你如果累,就不必抚琴了,本王会跟母后说。” 这话说的,好像他的面子有多大,而紫凝要欠他个天大的情份一样。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5 琴弦下的毒针 紫凝有些头疼,这几个男人是脑子有问题吗,还是没带耳朵来,难道没听过她是如何报复北堂紫涵他们的,就不觉得心寒吗? 北堂轩鹤是打定主意不认这个女儿的,不管紫凝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一脸的漠然。 钟离墨哈哈一笑,“紫凝姑娘,看来他们两个都想博你一笑,我若再开这个口,就有拾人牙惠之嫌了。不过,你若开口,我无有不帮。” 紫凝起身,绕过三人,向上施了一礼,“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技艺粗陋,不敢坏了皇后娘娘心情,抚琴之事,恕臣女难以从命。” “难以从命?”苏落雪尖锐一笑,“北堂三小姐的意思,是想驳皇后娘娘的面子了?” “落雪,你胡说什么!”慕容冽脸一沉,很不高兴,“紫凝是性子谦逊,哪有你说的那般不懂礼仪!” “王爷!”苏落雪被当众训斥,失了面子,跺脚不依,“你干嘛替北堂紫凝说好话,臣女还不是想让皇后娘娘高兴,臣女有错吗?” “本王没说你有错,”慕容冽耐着性子劝她,“可紫凝不愿意做的事,你怎能勉强她?” “臣女……”苏落雪下不来台,咬着嘴唇,眼看就要哭出来。 靖阳王的脸色变的很难看,用力握紧酒杯,却不好开口。 “罢了,”紫凝忽地开口,“既然皇上金口已开,臣女遵命就是。不过臣女确实技不如人,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海涵。” “无妨,”武昭帝暗暗瞪了慕容冽一眼,颔首道,“皇后开心就好。” 苏落雪眼底掠过一抹诡异的笑意,唯恐紫凝改变主意,赶紧道,“来人,取琴来!” 紫凝既然知道她有意挑衅,自然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心下大致有数,越发气定神闲。 不多时,侍卫将场中放好桌凳,摆上一张琴,紫凝分花拂柳般过去,衣裙轻撩,坐了下去,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说不出的撩人。 君夜离抱臂捏着下巴,看的心花怒放:我家紫凝怎么样都是美的,谁比得过! 紫凝试了试音,确实是把好琴。略一思索之后,她选中那首“高山流水”,开始弹奏。 谁知道刚弹了几个音,众人还未听出个所以然,就听“铮”一声之后,琴音戛然而止,紫凝捏着右手,皱起了眉。 慕容冽和君夜离一左一右抢过去,却是后者快了一步,将紫凝的手拉过来,却见她右手食指上一粒黄豆大小的血珠,他不悦地道,“怎么会伤到?” 成了。 苏落雪心中暗喜,端起杯来喝茶,以掩饰嘴角的笑意。 这琴自然是她命人提前做了手脚,就为给紫凝一个教训,看她还怎么嚣张! 武昭帝也着脖子向下看,“怎么了?” “皇上恕罪,臣女伤了手。”紫凝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苏落雪,看到她的神情,心中已是有数,抽回手来,慢慢摸向琴弦下,果然摸到一排细长的针,几乎与琴体同色,饶是她一向神目如电,居然也没察觉! 而且更可恨的是,手指上的伤口正慢慢变得麻木,而后是尖锐的痛,这针上分明淬了毒! 紫凝眼神一寒,霍然抬眸:苏落雪,我就知道你不会甘休! 苏落雪却神色如常,并不看她,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紫凝,没事吗?”君夜离已经闻到她伤口中有异样腥味儿,越发担心,“要不要……” “我没事,”紫凝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多事,跟着站起身来,“皇上恕罪,是臣女不小心,伤了手,这琴也抚不下去了。不过,为了不扫皇后娘娘的兴,不如请苏郡主舞一曲如何?臣女听说苏郡主之舞,京城无双,必定能让皇后娘娘高兴。” 苏落雪骄傲地抬高了下巴:用得着你说! 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舞,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不过要等到把紫凝给祸害一回才行。 菱华皇后也没想到别处去,淡然颔首,“既然你伤了手,那就一旁歇息吧,可要找御医过来看看?” “不必,”紫凝施礼,“臣女没事。”说罢回了自己座位。 一听苏落雪要跳舞,君夜离表示没什么兴趣,不过一直杵在紫凝身边也不是那么回事,就先回了自己座位。 他一离开,慕容冽和钟离墨也各自落座,跟商量好了似的。 紫凝回到自己座位,安然坐了下去,眼神酷寒。 苏落雪好狠的心性,在这针上下的毒虽不至于立即要了她的命,毒素却会浮于身体表面,青紫乌黑,且奇痒不止,让人忍不住要抓挠,直至到露出森森白骨,受尽折磨而死。 苏落雪原本等着看紫凝仪态尽失的痛苦样子,却不料事情并未如她所愿那般发展,不由她不大为惊异:难道哪里出了岔子吗,还是怎样? 话说回来,这才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只想着用毒算计紫凝,却忘了紫凝是“神医金铃”,是用毒的老祖宗,就她这点道行,连紫凝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怎么可能得逞! 因为百思难解,苏落雪忍不住多看了上紫凝两眼,却瞬间觉得,自己竟然移不开视线! 紫凝的两只眼睛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硬是将她扯进去,即使是万丈深渊,也停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 苏落雪心中大急,知道要坏事,可即使运起全部的内力,竟然也无法摆脱这种被控制的感觉!可尽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面上却仍旧如常,嘴角甚至还带着方才的得意笑意,根本没什么反常。 “苏郡主,皇后娘娘等着看你一舞呢,你尽是看着我做什么?”紫凝浅笑,眼中冷光森森。当然,因为她要对付的只是苏落雪,所以旁人是丝毫不受影响的。 站在紫凝身后的夕月早知道主子要使“勾魂夺魄”这一招,自然与紫凝配合无间,不着痕迹地低首,嘴唇一张一合,向苏落雪发号施令。 “……我自然是要跳舞,用得着你说,”苏落雪站起来,走到场中,甩了甩衣袖,“皇上,皇后娘娘,臣女献丑。” 宫乐手开始弹奏曲子,苏落雪长袖一甩,开始跳舞。 不可否认,她的舞姿确实很美,腰身盈盈一握,衣裙流光溢彩,举手投足间更显娇艳,甚是好看。 菱华皇后满意地点头,单才艺而言,落雪比北堂紫凝要强过百倍,冽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极讨厌那个傻女,方才竟然会与别的男人争风吃醋,真是太丢她的脸了,回头要狠狠说说冽儿才行。 然就在此时,夕月以传音入密之术指挥苏落雪:脱衣服。 苏落雪心中大急,自然知道自己落入了紫凝的算计,可她现在的意识已不由自己控制,尽管不想,还是抛了个媚眼给慕容冽,手伸向腰间,解开了带子。 因为天气尚暖,她穿的也只一件内衫,一件外纱而已,衣带一开,纱衣随即飘落,她雪白的香肩便裸露无疑,肌肤吹弹得破,晃了一干男人的眼。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6 好刺激的舞蹈 靖阳王大吃一惊,心道女儿这是怎么了,跳舞就跳舞吧,好好的脱什么衣服,成何体统! 可他是臣子,皇上皇后未发话,他也不好上前,只能小声提醒,“落雪,你做什么,注意分寸!” “要你管!”苏落雪却是咯咯一笑,冲自己老爹一挥手,“我高兴!——王爷,你看我美不美?你看我……” 说着话,她一双手竟然开始抚摸自己,尤其到了胸前的高耸上,更是流连不去,极尽挑逗。 众人都有些傻眼,武昭帝和菱华皇后更是感到事有蹊跷,彼此对视一眼:怎么会这样? “落雪!”靖阳王颜面大损,自是沉不住气,不管不顾地冲进场中,一把扣住女儿手腕,喝道,“你喝醉了,快跟爹回去!” “不要你管!”苏落雪狠狠甩脱他,越发笑得放浪,“爹,难道你也喜欢女儿貌美?好,给你看!” 她娇笑着,两手一拉,将内衫也扯落,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抹胸,好生香艳哪! “落雪,你疯了?!”靖阳王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脸上一片菜绿,手忙脚乱要给女儿遮挡,偏偏又不太敢碰:虽说是自己女儿,可男女有别,苏落雪又脱成这样,不好下手啊。 慕容冽虽说也很意外,但看他却分明一脸幸灾乐祸,居然不上前阻止! 钟离墨和其他几位太子、皇子更是忍着笑,就在一边看热闹。反正这种事,他们也不好开口,谁叫苏落雪如此奔放,不看白不看。 君夜离则隐隐明白了什么,看着紫凝,笑得很诡异。 “来人,把郡主带下去休息!”菱华皇后更是脸色煞白,眼中是压抑的怒气。 原本是给她庆贺生辰,好端端成了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场中苏落雪还不肯罢休——自然是紫凝不肯饶过她,她不说停,夕月便继续向苏落雪发号施令:继续脱。 “走开!”苏落雪一把将靖阳王推开,“我高兴!我愿意!”她一手扯住抹胸,往下就拉。 “胡闹!”靖阳王终于看不下去,反手脱下外衫,兜头盖脸把她裹住,扛着就出了殿。 还好他出手及时,不然苏落雪这身子,可就真给人看光了。这般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先走再说。 “妙极!妙极!”乌落国三皇子一看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拍掌大笑,“这段香艳之舞可谓别出心裁,令小王大开眼界,哈哈哈!” 武昭帝与菱华皇后皆怒不可遏,然谁叫自己这边的人不知羞耻,做出这等事来,他们也反驳不得,只得忍气吞声,不做追究。 慕容冽站起身来,朗声道,“方才只是小小意外,诸位不必在意,请!” “请请请!” 虽说他的转场太过生硬,但好歹将方才的丑事给挡了过去,众人一边吃喝一边议论,兴致倒是比刚才还要高。 紫凝拂了拂衣袖,神态如常。像苏落雪这等伎俩,想拿来对付她,做梦! 宴席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别别扭扭地结束,夕月与紫凝一道出来,与北堂轩鹤打个照面。后者冷哼一声,自顾自上了轿。 “小姐,属下去教训苏落雪一顿?” 尽管苏落雪已然成为众人笑柄,但夕月还是不解恨,只想将她剥皮拆骨。 “不必,”紫凝摇头,“我跟她之间还不算完,菱华皇后也不会就此罢休,看情况再说。” “皇后?”夕月一惊,“小姐是说,皇后知道小姐的‘勾魂夺魄’之术?” “那倒没有,”紫凝嘲讽一笑,“不过皇后既知慕容冽不肯对我死心,出于维护苏落雪的心思,她自然要将这笔账记到我头上。” “原来如此,”夕月恍然,随即越发生气,“这帮人简直找死,若要落到属下手上,属下必不会饶过他们!” 紫凝淡然道,“走吧。” —— 靖阳王之女在皇后生辰之宴上大跳脱衣舞,媚态取悦震王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她很不幸地沦为京城笑柄,虽愤怒不甘,却无可奈何。 昨晚菱华皇后将苏落雪叫到跟前责问一番,她自然是好一番哭诉,将罪过都推到紫凝身上去,说自己是被她给害了,要皇后替她做主之类,极尽委屈。 菱华皇后虽并无证据证明是紫凝捣的鬼,但慕容冽对紫凝的态度,她自是看的真切,出于对自己利益的考虑,紫凝这个人,不除不行。 第二日,武昭帝即吩咐众人入宫,赏景品茶。皇后生辰是要接连庆贺三日的,第一日饮宴,第二日品茶,第三日听戏,年年如此。 紫凝原本不愿再去,但菱华皇后一大早就传了懿旨到丞相府,说是昨晚皇后未能听到她的琴声,甚为遗憾,今日请她入宫,弹奏一曲。 “分明就是没安好心,找的什么借口!”夕月将懿旨扔到桌上,很是不屑。 “等的就是她开这个口,”紫凝笑的冰冷,“苏落雪必是将昨晚之事推到我身上,新账老账一起算。” 夕月眼睛一亮,顿时跃跃欲试,“是,小姐!” 一路无话,入宫之后,由内侍引着,去了竹林院。 昨晚一干人等都在,独少了靖阳王父女,看来他们自知昨晚在人前大失面子,无颜出来见人了。 君夜离对这些人显然毫无兴趣,也不避讳将这种厌烦表面在脸上,唯在看到紫凝时,眼眸一亮,迎了上来,“紫凝,你来了。” 紫凝微一颔首,神情平静。 慕容冽更是一阵风一样刮过来,一脸喜气,“紫凝,母后说想听你抚琴,走,本王陪你过去。” “不必,”紫凝看都不看他一眼,“皇后娘娘若是有需要,必会召见于我,何劳你费心。” 慕容冽脸上笑容一僵,按捺不住要发火:他堂堂王爷,上赶着跟紫凝说话,却遭冷言冷语,要他如何下台! 君夜离哈哈一笑,“震王不会又安排了什么‘英雄救美’之类的戏码,想要讨紫凝欢心吧?可惜,没用的,惹人笑话罢了。”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什么“英雄救美”,还“又”,怎么回事? 这话正中慕容冽死穴,他立刻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这是本王跟紫凝之间的事,魅王,你少插嘴!” “冽儿!”武昭帝大为不悦,“不得对魅王无礼!” 这个儿子真是不知进退,为了个女人居然当众给魅王难堪,这是在打西池国的脸吗? 君夜离眼中精光一闪,眼神突然锐利,“是,震王跟紫凝之间若真有什么事,我自是管不得,不过若是有谁不是那么安分,不遵守游戏规则,就别怪我出手不留情面!” 此语一出,众皆悚然:魅王的意思,是暗指大月国有不轨之心? 而钟离墨更是脸色一白:西池魅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看来他跟大月国之间联手之事,已有风声走漏,日后行事需万分小心才行。 武昭帝心中惊怒,面上却一团和气,端的是老奸巨滑,“魅王所言甚是。不过今日是为庆贺皇后生辰,不谈国事,魅王以为如何?” 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对他们有所震慑,君夜离淡然一笑,“自然是客随主便。” 经此一打岔,气氛便有些尴尬凝窒,好在菱华皇后款款而来,淡然道,“本宫不是着人请安宁公主过去一趟,为本宫抚琴,怎的请不动是怎么的?” “臣女不敢,”紫凝略一低首,“只是臣女未曾得到皇后娘娘传召,故不敢擅自惊扰皇后娘娘。” “不敢?”菱华皇后冷冷看着她,“安宁公主这话未免太自谦了,如今你可是风头正盛,行事总有非常手段,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看来紫凝对仇人的报复之举,菱华皇后也知道的很清楚,否则不会有此语。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7 她是个来历不明的X种 紫凝却是神色如常,丝毫不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臣女的娘亲遭奸人所害,含冤而亡,臣女若不替她讨回公道,岂不枉为人女。” “公道?”菱华皇后冷笑一声,“好,你替娘亲报仇是讨回公道,那你陷害落雪,又是为何?” 苏落雪可是她替皇儿挑中的王妃,更重要的是靖阳王手上的权势,可如今好好一个郡主,成了众人眼中的浪荡女人,这要如何收场! “亦然,”紫凝眉一扬,“皇后娘娘可知道,昨晚臣女抚琴之时,何以会受伤?” 菱华皇后微一怔,“为何?” “因为琴弦下有毒针,”紫凝无声冷笑,“若非臣女懂医术,此时只怕已成一具白骨。” “什么?!”君夜离脸色一变,恼怒之情溢于言表,“是谁如此大胆,敢用如此卑鄙的法子害你!?” 若是昨晚他知道这件事,必定查个清楚明白不可! “简直岂有此理!”慕容冽也不甘落于人后,愤怒甩袖,关切地道,“紫凝,你说是谁要害你,本王要将之碎尸万段!” 武昭帝紧皱着眉,并未开口。 菱华皇后约略想到什么,冷然道,“这不可能!琴弦下怎么可能会有毒针,安宁公主,你这般无中生有,是想要诬陷谁?” “臣女所说句句属实,”紫凝早料到她会偏袒苏落雪,也不急于求证,“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将掌管琴室之人叫来,问个明白。” “母后,儿臣去!”慕容冽总算逮到机会献宝一般,拔腿就要跑。 “回来!”菱华皇后气白了脸,“冽儿,你怎可只听安宁公主一面之辞!这宫中人与她又无仇恨,何故要害她!” “这可难说,”慕容冽哼了一声,“宫中人妒忌紫凝的人必不在少数,他们……啊,儿臣知道了!”他恍然大悟般一拍掌,“是苏落雪,对不对?” 昨晚是她主动提议要紫凝抚琴,后来紫凝手指受伤,她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肯定是她搞的鬼。 “冽儿!”菱华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落雪为人所害,本宫还要查明真相,替她讨回公道,她几曾害过安宁公主了?” “母后……” “王爷,臣女冤枉!”苏落雪哀声哭着,匆忙现身,似乎很急,“臣女没有害安宁公主,是她、是她害了臣女啊……” “你怎么来了?”慕容冽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往紫凝身边走了两步,“不是让你在府中好生歇息吗?” 感觉到四周人揶揄的目光,苏落雪也是一阵面红耳赤,却仍是急急地道,“王爷,真的是安宁公主陷害臣女,臣女冤枉……” “郡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紫凝扬眉,果断走开几步,离慕容冽远一点,“你说我害你,可有证据?” “我——”苏落雪瞬间语塞,强辩道,“你、你妒忌我便是证据!你非要缠着王爷,那日如果不是你,我与爷早已成亲……” “郡主是不是忘记了,我与王爷互写了休书?”紫凝眼神嘲讽,“而且你倒是瞧瞧,是我要缠着你家王爷吗?” 君夜离一挑唇,忍不住地笑,“我看是有人悔不当初了吧?” 慕容冽脸上一热,恼怒莫名,“君夜离,你什么意思!?” 这个混蛋,之前还骗人,说自己叫什么“夜离”,原来竟然就是西池国魅王,把他骗得好! 说起来“魅王”之名虽然无人不知,但大月国真正见过他的人还真是少数,也难怪他一时不查,被君夜离给蒙混过去。早知如此,就该找机会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意思就是你没机会了,震王。”君夜离傲然一扬下巴,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显现,无与伦比。 君夜辰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也不上前劝解,就在一边看热闹。 慕容冽气极,猛地上前一步,“你——” “震王殿下,”紫凝淡然开口,“你我之间名份已除,你何必这般女人心气,再说苏郡主对你一往情深,你忍心辜负?” 苏落雪很是意外,紫凝居然会替她说话,不会是要以退为进吧。 菱华皇后暗暗掐紧了掌心,冷冷道,“冽儿,你不可再生他意,你与落雪大婚之日,本宫已着礼官看过——” “母后,你急什么!”慕容冽一甩衣袖,很是不悦,“儿臣还没决定要跟苏落雪成婚呢。再说,昨晚她媚态示人,儿臣怎可娶这等女子?” 苏落雪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脸上阵红阵白,眼看就要哭出来,“王爷,臣女、臣女是被人陷害的……就是她!”她霍然一指紫凝,“是她贼喊捉贼,就是她!” 众人闻言,无不茫然:贼喊捉贼这话,从何说起? 夕月眼神一变,低声道,“小姐?”苏落雪要说的事情,该不会就是…… 紫凝手一摆,示意夕月稍安勿躁,平静地问,“苏郡主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苏落雪冷笑,好不得意,“当然是你真正的身份!皇上,皇后娘娘,你们都被骗了,北堂紫凝根本就不是丞相的女儿,她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全场沉寂了两秒钟之后,顿时像炸了锅,一片哗然: “野种?这什么意思?” “不是丞相的女儿,那会是谁?丞相妻子红杏出墙?” “那丞相大人可真是可怜,替别人抚养这么多年女儿,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人群中的北堂轩鹤当场就铁青了脸,怒声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连自己的女儿都会认错不成?” 武昭帝也是意外而震惊,叱道,“苏落雪,此等大事,不可胡言!” “皇上息怒,臣女若无真凭实据,自不敢妄言,”苏落雪回头,嘲讽地看着北堂轩鹤,“丞相大人息怒,你其实也是被大夫人骗了而已,北堂紫凝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大夫人当年生的是儿子,但是生下来就死了,大夫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才随便抱了个女儿来骗你,你上当了!” 她也是今日早晨才从周妈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不惜被人嘲笑,也要进宫来,当众揭穿紫凝的身份,出一口恶气。 菱华皇后也不急着生气,无声冷笑,坐了下去,就看紫凝如何收场。 “你、你休得胡说!”北堂轩鹤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哪有这种事!”尽管厌恶紫凝这个女儿,可血脉这种事,半点也错不得,岂容外人这样诬蔑丞相府。 “我所说句句属实,”苏落雪挑衅般看向紫凝,“丞相大人若是不信,不仿跟这个女儿滴血认亲,就可真相大白!” 北堂轩鹤震惊莫名,看将过去,“紫凝,你——” 紫凝漠然迎视着他的目光,冷冷道,“旁人一说,父亲就信了吗?” “你、你到底……”北堂轩鹤羞怒莫名,脑子里一团乱,说不出话来。 “真是不知羞耻!”苏落雪可算逮到理由嘲笑紫凝,好不得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冒牌货,居然充相府嫡女,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落雪,你够了!”慕容冽绝对是现在才回过神,怒吼一声,“无凭无据,你胡说些什么?!” 紫凝不是相府嫡女,这怎么可能!枉他还想着把她给抢回来,这…… “臣女没有胡说,臣女所说句句属实,王爷明查!”苏落雪自恃有人证在手,丝毫不惧。 紫凝缓缓回眸看他,似笑非笑,“王爷,你是不是很失望?” “本王……” “好了,”武昭帝脸色已经很难看,“今日就到这里,诸位请回。紫凝,北堂爱卿,随朕过来,朕有话要问。” 虽说不是他的妃子偷人,可北堂轩鹤到底是他的臣子,被当众这样指指点点,于他脸上也不好看。 众人自是觉得好生没趣,各自散去。 君夜辰走了两步,见君夜离站着不动,扯了扯他衣袖,“大皇兄,走了。” “你先先走,我过去瞧瞧。” 君夜离甩开他的手,大步跟了上去。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言未发,不是有所芥蒂,更不是要舍了紫凝,而是知道她必不愿意自己插手这件事,所以保持着沉默。 君夜辰诡异地笑了笑:去吧去吧,最好跟他们闹个天翻地覆,那才好呢。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8 就是不相信 来到偏殿,慕容冽手臂一伸,把君夜离拦了下来,“皇宫重地,外人不得擅闯。” 君夜离似笑非笑,“我不是外人,我是紫凝未来的夫君。” “君夜离!”慕容冽气极,“你到底什么意思?!” 非要跟他抢紫凝是不是?更可恨的是,紫凝对君夜离,比对他要好的多,这才是让他生气的原因之所在吧? “冽儿,不得对魅王无礼,”武昭帝强压着怒火,还算客气,“魅王,朕有话要问北堂爱卿,你实不宜在场,不如先请回,如何?” 君夜离笑意不改,却有些犹豫。不管怎样,他跟着来确实不太妥当,但他不放心紫凝,怎么放心离开。 紫凝忽地道,“你那百丈之内听取落叶飞花之声的本事,只是用来唬人的吗?” 君夜离微一怔,随即会心一笑,“不是。”跟着便退出了殿门,在台阶下安然站了。 慕容冽却是心下暗惊:百丈之内落叶飞花?魅王的本事,究竟高到何种程度? 殿门一关,武昭帝即道,“落雪,你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皇上!”苏落雪回话回得中气十足,“是臣女府中的奶娘所说……” 当下她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说了,末了恨恨道,“安宁公主好狠的心肠,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世秘密,竟然将周妈毒哑!幸得周妈识字,将事情经过写了下来!恳请皇上替周妈做主!” 武昭帝拧着眉,半信半疑。 北堂轩鹤却是眼前阵阵发黑,快要晕过去了:闹了半天,这个女儿根本不是他的骨血,这让他情何以堪! 武昭帝沉吟着,道,“紫凝,落雪所说,可是实情吗?” 紫凝扬眉,一脸无辜,“皇上,臣女不知,臣女亦是听郡主说起才知晓,至于臣女小时候的事,臣女的娘亲从未提过。” “北堂紫凝,你少装蒜!”苏落雪“唰”地指向她,“明明就是你将周妈毒哑……” “苏落雪,你少诬陷紫凝!”慕容冽气哼哼地打断她,“周妈所说也没有证据,是她想要害紫凝也说不定,何况紫凝想要她保守秘密,直接杀了她岂非简单明了,又何必毒哑她这般费事,还要给自己留下后患,简直可笑!” 紫凝暗暗冷笑,想不到慕容冽的脑子也有聪明的时候,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不杀周妈,等的就是今天。 她早知道周妈被毒哑后,必定不甘心受这屈辱,一定会将她的身世说给苏落雪知道。 而苏落雪为了打击她,也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毁她声誉,这样一来就可断了慕容冽缠着她之心,也可使包括君夜离在内的各国皇子、太子们彻底死心,她也就消停了。 虽说对于女儿家,尤其是未嫁之女来说,身世名誉很是重要,但从两年前死而复生开始,她就再不把这些虚名看在眼里,自己活得痛快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她的目的,还不止于此…… “王爷,你怎么就不相信臣女!”苏落雪又气又急,“北堂紫凝真的不是丞相女儿,不信、不信你问她!” 慕容冽不是看不出,苏落雪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这般胡说八道的,他迟疑着,“紫凝,你……” “皇上,”紫凝忽地向武昭帝一施礼,“臣女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让这些人吵吧,与她无关。 武昭帝心绪也有些烦乱,挥了挥手,“去吧。” “臣女告退。”紫凝转身,冷然离去。 北堂轩鹤亦没脸再待下去,何况他也要把这件事查个清楚,随即告退。 慕容冽抬脚就要往出追,武昭帝一声冷喝,“冽儿,你不准去!” “父皇——” “朕说不准去!”武昭帝黑着一张脸,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慕容冽只好做罢,心里却是急得要命:紫凝现在肯定伤心莫名,需要人安慰,又白白让君夜离那混蛋捡了现成便宜,可恶! 出得殿来,君夜离上下打量紫凝一眼,见她无事,方才安心,“我送你回去?” 用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紫凝背挺得很直,神情也很平静,“不用。” “那好。”君夜离也不勉强她,“你走吧。” 夕月相当意外,还以为他会坚持呢,原来他也跟那些人一样,现在避小姐不及了。哼,假情假意,亏着小姐没对他动心! 但接着她就发现自己下结论太早了,因为君夜离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三丈远,不急不徐,气定神闲。 “小姐,他什么意思?”夕月大为不悦,“属下赶他走?” 紫凝淡然道,“随他去。”他不过是不放心她,变相地送她安全回府而已,何必多作纠缠。 “是,小姐。” 果然,待紫凝进了丞相府,君夜离才转身离开,回了驿馆。 在苏落雪有意为之的情况之下,相府嫡女原来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之事,以旋风一般的速度散遍京城,无人不知。比起苏落雪人前宽衣解带,这件事显然更具轰动性,尤其那些妒忌于她得震王和各国皇子、太子另眼相看之人,更是对她极尽嘲笑,辱骂,以此为乐。 北堂轩鹤这个气呀,先前是两位夫人给他戴绿帽,现在嫡出之女又不是他的血脉,他的运气怎么这么背!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摆脱这一切,首先就是要确认,紫凝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女儿,如果事实证明,是苏落雪在胡说,那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主意打定,他即刻让人将紫凝叫来,要与她滴血认亲。 紫凝昂然而立,不为所动,“父亲既然已经听信了旁人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 北堂轩鹤铁青着脸骂,“孽障,你休想蒙混过关,除非能证明你是我女儿,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紫凝嘲讽冷笑,“再说,我是不是你女儿有什么要紧,反正在你心里,你早当我已经死,不是吗?” “你——” “或者你就当我不是你女儿,我无所谓。”紫凝不理他的茬,直接走人。 “你、你……”北堂轩鹤气得直哆嗦,一把扫落桌上的碗,“你这个孽障——” 这种无情无义,不知廉耻,不懂感恩之人,哪里会是他的女儿! 深夜的风已经有了几许凉意,紫凝坐在屋脊上,抱着膝,仰望天边明月,眼神幽远。 蓦地,耳边响起衣袂翻飞之声,君夜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摇头,“可惜。” 紫凝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对他的话倒是有几分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有在哭啊,”君夜离笑得邪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否则它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不都说女人脆弱的时候,最需要男人宽阔的肩膀吗,可惜紫凝性格坚忍到连他都叹为观止,想看到她软弱哭泣的一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哭?他们不配。”紫凝冷笑一声,唇角一抿,慢慢将头枕到了他肩膀上。 鼻子里传来清幽的冷香,君夜离小小惊喜了一下——还以为紫凝会挥学掌叫他闪一边去,看来今晚是来对了。 他小心地挪了挪身体,以让她枕得更舒服些,“是,他们不配,你能这样想最好。”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9 求死不能 蓦地,雅诗院里传出北堂紫涵杀猪一样的痛叫声,“啊——我的脸!我的脸好疼——快,快去找大夫!” 她的声音还没落下去,雅馨院里的北堂紫怡也没命地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要掉出来了……好疼……疼死我了,啊……” 按照海角小楼中人(当然是紫凝)的说法,她们其实还不能出去见风,可为了在皇后寿宴上露脸,她们没将这当一回事。 结果参加完寿宴回来,到得晚上,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眼睛,都痛得无法忍受,满屋子翻滚,却不能将这痛楚减轻分毫! 到如今这个份上,她们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不等足三十天再出去,要白白受这些罪! “是她们?”君夜离眼中的警惕之色退去,“又惹到你了吗?” “惹我一次还不够?”紫凝毫无意外之色,冷笑一声,“我要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北堂紫涵姐妹哪里知道,什么“三十天内不能出去见风”,只不过是紫凝要她们越加痛苦的手段罢了,事实上是她在两个姐姐脸上做了手脚,让她们表面看起来是好了,但事实上每隔几天就会发作一次,痛不欲生。 她料定她们两个为了参加菱华皇后寿宴,必然等不足三十天,这样就算出了事,海角小楼也一概不负责——世人都知道,对于同一桩生意,海角小楼只接一次。 君夜离隐约猜到其中曲折,不禁失笑,“紫凝,你对付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怎么,你怕了?”紫凝坐起身体,眼神嘲讽。 坦白说,君夜离的肩膀并不好枕,他太瘦,所以肩上的骨头硌得慌,紫凝允许自己有刹那的软弱,随即恢复平时的冷静沉着,接着问,“你来找我有事?” 这就起来了,怎么不多枕一会。君夜离很不满意,悻悻摸了下鼻子,“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本来就应该这么做!我来是要告诉你,不日我将回西池国。” “是吗?”紫凝淡然回应,心里却莫名有丝丝失落,“那就走吧,这里不是你长久待下去的地方。” “你跟我一起走。”君夜离忽然握住她的手,神情很认真。 什么? 紫凝一愣,“我?” “是,”君夜离笑笑,眼中似蕴藏了无限深情,让人移不开视线,“我说要娶你为妃的话,是真心的。你跟我回去,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永不相弃。” 紫凝一挑唇角,不屑地抽回手来,“一生很长的,别轻易许诺。” 至少,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想把自己交给谁,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你不相信我?”君夜离满眼的失落,“别告诉我你还对震王抱有期待。” 紫凝冷哼一声,“我从未对他有过期待。”那个渣男,让他去死好了。 “那就别怪我使用非常手段了。”君夜离起身,朗声一笑,“紫凝,娶不到你,我绝不回西池国!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告辞!” 忽一声之后,他便走了个没影,这轻功身法还真是如鬼似魅,令人心惊。 “不撞南墙不回头!”紫凝冷啍一声,院中人影一闪,她立刻飞身下了屋脊。 夕月被她的突然出现惊到,“小、小姐。” “去哪了,这么会儿不见人影?”紫凝上下打量她一眼,倒也没有责问的意思。 “属下在附近巡视了一圈,没什么异样。”夕月低头回报,衣服上有夜露的湿气,显见在外面待的时间有些久。 “不必担心,外面有卫瑾他们在,有什么情况,会立刻回禀,”紫凝擦了擦她脸上的汗珠,“去休息吧。” “是,小姐。” 第二日,靖阳王府传出一件惊人的事:郡主的奶娘周妈今早被发现死在王府门口,咽喉处一个小小的伤口,竟是一招毙命,血流得也很少,恐怖之至! 因为王府中人实在想不出,谁会有如此高明的手段,不但不动声色将人杀死,而且尸体还被挂在王府门上,差点没把晨起开大门的老管家给吓死! 苏落雪暴跳如雷,靖阳王也是惊怒不已,一大早父女两个就一同入宫,分别向皇上和菱华皇后禀报这件事。 菱华皇后闻之亦是吃了一惊,为了紫凝的身世,如今竟出了人命,这还了得!她即刻派人,将紫凝传进宫来,问个清楚。 “北堂紫凝,是不是你杀了周妈,说!”苏落雪气势汹汹,一副要直接将人定罪的样子。 紫凝气定神闲,瞄了她一眼,“郡主如果有证据,只管拿出来,我就认。” “你——”苏落雪气结:她就是没有证据,否则早一刀剁了紫凝了,还用费这事。 不过,皇宫她可不是第一次来,又有菱华皇后和父亲撑腰,想要定谁的罪,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是吗?”紫凝眉一挑,作势欲走,“恕不奉陪。” “站住!”菱华皇后一声清叱,“北堂紫凝,周妈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说清楚!” 事实上到如今这个地步,即使紫凝说不是自己所为,也没有人会相信。 毕竟她的身世是周妈泄露出去,令得她如今受尽世人嘲笑,无颜苟活,她要杀周妈以泄愤,是顺理成章之事,她又如何否认得了。 紫凝回身,毫不避讳地迎视着菱华皇后的眼睛,冷然道,“臣女没有,皇后娘娘是不是要对臣女用刑,以屈打成招?” 菱华皇后气的粉脸煞白:好个大胆的丞相女,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而且一上手就将她的后路堵死,果然牙尖嘴利,不好对付! “北堂紫凝,你少装无辜!”苏落雪可没那么多顾忌,站在门口,将人拦住,“你先是害我、害我那样,现在又杀了周妈,王法森严,岂容你僭越!” 紫凝低笑出声,“郡主那晚风姿无限,一舞成名,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 “你找死!”苏落雪勃然大怒,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将过去。 紫凝眼神一利,快若闪电身伸手,猛扣住她的手腕,不客气地用力。 “啊!”苏落雪痛叫出声,用力挣扎,“放手!你、你要死了,敢、敢对本郡主动手……” 紫凝一个用力,将她甩过一旁,冷声道,“皇后面前,苏郡主请自重。” 说着话,她眼底掠过一抹森然的笑意,方才她就是故意激怒苏落雪,逼她出手,后面才有她受的不是。 “你、你——”苏落雪气的说不出话来,揉着痛到麻木的手腕,好不惊悚:这个女人的手是铁做的吗,刚才差点把她的手捍断! “皇后娘娘若是有证据,只管问臣女的罪,若是没有,”紫凝略一低首,“臣女告退。” 菱华皇后咬牙,到底还能沉得住气,看着她出门而去。 “皇后娘娘——” “稍安勿躁,”菱华皇后示意苏落雪莫急,“本宫自有主张。” 苏落雪不甘心地噘嘴跺脚,好不气闷。 因为没有证据,无法定紫凝的罪,武昭帝也只能放她出宫,说是会详查此事。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0 自食恶果 回到丞相府雅竹院,紫凝沉着脸坐了下去。 夕颜偷偷瞪了妹妹一眼:还不认罪? 夕月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白着脸道,“属下该死,请小姐降罪!” 因为气不过周妈害得小姐名声尽毁,所以她昨晚偷偷潜入靖阳王府,杀了周妈,并将她的尸体悬于王府门前,以做警戒。 凭她的身手,自是无人察觉,也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但如今小姐被皇室中人怀疑,总是麻烦不断,她才知道自己昨晚所为,太过鲁莽了。 见主子不做表示,夕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立刻跟着跪下,“是属下教妹无方,小姐要罚,就罚属下!” 紫凝瞄了他们一眼,“我说要罚夕月了吗,你急什么?” 啊? 不罚? 兄妹两个愣了愣,不明所以。 “杀的好,”紫凝挑眉,“周妈与苏落雪合谋害我,早就该死,我留她一条命,就是要她把我的身世说出来,之后她也没了利用价值,如果不是夕月出手,我会让她死的比昨晚痛苦一百倍。” 原来是这样! 两兄妹同时松了一口气,夕月更是差点晕过去:以后再不能自做主张,不然坏了小姐的大事,那还了得。 “起来吧。” “谢小姐!”两兄妹赶紧站起来,夕颜不解地道,“小姐,恕属下多言,小姐为何要……” 不管怎样,小姐的身世被天下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这…… 紫凝眼中精光一闪,“如果周妈所言是实,那将我送到大夫人身边的人,肯定知道我真正的身世。” 两兄妹恍然大悟:原来小姐这一招,叫做“抛砖引玉”,是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 “小姐英明。” “英什么明,不过是无奈之举,”紫凝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现在看起来,事情恐怕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静观其变吧。” 两兄妹同时冷汗涔涔,“……是,小姐。” 紫凝挥手招过夕月,“你去一趟靖阳王府。” 夕月也不多问,立刻道,“是!” 而此时的靖阳王府,正一片大乱。 苏落雪一声紧一紧地嚎啕大叫,正受凌迟之刑一样,“啊……好痒……放开我!放开我!” 她衣衫凌乱,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遍布抓痕和血迹,脸上、手上更是血肉模糊,恐怖而恶心。 “怎么回事?!”靖阳王又惊又怒,“落雪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怜青,你是怎么侍候的,啊?!” 怜青面无人色地跪着,眼泪哗哗地流,“王爷饶命,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郡主沐浴后,突然就……” 令她恐惧莫名的是,看郡主这症状,分明就是中了“花枝乱颤”,也就是郡主吩咐她下在针上的用来对付北堂紫凝的毒!可不知道为什么,丞相女没有中招,郡主自己却成了这般模样,好不诡异! 任她再聪明,也想不到这是紫凝的“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白日里紫凝将毒藏于掌心,借着阻止苏落雪扇过来的一记耳光之机,将毒下在了她身上。于是,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了,苏落雪一沐浴,此毒还不遍布她全身,能落到好处? “荒唐!”靖阳王怒喝,“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王爷!”怜青吓的半死,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了。 房中的苏落雪被绑了双手,却因无法忍受彻骨的奇痒而拼命挣扎,求死不能。“放开我……放开我……” 这毒是她偷偷向一个邪道之人花重金买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很清楚,如今自尝恶果,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北堂紫凝,是你,一定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屋檐下,夕月无声冷笑,原来小姐处处料得先机,行事留有后手,活该苏落雪要受此对待。趁人不注意,她翻身出了王府,悄然离去。 隔天是为菱华皇后庆贺生辰的戏班子入宫唱戏,不过因为出了苏落雪当场脱衣和紫凝身世风波这种不雅之事,所以武昭帝面子上已经很挂不住,可总要把这出戏唱完,不然丢人丢得更大。 戏台子搭在澄和堂,离台约五、六丈外是一座很大的亭子,武昭帝和菱华皇后及众皇子、公主依次就座,两边依次向下是群臣和各国使臣,戏还没开场,众人各自琢磨,气氛有些沉闷。 君夜辰掀了掀眉毛,忽地起身,“皇上,皇后娘娘,辰此次奉父皇母后之命,一来为皇后祝寿,二来是要向贵国求亲。” 求亲? 众人皆是暗暗思量:看来西池国是要通过联姻的手段,以巩固自己西六国霸主的地位,这一招其实并不新鲜,但往往最有效。 钟离墨与慕容冽快速交换了个眼神,都明白西池国此举意在试探大月国的意向,需小心应对。 武昭帝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如此甚好!两国联姻,永世交好,甚合朕意!” 不愧为王者,转眼间便有了主张。就算两国联姻,他的野心亦不会因此改变,就随便塞个女子给西池国,到时该打就打,没什么好顾忌的。 武昭帝的几位公主却是芳心暗动,不自觉地红了脸。君夜辰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又是西池国太子,若得嫁与他为妃,就是西池将来的皇后,身份无比尊贵,谁能与之相提并论! 一听又是这些老套的戏码,紫凝倍感无趣,移目看向台上。 众人都知道她如今成了天大的笑话,故对她都不屑一顾,不过来冷嘲热讽几句的,已经算厚道,又怎会与她为伍。 “那辰就代父皇母后谢过皇上成全,”君夜辰向上一施礼,“皇上圣明。” “好说,”武昭帝大方地一摆袖,“不知辰太子看中朕的哪位公主,请明言。” 那旁几位公主皆害羞得要命,又想低头掩饰窘态,又担心若是低了头,引不起君夜辰的注意,个个纠结得要命,扭捏作态,可笑之至。 不过,也不是紫凝看人眼光苛刻,这几位公主实在是平平无奇,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几天下来,也没发现她们有什么才气,配君夜辰的话,只从外貌上来讲,还真是配不起。 谁料,君夜辰一句话,顿时令场上风云突变,“要成亲的是辰的大皇兄,看中哪位公主,自然要大皇兄说了算。”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唰”地看向一脸坦然的君夜离,无不变了脸色。 魅王君夜离原本是天下女子心仪的英雄,原本少年英才,尽管因为他的母妃不是皇后而未得立太子,但其名却是无人不知,偏偏看似不羁,实则心性高傲,一直未曾婚配。 谁料数年之前,原本正当盛宠的他忽然得了怪病,传言他不但容貌尽毁,而且还性格暴躁,发病时就生生把人咬死,再吃光他的肉,恐怖又恶心。 不过,关于他容貌尽毁这件事,此次面对面相见,谣言倒是不攻自破,但他怪病发作起来就要吃人肉这件事,众人却是深信不疑,这般怪物,谁愿意嫁!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1 只认她为妻 紫凝自是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冷笑,却又有种莫名的恼怒,却又说不上是在气些什么。 武昭帝愣了好一会,才干笑两声,“这个……如此……也好,就是不知道魅王看中了哪个?” 话是他说的,就如泼出去的水,若是现在反悔,只怕西池国不会善罢甘休。 可要将女儿嫁给一个怪物……武昭帝下意识地看了几位公主一眼,果然见她们个个惊慌失措,拼命往后缩,唯恐自己被点到。 武昭帝暗暗头疼,这几个女儿的母妃都不是善茬,恐怕谁都不会放任女儿去送死,这下麻烦大了。 君夜离又岂会不知众人心思,不动声色一笑,“是不是小王看中哪个,皇上都会允婚?” “这……”武昭帝忍不住想要擦冷汗,“自然是……两情相悦的好……” “魅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简简单单一句话,给他这个一国之君好大的压力! 君夜辰坐回去,手执酒杯,只为看笑话。 他就是气不过君夜离事事在他之上,才巧言如簧,说动母后,为大皇兄求亲。 因为他知道,武昭帝的几个公主全都是平庸之辈,偏生要把她们其中之一配给君夜离,好生羞辱他一番! 君夜离傲然一笑,起身走了出来,“好,小王唯认一人为妻,就是她。”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全体瞠目: 北堂紫凝?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紫凝神色未变,并不觉得意外。一直以来,君夜离都对她表现出某种执着,她也猜到他必定会点到自己,既然有心理准备,又怎会吃惊。 武昭帝也愣了,“这……魅王,你可知紫凝她的……这个……” “小王知道,”君夜离满不在乎,“小王就要紫凝为妃。” “不行!”慕容冽敢情是才反应过来,激烈反对,“紫凝不行!” “为何不行?”君夜离似笑非笑,“震王又是以什么立场反对?” “本王——”慕容冽气白了脸,“紫凝只是丞相嫡女,并非公主——” “错,”君夜离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紫凝是皇上亲封的‘安宁公主’,震王忘了吗?” “……”慕容冽咬牙切齿,反驳不得。 菱华皇后却是暗暗欢喜,本来今日她得到禀报,说是苏落雪突患恶疾,不能前来听戏,便又将这笔账算在紫凝头上,要找机会将之除去的。现在倒好,若君夜离真能将紫凝娶去西池国,倒正好了,也断了儿子的念想,一举两得。 “冽儿,”菱华皇后一见自己儿子又是这出息,板着脸道,“此事皇上自有主张,你慌什么?” 然武昭帝却有自己的考量:而今紫凝渐渐显出非人的智慧和才能,正是他可利用之人,若是让她做了魅王妃,她助西池国对付自己,岂不是一大麻烦! 念及此,他呵呵一笑,“魅王抬爱,朕也替紫凝高兴,不过,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要看紫凝的意思,否则朕也不好强人所难,魅王以为呢?” 他自是看得出,紫凝无心于君夜离,他这般说又不会拒绝得太过生硬,妙极。 “正是!”慕容冽赶紧大以为然地点头,“紫凝,本王知道你不愿意,你不用害怕,拒绝了便是,本王会替你做主。” 众人齐齐看过去,好像这会儿才发觉,做为正主儿,紫凝好像一直都没吭声,是什么意思? 紫凝抬眸,缓缓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君夜离脸上,神情淡漠,“我若拒绝,你会怎样?” 慕容冽登时松了一口气,好不得意。 君夜离笑意不改,“抢。” 众人一片默然:倒是像“魅王”的作风,不达目的不罢休。可他是脑子有问题吗,北堂紫凝明明已经是个天大的笑话,他堂堂西池国皇长娶这种女人为妃,不怕天下人耻笑? 紫凝转眸看向武昭帝,“皇上,若是魅王一怒,大月国扛得住吗?” 武昭帝脸色顿时变得极端难看:好个北堂紫凝,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还妄想大月国会为了她跟西池国宣战,太自以为是了!“紫凝,不可胡言,辰太子和魅王向我大月国求亲,是为两国永世交好,不是为了起战事,置民于水火!” “那臣女不嫁,”紫凝扬眉,起身拂了拂,“请皇上替臣女做主。” 你不是夸下海口,不会强人所难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打发魅王! 武昭帝果然一脸尴尬,“这……魅王以为如何?” 君夜离勾唇一笑,“皇上放心,小王不会因为紫凝的拒绝就与大月国兵戎相见,否则岂非拿子民的生命开玩笑。” 武昭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魅王能如此想最好,那魅王是不是另寻良配……” “不,”君夜离很干脆地拒绝,“除了紫凝,小王不会娶任何人,皇上恕罪。” 既如此,武昭帝亦不做无谓劝说,“如此,朕就祝魅王能够得偿所愿了。” “谢皇上。” 接下来的听戏,君夜离一双眼睛就没紫凝周身一尺之外,毫不避讳这是在人前,不羁的很。 慕容冽更是坐立不安,就盼着快点散场,好找紫凝把话说说清楚。 好不容易台上那帮人咿咿呀呀唱完,戏也散了,慕容冽如获天下大赦,追着紫凝过去。 “紫凝,等等!”慕容冽几个闪身将紫凝拦下,劈面就道,“本王不准你嫁给君夜离,听到没有?” 紫凝冷着脸,不发一言,绕过他就走。 慕容冽急了,抬手就抓,“紫——” “放肆!”紫凝厉叱一声,衣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猛地涌过去,“慕容冽,你敢碰我试试?!” 慕容冽又惊又怒,紫凝内力之深厚,竟远超于他的想像!“紫凝,你这是做什么?!本王是要你——”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紫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色,“你若再纠缠,休怪我无情!” 慕容冽恼羞成怒,但也知道如今的紫凝绝对不吃硬招,勉强按捺着性子道,“紫凝,本王是关心你,不想你受到伤害,本王——” “可笑!”紫凝冷笑一声,“慕容冽,凭你也配说关心我?我问你,我在你身边时,你看都不看一眼,我被人所害,毁容毁目,生死不明之时,你又在哪里?我九死一生,终于得以回转,前来找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关心我?” 她每说一句,慕容冽的脸就白一分,到后来已是面无血色,悔不当初。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啊,当初紫凝那般痴傻,是个男人都不会要她的吧?后来、后来她莫名其妙失踪,他想找也没处找她去不是?还有,还有她后来回来,那…… “滚,”紫凝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慕容冽,你就是头蠢猪!” 慕容冽再不济,也是皇长子,岂容人如此糟践,当即勃然大,“北堂紫凝,你——” “骂的好,”啪啪的拍掌声响起,君夜离哈哈笑着,大步过来,“痛快啊,痛快!” “又是你!”慕容冽气到脸红脖子粗,“君夜离,本王跟你没完!” 话落他身形一闪,奔着君夜离就是一掌拍出,掌风凛冽,竟是下了狠手的! 君夜离笑容转冷,眼神亦变得酷寒,轻飘飘侧身让过,旋身一脚踢出,嘴也不闲着,“震王这是做什么?远来是客,震王不好生招待也就罢了,怎的还动起手来?” 两人出招都是极快,说话间已过了十几招,掌风呼呼,互不相让。 不过,慕容冽却是暗暗心惊,他必须全力凝神才能挡下对方的进攻,而君夜离却还可以自如地开口说话,他明显地输了一筹,而且还是在紫凝面前,着实可恨! 紫凝只看了两眼,回头就走。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2 怀上我的种 夕月却有点担心,“小姐,就这样走了吗?” 她对君夜离的印象跟态度比对慕容冽要好的多,而且她看得出来,小姐虽然嘴上说的凶,其实对君夜离却很宽容,似乎……有那么点儿意思? “他不会有事。”紫凝淡然回一句,自己都没察觉,这话明显是在偏袒君夜离。 于武学一道,她亦是高手,只不过她从未与人正面交手,所以还没人知道她的深浅而已。所以她绝对看得出来,君夜离的武功在慕容冽之上,而且强了不止一点,完全不用担心。 “哦,”夕月咬着嘴唇偷笑,“小姐,你不想魅王有事?” 紫凝目光往这边一瞄,夕月立刻一个激灵,“属下多嘴!” “我是不想他有事,”紫凝平静地收回目光,“因为我不想慕容冽得意。” 夕月悄悄吐舌,“是,小姐。” 口是心非,还是言不由衷什么的,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情形么…… 回到丞相府,北堂轩鹤正气恼地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紫凝既然不是他的女儿,他亦没必要再留她在府上,让人笑话。那魅王肯要她最好不过,自从恩断与这个女儿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可紫凝却偏偏拒绝,他不气才怪,总要想个法子,把她嫁出去才行。 不多时,紫凝进了门,经过前厅,北堂轩鹤冷冷叫住她,“站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紫凝在他之前开口,“我不是你女儿,不配再住在相府,趁早答应了嫁给魅王,滚得越远越好,是不是?” 北堂轩鹤喉咙一哽,差点噎死。这个女儿变得很强势、冷血、该死是不错,却也异乎寻常的聪明,仿佛处处能够想在前,好不可怕。“你知道就好。” “你放心,”紫凝冷笑一声,“我原也没打算继续留下,待事情办完,我就会离开,在此之前你若不想受气,就别来见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又把北堂轩鹤气个半死,“谁要见你!你、你当自己是谁……” 雅竹院门口,沈娘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紫凝毫发无伤地回来,这才长舒一口气,“我的好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都在说……” “我也想知道,”紫凝淡然看着她,“沈娘,看你这意思,你也不知道内情了?” 她倒是忽略了一件事:沈娘是她的奶娘,她的身世,她或许知道,可现在看起来,恐怕沈娘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个。 “什么内情啊,”沈娘茫然而又不安,“当年大夫人把我找进王府照顾小姐,我从未听她说过小姐不是她亲生的这种话,而且大夫人非常疼爱小姐,比亲生的还亲,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了,”紫凝目光闪烁,“沈娘,这些事你不用管了,我心中有数。我近日就会离开丞相府,永远不会再回来,你有何打算?” “我?”沈娘愣了愣,寻思过来她又要走,不禁悲从中来,开始抹眼泪,“我又能有什么打算呢,家里只剩我一个,这辈子也没个念想……” 紫凝轻轻叹息一声,眼里难得露出些许温和之色来,“沈娘,你对我有恩,我不会弃你不顾,你是想我留给你一些银两,寻个去处安度晚年,还是想跟着我,我亲自照顾你?” “啊?”沈娘又惊又喜,“小姐不嫌弃我是个累赘吗?我原也想跟着照顾小姐,可是我老了,手脚又笨,怕是会连累小姐……” “怎会,”紫凝笑了笑,“沈娘,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不过照顾你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好,好,”沈娘激动得泪水涟涟,“我就想一辈子照顾小姐,能看到小姐开心,我就别无所求……” “那就好,”紫凝微一点头,“那你这两天收拾一下,我们随时离开。” “好。”沈娘擦了擦泪,去自己房中收拾东西不提。 少顷,紫凝轻轻一捋额前的秀发,冷声道,“打完了吗?” 君夜离大大方方现身,掸了掸衣服,一派轻松,“被三弟和皇宫禁卫军统领阻止了,没打过瘾。”边说话边不客气地坐下,自顾自倒茶喝。 紫凝冷眼看着他,“君夜离,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我没玩,”君夜离认真地看着她,“我是真心要娶你为妃,此生此世——” “我是震王弃妃,如今更是声名狼籍,不知道是谁的种,你也要我?”紫凝微微眯起眼睛,如暗夜诱惑,惹人遐想无限。 君夜离狂傲挑眉,“我不管你是谁的种,我只要在不久的将来,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种。” “啪”一声脆响,紫凝很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森然道,“你敢再说一遍?” 君夜离回首,左边脸颊上五个清晰的指印,却仍旧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要你做我的王妃,为我生儿育女,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永不相负!” 紫凝眼中终于现出震撼之色,蓦地咬紧了唇。 这是每个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事吧?可惜,只有当这成为事实时,一切才都美好得像是童话,当它只是一句誓言时,是多么的风雨飘摇,经不起考验! “相信我一次,紫凝,”君夜离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郑重地道,“太矫情的话我不会说,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日后我负你,我愿死在你手上。” 紫凝的心剧烈地震颤了两下,猛地抽回手来,冷哼一声道,“这样倒牙的话都说的出口,你还不够矫情?” “我……” “你走,”紫凝起身,背对着他,态度异样坚决,“很晚了,我要休息。” 君夜离眼中布满失落之色:到底还是不相信他,不肯给他机会吗? 不过无妨,他不会因此而放弃,娶不走,那就兑现他的承诺,用抢的! “好,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他诡异地一笑,“紫凝,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你若不肯,我就把你抢回西池国去。” 你——紫凝咬牙,不应声也不回头。 一会儿之后,身后没了声息,君夜离已经离开,紫凝才略略松了口气,只觉心口有些闷,出门后飞身上了屋脊,遥望天边冷月。 蓦地,有淡雅的气息靠近,她冷声道,“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做甚?” 来人低低一笑,恍如春风拂面,“是我。” 紫凝一愣:缥缈公子?仰脸看上去,皱眉道,“你怎的会来?” 缥缈公子很自然地坐在她身边,一张绝美的脸在月光晕染之下,圣洁无双。 “因为你的心不再平静,或许我可以解你心中迷惘。”缥缈公子的笑容很浅,但是深入人心,让人不自觉地就会跟着他笑起来。 这话自然不是谁都能说,如果不是如天人一般深不可测的缥缈公子,只怕都要被扔臭鸡蛋、烂菜叶了吧。 紫凝冷眼看他,“说话就说话,打什么禅机,你当我是那些无知妇孺,任你欺骗不成?” 缥缈公子眉眼之间现出几丝苦涩,柔声道,“我怎会骗你。” 这如清泉般的语声流过心田,竟让紫凝觉得心绪渐平,不由她不暗暗惊讶于身边人的气度,绝非常人可比。“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缥缈公子又是一声轻笑,“若想知道真相,就亲自去寻找答案。” 紫凝冷笑一声,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却也是句实话。“你既无所不能,是不是也知晓天文星象,过去未来?” “我说我会,你信不信?”缥缈公子微微侧过脸来看他,一双眼眸圣洁如皎月,干净得不像话。 紫凝挑了挑眉,“这种事向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那你倒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漏,否则我必遭天谴,”缥缈公子翻腕,掌心六枚铜钱,上面绘有奇异的图案,透出几分神秘的味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替你卜一卦,你要问什么?” 卜卦吗?紫凝略一迟疑,还是回道,“寻亲。” 她其实还是很在意,自己到底从何而来,身份几何,否则终究是个解不开的心结。 缥缈公子“嗯”了一声,将铜钱合于双掌之中,轻声念诵几句,然后尽数洒落在衣襟,仔细看起来。 紫凝于医术、武功之道无人可及,对于卜卦之术只知一二,也侧过脸去看。 少顷,缥缈公子道,“东南,山之巅。” 东南?紫凝心念电转,从东六国地理位置分布上,东南方正是西池国之所在,山之巅吗……莫非是有着“天下第一奇山”之称的千绝山——此山就在西池国内。 缥缈公子收了卦,“信不过我吗?” “再帮我卜一卦,”紫凝忽地扣住他的手腕,“这次我要问姻缘。” 缥缈公子微微一颤,目中闪过一抹奇异的、悲悯之色,抽回手来,“好。” 察觉到他的异样,紫凝微哂:任你谪仙般不染纤尘,终究是个男人,难道还怕被我占了便宜不成? 缥缈公子依旧照前样,将铜钱洒落,看了一会,轻笑道,“东南,水之尽头。” 又是东南? 紫凝脸容忽地一冷,上下看他一眼,“君夜离付你多少钱,你要做他的说客?” 亏他想得出来,也亏他能找得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缥缈公子,本事真不小。借卜卦之名让她非嫁给君夜离,去西池国不可,这法子也太露骨了些。 缥缈公子轻扬下巴,轻笑摇头,“收买我,不必用钱。”对于紫凝的指控,他竟不否认吗。 “用什么?”不知道为何,紫凝脱口就问了出来,在他面前,她有种不能自已,被他左右的感觉,这可真不妙。 “用你所相信的。”缥缈公子起身,声音落下之时,人已不见。 紫凝的心蓦地一沉,眼神刹那迷茫……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3 是她给我下毒 苏落雪其实应该感激上苍,如果不是紫凝多少念在是周妈说出了自己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另有所出,她就不会饶苏落雪一命。 诚然,中了“花枝乱颤”之毒,她必会受尽折磨是不假,但紫凝将药性稍加改变,就不会要了她的命,只会让她每隔几天,就要忍受一次彻骨的奇痒,将身体抓到遍体鳞伤为止。 所以说,除非紫凝为她解毒,否则她这一生都要为其所苦,不得解脱。惹到紫凝,死是最仁慈的解脱,最痛苦的就是,求死不能。 当此毒第二次发作之时,苏落雪就已经受不了,又哭又闹,寻死觅活,靖阳王是又怒又心疼,当即入宫,请菱华皇后派御医去替女儿医治。 然这帮太医也就看个寻常的疑难之症还可,一牵扯到这等歪门邪道,个个束手无策,摇头叹息。 靖阳王怒不可遏,偏生又无可奈何,还是下人提醒,紫凝医术超绝,或可一试。 虽说因为周妈之事,两下里弄得很顶,但为了女儿的命,靖阳王也顾不上许多,入宫觐见武昭帝,提出请求。 武昭帝也正想问一问紫凝婚配之事考虑得如何了,便下旨命她进宫。 一个时辰后,紫凝出现在华阳殿,向上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靖阳王和慕容冽也在,后者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估计还在气那天被她骂为“蠢猪”之事吧,这要在以前,他绝对一剑要了紫凝的命,可现在么,先忍一忍好了。 “不必多礼,”武昭帝一抬手,“紫凝,朕今日宣你入宫,是为靖阳王郡主之事,你可知道?” “臣女知道,”紫凝神色如常,不待靖阳王变脸,她又接上一句,“想来郡主自食恶果之事,京城无人不知了吧。” “安宁公主,你说话小心些!”靖阳王愤而甩袖,“何为‘自食晋果’,你说清楚!” “不够清楚吗?”紫凝嘲讽地看着他,“王爷,那日我所抚之琴弦下有毒针,针上之毒,就是郡主所中之毒。” “什么?!”靖阳王越发惊怒,“安宁公主,你就是认定落雪要害你,是不是?” “否则,郡主何以会中同样的毒?”紫凝咄咄逼人,眼神酷寒。 “……”靖阳王气得涨红了脸,却又反驳不得。 慕容冽好不得意,虽未说什么,意思却很明显:凭苏落雪那点本事,还想和紫凝比用毒,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武昭帝心中越发肯定,绝不能放紫凝去西池国,否则魅王得此强助,越发不好对付。他呵呵一笑,“紫凝果然医术精湛,那你可能解此毒吗?” 紫凝冷然一笑,“能。” 靖王大喜,“那……” “王爷以为,”紫凝挑眉,看向靖阳王,“我会替一个要害我的人解毒吗?” 靖阳王脸色一变,又惊又怒,“你……你如何肯定是落雪害你?也许、也许是有人栽赃嫁祸——” “是不是栽赃嫁祸,王爷回去找苏落雪,一问便知,”紫凝甩了甩衣袖,不为所动,“除非她肯承认存心害我,否则我不会替她解毒,请王爷另请高明。” “你——”靖阳王气的浑身哆嗦,差点没背过气去:女儿要是承认了要害安宁公主,同样是大罪一件,就算皇上看在他的面上,不会将女儿怎样,但她以毒害人反自食其果,传了出去,加上她先前在人前大跳脱衣舞,这辈子可就毁了! 可若不承认,难道就要一辈子受那奇毒折磨,不得解脱吗? 好狠的安宁公主,竟是处处留有后手,逼人到绝境,端的是难以对付! 慕容冽忽地插进话来,好一派义正辞严样,“原来苏落雪竟是这般歹毒心肠!靖阳王,本王与苏落雪的婚事,还是放一放的好。” 靖阳王脸色发绿,牙齿咬得咯咯响,“……臣告退!” 不过是解毒而已,难道天下之大,除了北堂紫凝,还没有人能解了不成! 皇上,慕容冽,你们真会落井下石!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一走,慕容冽立刻凑过去,笑着道,“紫凝,还要多谢你让本王看清了苏落雪那毒妇的真面目,不然本王若是娶了她,悔之晚矣。” 紫凝冷冷看了他一眼,向上施礼,“臣女告退。” “等等,”武昭帝以眼神示意慕容冽稍安勿躁,耐着性子问,“紫凝,西池魅王求亲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紫凝暗中冷笑,“谢皇上挂念,臣女还在考虑中。” 没有直接拒绝?慕容冽急了,“紫凝,你千万不能嫁给君夜离!他有怪病的,一旦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还会吃人肉,很恶心的,你可不能嫁给他!” 紫凝嘲讽地道,“你见过?” “……”慕容冽给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还用见吗?关于他的事,传得西六国无人不知!紫凝,你若嫁了他,才是误了终身!” “即使如此,”紫凝眼神一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 “臣女告退。”紫凝“唰”一甩袖,回头就走。 “北堂紫凝——” “冽儿!”武昭帝脸一沉,“你堂堂皇长子,为个女人大呼小叫,姿态尽失,成何体统?!” “可是父皇——” “北堂紫凝留不得,”武昭帝眼里闪过凛冽的杀机,“否则必成我大月国一大强敌!” “父皇未免太言过其实了,”慕容冽有些不以为然,“紫凝无非是医术过人,对我大月国能有何威胁?” 他是看中紫凝的冷静睿智不错,但她再能也是个小小女子,难道还能翻出天不成。 武昭帝冷冷看他一眼,“冽儿,轻敌乃兵家大忌,父皇是过来人,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北堂紫凝……不是寻常人可比。” 他不这样说还好,如此这般一说,慕容冽越发后悔当初的草率决定,还非把紫凝给留下可了! 华阳殿外,紫凝才走出没多远,眼前人影一闪,竟是萧寻把她拦了下来。 “让开,”紫凝看都不看他一眼,“如果是为慕容冽做说客,那你最好别开口,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萧寻神情尴尬,“不、不是……紫凝姑娘,我、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西池魅王?” 最近关于这件事的传言满天飞,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也相当的,失落。 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紫凝痴傻之时,对他都看不上眼,更何如现在。 紫凝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冷笑一声,“是真是假,关你什么事?” “我是不想你将来后悔!”萧寻急了,顾不上僭越之处,脱口而出,“紫凝姑娘,西池魅王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他——” “与你何干?”紫凝“忽”一甩衣袖,“我后不后悔,跟你无关,你给我让开!”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萧寻刹那呼吸不得,上身一个后仰,差点坐倒,人已让了开去。 紫凝冷哼一声,绝然离去。 萧寻痴痴看着她的背影,眼泪都要流下来。 就这么讨厌我么…… “好烈的性子!”慕容冽方才就已出殿,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像是紫凝行事的风格,本王喜欢,哈哈哈……” 萧寻打个激灵,立刻收起所有情绪,低眉垂目地站了,“王爷,紫凝姑娘好像有意要嫁给西池魅王,这……” “她休想!”慕容冽眼神突地狠厉,“她只能是本王的妃,谁敢跟本王抢,本王要他的命!”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萧寻暗暗摇头,没再多言,眼底却有一抹忧色:紫凝姑娘如果真的喜欢西池魅王,一定不想他有事吧…… 前面主仆二人走得潇洒,紫凝眼角余光瞥见夕月笑得古怪,没好气道,“笑什么,脸抽筋吗?” “属下知错,”夕月抿唇忍笑,“不是属下自作聪明,属下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对萧统领。” 说起来她并不讨厌萧寻,相反觉得这个人重情重意,还不错,可惜的就是效忠错了主子。不过这种事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必多做评判。 “为什么?”紫凝瞄她一眼,心道这小丫头越来越大胆了,居然妄自揣测她的心意,看来她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有些失常了,得好好修练一下“清心诀”才行。 “因为震王那个混蛋呗,”夕月挑眉,意即这没什么难猜的,“他对小姐死缠烂打不放手,萧统领又是他的手下,若小姐对萧统令客气了,必会惹来震王不满——” 话至此,二人同时神情一震,想到了一件事,夕月更是惊道,“小姐——” “稍安勿躁,”紫凝一摆手,神情凝重,“慕容冽应该没那么蠢,会在大月国对君夜离动手。而且,”她不屑地一挑嘴角,“堂堂魅王若连这等阵仗都应付不得,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所以,死了也不可惜吗?夕月暗暗苦笑,小姐的心还是那么硬,真不知道她对魅王,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意思……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4 荷包当定情信物 “混蛋!”苏落雪猛地掀翻桌子,咬牙怒骂,“她不同意,她居然不同意!” 昨晚才又熬过一夜的奇痒折磨,她再次满身满脸的抓痕,一张原本美貌过人的脸早已新伤压旧痕,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这对爱惜容貌胜过生命的她,无疑是最无法忍受之事! “是、是啊,郡主,”怜青缩手缩脚站在墙角,小心回话,“北堂三小姐说是、说是郡主如果不承认拿毒针害她,她就……” “她该死!”苏落雪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嘶声叫骂,“我是后悔怎么没在针上下更厉害的毒,把她直接毒死,一了百了!” “够了!”靖阳王一步迈进来,铁青着脸骂,“落雪,你怎么还不明白,北堂紫凝今非昔比,凭你那些伎俩,根本对付不了她!” 话说回来,女儿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瞧着恶心,若是被慕容冽看到,只怕又有理由嫌弃了,这可怎么办。 “爹,你又骂我……”苏落雪又难受又委屈,呜呜地哭,“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只有嫁给震王,咱们苏家才能一世富贵……” 靖阳王最看不得女儿伤心的样子,叹一口气,神情大见缓和,“落雪,现在不是跟北堂紫凝斗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不然咱们就全完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苏落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北堂紫凝不肯替我解毒,我……” 反正她是万万不能承认要害紫凝的,否则才是万劫不复呢。而且,她才不相信她承认了之后,紫凝会给一个要害她的凶手治伤,说不定会用更残忍的法子来折磨她才对。 靖阳王拧紧了眉,也无法可想。宫中御医挨着请了个遍,无人能解,还有谁会比他们的医术更强? 怜青目光闪烁,想到了什么,期期艾艾地开口,“王爷,郡主,北堂三小姐的两个姐姐不是被毁容毁目吗,现在却恢复如初了呢。” 想到菱华皇后寿宴上北堂紫涵姐妹的过人姿容,苏落雪惊喜道,“是谁治好了她们?” 怜青有些尴尬地笑,躲闪着她的目光,“奴婢听说是……海角小楼……”说到后来,声音已是低了下去。 “对呀!”苏落雪眼里神采暴涨,瞬间看到了希望,“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爹,快给我准备银两,我要去找他们!” 靖阳王却在犹豫,海角小楼一向被传为藏污纳垢的所在,而且他们掌握了很多人见不得人的秘密,若是跟他们打交道,难免不引火烧身,万一最后栽了,那多不值。 “爹,你还在想什么!”苏落雪急了,“难道你想我的伤治好吗?你看我这个样子,我、我要活不下去了!呜呜……” 靖阳王顿时头大,赶紧道,“好,好,我这就去,别哭了,好不好?” 谁叫他早年丧妻之后,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宝贝一样疼着,现在看她这么受罪,他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谢谢爹!”苏落雪立刻破涕为笑,眼泪浸得脸上的伤好疼,呜……北堂紫凝,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下靖阳王严厉叮嘱怜青,不准把要找海角小楼的事说出去,这才让叶鸿去做事。 —— 原本以为的搏命厮杀果然没有出现,这几日大月国一贯的风平浪静,紫凝似乎也着实闲得慌,这日用过早饭,坐在院子里绣荷包,往里装了些花瓣,对着它出神。 视线里忽地出现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荷包拿了去。 紫凝冷冷道,“还回来。” 君夜离大大咧咧坐下,撇着嘴不高兴,“看这么出神,是谁送的定情信物不成?” 紫凝哼了一声,“还来。”说罢伸手去抢。 君夜离拧着身体不给,把荷包举得老高,“我知道了,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做定情信物是不是?行,我收下了,省得你亲自给我送。” 送你妹呀。 紫凝气白了脸,站起来去抢,“谁说要送你的,还回来!” 东西既然已经到手,君夜离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而且亲亲紫凝做的荷包,只能给他,别人休想! 于是乎,他站起来绕着桌子跑,还气死不人偿命地把荷包按到鼻子上用力嗅了嗅了,“好香,有紫凝的味道哦!” 无耻,不要脸! 夕月忿忿,但站着没动。 追了两圈之后,紫凝猛地发现这情形好幼稚,便停了下来,恨声道,“好,你有本事的,就一辈子带在身上,别还回来!” 一听这话,君夜离却是大大地惊喜,一下跳到她面前,“紫凝,你这是跟我许了终身吗?” 他今日来,本就是因为给紫凝的三天考虑时间已过,来问她个结果的,如果她不答应,他就要实践诺言,用“抢”的了。 紫凝板着脸坐回去,冷冷道,“我的终身很贵的,你要得起吗?” “要得起要得起!”君夜离点头如捣蒜。 夕月不屑地撇嘴,忍不住插进一句话来,“魅王爷,别说大话,你拿什么要我们小姐的终身?” 小姐可是天上公子天洛尘的嫡传弟子,更是海角小楼的楼主,财富无双不说,本事更是无与伦比,手下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兄弟姐妹,自己更是貌美无双,胸怀天下,这般奇女子,不是谁都要得起的。 君夜离看了她一眼,傲然一笑,“自然是用我的终身。” 夕月神情一震,嘲讽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而事实上,世人对君夜离的身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否则任夕月再目中无人,也是断然不敢瞧他不起的。 紫凝仍旧没什么反应,自顾自收拾桌上的针线。 “紫凝!”君夜离一把握住她的左手,深情地看着她,“答应我好不好——啊!” 忽地一声痛叫,缩回手来,手背上一个小小的伤口,正慢慢渗出血来——紫凝居然用针扎了他一下,这…… “动手动脚,该!”紫凝收回绣花针,“再未经允许就碰我,我可不保证这针上没有毒。” 君夜离原本很委屈,听这话却听出了重点,惊喜道,“那你什么时候允许我碰你?” “……”紫凝终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人脸皮的厚度比手上肌肤要强了何止百倍,让她忍不住想用针扎一下他的脸,看能不能扎破。 于是,果断不理会他,收拾好东西,紫凝忽地起身向外走。 “紫凝,你要去哪儿?”君夜离跳起来跟上,“我陪你。” 夕月一旁憋笑差点内伤,见主子脸色不善,赶紧收起顽态,严肃地跟上去,“有我陪着小姐,魅王请自便。” “好。”君夜离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收进怀里,还用手拍了拍,却继续跟着。 紫凝也不理会他,“走吧,出去看看。” 那日缥缈公子替她卜卦,她后来才想起来,应该问一问他,“烈焰凤魂”该往何处寻的。现在看来,此物应该不在大月国,也没必要再耽搁下去,过几天就离开好了。 结果一行人才来到门口,却正迎上萧寻,他警惕地看了君夜离一眼,才转向紫凝,“紫凝姑娘,皇后娘娘懿旨,宣你立刻入宫觐见。” 紫凝眼神一冷:又是菱华皇后,想必是为了苏落雪之事,想要她出手,做梦! “皇后召见我,为何是你来宣旨?” 宫中内侍都死绝了吗? 萧寻脸色变了变,竟答不出。 “我若不遵皇后懿旨,你便直接把我拿住,是不是?”紫凝讥讽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可惜,想动我,你还不够资格。” 萧寻堂堂七尺男儿,几曾受过这等羞辱,如果不是紫凝,纵使会误了菱华皇后的事,他也会出手,以证明自己是如何做到皇宫禁卫军侍卫统领的位子上的。 “……紫凝姑娘,请。” 君夜离上前一步,忽又想起什么,潇洒一挥手,“紫凝,那你先去,我明天再来找你。” 紫凝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少见的温和。 君夜离信心大增,从怀里掏出荷包,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好不得意:就不信你对我不动心…… 马车不紧不慢行在入宫的路上,萧寻似乎很不高兴,闷声道,“紫凝姑娘,你给了魅王定情信物?” 那个荷包,绣得很漂亮呢,一定是出自紫凝这般心灵手巧的人之手,可惜,自己无福消受啊…… 紫凝挑眉,才要开口—— “我知道不关我的事,”萧寻立刻苦笑,“紫凝姑娘,你还是别回答了,当我没问。” 这傻小子。紫凝眼底一抹善意的嘲笑一闪而过,但愿他能尽快抛开这一切,找个自己心仪的人,白首一生,也算是上天眷顾了。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5 紫凝相救 入了嘉宁宫后,萧寻便要她等候菱华皇后召见,自己退了下去。 房中无人,紫凝也不以为意,知道是菱华皇后要磨一磨她的性子,毫不在意地站着,安静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菱华皇后还是不曾露面,紫凝虽说常年练武,站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事,但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忽地升起:莫非—— 她脸色微微一变,转身飞奔出来。 “小姐!”夕月吃了一惊,赶紧迎上去,“出事了?” 一直以来,小姐无论遇上任何事,都是觉着冷静,极少像现在这般不安。 “恐怕是的,”紫凝深吸一口气,“快走,迟了怕来不及!” 夕月莫名其妙,但不敢多问,立刻道,“是!” 二人才走几步,萧寻忽地现身,“紫凝姑娘,皇后娘娘召见,你怎可擅自离开?” 紫凝眼神一寒,“皇后拖住我,慕容冽是要对君夜离下手,你以为瞒得了我吗?” 萧寻身体一颤,站着没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后命我在此保护紫凝姑娘,请回。” 紫凝上前一步,杀机四溢,“萧寻,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就让开!” 夕月“呛啷”一声拔出剑来,一剑刺出。 萧寻闪身躲过,拔剑相对,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紫凝咬牙,飞身落在夕月面前,侧身让过萧寻这一剑,右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跟速度一掌拍出,竟绕过他护胸的左手,正中他心口。 “卟——”萧寻胸口如遭锤击,狂喷出一鲜血,狠狠摔了出去,一时起不来身。 两下里一动手,自是惊动了宫中侍卫,不待他们近身,紫凝扣住夕月的手腕,“走!” 两人瞬间飞身而起,如游龙飞凤般在屋脊上快如闪电般行走,瞎眼不见了人影。 底下一干侍卫全都傻了眼:仙、仙女啊…… “萧统领!”有回过神的侍卫赶紧进去相扶,“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萧寻手捂胸口,痛得脸色发白,暗暗苦笑:我原也没想拦你,可你也不必下此狠手吧…… —— 西郊竹林外,无华像狼一样绿了眼睛,狠狠咬牙,虽一身是伤,血流一地,却仗剑匡护不退。 在他身后不远处,君夜离背靠着一棵树坐着,目光狠厉。而他从右后肩斜至左肩胛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不住地流出血来,也是伤得不轻。 而在他们面前十几步外,是一队黑衣蒙面刺客,个个如狼似虎,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魅王,不惜一切代价! 无华缓缓后退一步,手中剑“唰唰”挽个剑花,眼里是强烈的恨意。 “上!”为首的蒙面人一声厉喝,众人條地散开又瞬间围拢,从各个角度封死无华的退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无华牙一咬,退到君夜离身边,做好与主子同归于尽的打算。 只可惜,主子还有大事未成,客死异乡,太可惜了! 君夜离缓缓转动右手,掌心一团血红的光芒萦绕,已准备使出杀招。 然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一帮刺客猝不及防,有五、六个人瞬间中招倒地,叫都叫不出就已毙命。 在他们额间整齐的留有一个细长的小口,连位置、长短都差不多,来人的手法简直精准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无极他们到了? 无华惊喜莫名,却又觉得不太对劲,果然才一抬头,就见紫凝和夕颜夕月旋身落在了场中。 “紫凝?”君夜离一喜,跟着勃然变色,“这没你的事,快点走!” “无华,带他走。”紫凝粉脸含煞,对君夜离的大呼小叫只做未闻,右手慢慢伸出,一柄宽三分,长三尺、形状怪异的兵器仿佛从她手指尖长出来一般,寒光迫人。 “多谢紫凝姑娘!”无华忍着全身的伤痛,矮身背起君夜离就走。 君夜离趴在无华背上,愤怒地捶他肩膀,“本宫是你主子,还是紫凝是你主子?放下!” “殿下,你受伤了!而且还——”无华又急又担心,“属下相信紫凝姑娘应付得来,属下也受了伤,留下只会拖累紫凝姑娘而已!” “你——” “而且无极他们应该马上就到,紫凝姑娘不会有事。”无华想快点跑来着,但他受伤很重,君夜离虽瘦,体重也绝对不轻,所以跑得很慢。 “你放肆!”君夜离怒极,狠掐他肩膀,“放本宫下来,听到没有!” 被掐到肩上伤口,无华痛得一哆嗦,手一滑,君夜离便掉到了地上,他赶紧回身相扶,“殿下,你何必逞强,会坏事的!” “嫁衣神功”一旦反噬,就会使主子筋脉逆转,血液倒流,痛不欲生。尽管主子竭力压制,但已有邪功反噬之兆,是不能再强用内力的! “本宫怎可能让紫凝一人犯险!”君夜离咬牙,忍下体内异痛,一步一趔趄地回来。 “多管闲事!”为首的刺客眼看大事可成,又被人破坏,怒叫一声,“杀了她!” 众人一哄而上,将紫凝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找死。 紫凝冷笑一声,忽地一个旋身,手中兵器划起一道凛冽的劲风,但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又有数人中招倒下。 然可怕的是,不管这兵器在敌人身上造成的伤口有多小,无不血流不止,且呈喷溅状,伤者更是痛得满地打滚,好不诡异! 余人见状无不心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兵器,怎会如此厉害! “敢伤我夫君,让你有来无回!”紫凝厉叱一声,毫不手软,又是一招攻出,凌厉而速度超绝,令人防不胜防。 君夜离却是被她那一句“我夫君”叫的通体舒畅,各种心花怒放,一个跳步到她身后,“为夫助你一臂之力!” 夕颜兄妹同时无语:到底是谁助谁,还得另说吧?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联手,进退之间无比默契,加上有夕颜兄妹和无华一旁相助,不多时,所有刺客都已倒地,未死者也哀嚎不止,失去反击能力。 紫凝旋身收手,气定神闲,未伤毫发。 “啪啪,”,君夜离拍了两下掌,由衷地赞叹,“紫凝,好身手。” 紫凝冷冷看着他,不言语。 君夜离有点尴尬,才要说句话打打圆场,就觉得浑身忽然一阵发冷,抽搐了两下,往后就倒。 “殿下!”无华大惊失色,没等过去,一道人影以更快的速度接住了主子,他怒道,“无极,你们怎么才来?!” 如果不是紫凝姑娘,他和主子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被人截住,刚刚脱身!”接住君夜离的清秀少年皱紧了眉,一副老成稳重样,皱眉道,“殿下怎会忽然如此?” 他身后跟着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行动快速,光华内敛,是高手无疑。 无华咬牙道,“是他们用诡计——” “你们要想他死,就继续说些无聊的废话好了,”紫凝不客气地打断他们,“别告诉我你们看不出,君夜离撑不过半个时辰。” 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人立刻唯紫凝之命是从,“紫凝姑娘以为……” “找个清静地方,”紫凝抬目四望,“竹林外有座废弃的庵堂,去那里。” “是!” 一行人带着君夜离过去,夕月陪着紫凝,夕颜留下检查刺客的身份及其他可疑之处。 这座庵堂果然是废弃了的,一片残垣断壁,到处结满蛛网,地上、桌上的灰尘厚到让人啼笑皆非,不过倒也真是清静,半个人影都没有。 无极他们几个也顾不上许多,脱下外衫将桌子上的灰尘大致扫了扫,再小心地将君夜离放了上去。 紫凝替他把了脉,在他周身各大要穴处摸摸捏捏,最终道,“放心,还不是太糟糕。” 多亏这邪功不曾全力反噬,否则君夜离这次必死无疑。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主子有个什么事,他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紫凝缓缓输了些内力给君夜离,皱眉道,“他体内的毒被引发了,无华,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凭着她的医术,竟一时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很是棘手。 无华一脸茫然,“我真的不知道殿下中了毒,殿下只是练了‘嫁衣神功’,所以……” 看来事情有蹊跷。 紫凝略一思索,道,“带上他,我们走。” 说不定那些刺客的幕后指使者不会罢休,找到这里来,会很麻烦。 无极当即背起君夜离,那两个人扶着无华,一起离开了庵堂。 果然,一刻钟后,十几名黑衣人寻着踪迹找到这里,却没见人影,慕容冽一把扯掉蒙面黑巾,恨声道,“差一点就成功了!君夜离,你真是命大!”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飞雨流星阁,这里是紫凝在大月国临时的落脚点,早已让手下人准备了一切救治所需之物,治起病来很方便。 而且这里平时根本没有人会来,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靠近,也让卫瑾卫瑜给吓走,世人多怕鬼怪之说,谁还敢来。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6 从了为夫吧 因为有无华的转述在先,所以无极他们几个对紫凝无条件地信任,一切听她吩咐,将主子放下后,都退到外面侯着。 “嗯……”无华低低地呻吟一声,捂紧了肩膀上的伤口。其实,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也流了很多血,快撑不住了。 头顶有黑影盖下来,他抬头去看,有些发晕。 “现在才觉得痛啊,”夕月虽然没好气,但眼神难掩关切,“小姐给了我药,衣服脱了,我在你上药。” “不、不用,”无华苍白的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晕,“我、我没事……” 又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小孩,你对他好一分,他就恨不得回十分,偏偏还是不知道怎知回的那种,特萌。 “什么不用!”夕月凶巴巴瞪他,“小姐的药很稀罕的,千金难买,你不要可别后悔!” 无华抓抓头,“我没说不用药,我说……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就行。” 他是男人,夕月是女人,这……尽管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注意点好。 夕月也难得地红了脸,把药瓶甩在他身上,“随便你!”说罢气乎乎到门口去等哥哥。 混蛋无华,这么小心眼,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谁要理他! 无极已经约略看出他两个之间的别扭,耸了耸肩膀,过去拿起药瓶,“我帮你。” 无华正纳闷呢,心道那丫头怎么回事,说不上两句话就翻脸,那他还不是为她的名誉着想吗?“无极,是谁截住你们?” 无极眼神一寒,边为他上药边摇头,“不知道,也是一群蒙面人。我奇怪的是,他们如何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所用招式专门克制我们的功夫,十分难对付。” “哦?”无华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有奸细?” “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无极忽地冷笑一声,“你想,在那么多急着要殿下死的人里面,谁最熟悉殿下最近的行踪,最熟悉我们的来路?” 无华恍然,“太子殿下?” “恐怕不止是他,”紫凝从内室出来,将手洗净,“今日之事,分明是他们早有预谋。” “他们?” “早有预谋?” 一帮人齐声发问,都是意外加诧异:难道这次的刺杀跟之前的不同吗? 紫凝冷笑一声,眼神洞若观火,“我先问你们,君夜离邪功反噬之事,皇室之中都有谁知道?” 无华无极想了想,一起摇头,“并无人知道。” 要知道“嫁衣神功”一直被视为邪功,为正派所不容,更不用说出身高贵的皇室,但君夜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暗中修练,若是被父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不可能,”紫凝断然摇头,“必定是有人知道的,而且还清楚邪功反噬的规律,所以早早埋伏好刺客,将之一举刺杀!而且这事跟慕容冽和钟离墨绝对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根本就是他们串通好一切,只为要君夜离的命,若她晚来一步,只怕就已……当真卑鄙! “难怪皇后突然要宣紫凝姑娘进宫,”无华恍然,“是故意要拖住你吗?” 想来他们都已看出,紫凝是站在君夜离这边的,所以才越发坚定了慕容冽要除去君夜离的决心——单从这一点来说,这一切就很顺理成章,何况西池太子想除君夜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可恶!”无极砸拳,“难怪会那么巧,我接到无华示警,本来可以很快赶到,却被人截住,这一切果然是他们的计谋!” 正说着话,夕颜走了进来,“小姐。” “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夕颜皱眉摇了摇头,“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时未死者也服毒自尽,什么都问不到。” 果然是死士的作风。 这结果也在紫凝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行了,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尽快离开。” 每天一处地方虽说都会设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但离开时她都会吩咐手下消灭一切痕迹,不给人以可乘之机。 “是,小姐。” 几个人即到后面收拾东西,无极进去看主子,却不料君夜离已经醒了过来,扶着门框往外走。 “殿下小心!”无极过去扶住,很担心的样子,“殿下的伤——” “本宫没事,”君夜离眼睛只看着紫凝,“你要离开大月国?跟我一起回去?” “我说了吗?”紫凝一扬眉,“天下之大,我为何非跟你回去?” 君夜离都给她气笑了,“你方才不是都承认了吗,我是你夫君,就表示你同意做我的王妃,不跟我回去,你还想去哪儿?” 紫凝脸上有些发热,若无其事道,“我说了吗?” 那时她也是被那些无耻之徒的行径给气得狠了,才一时脱口而出,想想都丢人。 结果她一问这话不要紧,包括夕颜兄妹在内,所有的脑袋都整齐划一地上下点动,表示她确实说了——虽然无极他们三个是后来才到的,但主子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紫凝气结,“啪啪”两声拍在夕颜兄妹肩膀上,“他们使坏也就罢了,你们凑什么热闹!” “那,你赖不掉了吧?”君夜离洋洋得意,背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紫凝,我这就回去准备聘礼,明天就去丞相府下聘!不,今天就去!” “君夜离!”紫凝抑制不住地红了脸,只好以大声喝问来掩饰窘态,“你少自做主张,我——” “亲亲爱妃,不用不好意思,”君夜离大大方方过去,拉起她一只手,包在自己掌心,笑得像只狐狸,“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害臊什么?大不了你应我这一回,以后我都听你的,紫凝,你就从了为夫吧!” 无华他们可从来没见主子这样无赖过,不禁又是惊奇,又觉得好笑,低头忍着。 紫凝头一次被人气到脸色菜绿,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只好狠狠踩了君夜离一脚,“叫你胡说!” 一失口成千古恨哪,一句“我夫君”出口,就稀里糊涂把自己给卖了吗? “唔……”君夜离抱脚跳,“紫凝,从了为夫吧,紫凝,从了……” “你闭嘴!”紫凝气极,甩手就走,“无赖!” “紫凝——” “小姐!” “殿下!” 总之一片大乱,一行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离开了飞雨流星阁。 回驿馆还有很长一段路,无华和君夜离又受了不轻的伤,夕颜既从附近找来一辆马车,让紫凝和两个伤者乘坐,余人护送。 紫凝又替君夜离把了脉,见他体内真气平息下去,才放下心来,问道,“你们怎么会到了西郊竹林?” 君夜离眼神突然锐利,“是我一时不察,被对方的假消息蒙骗,差点铸成大错!” 原来他那会儿也是想到今日是自己内功反噬之日,怕到时会伤及紫凝,这才没跟她一起进宫。 结果才离开丞相府不久,暗卫就传来消息,说慕容冽与钟离墨在西郊竹林秘密见面,必有大事。他本就是为此事而来,没仔细想就带着无华赶去。 结果才一去,就闻到一股异香,之后体内真气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在经脉间乱蹿,没防备被刺客砍了一刀,别说对敌了,保命都难。 也是多亏了无华忠心护主,伤痕累累仍不曾后退,久等无极等人不来,却不料意外等到了紫凝他们。 “果然如此,”紫凝冷哼一声,“慕容冽对你动了杀心,就不会罢休,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不是我,是我们,”君夜离忽又笑开了,去拉她的手,“你刚刚答应我了——” “你敢碰我试试?”紫凝蓦地抽手,满眼警告,“受伤就给我老实点!” 无华嘴角抽了抽:王妃真不讲情分…… 君夜离却不以为意,知道紫凝是关心他,喜滋滋道,“紫凝,你怎会那么快就找到我,是因为它吧?”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珍藏着紫凝亲手绣的荷包。 “对,”紫凝索性大方承认,“我在荷包里放了特制的香料,不出方圆百里,我都可循味而至。” 话一出口,她忽地凶狠揪起君夜离的衣领,警告道,“你敢说我是小狗鼻子试试?!” “哈哈哈……”君夜离大笑,震动得伤口生疼,却也毫不在意,“亲亲爱妃,你怎么这么可爱……” 此时他心里满满全是感动,就知道紫凝聪明又细心,必然已经猜到因为他的执着,慕容冽已经对他动了杀机,所以才故意弄了个荷包来,为的就是要他带在身上,好随时照应。 她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虽说一直对他恶言相向,冷冷冰冰,但他看得出来,她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情意,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就够了。来日方长,他相信跟紫凝之间,一定会有真心以对的那一天! 可爱你妹! 紫凝又不可抑制地红了脸,心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在君夜离面前,情绪总是波动不安,难道她真的开始在意他? 无华使劲将脸扭向车外,如坐针毡:主子要跟王妃打情骂俏,也要挑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主子都不知道避讳着点儿…… “紫凝,”君夜离笑够了,忽然轻声叫,“你送我的荷包,我会一辈子带在身边……” 紫凝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也许,试着相信他一次,也不坏……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7 你让我恶心 菱华皇后生辰过完之后,各国太子、皇子、公主们也都纷纷启程回国,君夜辰亦先一步离开,回去向父皇母后复命,君夜离则因为要迎娶紫凝一起上路,因而要耽搁几天。 他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当天从飞雨流星阁回来,即让人准备好满满三大车聘礼,直接去了丞相府,声势之浩大,唯恐天下人不知一样。 街坊们真是没想到,声名狼藉的“野种”真能得西池魅王另眼相看,无不称奇,纷纷挤着看热闹。 北堂轩鹤自是巴不得紫凝快点离开相府,免得他丢人丢大法了,对君夜离也是百般厌恶,冷冷看了一眼,道,“魅王既然看中紫凝,那是她的造化,老夫亦无话可说。” “对,我要嫁谁,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紫凝忽地出来,眼神讥诮,“丞相大人,既然我不是你的女儿,那这聘礼也不用下给你了吧?” 北堂轩鹤登时气个半死:臭丫头当他是贪财之人吗,看到这三车聘礼就挪不动腿!“你这个——” “孽障也好,不孝女也罢,总之我明日就会离开,这一脚踏出丞相府,自此与你、与相府上下恩断义绝,他日再相见,也许会不死不休,丞相大人,你自求多福吧!” 狠话摞下,紫凝一甩衣袖,绝然回了雅竹院。 “你、你——”北堂轩鹤拼命让自己不要生气,却还是忍不住要吐血:她以为自己是谁,又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居然要跟他不死不休,她配吗? 君夜离倒也不怎么意外这样的结果,客气地一拱手,“聘礼已下,丞相大人要如何处置,小王不会多言,明日小王便来迎紫凝一起回西池国,告辞。” “不送!”北堂轩鹤大步向内堂走,居然没说让人把聘礼抬回去。 不怪他起贪念,真不知道魅王来大月国还随身还着宝藏是怎么着,这三大车东西的价值加起来,能抵小半个丞相府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夕颜夕月已经过来,赶着马儿将三大车聘礼带回了雅竹院,拿出一部分赏给那些曾经尽心服侍过大夫人和她的丫环仆从,余下的尽数变卖成地银票,随身携带。 相府中得到奖赏的,自是欣喜若狂,三小姐这一出手,可要抵上她们十几年的工钱,真是赚了! 北堂轩鹤吃这哑巴亏,想想真是肉疼,可谁叫他之前摆出清高样,结果什么都没捞到,一下又气倒在床,跟药罐子死磕去。 黄昏时分,紫凝奉诏入宫,对自己的婚事,也算是给武昭帝一个交代。 华阳殿上,武昭帝沉着脸,倒也不怎样凶狠,“紫凝,你想清楚了,确实是心甘情愿要嫁给魅王吗?” 到底还是没能改变这样的结局,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来个斩草除根了。 紫凝心思何等敏锐,如何会看不出他眼里的杀机,淡然道,“谢皇上成全。”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将来即便她不跟君夜离在一起,也不算欺君——虽然她从不在乎这一点。 “好,”武昭帝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笑的很诡异,“既然如此,朕还真就得成全你们,你是朕封的公主,明日出阁,一切陪嫁礼仪,与朕的女儿一般无二,朕绝不会亏待了你。” 紫凝也就顺水推舟,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低头谢恩,“谢皇上圣恩!” 白送她嫁妆,她为什么不要,有命拿,也有命花不就行了。 “无须多礼,”武昭帝一挥手,“去吧,朕即刻命他们去准备。” “臣女告退。” 出了殿门,夕月上前道,“小姐,皇上有未再要你替苏郡主解毒?” “不曾,”紫凝摇头,“想是靖阳王死心了吧,这个下风不能落。” 夕月想想也是,“那皇上真这么轻易放小姐走?” “可能吗?”紫凝嘲讽一挑眉,“好戏在后头呢。皇上必定会派人刺杀我和君夜离,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好,让他们来!”夕月忽地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属下憋了一肚子火呢!” 早就看这帮王八羔子不顺眼了,现在跟大月国撇清了一切关系,终于可以放手杀个痛快了! 紫凝瞄了她一眼,“少得意,小心点为好,走吧。” 夕月吐舌,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 不出意外的,没走出多久,慕容冽把她们两个拦了下来,表情阴森,咬牙切齿,像条被逼急了的疯狗。 “你真要嫁给君夜离?”慕容冽横步过去,一字一字问。 紫凝厌恶地移开视线,看向遥远的天际,“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还有,别以为你藏在那帮人身后,我就不知道昨日的事是你做的,这笔账,我记下了。” 慕容冽气急败坏,吼道,“你替谁记?北堂紫凝,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跟君夜离在一起吗?” “你这是承认昨天的事是你做的了?”紫凝冷笑一声,还真是欠收拾,“还有钟离墨,早晚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向你们讨回来!” “你少胡说八道!”慕容冽明显地心虚,但气势上却不弱,“你是本王的妃——” “我不是,”紫凝一字一字清晰地将话送进他耳朵,“慕容冽,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觉得恶心!你跟苏落雪一个黑心,一个不要脸皮,才是绝配。” “你——”慕容冽最后一分耐心也被蚕食殆尽,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抓向紫凝心口。 下流! 夕月在怒,挥剑迎上。 紫凝振臂而飞,退到几步之后,森然道,“慕容冽,你是不是非要我杀了你?!” “你有本事就杀!”慕容冽血红着眼睛,凶残一笑,厉声道,“放箭!” 夕月一惊,迅速退到紫凝身前,就听“唰唰”之声破空而至,漫天箭雨四面八方飞来,避无可避。 紫凝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慕容冽竟摆出了这等阵势,她忽地反手脱下外衫,内力运处,柔软的纱衣变做了硬如磐石的盾牌,双腿快速变换方位,四方隔挡,羽箭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落地。 一波箭雨过后,紫凝抖手卸去内力,反手将外衫披上,动作一气呵成,脸色已铁青。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既然慕容冽非要赶尽杀绝,就别怪她今日血洗皇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君夜离神人天降,倏然落在场中,脸上虽在笑,眼神却如刀般冷酷锐利,“震王这欢送紫凝的方法还真特别,不怕吓到紫凝吗?” 君、夜、离! 慕容冽眼中直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可暗杀不成,是绝不明着杀他的,否则西池国一怒来犯,大月国还不被夷为平地!所以,再怒也只能忍着,咯吱着牙道,“好、说,本王就祝魅王跟紫凝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多谢,”君夜离拱手示意,退后一步拉住紫凝的手,“我们走吧。” 紫凝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反对,跟着他离去。 慕容冽双手捏得喀吧响,“君夜离,北堂紫凝,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不会!” 远离了慕容冽的视线后,紫凝抽回手来,“你进宫来做什么?” “不放心你,”君夜离握握空了的手心,有点不太满意,“我就知道慕容冽不会罢休,不过你放心,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紫凝看他一眼,神情有些冷。 “别误会,”君夜离赶紧解释,“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也不是说你要倚仗我的保护,紫凝,你已经是我的王妃,我担心你、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紫凝神情稍缓,不可否认的,君夜离为她想的已经够多,她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别太矫情了。 “而且,我要证明我不是那么弱的,”君夜离摸了摸鼻子,苦笑,“其实昨天你就算不来,那些刺客也杀不了我——” “我知道,”紫凝扬了扬眉,“我看得出来,你还留有后招,不过不到绝处,还是不用轻易用的好。而且你不用在意,人有失蹄马有失足,偶尔的挫败算不得什么,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君夜离立刻又神采飞扬起来,“紫凝,你看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紫凝哼了一声,没回答,但从不自觉上扬地嘴角来看,心情应该不坏。 慕容冽,你终会为今日所做所为付出代价!如果不是顾及到大月国与狐歧国的无辜百姓,我岂容你和钟离墨逍遥到今天! 不过,来日方长,总要让你们死得明白,你们洗干净脖子,准备就死吧! 隔了一会,君夜离不太确定地道,“紫凝,你刚才的话——”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刚才说反了,”紫凝板着脸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反射弧真长。 所以,还是我比较笨? 君夜离哭笑不得,越发觉得自家王妃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得看紧了,别让人抢了去才行!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8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二日天才刚亮,君夜离就大张旗鼓地前来迎接紫凝,启程回西池国。 北堂轩鹤根本连面都不露,倒是武昭帝不曾食言,不但命人送来了大批嫁妆,一切以公主的礼仪送她出阁,而且还派萧寻领队护送她到西池国,可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紫凝从不拘泥于那些俗礼,沈娘却说什么也不让,说是怎么也要像样,硬是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给她梳发,开脸,上妆,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这才饶了她。 待她手拿大红盖头出得门来,不止是萧寻和一干相送的侍卫,就连深知她无双风姿的君夜离,也有刹那的失神。 却见她身穿茜素红金丝广袖衫,外罩魅红薄纱,衬托得她白嫩的小脸也露出些许粉红来,灵气逼人; 头戴凤冠金步摇,眉如远山长,明眸如水,薄唇轻抿,透出些许不容进犯的高傲。至于其他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她嫌麻烦,就都没戴——即使简单如斯,还是沈娘好说歹说,才哄得她穿戴起来。 然她既然是一身艳丽的红,在君夜离眼中,她这清净高远的气质,却仍旧如一株出水芙蓉,干净得过了分。“紫凝,你很美。” 由衷地赞叹却换来紫凝的一记白眼,“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到底走不走?” 眼尖的君夜离自是看到她白皙可爱的耳朵上犯起了红晕,更是心情大好,一把拉起她的小手,轻轻吻了一下,“紫凝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了吗?” 你—— 紫凝怒瞪她一眼,可因为羞窘的成分太多,根本没什么威慑力,便将红盖头往脸上一蒙,“走了!” 君夜离朗声大笑,神采飞扬,将自家王妃小心地扶上车,而后一个轻盈给跃上去,挑帘坐了进去。 无华沉声道,“启程。” 萧寻带领侍卫走在队伍后面,说不出的失落和妒忌:到头来紫凝还是选择了嫁给魅王,但愿她能够幸福,魅王能好好对她…… 心好疼,好酸,好难受…… 而车内,却并不如旁人想像得那么甜甜蜜蜜,紫凝一上车就掀了红盖头,并毫不避讳地脱去红嫁衣,露出里面的清爽打扮。 君夜离失笑,“你居然穿两套衣服在身上,不热吗?” “还好,”紫凝表情淡然地将红嫁衣收拾好,“心静自然凉。” 她自跟着师傅就开始修习清心诀,何况现在已是金秋时节,哪有那么热。 君夜离瞧得有趣,“为什么脱掉嫁衣,你穿着很好看。” “演戏而已,”紫凝掀开车帘,机警地向外看了一眼,“穿成刚才那样,一会儿打起来,是累赘。” 君夜离被她的“演戏”两个字伤到,登时垮了脸,“紫凝,你——” “放心,”紫凝不为所动,瞄了他一眼,“就算是演戏,我也会陪你演到底,不会扔下你一个人演的。” 君夜离哭笑不得,紫凝倒是给了他不离不弃的誓言,可这“演戏”…… 看来紫凝还是没有全身心地信任他、喜欢他、倚仗他啊,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绝不气馁,绝不让亲亲爱妃有机会爱上别人…… “帮我把凤冠摘下来,”紫凝踢了踢他的脚,“咬牙切齿地做什么,想咬我吗?” 这人,好好说着话就走神不说,又是咬牙又是攥拳的,是受什么刺激了? 君夜离回神,有那么点儿尴尬,“哦,好,头低下来一点。” 紫凝依言低头,脸不自觉地靠近他的胸膛,干净的青草味道钻进鼻子里,她忽然就觉得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这么多年孤军奋战,原来有个人在身边,也不赖。 君夜离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唯恐伤及她一根头发,取下凤冠放到一边,笑道,“好了。” 紫凝抬起头,不自觉地对他微微一笑,“谢谢。” “不客气。” 之后两人似乎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觉得如此生疏和客气,很是别扭。 “君夜辰呢,”紫凝忽地想起这个人,适时打破这种尴尬,“不一起回去吗?” “二弟已经先一步离开,”君夜离摸了下鼻子,暗骂自己是个大男人,扭捏个什么劲儿,“他会回去通知父皇母后,摆出阵势迎接你。” “那倒不必,”紫凝淡然一笑,“君夜离,你是否知道自己中了毒?” “哦?”她话题跳得如此之快,君夜离一时没跟上她的思维,“什么毒?” “你……” “是,我知道,”君夜离眼神忽然锐利,示意她不可张扬,“不过我所中之毒非一般可比,急不来。” 这个我自然知道。紫凝心道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用得着你教我。“你找冰蚕珠魄,就是为了解毒吗?” 冰蚕珠魄的确有解毒之效,但也不是随便什么毒都能解,而且君夜离所中之毒太过复杂诡异,单凭它解不了的。 “……这件事回去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君夜离气息有些冷,随即又怕吓到紫凝,面容缓和下来,“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谁要伤你,先问过我。” 好好的说话,煽什么情。紫凝脸上一热,又发作不得,便将脸扭向车外,不发一言。 现在她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君夜离时不时的示爱和柔情,总觉得那不真实,也不是她所需要的。 或者说白了,她只是在害怕吧,害怕这样的柔情只是一时假像,到最后她还是会被欺骗,被背叛,会一无所有。 所以,比起得到又失去,她宁可从来没有得到过。 君夜离唇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苦笑,早知道紫凝的心被锁在重重门后,想要得到它,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无所谓啊,他喜欢她是真心,就怕被考验,总有一天,她会全心全意爱上他的,某魅王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继续努力! 一路无话,天色微黑之时,他们到了一处小镇,从这里一直往西,出了秋峪关,就离开了大月国地界,再穿过一片并不很大的沙漠,再过一座山,大概五、六天的路之后,就会回到西池国京城。 其实,大月国跟西池国之间隔得并不是太远,只是路不太好走,若是单人单骑快马加鞭,总共不过几天,也就到了。 进了客栈之后,君夜离扶紫凝直接回了房,夕月自去吩咐店小二将饭直接送进房来。 见紫凝脸色不太好,君夜离关切地问,“紫凝,累了吧,先坐。” “我没事,”紫凝摇头,“就是不太习惯坐马车。” 她是习武之人,赶个路不在话下,只是她在现代社会坐车就晕,所以马车一路颠簸,让她有些犯恶心而已。 “忍一忍,很快就回去了,”君夜离拍拍她的手背,“吃完饭你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紫凝点头,并不多说。 不大会儿,饭菜送进房间来,紫凝简单吃了几口,夕月服侍她沐浴之后,便上床休息。 夜已深,客栈中渐渐安静下来,萧寻负手站在院中一棵柳树下,直勾勾看着紫凝房间的窗户,表情很奇怪。 离开皇宫之前,慕容冽交给他一包药,让他在队伍快出大月国时,下在君夜离和紫凝他们的饮食中,接下来的事自会有人去做。 对于君夜离,他自是没什么好感,可是紫凝不同,他不忍心她受到半点伤害!如果只下药给君夜离,紫凝也一定会恨他,他该怎么办? 不听震王的话,就是不忠,害紫凝的话,他又于心不忍,真是进退两难啊…… 话说回来,他只顾着纠结要不要动手,却也跟苏落雪一样,忽略了紫凝的“神医金铃”之名,真的不是浪得虚名啊…… 房间内,已经躺下的紫凝忽地冷声道,“查清楚跟我们的是什么人了吗?” 卫瑾的声音低低响起,“他们行踪很隐秘,属下不敢跟太近,应该跟上次行刺姑爷的是同一帮人。” 紫凝冷冷道,“不准叫君夜离‘姑爷’!告诉卫瑜他们,盯紧一点,别出岔子。” 卫瑾恭敬地道,“是,小姐。”心里却道小姐果然跟夕颜说的那样别扭,明明就已经对君夜离动了心,还不准我们叫他“姑爷”,嘴硬什么。 “去吧。” “属下告退。”卫瑾才要走,忽又想起一事,“小姐,跟着我们的,还有另外一帮人,不过对我们的人似乎没有敌意,一直按兵不动,要不要先查查他们。” 紫凝略一沉吟,道,“不必,应该是君夜离安排的人,你多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慕容冽的眼中钉、肉中刺,君夜离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现在看来,她先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就看慕容冽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了。 “是,属下告退。”风声微动,卫瑾已离开。 少顷,夕月悄悄推门进来,“小姐,萧寻一直在院子里,好像在犹豫什么。” 紫凝冷笑一声,“别管他做什么,盯紧他就是了,给他机会让他做事。” 他们不是设计要除去她和君夜离吗,何妨跟他们来一招“将计就计”,看最后是谁入了局,却出不来! “是,小姐。” 夕月暗暗叹息一声,都说小姐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在她看来,小姐根本就是恩怨分明,绝不累及无辜。 萧寻听命于慕容冽,如果完不成任务,一定会受难为,所以小姐才让他动手,这样在慕容冽面前,他也有个交代,真是用心良苦啊。真不知道小姐这样处处替人着想,会不会太累……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前的宁静,总会让人格外的不安…… 第二日整顿人马后,继续上路,黄昏时分已近秋峪关,此处山路蜿蜒,陡峭难行,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紫凝推测慕容冽定会在此处动手,暗中命人做好准备,表面却是一切如常。 君夜离同样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暗里做了什么准备,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今日就先歇下吧,”紫凝极目远望,只见一片雄壮山色,“秋峪关难行,还是不要赶夜路的好。” “紫凝所言甚是,”君夜离回头吩咐,“还不去安顿好?” 无华道,“属下遵命!” 这里是过秋峪关之前唯一的一处客栈,还挺大的,专供来往的商人或旅人歇脚用,收拾得很干净,就是一切用度吃喝都很简陋清淡,酒也是够劲的烧刀子,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就都免谈。 萧寻看了一圈,似乎对这些粗茶淡饭很是不满,施了一礼道,“公主,属下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 紫凝微一颔首,“不必太计较,只住一夜便走,得过且过吧。” “属下遵命。” 萧寻一走,紫凝和君夜离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了然,只做不知,继续喝茶。 不多时,萧寻回转,脸上带着怒色,“不过是个客栈的小小厨房,居然不让属下进,真是岂有此理!” “算了,”夕月接上话,“做厨师的都这样,那是他们的领地,由他们去吧,小姐不挑嘴。” 无华像是生怕主子被比下去,也立刻道,“殿下也很随意的,吃什么都可以。” 君夜离佯装喝茶不在意,在紫凝看不到的角度,对无华挑了个拇指:机灵,不愧是跟了本宫这么久的人。 相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出来,紫凝虽说气质清冷高雅,但从不好奢侈摆阔那一套。他虽然也从不铺张浪费,但身为皇长子,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仍造就了他大手大脚的性子,对金钱并不在意。 如今跟紫凝一起,他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有意识地收敛了之前的一些不好的习惯,也算是很迁就紫凝了。 紫凝神目如电,如何看不出他们主仆的小动作,忍不住想要笑,板着脸道,“是吗?树皮树叶吃不吃?草根吃不吃?生肉吃不吃?从水里捞起的鱼,吃不吃?” 之前做雇佣兵时,有时为了完成任务,他们要做很长时间的潜伏,饿得狠了,根本没资格挑三拣四,只要是吃下去死不了人的,都可以往嘴里送。 君夜离他们几个一听这话,脑子里浮现出某种画面,顿时都露出一副要呕吐的表情:前两种还好,后两种…… 呕…… 紫凝瞧得有趣,终于忍不住,“呵”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样子,想当初她第一次吃带血的生肉时,也是吐了个昏天黑地,没什么丢人。 相识这么久,众人还是第一次见紫凝笑得如此轻松,如此开心,那种真真切切从心底发再来的笑,晃了一干人的眼,大家都没了声,瞪着她发愣。 话说魅王已经够颠倒众生的了,原来魅王妃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果然绝配呢…… 意识到自己太过温和了,紫凝咳一声,瞬间冷下脸来,“看什么,再看全部都吃生肉去!” 众人打个激灵,赶紧低头,不敢稍有异动。 “亲亲爱妃,你好可爱!”君夜离各种心花怒放,越来越发觉自家爱妃无人可比,对她的爱泛滥成灾,忍不住心潮澎湃,头一低,啵,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紫凝一时不察,被亲个正着,登时又羞又怒,摆肘就是一招攻过去,“找死!” 君夜离早知道她会是如此反应,眼疾手快地挡下这一招,“你是我的王妃,亲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怀孕!” “你还说!”紫凝气极,脸红得不行,抬脚就踹他小腿,“住口住口!” 你才怀孕,你全家都怀孕! “哈哈……”君夜离得意莫名,哈哈大笑,丝毫不将爱妃挠痒痒似的攻击放在心上。 两边的下属全都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萧寻在旁面无表情地站着,但他的牙齿却咬得死紧,双手更是紧握成拳,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紫凝,你为什么要嫁给君夜离!你、你本来可以选择我的…… 这边正闹着,店小二好歹又端了几个比较像样的菜上来,“客官请慢用,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菜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得君夜离示意,无华赏了店小二一两银子,“有劳小二哥。” 店小二受宠若惊,一边接一边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乖乖,一两银子呐,他得做多久才挣回来呀,揣兜里,嗷…… 君夜离体贴地替紫凝夹了几筷子菜,“紫凝,快吃吧。” 紫凝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不理他,自己吃。 夕颜和无华他们这一路都是跟主子一起用饭,规规矩矩地坐着,不过并不显得拘束。 对紫凝这个用毒用药行家来说,尽管萧寻下在菜中的药极其难辨,但她还是在吃第一口时就尝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摸了下君夜离的手,意即他们要动手了。 君夜离反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心中有数。 于是继续吃饭,无华忽地觉得脑子里一晕,惊怒道,“有毒!” 众人一惊,几乎同时扔下碗筷,反手拔兵器,结果都觉得脑子发晕,身体发软,才起来一点,就又摔了回去。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响,所有门窗全被撞开,几十名黑衣蒙面人忽地涌入,将紫凝他们尽数围在了中间。 “啊——” “有贼啊——” “杀人啦——” 其余食客见状无人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掌柜的和店小二虽然也吓得面无人色,但这里是他们的根,舍不得跑,便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萧寻脸色煞白,他和那帮侍卫没有一起用饭,自然不会中毒,不过他显然是为了把戏做足,“呛啷”一声拔出刀来,护在紫凝身前,喝道,“什么人,敢行刺安宁公主?!” 紫凝和君夜离坐着没动,单手支着额头,一副中了招的样子。 为首一名黑衣蒙面人眼里露出得意而狠厉之色来,阴恻恻笑道,“魅王,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杀!” 一众刺客得令,挥剑就杀将过来。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中了迷药,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还不任人宰割。 谁料没上前两步,“嗖嗖”之声骤然响起,数名刺客忽地趴倒在地,背上都插着一支羽箭,正中后心,一箭毙命。 不好,有埋伏! 众人这才意识到上当,纷纷回身挥剑隔挡躺过来的羽箭,哪还有余力杀紫凝和君夜离。 首领显然大为意外,却并不慌乱,今日刺杀君夜离,他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部分人杀进来,另一部分在外接应,四处围堵,务必将之格杀,否则后患无穷! 他忽地将手指从面纱下伸进嘴里,发出尖锐的声音,通知了外面的人之后,便“唰”拔出长剑,身形一闪,对着君夜离脑门刺下。 “叮”一声轻响,君夜离手中尺余长的短剑架在了他剑柄上,冷笑一声,“震王好狠绝的招式,非杀本王不可吗?” 首领大吃一惊,君夜离目光锐利,杀气四溢,内力不停涌过来,仿佛无休无止,他运起全身内力对抗,才险险不被其所伤,哪里像中了迷药的样子。 “你——” “没想到吗?”君夜离眼神一利,一个用力将他甩了出去,“慕容冽,你真当我是笨蛋吗,你派人跟踪我们那么久,我会不知道?” 紫凝亦缓缓站起,嘴角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们……”首领后退一步,这才明白此次是彻底着了人家的道儿! 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了眼,该死! 再看场中,除了原先那些一侍卫之外,已不知何时多出十几名身穿银丝甲的高手,都是以真面目示人,但因为他们动作太快,而且面无表情,所以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根本无从分辨。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手竟不是一般的好,比起夕颜夕月,毫不逊色,进退之间配合有度,只要一出招,必定或杀或伤一人,绝不走空!不过转眼间,几十名刺客已被解决掉大半,余下者也是左支右绌,败下阵来是早晚的事。 “慕容冽,还不露出真面目吗?”君夜离反握着短剑,一步一步逼过去,“还是说非要本王亲手拿了你,送到武昭帝面前去?” 首领一惊,知道今日已难成事,眼珠一转,根本不管自己手下的死活,忽地腾身而起,翻窗就走。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一道绿芒“唰”一下追了过去,然后是他的一声闷哼,显然已中招。 “王爷!”事到如今,萧寻也顾不上其他,拔脚就要往外追。 谁料眼前人影一闪,面色冷峻的无华已将他拦下,“想走,打倒我。” 萧寻脸色煞白,二话不说,挺剑就刺。 无华无声冷笑,侧身让过,如鬼魅般欺近萧寻身边,短剑几乎是无声无息间就到了他咽喉,闪电般划下! 萧寻大吃一惊,没料到只是君夜离身边一个侍卫,武功竟如此厉害,他根本就不是对手!更要命的是,他担心慕容冽的安危,加上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侍卫一个一个倒下,心焦莫名,没出十几招,被无华一剑刺中右肩膀,跟着被一脚踢飞,落地时胸前一紧,无华已点中他穴道。 屋外不远处,慕容冽已经扯掉蒙面巾,咬牙狠狠瞪着君夜离,要咬下他一块肉来一样。 “慕容冽,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蠢?”君夜离似笑非笑,周身却是杀气四溢,“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父子对紫凝已动了杀机?” 到这般份上,慕容冽也称得上硬气,冷笑一声,“我从没想过杀紫凝,她是我的王妃,除了我,她谁都不能嫁!” “是吗?”君夜离摸了下鼻子,“所以你其实要杀的是我,好把紫凝抢回去?” “哈!”慕容冽怪笑一声,“杀你?不,哪那么容易让你死,我要把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已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紫凝射中他的暗器上有麻药,药效一发作,谁抵得住。 “白痴。”君夜离无趣地低声骂一句,随即吩咐手下,“把他带进去!” “是,殿下!” 正主儿既然已经被抓,剩下的人自也无心恋战,紫凝知道他们都是死士出身,即使被抓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便命手下不必留活口,斩尽杀绝便是。 客栈里有夕颜无华和这些好手,外面有紫凝安排的海角小楼的人,这些刺客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很快便被诛杀殆尽,一场被精心策划的刺杀,就这样尽数被瓦解,真是天大的笑话。 仔细检查了一遍,再无一活口,无华这才还剑入鞘,请罪道,“属下保护不周,王爷王妃恕罪!” “无妨,”紫凝一摆手,“大家都没事就好。” 他们这边有十几个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都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夕月忙着将伤药分发下去,那帮穿银丝甲的人接了之后,迅速离开,很是利落。 紫凝并没有问这帮人的来历,就像君夜离也不曾外客栈外面的刺客是如何被解决的一样,吩咐手下开始收拾残局。 躲在柜台后的掌柜和店小二这才战战兢兢出来,看着满屋子的狼籍和尸体,欲哭无泪。 夕颜过去将一锭黄金放在柜台上,冷声道,“这是赔你的家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是吗?” 掌柜的冷汗如雨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是……” 将所有刺客的尸体都拖到背风处一块空地上,夕颜洒了些东西在上面,而后点起一把火了事。 那些劫后余生的客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紫凝一行人的神情就像在看魔鬼:就、就这么把人给烧了?好狠哪…… 随行的沈娘一直有人照顾着,从未见过这种事的她自是吓了个半死,最终见紫凝和君夜离都没事,才稍稍放心,一直在念“阿弥陀佛”、“神灵保佑”之类,好笑又让人感动。 “碰”一声,侍卫不客气地把昏迷的慕容冽扔到地下去,像扔只破布袋。 “王爷!”萧寻的脸色都有些发绿,急切地想要上前,“王爷,你怎么样——”可惜,穴道被封,他一步都挪不了,只能干着急。 “萧寻,你还有心思管慕容冽的死活?”君夜离冷笑一声,“你在我们饭菜中下药,想要害我们,难道以为就这样算了?” 萧寻嘴唇动了动,慢慢安静下去,神情漠然,“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嗬,挺有骨气的嘛,”君夜离夸张地扬了扬眉毛,“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何只把药下在海鲜汤中,你怎么知道,紫凝不吃海鲜?” 萧寻脸色一变,咬牙不说话。 紫凝却像是没听见君夜离的话,神情未变,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夜离一笑,倒也没嘲讽的意思,踢了踢地上的慕容冽,转头问道,“紫凝,这家伙要如何处置?一剑杀了?” “不,”紫凝摇头,“不能杀。” 杀死区区慕容冽,倒也算不得大事,但若因此惹得武昭帝大怒,两国起战事,总不是让人愉快的事。 萧寻忽地松一口气,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王爷被杀,他也不用活了,以死谢罪就是。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君夜离恨声道,“我该将他碎尸万段!” 紫凝冷然一笑,“我会放过他吗?”不过有更好玩的法子来对付他们罢了,否则她最后那一招,何必出手。 君夜离顿时大感兴趣,“有什么好玩的?” 紫凝扬眉,不置可否。 慕容冽是在通体的凉意当中醒过来的,只觉得浑身都又酸又痛,本能地想要活动一下,却忽然发现,自己是被吊起来的,而且还是吊在门口的房梁上! 只是这样倒还罢了,更让他眼前一黑的是,他浑身上下给扒得只穿着一条亵裤,就这么被进进出出的客人当猴一样观赏,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本王下来!”慕容冽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转了一圈,厉声咆哮,“放本王下来,听到没有?!是谁,是谁?!本王要杀了他,本王要诛他——嘶——” 这一下拼命晃动不要紧,牵扯到右手肩的伤口,顿时疼得一阵打颤。刺中他的这枚暗器显然是有毒的,否则他不会浑身无力,反抗不得。 “震王,你还是别叫了,”坐在店里安然喝茶的君夜离优哉游哉地提醒,“你是想让更多人来见识一下你的雄姿吗?” 周围一片窃笑声,当然众人也是惊奇不已,无法相信这个狼狈到顶点的男人居然是大月国的皇长子,震王慕容冽,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 慕容冽果然脸色大变,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君夜离,你到底想怎么样?快把本王放下来,否则本王一定奏请父皇,要你的命!” “好啊,”君夜离挑眉,冷傲一笑,“大月如果有本事要本王的命,只管来,本王等着你们!”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何况慕容冽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只知道使用阴险手段的小人,逞的什么强。这次是他自己送上门,不好好陪他玩玩怎么成。 紫凝连看都懒得看他,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来,轻啜了一口,“不管你想要谁的命,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慕容冽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你敢杀本王试试?北堂紫凝,本王警告你,现在就把本王放开,本王就不追究今天的事,否则——” “慕容冽,”君夜离忽然起身,缓缓走过去,眼神渐渐冰冷,“你是不是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 “你”字出口,他身形一移,刹那间已站在慕容冽身前,右手闪电般扣上他的咽喉,内力一吐,手指已收紧三分。 “呃……”慕容冽瞬间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居然还是很硬气,“你……杀了本王又、又如何……不过……趁人之危,你……就是个……卑鄙小、小人……” 君夜离惊异地挑高了眉毛:论及卑鄙无耻,谁人能及慕容冽,他居然还有脸说这话,脸皮之厚,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哈哈——”君夜离朗声大笑,何等骄傲,“看来你对自己被擒很是不服啊,好,本王给你机会!”话落他手指一弹,一缕强劲的指风射中慕容冽腕上绳缩,去势之急,竟将门口一棵大树的树干同时击穿! 慕容冽哪里顾得上吃惊,身体的倚仗一失,他一个趔趄,好险扶住门框,这才没摔个狗吃屎。“你——” “你现在内力被封,本王也不用内力,你受了伤,本王就让你一只手,”君夜离将右手负于身后,向他伸出左手,“十招之内你若能赢本王,本王就跟你回宫受罚,如何?” 无华皱眉,才要上前,被紫凝一个眼神阻止。夜离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何况不这样玩儿,又怎能让慕容冽越发受尽羞辱,颜面扫地。 “你少瞧不起人!”慕容冽狠狠甩掉绳索,也顾不上自己几乎全裸,反手抢过一把剑,飞身刺过来。 君夜离不慌不忙地抖了抖衣袖,一招“移形换影”让开身形,挥掌攻上。 这一下动上手慕容冽才震惊地发现,比起君夜离,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武功根本差太远!单是君夜离这轻身功夫,就是他生平仅见,前后左右尽是晃动的青色身影,简直无从分辨哪是虚、哪是实! 魅王之名,果然不是凭空得来,就这轻功身法,果真是如鬼似魅,令人防不胜防—— 碰! 一声大响,慕容冽被一脚踹中心口,狼狈不堪地呈蛤蟆状趴在地上,一口气换不过来,差点疼晕过去。 “哈哈哈……”周围爆出一阵大笑声,一旁被制住的萧寻都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不好意思看慕容冽现在的窘样。 “大月皇室第一高手,不过如此,”君夜离摇头,很是不屑,“慕容冽,你可服了吗?” 慕容冽脸上阵青阵白,不服吧,事实摆在这里,服吧,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大月国混,还不臊死! “现在你还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君夜离眼神一厉,瞬间冷光四射,“就凭你和武昭帝想要置本王于死地,本王要你死十次也不为过!” “你、你敢!”慕容冽终于露出惧色,挣扎着翻身站起来,“你、你若敢杀本王,就别想出大月国地界!” 此次半途截杀君夜离,武昭帝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这里如果失手,就会在秋峪关布下天罗地网,非要他的命不可! 君夜离不为所动,“有你这张王牌在手,本王就等于有了护身符,还怕出不了秋峪关?” “你——” “罢了,”一直沉默的紫凝忽然开口,“夜离,你才上大月求亲,言明两国交好,现在就杀了震王,于理不合,不如饶他一命,如何?” 慕容冽大为意外,没想到紫凝居然会替他详情——依旧紫凝对他的厌恶,应该会落井下石才对吧? 不过,他接着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太蠢了,因为君夜离马上就点头,“好。慕容冽,既然是紫凝开口,我便饶你这一次,不过,你捡回一条命,总要付出些代价,否则本王这台面上也下不来不是?” 你们耍我! 慕容冽勃然大怒,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反而说不出话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萧寻铁青着脸,忍不住开口,“王爷千金之体,岂容你们如此轻慢,简直岂在此理!” “你的意思,还想替慕容冽出头?”紫凝冷冷看他一眼,“你在饭菜中下药之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以为你躲得过?” 萧寻死死咬牙,忍不住地颤抖。 “君夜离,北堂紫凝,你们够了!”慕容冽披散着头发,瞪圆了眼睛,“本王纵使一死,也绝不受你们威胁,你们休想让本王就范!” “真有骨气,”紫凝满眼嘲讽,“夜离,既然如此,成全他,把他扒光,派两名侍卫赶着上路,就让他一路走回京城。” “你——”慕容冽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她竟会如此狠绝,“北堂紫凝,你、你敢——” “我不敢?”紫凝冷笑一声,“你再说一声我不敢试试?” “……”慕容冽不敢说,因为他知道,紫凝绝对说的出,做的到。 “王爷,”萧寻哑声叫,“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不可意气用事。”他学识倒渊博,居然知道“韩信”,也不知道打哪儿看来的。 慕容冽脸上阵红阵白,无论屈服与否,今日这面子他都丢到姥姥家了,简直……可恨,可耻,可恨!“说出你们的条件!”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49 这个男人大问题 “简单,”君夜离打个响指,“相信你也听过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震王想要活命,拿钱买就可以。” 慕容冽气结,“本王没带钱在身上!”他出来是要刺杀君夜离的好不好,又不是游山玩水,再说即使要花销,一路也有人替他张罗,他几曾亲自带大笔银两在身上了? “不妨事,”君夜离早已算计好了般,命人取来纸笔,“你只须打个借条,言明欠本王黄金万两,待本王上门索要时,一文不少地奉上也就是了。” 萧寻大吃一惊,“黄金万两?怎么那么多——” “多么?”紫凝嘲讽地看向他,“萧统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慕容冽一条命,还不值万两黄金吧?” 萧寻喉咙哽了哽,反驳不得。 “你们别欺人太甚!”慕容冽被戏耍得好不狼狈,“本王——” “你可以拒绝,”君夜离神情一冷,“那就按紫凝的意思办。无华,把他扒光!” “你敢!”慕容冽大吃一惊,本能地后退两步,“本王、本王答应!” 不就是写个借条吗,写了又如何,只要今日能够脱身,他绝对要调动人马,把西池国灭掉,将君夜离锉骨扬灰,以报今日之辱! “很好,”君夜离满意地点头,“震王,请吧。” 慕容冽咬牙忍了又忍,才没将那墨泼在君夜离脸上,过去抓起笔,唰唰唰一挥而就,那架势像是在写遗书。 写完他将笔一扔,“本王可以走了?” “可以,”紫凝示意无华将借条收起,“慕容冽,我劝你不要打歪主意,我射中你那枚暗器上有毒,唯大月宫中那棵千年灵芝可解,你若三天之内赶回去,还有救,否则,就等着旁人替你收尸吧。” 你—— 慕容冽狠狠瞪着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从出生到现在,他几曾受过这等羞辱,今日竟被作践到如此地步,叫他如何受得了! “还有,”紫凝还惟恐气不死他一般,继续道,“这借条你是赖不掉的,你的盘龙玉佩就在我手上,到时候拿万两黄金来换。” “什么?!”慕容冽勃然大怒,“你敢拿本王的盘龙玉佩?还回来!” 这玉佩唯大月国皇室嫡子才配拥有,是身份的象征,出入皇宫各处,旁人都无极阻拦,怎能落入他人之手! “震王,你有资格发号施令吗?”君夜离挑眉,“要不要本王提醒你,你若再不动身,三天之内,怕是要赶不回皇宫了。” “你们——”慕容冽粗重地喘息着,“你们很好,好的很!”说罢他愤怒地跺脚,转身狂奔而去。 今日之一切,本王必向你们千倍万倍地讨回来,你们等着! 君夜离无所谓地一笑,一指解开萧寻穴道,“还不去追你的主子?” 萧寻咬着嘴唇不作声,抖了抖衣襟,飞身追了上去。 “紫凝,这回玩痛快了吧?”君夜离坐回桌边,不理会周围人各色眼光,“慕容冽所中之毒,当真只能活三天?” 紫凝似笑非笑,“你想试试?” “哇!”君夜离夸张地叫,“你舍得对我用毒吗?不舍得吧,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紫凝哑然:我说不舍得了吗?你自作多情什么…… 收拾好一切,天色也不早了,君夜离硬是在紫凝房间打个地铺,美其名曰“保护她”,紫凝也懒得跟他计较,不然再折腾下去,天就该亮了。 两人都有些乏了,闭上眼睛休息,是以谁都没有注意到,紫凝手腕上的血玉镯,刹那微弱地亮了亮,重又安静下去。 离秋峪关约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树林里,有一团小小的篝火,一身黑衣的慕容冽背对着火坐着,右半边肩膀的衣服拉下来,露出一个铜钱般大小的伤口,流出的血色发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闻之令人欲呕。 紫凝射中他的这枚暗器上不但有迷药,分明还有毒,虽然不至于立即要了他的命,却让他痛苦不堪,这回真是栽到姥姥家了! 萧寻将短刀在火上烤了,回身压住他另一边肩膀,“王爷,忍着点儿。” 慕容冽铁青着脸,“快点,磨蹭什么!” 萧寻不敢怠慢,刀尖刺进他伤口中,一点一点挑出那枚暗器。 剧烈的痛楚令慕容冽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咯咯响,更是将紫凝恨到骨子里:北堂紫凝,你别得意,本王早晚要把这一切全部都讨回来! 好大会儿之后,萧寻才总算将暗器从慕容冽伤口中挑出,原来是根寸许长的梭镖,寒光闪闪,很是锋利。 在那伤口上洒了些止血的药粉,萧寻仔细地替他包扎好伤口,“殿下,北堂紫凝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尽快回宫的好。” “本王知道,”慕容冽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有种麻木迟钝的感觉,眼睛是仇恨的光,“先回宫,再找机会杀掉君夜离,以报此仇!” 萧寻咬紧嘴唇,没有作声。 慕容冽忽地回过脸来,眼神狠厉,“萧寻,你敢背叛本王?” 按理说若是他们中了迷药,断不该有力气反抗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萧寻根本没按他说的做! “属下不敢!”萧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做的,不过属下刚才想明白,安宁公主是神医金铃,这种程度的下药,看来是没能瞒过她。”至于他因为不想害紫凝而有意将迷药下在海鲜汤中这件事,慕容冽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说也罢。 慕容冽不甘地冷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你最好别背叛本王,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属下不敢!”萧寻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稍做休息之后,慕容冽即在萧寻搀扶之下离开小树林,去附近城镇买了辆马车,赶回京城。 —— 出了秋峪关后,就离开了大月国地界,紫凝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对于这个地方,充斥她记忆的是不尽的屈辱、伤害和背叛,早离开早了。 之后便到了沙漠,因为这沙漠并不大,手下又做了十足的准备,所以很容易就通过这块不毛之地,行进在还算平缓的山路上。 耳边回想起缥缈公子的话,紫凝下意识地摸了摸腕上的血玉镯,问道,“千绝山是否西池国之最?” “是,”君夜离一笑,“此山高万仞,常年被冰雪覆盖,莫说人了,鸟兽都极少,紫凝,你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 “找东西。”和人。紫凝还不想告诉他,自己想找回亲人的事,免得多生事端。 君夜离“哦”了一声,很聪明地换个方向问,“我能帮你吗?” “到时候再说。”紫凝心绪有些烦乱,语气也有些冷,不过倒也不是针对君夜离。 想到自己不知从何而来,欲要寻亲却又不知往何处去,最让人不安的是,若是最终的结果越加让人不堪,她该如何是好? 看出她的不安和烦躁,君夜离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别担心,紫凝,一切有我。” 紫凝的手冰冷,莫名地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愿如此。 进入西池国地界之后,君夜离明显越加精神振奋,且有归心似箭的意思,似乎恨不得立刻把紫凝带到所有人面前一样。 紫凝反倒是平静了许多,许是想要了解西池国的风俗吧,加上在马车里闷了好几天,她下车来缓缓步行,一边欣赏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里还是西池国的边办,所以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只看装束的话,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君夜离上前与她并肩行走,解释道,“西池国地处东南,气候偏湿热,故子民多做短装打扮,此处靠海,他们多以打渔为生,赤脚穿草鞋,是他们的传统。” 紫凝略有些诧异,一来是这个时代的人跟中国古代的生活习惯没什么区别,二来君夜离是皇子,居然对民间生活如此熟悉,也算难能可贵。 想到此,她第一次用带了赞赏的目光看了君夜离一眼,不自觉地笑了笑,“嗯。” 好美,好想亲一下! 君夜离看得兽血沸腾,恨不得抱住紫凝,亲个昏天黑地再说。 结果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见前面一片嘈杂,很多人都往某个方向冲,还大喊着“抛绣球了”之类的话,个个兴奋的脸通红,跟狼见了肉一样。 紫凝暗暗好笑,心道原来这里也时兴抛绣球来先夫君吗,倒也有意思。 “似乎有些意思,紫凝,我们过去看看。”君夜离也没往多处想,拉住她的手过去。 “怎么,你想试试会不会雀屏中选?”紫凝斜了他一眼,“你去你的,拉我做什么。” “怎会,”君夜离一副“我只要你”的笃定样,“看个热闹嘛,走了走了。” 紫凝也就由了他,一起过去,随便看看。 场中是一座二层高的小楼,一名蒙了面纱的女子站在二楼栏杆处,凝目向下望,似在寻找什么人。 紫凝忽地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再仔细看一眼那名女子,虽掩去了容貌,眼神却是冷厉的,且明显在扫过君夜离时,多停了一刹。 莫非又是刺客? 紫凝顿生警惕之心,反握住君夜离的手,以传音入秘之术提醒他:小心,那个女子恐怕有问题。 君夜离眼神條地一变,无声冷笑:这要刺杀他的人真是无孔不入,从西池国跟到大月国,再回到西池国国,一步不放松,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吗? 紧了紧手,君夜离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两人都若无其事般向上看去。 楼上女子眼中现出羞涩状,接过丫环递过来的绣球,举了起来。 “扔给我!扔给我!” “扔这边!这边!” “我的,我的,不准抢!” 人群顿时争先恐后向前挤,一片大乱,甚至挤倒了旁边的水果摊,各色水果滚了一地,也没人顾得上。 蓦地,一道瘦弱的身影猫腰从人群中钻进去,居然很灵活,不过他的目光却不是抢绣球,而是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把抓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张嘴咬了一大口,狠狠地嚼,几天没吃饭了一样。看他那浑身脏乱的样子,应该是个乞丐。 人群正拼命往前挤,不知道是谁绊倒了他,手里的苹果也滚了出去。 “唔……”他大为着急,不顾一切地去捡,瞬间被人群淹没。 不好! 紫凝脸色微微一变,忽地动若脱兔般飞身过去,几个灵巧地侧身,让开众人,来到乞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将他带出了人群。 “紫凝!”君夜离一惊,以更快的速度追过去,见她没事,这才放心,“好好地乱跑什么,当心伤到!” 楼上的女子眼看君夜离和紫凝远离人群,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的不甘之色,将绣球狠命一抛,转身走了进去。 底下人立刻炸开了锅,抢成一团。 “我没事,”紫凝拍了拍手,冷着脸对乞丐道,“小子,吃饭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乞丐还惦记没吃完的苹果呢,弯腰左摇右晃,找个不停。 君夜离失笑,“记吃不记打。紫凝,我们走吧。”说着话,他示意无华给乞丐一点银两,买些东西吃。 像这种人,在西池国不是只有他一个,若是个个都管,根本管不过来,他只能自求多福。 乞丐似乎有些发愣,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盖到眼睛上,他都不知道拿手拨一下,费劲地后仰头,想要看到眼前人的样子。 紫凝微一皱眉:莫非他脑子有问题吗?“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乞丐回答,旁边被撞翻的水果摊的老板没好气地接上话,“疯子哪有名字?他就是我们这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直都疯疯癫癫的,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叫……叫……”乞丐努力地发出声音,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果然有些问题。 紫凝从腰间抽出手绢,擦他脏脏的脸。 “紫凝,”君夜离拉住她的手,“让无华他们去做就好。”倒不是他瞧不起乞丐,毕竟这人身上太脏,别有什么不好的病,他担心紫凝受其所累,也是人之常情。 紫凝也没反对,无华即接过手绢,没轻没重地在乞丐脸上擦了几下,可他脸上太脏,一时也擦不干净。 紫凝略一沉吟,老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便道,“算了,带上他,到前面客栈再说。” “带上他?”君夜离皱眉,“为什么?”紫凝从不是随便做决定的人,怎么突然对这个乞丐这么感兴趣,是有什么原因吗? 紫凝也不解释,“走吧,回去再说。” 君夜离也不再多问,命令无华带着乞丐,一起离去。 水果摊老板还在骂骂咧咧,大意是说乞丐都这么好运,遇上个天仙一般的女人把他带走之类的吧。 到客栈时,天色已不早,夕月让伙计准备饭菜送进房,无华则带着乞丐去洗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来。 君夜离忍不住道,“紫凝,你是不是觉得这乞丐有问题?” “非常有问题,”紫凝目光中带着深究,“方才情形那么乱,他却可以灵活地穿过人群去拿苹果吃,轻身功夫很是了得。” “他会功夫?”夕颜吃了一惊,“那他的疯癫是装出来的?” “那倒不一定,”紫凝摇头,“我方才约略替他把了脉,他确实神智受损,是何原因,还不得而知。” 君夜离若有所思,“一个会功夫而神智受损的乞丐,果然有些问题。” “而且我觉得,刚才水果摊老板的话也有些问题,”紫凝忽地清冷一笑,“照他所说,这乞丐如果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他的轻功又从何而来?” 这倒是个疑点。君夜离点头,眼神突然锐利,“看来又是谁的阴谋也说不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埯,谁会怕了他!” 紫凝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没有应声。 饭菜送上来后,君夜离照例又是先帮紫凝夹了些菜,众人才开始吃。 半个时辰后,无华才将乞丐领了回来,估计是他身上太脏,所以洗起来格外费劲吧。 紫凝抬头看去,洗干净了的乞丐居然出奇的清秀耐看,小麦色的肌肤,眉毛细长,眼睛很大,瞳仁很黑,看上去迷茫而无辜; 二十岁上下,倒是不矮,就是太瘦,穿了一件寻常的黑袍,束了根白腰带,看起来很文弱。 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乞丐小狗似的耸了耸鼻子,欣喜地瞪大眼睛,一下甩脱无华的手,跳到凳子上蹲着,拿手抓菜吃。 “你——”夕月又惊又怒,一下扣住他手腕,“放肆!” “呜……”乞丐不高兴了,手腕一拧,瞬间脱出夕月的掌控,到底还是抢了根鸡腿,大吃特吃起来。 紫凝眼睛蓦地一亮:单看乞丐方才这一手,就绝不是无赖式的打架那么简单,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无华神情凝重,一抱拳道,“王爷,王妃,属下有事禀报。” “说。”君夜离抬头,无华少有这样不安的时候,必定有什么大事。 无华喉咙动了动,“方才属下帮他沐浴,在他身上看到一样东西。” 紫凝瞬间想到当初君夜离曾经说过的话,脸上一热,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掐了君夜离一把。 “嘶……”君夜离抽一口气,不解地道,“紫凝,你掐我做什么?” “没事,”紫凝神情不变,“无华,你说,看到了什么?” 无华似乎觉得不好说,走到乞丐身后,把他的衣领从右边肩膀上拉下去,“王爷王妃,请看。” 乞丐正吃得香,被打扰很不高兴,将胳膊绕过无华的手,继续吃。 紫凝和君夜离却同时脸色一变:他右肩下有个掌心大的印记,是血红的骷髅图案,透着说不出口的森寒、诡异气息,让人浑身发冷。 “地狱门的标志!”夕月一声惊呼,“他是地狱门的人!” 包括西六国在内,天下人谁不知道地狱门是天下第一邪教,二十前,他们的教主寒溟天是人人惧怕的大魔头,武功天下第一且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是整个武林的恶梦。 后来在碧天宫带领之下,一宫双城五派七大帮联手将其打落悬崖,将地狱门赶至边境苦寒之地,天下这才安定下来。这些年他们已少有动静,如今居然有地狱门的人突然出现,岂不诡异。 君夜离條地眼神一寒,出手如电,一把抓上乞丐肩膀。 “呜……”才要继续拿东西吃的乞丐痛得叫了一声,没命地哭起来,“疼疼疼……呜……疼疼疼……” 可不疼吗,君夜离五指手指尽数插入他血肉之中,直接扣在他肩骨上,怎么能不疼。 “君夜离,放开他!”紫凝是没料到君夜离会出手,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否则必会阻拦。 不躲也不还手? 君夜离大为诧异,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收回手来,冷冷道,“小子,你少装疯卖傻,说,地狱门派你来,要做什么?!” 乞丐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捂着肩膀上的伤,可怜巴巴地看他,眼泪汪汪地往紫凝身边躲,“疼疼……”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地傻么,还能看出来,紫凝是维护他的。 “夕月,拿药箱来,”紫凝不满地白了君夜离一眼,“不问缘由就动手,你这样能问出什么?” “他一定是卧底!”君夜离冷声道,“不给他些苦头吃,他是不会认的!” “卧底?”紫凝一扬,“卧谁的底,你还是我?”换句话说,地狱门跟她还是跟君夜离有仇? “……总之他一定有目的,”君夜离冷冷瞪着一脸委屈的乞丐,“地狱门虽不听命于任何人,却可以为了利益毁掉别人,不得不防。” 紫凝也不跟他抬杠,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乞丐身上必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王爷,稍安勿躁。” 她突然叫自己“王爷”,君夜离相当不习惯,“紫凝,何必跟我如此客气,叫声‘夜离’来听听?” 一听自家王爷又要开始不正经,无华嘴角抽了抽:先说正事好不好?说不定地狱门的人已经盯上了主子,他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无所谓,”紫凝面色不变,替乞丐上药,包扎伤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乞丐疼得脸皱成个包子,小小声答,“亲……亲……情哥……” “亲哥?”君夜离失笑,“谁的亲哥?”敢情这小子跑这认亲来了? 紫凝无语地白他一眼,跟个傻瓜较真,魅王爷,你真有出息。 “你的,你的,紫凝的……情……哥哥……”乞丐看着紫凝的脸,忽然笑的很开心,也不知道说的是“情”还是“亲”。 “小子,敢占紫凝的便宜!”君夜离不依了,亮出拳头,“再说一句试试!” “就是,就是!”乞丐才不怕他——无知者无畏么,他怎么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魅王”,说话也流畅了不少。 “秦戈就秦戈,”看来也问不出别的了,紫凝果断道,“秦淮之秦,戈壁之戈。” 这名字倒不错。 君夜离不无不可地点头,“那吃饭吧。” 秦戈肩膀上疼得厉害,哼哼唧唧的,君夜离便让无华喂他吃饭,这小子八成饿了几天了,一顿饭几乎吃了三个人的量,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 沐浴后回房,君夜离道,“紫凝,为何要带着秦戈,你看上他了?” 明知道他是地狱门的人,还要带在身边,这不是养虎为患吗,谁知道秦戈的目的是什么,万一伤到紫凝,岂不悔之晚矣。 “是,”紫凝居然承认,在君夜离炸毛之前,又加上一句,“我觉得跟他,似曾相识。” 不只是看到他穿越人群去拿苹果时的身形,单是在抓住他肩膀把他从人群中提出来时那种感觉,就像他们早就认识了很多年,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又在今天不其而遇了一样。 特别是当秦戈洗漱干净之后,看到他那张清秀的脸和漆黑的瞳仁时,她越发觉得心神大受冲击:这个人我一定见过,一定是! “哦?”君夜离脸色一正,“真的?”紫凝绝不是会空穴来风之辈,她这么说,一定有道理。 “不知道,”紫凝皱眉,“就是觉得这张脸我曾经见过,而且……”她说不上那种奇怪的感觉,总之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秦戈,而且无关男女之间的情爱。 “而且什么?”君夜离撇嘴,话里透出明显的酸味儿,“紫凝,你要带着秦戈可以,但是让无华他们照顾他,你不能亲自照顾他!还有,一旦发现他有不轨意图,你别阻止我对他下重手!” “我知道,”紫凝正色道,“你放心,如果他是别有目的,我也不会放过他。” 话说完她又一愣:为什么要说“也”呢,她真个把自己放到君夜离这条船上来,同生共死了? 君夜离这才大为放心,趁她不备,逮住就“啵”亲了一口,然后如鱼儿般迅速钻回自己被窝,“睡觉了。” 地上的被子不住抖动,紫凝知道君夜离这是得意地笑呢,气不得也笑不得,干脆不理他,翻身睡觉。 两日后,君夜离终于带着紫凝进了西池国京城,百姓们都已知道他们的魅王领回了自己的王妃,都对紫凝充满好奇,不知道是怎样天仙一般的人,才配得上他们以上中的战神,纷纷挤在道两边看。 可惜,君夜离把紫凝藏在马车里,谁都不让看,他们倒是白等了。 来到宫门前,君夜辰已负手站着,似笑非笑道,“大皇兄,安宁公主,本宫已等候多时。” 君夜离淡然道,“有劳二弟。” 他们兄弟之间一向如此疏离,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平静,彼此心知肚明,无须多说。 “无妨,请。”君夜辰让过一旁,紫凝对他微一颔首示意,随君夜离进去。 至于秦戈,紫凝吩咐夕颜好好看着他,他神智不清,别跑出来惹事才好。 前往太极殿的路上,君夜离先给紫凝提个醒儿,“父皇为人比较严谨,不苟言笑,你别介意。” “不会。”紫凝淡然就对,为君者大都如此,算不得什么。 “至于母后,她是二弟的亲生娘亲,除格外偏爱二弟一些之外,对其他皇子都没什么特别好恶,我入宫向她请安之时,她对我没有太多话,你只须依礼答话,总不会错。” “知道了。”紫凝其实心中有数,且一惯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若旁人不会惹到她,她才不会主动惹事。 内侍引路,一直到了太极殿,君夜离很自然地牵起紫凝的手,一起进去。 龙座上的宣景帝四十岁上下,一身龙袍透出至高无上的威严,脸庞瘦削,嘴角微微向下弯,面无表情,果然是副凉薄、寡言的长相。 “儿臣参见父皇。”君夜离跪了下去,紫凝也顺势一起跪倒,不过并没有开口。 上面没有声音,隔了好一会儿宣景帝才慢慢开口,“北堂紫凝,抬起头来。” 这声音冰冷、威严而略带沙哑,而且明显是带有怒意的,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紫凝抬头,坦然看着他。 宣景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似乎很满意,脸容大见缓和,“起来吧。” “谢父皇。”君夜离面色如常,扶紫凝站了起来,“父皇,儿臣已将紫凝迎回,路途遥远,紫凝也累了,就让她先回去,儿臣有事情禀报父皇。” “也罢,”宣景帝一挥手,“去吧。” “谢父皇。”君夜离转向紫凝,低声道,“紫凝,无华会带你去别苑暂住,等我这边事情一了,就过去看你。” 紫凝点头,转身出去,从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 宣景帝突地道,“离儿,这个女人,不好相与。”果然是君王么,阅人无数,看人奇准,一眼就看出紫凝的冰冷与不可亲近。 君夜离傲然一笑,“儿臣知道,不过她会喜欢上儿臣的。” “有自信是很好,”宣景帝脸容一冷,“不过你可是皇子,别把时间精力都浪费在女人身上,红颜祸水,知道吗?” 君夜离眼里现出倔强的不甘来,“父皇是担心紫凝成为第二个母妃?” “大胆!”宣景帝一掌拍上龙案,“你敢跟朕顶嘴?!” “儿臣不敢,”说着不敢的话,君夜离却半点惧怕的样子都没有,“不过父皇可以放心,紫凝进退有度,是儿臣看中的人,不会有错。儿臣大月国一行,有些发现,请父皇斟酌。” 当下也不管宣景帝正在气头上,听不听得进去,自顾自说了,恭身道,“儿臣告退。” 君夜离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宣景帝都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手却慢慢紧握成拳,浓黑的眉宇间现出丝丝带着痛苦的追忆: 怎么就……那么像呢?莫非是他还不能忘记过去,所以看到与心中的她有相似之处的女人,就难以平静…… 宫中某处亭子旁,一名宫女正低首向背对着她的宫装女子禀报,满眼惶恐,“奴婢失败了,请娘娘责罚!” 宫装女子也不回身,看似漫不经心地给池中鱼喂食,冷声道,“失败了有什么稀奇,若魅王这般容易中招,又如何会好端端活到现在,风头还越来越盛。” “是,属下无能,”宫女恨声道,“原本是有机会的,若魅王能接住绣球,事儿就成了,可惜了!” 原来她就是那楼上要抛绣珠选夫君的女子,竟是西池国宫中人!而且她那绣球上她自然是动了手脚,只要接住时稍稍用力,藏于里面的毒粉就会喷洒而出,任君夜离有百般武艺,也一定会中招。 可惜,那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乞丐,将紫凝引走,君夜离又接着追她过去,浪费了大好机会! “我早说过你这法子不会成功,是你不信,”宫装女子低笑一声,却是说不出的怨毒,“即使魅王果真被毒所伤,有神医金铃在,他哪那么容易死。” 所以说,没能杀掉魅王是预料之中的事,拜那名乞丐所赐,宫女没有被识破身份,才是万幸。 想清楚个中利害之后,宫女出了一身冷汗,声音都有些发颤,“奴婢……鲁莽,娘娘恕罪!” “算了,”宫装女子摆了摆手,“这次的事不要再提,魅王既已回来,以后要杀他的机会多的是,且不可轻举妄动。神医金铃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若被她抓住把柄,会很麻烦。” “是,娘娘。” 宫城装女子轻笑,看着池中为抢鱼食而你推我挤的鱼儿,喃喃低语,“抢吧,抢吧,不抢哪来的食吃……” —— 无华将紫凝一行人带到了君夜离所说的别苑,名为“怡然居”,地方虽不大,但环境幽雅,绿树繁花,假山林立,紫凝看着很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间她不自觉地想起从前的生活来。 “小姐?”沈娘轻扯一下她的衣袖,“想什么这般出神?”她还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也是一脸的疲惫。 “没事,”紫凝摇头,“沈娘,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那小姐……” “我这就去休息,沈娘,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紫凝不由分说将她推给夕月,带着下去休息。 沈娘也知道紫凝的性子,说一不二,也不再坚持。 无华道,“王妃,这边请。王爷早已飞鸽传已这里的人,为王妃收拾打好好房间,一切用度都是新的,王妃若有什么不满意,只管吩咐。” “好。”紫凝点头,边走边观察地形,以做到心中有数。 蓦地,斜刺里闪出个人,一把逮住她的手叫,“紫凝,紫凝!” 是秦戈,他方才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而且只要在紫凝身边就会特别开心,笑得跟个孩子一样,见牙不见眼。 “不得对王妃无礼!”无华将他拉开,“也不可直呼王妃名讳,听到没有?”王爷不在,他要帮着王爷看好门才行,别让人钻了空子。 被拉开的秦戈老大不高兴,“紫凝,紫凝,他欺负我!” 无华嘴角又是一抽:这小子行,学会告状了。 紫凝面无表情地道,“那你就欺负回去,告诉我做什么。” 无华黑线:王妃这是教唆秦戈跟他打架吗? 谁料秦戈竟然大为高兴,点头道,“好!”说罢“呼”就是一掌,奔着无华面门打将过去。 无华虽武功超绝,却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仓促间后撤半步,侧身让开,差点就躲不过! 秦戈不依不饶,灵活地一个拧身,又是一拳打过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只攻不守,破绽百出。不过不可否认的,他的步法出乎意料地灵活,似是练过某种轻功身法,似是而非。 无华偷眼去看紫凝的反应,见她略有所思的样子,瞬间明白她是要试秦戈的底,心下了然,便展开身形与他对抗,每次都堪堪让他的拳掌擦过自己的衣襟,却又伤不到。 十几招过后,秦戈气呼呼地跳回到紫凝身边,“打不到,不打了!” 无华忍不住得意地挑了下眉毛,就凭秦戈现在的身手,想打到他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 “打不到是你本事不行,怨得了谁,”紫凝回头就走,“那以后就算受了欺负,也是活该。” “呜……”秦戈委屈地哼哼,“紫凝,紫凝……呜……” “哭也没用,闭上嘴!” 话是这么说,紫凝的却心莫名的抽痛了一下,内心深处一直有种感觉,秦戈与她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却又无迹可寻,着实让人无力。 秦戈倒也听话,立马止住悲声,肩膀一陡一陡的,好不可怜。 到了门口,无华让过一边,紫凝走了进去,想了想道,“秦戈,进来。” 秦戈立刻转悲为喜,一蹦一跳地进去,“紫凝!”好像除了叫这个名字,他没别的话说。 “坐下。” 秦戈依言坐下,眼巴巴地看着紫凝,像等待喂食的小狗狗。 “手伸出来。” 秦戈伸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让人好笑之余,又有些替他可惜: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是个神智不清的…… 紫凝伸手搭上他的脉门,仔细诊起脉来。 秦戈似乎很好奇,也盯着自己的手看个不停。 诊了一会,仍旧不得要领,紫凝皱眉,在他头上摸来捏去,顺着后脑一路向下,摸至后颈,都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被金针封脑之类,那他的病症究竟从何而来? “呼……呼……” 紫凝一愣,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是把她对他的诊治当成按摩了吗,居然趴在桌子上睡得这么香甜? “王妃,这……”无华嘴角又是一抽,暗道这人果然是坏了脑子吗,这么没心没肺。 “扶他去休息吧,你也下去休息,我这里不用侍候。” “是,王妃。”无华上前将秦戈往肩膀上一扛,很轻松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紫凝一时也想不通秦戈从何而来,坐着发愣。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0 天涯何处无情敌 不大会儿,君夜离回来了,见紫凝一动不动地坐着,玩心大起,意随心动,收敛了气息,想要吓一吓她。 谁料才一到紫凝身后,她已淡然道,“我知道你回来了,不用想吓我。” 君夜离登时觉得无趣,一屁股坐下,很是不服,“你能听见我的脚步声,还是能听到我的呼吸?” 按理来说不会,尽管紫凝亦是武学高手,但在内力上断不会强过他才对。 “听不到,”紫凝坦然道,“我是闻到了你的气息。” 想到她那句“小狗鼻子”,君夜离忍不住笑,“你的鼻子果然很好用么,还不让人说。” “只是我有段时间目不能视物,所以只能靠耳朵和鼻子来生活罢了,其实人都有自己也想不到潜力,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应当会被激发出来。” 紫凝说的轻描淡写,然想到被毁容毁目时,整整几个月都要活在黑暗之中,等待师傅找到合适的眼睛换给自己,那种绝望的痛苦,谁又能体会。 不用问也知道,她过去肯定受了很多苦,君夜离一声轻叹,握住她的手,“紫凝,别担心,我会好好待你,绝不相负!” 紫凝心中一颤,却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来,“誓言不要整天挂在嘴上,否则真的也便成了假的。——你父皇是不是瞧我不入眼?” “父皇?怎么会,”君夜离愣了一下,“再说要娶你为妃的是我,又不是父皇,我瞧你入眼就行了。” 紫凝不置可否,“你是否将慕容冽行刺于你的事禀报给他了?” “那倒没有,”君夜离冷笑一声,“我只是禀报父皇大月国要跟狐歧国联手之事。此次大月一行,我也看出来,他们表面虽繁华,却已显出颓势——” “因大月地处极北贫瘠之地,毗邻沙漠,常年受风沙所苦,而西池国却土地肥沃,是鱼米之乡,所以他们想联合狐歧之力灭掉西池,将都城南移,以改变生活状况?”紫凝接上话,一语中地。 “聪明!”君夜离由衷地赞叹,“紫凝,你若位列朝堂,必是一代传奇!”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过紫凝才到西池国,还是不要现在说出来烦她,先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紫凝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武昭帝想法是不错,但夺他人土地,与强盗何异?他要做的不是去他国攻城掠池,妄起战事,至生灵涂炭,而是休养生息,利用自身优势致国富民强才是。” 君夜离眼眸闪闪发亮,有意试她,“那依你之见,大月国有何优势可以利用?” “种植,”紫凝想也不想就答,“大月虽毗邻沙漠,但水源丰富,植树造林不但可以抵抗风沙侵袭,而且净化空气,上好的木材还可以制作家具用品出售,林中可放养家禽家畜,种植与养殖同步,互为补给,不出十年,必见成效。” 这在现代社会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而且树苗和家禽家畜幼仔花费寥寥,就目前的大月国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君夜离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啪啪”拍掌,“紫凝,我真是捡到宝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末了忽又万分庆幸,“多亏我好歹将你掳了来,否则你若助大月,必成我西池之危呀!” 紫凝气极反笑,“掳我?你还得有这本事!” 君夜离得意洋洋,立刻接上话,“那是!所以你是心甘情愿跟我回来的,是不是?” “……”紫凝登时没了声,呼出一口气,大方承认,“君夜离,你是第一个堵到我哑口无言之人。” 没错,如果说她根本一点都不想跟君夜离回来,那纵使他有十八般武艺,也断断勉强不了她。 “但我不觉得这是我的本事,”君夜离叹息一声,将她抱进怀里,“我希望是我对你好到让你哑口无言。” 紫凝的身体微微一颤,被抱住的一刹那,她条件反射一般,是要推开他的,但这句话却让她本能地停下了动作:君夜离只是强迫她被喜欢,并没有强迫她喜欢,还不够宽容吗? 有句话说,为爱而爱,是人,为被爱而爱,是神,对她而言,君夜离是不是就是她的神? “对了,”紫凝忽地想起一事,坐正身体,“我方才替秦戈检查过,他脑部没有外伤,也不曾被施什么邪术,应该是被下了药。” “下药?”君夜离一惊,随即释然,“不奇怪,地狱门既是天下第一邪教,什么旁门左道的事情他们不会,使毒弄药自然也不在话下。” “所以我才想,秦戈应该是从地狱门逃出来的,但因为心智受损,所以不知该去往何处,糊里糊涂到了边境,”紫凝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么想的,“先留下他,慢慢再说。” 君夜离还是不太放心,不过既然紫凝这么说,他也没有反对。 “对了,”紫凝忽地想起一事,“大月国想要将都城南移,起对付西池之心,倒也不奇怪,狐歧国何以要蹚这浑水?” 大月与狐歧一在北,一在东,相隔几千里,似乎并不是最佳的合作伙伴吧? 君夜离眼中精光一闪,夹杂着几许苦涩,“这个吗……日后我会详细说与你知道,你才来西池,先休息一阵再说。” 看到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紫凝知道他必定有很多心事,也就不再勉强,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那你呢,”紫凝从他怀里起身,看着他的目光里竟有几许幸灾乐祸的意思,“从西池到大月,有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你就不知道是谁要刺杀你?” 君夜离冷笑一声,“有什么难猜,西池国想要我命的人多的是,宫里宫外无不杀机四伏,不过,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他们又能奈我何!” “话是这么说,可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整天有一帮讨厌的苍蝇在你身边绕来飞去,你就不觉得烦?”紫凝眉眼之间还真就露出几许厌恶之色,挥了挥手。 “烦,当然烦,”君夜离忽然又一笑,气氛瞬间轻松起来,“不过现在有你陪在我身边,我高兴得很!紫凝,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紫凝淡然一笑,倒也不反对,“好。”男人嘛,有时候是需要为你做些事,以证明他的存在感的,虽然她很强,根本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但她若处处表现得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又该失落了,给他机会,也给自己机会,对双方都好。 夜里,秦戈把被子抱在怀里,身体蜷成一团,睡得很香。 他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不是无华帮他带上门,他肯定就那么敞着睡了,所以门也没闩,有人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似乎故意弄出些声响,但看到秦戈没有反应,动作更大了,几步到床边,举剑就刺。 闪着寒光的剑尖就指在秦戈天灵,来人只要再使三分力,他就得血溅当场。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毫无反应,睡梦中咂了咂嘴,翻个身继续睡。 来人皱了皱眉,转身出去,扯下蒙面巾,竟是无华!他闪身来到前院,向君夜离禀报,“没有反应。” 若秦戈是装的,那他装得未免太冒险,若方才无华一剑刺下,他必死无疑。 看来这次又试不出什么。君夜离一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仔细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若他敢打紫凝的主意,杀无赦!” 无华肃然道,“是,殿下!” 因为紫凝还不曾与君夜离大婚,所以还不能住进魅王府,需在怡然居住一段时间。不过,君夜离是细心之人,早已命上上下下好生服侍紫凝,谁做得好,大大有赏,谁敢对王妃不敬,必将受罚,众人谁敢不尽心。 晨起之时,不等夕月去打水,已经有丫环打好水,在门口等着,夕月也不客气,接过来端进屋去。 待紫凝洗漱完毕,早膳也准备好了,看着面前桌上大大小小十几个碗碟,紫凝皱起了眉。 夕月一看就知道她是满意如此张扬奢华,道,“小姐,属下去跟他们说?” “不必,”紫凝一摆手,“先吃吧。” 这种事自然直接跟君夜离说一声,难为下人们有什么用。 “是,小姐。” 吃过饭后,自有丫环前来收拾干净,还带着讨好的笑问,“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紫凝淡然道,“没什么事,下去吧。” “是,王妃。”小丫环乖巧地施礼,退了下去。 不大会儿,一名十七、八岁,身材高挑,一脸冷漠的女子走了进来,容貌不是绝美,但细眉大眼,倒也生的不错。 “安宁公主,属下夏婕。” 紫凝看了她一眼,“何事?” “王爷吩咐,要替安宁公主置办衣物,属下将‘云衣坊’的裁缝请了来,替公主量身。” “云衣坊”是西池国最负成名的制衣坊,在国中各处都有分号,尤其京城这一家,他们做出的衣服,无论、花色、样式、针脚、做工,无一不精。 要他们做衣,至少要排一个月的队才能量上尺寸,再三个月才能拿到成衣,耗时要一个季节,所以那些达官显贵们一般都是春季订夏季的衣服,依此类推。 当然,魅王命令一出,就算不做别人的生意,云衣坊也得先上这个门不是,否则,若是得罪了“战神”,日后有敌来犯,谁帮他们保家卫国。国都没了,生意还能做得下去? 紫凝略一颔首,夕月便道,“请师傅进来吧。” 夏婕竟没应声,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带进来一个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笑唇边两个酒窝,长相很讨喜。 “民女白容,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起来吧。”紫凝挥手,而后缓缓起身,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冰冷的气质流泻,令人敬畏。 “多谢王妃,民女僭越了。”白容拿了根绳子上前,仔细替紫凝量身。 紫凝微一皱眉,连久负成名的云衣坊量身都还是用这般老土的方法,别处就更不用说。 “白容,你知不知道软尺?” “啊?”白容大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什么尺?” 看来是没见过。紫凝心下已有数,“稍侯你就知道了。” 白容不解,却又不敢多问,赶紧道,“是,王妃。” 嘴上说着话,她手上也不闲着,边量边用毛笔记下尺寸,动作娴熟而流畅,显然是个中好手。 量好之后,白容既拿着尺寸离开,说是三天后先送一套成衣过来,让紫凝看看喜不喜欢。 夏婕一抱拳道,“属下告退。” “站住。”紫凝冷冷开口,“我有话问你。” 夏婕板着脸回身,“安宁公主还有何吩咐?” 紫凝无声冷笑,眼神森然,“你对我的成见,从何而来?” 夕月立刻生出警惕之心,她也看出来夏婕有些不对劲,正想背着小姐时问个清楚呢,小姐倒是自己问起来了。 夏婕明显一愣,“安宁公主此言何意,属下对公主没有成见。” “没有成见,为何旁人都称我一声‘王妃’,到你嘴里却是‘安宁公主’?”紫凝冷笑一声,“怎么,你是不想认我这个主子?” 夏婕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传说中的傻女心思竟然如此敏锐,气势如此咄咄逼人,根本就与传言不符!“属下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紫凝神情严厉得很,“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下去吧!” 夏婕咬牙,“……是,属下告退!”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夕月不悦道,“小姐,要属下去警告她一二吗?” 紫凝尚未答话,却听门外一名侍女惊呼道,“呀,这位姑娘千万不可得罪夏姑娘,了不得的!” 夕月看了紫凝一眼,得她示意,随即道,“小姐要你进来回话。” “是,王妃!”女子进得门来,跪倒行礼,“奴婢安菱,见过王妃。” 她十七、八岁模样,略有一点胖,脸儿圆圆的,眉眼弯弯的,长的很有喜感。 “起来吧,”紫凝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奴婢——” “记住一件事,”紫凝神情一冷,“我问你的话,要据实回答,若是夸大其辞,或无中生有,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再也说不出话来,听到没有?” 安菱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不敢,奴婢一定据实回话!” “说。” “是是!”安菱冷汗都流了出来,一时紧张过度,大脑一片空白:糟糕了,王妃要我说什么来着? 见她发愣,夕月暗暗好笑,知道她是给小姐吓着了,提醒一句,“夏婕是什么身份?” “啊,是了!”安菱醒过神,赶紧道,“因为夏姑娘是王爷的师妹呀,跟着王爷有好几年了,很多时候她的话就是王爷的吩咐,得罪不得的!” 师妹? 紫凝略一沉吟,“夏婕为人如何?” “这个吗,”安菱尴尬地笑笑,小心地向外瞄了一眼,“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不爱同奴婢们讲话,除了王爷,她不将任何人瞧在眼里,平素都是独来独往,奴婢想着她或许是投王爷所好吧,因为王爷就喜静不喜动。” 有吗? 紫凝对此深表怀疑,怎么她觉得君夜离在她面前时,聒躁得像只乌鸦,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不过奴婢看得出来,王爷对王妃很好,”安菱自顾自说着,“在王妃之前,王爷对哪个女子都不曾另眼相看过,即使对夏姑娘,也是同样对待呢,奴婢想着夏姑娘是气这个吧,毕竟她喜欢王爷,奴婢们都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 夕月顿时明白过来,看向紫凝,“小姐的意思怎样?” “随她,”紫凝毫不放在心上,对安菱倒是有几分满意,“安菱,你可是京城人氏?” “回王妃话,是,”安菱笑着道,“奴婢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小就做活,什么活都能做的,王妃只管吩咐。” “京城之中,你可熟吗?”紫凝目光闪烁,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自然是熟的!”安菱颇有些得意,“奴婢家兄弟姐妹多,爹娘也顾不上许多,奴婢从小就跟一帮孩子在京城各处玩耍,不敢说每一处都知道,可奴婢不知道的地方,还真不多。” 好极了。紫凝满意地点头,瞬间有了计较,“安菱,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安菱顿时惊喜莫名,“奴婢可以吗?奴婢粗手笨脚,怕是服侍不了王妃!” 在这怡然居,她就是个最不入眼的小丫环,而且因为生得矮了点,胖了点,又不漂亮,所以根本不为人所重视。 “先别急着高兴,”紫凝冷冷看了她一眼,“要跟着我,就要对我完全忠心,你做得到吗?” 安菱迟疑了一下,重重点头,“做得到!” “很好,”紫凝满意地点头,“你方才犹豫了……” “王妃——” “别急,我的意思是说,你是考虑过后才答我的,说明这不是你的一时冲动,对吗?”紫凝淡然一笑,“不过你可以放心,跟我的人,我不会亏待了他(她),有我一天有,就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否则我必让他(她)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安菱顿时激动得眼泪汪汪,哽咽着磕头,“是,王妃……” “夕月,带她下去,交代一下。”紫凝挥一下手,毕竟她的身份不止是魅王妃那么简单,该注意的地方还得注意。 “是,小姐。”夕月随即将安菱带了下去。 不大会儿,夏婕从屋角转出来,神情愤怒:现在就开始收买人心,安宁公主,你有本事! —— 用过午膳之后,君夜离即亲自过来接紫凝,与她一起入宫拜见太后。 君夜离道,“太后平日不问政事,处事也公正,无论她问什么,你据实答话就好。” 他还真是有够细心,每次紫凝奉召入宫,他都仔细叮嘱一番,惟恐她受一点委屈。 紫凝已经渐渐习惯他对自己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照顾,点头道,“我知道,多谢。” 君夜离失笑,“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走吧,莫让太后久等。” “好。”紫凝起身,去内室换了身素雅些的宫装,与君夜离一起入宫。 太后居坤元宫,平日里除了宣景帝等人前来问安,大多数时候倒也清静。不过今日例外,因为知道君夜离娶回了王妃,有人不服气、不高兴了,非要来一看究竟不可。 不多时,内侍通传,“大殿下到!安宁公主到!” 帘外传来君夜离不悦的声音,“紫凝已是本王的妃,以后通传,称以‘魅王妃’即可。” 内侍登时吓得哆嗦,“是,大殿下。” 君夜离这才领着紫凝入内,向太后跪倒拜见,“孙儿见过太后。” “紫凝见过太后。”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太后伸手示意紫凝起身,脸上略带了些笑意,看上去对紫凝似乎没什么意见。 她虽已年近半百,精神却好的很,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戴了根朴素的簪子,一身暗红色宫装,脸容端庄,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很压得住场。 “嗯,果然是个绝色无双的可人儿,皇长子眼光甚是不凡,很好。” 她这一称赞紫凝不要紧,旁边坐着的两名女子同时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太后警告似地看了她们一眼,微笑着介绍,“紫凝,这位是益阳王府的郡主,司徒静言。” 紫凝唇角微挑,拜苏落雪所赐,她对“郡主”两个字,实在是不待见。抬眸看去,这位郡主年约双十,一身淡粉百褶石榴裙,腰系同色丝带,以一块青玉圆佩压住裙裾,秀发披在身后,满头珠翠,一摇头之时叮铃做响,尽显奢华。 她额头很高,幸好有刘海稍加遮掩,看起来也不过分,两眼之间的距离很宽,眼睛狭长,右嘴角略有些向下歪,总之副长相虽不是多么丑,却总叫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这一位么,”太后转向另一位,“是庆国公之女沐烟箩,自幼饱读诗书,文采不输男儿,皇上对她也甚是夸赞呢。” 这么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才女? 紫凝暗暗好笑,多瞧了沐烟箩两眼,她的长相好歹比司徒静言要顺眼确切地说是要美得多,鹅蛋脸,皮肤很细、秀白,眼睛大而亮,加上可能确实多读了些书的缘故,自内而外透出一种沉静的气质来,确实不错——如果不是她表情太不屑,对紫凝的敌意太明显的话,倒是可以结交。 “太后,她两个怎么会来,”君夜离明显不待见这两位,语气很冷淡,“紫凝不喜欢人多,太吵。” 两女立刻为之气结:紫凝,紫凝,你眼里就只有紫凝是不是?为了她不被吵到,旁人还都不能出门了?她算老几! “那可真是不好办,”司徒静言第一个沉不住气,出言讥讽,“西池国皇室一向人丁兴旺,皇上身边更是不乏忠臣良将,安宁公主既然不喜欢吵闹,就不该选择嫁到皇家,自找罪受。” “多谢郡主体贴,”紫凝面不改色地接上话,“我是不喜欢吵闹,不过这与我嫁不嫁入皇室无关,因为谁要有意扰我清静,我自有法子叫他(她)永远安静。” “你——” “安宁公主好大的口气,”沐烟箩傲然一笑,“我听说你就是神医金铃,用药制毒无一不精,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谁要挡了你的路,你就想要谁的命吧?” 说着话,她有意看向太后,果然见太后变了脸色,很是不悦。她就知道太后性子仁慈,见不得血腥杀戮,才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太后对紫凝反感,她才有机会。 紫凝虽不知个中内情,却也知道沐烟箩这么说,绝对没安好心,轻轻巧巧地把话挡了回去,“你以为呢?” “太后,”君夜离皱眉,神情很冷淡,“孙儿带紫凝入宫拜见,是想请太后成全,孙儿想与紫凝拜堂成亲——” “怎么这么快!” “你们不能成亲!”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说的话不尽相同,意思却都一样,不准紫凝嫁给君夜离,至于原因么,当然是她们两个都钟情于君夜离,怎能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 君夜离眉一扬,“本王要不要成亲,关你们何事?” 司徒静言急了,“太后,你看这——” “静言,你急些什么,”太后向她使个眼色,“这皇长子大婚是大事,哪能如此草率。夜离,此事不急,容后再议。紫凝,你意下如何?” 不愧是过来人,太后已经看出紫凝性子高傲,必不屑于以抢着跟君夜离成亲来锁住他的人,否则她真是没法答复司徒静言和沐烟箩。 “是,但凭太后吩咐,”紫凝暗中冷笑,“紫凝惶恐,让太后费心了。” “如此,你们且退下吧,此事哀家与皇上商议过后再说。”太后松了一口气,还好紫凝通情达理,否则可怎么收场。 “紫凝告退。” “孙儿告退。” 从坤元宫出来,君夜离很不高兴,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生硬。 紫凝暗暗好笑,这个,多大了还像个孩子,动不动就闹脾气。“不是要出宫吗,为什么走那边?” “我高兴走这边,”君夜离赌气般答,“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成亲。” 紫凝黑线:这两句话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为什么要放在一起说? 身后没了动静,君夜离一下慌了,立刻回身,才见紫凝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登时脸通红,“我……” “你为什么生气?”紫凝挑眉,“我觉得,该生气的是我。” 君夜离一愣,“为什么?”她一直不肯对他倾心相待,不愿意跟他成亲,是他最不好过吧,她生的什么气? “既然有那么多人抢着嫁给你,你又何必不远千里,上大月求亲,舍近求远很好玩吗?”紫凝走上几步,一双眼睛波光闪闪,像深不见底的黑潭,吸引着人不自觉地沉沦下去。 “我那是——”君夜离急急地解释半句,忽然明白过来,惊喜道,“紫凝,你在吃醋?” 看到别的女人想嫁给他,所以她生气了,这不是吃醋是什么?嗷,原来他在紫凝心里,还是很有份量的么,好有信心的说…… 紫凝脸上微热,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我才不要跟别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她们早晚会死心。” “紫凝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君夜离登时神采飞扬,大步追上去,一把揽上她的腰身,“我不喜欢她们两个,一点也不。” 我才没有要知道。紫凝假装别着脸不理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不过看起来,这西池国皇宫也不太平,她往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还是得小心应付才行。 —— 在怡然居住了几天,紫凝已经慢慢熟悉这里的环境,一直以来,她就是四处奔波,虽说不至于居无定所,但除了海角小楼,也没曾把哪里当成自己的家,所以适应起这里来,是件很容易的事。 君夜离除了每月三、六、九上朝,还要处理一些国事,就不会时时过来陪着,紫凝闲着也是无聊,加上她还要打听烈焰凤魂以及自己的身世之事,便带上夕月和安菱,出去走一走。 安菱从未跟着主子一起出去过,紧张得要命,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夕月暗暗好笑,也不点破她,免得她越加尴尬。 结果走着走着,安菱一个没注意,一肩膀扛到旁边一个小姑娘,对方立刻破口大骂,“唉哟!这是谁不长眼睛,敢撞我?!” “对不起!对不起!”安菱白着脸道歉,“是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那姑娘却不依不饶,“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手上拿的可是我们郡主的首饰,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紫凝眉一拧,露出不悦之色,怎么又是什么郡主,难道这郡主的封号如此不值钱吗,大街上随便撞一撞,就能撞出一个来? “对不起……”安菱越发害怕,两条腿直抖,眼看就要哭出来。 夕月上前两步,问安菱,“这人是谁?” 安菱小声道,“是益阳王郡主身边的丫环,好像是叫绿蕊。” 紫凝心下了然:又是司徒静言! 益阳王司徒震是皇上所封的异姓王,此人力大无比,马上功夫了得,为西池国立下过赫赫战功,连太后都要给他几分颜面,更何如旁人。 他中年得一双孪生子女,儿子司徒阳烨,女儿司徒静言,用现在的话说,他两个就是含着金钥匙出身,难免娇纵任性一些,否则绿蕊小小一个丫环,何敢如此嚣张。 绿蕊生的尖鼻薄唇,肤色微黑,眼角斜挑,一看就不好相与。上下打量紫凝一眼,显然被其绝美的容貌和冰冷的气质给比下去,不屑地道,“你们外乡来的吧,懂不懂规矩,我都敢撞,活得不耐烦了是怎么着?” “你眼力倒好,”夕月冷笑一声,“外乡来的又如何,就任由你们欺负不成?” “就是,怎么着?”绿蕊仗着有主子在一边,胆子肥的很,“是你们撞我在先,还不让人说了?” “安菱已经道歉了,”夕月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你站在路中间,好狗还不挡道呢,你不是连条狗都不如吧?” 卟……旁边有看热闹的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其实早就看不惯益阳王府的人嚣张,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你——”绿蕊登时气白了脸,“你敢骂我是狗?你——” “绿蕊,大呼小叫地做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司徒静言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紫凝挑了挑眉,真是冤家路窄。 “郡主,是她们撞我在先,还骂我是、是……”绿蕊赶紧告状,就等着主子给自己讨回来了。 “又是你?”司徒静言用鄙夷而愤怒的目光上下打量紫凝一眼,“安宁公,你为什么非要跟本郡主过不去,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无聊。 紫凝皱眉,回身就走。 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们,就不能有个稍微像点样儿的出来撑撑门面吗?为什么一定要有头无脑、有眼无珠,飞扬跋扈、胸无点墨才出来混? “你们站住!”司徒静言几曾被这样无视过,登时恼了,冲过去胳膊一伸,将人拦下,“本郡主还没有开口,你们敢走!” 夕月冷冷道,“你又凭什么留下我们小姐?” “我……”司徒静言眼珠转了转,说不出话,那天她也看出来了,君夜离对紫凝很维护,这又是在大街上,她还真不能乱来。 可这从小到大,她一直对丰神俊朗、潇洒不羁的君夜离芳心暗许,一直想嫁与其为妻,白头到老的,谁知道…… 所以说,对于素未谋面的北堂紫凝,她已经先恨上了,那天在坤元宫,她又怎可能对紫凝有好脸色。 更可恨的是,君夜离一直对她不理不睬,对紫凝就喜欢得不行,还说什么成亲,这让她情何以堪,这几天心里一直不痛快,又如何会让紫凝好过。 “你们差点摔坏郡主的首饰!”绿蕊赶紧过来帮腔,“这首饰价值不菲,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夕月冷笑一声,一把拿过,狠狠向地上一摔,盒中首饰蹦跳着出来,尽数损毁。 “你——” “摔坏了,我们小姐赔得起,”夕月傲然看着她们,“开个价吧。” 四周嘘声一片,安菱更是吓得没了动静,都快哭出来了:姑奶奶,你出手也太快了,这下得罪郡主,要怎么收场! 司徒静言和绿蕊刹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跟益阳王府的人叫板,疯了吗! “开价,”夕月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家小姐没时间跟你们耗。” “你好大的胆子!”司徒静言总算回过神来,叉腰立眉,怒容满面,“居然敢摔坏本郡主的首饰,本群主要砍了你的手!” “你敢。”紫凝轻描淡写抛过去两个字,眼神讥诮。 “你——”司徒静言在人前失了面子,这跟头摔的,比起被摔碎的首饰,要让她难堪十倍,“唰”一下抽出身边侍卫腰间佩刀,直砍过去,“你看本郡主敢不敢!” 夕月眼神一寒,拔剑迎上。 结果还没等她出招,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速度极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听“啪”一声响,然后是“哎哎”一声痛叫,来人已被一鞭抽中。 夕月一愣:秦戈?他怎么来了? “疼疼……”秦戈抱着胳膊跳,委屈得要命,“紫凝,紫凝……” 紫凝闪身到他跟前,就见脖颈下一道青紫鞭痕,正慢慢渗出血来。她霍然回眸,看向司徒静言。 “……看什么!”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到,司徒静言本能地后退一步,心狂跳个不停,“本郡主还会怕了你不成!” 紫凝冷冷看着她,“司徒静言,你打伤了我的人,你要怎么说?” “你的人?”司徒静言哪里知道她的厉害,哈哈冷笑,“是他自己冲上来挨打,怨得了谁!怎么我看这个人脑子有问题,难不成是个白痴?北堂紫凝,你手下莫非竟是些不入流的蠢货吗?” 她身后一干侍卫立刻哈哈大笑,绿蕊更是得意莫名,掩着嘴做淑女状,叫你们得意,在这西池国京城,谁敢动郡主一根手指头! 紫凝冷然道,“秦戈,有人欺负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记得!”秦戈重重握拳,“欺负回去!” 最后一个字字音还没落,就见他身形一闪,條然间就到了司徒静言面前,后者还没回过神,手上一痛,鞭子已被夺走。 “你——” 秦戈得意地笑了笑,身形再一飘,回到原位,甩开手臂,“啪”一下,狠狠一鞭抽在司徒静言左边肩膀上。 这一来一去之间,动若脱兔,快到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打到了!打到了!”秦戈高兴地要命,跳着脚叫,像个小孩子。 紫凝下巴一扬,无声冷笑。秦戈的功夫对付无华是没戏,但司徒静言根本就是虚张声势,手上功夫并不怎样,活该被打。 “啊!”司徒静言这才反应过来一样,捂着肩膀涨红了脸,“你、你这个白痴,你敢打我?!” 反了反了!放眼整个京城,都没人敢对她不敬,更何况这个白痴居然敢打她! “王妃,快走吧,再闹下去,可了不得了!”安菱吓得面无人色,不停哀求,“王妃,奴婢求你了,别……” “不关你的事,”夕月将她推到一边,冷冷道,“是她们有眼无珠,惹到小姐,后果自负。” “你——” “这些破铜烂铁到底要不要赔?”夕月随意踢了两脚,“要就快点开价!”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1 打胎药能当饭吃吗 “哈,哈哈!”司徒静言咬着牙冷笑,也顾不上被打到的耻辱了,“开价是吧?好,拿一万两黄金来,今天的事本郡主就当没发生过!” 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一万两黄金?她是要把京城怕首饰铺子都买下来是不是? 紫凝仍是一派气定神闲,“好大的手笔,司徒静言,你确定你吃得下一万两黄金?” “你敢小看本郡主?”司徒静言一声大喝,“一万两黄金拿来,少一个子儿,本郡主让你们有去无回!” 蓦地,一股森冷的气息扑而来,接着是君夜离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你敢动紫凝一下试试?”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是魅王,魅王来了! 天哪,战神就是战神,威风凛凛,气度不凡,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眼睛都看直了,咬着手绢拼命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都快昏过去了。 对于周围射过来各色眼神,君夜离根本就没看见,一阵风似地刮到紫凝身边,上下打量她,“紫凝,没事吗?” 他这急切的样子令紫凝的心莫名一软,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担心我。” “没事就好,”君夜离这才松一口气,冷目一扫司徒静言,“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司徒静言羞红了一张脸,明明对君夜离爱慕不已,还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来,娇笑道,“王爷,我、我只不过是跟北堂紫凝开个玩笑……” “紫凝已经是魅王妃,你没资格直呼她的名字,”君夜离眼神狠厉,“你还没有回答本王,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被当众叱责,司徒静言脸上挂不住,哪里还笑得出来,恼羞成怒,“你问问她!是她手下的人摔坏了我的首饰,我不过叫她赔偿而已,不行吗?!” 君夜离看向紫凝,“是这样吗?” 紫凝扬眉,“是。”其他的,她不想解释,没意思。 “哦,”君夜离点点头,面色不变,“赔她就是了,没什么。” 四周人又是一阵赞叹声,王妃对王妃真好,好宠爱有木有…… 紫凝淡然一笑,心情说不出的舒畅,“郡主已经开价,一万两黄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我——”司徒静言一急,尴尬地红了脸:她刚才只是想捉弄紫凝而已,就这几件首饰,最多不过几百两银子,哪用得了那么多。 “口气倒是不小,”君夜离冷笑一声,“好,那就让司徒震亲自来找本王拿钱好了。紫凝,我们走。” “王爷!”司徒静言赶紧追上两步,“我、我没这个意思,就是开个玩笑……” “本王没有开玩笑,”君夜离脸色一沉,“紫凝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你敢动她,先问过本王。” 司徒静言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 “紫凝,走吧。”君夜离拉着紫凝的手,旁若无人地离去。 秦戈傻呼呼冲司徒静言做鬼脸,一蹦一跳地跟上。 司徒静言咬牙瞪眼,头发都要被烧焦:北堂紫凝,你这个贱人,当着本郡主的面跟王爷那般亲密,故意气我是不是?! “郡主,这……”绿蕊越想越气不过,恨恨道,“安宁公主好有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将魅王迷得七荤八素——” “狐媚子!贱人!”司徒静言怒声骂,“本郡主不会放过她,哼——嘶……” 对了,还忘了跟那个白痴讨回被打的这一鞭,好疼! “对,郡主,不能便宜了他们!”绿蕊唯恐天下不乱,在旁煽风点火,“不然安宁公主太得意,对郡主您可是大大不利的!” “她不会得意太久的,”司徒静言阴森森冷笑,“本郡主有的是法子对付她,走着瞧!”北堂紫凝,我跟你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走着瞧吧! 离开人群之后,紫凝抽回手来,“你不是去上朝,怎么这么快回来?” “没什么要紧事,”君夜离冲她一笑,“见不着你,我心慌得很,下了朝便过去看你,你却不在,便找了来。” “你也是小狗鼻子?”紫凝逗他,笑吟吟的样子晃瞎了来往行人的眼。 “不准笑成那样给别人看!”君夜离酸溜溜咬牙,“紫凝,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能对我笑!” “……莫名其妙,”紫凝不自禁地红脸,板起脸不理人,加快脚步,“好好地说话,你总没个正形!” “紫凝!”君夜离赶紧追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正色道,“益阳王在朝中权势很大,与三弟来往甚密,如无必要,别跟他们起冲突的好。” 朝中事一向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意不得。 “我知道,”紫凝点头,“不过司徒静言今日摆明是针对我,我为何要退。” “没人让你退,”君夜离笑笑,“而且司徒静言一惯嚣张跋扈,是该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起她那个双生哥哥,她可差得远。” “司徒阳烨?”紫凝低语,能得君夜离一句夸赞,想必这个人值得结交。 “可惜各为其主,”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君夜离一脸惋惜样,“司徒阳烨本性纯良,不喜血腥杀戮,便不问政事,每日弄花饮酒,自得其乐。” 紫凝心下了然,已大致明白此人心性,淡然道,“生逢乱世,这些怎躲得开,我看司徒阳烨是自找不痛快。” 君夜离哑然,“我还以为你要夸他一句呢,原来这般瞧他不上。” “那倒不是,”紫凝也不多做解释,“算了,这不重要。” 当然,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分开,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么。 君夜离最高兴见到的就是她对别的男人不感兴趣,也就很聪明地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司徒静言与紫凝当街起冲突之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都在说司徒静言终于碰到了克星之类,还说益阳王跟魅王会打起来,总之大家说的很热闹,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 但事实上,益阳王当天就把司徒静言骂了一顿,还亲自带着她上门向君夜离和紫凝赔礼道歉,尽说好话,末了还千恩万谢地离开,唯恐会被怪罪一样。 “益阳王好肚量,能屈能伸。”紫凝多少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不会落这下风。 “他是个聪明人,”君夜离睿智一笑,“被封王这么多年,游走于各王之间,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只是近年才与三弟走得近些,不过也不曾张扬开来。” “明哲保身,他的选择是对的,”紫凝颇有感触一般,“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伴君如伴虎,是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君夜离好笑地道,“紫凝,你对这些事倒是清楚的很,省得我一一向你解释了。”这样也好,既然她心中有数,那么将来若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提前有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紫凝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正沉默间,无华走了进来,“殿下,王妃,太后过懿旨下,命王妃入宫觐见。” 君夜离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殿下。” “看来是为了司徒静言之事,”紫凝心下了然,“就是不知道太后是要问要问罪于我,还是想做和事佬。” “你觉得呢?”君夜离笑笑,接着又自己回答,“太后断不会问罪于你,必定是想化干戈为玉帛。紫凝,你放心去,此事既然是太后出面,我不方便过去,不过你放心,有太后在,司徒静言断不敢乱来。” “我自然不会怕了她,”紫凝昂然一笑,“不用担心,我能应付。” —— 今日的坤元宫更为热闹,太后有意将皇后和几名妃子都叫了来,跟紫凝见个面,彼此认识一下。 不多时,内侍一声通传,“魅王妃到!” 珠帘轻挑,紫凝缓步而入,跪倒行礼,“紫凝见过太后,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太后左下首坐着的就是太子君夜辰的生母,梅霜皇后,三十多岁的她脸容仍如二八娇娃般细腻动人,肤白如雪,丹凤眼,高鼻梁,偏异域长相,也是个令男人为之疯狂的佳人。 “紫凝不敢,”紫凝微一笑,“紫凝蒲柳之姿,皇后娘娘谬赞了。” 一旁的林淑妃吊着眼角,双唇艳红,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接过话来,“皇后娘娘,臣妾倒是觉得有些不妥,安宁公主跟魅王这还没成亲呢,就先把魅王妃的封号安到自个儿头上了,于礼不合吧?” 孟贤妃咯咯娇笑两声,“姐姐这是说玩笑话了,安宁公主那可是出了阁的,皇长子亲自迎回,可不就是魅王妃吗,哪里不妥了?” 林淑妃瞪了她一眼,碍于太后和梅霜皇后在,没有作声。 紫凝冷眼旁观,自是看得出她们虽表面称姐道妹,暗里却是波涛汹涌,必有间隙可以利用,静观其变吧。 太后警告似地给了林淑妃和孟贤妃一个眼神,接着道,“安宁公主,哀家听闻你与静言起了冲突,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为了此事。 紫凝暗暗冷笑一声,“是紫凝一时冲动,紫凝知错,请太后责罚。” 太后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痛快把错揽上身,没反应过来。 梅霜皇后却是微微一笑,满意地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母后,臣妾觉得安宁公主进退有度,必不是有意挑起是非,何况益阳王亦是通情达理之人,此事不如由臣妾做个东,请司徒郡主与安宁公主一起坐坐,以消除误会,母后以为如何?” “很好,”太后点点头,“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臣妾遵命。”梅霜皇后谢罢恩,转眸对紫凝宽慰般一笑,很是真诚。 紫凝一时也捉摸不透她的用意,还是起身行礼,“有劳皇后娘娘关切,紫凝惭愧。” “无妨,待本宫挑个合适的日子,再请公主与郡主一同入宫叙一叙。” “多谢皇后娘娘。” 再寒暄一会,太后便说乏了,众人便一起退了出来。 出了坤元宫,一旁侯着的安菱和夕月双双迎上去,不约而同地上下打量紫凝,怕她会被怎样似的。 “我没事,”紫凝一抖衣袖,“安菱,皇后娘娘口碑如何?” 安菱吓了一跳,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据奴婢所知,梅皇后掌管后宫,手段温和,各宫妃子们都很敬重于她。而且她除了对太子殿下偏爱一些之外,就只会偏看王爷一眼,奴婢觉得梅皇后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紫凝眉头皱得很紧,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简单,不过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上来。“也罢,回去再说。” 无华迎着过来,说是王爷有话,让紫凝到御花园稍候,他很快过来。 紫凝也是第一次入西池国皇宫,趁机欣赏一下风景也不错,便微一颔首,跟着风华过去。 金秋时节,御花园中各色菊花竞相绽放,秋风送来阵阵花香,惹人陶醉。 一身素衣的紫凝漫步于花间,如穿花蝴蝶,又如花中仙子,宁静而安祥。 那旁几个人都看得痴了,站着没动,不忍打破这份美好一般。 “呜……呜……” 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传来,紫凝心中一动,暗道又有什么麻烦了不成。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是男子的声音,冰冷、愤怒而不甘,“哭能解决问题吗?” “公子,你不能这样……”女人哭声渐大,“你不能撒手不管,不然……”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男人蓦地提高了音量,“你能说服我父母接受如今的结果吗?” “……”女人没了话,继续哭。 “别哭了!”男人不耐烦起来,“快点回去,别让人看到,没事别再来找我,有什么用!” 而后是通通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这男人显然不会武。 女人的哭直接慢慢小了,再隔了一会,完全听不到了,估计是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匆匆从假山后面转出来,是个十六、七岁做宫女打扮的人,眼睛哭得红肿,一脸的愤怒和无奈。 不过她显然没料到平日里如此偏僻的地方会有人,吓得“呀”大叫一声,手里拿的纸包一下抛出去,散了开来,哗啦啦落下。 是药? 紫凝低头一看,入眼是一片大红,再看其他药材,这分明就是打胎用的药! 小宫女吓傻了,手忙脚乱收拾散落的药,又开始哭,“都怪你……呜……怎么办……” 听到动静,夕月和安菱一前一后赶过来,“小姐,怎么了?!” 紫凝一摆手,示意两人不要上前。 眼见人越来越多,小宫女慌了,仿佛被撞破了秘密般,也顾不上收拾散落在地的药,爬起身提着裙摆跑掉了。 “是她!”安菱眼睛一亮,“是她呢!” 紫凝回头,“她是谁?” “侍候大公主的宫女映冬。”安菱向后退了两步,看了看脚下的药,摇了摇头。 紫凝走到石桌旁坐下,思绪似乎不在这里,却又吩咐道,“继续说。” “是,王妃,”安菱恭敬地道,“大公主名讳上以下桐,封宜和公主,许了那年的新科状元,现兵部尚书程大人之子,本来是准备成亲的,谁知道宜和公主突然失身别人,还珠胎暗结,所以就……” 紫凝微一愣:她原以为是映冬与什么人有私,以致有孕,所以才拿打胎药的,原来是她想拧了。 “宜和公主平素就行为不端?” “才不是!”安菱抢白紫凝一句,立刻又惶恐地道,“奴婢该死!奴婢的意思是,宜和公主待人宽厚仁慈,为人严谨,从无行差踏错之处,可这次……” “与她有染之人是谁?”紫凝约略想到什么,忽然起了兴致,想见一见宜和公主。 “至今不曾找出,”安菱很是替宜和公主忿忿,“宜和公主肚子都那么大了,却始终不曾说出那个人,自己却背负了不贞的骂名,程公子虽对宜和公主用情至深,怎奈其高堂不愿受世人白眼,逼程公子休掉宜和公主,程公子不愿,已经僵住好些时候了。” 这安菱还真不愧是在京城长大的,这些事儿虽不是秘密,但也不会是人尽皆知,她说起来却头头是道,真有她的。 “看来,有些意思。”紫凝眼里闪过一抹玩味的笑,越发肯定此中必有蹊跷,必得探一探宜和公主的底再说。 说话间君夜离大步而来,见她们主仆几个似乎相谈甚欢,他也不禁心情大好,“紫凝,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并不是什么开心事,”紫凝一笑摇头,“夜离,你与宜和公主,谁年长?” 被她一声“夜离”叫的通体舒泰,君夜离喜滋滋道,“我今年二十有一,宜和小我一岁半,自然是我年长,怎么了?” “那我这做大嫂的,是不是该讨好一下未来小姑子?”紫凝一语道破,看着君夜离的反应,“古语有云‘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总是有道理的。” 然君夜离却敛去笑容,眉宇间隐有不悦之色,冷声道,“安菱?”必定是她在紫凝面前乱嚼舌根,当真该打! 以桐的事已成皇室丑闻,宫中人对此讳莫如深,尽管他并未因此瞧不起这个皇妹,但最好还是不要把紫凝牵进来的好。 “奴婢该死!”安菱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奴婢多嘴,王爷饶命!” “是我让她说的,”紫凝在人前很给君夜离面子,起身拂下去,“王爷要罚就罚我。” 君夜离一把扶住她,拉她坐下来,“我不是要罚谁,紫凝,你可知道以桐之事皇宫上下都讳莫如深,父皇也曾为此气得两天吃不下饭,如今总算平静了些,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我是觉得有蹊跷,”紫凝挥手示意安菱站过一边,不必担心,“宜和公主既行为端庄,就断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而且我看映冬应该不是第一次替公主拿打胎药,这于理不合。” 打胎药又不是保胎药,哪能日日服用,再说若是胎儿月份大了,强用打胎药,宜和公主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半点大意不得。 君夜离沉吟着点头,“我也相信以桐不是那种放荡女子,可她有孕却是不争之事,我是男子,也不好多问,以桐更是从肚子大了就再不见别人,也不知道她现如今如何了。” 紫凝略一沉吟,“去看看她?” “这……”君夜离迟疑着,“以桐现在心情肯定郁结烦闷,不肯见人——” “是我们去看她,不是非要她看我们,”紫凝似笑非笑,“夜离,你知道这当中的差别在哪里吗?” 君夜离微一怔,忽地明白过来,俯身就在她唇角吻了一下,“为夫当然知道!” 紫凝“轰”一下烧红了脸,气不得又笑不得,这个人啊,在她面前是越来越大胆了,就吃定她不会真生他的气,是不是? 偷腥成功,君夜离简直想要飞起来,拉了紫凝就跑,“走,我带你到处看看——都不必跟着了。” “是,王爷。” 众人应声,站在原地没动,夕月原本不放心,不过也知道君夜离和小姐联手的话,据她所知还无人能及,这里又是皇宫,不会有事。 君夜离带着紫凝,也不急于往哪个方向,边走边欣赏风景,还一边解释给她听,一直眯着眼睛笑,说不出的满足。 紫凝禁不住惊叹于西池国皇宫的大度和奢华,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处处有景,果然是好去处。 行至一处偏院,君夜离停了下来,“以桐就住在这里。” 紫凝“哦”了一声,抬头看去,这院子倒也不显得破旧,只是一眼看去就冷冷清清,没有人气。 两人交换个神色,君夜离伸手在紫凝腰间一揽,提气纵身,很轻松地上了院墙,而后两个飞跃,到了屋脊上。 “我自己可以。”紫凝莫名心慌,打掉他的手。 方才跟他紧贴在一起,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的心脏刹那失掉了平常的节奏,不知如何反应了。 “我知道,那换你抱我。”君夜离笑的得意,伸舌轻舔一下嘴唇,不胜饥渴的样子。 “少不正经!”紫凝脸上又是一红,回头往下看。 这妖孽,不经意间一个动作,都该死的性感,果然天生就是来媚惑人的!不过,他既然对自己许了终身,就别想出去拈花惹草,否则—— “为夫绝对不会出去拈花惹草,”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君夜离凑过来,有意无意轻咬她的耳垂,“不过,你可不可以体谅体谅为夫一直忍着呢,欲求不满的滋味,不好受啊……” 紫凝震惊且无语:这人、这人脸皮的厚度什么时候突飞猛进,连她都结结实实被吓到! 怎么这种话也可以说的如此甜甜蜜蜜,好像有多中听一样吗?“君夜离!你再胡闹,我一脚踹你下去!” “嘘……”君夜离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下边有人,你太大声的话,会被人发觉我们在上面,你要怎么解释?” “我为什么要解释?”紫凝气极,用手肘撞他,“我从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手摸哪里,拿开!” 天杀的君夜离,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摸她的腰侧。 “公主,你起来了?”映冬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不多躺一会?” 紫凝屏息凝视,注意着下面的动静。 就知道你只是说的狠。君夜离好不得意,吃定她不敢乱动,亲亲摸摸舔舔,大吃豆腐,心花怒放。 紫凝这个气,合着他们一起来探一探宜和公主的虚实,反倒给了君夜离轻薄她的机会,待会儿回去,非把他一双爪子拧断不可! “整天躺着,再躺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吧……”光是听这声音,疲惫、沙哑而绝望,就知道宜和公主此时心境几何了。 “公主,别这么说……”映冬开始哭,哽咽着道,“奴婢方才见到程公子了,他、他说有时间会来看公主……” “呵……”宜和公主低低地、自嘲地笑,“傻丫头,你又何必哄我开心,逸轩待我一片真心,我是知道的,可他是家中独子,高堂威严,他如何敢忤逆,又如何会来看我。” “是真的!”映冬急急地解释,“程公子说不会跟公主分开的,公主不要担心,早晚会证明公主是清白的!” “清白吗……”宜和公主低语,“无所谓了,这是我的劫……扶我出去走走吧,都多久没见着太阳了。” “是,公主。”映冬不再多言,上前扶起宜和公主,出了房门,慢慢走到软榻旁,“公主小心些。” 宜和公主扶着腰,腹部果然高高降起,看月份至少有六个月以上,只是躺下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现出异样的青紫来。 如果不是腹部隆起,便可见她身形高挑,秀发虽有些乱,但很长,闪着乌黑的光泽,非常美。一张脸异样苍白,面相柔和,即使处于如此绝境,她除了伤心绝望之外,眉眼之间不见半点恨意,果然如安菱所说,她必是个宽厚仁慈之人。 紫凝微微抬头,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相,皱起了眉,低声道,“夜离,我觉得不太对劲。”摆肘撞过去,“正经一点!” 君夜离吃痛,揉着胸口往下看,“什么不对劲?” “宜和公主的样子很不对劲,”紫凝目光闪烁,显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她……应该不是有孕。” “哦?”想不到她语出惊人,君夜离这才真的严肃起来,“不是有孕,那她为何——” “所以我需要替宜和公主诊过脉才能知道,”紫凝悄声道,“先回去再说。” “好。” 两个人悄然飞身下了屋脊,一起离开。 出宫的路上,紫凝道,“宜和公主的母妃是……” “柳妃,已经过世了,”君夜离解释道,“柳家虽无人在朝中为官,但历代从事布料生意,就连云衣坊所用的布料,都有大半是从柳家所进,所以柳家一向有‘富可敌国’之说。” 可惜宜和公主出了这等丑事,自然被他们看作是“家门不幸”,更觉得对不起皇室,无颜见人了。 紫凝心中快速盘算一番,高深莫测般一笑,“一个出身富可敌国的柳家,一个则掌管兵部,夜离,你有未想过,让这两家为你所用?” “哦?”君夜离眼眸條地一亮,“紫凝,你可是有何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紫凝挑高了眉,咬牙道,“不过咱们之间还有账要算一算。” “账?”君夜离立刻开始装糊涂,“什么账?为夫欠你什么了?” “你还说!”紫凝咬牙怒道,“方才在屋脊上,你——”问题是,那种事她要如何说出口。 “为夫怎么了?”君夜离一脸无辜,“啊,紫凝可是觉得吃了亏?不妨,为夫让你欺负回来就是了,绝不还手。” “好!”紫凝清叱一声,“那就看招!” 君夜离哈哈大笑,抹头就跑。 紫凝气极,“君夜离!”是哪个刚才说绝不还手的,说话不算话! “为夫说绝不还手,又没说不会跑,哈哈……”远处传来君夜离得意地大笑声,惊起一池的鸳鸯。 暗中随行的无华和无极忍不住地同时抽嘴角:殿下的智商又有下降的趋势,但愿王妃能够掌控大局才是啊…… 紫凝恨恨甩一下衣袖,想想又忍不住要笑。非是她工于心计,既然已经答应君夜离做他的王妃,来到西池国,就总该替自己和君夜离多多打算。 这几天她已隐约知道朝中一些事和大致的形势,更知道君夜离绝对不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愉快的存在,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未雨绸缪,事事抢在他们前头,否则就等着别人踩着你的尸体向上爬吧。 “咱们就来斗一斗,我这一身的本事,是不是有所荒废!”紫凝有意瞟向某个方向,冷然离去。 少顶,君夜辰从屋角转出,一脸狠毒。 紫凝要替宜和公主诊脉之事,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否则若是她先前的推断有误,反而更害了宜和公主。考虑过后,她还是决定,自行去见宜和公主。 君夜离自然没有异议,隔天之后,与她一起来到宜和公主的小院。 夕月提着药箱,上前敲门。 几声过后,门开了一条小缝,映冬警惕地看着的人,“你们找谁?” 夕月道,“烦请通传,我们家小姐想拜见宜和公主。” “公主不见客,你们走吧!”映冬没好气地答一句,就要关门。 “映冬,”君夜离上前一步,负手而立,冷声道,“去告诉以桐,本宫带王妃来看她。” 自从宜和公主出了这不好的事之后,便主动要求搬来这偏僻小院,平常连宣景帝和梅霜皇后想见她一面都难,但她却唯独不曾改变对君夜离的态度,这位皇长子的待人接物之道,可见一斑。 映冬吓了一跳,立刻把门打开,跪倒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起来吧,”君夜离一摆手,王者之气尽现,“以桐可好?” “……”映冬又开始抹眼泪,“哪里会好……” 想到宜和公主所受种种委屈,君夜离心中叹息一声,神情间大见缓和,“去吧。” “……是,殿下稍侯……”映冬转身进去,不一会儿有絮絮话声传出,应该是在劝宜和公主吧。 隔了好一会,宜和公主才在映冬搀扶下走了出来,微一笑道,“大皇兄怎会记得来看我?” 在宣景帝的皇子当中,君夜离最为年长,所有公主当中,宜和公主最为年长,而他两个又都是没了娘亲之人,所以平日里走动也还多些,感情很好。 “我原也没想打扰你清静,不过,是紫凝要来看你,”君夜离将紫凝领过来,“以桐,她就是我的王妃,紫凝。”心道前日他跟紫凝已经偷偷在屋脊上见过以桐了,就不必介绍了。 宜和公主缓缓回头,看了紫凝两眼,温柔一笑,“果然是个无双的妙人,大皇兄,你的眼光一向不会错。” 紫凝淡然一笑,“公主谬赞了,我瞧着公主气息宁静详和,虽身心遭难却不怨天尤人,令人敬佩。” 宜和公主微苦笑,摇了摇头,“此生遭此劫难,必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怨天尤人又有何用,只是……” 映冬在一旁抽搭着哭,眼睛一阵一阵刺疼,好不难受。 主子沦落到这般光景,倒是没掉多少眼泪,反而是她从早哭到晚,纵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紫凝抬眸看了她一眼,“公主所服的打胎药,是御医所开?” “王妃怎么知道?!”映冬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她,忽又道,“王妃好面善,在哪里见过……” 夕月哑然:原来是个糊涂虫。“昨日你撞到的,就是王妃,药洒了一地。” “啊,是了!”映冬恍然大悟,矮身就要跪,“奴婢该死……” “罢了,”紫凝伸手扶住她,“回答我的问题。” 宜和公主叹了一声,“御医谁肯来替我诊脉,是我自己想来的。” 紫凝正色道,“公主太大胆了!打胎药岂能随便乱用,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的命倒是硬,”宜和公主越发苦笑,摸上高耸的肚子,“他也是个不好打发的,打胎药前前后后吃了十几副,也没见动静。” 君夜离浓黑的眉都要拧到一起去,“以桐,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打胎药还能当饭吃?” 尽管是自己亲生哥哥,可宜和公主毕竟是未嫁之身,说起这种事来,总叫她羞窘得无地自容,“我……我也是想……” “公主,跟大殿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映冬这回来了脆快了,“是程公子私下里跟公主说过,让她把肚子里的孽……孩子打掉,他会说服父母,娶公主过门。” 宜和公主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抹红晕,眼眶已湿。身为大公主,她的身份曾经何等荣耀尊贵,如今却要这般委屈求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程家公子也不是全没良心,”紫凝挑了挑眉,“不过公主也别太过悲观,据我看,公主并不一定是有孕,而是有别的疾病。” 什么?! 宜和公主和映冬同时一震,后者更是惊喜莫名,“真的吗?!王妃,你说真的吗?!公主她……” “稍安勿躁,”紫凝因为早已心中有数,故很沉得住气,“公主是从何时开始,腹部隆起,像是有孕的?” 宜和公主脸涨得通红,“我……” 紫凝忽地想起一件事,对君夜离道,“夜离,请回避。” “为什么!”君夜离怎舍得离开紫凝,很是不悦,“我也想知道。” “回头我说给你听,乖,”紫凝像哄小娃娃一样哄他,“你先去别处转转,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君夜离这才勉强道,“好,那我一会儿来接你。” “好。” 君夜离转身出去,宜和公主和映冬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西池国谁人不知,魅王君夜离从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对谁言听计从,可如今倒好,紫凝一句话,他就乖乖听从,简直……匪夷所思! 紫凝知道她们在惊奇什么,也不点破,继续方才的话题,“公主请说。” “哦?哦,”宜和公主回神,思虑道,“似乎是从……三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前,记不太清了。” 本来一切如常,她与程逸轩都已经订好了大婚的日子,谁知道她腹部莫名其妙就鼓了起来,如同有孕一般,起初她真是吓坏了,也百思不解,除了与程逸轩情到浓处时曾搂搂抱抱,亲亲之外,她与别的男子都从未有过肢体接触,怎么会无缘无故怀有身孕! “所以,就更不对,”紫凝嘲讽地冷笑一声,不过并不是针对宜和公主,“看公主这肚腹,少说也得是五六个月份,两三个月便大到这般模样,公主不觉得奇怪吗?” “这……”宜和公主脸更红,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也想过,但是我想也许是……是两个……” “……”紫凝给噎了一下,宜和公主的想像力还挺丰富。 映冬急急地道,“王妃,你方才说公主不是有孕,那是什么,求你快点说吧!” 紫凝略一沉吟,伸手出去,“公主,把手给我。” 要诊脉吗?宜和公主很配合地伸出手去,虽不曾像映冬那样急切而渴望,眼中却也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她自问从未有半点失德之处,这腹中玄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2 争风吃醋的本事 谁料紫凝却是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拉高了她的衣袖,只看得一眼,便笑道,“公主果然把它忘了。” 宜和公主一愣,低头看到自己臂上那一点朱砂红,顿时如遭雷击:对呀,怎么把它忘了! 如果她失贞有孕,守宫砂怎么可能还在!可怜她一出事,就羞愧恐惧而绝望,哪里还想到这一点! “呀!”映冬惊叫一声,猛拍自己脑门,“奴婢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苍天呀,要是程公子看到这个,不就相信公主没有背叛他了吗?!奴婢真是笨死了,笨死了!” 亏她还天天服侍小姐沐浴,竟然、竟然忽略了这一点!这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证明公主的清白了! 紫凝放下宜和公主的衣袖,安然道,“公主勿急,待我仔细诊过脉再说,公主请进房。” 宜和公主因为太过激动,身体微微发抖,腿也一阵一阵发软,竟一步都走不动。 夕月将药箱塞进映冬怀中,上前扶起宜和公主,很快进了房。 “扶公主到床上躺下。” 夕月依言照做,小心地扶宜和公主躺下,让过一边。 紫凝坐到床边,微一笑,“公主莫要紧张,放松全身,尤其肚腹,莫要憋气。” 宜和公主怎可能不紧张,越让她莫要憋气,她越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紫凝也知道她此时心绪烦乱,便道,“公主想些开心的事吧,闭上眼睛,慢慢想。” 宜和公主随即闭起眼睛,大概想到与心爱之人过去的甜蜜吧,渐渐放松下来。 紫凝先替她诊了会脉,再在她肚腹上按压了一会,从药箱里拿出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她肚子上听了一会,果断地道,“公主绝对不是有孕,而是腹中长了东西。” “长东西!?”映冬惊叫,“怎么会?!长了什么东西?!” 天哪,肚子里长东西呢,好可怕! “不过还好,是良性的……我的意思是说,我能治好公主。”紫凝收好东西,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宜和公主腹内长了个肿瘤,目前来说还是良性的,但要再这样耽搁下去,肿瘤越长越大,很快就会压迫到她体内其他器官,她的生命也会一点一点消失,死的痛苦不堪。 “真的吗!”映冬激动得两眼泪汪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妃一定要治好公主,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你站过一边就行了,”紫凝挥手,“我要救人,没你的事。” 映冬感动又赧然,抹着眼泪站起来,王妃是嫌她碍手碍脚呢,真丢人。 宜和公主忽地睁开眼睛,眼中泪光闪动,“大皇嫂,你真的可以……” “我可以,”紫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公主放心,我保证能够治好你。”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双如秋月一样明亮,如星辰一般夺目的眼睛,宜和公主就是没来由地、全身心地相信紫凝说出的每句话,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君夜离其实并没有去远,一直在小院附近蹓跶,不停地计算着时辰,样子很好笑。若是让那些曾经败在他手上的人看到他如今这般样子,不掉出一双眼珠子才怪。 蓦的,耳中传来异响,君夜离眼神一寒,冷声道,“出来。” 隔了一会,程逸轩满脸尴尬地从树后出来,硬着头皮行礼,“臣参见魅王殿下。” 君夜离冷冷看着他,倒也没多少怒意,“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你不是不愿意来见以桐?” 程逸轩冷汗如雨下,“臣……该死,没能照顾好以桐,臣……对不起公主……” 君夜离冷脸以对,不做声。其实易地而处,也不能说全是程逸轩的错,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忠贞于自己,何况以桐出事之后,尽管程家二老坚决反对她进门,但程逸轩还是不肯放手,已经难能可贵。 “起来吧,”君夜离一挥手,“你是不是要见以桐?” “臣……知道公主不愿意见臣,”程逸轩起身,苦笑摇头,“臣不配得公主倾心,可是臣……” “你还爱宜和公主,是不是?”随着话声,紫凝轻步走了出来,显然听到了程逸轩方才的话,“若是有机会从头来过,你是否愿意与公主再在一起?” 程逸轩即惊且愣,“你是谁?什么叫从头来过……” “她是本王的王妃,”君夜离上前揽住紫凝的肩膀,“不得对王妃无礼。” “臣不敢!”程逸轩恍然,原来这就是魅王妃,果然是绝色无双!“王妃方才的话是……” 紫凝回眸瞪一眼君夜离:正经点!而后转过脸来,“程公子,若我告诉你宜和公主守宫砂仍在,她根本不是怀孕,而只是腹中有疾,并且我能够治好她,你怎么说?” 程逸轩被突如其来的意外与惊喜震到,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臣……我……这……” “是男人就痛快点!”紫凝皱眉斥道,“婆婆妈妈,比女人还不如!” 程逸轩人格受辱,登时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赌气般道,“臣只是觉得公主千金之体,大意不得,王妃又凭什么说能治好公主?” 夕月在旁嗤笑一声:敢怀疑小姐的医术,这人果然没见过世面。 紫凝却并不恼,诡异般一笑,缓缓抬起手腕,轻轻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就凭‘神医金铃’四个字,够分量吗?” 君夜离同时一挺胸膛,嗷,我家王妃真给我长脸,好出彩! “啊?!”程逸轩更如遭当头棒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你是——” 天,传说中神人一般的神医金铃居然就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魅王妃,这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吧? “你自己慢慢想吧,”紫凝回身,“不过这两天不准打扰公主,想清楚了再说。夜离,我们走。” “好。”君夜离自然而然拉住紫凝的手,步履轻快地离去,留下程逸轩一个人在秋风中凌乱。 —— 回到怡然居,紫凝觉得有些疲乏,就和衣躺到床上休息。 君夜离送她回来后,便回府处理公文,明日早朝还要上奏父皇,走时还依依不舍的,那样子像是只要被主要抛弃的小狗。 紫凝闭着眼睛,一惯平静如水的心境如今渐起波澜,即使见不到君夜离时,脑子里也尽是他的样子,嘻笑的,冷酷的,俊逸的,闪来闪去,闪来闪去…… “小姐,”夕月进来轻声叫,“云衣坊的人送了套成衣来,请小姐看看是否满意。” 紫凝翻身坐起,深吸一口气,过去看了看,是一套雪青色长裙,同色宽边腰带,以金线绣着一枝梅花,外衫是半透明丝制长衫,轻薄软滑,手感细腻,是上等佳品无疑。 “告诉他们,这样很,就照着做吧,”紫凝点头,“还有,把我做的那几根软尺给他们,教他们如何用。” “是,小姐。”夕月拿着软尺出去,跟白容说了,很是耐心。 白容虽还未曾实用,却也看出这软尺上刻度明确,比起用绳子和手指拃量,自是无比精细,赶紧谢了恩,欢欢喜喜回去,急切地想要一试。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云衣坊一用上这软尺,所有裁缝皆爱不释手,人手一条,以致于后来其他衣坊也纷纷次,很快风靡京城,皆大欢喜,却没人知道,这玩意儿是出自神医金铃之手。 紫凝的心思自然不在这上面,她该集中心神,先治好宜和公主的病。 这病说起来是很简单,只要实行一个手术,切开宜和公主的肚子,把肿瘤切除就可以。可现在可是古代,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更没有抗感染的药物,而且紫凝也还不能完全肯定,她肚中的肿瘤与其他内脏没有粘连,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就不得不慎之又慎。 当然,依着她的医术,任何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而且照宜和公主的情况,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于是,这两天紫凝便吩咐夕月去做好一切准备,并让人给宜和公主送去药方,让她照方服药,准备接受治疗。 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夕月却忽然怒容满面地进来,“小姐,账房不准属下取钱用。” 紫凝所要求的手术器械、药物等自然是最佳的,价格自然也昂贵,账房这是肉疼了吗? “他们敢管我的事?”紫凝眼神一冷,重重一放茶碗。身为海角小楼的主,她手上掌管的财富可抵一个西池国,区区一个怡然居的账房连九牛一毛都不如,嚣张什么! 夕月越加忿忿,“说是夏姑娘的意思。” “夏姑娘?”紫凝明白过来,“夏婕?” “是。” 很好。 紫凝一抖衣袖,“叫她来见我。” “是!” 夕月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夏婕面无表情地进来,抱拳行礼,“安宁公主有何吩咐?”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紫凝严厉地看着她,“你该称我一声‘王妃’。” 夏婕目中露出讥讽之色,“公主与殿下还不曾大婚,称‘王妃’还为时过早。” 紫凝一挑唇角,冷酷而清晰地说道,“不知尊卑,以下犯上,夕月,掌她的嘴!” “是,小姐!”夕月上前,扬高了巴掌。 “我只听命于殿下!”夏婕后退一步,厉声喝道,“谁敢动我?!” “夏婕,你太自以为是了,”紫凝缓缓起身,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凝窒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你真当我动你不得?” 夏婕没有接话,看神情却明显是不服。 再看门外侍候着的侍女侍卫,除了安菱之外,个个一脸轻慢,显然是没将紫凝真正放在心里敬重。 也难怪,紫凝的身世他们都已经知道,是个不受宠的白痴嫡女不说,现在居然是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魅王! 紫凝自是明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于这些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蠢材,更从不讲什么“以德服人”那一套,冷声道,“夏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我认错。” “我没有错,”夏婕就是吃定紫凝不敢犯众怒,梗着脖子不认,“公主就是公主,能不能成为王妃,尚未可知——啊!”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哧”一声轻响,她右膝盖猛地一痛,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 “啪”,夕月扬手,重重给了她一记耳光,“敢对小姐不敬,不想活了吗?!” “安宁公主,你别欺人太甚!”夏婕又气又羞,几曾受过这种气,“连殿下都不曾打过我,你凭什么?!” “凭你该打,”紫凝甩袖,居高昨下,冷冷看着她,“你既在我面前侍候,就守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这做主子的莫非还要看你的脸色不成!” 这话真狠,夏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曾受过这等羞辱,咬牙狠瞪着她,拼命忍着泪,起身就往外跑。 结果没跑两步,眼前出现一道人影,她生生一侧身,几乎与来人撞个满怀。 “夏婕,出什么事了?”是君夜离,他一把扶住夏婕,“是不是紫凝有什么事?” 夏婕这满腔的委屈如何还忍得住,一下扑在他肩头,呜呜地哭。 君夜离立刻露出厌恶之色,一把将她拉起,甩出两步,“有话快说,这是做什么!” 旁边众人暗暗吐舌,看来殿下对夏姑娘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啊,现在有了王妃,夏姑娘只怕更没了机会,还不知道要多气、多伤心呢。 夏婕也没想到君夜离会当众给她难堪,越发把气都撒在紫凝身上,回身一指,“是她——” “大胆!”君夜离一声怒喝,“紫凝是本王的王妃,是你的主子,你敢对紫凝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夏婕一呆,登时说不出话来:殿下竟然、竟然为了别的女人骂她!这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紫凝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夏婕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是夜离你惯的,原来是她跟在你身边几年,就忘了自己是谁,岂不可悲。” 你—— 夏婕條然回头狠瞪着她,眼神怨毒。 “怎么,不服吗?”紫凝眼神突然锐利,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忽地冷声问,“你喜欢夜离?”问得这么直接,让所有人都愣住。 君夜离蓦然有一丝不安,转头看向夏婕,眼神冷厉,“夏婕,你是否对紫凝不敬?” 夏婕在他身边几年了,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更知道她有多排斥任何一个靠近他的女人。 以前的那些无所谓,君夜离对她们没兴趣,但紫凝不一样,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回来的、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着爱着的人,岂容他人不敬。 夏婕轻轻咬牙,“属下不敢。” 为什么要那么维护安宁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殿下,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为什么你可以视如不见,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倒也说不上不敬,”紫凝淡然道,“不过夜离,夏婕对你私心太甚,这样的人太过容易感情用事,我不要她,你把她带走。” 夏婕登时又怒又喜,怒的是紫凝竟然这般对她瞧不眼,喜的是她终于可以再回到殿下身边服侍,她还是有机会的! “我原是想夏婕做事利落,思虑周全,才要她留在你身边照应着,”君夜离皱眉,很是不悦,“既然如此,那我把她调走就是。” “我说过她太容易感情用事,”紫凝不屑地冷笑一声,“她做事利落,思虑周全,只限于你的事,旁人吗,不从她眼里过。” 君夜离似是才明白个中的差别,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夏婕气白了脸,忍不住辩解,“安宁公主不过见了属下几面,就下此定论,不嫌太过武断吗?” “我看人从不会错,”紫凝眼神骄傲冷然,“而且看在夜离面子上,我给你一句忠告,就你这本事,别说他处,就是在西池国京城也不过尔尔,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紫凝眼神一冷,“你是不是喜欢夜离,还想嫁给他?” 夏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莫名。尽管这是她心中所想,可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君夜离还在情况下,让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说出口。“我……”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紫凝一句都不饶她,“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说,只知道耍小聪明,逞口舌之利,岂不让人笑话!” 君夜离哑然失笑,亲亲王妃今天好大的火气,而且紫凝这话里,明显带着一股子酸味儿——吃醋了吧? 夏婕终于给紫凝逼得受不了,大声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是喜欢殿下,想要嫁给殿下,安宁公主,你想怎样?!” 君夜离脸一沉,厉声道,“夏婕,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敢这样跟紫凝说话?!” “女人之间的事,男人别管,”紫凝一摆手,不准君夜离多说,“你肯承认,很好,我就是要告诉你,要嫁给夜离,你想都别想。” “你——” “夜离是我夫君,而且他只能有我一个妻子,”紫凝瞄一眼偷笑到不行的君夜离,脸不红气不喘,神情严肃认真,“就算我不在了,也不会是你陪在他身边,你还不够资格。” “紫凝——” “北堂紫凝!”夏婕再也受不了这种污辱,“呛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剑,霍然指向紫凝,“有本事的咱们手上见真章,看是谁不够资格!” 夕月眼神一寒,厉叱道,“大胆!夏婕,你最好立刻收起你的剑,跟我们小姐动手,你还不配!” 夏婕气得都要晕过去,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手下,大家都是替主子效命的,这个夕月凭什么嚣张!她冷笑一声,轻蔑地道,“不要说这些好听的话,想替你主子转下场来,她若不敢应战,你跟我比试一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待会儿我会手下留情的。” 夕月牙一咬,却不敢擅自做主,转向紫凝,“小姐?” 她原以为君夜离出于维护紫凝的意图,一定会严厉叱责夏婕,让其低头认错的,结果某王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紫凝,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紫凝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缓缓站起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夏婕,别说我刚才没给你机会,你要跟我打是吗?我如你所愿。” 夕月闻言立刻递上一柄尺余长的短命,退过一旁。 夏婕登时兴奋莫名,一脸的跃跃欲试,只有在人前将紫凝打败,她才能进一步树立威望,魅王妃之位,非她莫属! “十个回合,”紫凝伸出右手,正反一比,“你能在我手上走十个回合而不败,我就会永远消失,如果不能,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就不能出现,够不够仁至义尽?” “少瞧不起人!”夏婕恼羞成怒,厉叱一声,“看招!” 她怎么说都是君夜离的师妹,这些年除了殿下,她还没碰到过对手,紫凝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岂会连十招都接不下! 君夜离向后退了一步,气定神闲,笃定紫凝不会有事。 这一剑当面刺来,夏婕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这一招剑法也很诡异,然紫凝却一眼就看出她这一招中数处破绽,待厉风扑面,她脚下未动,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拧一绕,“叮”一声响,短剑架住夏婕的剑招,另一只手倏然扣住了她的咽喉。 “呃——”紫凝手上一用力,夏婕就又痛又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 君夜离摇了摇头,“紫凝,手下留情。” 锁喉手向以出手无情著称,连他都没有把握完全躲得过,更何况夏婕。 紫凝冷冷白了他一眼,果然松手,飘身后退,“这次换我出招,你可准备好了?” 一上手就失利,夏婕气不打一处来,更被激起了狂性,咬牙道,“要出招就快点,啰嗦什么!”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站在她两丈开外,嘴角含着一抹冷酷而绝杀的笑意的紫凝,一眨眼之间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两步,手中横握的短剑架在她咽喉处,雪亮的刀锋紧贴着她的皮肉,只须稍稍一动,她就要血溅当场——而这一切发生之时,她手里的剑才刚刚要动! 四周顿时嘘声一片,众人的武功虽然还没有高到清楚刚才发生了何时,但紫凝动作之快,却是他们生平仅见!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简直无法想像。 “你……”夏婕终于意识到,她跟紫凝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满头冷汗涔涔而下,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震撼,是她过去十几年当中,从来没有过的! “你太慢了,”紫凝缓缓收剑,后退两步,“连夕月都不如。” 夏婕一张脸赤橙黄绿青蓝紫转了个遍,那一瞬间的羞辱,让她恨不得当场自尽! 君夜离上前两步,眼神凛冽,“夏婕,还要继续吗?” 夏婕怔怔回头看他,眼泪将落未落,好不绝望。殿下到底还是要抛弃她了吗?“属下……知错……” 她是错了,不该在没有将紫凝的底细打探清楚的情况下就贸然出手,不该在一开始就表面出明显的敌意,让紫凝处处针对自己,是她太心急了! “很好,”君夜离神情冷漠,仿佛看不到她的伤心,“你走吧。” “殿下?!”夏婕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殿下不要赶属下走,属下、属下以后一定避着王妃,绝不僭越,殿下开恩!” 终于肯承认小姐的身份了吗?人果然都是不吃好味的,夕月无声冷笑,却也知道夏绝对不是真心服从,只不过为了留在君夜离身边而委曲求全罢了。 “愿赌服输。”君夜离冷冷抛下四个字,揽着紫凝的肩膀离去。 紫凝仿佛还觉得夏婕不够惨一样,问一句,“夜离,她真的是你师妹?” 两人的武功招式倒确实是同出一脉,只是放到一起比较,何止云泥之别。 夏婕猛地咬住惨白的唇,眼神怨毒:北堂紫凝,我记住你了!你不用得意,殿下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很快! 感觉到夏婕情绪的剧烈起伏和背上两道狠辣的目光,紫凝挑高了唇角:这就受不住了吗?我倒是要看看,你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 君夜离笑笑,“同出一门罢了,夏婕是师傅收养的女儿,师傅那样的老玩童,在一个地方呆不久,也不好带着她四处流浪,便托我照顾。” “我最不待见就是这种人,”紫凝相当不屑,“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别人,偏要在一开始揽上身,甩不脱了就把麻烦推给不相干的人,算什么本事!” 君夜离失笑,“你对我师傅好深的成见!不过话说回来,你跟我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那你是不是也不待见我?” 他说这话不无担忧之意,自己的处境自己清楚,尽管不想连累紫凝,但他就是不想错过此生挚爱。 “……自己心甘情愿被连累,又另当别论,”紫凝脸上微红,佯装没看到君夜离狂喜的神情,甩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夏婕喜欢你,你别说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欢她,”君夜离越发高兴,自动自发粘上去,“紫凝,你是不是吃醋了?” 问出口他又有些后悔,这下可好,太标榜自己了,紫凝一定会生气。不过,她方才一句话,叫他好生感动,紫凝,你这样好,此生我怎舍得放手! 结果紫凝反而大方承认,“是啊,不行吗?我早说过你只能要我一个,否则我才不稀罕跟别人分享你。” “我也是!”君夜离各种心花怒放,一把搂住心上人纤细的腰身,狠狠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一口,“有你足矣,其他人我才瞧不上!” “放开!”紫凝红了脸,小幅度地挣扎了两下,君夜离搂得死紧,也就由他,居然不生气被“强吻”,“你倒是不在意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战神,分明就是个……” 色狼,还是欲求不满的那种。 “我才不在乎!”君夜离傲然一笑,将下巴抵上紫凝的额头,轻轻摩挲,“何况战神是要在战场上杀敌卫国,而不是对心爱的人使威风,我为何要时时端着架子。” 嘴皮子倒利索。紫凝哑然失笑,闻着他身上清淡的青草味道,莫名的心安,第一次主动地、温柔地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肌肤紧贴着肌肤,心爱之人的芬芳只有他才能够汲取和呼吸,君夜离心中满满全是感动和满足,忍不住抬起紫凝尖尖的下巴,又要吻下去。 “对了,”君夜离蓦地想起一件事,稍稍后退一步,正色道,“紫凝,你方才说什么‘就算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你还想离开我?” 紫凝眼神微变,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淡然道,“没什么,世事无常而已,即使有海誓山盟,也难保不会有什么变故,我只是想你能明白,即使将来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不会,”君夜离摇头,神情睿智而笃定,“紫凝,即使将来没有了你,我身边也不会有别人,绝对不会。” 紫凝心中莫名一堵,实在是无法想像,君夜离对她这般不离不弃的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了,紫凝,你是不是觉得夏婕有什么不对?”君夜离忽地转移了话题,“你今日针对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对我的别样心思吧?” “你倒有自知之明,”紫凝面上没好声气,暗里却也不得不赞叹他的精明,“我是看出不对,夏婕对我的怨恨并非见到我之后才开始,换句话说,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人在她面前挑拨是非,就为让我自乱阵脚。” “哦?”君夜离眼神一利,“你的意思是说,夏婕早就已经背叛了我?她对我一向忠诚——” “人对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紫凝忽地想起这句电视剧里的台词,用在这里倒刚合适,“而且她未必是要背叛你,只不过想通过某种手段,独自拥有你而已。” 君夜离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她被人利用?” 好个夏婕,若果真如此,她也太天真了,且不说众王众皇子谁会真的与她共谋利益,就算她目的达到,他又怎可能与她在一起,她还真是痴人说梦! 不无可能,除了他之外,父皇还有七个皇子,他还有好几个手握重权的皇叔,个个都盯着储君之位,而威名赫赫的他更是众人铲除的目标,为达目的,他们必定不择手段,收买他身边的人,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十之八九,”紫凝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我才要逼她一逼,看她会有什么动作。我要说的是,若夏婕当真背叛了你,你会如何做?” “紫凝,你不用试我,”君夜离一挑嘴角,邪魅一笑,“背叛我的人,我从不会手软。” 紫凝轻呼出一口气,点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夜离,你不会让在意你的人失望。” “我只希望你不要对我失望,”君夜离轻步上前,抱住了她,很温柔,也并不紧紧用力,下意识地给她足够的空间,“紫凝,今生遇上你,我何其有幸……” “行了,”紫凝脸上又是一阵发热,“情话留着慢慢说吧,说多了你不怕倒牙。” 这人还真是行,一忽儿死皮赖脸,一忽儿情话绵绵,一忽儿又深情款款,冷静镇定如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看到她羞得红了耳根,君夜离这个得意,难怪师傅说“烈女怕缠郎”,一定都不假咩,一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紫凝会投入他的怀抱! “还有,”紫凝想起一事,正色道,“我与夏婕打赌,说要她避着我,只是想逼出她的底线,我会让人注意她的动静,若她一直按兵不动,则说明她身后这条鱼足够大,不会轻易有什么动作,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看她眼中的戏谑神情,君夜离心情大好,又啄了她的唇角一下,“你真当你夫君是个笨蛋?若果真如此,当然是要放出长线,才能钩到她身后那条大鱼,我便找个理由,再将她留下,给她机会,对不对?” 紫凝眉一挑,“英雄所见略同。” “你应该说,我们心有灵犀……来,再亲一个……” “别闹了……” “要亲……” 两人正缠缠绵绵,无华走了过来,“殿下,皇后娘娘懿旨,宣王妃入宫。”对于两人抱在一起亲亲的事,他只当没看见好了。 “母后?”君夜离皱眉,“紫凝,她找你会有何事?” 紫凝无所谓地扬眉,“还能是何事,必然是为了司徒郡主一事,皇后要做个和事佬。” 君夜离不悦道,“那件事不是已经了结,母后还这么多事做什么。” “皇后要顾虑各方关系,总是不希望我与益阳王府有结不开的结而已,”紫凝没什么特别反应,“无妨,我去去就回。” 事实上她心里很清楚,梅霜皇后将这事揽上身,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自古宴无好宴,估计不只是她,就连司徒静言,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君夜离略一沉吟,“你去一趟也好,母后请宴,我不便跟着,让无华暗中跟着你,随时策应。” “不必,”紫凝一摆手,“我是入宫觐见皇后,做得太过了,反倒小家子气,放心,我应付得来。” 知道她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君夜离也不勉强她,“也罢,你去吧,一个时辰后我自会过去接你。” “好。” 夕月立刻服侍紫凝梳妆打扮,为不显得过于张扬,她特意选了身素净些的衣服——尽管她平日的衣着也一惯如此,收拾停当后,坐马车入宫。 入宫之后,紫凝下了马车,在内侍引领下,往福宁宫而去。 行至半路,内侍忽地停下来,恭敬地行礼,“老奴参见三殿下、四殿下。” 紫凝抬眸,只淡然一眼,已将这两人看个分明。 左边那个身材高大,一身宝蓝锦缎长衫,宽边金色腰带,衣襟上绣有暗纹,脸样白净,相貌也算清秀,就是眼神中时时透着一种邪恶,嘴角不轻不重地挑着,一看就是时时算计着别人的样子。 站在他身旁的便是四殿下,穆王君夜澜,容貌上虽与君夜燎有几分相像,但五官线条柔和,透出一股儒雅的气息,一派与世无争样。 君夜燎理都不理他,目光瞬间被紫凝吸引,直冒绿光,“哟,宫中可有日子不见这等天仙般的美人儿了,哪来的?” 紫凝低眉垂目,似乎在害羞,不知如何回话。 冯公公低头哈腰地道,“回三殿下、四殿下,这位是大月国的安宁公主,大殿下迎回来的王妃。” “啊……”君夜澜忽地一声低低地惊呼,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奇珍一样,“她怎么……”忽又住口不语,明显是在忌讳什么。 紫凝目光一凝:她与穆王从未谋面,他断不可能认识她,刚才的失态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有蹊跷。 “哈哈,果然是人间绝色!”君夜燎咂咂有声,竟毫不掩饰对紫凝的赞叹之情,“本王算是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了,哈哈!” 君夜澜已恢复常态,一笑摇头,“三皇兄莫要对大皇嫂无礼,大皇兄看人的眼光一向不俗,大皇嫂气质沉静,目不斜视,必非凡人,何来祸水一说。” “四弟真是菩萨心肠,”君夜燎带了些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看谁都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莫非美人在前,你拔不动腿了?” 君夜澜多少有些尴尬,笑了笑道,“三皇兄,你乱说什么呢!——大皇嫂莫要介意,我三皇兄一向如此,如有轻慢之处,我替三皇兄向你赔个不是——” “穆王殿下做得了襄王殿下的主吗?”紫凝不客气地反问回去,“要道歉,也是襄王殿下道歉才是,你何必急于替他承担错处。” 冯公公忍不住提醒道,“安宁公主,不可对四殿下无礼。” 君夜燎眼神一变,笑容已经有些冷,“大皇嫂还真是牙尖嘴利,本王见识了!四弟,咱们走吧。”说罢他一甩袖,回头就走。 “抱歉,”君夜澜一抱拳,“今日之事是三皇兄的不是,大皇嫂息怒,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请。” 施了一礼之后,他略有些仓促地离开,还不忘再回过头来看看,禁不住地脸红: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女子,好不令人心动! 可惜,她是大皇兄的王妃,否则……不过,他们还没有大婚不是吗,而且益阳王府的郡主和庆国公之女都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他还有机会…… 冯公公道,“安宁公主请吧,莫要让皇后娘娘久候。” 紫凝收回目光,略一颔首,信步跟上。 梅霜皇后让宫内侍们在在嘉宁宫偏殿设下宴席,除了紫凝和司徒静言之外,大概是为免气氛过于凝滞或尴尬,她还一并吩咐了几位妃子前来坐陪,也算是照顾到了方方面面。 众人也早已经知道司徒静言跟紫凝之间是如何结下的梁子,故而各怀心思,神情各异,都不急着开口。 便在此时,内侍的通传声條地响起,“安宁公主到!” 众人彼此交换个眼色,安然坐着未动。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3 好一幅活色生香 紫凝挑帘而入,矮身施礼,“紫凝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安好。” “倒是想安好,偏偏有不长眼的人总惹人生气,也是没法子的事。”司徒静言斜眼噘嘴,对紫凝不屑一顾。 上次去魅王府赔礼道歉,是她迫于父亲之压,不得已而为之,可没说是原谅了紫凝,这口气她还哽着呢。 紫凝早料到自己今日必受难为,但司徒静言这种级别的,她都懒得回应,没得污辱了自己的智商。 “静言,不可乱说,”梅霜皇后脸色一沉,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本宫叫你们来,是为化干戈为玉帛,你这般夹枪带棒,是让本宫下不来台吗?” 难怪连夜离都说皇后娘娘处事公正,看来不假。紫凝暗暗点头,对梅霜皇后增了几分好感。 司徒静言气不过,却不敢对梅霜皇后不敬,恨恨地道,“臣女知错,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梅霜皇后面色稍缓,招呼道,“紫凝姑娘,坐下说话。” “娘娘直呼紫凝之名便可,谢娘娘赐座。”紫凝大大方方坐下,视线所及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在几位罗绮珠翠的贵妇当中,衣着朴素的她仿如空谷幽兰,散发出一种清凉的气息,很是与众不同。 不过,若是仔细去看,便可看出她眼底的一抹锐利,虽安然坐着,不发一言,不抢风头,却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大概感觉到紫凝在看着自己,那女子轻轻一笑,“安宁公主可是认得妾身吗?” “不曾,”紫凝摇头,“不知这位娘娘是……” 梅霜皇后即介绍道,“她是皇上亲封的寒妃,是个爱静的性子,与紫凝你倒是有几分相像。” “如此,紫凝倒是该和寒妃娘娘多亲近亲近。”紫凝淡然一笑,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仿佛藏好了利爪的狐狸,趁人不备,就给予致命一击,不得不防。 寒妃仍旧只是清淡地笑着,不做表示。 林淑妃和孟贤妃也不急着开口,事实上她们今天来,也只是个陪衬而已,用不着她们多说话。 见时机差不多,梅霜皇后正色道,“前些日子静言跟紫凝之间的事,本宫也知道了,你们彼此之间也无深仇大恨,不过是一场误会,既然益阳王跟离儿都不再计较,你们两个也该解开心结,冰释前嫌,是不是?” 司徒静言狠狠瞪了紫凝一眼,老大不服气:明明是安宁公主的错,摔坏她的首饰不说,还抢走大殿下,她怎么可能消气! 紫凝神色如常,淡然道,“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梅霜皇后满意地颔首,显然觉得紫凝很是通情达理,复又转向司徒静言,“静言,你怎么说?” “臣女……自然也但凭皇后娘娘吩咐,”看到梅霜皇后警告似的眼神,司徒静言话说一半,生硬地改了口,“臣女与安宁公主之间,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其实已经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是不是,安宁公主?” 她这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与不甘心的狠辣又岂能瞒过紫凝的眼睛,不过既然大家要演戏,何妨陪她们演下去! “自然是,”紫凝回眸一笑,眼底有隐隐的挑衅,“郡主好肚量。” 司徒静言气极,扭过脸不说话。 北堂紫凝,你别得意,很快我就让你笑不出来! “如此最好,”梅霜皇后端庄的脸上露出喜色,端起面前的酒杯,“那就共饮了此杯,误会消除,都莫要再放在心上。” “谢皇后娘娘。” 众人举杯,都仰头喝了下去,司徒静言似乎很得意,咬唇暗暗冷笑。 紫凝才将酒喝进口中,就已尝出这酒清洌凛冽中带着丝丝的异味,分明是让人给下了迷药,会让人服下后全身无力,意识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状态,无力反抗,任人鱼肉。 她表面不动声色,似乎将酒喝了下去,其实是借着抹唇的机会,将酒吐在袖中,再看其他几人,都是神情如常,要么是都串通好对付她,要么就是不知酒中有古怪,且看有什么变故再说。 “诸位随意。”梅霜皇后拿起筷子示意,笑着招呼一声。 大家都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 不多时,梅霜皇后身边的侍女香彤走了进来,恭敬地施礼,“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梅霜皇后略一颔首,歉然道,“紫凝,辰儿来给本宫请安,本宫去去就回。” 紫凝起身,“皇后娘娘请。” 梅霜皇后即起身出去,众人恭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正主儿走了,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司徒静言也没方才那么拘束,不时拿眼偷瞄紫凝,似乎在计算什么。 紫凝佯装不知,眉头轻皱,一手支住头,昏昏欲睡。 是时候了! 司徒静言暗暗欣喜,故意道,“安宁公主这是怎么了,才小饮了几杯,就不胜酒力了?” 孟贤妃也关切地道,“安宁公主可是不舒服吗,不如先回去休息如何?” 紫凝抬头看向她们,眼神有些茫然,“我……有些头晕,我好难受……” 孟贤妃摸了下她的额头,惊呼一声,“呀,好烫呢,看来安宁公主确实喝多了,不如送她回去歇息一下吧。” “也罢,”林淑妃道,“来人——” “我来吧,”司徒静言大方地起身,过去扶起紫凝,“王府的马车就在外面,我送安宁公主回去就好,麻烦两位娘娘向皇后娘娘告罪一声。” 两人答应一声,目送紫凝和司徒静言出去。 寒妃却自始至终都不曾插言,也没有伸手相帮,眼底闪过一抹锐色:有人要倒大霉了,而且绝对不会是深藏不露的安宁公主…… 殿外,司徒静言扶着紫凝往一条僻静的小道上走,边冷声道,“安宁公主,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御医来?” “我好头晕……”紫凝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轻语呢喃,“好难受……怎么没有力气……” “很快你就不会难受了,反而会很享受,”司徒静言邪笑着,“摔坏我的东西,让我人在前大失面子,还要抢走大殿下,北堂紫凝,此仇不报,我岂能安心!”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亭子,司徒静言看一看左右无人,将紫凝放到石凳上坐下,她立刻软绵绵地趴到桌子上,娇喘连连,星眸半闭,仿如待宰的羔羊。 “真美啊……”司徒静言眼里射出妒忌的光芒,还摸了摸紫凝滑如凝脂的肌肤,“难怪大殿下会对你倾心,这张脸,的确让人看过一眼之后,就再难忘记!北堂紫凝,你就是天生的狐媚子,你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她,她发狠地瞪了紫凝一会,忽地阴森森冷笑一声,沉声道,“出来吧!” 两名侍卫立刻从暗处现身,一抱拳道,“郡主!” 司徒静言负手一步一步出来,向后一伸拇指,“交给你们了,好好享受吧!” “是,郡主!” 两名侍卫互视一眼,好不兴奋,摩拳擦掌,慢慢走了过去。 君夜离是掐着时辰入宫的,到达福宁宫偏时,刚好是紫凝入宫后一个时辰,分毫不差。 结果宴席已经结束,几名宫女正在打扫,赶紧施礼道,“大殿下,安宁公主已经离宫。” “什么?”君夜离一惊,“何时的事?” “一盏茶功夫之前,”宫女见他变了脸色,心中也是一紧,“大殿下不曾碰到吗?” “不曾,”君夜离立刻慌了,“怎会如此之快,母后呢?” 宫女将方才的事说了,“皇后娘娘听说安宁公主身体不了舒服,说是明日再去探望。” 该死! 君夜离愤怒地一掌将坚硬的紫檀木桌砸个粉碎,瞬间不见了身影。紫凝被司徒静言带走,怎么可能有好! 紫凝的酒量断不可能如此之差,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人算计,有可能是被下了药,所以才会不舒服。可也不对啊,紫凝医术超绝,谁能算计得了她? 不管了,总要先找到紫凝再说!他一边咬牙切齿地生气,一边展开身形,顺着宫女所说的方向找过去。 无华一见他这炸毛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紫凝出事了,也不敢多问,往另一个方向找过去。 而在此时,三皇子君夜燎,四皇子君夜澜正往这边过来,他们是刚刚给父皇请过安,彼此闲来无事,听身边的人说起御花园菊花开得正繁盛,所以前来一观。 结果两下里一碰上,君夜燎挑眉道,“大皇兄这火烧眉毛的,是要去哪里?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赏菊如何?” 君夜离眼睛都有些发红,冷声道,“你们可见过紫凝?” “你的王妃吗,不曾,”君夜燎耸耸肩膀,“怎么,大皇兄没看好她,让她给跑了?” “三皇兄,”君夜澜赶紧向他使眼色,意即让他别惹恼君夜离,回头道,“大皇兄,我们不曾见到安宁公主,想是这皇宫太大,她一时玩得起兴,忘了时辰吧,不会有事。” 眼前闪过紫凝绝美而冰冷的脸,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而羞涩,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般。 君夜离正心急于紫凝的安危,一时没留意,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那边亭子里有人,”君夜燎眼睛一亮,“还不止一个,好像很热闹哦?”看他那样子,巴不得天天有好戏看一样。 君夜离心一沉,飞身过去。 兄弟两个互视一眼,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也跟了过去。 结果亭子中的景象令他们同时一愣,不知该做何反应: 两名侍卫脱光了上身,裤子也是松松垮垮,要掉不掉,露出小半个屁股,脸上还带着让人恶心的淫、、邪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像白痴一样。 在他们身前,司徒静言更是衣衫不整,原本高贵华丽的衣裙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身的白色抹胸往一边拧着,很是惊艳。 更让人看不下去的是她此刻的举动,以郡主之尊,竟然跪在地上,一边斜眼看上去,媚眼如丝,频送秋波,极尽挑逗之能事。 两名侍卫也是正常的男人,在如此刺激之下,已快要把持不住,相信如果君夜离他们不曾到来,这几个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胡闹!”君夜离乍见此情景,也愣在当地,铁青着脸第一个怒喝出声,“司徒静言,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竟然如此不知廉耻,该当何罪?!” 君夜澜不可抑制地红了脸,转过身不愿意再看,君夜燎讥讽地笑着,也不加阻止,似乎觉得很好玩。 仿佛被君夜离这一声大喝惊醒,司徒静言打个哆嗦,眼神猛地清明,愣在当地。 “夜离?”不太确定的、低低的声音响起,“是你吗?” 紫凝?! 君夜离又惊又喜,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紫凝?” “我在这里,”紫凝分开花丛,走了出来,一只手揉着额角,似乎还有些迷糊,左右看了看,不知身处何地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 “紫凝!”君夜离一阵风似地过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上上下下摸起来,“你没事吗?有没有受伤,哪里不舒服了?” “夜离,你做什么?”紫凝眼神一怒,将他的手按住,“有人在……”然在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眼中却闪电般掠过一抹绝然的冷笑:想算计我?司徒静言,你还太嫩了! “你没事才最重要!”君夜离才不在乎,直到确定她真的毫发无伤,一颗悬着的心才狠狠放回肚子里,“紫凝,你方才去哪了,看这一身都是土……”边说边替她拍打身上的尘土,完全不觉得自己如此做,有多掉身价。 “不知道,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方才听到你的声音,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花丛里。”紫凝微微皱眉,迷茫的样子让君夜离忍不住想要吻上去,她眼神一转,看到几个人,立刻正色道,“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君夜燎似笑非笑地颔首,君夜澜则红着脸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兄弟两个神情各异,其心性如何,紫凝自是越发看得分明了。 “啊!”司徒静言现在才醒过神一样,猛地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顿时花容失色,又怒又羞又恨,嘶声大叫,“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啊?!” 两名侍卫打个激灵,猛地醒过神,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司徒静言,瞬间脸无人色,腿一软,跪了下去,“郡主饶命!” “我杀了你们!”司徒静言血红了眼睛,跳起身来,一掌拍向其中一名侍卫的天灵。 因东六国之间五年一次转换统治权,谁能替本国打败所有对手,赢得这一权利,就是本国的大功臣,可享有一切最好的待遇,所以西池国无论男女,都崇尚武学,司徒静言也不例外。 这些年为得君夜离另眼相看,她也是拼命练习武艺,虽不敢说天下无敌,却也是个中好手,现下这两名侍卫又不敢反抗,她这一掌下去,还要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谁料就在此时,君夜离闪身上前,一手一个抓住两名侍卫的衣领,将他二人甩到一旁,厉声道,“司徒静言,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皇宫,岂容你放肆!” 君夜辰虽是太子,但君夜离却是皇长子,且威名赫赫,他一发怒,众人无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紫凝面色如常,心下却是赞叹一声:果然不愧是君夜离,此时的他锋芒尽现,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我……我……”司徒静言又羞又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胡乱掩一掩衣襟,飞也似地跑远。 两名侍卫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早吓得瘫了,其中一个还尿湿了裤子,可悲又可笑。 君夜燎忽地笑道,“大皇兄好威风,我都给吓着了,还好出事的不是大皇嫂,否则这皇宫还不得给大皇兄掀了?” 君夜离冷冷道,“你们知道就好,所以别动紫凝一根头发,否则后果自负——紫凝,我们回去吧。” 紫凝暗暗好笑,君夜燎明显给呛了一下,差点笑不出来了,君夜澜则仍旧羞涩红脸,不以为意。“三殿下,四殿下,紫凝告退。” 君夜离揽着她的肩膀,一边轻声问着话,一边远去。 君夜燎忽地哈哈大笑,“大皇兄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对大皇嫂可是看护得紧,四弟,挨了大皇兄的训,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君夜澜皱眉道,“都是自己兄弟,父皇最不喜咱们兄弟之间猜忌争斗,大皇兄是皇长子,所谓‘长兄如父’,总要多敬重他一些的。” 君夜燎不无不可地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啊,反正大皇兄一向不喜欢我,总说我性子散漫,不求上进,被他骂也不是一两回了,随便吧。” “哦。”君夜澜似乎没听到他的话,随口应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一副痴情样。 “别看了,”君夜燎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人再美,也是大皇兄的人,难道你还想横刀夺爱不成?” “我、我哪有!”君夜澜红着脸辩解,“三皇兄,你不要、不要冤枉人……” “走了,没意思。”君夜燎耸耸肩膀,回头就走。 弟兄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 —— 马车上,君夜离盯着紫凝的脸看,那目光绝对称得上是“穿云裂帛”,即使隔着车帘,无华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什么,”紫凝扬了扬眉,“觉得我算计司徒静言太狠?” 早知道司徒静言没怀好心,所以紫凝才装做着了道儿,由着她将自己带出来,就看她要做什么。 结果司徒静言果然早有准备,居然想让那两名侍卫毁她清白,她自然是施以“摄魂”之术,再以涂了媚药的银针刺入他们几个的穴道,谁能防得了。 “是司徒静言要害你,你反让她自食恶果,对不对?”君夜离越发恼怒,“紫凝,你就不会直接出手吗,为何要置自己于险地,你可知道方才我找不见你,有多着急?” 紫凝微怔,原来他生气是这个?“我能应付——” “可我不放心!”君夜离气她居然还不认错,一把逮住她的手,气势虽猛,却是温柔地握住,“紫凝,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无能,无论有谁要欺你辱你,你只管出手,天大的事有我扛着,你没必要忍气吞声——”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紫凝忽然凑近,吻住了他。 他根本就不能相信,一直拒绝他太过亲近的紫凝会主动吻他,登时如遭雷击,瞪大眼睛坐着,呆了。 “我并非忍气吞声,”紫凝轻轻一笑,如百花齐放,云破月现,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你方才也说了,我是将计就计而已,一来让司徒静受此屈辱,二来她逮不到我的错处,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岂不妙极?” “说的也是……”君夜离终于回过神,对于紫凝的亲近,止不住地狂喜,“不过,你没必要如此思虑,就凭司徒静言想要害你,我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居然想用如此龌龊的法子对付紫凝,益阳王,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我相信你对付得了益阳王,真要动起手来,凭你我的本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至少也能拼个玉石俱焚,”紫凝淡然一笑,轻轻偎依在他肩头,仿佛自问般道,“但那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在明处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却让旁人坐收渔人之利,夜离,你是想要这样吗?” 君夜离心中一凛,冷汗已渗出:关心则乱,之前的他从不会如此莽撞的,可一旦与紫凝有关,他就会失去冷静的判断力,看来这次真的陷进去了。 “你在心里骂我红颜祸水,对不对?”紫凝忽地抬起脸来看他,眼睛清澈的像两汪碧潭,深不见底。 君夜离失笑,轻刮一下她的鼻尖,“什么都瞒不过你,紫凝,这辈子遇上你,我算是栽了,万事还要你替我算计着,你要离开我,我一定会发疯!” “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量掩藏锋芒,”紫凝正色看着他,不跟他开玩笑,“确切地说是我,不是我们,你的本事人人知道,但我不一样,如果他们以为,我是你的软胁,那么……” “我明白了!”君夜离眼睛一亮,“所以你今天如此做,目的就在此?” “对,”紫凝傲然一笑,“何况没有逮到司徒静言手腕,就算指证她,她也不会认。再者我若要直接让司徒静言吃苦头,她只会比现在这样的结果更惨!” “哈哈!”君夜离朗声大笑,狠狠在她唇角亲了一口,“紫凝,能得到你,我君夜离何其有幸,几世修来!” 紫凝给他亲的气不得笑不得,转脸向车外看去。 好戏,开场了。 回到怡然居,君夜离已经做了决定,“紫凝,你一个人住这里我不放心,今天就回魅王府去。” 紫凝略一怔,“于礼不合吧?” “我何时在意过礼数,”君夜离自负且自傲,“你更不是拘泥于此之人,再说,我们就快要成亲了,当然要天天在一起,培养一下感情嘛,不然到时候洞房时多尴尬。” 这一阵子跟君夜离在一起,紫凝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突然的没正经,这种程度的调侃她已经不以为意,淡然道,“你想的倒远。” “人生大事,自然要想,”君夜离得意一笑,“一会让夕月和无华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紫凝也就点了点头,其实无所谓,反正她住这儿,君夜离也是一天过来一趟,跟在一起有何区别。 夕月走了进来,“小姐,王爷,程逸轩求见。” “终于来了吗?”紫凝毫不意外,扬眉道,“让他进来。” “是。” 不大会儿,程逸轩白着脸进来,看上去很不安,“臣参见王爷、王妃。” “不必多礼,”君夜离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好恶,淡然道,“你可是有话要对紫凝说?” “王爷英明,”程逸轩尴尬地苦笑,“那日王妃说能治好宜和公主,臣想……” “跟宜和公主重修旧好,要我做说客吗?”紫凝打断他,早已料到。 “不,”程逸轩出人意料地摇头,无地自容,“臣对不起宜和公主,在她最艰难之时,不能陪在她身边,慢说是宜和公主,臣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臣是想问王妃若真能治好宜和公主,臣能帮得上忙的,将不惜一切代价,但愿宜和公主好起来之后,能够找到与她相知相守之人,臣的罪过也能轻些,良心上也会好过一点。” 紫凝与君夜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这个程逸轩,到底还是值得宜和公主对他念念不忘的。 “程公子,你可知道,方才你若承认我所言,你便再无机会与宜和公主在一起,”紫凝了然一笑,“你且放心,宜和公主对你痴情依旧,待我治好她的病,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当、当真吗?!”程逸轩从未做过如此奢望,不由他不惊喜莫名,“那、那臣能……” “现在什么都不用,”紫凝一挥手,“待宜和公主痊愈,你只须将她带到你高堂面前,言明一切即可。” 程逸轩感激莫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多谢王爷王妃成全,臣来世必当结草衔环,报此恩德!” “来世就不必了,”君夜离眼神突然锐利,“待你与以桐成亲之时,本王定会去讨杯喜酒来吃。” 程逸轩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立刻道,“臣与家父必定恭候王爷、王妃大驾光临!” “起来吧。” “是,王爷。” 紫凝道,“为免节外生枝,此事你先莫要对外说起,待宜和公主痊愈再说。” “谢王妃提点,”程逸轩喜不自禁,“臣告退。” 待他出去,君夜离略有些不悦,“我原是想以桐好起来,就把这门亲事退了,也免得日后受委屈,不过看起来,以桐对程逸轩并未忘情,倒是你的法子更好些。”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紫凝深有感触般呼出一口气,“何况此事原本是由误会引起,还不至于到那般绝情之地。” 君夜离眉一挑,“你说的对。” “不过,给宜和公主治病之事,还得再往后延一延,”紫凝冷笑一声,“司徒静言这一状,必定已经告到皇上面前去了。” “很好。”君夜离邪魅一笑,“等下入宫,有好戏瞧了。” —— 不出紫凝所料,司徒静言受了这待屈辱,而且看到那般淫、荡样子的,还是两位皇子,这让她情何以堪!暴怒之下,她跑到梅霜皇后面前又哭又闹,非要问紫凝的罪不可。 梅霜皇后得知此事,亦是吃了一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如今朝中三分天下,她的父亲、丞相梅盛尧自然是一力支持她所生的太子君夜辰,镇国将军阎正初则是君夜离的外公,当然是支持他的,庆国公沐玉麟则与君夜燎来往其密,在如此情势下,谁能得到手握重兵的益阳王的支持,无疑就有了更大的筹码在手,在这个时候得罪他,是非常不明智之事。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还是要将紫凝宣进宫来,问个清楚明白再说。 司徒静言脸色煞白,狠咬着嘴唇,低头不语。事情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 “魅王到,魅王妃到!” 司徒静言霍然抬头,眼神怨毒。 “静言,稍安勿躁,”梅霜皇后警告似地看她一眼,“一切自有本宫定夺,你急什么。” 司徒静言急促地喘息一声,勉强压抑着自己。 君夜离与紫凝比肩而入,跪倒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梅霜皇后心中气紫凝坏了她的事,自然不悦,沉声道,“安宁公主,静言指你加害于她,你有何话说?” “紫凝没有做过,”紫凝安静地跪着,不卑不亢,“昨日皇后娘娘虽先行离去,但有淑妃娘娘等人替紫凝做证,紫凝是无辜的。” “你无辜?!”司徒静言忍不住嘶声叫,“分明就是你害我!你趁我不备,对我施邪术,你、你这个妖女!” “邪术?”紫凝抬眸看过去,眼神酷寒,“郡主何以证明,我会邪术?” “我——”司徒静言给噎了个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总之就是你害我!我是看你不舒服,好心要送你回府,谁想到你……” “那座亭子很是偏僻,也绝不是出宫之路,郡主是要带我去哪里?”紫凝不急不徐地反问,“而且那附近居然不见一名宫女侍卫,岂不奇怪?难道是郡主要与人行好事,怕被打扰,所以故意将人支开的吗?” “你——”司徒静言脑子里轰然做响,快要晕过去!如果不是她事先有吩咐,所有人怎么可能全都避开那座亭子,只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不是太子他们去的及时,只怕…… 梅霜皇后心中一动,看向司徒静言,“静言,昨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她方才也差人问过林淑妃她们几个,得到的答复都是司徒静言将喝醉了的紫凝扶出去,后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司徒静言气急败坏道,“皇后娘娘,你不要听信北堂紫凝乱说,分明就是她给我下了药,是不是她,搜身便知。” “谁敢动紫凝!”君夜离眼神一厉,“别说紫凝没有做过,如果是你,你会把害人的药带在身上?” “有或没有,一搜便知,”司徒静言竟不惧君夜离之威,强硬地道,“还是王爷心虚,不敢让人搜王妃的身?” 梅霜皇后眉头微皱,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收场。出于想得到益阳王相助的目的,她其实一直对司徒静言偏看一眼,想让君夜辰纳她为太子妃,怎奈她对君夜离倾心,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可谁想到司徒静言做出这等丑事,还好只有两位皇子看到,被及时压下,未彻底毁了她的声誉,但太子已经看到她那般样子,怎可能娶她为妃! 紫凝唇角一挑,“要搜我身可以,不过先说明白,若我身上没有害郡主的药,又当如何?” 司徒静言轻蔑地看她一眼,“那就是你还另有帮手,此事还需再详查。” 君夜离怒极反笑,“司徒静言,你敢再说一遍!” 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如此污辱紫凝,他若再忍,就枉称战神,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如自裁算了! 魅王一怒,就连梅霜皇后都微微色变,司徒静言再有仗势,也不禁脸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离儿,”梅霜皇后略显不悦,“益阳王曾为西池国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你居然对他的女儿如此威胁恐吓,岂不让人寒心!” 君夜离咬牙道,“那母后就任由司徒静言冤枉羞辱紫凝吗?何况究竟是谁要害谁,还未可知!今日之宴是母后所设,要查就将所有人都叫齐,问个清楚明白,再定罪不迟。” 梅霜皇后脸色一变,“离儿,你这是何意,难道本宫还会害安宁公主不成?” 她那时真不该中途离席,不然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真是后悔不迭! “儿臣不敢,”君夜离对她并无不敬之意,“儿臣的意思是说紫凝从头到尾都是个受害者,当时司徒静言跟人行好事时,紫凝还在花丛中昏迷,分明就是有人连她也一起害了,她岂会是凶手!” “可是——可是……”司徒静言又羞又气,却是反驳不得,谁叫如今落到这般境地的人是她,根本就说不明白! “母后,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害谁,只须将那两名侍卫叫来,一问便知。”君夜离有意无意看了司徒静言一眼,诡异一笑,当时若任由她将那两名侍卫击毙,此时就没有好戏看了。 果然,司徒静言脸色大变,惊怒道,“他们就是两个狗奴才,能知道什么?!” “至少他们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胆,敢跟郡主你春风一度。” “你——” “不必了!”带着恼怒的声音响起,益阳王司徒震大步而入,袍袖一挥,行了一礼,“臣能见皇后娘娘,参见大殿下!” “不必多礼,”梅霜皇后没料到他会亲自前来,不解地道,“王爷的意思是——” “臣惶恐,”司徒震抱拳,一脸怒容,“是臣治下无方,那两名侍卫已被臣以府规处置,此事乃臣的家事,不敢劳皇后娘娘费心。” 司徒静言急了,“父亲——” “你住口!”司徒震对这个女儿还真是不客气,厉声责骂,“做出那等事来,还有脸在皇后娘娘面前张扬,你不知廉耻,我丢不起这个脸,跟我回去,闭门思过!” “父亲——” “走!”司徒震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说声“臣告退”,就拖拽着人出去,像拖着一只破布袋。 事情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梅霜皇后颇为头疼地揉了下额角,疲惫地道,“益阳王的意思,是想息事宁人,离儿,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君夜离暗自冷笑,“只要他们不伤害紫凝,儿臣也不会无端惹事,儿臣告退。” “去吧,”梅霜皇后抬头,目光冷凝,“离儿,好自为之。” “谢母后。” 从福宁宫出来,紫凝第一句话就道,“益阳王不好对付,夜离,你要万分小心这个人。” “我知道,”君夜离点头,“朝中三分天下,唯他从不表态,却又谁都不得罪,他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而且他性情阴狠,心思难以捉摸,很是诡秘。” “可惜他占尽了所有的聪明才智,女儿就只能是个白痴,”紫凝这话是在说事实,听着却也着实扎耳,“司徒静言如果不是益阳王的女儿,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从今日之事来看,益阳王如此息事宁人,绝对是最聪明的选择,否则只会让事态扩大,让更多人知道司徒静言的丑事,非但于事无补,反而白白让其他人得益。 如果看来,今日司徒静言向梅霜皇后告状,也是她自己一人所为,益阳王是断断不知情的。 “静观其变吧,”君夜离亲亲热热揽上她的肩,“紫凝,你来到西池国也有些日子了,不如我们尽快成亲如何?” 紫凝的心莫名一跳,“这件事吗,不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想过成亲的事。 “怎么能不急?”君夜离可急了,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不跟我成亲?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还是你看上别人了?是谁,本王废了他!” 紫凝好气又好笑,“谁你妹呀,哪有别人!”她不过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做君夜离的新娘,怎么可能对别的男人有情意,君夜离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些? “……”君夜离一头问号,“谁你妹”是什么妹?“总之我们快点成亲吧,紫凝,我等不及了……唔……” 紫凝面色如常地把脚从他的脚上收回来,昂然向前走,“我说不急就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宜和公主的病,其他的以后再说。” 于是,一路上宫女侍卫看到了令他们无比“惊悚”的一幕: 美如天仙的魅王妃没事人一样走在前面,他们心目中的战神、魅王则一脸哀怨地走在后面,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4 倒霉做了替罪羔羊 这天一早,紫凝就做好一切准备,入宫替宜和公主治病。 这一阵子宜和公主一直在服紫凝的药,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手术前的消炎吧,毕竟这是古代,没有精密的医疗设备,一切只能从简了。 低调入宫,来到宜和公主的小院,映冬早已等候多时,从她疲惫的脸色和满眼的焦虑就可看出,对于今天的治疗,她很担心。 两下里一着面,她就不安地问,“王妃,恕奴婢多嘴,王妃真的有把握治好公主吗?” 魅王妃要剖开公主的肚子,还要割什么东西出来,想想她就手脚冰凉,直打哆嗦:那样要流多少血呀,人还能活吗? 紫凝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双手,做着准备,“要说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是没有,不过能让宜和公主活着,我绝不让她死。” 君夜离虽然也知道紫凝“神医”之名,但“开膛破肚”的治疗方法他也是闻所未闻,紧皱着眉,手心已出汗。 以桐虽比他小了一岁多,却温柔如长姐,在他刚刚失去母妃那段时间,经常来探望他,安慰开导他,这份恩情,他从未稍忘。 映冬都快哭出来了:这算什么回答啊,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可是这……” “映冬,”相比之下,宜和公主倒是镇定得多,挥了挥手,“不必多言,我相信紫凝会竭尽全力,若是有什么意外,你知道该怎么做。” 映冬哭丧着一张脸,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公主真是仁慈,早早就写好一封“遗书”,言明要紫凝替她治病,是自己心甘情愿,若有任何意外,都不要紫凝承担任何责任。昨晚映冬一看到这封信,就哭了个昏天黑地,若是这般,那还不如不治呢,兴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呢? 紫凝目光闪烁,已经猜到宜和公主的用意,傲然一笑,“公主放心,交给我就好,把桌上的药喝了,然后躺到床上去。” 宜和公主微笑着一点头,映冬将药碗端过,她一饮而尽,而后躺了下去。不大会儿,她就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身体也变得酥麻,无法移动。 “差不多了,”紫凝冷静的声音响起,“其他人都出去,夕月留下帮我。” “是,王妃。”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紫凝忽然叫住君夜离,“夜离,守在外面,我不出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君夜离一笑点头,也不避讳夕月在,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我会,你放心。”亲亲爱妃越来越信任他、倚仗他,这感觉真不错。 紫凝脸上一热,双手已经洗净,不想再乱摸乱碰,就侧过身,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好啦,出去!” 君夜离心情大好,颠儿颠儿出去关上门,倚在门口,安静等待。 屋里,随着药效的发挥,宜和公主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状态,呼吸也变得轻柔而绵长,隆起的腹部一起一伏,看着就替她难受。 为方便手术,夕月早帮紫凝将头上钗环全都取下,满头秀发也用布帕紧紧束住,脱去外衫之后,只着一身利索的中衣,看上去沉稳而干练。 “开始。”紫凝沉声吩咐,“消毒。” 夕月跟在紫凝身边多年,早已习惯她的一切指令和术语,掀开宜和公主身上的被单,在她腹部皮肤上涂抹了一层发黄的药液,类似于现代的消毒剂。 “刀。” 夕月丝毫未犹豫,递上一把手术刀。 这些器具都是紫凝穿越过来之后,根据现代医学所需,找高人用特殊材料打制,跟现代手术器具几乎完全一样,而且在加入了她自己的习惯和设想之后,用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紫凝接过手术刀,小心地在宜和公主腹部划开一刀,开始手术。 仔细检查之后,紫凝幸运地发现,宜和公主腹内肿瘤是良性的,而且与其他器官并无粘连和其他麻烦的情况,只需摘除即可。 紫凝舒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娴熟地手术。 门外,映冬焦躁地要命,一秒钟都安静不下来,一会儿来回走动,一会儿跪下来祈求上天保佑,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又向老天许愿,公主若是好起来,奴婢就怎样怎样,像只乌鸦一样。 君夜离似乎觉得挺有趣,目光随着她来回动,竟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对映冬来说,却像过了两百年那样漫长,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冲进房里去看个究竟——如果不是被君夜离瞬间森寒的目光给吓回来的话。 两个多时辰后,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紫凝摘下自制的口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映冬先是呆了呆,才猛地如同中箭的兔子般弹跳过去,急切地问,“怎么样?公主还活着吗?!” “……”紫凝并非气极或者无话可说,而是让她这一问给噎着了,缓了缓才道,“活着,而且她会一直活得很好。” “太好了!”映冬终于喜极而泣,屈膝就要拜,“多谢——” “不必,”紫凝一下托住她的手肘,“公主刚刚做完手术,有很多地方需要特别注意,你进去吧,夕月会交代给你。” “是是!”映冬用衣袖狠狠擦泪,“奴婢这就去!多谢王妃,多谢王妃!”说罢她一头扎进屋里,不一会传出夕月轻轻的声音,交代着一切。 君夜离走过去,抱住紫凝纤细的腰,在她耳边轻笑,“累坏了吧,我带你回去休息。” “还好,”紫凝放松自己,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君夜离,“站太久,腿有些酸。” “没关系,有为夫在呢,”君夜离坏笑,另一只手伸到她膝弯处,轻轻用力,把她给抱了起来,“你累了尽管睡,我带你回去。” 紫凝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但没有挣扎,将脸贴在他胸膛上,闭起了眼睛。 君夜离趁机又在脸颊上偷个香,这才抱上她上车,嘱咐无华小心驾车,回了魅王府。 紫凝这一觉,睡得很香、很宁静,仿佛回到母体内,温暖、柔软而安全。 悠悠醒转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君夜离满含关切的双眸,那么亮,那么温柔,仿佛看多久都不会厌烦。 “醒了啊,”看到她睁开眼睛,君夜离长舒一口气,才算放下心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睡了好久,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找大夫……” 紫凝心中感动,一笑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每次做完手术,她都会身心俱疲,身体上的累还好说,心理上的那种压迫感,要手术后几天才能慢慢消除。 所以,她以前的教官经常说,她承受能力强,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但“消化”能力却不行,后期疲软得太厉害,身边必须要有个人跟她互补才行。 只是这个人,是君夜离吗? “那就好,”君夜离扶她坐起来,手轻轻摸上她的脸,“饿了吧,我让他们把饭菜端上来?” “好。”紫凝点头,摸了摸肚子,确实挺饿的。 君夜离大为高兴,回头吩咐,“无华,去吧。” “是,殿下。”无华转身出去,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神情有点无奈:王妃睡了多久,王爷就在床边看了她多久,真让人担心…… 不大会儿,饭菜摆上来,君夜离边往她碗里夹菜边问,“以桐的情况如何?” “出乎我意料的好,”紫凝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肴,略有些无奈,“只须静养几日,而后慢慢活动开即可,我会随时入宫看她……已经够了,夜离,我吃不了那么多。” “多吃点,你那么瘦,”君夜离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摸起来骨头都硌得慌。”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出口,紫凝恼了,踩他脚,“正经一点!” 说不上三句就开始变调调,真看不出他关键时候哪里来的气势,能够镇得住场。 君夜离也不羞得慌,还颇为得意,“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你是我的王妃,彼此亲近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不能说。” 懒得理你。 紫凝拿起筷子吃饭,当没听见。 吃过饭后,有臣子来找君夜离商议朝政之事,紫凝便留在房中休息。 夕月推门进来,轻声禀报,“小姐,益阳王没什么动静,只是将司徒静言关在府中思过。” 紫凝冷笑一声,“益阳王好深的城府,到如此份上还这般沉得住气。告诉卫瑾,盯紧他,随时回报。” “是,小姐。” “还有,”紫凝想了一想,嘱咐道,“益阳王老奸巨滑,必会有所防范,别跟太紧,以免受其所累,有什么状况,立刻撤回来。” 夕月深知小姐心性,从来都是先顾及手下安危,自是感激莫名,“属下知道,小姐放心。对了,夏婕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平时大都在府上,偶尔出去一两次,到茶楼中喝碗茶,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紫凝冷笑一声,“就算她有什么心思,也必定会慎之又慎,否则夜离不会毫无察觉,继续盯着她,有任何发现,立刻回禀我,不可轻举妄动。” “是,小姐!” “去吧。” 夕月出去之后,夕颜又走了进来,将皇室中一些事说与紫凝知道。不过,深宫争斗向来尔虞我诈,步步为营,个中玄机,外人有时很难窥测,需得小心谨慎才行。 “寒妃呢,是何来路?”紫凝眉头轻皱,虽与寒妃只有一面之缘,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人不简单。 夕颜面露惭愧之色,“只查到寒妃名寒琪格,三年前入宫,出身来历暂时查不到。” “寒琪格?”紫凝脑中搜索中与之有关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听名字不像是西池国人,难道她来自番邦?” “有可能,”夕颜眼睛一亮,暗道小姐果然聪慧,“属下再查查看。” “小心,别惊动宫里人。” “是,小姐。” 夕颜走后,房中便安静下来,紫凝和衣躺到床上去,缓缓闭起眼睛。 想要铲除一切障碍,助君夜离位登九五,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不急,慢慢来…… —— 几天之后,宜和公主已经能够起身,在映冬搀扶之下,慢慢行走,紫凝交代过,让她适时起来活动活动,以防肠粘连之类。 当然,这些专业术语紫凝并没有说给她们听,反正她们也不会懂,总之她们就是将紫凝的话当圣旨一样尊从,尤其是映冬,将这些全都记下来,什么时候喝药,她算计得分毫都不差,还真是用心。 程逸轩自然是惊喜莫名,找了个机会偷偷去见她,两人本就情意绵绵,宜和公主此番再世为人,自然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眼看着也是好事将近了。 这日,君夜离和紫凝一同入宫,一个去太极殿面见父皇,一个去为宜和公主诊脉,约好一个时辰后见。 终日以泪洗面的映冬总算恢复了从前的活泼好动,出来进去都满脸带笑,连夜里睡觉都会笑的醒过来,周围人见到她,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喜气。 “奴婢参见魅王妃!”一见紫凝的面,小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倒,连连叩头,“多谢王妃相救公主之恩!” “得了,”紫凝伸手相扶,宠辱不惊,“以后不可再如此多礼,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救人一命而已,何况她亦有自己的打算,宜和公主亦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多说。 “是,王妃。”映冬喜滋滋地下去奉茶去。 “公主觉得如此,刀口还疼吗?”紫凝行过礼后,坐了下去,搭上宜和公主脉门。 “略有些,没什么大碍了,”宜和公主脸颊泛红,眼眸清亮,亦是神采奕奕,“若非紫凝你妙手回春,我岂会想到还能有今日。” “是公主善缘广结,才命不该绝,”紫凝一笑,“公主,我们是否不必如此客套,太过生疏了。” 宜和公主大大方方一笑,“是我太拘泥于俗礼,以后你我便是姐妹,你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她虽是一介女子,却是父皇的长女,身后又有整个柳家,夫君更是兵部尚书之子,只要不是犯上作乱,她帮不了的事,还真不多。 紫凝也不跟她客气,点头道,“日后必有叨扰公主之处,紫凝先行谢过。” “无妨。” 两人相谈甚欢,而且紫凝越来越发现宜和公主学识颇丰,谈吐不俗,与她更有诸多相同见解,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到夕月进来提醒,说是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才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见。 出了小院,夕月道,“小姐还是第一次与旁人如此合得来,这宜和公主倒真合了小姐的脾性。” “宜和公主胸襟宽广,进退有度,是个奇女子,程逸轩这回是捡到宝了。”也亏得程逸轩没有背叛宜和公主,否则就等着后悔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忽听不远处有人惊异地道,“铃声?我听到铃声了!” 接着是另一个带了些稚气的声音,“是,公主,奴婢也听见了。” “是不是‘神医金铃’,大皇兄娶回来的王妃啊?”前一个声音更加惊喜欢快,还有些急不可耐。 “这……奴婢不知,不如奴婢过去看看?” “好,好,快去!” 夕月戒备地观察着四周情形,以防不测。 不大会儿,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小丫头左右看着走了过来,一见紫凝的面,禁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好个绝色女子!“请问……这位姑娘可是‘神医金铃’吗?” 对于这传说中的人物,大多人都觉得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被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见到的机会,自然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了。 夕月道,“是,你要找我们小姐看病,就按规矩递贴子即可。” “啊,果然是!”小丫头惊喜莫名,赶紧行礼,“奴婢是服侍五公主的靖柔,五公主一直视王妃为神,想请王妃过去一见!” 神?夕月暗道莫非这五公主也懂岐黄之术不成? 紫凝脑中念及夕颜所想到的关于五公主一事: 五公主名“以桪(音寻)①”,为沈贵妃所生,现年十六岁,还未婚配,所以也还没有封号,喜好钻研医术,不过是小孩心性,并无大成。 沈贵妃之父是曾经的武状元,娶的也是皇室的公主,即宣景帝的姑姑,故宣景帝与沈贵妃的婚配是亲上加亲,五公主的身份就可想而知的荣耀高贵。 只可惜,沈贵妃生下一女之后,就再无所出,这对于一心想生皇子夺君位的她来说,绝对是莫大的遗憾。 夕月回首道,“小姐可要过去吗?” 靖柔闻言脸上笑容一僵:神医金铃果然好大的架子,公主相请,她竟然有拒绝的打算,是有多狂傲? 紫凝淡然一笑,“既是公主相邀,自然是要过去见礼的,走吧。” 别忘了,她现在可是要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来,众人才会对她放松警惕,她才能趁机找出众人的弱点,一击命中。 靖柔大喜,“王妃这边请!” 不远处,以桪公主正背着手站着,一脸期待。十六岁正是人生好年华,身为公主,她从小过的又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是刻意傲慢,却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皇室未嫁的女儿都是梳的垂髫发式,发上缀着晶莹的星状珍珠坠,阳光下熠熠生辉。 以桪公主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皮肤白净细腻,吹弹得破,细眉大眼,鼻梁高挑,一点朱辱,笑起来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可爱。 “神医!神医!”一见紫凝过来,她就笑着又跳又招手,“这边,这边!” 紫凝淡然一笑,走了过去,“见过五公主。” “不用客气!”以桪公主惊奇地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紫凝,“早就听人说大皇兄迎回来的王妃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都给你比下去啦!” 靖柔哑然:公主一向快人快语,可这承认别个女子比她美,还真是头一次。 紫凝心道这以桪公主倒是孩童心性,率真得很,“五公主谬赞了。” “我说的是实话!”以桪公主上前两步,似乎要拉紫凝的手,又被她冰冷的气质有所顾忌,甩了甩手道,“神医,我有好些问题要向你讨教,可太子哥哥让人来叫我,说碧蓉来看我了,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紫凝心中一动,看似不经意地道,“五公主所说,可是向将军的女儿,司徒郡主的远亲表妹向碧蓉向姑娘吗?” “是啊是啊,”以桪公主颇为高兴她能知道得如此详细,“碧蓉从小就跟我要好,我们一起玩到大的,感情很要好呢。” 紫凝淡笑不语,向碧蓉为人几何,她不是很清楚,但她的父亲,定远将军向怀义是个不愿出头的胆怯之辈,不过仗着跟益阳王沾亲带故,才谋了个将军来当,不足为惧。 “走吧,神医,他们就在那边!”心中欢喜之下,以桪公主到底还是一把拉住紫凝的手,连蹦带跳地过去。 “五公主客气了,请莫以‘神医’相称,紫凝不敢当。”紫凝不喜欢跟别人太过亲近,眉头微皱,假装被扯得趔趄了一下,趁势把手收了回来。 “哦,大皇嫂。”以桪公主眯着眼睛笑,对于紫凝对她的排斥,也不在意,领着她进了亭子坐下,“太子哥哥,四哥,我带了大皇嫂来!” 紫凝抬眸看过去,除了君夜辰和君夜澜,司徒静言居然也在,还有一位穿湖蓝衣衫的女子,看年纪跟以桪公主差不多,样貌很普通,过目就忘,应该就是向碧蓉。 夕月暗暗冷笑一声,心道这司徒静言还真是厚脸皮,那日她的放荡样子都被君夜澜给看到了,居然还能跟他同坐一桌,也不觉得难堪。 司徒静言自然是将紫凝视做了天大的仇人,不过大概是被其父给教训过或者提醒过,居然很沉得住气,只是狠瞪了紫凝一眼,没有言语。 君夜澜清秀的脸上登上浮起大片红色来,心跳也骤然加速,都不好意思看紫凝的脸。 他明知道紫凝是大皇兄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住在见到她时这脸红心跳的感觉,真是要命! 君夜辰则没什么特别反应,眼神却有刹那的阴厉,要笑不笑地道,“大皇嫂是去看过皇姐了?” 原来紫凝治好了宜和公主之事,宫中已是无人不知,都说“神医金铃”果然名不虚传,宣景帝更是龙颜大悦,明白君夜离何以会如此看重紫凝。 更重要的是,程尚书及柳家人对紫凝更是感激莫名,这份恩情,他们是欠下了,于君夜离来说,还不是天大的好处吗,也难怪君夜辰此时说话都带着酸味了,足见他有多不甘心。 “方才去过,宜和公主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紫凝对君夜辰没什么好感,口气也是冷冷淡淡的。 旁边一个穿湖蓝衣衫的女子忽然笑道,“五公主一向对神医金铃崇羡慕得很,却没想到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五公主这下可得偿心愿了吧?” 以桪公主笑得见牙不见牙,像兔子般可爱,拼命点头,“嗯嗯嗯,我一直都想跟神医金铃讨教讨教的,现在她是我大皇嫂,以后亲近的日子可多了去啦!” 君夜辰朗声大笑,“五妹,就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医术,还是别出去害人了,本宫还不想受你连累呢。” 以桪公主气道,“太子哥哥,你真讨厌!等我跟大皇嫂学会一身医术,你可别有求我的时候!” 君夜辰显然知道这个小妹爱耍性子,也不以为意,端起茶杯喝茶。 “大皇嫂,别理太子哥哥,他就爱泼人冷水,”以桪公主瞬间跟紫凝站在同一阵线,“来,我们坐下说。” 紫凝微一颔首,坐了下去,右手边是以桪公主,左手边是君夜澜。 夕月站在紫凝身后两步之遥,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动作,以防他们使诈。 君夜澜似乎很紧张,有些局促地把面前的茶杯递过去,“大皇嫂,喝、喝茶。” 紫凝淡然看了他一眼,把茶杯送回到他手上,“四殿下喝过的茶,再要我喝?” 君夜澜一下回过神,脸“轰”一下要烧起来,尴尬得无以复加,“不、不是,我、我喝,我喝……”说罢果然端起来,一饮而尽,给呛得直咳。 “哈哈……”以桪公主笑的没心没肺,眼泪都要流下来。她这个四哥就这样,只要是在美貌嫂子面前就会手足无措,哪里像是皇室中人。 君夜澜越发地无地自容,瞪了小妹一眼:不准笑! 向碧蓉也跟着笑起来,但这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而是闪着算计的光芒,而且还有隐隐的不安,假装看向以桪公主,借机偷瞄了紫凝一眼,意义不明。 紫凝冷眼旁观,以传音入密之术提醒夕月:向碧蓉身上带毒,小心。 夕月眼神一寒,心中已有数。 向碧蓉轻咳了一声,笑道,“既然五公主要跟魅王妃讨教医术,不如到房中去谈如何,这里缺了笔墨纸砚,怕是不方便。” 紫凝忽地抬头看她,目光冷然而探究。 向碧蓉心里打个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 “反正大皇嫂又不会离开,什么时候讨教都一样,”以桪公主还不从方才的兴奋劲头中缓和下来,一摆手道,“先说会子会嘛,不忙。” 向碧蓉鼻尖已经有汗渗出,神情一动,随即点头,“是,但凭五公主吩咐——靖柔,你再去拿个干净的茶碗来。”说话间她有意无意握了握靖柔的右手,接着放开。 “是。”靖柔转身下去,不大会儿果然拿了个茶碗来,替紫凝斟上一杯茶,“魅王妃请用茶。” 紫凝微一颔首,不急着喝。 向碧蓉道,“此茶乃今年的新茶,清香甘醇,回味幽长,魅王妃不妨尝尝看。” “是吗?”紫凝神情一冷,“加了毒的茶,还会香吗?” 向碧蓉一惊,倏然变了脸色。 君夜辰脸色大变,“大皇嫂,你说什么?!” 茶中有毒?!这、这是怎么回事? 君夜澜皱眉道,“太子哥哥,我觉得——”谁料他脸容突然扭曲,露出强烈的痛苦之色,嘴一张,“卟”一下,狂喷出一口血来! “四弟!”君夜辰惊怒失色,一把抱住他,才赫然发现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喷出的血也隐隐泛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啊!”以桪公主惊叫一声,“四哥,你怎么了?!” 司徒静言眼中闪过惊讶与疑惑之色,看了看君夜澜,立刻冲紫凝喝道,“北堂紫凝,你好恶毒的心肠,居然要杀四殿下?!” 君夜辰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盯紧了紫凝,咬牙道,“是你?!” 语声未落,他反手拔出身旁侍卫腰间剑,抖手就是九朵剑花,向着紫凝面门,雷霆刺下! “小姐小心!”夕月清叱一声,飞身挡在紫凝身前,落手就要拔剑。 君夜辰是武功如何,紫凝还不知其底细,不过看他这一出手,剑法精妙快绝,必然是高手无疑。 不过,君夜辰的武功想要赢紫凝,还是妄想,但事情还未查清,若贸然了他,也是桩麻烦。 电光火石之间,紫凝扣住夕月手腕急退,身形如穿花蝴蝶,脚下步法诡异莫测,三两下间,已躲过这一记杀招,毫发无伤。 君夜辰暗吃一惊,只是这一招间他已经看出来,紫凝的武功竟不比她的医术差,在大月国时,他真是看走眼了,否则也不会任由君夜离将她迎回,给自己平白找了这么个麻烦的对手,真是失算! “大皇嫂,你为何要毒害四弟,你跟他有什么仇?” 紫凝勾了勾唇角,并不做答,变起仓促,她虽看出一些端倪,还无法连成一线,要再理顺理顺才行。 以桪和向碧蓉虽惊讶不已,却仍双双跃入场中,一前一后将紫凝围住,“毒害皇嗣是死罪,北堂紫凝,你逃不了!” 紫凝绝美的脸上一片冷然,并不急着解释。此计虽然拙劣,在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却相当有杀伤力,急于解释,反而会让事情更糟。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未必料到以桪公主会巧遇到她,并将她带过来,若刚才他们有什么异动,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这一切应该只是碰巧,她顺便做了替罪羔羊罢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司徒静言冷笑一声,好不得意,“太子殿下,把她抓起来问罪,大刑侍候,看她招不招!” 北堂紫凝,你辱我之仇,总算有了机会找你讨回来!只要将你抓入大牢,你就另想再活着出来! 紫凝目光如冰,“唰”一下射向她,森然道,“大刑侍候?你说对我?” 司徒静言身体一震,莫名的有些心慌的感觉,“我、我……” 君夜辰剑尖一指紫凝,厉声道,“说,为何要毒害四弟?”别看他平时不温不火,真正发起怒来,也很怕人。 平日里君夜澜跟他多有亲近,不管其母妃真正的目的如何,他们到底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岂容旁人伤害。 夕月双眉一剔,冷喝道,“休得冤枉我家小姐!” “住口!”司徒静言伸手一指夕月,盛气凌人,“太子殿下面前岂有你一个小小婢女说话的份,你好大的胆子!” 紫凝摆手示意夕月注意分寸,冷然道,“太子殿下,你凭什么说是我给四弟下毒,证据呢?” “本宫……”君夜辰怒道,“你是神医金铃,在场诸人唯你精通医药用毒之道,不是你,还有谁?” “呵……”紫凝嘲讽冷笑,“太子殿下,司徒静言跟向碧蓉愚笨,难道你也跟着糊涂不成?我是神医金铃,就是凶手,这是什么道理?” 司徒静言怒不可遏,手中剑猛地指过去,“北堂紫凝,你说谁愚笨?!” 夕月闪身拦在紫凝身前,冷冷道,“太子殿下不觉得,先救四殿下要紧?再耽搁下去,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只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君夜澜整张脸都成了青紫色,指甲也开始发黑,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慢慢变青,这毒还真是霸道。 君夜辰如梦初醒,狠瞪了紫凝一眼,厉声道,“来人,快请太医!” 侍卫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紫凝扬眉,回身就走。 “站住!”司徒静言双臂一伸,将她拦下,“犯下这等滔天大罪,还想走吗!若四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必要你偿命!” 四殿下现在生死未卜,若紫凝一走了之,到时皇上震怒,她和向碧蓉岂不要倒霉。不管凶手是不是紫凝,先把她留下再说。 “就是!”向碧蓉喊得比谁都响,“太子殿下,就是她给四殿下下毒,快把她拿下,交给皇上发落!” 紫凝冷目扫过她们两个,满眼讥讽,“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你——”司徒静言勃然大怒,脸色已铁青。身为郡主,她走到哪里不是受人尊敬巴结,几曾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何况谁人不知东越国一向以武力定尊卑,她为讨得心上人欢心,自幼苦习武艺,在同辈中更属佼佼者,而紫凝除了医术过人,根本不足为惧,如今却口吐狂言,不把她看在眼里,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北堂紫凝,你休想抵赖!”君夜辰大喝一声,认定了紫凝就是凶手,挥剑出招,“你纳命来!” “姐姐,太子殿下,少跟她废话!”向碧蓉反手夺下一名侍卫的长剑,踏步出招,“杀了她,替四殿下报仇!” 夕月瞬间酷寒了眼神,再不顾忌其他,拔剑就要上前迎敌,小姐何其尊贵,岂容这些人任意欺凌! “你们不要这样!”以桪公主又要照顾君夜澜,又想上前阻拦,急得快要哭出来,“不会是大皇嫂的,她怎会害四哥,不是她,不是她!” 几个人各怀心思,都想置紫凝于死地,谁会听她的话。 司徒静言更是恨紫凝入骨,闪身上前,扬手就是一剑,直取紫凝心口。 找死! 夕月目露杀机,才要迎上,忽地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比她更快地挡下司徒静言这一剑,“叮”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司徒静言,你好大的胆子!”君夜离怒喝一声,“你想将紫凝怎样?!” 随着话声,他掌上内力一吐,司徒静言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已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心口一阵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 “姐姐!”向碧蓉吓白了脸,扑过去扶她,“你怎么样?!” 战神之威,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抵挡的!姐姐的功夫在京城女子当中,已算不错,居然连魅王一招都接不下,简直可怕…… “夜离,”紫凝一把拉住君夜离的手,将他拽了回来,“别杀她,总要把事情弄清楚。” “怎么回事?”君夜离扶着她的肩,上下打量,“我方才跟父皇商议朝政之事,就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人毒害四弟,这才赶了来,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而且所有人居然都拿着剑要对付紫凝,是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吗? 怎么他只要不一紫凝身边,这些人就想要伤她害她,看来他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所以你就先赶了来?”紫凝心下已大致有数,“我也正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殿下,你这是要包庇北堂紫凝了?”司徒静言缓过一口气,抬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她毒害四殿下,证据确凿,如何抵赖?” “证据确凿?”君夜离颇具危险性地眯了眯眼,冷冷看着她,“在哪里,拿出来给本王看。” “……”司徒静言喉咙哽了哽,“臣女和妹妹,还有太子殿下都看到了,这就是证据!” “不是的!”以桪公主急地大叫,“大哥,大皇嫂才不会害四哥呢!大皇嫂人很好的,她……” “五公主!”向碧蓉急急向她使眼色,“你是太善良了,不要让北堂紫凝给骗了——” “啪”一声脆响,向碧蓉脸上已着了重重一巴掌,君夜离收回手,森然道,“紫凝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他从来不讲究什么“不打女人”那一套,谁惹着了他,照打不误。 向碧蓉是给这一记耳光打懞了,好一会才醒过神,又气又怒,却又奈何不得君夜离,脸胀成了紫色。 就在众人一团乱之时,内侍岳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愣,向碧蓉嘴角露出一丝怨愤而幸灾乐祸的笑意:北堂紫凝,皇上面前,看你如何狡辩! 紫凝冷傲勾唇,懒得回应,眼里却有异样光芒闪过,别有深意地看了向碧蓉一眼,不惊不惧。 向碧蓉心一沉,笑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何,紫凝就是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莫名的心惊,这感觉真不妙。 ------题外话------ ①桪:传说中一种类似槐的大树,《山海经》中有记载。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5 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宣景帝匆匆而来,因赶得急,喘得很厉害,“究竟发生何事,是谁要害澜儿?” 紫凝眼眸中精光一闪,瞬间意识到不对,越发不急着分辨,与众人一起跪倒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宣景帝袍袖一挥,大踏步过去,俯下身急急地叫,“澜儿?澜儿?” 君夜澜仰躺在栏杆旁,气息若有若无,仿佛命不久矣。 “父皇,快点救四哥!”以桪公主哭哭啼啼,枉她平时总吹嘘救人的本事如何如何,这会儿可全乱了,根本就没法子。 叫不应声,宣景帝自是心急莫名,伸手就要抚上君夜澜脸庞,“澜儿,醒醒——” 眼前人影一闪,紫凝闪电般掠近,伸手将他挡下,冷声道,“四殿下所中之毒已遍布全身,皇上当心受其所累。” 宣景帝一惊,抬头看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紫凝不过略一思索,君夜辰已闪身上前怒叱道,“北堂紫凝,你为何要毒害四弟,还不从实招来?!” 宣景帝神情一冷,带着微微的疑惑,“是你?” “皇上只听太子殿下一面之辞,就要定紫凝的罪?”紫凝镇定如常,“皇上明鉴,紫凝没有做过。” “父皇,绝对不会是紫凝,此事需详加查证!”君夜离揽着紫凝的肩,不容他人侵犯一指。 “就是你!”向碧蓉言横眉立目,手指不客气地指向紫凝面门,“你气不过四殿下跟太子殿下亲近,动不得太子殿下,便把气出在四殿下身上,北堂紫凝,你是赖不掉的,承认了吧!” 紫凝抬眸看她,眼神冷煞,嘴角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诡异得紧。 向碧蓉明显有些心虚,狠狠瞪回去,“你、你看什么——” 不过很显然的,宣景帝因向碧蓉这番话而眼神一寒,“向碧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挑拨离间,该当何罪?” 朝中很多事向来微妙,彼此心知肚有就好,也不知道向碧蓉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当着一国之君的面说出这般敏感的话,胆子真够大的。 司徒静言瞪了向碧蓉一眼,立刻接过话,“皇上,北堂紫凝谋害皇嗣,这可是死罪,这——” “臣女斗胆问皇上一句,”紫凝接过话来,“皇上自何处过来?” 宣景帝眉头微皱,虽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还是答道,“御书房。” “谢皇上。”紫凝若有所思,心中已大致明白。 眼看宣景帝不问紫凝的罪,向碧蓉急了,声音都拔了尖,“皇上,就是北堂紫凝要害四殿下,皇上要替四殿下报仇啊!” “向碧蓉,你如何认定就是我害了四殿下?”紫凝背对着宣景帝,眼底掠过一抹凶狠的光,“方才你与郡主都在,岂非都有嫌疑?” 向碧蓉一怔,继而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皇上明查,臣女从未有过谋害皇嗣之念,何况臣女与五公主自幼交好,时常出入皇宫,若要害四殿下,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司徒静言自然也不甘落后,骄傲地一抬下巴,“看不起,臣女也没有做过,臣女从不懂用毒之术,所有人皆可替臣女做证。” 谁都有自己的理由,宣景帝似乎一时难以下决断,默然不语。 好在太医急急赶了来,才要行礼,被宣景帝拦住,“先给澜儿解毒要紧!” “是,皇上。”太医不敢怠慢,即刻过去看了看君夜澜的脸色,再小心地替他把了脉,最后惨白着脸跪了下去,“皇上,四殿下所中之毒,名为一丈青。” 宣景帝拧起浓眉,“一丈青?那不是一种蛇的名字?” “也是,”太医战战兢兢,使劲垂着头,“不过还是一种毒的名字,中此毒者遍身发青,血液亦然,会一直昏迷不醒,七日后毒发而亡。” 宣景帝脸色大变,“世上竟会有如此歹毒之物吗?那要如何解毒?” 他久居深功,自然不知道这世上的毒物万万千,类似“一丈青”这般的毒,虽说不多见,却绝对不是最毒之物。 太医嗫嚅着,嘴唇动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两个字,“无解。” “什么?!”宣景帝勃然大怒,“那朕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皇上饶命!”太医登时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叩头,声音都带了哭腔,“皇上饶命!臣该死,皇上饶命!” 夕月哂然:这老御医是给吓糊涂了吗,既然知道自己该死,还奢望皇上饶他的命? 侍卫哪敢怠慢,上前拖了人就走。 “皇上饶命!皇上——”太医被拖得跌跌撞撞,鞋子都掉了一只,好不狼狈,“皇上……啊,有解,有解!” “慢着!”宣景帝面露惊喜之色,立刻一挥手,“把人带回来!” “是!” 侍卫转个身,将人带回,一松手,太医便瘫了下去,鬼门关上走这一遭,光是吓也吓他个半死了,还没昏过去,也算难得。 “说!” “皇、皇皇皇上,”太医舌头打结,可怜又可笑,“神、神医金、金铃……” 众人沉默一瞬,忽地齐齐看向紫凝:对呀,不是有神医金铃在这里吗,有什么毒是她解不了的,真是疏忽了! 紫凝神情不变,眼眸冰冷,一语不发。 宣景帝先前的惊喜之情去了大半,皱眉沉声道,“北堂紫凝,你既然能解澜儿之毒,为何不说?” “臣女已被怀疑给四殿下下毒,皇上还会相信臣女吗?”紫凝眼神冷中透着讥诮,她早已看出君夜澜所中之毒,一时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不急着开口。 再说,神医金铃虽然救人无数,却都是被极尽恭敬地请了去,付出令她满意的诊金,她才会出手救人。若是如同这般被当成凶手一样质问,还想要她救人,简直做梦。 宣景帝面色稍缓,“朕并未怀疑你,只是此事还需详加查证,你若能救澜儿,就是大功一件。” 夕月暗暗冷笑,这宣景帝果然不是个善茬,看来她得提高警觉,保护好小姐才行。 紫凝一双眼眸瞬间寒如冰潭,“皇上之意,臣女若解了四殿下的毒,便可证明下毒之人不是臣女?” “这——” “自然不是!”君夜辰唯恐怕紫凝会被证明是清白的一般,抢过话来,“下毒之人本来就是你,与你救不救四弟无关!” 紫凝冷冷看着他,“太子殿下何以如此认定,臣女就是下毒之人?” “你以为能瞒得过本宫?”君夜辰冷笑,“方才你明明就动过四弟的茶杯,暗中向他下毒,你还想狡辩?” 方才的事情,君夜离并不清楚,所以也插不上话,他只是坚信一点,紫凝绝对不会害四弟,并且保护她不被任何人所伤,也就是了。 夕月满脸不屑:白痴,小姐要想给谁下毒,手段不知道有多高明,会让你看出来? 紫凝略做回想,方才她确实将君夜澜递过来的茶杯给还了回去,没想到君夜辰居然会逮住不放,“太子殿下仅凭这一点就要定臣女的罪,臣女不服。” 那旁照顾君夜澜的以桪公主沉不住气了,急急地道,“父皇,四哥好像、好像不行了……” 宣景帝大步过去,果然见君夜澜双眉拧到一起,浑身颤抖,痛苦莫名。“北堂紫凝,快替澜儿解毒,快!” 紫凝冷然不动,“皇上恕罪,要臣女出手救人,要讲规矩。” 一年多来,神医金铃的名头无人不知,想要她出手救人,自然要按规矩办事,就算对方是九五之尊也没得商量。 尽管四弟正受剧毒折磨,君夜离还是暗暗失笑,心道紫凝还真是大胆,讲条件讲到父皇脸上去了,好胆色。 司徒静言怒道,“北堂紫凝,你好大的胆子,敢跟皇上讲条件,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就是!”向碧蓉也一脸不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抢着说话,“该不会是你这神医的名头果然是偷来的,你根本什么都不会吧?那就趁早说,别拿四殿下的性命当儿戏!” 听她的口气,倒唯恐君夜澜的毒被解掉一般。 紫凝目不斜视,也不应声,摆明就是没把这两位放在眼里。 宣景帝毕竟见惯大风大浪,心中虽震怒,却仍不失冷静,“北堂紫凝,你且说说,什么规矩?” “自然是诊金,”紫凝下巴一扬,神情冷傲,“皇上可知道紫凝以‘神医金铃’之命治病救人,一次要诊金十万白银?” 十万?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神医金铃医术超绝,也极难请,却没想到她救人一命,居然要十万两白银。 “是吗?”宣景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即使吃了一惊,也没失了九五之尊的所度,“北堂紫凝,在朕面前,你也敢开这个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紫凝医术再高,如今成了君夜离的王妃,也是他的子民,他要她救人,救的还是皇嗣,她还敢要诊金,是不想要项上人头了吗? “有本事制于人,没本事受制于人,紫凝吃的就是这碗饭,皇上见谅,”紫凝略施一礼,早料到众人会是这般反应,不惊亦不惧,“何况性命无价,皇上是觉得四殿下的命,还不及十万白银来得金贵?” 君夜辰悚然一惊,这女人居然什么话都敢说,“北堂紫凝,四弟中毒之事,你嫌疑最大,替四弟解毒本就理所应当,你还敢提条件?” 紫凝猛一下回眸看他,杀气四溢,“既然太子殿下认定是臣女谋害四殿下,那臣女又何必费力救他,不过太子殿下,你记住,若是四殿下命丧黄泉,也是死在你手里。” “你——”君夜辰勃然大怒,眼中杀机一闪,举掌就要劈下来。 君夜离眼眸一寒,上前一步,两兄弟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君夜离,君夜辰,给朕退下!”宣景帝一声怒喝,“事实未明之前,休得乱下断言!” 反了反了,这两个逆子,当着他的面就要打个你死我活,当他这个父皇死了是不是?! 国主一怒,众人自是噤若寒蝉,低了头不敢做声,唯紫凝神色不变,仿佛事不关己。 君夜辰狠狠瞪了紫凝一眼,咬紧了牙。 宣景帝看向紫凝,压抑着怒气,“你只要能救澜儿,诊金朕一文都不会少了你。” 尽管紫凝狂妄姿态令他震怒,可澜儿的命在她手中攥着,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等澜儿的毒解了再说。 紫凝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低首道,“皇上言重了,臣女意不在此,臣女只是想请皇上给臣女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哦?”宣景帝大为意外,“你要如何证明?” 如此看来,她并非为了钱财吗,方才倒是误会她了。不过此事扑朔迷离,想要找出凶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紫凝淡然冷笑,目光扫过众人,道,“只要找出真正的凶手,就可以证明臣女是冤枉的。” 不等旁人有回应,向碧蓉已抢着道,“你就是凶手,还要贼喊捉贼,骗鬼呢!” 紫凝霍然回眸看她,眼神森寒。 向碧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骇人的眼神,让人从骨子里想要打冷颤,“你看、看什么……” 宣景帝不悦地道,“向碧蓉,休要多言!北堂紫凝,你且说来听听,有何法子找出真凶?” 便在这时,以桪公主急道,“父皇父皇,快别争了,先救四哥要紧啊!”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回天无力了。 宣景帝心中一惊,“正是!北堂紫凝,你先替澜儿解毒,找真凶之事,稍候再议!” “臣女遵旨,”紫凝心下已有数,便也不再驳宣景帝面子,从夕月手中接过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上去,“给四殿下服下。” “慢着!”君夜辰一把拦下,满眼怀疑,语气也很冲,“谁知道你的药是不是毒药!” 紫凝冷冷道,“太子殿下,臣女若要四殿下死,何必多此一举,你的心智,不过尔尔。” 君夜辰恼羞成怒,脸都涨成了紫色,扬手就要打,“你——” “辰儿!”宣景帝厉声喝止,是觉得自己封的这个太子今日太沉不住气了,在众人面前与个女人计较,平白失了风度!“先救澜儿要紧,你再敢多说,朕定不轻饶!” 君夜辰强忍怒气退下,“是,儿臣僭越,父皇恕罪。”既然父皇开口,他也不再多说,接过药丸,喂进君夜澜口中,捋着他的胸口,助他吞下。 紫凝道,“此药能助四殿下将全内毒素聚于一处,两个时辰后我自会替他解毒。” 宣景帝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来人,将澜儿送回去,好生侍候。” “遵旨!”侍卫上前将君夜澜小心地背起,送回玉轩宫不提。 宣景帝回身,揉了下额角,“北堂紫凝,你且说说,真凶在何处?” “皇上,方才前往报信的,可是这名侍卫?”紫凝指向宣景帝身边那名二十岁上下的侍卫,看他脸红气喘的,必定是方才跑得急了。 宣景帝微一颔首,“正是他,怎样?” “请皇上恩准我问他几句话,”紫凝回眸时眼神一冷,转向侍卫赵蒙道,“你从此处到御书房,最快需多长时间?”她自是不担心侍卫会说谎,否则大可一试。 她从不在任何面前放低身段,对宣景帝也不自称“儿臣”,说着说着,就成了“我”,众人正被眼前的一切搅得一团乱,也不曾留意这一点。 赵蒙不疑有他,坦然答,“大概一炷香时间。” “那便是了,”紫凝抬眸,眼神嘲讽,“皇上难道不曾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事先设好的局?” 宣景帝一惊,“何以见得?” “时间不对,”紫凝唇角一挑,不屑地道,“从此处到御书房,侍卫需一炷香时间方能到达,皇上再由御书房过来,前后至少要半个时辰,而四殿下毒发,是在一刻钟之前。” 宣景帝略一思索,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赵蒙,这是怎么回事?” 赵蒙受早就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属下不知!属下、属下——” “你根本没有看到四殿下被人谋害,是不是?”紫凝无声冷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 赵蒙满头冷汗涔涔而下,吓得灵魂出窍,“属下不、不知道,没人、没人指使属下……” 君夜离陡然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微变,“紫凝,你的意思,是有人早就安排好一切,只等父皇来问你的罪?” “凶手要害的,未必是我,”紫凝有意无意瞄一眼向碧蓉,“因为凶手并不能事先知道,五公主会将我也带来,如果我没有机会碰到茶碗茶杯,自然无法下毒。” 君夜辰恍然明白了这一点,倒没刚才那么看着她不顺眼了,“那你且说说,凶手到底是谁!” “那就要问他了,”紫凝微低下头,“赵蒙,是什么人要你向皇上禀报此事的?” 赵蒙跪在当地,浑身颤抖。 宣景帝一声怒喝,“说!” 赵蒙吓得一个巨颤,连连叩头,“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是、是秋画!” 宣景帝浓眉一皱,“秋画是什么人?”也难怪他不知,宫中的宫女何止千万,他怎会个个识得。 向碧蓉额上已有冷汗渗出,眼珠四下乱转,欲寻逃路。 赵蒙不敢抬头,颤声道,“是此处打点的一名宫女,她之前慌慌张张截住属下,说是四殿下被人所害,属下不敢怠慢,这才禀报了皇上!属下不敢欺瞒,句句实言啊,皇上!” 宣景帝气得说不出话来:随便什么人说一句话,这赵蒙就相信,没脑子吗? 紫凝淡然道,“皇上,赵蒙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何况他一心记挂四殿下安危,原也无过。既然如此,将秋画叫来,自可知晓一切。” 宣景帝略一沉吟,随即吩咐,“将秋画带上来,朕要问话。” 侍卫答应一声,下去带人。 太医死里逃生,见没自己什么事,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悄悄躲到一边去。 不大会儿,一名十七、八岁,容貌秀丽的女子被带了上来,跪倒在地,“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王爷!” 宣景帝冷声道,“你如何会知道,有人要谋害澜儿?” “奴婢、奴婢不知!”秋画其实方才并未走远,此间发生的事,她心知肚明,早吓白了脸,“奴婢、奴婢也是听人说……” “秋画,你不要血口喷人!”向碧蓉似乎又忘了此间没有她开口的余地,厉声指责,“若是说错了什么,你知道后果!” 紫凝衣袖一拂,别有意味地冷冷浅笑,“向碧蓉,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 “你说什么!”向碧蓉脸色大变,尖声叫,“北堂紫凝,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皇上和在太子殿下吗?你分明就是蛇蝎心肠,你就是凶手!” 君夜辰眼神一凝,隐约想到什么,勃然变色,“向碧蓉,是你?” “不可能!”以桪公主立刻摇头,急急地道,“父皇,碧蓉跟儿臣从小玩到大,怎么会害四哥呢,不会的,不会的!” 司徒静言也跪倒求情,“皇上,碧蓉心地善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杀人,皇上不要被北堂紫凝给蒙骗了!” 君夜离冷笑一声:这对姐妹还真是会演戏,什么蚂蚁都不敢踩死,她们在京中作威作福之事,谁人不知,唯不知的也就是父皇,还敢说这种话,果真不知耻! 情形如此之乱,宣景帝隐隐有些头疼,“北堂紫凝,你到底能否找出凶手,这般缠绕下去,岂不是越来越乱!” 紫凝眉一扬,“皇上只管问这丫头的话便是。” 倒是忘了她。宣景帝眼神一寒,“秋画,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快些说实话,否则凌迟处死!” “皇上饶命!”秋画磕头如捣蒜,“奴婢说实话,是向小姐!” 宣景帝闻言大怒,“向碧蓉,你还有何话说!” 向碧蓉显然早预料到这一结果,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臣女没有!皇上,是秋画诬陷臣女,臣女好端端与太子殿下、四殿下一起喝茶,怎会传那等虚言,皇上明鉴!” “皇上,碧蓉真的没有做过!”司徒静言也急急地解释,“臣女方才一直跟碧蓉在一起,她并未吩咐秋画此事,皇上明查!” 耳听得向碧蓉矢口否认,秋画早吓得哭出来,“皇上,真的是——” “贱婢,你还说!”司徒静言咬牙,如果不是当着皇上和震王的面,她早一脚踹过去了。 “郡主稍安勿躁,”紫凝一扬眉,缓步走近,打开茶壶盖闻了闻,“此茶清香怡人,经久不散,茶汤分外清透,是上等隐雾山茶吧?” 司徒静言愣了愣,不明所以,“是又如何?”心里却道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他们喝的什么茶,与谁是凶手又有什么关系? “隐雾山茶极难炒制,且受地域栽植限制,故数量并不多,上等之茶更是少见,郡主的娘亲祖籍华州郡,是为数不多的产隐雾山茶之地,这茶想必是郡主带入宫中来的,是吗?” 紫凝旁若无人般说着此茶的来历,神情虽冷,声音却清脆动听,众人竟都安静地听着,无一人插言。 最后一句问出来,司徒静言随即点头,“不错,太子殿下和四殿下是爱茶之人,所以我……”一语未完,她悚然一惊,“你怀疑我?!” 紫凝轻抿唇,竟不否认。 “我没有!”司徒静言嘶声叫,脸无人色,“我为什么要害四殿下?!不是我,不是我!” 向碧蓉则在愣了一愣之后,瞪大眼睛道,“姐姐,真的是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刚刚她被怀疑,司徒静言立刻挺身相护,如今易地而处,她却立刻责问,这当中的差别,不言自明。 君夜辰初始也吃了一惊,但随即向宣景帝一拱手,“父皇,儿臣觉得司徒静言不会是凶手,是北堂紫凝牵强附会,意图替自己脱罪而已。” 以桪公主来来回回看着众人,早糊涂了,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那么,来猜猜司徒静言要害四弟的动机,”君夜离似乎觉得好玩,接过话来,“是不是因为四弟看到你那天与人求欢的样子,你气不过,只有杀了他,才能保自己清白?” 紫凝知道他这是借机羞辱司徒静言,替自己出气,便暗暗捏了他手一下,示意他别太过分。 君夜离反捏了她一下,别担心,一切有我。 此言一出,向碧蓉立刻做恍然大悟状,“姐姐,你怎么能……你太糊涂了!” 旧事重提,司徒静言恼羞成怒,大声道,“臣女没有!大殿下,你不要血口喷人!臣女怎么会、怎么会——” 可是这转念一想,却又是顺理成章之事,真叫她百口莫辩!早知道就不跟四殿下喝什么茶了,这不是鱼没偷着,反惹一身腥么! 宣景帝目光闪烁,显然也不相信这般结果,“北堂紫凝,你下如此判断太过武断了,司徒静言既知茶是自己带进宫,又怎会再在茶中下毒,岂非不打自招吗?” 司徒静言对这两父子真是感激莫名,狠瞪了向碧蓉一眼,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多谢皇上!多谢太子殿下相信臣女的清白!” “起来。”宣景帝一抬手,“日后谨言慎行,也就是了。” “谢皇上……”司徒静言羞得抬不起头,不过照这样看起来,凶手不会是她。 紫凝眼底掠过一抹嘲讽之色,“皇上、太子殿下误会了,臣女并未说凶手是郡主,臣女方才故意如此做,只为让凶手自己露出破绽来。” “哦?”宣景帝眼眸一亮,“那你依之见,谁是凶手?” 紫凝冷然一笑,抬手指过去,“她。” 众人都本能地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她所指之人,赫然就是向碧蓉。 众目睽睽之下,向碧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不是我!不是我!皇上,臣女没有!臣女为什么要害四殿下,臣女没有理由啊!” 以桪公主早白着脸,咬着嘴唇,反应不过来了:碧蓉居然会害四哥,天哪,这太可怕了…… 司徒静言也急白了脸,怒视着紫凝,“北堂紫凝,你不要冤枉人!碧蓉怎么可能会害四殿下?她根本没用过一丈青这种毒,你凭什么冤枉她?!” “郡主真是宽宏大量,”紫凝这话不无嘲讽之意,“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难怪向碧蓉会逊你一筹。郡主忘了吗,向碧蓉的母亲出身五毒教?” 她说起这些人的身家来历,竟是如数家珍,没有她不知道的,当真匪夷所思。也就是这些人都忙着找毒害四殿下的凶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必然又是一场风波。 向碧蓉火冒三丈,瞪圆了眼睛尖叫,“我娘亲早死了!北堂紫凝,你非要冤枉我,到底什么意思!我没有害四殿下,我没有!” “你有,”紫凝很是笃定,气息越来越冷,“从我一过来开始,你就时时警惕,还有意要赶我走,其实就是不想我看出四殿下中毒之事,是吗?” 向碧蓉嘴唇动了两下,被紫凝掌控大局的气势吓到,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君夜辰却又是一惊,“你的意思,你过来之前,四弟就已经中了毒?”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一起喝的茶,如果四弟中毒,他和司徒静言怎么可能幸免? 夕月不屑地冷哼一声,插上话,“向碧蓉要害的是四殿下,自然不会在你们茶中下毒,难道你们不知道,一丈青之毒经提炼之后,外形跟茶叶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经开水冲泡之后,会消失无踪吗?” 如此一来,就算四殿下被毒死,旁人也断不可能找到毒物,省去了事后毁灭证据之事,一举两得。 以桪公主恍然大悟,“就是说下毒之人只要悄悄将一丈青放在四殿下茶中,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当中的道道果然深奥,看来她得跟大皇嫂好好学学才行,连大皇嫂身边一个侍女都懂得比她多,她得努力了! “回五公主,正是如此。” 宣景帝却是又惊又怒,拍案叱道,“宫中竟有如此歹毒之事发生,不怕朕诛他九族吗?!” 居然有人在皇宫之中,堂而皇之地谋害他的子嗣,简直反了天了! 事到如今,向碧蓉唯有咬着牙不认,惨白着脸拼命摇头,“我没有给四殿下下毒!我没有!” “还不肯认吗?”紫凝似是颇为惋惜,摇了摇头,“向碧蓉,你先是在四殿下茶中下毒,而后计算好时辰,让秋画找上赵蒙,向皇上禀报。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她一指桌上那盘奇异果①,“此物性寒,提早引发了四殿下体内的一丈青之毒,所以时辰上便完全不对,恰逢我到来,还动了四殿下的茶杯,于是你便顺水推舟,将罪责推到我身上,是不是?” 君夜辰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若向碧蓉要害的是他,而紫凝又不曾出现的话,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我没有,你胡说!”向碧蓉眼中闪过恐惧之色,嘴唇也开始发青,明显地慌了,“四殿下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宣景帝不禁暗暗惊异于紫凝的睿智,怒喝一声,“向碧蓉,你还想狡辩?!快快从实招来,朕赐你全尸!” 向碧蓉岂会不知,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故而怎么都不肯承认,“皇上明鉴,臣女没有做过的事,如何认罪?” “还是不肯认吗?”紫凝回眸看向宣景帝,自是成竹在胸,“皇上有所不知,一丈青之毒虽无色无味,但下毒之人就算再小心,也会必沾染到,臣女有办法让凶手现形。” “哦?”宣景帝拧眉道,“有何方法?” 向碧蓉登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到了身后。 紫凝自是看得真切,不动声色道,“皇上稍安勿躁,此事很快便有结果——夕月。” “是,小姐。”夕月上前揭开壶盖,向里投了什么东西,再端起壶来晃了晃,走到向碧蓉面前,“伸手。” 向碧蓉自是不会怕了一个丫头,恶声恶气地道,“干什么!” “这壶里已经下了药,”夕月面无表情,“若你是投毒之人,将这药水倒在手上,手就会变绿。” 向碧蓉顿时面如死灰,连退数步,“我、我不要!我没下毒,为什么要试?要试也是她!”她唰的抬手,指向秋画。 众人一愣,本能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然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向碧蓉眼里闪过决色的光,甩手掷出一件物什,跟着飞身跃起急退。 “皇上小心!”紫凝忽地一声冷叱,闪身挡在宣景帝面前。 “紫凝!”比她更快的是君夜离,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另一只手在宣景帝胁下一夹,跃起退出数丈开外。 夕月知道紫凝有君夜离护着,并不担心她,而是直扑到以桪公主身边,带起她急速退后。 小丫头几曾见过这等阵仗,整个人都呆掉,要不是夕月救她,早中招了。 跟着就听“碰”一声响,有东西炸了开来,场中一片烟雾迷蒙,很是呛人。 夕月虽惊不乱,飞身到紫凝身边,“小姐?!” “我没事。”紫凝冷静如常,拍开君夜离的手站稳,凝目四望,早不见了向碧蓉的影子。“跑的倒快。” 她冷声一笑,向碧蓉这下毒之法对她来说,着实不高明,不值一哂。如若不是正巧被她碰上,她才不会没事揽上身,趟这浑水。 君夜离急道,“父皇可曾受伤?” 君夜辰这才从不远处过来,神情间很是尴尬:方才场中异变,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先跑,而君夜离却扑向父皇,这当中的差别,父皇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棋差一着啊,又便宜了君夜离! “朕……没事。”宣景帝胸腹间一阵憋闷,一挥袍袖,怒声道,“来人!宣司明远到华阳殿见朕!”边说话边冷冷看了君夜辰一眼,显然对他刚才的表现很是不满。 禁卫军统领司明远武功过人,心思缜密,行事果断,很得宣景帝信任。 “遵旨!”侍卫领命,飞奔而去。 君夜辰咳了几声,有些心虚,赶紧主动请命,“父皇,儿臣愿意前往捉拿向碧蓉,替四弟报仇!” “不必,”宣景帝冷冷道,“你回东宫等候,等将向碧蓉缉拿归案,朕自有主张。” 司徒静言方才也是吓傻了,如今一见果然是向碧蓉所为,扑通一声跪倒,“臣女死罪!”此事虽说与她并无干系,然向碧蓉毕竟她的亲人,怕是要说不清道不明了。 宣景帝并不理会她,冷冷转身,看向紫凝,“澜儿就交给你了,治好他,朕自会重重赏赐于你。” 紫凝微一低头,“紫凝必当尽力,谢皇上还紫凝公道。” 宣景帝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君夜离摸了摸紫凝煞白的脸,关切地道,“有没有伤到?” “没事,”紫凝淡然一笑,“夜离,我们回去再说。” “好。” 看着两人幸福甜蜜的背影,君夜辰慢慢咬紧了牙。 去往君夜澜所居的景澜宫的路上,君夜离还觉得手心出汗,不悦地道,“紫凝,我改变主意了,你不要再装我的软胁,我怕你会有事。” 君夜辰等人一直恨不得除他而后快,若看出紫凝是可利用之处,必定会将一切手段都用在她身上。尽管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不要大意的好。 “我不会有事,”紫凝一笑摇头,主动握住他的手,“而且今日太子殿下已看出我会武,以后恐怕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没办法,有些人是天生的硬骨头,想扮软都不行。 “那不是正好,”君夜离仍旧忿忿,握紧紫凝的手,把她揽进怀里,“想想真是后怕,紫凝,我真是一会儿都离你不得,你若有个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紫凝心中感动,原本想要推开他,也就没忍心,温顺地偎在他胸前,听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很安心,“我没事,夜离,你太紧张了!你这样,别人会越发觉得,我对你很重要——” “你对我本来就很重要!”君夜离突然怒了,一把扶起她,恶狠狠地瞪着,“紫凝,莫不是你一直觉得,我在跟你闹着玩?” 可恶,二十二年来第一次遇到让自己这般心动,不愿放手的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可她倒好,到现在还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对他,是想怎样? 紫凝略一愣,失笑道,“你急什么,我不过在说眼前的局势——” 不听! 君夜离锁住她的肩,低头就狠狠吻了上去。 唔—— 紫凝只来得及看到君夜离英俊得要命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还没反应过来,红唇已被吻住。 君夜离像是泄愤一般,在她唇上又吮又咬,让她感到刺痛,却又不是无法忍受,这种刺激于她而言,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不禁有些慌了,用力推他肩膀。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6 不可预知的秘密 之前两人也时有亲热,但君夜离很懂得分寸,每次都是浅尝辄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要咬下她一块肉来一般。 “放……唔……” 结果紫凝推开他一分,他再欺上三分,大手牢牢将她揽在怀里,深深地吻下去,软舌虽然有些笨拙,但霸道地扫过她口中每一寸每一分,汲取着她的芬芳和甜蜜。 紫凝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亲吻也能让她头脑发晕,浑身无力,半点也反抗不得! 她心里隐隐有股怒意,不是气君夜离的疯狂,而是气自己的不能自已,居然沉沦在这一吻当中,也太没有自制力了! 渐渐的,她不再挣扎,两只手搭在君夜离肩膀,任由他亲吻。 好一会儿之后,直到某战神自己也有窒息的感觉,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修长的手指轻扫过她越发红艳的唇瓣,不无得意之色,“女人,看你还敢不敢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心里却有些挫败:看来他这个战神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还是不尽如人意啊,得多多练习才行。 紫凝微微喘息几声,尽量冷静地道,“我不是怀疑你,夜离,你不觉得这个时候,铲除异己比谈情说爱更重要吗?” 枉她一直在想法子帮他对付敌人,他倒好,在情事上一个不如意,就耍这等脾气,这要真让他当上一国之君,会不会是个昏君啊?深深怀疑中…… “谁说的?”君夜离洋洋得意,“一样重要。” “……”紫凝一把推开他,“那好,朝政之事你自己解决,正好我也懒得费心思。” “不要吧!”君夜离一惊,顿时垮下脸来,扯住亲亲爱妃的袖子摇啊摇,“紫凝,你那么聪明,你不帮我,我一个人怎么成。” 紫凝白了他一眼,一脸“你少懞我”的不屑样,“怎么不成?你可是堂堂‘魅王’,杀伐决断的能力无人可及,有什么事是你应付不了的?平日里装出一副玩世不恭、不理世事的样子,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否则你何必沙场点兵,谋得‘战神’之名,难道只为流芳百世吗?” 君夜离明显一愣,好一会儿才突然一笑,伸指点在她小巧的鼻尖,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紫凝也!这次大月国一行,我真是感激上苍让我遇到你,且将你收入囊中,否则,我岂非要后悔三生!” 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和尊重过,紫凝暗暗感动,失笑道,“不会用词语就别乱用,我是物什吗,要被你装口袋?” 眼前人如此清丽脱俗,巧笑嫣然,而且这笑容只为自己绽放,君夜离只觉得心中柔情满得要溢出来了,又是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亲吻着她如云的秀发,“我是想把你藏起来,只我一个人看,旁人休想……” 尽管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紫凝这次却连想推开他的念头都没有了。 君夜离,我正试着全身心相信你,倚仗你,并且……喜欢你,就这一次,你别让我失望,否则,借你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向碧蓉之事,你怎么看?”紫凝偎在他胸前,声音有点发闷。 “如你所想一样,向家绝没有胆子谋反,向碧蓉自己也绝对想不出这等方法来害四弟,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君夜离摸着她柔顺的秀发,柔滑细腻的感觉,真是舒服,越摸越爱不释手。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紫凝哑然失笑,难不成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心有灵犀”?“那,会是谁?” “暂时不知道,等父皇拿到向碧蓉,自然会审出个结果来。” 紫凝想想也是,只不过平白被冤枉这一回,心中憋闷罢了,若是有机会,必得将那凶手找出,出这一口闷气。 景澜宫处皇宫南面,环境幽雅,与君夜澜淡泊的气质很相符。平时除了他,也少有人会来,因而格外宁静。 进去之后,紫凝仔细替君夜澜诊了脉,知道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就放下心来,一丈青之毒虽然厉害,但好在是慢性之毒,只要在七日之内将其解掉,再好生休养一个月,就会完全痊愈。 紫凝替君夜澜施针逼毒,再割开他两手中指放出毒血,然后留下一瓶药,叮嘱服侍他的侍卫沈然如何用药,明日再来替他施针放血。 沈然自然是千恩万谢,恭敬无比地将人给送了出来,回去好生服侍君夜澜不提。 从景澜宫出来,紫凝和君夜离坐在马车上,甜甜蜜蜜抱在一起,直到回了魅王府,才手牵手从车上下来,无华表示十分不愿意承认,那个笑的一脸傻样的人,是自己心目中冷酷锐利、高高在上的主子…… 夏婕从里面迎出来,恭敬地道,“殿下,王妃,三殿下到。” 君夜离淡然道,“知道了,你去奉茶。” 果然如紫凝所说,自那日跟夏婕打赌之后,她虽然气得发疯,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足见她心思之深沉,也少有人及,真沉得住气。 君夜离便挑了个时机,将夏婕又调了回来,说是旁人用着不顺手,就只夏婕在他身边做事,不用他操心,所以他向紫凝讨了个人情,让她继续留下。 夏婕一时猜不透个中玄机,更想不到紫凝一上手就在怀疑她,自然是惊喜莫名,这次重回大殿下身边,一定要小心应对,找机会除掉北堂紫凝才行,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是,殿下。”夏婕转身下去,言行举止并无不妥之处,尤其对紫凝,已经没有了开始的那种敌视和排斥,而是一个下属应该有的敬重与敬畏,像变了个人一样。 君夜离和紫凝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一起走了进去。 “大皇兄,大皇嫂,”君夜燎笑着起身见礼,“你们没事吗?” 紫凝对他微一颔首,算是回应。君夜燎的母妃即林淑妃,其父林敏之,为京兆府尹,外放官员虽然不及在皇帝面前容易得宠,但却有相当大的自治权,说白了山高皇帝远,蒙蔽圣听是很容易的事。 林淑妃为人心胸狭窄,尖酸刻薄,睚眦必报,在宣景帝面前却是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样,所以这些年常伴君侧,也算是极其得宠的。 至于君夜燎么,平时则是一副嘻嘻哈哈、与世无争样,跟谁都可以亲近,对谁都不设防,让人生不出要防他、害他的念头来。 君夜离示意他坐下说话,“三弟的意思,我们该有什么事?” 君夜燎一脸关切,“我听说四弟被人下毒,而且还牵扯到大皇嫂,心里着急,先去看了四弟,又过来见大皇兄,却没料到竟先你们一步过来,怎么样,大皇嫂没事吗?” 他得到消息赶到皇宫时,紫凝正给君夜澜解毒,等他去景澜宫看四弟,两下里又正好错开,而且他急着赶来魅王府,自不比那小两口悠哉玩乐,就早了一步回来。 “没事,”君夜离回眸看了紫凝一眼,“不过是宵小之辈的愚蠢之举,怎能动得了紫凝分毫。” “没事就好,”君夜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跟着又叹息一声,“真没想到向家竟会犯上作乱,如今父皇震怒,已将向家上下抓入大牢,要御前审亲。” 紫凝倒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但没作声。 “不过那向碧蓉还真是机灵,”君夜燎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注意着君夜离的反应,“从皇宫逃出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失了踪影,莫不是已经出了京城?” 君夜离岂会不知他的试探之意,无所谓地道,“京城禁卫宫岂是容易应付之辈,父皇自有定夺。” 君夜燎暗骂他一声“老狐狸”,面上笑道,“是,大皇兄。” 夏婕奉上茶来,分别给几个人放好茶杯,“大殿下,王妃,三殿下,请用茶。” 紫凝冷眼旁观,夏婕与君夜燎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和眼神交流,彼此之间冷漠生疏得像是从来不认识一样。 不过,往往的情况就是,越是表现得疏离,彼此之间就越可能有猫腻,大意不得。 再随意聊了几句,君夜燎就适时告辞,夏婕将他送了出去。 不大会儿,夕月走了进来,“小姐,襄王已离开,夏婕并无异常。” 君夜离捏着下巴思虑,“夏婕这段时间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对紫凝你很是恭敬,或许是我们多心了?” “绝对不是多心,”紫凝冷然一笑,“就只夏婕对我的态度改变如此之大、之快,说肯定有问题,夕月,继续盯着她。” 就不信夏婕伪装的功夫如此到家,一点破绽都露不出。 “是,小姐。” 君夜离不软不碰碰了个钉子,宠溺地笑了笑,“紫凝,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襄王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紫凝摆摆手,意即我明白,“他对你的关心太过虚假,这种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君夜离看了她一会,忽地一笑,“紫凝,我想我不得说,你真的很聪明。没错,三弟表面与世无争,暗里有很多动作,我已让无华他们盯着他,绝不会让他得逞。” 他与君夜燎这么多年兄弟,彼此之间不可谓不了解,可紫凝才与三弟见过几面,已深知其心,这份洞悉人心的本事,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 “谢谢夸奖,”紫凝挑眉,“我不过是旁观者清。” 所以,我是当局者迷?君夜离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跟亲亲王妃说话,得时时动着心思,不然真逊。 “小姐,殿下,”沈娘端着托盘进来,慈爱地笑笑,“我做了点心,你们尝尝看。” 自从来到西池国,沈娘除了照顾紫凝的饮食起居,其他的活儿都不必做,日子过得也挺悠闲的。 秦戈原本是由无华带着,不过无华经常出任务,何况他自己还是大男孩呢,怎么会照顾一个心智有问题的人,紫凝便让秦戈跟在沈娘身边,她也放心些。 好在秦戈虽然心智有问题,大概也觉得沈娘温柔慈爱,像娘亲一样,格外乖巧听话,让怎样就怎样,从来不惹事。 “紫凝,紫凝!”秦戈跟着沈娘进来,一屁股坐到紫凝旁边的凳子上,眯着眼睛,露出白牙来笑。 “嗯,”紫凝淡然一笑,算是回应,“吃过点心了?” “没,一起。”秦戈再往前凑一点,直直看着紫凝的脸,怎么瞧也瞧不够似的。 君夜离于是很理直气壮地把紫凝拉过来,放到自己另一边,冲秦戈瞪眼,“吃你的点心。” 秦戈噘嘴不高兴,不过没跟君夜离使脾气,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恨恨地嚼。 紫凝无奈摇头,君夜离吃谁的醋不好,跟秦戈较劲,幼不幼稚。 沈娘平时也见多了这些小儿女之间的打打闹闹,笑脸着摇了摇头,“秦戈,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唔……唔……”秦戈鼓着腮,胡乱点头。 “那你们慢慢吃,我去做晚饭。”沈娘转身出去,知道秦戈这会儿舍不得紫凝,就让他多待一会儿吧。 结果秦戈接着就给噎着了,君夜离好笑不已,端起茶碗,捏开他的嘴巴一通灌,末了再帮他拍背顺气,“咽下去没?” 秦戈使劲伸脖子,然后张开嘴,“啊……”意思是让君夜离看看,他都咽下去了,嘴里没了。 “……”君夜离无力地抚额,怎么感觉秦戈的心智,还不过三岁孩童? 谁知道他还没说出句取笑的话,就见秦戈忽地一皱眉头,反手按住右边肩膀,痛苦地叫,“紫凝!紫凝!” 紫凝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过去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疼……疼……”不大会儿功夫,秦戈已痛苦得使劲咬嘴唇,眉眼之间泛起诡异的青色,用力抓紧肩膀,“疼……紫凝……” 紫凝心中一动,暗道不妙,“夜离,抱他进去,快点!” 知道事有蹊跷,君夜离不敢怠慢,赶紧将秦戈抱到里面,放到床上。“怎么回事?” “我先看看!”紫凝坐到床边,压住秦戈的手,“秦戈,你乖一点,放手,给我看看。” 尽管疼得眼泪汪汪,想要打滚,秦戈还是无比听紫凝的话,松开手,改抓紧身下的被单,“嗯……” 紫凝解开他的衣服,露出右肩下的印记,赫然见那个骷髅标志如同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子在沿着图案的线条慢慢划开,鲜血从每一条裂纹中慢慢涌出,有一股辛辣刺鼻的腥味儿。 “这是……”君夜离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地狱门控制人的手段,本来就是这样,”紫凝冷静地道,“这个标记在刺到皮肤上时,会被同时涂上一种药物,需按时再涂抹另一种药物,以控制这个印记不会异变。否则时日一到,印记就会裂开,一直延伸到全身,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 裂开全身,流尽最后一滴血? 脑中现出某种画面,饶是君夜离号称“战神”,杀敌无数,也不禁涌上一股恶心感,甩头不愿意再想下去。“那怎么办,你可能解吗?” 这小子傻归傻,却很可爱,而且毕竟是一条人命,紫凝又对他那么在意,真要那么痛苦得死去怎么成。 “暂时不能,”紫凝摇头,鼻尖上已经有了冷汗,“我本来就一直在担心他会这样,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君夜离脸色一变,“那就只能看着他死?” “暂时也还不至于,”紫凝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时间研制解药,在这之前,要阻止毒性蔓延,只有一种方法。” 看她的表情,君夜离就知道,这种方法绝对不会让人太愉快。“你说。” 紫凝抿了抿嘴唇,“烙。” 君夜离的心猛地一沉,禁不住苦笑:果然。 得了吩咐,无华下去准备火盆烙铁,夕月则拿来药箱,准备好药物。 秦戈自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身体像是要裂开(事实上确实是裂开)一样,疼得满脸冷汗,不停地叫紫凝的名字,仿佛这样就会好过一点。 一刻钟后,一切准备就绪,无华小心地将火盆端了进来,将烧到通红的烙铁拿过来,“王妃,属下来。” 紫凝斜了他一眼,“你行吗?” 无华看一眼秦戈肩膀下正慢慢裂开的伤口,突然就一阵手软。 如果要对付的是奸恶之徒,不管用什么刑罚逼供,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对秦戈…… 两秒钟后,他果断倒转烙铁,将把手递给紫凝。 紫凝面无表情地接过,感觉到周围空气都被这灼热的温度蒸腾到扭曲,在手里掂了掂,她吩咐君夜离,“夜离,抱住他,别让他乱动。” 君夜离看一眼烙铁,喉咙不自禁地一动,也觉得这法子实太残忍,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点他穴道不行吗?” “不行,”紫凝口气坚决,“现在他全身血脉膨胀,若是点他穴道,气血不通,他会没命。” 这么严重?君夜离有点吃惊,不再有异议,坐到床上,将秦戈抱起,一只胳膊连带着他的双臂一起,紧紧扣在他腰上,另一只手则紧搂住他的肩膀,“好了。” 紫凝摸了摸秦戈被冷汗打湿的脸,轻声道,“秦戈,等下会很痛,你要忍着,不要乱动,好不好?” 秦戈的神智已经有些迷糊,但还是能够明白紫凝的意思,“嗯,不动……” 紫凝一笑,“真乖。”说罢将他的衣服拉到一边,动作麻利地将烙铁压到了他正涌血的伤口上。 这种疼痛,不曾经历过是绝对不可能体会的,也绝对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剧痛传来的一刹那,秦戈咬牙痛叫一声,本能地想要挣扎。 君夜离内力一振,抱紧了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焦味儿,无华和夕月同是煞白了脸,不忍心再看。 疼痛入心入脾,无法忍受之下,秦戈一低头,狠狠咬上君夜离的胳膊。好疼,呜…… 君夜离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知道他是疼得狠了,由他去吧。 好在不大会儿之后,紫凝就将烙铁拿开,迅速将一些白色药粉洒在那个乌黑的伤口上,用手指均匀地抹开。 大概这药粉让秦戈好过了一点,他“呜呜”两声,慢慢松开牙齿,软倒在君夜离怀中。 “他昏了,”紫凝小心地扶他躺到床上,“这药里有安眠的成份,让他多睡一阵,会好过一点。” 君夜离点点头,抬起手臂看了看,好家伙,两排整齐的牙印,正慢慢渗出血来。 “跟我来吧,我帮你上药。”紫凝拉过他的手,跟他一起出去,“无华,你看着点秦戈,每两个时辰给他抹一次药,如果他发烧,立刻来告诉我。” “是,王妃。”无华应一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傻小子,又被下药又中毒的,还得被烙成这个样子,真够他受的。 紫凝仔细地给君夜离胳膊上的伤口上药,目光闪烁。 “看出什么了?”君夜离似乎也觉得有趣,用手指压了压那个牙印,还挺疼。 “秦戈咬得很有分寸,”紫凝抬头看他一眼,知道他也看出了不对劲,“按常理推断,你这胳膊早被咬到血肉模糊了。” “所以,他的痴傻只是装出来的,”君夜离眼神一冷,“他留在你身边,绝对有目的!” “不,”紫凝却一摇头,“秦戈确实神智受损,但有一部分是清醒的,所以他在咬你的时候,下意识地控制了力道。” “哦?”君夜离微怔,“你的意思是说,他的神智在慢慢恢复?” “或许是疼痛刺激之下,有刹那的清明,”紫凝皱眉,“现在还不好说,等他缓过这一次,我会仔细帮他看一看。” 主要是最近事情太多,她还没有得空好好替秦戈检查一下,也许她漏掉了什么也说不定。 君夜离点头,“不过我倒是觉得,秦戈对你很不一样,你这前跟地狱门有接触?” “从来没有,”紫凝摇头,仔细地替君夜离包扎好伤口,“事实上地狱门被赶至边境之后,已经鲜有动静,这次肯定是有什么变故。” 君夜离才要说什么,耳中传来异响,他突然一笑,“是与不是,马上就知道——无极,进来。” 门外人影一闪,无极走了进来,背上一个小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殿下,王妃,属下回来了。” 紫凝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君夜离,“你让无极去查地狱门的事?”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无极,而君夜离又一副等待什么的样子。 “是,”君夜离理直气壮,“不查清楚秦戈的来历,我终是不放心。无极,你说。” “是,殿下,”无极整了整思绪,道,“地狱门虽然退出武林,但防范仍是严密,藏身之地更是无从寻起,属下只能从各方外围渠道打听到一些事。” 原来地狱门在不久之前,内部发生叛乱,教主寒溟天被囚禁,其弟寒溟玄夺了教主之位,意欲率领教众杀回中原武林,灭掉一宫双城五派七大帮,以报当年被灭门之仇。 不过,门中有一部分人是反对的,寒溟天更是为了遵守某个承诺,坚决不允弟弟再掀起血雨腥风,兄弟两个一言不和,才导致门内一场叛乱,门主易位。 紫凝冷笑一声,“寒溟玄凭什么以为,现在的地狱门有能力灭中原武林?” 经过十几年前那一战,地狱门一干好手几乎都被诛杀殆尽,寒溟天更是受了重伤,此后只能坐在轮椅上,就算寒溟玄武功天下无双,凭他一己之力,难道还能跟天下武林抗衡不成? “是因为一个传说,”无极想了想又更正道,“确切地说是一句预言:凤凰出世天下平。” “凤凰?”君夜离一惊,“是指这片大陆的守护者凤凰神吗?” 紫凝心中一动,之前在海角小楼,她就听师傅天上公子说起过,这片大陆是由凤凰神守护,子民得享福泽,代代相传。 不过,凤凰神不会干预人间荣辱兴衰,只在有妖魔意欲改地换天之时,才会出手相护,以尽守护之职责。 当然这都是传说,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凤凰神,其是否真的存在,还不得而知。 “正是,”无极点头,神情间有几分向往之色,“而且属下打探得知,当年寒溟天被打败,也是凤凰神出手相助的原因。” 君夜离和紫凝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就太离谱了,若真有凤凰神相助,就寒溟天的坏事做尽,神明又怎会任他又活了这许多年。 不过,当年的天下武林讨伐地狱门的一场大战,是在地狱门原来的总坛——万丈崖所为,当年参与这一战的高手也全军覆没,侥幸有得以生还的各门下弟子,也是各说各词,真实情况如何,还真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来,只能是各凭想像。 “寒溟天不是有个儿子吗?”君夜离想起一事,“他是否也被寒溟玄囚禁?” “据属下打探所得,应该是逃了,”无极做思索状,“据说寒溟天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无法习武,所以被放在外面寄养,所以才能侥幸逃得一命,否则寒溟玄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会武?”君夜离皱眉,“这么说,秦戈他不是……” 紫凝看了他一眼,“你怀疑秦戈是寒溟天的儿子?” “难说,”君夜离摇头,“说不定就是。” 紫凝挑了下眉,不置可否,问无极道,“你的意思,寒溟玄根据那句预言,以为凤凰神要重现人间,所以想利用他来达到报仇雪恨、称霸中原武林的目的?” 无极道,“应该是。” 君夜离失笑道,“寒溟玄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吗,这种子虚乌有之事,怎能相信!” 紫凝眉头微皱,总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天下纷争不断,若是凤凰神当真临世,天下为了争夺之,必将又是一场浩劫,以后的日子,不用想消停了。 “你下去休息吧,本王心中有数。” “是,殿下,属下告退。”无极当即退了下去。 君夜离握住紫凝的手,关切地道,“紫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紫凝就是觉得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又无迹可寻,“总之会有大事发生,恐怕不是谁能够阻止。” 君夜离沉默一会,忽地一笑,“不用担心,有我陪着你,再说这天下也不是你责任,你这般忧国忧民,岂非显得我太过无能。” 紫凝白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对了,你觉得秦戈会是什么身份?” “不好说,”看君夜离的样子,分明就是有所隐瞒,大概是还不能确定吧,“紫凝,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想照顾秦戈,只要他不是想要害你,那就让他留下,别想太多,知道吗?” 紫凝知道他有所误会,但也知道不必刻意去解释,冲他一笑,“夜离,谢谢。” “不要为别的男人谢我,我会吃醋,”君夜离撇撇嘴,趁着紫凝有闪神的功夫,快速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是知道你对秦戈没别的意思,不然我才不会留下他,你别跟他太亲近,听到没有?” 紫凝无力地又白他一眼,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扯没正经的,真是服了他了。 不过她也知道,君夜离是不想她压力太大,变着法儿让她开心,她怎会不感动。轻轻偎进他怀里,两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点头,“我知道……” 君夜离微微震了一下,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禁不住偷笑,抱紧了她,“别离开我,紫凝……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的。 紫凝在心里回答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为免秦戈醒来受不了伤口的疼痛,紫凝稍稍加重了伤药中安神药的份量,让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醒了过来。 紫凝的药一向有神效,经过一天一夜的休养,秦戈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估计伤处也不是太疼了吧,不然他哪里笑的出来。 不过,用烙的方法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让他好起来,还是得研制出解药才行。 结果紫凝才让夕月把相关药物备齐,还没上手,宫里就来人相请,说是四殿下的情况不太好,让她立刻进宫。 “四殿下是否又冷又热,想吐又吐不上来?”紫凝一边洗手,一边不急不徐地问。 “王妃真是神医!”沈然目光炯炯,惊喜莫名,“四殿下正是如此,很难受呢,请王妃……” “这是解毒过程中必然会有的反应,不妨事,”紫凝早知会如此,是以心中有数,“走吧,去看看。” “是,是,王妃请!”原来是这样啊。沈然登时放了大半的心,恭敬地让过一旁。 紫凝入内换了身衣服,出门后上了马车,入宫而去。 君夜澜这会儿正难受着呢,一忽儿想钻进被子里,一忽儿又想脱光全身的衣服,不时阵阵干呕,眼泪都给逼了出来,求死不能。 孟贤妃急切地守在一旁,不时抹着眼泪,入宫多年,她就只得这一个宝贝儿子,平时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几曾见他受过这等苦楚! 沈然一步闯进来,“贤妃娘娘,四殿下,魅王妃到!” 孟贤妃喜道,“快快有请!”说罢用锦擦了擦泪,迎到门口。 “是!” 沈然又跑出去,不大会儿紫凝轻盈而入,施礼道,“见过贤妃娘娘。” “不必多礼!”孟贤妃急急道,“有劳北堂姑娘,快给澜儿瞧瞧!” “贤妃娘娘不必客气,叫我紫凝便是,”紫凝进去坐到床边,替君夜澜诊脉,边道,“娘娘莫慌,四殿下所中之毒正是如此,忍过这几天就没事了。” “当真?”孟贤妃长舒一口气,“吓死本宫了,没事就好!” “娘娘稍安勿躁,”紫凝淡然一笑,“请一旁稍侯。” 孟贤妃道,“好,那就麻烦紫凝了。”说罢到一旁坐下,安然等待。难怪世人传言神医金铃有通天之能,不说她的医术,单看她往那一坐,浑身上下就透出种凛然安定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为之折服,并深信不疑。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不懂怎样表达,紫凝如今所展现的,正是她的格魅力。 君夜澜先前难受得要死,而今紫凝不过喂他吃了一颗药丸,又扎了几针,立刻就感觉好了大半,白着脸轻声道,“多谢……大皇嫂……” 折腾了这大半天,他浑身无力,嗓子也干得厉害,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四殿下不必客气,救人救到底,这原本就是我份内事。”紫凝仔细转动着指尖银针,动作专注而认真。 “总是麻烦大皇嫂,我真过意不去……”君夜澜脸上现出几许红晕,羞涩地笑了笑。他自己是看不到,如今他看紫凝的眼神,越显爱慕了。 孟贤妃一旁看着直皱眉,有些不高兴。别看她平时一副巧笑嫣然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儿子又温文尔雅,从无争位之心,但她其实一直想让君夜澜登位储君,将来也好有个倚仗。 她出身并不怎样高贵,所以只能借助外力,她早已替君夜澜看中宣景帝的妹妹,乐欣公主的女儿做儿媳,又怎可能让他跟紫凝多做接触——君夜离对这个王妃有多维护,她又不是不知道。 “澜儿,你不必如此,母妃自然知道紫凝于我们母子的恩德,必会好生谢她,你且安心养病就是。”孟贤妃笑笑,与紫凝对了个眼神,别有深意。 紫凝原也不想君夜澜越陷越深,顺着孟贤妃的话道,“娘娘言重了,我替四殿下解毒,是承了皇上的恩情,本该如何,说不上什么恩德。”她起身将另一种药递给沈然,“一天三次,一次一粒,七天后四殿下就会完全痊愈。” 沈然感激莫名,差点就掉下泪来,“多谢……多谢魅王妃……” “娘娘,四殿下,紫凝告退。”紫凝欠身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身后孟贤妃跟君夜澜说着话,大抵是要他安心养病,不要多惹事之类,紫凝也不以为意,由他们母子说去。 夕月道,“看来孟贤妃对皇位也有野心,只可惜有些不自量力。” 紫凝淡然道,“争位之事一向如此,让他们闹去。” 夕月点点头,不再多言。 “快走快走,磨蹭什么!”侍卫粗野的声音传来,“难不成让皇上等着你们不成!” 凶狠的呵斥声中夹杂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和人的痛叫声,划破宫中一时的宁静。 紫凝微一皱眉,凝目看去,瞬间了然:是向家的人。 四殿下被毒害之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向碧蓉当场逃逸,宣景帝一腔怒火自然都发泄到了向家人身上,将其尽数缉拿,经刑部审问,却不得结果。 刑部将此事上报宣景帝,结果是御前亲审,看他们招是不招。 侍卫手中皆有长鞭,见哪个走的慢了,啪啪就是几鞭下去,将人打到叫都叫不出。 这一队人中有老有少,小的才刚刚蹒跚学步,一脸惊恐,看着也着实可怜。 夕月忿然道,“真不知向碧蓉被什么给迷了心窍,竟做出那等蠢事,枉送了一家人的性命。” 紫凝冷冷收回目光,“有人痴于名,有人痴于利,有人痴于情,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听你这意思,是知道向碧蓉这般做的原因了?”君夜辰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眼神很奇怪。怎的越看北堂紫凝,越觉得她清丽不可方物,是天下无双的奇女子,当初他怎么就看走了眼,未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紫凝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那日他不问缘由就视她为凶手,态度凶狠恶劣,如果不是现在还不能给君夜离惹麻烦,好岂会容他如此逍遥。 “大皇嫂,你这是对本宫有成见?”君夜辰自是恼怒莫名,闪身将她拦下,“本宫刚才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紫凝视线落在地面,仿佛那一块块的鹅卵石都比君夜辰好看多了。“朝政之事,我无意插手,让开!” 君夜辰似是想发火,却又忍了下去,微微冷笑,“大皇嫂何必矫情,那日逼向碧蓉现出原形,还不都是你的主意,父皇不是也没说什么。” 紫凝抬眸,眼神嘲讽,“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怎样?” “这个吗……”君夜辰略一思索,“方才侍卫来报,说大皇兄也在太极殿,不如大皇嫂也一起过去,如何?” 紫凝略一沉吟:夜离确实上朝还未归,应该不会有事吧?皇上会不会将捉拿向碧蓉之事交给夜离去做? 正沉思间,岳公公怀抱拂尘,气喘吁吁而来,“魅王妃,老奴总算赶得及时,皇上有旨,请魅王妃太极殿觐见——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君夜辰似笑非笑道,“大皇嫂还要推辞吗?” 紫凝唇角一弯,“如此,太子殿下请。” “大皇嫂请。” 两人走先,侍卫赶着向家人在后,一行二十几人,往太极殿而去。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7 原来老牛吃X草 华阳殿上,宣景帝眉眼之间有明显的欣喜之色,看来是心情大好。 君夜辰与紫凝一前一后入内参拜,紫凝见君夜离安好,放下心来。 “快快起请,不必多礼!”宣景帝的目光在紫凝脸上停留了好一会,眼神异样温柔,“紫凝,朕已听侍卫来报,说是澜儿已经好得差不多,此次你可是立了一大功。” “紫凝不敢居功,是四殿下吉人天相,紫凝不过碰了个巧罢了。”紫凝略一颔首,轻轻巧巧挡过。 自从有了“神医金铃”的名号,类似的夸赞她听的多了,早已不以为意。 “紫凝过谦了,”宣景帝龙颜大悦,“你救了澜儿一命,理应要赏的,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能允了的,绝不推辞。”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换成谁都该乐疯了吧? 君夜离更是喜上眉梢,忍不住就要开口:当然是赏你跟我成亲啦,还能有什么! 紫凝对他热切的目光只当未见,大大方方道,“既如此,紫凝就不客气了,皇上手中不是有颗番邦进贡的黑珍珠,不知皇上肯不肯割爱?” 在古代,黑珍珠代表着勇敢和智慧,是造物主的恩赐,历来都受到皇室的重视,不过对紫凝来说,她想要这个,只是因为配制解秦戈身上之毒的解药要用到它而已。 宣景帝怔了怔,“黑珍珠?这个……” “皇上不舍?”紫凝暗道,那你还大方什么。 君夜离接上话,“紫凝莫要对父皇不敬,非是父皇不舍,是那颗黑珍珠父皇已经赏给二弟,自然不能再赏你。” 紫凝了然道,“原来如此,紫凝妄言,皇上恕罪。” “无妨,”宣景帝一挥手,很大度的样子,“紫凝,朕可以赏些别的给你。” 君夜辰笑道,“父皇将黑珍珠赏了本宫,也是我一时喜欢自己要了来,摆在那里也不知其用,大皇嫂既然有用,本宫稍侯即派人送上就是。” 宣景帝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满意。 紫凝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君夜离眼神微变,才要开口,君夜辰已朗声道,“父皇,向家人已带到,就在殿外侯着。” 宣景帝眼神一厉,“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父皇!” 君夜离似有所察觉,无声冷笑,反倒不急着开口了:二弟,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动的什么心思! 宣景帝脸色一沉,“带上来!” “遵旨!” 叮叮当当的锁链响动,向家人戴着手铐脚镣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皇上,臣冤枉啊!臣不敢毒害皇嗣,皇上明查!” “皇上,都是向碧蓉一人所为,民妇毫不知情啊!” “哇……娘亲……” 一片大乱之中,宣景帝脸色铁青,一拍龙案,厉声道,“都住口!” 天子发怒绝非儿戏,一干人等立刻像是被掐住脖子,不敢稍有异动。 宣景帝冷声道,“向怀义,你可知罪?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澜儿?” “臣冤枉!”向怀义披头散发,脸上都是伤,“臣没有!是向碧蓉那逆女自做主张,臣毫不知情啊!” 宣景帝皱眉,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向怀义平日里安份守己,从未有过逾矩之处,怎可能公然指使女儿毒害皇嗣? 扫视殿上众人一圈,宣景帝冷声道,“向碧蓉还不曾找到?” “不曾,”向怀义战战兢兢,“臣也是事后才知情,自那日后,那逆女就一直不曾回府。” 说也奇怪,向碧蓉那日从皇宫逃逸之后,宣景帝接着派出禁卫军守住京城各出口,挨家挨户搜索,按理说她插翅也难飞才对,怎可能一直找不到。 “父皇,依儿臣之见,只怕向碧蓉已畏罪自尽,尸骨无存。”君夜辰提出自己的看法,话音刚落,就听到紫凝一声冷笑,他顿时脸上无光,忍怒道,“大皇嫂你笑些什么,莫非你知道向碧蓉在哪里?” “紫凝,你那般聪明,是否能想到此中诀窍?”宣景帝也看向紫凝,似乎很期待。 “紫凝一向驽钝,担不起皇上夸赞。”紫凝低眉垂目,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宣景帝脸色一沉,大为不悦,“朕要你说,你便说,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紫凝看一眼向家人,“皇上金口开,紫凝莫敢不从,只是紫凝若是妄言,害了向姑娘性命,他们岂不是要视紫凝如仇人——” “我等万万不会!”向怀义有机会脱身,自然求之不得,“那逆女毒害皇嗣,本就罪该万死,魅王妃但说无妨!” 果然人性凉薄,向怀义这般,与北堂轩鹤有何区别! 若是换做别人,紫凝定是不管的,但向碧蓉那日冤枉的是她,若不将其找出,她心中也是百般不爽。 “既如此,恕紫凝多言了,”紫凝冷冷一笑,“既然京城禁严,那向碧蓉必不曾离开,禁卫军挨家挨户搜过,却一无所获,说明她藏身之处极为隐秘,少有人知。” 有道理。宣景帝下意识点头,余人也是一脸“正是如此”的表情。 “而京中有修建隐秘之处的,也必是达官显贵无疑,然向碧蓉如今是朝廷通缉的重犯,普通人家必不敢收留她,以免惹来杀身之祸,”紫凝停了停,淡然道,“那么,有能力而又胆量收留她,又不会被搜查的地方,会是哪里?” 君夜辰心思一动,恍然道,“各王府第?” 留在京城的王并不多,应该很好查。 宣景帝眉眼顿时舒展开来,“正是如此!紫凝,你果然聪明!” “父皇,儿臣这就带人去搜!”君夜辰顿时觉得有了在紫凝面前大显身手的机会,于是主动请命,声音喊得颇响。 “二弟,你急什么?”君夜离握紧紫凝的手,怕她会被牵连一样,“各王既是宗室中人,身份自然尊贵,无凭无据,上门搜查,必会引来各方不满,若是搜到人还罢,若搜不到,你打算如何向各王交代?” “这……”君夜辰愣住,反应不过来。 宣景帝微微前倾身体,“那依紫凝之见,该当如何?” 紫凝忍不住怀疑宣景帝是否故意在试探她,这么简单的事也来问她,不嫌太过明显吗? “自然是一条一条分析,看向碧蓉最有可能躲在何处。” “有道理,”宣景帝捋须,深以为然,想了一会,又问,“那依紫凝之见,向碧蓉最有可能躲在何处?” 紫凝牙一咬,觉得有些不对劲:宣景帝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太亲昵了些——反正她很清楚,这绝不是因为君夜离的关系。 君夜离何等敏锐,何况是跟紫凝有关的事,他自然加倍留意,冷声道,“父皇忘了吗,皇上忘了吗,向碧蓉的母亲,出身五毒教。” 看来他思虑事情果然跟紫凝是一个思路,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必定跟向碧蓉所行之事大有关联。 因为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五毒教被视为邪教,故一直为正派人士所不齿。 向怀义当初遇上她,在不知其身份的情况下,被她的妖娆风姿所迷,才将其纳为小妾,生下向碧蓉这个女儿。 后来其身份被众人知,向怀义不愿受世人耻笑,这才一纸休书将其休出尚书府,言明情断意绝。 说起这段往事,向怀义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头都不敢抬。 “是啊,那又如何?”宣景帝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 “那父皇可还记得,是谁看破了向碧蓉母亲的身份,导致她被休,沦为世人笑柄?”君夜离冷冷看一眼向怀义,这般薄情寡性的男子,跟来做什么! 感受到他森寒的目光,向怀义背上一阵凉飕飕,冷汗如雨。 “是……”宣景帝一惊,“益阳王妃?” “所以,向碧蓉那日在茶水中下毒,本是想嫁祸司徒静言,替母亲报仇。”紫凝抖了下衣袖,暗道你总算转过这个弯儿来了。 向碧蓉的事情一发生,紫凝就想到此中必有诀窍,让夕颜暗中查明一切,由此推断出个中缘由,君夜离一接话,她就知道大致不差。 “不对,”君夜辰皱眉,表示怀疑,“向碧蓉要想嫁祸司徒静言,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还不错,能想到这一点。 紫凝第一次用不含嘲讽的眼光看他,“那太子殿下可知‘一丈青’之毒渊源几何?” 君夜辰略有些尴尬,“本宫……本宫从不屑用毒,那是旁门左道之术。” 直接说不知不就行了,标榜个什么劲儿。 紫凝嘴角一挑,“此毒来自五毒教,想必也是向碧蓉母亲擅用之物,向碧蓉用此毒对付自己的仇人,应该是报了替母亲出口恶气的想法。此毒提炼颇为复杂,而且耗时颇久,想来是她近日才研究成功,所以报仇之日便拖到现在。” 宣景帝一双浓眉拧到一起去,“若照你这么说,向碧蓉毒害澜儿,是想嫁祸给司徒静言了?” “应该是,”紫凝冷然一笑,“向碧蓉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她母亲沦落凄惨境地,孤独死去,她心中必是极端仇视益阳王府的人,所以才想嫁祸司徒静言,让其家破人亡,也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儿!” 可怜了司徒静言,还将向碧蓉当成亲人一样,如果不是紫凝恰巧出现,救她一命,她还不知道要落到什么境地去呢。 饶是君夜辰也曾经战场杀敌无数,可想到向碧蓉的险恶用心,也不禁震颤了一下:好个贱人!他突然有些烦躁,“这些都过去了,本宫问你,这些跟向碧蓉藏身何处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哪位王爷也跟益阳王有仇,而又最看不得太子殿下你风光,就最有可能收留向碧蓉,而且,说不定跟她是同谋,要一并除之,他好坐收渔人之利。”紫凝一语道破天机,剩下的,就看他们悟性几何了。 宣景帝脸色大变,心中已想到一个人,震怒道,“铁王?” 铁王是宣景帝的兄长,本来最有希望继承皇位,怎奈他生性凶残,不为先帝所喜,在最后关头被益阳王狠参了一本,棋差一着,与皇位失之交臂,他会恨益阳王,实在太正常不过。 多年来铁王心中一直不服,伺机而动,虽说并无太大动静,但他不肯安分,也不是什么秘密。 君夜辰被封为储君,铁王为夺皇位,要对付君夜辰,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事。 “父皇,向碧蓉必定在铁王府上!”君夜辰气的脸色铁青,“儿臣愿意领兵前往,将其一并捉拿!” 谁敢跟他抢皇位,死! 宣景帝咬牙,才要下令,忽又想起紫凝好一会儿不曾说话,看将过去,“紫凝以为如何?” 紫凝似笑非笑,“但凭皇上做主,此为朝政之事,紫凝不敢妄言。” “朕要你说!”宣景帝一拍龙案,“朕恕你无罪!” “父皇,”君夜离上前一步,将紫凝挡在身后,接过话来,“虽说事情再明显不过,但都是紫凝的推测,并无真凭实据,皇伯伯既能将向碧蓉藏了这么久,必定不惧皇上搜查。所以,上门抓人,绝非明智之举。” “那你的意思……” 君夜离眼神陡然锐利,一字一字道,“敲、山、震、虎。” 宣景帝一愣,慢慢会过意来,森然一笑,“聪明。” 紫凝无声一笑:正是如此。 不出几个时辰,京城中便有流言飞语无数,说是向家女儿向碧蓉伙同他人,意图谋害皇嗣,罪大恶极,皇上已知她藏身何处,只是给她一个主动认罪的机会,否则向家上下都将为其陪葬。 自然,向碧蓉恨向怀义对娘亲的绝情,不会将向家人的死看在眼里,但那句“知她藏身何处”,却甚是要命,因为她不想害了铁王,这个发誓要守护她一生的男人。 所以,该来的,始终要来。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出现在林中小道,走出没多远,君夜辰所带领的禁卫宫将其拦下。 “向碧蓉,你跑不掉。”君夜辰一声冷喝,“下车!” 少顷,车帘被缓缓掀开,向碧蓉白着脸下来,冷笑一声,“君夜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话间一转眸,她愣了愣,“北堂紫凝,魅王,你们怎么会在?” 君夜离脸容冰冷,“你要将谋害皇嗣之罪推到紫凝身上,想一走了之?” “哼,哈哈……”向碧蓉惨白着脸大笑,“谁叫她倒霉,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不找她找谁。” “可惜,你的方法太笨,”紫凝冷然道,“活该是这样的结果。” “你——” “向碧蓉,今日你是插翅难飞,束手就擒吧!”君夜辰成心在紫凝面前表现,大喝一声,亮出长剑,寒光闪闪。 “只抓我一个,带这么多人,未免太劳师动众,”向碧蓉无所谓地拢了拢头发,“不过我很奇怪,你们如何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她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向不远处,无限希冀:只要过了那座山,她就自由了。可惜…… “我说过你很笨,”紫凝接过话,“重压之下,铁王必定会安排你离开京城,投奔五毒教,从这条路去五毒教,最为快捷而隐蔽,以铁王的谋略,也就能想出这个法子了。” “你敢小看——”向碧蓉愤怒之下,反驳之语脱口而出,却忽地的个激灵,意识到被紫凝绕了进去,涨红着脸骂,“北堂紫凝,你少胡说八道,根本没人安排,是我自己走这条路,跟别人没有关系!” “真的是铁王?”君夜辰又惊又喜,“向碧蓉,看这次你要如何狡辩!” “没有!不是!”向碧蓉咬紧牙关,矢口否认。 这个北堂紫凝太可怕了,三言两语就套出了她的话,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妄想要她替自己担罪,也不至于到今天,一败涂地!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紫凝嘲讽地扬眉,“那就带去回去跟铁王当面对质,事情自见分晓。” 向碧蓉咬牙,才要发雷霆之怒,却是灵犀一点,恢复了面色,嘻嘻一笑,“好啊,你们来拿我呀,谁抓到我,谁就是头功哦!” “找死!”君夜辰飞身上前,伸手就抓。 想到那日她从皇宫逃脱时的情景,他身边一名侍卫,大吃一惊,“太子殿下,当心她用毒!” 君夜辰一惊,陡见向碧蓉手一扬,一片黄色粉末扑面而来,亏得他武功高强,半空中一个生生拧身,落到一旁后急速后退,用手掩住口鼻。 紫凝飞身后退,君夜离更是闪电般护在她身前,衣袖一挥,带起一股劲风,倒扑过去。 紫凝冷冷扫了君夜辰一眼:这个白痴,向碧蓉既然孤身上路,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她既然用毒害君夜澜,身上怎可能不带毒药,就这么贸然上前抓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禁卫军纷纷后退,有几个退得慢的,已然中招,倒地哀嚎一阵,便不动了。 这毒当真霸道!方才那名侍卫魏荣惊魂未定,仗剑相护。 向碧蓉怨毒地冷笑,“北堂紫凝,我诅咒你跟君夜离永世不得安生!你们、你们休想抓我!”话落她牙关一合,嘴里即刻涌出大量黑血,人也倒了下去。 魏荣不敢稍有大意,缓缓近前,仔细看了一番,向碧蓉脸上已经一片青紫,甚是可怖。 “太子殿下,她死了。” 好烈的性子,好痴情的人,竟是死都不肯出卖铁王,值得钦佩。 君夜辰冷冷道,“带回去!就这么死,太便宜她了!” “是,太子殿下!” 一干人小心地用车帘将向碧蓉的尸体裹住,带了回去。 君夜辰回头关切地问,“紫凝,你有没有伤到?” 君夜离冷声道,“二弟,你是不是忘了,紫凝是我的妃?” 居然当着他的面就打紫凝的主意,这个二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很好,很好! 君夜辰无所谓地一笑,“是父皇嘱咐,要本宫好好照顾紫凝,本宫问一句,有何错?” “我没事,”紫凝一把拉住要暴走的君夜离,“夜离,我们走吧,皇上还在等消息。” 君夜离警告似地看了君夜辰一眼,揽着紫凝离去。 君夜辰饶有兴致地捏着下巴,越来越觉得有趣了…… —— 华阳殿上,宣景帝攥紧龙椅扶手,愤怒莫名:向碧蓉一死,死无对证,要如何定铁王的罪? 君夜辰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几乎与宣景帝同时看向紫凝。 紫凝挑眉,“向碧蓉已死之事,铁王不是不知道吗?” 君夜辰眼睛一亮,“正是!父皇,就将铁王召来,讹他一讹,说不定能有收获。” 宣景帝赞一句,“紫凝果然聪慧过人!来人,传铁王入宫!” 岳公公尖着嗓子应一声,转身快步出去。 事实上,铁王虽让向碧蓉一人赶路,却也派了人暗中跟着她,然出面捉拿她的人是太子和魅王,那些人自是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看着他将人带走。 向碧蓉被抓,铁王就料到宣景帝会召见他,如今是不其然。 不过,他瞧向碧蓉死都不会出卖他,是以也并不惊惧,欣然入宫。 “臣弟参见皇上。” 铁王年届不惑,却是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浓眉大眼,很是威武。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这般年纪了,向碧蓉还未满双十,是看中他哪一点,两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你侬我侬,结成一线,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君玉堂,你好大的胆子!”宣景帝一拍龙案,怒喝道,“竟然指使向碧蓉毒害皇嗣,你该当何罪!” “臣弟冤枉,”铁王面不改色,“臣弟已久不入宫,与向碧蓉更无往来,何来毒害皇嗣一说?” “铁王最近深居简出,一派与世无争样,还不就是为了避嫌吗?”紫凝微微一眯眼睛,眼神却锐利如刀,仿如见到了仇人一般,“何况指使人这种事,就是不能露面,否则岂非不打自招?” 铁王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一介女流却来干涉朝政,皇兄,这不合规矩吧?” “是朕要紫凝帮忙缉凶,非紫凝之过!”宣景帝喝一声,“君玉堂,事实俱在,证据确凿,你如何狡辩?!” “证据确凿?”铁王不屑地笑了笑,“敢问皇兄,有何证据?” 君夜辰上前一步,“向碧蓉的亲口供词,算不算证据?” 这自然是他们先前商议好的计谋,故意说向碧蓉已经招供,看铁王如何分辨。 “不可能!”铁王一惊,想也不想就道,“‘孔雀胆’之毒,见血封喉,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为时已晚。 紫凝轻抚眉心,“我倒是明白向碧蓉为何会找上铁王你了,原来你们一样的愚笨不堪。” “北堂紫凝!”铁王恼羞成怒,厉声道,“你敢诬蔑本王?!” “诬蔑?”紫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铁王,你配吗?” “你——” “皇伯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君夜辰好不得意,“若不是你收留向碧蓉,又如何知道她会在事败之后服孔雀胆之毒自尽?” “本王、本王……”铁王乱了方寸,“本王只是猜测,向碧蓉的母亲是五毒教之人,她自然也会使毒……” “这就是你看人的依据?”君夜离这话也不无嘲讽之意,“皇伯伯,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安安份分不好吗,为何一定要乱我朝纲,你究竟意欲何为?” 铁王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君玉堂,你还有何话说!”宣景帝愤而起身,已准备拿人。 其他的事都可以不追究,但这犯上作乱是为君者的死穴,做臣子的大忌,铁王已是在劫难逃。 然铁王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就是不认,“皇兄不要上了小人的当,臣弟没有做过,如何认罪!不然,让向碧蓉与臣弟当面对质,自见分晓。” 他是吃定向碧蓉根本不可能还活着,所以才敢说这话。 宣景帝一下被噎住,下意识地看向紫凝。 “好,”紫凝冷笑,“三天之后,你即可与向碧蓉当面对质,到时看你还有何话说!” 铁王没料到她会答的这样痛快,禁不住变了:依他对紫凝的了解,她应该不会信口雌黄才对,那就是说,向碧蓉是真的还活着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孔雀胆之毒是他亲自交给向碧蓉,也是手下亲眼看着她服毒自尽,应该绝不可能生还才对! 所以,这一定是安宁公主的诡计,目的就是逼得他有所动作,露出马脚,绝对不能上了她的当! “好,那本王就等明日跟向碧蓉对质,看她如何诬蔑得了本王!”铁王向上一施礼,“臣弟先行告退!”说罢气势汹汹地一甩袖,快步离去。 宣景帝回过脸来,皱眉道,“紫凝,向碧蓉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要如何让她跟铁王对质?”想来铁王如果不是笃定这一点,也断不敢答应得如此痛快。 “皇上恕罪,”紫凝微一倾身施礼,“紫凝有一种药,只要人死后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吃下后都可短暂回魂,但只能支撑两个时辰。” “是吗?”宣景帝吃了一惊,一脸的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样的药?那,向碧蓉可是已经醒了过来?” 紫凝道,“她中毒太深,暂时还未醒,所以紫凝才说明日让铁王与她对质。” “如此甚好!”宣景帝龙颜大悦,“紫凝,果然还是你有办法!此番若能证明铁王谋反,你就是头功,朕一定好好赏你!” “多谢皇上,”紫凝一向宠辱不惊,闻言也没什么特别反应,“紫凝先行告退,回去做准备。” “去吧。” 君夜离也道,“儿臣告退。” 出了太极殿,紫凝示意夕颜注意四周动静,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让无华去监视铁王?” 君夜离忍不住笑,“紫凝,你怎么就那么聪明,我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既然事情跟铁王脱不了干系,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何况铁王暗中有动作,已不是一天两天,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揪出来,也是皆大欢喜。 “因为这也是我的意思,”紫凝扬了扬眉,有些小得意的样子很可爱,“不过我见无华没在你身边,就知道他肯定被你派去做事。夜离,这一夜必不会太平,要加倍小心。” “我知道。”君夜离很自然地揽上她的腰,“不过铁王在明,我们在暗,总是占了先机,你不用太担心。” 紫凝点点头,心里自然有了计较。 回到魅王府,里外都很安静,紫凝叫过安菱问道,“秦戈呢?”往常她只要出门,这小子就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据侍卫说,无论等多久,他都不会有厌烦的时候,那样子,都快成“望妻崖”了,真够痴情的。 安菱赶紧道,“回王妃,秦公子跟沈娘一起去了寺庙,沈娘说让秦公子多拜拜菩萨,或许就能好起来。” 君夜离耸着肩膀笑,“不在正好,在外面玩够了再回来。” 秦戈只要在府上,就一定会缠着紫凝不放,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痴傻的他也不会表达,可有别的男人围着紫凝转,君夜离就是不舒服,好几次都跟秦戈动起手来,让人哭笑不得。 紫凝白他一眼,也不以为意。沈娘一向心善,所以信菩萨信得到了骨子里,每到一处,必然会去拜神求平安,权当是一种心理寄托,她也不加阻止。“去了多久了?” “大概两个时辰,”安菱掐着指头算了算,“不过说也奇怪,那香叶寺也不远,往常也早该回来了,今天怎么——” 谁料她一句话没说完,却见紫凝忽地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把她给吓了一跳,“王妃,怎么了?” “坏了!”君夜离同时想到什么,“难道——” 紫凝心道不妙,冷声道,“卫瑾,卫瑜!” 两人立刻从隐身处出来,抱拳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分别从东西两面,去香叶寺附近接应沈娘和秦戈,他们可能有危险,无论谁找到他们,发信号通知,其他人马上过去!”紫凝咬牙,眼里射出凶狠的光。看来铁王的动作很快,已经抢在她之前下手,但愿还来得及! “是,小姐!”两人答应一声,飞身出门。 君夜离与紫凝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一个从南面,一个从北面。 无极则立刻通知其他暗卫,沿途接应。 众人动作迅速而悄然无声地出了魅王府,各自行动。 还好紫凝之前为了防止秦戈走失,在他身上放了香囊,那香味儿也只有跟她的人才能闻得到,找起来应该不难。 一路追过去,都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夕月紧紧跟着紫凝,一边耸动鼻子,一边注意四周动静。 来到香叶寺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两人都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血腥气,周围也有打斗过的痕迹,应该就快找到他们了。 蓦地,紫凝听到一丝细微的呻吟声,就在这附近,她眼神一凝,“夕月,小心。” 手中兵器顺势滑出,如同从手上长出来的一般,悄无声息地锁定了身前不远处的目标。 她的兵器是师傅天上公子用一块极地所产的千年玄铁打造,名为“逆天”,至阴至寒,且带有一种天然的特殊磁场,剑身微带锯齿,两指左右的宽度,锋利无比。 最可怕的是,若被逆天剑伤到,无论伤口大小,都会血流不止,中招者更是会冷入骨髓,痛苦难言,除非她出手相救,否则必死无疑。 夕月点点头,手中兵器护胸,一步一步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那是一个不大的灌木丛,很是浓密,有被拨拉过的痕迹,看来必定有伤者藏于此处,而且从气息来判断,此人应该不会武功,或者甚是低微,不足为惧。 到跟前之后,夕月手中软剑轻巧一撩,一片枝叶四下纷飞,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沈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夕月登时放下心来,沈娘脸色虽然不好看,气息也弱,但明显还活着,万幸!既然她在这里,那秦戈应该也不远了! “快扶她出来!”紫凝亦是放了大半的心,与夕月一起将沈娘的搀扶出来,赫然见她右边胸口一个血洞,流出的血已将她的衣服染红,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这一下动作,沈娘痛得醒了过来,咬着牙浑身哆嗦。 “沈娘!”夕月急急地叫,“沈娘醒醒!”这伤虽然是在她身上,自然不会致命,可沈娘年纪大了,又不会武,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她伤得很重,你先带她回去,替她止血,快!”紫凝眼神冷然,迅速拿出一粒续命的药丸塞进沈娘嘴里,用内力助她咽下。 “是,小姐!”知道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夕月一矮身,就要背人。 “啊!”沈娘忽然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等看清眼前人时,禁不住惊喜莫名,急切而虚弱地叫,“小姐,快、快点,那孩子他、他要不行、不行了……” “秦戈在哪里?”紫凝抓住她的手,输给她一些内力,“沈娘,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沈娘费力地指向东南方,“溪、溪边……有人杀……我们,秦戈他把我藏……” “好了,我知道了,”紫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沈娘,你不用急,秦戈会没事的。夕月,带她走。” “是,小姐。”夕月一个用力背起沈娘,展开轻功,飞奔而去。没走多远,夕颜和另外两名穿金丝甲的暗卫即出来接应她,一起赶回魅王府,有他们几个在,除非是千军万马来袭,否则沈娘绝对不会有事。 紫凝站在原地,闭起眼睛仔细听了听,再闻到空气中的香气,而后睁眼,果断朝着某个方向,风驰电掣般而去。若此时有人看到她,必定会以为是仙人下凡——普通人即使轻功再好,又怎会有如此骇人的速度! 奔出去不到两里路,前面晃动的人影已清晰可见,紫凝知道自己没找错方向,一边发出信号,一边加快速度过去。 而此时的秦戈,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他浑身上下也不知道被刺中几刀几剑,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却还是仗着轻功好而左躲右闪,一脸的痛苦和委屈,好像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一样。 眼看着又是一剑奔着面门刺来,秦戈惊慌地想要躲,结果腿伤太重,剧痛之下,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就倒,眼看着是躲不开了。 “紫凝,呜……”生死关头,秦戈会叫的名字,也仍旧是“紫凝”一个,虽然知道紫凝绝对不会来救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叫。 但这次他却想错了,这一剑逼至面门两寸时,却忽然生生顿住,刺客蒙了面,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里是强烈的恐惧和痛苦,跟着身体忽然就炸了开来,漫天血雨洒下,好不诡异。 “啊!”秦戈吓得大叫,拼命挥手,“走开!走开!” 其余十几人顿时傻眼,不过一愣神的功夫,紫凝如神人天降,瞬间落在秦戈身前,森然道,“你们全都要死!” 刺客们彼此对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紫凝会突然出现,不过,他们还不知道眼前这位绝色女子的武功犹在容貌之上,挥舞着武器冲了上来。 紫凝冷然一笑,如同地狱修罗,身形如鬼似魅,几个飘忽间,双手齐扬,小型炸弹更是弹无虚发,电光火石之间射入刺客们体内,而后她飘身后退,发丝飞扬,仍旧不染纤尘。 沉寂了两秒之后,“碰碰”之声不绝于耳,一干刺客都如同元夜烟花一样,身体瞬间炸开,血肉横飞,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像这有多惨烈。 当君夜离和卫瑾卫瑜他们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啊!啊!”秦戈又害怕又因为伤重而疼痛莫名,叫了两声,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场中仅剩的一名刺客绝对不是运气好,也不是紫凝失手,而是那个最倒霉的,被留着命问供之人,看着周围本来一起的同伴化成了一堆血肉,他胃部一阵抽搐。突然跪地,哇哇地吐了起来。 “紫凝,”君夜离扑过去,“你没事吗?” “我没事,”紫凝神情冷峻,眼中杀气未退,“还好来的是时候。” 尽管君夜离战场杀敌无数,今日这场景也着实让他心惊,摸了摸紫凝的脸,“紫凝,别气,他们该死!” “我没事,”紫凝回脸对他一笑,终于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秦戈伤得很重,先救他回去。” “好。”君夜离过去试了试秦戈的鼻息,这小子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他一下将人背起,“走吧。”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8 谁敢触她逆鳞 回到魅王府,紫凝顾不得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即刻开始救治沈娘和秦戈。 话说回来,沈娘虽然受伤很重,毕竟只伤了一处,只要及时止血,再每隔两个时辰喂她一粒保命的药,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只须安心静养,不出一月,必然痊愈。 但秦戈不一样,他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道伤口,就算不痛死,光是流血,也该要了他的命! “紫凝,需要什么吗?”君夜离这会儿也顾不上跟秦戈斗气了,甚至把别人都赶出去,自己亲自充当紫凝的助手。 “暂时不需要,”紫凝冷静摇头,“夜离,你还是到一旁去,让夕颜夕月帮我。”他两个一直是她的助手,知道轻重,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应该怎么应付。 被嫌弃了。君夜离很没有面子地抿了抿唇角,把夕颜夕月叫了进来:事关人命,半点也大意不得。 有了这兄妹两个在身边帮忙,紫凝的动作越发快速而稳当,一个时辰后,终于把秦戈全身的伤口该缝的缝,该包的包,全都处理好,而她也累得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着。 “紫凝,没事吗?”君夜离赶紧过来扶她,“要不要躺到床上休息会?”那么多伤口呢,他在旁边看着都累。 “好,”紫凝疲惫至极地点点头,“夕月,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也着实难受。 夕月立刻出去,不大会儿准备好一切,进来禀报一声。 紫凝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去,进房后脱去衣服,坐进浴桶中。她真的是太累了,加上夕月在旁帮她揉捏按摩,太过舒服,不大会儿,她竟然睡了过去。 夕月心疼地皱眉,小姐每次给人治完伤或者病,都会累成这样,让人看着就不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小姐现在是人人尽知的神医,恐怕以后找她看病治伤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有的忙了。 有些费力地将紫凝扶出浴桶,擦干身体,给她穿衣服也不好穿,夕月就给她套上一件睡袍,扶她到床上去休息。 不大会儿,君夜离轻手轻脚地进来,示意夕月出去,自己则坐到床边,看着紫凝的睡颜出神。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她在替自己做事情,替她处理一切疑难之事,而他却什么都没替她做过。说好的会在她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看着她这样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我无能,紫凝,让你受苦了。”君夜离低低苦笑,握紧了他的手。 一个时辰后,紫凝忽然醒了过来,才一动,就察觉到右手被人握着,侧脸一看,不禁无声地笑了起来: 君夜离趴在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间或一颤,嘴角不时轻轻动一动,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别看这家伙醒着的时候飞扬不羁,在她面前也没个正形,睡颜却是纯真的很呢。 “嗯……”察觉到紫凝有动作,君夜离猛地抬头,惊喜道,“紫凝,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紫凝笑笑,坐起身来,“刚才是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她每次都是这样的,是心累,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君夜离不放心地上下打量她一会,见她除了脸色还是稍有些苍白之外,没别的不妥,这才稍稍放心。“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哦,沈娘和秦戈情况都还好,你不用担心。” “是我治的,我知道他们不会有事,”紫凝神情一冷,“不过这账也该算了算了。”她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往外就走。 “紫凝,你的意思,今日之事是铁王所为?”君夜离随后跟上,也是一脸严肃。 “除了他,还能有谁?”紫凝冷笑道,“沈娘受伤虽重,暂时却不会有生命危险,秦戈亦然,他虽然受了那么多伤,却没有一处是致命伤,而且那些人如果想接着要他的命,他哪能支撑到我们过去相救。” 君夜离恍然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本来是想生擒沈娘和秦戈,然后以此为要挟,让我们听命于人?” 紫凝微一点头,“不会有错,而且我怀疑,”她停了停,目光移向某个方向,“这府中有铁王的眼线。” 否则,铁王前脚才被叫进宫问及与向碧蓉之间的事,后脚沈娘和秦戈就遭人伏击,如果不是王府中有人做内应,他怎么可能对府中人的动向如此了解。 君夜离眼神一寒,怒笑道,“为达目的,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很好,好的很!” 其实,他早就知道各王,尤其是太子时刻想要除他而后快,王府中有旁人的眼线,不足为奇。但是现在,他们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动魅王府的人,是真不把他君夜离看在眼里吗! “惹到我,我会让他们悔不当初!”紫凝咬牙,眼中杀机浓烈,“君玉堂,我要你不得好死!”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是铁王所为,但前后一联想,不是他,还能有谁。 “紫凝,你不是还留了一个活口吗,过去看看。”君夜离上前,拉住紫凝的手,一起过去。他是看出来,紫凝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别气坏了身体才好。 来到前厅,无华正好回来,眼睛炯炯发亮,摆明了就是有重大收获。“殿下,王妃,属下有事禀报。” “等等,”紫凝忽然摆手,一副神秘的样子,“有什么事到里面说,当心隔墙有耳。” 君夜离微微不解,心道这府上有人监视之事,怎么好这样明着说出来,岂非打草惊蛇,越发不容易将人找出? 不过,紫凝既然这样做,必定有她的理由,故而他也不反对,颔首道,“进来说,无极,守在外面。” “是,殿下。” 几个人进屋去,关上了门,无极抱剑守在门口,除非有人的轻功身法比君夜离还要高,否则没人能躲得过他的耳目。 房中,紫凝向君夜离使个眼色,意即要他别多问,转向无华道,“你说,是不是铁王暗中见了什么人?” 无华一愣,继而赞道,“王妃好心智!正是,铁王那会儿并未出宫,而是绕偏僻小路,跟娥嫔娘娘见了面。” “娥嫔?”紫凝目光闪烁,看向君夜离,“是什么人?” “是父皇的一个妃子,出身低微,原是铁王府上的一个侍女,后来被父皇看中,收进了后宫。”君夜离似乎想到什么,“莫非娥嫔跟铁王有私情?”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紫凝沉吟着,“娥嫔相貌如何,在皇上面前可受宠吗?” “相貌吗,也算是美人,一开始父皇对娥嫔很好,经常赏些东西给她,后来时日一长,也就没一开始那般亲近了,”君夜离有几分尴尬,“紫凝,你也知道,宫中妃子那么多,父皇有时厚此薄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不是重点,”紫凝显然并没有往多处想,“我是在想,既然娥嫔出身如此低微,相貌上也不是绝色倾城,如何会得皇上另眼相看?她既已入宫,铁王为了避嫌,也断不敢跟她有私,那铁王去见娥嫔,又会为了什么?” “这个么……”君夜离一时也想不明白个中缘由,看向无华,“他们说了什么?” 无华道,“铁王带了几名暗卫,属下怕被发现,没敢靠太近,不过铁王跟娥嫔一直在争吵,似乎是铁王要娥嫔替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娥嫔不肯什么的。” 紫凝心下顿时了然,看来铁王虽然明知道向碧蓉服了孔雀胆之毒,必无生还可能,但谋反这种事向来为皇室大忌,万一出什么纰漏,有娥嫔在宣景帝面前美言几句,他脱罪也容易些。 不过看起来,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美好,娥嫔估计是不想惹火烧身,或者陪伴君前这么久,对宣景帝产生了真感情,不肯伸这个手,两下里一言不和,还有不吵的道理。 君夜离显然也同时想到了什么,高深莫测般一笑,几乎与紫凝同时开口,“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下紫凝心中已大致有了主意,随即吩咐道,“无华,你辛苦了,下去休息,让无极把那名刺客带上来。” “属下去,”无华精神头足的很,“属下不累!”说罢连蹦带跳地出去,果然没有累的样子。 不大会儿,那名硕果仅存的刺客被无华像扛麻袋一样扛进来,顺手扔到了地上,碰一声响,摔得他眉眼都挤到一起去,却出不了声。 为防他自尽,君夜离用重手法封了他全身的穴道,取走了他牙齿里藏着的毒囊,后又被夕颜喂了药,现在他除了舌头可以动,勉强发声之外,连个小指头都动不了,想自尽都难。 “同样的话别让本王问第二遍,”君夜离森然看着他,“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的眼珠横过来一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无华仔细听了听,禀报道,“殿下,他说不知道。” “不奇怪,”紫凝接过话来,“就算真是铁王所为,他也不会亲自出面,必是通过中间人向他们下达命令。说,跟你们接头的人是谁?” 刺客又呜噜了两声,不过这回要清楚得多,“那个人……蒙着面,声音嘶哑难听……” 就是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了?看来铁王行事真是小心谨慎,一点破绽都不留。 “那么,只能算你倒霉,”紫凝勾唇一笑,“你的同伴早死早解脱,至于你么,就把欠了沈娘和秦戈的,全都还回来吧!” 刺客显然知道自己将会死得很惨,顿时吓得原本就惨青的脸更成了死灰色,喉咙里叽叽咕咕,语不成声。 “带出去!”紫凝一声厉喝,“一百零八剑,一剑都不能少,最后一剑之前,不准他死!” 刺客登时惊骇莫名地瞪大了眼睛:一百零八剑?!这、这是要把他剁成肉馅吗? 不过这也没办法,秦戈身上有大小三十五处刀伤,沈娘身上一处,一共三十六处,每一处伤,紫凝都让这刺客三倍还回来,已经很仁慈,否则,他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交代的。 “是,王妃!”对付起敌人来,无华绝不会手软,一把将刺客揪起,拖到院子里,手中剑“呛啷”出鞘,开始行刑。 刺客自然是痛得叫都叫不出,偏偏无华下手又很有分寸,每一剑都让他痛入骨髓,却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一百零八剑过后,刺客已是奄奄一息,无华依照紫凝的吩咐,将他挂到魅王府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任由他血液流尽而死,惨不忍睹。 这次的事件过后,人人尽知紫凝手段残酷无情,更不准旁人动她身边的人一根头发,谁活得不耐烦了,敢触她的逆鳞。 “可惜了,什么都没问出来,”君夜离皱眉,“紫凝,明日向碧蓉与铁王对质之事,你有把握吗?” 紫凝沉默了一会,摇头,“很难说,向碧蓉会为了铁王自尽,就没那么轻易出卖他,我之所以说要他们对质的话,只是想逼一逼铁王,看他会有什么动作而已。”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铁王不是急于找向碧蓉,杀她灭口,而是打起了沈娘和秦戈的主意,她愤怒之余,也暗骂自己的疏忽,差点连累身边的人丧命!若他两个真有什么,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照这么看起来,他是笃定向碧蓉不足为惧了?”君夜离扬眉,嘲讽一笑,“真不知道向碧蓉是看中铁王哪一点,这般至死不渝。” 紫凝深吸一口气,“管不了那么多,无论怎样,明日都要让向碧蓉跟铁王见面,或许能有所发现。夜离,我们进宫,好几天没见到宜和公主,也该去看看她了。” 知道她是要去探娥嫔的口风,君夜离一笑点头,“好。” 两人出府后不久,夏婕如同往常一般,一派悠闲地出去。 来到之前经常来的茶楼,夏婕随意看了看,接着就了二楼,挑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一壶茶,慢慢喝着。 看她的样子,似乎只是在喝茶,但若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她的杯子一直举在唇边,好久都没有放下来。 在她身后不远处,另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个年轻男子,相貌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人。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嘴唇一直在微微地动,仿佛念诵经文一样。 而事实上,他正以“传音入密”之术,与夏婕互通信息。他的功夫竟然十分到家,无须加以掩饰,便可将声音传送出去,而不至于让人发现破绽。 而夏婕在内力方面显然要逊一筹,所以才必须借助茶碗挡住不停张合的嘴唇,否则必定惹人怀疑。 “秦戈和沈娘遭人行刺,北堂紫凝很生气,而且接着进了宫,应该是去向皇上禀报此事。”想到那时的情景,夏婕都有些脊背发冷,那个刺客居然被连砍一百零八剑,简直…… “主人不是要你调查秦戈的来历,你查到什么了?”男人的语气很生硬,显然很生气。 “查不到,”夏婕假装把杯子放下续茶水,以便整理一下思路,“据北堂紫凝身边的人说,秦戈是他们进西池国之后才带上的一名乞丐,至于来历几何,根本没人知道。” “旁人都知道的事,还用你去查!”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尽快查清楚,还有,别轻举妄动,也不要针对安宁公主,你不是她的对手。这是主人的吩咐,听到没有?” 夏婕恨恨咬牙,虽然不甘心,但也没反驳。 紫凝越来越显示出来的强势、聪慧、冷静和无双的本事,的确不是她所能达到的水平,还真是不能大意。 男人又交代了几句,就结束了这场对话,开始一脸随意地喝茶。 这般看起来,夏婕居然是旁人安插在魅王府的眼线,是她把府里的消息送出来,再由旁人巧妙地传给铁王,目的就是要引起君夜离跟别人的争斗,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恐怕君夜离就算把府中人都怀疑一遍,也一时不会想到她身上去吧? 一壶茶喝完,夏婕若无其事地起身,慢慢下楼往回走。 不大会儿,那年轻男子也下了楼,往另一个方向离开。机警地注意四周动静,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他才径直回了襄王府——任谁都不会想到,原来他竟是襄王府的人! 进门之后,无须人指引,他直接来到君夜燎书房前,先是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冷厉、棱角分明的脸,恭敬地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高松吗,进来。” 高检应一声,推门而入。 君夜燎正站在桌前挥毫泼墨,有模有样。可惜,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如果不是被宣景帝逼着,甚少习文,所以这架势虽然足,水平却着实不怎么样。 “夏婕都说了什么?”君夜燎头也不抬,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貌似挺满意。 原来紫凝所料不差,夏婕果然早与人串通一气,而且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君夜离的亲生兄弟! 君夜燎虽表面一副嘻嘻哈哈样,实则野心勃勃,一直想夺储君之位,暗中谋划已久。而想要达成目的,君夜离是首先必须要除去的,否则一定会碍他的事。 他承诺夏婕在事成之后,会成全她跟君夜离在一起,她还就真信了,一直将魅王府的动静秘密通知于他,也难怪他会对君夜离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尤其这次紫凝的被迎回,更是在他挑拨之下,夏婕气满胸膛,这才处处针对紫凝,想要将其逼走。 只可惜,无论是她还是君夜燎,都太低估了紫凝的能力,所以几次三番下来,他发现紫凝的难以对付,才让高松提醒夏婕别轻举妄动,以免坏了他的大事。 “是,属下已经提醒过夏婕,不过这个女人妒忌心太强,难成大事,”高松显然极得君夜燎信任,说话也很直接,“主人,要不要把她——” “暂时不用,”君夜燎眼里露出讥讽的笑,“她一直只与你见面,就算事漏,也牵扯不到本王头上,到时候再说。” “是,王爷。” “查到秦戈的底了吗?”据说那小子虽然疯疯癫癫,功夫却很厉害,而且对紫凝很亲热,肯定有内情。 “还没有,”高松摇头,“夏婕只说他是安宁公主从西池边境带回来的乞丐,不知天高地厚,连司徒静言都敢打。”这事儿他都知道,看来这京中不乏君夜燎的眼线。 “乞丐?”君夜燎皱眉,如果只是个普通乞丐那么简单,北堂紫凝何以会对他如此上心?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寻常,不能掉以轻心! “王爷,属下觉得安宁公主手段毒辣,百般维护身边的人,要对付她,得从长计议。”高松这么说也不是怕了,是紫凝对付人的手段太令人匪夷所思,要对付她,就得一击必中,不能让她有的反击的机会,否则就麻烦了。 “本王倒不这么觉得,”君夜燎冷然一笑,扔掉毛笔,“她如此在意身边的人,反而说明那些人是她的弱点,要对付她,就先从这里下手,不是很好?” 高松瞬间醒悟,诡异地一笑,“是,王爷英明!” —— 紫凝一时还不知道,在想要她命的人当中,又多了一个君夜燎,与君夜离一起入宫,看望过宜和公主,见她已经彻底康复,而且与程逸轩的大喜日子就在下个月,都由衷地替她高兴。 出来之后,君夜离便借带紫凝好好游览皇宫为由,带着她随意闲逛,“无意”当中,来到了御花园——因之前就有听命于他的暗卫禀报,说是皇上跟娥嫔此时正在御花园散步,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机会。 果然,宣景帝跟一名宫装女子正边走边说着话,这女人正是娥嫔,二十岁上下,云鬓高挽,满头珠翠,皮肤白净,细眉大眼,如君夜离所说,虽不是倾国倾城貌,却自有一份楚楚动人的娇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来。 “见过皇上,娥嫔娘娘。” 两人同时行李,紫凝有意多看了娥嫔几眼,心中已有计较。 “不必多礼,”宣景帝还因为铁王之事不能释怀,心情怎好的了,“你们怎么入宫来了?紫凝,向碧蓉可醒了吗?” “还不曾,”紫凝摇头,“皇上容禀,用了药之后,需要几个时辰之后向碧蓉才会醒,不过皇上放心,绝对误不了与铁王的对质。” 话一说完,不意外地,她看到娥嫔脸色微变,低头极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那就好,”宣景帝面色稍缓,看向君夜离,“你既来了,朕有事与你说,娥儿,你陪紫凝说说话。” 天助我也。 紫凝嘴角一挑,无声地笑了笑。 娥嫔自然是乖巧地应道,“是,皇上。” 宣景帝转身离开,紫凝与君夜离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不待紫凝开口,娥嫔已幽然道,“王妃已经知道妾身与铁王之间的……渊源?”略一思索之后,她才算找到一个让人听起来不那么暧昧的词汇,却又不显得自己是忘恩负义之人,也算言辞有据。 紫凝多少有些意外于她的直接,淡然道,“娥嫔娘娘如此聪慧,自然想得到。” “妾身哪里聪慧,”娥嫔苦笑,似是颇为头疼般地抚了抚额,“妾身虽第一次与王妃谋面,却已听闻王妃才是聪慧无双,冷静过人,妾身在王妃面前,自惭形秽。” “娘娘言重了,紫凝不敢当。”紫凝一摆手,夕月即立刻退开两丈,以做警戒, 娥嫔面上闪过犹豫之色,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紫凝神目如电,自是看得分明,“娘娘是否还信不过我?”既然娥嫔开门见山,她再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娥嫔脸上一红,“不、不是,是妾身跟铁王之间的事,难以言明,不想王妃牵涉其中而已。” “我明白,”紫凝点头,眼神睿智,“方才我在皇上面前提到铁王明日与向碧蓉对质之事,娘娘有何打算?” “打算?”娥嫔愣了愣,“这、这是朝政之事,妾身……” “娘娘不想助铁王一臂之力?”紫凝诡异一笑,“即使娘娘如今富贵无双,跟铁王之间总算也一段旧情,怎能说忘就忘。” “你怎么知道……”娥嫔惊呼一声,忽又想起什么,正色道,“王妃不可妄言,妾身与铁王之间清清白白,否则皇上亦不会……” “我知道,”紫凝一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所说的‘旧情’,并非其他,娘娘既然出身铁王府上,铁王于你,多少也有些恩德,是吗?如今铁王有难,自然想借娘娘之力保自己平安,不过娘娘却是一心向着皇上的,自然颇感为难,铁王却不肯罢休,对娘娘有所要挟,我说的可对?” 娥嫔吃惊地瞪大眼睛,简直怀疑几个时辰前她与铁王争吵时,紫凝是在场的,否则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不错,铁王那会儿来找她,的确是要她在宣景帝面前力保他,说是一切都与他无关,是小人有心陷害,并且要她寻机对付君夜辰和君夜离,好为他夺帝位扫平障碍。 “不错,”短暂的震惊之后,娥嫔再次苦笑,“王妃说的,都对。” “铁王好大的胃口,”紫凝冷笑一声,“他如何如此肯定,娘娘你会帮他?”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一般不是情非得已,或者有必胜的把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走上这条不归路。 娥嫔眼中含泪,痛苦地道,“因为妾身还有个弟弟,在铁王府上。” 他们姐弟两个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后来被铁王府的人买了去做奴做婢,原本想着能有一口饭就不错,谁想到一次宣景帝偶然到铁王府,看到了她,竟然将她纳为妃子,这让她相当意外,而又欣喜若狂,有多少人盼着能够陪伴君侧,一步登天,只是她从来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她身上。 而铁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将娥嫔的弟弟留在了铁王府,并以为要挟,让她替自己做事,否则不但会要了她弟弟的命,更会让她不得好死。如此重压之下,她如何敢不听。 原来如此。紫凝心下了然,忽然道,“既然这样,铁王必定不会轻易与娘娘干休,娘娘又怎会将事情告诉我?”方才不是还表现得不信任她么,还是娥嫔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娥嫔苦笑一声,眉眼之间尽是疲惫之色,“因为妾身就算拒绝了这一次,也一定还会有下一次,铁王是不会放过妾身的,妾身知道王妃是聪明人,何况铁王意图谋反,更是大逆不道,若王妃能将铁王制服,妾身不是也可以摆脱他的钳制么,说到底,妾身是为了自己。” 紫凝会心一笑,“娘娘快人快语,紫凝佩服!有娘娘这话,我心中已有数。不过,铁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明日与向碧蓉对质之事,也断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为了娘娘和令弟的安全,娘娘先不要跟铁王翻脸,我自有法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哦?”娥嫔惊喜莫名,“王妃有什么办法?” “时机未到,娘娘知道太多没好处,”紫凝眼神突然一利,“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娘娘若是真心待我,我必助娘娘永绝后患,否则,”她冰冷一笑,“我要娘娘求死不能的方法,更胜铁王百倍。” 娥嫔被她瞬间凌厉的气势吓到,脸色惨青,但依旧镇定,“王妃放心,妾身早就想摆脱铁王,只要王妃能救妾身的弟弟脱险,妾身就算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就好,”紫凝面色缓和下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娘娘想必很清楚,无须我多做嘱托,是吗?” 娥嫔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妾身明白,王妃放心。” 一个多时辰之后,君夜离复返御花园,与紫凝一同离去。 娥嫔身边的宫女怀薇不放心地问,“娘娘,魅王妃信得过吗?”听说此女性情凶残,心狠手辣,别把娘娘给出卖了才好。 “她没有害本宫的理由,”娥嫔对紫凝倒是很有信心,“而且魅王与铁王不合,并非秘密,本宫亦不想再受铁王控制,我们的利益一致,为什么不联手对敌。” 怀薇点头,“是,娘娘,不过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本宫心里有数,”娥嫔叮嘱她道,“今日之事,皇上面前一个字都不准漏,否则一旦事败,你我都别想活命!” 怀薇打个激灵,赶紧道,“是,娘娘,奴婢不敢!” —— 回魅王府的马车上,君夜离紧锁着眉,很是不悦。 “怎么了?”紫凝伸手抚他眉心,“眉皱这么紧,有什么为难的事,说来听听。” 君夜离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父皇找我,是为我的婚事。” “哦?”紫凝瞬间想到什么,“皇上反对你跟我成亲?”现在看起来,好像除了君夜离非要跟她在一起之外,所有人都在反对,她有这么招人嫌吗? 不过这也至少显示出来,她的到来打乱了某些人的计划,觉得她碍事了,所以才想法要除掉她。 话说回来,他们真当她软弱可欺吗,想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想要她命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再说! “不是反对,”见她并没有生气,君夜离稍稍安心,“是司徒静言跟沐烟箩,要一起嫁给我。” 紫凝扬了扬眉,不无嘲讽之意,“你果然很抢手么,这么多女人抢着要嫁给你,一个是庆国公的独女,一个是益阳王的掌上明珠,要是娶了她们,你又得两大神助,岂非妙事。” 君夜离都给她气笑了,“你还说!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拿话挤兑我做什么!” “那你又有什么好为难的?”紫凝颇有些不屑,“直接拒绝了便是,难道皇上还会逼你不成?” “这是太后的意思,”君夜离皱眉,这才是让他为难的原因之所在,“紫凝,你知道吗,我母妃是镇国将军的养女,太后则是镇国将军的妹妹,所以太后一直很疼我、向着我,对于她的话,我也从来没有忤逆过,但是这次……” 一方面是维护他、记挂他的太后,一方面是他发誓白首不相负的心上人,确实是哪一头也不好舍弃啊——当然,他是绝对不会负了紫凝,关键是太后那边,他要如何回绝。 紫凝自是明白他的难处,也就不再对他冷嘲热讽,忽地想到一事,“庆国公意思怎样,还不得而知,但那益阳王明明与你并不亲近,他会同意女儿嫁给你?” 君夜离忽然有些扭捏,“这个吗……也是有些渊源的,一言、那个一言难尽……” 原来在君夜离幼时,他和母妃正得宣景帝宠爱,一时无双,益阳王自然也看得出利害,与之甚是亲近。 幼时的司徒静言白白嫩嫩,说话奶声奶气,非常讨人喜欢,君夜离比她大不了几岁,可谓“两小无猜”,对她很是喜爱,经常吵着让益阳王带她入宫,陪自己玩耍,非常要好。 后来有一次,两个孩子又在一起玩时,还在世的蕙妃就提出要与益阳王结儿女亲家,益阳王那时以为君夜离必是未来储君,自然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谁知道后来蕙妃离世,君夜离也身中奇毒,成为世人眼中的恶魔,更失了宣景帝对他的宠爱,没能位登储君,益阳王虽表面不说,暗里还是万分失望的,就不想女儿再嫁给君夜离。 万幸的是,长大后的君夜离对飞扬跋扈的司徒静言很是不喜,也无心娶她为妃,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 不过,他不想是一回事,司徒静言对他却是一往情深,即使他被传得那样不堪,她也不肯放弃,碍于跟蕙妃的约定在,益阳王自是不好多说,何况他知道君夜离对自己女儿并不待见,也就不多加言语。 紫凝静静听完事情的缘由,微一点头,“我明白了,难怪司徒静言会这般看我不顺眼,她这分明是认为自己才是正牌魅王妃,是我鹊巢鸠占了。” “跟司徒静言的婚事是我母妃所许,我是不会认的,”君夜离一脸坦然,随即又垮下脸来,“可太后却此为由,硬要我娶司徒静言,真是要命!” 不理会他的报怨,紫凝继续问,“那沐烟箩呢?太后又缘何非要你连她也一起娶?” 不会又是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吧?尽管知道这不是君夜离的错,但紫凝心里还是刺刺的,想要掐他几把:还说自己不会拈花惹草,那这东一个、西一个冒出来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看她的表情,君夜离就知道她果然还吃醋了,生气了,他是又得意,又有些心疼,赶紧道,“沐烟箩吗,她是太后的表侄女,自然要格外偏爱一些,庆国公与益阳王其实一直不和,凡是益阳王要做的事,庆国公必会横插一脚,更重要提,”他忽地一笑,神情冷然,“庆国公暗中与三弟走的近,我不是不知,他让沐烟箩接近我,还不就是为了探我虚实。” 紫凝皱眉:她素来知道宫廷争斗血腥无情,却也被这纷繁复杂的关系弄得有些烦躁,“庆国公是傻子吗,即使要争权夺得,也断不该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这帮人果然都没有心肝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沐烟箩对我,未必就是真情意,”君夜离冷笑道,“她虽然是女人,野心却不小,看中的只是一国之后头顶的凤冠,只要皇后是她,皇上是谁,她不会在乎。” 真不值钱。紫凝对沐烟箩的印象瞬间一落千丈——枉她那时候还觉得,这个女人学识不低,值得结交呢,原来又是个不自量力的笨蛋!“她们的为人几何,太后会不知?” 君夜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紫凝,你果然心思缜密。不错,他们的心思,太后自然不是一无所知,她这样做,必有自己的考量,我倒宁愿相信,这是她老人家对我的考验。” 紫凝一笑,不以为意,“你的心倒宽,罢了,此事暂且向后放一放,娥嫔之事,有些结果。”她将与娥嫔的对话逐一跟君夜离说了,“有娥嫔相助,铁王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就知道你有法子说服娥嫔!”君夜离很是高兴,又有些不甘,“紫凝,你的意思,明日铁王跟向碧蓉对质,毫无用处?” “至少扳不倒铁王,”在这一点上,紫凝很态度很笃定,“不过凡事皆有可能,还得明天看具体情况如何,再随机应变吧。” 君夜离点头,“好。”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9 鸳鸯浴 回到魅王府,卫瑾即来回报,说是秦戈醒了,沈娘毕竟年纪大了些,身体又弱,还不曾醒来。 “果然傻人有傻福,受那么重的伤,这么快就醒了,”君夜离忍不住一笑,“走,去看看他。” 紫凝点头,两人一起来到秦戈房间,果然见他已经醒了,是个一刻都安稳不住的,挣扎着想要起来,被无华给按着,老大不高兴。 “别乱动,当心伤口裂开!”无华不太会照顾伤患,动作很生硬。 “紫凝,紫凝……”秦戈一眼瞥见进来的人,顿时大喜,立刻告状,“他欺负我,呜……”身上好疼,到处都疼,还不让下床去找紫凝,好生气的…… “你伤得很重,需要好好休息,”紫凝示意无华让过一旁,自己坐了下来,轻轻按住秦戈的肩膀,“秦戈,你还记不记得是谁要杀你和沈娘?” “不知道,不记得,”秦戈很干脆地摇头,大眼睛里一片茫然,“沈娘带我拜拜,磕头,又磕头,然后……突然有人这样——”他一用力比划了个刺杀的动作,牵扯到胸前的伤口,顿时疼得大叫,“好疼——” 无华无奈抚额,光说不就好了吗,比划什么? “慢慢来,”紫凝扶住他,替他轻抚着伤口,“后来呢,沈娘怎么样了?” “死了,死了!”秦戈忽然哭起来,比划自己胸口一下,“好多血,死了,呜……我、我藏起来,不让人找到,死了,呜……” 看来他是见沈娘被一剑刺中胸口,血流满身,以为她死了,不过他还真是仗义,以为人死了,还把沈娘藏到灌木丛中,他也不是全傻的么。 紫凝很耐心地替他擦擦泪,“别哭,沈娘没死,只是受伤了,很快就会好。” 秦戈一下又高兴起来,“真的吗?没死,没死,哈哈,嗯……”大概又震到伤处了,登时疼得涨紫了脸。 “你需要好好休息,”紫凝无视君夜离因为吃醋而嘴巴快要撇到耳根处的样子,扶秦戈躺下,再替他盖好被子,“听话,好好睡一觉,醒来有好吃的。” 对付像秦戈这样心智有问题的吃货,这一招永远有效。 “我听话!”秦戈直直躺着,不动一动,“我睡觉。”接着就闭上眼睛,不大会儿就沉沉睡去。 睡得倒快。君夜离又是一撇嘴,拉着紫凝就走,“我也要吃好吃的,你做给我。”相处这一阵子,他算是发现了,紫凝会做很多稀奇古怪,但是绝对美味新鲜的东西,而且每次都只做一点,害得他要跟秦戈抢来抢去,皇长子的形象尽失,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现在好,秦戈伤重睡着了,紫凝做出的好东西就都是他的了,嗷,想想就兴奋! “好,给你做。”紫凝做出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跟他一起进了厨房,跟着使个眼色:无华和夕月在外面,不会有事。 君夜离也立刻上起顽态,正色道,“府中眼线不能再留,否则我们行事多有不便。” 本来依紫凝的意思,是要假装不知府上有人监视,而后来个反追踪,把眼线背后的主谋揪出来。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幕后之人隐藏得极深,必不会轻易露面,这样反而束手束脚,非长久之计。 紫凝冷然道,“他们有些沉不住气了,想来是因为明天向碧蓉跟铁王对质之事,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今晚必定会有所动作,夜离,小心了。” 要么杀向碧蓉灭口,要么在王府制造事端,让他们自顾不暇,依铁王的行事手法,不是做不出来。 “我知道,”君夜离神情傲然,“早知道他们不会罢休,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一切。” 当他这府上暗卫,还有无华无极他们是摆着好看的吗,今晚他们不来便罢,否则便是有来无回! 两人在厨房腻歪了好久,一副恩爱甜蜜的样子,末了还真端出来一盘点心,金黄金黄的,香味阵阵,让人食欲大开。 君夜离自然是心花怒放,这是亲亲爱妃专门替他做的,说是叫南瓜饼,虽然名字普通,但闻起来很香,咬一口在嘴里,更是香甜软糯,好吃的不得了! 紫凝好笑地看着他一口一个,不大会儿就吃了半盘,提醒他道,“别一次吃太多,会腻味。” “不会,”君夜离大嚼特嚼,“你这分寸拿捍的恰到好处,一点不腻。” 两人正说着话,夏婕走了进来,自然被他们恩爱的样子气到,板着脸见礼,“属下参见殿下,王妃。” 君夜离脸色一沉,边擦手边问,“夏婕,你最近在忙些什么,经常不见人影?” 他这一问,就是有意试探了,看她说不说实话,谁料她却是面色不变,“属下知道王妃不愿意看见属下,所以能避则避,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属下尽力去办就是。” 不愿意说?那就是不稀罕我给的机会了? 君夜离暗暗摇头,怒意已生,“你知道分寸就好。夏婕,本王提醒你,跟本王的人,本王绝不会亏待,但若背叛本王的人,本王亦不会手软,你是师父教导长大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用本王教,是吗?” 紫凝原以为,夏婕但凡还有一丝想回头的心,听到这番话必会有所反应,谁料她竟是铁了心要一条路走到黑,闻言神情不变,应道,“是,属下明白。” 君夜离也就不再多说,“如此最好。去好好看着向碧蓉,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殿下。”夏婕行了一礼,随即去了后院安置向碧蓉的地方,从始至终都没看紫凝一眼,真有气节。 君夜离转向紫凝,“如何?” 紫凝皱眉,摇了摇头。 夕颜恰好此时走进,回禀道,“小姐,夏婕最近的行为并无不妥之处,偶尔去茶楼喝茶,然后接着就回府。” 君夜离捏着下巴,好像之前也听夏婕说过,有时候会去喝茶看看风景,似乎没什么不妥之处。 “还是只喝茶?”紫凝若有所思,“是否固定的茶楼和座位?” “是,”夕颜暗道一声小姐神算,“而且她喝茶之时很安静,姿势也极少变,更从来不说话,不左顾右盼,一盏茶喝完就走,几次下来都是大同小异。” “这就说明她绝对有问题,”紫凝冷笑道,“她喝茶之时,周围可有其他可疑之人?” 夕颜想了想,“一般茶楼二楼雅座不会有太多人,没什么特别之处,每次夏婕在时,客人也都不同,不过,”他忽地一笑,颇为自得,“属下看得出来,其中有一个人,每次都在,而且是易过容的。” 就是说,他是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就是为了不惹人怀疑?如果这个人就是跟夏婕接头的人,端的是不简单,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真是思虑周全,这样就绝对不会惹人怀疑——如果不是夕颜擅长易容之术的话,也绝对看不出问题。 “很好,”紫凝满意地点头,“这样至少可以确定,夏婕去茶楼,绝对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夕颜,下次你跟着易容之人,看他去往何处。” “是,小姐!”夕颜这次本来也想如此做的,但小姐有吩咐,让他先注意夏婕的动静,他才没擅自做主。 君夜离眉头紧皱,气息冷酷而决绝:夏婕,你果真要背叛本王吗?那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晚饭过后,紫凝即去看向碧蓉,服下药之后,她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虽说对于明天跟铁王的对质并无几分胜算可言,但提前提点她一二,也可以少生许多波折。 向碧蓉自然是说什么也没想到,服下了孔雀胆之毒还能再活过来,正瞪大着眼睛,坐在床上发愣。 门一响,紫凝走了进来,挥手阻止夏婕的揖拜,淡然道,“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向碧蓉似是吃了一惊,猛一下抬起头来,她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呼吸也是时而急促,时而悠长,仿佛随时都会断了这口气一样。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突然阴恻恻一笑,“既然是落到神医金铃手上,有什么奇怪,你不是最能跟阎王抢命吗?不过,北堂紫凝,我可提醒你,你别以为是为了救人,就不会有报应,逆天而行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她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这充满怨毒的话,配上她此时悲愤而绝望的表情,再加上这烛火摇曳的、黑漆漆的夜,还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紫凝却仍旧波澜不惊,“谢谢提醒。我来是要告诉你,明日我要带你入宫,与铁王当面对质——” “你休想!”向碧蓉咬牙怒吼,想要起身攻击,全身却软得像棉花一样,根本动弹不了分毫,“所有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任何人无关,我没必要跟人对质,你休想!” 紫凝安然看着她,待她喘息声平稳一些,才不急不徐地道,“你以为你不指证铁王,他就会安然过关?向碧蓉,我不妨告诉你,皇上对铁王疑心已久,也知道他暗中谋划,想要谋逆作乱,早想将他拿下,缺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此次你二人合谋害四殿下,证据确凿,根本就抵赖不得,明日的对质也只是个形式而已,你明白吗?” “你、你胡说!”向碧蓉沉不住气了,满眼的惊慌,“你、你有什么证据?我、我跟铁王从来就不认识,合的什么谋——”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紫凝转身往外走,“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你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跟你的家人一起,被皇上处死吧。”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她人已远去。 向碧蓉一下瘫倒在床,冷汗如雨。当初受铁王蛊惑,她虽然也觉得太过冒险,但铁王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成功,她才铤而走险,委实没有想到,会连累家人跟她一起,万劫不复。 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她已经走上绝路,即使回头,她和家人一样是凌迟之罪,又能挽回什么?算了,只要她咬牙不认,谅皇上也不能将铁王怎样,自己死就死,铁王一定会替她报仇的! 但刚才魅王妃的意思,皇上已经怀疑铁王,不打算放过他了吗?不行,看来明天她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帮助铁王过关才行! 夏婕站在一边,冷冷看着她脸色数变,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把之前悄悄藏起的一块碗盏碎片扔到一边,不禁暗暗冷笑: 这个笨蛋,根本就不是北堂紫凝的对手,活该被算计! 回到房中后,紫凝眉宇间有不满之色,夕月看出她心情不好,一旁服侍着,不敢稍有异动。 不大会儿,夕颜走了进来,“小姐,姑爷受伤了。” 紫凝一惊,脸色顿时发白,“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怎么她不知道他受了伤? “今日去救沈娘和秦戈之时,”夕颜恭敬地道,“路上属下和姑爷都曾遇到敌人伏击,姑爷看到小姐放的信号,赶着过去支援,一时大意,胳膊上被划了一剑,伤势倒也不重。” 扑通一声,紫凝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瞬间放回去,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却又登时愣住: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这般听不得君夜离受到伤害,恨不得以身相代?是否在内心里,她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夫君,与之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待反应过来时,她已急步出门,往君夜离房中赶过去。 其实君夜离伤的真的不重,就在左边胳膊上,被敌人的剑尖划过,入肉两分深,血流的也不多,上药包扎之后,并无妨碍,所以紫凝才一直没有察觉。麻烦的是沐浴的时候非常不方便,不能让伤口沾到水。 “吱呀”一声响,紫凝推门就闯了进来,君夜离一愣,“紫凝,你怎么过来了?” 他两个还没有拜堂,一直分房而睡,尽管君夜离每晚都急得抓心挠肝,想要跟紫凝同床共帎,怎奈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接纳自己,所以强求不得而已。 紫凝板着脸,一把抓起他受伤的胳膊检查了一番,冷冷道,“你真是越来越利害了,那种阵仗也能受伤,还瞒着不让我知道,想逞英雄是不是?” 这是哪个嘴快的,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了紫凝,就知道她会生气!君夜离狠瞪了无辜的无华一眼,赶紧解释,“没有,就一点小伤,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伤的太轻了,跟秦戈似的爬不起来再告诉我吧。”紫凝是真着急、真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夹枪带棒,无华尽管受了冤枉,还真替主子绷不住。 “呃……”尽管被骂,但君夜离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登时各种心花怒放,扯住紫凝的袖子,“好,以后我一定小心,不让自己受伤,总行了吧?” 发泄过一阵,紫凝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冷哼一声,“我看你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跟秦戈一样!” 瞬间被放低到跟心智不健全的秦戈一个地位,君夜离这个憋屈,“紫凝,你嫌弃我,咳、咳……” 他这一垮下脸来不要紧,紫凝顿时紧张得脸色发青,一把扶住他,“怎么了?是不是还受了内伤!?伤口中有毒吗,快给我看看!” 君夜离这个感动,反手抱住她的腰,狠狠亲在她额头,得意地低笑,“紫凝,你是心疼我的,对不对?说,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我,是不是?” 房中春色蔓延,无华知道自己此时变得多余,赶紧识趣地给两人关上门,退到外边守着。想了想,再走开几丈,免得待会儿有……那样的声音传出来,太过尴尬。 “放手,”紫凝红了脸,知道自己被戏弄,气不打一处来,“你装,你就给我装……” “没有,”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君夜离怎么肯松手,大手轻柔地捏起紫凝的下巴,“紫凝,你别嫌弃我,不然我是真的难过,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 话音一落,他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紫凝。 微凉而柔软、细腻的感觉传来,一如想像中那样让他疯狂,君夜离食髓知味,根本不容紫凝逃避,就势把她压倒在桌面,深深吻下去。 紫凝震惊了,感觉到压住自己的这具躯体有力、强健而火热,她有些慌了,尽管武功超绝,随便一出手,就能将君夜离制住,但她在这般时候,尽管有莫名的恐惧,却半点没有要伤害君夜离的念头! 唇具之间尽是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好闻的青草味道充斥鼻间,双唇被强硬地撑开,任由他的软舌长驱直入,扫过她口中每一分地方,直到她喘不过气,快要窒息! 然君夜离却越吻越是上瘾,紫凝身上的气息虽冰凉却芬芳而馨香,让他欲罢不能,大手更是不规矩地在她胸前的高耸上轻轻抚摸,温柔小心地如同对待一件传世的珍品。 一边摸一边亲,君夜离一边得意而狂喜:紫凝没有抗拒他的亲近,也没有反对他的亲吻,她是喜欢他的,绝对是! “唔……”紫凝怒了,亲亲就亲亲好了,非要憋死她做什么!眼见君夜离亲她亲得心花怒放,半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右腿膝盖一抬,撞在君夜离小腹处。 “嗯——”君夜离吃痛,不得不起身闪过一边,抱着小腹苦笑:貌似自己真的有点过份,亲亲的时间有点长了? 紫凝微微喘息着,起身整理好自己,倒是没生气,“你该沐浴了,不然水就凉了。” 看着她被自己吻到有些红肿的唇瓣,君夜离得意莫名,“紫凝,你帮我洗?”反正亲都亲了,那就再接再厉,继续脱光光,说不定……嘿嘿,能成好事哦…… 紫凝“震惊了”,咬牙道,“自己洗!”别以为她不反对跟他亲亲,他就可以得寸进尺,帮他沐浴?休想! “自己洗,后背擦不着,”君夜离此时只穿着内衫站在浴桶边,一脸的理直气壮,“再说,我不是手受伤了,你是我的王妃,你不帮我谁帮我。” 紫凝嘴角抿了抿,想生气,又觉得太幼稚,无力道,“那我没来西池之时,谁帮的你?” “无华,”君夜离很诚实,立刻回答,接着辩驳道,“可现在我有王妃了,当然不再用他,紫凝,帮我洗,快点!” 说着话他三两下脱掉衣服,哧溜一下钻进桶里,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舒服得他哼了两声,好不惬意。哼哼,不是有句话吗,“烈女怕缠郎”,依照紫凝的冰霜性格,想要她主动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反正她是喜欢他的,他何妨更无赖一点,看她怎么拒绝! 为了吃到亲亲爱妃,他可是舍弃了皇长子的威严,要是再达不成心愿,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你——暴露狂! 紫凝脸上一热,虽然君夜离动作很快,不过惊鸿一瞥间就进了浴桶,可她……那个……还是看到了,真是……好那个什么…… “我不会服侍人,你请便。”紫凝忿忿转身,要她帮一个大男人洗澡,这辈子她还没这么窘迫过,简直可恶! “紫凝!”君夜离一只胳膊扒着桶沿,将受伤的那支胳膊夸张地抬高,赶紧叫住她,“别走,不然这样,你先帮我,等下我再帮你?” 这句更可恶! 紫凝回身,恶狠狠地瞪他,“谁要你帮我!” “可我要你帮我。”君夜离立刻摆出一副委屈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差没咬着手指卖萌了。 紫凝眼前开始冒金星,无力地一手扶腰,一手摸头,“君夜离,除了死缠烂打、装可怜、扮无辜,你还有没有别的招?” “人家是真的很可怜,”反正也演上了,干脆演到底,君夜离抽搭两下,“都娶了王妃了,还要一个人沐浴,呜……好可怜……”他可是“魅王”来的,生就一副妖孽容貌,再来“卖弄风情”,绝对秒杀。 想想明天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也难为他有这份心情跟紫凝闹。 紫凝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猛地举起双手,“行了!君夜离,我认栽!帮你沐浴是吧?没问题!”说着话她冲过去,一把拿过浴巾,咬牙道,“趴好!” 君夜离“诡计”得逞,自然得意满满,赶紧乖乖转过身去,趴在桶洞上,喜滋滋道,“快点快点!” 就听紫凝诡异地笑了两声,把双手十指掰得喀嚓响,要拆人骨头一样。 “紫凝?”听到异响,君夜离诧异回头,被她“阴森森”的表情吓到,缩缩脖子道,“你、你的样子好吓人……”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情知他是跟自己闹,紫凝也绷不住了,却又故意装出一副狠样,拿起浴巾,抹上一层类似沐浴用的乳液之类的东西,在他背上擦洗起来。 “嗯……”君夜离舒服得哼两声,转回去趴好,“紫凝,你对我真好。”暗里忍不住窍喜:就知道紫凝是个嘴硬心软的,早晚还不得被他给……嗯嗯,那个了…… 好什么好,就当哄三岁小孩了。紫凝淡然一笑,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等了一会,不见她有回应,君夜离也不觉得奇怪,换了个姿势趴着,“紫凝,你方才去见向碧蓉了?结果如何?” 说到这件事,紫凝眉头轻皱,“不如何,看来向碧蓉是打定主意不会出卖铁王的,我方才不过拿话挤住她,让她不甘心自行了断而已,至于明日结果如何,我也没有把握。” 看来她对人性确实有很精准的把握,知道向碧蓉一定会想办法自尽,以便明日死无对证,所以才故意在她面前说出皇上已怀疑铁王的话,她不放心铁王,自然要明日一看究竟。 “不意外,”君夜离扬了扬眉,“向碧蓉会为了铁王死一次,就不在乎死两次、三次,本来我们也没指望她会扳倒铁王,紫凝,你别太忧心了,还有我呢。” “好。”紫凝将浴巾在桶中揉了揉,替他擦洗脖颈。 君夜离安静了一会,大概觉得正事说完了,又开始说不正经的,“明日随机应变就是了。紫凝,不如你也下来,我们一起洗?” 鸳鸯浴? 紫凝脑海中现出某种画面,脸上莫名一热,气极反笑,一巴掌拍上他肩膀,“谁要跟你一起洗!我已经洗过了,你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哎呀!”君夜离夸张地呼痛,委屈到不行,“我们是夫妻,一起洗怎么了,我……” “再啰嗦我出去,你自己洗!”紫凝不争气地红了脸,对君夜离的耍无赖,她快要没招应对了,想不发窘都难。 君夜离被吼,顿时没了脾气,“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坐正身体,抬起胳膊来,乖乖让她服侍。 装,你就装吧! 紫凝暗暗好笑,面上却没有表情,一板一眼帮他继续洗。看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手底下洗着的不是一具人体,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一样。 才刚刚安静了一小会,君夜离又闲不住了,重重地叹息一声。 “又怎么了?”紫凝很是无奈,觉得自己的脾气都给君夜离磨得没剩多少,哪里还有半点平时那个冷酷锐利、让人闻风丧胆的“神医金铃”的气魄!“你是有多重的心事,长吁短叹的。” “我有你这一桩心事就够了,”君夜离相当郁闷,无聊拨水,“紫凝,我对你是不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紫凝暗暗好笑:怎么古代人还会用“吸引力”这个词儿吗?“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都脱光了给你看,你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啊,”君夜离回答得理直气壮,低头看一眼自己,挠头,“我很差劲吗?” 色诱失败,某王对自己的信心严重不足,很想撞墙。 紫凝呆了两秒,瞬间脸红到耳根:感情这家伙硬要她帮着洗,是为了“勾引”她?他到底有多大啊,这种把戏也要玩!好,既然他要玩,那就陪他玩一把又如何! “怎么会呢,”紫凝“狞笑”一声,极具挑逗性地在在他胸膛上摸了两把,“你看你这皮肤,又细又滑,比女人还好摸,这身材,虽然瘦了些,但宽肩细腰窄臀,比麻斗也毫不逊色,很吸引人哦。” 其实这番话她说到一半就浑身冒疙瘩,可为了“调戏”一把魅王爷,只好继续说完它了。 不过很显然的,君夜离把这当成了好话,瞬间惊喜莫名,眨巴着大眼睛,“真的吗?”接着又露出挫败的表情,“可是吸引不了你,有什么用。” “不是你的问题,”紫凝继续手上的动作,“我不食人间烟火,对男女情事不感兴趣。” 之前还是雇佣兵时,工作要求她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脑子里想的事情越少越好,哪有空想别的,更不用男女之间那点事了。后来穿越成废柴,受到那等对待,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找仇人报复,更不想男女之情,如果不是碰到君夜离这个难相与的,恐怕她这辈子也就孤身一人了。 大概没想到紫凝会说出这种话来,君夜离愣了愣,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紫凝,你这样想可不对,生而为人,想云雨之欢是人之常情,你怎么会不想?” 紫凝颇为意外:君夜离一个古代人,而且还是皇室中人,本当修身养性,洁身自好吧?就算想男女情事,也断不该当成闲话一样来叙,毫不避讳,连她这条来自现代的灵魂都有些窘,他却如此若无其事,好涵养。 “……是不是所有的皇子都像你这样,一心求欢?”若果真如此,她倒是要怀疑,这些皇子们从小都受了些什么教导了。 “别人的事,我没兴趣知道,”君夜离握住她的手,眼神真挚得容不下一点欺骗,“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想我的。” 如今他恶名在外,除了别有用心者之外,人人避他惟恐不及,又怎会亲近于他,当然他也不稀罕。 紫凝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隔了好一会才道,“那你又为何独独看中我,你该知道,我……无法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你也不在乎?” 她承认,现在君夜离在她心中已经生根,她在意他,但她知道,这还不及他对自己的在意。因为她身上背着的,是整个海角小楼,她在做任何事的时候,不得不替他们考虑,又怎可能心无旁骛地去爱一个人。 当然,这些事她现在还没办法跟君夜离说明白,即使他会误,也许会失望,会放弃,她还是要一个人扛起来的。 “我在乎,但我不会强迫你,我喜欢你就够了,”君夜离答得很快,虽然眉宇之间难掩落寞,却是坦然的,“你早晚会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 “你喜欢我什么?”紫凝听他说“喜欢”二字已经太多次,有了免疫力了,自然不为所动,“你知道我早已声名狼藉,武功的话,你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医术的话,只要你付钱,我一样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你还要想什么?” 君夜离失笑,“原来在你眼里,我喜欢你,有这样强的目的性?我不是,紫凝,我知道你虽然性子冰冷,但心思纯净,旁人都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但我喜欢你,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安心,这样的理由人,你接受吗?” 紫凝沉默片刻,浅浅一笑,“勉勉强强吧。好了,快点出来吧,当心着凉。”不知不觉都说了这么半天,水早凉了。 “好。”君夜离笑笑,才要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你要一直看着?” 紫凝又一次不可抑制地红了脸,把干净的浴巾搭在屏风上,转身出去。 君夜离挠了下眉心,很是惋惜,“我还以为你想看。”或许把自己的身材全方位展示一下,她就会怦然动心也说不定? 欲求不满的魅王,还真是…… 紫凝自动忽略这句话,去帮他铺被褥。 说实话,君夜离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她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期盼能够有一份值得守护的爱情,可…… 莫要忘了,她早已不是真正的北堂紫凝,而是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人,将来如何,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承担起君夜离的未来? 要不,把自己的离奇身世说给君夜离听,让他做出选择? 这个念头才一起,她立刻自我否决:不行!君夜离如今身中奇毒,又练了邪功,所有人都想要除去他,处境又这般艰难,还是不要再添乱的好,至于以后的事么,还是步步为营好了。 整理好床铺,君夜离也换上柔软的月白色内衫出来,“紫凝,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 紫凝面色不变,“明日还要入宫,你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她打开门出去,走的很决绝。 君夜离挑挑眉,倒也没太意外,这次失败不要紧,下次再努力,争取把紫凝拐上床!嗷…… 第二日一早,宣景帝即命相关人等进宫,将铁王谋反之事查个清楚。 因之前君夜澜中毒,宣景帝差点把所有御医都给砍了,所以尽管后来极力压制,知道此事的人还是不在少数,也都想看一看,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太极殿上,宣景帝沉着脸坐在龙椅上,等着人犯到来。 不多时,铁王长身而入,一脸坦然,向上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不必多礼,一旁站着。”宣景帝冷冷看了他一眼,敌视之情溢于言表。事实上经历此事之后,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对这个弟弟的嫌隙都只会更深,又怎可能有好声色。 铁王也不以为意,站到一边等候。 “魅王殿下、魅王妃到!” 内侍通传之声才响起,君夜离和紫凝即前后而入,夕月随后带着向碧蓉进来,一起跪倒行礼。 向碧蓉极力想要装着不认识铁王,然进殿之后的第一眼,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见他安然无恙,才算安心。 “起来吧,”看到活生生的向碧蓉,宣景帝面色总算缓和了些,“紫凝,可问出什么了?” 紫凝恭敬地道,“事情未明之前,紫凝不敢擅自审问人犯,一切请皇上定夺。” “如此也好,”宣景帝微一颔首,眼神一冷,喝道,“向碧蓉,是谁指使你毒害澜儿,你是否还有同谋,还不从实招来!” 向碧蓉冷笑一声,“没有人指使,是我见不得司徒静言和太子好过,才要毒害四殿下,嫁祸他们,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跟别人无关!” 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只有十二个时辰的寿命,说话间向铁王投去求救的一瞥:我不会出卖你,你要想办法救我啊! 如此情况之下,铁王若装做感觉不到,反而太做作,干脆转脸看过去,“向碧蓉,毒害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国法无情,怨得了谁!” 向碧蓉咬牙,“都是我自己做的,与别人无关,皇上,你不要再问了!” 宣景帝气极,向碧蓉咬死了不松口,就没有半点证据证明是铁王在背后指使,要如何定他的罪? 铁王依旧波澜不惊,暗暗冷笑:凭你们这些伎俩还想定我的罪,做梦! 眼见审问陷入僵局,紫凝不动声色一笑,“皇上,可否容紫凝问几句话?” 宣景帝正没法子,闻言立刻道,“可以。” “谢皇上,”紫凝施了一礼,转向铁王,“王爷是否时常心烦气燥,夜难成眠,需代助安神熏香,才能入睡?” 她突然扯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宣景帝微微皱眉,铁王却半点不敢大意,想了想才道,“是又如何?” “王爷方才是想否认,是吗?”紫凝一脸的高深莫测,让人吃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却又想到我既是‘神医金铃’,你必定瞒不过我,所以痛快承认,我说的可对?” 铁王哼了一声,不予做答。 紫凝也不恼,继续道,“所谓‘久病成良医’,王爷自然知道,这安眠熏香用多了,不但于身体不利,还会产生抗药性。王爷是千金之体,自然要慎之又慎,所以王爷所用的熏香,是用数味价格昂贵的药材特殊配制而成,药性温和而芬芳,对身体几乎没有危害,适宜于常年使用,我说的可对?” “那又怎样?”铁王不屑地冷笑,一时没察觉到紫凝已经给他下了套,“本王身为西池国王爷,皇兄的亲生弟弟,为自己身体着想难道还有错?这药虽然价格贵,但本王有俸禄,并未贪赃枉法,难道还用不得?” “王爷言重了,紫凝并非此意,”紫凝扬眉,轻轻耸了下鼻子,“这熏香既然昂贵,自然有它的独特之处,其中之一便是若旁人也曾在点燃此熏香的地方呆过,身上就会沾染此香,且经久不散。” 铁王和向碧蓉同时脸色一变,后者更是下意识地举起袖子闻了闻,迟疑不定地反驳,“你、你胡说,根本就没有……” 君夜离森然道,“向碧蓉,你又何必急着否认,有或没有,很容易证实。”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0 好一出苦肉计 “对,”紫凝缓缓走近向碧蓉,拂了拂她的衣袖,“这香味儿很特别,闻过一次就不会忘,你身上有香,你自己是闻不到的,旁人却可以,只要你身上的香与铁王所用熏香一致,那至少可以说明,你跟铁王先前曾共处一室,就是不知道是密谋呢,还是偷情?” 宣景帝瞬间了然,冷笑一声,“君玉堂,你还有何话说?”看来安宁公主果然心思细密,会找到如此证据,否则要定铁王的罪,还真是不易。麺魗芈浪 “皇兄明鉴,臣弟没有!”铁王脸色铁青,到如此份上,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安宁公主,请慎言!本王与向碧蓉之间何来私情,更不曾同谋,你仅凭熏香就做此结论,岂非太过草率!” “就是!”向碧蓉缓过一口气,强自辩解,“铁王所用熏香虽然昂贵,也未必只有他一人能用,旁人难道不会仿制吗?” 紫凝眼神一厉,冷声道,“如此说来,你有此熏香,也是仿制了?” “是、是又如何?”向碧蓉明显心虚,更觉得呼吸不畅,脸色渐渐转为灰白,“我、我喜欢这香,不、不行吗……” “好,”紫凝眉一扬,“既然如此,那你且说说,此香有哪几味药混和而成?” 向碧蓉脸色大变,“我——”谁料还不等她说出什么,心口忽然剧烈一痛,嘴一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人已向后倒去。 不好! 紫凝脸色微变,衣袖一挥,阻止君夜离近前,任由向碧蓉摔倒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口中鲜血喷涌而出,身体抽搐了一阵之后,慢慢安静下去。 宣景帝惊悚道,“怎么回事?” 紫凝咬牙,“回皇上,向碧蓉命数已尽,死了。” 铁王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更是半点异样都没有,暗中却得意地要放声大笑:死得好!就凭你们几个乳嗅未干的娃娃,还想扳倒本王,简直痴人说梦! “怎会如此?”宣景帝甚是不甘,“这——” “皇上恕罪,紫凝能力有限,”紫凝面露愧色,“不曾问出结果,请皇上降罪。” “父皇息怒,”君夜离上前一步,“向碧蓉服毒自尽,本已气绝,是紫凝以奇药令她死而复生,但她中毒已深,只能支撑十二个时辰,所以……” 宣景帝一掌拍上龙案,恨声道,“可惜了!”说罢冷冷看了铁王一眼,意思明显之至:今日让他逃脱一劫,真是苍天无眼。 铁王抖了抖衣袖,眼神很是诡异,“安宁公主好手段,居然能令死人复生。不过,今日对质,本王并未有半点错失之处,皇兄,臣弟可以告退了吗?” 宣景帝沉默片刻,挥手道,“去吧。” “臣弟告退。” 看着铁王趾高气昂地离去,君夜离一拳砸在掌心,“就差一点,功亏一篑!” 并不,就算向碧蓉不死,也绝不可能出卖铁王,这样的结果,岂非是我们早就料到的。 紫凝微一摇头,不再多说。 “罢了,”宣景帝似乎有些疲累,摆了摆手,“事已至此,莫要再节外生枝,你们两个回去吧,别再声张,知道吗?” 此番没能治铁王的罪,无异于打草惊蛇,他肯定会越加小心,再想逮他的把柄就难了。还是再等一段时间,他放松警惕之后,再对付他,胜算更大一些。 “是,父皇。” 行礼过后,两人一起退了出来,想到向碧蓉对铁王的盲目痴情,她死后,铁王连半点怜悯之色都没有,不免都有些唏嘘。 “大皇兄,皇嫂!”君夜澜急匆匆过来,明显是等了许久,“怎样了?我瞧着皇伯伯先一步出来,结果不好是不是?” “好与不好,要看是对谁,”君夜离冷笑一声,“铁王非善类,四弟,你若不想受他所累,最好别动他的心思。” “我才没有!”君夜澜红了脸,但他对这个大皇兄一向有莫名的畏惧,所以只敢小小声地分辩,“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要害我……” 如果不是皇嫂相救,他可差点命丧九泉,皇伯伯就这么恨他吗,用这种毒辣的方法对他? “一山不容二虎,皇位却只有一个,还用问为什么?”紫凝没好气地抢白他几句,“四殿下,你好歹跟夜离同出一脉,能不能别这么天真?” 君夜离哑然:紫凝这话,比他方才所说还要狠。不过,倒也是实话。 君夜澜的脸就更红了,简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我、我……” “行了,回去老实待着,别又让人算计,”君夜离终究是他亲生大哥,看不得他太难堪,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四弟,你年纪也不小了,遇事多长个心眼,知道吗?” 君夜澜于是很郁闷,不高兴地“哦”了一声,赌气般回头就走。 “傻四弟,”君夜离失笑,“光长个子不长脑袋,还跟小时候一样傻里傻气。” “那是他的福气,”紫凝很自然地牵起君夜离的手,“要是个个都像你这般锋芒尽露,早就天下大乱了。” 君夜离摸摸鼻子,握紧她的手,“紫凝,你这句‘锋芒尽露’是好话还是坏话?” 紫凝斜他一眼,“你猜?” 君夜离,“……” 两人在宫中绕了一圈,避开旁人注意之后,悄然去了娥嫔那里,密谋了一个时辰,之后离宫,回了魅王府。 铁王回府之后,亦感到后怕,后背一阵冒冷汗,很不舒服。 高松进来道,“王爷无恙,真是太好了,那向碧蓉——” “已经死了,她根本不足为惧,”铁王不屑地冷笑,“本王没想到的是,北堂紫凝好心机,差一点就栽到她手上!” 高松不必细问当时情景,也知道北堂紫凝有多难缠,眼神一寒,“王爷,不如属下去除了魅王妃?” “你凭什么?”铁王不客气地骂回去,“北堂紫凝武功深浅,你会不知?何况她一身制毒使毒的功夫,你近得了她的身吗?再者说,有君夜离在,谁动得了她!” 高松汗颜,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话说回来,那天他派去挟持沈娘和秦戈的刺客是如何死的,他是没有亲见,过去之时只见满地残肢尸体,所以并不知道是紫凝所为,也难怪会对她起杀心了。 “那,王爷有何打算?难道由着北堂紫凝坏了王爷的大计不成?” “没那么容易!”铁王冷笑,“你通知寒溟玄,先别轻举妄动,一切等本王的消息。” 原来他竟与地狱门有所勾结,难怪会起反心,而且看起来,他必定也是信了那句“凤凰出世天下平”,所以打起了凤凰神的主意。而且地狱门会起内讧,保不准就是寒冥泫想要与铁王合作,事成之后,一掌朝廷,一掌武林,共享天下——这如意算盘,打的倒好。 “是,王爷。”高松答应一声,下去做事不提。 —— 几天之后,秦戈的伤势大见好转,当然这都得益于紫凝用药之神奇,他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只要不做太剧烈的动作,已无大碍。 沈娘胸前的伤也好了大半,因为感激秦戈对她的救命之恩,她是天天亲自下厨,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秦戈,把他给吃的,各种高兴——虽然对他来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救命之恩”,反正有好吃的就行。 看着他对好吃的永远都不腻的样子,紫凝才知道,原来“吃货”也可以这么萌的,真招人疼。 “小姐,那天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怎么就那么狠呢?”沈娘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们不会再来吧?” “不会了,”紫凝笑笑,摇了摇头,“不过,沈娘,你以后要小心,没有我或者我安排的人陪同,不要出王府,知道吗?” “哦,”沈娘也是想着不要给紫凝添乱,自然一口答应,“那我隔几天再去拜一拜,好不好?” 紫凝点头,“当然可以,我让夕颜陪你去。” “也好,”沈娘一脸虔诚样,“夕颜虽然也稳重,可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怎么拜菩萨,可别怠慢了才好,跟着我也好学一学。” 知道她对菩萨有多敬重,紫凝也不跟她争辩,随即应允,并嘱咐夕颜办好此事。 夕颜于是很郁闷,想他一身武功,本来是要跟着小姐干大事的好不好,居然要陪沈娘去拜菩萨这么无聊,真是大材小用! “我也去,我也去!”秦戈嘴塞得鼓囊囊,一说话喷的点心沫子到处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紫凝屈指扣在他脑门上,板着脸道,“给我老实待着养伤,哪儿也不许去!” “呃……”秦戈委委屈屈,但不敢反驳,乖乖吃点心。 几个人正说着话,君夜离走了进来,笑的很诡异,“紫凝,铁王入宫了,必定是去见娥嫔。”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紫凝丝毫不意外,“很好,那就依计划行事。” “好。” 秦戈眨巴着大眼睛,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神茫然而无辜。 沈娘则冲着东方拜来拜去,嘴里念念有词。她是不懂小姐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求老天保佑小姐姑爷能够平平安安,她就再无所求了。 —— 君夜离他们所料不错,铁王此次入宫,的确是去见娥嫔,因他得到暗道消息,宣景帝欲要收回他掌管京城禁军的兵权,他自然是不甘心,想要娥嫔探一探宣景帝的口风,顺便吹一吹帎边风,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两下里一见面,娥嫔因为有了紫凝先前的嘱咐,应对起铁王来,就有底气的多,“王爷,你又要为难妾身吗?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妾身若是管得多了,惹怒圣颜,轻则被打入冷宫,重则连命都要丢掉,王爷岂非得不偿失?” 铁王冷哼一声道,“齐娥,你休想跟本王耍花招,若不按本王说的做,你们姐弟两个都会没命,你最好想想清楚!” “妾身不敢!”娥嫔暗暗咬牙,面上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王爷,妾身也不想推托,可王爷如今正被皇上猜忌,妾身几次替王爷说话,皇上已经对妾身起了疑心,以为妾身对皇上有二心,妾身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铁王微惊,“皇上怀疑你?”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娥嫔是从他府上入宫的,他被宣景帝猜忌,娥嫔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 “正是,”娥嫔苦笑,“妾身正在想办法,要如何重新取得皇上信任,否则再这样下去,妾身的苦日子也不远了。” 铁王虽从来都瞧不起娥嫔,却也不想失去这枚可供利用的棋子,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妾身想过了,要想皇上信任妾身,除非能证明,妾身为了皇上,不惜一死。”不用说,这些话自然都是紫凝教她的,而且她演起来也甚是逼真,铁王必定不会怀疑。 “死?”铁王大为意外,“什么意思,说清楚!” 娥嫔深吸一口气,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几天后皇上会入济陀寺听圣僧讲佛法,要妾身陪同,到时候如果有刺客行刺,而妾身拼死相护的话,皇上会如何?” 铁王沉吟片刻,点头道,“倒是个不错的方法,好,本王会安排人手,到时候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不行,”娥嫔立刻摇头,“旁人妾身信不过,万一拿捏不好分寸,真把妾身杀了,妾身岂不死的不明不白?何况皇上一入济陀寺,里外守卫森严,一般人哪进得去。” “你的意思,要本文亲自去?”铁王皱眉,“既然戒备森严,事后本王岂非无法脱身?” 老狐狸,果然不好骗。 娥嫔恨得咬牙,欣然道,“王爷放心,妾身早已前前后后想过好几遍,此计可行才对王爷说的。济陀寺大殿的佛像背后有个暗格,人藏进去之后,绝对不会被发现,待众人离开,王爷可自行离去,绝对天衣无缝。” 铁王沉默了一会,“此事半点大意不得,待本王回去仔细斟酌,再通知你便是。” “妾身知道了,王爷慢走。” 送走铁王,娥嫔缓缓起身,神情复杂。 紫凝当时送计来时就曾说过,铁王生性多疑且行事小心,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断然不会做,必定不会当场答复于她,让她不必急,也不必催着问,只管陪宣景帝前去济陀寺,其他的自有魅王府的人安排一切。 如今看来,事情发展都与紫凝判断无二,看来她不止医术超绝,这掐算的本领,也无人可及么…… —— 几天之后,宣景帝自有一队禁卫军相护,娥嫔随行,入济陀寺听圣僧讲经。 谁料两个人才下了马车,正要步上台阶,眼前却是人影一闪,有人如风般掠近,寒光一闪,一剑刺向宣景帝! 果然来了! 娥嫔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嘶声大叫,“皇上小心!”跟着猛地反身扑到宣景帝身上,而后是“哧”一声响,来人手中剑已经刺中她右后心,几乎穿体而出! 剧痛钻心之下,娥嫔脸上满是强烈的痛苦之色,但看到宣景帝没事,她放心地笑了笑,软倒在宣景帝怀里。 “娥儿!”宣景帝大惊,抱紧娥嫔大叫,脸色大变,“娥儿!醒醒!醒醒!” “娘娘!”怀薇吓得大哭,过去扶她,“娘娘不要死!娘娘,醒醒,醒醒!” 这一下耽搁,禁卫军已经忽啦涌上,将刺客围在中间,纷纷亮出兵刃。 宣景帝怒喝道,“要活口!”倒是要好好问问,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来行刺圣驾! 一击得手,刺客显然不想多做停留,向着某个方向杀将过去。 “娘娘!”怀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快救娘娘,皇上!” 宣景帝如梦初醒,立刻抱起娥嫔,向着寺内跑去。现在返回宫中显然不现实,还是先稳住娥嫔的伤势再说。 寺内僧人已经被惊动,一名小和尚在前领路,将宣景帝带进了一间禅房。 娥嫔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道,“皇上……” “别说话,”宣景帝安慰似地握紧她的手,“娥儿,朕不会让你有事!你要撑住,不能死,知道吗?” 尽管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铁王,但看到宣景帝眼中那难得一见的柔情,娥嫔真是觉得,有此一刻,真死也值了。“妾身……没事,妾身为了皇上,死也值了……” 不大会儿,小和尚拿来药箱,宣景帝挥挥手,小和尚即退到一边,他亲自替娥嫔治伤。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将外衫除掉,赫然见她背心处一个血洞,正不停地冒出血来,可怖之至。 宣景帝忍着狂怒,才要替她敷药,却骤然听到门口的小和尚发出一声闷哼,他霍然回身,果然见又是一名黑衣蒙面刺客,几个回合间打倒侍卫,挥剑向着他刺来! 糟糕! 宣景帝暗道不妙,大部分的禁卫军都在寺庙门口拦截那名刺客,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埋伏!看来这帮人今天是非除他而后快了! “皇上小心……”娥嫔还没有昏过去,见状大吃一惊,挣扎着一个挺身爬起,挡在了宣景帝身前。 “哧”一声响,雪亮的剑尖再次从她右肩窝穿过,刺客用力何其之大,剑锋穿过人体后,去势仍未歇,竟堪堪刺进宣景帝右胸两分! “反贼,你敢!”宣景帝又惊又怒又心疼,一声大喝,“敢行刺朕,朕诛你九族!” 怀中的娥嫔已经没了动静,此番重伤之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 刺客却并不惧宣景帝之威,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皇上,振腕拔出长剑,欺身再刺。 万幸,几名禁卫军赶了过来,齐齐大叫,“护驾!” 刺客见势不妙,不再恋战,飞身从窗户中扑了出去。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宣景帝一声怒喝,几名禁卫军随即追了上去。 留下的两人急急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宫吧!” 宣景帝看一眼娥嫔,竟似没有了呼吸,他急声道,“娥儿,娥儿!” “皇上!”侍卫心急于宣景帝的安危,忽地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娥嫔娘娘伤重,唯魅王妃可救!” 一语惊醒梦中人,宣景帝眼中顿时射出神采,“正是,速速回宫!”说罢一把抱起娥嫔,大步出去。 急急上了马车之后,侍卫即催动马儿,迅速往山下驶去。 此番随行的禁卫军,有大半都去追击先前的两名刺客,现在只有一小部分随行护驾,行色匆匆,看上去很是狼狈。 谁料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地如闪电般自半空飞身而下,一身青袍,冷眉冷目,不是铁王是谁!他一个旋身,落在马车前,神情阴郁。 马车中的宣景帝只觉得车身剧烈一震,然后停了下来,还未明白是发生了何事,就听一声怒喝传来: “谁敢伤害父皇!” 宣景帝顿时心中一喜:离儿! 禁卫军们更是如同见了救星一般,齐声大叫,“参见魅王!” “保护父皇!”君夜离如飞般掠进场中,手中剑一指铁王,厉声道,“铁王,你竟意欲行刺父皇,该当何罪!” 铁王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甘之色,冷声道,“君夜离,本王是你的皇你伯伯,你敢这样跟本王说话?还有,注意你的用辞,本王何时行刺皇兄了,你怎可胡言!” 铁王? 宣景帝大怒,一把掀开车帘,怒喝道,“君玉堂,你好大的胆子!” 向碧蓉之事被他侥幸躲过,谁料他竟还不敢死心,追杀自己直到这佛陀寺来,真是岂在此理! “皇兄息怒,臣弟没有!”铁王丝毫不惧,答得振振有词,“臣弟怎么可能行刺皇兄,臣弟是知道皇兄今日会来听经,担心皇兄有危险,所以过来看看而已。” “铁王不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吗?”紫凝随后现身,冷然道,“皇上前来听经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何你独这次觉得皇上会有危险?” “因为……因为向碧蓉之事才过去不久,本王担心她还有同伴,所以不放心。”铁王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笃定他们没有证据,故而并不显得慌乱。 “紫凝,你来了就好!”宣景帝自是大喜,向她招手,“快上来看看,娥儿伤得很重!” “是,皇上!”将铁王交给君夜离,紫凝丝毫不担心,闻言立刻轻盈地上了马车,见到娥嫔的惨状,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娥嫔娘娘伤得很重,需得马上救治!” “紫凝,你定要救娥儿!”宣景帝用力握紧娥嫔的手,“她是为了朕才……” “是,紫凝一定尽力!”紫凝从腰间换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喂进娥嫔口中,再将另两粒捍碎,分别洒在她两伤伤口上,血流登时缓了。“皇上,娥嫔娘娘这样很危险,需得立刻回去,紫凝才能替她救治。” “好!”宣景帝立刻吩咐道,“即刻回宫,快!” “是,皇上!” 禁卫军不敢怠慢,赶紧催动马儿上路。 紫凝跃下马车,与君夜离并肩站在一处。 君夜离冷声道,“铁王,你意图行刺父皇,大逆不道,还不即刻到父皇面前请罪?” 剩下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铁王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紫凝的双唇以肉眼难见的幅度一张一合,发出一种类似诵经一样的声音——勾魂夺魄,正是她教给夕月的、对付苏落雪的妙招,只不过她用起来更加炉火纯青,夕月是难望项背。 “请罪?”铁王神情震了震,眼睛瞪得很大,表情有些困惑,目光也微微有些呆滞,“请……什么罪?本王为什么要请罪?……本王又没有错,本王就是要杀了他!” “你——”马车还未走出多远,宣景帝听得分明,越发大怒,“停!——君玉堂,你敢再说一遍!” 看来铁王要杀他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不除之怎么行! “铁王,你还不认错!”为防他暴起伤人,君夜离横移两步,随时准备出手,“你若诚心改过,父皇念在兄弟情分,必会对你手下留情!” “……哈哈!”铁王停了停之的后,突然爆发大笑,“君夜离,你少装好人!……你……以为、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还装得……装得像个好人一样,你打的……打的什么算盘,本王清楚得很!” 君夜离神情不变,眼底掠过一抹杀机,平静地道,“铁王,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快随本王回去!” “滚开!”铁王“嗬嗬”低笑,脸容都有些扭曲,“你给本王……滚开,不然、不然本王杀了你!”说动就动,他双掌一圈一划,猛然发动攻击。 紫凝退开两步,眼中是嘲讽而冷酷的笑意:纵使铁王功夫过人,但在君夜离手上,还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她根本就不用出手。 君夜离眼神一变,飘身退开,厉声道,“铁王,你再不知悔改,别怪做侄儿的以下犯上,不跟你讲情分!” 宣景帝怒声道,“离儿,你只管将君玉堂拿下,朕要好生审问!” 有宣景帝这句话,君夜离心中有数,恭敬地道,“是,父皇!” “来呀!来呀!有本事的就来拿本王!”铁王狂笑,“本王就是要杀、杀了你们!你们、你们都得死!” 眼见他如同疯了一般冲过来,君夜离也不跟他客气,一掌拍出。 铁王不进反退,却在近到君夜离向前时,刹那略一停顿,虽然快到没有人来得及察觉,但就是这一下凝窒,已经被君夜离一掌拍飞,摔落地面后,口吐鲜血,痛苦得起不来身。 宣景帝冷声道,“很好!带走!” “遵旨!” 一路上,紫凝又替娥嫔换了次药,见她脸无人色的样子,直皱眉头。 好歹强撑着回了宫,紫凝即留下夕月帮忙,而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怀薇急得像热锅窝上的蚂蚁,不停地拜来拜去,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冲进去看看。 宣景帝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居然很神奇地没有阻止怀薇,目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身影来回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后,紫凝总算打开门出来,表情有些凝重。 “王妃!”怀薇都忘了礼数,抢在宣景帝之前冲过去,“娘娘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你且进去好生侍候着。” “是!”怀薇赶紧跌跌撞撞冲进门去,小心侍候。 宣景帝此时倒很沉得住气,“如何?” “回皇上,娥嫔娘娘伤的很重,能否活命,要看今晚是不是可以醒来,”紫凝轻轻擦着洗干净的手,“若能挺过今晚,就会没事。” 宣景帝淡然点头,“朕明白了。” 屋里,怀薇正压低了声音在哭,“呜……都是奴婢没有服侍好娘娘,呜……奴婢真是没用……” 君夜离将铁王关押好后过来,见父皇和紫凝相对无言,心一沉,“娥嫔娘娘……” “暂时无事,”宣景帝忽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可怕,“离儿,你如何知道朕遭人行刺?” 当时情形太乱,不及细想,现在回想一下,事情岂非太过巧合。 君夜离立刻道,“儿臣正要向父皇禀报此事。大概两个时辰前,儿臣突然接到示警,说是父皇佛陀寺之行有难,让儿臣即刻前往相救,儿臣才与紫凝一同赶去。” “哦?”宣景帝目光闪烁,“是何人?” “儿臣不知,”君夜离似乎心有余悸,“那人也不知是如何将纸条传进儿臣府中的,儿臣仔细盘问过,并无人知晓,这是他留下的字条,父皇请过目。” 从君夜离手中接过纸条,宣景帝打开来看了看,内容上跟君夜离所说大致不差,字迹歪歪扭扭,倒更是孩童所写。“这笔迹陌生的很,会是谁?” “儿臣也不认得这笔迹,”君夜离做若有所思状,“父皇,要不要儿臣去查一查?” 宣景帝思索片刻,颔首道,“也好,不过动静不可闹得过大。”看这纸上字迹,应该是此人有意歪曲,就是不想让人查到他的底细,要找出他,只怕很难。 “是,父皇。” 君夜离和紫凝离开后,宣景帝沉默了一会,才起身进屋。 怀薇正拿了手绢替娥嫔擦头上的冷汗,一边抽抽搭搭地哭,眼睛都肿了。“皇上……” “嗯……”娥嫔却在此时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细眉紧锁,仿佛不胜痛苦。 “娘娘醒了!”怀薇惊喜莫名,“娘娘!娘——” 宣景帝一摆手,阻止她的大呼小叫,过去坐在床边,柔声道,“娥儿?” 娥嫔闭着眼睛颤抖一阵,才缓缓睁开眼,似乎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人,急道,“皇上……” “朕没事,”宣景帝难得地露出些许笑容,轻轻摸着着她的脸,“娥儿,你受了重伤,身体很虚弱,好好休息,朕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这痛楚,会帮你讨回来的。” 娥嫔感动莫名,哽咽道,“妾身……不敢,只要皇上没事,妾身……” “莫要多说,”宣景帝轻轻抚住她的唇,“乖乖休息,快些好起来,知道吗?” “是,皇上……”娥嫔萧白着脸一笑,慢慢闭起眼睛,流了这么多血,加上虽然用了紫凝的药,可伤口还是痛得厉害,她也没有力气多说,不大会儿就沉沉睡去。 宣景帝敛去笑容,冷声道,“好好服侍娥儿,若有任何差错,提头来见。” 怀薇打个激灵,“是,皇上!” “紫凝,你果真神算!”君夜离一路走,一路夸赞紫凝,“表面上让娥嫔劝说铁王陪她演这出苦肉计,却早料到铁王必定不会听娥嫔摆布,定会借此机会真正行刺父皇,事实果然不差!” 事实上,从一开始紫凝和君夜离就一直躲在暗处,注意着事态的发展——否则铁王若真伤了宣景帝,甚至弑君,岂不天下大乱。 所以,娥嫔两次替宣景帝挡剑,却只是重伤而未死,并非她命大,也不是刺客本领不到家,而是每每在关键时候,躲在暗处的君夜离就以强劲内力将刺客的剑锋震开,躲过要害而已。 宣景帝不会武功,那帮禁卫军的功力也断未深厚到识破此局的地步,刺客虽察觉到有异,却已经中了圈套,又能如何。 “我倒是没想到,铁王会在下山路上现身,我本以为,他会在寺内直接出手,”紫凝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相反对这样的结果有些不满,“铁王果真是个聪明人,知道事败,就公然现身,让人逮不到把柄。” “那又如何,”君夜离不以为意,“他还不是一样逃不过紫凝你的算计。” 紫凝眼中闪过一抹锐色,挑高了唇角:不错,如果不是她的“勾魂夺魄”之术,也就是以特殊的频率发出指令,铁王就不会失控,她说什么,他就会跟着说什么,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做,除了中招者之外,别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所以那时候,铁王的表情才那么奇怪,那是因为他觉得控制不了自己,明明知道不能这么做,却还是不由自地主对宣景帝出手,以至于被当成是弑君犯上的凶手,他如何狡辩得了。 “夜离,依你之见,皇上会不会杀铁王?” 君夜离冷笑一声,“非是我不念亲人情分,是铁王有谋逆之心已久,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不除他,他早晚会除掉我!” “此中争斗我很清楚,你又何必解释,”紫凝淡然一笑,神情却凌厉,“既然铁王该死,我就再送他一程。”仅依目前的证据来说,恐怕还是不能定铁王的死罪,反正他们跟铁王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何妨再加一把火。 看她笃定的样子,君夜离就知道她必然还有后招,会心一笑,“没问题。” —— 隔天之后,宣景帝即昭君夜离和紫凝入宫,说是要在太极殿审问铁王,看他如何为自己的罪行狡辩。 两人立刻换衣入宫,到达太极殿时,铁王的正妃燕芷云正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冤枉,悲情万分。 做为铁王谋反案最大的受害者,君夜澜也在场,他原本对铁王怨恨万分,可看到燕芷云这可怜的模样,又禁不住心软,气不起来了。 众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做声,大殿上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燕芷云一边哭,一边用满含哀求的目光看着宣景帝,只求他能开恩,可他却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她一眼,怎不让她从头凉到脚,越想越害怕。 不大会儿,叮当锁链声响起,镣铐加身的铁王被侍卫带了进来,没有了紫凝的声波控制,他暂时恢复了理智,可当时他虽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却明白都发生了什么,更是又惊又怒,欲待分辩,又无从说起。 “该来的也都来了,很好,”宣景帝一一扫过众人,目光森寒,“那就把事情说清楚,是不是有人大逆不道,想要犯上作乱,弑君夺位!” “冤枉啊!”燕芷云大声哭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明鉴啊!王爷他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尊敬有加,怎么可能行刺皇上,这当中肯定有误会啊,皇上明查,皇上!” 宣景帝冷冷看着她,等她吼完了,才转向君夜离,“离儿,事情始末你都瞧见了,你且说说。” “是,父皇,”君夜离转向燕芷云,“皇伯母,当时确实是皇伯伯要对父皇行凶,在场禁卫军都是人证,而且先前那两名刺客也已招供,他们是受皇伯伯指使,前往行刺父皇,如果不是娥嫔娘娘以身挡剑,救得父皇一命,父皇只怕……事实俱在,有何冤枉?” “不是!不是的!”燕芷云哭得梨花带雨,却也深深无力,“那一定是……一定是旁人乱说,诬陷王爷,王爷绝对没有——” “君玉堂!”宣景帝一拍龙案,怒声道,“你还有何话说?!” “臣弟没有行刺皇兄,天地可鉴!”铁王咬牙,预感到今日很难脱身,自是愤怒而绝望,“臣弟没做过的事,要如何认?” 他其实看得出来,宣景帝根本不会相信他,非要杀他而后快,他必得要沉住气,不给他们定自己罪的机会,否则就将全盘皆输! “你还不认罪?!”宣景帝忽一下站起来,“那两名刺客业已招认,你否认得了吗!是否要他二人上殿来,与你当面对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铁王忽然嘲讽一笑,“皇兄想必已经对那二人有过交代,或者屈打成招了吧,即使对质,也无用处,臣弟没做过的事,不会认。” “好,好的很!”宣景帝怒极反笑,“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认了是不是?来人,大刑伺候!” “皇上息怒!”燕芷云惨声大呼,不住叩头,“皇上不要冤枉王爷,王爷不会行刺皇上,冤枉,冤枉啊!” 眼见宣景帝竟是不理不睬,梅盛尧也不好开这个口,燕芷云竟突然扑到君夜离脚下,抱住他一条腿苦苦哀求,“魅王殿下,你向皇上说说情,王爷不会害皇上的,求你了,求你了!” “放手!”君夜离愣了一愣之后,才使力抽身,“皇伯母,你这样……成何体统!” “芷云,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铁王虽处于不利境地,却不输这个身段,厉声道,“你为长辈,怎能向君夜离下跪!”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1 步步杀机,神来之笔 “求你救救王爷,求你了,求你了!”燕芷云对铁王的话恍若未闻,一个劲儿苦求。 君夜离眉头一皱,内力运处,将她震了开来,“皇伯母,请自重!” 燕芷云不会武功,这一下被伤到内脏,嘴角已经见血。 “君夜离,你好大的胆子!”铁王登时怒了,挣着过去抬脚就踹,“你敢伤芷云——” 情急之下,他忘了自己带着脚镣,腿才抬起来一点,身体就失去平衡,如果不是侍卫及时扯住他,他早已摔倒在地。 “是皇伯母不知自重,与本王何干?”君夜离眼神一寒,“铁王,父皇面前你也敢放肆,该当何罪!” 时机来了。紫凝眼神一冷,缓缓动起功力,发动“勾魂夺魄”之术。 “……我管你什么罪不罪!”铁王忽然神情一变,哈哈一笑,身体也在晃,“本王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本王,觉得本王不配做皇上,是不是?那你呢,你呢——”他一一指过君夜离和君夜澜,“你们就配吗,一个怪物,一个废物,凭什么?!” 君夜澜自然知道,那句“废物”是骂自己,“怪物”是骂大皇兄,饶是他脾气再好,也不禁怒道,“皇伯伯,你说什么?!” 宣景帝却是终于知道他的心思,怒道,“君玉堂,你痴心妄想些什么?谁来做太子,谁来做君王,朕心中有数,你敢多嘴?!” 自古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谁都不能例外,紫凝就是抓准这一点,非将铁王打到永世不得翻身! 燕芷云哪顾得上自己的伤势,听得铁王开始胡说八道,她又惊又怕,急急地拉住他,“王爷,别说了,别说了!” 铁王一把甩开她,森然道,“本王、本王为什么不能当皇帝?!为什么?!”他哆嗦着,显然是在极力抗拒什么,但就是抗不过,满嘴胡说,“皇兄,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如君夜辰,哪里不如君夜离,为什么你要偏爱他们,从来不正眼看我?” 燕芷云给吓傻了,拼命拉住铁王,哆哆嗦嗦道,“王爷,你胡说些什么?快给皇上认错,别乱说话,听到没有!”情形已经够糟,王爷再胡说,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呀! “……你走开!”铁王顿了顿之后,一把将燕芷云推倒在地,此时的他,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了,“啰里啰嗦,烦不烦人?!” 话是这么说,他的神情却是焦急而痛苦的:芷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 然宣景帝已是勃然大怒,快步走下玉石阶,扬手就给了铁王一记耳光,“啪”一声大响,“畜牲,你还不知悔改?!” 铁王被打了一个趔趄,晃了好几下才站稳,似乎清醒了一点,“皇、皇兄——” “朕没你这种弟弟!”宣景帝狠狠一甩衣袖,“你不配当朕的弟弟!” “皇上,不要打王爷!”燕芷云心疼莫名,更是害怕得要命,爬过去抓住宣景帝的衣摆,苦苦哀求,“王爷他只是、只是一时糊涂,他不是故意的,皇上息怒!” 她与铁王是青梅竹马,婚配后更是恩爱无双,铁王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她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宣景帝愤怒莫名,不过也知道铁王在朝中颇有威望,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冷冷道,“君玉堂,你犯上作乱,意图弑君,大逆不道,立刻去天牢思过,朕自有主张!” 铁王嘴角抽搐了几下,大概是想就此打住的,然怎么可能放过他,陡地加快了音频的频率,他似乎猛地惊跳了一下,忽然狞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关我就关我,凭什么?皇兄,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从来没想过把皇位传给我,是不是?” “一会儿,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燕芷云吓得魂飞天外,挣扎着去捂他的嘴,“别再说了啊,你疯了吗?!” 皇上已经格外开恩,没有即刻杀了王爷,待皇上消消气,再托人求个情,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何一定要激怒皇上! 她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紫凝在暗中操纵,铁王怎抗拒得了! “我是疯了!”铁王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借口,嘶声大叫,“皇兄,我恨你,一直都恨你!父皇对你偏心,母后更是疼爱你胜过任何人!为何你轻易就能得到一切,却从不曾对我用过半点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畜牲,你再胡说一句试试?!”宣景帝气到浑身发抖,嘴唇都开始发青,“你、你竟然敢指责父皇母后,你、你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哈哈——”铁王纵声狂笑,“我指责他们?我指责他们怎么了?他们早就死了,而且是他们行事不公,我为何不能说!君玉珂,你根本就瞧不起我,是不是?”他真是疯了,居然敢直呼当今皇上名讳! 宣景帝此时已不能单纯用“震惊”来形容,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铁王虽说早有异心,可一直都掩饰得很好,也从来不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无状,今日这是怎么了? 即使行刺之事令他处于不利境地,可依他的性子,断不该这样快就跟自己翻脸,而是应该抵死不认,寻机脱身才对,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的? 燕芷云早就已经吃惊地瞪着铁王,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你们、你们都该死!”铁王忽地一回身,咬牙嘶声叫,“君夜离,北堂紫凝,你们坏了我的大事,你们都该死,我要杀光你们,杀光——” “君玉掌!”宣景帝又是扬手一个巴掌,“你闹够了没有?!” 铁王一个趔趄,再回过脸来,眼神怨毒。 “王爷,别说了!求你别说了!”燕芷云回神,已顾不上其他,硬拖着铁王向外走,“皇上,容妾身先行告退——” “滚开!”铁王突然大吼,一下将燕芷云给甩了出去! 燕芷云本就是一个弱女子,不懂武功,再加上根本没防备会被打,身体一下就撞到柱子上,又弹了回来,摔到地上已口吐鲜血,抽搐了两下,即伏在地上不动了。 “皇伯母?!”君夜澜吃了一惊,飞身过去扶起她,“皇伯母,你怎么样?” 君夜离倏然回眸看向紫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很好,就是这样,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畜牲!畜牲!”宣景帝已经怒不可遏,厉声道,“君玉堂,亏你方才还维护于她,如今竟下得这般狠手,就别怪朕无情!来呀,把这个反贼拿下!” “是!”侍卫轰然响应,拿着兵器冲进来,将铁王围住。 铁王却只看着地上的燕芷云发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君夜离站于人前,右手凝聚起强大内力,沉声道,“皇伯伯,你不要再糊涂了,快向父皇认错!” 君夜澜也颤声道,“是、是啊,皇伯伯,你这样是不行的……” 紫凝唇角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继续无声向铁王发号施令:杀了皇上!杀了皇上,你就能登位国君,万人之上! 这声音像附骨之蛆一样,响在铁王脑海当中,让他震惊莫名,极力抵抗:不行!不行!现在不能杀!不能! 居然还想抵抗!紫凝嘲讽地看着他,催动内力,将音频源源不断地送过去:杀了皇上!杀了他,这天下就是你的了!杀!杀!杀! 大概看出紫凝耗损了大量内力,君夜离不动声色地向她身边移了几步,左手悄然握住她的右手,将自身的内力缓缓送过去。 紫凝心中顿时一顿,更觉之前稍嫌凝窒的筋脉瞬间畅通无比,铁王自是抵抗不了他们两个联手。不过,感动之余,她不禁也相当意外,没想到君夜离内力之深厚,尤胜过她的想像! 几番折磨之下,铁王濒临疯狂边缘,偏生这时候宣景帝又命侍卫拿他,他万念俱灰,大吼一声,突然暴起,带着手铐脚镣,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向宣景帝直直砸了过去! “父皇小心!”君夜离松开紫凝的手,身随意动,意随心动,飞身过去相救。 紫凝则一个闪身站到君夜澜面前,以防铁王误伤了他。 宣景帝更是说什么也没料到,铁王会向他出手,一时呆愣,忘记躲避,更不用说还手了。 这一切自然尽在君夜离掌握,抬手揽上他的肩膀,一个半转身躲开铁王的攻击,同时一掌向着铁王拍出,速度绝快,角度诡异不说,其中蕴含的内力更是足以开山裂石! “碰”一声响,铁王结结实实中了一掌,摔向地面,“哇”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起来,却一时脱力,动弹不得。当然,君夜离在击中他的刹那,还是撤去了几分力道,否则他早已骨断筋裂而亡! “父皇没事吗?!”君夜离将宣景帝扶正,屈膝就要跪,“儿臣以下犯上——” “是这畜牲自寻死路,非你之过,”宣景帝一把扶住他,转身冷喝一声,“将这孽障拿下,关入天牢,朕会亲自审问!” 君夜离低首,唇角掠过一抹锐利的冷笑。 一击之后,紫凝见时机差不多,便收了音频,若无其事地站过一旁。 “是!”侍卫即刻上前,将铁王拖了下去。 宣景帝晃了一下,神情悲哀。 “父皇,”君夜离扶住他,劝道,“父皇不要生气,皇伯伯只是……” 宣景帝摇了摇头,“朕不是生气,是失望,玉堂怎么会……” 君夜离适时沉默,与紫凝交换个眼色,彼此心中了然。 “罢了,”宣景帝疲累至极地挥挥手,“离儿,你们都退下吧,朕累了,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儿臣告退。” 大殿上只剩下一代君王的孤影,宣景帝一步一晃地上了玉石阶,沉重地坐到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朕百年之后,这江山可该传给谁,才能保西池国永远昌盛? 殿外,君夜离侧脸问紫凝,挑高了眉,“你怎么看?” “皇上还下不了决心杀铁王,”紫凝神情冷然,“不过,铁王不是笨蛋,只要稍做联想,就会猜到今日之事是一个局,他若卷土重来,存心报复,不止娥贵嫔,就连你我也不会安生。” “我也这么想,”君夜离冷然一笑,抬手做了个“杀”的动作,“斩草不除根,是皇室大忌。” 反正皇家争斗向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君夜离从来不是讲究妇人之仁那一套之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谁活也不如自己活不是。 “既然如此,我们就送佛送到西,”紫凝冷笑一声,“撇开其他事不说,就凭铁王要杀沈娘和秦戈,我就断不会放过他!”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证明,秦戈和沈娘遇刺是铁王所为,但此事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多费唇舌去问。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让铁王谋逆弑君之事,广为天下知?”君夜离含笑的眼眸看定了她,神情傲然。 紫凝淡然一笑,“英雄所见略同。”现在两人是越来越默契,也越来越目标一致,这感觉真不坏。 原本依宣景帝的意思,是不想将铁王欲要刺杀他的事情闹大,弄到人尽皆知,那样他也会大失颜面。而且紫凝所料没错,他尽管愤怒,也确实没想要铁王的命,以免被人说成是手足相残,于他“圣君”的形象不符。 可紫凝费了那么多心思逼得铁王出手,就是要他万劫不复,怎么可能轻易饶了他。于是,在君夜离暗中授意之下,铁王之事被迅速传了了出去,一夜之间京城人尽皆知,无比轰动。 如此一来,宣景帝如果不严惩铁王,这个台阶也没法下,君王威严尽失不说,也会让其他皇子和宗室亲王觉得,犯那么大的过错也不会有什么事,难保不再有第二铁王出现。 于是,宣景帝不顾几个向着铁王的大臣的上奏,也不管燕芷云的苦苦哀求,将铁王贬为庶人,流放至边境苦寒之地做工,终身不得回京。 因此事是铁王一人所为,故燕芷云并未受罚,只不过她将永世承受世人的嘲讽和排斥,又能好到哪儿去。何况她与铁王夫妻情深,自然是求得宣景帝同意,陪同铁王一同前往边境,做一对苦命鸳鸯去。 至于铁王的几个子女,所幸也保住了命,但同样被贬为庶人,除了留给他们少量生活所需之外,宣景帝不但收回了铁王府邸,同时也将其财产尽数没收入国库,其实做的也够绝了。 此事一了,看着殿上群臣神情各异,人心惶惶,宣景帝也是心情烦躁,即刻退朝,去看望娥嫔。 娥嫔原本居住的只是一座偏远的小地方,可她这次舍身相救宣景帝,身价自然今非昔比,宣景帝马上宣旨,让她搬去只有妃位之人才有资格居住的东六宫之一的踏雪殿,而且即刻将她从嫔位升至贵嫔位,对她的宠爱,可见一斑。 经过这两日的休养,娥贵嫔总算是醒了过来,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紫凝方才帮她看过,好歹没了性命之忧,只需好生静养就可以。 宣景帝大步入内,怀薇即刻跪倒行礼,“参见皇上。” 紫凝亦矮身施礼,“皇上。” “都起来吧,怀薇,你先下去,”宣景帝挥手,跟着坐到床边,“朕陪着娥儿就好。” “是,皇上。”怀薇喜滋滋地出去,关上了门。之前皇上虽偶有召见娘娘,但并未表现得怎样宠爱,这下好了,皇上终于被娘娘的一颗真心打动,日后娘娘再也不用夜夜独对孤灯,暗自垂泪了。 “紫凝告退。”紫凝转身欲走,临了看向娥贵嫔的那个眼神,唯娥贵嫔能懂。 “紫凝,”宣景帝却叫住了她,“娥儿伤势如何?” 紫凝停步答道,“皇上放心,娘娘的伤势已经控制住,只须好生静养,不出一月,定然痊愈。” “如此甚好,”宣景帝看起来就没打算让紫凝走,吩咐道,“坐吧,陪朕说说话。”他完全是不自觉地盯着紫凝的脸看了起来,而后叹息一声:怎么就这样像……可是不能,她是离儿的王妃…… 紫凝暗暗思忖他的用意,也察觉到他目光有异,暗暗戒备,坦然坐了下去,“是,皇上。” “娥儿,伤口还疼得厉害吗?”宣景帝转向娥贵嫔,眼神很温柔,不太敢碰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从受伤醒来,这还是娥贵嫔第一次见到宣景帝,却是半点高兴之色都没有,反而一脸痛苦、自责和焦急,挣扎着要起来,“皇上……” “别动!”宣景帝赶紧扶住她,“你伤的太重,乱动的话,当心伤口裂开,听话,快点躺好!” 他只顾着扶娥贵嫔,却没注意到在这一瞬间,紫凝向娥贵嫔使了个眼色:可以开始了。 “皇上,妾身死罪!”娥贵嫔不着痕迹地点头,惨青着脸,硬是忍着伤痛跪倒在床上,“妾身罪该万死,请皇上赐臣妾死罪!” 宣景帝讶然,“娥儿何出此言?”说罢又恍然道,“娥儿,你是否在担心你弟弟之事?你且放心,朕都不曾处罚铁王的家人,更何如其他人,离儿已同朕说过你弟弟之事,朕已决定将他接来宫中,着人照顾他,只是朕忙于国事,还不曾告诉你罢了。” 娥贵嫔的这个弟弟是其父亲的老来子,今年只有十岁,所以也不可能受到铁王之事的牵连,而且紫凝和君夜离一决定向铁王动手,就已经派无华暗中潜进铁王府,先将其弟给救了出来,以解释娥贵嫔的顾虑,即使宣景帝不说,她担心的,也并不是这一点。 “皇上天恩,妾身、妾身承受不起……”娥贵嫔哭得泪如雨下,“妾身死罪,请皇上责罚……” 宣景帝皱眉,终于看出娥贵嫔的不对劲,“娥儿,到底什么事,你且说明白。” 紫凝就着这个机会起身,“皇上,紫凝告退。”虽说娥贵嫔接下来的话都是她授意,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不然宣景帝若是起疑,岂非前功尽弃。 “不必,”宣景帝却就是不肯放她走,“娥儿的命是你救的,有什么事你不能知道,你且坐着,也好给朕做个评判。” “紫凝何德何能,”紫凝面露难色,“何况娥贵嫔娘娘之事,紫凝恐怕不方便——” “王妃言重了,妾身惭愧!”娥贵嫔当然顺着宣景帝的意思说话,“妾身也想拜托王妃和魅王殿下,待妾身死后,帮妾身照顾弟弟,请王妃留下,听妾身一言!” “娥儿,你究竟是怎么了?”宣景帝不悦地道,“到底有什么事,你这般要死要活?”边说边摆手,示意紫凝坐下。 紫凝也就不再矫情,再次坐了下去。 娥贵嫔咬着惨白唇,满眼羞愧,“妾身……妾身只求皇上只处死妾身一个,放过妾身的弟弟!” “你说。”宣景帝扶起她坐好,“朕自有主张。” 娥贵嫔急促地喘息两声,似乎下定了决心,哑声道,“其实,铁王行刺皇上,早有……早有预谋。” “哦?”宣景帝眼睛一亮,随即眼神一冷,“你如何知道?”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妃子,难道两人还会合谋不成? 他倒是忘了,娥贵嫔来自铁王府上,莫非两人之间藕断丝连,还有旧情未了? “妾身与铁王之间并无私情,皇上明察!”似乎知道宣景帝想到了哪里,娥贵嫔赶紧解释,“只是……只是铁王野心勃勃,一直想对皇上不利,却、却又不得机会,所以就、就来威胁妾身,如果、如果不跟他合作,就、就要杀了妾身的弟弟,所以……” 宣景帝眼神渐冷,缓缓松手,“所以你就与铁王同谋,要行刺朕?” “妾身没有!”娥贵嫔大急,挣动伤口,疼得连连抽气,“妾身也劝过铁王,莫要对皇上不利,可是他不听!那日皇上去佛陀寺听经,铁王便要寻机行刺皇上,还要妾身想办法,将随行的禁卫军调开,好方便他下手!” 宣景帝冷冷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朕?”若是他早知道铁王要在佛陀寺行刺于他,自然不会再去听经,如果不是紫凝和离儿赶去的及时,说不定他已经丧命,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妾身不、不敢,”娥贵嫔哭得好不绝望,“妾身弟弟的命还在铁王手上,妾身不敢告诉皇上,所以……” “原来如此,”紫凝忽地插进话来,“皇上,娘娘也是用心良苦,紫凝佩服。” “哦?”宣景帝转向她,脸色瞬间就缓和了许多,“此话怎讲?” “不可否认,娘娘瞒着皇上铁王之事,是她的不对,”紫凝坦然解释道,“可娘娘也是为亲情所羁绊,别无选择,于理不合,于情却可以原谅,”她看向娥贵嫔,“娘娘不敢不听铁王的话,又不忍心皇上受到伤害,才两次不顾一切替皇上挡剑,对吗?” 娥贵嫔啜泣着,“妾身罪该万死……” 宣景帝显然也是这时候才想通此中关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娥儿,你怎么这样傻!你完全可以将事情告诉朕,朕难道还会弃你和你弟弟不郁不成,何必以身犯险!” “妾身只是一介弱女子,铁王却是皇上的弟弟,妾身人微言轻,若贸然指证铁王,皇上怎可能相信!”娥贵嫔低头不敢看宣景帝,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是、可是妾身绝不想皇上受到半分伤害,所以、所以才暗中让人通知魅王殿下跟王妃,请他们来保护皇上……” “什么?”宣景帝大为意外,“那张字条是你写的?”枉他还一直为此事心神不宁,原来是娥贵嫔所为。 “是,”娥贵嫔面露羞愧之色,“妾身知道魅王殿下武功卓绝,王妃更是医术过人,若万一皇上有什么事,他二人必能保皇上无忧,但……” “但娘娘又不想让人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以免铁王事后伤害令弟,所以才故意扭曲了字迹,对吗?”紫凝接过话来,目露赞赏之色,“娘娘倒是机灵,不过,此法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了。” 一边说,她一边注意着宣景帝的反应,见他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迹象,暗舒一口气:成了。 “王妃聪慧,妾身惭愧!是妾身故意以左手写成,再托人悄悄将纸条送进魅王府去,”娥贵嫔又快要哭了,“皇上,妾身自知死罪,不敢求皇上饶恕,请皇上放过妾身的弟弟,妾身死而无憾!” “罢了,”宣景帝已明白前因后果,也并没有怪罪娥贵嫔的意思,可他受了这么大的欺骗,哪那么容易消气,板着脸道,“此事朕会详加查证,娥儿,你既然向朕要责罚,那就养好身子,再来领罚吧。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先回太极殿了。” “恭送皇上!” 不大会儿,怀薇在门口道,“王妃,娘娘,皇上已去远。” “呼……”娥贵嫔呼出一口气,半是因为恐惧,半是因为伤重,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虚弱地问,“王妃,妾身方才可有什么纰漏吗?” 方才紫凝已经向她言明,除非将铁王置于死地,否则他若寻思过来,必定会寻机报复,他们都会受到连累。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抢在铁王之前,将事情说出来,否则到时候铁王一定会指证娥贵嫔与他合谋,她将百口莫辩。 这法子虽然太过冒险,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法子,何况事情原本就是紫凝一手策划,形势其实是向着娥贵嫔一边倒,只要先取信于宣景帝,她就不会输。 紫凝点头道,“很好,娘娘只管放心,这些原本就是事实,就算皇上查证,也不会有差错,皇上只是一时拧不过个弯,不会有事。” 娥贵嫔点头,感激地道,“此番若不是王妃,妾身也许要一辈子受铁王控制,如今妾身和弟弟得保平安,都是王妃恩德无双,大恩不言谢,日后王妃若有用得着妾身之处,妾身万死不辞!” “娘娘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你我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恩德,就当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娥贵嫔对她豪爽和不拘小节的性子已经习惯,闻言一笑道,“好。” 果然不出紫凝所料,铁王在天牢中大呼小叫,直说自己冤枉,还硬是要将娥贵嫔拖下水,反正宣景帝已经不会相信自己,那他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然令他想不到的是,紫凝处处料敌在先,让娥贵嫔先一步向宣景帝坦白,何况她救皇上是不争的事实,受铁王钳制也勿庸置疑,宣景帝还如何会再相信他的话! 于是,不意外的,铁王到底还是以叛上作乱、行刺国君的罪名被处以极刑,府上众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落到这般下场,铁王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徒叹奈何。 消息传到魅王府,紫凝却并未表现得怎样欣喜,淡然道,“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结果也还是便宜他了。” “是,小姐,谁让铁王要打秦戈和沈娘的主意,”夕月也忿忿道,“对了,小姐,哥哥方才回来时,说查到铁王跟地狱门的人暗中有来往。” “哦?”紫凝下意识地看一眼一边兴高采烈吃点心的秦戈,倒是很意外这一点,“这么说来,铁王命人杀秦戈,并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跟夜离?” 想想又不可能,如果铁王真知道秦戈的身份,断不可能不在这上面作文章——毕竟天下人都耻于跟地狱门这样的歪门邪道为伍,铁王为了自己活命,也必会在宣景帝面前就此搬弄是非。 “这个,哥哥倒没有说,哦,他还说卫瑾传回来消息,铁王的家人一出京,就被几名神秘黑衣人接走,他怀疑是地狱门的人,一路跟踪去了。” 夕月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脸色,思量着她该生气了。 果然,紫凝脸色一冷,“谁准他自做主张的?”地狱门那是好惹的吗,卫瑾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就去跟踪,万一出事怎么办? “小姐息怒!”夕月暗暗吐舌,“卫瑾跟踪的本事是属下们等当中最高的,不会有事。” 紫凝冷哼一声,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放心。看来这段时间她忙于宫中事,对他们疏于管教,就一个个都忘了她的规矩森严,得找个机会给他们上上螺丝才行。 气氛正凝滞时,君夜离走了过来,笑道,“紫凝,谁又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 夕月暗暗松一口气:现在也就姑爷能压制小姐一二,并用有法子哄她开心了,不然自个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话。 “没什么,”紫凝管教下属从不会假手于人,绕开话题,“朝中情形如何?臣下和皇室中人对铁王被杀可有微词吗?” “有是有,不过无妨,”君夜离挑了挑眉,“铁王平素并不格外与什么人亲近,被他拉拢之人倒是不少。不过树倒猢狲散,成不了气候。” “那就好,”紫凝点头,“皇上原本不想手足相残,想来也担心此事,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平静下去。” 当然,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就对了。有句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的,有皇宫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争斗,这一切永远都没有停止的时候。 君夜离耸耸肩膀,不置可否,“父皇派人来请你入宫,替娥贵嫔看伤,人就在门外。” 说起来娥贵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伤势也大为减轻,宫中御医就完全能够医治得了她。可宣景帝却是摆明了除了她谁都不相信,坚持要她替娥贵嫔换药治伤,这让宫中那帮御医老头情何以堪。 紫凝抚了抚额心:她最近与娥贵嫔走太近,相信宫中已有流言传出,宣景帝还不肯罢手,这是非要给她树敌不可吗? “你是我的王妃,谁敢打你主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君夜离揽住她肩膀,“啾”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就连父皇都不行!紫凝,你且放心去,天塌下来为夫替你担着!” “别闹了你,秦戈还在!”紫凝好气又好笑,被他这么一说,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杨贵妃?不过话说回来,宣景帝对她的态度,还真是奇怪呢…… “紫凝!紫凝!”听到被叫,秦戈高兴地凑上去,“我也要亲亲!” 君夜离果断一巴掌按到他脸上,怒声道,“不准!回屋亲帎头去!” “……”紫凝无力地起身,决定不理这两个有时候智商差不多的家伙,“夕月,帮我更衣。” 夕月忍笑应道,“是,小姐。” 换好衣服,紫凝坐马车入宫,直接去了踏雪殿。 平日这里一片宁静,今日却热闹得很,不但几位妃子都在,连梅霜皇后也亲自过来,纷纷对娥贵嫔表示关切和探望。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妾身已经好多了,”娥贵嫔恭恭敬敬地站着,都要出冷汗,“妾身何德何能,有劳皇后娘娘前来,妾身惭愧。” “妹妹别这么说,”梅霜皇后看上去很是真诚,握住娥贵嫔的手道,“此次若不是你舍身相救,皇上必定会有危险。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你救了皇上,就是救了西池国,当居首功。” “妾身不敢居功!”娥贵嫔诚惶诚恐,屈膝就要跪,“妾身是有罪之人……” “罢了,”梅霜皇后赶紧扶起她,“你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何况你在那般情况下,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所谓瑕不掩瑜,皇上宽宏大量,都已不再追究,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早一步过来的紫凝站在帘外,将梅霜皇后这一番话听进耳中,暗暗点头:不管皇后内心如何,至少表面说话做事甚是大度宽容,且面面俱到,不输一国之后的威仪和气度。 “谢皇后娘娘,”娥贵嫔哽咽着,转向几们妃子,“谢谢各位姐妹……” “妹妹就别客气了,你身上有伤,快些坐下,”孟贤妃过去扶她一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再计较,你也别老放在心上,养好身体要紧,知道吗?” “是,多谢孟姐姐。” 众人都住了口的当儿,紫凝示意,内侍便出声通传,“魅王妃到。” 紫凝挑帘而入,略一矮身施礼,“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众妃纷纷还礼,紫凝的目光在经过寒妃时,稍作停留,见她脸色苍白,似乎有些不舒服,便暗自留意。 “紫凝不必多礼,”梅霜皇后一摆手,“坐下说话。” “谢皇后娘娘。”紫凝整了整裙摆,姿态优雅地坐了下去,一袭纯白衣裙铺散开来,衬得她如同云上仙子,绝美而不染纤尘。 林淑妃对她本来就颇有些成见——当然这还是缘于君夜离,她一心想让儿子,襄王君夜燎登位,君夜离是他们母子面前最大的障碍,所以一切跟君夜离有关的人,都是她的眼中钉,她对紫凝自然没有好声色。 众人都还没有开口,她就皮笑肉不笑地道,“魅王妃这‘神医金铃’的名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本宫听说娥妹妹当时受伤颇重,神仙难救,没想到还是给魅王妃给救了回来,这本事可不比神仙还要厉害?” 紫凝岂会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淡然道,“淑妃娘娘谬赞了,神仙么,紫凝不敢与之相比,若说到凡间,医术能胜过紫凝的,堪称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那你还说我谬赞!林淑妃这个气,本想挤兑挤兑紫凝,却不料被她一句话给挤住,下不来台了。 娥贵嫔赶紧道,“此番也真是多亏了魅王妃,否则妹妹这条命只怕早给阎王收了去,林姐姐,魅王妃的医术果真绝妙,令人叹服。”她的意思自然是在提醒林淑妃,日后说定就有用到紫凝的地方,还是留些余地的好。 然林淑妃一惯心高气傲惯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倒是。连宜和公主那般病症,魅王妃都医治得了,还有什么能难住她,现在看来,太医院那帮御医,倒成了摆设,白拿皇家俸禄。” 紫凝替宜和公主治好怪病,并还她清白之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众人在意外于宜和公主原来是受尽冤屈之余,也越来越知道“神医金铃”的厉害之处,而这般妙人居然就跟了魅王那个怪物,真是可惜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居心叵测者才越发针对起君夜离来,只不过如今铁王的下场他们都看在眼里,所有都按兵不动,以寻找合适的时机而已。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2 难道是为她而来 痊愈后的宜和公主已经与程逸轩喜结良缘,念在紫凝之恩,他们背后的程家与柳家自然是无条件相助她和君夜离,旁人就算羡慕死,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林淑妃不满归不满,这话因涉及朝政之事,一说出来,梅霜皇后便脸色一沉,“淑妃,自古女子不得干预朝政,太医院之事,皇上自有主张,你且不可妄言!” 林淑妃打个冷颤,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了,立刻道,“是,妾身多言,皇后娘娘恕罪。” 紫凝无声冷笑,原来这林淑妃又是个空有一腔怨恨,却没有多少心计的蠢女人,她若知道分寸,就别惹到自己,否则,不会有好日子过!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寒妃却忽然起身道,“皇后娘娘,妾身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寒妃,你怎么了?”梅霜皇后关切地问,“本宫方才看你脸色就不对,是不是病了,不如请魅王妃帮你瞧瞧?” 寒妃恭敬地道,“妾身只是偶染风寒,已经找御医开了药,休养几天就没事了,不劳魅王妃辛苦。” “也罢,你且回去好生休息。” “妾身告退。” 她出去之后,林淑妃又是第一个忍不住哼几句,“这个寒妃也真是的,鲜少出门不说,就算与咱们一起,也是沉默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呢。” 上次梅霜皇后设宴,解决司徒静言跟紫凝之间的事,也是特意叫上她相陪,原也是想多让她出来走动走动,谁料寒妃的性子就是这样冷淡,旁人也勉强她不得。 “人各有志,随她吧。”梅霜皇后淡然摇头,并不多说。 紫凝冷眼旁观,知道寒妃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使了个眼色给娥贵嫔,意即要她多加小心。 娥贵嫔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微一笑,不再多言。 紫凝回到魅王府没多久,跟踪铁王行的卫瑾就回来了,见主子生了气,自然是噤若寒蝉,好在他毫发无伤地回来,紫凝训斥了他几句,并严厉警告以后不得自做主张,看他连连认错,这才算完。 不过,将铁王一行接走之人果真是好手,卫瑾一路跟踪,却在渡河之时跟丢,他们那么大一艘船,突然就莫名其妙消失在河面,他也曾潜下水去看,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好不奇怪。 他水性并非绝佳,搜寻一圈无果,也只能退回来禀报。 紫凝知道那帮人肯定早有准备,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他们的破绽,何况他们在明,对方在暗,如今还是先注意京中的动静才好。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地狱门毕竟还在关外,暂时无惧。 铁王既已倒台,若王府中的眼线是他所安排,那就应该随之离去才对。但事实却是,这几天紫凝仍能感觉到暗处有人监视,因无十足把握,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所以这两天,紫凝与君夜离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且看这人到底能潜伏到何时。 来西池国之前,缥缈公子就给紫凝卜过卦,说她要找的人和物,都在东南,她想当然地以为是在这西池国,可如今真正过来了,却又觉得人海茫茫,根本无从寻起。 寻亲之事吗,其实倒也不急,毕竟她的身世究竟如何,并无一人得知,千绝山又人迹罕至,不做好十足的准备,不能贸然前去。 至于姻缘…… “水之尽头?”紫凝喃喃低语,对这话百思不解,她现在已经渐渐对君夜离动心,可这句话又做何解释?是说他们的姻缘会直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吗? “小姐,”夕月走进,打断了紫凝的沉思,“卫瑜送回来消息,说是烈焰凤魂将于明日在京城第一庄展出,价高者得。” “哦?”紫凝眼睛一亮,“消息可靠吗?” 她先前也只听闻烈焰凤魂在西池国出现,没想到是真的。只不过此物相传为这片大陆的守护神——凤凰神羽化后的圣物,有起死回生之效,千百年来一直是人们况相争夺的宝物,但实际上其物如何,还真没有多少人见过,是假的也说不定。 “消息是可靠,但宝物是真是假,还无从得知,”夕月递上一张类似传单公告,“小姐请看。” 紫凝接过,一目十行看过去,沉默片刻,随即决定,“好,明日就到京城第一庄走一趟。”她既非得烈焰凤魂不可,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么都要试一试。 “那,以何种身份?”夕月不太确定主子的想法,总不好以魅王妃的身份,公然前去吧? “低调一点。”紫凝扬了扬眉,“如果宝物是真,无论价格多高,我都要定了!” “是,小姐!” 晚膳时分,紫凝将要去京城第一庄的事告诉君夜离,并为此郁闷了好一阵。之前她无论做什么事,从来都是决定了就做,几曾像现在这样,还要向旁人报备一声了?现在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居家的女人,不爽到了极点。 君夜离倒是没反对,但对此表示疑问,“世间真有烈焰凤魂那种东西吗?我觉得是骗人的,根本就子虚乌有。” “那我自己去,”紫凝也不以为意,“你忙你的就好。” “那不能,”君夜离嘻嘻一笑,“明日我不用上早朝,自然是要我陪着你。再说,京城第一庄你从未去过,有我带路,岂不是好。” 紫凝瞄他一眼,“京城第一庄又不是皇宫,你很熟吗?” “熟,当然熟,”君夜离拍拍胸膛,一副“交给为夫”的模样,“紫凝,你莫忘了,东六国争霸赛每五年一次,都是在京城第一庄进行选拔的,上一次更是我全权负责此事,你说我熟不熟?” 紫凝恍然:原来如此。说起这六国争霸寒,她想起一事,“距离上次也有五年了吧,今年是否又要进行比赛?” 这片大陆共有十二个大国,以天河为界,划分为东六国与西六国,东六国既东越国、若羌国、大宛国、小宛国、夜犁国、疏垣国,以东越国为首。西六国既西池国、乌落、大月、狐歧、蒲墨、康弥,以西池国为尊。 两派时有争执,此消彼长,互不相让,后为让两派子民免受战争之苦,彼此约定每隔五年由双方派三名代表进行一次比试,由胜者统一东域大陆。而两派为了取得胜利,自然要先在各自的范围内选出高手,参加最后的抗衡。 于是,每隔五年,东、西六国每一国内,都会进行一次高手的选拔,西池国一向为西六国之尊,当然不能落于人后。而每一次的选拔,都是在京城第一庄举行,这已经成了惯例。 上一次争霸赛之时,君夜离也才只有十七岁,却是眼光老成独到,挑选出五名高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西池国才对这片大陆行使了五年的统治权,也难怪他一时风光无限,无人可敌了。 可惜,天妨英才,其后没多久,君夜离便中了奇毒,母妃更是意外惨死,他为报仇,开始修练“嫁衣神功”,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这让一直想要立他为太子的宣景帝大为失望,也大感为难。 偏偏此时,梅霜皇后生下二皇子君夜辰,依照“有嫡立嫡”的规矩,君夜辰就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旁人心中不服,也是在所难免——除去惊才绝艳、武功盖世的皇长子,旁人其实都差不多,为什么不能当储君? 当然,这些事君夜离从未对紫凝亲口说过,个中曲折,也不足为外人道。听到她问,他耸了下肩膀,“是啊,想想过的真的是快,已经五年了呢,而且——” 他忽然住口不言,似乎有点尴尬,紫凝也不追问,“嗯,此事倒也不急,明日先去看过再说。” 自打来到西池国,紫凝就发现君夜离时常对她欲言又止,应该是有很多事难以开口吧,不过不急,来日方长,他们对彼此都要耐心一点,才能慢慢接受彼此的秘密,以到最后的坦诚相对,会比较好。 “也好。”君夜离点头,忽然坏笑道,“紫凝,天色已不早,不如我们早点歇息?” 自从上次他耍心让紫凝帮他沐浴,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他真巴不得再受点什么伤,就又有机会吃亲亲爱妃的豆腐啦! 紫凝白他一眼,“你睡你的,管我做什么?” 那就是又没戏了?君夜离垮下脸色,老大不高兴。 紫凝失笑,踮脚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别闹,早晚……”她毕竟没有君夜离的厚脸皮,话没说完就红透了脸,拧身飞奔了出去。 君夜离好一会儿才回神,不禁惊喜莫名:这可是亲亲爱妃第一次主动亲他,感觉真好!“紫凝,早晚什么?早晚你要跟我同床共帎,是不是?那早不如晚,今晚怎么样?” 紫凝这个气,这人,这种话也能大声嚷嚷的吗?干脆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出洋相好了,反正她就当没听见。 —— 第二日一早,君夜离与紫凝收拾停当,“低调”去往京城第一庄。因那里的人都认识君夜离,而紫凝在不确定宝物是真是假的情况下,不愿意张扬,两人就坐了一辆最普通的马车,身边只带着无华和夕月,悄然前往。 无华和夕月这一对从一开始的互相戒备,到现在随着各自的主子接纳了彼此,利益一致了,也不再针锋相对,相反还挺谈得来,就是无华这孩子性格木讷,大事精明,小事却糊涂,总不及夕月细心,两人在一起,很是互补。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京城第一庄外,君夜离着无华直接进去找庄主通报一声,免得多生事端。 不大会儿,一名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匆匆而出,含笑道,“不知魅王、魅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戴了面纱的紫凝身段轻盈地下了马车,抬头看去,这男子大约二十二、三岁上下,身材颀长,但是偏瘦,站在台阶上,衣襟被吹起,仿佛要随风而去一样。 这张脸线条柔和,五官如江南女子般精致,却又并不显得女气,尤其一双细长的眉和狭长的桃花眼,加上时时挑起的唇角,给人感觉时常在勾人魂魄一样。 “紫凝,这位便是京城第一庄的庄主,复姓哥舒,单名一个笑字。”君夜离轻声介绍,向哥舒笑拱了下手。 倒是人如其名。 紫凝蒙了面巾的脸看不出是何表情,微一颔首,表示见礼。 哥舒笑赞叹道,“魅王妃风姿无双,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请请!”说罢让开一旁,态度恭敬之致。 “庄主客气了,”紫凝与君夜离并肩,拾级而上,“庄主才是气度不凡,少有人及。” 哥舒笑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年轻人的傲气,却又并过分,紫凝对他印象不错。 一旁的君夜离却立刻不满道,“紫凝,那我呢,我也及不上哥舒笑?” 哥舒笑惊奇地笑道,“魅王殿下是连这样的醋都要吃?”因两下里是熟识,君夜离跟他也很投脾气,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彼此之间说话并无什么禁忌。 紫凝无奈抚额,忘了身边这家伙醋劲儿极大,为免节外生枝,尽管这很幼稚,她还是及时安抚,“你是那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君夜离登时各种心花怒放,得意挑眉,“这还差不多。” “那可以进去了吗,魅王爷?”紫凝斜他一眼:真受不了你! “走吧,”君夜离一把将正主儿哥舒笑拨到一旁,“这第一庄很大的,有不少好景致,我带你四处看看。” 看着他俩的背景,哥舒笑捏着下巴很郁闷:好像我才是第一庄的庄主吧…… 进入庄内,紫凝才切实体会到君夜离那句“第一庄很大”的意思,这里果然很大,比之皇宫竟不逊色多少,更令人称奇的是,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都是按某种方位来排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一样。 紫凝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四周的环境,疏忽间觉得,有些头晕,轻轻晃了晃。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适,君夜离立刻紧张地要命,“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这里,不然我们回去?” 紫凝无语地瞄了他一眼,这才刚来就要走,正事儿都还没有办。“我没事,就是觉得这四周布置有些奇怪,是布了阵法吗?” “魅王妃果然聪慧!”随后跟过来的哥舒笑毫不吝惜赞叹之词,“这里的确布有阵法,若非魅王殿下引路,草民也不会让王妃进来。”说完又叹息一声,很无奈的样子,“王妃也知道,此处既然挂着‘京城第一庄’的招牌,就肯定会招人妒忌,每天上门挑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草民就算有三头六臂,一一打发起来,也永远别想消停,所以嘛,嘿嘿……” “所以你就在庄中设下阵法,若是来挑衅之人连庄都进来不来,也不用你出手,是吗?”紫凝挑了挑眉,“如此说来,庄主的武功岂非也要称京城第一?” “不敢不敢!”哥舒笑双手连摇,“草民只是闲暇无事,学了几招来防身,何况魅王殿下当前,草民如何敢称京城第一,王妃万勿取笑草民!” “庄主谦虚了,”知道他没有说实话,紫凝也不以为意,江湖中人一向都会留个后手,不然早早将底泄出去,岂非要吃大亏,“不知这烈焰凤魂现在的主人是谁,是庄主吗?” “不是,”说到正事,哥舒笑收起顽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草民只是受人之托,为此事行个方便而已。” “那它的主人是——” “缥缈公子。” “又是他?”紫凝皱眉,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说不上好坏,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未知而无法控制的,却又并不让她感到恐惧,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摸上手腕上的血玉镯,她顿时觉得,心中的烦躁感大为减轻,方才的头晕也舒服了些。 “这缥缈公子还真是人如其名,行踪飘忽不定呢,”君夜离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既然有不止血玉镯一件宝物,在大月国时一起拿出来就算了,何必又到西池来卖弄,他到底是想怎样!” 也不怪他对缥缈公子出言不敬,实在是此人对紫凝表现出的某种执念让他很有危机感,尤其紫凝遵守对缥缈公子的承诺,一直戴着那个血玉镯,已经让他够不舒服了,现在又弄出个烈焰凤魂,他能安心才怪。 “我只要宝物,不管持有者是谁,”紫凝知道他又在吃无聊的醋,为免他惹事,只能顺着他的毛摸,“而且宝物再好,终究有价,你替我拿回来,我们接着就走。” 君夜离听这话大为受用,立刻拍胸膛保证,“没问题!” 哥舒笑于是很纠结地咬袖口:谁来告诉他,这个经常无聊吃飞醋,智商瞬间倒退到三岁孩童的人,不是世人传言中那个冷酷无情、杀伐决断的魅王,绝对不是! 避开众人视线,将紫凝和君夜离带到一处不怎么显眼的位置上之后,哥舒笑随即去后面准备竞宝之事。 因此次能进第一庄来的,都是有头有脸,或者有相当实力的人物,所以在场人并不是很多,也就百十号人,仿佛都感受到某种凝重的气氛,全体表现得很安静,静等缥缈公子现身。 紫凝缓缓抬眸,扫视全场,赫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用胳膊肘顶了下君夜离,“是襄王。” 君夜离微愣,抬头一看,果然是君夜燎正坐在对面二楼的雅座,跟他对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相貌很一般,打扮得却花枝招展,好像恨不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戴出来,以表明身份一样。 君夜燎显然也感觉到了君夜离的注视,移目过来,才要起身,看到他的眼神,随即点头示意。 “他旁边的女子是谁?”紫凝小声问,这女子好像不是宫里人,好像也没听说襄王跟外面的女子特别亲近,莫非是第一庄的人? 君夜离低声道,“是京城与柳家齐名的另一富户沈家的千金沈若萱,朝廷但凡派兵出征,军饷不足的部分,大多都是由沈家补足,所以沈家对朝廷的影响不言自明。林淑妃就是看中这一点,才百般想要促成三弟与沈若萱的婚事,不过三弟不喜沈若萱,只是面子上不好拒绝罢了。” 三言两语间,紫凝已明白他们彼此之间的利害关系,心下了然,也就不再多问。 不多时,竞宝大会正式开始,因大家伙儿都是冲着烈焰凤魂来的,所以缥缈公子这次没玩什么玄虚,直接就现了身,站在台上如同神人天降,白衣飘飘,干净得不像话。 他一现身,台下众人自是嘘声一片,暗道能见到这般如仙样的人,就算最后拿不到宝物,也不虚此行了。然缥缈公子早已习惯这一切,眼里仍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轻盈如风,看向台下某处,眼中的笑意就更浓了些。 众人随即像是受了蛊惑般,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还不等找到落点,他已将目光收回,仍如浮云般清淡,无迹可寻。 “他在看你,”君夜离低声在紫凝耳边道,不过倒没有吃醋的意思,“看来他这次,又是冲你来的。” 紫凝很以为然地点头,“所以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意欲何为。”上次送她血玉镯,这次又以烈焰凤魂引她到第一庄来,他的目的必定不同寻常,得小心才行。 “宝贝呢,快拿出来!” “是啊,咱们要开开眼界!”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快点快点!” 宝物当前,台下人开始失了冷静,纷纷举臂叫器,一副暴发户的土财主样。 楼上的沈若萱更是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都是些什么货色,居然想抢本小姐看上的东西,你们也配!” 她的声音并不大,而且环境又如此嘈杂,但紫凝的功力非这帮人所能想像,自是听了个分明,瞬间就知道,这位大小姐绝对不好侍候,再看君夜燎眼中淡淡的厌恶,她越发肯定了这一点:又是一出因为利益的联姻戏码,不怎么新鲜。 缥缈公子春风拂面般一笑,“世人对烈焰凤魂诸多执念,只因以讹传讹,生死自有天道,起死回生之说,纯属妄言。” 众人顿时一愣,这卖宝贝的人,不都应该拼命说自己的好处吗,哪有像缥缈公子这样,一上来就砸自个儿招牌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行了,别故弄玄虚了,”沈若萱站起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到底有没有宝贝,拿出来看看,本小姐要觉得值呢,一文钱也不会少了你,啰嗦什么!” 缥缈公子也不动怒,眼神更未有丝毫的变化,将手中托着的盒子打开,向场中示意。 紫凝定睛看过去,盒子正中,黑如墨的丝绒布上,静静安置着一颗盒蛋般大小的白色珠子,仔细看去,周遭仿佛有彩色气流环绕,若隐若现,其中似乎蕴藏着极大的能量,却又似受到某种桎梏,不得而出一样。 然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可怕的是,当紫凝看着这颗珠子时间稍长,就觉得眼睛一痛,跟着身体里似乎产生了某种呼应,灵魂仿佛要被吸走一样! “嗯……”她低低地哼了一声,一手捂住了眼睛:怎么回事,莫非这珠子上有魔法不成? “紫凝,怎么了?”君夜离吓了一跳,少见她这般难受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事,不然我们先回去?”从进来这第一庄,紫凝就很不对劲,他都快吓死了。 “眼睛……有点难受,”紫凝眨眨眼睛,“不过不要紧,夜离,别担心我,这珠子我要定了!” 君夜离无奈点头,“知道了,我会帮你买下来,可你也别为了宝物不顾自己,不舒服一定要说,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紫凝揉了下眼睛,感觉不盯着那珠子看时,就不会有事,看来这珠子确实有问题。而且看别人都没有反应,莫非缥缈公子真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这一耽搁间,场中人都忆经兴奋地大叫起来: “好宝贝!我要,我要!” “出价吧,老子多少钱都出得起!” “你闪边去,这珠子是我的了!” 场中乱做一团,沈若萱不屑地冷笑一声,大声喊道,“本小姐看中的东西,谁敢抢!” 众人一愣,抬头看去,认清她是谁之后,绝大多数都露出失望之色来。来之前哥舒笑就已经言明,今日的竞宝是价高者得,而要论财富的话,除了柳家可与沈家一决高下,旁人还真没人敢跟沈若萱叫这个板,有这千金大小姐在,今天他们是白跑一趟了。 见场中无人再应声,沈若萱好不得意,叫道,“喂,那个什么公子,你出价吧,这宝贝本姑娘要定了!” 君夜燎以扇挡住半边脸,仿佛丢不起这个人。何况要不是沈若萱死乞白赖要他一起来,他绝对不愿意跟这个肤浅的女人在一起,看看北堂紫凝,安静沉着,光是坐着不动,也不自觉地被世人所吸引,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啊,可惜……怎么就被大皇兄捷足先登了呢,好不甘心…… 缥缈公子神色未变,对于沈若萱的嚣张,也并未露出丝毫反感,端的是好肚量,将盒子缓缓放置于身前的桌上,用堪比被圣泉洗涤过的纯净声音道,“价钱先不论,但凡宝物都有灵性,是会认主的,诸位谁想要宝物,要先看它认不认你做主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对此倒是闻所未闻:之前听说过有武器认主,已经神乎其神,这不过是颗珠子,毕竟是死物,怎么可能认主? 沈若萱给直接忽视,早就火了,噔噔噔下楼来,腰一叉,横眉立目道,“怎么这么啰嗦?那你切说说,怎么就叫认主了?” 君夜燎皱眉,为防她惹事,也只好跟了下来,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缥缈公子柔声道,“能将此物从盒中拿出,便是认主。” 沈若萱不屑地“嘁”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有手的人都能把它拿出来!”话没说完,她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先一样,几步过去,伸手就拿。 紫凝无声冷笑:都说“枪打出头鸟”,沈若萱这样冒冒失失出手,非吃亏不可。 君夜离眼中也现出轻蔑之色,“不自量力!若她这种人也能拿到此宝物,我只能说缥缈公子徒有虚名!”话是如此说,他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微微前倾,若沈若萱敢将宝物抢走,他一定第一个出手。 缥缈公子站开两步,一副无忧样。 谁知道就在众人不服气,想要抢上前的时候,就见沈若萱的手才靠近烈焰凤魂几寸之时,它竟“忽”一下没来由地蹿起一团金黄的火焰,瞬间半她的手吞噬。 灼热的疼痛传来,沈若萱大叫一声,猛地后跳三步,再看自己的右手,竟已焦黑一片!“你、你使妖术!”她又疼又觉得在人前失了面子,厉声责问缥缈公子,足称得上“气急败坏”。 紫凝扬了扬眉,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姑娘慎言,”缥缈公子眼神瞬间凌厉,却又即刻恢复之前的淡然,“宝物不认姑娘为主,姑娘气有何用。” “你——” “若萱,”君夜燎将沈若萱拉回,不悦地道,“这竞宝大会是有规矩的,宝物既不认你,你亦不可用强,否则下次你便不用来了。” 沈若萱气道,“可是王爷,我——” “她不是!她不是!” “我来!我来!” “我先来!” 台下人明显是被刚才的诡异现象给震到,这会儿才回过神,个个脸涨得通红,拼了命地往台上挤。 沈若萱抱着右手,恨恨瞪着台下的人,等会谁敢把宝物拿走,她一定不让对方好过! 哥舒笑眼见局面要失控,便上前两步,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直如穿云裂帛一般,明明并不高,众人却都觉得似是在响在自己耳边,纷纷住了口。 紫凝颇为意外:哥舒笑的内力之深厚,尤在她意料之外,看来这个人不简单。 “诸位,大家既然来到这京城第一庄,就都有机会,”哥舒笑指了指众人手上号码牌,“就按号来,如何?” 话音才落,立刻有人不服,“那若是前面的人将宝物拿走,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 哥舒笑一愣,这个他还真说不好,“这——” “我说过宝物有灵性,”缥缈公子接上话,“它只认一人为主,等下它若认了主人,有谁不服的,还可再试。” 如此一来,众人都没有了意见,开始按号站好队,一个一个上台。 紫凝和君夜离是经哥舒笑直接带进来的,根本就没有号码牌,而且他们既然猜到缥缈公子的用意,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让无华和夕月过去,替他们两个排队——当然,是排在最后的。 “王爷,你也去好不好?”沈若萱自己失了机会,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便央求君夜燎。 君夜燎略一迟疑,突然看向紫凝,他已经看出来,她对此物志在必得,那就将它拿下来,送给她也不错。念及此,他微一颔首,按号码牌站到了队伍的中间——但凡来到这里的,不分身份地位,一律公平对待,就算他是王爷,也没得商量。 当然,君夜离和紫凝是比较特殊的两个,不必多叙。 前面的人一个人上去试过,不是还没等被烧伤手就被火焰吓回,就是想拼着痛也要把宝物拿到,结果给烧到皮焦肉烂,那珠子却是纹丝不动,他们再失望,又能如何。 眼看到了君夜燎,沈若萱兴奋莫名,都顾不上手上的疼痛,瞪大眼睛看。 其实,众目睽睽之下,君夜燎也有些紧张,万一宝物不认他,他岂不是很没面子。犹豫了许久之后,他还是走了过去,缓缓伸手。 结果就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宝物,火焰就“腾”一下蹿起老高,他吃了一惊,迅速后退,倒是没被伤着分毫,但也确实很狼狈就是了。 “怎么不认呢!”沈若萱登时大为失望,把怒火发泄在缥缈公子身上,“喂,你不会是故意耍手段吧,根本不想把宝物出让,所以不会让它选任何一个做主人?” 缥缈公子淡然看了她一眼,眼神有淡淡的疏离,“结果如何,姑娘看下去便知。” 沈若萱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原本想发作,但缥缈公子身上这种宁静、空灵的气息却让她不敢造次,只好偎在君夜燎身边,看情况再说。 后面的人无一例外地试过去,结果都一样,最后只剩了无华和夕月两个人,前者向旁一让,“殿下,请。” 众人一惊,这才发现坐在不起眼之处的君夜离,尽管在这里不讲繁文缛,但他们对西池“战神”的尊敬和维护却不是自发的,几乎同时行礼,“参见魅王殿下!” 君夜燎顿时脸色发青,咬紧了牙:方才他现身之时,就没有这等气势,他跟君夜离到底谁更得人心,高下立判。 君夜离一笑挥手,“不必多礼,大家随意就是,本王也来试试。”话落他飞身上台,半点也不犹豫,抬手就拿。 结果这宝物居然连他的面子出不给,火焰照出,他立刻收手,一收一放之间,端的是挥洒自如,跟着哈哈一笑,“看来本王也不是它的主人,只能徒叹奈何了!紫凝,你来。” 哦? 众人立刻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那位蒙面女子就是传说中的“神医金铃”魅王妃吗?虽说看不到面容,但这双如秋水一样明亮的眼睛和沉静的气质,也确实让人不自觉地起了敬畏之心——别说,王爷和王妃这一静一动,还真是般配呢。 沈若萱也不知道对紫凝哪来的敌意,恨恨翻个白眼,气道,“怎么哪里也有她的事,讨厌!” 君夜燎皱眉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紫凝耳力绝佳,自是听的分明,眼中笑意不明,看了她一眼,也不在人前显示武功,而是缓步上台,淡然道,“你若能将宝物取走,我亦无话可说。” 沈若萱登时大怒,“你——” 紫凝衣袖一拂,一股强劲的内力直扑她面门,她气息一窒,登时说不出话来。 “缥缈公子,又见面了,”紫凝径直走到桌前,盯着缥缈公子的眼睛,“若得了公子这宝物,是否又要许你什么承诺?” 众人自是意外而纳闷:承诺?什么承诺?“又”是什么意思? 只要面对她,缥缈公子的眼神总是异乎寻常的温柔,却又不让人觉得他是心中有私,就像……是父亲或者长辈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有种悲天悯人的气息四散开来,让人心中倍感舒畅。 他轻轻摇头,“不必,我来去天地间,不想被这些俗物所扰,所以想付与有缘人,仅此而已。” 虽然知道他说的只是场面上的话,紫凝也并不点破,点头道,“也罢,烈焰凤魂我是非要不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紫凝伸手,全场一百多双眼睛登时齐齐盯着她的手,全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一个结果。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宝物并没有发出火焰,而是越发显得柔和润泽,静静置于紫凝修长的指尖,说不出的相配。 人群顿时嘘声一片,妒忌者有之,羡慕者有之,不服者有之,不过鉴于他们都已经尝试过,就谁都没有再提出异议。 君夜离大为高兴,“紫凝,这宝物果然是你的,你好厉害!” “魅王妃好厉害!”底下人更是欢呼声一片,暗道依着魅王对王妃的宠爱,就算旁人得了宝物,恐怕也要被他拿了去哄王妃开心,这样的结果,其实也还好啦。 一片欢呼声中,紫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珠子收进了腰带上挂着的荷包中,对缥缈公子道,“多谢。” “不必,”缥缈公子微一欠身,“姑娘请。”说罢就进了内室,也不要什么价钱了,还真是大方。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3 又有人要中计了 哥舒笑随即道,“宝物赠有缘人,众位辛苦,在下已备好酒席,众位不醉无归!” “好!”一片欢呼声中,众人纷纷退出去,拿不到宝物,有免费的酒菜可以吃,也不错。 沈若萱百般不甘心,嘟着嘴撒娇,“王爷,我也想要……” “宝物只有一颗,你想要,就去问大皇嫂肯不肯割爱,”君夜燎声音有些冷,向着君夜离过去,“大皇兄,一起喝一杯?” 君夜离知道这庄上酒席是男女分开的,点头道,“好。”随即又嘱咐夕月服侍好紫凝,这才跟君夜燎一起过去。 无华随即跟上,耳中突然传来紫凝轻细的声音,“小心襄王。”他心中一动,知道是紫凝的“传音入密”之术,随即将手背后,做了个手势,意即明白。 对于无华,紫凝是很放心的,转身就走。 “喂,”沈若萱突然叫住她,不但用语不敬,语气还相当傲慢不客气,“你等等,我有请跟你说。”瞧她这态度,居然没将堂堂皇长子妃看在眼里! 从身份上来说,紫凝是皇妃,她只是一介草民而已,凭什么如此嚣张?退一万步说,即使她将来同样做了皇妃,君夜燎毕竟是君夜离的弟弟,自古长幼有序,她也绝不可越礼——难道以为自己家中有钱,就可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你好大的胆子!”夕月一声冷喝,“敢对小姐如此无礼,想找打吗?” 沈若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皇妃,我们沈家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你们敢得罪我试试?” 紫凝淡然一笑,挥手阻止夕月对她的责难,“沈姑娘,人如果没什么本事,最好不要太嚣张,否则吃亏的是自己。”如果不是看在君夜离面子上(沈若萱好歹是君夜燎的人),她才懒得多这话。 “你这是在说自己吗?”沈若萱却半点没有自知之明,相反还得意洋洋,“你有没有本事呢,我是不知道,不过我么,”她骄傲地一挺胸膛,“方才你也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襄王殿下都会拿给我,这颗珠子我要定了,你开个价吧。” 夕月嘴角抽了抽,真想一巴掌把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打翻在地!怎么这些女人都一个德性,动不动就让小姐开什么价,小姐若真开了口,她们付得起吗? 紫凝眉一扬,“休想。” “你——”沈若萱才要气,又突然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买不起是不是?”她一扬手,旁边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前来,把手上的盒子打开,嗬,一摞的银票,最上面一张是一万两,若照这样计算的话,这一盒少说也得二、三十万两——她果然大手笔。 “把珠子给我,这些都是你的,”沈若萱拿手拨拉一下那些银票,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乎的样子,“如果不够,你尽管开口。” 其实她并不清楚烈焰凤魂到底有什么用,就是一惯的骄傲让她不甘心被紫凝比下去,所以非要弄到手,以证明她家底有多雄厚,更没有男人能比得过襄王而已。 “我不缺钱,”紫凝嘲讽地扫一眼那一摞银票,神情比她还要淡漠,“而且就算我把宝物给你,你也未必消受得起,怎么,手不疼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若萱这个气,心道这魅王妃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好,那就别怪本姑娘来硬的! 紫凝岂会看不出她在打什么歪主意,然只是一个夕月,也能将她打到永世不得翻身,更何况自己亲自出手。于是,果断不再理她,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沈若萱在后哼哼冷笑,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夕月回头瞄了一眼,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小姐,属下去教训她一顿?”她才不管什么襄王不襄王,得罪了小姐,都不能轻易放过。 “少多事,”紫凝警告似地看她一眼,“这里到底是京城第一庄,惹出事来,哥舒笑会不好收场,沈若萱是个没脑子的,她若不来惹我,我懒得理她。” “是,小姐。”夕月话是这么说,却深不以为然,总觉得小姐自从跟了姑爷,性子上是好了很多,没以前那么冷冰冰,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下属都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但同样的,小姐现在做起事来,有了诸多顾虑,不比从前的任意洒脱。 这就是所谓的“有利有弊”吧,夕月很感慨地想,小姐这样虽然有时候给人束手束脚的感觉,但毕竟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还是挺不错的。 她正投入地想七想八,忽然察觉到紫凝气息一窒,她立刻警觉,“唰”一下拔出剑来,高度戒备,“什么人?” “是缥缈公子,”紫凝示意她收起武器,“往那边去了。”刚刚的人影速度虽然快到令人匪夷所思,但紫凝对缥缈公子却似有种天生的感应,非常肯定,那就是他。 “哦?”夕月纳闷道,“他还没有走吗?看他的样子,好像跟哥舒庄主很熟,莫非他是在这里落脚?” 紫凝微皱眉,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夕月急了,“可是小姐——”紫凝一个眼神过去,她立刻委委屈屈地低头,“是,小姐。”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紫凝面色稍缓,扔下一句“我不会有事”,就展开身形,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夕月不忿之余,也忍不住赞叹:小姐的轻功身法好像又精进了不少呢,好厉害…… 前面那个确实是缥缈公子,他似乎是要去见什么人,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绝不左顾右盼,眉眼之间有隐隐的期待。 紫凝原也知道,自己就算轻功再好,想来也瞒不过仙人般的缥缈公子,所以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并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既然缥缈公子并没有回头,说明并不反对自己跟来,看看情况再说。 来到山庄东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缥缈公子推门进去,不大的院子里几乎没什么摆设,房屋也是年久失修,看起来很破败。然最让人心惊的是,院子正中,居然设有一座不大的陵墓! 这是…… “逝者已矣,我来此并不是为了伤心哭泣,”缥缈公子负手站在陵墓前,缓缓开口,“紫凝姑娘,请进来说话。” 果然知道我在跟着。 紫凝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随即大大方方现身,“我知道你是故意将我引来这里,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目的。” 从大月国到西池国,再到这京城第一庄,她一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牵引之力,将她和缥缈公子联系在一起,至于内情如何,她当真不知。 缥缈公子温柔一笑,“你莫怕,我对你没有恶意,更不会害你——” “这话你说过,”紫凝眼神有些冷,“我要听重点。”她可没有对方这样的好涵养,而且面对缥缈公子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焦躁,不似平时的冷静沉着。 “你想知道什么?”缥缈公子眼中有淡淡的无奈,更多的则是包容,“我为何引你到这里来?” 紫凝略一思索,暂且点头表示可以从这里说起。她回眸看了看陵前的墓碑,以深入石中的笔触写有一行古体字,仔细辨认,应该是“吾妻心逸之墓”。 吾妻?她轻皱眉峰,“这是谁的妻?”好端端的,不将陵墓建在风水好的地方,竟然建在院中,真是闻所未闻,即使不做亏心事,哥舒笑就不怕山庄阴气太重吗? 缥缈公子原本温柔的嗓音瞬间变得沙哑,低声道,“我的。” 哦?紫凝大为意外,“你娶过妻?”确切地说,她从未想到缥缈公子居然会有常人的情感,还曾经娶过妻!这感觉……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没想到吗,”缥缈公子眼底有几许苦涩,然即使如此,也无损于他的灵净和高雅,反让人生出几许不忍来,“事实上,她在时,已经不是我的妻,她爱上了别人,但我无法忘记她,所以——” “你杀了她,并且将她葬在这里,让她跟自己心爱的人生死都不能在一起?”紫凝嘲讽一笑,“别告诉我,我说对了。” 缥缈公子回身看她,良久叹息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说的,也算是事实。” 紫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忽地道,“我还是不明白,这些事跟我到底有何关系,还有,你为何要把两样宝物送与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妨说出来。”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事,”缥缈公子低低地、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上前两步,伸手轻抚她光洁的眉心,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寄托一样,“还有,别因为我有过这样的过去,就瞧我不起……” “好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兴奋地大叫,“总算叫我逮着了,你们在这里偷情!” 紫凝一惊,忽地退开两步,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沈若萱都已经到了门口,她居然没有察觉,是被缥缈公子给迷惑了心智吗? 缥缈公子秀气的眉轻皱,转首看去,“姑娘,请慎言。” “慎什么言!”沈若萱这个得意,张牙舞爪地进来,指手划脚道,“我说呢,那珠子怎么可能谁都不认,就只认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原来什么人生什么样的女儿,北堂紫凝,你真是不要脸,连缥缈公子都要勾引,你真对得起魅王!” 这番话也着实污辱人,饶是缥缈公子再温和,也不禁脸如寒冰,很是不悦。不过,他显然没有出手的打算,对紫凝道,“紫凝姑娘,你先回去,日后还有相见时。还有,怜取眼前人。” 紫凝略一怔,眼神刹那迷茫:眼前人是指夜离吗? “哈哈!”沈若萱越发得意,“你们好啊,总算被我逮到了,居然当着本姑娘的面还卿卿我我,好,好的很!”说罢她转身就奔了出去,想必是急着向君夜离告密去。 “你还真是惟恐天下不乱,”紫凝一时也看不出缥缈公子有意让沈若萱误会的用意何在,可她仍是气不起来,赌气般道,“我竟是要栽在你手里么!” 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缥缈公子低低苦笑,“是我栽在你手里才对……” 紫凝回到原处与夕月会合,而后一起返回宴厅。不出意外,当她们两个才一迈进大厅,原本喧闹的人群登时安静下去,齐齐向她瞪过来。 君夜离忽地就出现在她面前,急急地道,“紫凝,你方才去哪了,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紫凝淡然一笑,“方才只是跟缥缈公子说了几句话而已。” “看吧看吧,她都承认了!”沈若萱越发得意,跳出来指着紫凝的鼻子道,“她方才居然跟缥缈公子在小院中偷情,还要亲吻呢,是我亲眼瞧见的!” “难道是真的?” “不可能吧,缥缈公子仙人一样的,怎么会……” “话是这么说,可据说魅王妃也是貌无双,他们在一起,倒是很相配……” 也无怪他们猜测纷纷,紫凝自从来到京城第一庄,是一直蒙着面的,他们难窥真颜,只能凭臆想了。 众人的议论声中,君夜离铁青了脸色,冷声道,“沈若萱,你再乱说,本王对你不客气!” “王爷,魅王殿下凶我!”沈若萱立刻抱住君夜燎一条胳膊晃啊晃,摆出一副委屈样,“刚才的事真的是我亲眼瞧见的,我又没有胡说!” 君夜燎抽出手,沉着脸道,“若萱,事关大皇嫂名誉,你休得胡说!” “王爷,我真的没有胡说!”沈若萱急了,“不信,你问北堂紫凝啊,还有,把缥缈公子叫来,一问便知!” “够了!”君夜离冷声怒喝,“沈若萱,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本王不想再听到任何对紫凝有辱之言,否则本王不介意亲自教训搬弄是非之人!紫凝,你饿了吧,我陪你去吃饭。” 居然当着他的面也敢胡说八道,以为他的紫凝好欺负是不是?沈若萱若敢过分,别说他是三弟的女人,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客气! 紫凝淡然一笑,“好。” 在众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中,君夜离牵起紫凝的手,目光森寒地看了沈若萱一眼,在她惊惧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进去,随即吩咐下人重新送干净的酒菜上来。 沈若萱又气又不甘心,偏偏君夜燎还不肯帮她,气死人了!本末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羞辱紫凝一番的,谁想到这么容易就让她脱了身。不行,这事儿不算完,非让她名声扫地不可,看她还如何嚣张! 不大会儿,哥舒笑走了进去,颇有几分无奈,“魅王妃见谅,缥缈公子之前缅怀亡人之时,从不允许外人在场,今日真是……”骤然看到摘下面纱的紫凝,他结结实实被震撼到:原来人间绝色,竟是如此,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你这是在提醒本王,缥缈公子对紫凝有意?”君夜离冷冷看他一眼,余怒未消。紫凝是他的,旁人谁敢染指?缥缈公子又如何,不服气的,来争一争试试! “草民不敢!”哥舒笑打个哈哈,“草民的意思是缥缈公子行事向来不羁,从不在意世人眼光,何况王爷就算信不过缥缈公子,也不该信不过王妃——” “本王有说信不过紫凝吗,用得着你来解释?”君夜离示威似地用力握住紫凝的手,“本王是气不过沈若萱居然敢欺侮紫凝,本王绝不会就此罢休!”其实,他倒是不怀疑紫凝,就是气缥缈公子的肆无忌惮,明知道他在这里,还公然单独跟紫凝见面,行为举止间也不知道避讳一二,这是在向自己发出挑战? “女人之间的事,你少插手,”紫凝抽回手来,轻轻揉了揉,“夜离,你放心,我若要跟别的男人,一定会先离开你再跟,绝不会背着你跟别的男人偷情。” 她竟不避讳哥舒笑在场,就说出这般话来,君夜离是哭笑不得,“那我该感谢你的大度吗?”不等她回话,他又立刻把她揽进怀里,警告道,“我不准!你这辈子只能跟我一个,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别人休想,不然我剁了他!” 哥舒笑尴尬得无以复加,为免再看下去,还会有更那个什么的画面出现,他赶紧退了出去,高声道,“快上酒菜,侍候好魅王殿下跟王妃!” 紫凝暗暗好笑,知道今儿个这事是刺激到君夜离了,但他这样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她还是很感动,也就温顺地偎在他胸前,仰脸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一下,“好,我不跟别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行了吧?” 君夜离登时欣喜若狂,就着这个姿势,深深吻下去。不行了,快要忍不住了,紫凝这般撩人,是男人都会动心,自己得赶紧将她吃干抹净,让她彻底属于自己才行,不然怎么放心…… 两人甜甜蜜蜜吻了一阵,又简单用过午饭,随即各自去休息。 两个时辰后,哥舒笑即让人来请君夜离和君夜燎,说是共商一下即将到来的六国争霸赛之事。反正此事也快了,他们平时也难得来京城第一庄,就此机会商议一下此事,哥舒笑也好提前做准备。 君夜燎过来与君夜离一起,一见紫凝的面就道歉,“大皇嫂可还生气吗?沈若萱不知轻重,出言不逊,还望大皇嫂不要跟她计较。” “对于惹到我的人,我从不客气,为什么不要计较?”紫凝对他甚是不客气,“像沈若萱那般不知进退之人,襄王殿下也真消受得起。” 这话不无嘲讽之意,君夜燎眼中掠过一抹恼怒之色,假作无所谓地道,“大皇嫂见笑了,沈若萱也是沈家独女,难免骄纵些。” 事实上他并相貌平平,见识浅薄的沈若萱并无半点欢喜之意,若不是母妃看中沈家的财势,这样的女人,他平时哪会多看一眼,更何况紫凝这话不无嘲讽之意,如果对方不是大皇兄的女人,他哪里会客气。 “依我看她是欠教训,”紫凝冷冷收回目光,“不过这女人之间的恩怨,跟襄王殿下无关,你是否想替沈若萱出头?” “大皇嫂言重了,”君夜燎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沈若萱得罪了大皇嫂,理应她来向大皇嫂赔罪才是,我怎会替她出头。” “那好,”紫凝立刻堵住他的退路,“襄王殿下请便。” 君夜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暗暗恼恨:北堂紫凝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得尽快将之除去才行,否则夜长梦多,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至于沈若萱么,自作孽,不可活,谁要替她出头! 君夜离早已知道紫凝要教训沈若萱,眼见三弟受挤兑,暗暗好笑,也不点破,上前道,“三弟,我们过去。” “……好。” 两人离开后,紫凝也吩咐夕月,“走吧,出去逛逛。”好歹来一趟京城第一庄,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好好逛逛怎么成。 至于缥缈公子吗,其实她还是没有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不过被沈若萱这么一闹,他两个现在也不宜再见面,反正她有预感,两人之间不会就这么算了,慢慢来吧。 没逛多久,沈若萱同样带着两名丫环过来,两下里一照面,她登时不服气地道,“北堂紫凝,你还真是有本事,这样都能逃得过,你这狐媚人的手段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这个狐狸精,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面纱下的这张脸竟然如此倾国倾城,老天爷何其不公!可恶啊,漂亮的女人都该死,该死! “你想知道?”紫凝忽地柔媚一笑,风情无限,饶是在场几位都是女人,也不禁看傻了眼,“不过,就算你知道也没用,我的手段你也学不来,不过东施效颦,自取其辱罢了。” 沈若萱未必知道“东施效颦”是何意,但她却明白听出来,紫凝是在嘲笑她长得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道,“你、你可恶,居然敢嘲笑我!我、我这样又如何?襄王殿下还不是一样要娶我?我告诉你北堂紫凝,除了我们沈家对朝廷的帮助之外,襄王殿下阴气重,只有娶我这样阳盛之命的人才能大富大贵,他是非娶我不可的,你不服气吗?” 夕月撇嘴,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脑子吗? 紫凝轻抬袖,抚了抚额角,自有一种媚惑人心的美,“说到钱财,我以‘神医金铃’之名,只须动动手指,我要多少,求我之人就得给多少,财富上我会输给你们沈家?至于命数么,我也是阳盛的命,你如若是我跟你,襄王殿下会选谁?” “你——”沈若萱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她简直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女人竟然公然跟她抢襄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你敢……” 夕月暗中都要笑破肚子,心道小姐是从哪里常来这些气死人不偿命的招,真让她大开眼界。 “我为什么不敢?”紫凝甩袖,一派云淡风清,“你若不服,咱们不妨试试。” “你、你敢——”沈若萱都快急哭了,“你、你这个——” 正在这僵持的当儿,君夜离兄弟,还有哥舒笑一起急匆匆奔来,“怎么回事?” 也是哥舒笑多留了个心眼,怕沈若萱不知轻重,再得罪紫凝,才派人跟着他们,方才一见情形不对,手下即过去禀报,几个人一听之下,才全都赶了过来。 “王爷!”沈若萱一肚子委屈总算找着了发泄的地儿,扑过去就开始哭,“北堂紫凝她、她居然要、要——” “要什么?”君夜燎是越来越厌恶这个女人了,“若萱,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惹大皇嫂生气,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没有!”沈若萱大哭,“是她、她说要、要——” “唉!”紫凝轻轻叹了口气,往君夜离身边挨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丝丝的委屈,看的人某人心痒痒的,“夜离,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知道这小妖精又在演戏整人,君夜离好心情地配合她演下去,赶紧怜惜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讨回来。” “倒也算不上欺负,”紫凝偎在他胸前,一副慵懒的样子,“是沈姑娘方才说,襄王殿下命里阴气重,其命不详,要阳盛女子相配,才能大富大贵。”其余话是沈若萱所说不假,但那句“其命不详”却是她自个儿加上去的,就是气死人不偿命! 不出意外的,君夜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下将沈若萱给甩了出去,“沈若萱!?” 也不怪他会如此生气,事实上林淑妃初入皇宫之时,并不怎样得宣景帝宠爱,一直住在偏远而阴冷的偏殿,那个地方曾经有妃子自缢身亡,所以总被传会有冤魂哭泣,阴气重的很。 后来也是一次偶然的侍寝,她才怀上皇嗣,之后被封为妃,才算苦尽甘来。可或许真的是那处偏阴气太重的缘故,君夜燎出生后,整个幼年时期几乎每天都与药为伍,还时常会感到被什么东西缠身,摆脱不得。 林淑妃心疼儿子,找人给他算了命格,被说成是命里阴气重,需找阳盛之命的女子来相配,才能破除这一命理。而好巧不巧的,沈若萱就是阳盛之命,加上沈家在朝的影响力,即使她其貌不扬,任性嚣张,林淑妃也还是把她定为自己的儿媳人选。 不过话说回来,这命里阴气重之事,便成了君夜燎的心病,试想哪个为君者不是如骄阳般傲气逼人,今生他就是个阴盛的命,这让他如何甘心,平时都是讳莫如深,偏偏沈若萱还整天以一副他的恩人姿态自居,逢人便说,他如何受得了。 “王爷,我没有!”沈若萱急了,“是她胡说,我、我没说过——” “她自是得意她的,与你何干?”君夜离眼中是嘲讽的笑意,摸了摸紫凝的脸,“你何必生这些闲气。” 这两兄弟站到一起,君夜离自是气度不凡,人中龙凤,紫凝偏偏又风华绝代,无可比拟,真是绝配。 再看气不打一处来的君夜燎和尴尬到无以复加的沈若萱,那就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说没说过,这里可有很多人呢,都能做证,”紫凝暗暗冷笑,沈若萱越急,她就越有机会实行计划,“而且你知道我也是阳盛之命,怕我抢了襄王,还想要杀我,是不是?” “你胡说!”沈若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大吼,“你、你根本就不是——” “本王倒是想看看,”君夜离眼神一变,忽地冷声开口,“是谁借给你胆子,你要杀紫凝!”不管是真是假,这种事,他绝对不允许发生,即使说一说,也不行! 君夜燎怒道,“沈若萱,你太不知轻重了!本王陪你前来,不是要你到处惹事生非的,本王有言在先,你若再胡闹下去,不管出了任何事,都与本王无关!”话落他甩袖走人,脸色已铁青。 这种愚蠢的女人,要来作甚!可这是母妃的命令,加上沈家也不能轻易得罪,事情还真是难办! 沈若萱嘴唇哆嗦着,恨不得上来咬紫凝两口,“你、你好,你好的很!北堂紫凝,你有种,我今日见识了!走!” 她身后两名丫环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匆匆陪她一起离去。 君夜离回身,似笑非笑道,“演得过瘾吗?”这丫头,还真越来越会玩了,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不过,想到沈若萱竟然敢动紫凝的心思,他还是有些余怒未消。 紫凝一笑扬眉,“事情还没完呢,夜离,你们不是还没谈完事情,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君夜离自然是不放心,不过他也知道紫凝的本事,一百个沈若萱也不是对手,何况还有夕月在,再加上他已吩咐无华从旁策应,应该不会有事,就让紫凝玩个痛快又如何。“你高兴就好,不过千万小心,不可以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放心,我心里有数。” 若沈若萱够聪明,就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否则,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晚饭时候,沈若萱派了名丫环来请紫凝,说是要跟她一起吃顿饭,顺便就白天之事,向她道歉。 紫凝太清楚她的心性,请吃饭是真,至于道歉云云,那就全是借口,她还不定打的什么主意。自古宴无好宴,何况如今这境况之下,怎么可能有好事。不过,她自有应付之策,淡然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沈若萱,本妃这就过去。” 丫环领命去了,转身时脸上那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没有瞒过紫凝的眼睛。 夕月摩拳擦掌,憋了一肚子火,总算有机会发泄了。“小姐,属下要怎么做?” “当然是看着些人,别让他们来坏了沈若萱的好戏。”紫凝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是,小姐!” 简单梳理了头发,紫凝带着夕月,欣然赴沈若萱的约。大概为了消除紫凝的戒备心理,她特意叫上了庄中的几位夫人相陪,虽然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但人多一点,也省得尴尬。 沈家地位超然,沈若萱出门时自然也是前呼后拥,不但带着丫环侍卫,而且连厨子、老妈子也都一应俱全,她在这庄上已经住了两天,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还真是熟稔。 来到偏院花厅,紫凝抬头一看,厅中摆了一张大圆桌,摆满各色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增。 “见过魅王妃!”几位夫人都起身行礼,面上有隐隐的无奈之色,看来她们是不想搅进来,却又不好驳沈若萱的面子,也真是难受。 “众位不必多礼,”紫凝摆一摆手,坐了下去,“又无外人,无须客气。” “正是,”沈若萱起身,向着紫凝举杯,诚恳地道,“王妃,白日里是我懂事,对王妃多有得罪,回来之后襄王殿下将我好一顿训斥,我才醒悟过来,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喝了这一杯,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姑娘言重了,”当着几位夫人的面,紫凝这戏自然是要做足的,“只不过有一些误会,说开了便没事。再说襄王殿下英俊不凡,淑妃娘娘又深得皇上宠爱,若是嫁了他,此生无忧,其他事都算不得什么。” 沈若萱略略低头,掩饰眼中的愤怒:好个狐媚子,果然看上了襄王,要来跟我抢了是不是?好,过了今晚,我看你怎么抢!“是,王妃慧眼独具,民女佩服,王妃请。” 紫凝接过酒杯就口,并无异样,只是酒性很烈,普通人只怕喝不上几杯就会醉。看来沈若萱也不是全没有脑子,知道她医术超绝,所以才没打在酒中下毒的主意吧。 喝下这杯之后,沈若萱看起来就轻松多了,命丫环再给紫凝倒上,与几位夫人一起,再敬紫凝一杯。 几位夫人陪着喝了几杯之后,都有些不胜酒力,纷纷起身告辞,当然看她们的神情,应该是早得了沈若萱授意,借故离开吧。 紫凝似乎也醉了,用手撑着额头,“我不能再喝了……” 暗处的无华一皱眉,殿下吩咐不能让王妃有丝毫意外,他才要入内将人带走再说,却见紫凝看似不经意地打了个手势,他立刻恍然王妃根本就是清醒的,立刻打消进去的主意,暗中留意。 “王妃,再喝一杯吧,”沈若萱眼里露出计谋得逞般的笑意,“就当是民女向王妃陪罪,王妃不喝,是不肯原谅民女吗?” “我醉了……”紫凝晃晃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不能再喝了……”说完头一下垂到桌上,歪了两下便不动了。 “王妃?王妃?”沈若萱推了推她,见她一动不动,冷笑着站了起来。 房中似传来某种异响,不大会儿房门打开,沈若萱走了出来,脸色微红,眼神迷蒙,似乎有些醉了。 门外的丫环秀锦和秀瑶赶紧迎上来,“小姐,成了吗?”方才屋里一直没有动静,她们还在担心着,以为被发现了呢。 沈若萱微一点头,“成了……真是,为了骗她上当,我也喝太多了……” “小姐放心,剩下的交给我们,”两个丫头一脸奸笑,早就等很久了,“小姐回房休息吧,莫要让人瞧见。” 沈若萱答应一声,晃了晃身体,问,“北堂紫凝身边那个、那个……丫头呢……” “已经回去了,”秀瑶邀功似地道,“奴婢告诉她,小姐跟魅王妃很谈得来,怕是要秉烛夜谈,让她先回去了。” “好……”沈若萱赞赏地拍拍她肩膀,“那我先回房……” 两个丫头随即叫来服侍沈若萱的老妈子,叫“陈娘”的,将她送走,而后进门,见紫凝衣服略有些乱地醉倒在桌上,相视一笑,一人一边,架起她就走。 来到侧门,左右看看无人,她们打开门出去,把人放在不远处的一个街口,秀锦撮唇吹了声口哨,尖锐刺耳。 不大会儿,几条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似乎说了句什么,秀锦递给他们一个小包裹,然后跟秀瑶退了回来。 而那几个黑影立刻开始脱衣服,向着地上的人围拢过去。 本该早已回去的沈若萱隐身暗处,一双眼睛亮如夜枭,唇边一抹冷酷的笑意,慢慢抬手将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撕下,露出本来面目,赫然就是紫凝! 换句话说,街口正被几个男人污辱的人不就是…… 瞧着王妃无恙,一切顺利,无华冷冷退走,去向君夜离禀报。 “紫凝没事吗?”君夜离眼神酷寒,杀机弥漫。沈若萱好恶毒的心肠,居然用这般卑鄙、龌龊的法子对紫凝,该千刀万剐! 不过,紫凝这一计“李代桃僵”也着实不错,不但让沈若萱自食恶果,还同时狠狠羞辱三弟一番,也许还会令他失去沈家这一强助,可谓一举两得。 “是,王妃无恙,”无华点头,“王妃易容成沈若萱的模样,已回房休息,丫环和那个陈娘都没有起疑心。” “那就好,”君夜离这才稍稍放心,为让这出戏唱得更圆满,他还得继续进去喝酒,佯装不知,“你去紫凝房外盯着,一刻都不许放松!” 无华立刻应一声,飞身前去。 君夜离微微眯起眼睛,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转身假装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地进去。 “大皇兄,你不是醉了吧,解个手也这么费劲……来来,继续喝!”君夜燎的声音已经有几分醉意,越发爱逞强了。 “好,喝!”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4 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庄上的管家就就面无人色地啪啪砸哥舒笑的房门,声音都有些扭曲,“庄主,庄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庄主!” 哥舒笑昨晚陪君夜离兄弟两个谈正事,谈完后又豪饮一番,喝得多了,才睡着不久,听到门响不甘不愿地起身,披着一件衣服出来开门,不悦道,“一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庄主,出大、大大事了!”管家脸上直抽筋,目光躲闪,“沈小姐她——” “沈若萱?”哥舒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妙,“怎么了?”昨天她就一直在找魅王妃的麻烦,还不知悔改,不会真把人给怎么样了吧? 天,魅王对自个儿的王妃那般在意,要真出点什么事,沈若萱在魅王手上,还能有命在? “她——”管家擦了一下满头的冷汗,说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庄主,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沈小姐让人、让人给祸害了!” 当有人认出街口那个明显被人奸污的女人是沈家宝贝女儿沈若萱时,全都傻了眼,幸亏有第一庄的人出来见此情形,为免她继续丢人,才把她抬了回来。 “什么!”哥舒笑大吃一惊,再也没想到事情竟如此之糟,“这怎么可能……去看看再说!”他转身进屋,匆匆梳洗一下,出门就往前跑。 沈若萱就算再不受人所喜,毕竟是沈家的女儿,何况又是在他这里出了事,沈家要闹起来,他要如何交代! “小姐,小姐,你醒醒!醒醒啊!”陈娘正撕心裂肺一样地哭叫着,那两个丫头也是面无人色地站在一边,庄上的人,以及昨晚还没有离开的客人都挤在外面看,情形一团乱。 哥舒笑脸色有些发青,看到君夜燎过来,立刻上前去,“襄王殿下,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本王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君夜燎揉了下太阳穴,似乎还不太清醒,“昨晚喝多了,才起身。” 哥舒笑哑然:昨晚他们三个确实喝太多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知道!“草民听说沈小姐她——”他略有些尴尬,现在事实未明,太那个的话,他说不出来。 君夜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本王早提醒过她,不可再生事,她偏是不听,怨得了谁!” 哥舒笑暗暗叫苦:你倒是如此说,你是皇嗣,没人会将你怎样,可我这…… 两人正说着话,君夜离和无华、夕月匆匆而来,前者更是铁青着一脸,冷声道,“紫凝呢?” 其实君夜离当然知道紫凝现在无恙,无华在她窗外盯了一夜,眼睛都没敢眨。期间紫凝曾示意他只管回去休息,她不会有事,无华却牢记着殿下的嘱咐,一步都不曾离开,圆满完成任务。 哥舒笑脸色又是一变,“王妃不见了?这——” 君夜离暗里气的要命:沈若萱出了这等事,他还没弄明白呢,大皇兄自己的王妃,自己不看好,找我们要什么人?他沉声道,“我没有见到大皇嫂,沈若萱她——” “就是她!”君夜离冷声怒呢,“夕月方才回禀,昨晚是沈若萱将紫凝叫来一同吃饭,还说什么要与紫凝秉烛夜谈,到现在也未回来,她是想怎样?” 哥舒笑又是一惊,“什么,一夜未归?!这怎么会——”心下却是暗暗纳罕,魅王妃分明心思缜密,冷静睿智,怎么可能…… 君夜离眼神一寒,“哥舒笑,你的意思是本王无事生非了?” “草民——”哥舒笑一个头两个大,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草民不是这个意思,今早只听说沈小姐出了事,可魅王妃她——” “襄王殿下!”陈娘突然从屋里冲出来,扑倒在君夜燎面前,又哭又叫,“你一定要替小姐做主啊!她、她让人给害惨了啊……” 君夜燎嫌恶地皱眉,向旁让开,“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 “民妇——”陈娘尴尬地无以复加,那种事,要她如何说出口,“小姐她……王爷去看看小姐吧,她好惨啊……” 君夜燎预感到有些不妙,看陈娘这反应,沈若萱的情况恐怕好不到哪里去。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待到看清床上人的样子时,他差点没吐出来! 其实沈若萱现在的状况,远比昨天晚上紫凝看到的还要惨,她不但被几个乞丐轮流污辱,而且最后还被毁了容,两边脸颊上各一个被刀子划出的“X”,划痕很深,恐怕就算用再好的药,也治不好了,这对本就相貌平平的她更是一大打击,要她如何接受得了! 话说回来,君夜燎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昨晚的情形,但看沈若萱这衣衫不整(她昨晚早被脱个精光,是陈娘方才帮她穿的,怎么可能整齐)、头发蓬乱、浑身恶臭的样子,再加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斑驳的青紫痕迹,这对于府中佳人环绕的他来说,再清楚不过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知羞耻的女人! 他厌恶地皱眉,立刻退了出来,“陈娘,昨晚到底如何,你快说!”总要问出个究竟,否则如何向沈家交代。 “民妇也不知道啊!”陈娘刚止住悲声,又开始哭,“昨晚小姐请魅王妃喝酒,今早却被人发现在庄外——啊,对了!”她大叫一声,“一定是魅王妃害的小姐,一定是!” 君夜离眼神一寒,冷声道,“你敢再说一遍!” 这森寒的气势令在场众人无不胆寒,陈娘更是打了个哆嗦,惨青着脸道,“民妇、民妇说的都是真的,昨晚就是、就是魅王妃跟小姐起喝酒——” “本王还要找你们要人呢!”君夜离上前一步,怒道,“说,紫凝在哪里?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本王把你们全都锉骨扬灰!” 他这话绝对不是吓唬人的,如今京城谁不知道,魅王将自个儿的王妃瞧得比什么都重要,维护得紧,谁敢来捋老虎须! “民妇不知道!”陈娘明显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否认,“民妇昨晚照顾小姐,魅王妃她、她不胜酒力,所以、所以回去休息了。” “你撒谎!”夕月立刻驳斥道,“明明你们差丫环将我赶走,说要留王妃一夜,还想抵赖!” 哥舒笑瞬间想到什么,霍然抬眸看向君夜离,心下已约略明白过来,知道紫凝绝对不会有事,这才算放了心。看夕月这丫头眸光锐利,气息若有若无,显然是武学高手,岂能被普通的丫环给赶走,自然是她得了主子的吩咐,见机行事,那魅王妃一定没事,不用担心了。 “没有!”陈娘笃定没人知道昨晚的事,矢口否认,“魅王妃已经回去了,民妇没有见,民妇昨晚一整晚都在照顾小姐,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君夜离怒极,一掌将石桌劈成两半,“夕月,无华,给本王一间一间地搜,若找不到紫凝,本王就铲平了第一庄!” “是,王爷!”夕月无华得命,立刻展开身形,前去寻找。 哥舒笑挑眉,也不着急,吩咐侍卫,“你们也去帮忙。” “是,庄主。” 众人随即散开一起找,不过庄上如此之大,房间如此之多,真要找起来,很是费劲。 结果不大会儿功夫,夕月就已经回来,禀报道,“魅王殿下,找到了。” 君夜离暗暗好笑,无华他们明知道紫凝在哪里,还要去找上这一圈,这戏也算是做足了,表面上还得装做很惊喜的样子,赶紧问,“在哪里?” “在沈若萱房间。” 什么? 众人都大为意外,陈娘更是惊呆了:昨晚她明明把小姐扶回房,服侍她躺下,见没什么事,才回自己房中休息,夜间也有秀锦秀瑶两名丫头守着,这魅王妃是什么时候进去,把小姐给换走了的?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君夜离立刻飞身过去,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好像很复杂,理不出头绪来。 无华正守在沈若萱房门外,君夜离一阵风似地闯进去,见紫凝侧躺在床上,呼吸轻柔绵长,身上也没有伤,一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过去小小声叫,“紫凝?” 紫凝昨夜一直在练习呼吸吐纳之法,根本就没睡,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自然也早知道这帮人进来,却故意先低吟了两声,然后慢慢睁开眼睛,“谁……夜离,是你呀……”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君夜离这眼中的心疼绝不是假的,把她扶起来,随即皱眉,“好大的酒味儿,紫凝,你昨晚喝了多少?” “……挺多的吧,”紫凝故做虚弱地靠在他肩膀上,“沈小姐好热情,非要我喝,我推辞不过,头好晕……” 陈娘这时候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咬牙道,“魅王妃,你怎么会在小姐的房间,你、你为什么要害小姐,你——” “什么?”紫凝抬眸,一脸茫然,“你是谁?什么害小姐,你在说什么?” “……”陈娘惨青着脸,冷汗如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紫凝将脸在君夜离怀里蹭了蹭,“夜离,我好头晕……昨晚我不胜酒力,后来似乎沈小姐让丫环送我回去休息,结果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娘愣愣看着她,本能觉得是被人算计了,却又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反应不过来了。 “没事,我送你回去休息,”君夜离宠溺地笑笑,将紫凝打横抱起,边走边教训,“以后不准喝那么多酒,听到没有?” 紫凝弱弱地抗议,“沈小姐一直相劝,那么有诚意地给我道歉,我拒绝不了么……” “那也不行……再喝酒我翻脸哦……” “你不也一身酒味儿……” “我是男人!” “……” 直到两人走没了影,众人才回过神,都想叫“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房间后,君夜离将紫凝往床上一放,即开始上下其手,“紫凝,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亏?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啊?” 他这会儿倒忘了无华在紫凝房外守了一夜,她怎么可能有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借机吃紫凝的豆腐,脸皮真厚! 紫凝脸上一热,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没事,都说了只是演一场戏,让她们自食恶果,我怎么可能有事,再说有无华在,谁动得了我。” “但我还是不放心!”君夜离一下坐在床边,觉得现在还心有余悸,决绝地道,“不行!以后我再不陪你演这种戏!紫凝,你知道吗,昨晚我都没敢合眼,几次都忍不住要去看你,我、我真害怕你会有事!” 紫凝心中感动莫名,主动拿回他的手,轻笑道,“笨蛋,我武功那么高,又懂医术,别说这庄中人,就算是整个西池国,能胜我的也不多,你怕什么?” “那也不行!”君夜离理直气壮,一把抱住她,“总之以后我不要这样,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好好,”紫凝知道他倔脾气又上来了,也不跟他拧,“以后我做什么都告诉你,别怕,我没事。” 君夜离在她脸上啃了又啃,亲够了又抱住,怎么都不撒手。尽管知道紫凝不会有事,他还是恨不得把整个山庄都毁掉,那种感觉,真能令他疯狂! 几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沈家人,也就是沈若萱的父亲沈千山怒气冲冲地带着一帮家丁来到第一庄,进门就是一通咆哮,“襄王殿下,小女被人害成这样,你要给草民做主!” 他自知沈家在朝地位超然,所以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何况如今受害的是他唯一的女儿,想到与襄王的婚事不成,沈家还会因此成京城笑柄,他如何不气! 君夜燎脸色不善,冷冷看着他,“做主?你让本王如何替你做主,嗯?” 无论怎样,沈若萱已经失贞,他不可能再娶她,即使沈家财大势大又如何,这关系着皇室与男人的尊严,他怎会怕了沈千山。 “当然是找出害萱儿的凶手,严惩不贷!”沈千山咬牙切齿,看向紫凝,认定她就是凶手一样。接到家丁回报,他已明白事情经过,自然是要找紫凝讨回来的。 紫凝却并不急着开口,神情淡然。 “凶手?”君夜燎挑了挑眉,满眼轻蔑,“这欢好之事自然是你情我愿,何来凶手之说?依本王看来,沈若萱此次玩的倒尽兴,本王也不好插手吧。” 沈千山气得脸上阵红阵白,君夜燎摆明是要甩了他女儿,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放!气恨半天,终究不敢将皇嗣怎样,恶狠狠转向哥舒笑,“庄主,小女是在庄上出的事,这责任是不是应该由你来负!” 哥舒笑一脸的同情,很是镇定,显然早已有了应对之语,“沈家主说笑了,虽说沈小姐的遭遇,在下也深表惋惜,可沈小姐虽是在敝庄做客,却是自行到庄外玩乐,何况沈家主有言在先,沈小姐的一起起居生活,皆由你们沈家人负责,在下有什么责任好承担?” “……”沈千山这回可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咬牙道,“魅王殿下,你怎么说?” “本王也想弄清楚,令千金骗得紫凝喝那么多酒,是想怎样,”他气,君夜离还气呢,冷冷驳斥一句,转向紫凝时,目光瞬间变得温柔,“紫凝,既然沈家主想要个清楚明白,你就把昨晚之事说出来,是非自有公论。” 等的就是现在。 紫凝嘴角一挑,“事关沈小姐清白声誉,只是我的一面之辞,沈家主未必会信吧?不如把昨晚所有人都叫过来,一起论个是非,如何?” “好!”沈千山恨声道,“就依魅王所言,来人,把秀锦秀瑶带过来!”他是还不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家女儿的算计,否则也不会这般底气十足了。 家丁答应一声,立刻下去带人,庄上的庄丁也去带几位夫人过来。不大会儿,相关人等都颤颤巍巍地过来,尤其秀锦秀瑶两个丫头心中有鬼,早被这阵势吓软了腿,“扑通”一声跪倒,“老、老爷,……” “秀锦,你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得有半点欺瞒,否则绝不轻饶!”沈千山对下人摆起家主的威严,厉声喝问。 这两个丫头早在听闻沈若萱被害的一瞬间就魂飞魄散,因为她们说什么也想不明白,昨晚明明把紫凝放到街口的,为什么会换成了自家小姐? 秀锦哆嗦着,语不成声,“是、是,老爷……昨晚、昨晚小姐请魅王妃吃、吃饭,然后、然后小姐和王妃都喝、喝多了……” 沈千山看向紫凝,后者无所谓地略一颔首,意即正是如此。话说回来,秀锦和秀瑶所知道的,不过如此,谅她们也说不出什么。 秀锦继续道,“后来、后来……”她暗暗叫苦,掐了秀瑶一把,你快说话,要我怎么说? 秀瑶吃痛,“啊”地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大胆贱婢,还不从实招来!”沈千山一声怒喝,“你们到底如何联手魅王妃害了萱儿,还要隐瞒?!” “奴婢冤枉!”二婢登时吓得脸无人色,连连叩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沈家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这两个丫头联手了?”紫凝冷笑一声,阻止君夜离的责难,“我昨晚只是应令千金之邀去跟她吃饭,然后喝多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害的令千金?” “你——”沈千山脸色惨青,他毕竟是过来人,已经隐约明白,自家女儿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了!“那你为何会在萱儿的的房间?” “那就要问她们两个了,”紫凝一指两个丫头,“我迷迷糊糊记得,令千金让她们两个送我回房休息,可我一觉醒来就在令千金房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旁人也奈何她不得,尤其昨晚偏殿花厅的闲杂人等都被沈若萱先一步支开,谁又能反驳什么。 再问庄上的几位夫人,都战战兢兢说自己不胜酒力,提早退席,有家丁做证,后来的事,她们也不知道。 沈千山气结,一时却又找不到别的说辞,都快要晕过去。 “本王明白了,”君夜离忽地开口,利目如电,看向两个丫头,“是你们两个谋害主子。” 两个丫头一呆,登时猛叩头,额上鲜血长流,“魅王殿下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君夜离冷然回眸,“沈家主以为如何?” 沈千山咬牙,怒道,“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会招了!来人,把她们两个送到官府——” “不要!”事到如今,秀锦也顾不得了,嘶声叫道,“奴婢招!是小姐吩咐奴婢要害魅王妃的,魅王殿下饶命啊!” 此话一说,场中短暂的寂静过来,沈千山脸色惨变,第一个回神,厉声道,“贱婢,你敢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秀锦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得不说实话了,“魅王妃饶命!是奴婢财迷心窍,收了小姐一百两银子,与她合谋,要害你毁容失贞,生不如死!还有秀瑶,她也一样,不信,你问她!” 紫凝心中早已知道,却还要做出镇惊万分的样子来,“你、你说什么,沈小姐要、要害我?为、为何?!” 她既知沈若萱对她没安好心,又怎可能上这种拙劣的当,何况就算她不使计,君夜离也不可能放她一个犯险。这一计使出来,如今生不如死的人就是沈若萱,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君夜离眼中怒火大盛,森然道,“换句话说,原本要落到沈若萱那般境地的人,应该是紫凝?” 沈若萱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着实不把他放在眼里,明知他也在的情况下,还敢动紫凝,真当他什么都做不了吗? 感觉到他杀气四溢,紫凝突地握紧他的手,“夜离,别生气,反正沈若萱也得到教训了,我不是没事,别气。”这个夜离,要大开杀戒也不看时候,到时候让哥舒笑难做不说,还会被襄王抓住把柄,多不值。 君夜燎更是暗暗震惊,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紫凝暗中谋划,没想到她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样,背地里竟是如此狠毒!当然,他心性向来毒辣,从不觉得这样是错,但反被人利用,落得如此下场,沈若萱实在是愚蠢! “这……”沈千山又怒又尴尬又意外,厉声道,“贱婢,休得胡说,这、这不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老爷,小姐真的是要害魅王妃啊!”秀瑶自知躲不过,也不再隐瞒,“奴婢收的小姐的银票,就带在身上,你看!” 说着话二婢从身上换出银票,抖抖索索地递上。 “荒唐!”沈千山一把将银票抢过来,撕成碎片,“一定是你们偷了沈家的银票,还敢拿出来!贱婢谋害主子,天理难容,来人哪,给我乱棍打死!” “魅王妃救命!”两个丫头跳起来就躲到紫凝身后,大声叫起来,“是小姐要害你!她吩咐奴婢在王妃的酒杯上抹上迷药,还用烈性酒盖过药味儿,待王妃晕后,再放到街口去,她事先吩咐奴婢买通几名乞丐——” “够了!”沈千山简直听不下去,也顾不上两位王爷还在,从家丁手里夺过棍子,劈头打下去。 君夜离手一伸,扣住棍子另一头,手上内力一吐,沈千山受不住,身体直摔出去,幸亏哥舒笑扶了他一把,才没有出更大的丑。 “沈家主,事情既然要查,那就查个清楚明白,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要行凶伤人,是何道理?”君夜离冷目以对,寒气逼人,“何况沈若萱谋害王妃一事,已是证据确凿,本王自会禀报父皇,你私自行刑,是想杀人灭口吗?” 沈千山面无人色,剧烈地喘息着,难以言语。 君夜离转向秀锦,目光森寒,“继续说,若有半个字的谎言,后果自负。” “奴婢不敢!”秀锦根本不敢看他,“后来、后来奴婢们就照做,把、把王妃放到街口,却不知道、不知道为何是、是小姐……” “贱婢!贱婢!”沈千山咬着牙哆嗦,眼神怨毒,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绝对会把秀锦秀瑶给碎尸万段!这么轻易就出卖主子的婢女,留着何用! 君夜离牙齿咬得咯咯响,怒声道,“三弟,你怎么说?”你的好王妃,居然要这样谋害紫凝,是可忍,孰不可忍! 君夜燎立刻道,“大皇兄,你不是怀疑我吧?我昨晚跟你一起喝酒的,沈若萱的所作所为,我毫不知情!” 紫凝赶紧好言相劝,“夜离,你怎能怀疑襄王殿下,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有何理由害我。何况昨日他对我多有维护,你也是知道的。” 君夜燎一派感激之色,“多谢大皇嫂体谅。” “不必客气。” 君夜离这才面色稍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紫凝非但无错,还差点被害,沈家主,你有何话说?” “……”沈千山哪里还辩驳得了,可女儿谋害皇妃之事,却是万万不能认的,否则沈家上下可就要遭殃了!“魅王殿下,小女还在昏迷当中,仅凭两个丫头一面之辞,也无法弄清事实,还要等小女醒来说明一切,再做定夺!” 说着话他看向君夜燎,暗道你倒是说话呀,就由着魅王作威作福吗? 君夜燎衣袖一挥,总算开口,“既然如此,那就等沈小姐醒来再说,大皇兄以为如何?” 君夜离与紫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也罢,总要让沈家心服口服。无华,将这两个丫头好生看起来,不得出错!” “是,殿下。”无华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婢女拖了出去。两人也不敢反抗,乖乖跟了下去。 君夜离扶起紫凝,“我们回府再说。” “好。” 发生了这样的事,君夜离也无心多待,哥舒笑恭敬地将一干人等都送了出去。 回府的马车上,君夜离抱臂道,“紫凝,虽说此事如了我们的意,可你这也太冒险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我自是应付得了,你放心,”紫凝抬眸看他,似笑非笑,“话说回来,你不觉得我毁沈若萱一生,太过狠绝?” “她不过是自食其果,罪有应得!”君夜离冷傲一笑,“而且我知道,你这是借机在试三弟的底,对不对?” 君夜燎想必一直想要利用沈家的财势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沈若萱却成了残花败柳,就看他为了自己的计划,会隐忍到何种程度了。 紫凝一笑,颇有些遇到知音人的意思,“聪明。”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君夜离向她身边坐了坐,一脸好奇,“先不说原来你也懂易容之术,你把沈若萱易容成你的样子,待那些人满足了散去,你是不是还让人去还了她本来容貌?” 否则若是晨起人们看到被祸害成那样的是人紫凝,现在恐怕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这个吗,说穿了不值一哂,”紫凝淡然一笑,“我所用的易容药物只是暂时性的,慢慢干透后就会消失于无踪,任你神目如电,也休想看出异样。”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秀锦秀瑶沈若萱当成她,放到街口,而她则以沈若萱的身份回房,只等着今早起来看好戏。陈娘和秀锦她们既然认定屋里的是自家小姐,又见她睡得安稳,自然不会去打扰到紫凝,也就无从发现,她们的小姐早已被偷梁换柱。 话说回来,她们怎就不想一想,紫凝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好骗,她们说秉烛夜谈就秉烛夜谈,夕月难道就一点不起疑心? 再说,君夜离对这个王妃有多维护,她们就算之前没有见到,昨天也该心中有数了,紫凝一夜未归,他又怎可能不闻不问!所以说,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沈若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原来如此!”君夜离拍掌赞道,“紫凝,你才是聪慧无双,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如此看来,这帮人要害他的王妃,还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说。 紫凝也不以为意,“好说。” “不过,我再说一次,”君夜离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以后你都不能随便冒险,必须有我陪着才能任意妄为,听到没有?” 这说的什么话,好像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使性子。 “知道了,”紫凝瞄了他一眼,暗暗好笑,“以后我有事一定找你,多多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总行了吧?”自己这夫君有时候就是自认为存在感太弱,得经常对他表示一下崇拜才行。 君夜离登时大为受用,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跟着突然问一句,“那我们成亲之事呢?” 紫凝一愣:这话题怎么跳脱得这么快?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有心思成亲? “要不然直接洞房也行,”君夜离还在一边做美梦,“反正我们在大月国时也行了礼了,就干脆……哎呀!”他突然痛叫一声,抚着胸口,神情哀怨,“紫凝,你打我……” “你刚才说什么?”紫凝“阴森森”地瞪着他,“再说一遍。” 君夜离还就是个不怕死的,赶紧道,“我是说咱们——呜……” 又一下,好痛的有木有…… 赶车的无华听着里面的动静,摇头叹息:殿下被王妃吃的死死的,没救了…… 一路无话,结果才一回到魅王府,无极就立刻迎了上来,神情凝重,“殿下,王妃,皇上已经派人来请过王妃好几趟,宫中出事了。” 君夜离一惊,“何事?”既然是要请紫凝,莫非是父皇或者谁病了吗 无极道,“似乎是寒妃娘娘不舒服。” 紫凝眉头一皱,“这宫中御医莫非果真只是一些摆设吗?”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她出手,“神医金铃”四个字,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廉价了? 君夜离也有些不悦,“是要很要紧的病吗?” 无极略有些尴尬,“属下不知。”后宫妃的子的事,而且他又未得主子吩咐,怎好去详加打探。不过,既然皇上如此急的话,想必事情小不了。 “罢了,”紫凝摆摆手,“我去一趟便是。夕月,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小姐。”夕月老大不情愿地下去准备。小姐才坐了两个时辰的车,本应好好休息,这般疲于奔命,真让人心疼。 一个时辰后,紫凝换好衣服,即刻入宫。君夜离如今是半步也不想离开她,即使入宫也要理所当然地跟着。 入宫之后,自有内侍引路,先去太极殿见君。韩公公一路走一路念叨,“魅王妃,你可回来了,皇上这一夜天急的哟,咱家可是没法子……” 紫凝客气地道,“公公,寒妃娘娘有何不妥,找太医看过了吗?” “这……”韩公公似乎有些为难,“魅王妃见凉,咱家不好多说话,待会儿见到皇上,一问便知。” 紫凝也不欲为难他,点头,“有劳公公。” 太极殿上,宣景帝显然才发过火,他身边的小太监正战战兢兢地收拾被他扔满地的奏折,看这情形,应该不止一次了。 “紫凝来了没有!”宣景帝怒吼,“再派人去请,听到没有?!” “是,皇上!”小太监都快哭出来了,顾不上收拾,爬起来抹头就跑,正好撞进韩公公怀里,“嗯……” “唉哟!”韩公公年纪大,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倒,骂道,“你个不长眼睛的,想要了我这条老命是不是!” “公公,你可回来了!”小太监就跟见了亲人一样,惊喜莫名,又赶紧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正发火呢……” “魅王妃已到,你下去吧。”韩公公揉揉被撞疼的地方,摆了摆手。 小太监如获大赦,飞也似地跑掉了。 紫凝和君夜离一起进了大殿,向上行礼。 宣景帝登时面色一缓,“不用多礼,紫凝,你回来就好,快,随朕进来!” “是,皇上。”如此情景之下,紫凝也不好多问,起身跟上去。 原来寒妃被留在了太极殿的厢房,她身边的侍女海秋在一旁侍候着,哭得眼睛红肿,都快睁不开了。 “紫凝,快来,”宣景帝让过一旁,“给寒儿看看。” 寒妃名寒琪格,不过宣景帝一向习惯称她为“寒儿”,对她也算很是宠爱。因她性子沉静,从不与人争风吃醋,对事情又极有看法主张,有时宣景帝在国事方面无从决定之时,她也会不着痕迹地提点一二,是个很懂进退的女人。 “是,皇上。”紫凝坐过去,见寒妃面色发黄,额头上布满冷汗,不停地打颤。越是靠近她身边,血腥味儿越重。 “怎么回事?”紫凝略一惊,“寒妃娘娘受了伤吗?” 宣景帝恨声道,“算是。” 君夜离因为要避嫌,所以不曾进来,但在外间也听到了父皇的话,大为不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何解? 紫凝伸手搭上寒妃的脉门,“父皇的意思,寒妃娘娘……”少顷,她脸色一变,“娘娘有了身孕?” 宣景帝显然已经知道此事,越发恨得咬牙,“朕起初是不知,可昨日寒儿摔了一跤之后,就……流血不止,朕着太医给寒儿看过,都说这孩儿保不住,岂不可恨!紫凝,你一定要保朕和寒儿的孩子,一定!” 怪不得。紫凝心下了然,把了会儿脉,再掀开被子检查了下寒妃的情况,拧着眉摇头,“皇上,非是紫凝推托,寒妃娘娘此胎保不住了。” “什么?”宣景帝大吃一惊,更是无比地失望,“连你也保不得吗?” “保不得,”紫凝摇头,“寒妃娘娘伤得太重,身体也很弱,胎儿又在头两个月里,神仙难救。” 宣景帝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好不愤恨。他虽已经有了几个皇子,可寒妃所怀毕竟是他的骨肉,就这么没了,着实可惜。 “皇上莫要伤心,”紫凝眼底有异样光芒闪过,面上仍旧平静,“皇上正当壮年,寒妃娘娘又还年轻,只要将身体调理好,以后还会怀上龙胎的,皇上就当这个孩子与您无缘吧。” 宣景帝沉默一会,沉重点头,“只能如此了。那,你且好生替寒妃调理身子,朕定当好生赏你。” “紫凝不敢,”紫凝微一拂身,“紫凝要替娘娘施针,皇上是否回避?”虽然孩子是保不住了,但再不给寒妃施针止血,她早晚得没命。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5 寒妃不可告人的秘密 “朕去处理奏折,”宣景帝起身,整了整衣冠,“寒儿就交给你了。” “是,皇上。” 宣景帝不悦地出去,想来又得发一通脾气吧。 紫凝洗干净双手,再用药熏过,这才坐下来替寒妃施针。 海秋擦干眼泪,在一旁侍候着。不过,她似乎对寒妃有所畏惧,如非必要,绝不碰到主子的身体。 紫凝冷眼旁观,已看出有异,边忙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海秋一愣,知道是问自己,赶紧道,“回魅王妃,奴婢海秋。” “一直服侍寒妃娘娘的吗?” “不曾,奴婢才跟娘娘两个月。”海秋小心地回答,总觉得这魅王妃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她不敢稍有隐瞒或者懈怠。 “寒妃娘娘身边的人经常换来换去?”紫凝轻轻拈动针尾,调整着角度。 寒妃失血太多,身体极度虚弱,已陷入昏迷,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不过,她即使昏迷,也是紧皱着眉,紧咬着嘴唇,一副戒备的样子,瞧着就替她累。 “王妃怎么知道?”海秋大为吃惊,随即又觉得紫凝既然时常出入皇宫,这些事应该也瞒不了她,随即又苦着脸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寒妃娘娘入宫,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奴婢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也记不清了。” 紫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瞧着寒妃娘娘性子沉静,应该也从不打骂婢仆,是吗?” “王妃英明,”海秋似是觉得不该说主子的坏话,赶紧陪笑道,“娘娘确实从不打骂奴婢,对奴婢也很好,不过……” 一语未毕,外面传来以桪公主的声音,明显带着惊讶,“大皇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来看寒妃娘娘?” 君夜离道,“你又怎么会来?” “我来看寒妃娘娘啊,”以桪公主声音里带着哭腔,“都是我啦,害得娘娘摔跤,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你?”君夜离显然没想到,“怎么回事?” “就是……”以桪公主大概觉得无从说起,匆匆道,“哎呀,等下再说啦,我先进去看看娘娘!”说罢她一头扎进来,瞧见紫凝在,顿时高兴要跳,“大皇嫂,原来你在呀,那就好啦,娘娘一定没事啦!太好啦!” “公主稍安勿躁,”紫凝一摆手,“娘娘需要静养。” “我知道了!”以桪公主赶紧用手捂住嘴,大眼睛一眨一眨,说不出的可爱。 紫凝对她的印象很好,见状淡然一笑,“公主轻声些就好,方才我听公主说,是你害娘娘摔跤,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事儿,以桪公主顿时懊恼得无以复加,前后甩着手道,“可不是都怪我吗?我也没想到碧蓉竟然会做出那种事,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死了我还是很伤心,父皇还痛骂了我一顿,说我识人不淑还是怎样,我就更生气了,才不要理父皇!” 紫凝淡然一笑,以桪公主年纪还小,又是从小在宫中长大,根本不识人心险恶,向碧蓉却经历过那么多事,想要骗她,委实太过容易。 不过,以桪公主性子纯真,即使被骗,四哥还差点被害丧命,她对向碧蓉却是恨不起来,还因为她的死闷闷不乐,想来宣景帝是觉得她是非不分,所以骂了她吧。 “昨天是碧蓉下葬么,我想去送她一程……”以桪公主说的好不委屈,抽抽搭搭开始哭。 虽说宣景帝宽容仁慈,向碧蓉一死,他也不曾再追究向家人的罪责,只将向将军官降三级,罚一年俸禄了事,可她所犯的毕竟是谋逆之罪,向家人也只是匆匆买了口薄棺,不声不响将其下葬,都不曾替她办什么法事,以桪公主是去搅和什么。 宣景帝得知后,自然是不答应的,又将以桪公主一顿训斥,她恼了,硬要往外闯。 寒妃当时正陪着宣景帝说话,见状上前相劝,谁知道被以桪公主一下甩倒,顺着这殿前台阶就滚了下去,之后血流不止,太医来看过之后,才道出她怀了身孕,这一下摔跤,胎儿怕是要保不住。 宣景帝自然又惊又怒,非要责罚以桪公主不可,多亏那时寒妃还不曾晕去,百般替她求情,宣景帝这才做罢,三番五次上魅王府请紫凝,就差没把京城给翻过来了。 明白事情原委之后,紫凝神情有些冷,“公主怎可如此任性,向碧蓉所犯是死罪,你以公主之尊不曾受皇上责罚,已是万幸,居然还要如此纠缠不清,结果连累了别人,你满意了?” 以桪公主一向任性惯了的,不过她也是瞧见紫凝就没来由地畏惧,加上此番也确实是她的错,低头嗫嚅道,“父皇已经骂过我啦,我知道错了么,大皇嫂,你就要骂我了,寒妃娘娘这样,我也很难过,呜……” 她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一下哭起来,紫凝也不好再板着脸,缓了缓道,“罢了,寒妃娘娘大人大量,都不与你计较,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娘娘这胎是保不住了,日后也需要静养,你还是少来打扰娘娘为好。” “嗯嗯,我知道了,”以桪公主忙不迭答应,“大皇嫂,你放心吧,我以后都会改的。” 紫凝略一颔首,“如此最好。”边说边将银针逐一取下,夕月动作利落地收回盒子中。 看着她娴熟的针法和稳定的手法,以桪公主羡慕不已,“大皇嫂,我也想学医术治病救人,你教我好不好?” 紫凝才要拒绝,却忽地灵犀一点,“好啊,以后公主若有空,只管到府上来,我教你。” “多谢大皇嫂!”以桪公主笑得眉眼弯弯,兴奋得想大叫!大皇嫂可是“神医金铃”哎,愿意收她当徒弟啦,这是多大的荣幸,一定要好好学才行! “不妨事,公主,你先回去吧,”紫凝过去那边洗手,“尽量不要打扰娘娘。” “好,那我先回去了!”以桪公主乖起来也挺让人省心,拔脚就跑了出去,到外面又叫了一声,“大皇兄,我先走了”,而后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没了动静。 紫凝起身擦手,神情重新变得淡漠,问道,“海秋,寒妃娘娘之前是否知道自己有孕?” 海秋愣了愣才道,“应该是知道。” “应该?” “奴婢的意思是说,娘娘其实也通医术,”海秋赶紧解释,“之前娘娘有什么不舒服,都是自己开药方,让奴婢照方抓药,娘娘既然懂医术,所以奴婢想,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有孕。不过……” “不过什么?”紫凝目光一冷,“你照实说,我必不会让你难做。” “谢王妃!”海秋还真就无条件地相信她的话,立刻道,“奴婢觉得娘娘一点都不高兴自己有孕,就在前天晚上,娘娘刚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奴婢偷偷瞧见娘娘满脸怒气不说,还使力捶自己的肚子,样子好吓人!” 果然有蹊跷。紫凝心中越发肯定了一件事,又问道,“皇上之前并不知道寒妃有孕?” “不曾,”海秋摇头,“娘娘不准奴婢告诉皇上她有孕之事,说是要亲口告诉皇上,给皇上一个惊喜,结果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就出了这件事。” 紫凝点头道,“我知道了。记住,这些事情不要再告诉别人,尤其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你性命不保,听明白了?” 海秋吓白了脸,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谁都没说,只告诉了王妃。” “很好,”紫凝写好药方递上去,“好好服侍娘娘,我还会再来。” “是,恭送王妃。” 出来之后,君夜离笑得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紫凝,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紫凝摇头,“我一直觉得寒妃很奇怪,她显然不是西池国人,不过番邦中却并无以寒为姓的部落,看来她是在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有何目的。” “只凭这一点如此推断,你未免太过武断,”君夜离就事论事,“番邦部落大大小小也不在少数,以寒为姓也不无可能,再说,寒妃未必就来自番邦,或许是国中人也说不定。” 紫凝不置可否,“就算如此,她也绝对别有用心。我方才替她把过脉,她五内郁结,显然是长期精神紧张、愤怒所致,换言之,她心中必定有难以排解的仇恨,日夜折磨,所以身体极度消瘦虚弱,而且她应该一直在服用某种药物,以免自己怀上龙胎。” “什么?”君夜离这才真的吃了一惊,“你的意思,她根本不想为父皇生儿育女?” “对,”紫凝点头,冷然一笑,“所以这次有孕,才大出她意料之外,她会愤怒失望,也在所难免。可她若用药打胎,势必引起旁人注意,不得已之下,正遇上以桪公主闹脾气,她正好就此机会让自己摔跤,名正言顺把孩子打掉。” 而且因为她身体太弱,用的法子又太狠,这才导致出血不止,如果不是遇上紫凝,只怕又要枉死九泉了。 “如此看来,寒妃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君夜离怒极反笑,“她一个妃子,居然有这般深觉的心机和冷酷的心肠,如何还能再让她留在父皇身边!” “夜离!”紫凝一把将他拉回来,“你先不要冲动!虽然寒妃有可疑,但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事实未明之前,你不可乱来!” “可我不能任由她伤害父皇!”君夜离目光冷酷,“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杀,更何如别人——” “她不会的,”紫凝拉着他继续往前走,“皇上待她如何,她心中有数,何况她若想伤害皇上,有的是机会,我估计她是在顾忌什么,或者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对皇上不利,只是利用现在的身份,以行事方便而已。” 君夜离下意识点头,心道紫凝就是聪明,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依你之意如何?” “静观其变,”紫凝使了个眼色给他,“寒妃现在身体大损,没三两个月好不起来,至少这段时间她使不出什么手段,先别惊扰她。我的意思,还是尽量摸清楚她的底细,才能确定她的目的。” 君夜离思虑了一会,点头道,“有道理,这事儿可以先放一放,我会着人看着寒妃。紫凝,沈若萱之事还还需有个了断,我们去见父皇。” “好。” 房中,原本应该陷入深度昏迷的寒妃在确定紫凝他们离开后,却忽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冷光四射,令人心惊,“安丹。” 一名宫女打扮的人立刻出现在房中,赫然就是那次抛绣珠害君夜离未果的女子,原来她竟是听命于寒妃!如此看来,紫凝的猜测没有错,这主仆两个绝对不是寻常角色。 “娘娘,是奴婢大意了!”安丹一脸懊悔加愤怒,“竟然让海秋这丫头看到您……” “算了,”寒妃身体极度虚弱,只是往这边偏了偏头,“横竖魅王妃已经对我起疑,你别再多事,免得再横生枝节。” 知道主子已经猜到自己的心思,安丹愤慨道,“海秋嘴巴不严,早晚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是要坏事的。娘娘,不如你跟皇上说,不要其他人侍候,也就是了。” 反正有她在身边,旁人也是碍手碍脚,之前那些来服侍寒妃的宫女,其实也都是她担心她们泄露秘密,所以用各种方法将她们吓走,可宣景帝不放心寒妃身边没人照顾,走一个就再派一个来,还没完了。 “我说了别多事!”寒妃厉声道,“魅王妃绝不是简单角色,凭你这点本事,连她身边那个丫头都打不过,还想对付她?我警告你,这段时间安分点,你要敢乱来坏了大事,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吼了这几句,她已是气喘吁吁,几乎要背过气去。 安丹最怕的就是这个,立刻低眉垂目认错,“是,奴婢知道,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好,那就先让他们得意着,待机会到来,将他们全都锉骨扬灰,以报大仇! —— “什么?”宣景帝又惊又怒,“竟有这等事?!沈若萱敢谋害紫凝?沈家是要反吗?!” 同在太极殿上的太子君夜辰闻言目光闪烁:父皇这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沈若萱要害的只是紫凝,又不是父皇或者皇嗣,跟反不反的有什么关系?“父皇息怒,事情真相未明,不好轻易定沈家的罪,父皇三思。” 他的意思自然是要提醒宣景帝,沈家在朝中的份量,那可不是谁都担的起的,不能轻易动他们。 君夜离冷笑一声,“二弟,当时的情况你又未见,怎么知道真相未明?沈若萱的两个丫头都已经招供,收买她们的银票也在,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大皇兄息怒,我并非要包庇凶手,”君夜辰似笑非笑,竟不惧皇长子之威,“大皇兄别忘了,沈家是什么身份,非要弄到绝处不可吗?” 宣景帝眼神微变,冷冷看他们一眼,坐了回去,“朕心中有数,来人,宣沈千山、沈若萱进宫!”看来他也是明白了其中利害,心中已有计较。 沈家虽然就住在京城,但这一来一去之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待他们一家三口入殿——除沈千山父女之外,沈夫人也一起陪同前来,宣景帝本就不悦的心情越发烦躁,冷声道,“沈千山,你可知罪!” 沈家人登时一起跪了下去,齐声喊冤,“冤枉!皇上,草民(民妇)冤枉啊,请皇上为沈家做主!” 沈若萱是醒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遭遇了何种对待,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局,到头来没有害到紫凝,反而把自己里外赔个干净!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落到这般下场,一醒来就大喊大叫,把所有镜子都砸得粉碎不说,谁上前劝她,她就又踢又打又咬,根本就是疯了! 沈夫人又急又心疼,可她不允旁人伤了女儿,自己又没个法子,只能由着她闹。这一半天下来,她闹得是精疲力竭,嗓子也喊哑了,差点没把沈家给翻过来! 内侍传话,要沈家人入宫,她正要找紫凝报仇,立刻找了块面纱把脸遮起来,疯也似地跑了来。这会儿一看到紫凝,她立刻一副“仇人相见,分明眼红”的架势,目光穿透面纱,死死瞪着紫凝,如果不是沈夫人拉着,她早冲上去掐死紫凝了。 紫凝对她愤怒的目光只当未见,一脸无辜。 “沈若萱,你且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宣景帝浓眉一皱,尽量耐着性子问。 “是她害民女的!”沈若萱猛地指向紫凝,咬牙切齿道,“她害我、害我……” 想到自己脸上的“X”,她就觉得无颜见人,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众人都已经知道,她被好几个乞丐轮流污辱,这简直……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报仇,她真想一头撞死,省得活在世上,受世人白眼嘲笑! 宣景帝看向紫凝,目光异样深沉,“紫凝,你有何话说?” “我没做过,”紫凝干脆也不跟他说什么客套话,直接以“我”自称,“皇上,昨晚之事我已说过,而且沈小姐的两个丫环可以做证,我所言非虚,请皇上明断。” “她们说谎!”沈若萱立刻大叫,“她们被你收买了——” “沈小姐,小心说话,”紫凝冷然看着她,“那两个丫头所拿,分明是沈家所用银票,我是有多大能耐,从沈家拿钱,收买沈家的下人?” “……”沈若萱给噎住,接着又恨声道,“就是你们害我!你们联手害我,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父皇,”君夜离向上一拱手,冷声道,“是与不是,将那两个丫头叫上来,一问便知。” 宣景帝挥挥手,“带上来。” 侍卫得令,转身下去,不大会儿将秀锦秀瑶带了上来。 这俩丫头长这么大,是第一次上金銮殿,第一次面见君王,双双吓得面白手颤腿发软,还没看清是个什么情况,就都软倒在地,“民女见、见见见过皇、皇皇皇上……” “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宣景帝凛然开口,“你们到底受了谁的指使,要谋害主子?” “民女没有!”秀锦都快要哭出来,“民女不是要害主子,是小姐给民女银票,要民女——” “秀锦!”沈夫人一声怒喝,“你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想清楚再说话,听到没有!” “沈夫人,”君夜离冷声道,“父皇面前,岂有你开口教训人的份,你这是要教唆秀锦说谎,欺瞒父皇吗?” 沈夫人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连叩头,“民妇不敢!民妇不敢!” 宣景帝道,“说下去!” 秀锦与秀瑶自是一边叩头,一边又将昨晚的事说了,大致不差。 沈若萱尖声道,“住口!住口!我没做过!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竟然诬陷我,我、我杀了你们!” “若萱!”沈夫人死死拉住她,“皇上自会替沈家做主,你冷静一点!” 沈若萱被蹂躏了一整晚,原也没有多少力气,加上她自觉无脸见人,软倒在娘亲怀里,开始嘤嘤哭泣,也着实可怜。 宣景帝似乎颇为头疼地抚着额,一时无语。他一向心思敏锐,早已猜到必定是沈若萱不自量力,惹到紫凝,才招来她如此报复。可若将沈若萱定罪,她要谋害皇妃,那就是死罪,如果杀了她,沈家与朝廷之间必定也结上死结,于国不利。 可如果不定沈若萱的罪,对紫凝和君夜离也没个交代,让外面的人知道,就会说他堂堂一国之君还得看个平民百姓的脸色,也会令他颜面尽失,真是左右为难。 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到两个快要吓到半死的丫头身上时,登时有了主意,一拍龙案道,“秀锦,秀瑶,是谁指使你们两个谋害主子,陷害紫凝,还不从实招来!” 俩丫头顿时吓得大哭,“民女没有……” “不动大刑,看来你们是不会招认的!”宣景帝冷声喝道,“来呀,拖下去狠狠地打,直到她们招供为止!”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求饶,却还是被侍卫拖了出去。少顷,门外即传来她们撕心裂肺一样的惨叫声和求饶声,着实让人不忍。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6 神秘灰衣人 君夜离脸色一变,才要上前说话,手腕却是一紧,已经被紫凝扣住,他一愣:照这样下去,那两个丫头就会被打死,还要怎么指证沈若萱? 事实上,宣景帝神情一动,紫凝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要的就是把罪名推到秀锦秀瑶身上,这样既不用动沈家,也给了她交代,可谓两全其美。 所以,在这个时候跟宣景帝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除非沈家对朝廷失去利用价值,否则只要不是谋逆作乱,宣景帝都不会追究他们的罪责。 紫凝以传音入密之术道,“皇上这是‘丢卒保帅’,你只消一想便知其中缘由,何必白费唇舌。” 君夜离目光亮了亮,随即明白,不动声色地站了回去。这一进一退之间,极为快速,众人谁都没有察觉。 不大会儿,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低,终于一点都听不到了。 少顷,侍卫进来禀报,“皇上,两名人犯受刑不过,已经断气。” “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宣景帝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沈千山,令千金受了委屈,朕便赐她黄金千两,布帛十匹,如何?” 沈千山自然知道他的用意,立刻道,“谢皇上恩典!” 沈若萱牙齿咬得咯咯响,虽然百般不甘,可今日之事,这样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要对付紫凝,只要再另外找机会。 “至于紫凝,”宣景帝目光转回来,“为奸人所害,也受了惊吓,朕赐你玉如意一枚,以做压惊。” “谢皇上。”紫凝矮身施礼,平静得很。 事情既然这样不明不白地解决了,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众人各自回去。 君夜辰出了太极殿,转道去嘉元宫见母后。 梅霜皇后也已经知道了沈若萱之事,再听完太极殿上的一切,沉吟半晌,道,“辰儿,你的意思是,沈若萱中了魅王妃的算计?” “绝对是,不过找不到证据,”君夜辰嘲讽一笑,“沈若萱那种愚蠢的女人,如何会是北堂紫凝的对手!儿臣越来越觉得,她不是省油的灯,比起对付君夜离,她才是儿臣的心腹大患。” “本宫也看出来了,”梅霜皇后似乎有些头疼,“所以你更要谨言慎行,万不可让她有机可趁,知道吗?” 光是一个魅王,整天虎视耽耽,想要夺储君之位已经够可怕,再来一个比之还要难缠的紫凝,必得小心行事不可。 “儿臣不会怕了他们,”君夜辰骄傲地扬起下巴,“母后放心,儿臣早晚会把他们全都踩在脚下!” 梅霜皇后微微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 解决了沈若萱之事,紫凝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不高兴了?”君夜离笑笑,其实心头也堵得慌,“紫凝,你是不是觉得父皇的做法太残忍,只会累及无辜,却让害你的真凶逍遥快活?” “那两个丫头见财起意,想要害我,根本就不无辜,”紫凝看了他一眼,神情睿智,“而且沈若萱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也不会快活到哪里去,站在皇上的立场,我不否认,他这样做于情不合,于国却最有利,是最明智的选择。” 大凡做儿子的听到旁人赞扬(姑且认为紫凝的话是对宣景帝的赞扬)自己的父亲,都会感到高兴,可君夜离却忽地冷笑一声,“是,他永远只做最明智的选择,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我早就知道。” 紫凝扬了扬眉,“你对皇上好深的怨念,怎么了吗?” “……没什么,”君夜离显然不想多说,再把话题扯回来,“紫凝,你觉得沈千山会不会罢休?”他可是一心想让女儿当皇妃的,而且京城之中也无人不知这一点,若是女儿失贞之事传出去,沈家皇妃梦破灭,还不被人笑话死。 “不会,”紫凝淡然摇头,“这件事情不会完,不过沈若萱被毁容,短时间之内沈家不会有什么动静,先看看再说。” 沈若萱落到如此下场,也确实是她咎由自取。试想,今日着落在她身上的一切,原本是该加诸于紫凝身上的,若她对紫凝有一点点的仁慈之心,自己也会逃过这一劫。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但愿她能吸取教训,从今后一心向善,后半生也能安宁一些了。 君夜离点头,也就不再多说。 —— 秦戈自从受伤,一直被紫凝关在王府中,把他给憋的,都快闷出病来了。不过,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紫凝和君夜离都加倍小心,不但不准他出门,就连沈娘外出,也都得有侍卫或者夕月跟着,万不能再出事。 话又说回来,之前铁王是有意针对紫凝,好让自己过关,现在表面一切风平浪静,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紫凝不但破了向碧蓉毒害皇嗣一案,而且还就此揭出铁王意欲行刺皇上、图谋不轨之时,一时之间在京城名声大噪,人人尽知魅王妃不但是神医金铃,医术超绝,而且谋略无双,魅王得此佳妻,必将前途无量之类,越传越热乎。 梅霜皇后和太子君夜辰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他们显然比铁王要沉得住气,加上梅霜皇后的父亲,丞相梅盛尧老谋深算,没有必胜的把握,必然不会动君夜离,大家也正好都安生几天。 西六国争霸赛快要到来,为选出高手参加比赛,按照往次惯例,宣景帝都要召集群臣和众皇子一起商议对策。做为上一次率领西池国众高手取得胜利的君夜离来说,他自然是非参加不可的。 至于紫凝么,虽说各方面能力都是绝佳,但毕竟是女子,场面上的事,她还是不要露面的好,以免授人以柄。 一大早君夜离入宫之后,秦戈待了一小会,就闷坏了,哼哼唧唧,不时偷瞄紫凝,眼巴巴的样子像只狗狗一样可怜。 紫凝暗暗好笑,却是板着脸,假装看不到。算算日子,他所中之毒又快要发作了,可解药的事还没有着落,难道还要他再受一次烙刑吗?每想到此,她就觉得郁闷,哪有心情出去。 “紫凝,紫凝,”秦戈终于忍不住挨过来,一脸讨好地笑,“想出去玩……” “不可以,”紫凝想也不想就拒绝,“你伤才好的差不多,出去万一碰到伤口……” “我听话,”秦戈赶紧表明态度,“我会乖,呜,要出去玩……” 沈娘正好走进来,见状不由好笑,“小姐,我正好要出去买些针线,让他跟我一起吧,这些日子要把这孩子闷坏了呢。” 当时是秦戈不顾自己救了她的命,沈娘对他当然是满怀感激,平时也就多照顾他一些,权当报答了。 “嗯嗯!”秦戈大眼睛闪闪发亮,用力点头。 紫凝略一沉默,站起身来,“也罢,一起。”顺便看一看京中情况,也不错。 “紫凝最好!”秦戈顿时高兴得不行,又跳又叫,“出去玩了!”喊罢撒腿就跑。 “夕颜,跟着他,”紫凝颇为头疼,“当心他撞了人。”这个秦戈,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至于吗? 夕颜赶紧道,“是,小姐。”接着就追了上去。 紫凝和沈娘随后出门,留下夕月在府上看着。为免自己的容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紫凝现在单独出门,都会戴上面纱,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这样,那绝世的风姿越是遮掩不住,反倒让人更想一睹她面纱下的真容。 秦戈虽然高兴,但也能记得自己答应过紫凝什么,虽然会好奇地左看右看,但一直老老实实让夕颜牵着袖口,跟在紫凝身后,很温顺的样子。 紫凝淡然一笑,像秦戈这样,虽说记不起以前的一切到底是个很大的遗憾,但像少年人般不识愁滋味,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她刹那出神,就听“哎呀”一声叫,她一惊回神,以为是秦戈怎么了,一看才知道是一名小乞丐抢走一个小丫头手里的面饼,拔腿就跑。 小丫头哪见过这阵势,坐地哇哇大哭,好不可怜。秦戈原本迷茫的眼神忽地变了变,似乎有所触动,一把撒开夕颜的手,追了上去。 “秦戈!”夕颜眼神一变,转头道,“小姐,属下去追?”他不敢贸然离开紫凝,也许这是有人故意使的“调虎离山”计也说不定。 紫凝微一皱眉,点头道,“去吧,别让他惹出乱子。” “是,小姐。”夕颜立刻追上去,不过因为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不想动作太大,引来众人注意,因而并未施展轻功,轻巧地穿过人群,追了上去。 秦戈一直追着小乞丐进了一条胡同,这小子大概知道自己不是身后人的对手,吓得脸发白,把抢来的饼子往地上一扔,连滚带爬地跑了。 “坏人,抢东西!”秦戈很忿忿,拾起饼子,万分珍惜地拍打着上面的灰尘,才要转身往回走,忽地从墙头上跳下一个灰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啊!”秦戈猝不及防,吓得大叫,拼命跳脚,“放开,放开!疼,疼!”他胳膊上正好有道刀伤,被来人这么一攥,铁定是疼的。 “少主!”灰衣人却是又惊又喜,激动之下,不但不松手,反而又加了几分力,“少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你——” “哇!”秦戈疼得狠了,放声大哭,“放开!疼——紫凝,紫凝!” 灰衣人愣了,根本不明所已,对方的反应让他瞬间迷惘:难道自己认错人了?“少主,你——”耳边传来衣袂翻飞之声,他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放手,飞身上了院墙,转眼消失。 夕颜两步追过来,左右看了看,冷冷问,“你刚才跟谁说话?”明明就有人声,可他避开众人才施展轻功,就比秦戈晚了一小会,没看到人。 “坏人!”秦戈哭得直打嗝,抱着胳膊皱眉,“疼!” 夕颜拽过他胳膊看了看,隐隐有血迹渗出,估计是伤口裂开了,“是谁?” “坏人!”秦戈抽抽鼻子,“坏人!” 情知问不出什么,夕颜左右看了看,眼底精光一闪,拉着秦戈出了小胡同。 秦戈果然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被拽得趔趔趄趄,还不忘把抢回来的饼子紧紧护在怀里,一脸委屈。 回到原处,那被抢了饼子的小丫头居然还在哭,也没有大人过来,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如何看孩子的。 秦戈于是眉开眼笑,甩开夕颜的手,把饼子还给小丫头,“给你。” 小丫头忽然就不哭了,对秦戈却似乎有些畏惧,一把夺过饼子,爬起来就跑没了影。 秦戈还有些不放心似的,伸长脖子看她。 看到夕颜的脸色,紫凝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心下已有数,不动声色地道,“我们走吧,沈娘,你不是需要买针线。” 沈娘自然不会多问,点头道,“是,小姐,我们去那边。” 几人走开后,不大会儿,刚才那名灰衣人重又在街角露出半张脸来,平平无奇的容貌让混在人群中的他极不显眼,但眼里那焦急关切的表情,却瞒不了人。 买好针线,紫凝一行人即刻回了魅王府,吩咐道,“卫瑾,秦戈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了,你帮他包扎一下。” 卫瑾立刻现身,把秦戈领了出去。 “怎么回事?”紫凝看向夕颜,神情冷峻。 夕颜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道,“属下晚过去一步,没看到那人是谁,不过属下隐约听到,他唤秦戈‘少主’。” 紫凝若有所思,“秦戈是地狱门中人无疑,对方既然叫他少主,看来也是出自地狱门,莫非……秦戈真是寒冥天的儿子?” 若果真如此,那倒值得推敲,秦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灰衣人既然知道秦戈在京城,必定还会再来寻他,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 “或许是,”夕颜目光突然锐利,“小姐,属下再去地狱门打探打探?”且不管地狱门的目的是什么,凡是会威胁到小姐安危之人,都不可大意。 紫凝略一思索,摇头道,“地狱门行踪诡秘,你不了解内情,很难查到什么。与其我们主动出击,不如守株待兔。” 夕颜道,“小姐请吩咐。” 紫凝招一下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去吧。” “是,小姐。”看夕颜这眸光闪闪的样子,必定又得了好差使,抱拳施礼后,退了出去。 他前脚出门,君夜离接着就进来,拉开凳子坐下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又怎么了?”紫凝看到他这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是不是太后又要你娶那两个痴心人?” “紫凝,你就看我笑话好了,”君夜离不满于她的幸灾乐祸,拉过来先狠狠亲一口,泄泄火,“我早说过不会娶别人,她两个再动心思,也是枉然。” “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分明就是为情所困,”紫凝嘴角一挑,是真有几分不悦,“说着不会娶别人的话,拒绝起太后来却又优柔寡断,你是想骗我,还是想骗你自己?” 君夜离微一愣,大概没想到紫凝会跟他秋后算账,而且真有些生气,他真心慌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急道,“紫凝,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并非优柔寡断,除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别人,这是我一开始就说过的,难道你不信我?” 原来在紫凝心里,一直是这样想他的吗,这可真叫他难过!不过,即使在这一刻,他依然没有半分怪紫凝的意思,本能进行自我反省,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或者平时对紫凝不够关切,她才会有这般不好的想法。 紫凝淡然一笑,“誓言不要整天挂在嘴上,说多了,便不值钱了。夜离,有句话你听过吗,有誓言,才有背叛。” 君夜离脸色瞬间苍白,一时竟无言以对!隔了好一会,他才叹息一声,“对不起,紫凝,我应该早些对你说,其实我并非对沐烟箩和司徒静言有情,我之所以如你看到的那样,没有彻底拒绝,只是想利用沐家和司徒家,让他们彼此争斗而已。” 紫凝“哦”了一声,瞬间明白了什么,“狗咬狗,一嘴毛么?” 君夜离就算再满腹心事,一听这话,也不禁失笑,“你形容得倒贴切,不过就是这意思,庆国公与三弟暗中往来,二弟自有梅丞相一力相护,朝中局面才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而益阳王态度如何,此中利害,你会不明白吗?” 紫凝略一点头,眼中已隐有笑意,“我自是明白。所以,你故意叫着沐烟箩和司徒静言的胃口,是想她们要么都为你所用,要么斗个两败俱伤,要么,一方吃掉另一方,破坏掉眼下这种平衡?” 君夜离瞪大了眼睛,“你都明白?那你还——”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紫凝第一次在君夜离面前露出顽皮的姿态,像个小女生般斜挑起眉毛,坏笑道,“谁叫你明明有打算却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你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我很生气?” 看到她这般可爱的模样,君夜离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嗷呜”一声把她狠狠抱住,呼吸都有些乱,“对不起!紫凝,我不是故意要气你!我只是……不想你知道我用这样的法子对付别人,我不想你瞧我不起……” 他可是堂堂战神来的,却要利用两个女人对他的情意来对付她们背后的势力,尽管沐烟箩和司徒静言的所做所为也并不光彩,但对他来说,总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算什么,”紫凝推推他,以便自己能够喘过这口气,“夜离,你不必如此,我做事向来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旁有什么法子对我,我必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将敌人打倒,永无反击之力,那就是胜利者,方法么,并不重要。” 君夜离心头豁然开朗,知道是自己先前顾虑太多,狠狠亲了她一下,笑道,“为夫明白了!爱妃,你方才吓得我好!” 他刚才真是以为紫凝生了他的气,再不愿意相信他,以她的个性,势必再不会回头,他还不抱憾终生! “知道害怕就好,”紫凝暗暗好笑,这西池战神被她给吓得脸色发青,也算是人间奇景了。“夜离,你当我是要挟你也好,故做姿态也罢,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否则——” “没有‘否则’!”君夜离又是一个霸道的吻,将她后面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无比自信地一笑,“我君夜离此生只得紫凝一人,白首不相负!” 紫凝心底刹时开出一朵名叫“幸福”的花儿,无比芬芳!她抱住君夜离的脖子,主动献上一吻,“我信你!那,可以说正事了吗?” 君夜离自是喜不自禁,深深吻回去:管他什么正事呢,先跟爱妃甜甜蜜蜜一阵再说。 两人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好一会儿才分开坐好,君夜离说起了朝堂之事,不无担忧之色,“父皇今日跟我说起地狱门。” “哦?”紫凝暗暗一惊,心道莫非皇上已经知道秦戈的身份不成,“怎么回事?” “还是铁王那件事,”君夜离压低了声音,“暗卫查到铁王先前跟地狱门中有人有所勾结,而且那帮妖人近日曾在京城出现,父皇很是震怒,命我将他们捉拿归案。” “这种事到头来还是会着落在你身上,”紫凝不屑地挑眉,“太子他们都是摆着给人看的吗?” “差不多,”君夜离狂傲一笑,“除了三弟还有些功夫之外,二弟四弟他们向来对武学一道没什么兴趣,还不如一名普通侍卫。” 那就活该被当成靶子。 紫凝很不客气地下了结论,又问道,“依你之见,地狱门侵入京城,意欲何为?” “暂时还不好说,”君夜离皱眉摇头,“这才是我担心的原因——紫凝,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为了秦戈?”他早就怀疑秦戈的身份,如果真是为他,那一切就有了解释。 必定是寒溟天兄弟内讧,秦戈受他们所累,痴傻后跑了出来,寒溟玄怕事情败露,才寻迹一路追了过来,想要杀他灭口。 紫凝略一迟疑,还是说了出来,“或许是,今日我带秦戈上街,就有人找他说话。” 她把方才的事一说,君夜离眼睛一亮,“果然如此!紫凝,不如我们使一计,将他骗来?” “看来魅王爷你的心计也不输于旁人嘛,”紫凝打趣道,“你倒说说,有何妙计?”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7 各怀鬼胎 君夜离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必定已经有所安排,被她如花的笑颜撩拨到心痒难耐,重新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紧,在她颈项间亲来亲去,“紫凝这是在考为夫吗?‘请君入瓮’,或者‘守株待兔’,爱妃喜欢哪个说法?” 紫凝被他给呵得痒痒,拧着身体躲避,眼底却是笑意盎然,“都好。” 君夜离低笑,轻轻捏起她尖尖的下巴,深深吻上去。 身体燥热的厉害,他已快要按捺不住,把爱妃给拐上床了。别说他没有定力,实在是他正值血气方刚之时,与紫凝又是两情相悦,要不想做些什么,那他就不是正常的男人了。 只不过因为知道紫凝还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他又不忍心迫她分毫,所以一直自我克制而已。 相处这许久,紫凝已经渐渐习惯君夜离的亲吻——尽管一开始时,她会相当别扭,忍不住想要推开他。但现在不一样,君夜离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连酒也少喝,饭食多以素菜为主,所以气息很纯净。 而且,他特别喜欢嚼一种叫“玉草”的叶子,说是师傅告诉他,此物能助他压抑体内毒素,这种草有类似薄荷的清凉味道,所以每次亲吻,紫凝都会有芬芳、清凉的感觉,满舒服的。 君夜离如何会感觉不出,紫凝越来越喜欢跟他亲近,不由他不欣喜而得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到时候,他一定要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把这耽误的好时候都给补回来,嗷…… “贼笑什么,”紫凝一把拍开他的手,自己坐到椅子上,脸儿红红的,一副秀色可餐样,“你方说到太后的话,是怎样?” 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可一直等着跟她抢夫君呢,不能大意。 说到这件事,君夜离立刻不高兴起来,“太后就是多事,明知我非你不娶,还非要说什么碍于各方情面,不好早早决定你跟我的亲事,多此一举!” 紫凝心下明了,一扬眉道,“那她的意思怎样?” 君夜离挑了挑眉,“紫凝,我说了你莫气,太后的意思,西六国向来以武力定天下,我是西池‘战神’,王妃么,自然也不能太弱,所以太后的意思,你们几个谁能在其后的六国争霸赛上扬名立万,谁就是我的正妃。” “也就是说就算另外的几个输了,还可以做你的侧妃?”紫凝似笑非笑,点了点他的心口,“你这买卖做的,可真划算。” 经历了刚才的事,他们已经彼此信任,这话也就是说着玩玩的,两个都不会当真就是了。 “谁愿意娶谁娶,我没兴趣!”君夜离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我会跟父皇言明,没有必要这样,我只要你做正妃,而且只有你一个。” “你是要为了我,把皇上和太后都给得罪?”紫凝“好心”提醒他,“夜离,太意气用事的话,你就会失去天下,最后只剩下我是你的,你不亏?” “我才不在乎!”君夜离一扬头,好不潇洒,“我若赢得天下,却输了你,还有何意义!何况这天下是谁的,现在还言之过早,我未必会输!” “很好!”紫凝傲然一笑,接着邪气地捏起君夜离的下巴,“夫君,有为妻在,怎么可能让你输!你放心,不管是西六国,还是东西十二国,天下女子虽多,能胜过我的,至今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让她们放马过来,我若怕了谁,也不配成为战神王妃!” 君夜离心中顿时柔情泛滥,激情澎湃,根本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挣扎半晌,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紫凝,我何德何能,这辈子有你倾心相待!有你这番话,我死也值了!”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即使只是为了我,”紫凝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夜离,记得,这辈子我只为你,什么都做,死生不计!” 君夜离喉咙一阵发堵,眼前更是模糊一片:自从母妃离世,这是数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心酸的满足,第一次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将怀中人紧紧抱住,用的是要将她揉碎,装进自己体内,混入自己血肉中的力度!“……我会记得……” 傻瓜,哭什么。 紫凝被抱得有些难受,但却无比的温顺,轻拍着他的背,无比的安心。在很多年以后,她仍旧清楚地记得这一刻的感觉: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命运跟君夜离的命运,就紧紧联系在一起,而且,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后悔。 门外,本来想进来找紫凝说话的秦戈很“聪明”地记起夕月说过的话:王爷跟王妃亲亲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所以他倚着柱子坐着,从门缝里从头看到尾,噘嘴很不高兴:亲亲那么久,讨厌…… —— 既然太后做了如此决定,而后紫凝也答应下来,她虽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把她们几个都叫进坤元宫,嘱咐一二。 太后先是看了几个人的脸色一番,见紫凝似乎并无不满或者赌气之意,很是满意,温和地道,“紫凝啊,不是哀家非要多事,只是一家女也有百家求,更何况离儿是皇长孙,这王妃人选么,自然是要顾及各方面,你是明白的,是吗?” 紫凝不动声色地淡然一笑,“是,紫凝明白,太后放心,紫凝会依规矩而办。” “那就行了,”司徒静言不无得意之色,“安宁公主,如今你住在魅王府,行事可要注意分寸,若是有难听的话传出,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紫凝冷冷看了她一言,没有接话。世上怎么就有这样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尊严扫地,声名狼籍,还可以处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是不是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 当然对司徒静言来说,才不会再去想以前的事,反正她自幼就习武,在京城女子之中,也算能拿得出手的,而且她又不知紫凝深浅,还以为她除了医术过人,并无其他,不然也不会如此有自信了。 沐烟箩娇俏一笑,“司徒姐姐言重了,安宁公主原本就是跟魅王殿下一起的,自然知道分寸。六国之赛不日就将到来,能有什么事呢,我想你是多虑了。” 司徒静言登时气的咬牙:沐烟箩这个贱人,就是欺自己比她大了三岁,每每都以“姐姐”相称,不是为了尊敬她,是在笑话她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说她老呢,真是该打!“我多虑?方才不知道是谁向太后请求,说是父亲要巡查西池各国,自己没人照顾,要住进魅王府?” 沐烟箩脸上一红,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看上去却是楚楚可怜的,“我……我也是没法子么,姐姐,你又取笑人家……” 司徒静言气的脸发白,忍不住就要发飙。 紫凝冷眼旁观,知道她两个其实都动了这样的心思:自己天天跟夜离在一起,没事时就到处游玩,平时他就在府上陪着自己,让她两个慌了神了,所以才想法子也进魅王府,好看着她是不是。 可惜,沐烟箩有如此好的借口,司徒静言却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怨气。这两个人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君夜离心中无她们,就算天天同处一室,又能怎么样。 “好了,”太后一看又要糟,颇有些不悦,“烟箩,即使沐大人巡查各处,庆国公府上也有人照顾你,你无须住进魅王府,这于理不合,不必再说。” 目的没有达到,沐烟箩无比失望,暗暗咬牙:若非司徒静言从中作梗,此事已成,都怪她! 司徒静言得意莫名,挑衅似地冲沐烟箩挑眉毛,气死人不偿命。 紫凝看她两个斗得不亦乐乎,心情大好,让她们闹去,看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叙谈了几句之后,宣景帝身边的岳公公过来传旨,说是皇上宣紫凝即刻前往太极殿。 太后也看出紫凝不喜与这两人同座,颔首道,“去吧。” 紫凝起身施礼,“紫凝告退。”说罢转身出去。 她才一走,司徒静言就重重哼了一声,“就知道装模作样,我就瞧不出她哪里好,魅王殿下居然会喜欢她!” 像你这般不知廉耻,与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同欢,换做是我,选安宁公主也不会选你了。沐烟箩眼里有很明显的嘲讽之意,“安宁公主容貌无双,又医术过人,的确难能可贵。” 司徒静言如何听不出,她在嘲讽自己貌丑,登时火了,“貌美又如何?貌美就能打赢其他五国吗?比赛要的是真本事,不是一张脸!” “好了,”太后不悦地皱眉,“静言,你这性子可是要改一改,不然早晚要吃大亏!六国赛就快到了,无论你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你若能赢,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谢太后!”司徒静言顿时得意莫名,示威似地向沐烟箩挑眉毛。 沐烟箩心中有气,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一惯是一副知书达理的乖乖女模样,娇俏一笑,“太后,那臣女呢?” “自然是一样,”太后隐隐有些头疼,提醒她们道,“静言,烟箩,虽说离儿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也希望他好,不过哀家有句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离儿虽好,但他身患怪疾之事,你们果真不介意吗?” 每每想到外面那些传言,她都有些冒冷汗,怎的这两个却半点不往心上放,真不怕会受君夜离所累。 “不介意!”两女几乎异口同声回答,“请太后放心!” 司徒静言暗暗冷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魅王殿下看上去根本不像有病,说不定是太子他们破坏魅王声誉,故意捏造出来的,根本不足为信。 沐烟箩眼珠连珠:就是。再说,就算魅王殿下有什么病,即使不求助于神医金铃,不是还有海角小楼吗,凭着父亲的财力,还怕请不动他们?只要治好魅王,他仍旧是天下无双的战神,将来继位是早晚的事,我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司徒静言眸光闪闪,做着美梦:到时候我就可以将所有欺负过我、嘲笑过我的人全都杀光,也不准魅王纳妃,就只我一个皇后! 太后自是看得出她们之间暗潮汹涌,颇为无奈,不过幸好她早已言明,谁最后能赢,就是魅王妃,也省得她们这段时间,再来烦自己了。 叙谈了几句之后,宣景帝身边的岳公公过来传旨,说是皇上宣紫凝即刻前往太极殿。 太后也看出紫凝不喜与这两人同座,颔首道,“去吧。” 紫凝起身施礼,“紫凝告退。”说罢转身出去。 她才一走,司徒静言就重重哼了一声,“就知道装模作样,我就瞧不出她哪里好,魅王殿下居然会喜欢她!” 像你这般不知廉耻,与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同欢,换做是我,选安宁公主也不会选你了。沐烟箩眼里有很明显的嘲讽之意,“安宁公主容貌无双,又医术过人,的确难能可贵。” 司徒静言如何听不出,她在嘲讽自己貌丑,登时火了,“貌美又如何?貌美就能打赢其他五国吗?比赛要的是真本事,不是一张脸!” “好了,”太后不悦地皱眉,“静言,你这性子可是要改一改,不然早晚要吃大亏!六国赛就快到了,无论你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你若能赢,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谢太后!”司徒静言顿时得意莫名,示威似地向沐烟箩挑眉毛。 沐烟箩心中有气,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一惯是一副知书达理的乖乖女模样,娇俏一笑,“太后,那臣女呢?” “自然是一样,”太后隐隐有些头疼,提醒她们道,“静言,烟箩,虽说离儿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也希望他好,不过哀家有句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离儿虽好,但他身患怪疾之事,你们果真不介意吗?” 每每想到外面那些传言,她都有些冒冷汗,怎的这两个却半点不往心上放,真不怕会受君夜离所累。 “不介意!”两女几乎异口同声回答,“请太后放心!” 司徒静言暗暗冷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魅王殿下看上去根本不像有病,说不定是太子他们破坏魅王声誉,故意捏造出来的,根本不足为信。 沐烟箩眼珠连珠:就是。再说,就算魅王殿下有什么病,即使不求助于神医金铃,不是还有海角小楼吗,凭着父亲的财力,还怕请不动他们?只要治好魅王,他仍旧是天下无双的战神,将来继位是早晚的事,我不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司徒静言眸光闪闪,做着美梦:到时候我就可以将所有欺负过我、嘲笑过我的人全都杀光,也不准魅王纳妃,就只我一个皇后! 也亏得她们还真以为自己赢定了,连紫凝深浅都不知道,就撺掇着太后向紫凝下战书,等到六国赛上,她们一败涂地,也怨不得旁人了。 太后自是看得出她们之间暗潮汹涌,颇为无奈,不过幸好她早已言明,谁最后能赢,就是魅王妃,也省得她们这段时间,再来烦自己了。 从坤元宫出来,夕月即跟着紫凝去往太极殿,一路顺便欣赏风景,感觉也不错。 转过几处凉亭之后,迎面跟君夜澜碰上,他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走了过来,“大皇嫂。” “四殿下,”紫凝略一点头,算是招呼,“身体可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多亏大皇嫂相救,”君夜澜面上微红,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大皇嫂,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得了,”紫凝淡然一笑,“我原本就是大夫,四殿下又是夜离的亲生弟弟,你有事,我断无袖手旁观之意,谈不上什么大恩。” “对大皇嫂来说,我不过是你救过的无数人当中的一个,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不一样的,”君夜澜极其认真地纠正,“反正我欠大皇嫂一个人情,以后一定会还的。” 跟这样的人就不能较真,紫凝也就点点头,“那好,我记着就是了,日后如果有需要,定会找四殿下帮忙。” 君夜澜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左右看了看,“大皇兄没有陪你吗,你怎的一个人在?” “夜离去见皇上,我才见过太后,正要去往太极殿,”紫凝简短解释,“四殿下要去何处?” “我没有事,随便走走,”君夜澜似乎突然有些不安,有些慌乱地看了紫凝几眼,“大皇嫂,你……有没有单独见过父皇?” 紫凝微一愣,“四殿下要说什么?”其实她已经看出来,君夜澜每次看到她,总会露出不安的样子,尤其第一次相见时,还曾经失态过,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君夜澜有些拘谨地笑笑,“在大皇兄在,父皇应该不会……” “四殿下的意思,皇上对我有不轨之心?”紫凝神情一冷,隐有杀气流动,“而且你还知道?” “不不不!”君夜澜双手连摇,慌了,“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皇嫂,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皇他就是——”语声戛然而止,他脸憋得通红,一口气换不过来,剧烈地呛咳着。 不远处,娥贵嫔带着怀薇过来,矮身行礼,“妾身见过四殿下,魅王妃。” “不、不必多礼,”君夜澜匆匆挥手,如获天下大赦般转身就走,“我先走了,大皇嫂请自便!” 娥贵嫔略带诧异地道,“王妃,四殿下怎么了?” “我也不知,”紫凝摇头,“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不必理会。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寒妃娘娘,”娥贵嫔唏嘘不已,“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不幸,妾身真是替她惋惜。” 你若知道她失胎是有意为之,也就不会如此想了。紫凝暗暗冷笑,问道,“寒妃娘娘身体可好些了吗?我原是想再替她诊脉,被她回绝了。”看来寒妃已经隐约猜到她对自己起了疑心,才不想与自己过多交涉吧,防备心倒重。 “有这等事?”娥贵嫔诧异不已,“能得王妃出手相救,是天大的福份,寒妃娘娘竟然……”话至此,她大概觉得不可背后乱说话,略有些尴尬地笑笑,住了口。 紫凝也不为意,“娘娘身体可好了吗?” 娥贵嫔摸了摸伤口处,感激地道,“已无大碍,多谢王妃。”不止谢紫凝救了她一命,更谢紫凝帮她设计这一切,摆脱了铁王的控制,去了这块心病,后半生可算是安心了。 “不必,”紫凝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宫中水深,娘娘万万记得明哲保身,不可风头太盛,否则必招妒忌。”将来寻个机会,娥贵嫔再生个一儿半女,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能够安度晚年,善始善终,比起大多数人来,也还是个幸运的。 娥贵嫔恭敬地道,“是,妾身谨记王妃教诲。” “教诲是不敢当,不过提点一句罢了,”紫凝淡然一笑,“娘娘久居宫中,可知道寒妃出身来历吗?” 娥贵嫔思索道,“这个吗?妾身还真是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皇上某次出巡之时带回来的,当时寒妃娘娘受了重伤,皇上对她却是一见钟情,带回宫着太医治好她的伤之后,就封了寒妃。” 当时很多人对寒妃的突然出现和平步青云颇多微词,不过宣景帝一向如此,说宠爱谁就宠爱谁,却绝不允女子干政,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而且寒妃虽然一时得宠,却从不恃宠而骄,平时话也少,不喜抛头露面,加上她孤身一人,没有外力可以依靠,即使再得宠也对其他人构不成威胁,时日一久,那帮提反对意见的人也就沉寂下去。 前几日君夜离派出去查寒妃身世的人也有回禀,所说大致不差,如此看来,寒妃即使别有所图,也隐藏得极深,尤其是在自己的出身来历方面,必定是下过功夫去隐瞒的,一时之间,还真无处下手。 紫凝若有所思,点头道,“也罢,娘娘千万小心就是。” “妾身知道,”娥贵嫔矮身施礼,“妾身告退。”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8 原来都是她的替代品 待两人走远,夕月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紫凝漫步向前,心中多少有些数。 “属下觉得,娥贵嫔跟小姐,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相像。”夕月也是最近才偶然发现这一点的,而且还不止如此,“而且……”她欲言又止,似乎觉得事情很荒唐。 “而且什么,说。”紫凝瞄她一眼,平日里这丫头可是有什么话都不吐不快的,今儿个这是矜持什么。 “而且寒妃娘娘也是,”夕月立刻说道,“她的眼睛像极了小姐的眼睛,还有小姐记不记得,姑爷……属下是说魅王殿下书房中,蕙妃娘娘的画像,更是跟小姐有五分相像,乍一看还真像是母女。” 紫凝黑线:这丫头,该不会是说君夜离之所以如此喜欢她,是因为她像他娘亲吧?这是在说她老?“你看清楚了?” 这种事,当然是旁观者清,紫凝虽说相貌绝美,却从来不是自恋之人,不会没事就抱个镜子照来照去,所以她是否跟别人相像,自己并不清楚。 “是的,”夕月有点不好意思,“属下一直觉得很奇怪,又想不通是什么原因,才一直没说。” 按理说宣景帝如此做,必定是在想念什么人,所以才会把这些与之有几分相像之处的人都纳为妃子,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他会对寒妃一见钟情,会将身份低微的娥贵嫔带进宫,以及会娶阎蕙心为妃了。 可奇怪的是,之前他从未见过紫凝,更不可能比着她找这些女人为妃,那为何这些人会与她如此相像? “所以,”紫凝忽地冰冷一笑,“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心中那个人,恰好跟我也长得很像,四殿下想必也是见过的,才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 如果那个人曾经活生生存在于西池国皇宫,那君夜澜见过,其他皇子断不可能不知道,而别人见到她没有特别反应,唯一的解释就是,君夜澜是无意之中见过那个人,或者也是见过某幅画像,才会觉得紫凝像那个人,更担心宣景帝会像对待寒妃她们一样,也把她纳作妃子,这样他跟君夜离之间就一定会产生冲突,他才会那样担心。 事情至此,很多疑问倒是有了解释,可最关键的一点是:那个人是谁?对宣景帝来说又有什么重要意义,而君夜离是否知道这一点?那个人跟她,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别的不说,至少她长的像蕙妃这件事,君夜离就断不可能不知道,他一直不说,又是为什么? “小姐,你在想什么?”见她出神,夕月出声提醒,“不是要去天极殿?” 哦? 紫凝回神,抬头看了看,忽然有了主意,抬脚过去,“现在就去。” 来到太极殿外,君夜离已经在等候,赶紧迎着她过来,“冷吗?”握住她的手揉了揉,还好,不算太冰。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总觉得紫凝的身体不胜其寒,出门就嘱咐她多穿一点,都快成心病了。 “我没事,”紫凝与他并肩走,问道,“皇上召见我何事?” “父皇方才说头痛,是我要父皇召你过来看看,”君夜离呵呵一笑,“你自己在太后那边,还要跟那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周旋,我料定你也烦,正好有借口把你叫回来。” 紫凝暗暗好笑,“你真有心,那快点进去吧。”皇上龙体不适,那可大意不得。 “等会,”君夜离拦住她,“父皇现下正在召见湖洲府尹,少顷自会传你进去。” 也好。紫凝停下来,想了想道,“六国赛之事,有了眉目了?” “嗯,”君夜离点头,“选拔之事还是在京城第一庄,半个月后就开始。” “是否要发英雄贴?”紫凝原先的记忆里,对六国赛之事知之甚少,后来知道这些事跟自己没关系,也从未过多关注,没想到还有参与其中的一天。 君夜离笑道,“已经不是第一次,西六国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这英雄贴倒是不必发,只须提醒各州各郡,到时间来参加选拔就可以。不过,今年其他国中有人提出这比试不能比武,还要比文,以考验一下各国有无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的才华,这次次父皇召我入宫,也是为了商量此事。” 事实上他虽也是博览群书,学识颇丰,但毕竟也只是帮着宣景帝处理一些奏折和公文,并没有站在一个君王的立场上处理过国中政事以及国与国之间的政事,所以还要多磨练,多请教朝中有资历的老臣才行。 原来如此,文武并举,也确实比只注重武学一道要全面的多。紫凝略一点头,这事儿不急,现在她最想弄清楚的是另外一件事,就看似不经意地,转了话题,“你心中有数就好。我方才碰到娥贵嫔,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还不是多亏了你,”君夜离捏捏她的手,“神医,你好厉害。” “这原本就是我考虑不周,救她是应该的,”紫凝一句话带过,一笑道,“夕月方才说了句笑话,很有意思。” 君夜离大为诧异,看了夕月一眼,“这丫头还会说笑话?是什么?” 夕月无语:我看起来像是连笑话都不会说的死板人吗? 紫凝眼底锐光一闪,“她说,娥贵嫔跟我长得很像。” 君夜离忽然眼神一变,有莫名的恐惧一闪而过,嘴张了一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夕月暗自戒备:果然有问题! 紫凝抬脸看他,眸光清亮无邪,“怎么了?不像吗?” “你才怪过我不该有事瞒着你,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还没有找到契机开口,”君夜离眼中有隐约的苦涩与自嘲之意,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其实……是,很像。” 他承认得如此痛快,至少说明之前她的判断没有错,君夜离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且这对他说,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紫凝的沉默让君夜离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一把抓住她的手,“紫凝,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这一点,才说喜欢你的吧?”两个人已经彼此许下承诺,要一起生一起死的,难道她—— “是人都会这么想,”紫凝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淡然一笑,“我也不能免俗,而且你也不能否认,你之所以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对我有一种执念,与我长得像你母妃,不无关系。” 君夜离的目光在她绝美的小脸上巡视一阵,仿佛要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一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吧,你永远都有理。没错,我是有这样的感觉,不过这跟我喜欢你无关,天底下容貌相像之人有很多,不止你一个。” “就像寒妃她们一样,都跟你母妃的容貌有几分相似,是吗?”紫凝不禁暗暗觉得自己的敏感度降低了,居然不如夕月早发现这一点,看来爱情使人软弱,还真是一点不假。 君夜离却是一惊,“你怎么知道?”随即又释然,“对的,你一向聪明,发现这一点是早晚的事。不过,紫凝,请你相信,不管容貌有多相像,你终究不是她们,我只对你说喜欢。” “我从未怀疑这一点,你也用不着不安,我只想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谁。”紫凝心底的喜悦悄悄划算开来,不过她一向懂得压抑自己的情感,所以表面看起来,她的性子就着实凉薄了些,往往让人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说到蕙妃、寒妃她们,在宣景帝眼里,原来都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不知道她们自己是否明白,又做何感想。 君夜离却摇了摇头,“这个我的确不知,只知道父皇自从万丈崖归来后,就经常对着某个方向出神,说着些旁人说不懂的话,然后就——” “等等,”紫凝的心蓦地一沉,“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去过万丈崖?是否是一宫双城那帮人侥灭地狱门那次?” “是,”君夜离点头,“为显示那是正义之战,除了武林中人,东六国的君王全都到场压阵,不过他们都只是在崖下观战,只有父皇一人上去过。” 紫凝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皇上武功很厉害了?” “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君夜离回答得比较中庸,“西池国怎么也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父皇当年也是有名的战将。” “后来皇上登基为王,自有你这个战神替他卖命保江山,他倒是清闲了。”紫凝这话不无讽刺之意,不待君夜离说什么,又接上话道,“如此说来,皇上必定是在万丈崖有什么奇遇,才会对某个人念念不忘,却又知道想而不得,就把这份思念寄托在跟那个人相像的人身上,是吗?” “应该是吧,”君夜离也不是太确定,“不过那个人究竟是谁,到底存不存在,也没人知道,父皇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不过母妃……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父皇很爱那个人,做梦叫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有名字?”紫凝眼睛一亮,“叫什么?”有名字就好办了,至少有处可查,凭着海角小楼中人的办事能力,就不信一点都查不到。 君夜离无奈地一笑,“仙女。” “……”紫凝撇嘴:真没有创意。看来宣景帝跟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说不定也只有一面之缘,被震撼到了,所以以“仙女”相称。“算了,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寒妃她们有些可怜罢了。” “父皇待她们不薄,”君夜离试图替宣景帝挽回一些颜面,“从未亏待过她们,我母妃也一样。”只是后来的事,太让人预料不到,终究留下了无尽的遗憾而已。 “说到蕙妃,”紫凝目光一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跟狐歧国有关?” 君夜离吃了一惊,“你已经知道了?”他记得之前紫凝问过一次,不过那时他们初回西池国,情形还比较乱,他并没有回答,难道……是无华他们多嘴? “我——” 岳公公恰在这时出来,拂尘一甩,恭敬地道,“皇上有旨,魅王妃觐见。” 紫凝与君夜离对视一眼,话头暂且搁下,一起走了进去。 湖州府尹已经离开,宣景帝单手支头,唇角向下弯得更厉害,心情必定很糟糕。 “参见皇上。”紫凝跪倒施礼,“皇上,可否容紫凝替皇上诊脉?” 隔了一会,宣景帝道,“上来吧。” “是,皇上。”紫凝提裙,缓步上前,将一块轻纱盖在宣景帝脉门处,修长莹润的手指搭了上去,仔细诊脉。 一缕幽香萦绕鼻端,宣景帝似乎受到某种蛊惑,失神地看着紫凝的脸,目光痴迷。 君夜离目光陡的一冷,右手食中指一扣一弹,一缕指风奔着宣景帝身后的墙壁过去。他的意思旨在让父皇清醒清醒,并无其他。 紫凝耳朵忽地动了动,右手继续诊脉,左手看似不经意地一抬,似是整了整衣袖,其实是一缕指风弹出,瞬间将君夜离发出的内力撞开,消失于无踪。 君夜离脸色已发青,也知道紫凝是不想他惹事,便强忍着没有出声。 “皇上只是太过劳累,五内郁结,所以不舒服,”紫凝已诊脉完毕,收回手来,“用几副药就会没事。” “紫凝,”宣景帝忽然伸手,半路却又生生折回,看来也是有所顾忌的,“你方才可是去见母后?” “是,”紫凝起身,走下玉石阶,恭敬地站着回话,“太后已经跟紫凝言明六国赛之事。” “你很不高兴,是吗?”宣景帝揉了揉额角,“朕知道,你这孩子心高气傲,必是不愿意与人争风吃醋,不过朕与母后要顾忌各方,希望你能明白。” “紫凝明白,”紫凝淡然道,“皇上放心,紫凝会依规矩办事,不会让太后跟皇上为难。” “如此最好,”宣景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紫凝进退有度,朕很放心。” “父皇,儿臣说过只要紫凝一个,”君夜离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语气有些硬,“即使紫凝输了,儿臣也不会娶别人。” “放肆!”宣景帝大怒,一拍龙案,“君夜离,你这是将朕的话当儿戏不成?你自己想想,自从紫凝到来,你眼里除了紫凝,还有旁的事吗?你这样被美色所迷,心智已失,还算什么‘战神’?” 紫凝都说不上该气还是该笑,宣景帝是被气糊涂了吗,居然当着她的面骂君夜离被美色所迷:皇上的意思,该不会在骂她是“红颜祸水”吧? “父皇放心,儿臣不是父皇,”君夜离眼神嘲讽,“儿臣喜欢紫凝,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天塌地陷都不会改变,就算舍弃一切,儿臣也会保住紫凝,大不了一起死!” “你……”宣景帝气得浑身发抖,君夜离这话明显是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眼神数变,怒喝道,“君夜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教训朕!?” “儿臣不敢,”明知道父皇盛怒,君夜离仍旧波澜不惊,站得笔直,“儿臣只是表明心迹,紫凝是儿臣的妻,儿臣即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她安然,谁都不可以伤害她一根头发——” “够了!”宣景帝拍案而起,嗓音之大,震得窗户都嗡嗡做响,他更是气得脸色血红,很是可怖,“君夜离,你敢顶撞朕,是欠教训是不是?!来人!” 门外两名侍卫立刻走进,“在!” “君夜离胆大犯上,罚三十刑杖,给朕打!”宣景帝一甩衣袖,气得要喘不过气来。 侍卫大吃一惊:三十刑杖?要把魅王殿下给打趴下了,接下来的六国赛怎么办? 眼见侍卫站着不动,宣景帝越发气得狠了,一脚踹翻龙案,一声巨响,“还不动手?!” 侍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了紫凝一眼:魅王妃,怎么办? 紫凝双手缓缓放下来,抖了抖衣袖,又拢了上去,竟没打算阻止。 君夜离咬了咬嘴唇,解开腰带,脱掉外袍,露出精赤的上身,跪了下去。 这就是要挨打了?侍卫自然不敢违抗圣命,“遵旨!”而后提着刑棍过去,手起棍落,打在君夜离背上。 不过很明显的,他这棍子举得高,落得却没有想像中那样重,打过一棍之后,他偷瞄宣景帝的脸色,见他除了生气之外,没有其他反应,心中便有了数,一棍一棍打将下去。 不出意外的,君夜离一声不出,微低着头受刑,十几下过后,他背上已是青紫一片,有些地方还破皮出血,虽说侍卫手下留情,还不到血肉模糊的地步,但也着实让人看着心疼。 三十棍一过,侍卫立刻收手,满头大汗的回禀,“皇上,行刑完毕。”乖乖,打魅王这一顿,比他自己受刑还难受,真不是人干的活。 宣景帝冷哼一声,板着脸以掩饰心疼之色,“君夜离,你可知错?” 君夜离缓缓挺直脊背,哑声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跟父皇顶嘴。” 听他这话宣景帝就知道,在母妃这件事情上,他从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错,宣景帝怎能不生气!可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再生气又能怎样!“你、你回你的魅王府去,听到没有!” “是,父皇。”君夜离起身,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很坚定地站起来,“儿臣……告退。” “紫凝告退。”一直沉默的紫凝忽然出声,宣景帝倒是一愣:方才好像忽略了她的存在? “怎么样,能走吗?”紫凝过去扶住君夜离,“我扶你?” “好……”君夜离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却还是对她一笑,“我没事……” 两人互相搀扶着出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进大殿,宣景帝痛苦地摔坐回龙椅上:朕何尝不想这样,白首不相离,可是蕙心,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你懂朕吗…… 无华方才已听到殿上的行刑声,可他再急也不敢硬闯,一见君夜离被扶着出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冲了过去,“殿下——” “回去再说。”君夜离示意他不可多事,“无华,背本宫回去。” “是,殿下!”难得君夜离有示弱的时候,无华赶紧弯腰将主子背起来,施展开轻功,眨眼出去一大段。 紫凝缓缓摇首,跟了上去。 夕月低声道,“小姐,怎么回事?属下在外面就听到皇上发雷霆之怒,怎的将姑爷打成这样?” “早晚之事,”紫凝答非所问,“回去再说。” “是,小姐。” 火速回到魅王府,无华将君夜离往床上一放,回身就要去拿伤药。 紫凝伸手将他拦下,“我来,你们都出去吧,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纱布就好。夕月,去拿药箱。” 王妃有命,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办。 不大会儿,所有东西都准备好,都退了下去。 君夜离趴在床上,露出半张脸,显然在生气。 紫凝将他身上染血的衣服小心地脱下,放到一边,看了看他背上伤口,点头道,“那侍卫是你的人吧,下手很有分寸,没伤到骨头。” “倒也算不上是我的人,”君夜离挪了挪,换了个比较舒服一点的姿势,“不过这宫中信我的人还是有的。”背上火辣辣的痛,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父皇对他,还真下得了狠手。 “而且还不少吧,”紫凝似笑非笑,拿干净的纱布醼了水,替他轻轻擦拭伤口处的血渍,“夜离,你比我想像得还要得人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君夜离虽说恶名在外,但“战神”之名也不是凭空得来,生于乱世的人,对于能给自己安定生活的人,总是会敬仰和祈盼的。 “紫凝,你这是在挖苦我?”君夜离哼了一声,“我被父皇责罚,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是不怎么意外,”紫凝扬了扬眉,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样子,“方才皇上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若非我阻拦,你也会出手,言语上对皇上不敬,有什么意外。” “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妻,”君夜离握紧了拳,“我也知道父皇对那个人的执念,但是你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69 蕙妃的诡异过往 “我知道,”紫凝深知他维护自己之心,手上动作越发轻柔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太过草木皆兵,皇上对我虽有些……异样,但并无不轨之心,否则他又怎会当着你的面将我怎样,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母妃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不出原因,她就是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跟自己有某种程度的关联,不弄清楚,她就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君夜离沉默一会,低声道,“我母妃虽姓阎,但她只是镇国将军的养女,是外公在一次行军打仗的路上,将落水的她救了起来。” 那时候阎蕙心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忘记了一些事,阎正初见她可怜,又生得貌美过人,乖巧可爱,就收留了她,其后不久,收为养女,为她取名阎蕙心,对她很是疼爱。 后来宣景帝也曾经见过阎蕙心几面,但都没有特别在意,直到万丈崖归来后,他突然向阎正初提出,要纳阎蕙心为妃。父女两个都很意外,尤其阎蕙心,根本没想过入宫为妃,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但皇上对蕙妃却是执着得很吧,不达目的不罢休。”紫凝已经想到,这时宣景帝已经将对那个人的执念转移与之容貌相像的蕙妃身上,又怎可能轻易放手。 “是,”君夜离应了一声,觉得紫凝的药真是好用,一揉上去,疼痛就减轻了大半,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我是后来听母妃说起,她不同意嫁,父皇也不逼她,只是每日好言相求,极尽宽容忍耐,母妃到底还是被他感动,入宫为妃。” “想来皇上待她也很好吧,”紫凝回想着宣景帝提起蕙妃时心痛的表情,也能肯定这一点,“我想直到现在,皇上也还是爱着蕙妃的。” “那又怎样,”君夜离冷笑一声,好深的怨念,“父皇一开始是很疼爱母妃,直到母妃生下我,父皇疼我宠我,无人能出其右,确实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想来那十几年是宣景帝最快乐的时候吧,他甚至都没有再立妃,连梅霜皇后那里也少去,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蕙妃——即使蕙妃只是那个人的替代品,但能够得到一个君王如许多的爱,已经可以让她忽略这一点。 可是后来有一天,风云突变,五年前那次六国争霸赛上,狐歧国君王偶然见到蕙妃,又惊又怒,说她是自己逃走的王妃,他已找了他五年,原来是被宣景帝私藏! 此事一出,西六国一片哗然,蕙妃也亲口承认,她确实已经想起从前的事,狐歧国君王所说,都是真的。 “蕙妃是狐歧国人?”紫凝大为意外,忽又明白了什么,“所以狐歧国才想要联合大月,灭了西池?” “是,”君夜离点头,“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母妃在狐歧国时,确实已经被纳为妃子,可她不喜狐歧君王的凶狠残暴,才逃了出来,结果被追杀,不幸落水,才被外公救起。” 后面的事情无须多说,狐歧君王硬要带回蕙妃,宣景帝自然不让,两国眼看就要兵戎相向,战事一触即发。 而那时的西池国,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抗衡一切的地步,何况君夜离只有十五岁,也左右不了大局,如果两国开战,必将是一派血腥厮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所以,皇上让步了?”紫凝瞬间明白,君夜离对宣景帝的怨恨从何而来。 “事实上,是,”君夜离拳头捏得咯咯响,“父皇说是不会放弃母妃,其实还是不想两国开战,之后……” 之后,蕙妃与宣景帝一夜温存,嘱咐他好生照顾君夜离,第二日两军阵前,蕙妃说一切都是自己的罪孽,理应由她来赎,她表示愿意跟狐歧君王回去,但是要他和宣景帝立誓,不会因为她而起战事。 宣景帝自然是不想,狐歧君王也同意,两人立誓之后,蕙妃如释重负,服毒自尽,结束了这一切。 “死了?”紫凝心神一震:蕙妃好烈的心性,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是……”君夜离声音微颤,抓紧了棉被,“那时候,我就在父皇身边,但是我……救不了母妃……” 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倒下去,那种撕心裂肺一样的痛,他每想起一次,就像死过一次,汹涌的杀气在体内激荡,恨不得毁掉这个世界! “狐歧君王会稀罕一具尸体?”紫凝无声冷笑,轻轻抚弄着君夜离背上伤痕,都处理差不多了。 “当然不会,”君夜离冷笑,“他要母妃回去,也不是因为放不下,只想折磨母妃出气而已。母妃一死,他立刻撤了兵,怎会再多看母妃一眼。” 而且他之所以会撤兵,也绝不是为了遵守对蕙妃的承诺,只不过人已死,此时跟西池国开战不但毫无意义,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必冒这个险。 所以,这两年来,狐歧国自认为国势渐强,才要联合大月,灭掉西池,以报当年之辱。这在西六国之中,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帝王之间这样的风流韵事并不怎样稀罕,所有在当年传过一阵之后,也就沉寂下去而已。 紫凝恍然,“怪不得我之前并未听说过与蕙妃有关之事,想来皇上和狐歧国君王都觉得此事并不光彩,所以也不准子民提及吧?” “不会有人在意母妃是死是活的,”君夜离苍白着脸冷笑一声,“而且他们正巴不得这样的结果,母妃一死,他们才有机会,不是吗?” 人心不平,这很正常,在后宫中,某个妃子得宠,就意味着其他女人要失宠,某个皇子得宠,就意味着可能会被封为储君,将来君临天下,蕙妃和君夜离会招来妒忌,有什么稀奇。 “蕙妃必定是温柔体贴,贤良淑德,”紫凝对这位不曾谋面的“婆婆”印象很好,说起她时,神情也会不自觉地带了几许向往,“否则的话,皇上或许会因为她容貌像那个人而对她一时痴迷,但绝不可能宠她十几年。” “我说过,即使父皇再爱母妃,也抵不了他的江山重要,”君夜离对此仍旧是不屑一顾,“紫凝,我方才跟父皇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如果有一天我也处在那样的境地,我放弃一切,都不会放弃你。”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心爱之人对自己的绵绵情意,高傲如紫凝,在听到这番话,心中亦是感动莫名,微一笑道,“所以你觉得是皇上对不起蕙妃,就一直恨他到现在?” “是,”君夜离坦然承认,“我每想起母妃死时无助和绝望,我就更恨父皇一分,如果他说一声保母妃,母妃就不会死,他是可以救母妃的,你知道吗?!” 他情绪太过焦躁,剧烈地喘息着,一阵呛咳。 “夜离,你太自以为是了,”紫凝小心地扶他坐起来,帮他拍背顺气,“或者我应该更多地站在你的立场上,替你考虑,但是你真不应该这样恨皇上,他是不得已的。” “有、有什么不得已,”君夜离咳了两声,脸都涨得通红,“他不过是舍不得他的江山!”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紫凝从不会胡搅蛮缠,她这样说,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皇上并没有错,”紫凝淡然一笑,认真地看着他,“你会说舍弃一切也要保我,可以无所顾忌,是因为现在你不是皇上,他是一国之君,肩上有那么重的担子和责任,不止是他的江山,还有他的子民,他的儿女妻妾,他要顾忌的太多太多,多到他自己都会喘不过气来。” 君夜离愣住,半晌无言,似乎现在才考虑到这些。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皇位,夜离,相信我,皇上一定会舍弃它而选择蕙妃,”紫凝温柔地摸摸他的脸,“可是如果真的两国开战,遭殃的就是西池的黎民百姓,到时候即使将蕙妃救下,你以为她会活得开心吗?百姓们会怎么骂皇上,又会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这样的罪责,皇上和蕙妃承担得起吗?” “可……母妃并没有错……”君夜离咬紧嘴唇,心里很难受。不可否认,紫凝说的对,可是凭什么,西池国子民的性命,要母妃背起来,难道就因为她不喜欢狐歧君王,就活该要死吗? “在这件事里,谁都没有错,”话出口,紫凝自嘲般一笑,“这话我说大了,但事实如此,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无法判断谁对谁错的,你替蕙妃感到不值,感到冤屈,或许她自己却觉得是死得其所。夜离,你不能否认,这一切的确是因她而起,尽管她也不想这样,所以她将一切恩怨终结在自己身上,你又何必替她不值。” 君夜离呼出一口气,苦笑一声,“紫凝,你的话好残忍,可是,我无法反驳。” 所以说,这些年他真是错怪父皇了吗?他只顾着时时回味自己失去母妃的痛苦,却忘了父皇也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日子一样不好过,还要承受他这个长子的怨恨,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我并不是要教训你,只是想你别太郁结于心,不然会闷出病来。”紫凝仔细地替他包扎伤口,因为要将纱布绕过他的身体,所以她一下一下将脸贴近他的背,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君夜离只觉得她柔软的发丝拂过伤口,带来麻麻痒痒的感觉,心头确实轻松了许多,“紫凝,幸亏有你在,我……真的很幸运。” “所以下次不要再惹怒皇上,”紫凝没好气地拍一下他的肩膀,“六国赛开战在即,你却惹来一身伤,这不诚心吗?” “我没事,”君夜离朗声一笑,“一点皮肉伤,三五天就好了。狐歧国与大月国不是要联手灭我西池吗,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本事!”说到后来,他目光变得锐利,气势迫人。 “狐歧国看来是从未放弃血洗这段耻辱,”紫凝冷冷一笑,“为报仇,他们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上次在大月,你会遭人行刺,必定就是慕容冽跟钟离墨所为,这次倒是可以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对,”君夜离挑眉,想到那时慕容冽被他们戏耍的情景,心情就更为舒畅,“他们若敢动歪心思,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紫凝,别忘了,慕容冽可还欠我们万两黄金呢。” 紫凝眼底闪过一抹锐色,“他几次三番要杀你,我怎会轻易饶他!”连君夜离都不知道的是,她在慕容冽身上下的手段,远非别人能够想像…… “对了,”紫凝忽地想起一事,“蕙妃忌日是哪一天,总要去祭拜一下。”她是人家的儿媳么,这份心总是要尽上的。 谁料君夜离眼神忽地一变,很是诡异。 紫凝心一沉,蓦地想到了什么,惊道,“莫非……” “是,”君夜离以眼神示意她不可张扬,低声道,“我怀疑母妃还没有死。” 果然好惊悚。饶是紫凝一惯冷静觉着,也不禁觉得胸口有点闷,“何以见得?”不是说蕙妃在两军阵前服毒自尽吗,怎么会—— 君夜离略一沉吟,似乎在想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却忽然换了话题,“紫凝,你之前不是问过我,知不知道自己如何中了毒,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我体内的毒发作时,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 紫凝心神一震,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意:什么人如此狠心,竟对个十二岁的孩子下毒手?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谁让那时候的蕙妃和君夜离那般受宠,树大招风,有什么稀奇。 “救你的人,是蕙妃?” “是,”君夜离眼波诡谲,“母妃一朝得知我中毒,惊惧之下,顾不上许多,拿了什么东西给我吃之后,我便活了过来。” “什么东西?”紫凝愕然,“蕙妃也懂医术?” “应该知道一些,不过当时我并不知情,后来母妃才告诉我,是情蛊,”君夜离似乎对这些东西很反感,一副要呕吐的表情,“母妃说只有情蛊才能压制我体内的毒,至于解毒的方法么,她也不知,只能再另外想办法。” “这不是重点,”紫凝惊道,“蕙妃竟然会用蛊,那她的真实身份——” “母妃没有说,”君夜离摇头,“想来是不愿意我牵涉其中,但那时候我就知道,母妃的身份绝不简单,即使后来她服毒自尽,我也始终觉得,事有蹊跷,母妃也许并没有死,只是借着这个方法,名正言顺地消失而已。” 紫凝缓了缓,点头道,“倒也不无可能,不过蕙妃死后,不曾入皇陵吗?”如果她没死却入棺进皇陵,岂非太过残忍! “入了,”君夜离神情森冷,“但是问题就在这里。那晚我给母妃守陵,后来因为太过伤心而毒发昏迷,是母妃身边的侍女青彤替我守的下半夜,但是当第二日我再过去时,青彤却昏迷在地,母妃的棺中已空空如也。” “什么?”紫凝一惊,“人不见了?” “是,”君夜离点头,莫名的有些兴奋,“所以我才一直怀疑,母妃根本没有死,一定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这个人居然可以不惊动皇宫侍卫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将母妃带出去,必定身怀绝技,应该也不会伤害母妃——” “是否是狐歧国的人?”紫凝隐约觉得,事情应该不止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但这千头万绪的,一时真不知从何说起。 “不会,”君夜离断然摇头,“他们知道母妃已死,才不会稀罕一具尸体,而且据我所知,狐歧皇室根本没有这等高手。” 倒也有些道理。紫凝下意识地点头,心道也不排除意外吗,“夜离,不是我要打击你,你只凭有人带走蕙妃就觉得她未死,这……” “我知道,”君夜离神情一黯,但接着又振奋道,“所以我才一直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可那晚所有人都不曾察觉有人来过,唯独——” “青彤,”紫凝很容易就抓到事情的关键人物,“你方才只说她是昏迷,并没有死,是吗?” “是,”君夜离无奈地答道,“可她醒来之后,却变得痴痴傻傻,不但不认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懂得照顾自己,就像丢了魂魄一样。” 紫凝皱眉,“是被人伤了头部,还是下了药?”这种情况的话,必定是大脑受到伤害所至,看来这人果然不是凶残之辈,既不想青彤泄露秘密,又不忍杀她灭口,所以才将她弄傻,虽然对青彤来说,还不如死了的好,但至少是个折衷的法子。 “青彤身上并无外伤,我曾暗中找大夫来给她看过,说是她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至于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君夜离一边说,一边试着下床,“是他告诉我,只有找到冰蚕珠魄,才能解掉青彤身上的毒,所以我才去了大月,也是想着一方面找冰蚕珠魄,一方面能找到传说中‘神医金铃’,就能让青彤清醒过来,问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前因后果,紫凝总算明白过来,虽然有些曲折,但并不难懂。“这么说来,你我还是挺有缘的。那,青彤之事,皇上知道吗?” “不知道,”君夜离摇头,有些赌气般道,“我一直恨他不肯保母妃,又怎么会告诉他,而且母妃是否还活着,我并没有把握,万一走漏消息,狐歧国不肯罢休,又是一桩麻烦。” “没错,”紫凝点头,“那蕙妃下葬之时,棺中是空的,皇上就不曾起疑?” “我自然不会让人知道,”君夜离冷笑道,“除了傻了的青彤,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人,就随便找了些石头填进棺中,然后在母妃下葬之前将棺木封死,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紫凝淡然一笑,这种事瞒你瞒我,怎么瞒得过鬼神,他们本来就是管这些事的么。“那青彤人在何处?”既然她已经来了西池,看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将她和这件事连在了一起,那自然是要查个清楚明白的。 “我将她安排在怡然居一处隐秘的地方,着人照顾她,已经四年多了,”君夜离叹一口气,“我原也想找大夫治她,又不想走漏消息,她就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也真是难为她了。” “如此最好,”紫凝很是满意,也不怕被误会,“若是旁人对她乱用药,反而更糟。夜离,既然如此,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好好休息,待身体好一点,咱们再去怡然居瞧瞧青彤。” 如果不是今日被父皇责打,君夜离原也没想着把这些事说出来,不过他是从来不会怀疑紫凝的,说出来之后,也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些秘密,心头真是畅快了许多,也感觉找回母妃的希望大大增加,也就不再坚持,“好,你也辛苦了,去休息一会。” “我会。”紫凝扶着他躺下,看着他闭上眼睛,不大会儿沉沉睡去,这才轻轻关上门出来。 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夕颜迎上前道,“小姐,有人盯上属下了。” 为了引地狱门的人出来,查清楚秦戈的身份,以及地狱门到底发生了何事,紫凝设下一计,只等鱼儿上钩。如今看来,这计划已经奏效,对方果然沉不住气,要出手了。 “很好,”紫凝神情一冷,“注意点儿分寸,最迟今晚他们就会有所行动,你自己小心。” “属下知道,”夕颜拱手,“属下告退。” “去吧。” 紫凝微仰头,看将过去,红日正一点一点隐没在地平线下,又是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随后到来的夜会将一切都暂时的掩藏起来,而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又有多少罪恶正在发生呢…… “无华,”她低声叫,“看护好夜离。”宣景帝这一场责罚下来,估计有很多人正在背地里偷笑呢,不过无所谓,有他们哭的时候,等着瞧! 无华立即应道,“是,王妃。” “无极,”紫凝再叫,“一会儿跟我出去,不准声张。” “是,王妃。”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0 把他引出来了 秦戈这两天很不高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夕颜把他带到这座小院,还不准他出去,自己却每天都人影不见,回来的时候总是拿着大包小包的药,奇奇怪怪的,真讨厌。 到今天晚上为止,已经有好几天不见紫凝了呢,秦戈掰着手指数,三天,还是四天,怎么都算不过来。 谁料他正烦着呢,屋中烛火一阵摇曳,上次那个灰衣人忽然现身,抓着他的手腕,拖了人就走,“少主,快跟我走!” “啊!”秦戈吓得大叫,已经被拖了好几步,跟着开始跳脚挣扎,“坏人!放手!放手!” “少主,不要叫!”灰衣人又急又气,却也不舍得将秦戈怎样,慌乱间也忘了应该封他哑穴,竟然去捂他的嘴,“属下是来救你的!别叫!” “坏人!”秦戈越发叫的大声,“放手!我不要走,紫凝!紫凝!” 灰衣人冷汗涔涔,正犹豫要不要一掌将秦戈打昏,门口人影一闪,夕颜抱剑现身,一张脸冷如磐石,沉声道,“放开他。” 灰衣人眼神一变,知道中了人的算计,但他却不见惧色,一手扣紧秦戈,另一只手亮出一柄尺余长的短剑,咬牙道,“我要带少主走,你让开!” “不可以,”夕颜冷冷拒绝,“放开他,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灰衣人干脆不再多说,挥剑就刺。他的剑招十分诡异,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角度突然一记杀招,令人防不胜防。 夕颜是紫凝亲手调教出来的,出招快、狠、准,身法也极灵活,有几次还险险要被划破衣服,这灰衣人的武功还真是不简单。 秦戈哪里见过这阵势,就见前后左右全是晃动的剑影,早就给吓傻了,挣不开灰衣的人,只能单手抱头,扯着嗓子叫,“紫凝!紫凝!情哥哥害怕,情哥哥害怕!” 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不过,他这一嗓子叫出来,果真见效,紫凝清冷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夕颜,住手。” 夕颜立刻逼上两步,唰唰回挽剑花,退至门口。 灰衣人这才觉得漫天地的压力瞬间一窒,而后消散,呼出一口气,挺剑护胸,警惕地看着门外。 秦戈顿时喜得大叫,“紫凝,紫凝,我在这里!” 紫凝缓步入内,无极则守在门外,有他们三个在,这灰衣人恐怕是插翅难飞。 “魅王妃?”灰衣人显然很意外,“你——” “我是,”紫凝目光清亮,上下看他一眼,“你是地狱门中人?” 灰衣人一惊,本能否认,“我不是!魅王妃,你小心说话,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将我怎样?”紫凝脸容一寒,“秦戈来自地狱门,你一口一个‘少主’称他,还说不是地狱门中人?” “少——他才不是!”灰衣人冷汗如雨,却是反驳不昨,“他——” “你何必否认,”夕颜冷冷开口,“秦戈肩下的骷髅烙印,瞎子才看不到。” 灰衣人一愣,登时说不出话来。 紫凝缓步过去,右手轻轻一挑,一股森冷的内力撞过去,灰衣人猝不及防,骤然松开了手,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你——” 这女娃儿年纪不大,怎的内力如此深厚冰冷,是练的什么邪功吗?还真枉他一上来就这样想,试问要论及“邪”,谁能邪过地狱门。 “秦戈是不是地狱门主的儿子?”紫凝将秦戈按坐在椅子上,对着他淡然一笑,以示安慰。 秦戈是只要看到紫凝,就又高兴又听话,乖乖坐着,好奇地看向灰衣人。 灰衣人被他茫然而纯真的眼神深深刺到,忽然扑过去,跪在他脚边,沉痛地道,“少主,你当真不认识属下吗?属下是铁峥嵘啊,少主!” 紫凝眼神微变:铁峥嵘是地狱门四大护法之一,一向是神秘莫测,竟然会在这里出来,如此看来,秦戈必定是地狱门主之子无疑了,她先前的怀疑是对的。 “坏人,你走开!”秦戈很不喜欢他,用力往紫凝身边躲,“我才不叫少主,我是情哥哥,紫凝的情哥哥。” 紫凝唇角一动,相当无语:秦戈就秦戈吧,还秦戈戈,他以为自己是小女生吗,嗲什么。 “少主!”铁峥嵘都快哭出来,又气又恨,“你怎么变成这样……寒溟玄那个混蛋——” 夕颜扬了扬浓黑的眉:看来先前地狱门内讧是真的,寒溟玄也不见得有多得人心,小姐这一计,用对地方了。 “你可以相信我,如果我要对秦戈不利,不会把他带在身边,”紫凝缓缓坐下去,“铁护法,请坐下说话。” 铁峥嵘警惕地看了她两眼,到底还是起身坐了下去,戒备地问,“少主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把我引来这里,到底想怎么样?” 事实上自从那天偶然见到秦戈,他就留上了心,一直在打探秦戈的下落。前两天,他偶然看到夕颜去药铺买药,说是要无根子,他吃了一惊: 要知道地狱门中出来的人,肩下烙印中都有毒,要配制解药,无根子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才偷偷跟着夕颜,终于找到了秦戈的下落,决定把人给带走。 可他哪里知道,这就是紫凝为了引他现身而设计好的,否则依夕颜的武功,有人跟着他,他如何会不知道。 “只是偶遇,”紫凝简单几句解释了一下,“我引你现身,是想知道秦戈为什么会这样,地狱门究竟意欲何为。” 铁峥嵘一声冷笑,“魅王妃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管地狱门的事?” “凭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寒溟玄,也不信服,不是吗?” “……”铁峥嵘一下没了话,隔了一会才恨恨道,“若不是他要杀死少主,我也不会——魅王妃方才叫少主什么?” “秦戈,因为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紫凝回头看了秦戈一眼,怎么也想像不出,他是魔王之子。 铁峥嵘也看向秦戈,目光沉痛,终于下定决心般道,“少主是门主,我是说前门主的独子,名云赫,自小体弱多病,相士说是因地狱门煞气太重,门主心疼少主,就将他送至一户平民家抚养,希望他可以平安长大。” 紫凝微一颔首,这件事跟传闻倒也不差,寒溟天也算是用心良苦。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门主受了重伤,性子也变得郁郁寡欢,更加无心管少主,就命我保护少主,教少主武功,以便将来继承门主之位。” 紫凝蓦地想起,秦戈平时出招也是快而诡异,尤其轻身功夫更是别具一格,还真是与铁峥嵘如出一辙,他所言看来可信。 “谁知道——”铁峥嵘语声陡然变得激昂,“门主的弟弟竟然起而反之,不但囚禁了门主,还要杀少主,以绝后患!” 他一朝知悉地狱门内讧,也是大吃一惊,原本想回去相救,却收到寒溟天的命令,保护少主离开,一定要替他留下这点血脉。 铁峥嵘即刻带着秦戈——也就是寒云赫逃走,路上不断遭人追杀,两人虽尽力反抗,终因寡不敌众,铁峥嵘又受了重伤,到底还是被抓了回去。 “哦?”紫凝低语,“被抓了吗?”照这样看起来,寒云赫的痴傻,也是因为此了? “是,”铁峥嵘恨声道,“寒溟玄抓了少主,似乎想逼问什么,门主和少主都不从,寒溟玄就……” 紫凝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他是否用某种方法,控制秦戈的心神,以达到什么目的?” 铁峥嵘惊道,“魅王妃怎么知道?”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寒溟玄之前已经用这种方法逼问过门主,可惜门主虽然废了双腿,却是意志坚定,他根本问不出什么,门主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寒溟玄怕失去了线索,才暂时放过门主。 后来抓到寒云赫之后,寒溟玄又故计重施,不过寒云赫内力不够,几次之后,神智就大大受损,变得痴痴傻傻,寒溟玄也正因为如此,一时大意,铁峥嵘才寻了个机会,又带着他逃了出来。 “可惜我还是太大意了!”铁峥嵘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路上躲避追杀时,跟少主走散,我一直在找少主,好不容易才找到。” 原来此中还有这般曲折。紫凝心下了然,秦戈——是寒云赫之所以会如此,应该是被用了类似现代的催眠之术,但因为手法太过霸道,他无法承受,所以失了心智, 话说回来,寒溟玄到底想从寒溟天父子这里知道什么,不惜用此等邪术? 紫凝忽地想起一件事,“寒溟玄是否跟铁王有勾结?” “应该是,”铁峥嵘其实也不太确定,“我一直保护少主,很少回地狱门,后来听门中弟子说铁王一倒,寒溟玄曾大发雷霆,说铁王坏了他的大事。”说罢还看了紫凝一眼,“这都是拜魅王妃你所赐,你当心寒溟玄会找你报复。” “他有本事只管来,”紫凝毫不畏惧地摞下话,“现在地狱门中如何?” “还能如何,”铁峥嵘恨恨道,“寒溟玄杀了几名不服他的护法、堂主和一些门众,血腥之下,谁敢不从。” 想来也是如此。紫凝道,“寒溟天呢?” “还在寒溟玄手上,”铁峥嵘一脸自责,“都是我无能……”不但救不了门主和少主,还上了魅王妃的当,活着做什么。 紫凝若有所思,慢慢理顺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却觉得一团乱,无从想起。 “我要带少主离开,”铁峥嵘忽然伸手拿人,“少主要回去主持大局。” “坏人!”寒云赫一下缩在紫凝身后,“别拉我,我不去,我不去!” 紫凝冷冷道,“你让现在的他怎么主持大局?再被寒溟玄折磨一次还差不多。” 之前她替寒云赫诊脉,就一直觉得很奇怪,找不出病因,现在知道了来龙去脉,得好好研究一下,助他恢复理智才行。因为她有预感,很多事情铁峥嵘并不知道,寒溟天父子身上,肯定有让世人吃惊的大秘密,而且说不定,就跟她有关。 否则的话,寒云赫浑浑噩噩,却不找别人,偏偏认上她?难道只是巧合而已吗? 铁峥嵘一下愣住,脸色数变,最终沉痛地叹息一声,“少主,属下该死!” “你若不想他死,最好让他留下,”紫凝甩袖起身,“当然你要坚持带他走,我亦不会拦你。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寒云赫的病症,我若救不得,天下就没人能够救得,你想清楚。” 铁峥嵘明显很纠结,想了又想,迟疑地道,“你不会伤害少主?”他对紫凝并不了解,不信任她,也不奇怪。 紫凝冷声道,“你若不放心,只管将人带走,若是要将人留下,就少废话!” 她要伤害谁,旁人阻止得了吗? 铁峥嵘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女娃儿教训,脸上有些挂不住,可紫凝总是救了少主一命,加上她就是有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令人折服,他居然没恼,毅然道,“那就有劳魅王妃代为照顾少主,待我处理好事务,自会来接少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这里面的药可以压制少主体内的毒,短时间内不会发作,请。” 他倒是痛快,说走就走,几个起落间,身影已消失不见。 “坏人走啦!”寒云赫大为高兴,扯着紫凝的袖子晃,“紫凝,坏人走啦!” “他不是坏人,”紫凝回头看他,“他是保护你的人。” 寒云赫皱眉,眼神茫然,显然他无法理解紫凝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除了紫凝,其他的全都是坏人。 “我们回去。” “是,王妃。” 寒云赫赶紧蹦蹦跳跳地跟上,终于不用待在这里了,真好! 回到魅王府时,已经是深夜,紫凝让人照顾寒云赫沐浴更衣,然后休息,她则去了君夜离房间。 不出意外的,君夜离已经醒了,不过有无华先前的转告,知道她是带着夕颜和无极一起出去的,所以并不怎样担心。但话又说回来,紫凝只要不在他身边,他总是不安,非要看到她无恙才行。 “回来了?”君夜离小心地坐起身体,含笑看着她,“查到什么了?” “秦戈是寒溟天的儿子,名寒云赫,”紫凝将今晚之事说了,“看来地狱门情况复杂,皇上想要对付他们,并非易事。” 君夜离倒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一笑摇头,“若是容易,他们又如何会以残兵败将而支撑到现在。不过地狱门并未明着与朝廷为敌,父皇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紫凝点了点头,“此是后话,现在来看,寒云赫的情形比较麻烦,救治起来也半点大意不得,我想过了,把他送走。” “送走?”君夜离一愣,“送去哪里?”她不是说答应铁峥嵘会好好照顾寒云赫的吗,这就要撒手不管了? “送去我师傅那里,”紫凝显然已经打算好,“我要专心解你的毒,六国寒又快要到来,宫中也不安生,我无法安心帮他医治,我师傅的医术在我之上,那里又安静,一定可以治好他。” 更重要的是,寒溟玄一定不会放过寒云赫,若是知道他在这里,就必然会派人前来,到时候一旦出事,让人知道堂堂魅王跟歪门邪道勾结,可就有好戏看了。 君夜离思虑一会,点头道,“也好。待他病愈,自己就会决定去留,我们总不能留他一辈子。” 这话虽然有些凉薄,但也是事实,紫凝不置可否,“事不宜迟,我马上飞鸽传书给师傅,然后让卫瑾连夜把寒云赫送走。” “这么急?”君夜离笑道,“我是想那小子铁定不愿意离开你。”说来他也真是聪明人,紫凝提及师傅,他很自然想到她必不愿自己多问,也就不张这个口,很是难得了。 “由不得他,而且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紫凝坐到桌边,命夕月拿来纸笔,几笔写好纸条,再交给夕月去办。 君夜离素知她把寒云赫吃的死死的,也就不多说。 不大会儿,夕颜把寒云赫领了进来,这小子也不避讳君夜离在,嘻嘻笑道,“紫凝,我们一起睡。” 君夜离黑线:想得美你!老子还没这福份呢,轮得到你? 紫凝神情不变,“秦戈,我有样东西落在很远的地方,你去帮我拿来?”估计寒云赫还不能接受自己这原本的名字,姑且继续叫他“秦戈”吧,名字么,只是个代号,无所谓。 “好啊好啊!”寒云赫大为高兴,大概觉得终于可以帮紫凝做些事了吧,“什么东西?” “你去了就知道了,”紫凝正色道,“还有,你要拿到这东西,会很痛,你会不会拿不到就回来?” “我不会!”寒云赫显然能明白紫凝的意思,赶紧保证,“我一定拿到,我最听话!” “真乖,”紫凝摸摸他的头,以示鼓励,“那你现在就走,我让卫瑾跟你一起,快点拿到快点回来,我等你,知不知道?” “嗯!”寒云赫眼睛亮闪闪,兴奋得要命,原本有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我去!我去!” 紫凝微微一笑,“让夕颜帮你准备东西,一会儿就走。” “好!”寒云赫跳起来就跑出去,“夕颜!夕颜!” 紫凝敛去笑容,“卫瑾。” “属下在。”卫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请小姐吩咐。” “一定安全把寒云赫送到我师傅手上,路上千万小心,知道吗?”紫凝最不放心的就是寒云赫会出状况,不过卫瑾行事一向稳重,如果实在不行,就点了寒云赫穴道,让他使不出招术,总不过十几天,也能到达海角小楼,只要见到师傅,一切就没问题了。 “是,小姐,属下一定办到!” “去吧。” “是,属下告退。” 紫凝揉了下眉心,折腾了大半夜,还真是有些累了。一回头迎上君夜离奇怪的目光,她微一愕,“怎么了?” 君夜离一笑,不无敬佩之意,“紫凝,你驭下有方,令人敬佩。” 紫凝好笑地道,“怎么突然说这个?驭下有方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君夜离该不会是说她使唤起人来,太过顺手吧? “当然是好话,”君夜离拉过她抱住,亲亲蹭蹭,“不过那小子终于要走了,你是我一个人的,痛快啊!” 紫凝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连一个傻小子的醋都吃,没救了。“放心,寒云赫治好了病,还会再回来的。” “不准!”君夜离醋意大发,啵,狠狠亲了紫凝的脸颊一口,“他治好了就该上哪儿上哪儿去,还回来做什么!” 开玩笑,那小子要不傻了,铁定要跟他抢紫凝的,他绝对不允许,一切对紫凝有别样心思的男人,格杀勿论! 紫凝心情大好,抬手搂住他,“怎么,背上的伤不疼了?”还有力气吃醋,看来是没什么事。 “疼,”君夜离趁机撒娇,多占爱妃一会儿便宜,也是好的,“紫凝,你给揉揉。” 紫凝一阵恶寒,大男人撒娇,简直让人受不了!“疼就老实点!”一拐子把他打弯下腰,顺势塞进被窝,“睡觉!” 君夜离于是很郁闷,又被亲亲爱妃嫌弃了…… 躺在被窝里,他调了一下姿势,忽然就是一阵“悲哀”,到目前为止,他好像一直都只能想想,而不能真的做,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憋屈的,都有了爱妃了,还不能碰…… 正想七想八,唇上忽地一阵温热,待他回过神,紫凝已经直起身,柔情无限地看着他,“不许胡思乱想,我是你一个人的么,早晚是你的,你急什么……”说到后来,她脸红得要烧起来,但神情却是欢愉的。 君夜离各种心花怒放,得意地直抖:别人再怎么着,也抢不走紫凝,因为紫凝爱的人,是他!“好,睡觉。” 夕颜帮寒云赫收拾了些行李,卫瑾即带着他一起上路,他现在还不能理解紫凝的良苦用心,只当是去替她拿什么东西,看起来高兴的很。 紫凝在门口一直目送他离开,之后才慢慢回房。寒云赫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地狱门找他不见,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活动,先看看再说。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1 差点又中毒计 第二日,得知君夜离受皇上责罚,君夜燎和君夜澜一起过来看望,见了紫凝即行礼,“大皇兄,大皇嫂。” “不必多礼,”紫凝方才替君夜离换完药,正洗手,招呼道,“两位殿下请坐,夕月,上茶。” 夕月答应一声,下去端茶。 “大皇嫂别客气,”兄弟两个坐下去,君夜澜左右看了看,奇道,“大嫂,那个秦戈呢,怎么不见人?” 之前他来过几次,都是见秦戈不离紫凝左右,笑起来眯着眼,很有意思。而且那小子对谁都没有敌意,只知道傻笑,还总说自己是紫凝的情哥哥之类,都不怕大皇兄生气。 紫凝淡然道,“昨日他的家人来寻他,已经回去了。”她知道君夜澜并非有意试探,只是好奇而已,也就不往多处想。不过,看君夜燎的神情就不一样,明显是在思虑什么,这兄弟两个有无城府,一目了然。 “他有家人呀,”君夜澜很不可置信的样子,“是谁?” 不待紫凝回答,君夜燎已向他使个眼色,笑着接上话,“四弟,人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大皇搜自会安排好,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紫凝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对不起,大皇嫂,”君夜澜脸上一红,暗骂自己太多嘴,“我不是有意——” “没什么,”紫凝摆摆手,“三殿下说的有道理,旁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多说何益。” 君夜离拍拍他的脑门,并没有生气,“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没那么严重。”这个四弟就是秉性纯良,那些害人的念头,他从来没想过,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还得多护着点才行。 君夜澜反而更尴尬,赶紧递上手边的包裹,以掩饰窘态,“这个是玉帎,说是能安神的,大皇兄,你试试。” “玉帎?”君夜离打开来看了看,这玉帎通体月白,莹润柔和,确实不错,“哪来的?” “太子哥哥的,”君夜澜一脸得了便宜的表情,“我瞧着好,大皇兄夜里又少眠,所以就拿了来。” 君夜离瞄他一眼,“你面子倒大。”心下却是暗暗冷笑,君夜辰一向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两兄弟一直梗着,二弟会心疼他睡觉少才怪。不过是四弟开了口,二弟若明着不给,显得太过小家子气罢了。 “不是啊,”君夜澜吐吐舌头,“我说给大皇兄,太子哥哥就给啦,没什么的。” “大皇兄,说起来你怎的惹父皇生这么大的气?”君夜燎往君夜离背上瞧了一眼,“父皇可从来没对你下过这等狠手。” 君夜离眼神一冷,“是我顶撞父皇,原也该罚。” 看出他不愿意多说,君夜燎聪明地不再继续问,转而向紫凝道,“大皇嫂,我受人之托,有一事相商,不知大皇嫂肯不肯卖我个面子。”看他面有难色,想必这所谓的“相商”,必不是那么好商量的。 紫凝心念略转,一语道破,“沈若萱?” 君夜燎一愣,赞道,“大皇嫂果然聪慧无双,正是沈家相托,想请大皇嫂出手,替沈若萱治脸上伤痕。” 那些乞丐原也是得了沈若萱的吩咐,在尽兴之后毁掉紫凝的脸,让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化为乌有,看她还如何得意——因沈若萱自己生的平凡,就无端忌妒比她漂亮的女人,已经成了心病。 所以,那些乞丐下手很重,沈若萱脸上的划痕直到骨头上,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疤痕狰狞可怖,旁人根本治不了,在她看来,非“神医金铃”出手不可。 可沈若萱原本是要害紫凝的,知道她断不可能出手相助,所以才想托君夜燎开这个口。尽管不想向紫凝低头,可事实如此残酷,沈若萱要想恢复容貌,非紫凝不可。 紫凝冷然一笑,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以为她是医者父母心,就会以德报怨?对于害她的人,她只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怎么会有出手相帮的道理!“襄王殿下,你还真开得了这个口。” 君夜燎多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君夜离冷声道,“沈若萱要害紫凝,本就该死,只是毁容,已经太便宜她,她还想紫凝帮她?做梦!慢说紫凝不会答应,就算她答应,我也不会让她伸这个手,沈家若不服,让他来找我说话!” 紫凝回眸,对君夜离嫣然一笑:你倒了解我,正是这话,要我出手救沈若萱,除非天降红雨! “大皇兄息怒,”君夜燎倒也不怎么意外这样的结果,只是提醒道,“这件事谁是谁非,也无从判断,只是沈千山必定觐见父皇,那……” “三殿下有心了,”紫凝神情冷然孤傲,“我从不是任人欺凌之辈,何况现如今我已是魅王妃,沈千山再家大业大,也只是一介平民,难道还能凌驾于夜离之上,更不用说皇上了。这件事,我不答应。” 君夜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放心,你不愿意做的事,没人逼得了你。” 看着他两个如此亲密,君夜澜是又羡慕,又失落,心里酸酸的,好难受。 既如此,君夜燎也不好多说,“如此,就算是我多嘴,大皇嫂莫怪。” “不会。” 兄弟几个随意聊了一会,君夜燎和君夜澜即起身告辞,将他们二人送出去后,紫凝高深莫测般道,“沈家绝不会就此罢休,襄王是高兴得太早了。” “我想也是,”君夜离点头,“沈家丢不起这个人,沈若萱想要治好脸伤,也是想至少表面上风风光光做襄王妃,你既拒绝,看来她少不得也只能这样嫁了。” “襄王有好果子吃了。”紫凝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等着看好戏。 没有了秦戈的魅王府格外的安静,君夜离还需要静心养伤,紫凝心中想着寻亲之事,待君夜离睡下,就带着夕颜夕月,出府走走。 天气越来越冷,有零星的雪花飘下来,街上行人不多,摆摊儿的也大大减少,好在京城一向繁华,路两旁的店铺大多都是开着的,也很有些看头。 逛过一阵,紫凝忽地感觉到异样,抬眸看去,果然前面“醉心楼”二楼栏杆处,一身白衣的缥缈公子手执酒杯,正用清清亮亮的眸子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凝毫不迟疑地,迈步上楼,坐到他的对面,“等我吗?” 缥缈公子温和地笑笑,“有缘自会相见。” 紫凝一扬眉,“不必打禅语,上次在京城第一庄,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送血玉镯和烈焰凤魂给我,还说要让我知道你的事,到底为什么,说。” “你还记得?”缥缈公子放下酒杯,眉宇间是明媚的忧伤,让人不忍心对他有半点的逼迫,“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紫凝不是给气到无话说,而是真的不知道她想问什么。他的身份吗,来历,还是他的本事?好像都跟她无关,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从问起。 “你心爱的人,为什么会葬在京城第一庄?你跟他们有什么渊源?”好像一切的起因都在那里,莫非哥舒笑也知道缥缈公子的事? “……因为心逸是哥舒家的女儿,哥舒笑是她的侄儿。”缥缈公子每提到心爱之人,周身的气息就会变得哀伤而凝窒,让人透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 “她爱上的人又是谁,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紫凝知道这其中必定有牵连,否则缥缈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她。 缥缈公子闭了闭眼睛,气息有刹那的紊乱,过去的事,每想起来,都是锥心一样的痛…… “来,几位客官楼上请,”咚咚的声音响起,小二哥领着几位客人上来,“二楼雅座,又安静又干净,包几位客官满意。” 既然有旁人到来,紫凝也就不再多问,不动声色地将面纱蒙了起来。 缥缈公子亦半转身,有意无意避开众人的视线。 随着小二哥上来的是几个劲装打扮的江湖中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随意点了茶水饭菜,坐着闲聊。 “我听说地狱门的人到京城来了,你们见过没?” 另一个粗犷汉子道,“见过才有鬼呢!不对,是见过的人都成了鬼了,地狱门的人手下从不留活口,你今天才知道?” “嘘,小点声!”先前的人赶紧使眼色给他,“我可没瞎说啊,你们也知道铁王的事吧,他就是跟地狱门的人勾结在一起,想要逼宫夺位!” “真的假的?”那粗犷汉子啐了一口,“铁王不是早让魅王妃给灭了吗,怎么勾结地狱门?再说,地狱门早被一宫双城那些灭了十几年了,还能猖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学问的人接过话来,“而且你们别忘了,地狱门门主,就是那个寒溟天,有凤凰神相助,还怕谁?” 紫凝暗暗一惊:凤凰神相助地狱门?不是帮着正派消灭地狱门吗,难道事实并不是人们传的那样? 缥缈公子气息一窒,复又缓缓呼出,显然也是有所触动。 “我才不信呢,”粗犷汉子哈哈大笑,“凤凰神那是什么来头,法力无边,呼风唤雨,会看上个大魔头?你就吹吧!” “我可不是吹!”那书生急了,拍桌子道,“我有个亲戚是当年双城之一的倾城中人,跟着倾城城主去过万丈崖,亲眼见到凤凰神把那大魔头救走了,后来他们还在一起了,只羡鸳鸯不羡仙!” 几个人全都给他说的一愣一愣,不甚相信地问,“真有那么好?可现在大魔头不还是一个人,还残废了的,又怎么说?是不是凤凰神嫌弃他,把他给抛弃了?” 这也太扯了吧,不带这样污辱这片大陆的守护神的,要遭天打雷霹的哟。 “才不是!”书生急急解释,好像凤凰神是他什么人一样,“不过凤凰神跟凡人成亲,触犯了天条,就被凤凰一脉的王给抓了回去,寒溟天这个大魔头才一蹶不振的,为情所伤的人啊,唉……”说罢摇头叹息,一副感伤的样子。 其余几人对视几眼,一起“嘁”了一声,“吹牛,我们才不信呢!” “凤凰神才不会看中凡人呢,还是个大魔头!” “哈哈哈……” 几个人说说笑笑,岔开了话题,一会儿酒菜上来,又吃又喝又划拳的,玩的很热闹。 紫凝一直沉默地看着楼下,看似不经意,其实是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有关凤凰神与寒溟天之事,虽然事实如何,尚未可知,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是某种暗示也说不定…… 缥缈公子回眸看她,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那眼神是让人揪心一样的疼。 离开醉心楼后,夕月边走边问,“小姐,缥缈公子的话可信吗?” 夕颜瞪了妹妹一眼,虽然嫌她多嘴,但他其实也很想知道。因为小姐从来都对别的男人不假辞色,对缥缈公子却很是在意(秦戈除外,那就是个傻小子),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里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在想他骗我的理由,”紫凝答非所问,“他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瞒着我,看来是不到让我知道的时候。” 夕月“哦”了一声,不敢再问。 怎样怎样,令紫凝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回到府中时,君夜离竟然还没有醒来! 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算算时间,他这一睡已经有三个多时辰,而且无华还说,期间他连醒都不曾醒来过,这太不寻常了。 有点不对劲! 紫凝心一沉,一把推开门进去,君夜离兀自睡得香,居然没被惊动。她几步冲到床边,伸手推他肩膀,“夜离?夜离,醒醒,醒醒!” 君夜离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哼了一声。 还活着。紫凝呼地吐出一口气,方才真是给他吓死了!“夜离,醒醒,别睡了!” 君夜离动了两下,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睛,没睡饱的慵懒样子很是迷人,他发了会儿呆,才看清眼前人,挤眼笑道,“怎么,要跟我一起睡,来呀。” 紫凝哭笑不得,这都快睡死了,还睡!“夜离,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睡得很沉?” 君夜离一愣,“什么?”坐起看了看外面,皱眉道,“天都要黑了?怎么……”好像是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紫凝忽又紧张起来,拉过他的手诊脉,“以前是否有过这样的情形?” “不曾,”君夜离摇头,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过多睡了一会儿而已,大概是他被责罚一顿,身上有伤,所以格外疲乏些吧,“紫凝,别这么紧张,我没事。” 指尖下的脉相略有些凝窒,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紫凝颇为不解,“那你为何一睡不起,怎么——” 蓦的,她的视线落在那玉帎上,约略想到什么,眼神一变,拿起来看。 “你怀疑这玉帎有问题?”君夜离也凑首过去看,“莫非它真有安神的作用?”他不过才帎着睡一下试试,居然就睡了一整天,这玩意儿有这么神吗? “你说呢?”紫凝冷笑,忽地起身,向着地下用力一摔,“啪”一声脆响过后,玉帎给摔得粉碎。 君夜离没提防她说摔就摔,给惊了一下,“紫凝!”好好的给摔掉,多可惜。 紫凝不理会他,捡起一块碎片来仔细查看,果然见上面密布着一些肉眼难见的小孔,玉帎内部是中空的,内壁上有一些白色粉末,应该就是它作祟。 “是什么?”君夜离也看出不对劲,眼神忽地一冷,“迷药?” “比迷药要厉害得多,”紫凝冷笑,用指尖沾了些,放到鼻子上闻了闻,“是一种从有毒的花当中提取的汁液,吸入人体到一定量,就会令人昏睡不醒,直至死去。” 君夜离一惊,“你是说——” “太子要害你,”紫凝眼中杀机弥漫,“他好毒的心肠!” 这玉帎虽然是君夜澜拿来,但绝不是他要害君夜离,必定是君夜辰想要借他之手,将自己撇干净。 “我觉得不可能,”君夜离虽怒,却依然很冷静,“二弟明知道四弟要拿了这玉帎给我,怎么可能在其中放药,岂非不打自招?” 紫凝略一皱眉,好像也有些道理,“或许是他觉得此法很高明,你我不会察觉?” 一般来说,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她精于医术,恐怕君夜离已经中招。 “不过还是不能轻易下结论,”君夜离忍怒道,“或者可以从这玉帎的出处查起,也许会有收获。” 父皇最忌讳的就是他们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如果贸然向太子问及此事,他绝对不会承认不说,还会牵动梅霜皇后以及梅丞相等人,越闹越大,于他于太子都不利,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紫凝点头,“说的是,看来要害你的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将你除去,是不会罢休的了。” “他们尽管来就是,”君夜离不屑地一撇唇,复又笑道,“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更是无所畏惧,紫凝,这次你又救我一命,不如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如何?” 紫凝气极反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上次我救你,你就许了你的身,这次你拿什么许?” “我许是许了,你不是没要吗,”君夜离本着“烈女怕缠郎”的原则,也不管背上伤痛了,自动自发粘上去,“反正那小傻瓜也不在府中,不碍我们的事,不如我们……” 意料之外的,紫凝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脸红或者反对,而只是安然道,“好。” “嗯?”君夜离不止是意外,简直就是吃惊,不太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愿意?”不是一直都反对的吗,尽管知道她是喜欢自己的,可她显然还没做好做他妻子的心理准备,怎么现在……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拿去。”紫凝淡漠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那种疏离感,才最伤人。 君夜离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忽然一笑,“我是想要,但是我不会强迫你,紫凝,我只是喜欢你,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你如果不愿意,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为止,只是……别这样对我。” 我会受不了,我会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敷衍我,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他虽然在笑,那种哀伤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生平第一次,紫凝觉得自己很残忍,这样伤害一个对自己无条件付出的人,她是有多无聊! “我没有,”紫凝忽然就有些后悔方才的说辞,上前抱住他,把脸贴上他的胸膛,“我知道你不会强迫我,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我们不要刻意去做什么好不好,一切顺其自然……” 君夜离暗暗苦笑,看来自家王妃还是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心怀啊,不过没关系,对紫凝他有的是耐心,也等得起。“我明白,我会。” “夜离,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紫凝在他胸膛上蹭几下,说不出的满足,“我说过,我是你一个人的,除了你,我不会喜欢上旁人……”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紫凝第一次对自己表白,君夜离顿时高兴起来,“紫凝,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紫凝登时又红了脸,低声但清晰地道,“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一个。” 君夜离好不得意,啾,在紫凝额头亲了一下,“真乖,哈哈!” 紫凝好笑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这人,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样,正经不上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不逗她一逗,就不算完。 两人正甜甜蜜蜜,无华来报,“王爷,王妃,皇上召见。”他本来还一直在担心主子会出事,幸亏王妃及时回来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君夜离和紫凝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无奈:这才闹到君夜离被打一顿的地步,皇上就又要见他们,到底想怎样? 不满归不满,皇上的旨意还是不能违抗,两人梳洗一番,整装入宫。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2 身为男人的屈辱,让她去死 “紫凝,你是有意提醒他向沈若萱下手?”对于她的心思,君夜离现在已经大半都能猜到,也终于明白,以前欺负过她的那些人,比如她的两个姐姐,苏落雪她们,何以会落到那般下场了。 “谁叫他自己有心魔,否则也不会上我的当。”紫凝眼神冷酷,“欺我辱我之人,我必百倍讨回来!让沈若萱多活了这些日子,只不过让她尝尽耻辱滋味而已,有人替我动手要她的命,我何乐而不为。” 君夜离大手揽上她的肩,了然道,“不错,正合我意。” 莫要觉得他们两个残忍,如果不是沈若萱先对紫凝动了杀机,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这个世界向来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使,打不过的,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几天之后,无极将查到的事回禀君夜离,说那玉帎是丞相夫人,也就是梅霜皇后的生母拿给她的,她给了自己儿子,君夜澜恰巧看到,就拿给了君夜离。 “丞相夫人?”紫凝有些意外这样的结果,“她会在玉帎中放药?”想想也不可能,她怎会害自己女儿。何况无论是她还是梅霜皇后,应该都不会想到这个玉帎最后会到君夜离手上,如果不是她们下的药,又会是谁? “丞相夫人出身唐门,倒确实毒术精湛,”君夜离一语说中要害,“不过应该不是她,当年母妃死后,丞相夫人怜我年幼,对我颇多照顾,我对她很是感激。” 也正为如此,在明知道君夜辰容不处自己的情况之下,他对这个二弟还是颇多忍让,大半就是看了丞相夫人和梅霜皇后的面子。 “唐门?”紫凝沉吟着,“我倒是没想到,丞相夫人来历颇不寻常,不过多觉得如果真是丞相夫人要害你,反而更师出有名,她当年善待于你,又何尝不是惺惺作态,做给别人看的。” 君夜离一愣,挑眉道,“紫凝,你对人好深的防备心啊,我原以为我已够凉薄,没想到你比我犹有过之。” 紫凝斜眼看他,不语。 “我没别的意思,”君夜离解释道,“我是想说你心思缜密,处处料敌在先,我自叹不如。” “少来,”紫凝甩他一下,“我只是就事论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丞相夫人若没做过,我亦不会冤枉了她,你紧张什么。” 我不是紧张,只是不想你这么累么。君夜离腹诽两句,不想惹她生气,就没再多说。 “对了,”紫凝忽地想起一事,“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今晚去看年青彤。”君夜离的心结大半在蕙妃,要真能将此事查个清楚,对于解他体内的毒和情蛊,也大有裨益。 君夜离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 —— 丞相夫人唐红绡虽然出身以使毒著称的唐门,毒功、武功都不落于人后,但自从嫁入丞相府后,却敛去了所有锋芒,平日里装束打扮高贵得体,举手投足稳重大气,与她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很是相衬,在丞相府,她甚至比丞相梅盛尧更有威慑力。 晚饭时候,梅盛尧入宫归来,紧皱着眉,唉声叹气。 梅夫人也跟着心一沉,“又出事了?”最近京城不太平,各皇子之间更是明争暗斗的厉害,她又要担心女儿在宫中有妃子同她争宠,又担心君夜辰太子地位不保,也着实辛苦。 梅盛尧看了她一眼,又气又无奈,“还不是你那法子,没奏效。” “什么?”梅夫人一惊,变了脸色,“魅王看出药枕有异?” 原来那药帎的确是她所有,里面的药也是她所放,然后有意通过君夜辰之手,转而送到君夜离手上。要说起她这般安排的心思,还是要从梅霜皇后说起。 蕙妃未入宫之前,梅霜皇后无疑是最最得圣宠的,梅家自然风光无限,可蕙妃的到来却完全抢走了宣景帝的心,梅霜皇后虽未失宠,却明显不能得宣景帝专宠,这对一国之后来说,可称得上天大的耻辱。 尤其后来蕙妃生了君夜离,更是受尽宣景帝的疼爱,即使后来她同样生下了皇子,可宣景帝在对待这两个皇子的态度上,还是明显让人感觉出来,他对君夜离更寄予厚望。 两个皇子都满了十四岁,先后行过成人之礼后,也到了该立皇储的时候,梅盛尧和唐红绡当然希望君夜辰能够被立为太子,可蕙妃和君夜离的得宠却他们的愿望有些渺茫,为了梅霜皇后,为了君夜辰,梅夫人不惜铤而走险,以自己高超的用毒手段,给君夜离下了毒。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让君夜离身体变得虚弱,难当大任,等君夜辰被立为太子之后,再解掉他的毒,一切就圆满了。 谁知道事实却不如她想像的那样,尽管君夜离仍旧为毒所苦,却并没有倒下,反而变得嗜血凶残,成了人人争相传言中那个吃人肉的怪物,蕙妃更是在其后不久自尽而死,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君夜离受毒所苦,梅夫人心中着实不安,梅盛尧知道后更是将她好一通责骂,两人也想尽力挽回,可如果说出真相,宣景帝势必大怒,就非连累梅霜皇后和君夜辰不可。 人都是怎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他们夫妻两个只好保持沉默,想着找个机会给君夜离解毒,他们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提,紫凝的到来打乱了这一切,她是“神医金铃”,肯定能够追根溯源,查到这一切,到时候就无可挽回了。 无奈之下,梅夫人才明知道有可能被怀疑的情况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将解药研成粉末,藏于药帎中,只要君夜离帎着它,就会陷入昏睡,三天后自会解毒。 结果就是,梅盛尧几经转拆才打听到,君夜离并未昏睡不起,那药帎也已经摔碎,他担心是被魅王夫妇看出破绽,如何不急! 而事实上他们不知道的是,蕙妃以情蛊压制君夜离体内的毒,早已使其毒性发生改变,加上他后来不顾后果,强行修练“嫁衣神功”,致使毒入脏腑已深,即使君夜离用了那个玉枕,也已经于事无补。 “那倒不是,”梅盛尧扯了扯衣服,说不出的烦躁,“据说是下人不小心把药药帎摔碎了,魅王并未起疑,可这法子也只能用一次,魅王体内的毒还是解不掉,要怎么办?” 所谓下人摔碎药帎之事,自然是紫凝有意让人放出的风声,以免打草惊蛇,丞相夫妇自是不知道,一开始就陷入她的算计,也只能白上这个当。 梅夫人松了口气,“没被发现就好,以后总有机会的,再慢慢等吧。” 梅盛尧摇了摇头,才要说“还不都是你”,想想夫人这些年也是倍受良心折磨,这话也没忍心说出口,“罢了,以后再说。” —— 青彤的居处在怡然居南面的一个独立的小院,非常不起眼,平时只有一名会些武功的丫头陪着她,很是清静。 当然,这地方虽然隐秘,却并不是绝对没有人知道,比如夏婕和无华他们,不过他们都只知道青彤是服侍蕙妃的,因蕙妃去世而伤心过度,失了神智而已。 蕙妃是生是死,君夜离还不得而知,此事事关重大,即使是最信任的人,他亦不能告知,一来不能走漏消息,二来么,自然是不想无故牵累他们,于事无补。 来到小院,君夜离命无华和夕月在外等候,跟紫凝一起进去。 前厅里,一名十六七、七岁的小丫头正在收拾桌子,显然是刚吃过饭,另一个年约双十的女子安静地坐在桌边,相貌清秀,目光呆滞,应该就是青彤无疑。 “念瑶,”君夜离走进去,“青彤如何了?” 被叫做念瑶的丫头赶紧回身行礼,“见过大殿下!青姨还是那般样子,近日越发安静了。” 自从十几年前蕙妃入宫,青彤就一直在她身边服侍,这主仆两个是一见投缘,一个真诚待人,一个忠心护主,十几年如一日,青彤跟蕙妃年纪相仿,念瑶一个小姑娘,自然是要叫她一声“青姨”的。 君夜离点头,“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本王会照顾青彤。” “是,大殿下。”念瑶收拾了碗筷下去,在门口与紫凝打个照面,赶紧行礼,“见过王妃。”人都说魅王妃是倾城之色,天下无双,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别说天下无双,恐怕连天上也少见吧? “不必多礼,”紫凝摆手示意她退下,走到桌边坐下去,“青彤?” 青彤反应很慢,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看过来,眼神却是空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自从那次醒来,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君夜离皱眉,“平日里很安静,饿了渴了也知道吃喝,就是不认人,说不清楚话。” 紫凝点头,拿过她一只手,开始诊脉。 指尖所触冰凉而滑腻,明显是长期气血不通所致,青彤面色青白,时常皱眉,应是身有痛处,却说不出口,只能自己忍耐。 诊了一会,紫凝已试出她气血上行至脑部即有片刻阻塞,应是根源所在。手摸上她后脑,一点一点摸将过去,忽地眼睛一亮,“在这里了!” “是什么!”君夜离顿时有些兴奋,才要伸手,忽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赶紧收回手来,“有古怪吗?” “自然是,”紫凝轻轻拨开青彤的头发,指着隐藏其下的一个微微秃起的小点,“就是它,金针封脑。” “哦?”君夜离一皱眉,听名字也能约略明白个大概,“是有人以金针封了青彤的记忆?” “不止是记忆,她神智不清,皆缘于此,”紫凝轻轻一叹,“这人的手法相当之高明,金针封脑一个不留神,就会要人性命,即使勉强成功,受者也会因疼痛而生不如死,不过青彤这个样子,也仅会偶尔头痛,不会让她太过难受。” 君夜离点头,所以也越加肯定,打晕青彤,带走母妃的人,一定没有恶意,否则不会如此顾虑到青彤的性命。“可有法子解开吗?比如将金针取出?” “暂时不行,”紫凝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我方才说了,这金针下的极巧,要取出自然也要用巧劲,一个不慎就会要了青彤的命,等我仔细想想再说。” 君夜离虽无奈,却也只有先如此,这种事急不得的,何况他都等了这几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阵子。 青彤被按着头,大概觉得不舒服,缓缓抬手,握住了紫凝的手,拿下来。 紫凝重又坐了下去,“青彤,看着我。” 青彤慢慢转动眼珠,当视线终于聚集在紫凝脸上时,她一直如死水般的眼中忽然有了某种变化,虽然这变化极其轻微,但紫凝仍能感觉得出,她的心跳骤然快了许多,僵硬的脸上也现出几许惊喜之色,嘴唇慢慢张开,似乎要说话。 “青彤,你要说什么?”君夜离惊喜莫名,“你认得人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青彤第一次有别的反应,或许是个好兆头也说不定。 青彤却连头都不回,兀自瞪着紫凝,努力想要说什么。 紫凝前倾身体,将耳朵靠近她的嘴,少顷,她眼神微一变,看向君夜离,她说,“娘娘,你醒了。” 君夜离神情一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看来青彤是把紫凝看成了母妃了——毕竟紫凝跟母妃在相貌上颇有几分相像,而青彤现在又不怎么能认人。 不过,这至少也说明,青彤的意识还是有一部分清醒的,否则也不会在见到与蕙妃相似的脸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 “别急,”紫凝一抬手,“夜离,稍安勿躁!青彤这个样子,最忌大喜大悲,我们先走,别刺激到她。” 君夜离咬着嘴唇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出去,嘱咐念瑶好生照顾青彤之后,两个人一起回了魅王府,商议了一番事情之后,各自洗漱安寝。 紫凝一边整理着自己如云的秀发,一边冷声问,“君夜燎有什么动静?” 他与沈若萱的婚事虽说已经定下,不过还没有向外公布,而他更是一直反对,拒不娶她过门,正闹得僵呢。 “襄王倒是没什么动静,沈若萱身边的丫环,叫谷莲的,之前曾经跟一个男子悄悄见面,很神秘的样子。” 谷莲?很陌生的名字。紫凝略一摇头,“应该是会情郎而已,多注意君夜燎的动静,他既不甘心娶沈若萱,就必会有所动作,小心行事。” “是,小姐。” 君夜离房中,无极先是将有关地狱门的事回禀一番,如今京城还算安稳,地狱门的人想必也知道已经惊动了皇上,所以暂时退出京城,伺机而动。至于铁王,自从出京后就失了踪迹,暂时还没有消息。 君夜离目光冷厉,微一点头,“京城以外之事,本王自会着人看着,三弟那边,有没有异常?” 别以为君夜燎表面上与他交好,他就不会怀疑这个三弟,事实上三弟这两年暗中有动作,他早已敏锐地察觉到,并且让无极他们一直在查这件事,已经有些线索,只不过没有确凿证据,还不想惊动三弟而已。 “襄王最近加快了拉拢群臣的动作,不过他行事极为小心,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 君夜离嘲讽一笑,眼神酷寒,“三弟行事一向如此,尽量别惊动他,静观其变。” “是,殿下!” “修罗谷中最近如何?”君夜离眼神骤然变得深隧,透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无所不能的狂傲与自信,谁与争锋。 “一切安好。” “很好,告诉他们,没有本王命令,都不准轻举妄动!还有,”君夜离想到一件事,缓缓吐出一口气,“夏婕最近有什么动静?” 说来也怪,自从夏婕重新跟在他身边,表现得很是安静,绝不再针对紫凝,更没有半点对她的不敬,除了偶尔去那茶楼喝茶之外,行为并无失当之处,表面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有,”无极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殿下,夏婕是否早已不与殿下一心,有无必要将殿下的师傅请回来,一问究竟?”毕竟夏婕跟在殿下师傅身边很多年,应该对她比较了解,或者能劝她一劝也说不定。 “师傅云游四方,不是那么好找,”君夜离一抬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本王原也是想给夏婕一个机会,现在看来,她绝对有事情瞒着本王,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有可能是她的缓兵之计,若与她合谋之人真是三弟,就极有可能是三弟吩咐她暂且按兵不动,总之不能放松对她的警惕,绝不能让她有机会伤到紫凝,明白吗?” 无极心中一凛,立刻答道,“是,殿下。”看来还是主子想得深远,他必得万分谨慎才行。 话说回来,君夜离和紫凝明明都是替对方着想,却又总是各自动作,或许他们的本意,是想自己把这些危险之事扛起来,却忽略了总是这样的话,两个人之间会生出隔阂来,就非他们所愿了。 不过,这两个都是聪明人,遇事只要冷静思考,总能转过弯来,一时的磕绊算不了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起,君夜离不用上早朝,紫凝说要上街打造些称手的治病器械,两人便一起上街逛逛。 沈娘提了个篮子,从后院过来,“小姐,殿下,我要去寺庙上香了,很快回来。” 紫凝知道她很信佛,如今事多,她想上香求个心安,也就由她,“让夕月陪着你。” “不用,”沈娘一笑,“离得也不远,现在也没什么事,还是让夕月保护好小姐要紧,我去去就回。” 紫凝略一沉吟,也就由了她,“也好,上完香就回来,别耽搁。” “知道了,我去了,小姐不用担心。” 君夜离道,“还是派个人跟着沈娘的好,不然干脆在东宫建座佛堂,请一尊佛回来,让她天天拜去,省得还要往外跑。” 紫凝哑然:这倒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方法,就是有点劳民伤财。“再说吧,心诚则灵,不一定非要建佛堂的。” 君夜离笑笑,也不坚持。 来到街上,人来人往的很热闹,紫凝和君夜离随便走走,一路说着话,看去很是恩爱。来往的子民自然是认得他们的,纷纷行礼,羡慕不已。 蓦地,那旁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叫,“沈家千金要跳楼啦,快过去看!” 紫凝和君夜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沈若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夕月道,“小姐,属下去看看?” “一起,”紫凝瞬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恐怕要出事。” 君夜离立刻表示赞同,几个人随着人群,一起到了前面的酒楼。 果然,离地约十丈的楼顶上,一身白衣的沈若萱飘飘若仙,仿佛要乘风归去一样,她也不避讳自己已经毁容,面纱都不戴,一脸悲愤地向下看,嘶声道,“襄王殿下,你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跳下去!” 君夜离神情一冷:三弟也在?这么说,沈若萱就是故意要跳楼给三弟看,好逼他娶她吗?转头看向紫凝,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襄王殿下!襄王殿下快出来,沈姑娘要跳楼了!” “沈姑娘好烈的性子啊,襄王殿下,你再不出来,就要出人命了!” 尽管这是皇家的事,但世人谁不爱凑热闹,纷纷冲着楼里头喊,惟恐天下不乱。 君夜燎今日是跟朋友一起出来喝酒,却不知道沈若萱怎么打听到他在这里,居然一直找了来,又哭又闹,非要跟他成亲,让他在朋友面前大失面子,他岂能不气,会出去见她才怪。 结果沈若萱也来了拗,居然一直爬上楼顶,扬言他要不答应娶她,她就跳下来,简直是疯了! “小姐,要救沈若萱吗?”夕月上前一步,眼看着沈若萱在楼顶摇摇欲坠,这要真摔下来,就是一个死,岂不白白便宜了君夜燎。 “别急,”紫凝眼神一冷,“君夜燎一定会出来,看看情况再说。” 君夜离眼里是玩味的笑,透出一股犀利:沈若萱虽然一脸决绝,眼中却有着明显的惧意,小心地调整着角度,以免真的摔下来,尽管清白已失,声名狼籍,但她还有那么大一份家业,怎么舍得死。她既然不可能真的往下跳,救她做什么。 不过,她这一出还真是闹错了,三弟的性子,君夜离很清楚,从不是会受他人威胁之辈,她这样一闹,只会越加让三弟讨厌她,于事无补的。 夕月应一声,退到了一边。 果然,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君夜燎阴沉着脸出来,冷声道,“沈若萱,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本王绝不会娶你为妃,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沈若萱的脸色瞬间惨白,咬牙往前迈了一步,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扭曲的面容越发显得那条伤疤狰狞可怖,“襄王殿下,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心里清楚,”君夜燎轻蔑地冷哼一声,“沈若萱,你再纠缠也是没有用的,本王不会娶你,你就算死,也跟本王无关!” 人群一片哗然,大都是说襄王好狠的心,这种话都说的出来。不过,知道内情的人也自然是站在襄王这边,认为他没有错——试想,普通男人都不可能娶一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当妻子,更何况堂堂皇子! 沈若萱自然是又怒又伤心又尴尬,她今日不顾一切,硬是要闹这一出,自然是要逼着君夜燎答应娶她,否则她今后在京城就将越发无脸见人了! 可即使她以死相逼,君夜燎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这让她如何下台!想到以后生无可恋,她呆呆看着君夜燎,泪流满面。 “你闹够了没有,沈若萱,”大概是她这伤心欲绝的样子多少让君夜燎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他忽地放软了语气,“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先下来,上面危险。” 紫凝蓦然间从他眼中看到某种诡异的笑意,心道不妙,与此同时,君夜离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弟有古怪,我们过去。” 紫凝微一点头,两人趁人不注意,悄悄穿过人群,往酒楼后面绕过去。 “原来你也看出襄王有问题,”紫凝神情很冷静,左右看着地形,“我怀疑他动过什么手脚,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君夜离神情冷峻地点头,两人一左一右,飞身上了屋脊,已经可以看到沈若萱浑身颤抖的样子,彼此打个手势,悄然靠近。 楼下,沈若萱的丫环谷莲正跳着脚地大叫,“小姐,小姐快点下来,上面危险!你下来啊,不要想不开啊,小姐!” “不要说了!”沈若萱大叫,神情决绝,“除非襄王殿下答应我,否则我、我——”她示威似地向前走了两步,“我就跳下去!” “不要啊,小姐!”谷莲失声大叫,声音泛着夸张的波浪线,“你千万不能跳啊,不然会摔死的!——襄王殿下,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求你了,求你了!”她竟当街跪下,向君夜燎叩头起来。 君夜燎果然面露犹豫之色,“这——” 看他似乎有所动摇,沈若萱惊喜莫名,又向前踏了两步,“王爷,我——啊!”她蓦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体陡地向左边倾斜,瞬间失去平衡,从楼顶掉了下来! 君夜燎眼中闪过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面上却是大惊失色,“小心!” 谷莲更是失声大叫,“不要啊!” 底下人群更是一片惊呼,然众人的本能反应却是往旁边让开,生怕被砸到! 眼看沈若萱就要坠落地面,摔个粉身碎骨,却不料自有神来之笔,一根白色绸带凭空出现,如游龙般“唰”一下缠上沈若萱的腰身,接着紫凝出现,双足犹如钉在了屋脊上一般,一动不动,右手一个横甩,卸去沈若萱下坠力道的同时,将她甩了出去。 不等人群惊叫出身,君夜离如大鹏般飞身而去,右臂一捞,将沈若萱揽住,跟着飞身而下,将她安稳地放到了地上,毫发无伤。 人群沉寂了两秒钟,跟着一片欢呼,大叫“魅王!魅王妃!”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永无休止一般! 紫凝和君夜离这一下联手救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无比默契,真是羡煞旁人。 沈若萱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早就吓得脸无人色,没有当街尿裤子就算不错,缓过一口气来,才咯吱着牙齿道谢,“多、多谢魅王殿下救、救命之恩……” 天哪,如果不是魅王相救及时,她这条命就算交代了,想想就后怕,不由她不出了一身冷汗。 “不必,”君夜离冷冷后退一步,“命是你自己的,你不想要,旁人谁也救不了你,沈若萱,好自为之。” 沈若萱咬紧嘴唇,眼里是屈辱的泪,却是反驳不得。 069 君夜燎狠狠掐紧了掌心:可恶的君夜离,该死的北堂紫凝,都是你们坏我的事!多管闲事,你们都该死! 谷莲似乎现在才回过神,赶紧跑过去,“小姐,你没事吗?吓死奴婢了!” 沈若萱有些慌乱地摇头,“我、我没事……”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楼顶上,紫凝站在方才沈若萱的位置,足尖轻轻点过附近的砖瓦,心下了然,低首见君夜离正关切地看着她,她心中一暖,故意道,“夜离,带我下去。” 亲亲王妃有所求,君夜离自然乐得效劳,唇边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双臂一振,已是飞身而起,足尖在大树上点了一点,借力飞上楼顶,伸手揽过紫凝的细腰,将她带了下来。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笑声,都觉得这两人真是绝配,却忘了魅王妃连一个大活人都甩得起,怎么可能下不来。 君夜燎压下满腹怒火,上前笑道,“今日真是多亏大皇兄大皇嫂,否则若是出了人命,后果堪虞。” 紫凝不动声色地淡然一笑,“不过举手之劳,襄王殿下不必客气。”说罢又转向谷莲,神情一冷,“你是如何侍候你家小姐的,竟任由她上了楼顶,若是出了事,你如何向沈家主交代!” 她这番话就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了,不过身为魅王妃,这话她倒也说得,何况她本身自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在她面前想不畏惧都难。 “我……”谷莲的眼神明显有些游移,“民女是一时、一时不查,所以小姐才……” “是我吩咐她去办事,不劳王妃多问,”不管怎么说,紫凝方才也是救了自己一命,沈若萱就算再恨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跟她翻脸,说话的语气只是有些冲而已,“救命之恩,容后再报,请。”说罢回头就走,闹了这一出,她在众人面前算是丢尽了脸,再不走等着被笑话吗? 正主儿都走了,众人看着没什么意思,也都纷纷散了开去。 君夜燎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道道,“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大皇兄,大皇嫂,我先走一步。” “襄王殿下请。” 君夜离揽过紫凝,换个方向走,低声问道,“紫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才怪,”紫凝无声冷笑,“方才我看过了,沈若萱所站的地方,一小片砖瓦都已经松动,而且明显是人为,我故意试探谷莲,沈若萱却急着替她掩饰什么,其中肯定有诈。” 君夜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谷莲跟沈若萱商量好,故意在三弟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逼三弟就范。”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紫凝也觉得这成语用在此处不太适,不过也就那意思,“沈若萱却没想到,有人提前松动了砖瓦,为的就是要她的命,如此一来,沈家和皇上也只当她是自己小心,失足坠楼而死,谁都不用承担责任,襄王殿下也不用娶沈若萱,岂不皆大欢喜。” 君夜离咬牙冷笑,“果然好算计!难怪我方才就瞧着三弟神情不太对,看来是我们的意外出现,破坏了他的计划,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襄王殿下既对沈若萱动了杀机,就绝不会就此收手,”紫凝抬头看了眼沈若萱离去的方向,“尤其今天她闹了这一出,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而已。” 现在想想,卫瑜所说谷莲跟陌生男子见面,那人应该就是君夜燎的手下,为的就是跟她定好今日之计,要沈若萱的命! 君夜离眼眸渐亮,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夜离,你是不是想保沈若萱一命?”紫凝目光闪烁,已经瞧出他的用意。 “她存心害你,我怎可能保她,”君夜离冷然一笑,“不过,三弟既然还会对她出手,何妨利用这个机会,让父皇看一看三弟的真面目,岂不是好。” 君夜燎暗中针对他已非一两日,兄弟表面和气,不代表不想除掉对方,何况当年狐歧国找上门,因为蕙妃而要与西池开战之时,也是君夜燎的母妃——林淑妃一力主张将蕙妃交出去,尽管于公来说,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于私,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君夜离一日未忘,早想找他们母子讨回来了! 紫凝了然一笑,“欲成大事者,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夜离,你绝非池中物,我相信你!” 君夜离登时得意莫名,头一低,啾,亲了紫凝一口,“这话我爱听。” 紫凝脸上一热,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街上呢,你收敛点儿!” “有什么要紧,”君夜离满不在乎地扬眉,“你是我的王妃,我想亲就亲,谁管得着!” 紫凝气极,你不要脸,我还要哪!一胳膊肘子顶开他,自顾自往前走。 害羞了,以后得多练练才行。 君夜离心情大好,像个孩子般,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沈若萱这样一闹——尽管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君夜燎还以为,父皇一定会因为她的不成体统而大怒,继而取消这门亲事呢,那也算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谁知道,沈千山第二天就带着沈若萱入宫,向宣景帝赔罪,说自家女儿不懂事,怎样怎样,恳请皇上息怒,还说查好了日子,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会将女儿送入襄王府,这事儿就算成了。 想想也是,尽管沈若萱最终还是成了王妃,但只是个侧妃而已,又是以不洁的身子嫁入襄王府,怎么可能走正门,也就三天后从侧门悄悄进入,这事儿也就算了结了。 紫凝原本以为,君夜燎定会据理力争,拼着被宣景帝责罚,也坚决拒绝娶沈若萱进门的。谁知道他入宫回来之后,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显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态度转变还真快。 “三弟的心计如此之深,父皇平日真是看走眼了,”想到方才太极殿上君夜燎的不动声色,君夜离不禁冷然而笑,“明眼人谁看不出,三弟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将沈若萱娶进门,父皇居然还要他两个日后相敬如宾,真是天大的笑话!” 紫凝扬了扬眉,“皇上未必不知道君夜燎的心思,不过是借着这话提醒他,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让他别再多生事端而已,只不过他不会认命罢了。” “小姐的意思,襄王殿下另有安排?”夕月眼睛亮闪闪,准备主动请命。这些日子跟着小姐,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她又闲了不是。 无华也主动请命,“殿下,属下去查探查探查?” 君夜离手指轻叩着桌面,很是冷静,“情形已是如此,何必查探,三弟不可能心甘情愿娶沈若萱,只是碍于沈家在朝的影响力罢了,不过,沈家一直以来支付的是朝廷的军饷,并不独为三弟所用——” 紫凝极其自然地接过话来,“可皇上为了自己的江山,不顾儿子的尊严,硬要促成这门亲事,君夜燎必是恨他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釜底抽薪,永绝皇上的念想,出一口恶气。” 君夜离看了她一眼,“不错。” “哦?”夕月心中一惊,“就是说,君夜燎要杀沈若萱?” “不无可能,”紫凝眼神睿智,“君夜燎要动手,必会选在成亲那一天,人多眼杂,最容易下手。告诉卫瑾卫瑜,到那天盯紧君夜燎和沈若萱,逮他个现形!夜离,你的人,你来安排。” 夕月顿时兴奋莫名,摩拳擦掌,就等着一显身手了。 君夜离轻笑,握住她的手,“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一起好了。” 紫凝扬眉,反握住他的手,“没问题。”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3 一步之差,血的教训 还是那处茶楼,夏婕依旧坐在老位子上,不过这次,二楼雅座只有她一个人,暗处的夕颜悄悄皱眉:小姐推算君夜燎既然有所动作,就断不可能不找夏婕配合她行动,可现在看来,夏婕却并无半点异常,莫非她已察觉有人跟踪,所以故布疑阵? 还是说,她有其他法子跟君夜燎的人联络,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吗? 而事实上,君夜燎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虽说他并不知道夏婕一开始就被紫凝的人盯死,却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早让人先一步在夏婕经常坐的位子上,以特殊的药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方才她假借抹桌子,将掌心的药水抹上去,那行字一闪即逝,饶是夕颜再心思缜密,但因为不能现身,也断然看不到。 那行字是:三日后杀沈娘。 夏婕自是明白君夜燎的意思:三日后辰时一刻,是沈若萱出阁的时辰,他怎可能甘心娶沈若萱,必会有所动作,杀沈若萱以绝后患。 而凭着紫凝跟君夜离的精明,必定会看出什么,所以要杀了沈娘,好乱他们的阵脚,一切才能按计划进行。 这几年替君夜燎做事,她也并非事事亲力亲为,比如沈若萱身边那个谷莲,只要稍稍给些银两,她就很容易上当,活该被利用。 可这次不一样,必须要将沈娘骗出魅王府,她才好动手,交给别人的做的话,难保不会有纰漏,在这种时候,任何细小的差错都有可能坏了大事,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她其实有刹那的犹豫,她恨紫凝抢走君夜离是不错,可沈娘已经快四十岁,而且从未对她有丝毫的伤害或者不敬,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也心有不忍。 但是,跟君夜燎合作这么久,她其实已经没有回头路,而且如果不除掉紫凝,君夜离就永远不会属于她,她以后的日子只会孤苦无依,眼看着别的女人占有君夜离,她做不到! 一边喝着茶,夏婕心中已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私念战胜了良知,起身离开之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按照君夜燎所说的去做。 三天很快过去,尽管沈若萱的事皇室已是无人不知,背地里都当做笑话来说,但君夜离和君夜辰等人做为君夜燎的兄弟,怎么可能不过府祝贺一番——虽然这看起来,更像是去看笑话。 襄王府门前,君夜离负手而立,看似不经意,其实时时注意着君夜燎的动静,里外的一切都逃不过他以及暗处的无华等人的眼睛。 至于沈若萱那边,自有紫凝和夕颜、夕月他们守候,别的不说,至少保住沈若萱的命,拿下刺客不成问题。 此时紫凝他们正埋伏在从沈家到襄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只要有人动手,就一定会落入他们的掌握。可这快要到吉时了,沈家的花轿还是没有过来,紫凝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莫非出了别的变故? 少顷,卫瑜悄然过来,目光炯炯地道,“小姐,昨晚夏婕三更后才回府。” “哦?”紫凝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不悦道,“为何才来禀报?”不是让他们注意夏婕的一举一动,随时回禀的吗? 卫瑜面露惭色,“夏婕找了个丫环替她躺在床上,属下被骗过了,直到三更时分她从外面归来,属下才知道。”他一时也不知道夏婕去了哪里,更不好直接去问,还能怎样。 紫凝拧起眉来,总觉得事情不太寻常。 谁知道就在这个当儿,衣袂翻飞之声响起,卫瑾已飞奔过来,沉声道,“小姐,沈若萱被发现死在沈家闺房中。” “什么?”紫凝一惊,继而咬牙,“是我疏忽了!”她一直以为君夜燎会安排人在路上动手,这样才能把责任推干净,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直接派人到沈家行凶,这次真是她失算了! “小姐,要去沈家看看吗?”夕月也是气得脸色发白,这个君夜燎,也太狠了吧,居然半夜去人家府上杀人灭口,不怕损阴德吗? 紫凝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必,此时过去,反而会让沈家主误会我们与此事有关——”她眼神忽地一变:难道是夏婕?“先去襄王府看看。” 情形有些乱,得先跟君夜离会合,看看情况再说。 然后更要命的是,他们一行人还没等走出多远,卫瑜苍白着脸條然出现,“小姐,出事了。” “什么?”紫凝还从来没见他如此惊慌过,心猛地一沉,“说!” 卫瑾犹豫了一下,才道,“沈娘……死了。” 夕颜兄妹和卫瑾同时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惊叫,“你说什么?!” 对呀,他们只顾着一心对付君夜燎,却忘了沈娘无人看护,而且她也说了,今天会去庙里还愿,这…… 什么…… 紫凝脑子里轰然一响,明明一片混沌,却清晰地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沈娘……沈娘死了……死了…… “不可能!”紫凝地咬牙怒声道,“沈娘怎么可能会死,我要她好好待在府上,不准离开的,她怎么可能——” “是真的,”尽管心有愧疚,卫瑾还是硬着心肠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小姐,你还是快些回府……” 紫凝狠狠咬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去,她仿佛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忽然转身,疯了似地跑出去。 “小姐——”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悔恨和担忧,谁都无心多言,沉默着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夕颜,”卫瑾低声叫道,“你去通知魅王,快!” 夕颜一点头,换个方向,如飞般而去。 紫凝是一路咬着牙奔回来的,饶是她内力再深厚,可这憋着一口气回来时,也是头晕目眩,快要昏死过去! 回到魅王府,已经有下人小心地过来,“王妃,沈娘她——” “在哪儿?”紫凝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厉声道,“沈娘在哪儿,说!” 自入魅王府以来,尽管她性情孤傲清高,却极少像这般对下人疾言厉色,如今这一发威,下人们俱都身心狂震,嗫嚅着不敢多言,伸手指向前厅,“那、那儿——” 紫凝眼前又是一阵发黑,狠狠咬唇,以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摇晃着奔了进去。 地上放着块木板,应该是临时找来将沈娘抬进来的,她身上盖了一块白布,那耀眼的白让紫凝的眼睛一阵刺痛,刹那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不会是沈娘,不会…… 心里默默祈祷着,紫凝一咬牙,“唰”一下,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沈娘青白的脸,脖子上醒目的掐痕,紧闭的眼睛,毫无起伏的胸膛,破烂不堪的衣服,以及某种令人不堪去辨认的味道,无不一残酷地告诉紫凝:眼前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沈娘真的死了,而且死的好惨,好惨! 安菱跪在一边,哭着叫,“王妃,你怎么才回来呀?!沈娘她、她死了,哇……” 紫凝呆呆望着沈娘的脸,嘴唇渐渐青紫,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却咬紧了唇,一声不出。 夕月他们担心得要死,却谁都不敢开口,怕惊了主子一样。 他们谁不知道,大夫人去的早,沈娘就是小姐的娘,甚至比亲生娘亲给予她的还要多,她之所以返回大月国,一来为复仇,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想孝敬沈娘,让她能够贻养天年。 可是谁想到—— “小姐……”夕月小心地、轻声地叫,“沈娘她……” “沈娘!”紫凝却忽地大叫一声,使力推沈娘的肩膀,咬牙道,“沈娘,是我,我是紫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醒过来,你醒过来,听到没有!” 她绝不相信,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沈娘,会真的死了,这不是真的,不是! “小姐节哀,沈娘已经死了,属下方才——” 卫瑜一句话没说完,紫凝霍然回眸,眼神森寒,杀机密布,他禁不住打个冷颤,后面的话竟是生生咽了下去! 紫凝回过头,不死心地推着沈娘,“沈娘,你起来!起来!我知道你是在吓我,你没死,没死是不是?!起来,起来啊!” “紫凝!”君夜离喘息着,一阵风似地扑进来,一把扶住她,满眼心疼与震惊,“紫凝,别这样!我在这里,别怕,我在这里!” 他是从襄王府匆匆赶回来的,当时一听到夕颜的回禀,他亦是震惊而悔恨,知道这次是他和紫凝都疏忽了,哪敢耽搁,飞也似地赶了回来——往常从襄王府到魅王府,得大半个时辰,可这次他却跟紫凝他们只是前后脚的功夫,足见他赶得有多急。 紫凝怔怔回眸,见是他,似乎安心了一样,惨白着脸一笑,“夜离,沈娘没有死,对不对?” 知道她是受打击太甚,君夜离撕裂般的心疼,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哑声道,“紫凝,别这样,沈娘若是知道,一定会难过……” “难过她就别撇下我一个人走!”紫凝终于爆发大叫,声嘶力竭一样地,“她这样死了算什么,算什么!” “紫凝——” “我不要!”紫凝一个猛用力推开他,眼泪如珍珠般滚落,咬牙颤声道,“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自从重生,这是她第一次尝到痛苦、悔恨的滋味儿,个中痛楚,谁能体会! 一贯坚韧、内敛之人一旦露出悲色,总是会加倍让人觉得心疼与不舍,君夜离心中痛楚难当,再次扑过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紫凝,别这样,有我在,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紫凝在他怀里,勉强抬头,怔怔看了他一眼,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已经破碎的心,眼睛一闭,软倒在他怀里…… 君夜离抱紧了她,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满眼心疼,“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夕月悄悄举袖擦去脸上的泪,“殿下,带小姐回房吧,这里……属下等来打理就好。” 君夜离小心翼翼地抱起紫凝,微一点头,抱着她回房。 几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气摇头,开始张罗沈娘的后事。 一个时辰后,紫凝醒了过来,本来君夜离还在担心,她醒来就会哭闹不止,因而做好了制止她的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就点她昏睡穴,让她好好睡一阵再说。 结果令人意外的是,紫凝一醒来就恢复了冷静,除了眼睛瞪得很大、脸色反常的苍白之外,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 可她越是这样,君夜离就越担心,“紫凝,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不要只是忍着。” “我没事,”紫凝摇了摇头,嗓子沙哑得厉害,“叫卫瑜来见我,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首先要知道沈娘是怎么死的,而后替她报仇,否则沈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 不管是谁,我必叫她付出比这惨痛百倍千倍的代价,我保证! 知道劝不了她,君夜离微微叹息一声,“放心,我会陪你一起,把凶手找出来。这次……是我们太大意了,想不到竟会付出如此代价。” 枉他们一向自认为料敌在先,处处做好打算,却不料还是在敌人手上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连累无辜的沈娘丧命,这份愧疚与良心的谴责,怕是要跟随他们一辈子了。 紫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隐去所有的痛苦之色,“事情已经这样,再懊悔也于事无补,我们能做的事还有很多。而且,沈娘跟着我,始终是个累赘,她死了,我反而越发没了束缚。” 话是这么说,她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擦都擦不净。 君夜离苦笑,“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又何必说这种狠话来绝自己的念想。紫凝,不如,你再休息一会——” “不必,”紫凝冷冷道,“叫卫瑾来见我,立刻,马上!” “好,你别急,”君夜离担心她再受刺激,立刻柔声哄劝,“我马上让他来见你。无华,去叫卫瑜过来,快!” 无华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不大会儿,卫瑜一脸愧色地进来,沉声道,“小姐,节哀。” “废话少说,”紫凝坐起身体,“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卫瑜握紧了拳,道,“属下原本是在半路伏着,魅王府的人忽然急急找来,一路走一路叫着‘王妃’,属下不想他坏了小姐的大事,就现了身,他才说有人去王府报信,说发现沈娘被……” “被什么,说!”紫凝一声冷喝,已经隐约猜到什么。 “被几个男人污辱,因为认出她是魅王府的人,所以过来报信,属下赶过去之时,沈娘已死,那些人也没了踪影,属下就先将沈娘带了回来。” 当时的情景,卫瑜都不愿意再去想,当他赫然在路旁的小树林里发现沈娘衣衫不整,伤痕遍布的尸身时,那种感觉真是说也说不出——沈娘根本就是被人凌辱之后又杀人灭口,其状人神共愤,惨不忍睹! 沈娘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亏得那帮畜牲下得了手这样对她,该遭天打雷劈! 果然如此…… 紫凝脑子里轰然一响,几乎又要昏死过去!沈娘虽已有些年纪,但因为生得相貌秀美,又极爱干净,所以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上下,这些人对沈娘竟是起了邪念,让她死前还要受此凌辱,尊严丧尽! “是谁?!是谁做的!”紫凝咬牙,手紧紧抓住棉被,“说,是谁!” “紫凝,你冷静一点!”君夜离同样满腔怒火,又怕紫凝伤着自己,过去拉开她,“我们一定能找到凶手,替沈娘报仇,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紫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是谁来王府报信,给我找到他,问清楚当时欺负沈娘的人都有谁,去!” 卫瑜不敢怠慢,立刻道,“是,小姐!”说罢转身出去,跟夕颜、无华他们交代几句,留下无极一个侍候着,其余人都出去找线索去。 紫凝掀被下床,“我们也去找线索!”结果她因为受打击太大,脚才一落地,头脑就一阵晕眩,差点摔倒。 “小心!”君夜离一把扶住她,却也并不相劝,“紫凝,冷静一点,我们一定能找到凶手。别急,好不好?来,我扶你。” 紫凝咬着嘴唇点头,慢慢深呼吸,渐渐冷静下来。 夕月他们的办事速度一向很快,已经为沈娘设起灵堂,买来一口上好的棺木,但也知道紫凝必定要查找线索,所以还没有动沈娘的尸身。 紫凝跪倒在地,对着沈娘叩了三个头,开始解她的衣服。 男女有别,而且君夜离也相信紫凝一贯胆大心细,又医术超绝,但凡有一点不同于寻常之处,想必她都能看出来,就背转身等待。 紫凝微微颤抖着手将沈娘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解开,露出她满是伤痕的身体来,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转开脸去。 畜牲!畜牲! 听到她呼吸急而短促,君夜离好不担心,“紫凝,若是不行——” “我行,”紫凝的声音依旧冰冷,“不用担心我。” 仔细看了看那些伤痕,都是些抓痕、淤痕之类,伤在表面,没什么可疑,致命伤在胸口,应该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刺穿,伤口血肉模糊,足见凶手并非一剑穿心的高手,应该是不止刺了一刀。 紫凝压抑着心中悲痛,看的很仔细。 蓦地,她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低声道,“夜离,你看!” 君夜离一惊,忽地回身,又觉得是对沈娘的大不敬,赶紧闭上眼睛,“我不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世俗之礼!”紫凝气极,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看!” 君夜离无奈,只好睁开眼睛,仔细看过去,“刀伤?” 紫凝冷笑,“表面是,但这伤口明显有问题。”她小心地探了两根手指进去,少顷,捏上来一根比缝衣针略长的针来,“这才是真正的凶器。” “哦?”君夜离相当意外而且吃惊,“你的意思是说,沈娘在被刀伤之前,已经中针而亡?” “虽说不会即时死去,但必定心痛难当,还不任人为所欲为!”想到沈娘遭受过的痛苦和羞辱,紫凝几乎要咬断牙! 君夜离皱眉,眼中也布满戾气,小心地将针取过,仔细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绵里针?!” 紫凝一惊,“什么?!”这绵里针杀人于无形,端的是阴狠霸道,而且据她所知,京城之中少有人练此暗器,皇室之中唯精于此道的,正是太子苍澜辰! 君夜离一把扣住紫凝的手腕,怕她会冲动起来做出什么一样,摇了摇头,“不会是二弟!” “我知道,”紫凝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看上去很冷静,“太子根本没有必要杀沈娘,就算要杀,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她又不是笨蛋,凭着她的睿智,要是连这种小儿科的当都上,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神医”。再说,那时候君夜辰明明就在襄王府,怎么可能会跑去向杀沈娘,凶手这一手虽然想栽赃嫁祸,但也太拙劣了,瞎子也能看出有问题。 见她思路如此清晰,君夜离暗暗松一口气,“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栽赃给二弟,好挑起我们跟他之间的争斗,他坐收渔人之利。” 脑子里闪过某些画面,紫凝神情更冷,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来,“以目前的形势来说,如果我们跟太子打起来,谁最能得到好处?” 撇开宗室亲王不谈,答案呼之欲出:君夜燎。 因为一直误会是君夜离和紫凝促成了他跟沈若萱这间的婚事,所以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旧怨,加上那日更是紫凝和君夜离联手将沈若萱救下,破坏了君夜燎逼死沈若萱的计划,他肯定也知道,他们两个对他已经起了疑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君夜离眉眼含煞:即使兄弟之间为了争位,君夜燎也不该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如此温婉善良的女人,简直丧尽天良! 紫凝咬牙,仔细而小心地替沈娘整理好仪容,回头就走。 “紫凝!”君夜离身形一闪,拦下她,“你别冲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我会查清楚,”紫凝眼神清澈,看上去已经恢复冷静,“夜离,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不会乱来,我只是要去换孝衣。沈娘就像我的亲娘一样,我总要……为她披麻戴孝,好好送她上路。” 说到后来,她语声已哽咽,眼看却又要哭出来。 君夜离叹息一声,“我知道了,我会陪着你,别怕。” “夜离!”紫凝脸色煞白,忽然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恐惧,第一次如此地幸运,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后,身边还有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有事,至少……不要死在我前面,我受不了这样,受不了……” “小笨蛋,”君夜离心中满满全是酸楚的感动,抱紧她,不停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别担心,我绝不会离开你,绝不会!” 紫凝闭起眼睛,深深吸取他身上的青草味道,慢慢地,安下心来。 在安菱服侍下,紫凝换上一身孝服,跪在沈娘灵堂上,守了一夜的灵。 君夜离始终陪在她身边,不时替她擦一擦眼角的泪,轻语安慰,不离不弃。 黑暗中,夏婕站在屋角,看着紫凝冷酷绝决的背影,神情复杂,最最明显的,是她眼中的悔意…… 第二日一早,紫凝即让人好好将沈娘安葬,入土为安,因为她无名无份,也不是什么显要人物,紫凝亦不想让别人打扰到她的安宁,便谁都没有告诉,悄然将其下葬。 宜和公主虽是新婚燕尔,但听闻此事之后,很是担心,随即到魅王府来安慰紫凝一番,要她节哀顺变之类。看出紫凝无心多言,她稍坐片刻,随即告辞。 不多时,夕颜他们相继回来,各自禀报: 沈娘遇害的小树林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平常也没有什么人,除了地上有了些杂乱的脚印,还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之外,并无其他发现。 不过,卫瑾倒是几经周折,终于查到那名到魅王府报信的人,以严刑迫使他说出,是一个蒙了面的女人给了他两百两银子,让他找几个泼皮无赖,说是去风流快活,事后还有钱拿。 这帮人当然把这当成了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还不争先恐后地赶着去?何况沈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女人,他们当时应该极尽享受了吧? 紫凝微微眯起眼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要发雷霆之怒的前兆,“人呢?” 夕颜道,“已经全部带到,连上报信的人,共五个。” “很好,”紫凝咬牙冷笑,“带到后面去,别让他们肮脏的血,脏了魅王府!” “是,小姐。” 夕颜下去带人,暗道这帮人有的受了。 君夜离皱眉,“紫凝,照夕颜他们的回禀,难道不是二弟派人做的?” “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紫凝白着脸冷笑,“夜离,你还想不到吗,那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夏婕。” 否则,沈娘被杀,王府上下都过来问一问,打个帮手,唯夏婕始终没有露面,要么是心虚,要么是避嫌,哪有躲这么干净的道理。 君夜离眼神一冷,“她?” “如果是她,她就赖不掉,”紫凝握拳,骨头嘎嘎做响,“夜离,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我知道,”君夜离握住她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别急,紫凝,如果真是夏婕,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很好,我们走。”紫凝反手握住他的手,一起往王府后面过去。 后门外,五个男人都被反绑着手跪着,面朝向安葬沈娘的地方,除了那名报信者还能勉强跪直,其他几个在知道自己得罪的是魅王和魅王妃之后,早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浑身筛糠似地哆嗦,快要昏过去了。 那旁四个污辱了沈娘的男人虽然穿的不怎么样,却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块块横肉的汉子,而是身形都比较瘦,脸样儿也端正,就是看上去痞痞的,不像正经人。 话又说回来,是正经人的话,谁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找他们来的那个女人(紫凝认定是夏婕)无疑就是看中他们只认钱,连亲生爹妈都不认,容易收买。 门一响,君夜离和紫凝一前一后出来,身后是夕颜夕月和无华,主仆俱都是一脸冷酷的杀机,望之令人生畏。 “魅王殿下饶命!王妃饶命!”送信的人立刻大声求饶,“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就是去送个信而已,小的——” “闭嘴!”夕颜一声厉喝,待他安静了,又转向紫凝,“小姐,这个要如何处置?” “放过一边,待会儿再跟他算账。”相比较而言,这个人的罪过是最轻的,可以先不计较,紫凝森寒的目光在那四个畜牲脸上一一扫过,“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该死!” 四人吓得面无人色,艰难地叩头,“魅王妃饶命!我们、我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王妃的——” “是别人就可以吗?!”君夜离咬牙怒喝,“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竟能做出这等事来,天理难容,罪该万死!” 魅王一怒,四人全都知道今日必死无疑,绝望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紫凝却是忽地冷酷一笑,“我不会杀你们,因为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四人一听这话,登时燃起活着的希望,惊喜莫名,“谢魅王妃不杀之恩!草民一定改过自新,一定——” “好,我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慢慢忏悔!”紫凝神情一冷,咬牙道,“夕颜,废了他们!” 他们不是喜欢在女人身上发泄吗,她偏要废了他们的子孙根,让他们后半生都屈辱地活着,抬不起头! 君夜离皱眉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想紫凝再受这等刺激,可她明显是恨极了这些人,硬是劝她,她这口怨气郁结于心,发泄不出来,一样不会好受 夕颜“唰”一下拔出腰间短刀,“是,小姐。” “不要!”四人明白过来,顿时绝望嘶吼,“不要!魅王妃饶命!饶命啊!” 饶命? 紫凝眼神悲愤而嘲讽:你们欺辱沈娘时,她必定也是叫过“饶命”的,你们可曾有半分心软,放她一条生路? 夕颜一脚将其他一个踹翻在地,跟着踏住他胸口,令他动弹不得,并以身体挡住紫凝的视线,“哧啦”一声裂帛声,跟着手一扬,一刀划下。 “……啊!”那人顿了一顿之后,才发出穿云裂帛一样的惨叫声,因双手被缚,无法稍做挽救,只能疼得满地翻滚,血流满地。 其余三人顿时被吓傻了,求饶的话根本就说不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用君夜离的话说,就算沈娘不是魅王府的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在年纪上可以做他们娘亲的女人,他们就下得去手欺辱吗? 夕颜面不改色,事实上他觉得这样犹自不解恨,不过小姐肯定还有后手,也不多言,跟着一脚一个放倒其他三个,依样施为。 不过眨眼间,四个畜牲全都翻滚在地,不大会儿都相继停止挣扎,以各种扭曲的姿势伏在地上,张大嘴喘息,犹如被扔上岸的鱼,濒临死亡边缘。 送信人早被这样的惨况吓得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紫凝却是面不改色,冷声道,“夕颜,不准他们死,用最好的药治好他们的伤,而后送进军营做男技(和谐呀和谐),日夜不休!” 送信人大吃一惊,脑中现出某种画面,终于忍不住,张嘴吐了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难受得眼泪汪汪: 魅王妃好……好可怕…… “是,小姐!”夕颜随即进府,叫了几名侍卫出来,将四人拖下去,找个地方安置。 后来夕颜用一个月的时间治好了他们四个的伤,随即将他们送入某军营,那些整天操练、打仗的士兵大多如狼似虎,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正好将他们当成了发泄的工具,何况上面有命令,这四个人可以随便玩,没有人会追究。 他们自然乐得享受,这四个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每天都被折磨到死去活来,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相继无比凄惨而屈辱地死去,尸体被随便抛到乱葬岗,被野兽咬到连骨头都不剩。 惹到紫凝,落到这般下场,虽说终究有些太不人道,但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也是紫凝一贯的行事作风,他们就算有冤屈,也只能到阴曹地府,向阎王爷告状了。 “紫凝,莫气,”君夜离始终不曾有反对意见,何况依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落到这般下场,也是活该!“他们不会好过,你莫气坏了自己。” “我没事,”紫凝握了握他的手,转向送信人,冷声道,“你——” “草民阿七,”这小子还真会看事,赶紧白着脸讨好地笑,“见过王妃。” 紫凝冷然道,“是谁指使你前来送信,说!” “草民不知道!”阿七答的比问的快,“是一个蒙面的女人给了小的两百两银子,让小的找人去小树林,然后来魅王府送信,小的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王妃饶命!” 蒙面吗?紫凝声音更冷,“若那个女人再蒙面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吗?” “这……”阿七暗暗叫苦,“应该……能吧……”当时他又没敢仔细看,何况这人蒙了面,都差不多,他哪知道能不能认出来。 “不能?”紫凝冷笑一声,眼中是嗜血的红芒,“既然你这双招子除了见钱才开之外,也无其他作用,还留着做什么?无华,挖出他的眼睛喂狗!” 无华下意识地看了君夜离一眼,看到主子微一点头,随即道,“是,王妃!” “不要啊!”阿七惨声大叫,“草民——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阿七眼窝处已经只剩两个血洞,疼得双手捂眼,满地翻滚,比起刚才的四人,好不到哪里去。 无华面无表情地将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扬手扔了出去,哪条野狗来吃,随它们便。 君夜离揽过紫凝的肩,“紫凝,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紫凝倒也没反对,跟着他往回走,“我不累,我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凶手,替沈娘报仇!对了,无极去沈家探听消息,也该回来了吧?” 君夜离无奈,“紫凝,你别逼自己太紧,你会承受不了的!”别这样,紫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疼! “我真的没事,”紫凝对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却只会让君夜离越发难受,“逝者已矣,我明白,不会想不开的,你不用担心我。” “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君夜离摇头叹息,搂紧了她的肩,“无极已经回来了,走吧。” 进府之后,无极立刻回禀道,“沈若萱是中毒而死,属下问过仵作,她已经死了四个多时辰,没得救了。” 不像上次,向碧蓉是一服毒自尽之后,立刻被带回魅王府喂了药,才能还魂十二个时辰。沈若萱已经死了超过三个时辰,神仙难救。 既然喜事变丧事,那些等着吃喜酒的人也都觉得没趣,唏嘘一阵,各自散去。而且虽说他们都没有证据,心中却明亮如镜,知道沈若萱的死跟君夜燎绝对脱不了干系。至于皇上和沈家会如何,就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了。 “看来三弟早已安排好一切,”君夜离呼出一口气,“可笑我们还以为他会在今日动手,实在是太失算了!” 紫凝反倒越发冷静下去,“沈若萱身边的丫环谷莲呢,人在何处?”她与君夜燎的人绝对是同谋,得手之后,一定会逃走,只要找到她,就能查到些线索。 “也死了,”无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属下看过,谷莲尸体僵硬发黑,也是中了毒。” 是了。紫凝眼睛一亮,君夜燎既然要除沈若萱,当然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必是让人买通谷莲,给沈若萱下了毒,而后谷莲不备,再毒死她,杀人灭口,这样就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 “属下去的晚了一步,仵作言明沈若萱和谷莲所中之毒会传染,沈家已将她二人火化,无迹可寻。” 君夜离冷笑一声,“这就是三弟的高明之处,计算好时辰,再让人对沈娘下手,拖住我和紫凝,好给沈家时间火化沈若萱和谷莲,毁灭一切证据。”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4 你到底是谁?! 沈家纵然对君夜燎有所怀疑,但他昨晚一直在襄王府,那么多人可以做证,自然不会亲自去给沈若萱下毒,你要说是他指使,却也找不到证据,沈家纵然又气又伤心,却也无可奈何。 “很高明,”紫凝扬眉,咬牙道,“至少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不过,昨晚夏婕半夜三更才回来,恐怕跟沈家的事,脱不了干系。” “哦?”君夜离冷然道,“莫非杀家沈若萱的人是她?”若果真如此,他跟夏婕师兄妹的情分也算是尽了,既然她就是三弟安插在魅王府的眼线,那就不除不快! “十之八九,”紫凝眼中闪过一抹锐色,“夜离,看来到了该拔刺的时候了。” 君夜离神情酷寒,森然的气息令人心惊。一掌拍上桌面,又皱了皱眉,“夏婕果然背叛了我吗!但是我这几天忽然觉得——” 他忽地住口不言,神情有些怪异,紫凝看出有异,目光闪烁,“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比如,夏婕的身份?” 君夜离相当意外,“紫凝,你能看出来?我是怀疑……” “她不会承认的,”紫凝翻腕压住他的手,使个眼色道,“不过无妨,我们可以试她一试,必有结果。” 君夜离约略明白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点头,“我明白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去一趟襄王府,”紫凝神情酷寒,“探一探君夜燎的底再说。” 君夜离犹豫道,“你的身体……” “我没事。” 情知劝她不得,君夜离暗暗决定到时保护好她便是,“也好。” 深夜,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仿佛潜伏着未知的危险,让人无处躲避。襄王府某处却还是亮着烛火,夜风之下,忽明又忽暗。 君夜离和紫凝都是一身夜行衣打扮,巧妙地避开暗卫,伏身在屋檐下,看着对面房中的君夜燎,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来回踱步。 不大会儿,一名侍卫进来禀报,“王爷,东宫没有动静,魅王殿下和魅王妃也没有去过。” 君夜离无声冷笑:三弟着人打探那边的动静,还不是想要知道,他跟二弟是不是动上手么?由此可见,沈娘体内的那根“绵里针”分明就是他指使人放入,否则他何以会关心这件事? 果然是他! 只要想到他就是害死沈娘的人,紫凝就觉得阵阵气血往上涌,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感觉到她气息瞬间不稳,君夜离知道不妙,翻腕压住她的肩膀,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紫凝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仅凭这一点,还是不能断定君夜燎就是凶手,得再详加查探才行。 君夜燎皱眉,若有所思,“没有动静?看来是还不到时候,再探。” “是,王爷!”侍卫随即退下。 君夜燎摸着下巴,一脸残忍的笑意,都说魅王妃聪慧无双,如今一见,不过尔尔。他不过略施小计,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令得魅王府上下一片大乱,顾不上沈家的事,他的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皇兄和魅王妃没有找上太子理论,闹起事来,让他很不满意。难道是他们没发现那根绵里针,还是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太子要对付大皇兄? 看来,还是不能太轻敌,要步步为营才行。 隔了一会,君夜燎即脱衣上床就寝,再呆下去也探不到什么,君夜离和紫凝交换一个眼神,悄悄退了出来,回了魅王府。 进屋之后,紫凝难掩疲惫之色,手托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君夜离叹息一声,扶住她的肩膀,“紫凝,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想要替沈娘报仇的心情,他很明白,但也不能这样没日没夜地做事,真的会把自己逼疯的。 “我还好,你不用担心我。”紫凝睁开眼睛,精神倒还好,“君夜燎看来是等着你跟太子打起来,好坐收渔人之利,不过他这一手委实是欲盖弥彰,聪明反被聪明误。” 君夜离点头,继而皱眉,“我现在奇怪的是,绵里针是二弟偷偷练的,因为不想被父皇知道,平时也极少用,三弟是如何得到绵里针的?” “君夜燎既然有心,就总有法子弄到,”紫凝冷笑一声,“我知道现在没有证据,不过既然是他做的,他就一定逃不过!” 毁了那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她要真正的罪魁祸首付出惨痛的代价,才算对得起沈娘在天之灵! 脚步声由远及近,夏婕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碗面,“殿下,王妃,属下听他们说你们还没有用膳,属下煮了面,殿下和王妃请用。” 紫凝抬头看她,目光清冷。 “王妃有何吩咐?”夏婕声音脸容都很平静,半点心虚的样子都看不到。 “没什么,”紫凝很快收回目光,毫无异样,“你辛苦了。” 夏婕颇为讶异,大概没想到紫凝对她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愣了一下才道,“属下不敢,这是属下的份内事。” 紫凝淡然道,“你有心了,我心中有数,不必多言。” “是,王妃。”夏婕果然不再多说,拿着托盘退了出去,竟没怎么看君夜离,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君夜离紫凝交换一个眼神,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紫凝,吃一点,别仇不没报,自己先垮了。” 紫凝不想他担心,也就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夏婕绝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给她和君夜离下毒,这面吃起来,倒也爽口。 少顷,无极匆匆进来道,“殿下,属下查到一件事,太子殿下两天前曾经被人行刺,对方武功高强而且怪异,太子殿下为自保,用了绵里针。” 绵里针是将银针直入指缝,藏于无形,对敌之时发出,是绝地反击之术,所以只要不到生死关头,君夜辰一般不用。 “哦?”君夜离眼睛亮了亮,“看来是三弟早就计划好,先是逼得二弟出手,骗得他的绵里针,而后打探到沈娘的动向,对她出手?” “看来是,”紫凝缓缓放下筷子,咬牙道,“所以,魅王府一定有君夜燎的内应,否则他怎会知道沈娘会去庙里还愿,必然经过小树林!如此看来,是害沈娘的人不懂绵里针的运行之法,所以入沈娘心口才那么浅,很容易被我们找到。” 或者说,对方是故意少使了几分力道,就是为了让紫凝发现,而后以为是君夜辰所做,对他出手。 对方的这份算计,也不在紫凝之下么。 君夜离冷冷一笑,“最清楚二弟底细的,还不就是我们这些兄弟,三弟这次真是算计错了!”话一说出来,他又有些后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不是他和紫凝此番少算了一步,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紫凝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更没有时间自责,边思虑边问,“能知道是什么人行刺太子殿下吗?”在这件事情上,她、君夜离和君夜辰都是受害者,倒暂时站到一条阵线上了。 “不知,”无极摇头,“对方来的快,退的也快,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何况这对君夜辰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都不曾禀报宣景帝,以免横生枝节,无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 紫凝皱眉:对方即使处心积虑要挑起这场争斗,肯定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来,千头万绪的,要从何处入手?即使明知是君夜燎所为,可没有证据,也不能在宣景帝面前…… 正沉默间,安菱抽抽搭搭地哭着进来,“王妃要是要是早点回来,沈娘也不会一定要去还愿……呜呜……沈娘是知道王妃和殿下要去做大事情,放心不下,才要去求神保佑王妃和殿下……” 紫凝眼中精光一闪,忽地问,“是谁告诉沈娘,我和夜离要去做大事?” 沈娘一生都心地善良,且只将紫凝的安危记在心里,什么大事、政事她是不懂的,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提醒,她如何会知道这些。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沈娘跟夏姑娘说过句话,然后……” 夏婕! 紫凝咬牙,嘎吱做响:一定是她,错不了!即使想赶自己走,即使她想独占君夜离,尽管放马过来,为何要对无辜的沈娘下手,她真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倒她吗! “紫凝,别急,今晚必会见分晓。”君夜离握住她的手,神情决绝。 紫凝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安菱自是不明白主子们在说什么,呆愣呆愣地,都忘了哭。 折腾了一天之后,魅王府上下因为紫凝的悲愤狂怒而不敢稍有异动,早早都关起门来,熄烛安睡,少有声响。 夏婕侧身躺着,正睡得安稳,门闩忽然被轻轻抽动,她似乎并无所觉,一动未动。 少顷,房门被推开,一道黑色人影慢慢进来,确定床上有人之后,手中刀猛地扬起,直跺过去。 然就在刀锋贴肉的刹那,夏婕忽然一个翻身跃起,同时一把扯住棉被,兜头向黑衣人盖过去。 黑衣人吃了一惊,一个闪身让过,飞出门去。 夏婕一跃出门,眼神冷酷肃杀,“什么人?!”居然敢半夜跑到魅王府来行刺她,活的不耐烦了! 黑衣人腾身跃起,一声不出,挥刀就砍,招招夺命。 夏婕冷笑一声,侧身让过,右手食、中两指瞬间捏住刀背,居然发出“当”的一声轻响,足见她的手指有多硬!想不到她一个女孩子,练的居然是外家功夫,真不简单。 黑衣人明显一愣,但却并不慌乱,内力运处,抽回刀来,招式瞬间一变,加快了速度,漫天刀影将夏婕身形困住,令人眼花缭乱。 夏婕这才真的吃了一惊,这人明显就是要她命的,会是谁?然她却不及细想,一连几掌直接与刺客的刀对上,“邦、邦”之声大响过后,黑衣人已被逼退,她趁势一把夺过刀来,“唰唰”两招,杀将过去。 黑衣人失了兵器,眼中露出异样神色,连连后退。 “你到底是谁?”夏婕冷冷看着他,眼神狠厉,“说!” 黑衣人仍旧一声不出,飞身扑上,连攻数招。 夏婕被逼出了火气,招式一变,直逼黑衣人面门,她内力虽然不是最强,力气却异乎寻常地大,这一招使出,气势逼人。 黑衣人显然不想硬接,急速后退,忽地向旁一闪,让了开去。 夏婕冷笑一声,才要继续追击,却赫然发现,君夜离和紫凝双双骤然出现!她吃了一惊,立刻一个旋身收招,惊疑道,“殿下,王妃?” 黑衣人拉下蒙面巾,赫然正是夕颜,夏婕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妙,原来这是紫凝设的局,目的是要试探她! 紫凝和君夜离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地站着,其实是把夏婕夹在中间,截断她所有的退路。 紫凝冷声道,“夏婕,你跟夜离同出一门,为何所练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功夫,你做何解释?” 她其实魅王府后不久,就发现夏婕的武功跟君夜离根本就不是一路,虽说乍看起来很像,但内息运行与招式变换,却有很大差异,尤其在夏婕被逼急了的时候,这一点尤为明显,所以她才从一开始,就怀疑夏婕的身份。 君夜离亦有所察觉,不过他以为是夏婕跟在师傅身边多年,又得了师傅其他传授也说不定,直到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越来越觉得怪异,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上来是什么,这种感觉非言语所能形容。 夏婕眼神微微一变,惨淡的月光下,她的脸白到近乎透明,已经有冷汗渗出,却还算镇定,“这有什么奇怪,我是师傅的养女,跟在师傅身边的时间比殿下学艺的时间要长,所学自然就多了些。”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紫凝缓缓上前一步,“那么你的‘传音入密’之术呢,又是从何而来?我问过夜离,你们的师傅根本不会此术,也不屑于用,你又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练成了此术?” 夏婕失声道,“你怎么知道——属下偷学来的,只是机缘巧合而已。”不去否认自己不会此术,紫凝既然这么说,必定早已知晓,她根本否认不了。 “夏婕,你一直在骗本王,是不是?”君夜离神情冷然,右手翻腕成掌,掌心真气凝聚,迫人面门。 夏婕神情一震,咬紧了牙不说话。 “是不是你,说!”紫凝厉声叱道,“夏婕,不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查不到,你与君夜燎互为勾结之事,真以为能瞒得过?!” 夏婕终于露出吃惊之色,忽地看向君夜离,眼神数变。 君夜离却似乎瞬间发现了什么,眼神一变,惊怒道,“你果然不是夏婕!你是谁?!” 紫凝手腕一翻,逆天剑已在手,森然道,“原来你果然有问题,无怪夜离说对你早有怀疑,你还不承认吗?!” 夏婕却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忽然冷静下去,缓缓将目光移到君夜离脸上,有些落寞地一笑,“殿下到底还是发现了,看来我否认也没用了。” 说着话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摸索了两下,慢慢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随手丢在地上——这张面具做的如此精致,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却掩盖不了人的面部表情,如果不是个中好手,绝对做不出来,也难怪君夜离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到,自己的师妹早已经被偷梁换柱。 面具撕下后,露出的是一张年轻而清秀的脸,虽然不是绝对的漂亮,但五官细致,气质沉静,也是个很有味道的女孩子。 君夜离紧盯着夏婕,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谁,为何假扮夏婕,真的夏婕又去哪里了,是不是你把她杀了?” 假夏婕唇角一勾,不屑地笑了笑,“自然是,然后毁尸灭迹,不然难道留着她来揭穿我吗?” “你——”君夜离怒极,一时说不出话。是师傅将夏婕交给他来照顾,现在人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他要如何向师傅交代。 “魅王殿下,这只能怪你自己蠢,”假夏婕眼神嘲讽,伸出手指摇了摇,“连自己的师妹都会认错,怨得了谁。” 君夜离咬牙,眼神冷酷地盯着他,如同猛兽盯紧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学艺三年,离开师门时,夏婕才被师傅收养不到三个月,彼此之间并无多少交谈,他对夏婕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强一点。 后来师傅带着夏婕四处游历,一走就是五年,直到一年前,夏婕才进了魅王府,他对夏婕的脾气秉性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不过她做事尽心尽力,又很维护他,他才将她留在了身边而已。 可是后来,他也渐渐发现,夏婕只对他言听计从,一副忠诚的样子,对别人就傲慢无礼不说,还心胸狭窄,报复心极强,所以对她十分不喜,只是念在师傅对自己有恩,才没有赶她出府而已。 却没想到,原来这个夏婕居然是假的!他就说嘛,如果真的夏婕是这样的,以师傅的纯良心性,怎么可能收她为养女! “你何时代替了夏婕留在本王身边?”君夜离忍不住就要出手,“你到底有何图谋?” “何时?”假夏婕歪着头想了想,样子很天真,哪里像个恶毒的女人,“是夏婕进府后不几天吧,我要代替她,当然要在你没有熟悉她之前,否则不是很容易露出破绽。” 紫凝冷笑一声,“真是好算计!由此可见,君夜燎要对付夜离,由来已久,是吗?” 不料假夏婕却并不上当,扬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北堂紫凝,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处处针对我,我就是看不惯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要让你尝一尝从云端摔下来的滋味儿!你在查沈娘的事,对不对?没错,是我做的,我买通那些人对沈娘下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怎么样,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替沈娘报仇?” 紫凝却并未像她想像的那样被激怒,冷然道,“你对我好深的怨念,你不必激我,我知道你是一心求死。怎么,杀了沈娘,你后悔了是不是,急着下去跟她忏悔,是不是?” 假夏婕到底还是变了脸色,终于叹息一声,“不错,我是很后悔害了沈娘。我从小无父无母,沈娘明知道我对你看不入眼,对我却还是很好,她的意思,大概是想你我之间能够化敌为友吧……” 君夜离微一愣,却不知道沈娘居然还做过这些,还真是用心良苦…… “没用的!”紫凝双臂一震,眼中是嗜血的光芒,“你再不甘又如何,凭你这点本事,还想动我?” 假夏婕脸色一变,愤怒而难堪。 “说,你到底是谁?!”君夜离厉声道,“夏婕,这是本王给你最后的机会!” 假夏婕却丝毫不惧,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很温柔,甚至有些梦幻般的迷茫,仿佛找不到家的孩子,“魅王殿下,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发现我的身份,一定会恨我杀了夏婕,恨我背叛你,但是我……我还是在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就爱上了你——” 这对于一个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悲哀。明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属于她,可是在君夜离带回紫凝的时候,她还是恨,还是怨,才会对紫凝有那么大的敌意,都不曾想过惹到紫凝会有什么后果,就用那样敌视的态度对紫凝,以至于一开始,就给自己铺就了一条不归路。 君夜离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你这是恬不知耻,痴心妄想!”就这种女人,他就算一生孤独,也不会要她。 “爱就是爱,有什么耻不耻的,”假夏婕叹了口气,凄楚地笑了笑,“但是我知道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喜欢我,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每天看到你就好,也许、也许有一天,你会爱上我,我们一起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起来,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是君夜燎给你的承诺,所以你心甘情愿替他卖命?”紫凝眼神嘲讽,“你还真是好骗,这白日梦做的,当真愚蠢!” 假夏婕对紫凝的话置若罔闻,依旧不上当,“有梦做总比没梦要好,至少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就算你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该如此丧尽天良!”君夜离厉声喝道,“沈娘何其无辜,你要害她枉死九泉!” 假夏婕抬头看着他,慢慢摇头,“魅王殿下,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有很多人也不是你能够预料到,一定会在你的人生当中出现,我们别无选择的时候太多太多了。” 君夜离冷笑道,“不要给自己找借口!要伤害别人自己才能得到满足,这种人是变态,该天诛地灭!” 假夏婕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是,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很多事还是无法改变。” 紫凝略一沉默,忽地道,“沈若萱和谷莲是不是你杀的?昨晚你半夜未归,是去了沈家,对不对?” 假夏婕头一歪,嫣然一笑,“你说呢?你那么聪明,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想不到的?” 紫凝抿紧了唇角,看来这个女人一见自己身份暴露,就已经心灰意冷,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了。 君夜离已经看出这个女人精神肯定有问题,冷冷道,“我只爱紫凝一个,即使没有紫凝,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真正愚蠢的人,是你!” “我知道,”假夏婕眼中露出淡淡的嘲讽,“殿下那么爱北堂紫凝,瞎子都看得出来,可我还是不甘心,想做最后一搏,可惜……我还是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不过,我不后悔……” “你凭什么——”君夜离话说一半,陡然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大变,“你敢?!” 但是,已经晚了,假夏婕嘴角忽然流下黑色的血,身体也软倒下去。 紫凝虽然后动,却几乎和君夜离一起扑过去,一把掐住她的咽喉,强迫她吐出来。 “咳——”夏婕脸容已经扭曲,一阵痛苦的咳嗽过后,她惨青色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没、没用的……我服的是……九、九品红……” 紫凝陡然变了脸色:九品红是天下至毒,无解!看来假夏婕一见事情败露,就一心求死,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卖君夜燎,还真是有骨气! “恨我吧,殿下,”假夏婕开始七窍流血,恐怖之极,“但是我真的爱你……” “是谁?那个人是谁?!”紫凝咬牙,狠狠掐紧了她的肩膀,“是不是君夜燎,是不是?!” 假夏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什么都别问……我……不想再这样了……” “……”紫凝气结,差点缓不过这口气,“你这样为他卖命,值得吗?!” “……值……得……”没有他相救,自己早已被一大帮男人玩弄,然后被卖入青楼,生不如死。所以,无论为他做什么,都值得。 君夜离冷冷看着她,竟是没有半点心软的意思。 假夏婕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算是笑了笑,“对不起……殿下,我……”而缓缓闭上眼睛,头歪在了一边,没了气息。 “夏婕!”感觉到臂弯一沉,君夜离怒声叫,“醒醒!醒醒!” “夜离,放手,”紫凝将他拉开,冷声道,“她是服毒自尽,你当心受其所累。” 夕颜蹲下检查了一番,起身道,“殿下,小姐,她死了。” “把她的尸体处理掉,焚化后深埋,别让她死了还要遗祸人间。”紫凝吩咐完,感觉手心一片湿冷,皱眉道,“夜离,你替这个女人不值?” “她既认为死得其所,我为什么要替她不值,”君夜离目光清冷,不过并不是针对紫凝,“我只是心有余悸,若她要杀你我,还真是防不胜防,再说,日后师傅若是寻来,我要如何对他说。” “自然是实话实说,有什么为难。”紫凝神情更冷,不再多看假夏婕一眼,转身走开。 君夜燎竟然早在那时候起就这个女人取夏婕而代之,其心思之长远细密,还真是超乎她的想像。想来如此不是被紫凝一步一步识破,她必定还要长久潜伏下去,直到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君夜离致命一击。 只不过君夜燎没有想到的是,假夏婕却在一开始就爱上了君夜离,可又不得不听命于君夜燎,所以才一在自己被怀疑之时,就露出本来面目,且一心求死。可她这样做,并不能替君夜燎洗脱嫌疑,相反只是越加肯定了紫凝的想法而已。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君夜离攥紧她的手,“三弟不会承认的,这次只怕又是白忙一场。” 紫凝挺直腰背,冷然道,“君夜燎行事狠辣,他让夏婕杀沈若萱,其实早料到会被我们发现什么——” 君夜离一惊,继而释然,“不错!三弟肯定已经看出夏婕对我动了心,怕她会坏自己的事,才用这一石二鸟之计,将她和沈若萱一并除去,果然好狠的手段!” 紫凝道,“夏婕却是个死心眼的,两个都不肯出卖,结果只能是自己死。” “不过,”君夜离忽地想到什么,高深莫测般一笑,“不是非要他亲口承认——” “只要知道是他就行了。”紫凝了然地接上话,眼里闪过狠戾的光,那种绝决,令人心惊。 君夜离会心一笑,“说的对。” 紫凝扬了扬眉,“夕月的身材跟夏婕差不多,而且擅于模仿各种声音。” 君夜离目光炯炯地道,“天助我也。” 是夜,君夜燎正睡得安稳,突然被一声异响惊醒,他的功夫虽然不是绝顶高明,但动静这么大,再听不见那就成了聋子了。“谁?!”他猛一下翻身坐起,床前站了一个人,跟鬼似的。 来人回身走到桌前,点亮了烛火。 君夜燎拿手背遮了遮眼睛,瞪大了仔细一看,登时怒了,“你不在魅王府注意大皇兄和北堂紫凝的动静,深更半夜跑来本王宫中做什么?被人发现怎么办?!” 来人当然是假夏婕的夕月,紫凝把她易容成现在的模样,就是为试一试君夜燎。 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指使假夏婕做事的,就是君夜燎。 夕月暗暗冷笑,为免露出破绽,她低下头,站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影里,模仿假夏婕的声音,“魅王殿下怀疑属下,不是真的夏婕。” 还别说,这声音跟假夏婕简直一模一样,她所戴的也正是假夏婕之前戴的人皮面具,一时之间让人难分真假。 “什么?”君夜燎大吃一惊,掀被下床,“大皇兄如何会怀疑你?是不是你露出什么破绽?” 应该不会啊,早在知道夏婕这个人之后,他就动起了心思,大皇兄的师傅一走,他就从自己培养的死士中找了个跟夏婕身材差不多的女人假扮她,一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问题,怎么会忽然露出破绽? “属下不知道,”夕月露出懊恼的样子,“属下还听到魅王跟魅王妃商议,说是要禀报皇上,王爷你私自豢养死士,秘密打造兵器,意图谋反之事。” “你说什么?!”君夜燎脸色骤然惨白,“他们如何知道?” 这桩事他做的极其隐秘,连母妃都不知道,大皇兄他们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身边也同样有大皇兄安排的人不成? 王妃果然神机妙算,这下试着了。夕月摇头,“属下不知,属下担心王爷会上魅王和魅王妃的当,这才连夜赶来通知王爷,免得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尽管心中迟疑,可君夜燎毕竟久经风浪,仍旧沉得住气,“本王心中有数,你且回去,小心些,别被大皇兄抓到把柄,否则你也别来见本王。” 夕月立刻恭敬地道,“是,属下告退!”说罢转身离去。小姐交代她的话都已经说完,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免得时间一长,被君夜燎给看出什么来。 夕月走后,君夜燎明显有些心神不定,来回踱了好几个圈子,这才熄灯上床睡觉。 襄王府外不远处,紫凝与君夜离并肩而立,接应夕月出来,听完她的禀报,彼此对视一眼,心下已有数。 “夜离,你之前不是说,襄王跟庆国公暗中有来往,那他训练死士之事,庆国公是否知情?” 这些事还是君夜离告诉她的,其实她原本也想到,君夜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君夜燎胡来。 “应该不知道,”君夜离口气不怎么肯定,“庆国公虽非懦弱之辈,行事却极端谨慎,如果不是林淑妃数度向他示好,他亦不会与三弟走近,三弟训练死士已不是一两日,对庆国公未必有多信任,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是瞒着他的。” “果真如此的话,庆国公倒是能摆脱干系了。”紫凝扬了扬眉,“那就要看看,君夜燎这出戏,要如何唱下去。” 尽管沈家百般不甘、不服,加上痛失女儿悲愤莫名,也想到沈若萱的死肯定跟君夜燎有关,可他们无凭无据,再说君夜燎毕竟是皇子,他们还能怎么样?就算日后不再供应朝廷军饷,可女儿已死却是无可挽回之事,又上哪儿说理去? 当然,这样的结果不让沈家痛苦气愤,宣景帝也是大发雷霆,命令刑部彻查此事。可这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闹腾了十几天,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之后朝廷跟沈家之间虽然没有明着决裂,彼此之间却一直梗着,别别扭扭,西池国也就没跟其他国开战,否则这军饷一事,沈家出不出头,还得另说。 君夜燎今天早早就起来,越想越是心神不宁,照夏婕所说,她既然已经被怀疑,难保大皇兄不会查到,夏婕是他所安排的人,继而怀疑到他身上,那就麻烦了。 虽说夏婕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必要时候也一定会自尽以保全他,但光是一个大皇兄已经够难对付,再加上北堂紫凝,他就不得不加倍小心。 现在想想,为了杀掉沈若萱,破坏跟沈家的联姻,而临时起意让夏婕杀死沈娘,以拖住北堂紫凝,这一招用的,似乎有些过于急进了,若果真因此暴露了自己,岂非得不偿失。 话说回来,他暗中训练死士、制造武器之事,也并非一人能够完成,而是与朝中几位官员一起行事,现在既然被大皇兄怀疑,肯定是谁那里出了纰漏,这种事半点大意不得,得提前做好防范才行。 主意打定,他穿戴整齐后出门,因为不想引人注目,只带着高松一起。为了掩人耳目,他带上了府上的一名侧妃,名叫白霜,表面是出去喝茶吃饭游玩,实则去打探消息。 白霜其实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偶尔被君夜燎看到,大概是看对了眼,就将她娶进了府,对她还算宠爱,像她这般浅薄心性的女人,自然是得意莫名,平日在襄王府,尾巴都要翘上天,在君夜燎面前却是一副小鸟依人样,所以除了他之外,府上众人对她都是看不过眼的。 沈家硬要沈若萱嫁给君夜燎,白霜好不气闷,原本想着等沈若萱一进门,就先给她个下马威,让她以后都要臣服在自己之下之类的。 谁知道老天有眼,居然让沈若萱未过门就暴毙,沈家还说不出个不是来,把白霜给得意的,襄王府里她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君夜燎出门也只是带着她,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来到京城最为热闹的酒楼,君夜燎直接上了二楼雅座,为示事无不可对人言,他并不进包间,而是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随意叫了酒菜,自斟自饮,一边等着所约之人到来。 不大会儿,紫凝和君夜离双双上楼,一边说着话,表情都比较凝重。 君夜燎随即起身,“大皇兄,大皇嫂。” 两人回头,颇为意外的样子,君夜离过来道,“三弟,你也在?” “刚到,”君夜燎笑了笑,“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坐如何?” “都是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君夜离神情淡然,“我约了朋友,不打扰你们。” 君夜燎不置可否,没言语。 白霜看了紫凝两眼,一脸同情的样子,“魅王妃似乎清瘦了不少,听说你近日一直在追查杀害奶娘的凶手,可有眉目了吗?”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5 现场表演,后果很严重 她一张口,君夜燎就知道要坏事,一个阻止不及,她已说了出来,不由他不恼怒莫名,警告似地在桌下踢了她一下,“白霜,不可胡说。” 沈娘之事,魅王府上下都得了吩咐,根本不敢往外说,别人自然不会知道,君夜燎为了避嫌,才有意不问,白霜倒好,还得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这不明显是在提醒君夜离,魅王府有他们的眼线吗?果然女人就是麻烦,早知道不带她出来! 而且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秘密可言,那个眼线当然就是他安排的假夏婕,他更不知道假夏婕已经死了,这事儿当然不能露馅。 紫凝由会不知君夜燎的心思,暗暗冷笑,状似不经意地轻甩了下衣袖,奇怪地道,“襄侧妃说什么,我听不懂,沈娘病重不治,不幸亡故,我已将她安葬,怎么听襄侧妃的意思,沈娘的死另有隐情,不知可否相告?” 白霜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这……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闻、听闻沈娘突然亡故,还以为有什么事……” “原来如此,”紫凝点了点头,“有劳襄侧妃挂念。夜离,我们进去吧。” “好。” 两人一起进了里面的房间,君夜燎冷冷瞪了白霜一眼,“以后再在人前口没遮拦,本王就割了你的舌头!” 白霜吓得脸色发白,赶紧道,“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王爷恕罪!妾身敬王爷一杯!”她端起酒杯,讨好般地笑。 君夜燎一肚子气,一把夺过来,一饮而尽。 白霜也喝了这一杯,殷勤地替君夜燎夹菜,气氛这才和缓了些。 想到君夜离和紫凝也在,不宜跟人见面,君夜燎向高松使个眼色,意即让他去安排一下。 高松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不大会儿,白霜的脸也越来越红,透出一种媚惑之色来,她似是觉得很热,不停地拉扯衣领,又顾忌到什么,动作不敢做太大,说不出的烦躁。 君夜燎看了她一眼,皱眉不悦地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那么红?” 白霜打了个冷颤,“妾身……不妨事……” “莫名其妙。”君夜燎不耐烦地端起酒杯,才要喝,却忽然觉得身体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條地扩散开来,小腹处更是一阵燥热,好不难受。 “王爷……”白霜越来越浑身无力,急促地喘息着,“妾身、妾身好热……” 君夜燎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可身体里泛起一种麻痹感,顷刻间他身体就软了下去,急促地喘息着,然而更可怕的是,酥软过后,身体里像是有把火在燃烧,从内向外,说不出的燥热,说不出的空虚,极需做些什么来填满,否则一定会发疯! “嗯……”趴在桌上的白霜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只是被身体里的麻痒感折磨得求死不能,眼泪汪汪,扭动着身体,想要发泄什么,“不要……快来……嗯……” 她这一出声不要紧,君夜燎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对象,眼中布满血丝,哼哼一笑,忽然就扑上去,把白霜压在了下面。 “哦……”白霜发出满足的呻吟声,长长的指甲抠着桌面,嘎吱做响,“快……快……” 再没有比这更叫人疯狂的邀请了,君夜燎不再克制,低吼一声,三两下撕开白霜的衣裙,再拽下自己的衣服,居然做起好事来。 “啊……”白霜发出一声痛呼,脸容已扭曲。但这疼痛却缓解了体内的麻痒感,她反感觉得不够,哼哼道,“还要……还要……” “小妖精!”君夜燎已经失了神智,令人恶心地笑着,“啪啪”两个巴掌打下去,“本王叫你要个够!”说罢他疯狂地动作起来,极尽享受。 “嗯……啊……嗯……”白霜已经完全失控,除了不知羞耻的呻、吟不停,再无其他反应。 房内的紫凝和君夜离对视一眼,紫凝嘴角更是露出一抹锐利的冷笑:君夜燎,这是你害死沈娘的报应,慢慢享受吧!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君夜燎来到这座酒楼,她和君夜离哪有这么巧,能跟他碰上。方才借着说了句的机会,她已暗中将媚药以指甲弹入他们的酒中,如此高明的手法,他们怎么可能察觉。 雅座上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个,一见这阵势,无不又吃惊又觉得好笑,更有甚者居然不避嫌,瞪大了眼睛看,直看得鼻子热烘洪,某个地方紧绷绷,好不刺激,却谁都没有上前阻拦。 正在这个当儿,高松回来了,一见这情景,登时傻了眼: 襄侧妃衣衫不整地仰躺在桌面上,主子双目赤红,颇为兴奋,一看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怎么回事——”因为太过震惊,高松都要说不出话来,赶紧上前去,“王爷,你这——” 周围人一听这男子居然是堂堂皇子,刹时兴奋莫名,尖叫声、嘲讽的笑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场面已经失控! 高松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挥手亍人,怒声吼,“滚!有什么好看的,滚!” 众人被高松暴怒的样子吓到,纷纷缩着脖子往后退。但人性都是好奇的,哪那么甘心退走,往后退了退之后,仍旧伸着脖子看过来,唯恐天下不乱。 高松又气又急,暗暗后悔自己刚才嘴太快,说出了王爷的身份,这不是火上浇油吗?眼见主子和侧妃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沉不住气了,顾不上礼数,过去将君夜燎一把拉开,低声道,“王爷,该回去了!” 主子这次可真是丢尽了颜面,居然在酒楼上颠鸾倒凤,这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已经看出来,主子的状态有问题,肯定是着了人的道儿了。 君夜燎当然是因为中了媚药,这一番没有尽兴,体内的躁动还没有平复下去,这一下被拉开,欲、望未退,丑态百出。 反观白霜,更是因为君夜燎的突然离开,身体空虚地厉害,扭动着身体叫,“别走……别走……” “哈哈哈……”周围人疯狂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真是好戏啊,好戏! 众人轰笑声中,君夜燎似乎清醒了些,一时有些发愣。 “王爷,先回去再说。”高松都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又不能把这些人全都杀光,赶紧上前替主子整理好衣服,拖了就走。 君夜燎用力甩了甩头,眼中布满血丝,似乎明白了什么,厉声道,“滚!都给本王滚!”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躲避,让开一条路。 高松和君夜燎一起出去,居然都不管依旧仰躺在桌面的白霜,真是太…… 幸好酒楼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喊来自己的妻子,找了件衣服给白霜披上,将她扶到后面去清醒清醒再说。 众人见没了好戏,纷纷散去,边走边谈论,兴奋得口水横飞。 夕月这才冷笑一声,回禀道,“殿下,小姐,他们都散了。” “很好,”紫凝冷然起身,“我倒要看看,君夜燎此番要如何收场!” 君夜离宠溺地一笑,“紫凝,你这些整人的手段还真让人防不胜防,这下出了气吗?” “没有,”紫凝冷冷道,“就凭君夜燎用那种法子对沈娘,我也不会就这样饶了他!” “放心,我也不会,”君夜离握住她的手,“他处心积虑要对付我,我又怎能如他所愿。”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离去。 君夜燎出了这等丑事,简直无脸见人,一夜之间,京城之中已无人不知他在人前与女人欢好,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京城子民说起此事,无不引以为乐,说的津津有味,丝毫不惧皇室之威。 本来嘛,就算是一国之君,也难挡天下人悠悠之口,还不由得他们说去。 原本他也想找酒楼老板出气,但无凭无据,若是贸然出手,只会越加引人注目而已。何况他一向是去那家酒楼吃饭喝酒,跟老板是旧识,应该不会害他。 而且他已经隐约猜到,可能是中了紫凝的招儿,但无凭无据,他又能奈紫凝何。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了眼,他怎能不气、不恨! “哗啦”一下,他掀翻桌子,浑身直抖,咬牙切齿道,“北堂紫凝,本王要你死!” “你还说!”林淑妃狠拍桌面,头上珠钗一阵乱摇,“好端端的你去招惹魅王妃做什么?我问你,沈娘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么多年,她花费了巨额金钱收买人心,替儿子拉拢朝臣,更是不惜拉下脸来向庆国公示好,眼看着有一点眉目,却出了这档子事,这不是成心毁她吗? “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君夜燎怒气冲天地坐下,显然不想再提: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后悔,却无法弥补。当然,他并不是后悔设计紫凝,而是没有一次把事情做绝,除掉北堂紫凝,永绝后患。 现在倒好,跟白霜做出这等事,他以后要如何在皇室中立足!方才在太极殿上,父皇将他好一顿训斥,他就差没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本来为了沈若萱的事,父皇尽管不知道是他收买谷莲杀了沈若萱,再毒死谷莲灭口,但沈家跟朝廷之间一直梗着,父皇对他已经相当不满,如今再出这件事,父皇对他肯定越加失望和不满,他这么多年维持的形象瞬间崩塌,以后要如何笼络人心! 更要命的是,看起来大皇兄和北堂紫凝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他不能坐以待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得先于他们动手才行,否则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场戏,不就没用了吗? “你简直太不像话了!”林淑妃气恨地道,“再胡闹也不能——”她给气得说不下去,更不忍心过多苛责儿子,便闭了嘴狠狠地喘息着。 母子两个正各想各的,白霜一头闯进来,眼睛红肿得厉害,估计是一直在哭,怯怯地叫,“母妃,王爷……” “滚!”君夜燎才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高涨,无比嫌恶地离她远一点,“不要脸的贱货,以后别让本王看到你!” 白霜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必将没个好下场,“哇”一下哭出来,扑过去抱紧君夜燎的腿,“王爷!妾身是被害的啊,王爷,你不要赶妾身走……” 这下好了,别说当正妃了,能不能留下还是个问题!可这能怨她吗,她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儿,而且那时候君夜燎只顾自己,都不管她,她在众人嘲讽戏谑的眼神中走出酒楼时,连死的心都有! 同为女人,林淑妃对她却半点同情之意都没有,相反也认为是她坏了自己儿子的名声,冷冷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打算替她求情。 “滚开!”君夜燎一脚将她踢开,用力拍打衣摆,“贱人,少在本王面前撒泼,本王不想再看到你,滚出去!”若是没有带她出去,也不会有后来的事,都是她害的! 林淑妃冷冷道,“白霜,你先回去,以后安份点,把身体养好再说。” “母妃!母妃!”白霜立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爬将过去,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上去,“母妃,儿臣真的是被害的!儿臣从来没想过……是北堂紫凝,是她害儿臣的,就是她!” 君夜燎脸色一变:就算是知道可能是紫凝下手又如何,现在又没法动她,白霜还要提这档子事,不是越发让他难堪吗? “滚出去!”君夜燎一脚踢上白霜肩膀,把她给踢得翻了两翻才扑倒在地,她给吓傻了,不敢再闹,连滚带爬地出去,哭着跑远了。 林淑妃是又气又无奈,也懒得相劝。 以桪公主一大早就去了魅王府,说是听闻紫凝的奶娘亡故,前来安抚一下她。 见到紫凝,以桪公主眼圈儿先红了,“大皇嫂,你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我外婆死的时候,我也哭了很久……不过没用的,死了就是死了……” 紫凝心道这以桪公主还真是孩童心性,说哭就哭。“我知道,公主不必担心,我没事。” 大皇嫂真勇敢,比男子还坚强。以桪公主顿时对紫凝越加敬佩,用袖子擦了擦脸,“嗯,大皇嫂别太难过,不然大皇兄一定会更难过。” 话题跳这么快?紫凝暗暗好笑,心头的沉闷感倒是散去不少,“你又知道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羞吗?” 以桪公主冲着她呵呵傻笑,见她穿了一身白色孝服,衬托得腰身玲珑有致,虽不施脂粉也不掩绝世芳华,头上没有戴任何首饰,只别了一朵白绢做的花,仿如空谷幽兰。 以桪公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女要俏,一身孝,今日她算是见识了。“大皇嫂,我三皇兄的事,你……”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紫凝眼神突然锐利,最近有风言风语传出,说君夜燎在皇上面前直指他在人前出丑,是她所为,虽然宣景帝并未相信,但世人以讹传讹,也有不少人在议论,她又岂会不知。 “大皇嫂才不会!”以桪公主赶紧表明态度,自己是站在紫凝这一边的,“不过我看三皇兄很生气,还把白霜给赶了出来,大皇嫂你小心一点,三皇兄会不会欺负你。” “他敢,”君夜离恰好走进,听见这话冷冷道,“他若敢动紫凝一根头发,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以桪公主调皮地对他吐舌头,“大皇兄就是对我厉害!不过,三皇兄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紫凝和君夜离对视一眼,暗道当初答应教以桪公主医术,借机打探宫中和其他皇子的消息,还真是做对了。 “这些事你别管,以桪,没事别到处乱跑,听到没有?”虽然有利用她之嫌,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君夜离还是不放心,多嘱咐几句。 “我知道啦,大皇兄,你不用担心我!”以桪公主踢着腿,“大皇嫂,上次你给我的布置的功课我都背熟了,你尽管检查吧!” —— 一更天过后,四周是越发的静了,几场大雪下来,天气已经冷到极致,若无必要,子民们也不愿意出去受冻,早早上床休息。 “邦、邦”,两声过后,一条人影“嗖”一下潜入襄王府,轻车熟路般,直接进了君夜燎的房间。 君夜燎睡梦中察觉到有异,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床边的人影,猛可里还真吓了一跳,厉声道,“谁?!” 来人却是一言不发,挺剑就刺。 君夜燎脸色大变,就势一个翻滚,躲开这一剑,从床的另一头跳下来,厉声叫,“来人!有刺客!来人!” 来人并不恋战,一击未中也不再继续出手,返身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站住!”君夜燎气急,大叫着追过去,“来人!快来!” 王府的守卫这才赶了过来,叫叫嚷嚷: “刺客在哪里!” “抓刺客!抓刺客!” 君夜燎穿着内衫,赤着脚到门外看了圈,哪里还有旁人的影!他气得咬牙大骂,“都是一群饭桶!指着你们,本王的脑袋早搬家了!混蛋!废物!” 众侍卫不敢应声,唯唯喏喏,安静地挨骂。 暗处的两名暗卫毕竟是个中好手,追着刺客过去,虽然一时追不上,但刺客想要甩掉他们,却也并非易事。 不过,那刺客却明显有意放慢了身形,堪堪甩不脱暗卫,却又追他不上,肯定别有用意。 七拐八拐之后,前面不远处就是魅王府,那刺客忽然加快身法,几个诡异地变换之后,條地不见了人影。 两名暗卫追过去,在魅王府周围找了几圈,没有找到人,其中一个运起内力,才要跳墙进入,被同伴硬生生拉住,摇了摇头:魅王非善类,不可轻举妄动,万一给主子惹来祸事,岂非麻烦。 两人交换个眼神之后,双双离去,先将此事禀报主子再说。 府中紫凝房内,君夜离扯掉蒙面巾,眉一扬,颇有几分向紫凝邀功的意思,“如何?” 紫凝一扬眉,“你主意好,行了吧?” 说起今晚这次试探,的确是君夜离之意,故意惊动君夜燎,再将人引到这边来,就不信他还沉得住气。虽说他们兄弟间平常不怎么走动,但他毕竟出入过襄王府几次,且武功高绝,轻功过人,要做到这一点,还是不在话下的。 一直以来,都是紫凝在替他做事,他总要做些什么的,不能老让亲亲爱妃费力不是。 少顷,夕颜走了进来,“小姐,他们已经回去了。” “很好,”紫凝无声冷笑,吩咐道,“夕月,这两日你先假扮夏婕,看君夜燎有什么动静。” 夕月应道,“是,小姐。” 君夜离坐下去,倒了杯茶来喝,眼中闪过犀利之色,“如今就看三弟有何反应,再做打算。话说回来,紫凝,我知道你急于除掉三弟,替沈娘报仇,不过三弟所作所为已不止牵涉到个人恩怨,我们要思虑周全才好行动,不可轻举妄动。” “对,不能随便动他,以免打草惊蛇,”紫凝眼眼里别有深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冷颤,“对付这种人,就要一击必中,让他永远失去反击的能力!” 上次如果不是她大意,少算了一步,沈娘又如何会成为君夜燎手上冤魂!她一生行事,少有行差踏错之时,沈娘的事却是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所以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提醒了她,对于恶人,绝不能有半分心慈心软,别指着他还有悔过之时,必须杀之,以绝后患! 更何况,站在君夜离的立场考虑,他和君夜燎本来就势不两立,要对付他是早晚之事,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正好一并算了完事。 君夜离点头道,“总之你小心就好,若三弟一有行动,我们便分头行事,你记得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听到没有?” 他是很认真地想要紫凝一个承诺,紫凝也明白他待自己之心,淡然一笑,“君夜燎这种货色,还伤不了我。” “别把话说太满,”君夜离忽地不正经一笑,一把揽过她,在她耳边道,“不过我喜欢……”后面的话不必说出口,尽数淹没在接下来的一记长吻里。 一见两位主子又要上演温情戏码,夕颜兄妹和无华自动消失,各自退了出去。 今晚轮到无华守夜,其余人等分别回房休息,养精蓄锐,随时备战。 君夜燎今天早早就起来,越想越是心神不宁,昨晚那名刺客明显对襄王府很是熟,否则不可能在没有惊动任何一名侍卫和暗卫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房间行刺。 暗卫回报,那刺客消失在魅王府附近,越发让他不安,难道刺客是大皇兄派来的?想一想也不可难,大皇兄行事一向稳重,而且他调教出来的人也绝不会这么蠢,事败之后还一路返回魅王府。 对了!他眼睛骤然一亮,忽地想到一件事:北堂紫凝!一定是她猜到沈娘之死跟他有关,心里气不过,所以用下媚药之事害他出尽洋相之后,犹自不解气,又派刺客来杀他,以替沈娘报仇! 她虽然医术超绝,想来却并不太懂这些朝堂之争,一味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倒给了他可乘之机——只要他找到证据,证明是紫凝派人行刺于他,再禀报父皇,必能狠狠打击到大皇兄,又能在父皇面前替自己挽回些面子,岂非一举两得。 而想要查到证据,这事还得着落在夏婕身上。 主意打定,他冷笑一声,“来人,让高松即刻来见本王!” 一个时辰后,易容成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的高松再一次出现在了夏婕经常去的那家茶楼,要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等人。 可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快半个时辰了,夏婕还没有出现,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不禁大为奇怪:莫非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还是病了或者受伤了,无法前来? 有心直接回府去见君夜燎,向他禀报,可事实未明,总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才行。他将茶钱放到桌子上,出门而去。 这个时辰的话,君夜离早朝未归,只要他不在府上,只一个北堂紫凝,不足为惧。何况高松并不是第一次偷入魅王府找夏婕,夏婕的住处在靠近后院东南面的地方,旁边有一道侧门,很少有人经过,她行事又格外小心,所以那么长时间以来,君夜离竟是从来都没有发觉过。 站在侧门外,高松先是侧耳听了听,没有其他动静,而后以传音入密之术将声音送进去,“夏婕,是我高松。” 一般而言,若是夏婕能跟他见面,就会即刻出来,如果不能,同样会以传音入密之术通知他离开,也算是够小心谨慎了。 屋里的夕月自是听的分明,暗暗冷笑:她随小姐一起修习“勾魂夺魄”之术,与这传音入密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比之更为精进,根本就难不倒她。不过,因为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夏婕会做何反应,她立刻按紫凝所教的方法,回应道,“我腿受了伤,行动不方便,此间没有外人,你进来吧。” 这样回答,一来让高松知道,她这里很安全,可以相见,二来不管之前是高松进来,还是假的夏婕出去,都不会让高松起疑。 果然,高松没有半分犹豫,一个纵身跃过院墙,直接进了屋。 扮成夏婕的夕月左小腿处缠着染血的绷带,看着高松道,“什么事如此急?”她虽然还不知道真正的高松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个人既然如此熟悉夏婕和这里的环境,应该就是他无疑。 “你不曾去茶楼,我原也想到可能出了事,”高松不疑有他,交代道,“昨晚有人行刺王爷,刺客跑到魅王府附近失了踪影,王爷吩咐你查清楚,刺客是否为北堂紫凝所派,还要找到证据。” “证据?”夕月故意皱眉,“你也知道魅王妃行事不按常理,即使是她派人行刺王爷,会有什么证据?” 高松脸一沉,“这个你自己想办法,王爷教导你那么久,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想跟王爷做大事?” 枉他自己还是个易容高手,却是绝没想到夏婕的身份早已暴露,一时竟没看出眼前的夏婕早已被换,真是莫大的讽刺。 “可是我——” “谁在里面?”屋外,无华的声音突然清冷响起,“夏婕,你在跟谁说话?” 高松脸色一变:坏了! 夕月亦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不能让他们看到你!你……快蒙起面,赶紧走,快!” 高松不及细想,撕了片衣襟蒙住脸,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谁?!”无华一个闪身追过去,“胆敢私闯魅王府,该当何罪?!” 高松一见走不掉,亮出长剑,与无华打在一处。 无华的武功绝对在高松之上,一交手更是优劣明显,高松暗暗焦急,往常都不会有错,今日怎么就被发现了行踪,看来大有问题! 夕月一拐一拐从屋里出来,一副着急的样子,忽地大叫,“无华,别伤他,他是我、是我的……我喜欢的人……” 无华一愣,手上攻势顿时不自禁地缓了一缓,“你——” 只是这一刹那的停顿,高松顿时得了机会,扬手洒出一把白色粉末,趁着无华跃起后退之时,如飞般逃去。 “来人!”无华捂着口鼻,冷声道,“追!” 十几名侍卫立刻咋咋呼呼从各处涌过来,打开侧门追了出去。 无华反手收剑,冷冷看着夕月,很不高兴的样子。 “看什么!”夕月还是顶着夏婕的脸,这一下横眉立目,真是说不出的别扭,“我演的不好吗,高松明明就没怀疑!” 无华冷着脸过去,在她脖子底下摸索两下,把面具撕下来,露出夕月本来的脸,忽然道,“还是这样好看。” 夕月一愣,随即闹了大红脸,“你、你敢轻薄我——” 无华却忽然一笑,一手压住她肩膀,低头亲在她唇角。 夕月这回彻底愣住,傻呆呆站着,反应不过来:这家伙竟然—— “以后,不准说喜欢别的男人,”无华傲然抬高下巴,“演戏时也不行。”说完转身出去,所以夕月没看到,他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 夕月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又气又差,跳着脚叫,“你凭什么说我!你、你可恶——” 王府外,高松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暗处的夕颜才无声无息地追了上去。 追出去的那些侍卫扑腾了盏茶功夫,也就纷纷退了回来——这一切当然都是君夜离事先交代好的,让他们听无华,做做样子就行。 高松行事显然很谨慎,并没有直接回襄王府,也不挑小道走,而是在没人的地方扯掉蒙面巾,整理好衣服,一副闲庭散步的样子,四处随意逛着,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虽然一时感觉不出,但绝对猜得到,魅王府的人肯定在暗处跟着他,此时回府,必定会给主子惹来怀疑,绝不能掉以轻心。 夕颜一边跟紧他,一边暗道这人果然不是简单货色,难怪襄王会一直派他跟夏婕联络,魅王也半点不曾察觉。 跟了几条街之后,无华已循着夕颜留下的暗号追了过来,两人遥遥打个手势,夕颜退走,无华继续跟——若是一个人一直跟着,说不定会被高松察觉到气息之类,反而不妙。 又转过一条街,高松大模大样进了一家青楼,立刻有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围了上来,将他带上了楼,他则一副常客的样子,嘻嘻哈哈地调戏着身边的女子,那笑容真让人恶心。 无华避开众人视线,从后面飞身上了二楼,盯紧了高松进去的那个房间,里面不时有欢声浪语传出,不大会儿更是有另外两名男子各自搂着一名女子过来,一起进去,里面就更是热闹了。 无聊。 无华皱眉,他虽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九岁,却因一直跟随君夜离做事而从未想过男女情事,尤其这等烟花之地,更没有什么善男信女,只要盯紧目标就好,其他的,他才没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这高松还真是有这份心情,一来二去的都快两个时辰,那几名男子你进来我出去的好几趟,他都不曾迈出房门一步,就那么流连…… 不对劲! 无华脸色一变,顾不上许多,飞身而下,一脚踢开房门,执剑冲了进去。 “啊!” “谁?!” 屋里顿时惊叫声一片,几名男女全都衣衫不整,甚至有一对儿正在行好事,场面银(和谐啊和谐)乱之至。不过很显然的,这几名三男子中,根本就没有高松。 上当了! 无华恨恨咬牙,立刻追出去,左右看了看,哪里还有高松的影子。 半个时辰后,搜索无果的无华耷拉着脑袋回到魅王府,向君夜离禀报,好不惭愧,“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降罪。” “是够大意的,”夕月哼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溜掉,你真有本事。” 无华本就心里别扭,被夕月这一挤兑,登时涨红了脸,欲要反驳,又没个说辞,何况夕月是女孩子,他怎能同她计较,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从烟囱里出去,逃到九宵云外。 “夕月,怎么说话呢!”夕颜看不下去了,板着脸教训妹妹,“无华只是一时不察,偶有失手也是情理之中,你何必如此刻薄!” 夕月心中不服,对哥哥却一向敬畏,没再言语,扭过脸去不做声。 其实夕颜哪里知道,夕月这是在报复无华先前未经她允许,就擅自亲吻她之事,这还憋着一肚子火呢,哪会对无华客气。 君夜离目光清冷,倒也没有责怪无华的意思,“是本王忘了提醒你,三弟身边有个擅长易容之人,应该就是他,不过无妨,今日原也没想能抓到三弟把柄,你不必自责。” 这次之事是他一手策划,也没指着今日就能抓到三弟的把柄,只要惊动他,逼得他不得不做准备,接下来就可步步为营,让三弟彻底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是,殿下。”得到主子的宽容以待,无华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些,退到一边去,不再说话。 紫凝已看出必是无华得罪了夕月,才招来此等报复,否则依夕月的心性,断不会这样不依不饶,想着等下再问个清楚,向君夜离道,“经今日之事,君夜燎必定沉不住气,夜离,你都安排好了?” “是,”君夜离眸光精亮,“此事事关重大,已不单单是为了沈娘,我心中有数。” 紫凝点头,“很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大家都要小心,成败在此一举了!” “是,王妃!” —— 摆脱掉所有人之后,高松犹自心有余悸,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从跟在襄王身边,他还没有这样狼狈过!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在外面转了几圈,确定已经甩掉了所有跟踪的人,他才揭掉人皮面具,闪身进了襄王府,直接去见君夜燎。 “怎么才回来了?”君夜燎一脸怒气,“是不是夏婕那边有什么问题?”害得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心神不宁,差点没直接上魅王府去看个究竟。 “王爷恕罪,”高松擦一把头上的冷汗,脸色还有些发青,“属下在茶楼没等到夏婕,就去了魅王府,差点脱不了身。”他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又赶紧道,“不过王爷放心,属下把那些人都甩了,没人发现。” “怎么会被发现?”君夜燎很是吃惊,“难道是夏婕有问题?” 高松也不太肯定,“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她帮忙,属下恐怕也没机会脱身,这次是属下太大意了。” 君夜燎越想越觉得不安,来回踱着步子,“事情恐怕不妙,大皇兄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而且他对本王可能已起了疑心,以后你不可再去大皇兄那边,免得给他逮到什么把柄。” 看来他还是太大意了,如今各方面准备都还不充分,仓促起事的话,必定兵败,那可真就万劫不复了。唯今之计,还是要先按兵不动,避过这一阵锋芒再说。 “是,王爷!”高松暗暗庆幸主子没有怪罪自己,却担忧地道,“那夏婕怎么办?她知道死士训练营很多事,又早对魅王倾心,若王爷放弃她这枚棋子,她再倒戈相向,那……” “她敢!”君夜燎一脸凶残样,“这两天先注意她的动静,如果大皇兄不曾对本王起疑,那就找个机会把夏婕——”他右手向下狠狠一挥,做了个灭口的手势,“你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高松阴森一笑,“王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6 这个下场好惨哪 屋脊上,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的君夜离如同跟黑夜融为一体,再一隐藏起气息,纵使有暗卫在,也绝然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他既已经知晓一切,又怎可能不过来一探虚实,君夜燎还是太低估他了! 不过,他真没想到假夏婕居然会知道三弟的死士训练营之所在,早知如此,当初他跟紫凝定计时,就该再和缓一些,至少留住假夏婕的命,才好套她的话。 现在看起来,依照他们原先的计划行事,应该不会有差,只不过提前知道了假夏婕的事,这计划成功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而已。 屋中两人不再说话,君夜离眼里闪过一抹锐利的光,悄然退走。 —— 令君夜燎和高松没有想到的是,不等他们找到机会把假夏婕引出来,隔天之后黄昏时分,她就自己跑了来,左边肩膀被刺中一剑,鲜血淋漓,看她这惊慌万分的样子,分明就是拼死逃回来的。 “怎么回事?”君夜燎吃了一惊,“是谁伤的你?”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还是怎样? 假扮成夏婕的夕月自然要做出一副愤恨的样子来,“王爷恕罪,属下被魅王妃怀疑,辩驳不过,只能出手,结果被她所伤,侥幸才得逃脱!” “大皇嫂怀疑你?”君夜燎上下看她一眼,“是你出了纰漏?” “属下不知,”夕月咬着嘴唇道,“属下不能再回魅王府了!王爷,不如属下先回营中,避一避风头?” 高松冷冷道,“你既知身份暴露,不立刻自尽,居然还敢跑回来,万一把魅王府的人引来,你该当何罪?” “我——”夕月运起内力,逼出些冷汗来,惶恐地道,“我是想着魅王妃只是怀疑我,并不知道我是听命于王爷,所以……” “算了,”君夜燎暗暗使个眼色给高松,和言悦色地道,“你能够从大皇嫂手上逃生,也不容易,既然这样,高松,你送夏婕回训练营,先养好伤再说。” 高松早已知道王爷容不得夏婕继续活着,闻言了然于胸,立刻道,“是,王爷!夏婕,走吧。” “多谢王爷!”夕月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捂着肩上伤口,跟在他后面出去。 君夜燎冷笑一声,“没用的废物,本王一向不留,你只顾着跟大皇兄卿卿我我,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还想回训练营,做梦!” 从襄王府后门出来,高松带着夕月从小路一直过去,来到一条小溪边,他停了下来,皱眉道,“你看你一手一脸的血,先稍稍洗洗再走。” 夕月知道他要对自己动手,却假装不知,走到溪边,蹲下来洗手。 高松抽出腰间的短刀,悄然向夕月靠近,慢慢抬高了手。 谁料就在他要刺下来一刹那,手腕一紧,已被人一把扣住,他大吃一惊,还没等有什么反应,后心一麻,已被点了要穴,动弹不得。 被算计了! 高松顿时冷汗如雨,全身上下唯能动的,只有眼珠而已,慢慢横过眼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俊逸不凡、冷酷锐利的脸,他顿时脸如死灰:天亡我也! 君夜离森然看着他,“三弟的死士训练营在何处?” 高松死死咬住牙,明显不打算说。王爷大事未成,若他说出来,那就一切都完了,王爷一样不会放过他。何况他即使说了,君夜离也不会让他活命,还是先保王爷要紧。 “不说是吗?很好,”君夜离冷酷一笑,“那就别怪本王没给你机会!夕颜,交给你了。” “是,王爷!”夕颜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过来仔细看了高松的脸一会,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拿出几张同样精致的人皮面具,几经对比之后,挑出一张最合适的,再稍加修改,基本就成了。 高松顿时脸色大变:你—— 原来这个人也是易容高手,同行是冤家,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夕颜将人皮面具拿起来,对无华道,“戴上看看。” 在他们几个当中,无华的身形跟高松最像,只是略有些瘦,到时再用内力鼓起一点衣服,基本就没差了。 无华略屈一下膝,夕颜仔细地将人皮面具帮他戴上,再整理了一会,完成之时,赫然跟高松一般无二,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一时半会,也绝然看不出破绽。 夕月过来将自己身上的血包拿出来,往无华身上、脸上抹上一些,再把他的头发弄乱一点,看起来就比较狼狈,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可以了,”紫凝甚是满意,点了点头,“无华,去吧,要小心,若是骗不得君夜燎,就先撤回来,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是,王妃,”无华顶着高松的脸,还挺别扭的,“王爷,属下去了。” “去吧。”君夜离摆手,“本王跟紫凝自会接应你,自己小心。” “属下告退。”无华随即施礼,如飞般而去。 回来!回来! 高松急得要死,这帮人明显是要用偷梁换柱的法子骗王爷上当,简直太卑鄙了!可他怎就不想想,假夏婕的事还不是君夜燎一手谋划,紫凝他们这样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天经地义。 君夜离吩咐两名侍卫将高松带回去好生看管,随即做好准备,三弟十有八九会上当,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不可大意。 襄王府里,君夜燎原本一点都不担心,只等着高松处理掉夏婕,回来禀报一声即可。 谁知道他一盏茶没喝完,假扮高松的无华就一脸是血地冲进来,惊慌地道,“王爷,大事不好,夏婕让魅王的人救走了!” “什么?!”君夜燎勃然变色,忽地站起来,“大皇兄?” “是、是!”无华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原来夏婕早就背叛了王爷,居然串通魅王,想要骗王爷出去,好抓王爷去见皇上!方才、方才属下才要杀夏婕,魅王的人就冲出来将她救走了,她、她竟然要带魅王的人去训练营——” “她敢?!”君夜燎又惊又怒,“夏婕这个贱人,竟然——” “王爷快些想办法,迟了就来不及了!”无华不停地催促,就是不给他时间思考,“属下原本想拦下他们,可又想着得先回来禀报王爷,若是夏婕将他们带去训练营,那、那一切就全完了——” 君夜燎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数变,终究还是咬着牙冲了出去,“快,抄近路过去,一定不能让夏婕那贱人抢了先!” 无华暗暗冷笑,赶紧追上去,“是,王爷!” 两人一前一后,急速地向着某个方向而去。不过,因为君夜燎的武功比起无华实在是差了一大截,无华也只能装出跟高松差不多的功力,跟在他后面。 少顷,他已听到风中送来几不可闻的语声,知道是主子和王妃他们随后而来,越发无所畏惧,安然前行。 君夜燎也是给今晚这突发的状况给乱了心神,哪里知道自己早已中了君夜离和紫凝的计,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才一靠近入口,站岗之人已经一声大喝,“什么人?!” “天圆地方,胜者为王,”君夜燎说出暗语,“是本王,叫褚统领来见本王,快!” 站岗的侍卫一见他这阵势,知道必定出了大事,不敢怠慢,立刻道,“是,王爷!”随即转身进去。 君夜燎道,“高松,你在这里守着,不准任何人——”一句话没说完,却陡见高松眼神一冷,出手如风,瞬间点中他胸前数处大穴,他不禁又惊又怒,“高松,你敢背叛本王?” “真的高松是还没有背叛你,三弟,”君夜离与紫凝一起一身,两人俱都是一脸冷峻,“他不是高松,枉你一直利用高松的易容之术对付我,原来眼光也不过尔尔。” 无华撕掉人皮面具,退到了君夜离身后,眼神嘲讽。 谷口的侍卫一见君夜离如神人天降般出现,这“战神”之名毕竟不是白给,个个吓得脸色发青,拿着兵器的手抖索个不停,你推我挤,谁都不敢先出手。 “你——”君夜燎忽地明白了所有事,顿时脸如死灰,咬牙道,“你、你骗我——” “是你一直处心积虑要除掉我,我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君夜离冷笑一声,“不过,三弟你好大的手笔,竟然私自训练死士,制造兵器,父皇面前,我倒是要看你如何解释!” “你——”君夜燎冷汗如雨,可被大皇兄逮住了手腕,他根本无从辩驳,“你休想诬陷,我、我根本没有——” “有什么话到皇上面前去说吧,”紫凝忽地一扬手,一股内力冲过去,撞开了君夜燎胸前穴道,“襄王殿下,你此次所犯,是死罪!” 不过,在抓他回宫之前,总要给他机会让他反抗,她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地对他出手,先为沈娘的枉死讨回点利息来! 君夜燎虽不明白为何被封的穴道突然被解,但一恢复自由,不甘心就此成擒的他忽地反手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长剑,厉声道,“给本王杀,一个活口都不留!”事已至此,辩解根本无用,只有杀尽大皇兄他们,他的秘密才不会泄漏出去。 君夜离仰天狂笑,眼中是嗜血般的杀机,厉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三弟,我劝你还是别做困兽之斗,没有用的!”话落他手指放进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穿云裂帛一般。 众人只觉得这声音直如钻进了脑子里一般,纷纷变色,拿手去捂耳朵,却惊见大批身着玄青衣服的侍卫忽地涌现,将整个山谷都重重包围! 京城禁军? 君夜燎脸色大变,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京城十万禁军是经大皇兄严格挑选,精心训练出来的,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并由大皇兄亲自高度指挥,职责就是守护皇城安危。如今连禁军都已出动,莫非父皇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不成? 君夜离飞身跃上谷口大石,衣袂翻飞,凛然如天神,厉声道,“守住谷口,不准放走一人,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是!”禁卫军齐声回应,喊声震天。 君夜燎脸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可他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大叫一声,“保护本王!”说罢往人群里一钻,就要逃走。 紫凝虽说一直站在旁边,却只注意着他的动静,他一动,她“唰”地甩手,逆天剑有如惊鸿,追击而去。 君夜燎惨叫一声,已被一剑穿肩,逆天剑上蕴含的内力未止,生生将他的身体钉在了树上,兀自铮鸣不已。“北、北堂紫凝,你、你敢杀——” 紫凝冷然一笑,伸手一招,逆天剑如同有感应一般,颤动两下,从君夜燎体内飞回,落进她手心。 君夜离痛得叫都叫不出,捂着肩膀,狼狈倒地,翻滚闷哼不止。 “放心,你这条命暂时还是你自己的,”紫凝轻抖剑身,血瞬间滴落,逆天剑仍旧寒光闪闪,不染污浊,“逆天剑下虽从无活口,不过还不到我要你的时候,你就不会死。” 君夜燎咬牙怒瞪着她,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大局已定,禁卫军制伏谷口的人之后,随即冲进谷内。 那帮死士虽说个个都是好手,但事先并不知道事情已败露,加上他们并未得到君夜燎的指示,故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们虽惊却并不是不堪一击,有数百名禁卫军和上次那帮穿软甲的人在,加上君夜离他们四面策应,还是有百余人战死,几十人趁乱逃走,余下三百余人尽数被擒,局面也被控制下来。 君夜离冷目扫过一干被绑的死士,厉声道,“即刻将人犯押至天牢,本王会禀报父皇,说明一切!” 禁卫军齐声应答,井然有序地将所有死士都带了下去。 君夜燎横躺在地上,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两年多的成果就这样瞬间土崩瓦解,恨不得扑上去,将北堂紫凝咬成碎片! 都是她,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她…… —— 襄王密谋造反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城,比之上次铁王犯上弑君,还要闹得沸沸扬扬——毕竟铁王只是对宣景帝不敬,还没有被查到谋逆的罪证,但君夜燎不一样,他训练死士,制造兵器,这也太过胆大包天,宣景帝怎可能不生气。 林淑妃一朝知悉儿子竟然犯下这等大错,简直吓到魂飞天外,顾不上什么仪容,扑倒在太极殿上,又哭又叫又磕头,“皇上饶了燎儿吧,他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谋逆之心,皇上饶命啊!” 她也想喊“冤枉”来着,可那么多证据摆在那里,要硬说君夜燎没有做过,谁会相信。唯今之计,她也只能说儿子只是越矩,并无犯上之意,只盼着能保住儿子一条命了。 宣景帝气得脸色铁青,双拳捏得咯咯响,说不出的失望和痛心!铁王要反他,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兄弟一直就不合,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君夜燎是他亲生儿子,怎么也对他有了异心,他还能相信谁,依靠谁? “皇上——” “出去,”宣景帝声音又冷又涩,听得人直想流冷汗,“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再啰嗦一句,朕就把那个不孝子五马分尸!”宣景帝一声暴喝,抬手就掀翻了龙案,足见他心头的火气有多大。 林淑妃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多说,爬起来就踉踉跄跄地出去。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她说什么也没用,还是赶紧去找庆国公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法子救燎儿一命再说。 宣景帝仰面倚在龙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年纪大了,现在处理起政事已经力不从心,可这些儿子却没一个有叫他省心,这是上天要亡西池国吗? 令人意外的是,君夜燎之事虽然闹到满城风雨,宣景帝也无比气愤和失望,最终却还是没下杀手,只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边境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回京。 虽然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这样的刑罚跟死没什么两样,但君夜燎好歹还留住了性命,依他的心机,也绝对耐得住等待,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至于林淑妃,虽说没有参与君夜燎的犯上之举,但毕竟是他的母妃,从妃位降为才人,身份上可真是一落千丈,这等羞辱,也够她受的了。而君夜燎的侧妃,如白霜等人,也是骤失所依,襄王府被宣景帝收回之后,她们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虽难过绝望,也只能自谋生路了。 消失传到魅王府,对于这样的结果,紫凝是百般不满,犹自觉得不解恨,“君夜燎害死我沈娘,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就这样饶他一命,太便宜他了!” 君夜离皱眉摇了摇头,“三弟虽秘密训练死士,制造兵器,但谋反的证据不足,父皇是不想做到最绝。”皇子毕竟不同于普通百姓,能不杀则不杀,以示天佑皇嗣。 紫凝冷笑道,“皇上真是念情,即使皇子们犯再大的过错,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这叫她如何甘心,想到沈娘在天上必定不能瞑目,她怎能不继续出手,让君夜燎血债血偿! “我知道你不甘心,”君夜离拍拍她的手背,“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三哥来说,已经是生不如死,也算是给沈娘报了仇了。” 紫凝没应,隔了一会才突然道,“也罢,夜离,你好歹跟君夜燎兄弟一场,不如去送他一程。” 君夜离诧异于她会有此心思,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所谓“树倒猢狲散”,君夜燎春风得意之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围着他巴结奉迎,可他如今一失势,居然连个前来送行之人都没有,唯恐惹祸上身。当君夜离和紫凝在城门外等到他时,就只有他和押送的两名侍卫而已。 先前被紫凝的逆天剑所伤,这伤口本来会血流不止,直到他死去为止。不过为了让宣景帝看清楚他所做的一切,不要牵连无辜的人,才给他用了药,留了他一条命。 不过因为失血太多,加上落到如今一败涂地,郁结于心,君夜燎此时脸色惨青,神情痛苦,整个人都在哆嗦,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边境去。 “三弟,一路保重。”君夜离还是冷冰冰地说了句话,不带一丝情感。 君夜燎狠狠瞪着他,嘲讽地冷笑,哑声道,“大皇兄恨不得我死,又何必假惺惺!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以后又少了一个人跟你争皇位,你是不是得意的要命,嗯?” 到这个份上还不知悔改,他是中毒太深了。紫凝冷冷看着他,目光森寒。 “我从来没想过要争皇位,是你们一个个都来逼我,”君夜离眼中闪过一丝酷寒,“所以我才会出手。三弟,我们都很清楚,无情最是帝王家,我若不反抗,就只能等死,是不是?” 似乎是第一次听君夜离说出这种话,君夜燎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紫凝心里翻腾着强烈的恨意,忽然道,“君夜燎,是你指使夏婕害死沈娘,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君夜燎哈哈大笑,“谁挡我的路,我就让谁好过,死个把人有什么奇怪?北堂紫凝,你不用得意,父皇根本就不会杀我,你就算知道是我做的,能把我怎么样?” 紫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紫凝,”君夜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乱来,当心引祸上身。” “我怕什么?”紫凝冷笑,“他杀了沈娘,本来就应该偿命!” “害死沈娘的人是你!”君夜燎还不知道紫凝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还在不知死活地诋毁沈娘,“北堂紫凝,你太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你硬要挡本王的路,本王又怎会杀了沈娘!是你害死她的,你知不知道?” “三弟,够了!”君夜离一声怒喝,“还不上路?!” “不过,沈娘那样的女人,还真是不错,一把年纪了还风韵犹存,应该是很想男人疼吧,哈哈哈……”君夜燎放声大笑,那样子让人恨不得一鞋底拍上去。 紫凝心底的怒意“腾”的蹿上,但却并没有如君夜离预料的那般出手,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淡然道,“夜离,我们回去吧。” 君夜离将她搂紧,低声道,“紫凝,别听三弟胡说,他根本不是人,父皇不杀他又如何,你的逆天剑下,岂有活口。” 原来你知道啊。“我没事,”紫凝淡然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身后,君夜燎还在大笑不止,说着些不是人话的话,也是想借此把心里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吧。 深夜,走了一天路的君夜燎累得头重脚轻,加上伤势太重,侍卫押着他进了一家破烂的客栈,他连晚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不大会儿,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来,一指点了君夜燎的昏睡穴,扛起来跳窗而出,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几天后,西池国华州郡一座人气最旺盛的青楼里多了一位小倌,虽然已经有十八、九岁年纪了,但是生的眉目清秀,最重要的是浑身上下白皙细嫩,比女儿家还要好摸! 西池国虽不是多么好男风,却也并不被当权者明令禁止,这可真让那些恩客们兴奋不已,尽管这位小倌不会说话,被点到牌时也会拼命反抗,但越是这样,恩客们就越觉得有味道,每次不把这位小倌折腾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不肯罢休,那滋味,啧、啧…… 而每次被折腾到半死,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时,如今的小倌、曾经的君夜燎,就会瞪着眼睛,满脸恨意地回想自己被一个神秘蒙面人毒哑,废掉内力武功,并且在体内穴道中埋入银针,让他一反抗就会浑身痛苦的羞辱,生不如死。 他逃过几次,却因身体太过虚弱,每次都被抓回来,接着要承受的痛苦,就是之前的数倍,哪里还有力气逃! 混蛋,畜牲,让我找到你,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襄哥儿,陈大人又点你的牌子了,好生侍候着……” “襄哥儿”是把他卖给这青楼的黑衣人留下来的名字,就是要他每次听到“襄”字,就想到自己之前的风光无限,再看看今日被万人骑的悲惨境地,求死不能!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当他再一次被人欺辱到生不如死时,身体却像是忽然被人刺穿一样,前胸后背同时喷溅出大量鲜血,把那恩客吓了个半死,他更是在所有人或惊骇、或同情、或嫌恶的目光中,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极端痛苦不甘,却又耻辱绝望地死去…… 死不瞑目。 原本在西池国朝中,除去行事谨慎,从不争着出风头的太子君夜辰,最为居心叵测之人就是君夜燎,如今他一除,穆王君夜澜仍旧一派与世无争样,尽管君夜离已经不似从前受宠,他的地位还是一下子就突显出来。 而且自从紫凝治好娥嫔,又将寒妃的身体调理好之后,宣景帝对她忽然就多了诸多赞美之辞,连带着对君夜离的态度也大见缓和,这对其余几位皇子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 对于这样的局面,君夜辰仍旧没有什么异样,梅霜皇后更是不动声色。君夜离虽从未有过争位之意,朝中大臣却自动自发分成两派,各自支持一方,互相防备,互相制衡。 宣景帝是个聪明人,对于这样的境况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他之所以未有任何表示,显然是另有打算,让人一时捉摸不透。 不过所幸庆国公从君夜燎谋反之事当中脱身,只被宣景帝警告了几句,并未受到什么责罚,也算不错。 林淑妃——现在已经是才人,是又气又恨又伤心,每天哭过之后,再诅咒紫凝和君夜离一通,并且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不知道君夜燎已经惨死,还一直暗中动作,痴心盼望着儿子能够回来,也着实苦了她了。 话说回来,沐烟箩从来就瞧不上君夜燎,还一直埋怨父亲不该跟林才人同谋,那万一将来君夜燎当了皇上,她岂不是要做他的皇后。她看中的是君夜离,而且一直认为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将来是一定要当皇帝的,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才行。 她一向自以为是,行事也多有偏颇,可在这件事上,看人出却出奇地精准,也算是糊涂一世,聪明一时吧。 没有了君夜燎的算计,府上的眼线夏婕也已经除掉,紫凝和君夜离这一阵子难得的安生了许多,除了偶然想起寒云赫,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其他一切也算尽如人意。 五天后即是东六国争霸赛选拔之日,沐烟箩和司徒静言是卯足了劲儿做准备,在私底下,她两个几乎是同时通过非常渠道,向海角小楼送上了求医贴。 紫凝斜倚着软榻,意甚慵懒地打开来,扫了一眼,嘲讽地道,“她两个对夜离倒是真有心,竟不顾皇上之威,找上我们。” 海角小楼名扬天下,就是因为它的无所不能,所以被一些心中有鬼之人所畏惧,尤其当权者,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机关算尽之后登上王位,自然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宣景帝更是严令宫中人不得与海角小楼有来往,司徒静言和沐烟箩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找她救治君夜离,也算是对他用情至深了。 夕月不屑地挑了挑嘴角,“当然是因为她两个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小姐你就是海角小楼的主人,整个一误打误撞。” 夕颜瞄了妹妹一眼,道,“即使她们不知道小姐就是海角小楼的主人,也该知道小姐‘神医金铃’的名声,居然舍此而求助于海角小楼,就不怕皇上知道,责罚她们?” “自然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的,”紫凝将拜贴扔回桌上,目光锐利,“而且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如果不是她们自作孽,皇上必不会知道。” 夕月点头,道,“那要如何回绝她们?”即使要治好姑爷的毒,也是小姐自己心甘情愿出手,又何必承沐烟箩和司徒静言的情,这帖子自然是要回绝的。 “照规矩来。”紫凝神情很冷漠,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必她来操心。 “是,小姐。” 隔天,某两个自做多情的人同时收到了海角小楼的回帖,司徒静言扫了一遍帖子,登时气的脸色发白,把帖子给扔了出去,“好狂妄的海角小楼,居然不接我的帖子,太目中无人了!” 丫环绿蕊一看她气成这样,赶紧缩手缩脚地躲到墙边,免得成为无辜池鱼。 门口白色人影一闪,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脸上是宽容而又无奈的笑,“静言,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女儿家一定要温柔体贴,不然你这般样子,哪能赢得了魅王殿下的心!” 这男子正是司徒静言的孪生哥哥司徒阳烨,同样二十岁的他稳重、宽容而仁和,比起妹妹的火爆脾气来,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两人虽是孪生兄妹,相貌上却并不像,司徒阳烨生的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比司徒静言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如君夜离所说,他一直对朝堂争斗很是看不入眼,闲来无事时也只是跟好朋友一起喝花聊天,呤诗作对,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 益阳王对于他的不求上进不知道有多愤怒失望,可骂也骂了,关禁闭更是常有的事,他就是不改这份心性,益阳王还能把他怎么样。 “你少来!”司徒静言气哼哼地坐下,“我温柔又怎么样,魅王就肯多看我一眼了?现在有北堂紫凝在他身边,他更不把我看在眼里,我都要气死了,你还来看我笑话!” “我哪里是看你笑话,”司徒阳烨无奈一笑,“我是要提醒你,魅王殿下跟魅王妃你恩我爱,他是不会娶你的,你趁早抽身的好。” “抽不了身了,”司徒静言冷笑一声,“哥哥,我可是从小跟魅王订了婚约的,这辈子我要嫁就嫁他,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六国赛不是还没到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现在就放弃,不是她的风格。 司徒阳烨也知道她对君夜离的执念,情知劝她不得,摇头叹息道,“你呀,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晚有一天吃了大亏,可别怪当哥哥的没事先提醒你。” “行了行了!哥哥你少烦我!”司徒静言把他往门外推,“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快点作你的诗去吧!” 司徒阳烨无奈,被她推出门后,叹息着回房,心里想着还是要找个机会跟君夜离好好谈一谈,让他彻底绝了妹妹的念想才行。不然到头来,受伤害的只能是妹妹,他于心何忍。 一个时辰后,司徒静言来到了魅王府,直言要见君夜离。 尽管她不受魅王府人待见,可毕竟是益阳王府的人,无华还是进去通报一声。 紫凝自然知道她的来意,挑眉看向君夜离,“既然她说有很重要的事,那就见一见好了,免得耽误了大事。” 君夜离不无不可地点头,“好。” 无华转身下去,不大会儿将司徒静言带了上来,她一见那两位凑在一起说话,笑脸相对,深情款款,心里绝对不爽,但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安宁公主,我有话想单独跟魅王殿下说,能否请你回避一二?” 她找海角小楼的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不然传到皇上耳朵里,终究是一桩麻烦。 紫凝还没等开口,君夜离已冷冷道,“你觉得本王对紫凝,会比对你更加信任吗?”换言之,不管她要说什么,难道他会瞒着紫凝? 紫凝暗暗好笑,心道夜离也太直接,让司徒静言怎么下台。 果然,司徒静言登时涨红了脸,差点没折个跟头,恼羞成怒地道,“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魅王殿下,你怀疑我什么?!” “有话就说,”君夜离冷着一张脸,“本王能知道的事,紫凝也一样。” 上次紫凝生气,他已经不想再对别的女人稍加辞色,还是清清楚楚得好。 司徒静言咬唇,不说吧,以后也没的机会,说吧,还真是有些为难。不过,转念一想,即使避开紫凝,看君夜离的样子,也肯定会把自己的话告诉她,结果还不是一样。 “好,”她忽地下定决心,“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绕弯子。殿下,我昨日已经联络海角小楼,想请他们出手,替你解毒。” 紫凝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神情不变。夕月在给司徒静言和沐烟箩的回帖上已经写明,求医者必须是病人本人,否则若是出了岔子,无法判定谁对谁错。所以,司徒静言一定会亲自来找君夜离,看她如何收场。 “胡闹!”君夜离勃然变色,一掌拍上桌面,眼神森寒,“司徒静言,你什么时候做得了本王的主了?!” 司徒静言原也料到君夜离知道此事定然会生气,却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禁不住吓得一缩脖子,急急辩解,“殿下,我也是为了你——” “不必了!”君夜离冷哼一声,警告道,“司徒静言,父皇严禁宫中人与海角小楼有牵扯,你不是不知,还敢私下行事,若父皇知道,你难逃责罚!” “我——” “有紫凝在,本王何须找别人,”君夜离伸手揽上紫凝的肩,一个温柔用力,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又何必承你这个情。” 紫凝淡然一笑,拍开他的手自己坐正,“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地做什么。”话是这么说,她却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自然是心甘情愿跟君夜离亲近的。 司徒静言窘得无地自容,算是明白自己今日上门提出此事,有多么不被待见了。可她还是不肯死心,“但是我——” “今日之事,本王当没发生过,”君夜离很不给面子地冷冷打断她,不过大概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所以暂且给她一次机会,“以后你休要再提这件事,否则别怪本王禀报父皇,到时看益阳王如何向父皇交代!你可以走了,不送!” 司徒静言噎得哑口无言,更何况还是当着紫凝的面被训斥一顿,这面子上如何还挂住,再说看君夜离这绝然的样子,根本不可能答应她所说的,她又气又羞又失望,捂着脸拧身跑了出去。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7 互换,真是绝配 “莫名其妙,”君夜离心情恶劣到了极点,“益阳王就由着司徒静言胡闹不成,海角小楼岂是好招惹的!” “你对海角小楼好深的成见,”紫凝淡然一笑,“夜离,别告诉我你也跟世人一样,视海角小楼为歪门邪道,瞧他们不起。” 虽说她一向特立独行,从不在乎旁人的异样眼光,但如果连君夜离也轻信传言的话,她总是会失望的。 “当然不是,”所幸君夜离一口否认,神情已大见缓和,眼眸中浮现出一种异样神情来,“公道自在人心,正邪自古难辩,何况如今这世上,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行事,要比歪门邪道卑鄙无耻的多,紫凝,你夫君我从不拘泥于那些俗礼,你大可不必拿这话试我。” 何况,他还有一件事一直瞒着紫凝,就是不想她心生误会,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多虑了,紫凝行事一向只求心安,不管世俗名利,跟他还真是绝配。 紫凝眼中现出满意的笑意,“既如此,之前不曾遇上我时,你为何没有求助于海角小楼?”忍受“嫁衣神功”的折磨,还有腹中之毒的苦,是好玩的吗? “我付不起酬金。”君夜离开玩笑地说一句,见紫凝瞅他,赶紧解释道,“好啦,跟你说实话,我体内之毒有母妃的情蛊压制,这些年并未再发作,是外面的人不知内情,以讹传讹罢了。至于‘嫁衣神功’,”他忽地冷笑一声,“我虽知它反噬很厉害,可只要能迅速提升功力,替母妃报仇,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紫凝其实也明白他的心境,点了点头,“我明白,不过你体内的毒只是被压制,而并没有解,不能一直这下去,待选拔赛过了,我再好生替你诊治。” “好,”君夜离自然是没有异议,看着紫凝关切自己的模样,他感动莫名,玩心大起,搂着爱妃上下其手,“紫凝,选拔赛就要开始了,你就不给为夫一点战前福利么……” 紫凝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又来了,这个很好玩吗,一天下来他不寻机占她些便宜,就不算完。“少来!”她照例是一胳膊肘子撞向他胸膛,“一边去!” 往常君夜离都是假意呼痛,而后也就罢了,谁知道这次他却被紫凝这一下撞得倒在软榻上,抱着心口没了声息。 “还玩?”紫凝哭笑不得,“你方才不是说太后微恙,要入宫向她问安吗,还不走?” 谁料君夜离却忽地开口,声音都开始发颤,“紫凝……快……出去……” 他这般反应,紫凝怎么可能看不出有异,脸色一变,扑过去扶住他,“夜离,怎么了?!”她方才根本就没用力,怎么可能伤到他,难道—— “走啊……”君夜离急了,使力推她肩膀,“快出去……会……吓到你……”他眼中已开始密布血丝,皮肤下的筋脉开始扭曲变形,一会儿他的样子会变得异常可怖,不是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不过,他是疏忽了,上次在大月国,他内功反噬之时,无华将紫凝请了去,已经见过他这样子了,当然不会被吓到。 短暂的吃惊过后,紫凝迅速冷静下去,坐到他身边去,一边替他把脉,一边问,“内力反噬了?” “……是,”君夜离想要抽回手来,勉强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你先……回去,一个、一个时辰后,我就没事了……” 不想自己这样狼狈、丑陋的样子给紫凝看到,她一定会吓到,而且等下他会控制不了自己,万一伤到她,他会心疼死。 “你以前都是这样,一个人忍着,是不是?”紫凝咬唇,虽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以痛哭流泪来表达对心爱之人的疼惜之情,却紧紧抓住的君夜离的一只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受不住了,就咬我。” “我怎么……舍得……”难得君夜离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拼着最后的力气推她,“你……出去啊……” “我出去了,怎么帮你?”紫凝冲他一笑,如云破月现,美得如梦如幻,令人不自觉地为之沉沦。 替君夜离把过脉之后,她已明白这嫁衣神功的运行之法,隧并指点了他胸前数处大穴,而后将自身的内力透过掌心,缓缓输送过去。 君夜离只觉得犹如有一股暖流进入体内,慢慢抚平体内扭曲的筋脉,那令人疯狂的疼痛顿时得到了缓解,他才要失控的神智也丝丝回转,惨白脸一笑,“谢谢……” “跟我别说这种话,”紫凝板起脸来,却忽地一笑,“再说,大恩不言谢,你这会儿不是应该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 君夜离微一愣,继而失笑,“……我许……”许你一辈子,也只许你一辈子。 紫凝低头,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有她在自己身边,君夜离无比地安心,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往常他只能清醒着硬生生承受这噬骨的疼痛,这次头脑却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去。 确定他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紫凝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从他颈间轻轻拔出一根细长的银簪,插回发间去。若不以此法让他昏睡,只怕他又要发起狂来,不是伤人,就是伤己了。 当然,此法很伤人,君夜离这一睡至少要十二个时辰,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用到,最重要的是从根本上解决君夜离这内功反噬之苦才行。 这一夜君夜离睡得很安稳,直到晨起也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无华进来禀报,说是宣景帝请紫凝入宫,替太后诊病,嘱咐无华照顾好君夜离,她梳洗一番之后,带着夕月一起入宫。 —— “司徒静言去过魅王府?”沐烟箩仔细涂着右手的指甲,一个一个血红刺目,她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海角小楼回了帖,不接受她的请求,她虽然生气,倒也没觉得是对方不讲道理,正想另外寻方法解决此事,司徒静言这个时候上魅王府,会是为了什么? “是的,小姐,”丫环新晴小心回话,“不过听说魅王没给司徒郡主好声气,她是哭着离开的。” “有什么奇怪,”沐烟箩不屑地笑了笑,“只要有安宁公主在一天,魅王眼里就不会有别的女人,她在这般时候上赶着去找人讨厌,怨得了谁。” “是,小姐,”新晴讨好地笑道,“还是小姐英明睿智,待六国争霸赛上一举成名,太后就会替小姐做主,旁人谁还能说出个不是来。” 沐烟箩轻轻向指甲吹着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个吗,到时候再说。”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在乎,但对于此次争霸赛,她却是志在必得,暗里较着劲呢。 侍卫进来禀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打扮停当的沐烟箩随即起身,“进宫。” “是,小姐。”新晴赶紧上前扶住小姐,一起出了门。 太后身体染恙,沐烟箩自然是要入宫探望的,以显示她的知书达理,何况这种事情她一向走在前头,司徒静言也是一定会入宫的,若被她抢了先,岂不没面子。 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坤元宫,好在沐烟箩是第一个到的,见过礼之后,坐了下去,一副恬静淡然的样子,“太后身体可好些了吗?” 太后脸色发黄,时而咳嗽几声,看上去精神是不太好,闻言摇了摇头,“哀家老了,这身子是不中用了。” “太后说哪里话,”沐烟箩甜甜一笑,“太后风华无双,才不才老呢。” 纵使太后是心性寡淡之人,听了这话也不禁心里舒坦了些,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哀家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风华!” “太后就是风姿不减当年嘛,”沐烟箩对着太后撒娇,也不嫌恶心的慌,“待臣女到了这般时候,能有太后一半气度,臣女就要烧高香了。” 太后越发忍不住地笑,病容也去了大半,“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两人正说笑着,司徒静言走了进来,一见沐烟箩这谄媚的样子就来气,向太后见过礼之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又逗太后开心了,真是好本事,姐姐我就不行了,一直是个嘴拙的,做了什么事也不会说。” 她之意自然是说,沐烟箩是个光说不练的嘴把式,而她则只会脚踏实地做事情,从不张扬炫耀自己,这样的言语游戏,她倒也玩得上手。 若论及学识,沐烟箩当然在司徒静言之上,如何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音,心中再有气,面上也是一副温和无害样,“姐姐取笑了,我只是陪太后随意说说话,这算什么本事。” 太后也淡然一笑,“烟箩只不过想逗哀家开心罢了,也是个有心人,静言,坐下说话吧。” 沐烟箩暗暗得意,趁太后不注意,向司徒静言投去挑衅的一瞥:太后就是格外喜欢我,有本事的,你放马过来。 司徒静言气的要死,当着太后的面自是不能发作,只能装作没看见。 内侍恰好这时候进来传话,“太后,魅王妃到。” “请她进来说话。”太后坐正身体,一副威严的样子。 内侍转身出去,不大会儿紫凝和肩背药箱的夕月一起进来行礼,“见过太后。”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太后对紫凝的态度较之以前温和了许多,大概也是受宣景帝的影响,加上紫凝的确进退有度,让她颇为满意,“近日可好?” “紫凝安好,多谢太后挂念,”紫凝淡然一笑,打开药箱,将药帎拿了出来,“容紫凝替太后诊脉。” 司徒静言瞄她一言,将沐烟箩给的气都发泄在紫凝身上,没好气地道,“安宁公主,你可仔细着些儿,太后千金之体,出不得半点差错!” “司徒郡主既对我不放心,不如你来替太后诊病如何?”紫凝眼神清冷,出语更是绝决。 “你——”司徒静言给噎得差点上不来这口气,脸色已发青,“你什么意思——” “静言!”太后脸一沉,暗道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既是哀家将紫凝请了来,总是信得过她,何须你多言!” 她哪里知道,司徒静言是因为请君夜离接受海角小楼的人解毒不果,紫凝又没给她好声色,这口气她还一直憋着呢。可惜的是,她要出气也不找对地方,在太后面前就撒泼,这不活该吗? 沐烟箩自然是乐得看笑话,坐在一边但笑不语。 “……是,臣女失态,太后恕罪,”形势比人强,司徒静言再气也只能强自忍耐,“臣女只是担心太后的身体,别无其他。” “哀家知道你有心,”她一服软,太后的神情也大见缓和,“不过紫凝的医术天下皆知,哀家相信她。” “谢太后,”紫凝不卑不亢地回话,“请太后放心,紫凝一定尽全力医治太后。”说罢将小药帎放下,开始替太后诊脉。 一会儿之后,她收回手来,淡然一笑,“如今天气酷寒干燥,太后是染了风寒,五内却又燥热,是以才咳嗽不止,紫凝开几副药,太后先吃吃看,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太后原也是担心自己得了什么重病,总有些压抑,如今一听紫凝这话,登时放下心来,“那就好,哀家也可以放心了。” 紫凝坐到桌边,仔细写下药方,再嘱咐服侍太后的宫女如何煎药,不可大意之类,很是认真。 太后看得出紫凝行事稳重仔细,即使她别有所想,也还是越来越觉得,唯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皇长孙,之前她对紫凝,也委实有些不公道了。想到此,她心下顿生歉意,对紫凝的态度越发温和起来,“选拔赛就在这两天,你可准备好了吗?” 虽说一直以来,保家卫国是男子的责任,不过因为西池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所以国无论男女,都可习武,而且也是西六国的惯例:每次的争霸赛,各国五名选手当中,必须有两名是女子,以便给各国女子展露身手、名扬天下的机会。 “有劳太后挂念,”紫凝答的不动声色,“紫凝也没多少本事,到时定会尽力一搏也就是了。” 司徒静言和沐烟箩越发面露得色,她们还不曾见过紫凝的真功夫,以为她只是医术了得而已。这六国争霸赛上,是男对男,女对女开打,但最后的成绩要一起算,五局三胜。 最后能参加六国争霸赛的,都是各国的高手,动起真功夫来,绝对不是儿戏,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自然是个人的武学修为,她两个不知紫凝的深浅,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这信心可是足的很呢。 而且今年有可能增加文试之事,沐烟箩已经略有耳闻,她自恃文采过人,意外地又增加了数成胜算,不由她不暗暗得意,好像最后的胜利者已经是她了一样。 “如此甚好,”太后又转向另外两女,“既然定了规矩,那就依此而办,你两个不可越矩,知道吗?” 两女立刻恭敬地道,“是,太后。” 拜见完太后出来,司徒静言立刻一脸不屑地道,“安宁公主,你的药到底行不行,别害太后越吃越咳才好。” “只怕不能如你所愿,”紫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太后只是偶染小恙,很快就会好起来。” “你——”司徒静言这个气,北堂紫凝这话岂不是说她盼着太后生病吗?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只要一开口就能堵到她哑口无言,上辈子她俩一定是仇人! “安宁公主还真是伶牙利齿,”沐烟箩按捺不住了,神情嘲讽地接过话来,“也难怪魅王殿下会被你迷到神魂颠倒,光是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足以勾魂夺魄了吧?” 紫凝转目看向她,似笑非笑,“怎么沐姑娘也沉不住气了?既然话说到这里,我还真就得提醒你们一句,夜离是专情之人,即使没有我,他也不可能同时娶你们两个进门,你们以为联手挤走我之后就会天下太平,那就太愚蠢了!” “你——” “你——” 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同时大怒,但也在瞬间想到了一个问题:即使除去紫凝,她两个也不可能同时嫁给君夜离,所以她们是敌非友,怎么可能合作! 在两人互相戒备、敌视的目光中,紫凝冷然一笑,旁若无人地离去。 夕月想一想方才的情形就觉得好笑,“小姐这一招真是高明,她两个都是自以为是的主,打的越热闹越好!” 说起来小姐对付敌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只要随随便便使一计,就能兵不血刃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比真刀真剑去打一场,不知道要划算多少倍。 紫凝扬了扬眉,“她们若不痴心妄想,不自量力,也不会上我的当,我不过让她们的黄梁梦早一点破灭而已,就她们这点本事,也得有资格跟我过招!” 夕月对主子的敬佩之情更甚,赞道,“小姐英明!” 回到魅王府时,天已近晌午,昏睡了一夜大半天的君夜离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桌边喝水,脸色出奇的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疼。 “觉得怎么样,身体还痛吗?”紫凝坐过去,满眼的关切,摸了摸他的脸,“会不会头晕?” 君夜离自然是乐得享受爱妃对自己的疼惜,咧嘴一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而且多亏了你,这次我只是睡了一觉就挺过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你倒容易满足,”紫凝白了他一夜,随即正色道,“夜离,我跟你说真的,这嫁衣神功你不能再练了,否则只会让你筋脉尽断而死,没有半分好处的。” 无华一听这话就急了,“殿下——” “我要练,”君夜离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无华凛然闭了嘴,他复又缓和了些,“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提高自己怎么行。而且我已经练到这份上,放弃岂不可惜。”为练此功,他背地里付出了多少艰辛,无人得知,如今强敌环伺,六国争霸赛亦是迫在眉睫,他绝对不能放弃此功,否则一切就将是枉然。 “夜离,你知道嫁衣神功何来此名吗?”看紫凝的样子似乎另有打算,所以君夜离拒绝放弃,她一点都不见怒色。 “什么?”这个君夜离还真不知道,只是机缘巧合下得到此功,稍加修练既体会到它的强大,所以才一直修练而已。这是他深厚内力的根本之所,若失了此术,他一身绝学也就废了大半,以后别说报仇建功了,只怕连自保都成问题,他如何会甘心。 “所谓嫁衣神功,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紫凝淡然一笑,侃侃而谈,“你辛苦修练来的内力,根本无法为己所用,只能将它过给别人,白白便宜了别人,对修练者本身一点好处都没用,所以才得此名。” 君夜离恍然,赞道,“紫凝,你还真是无所不知,为夫佩服。” “这不是重点,”紫凝拍了他一下,“你认真一点!我知道你一心寻找蕙妃,想要为她报仇,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照这样下去,你等不到见到蕙妃的那一天,自己就会先痛苦地死去。” “我一定会找到母妃后再死!”君夜离信誓旦旦,握紧了右拳。 谁料话音没落,就被紫凝一巴掌拍在脸上——当然是没舍得用力的,她是给气的狠了,忽一下站起来,冷冷道,“既然这样,随便你!与其到时候看着你痛苦死去,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别人,省得到时候看不下去——” “紫凝紫凝!”君夜离顿时慌了,一把抱住她,将脸在她后背上蹭个不停,小狗一样的,“别跟我说这种话,我会当真的!——好啦好啦,听你的还不成?不准你离开我,不然我天涯海角都会抓你回来,不信你就试试!” 无华讷讷红了脸,暗道还是王妃有办法,一句话就劝得殿下放弃练这邪功,真厉害。 紫凝暗暗偷笑,回身时却还是板着脸,“谁要试!说正事,我要你放弃,并不是要你散功,趁着你现在功力未深,还有救,否则再过些时日,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君夜离奇道,“不散功,要怎么办?” 紫凝一笑,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这好奇的样子像只狗狗!我的意思是,我拿功夫跟你换,嫁衣神功虽说只能便宜别人,但有我在,当然是要便宜我了。” 君夜离越发奇怪,也顾不得跟她计较被说成“狗狗”的事,“你?能成吗?”他虽然也知道紫凝内力深厚,但男女有别,紫凝别练的内功必定是以柔克刚,换给他怎么能用? 紫凝一眼便看出他的疑虑,傲然翻了个掌,“我所练的,是至阳内力,你这嫁衣神功,其实更适合女子修练。”这一点光是听名字,就能知其深意了。 当初她摔下悬崖,不但毁容毁目,更是身体大损,师傅为了救她性命,才教了一她一套至阳至高的内功心法,以让她冲破自身玄关,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为的就是要在今日,跟夜离互换内力,让彼此都变得更强大! 君夜离惊喜莫名,“当真吗?!哈哈,紫凝,我们两个果然是绝配!”说罢抱住爱妃,狠狠吻了一下。 紫凝好气又好笑,又是一巴掌拍上去,“无华还在,你多少避讳着点儿,你这哪里像战神!”色狼还差不多,他也不怕在手下面前露出这等模样,失了威信,以后怎么号令三军。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无华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消失,踮脚就跑了出去,“属下去门外守着,殿下跟王妃好好修练!”至于具体的修练内容嘛,少儿不宜,谢绝参观。 君夜离和紫凝相视一笑,随即收起顽态,一起到床榻上盘膝坐好,放下纱帐来,紫凝正色道,“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慢慢呼吸。” 君夜离照做,才一下下就忍不住了,睁开眼睛,笑得暧、昧:鹅黄色纱帐掩映之下,紫凝的脸越发娇俏动人,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身上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这般秀色可餐,他一个健康而正常的、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如何经受得住! “认真一点!”察觉到他的不安份,紫凝气极反笑,又是一掌拍上他天灵盖,“夜离,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若有一点差错,你我轻则残废,重则没命,你知不知道!” 君夜离神情一震,立刻收敛心神,点头道,“我知道,你且放心,开始吧。”自己出事倒没个什么,若连累紫凝受苦,则非他所愿,他赶紧深深呼吸,全身放松。 两人都是武学高手,有些事情不必明言,都知道该怎么做。平息好全身的内息之后,两人虽都闭着眼睛,却似心有灵犀般,缓缓抬掌,对上对方的掌心。 紫凝内力运处,将君夜离体内一部分内力吸入自己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待身体接受之后,再将自己的一部分内力传给君夜离,两人互为照应,慢慢将之与自身融合,不大会儿就渐入佳境,浑然忘我…… —— 这天就是争霸赛选拔的日子,一大早无华就安排好一切,待君夜离和紫凝收拾停当出门来,他恭身道,“殿下,王妃,请。” 君夜离扶着紫凝上车坐好,吩咐启程。从魅王府到京城第一庄,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程,不必急。 这两天与紫凝互换功力,君夜离也隐约感觉到了此法的妙处,体内一直以来的凝窒感大为减轻,身体较之前畅快了许多,甚是舒服。反观紫凝,也是面色红润,眸子水莹亮泽,修为又进一步,两人这次还真是互为补给,都大为受益。 “夜离,千万记着这段时间不可强运内力,”紫凝不放心地再嘱咐一遍,“今日只是选拔赛,不必你亲自出手,等你我内力完全互换,融汇贯通之后再说,知道吗?” “知道了,爱妃,”君夜离心情大好,搂着紫凝偷得几个香吻,稍做安慰,“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 紫凝一笑,算是默许了他的偷香行为,而这无疑让君夜离越发大胆起来,一路上亲亲摸摸,软语温存,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第一庄门前。 “这么快就到了?”君夜离大为诧异,暗道还没跟紫凝亲热够呢,掀开车帘一看,好么,虽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今日选拔赛的人,可这黑压压一大片,也着实让人眼花。 “利欲熏心,偏生又不自量力,非要凑这热闹,也不怕丢了性命。”紫凝这话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瞧不起谁之意。 “世人大多如此,不必理会,我们进去再说。”君夜离扶着她一起下车,自有哥舒笑安排的人将他们从另一道门请进去,直接进了大厅。 君夜辰、君夜燎、梅丞相、哥舒笑等人都已经等在厅上,君夜离跟紫凝一入内,众人都起来见礼,之后纷纷落座。 虽说文试之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但西池国大批寒窗苦读、学识颇丰的学子们都觉得有了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机会,全都争先恐后地挤了来,加上原先就该来的武者,文臣武将一起到场,好不热闹。 不过,因为最终的优胜者是要助西池国夺得统治权,所以来参加选择的大都是皇亲国戚,达国显贵,或者非江湖帮派中的好手,至于一宫双城等诸多门派么,朝廷对他们当然是不可能完全地信任,即使胜出,也不会被委以重任,所以他们都很聪明地选择回避六国争霸赛,事实上对西池国来说,是一大损失。 当然,不独西池国这样,其余五国大致不差,尽管没有明说,但这是人人尽知之事,不必多言。 丞相梅盛尧先是不着痕迹地仔细看了君夜离一会,见他精神似乎很好,那毒应该还不会要了他的命,稍稍放心,恭敬地开口,“魅王殿下,今年是否还是依照去年惯例进行选拔?” 上一次西六国大赛,尽管君夜离刚刚十七岁,却是一鸣惊人,最终战胜对手而为西池国夺得了其后五年的统治权,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当然是要先问过他的意见。 “可以,”君夜离微一颔首,“不过丞相大人和司徒世子今年要负责文试的选择,武边本王和二弟会看着,丞相大人放心就是。” 梅盛尧立刻起身,一揖到地,“臣不敢!臣才疏学浅,不敢担此大任!”他这话就完全是自谦了,于治国理政方面,他颇有见解独到之处,他看人的眼光,值得信任。 “丞相大人客气了,”君夜离也就客套一句,没曾听到司徒阳烨的回应,转目看过去,“司徒世子?” 事实上司徒阳烨从紫凝一入大厅开始,目光就停留在她脸上,移不开了。他一向清心寡欲,虽已年满双十,却从未对哪个女子动过心。 可紫凝最为耀眼的不仅是她绝美的容貌,还有她身上那种冷静空灵的气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淌的风韵,都让他为之倾倒,明知道这样盯着人看不合礼仪,却还是无法自已: 世间竟有这般不染纤尘的绝色女子,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紫凝一向感觉敏锐,司徒阳烨的目光又足以穿云裂帛,她如何会感觉不到!不过,她约略独到了他的身份,又想起君夜离曾经说过,此人品性清廉,并非恶人,故而才不曾对他生出厌烦之心来而已。 不过,他这样盯着自己看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久闻司徒世子文采出众,而今又是西池用人之际,想来世子不会拒绝夜离之请吧?”紫凝衣袖一挥,一股并不算强劲的内力扑了过去。 司徒阳烨气息一窒,上身向后一仰,总算回过神,却已是满脸通红,赶紧低头掩饰窘态,“……是……臣……不会……”说完又是一愣:不会什么? 君夜离方才自是看得分明,司徒阳烨居然对紫凝起了心思,他心头一怒,冷声道,“司徒世子是否心有不甘,只管提出,本王不会强人所难。” 一旁的司徒静言接上话道,“魅王殿下息怒,臣女的哥哥一直想为国效力,怎会不甘,魅王殿下放心,臣女和哥哥都会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边说边掐了哥哥的胳膊一把:你差不多一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你是有多想丢父亲的脸! 司徒阳烨尴尬万分,脸上红了又白,赶紧告个罪,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看紫凝。 不过,只是这一个回合,司徒静言已经看出哥哥对紫凝动了心,不由她不暗暗高兴:既然这样,不除北堂紫凝也行,把她配给哥哥,自己不就可以独占魅王,他们成了一家人,就更不用分彼此,岂不皆大欢喜? 紫凝只看得司徒静言几眼,就已经大致猜出她在想什么,嘴角一挑,嘴唇微动,无声说道:你做梦。 司徒静言却不以为意,满脑子觉得此法可行,眼珠滴溜乱转,打起了主意。 接下来的事情就按部就班地进行,侍卫将报名参加文试之人分组安排好,不论男女,一起比试即可,最后获胜的二十人进入决赛,由梅盛尧跟司徒阳烨出题,最后选出五人,准备参加其后的六国争霸赛。 武试这边因为有往年惯例可以遵循,所以要顺畅得多,男女分开,准备开始。 比试场地在第一庄的练武场,中间是高高的台子,很是宽阔,四周则是一行一行整齐排列的座位,几乎座无虚席,足见这五年一次的选拔赛有多受西池国人重视。 尽管天气严寒,可各参赛之人却都兴奋得两眼放光,脸颊通红,丝毫感受不到寒意一样。不过幸好今日阳光明媚,风也小了些,虽说庄中各处还有积雪,不过无伤大雅,众人是不会在乎的。 上位搭起的亭子里,是君夜离、紫凝他们,司徒静言、沐烟箩等人则在两旁坐着,她两个虽然表面一副镇定的样子,却明显都是跃跃欲试,都把今天的比试当成了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了。 这个大台子又分成四个区域,每次有四对选手两两对决,直到决出最后一个胜者,再与其他组胜出者比试,依次类推,直到决出最后的五人为止。 比赛一开始,那些没怎么有经验,或者急于露脸的家伙们就迫不及待往台上跳,当然是没几招就被打下台来,摔得横七竖八,惹来阵阵嘲讽的笑声。 一般而言,这样的比试不到最后是没有什么可看性的,紫凝只看了几眼,就觉得乏味,四下看了看,凭着她的眼光,没发现有什么绝顶高手,不禁为西池国此次六国争霸赛担忧起来:君夜离武功纵然高强,可如今正与她交换内力,到争霸寒时未必能够完全成功,若他不能出手,西池国还要指望谁? 她自己吗? 正想着,却忽听台上有人叫道,“安宁公主,请赐教!” 紫凝回神,却见司徒静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台上,当然女子只能跟女子比,而她的刁蛮狠辣京城无人不知,有那么一两个女子上台后很快败下阵来,沐烟箩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没有抢着上台,她就开始洋洋得意,以为自己无人可敌,公然向紫凝叫板。 众人都知道司徒静言心仪君夜离已久,更从来以魅王妃自居,是紫凝的到来让她美梦破灭,她心中有气,太正常不过。如今一见两女为了争夺夫君就要打起来,无不兴奋莫名,更想见一见传说中天人一般的魅王妃究竟有何魅力,使得颠倒众生的魅王甘愿放弃所有女人,只取这一瓢饮,故都伸长脖子看过去,莫名兴奋起来。 君夜离没什么特别反应,右手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样。 众人看到这情景,无不纷纷猜测: “魅王殿下不给王妃出头吗?瞧王妃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是不是司徒郡主的对手?” 夕月耳朵尖,听到这话没给气死:你哪只知道看见小姐弱不禁风了,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8 越来越扑朔迷离 “那不合规矩哟,王妃只能跟郡主交手,不然就直接承认败了。” “我看够呛,司徒郡主得名师指点,手上鞭子可厉害了,我就亲眼瞧见过,她抽得人满地找牙!” “那魅王妃不是没机会?”有人咂咂摇头,很惋惜的样子,“你瞧魅王妃天姿天双,美得不像话,跟魅王殿下才相配么,司徒郡主……啧啧……” 众人一片议论声中,司徒静言越发得意,手中鞭向前一伸,“安宁公主,请。”北堂紫凝,我看你今天如何下台!你要敢上来,我不抽得你哭爹喊娘,我就不是司徒静言! 紫凝挑了挑眉,缓缓站起身来,就在众人以为她要上台接受挑战时,她却一挥袖,冷声道,“想跟我动手,等你打败所有人再说。”说罢她转身向后,低声道,“夜离,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君夜离握了握她的手,“自己小心。” “我知道。” 看着她旁若无人地离去,司徒静言怒极反笑,“安宁公主这是不敢应战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众人轰地一下开始议论起紫凝的怯战,司徒静言越发得意,等待下一个对手上台,心道原来是个虚张声势的,那还怕她做什么! 出了大院,紫凝轻呼出一口气,道,“缥缈公子,我就知道你会来。” 被雪覆盖的假山旁,一身白衣的缥缈公子脸色也堪比苍茫白雪,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色,闻言轻笑,“我是知道你会来,我才会来。” “何必说的这样直接,”紫凝倒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挑眉道,“你若替西池国出战,西池国必将稳操胜券。” 缥缈公子微微叹息,摇头道,“你知道我不能。” “我是知道,”紫凝忽地逼上一步,“可你为什么不能?” “……”缥缈公子怔怔看着她,眼中有难以言说的痛楚,“紫凝,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剑拔弩张,我能为你做的,即使你不开口,我亦不会犹豫半分。”换句话说,他不能做的,即使她开口,也是枉然吗?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紫凝又上前两步,距他已只三步之遥,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每一分的表情,“上次在酒楼,他们说起凤凰神之事,你分明有所触动,你是否知道些什么,是我本来应该知道的?你如此清楚我的一切,是不是因为它?”她举起右手,衣袖稍稍滑落,露出那个血玉镯来。 缥缈公子轻抚了下眉心,似乎很无奈,“是我太心急了……紫凝,它非邪物,你不必担心,这是我们之间的情分,日后你自会知道一切,现在你只须相信,我绝不会害你。”停了一停,他又加上一句,“和君夜离。” 紫凝沉默,蓦地眼中精光一闪,“之前总在我窗外出现,却又从未现身之人,也是你?”那时她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想,如果是他的话,就没什么不可理解。 果然,缥缈公子轻轻点头,“是。” 紫凝释然,淡然一笑,“好,我信你。” “去吧,”缥缈公子似乎如释重负,伸手一让,“做你认为该做的事,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紫凝也不去细问他是何用意,更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缥缈公子轻轻一笑,惊艳天下,眉宇间却有着比方都方才还要深的忧虑:但愿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你不后悔今天对我说出这句话。 紫凝才走出不远,一旁传来略带诧异的问声,“魅王妃?” 夕月轻声道,“小姐,是益阳王世子。” 紫凝点头,表示明白,停步回身,“司徒世子。” “王妃客气了,”司徒阳烨一笑摆手,比刚才要自然洒脱得多,“王妃怎会到这边来,武试不是还不曾结束?” 紫凝一扬眉,“世子又为何离开?你不是文式的主考官?” 司徒阳烨微一愣,失笑道,“在下只是随口一问,王妃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文试那边休息半个时辰,我过来看一看静言。”其实他是有私心的,只想着找个借口过来,能有机会跟紫凝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紫凝就算知道他的心思,也不会给他难堪,点了点头,“我正要回去,一起。” “王妃请。”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看起来挺谈得来。 司徒阳烨问道,“武试这边如何?魅王殿下不出场,定然没什么精彩之处吧?” “好戏总要压轴演,否则不是早早就没了悬念。”紫凝也不以为意,事实上她并不怎样看重今日的结果,真正的硬仗在六国争霸赛上呢,今日选出的人,未必就比不过那些落选的,所以到时候只怕还得另看。 司徒阳烨一笑,“这倒是,何况今年的题目也还没有出,这样选人的话,有太大的漏洞。” “哦?”紫凝回眸看他一眼,“你既如此认为,为何不向皇上提出?” “我哪有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份量,”司徒阳烨表情虽淡,这话却不无自嘲之意,“丞相大人有丰功伟绩在,换做是谁也会信他不信我了。” 紫凝默然:原来哪个朝代都有这等事发生,谁的后台硬,谁说了算,不怎么新鲜。 见紫凝沉默不语,司徒阳烨略显不安,“王妃勿怪,我是粗鄙之人,不善言辞——” “我亦不是只会听好话之人,”紫凝挑了挑唇角,“何况我不是一国之君,你又何必在意忠言逆耳那一套。” 司徒阳烨先是一怔,继而笑着摇头,赞道,“王妃快人快语,且不拘泥于世俗常理,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在下佩服。” “过奖,”紫凝不客气地受下这称赞,“世子为人豁达,出身达官显贵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才值得人敬佩。” 司徒阳烨脸上微微一热,“王妃过、过奖……” 看他如此窘迫,紫凝也不再刺激他,暗道跟司徒静言比起来,此人果真要率性、纯真,值得结交,夜离之前所言,倒是不差。 来到武场,司徒静言早就已经下去,看来这里的女子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沐烟箩因学识颇丰,更看重的是文试那边,所以司徒静言就只等着跟紫凝做最后的争斗了。 紫凝向司徒阳烨示意,回到了君夜离身边,看了看场上正在比试的两人,道,“有什么好手吗?” 君夜离却板着脸色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跟司徒阳烨有说有笑,很开心吧?” 紫凝愕然,忽地想到她是跟司徒阳烨一起过来的,感情君夜离看到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所以吃醋了?“是啊,司徒世子谈吐不俗,见解独到,是很不错。” 君夜离越发气恼,吃醋的样子跟小孩子家家一样,一把揽过她来,“不准看别的男人好!紫凝,我会生气!” 紫凝抿唇笑了出来,“你呀,动不动就打翻醋坛子,也太没风度了些!你可是堂堂战神,要有肚量!” 话落又觉得这话说大了,想当初她不也因为君夜离对别的女人态度不明而气过吗,而且还是在明知道他不会背弃自己的情况之下,她又有什么立场说君夜离? “战神又怎么样,你也是我一个人的,战神就得把王妃也拱手让人吗?”君夜离果然是不服的,不顾左右都是人,抱紧她,啾,亲了一口,“谁敢打你主意试试!” 紫凝脸上一热,推开他自己坐好,“你差不多一点,这是在外面!”这家伙,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是不是她退让的太多,他才越发肆无忌惮! 君夜离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真正生气,越发洋洋得意,抓紧紫凝的手,向司徒阳烨投去示威性的一瞥。 无辜的司徒阳烨摸着鼻子苦笑:我不是没想着怎样吗,魅王殿下,你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一天的比试下来,基本上没什么本事的都已经打道回府,留下来的总有可取之处,无华是代替现在还不能运功的君夜离出战,依他的绝高武功,这些能胜过他的人还真没有,所以他暂居第一,女子当中,紫凝还未出手,司徒静言暂时人气最旺,好不得意。 至于文试那边,因为参加选拔的人太多,一时也还没有个结果,须明日继续比试才行。 日落西山之时,哥舒笑做为第一庄的庄主,照例是要设下宴席,款待各方英雄。本来应该是男女分开来坐,但有了上次沈若萱的事之后,君夜离一声“不行”,哥舒笑也只能乖乖在他身边给紫凝安排了座位,旁人自然谁都没有意见。 既然如此,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当然也不甘于人后,都坐在了这一席上,哥舒笑摸着鼻子直摇头,最后也就做罢。 “安宁公主,我今日已打败其他对手,明日你能否与我一战?”司徒静言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一副得意的样子。 紫凝不置可否,淡然道,“你不怕输得太难看就好。” 司徒静言怒极反笑,“到底是谁会输,要明天比过之后才知道!安宁公主,你可别忘了太后的吩咐!”只有在争霸赛上胜出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战王妃,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我没忘,”紫凝神情冷然,“何须你多说。” “各位今天辛苦了,”一看情形要糟,哥舒笑很适时地端着酒杯站起来,将一场争吵扼杀要摇篮里,“在下不才,就借瞥庄粗陋之地请各位喝一杯薄酒,请!” 众人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纷纷起身,饮下这杯。 趁着坐下的间隙,司徒阳烨扯了扯妹妹的衣袖,低声道,“静言,别太过分。” 他非武者,就算说话声音再低,君夜离、紫凝这等高手也听的分明,不过谁都没有再多说,就看司徒静言是不是识时务,别再继续生事。 好在司徒静言没沈若萱那么蠢,知道当着这些人的面跟紫凝闹翻绝非明智之举,就冷哼一声,没再多言。 宴席总算在虽然有点别扭,但还算安然的气氛当中结束,众人稍坐片刻,即回到各自的房中,洗漱就寝,以准备明日的比试。 君夜离与紫凝虽已是众人公认的一对,但因为还没有拜堂,终究是男女有别,自然要分别住两间房。不过,两人都没有睡意,外面天寒地冻,不适宜出来,君夜离就到紫凝房中,与她随意聊聊,以打发这漫漫长夜。 紫凝转头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忽地生出些许感慨来,“夏夜恨短,冬日叹长,人生圆满之事,毕竟还是太少。” “旁人的事我管不了,”君夜离最见不得她伤感,握住她的手嘻嘻一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开开心心就好。” “魅王殿下好大的志向,”紫凝白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地笑,“我虽是不想承认自己红颜祸水,可你对着我时,也着实‘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些,夜离,为我尽敛锐气,你觉得值吗?” 君夜离拿起她的手,轻轻吻在她手背,轻笑道,“紫凝,我不管你说这话是在试探我,还是说玩笑话,总之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除非你对我无意,否则即使天塌地陷,我都不会放弃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 三生石上姻缘在,缥缈公子也说要她怜取眼前人,她是不是真的不该再有什么顾忌,将自己交给他,全身心地信任他、爱他、倚仗他呢? 想着茫然未知的未来,紫凝看着君夜离俊逸不凡的脸,出起神来。 “好,你说什么都好!”好一会儿之后,紫凝回神,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以示对他爱意的回应,“说点正事,上次六国赛,最后参赛的除了你还有谁?” “上次只武试而已,是我和外公,还是哥舒笑,”君夜离揽着她,一边摸着她如云的秀发,一边回答,“我那时内力虽不如现在,武功却高,外公半生戎马,自然是马上功夫了得,哥舒笑是轻功过人,不过还是输给了对手,好在另外两名女子一胜一负,最后的结果还是我们西池国赢。” 君夜离和镇国将军能赢,也不怎么出紫凝意料之外,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两名女子是何方神圣?” “你也见过其中一个,”君夜离笑笑,神情间有些许遗憾,“就是二弟的侧妃温笑妍。当年她得胜,为西池国立下大功,父皇满足了她一个心愿,就是入宫为二弟的侧妃。” 事实上,温笑妍当时看中的是丰神俊郎,一战成名的君夜离,本是要嫁给他的,谁知道其后不久出了蕙妃之事,君夜离又成了恶魔般的存在,她哪里还敢许给这样的人,两相比较之下,还是嫁给国之储君比较保险。 但她虽然胜了,却因出身并不怎样高贵而不被宣景帝和梅霜皇后特别重视,只封她做了个侧妃了事。如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这些年过的是否顺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那另一个呢?”对于温笑妍,紫凝只是有模糊的印象,并不深究。 “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比武时被对方打了一掌,原也不应该致命,不过她被人嘲笑妄想飞上枝头,心结难解,没多久就去世了。”君夜离摇摇头,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但每说起来,还是不免唏嘘。 紫凝心头也是莫名一沉,道,“这六国赛,真是坑爹。” “什么?”君夜离又被她超现代的词汇给“雷”到,一脸茫然。 “……没事,”紫凝暗暗好笑,“我是说人各有命,怨不得别人。话说回来,镇国将军和哥舒庄主今年可还参加六国赛吗?” 温笑妍已经做了娘亲,看来是不可能再出战,君夜离则是一定要参加的,旁人么,就得看谁能在这选拔赛上拔得头筹了。 “外公年纪大了,我原也不想他再操劳,回去以后再慢慢商议,”君夜离边沉吟边道,“至于哥舒笑,他的轻功是很好,不过双方比试,总不能一直用轻功飘来飘去,何况他上次打输,一直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我,这次应该是不会出战的了。” 紫凝抿唇:这人,面皮倒薄。 “咳——”门外传来哥舒笑故意加重力道的咳嗽声,“草民有事禀报,魅王殿下可否出来一见?” 两人正温存时被打断,君夜离没好气地道,“本王没空,明日再说!” 哥舒笑无奈抿唇:果然美色当前,魅王殿下就不管明日的比试了吧,红颜祸水什么的,好感慨…… 紫凝淡然一笑,起身过去开门,“庄主请。” “不敢,”哥舒笑立刻眉开眼笑,进门行礼,“多谢王妃,参见殿下。” 君夜离白他一眼,“什么事?” 哥舒笑在人后也不讲究那些个俗礼,自动自发坐下去,“自然是明日比试之事,草民听闻其余五国对增加文试一事颇为热衷,必定也提前做足了准备,殿下是不是要禀报皇上,小心应对?” 这京城第一庄除了是高手选拔之地,同时也负责派出人手四处打听其他五国的动向,以掌握先机,哥舒笑在这方面的人脉有眼线,非常人所能想像,这也是为何他能得君夜离如此信任和倚仗的原因。 “这个本王已经知道,”君夜离眼神清冷,一副料敌在先的样子,“文试之事,还需最后商议,他们休想占了便宜去!” “殿下有准备就好,”哥舒笑大大放心,“草民也有一些想法,稍候再向殿下讨教。不打扰殿下跟王妃,草民告退。” “庄主留步,”紫凝忽地叫住他,“我有事想要请教,还望庄主不吝指教。” “草民不敢,”哥舒笑立刻对紫凝笑得见牙不见眼,丝毫不惧君夜离瞬间怒容满面,还往前凑了一步,“王妃请说,但凡草民知道的事,必将言无不尽。” “多谢,”紫凝微一颔首,道,“我知道缥缈公子的未婚妻是庄主的姑姑,她大去之时,庄主可记事吗?” 大概没想到她会提起此事,哥舒笑怔了怔,眼里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诡异之色,“王妃怎会想到要问此事?莫非缥缈公子跟王妃说过什么?” “他所说必定是世人都知道的,庄主又何必多此一问,”紫凝淡然一笑,眼神锐利,“还望庄主告之,我自有分寸,不会让庄主为难。” 她的诚信从来都不是用嘴吹出来的,而是以其人格魅力慢慢征服身边的人,而且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哥舒笑迟疑着,下意识地看向君夜离。 “你可以不说,”君夜离神情不变,但凡是紫凝要做的事,他必定会力挺到底,“刚才你的保证,本王就当没听到。” 哥舒笑苦笑一声,“草民惭愧。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姑姑大去之时,曾经要我尽量忘记她的一切,别对世人提及而已。” 紫凝与君夜离对视一眼,能够留下这等话,足见那个“心逸”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她身上的秘密,或许比任何人都要让人震惊——单从她是缥缈公子的未婚妻这一点来说,就够惊世骇俗的了。 “她如何会成为缥缈公子的未婚妻?” 这一点不止是紫凝的困惑,其实也是所有知情者最不能理解之事:京城第一庄虽然在西池国京城举足轻重,却也只是一方产业,哥舒心逸彼时也并不怎样耀人耳目,而缥缈公子却一直是这片大陆上神一般的存在,这两者之间怎么会有如此深的瓜葛? 哥舒笑皱了皱眉,“这个吗……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姑姑比我大了十几岁,我记事时,她就已经是缥缈公子的未婚妻,不过缥缈公子并不常来,就算来也只是匆匆一见,立刻就走,感觉他总是很忧郁的样子。” 紫凝默然:如此看来,那哥舒心逸对这个未婚夫恐怕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所以才会在后来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缥缈公子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害得哥舒心逸死于非命,他亦孤独悲伤至今,时不时回来第一庄缅怀亡人。 表面看起来,这样的推测似乎顺理成章,也很符合如今这样的结果,但在这段故事里,她自己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缥缈公子一直对她格外关切,送她宝物,还要引她知道哥舒心逸的存在,知道他的事,却又不说明原因,到底意欲何为? 君夜离目光闪烁,问道,“缥缈公子究竟是何来历,你姑姑有提起过吗?” “不曾,”哥舒笑立刻摇头,“我甚至不知道缥缈公子跟姑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对未婚夫妻,家父去的早,庄中的事一直是姑姑在打理,直到她十几年前去世,草民才几岁大就接管了第一庄的事务,也多亏了庄中几位婶娘叔伯相助,才没败落了这份家业。” 原来如此。紫凝略一点头,稍稍一想也能明白哥舒笑这些年经历的艰辛。“那你姑姑究竟是何原因亡故,你可知道吗?” “草民不知,”哥舒笑摇头,神情也很茫然,“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后来有一天,姑姑突然离庄而去,隔了一个多月才回转,却突然宣布要嫁给别人,父亲不在了,旁人也管不了姑姑的事。后来缥缈公子寻了来,知道姑姑喜欢上别人之后,很是悲伤,就找了去。后来……” 其实关于姑姑到底是如何死的,哥舒笑到现在也不明白,就记得又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半年,还是一年,他那时年幼,记不清了,缥缈公子忽然就将姑姑的尸体带了回来,不顾庄上人阻拦,硬是将姑姑的陵墓葬在了她以前住的院子,并警告旁人不准动她的陵墓一下,否则后果自负。 世人将缥缈公子传的有如神人一般,对于他的话,自是不敢不从,哥舒以免的陵墓才一直到了今天,并有专人不时过去打扫整理,虽已经十几年过去,却犹如昨日才建一般。 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呢。紫凝觉得脑子有些乱,想了想才道,“你姑姑爱上的别人又是谁?” 哥舒笑略有些尴尬,“这个草民就更不知道了,后来草民也问过缥缈公子,他却是什么都不肯说的。”不管怎么说,是哥舒心逸背叛了缥缈公子,身为女子的贞洁名声尽毁,这样当面说起来,他总是有些难堪的。 紫凝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此看来,哥舒笑所知道的,也只是如此了。略一沉默之后,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你可还记得姑姑的容貌吗?” “啊?”哥舒笑一愣,“记得……吧,毕竟那时草民才五、六岁,隐约有些印象,不过,总有些出入吧。”看他答得这般不确定,基本上来说,他对姑姑的容貌,大半是没有记忆的。 “那,你姑姑跟我,长的像吗?”紫凝将脸侧了侧,看向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眸犹如两汪深潭,深不可测。 哥舒笑一惊,赶紧移开视线,“草民不敢胡言!姑姑蒲柳之姿,岂能同王妃相提并论——” “逝者已矣,你如此诋毁你姑姑做什么?”君夜离脸一沉,“你不记得就罢了,去问问你的婶娘叔伯,你知道该怎么做。”紫凝既然有此一问,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事实未明之前,这些事自然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相信哥舒笑能明白个中利害,问及他的叔伯婶娘时,绝不会问得太过刻意,露出什么破绽。 哥舒笑额上已有冷汗渗出,闻言立刻如天下大赦般起身,“是,草民告退。”说罢像是被鬼赶着一样,急急地跑了出去。 “看把他给吓的,”君夜离好笑地拍桌子,“我们又不会吃了他。” 紫凝揉了下眉心,“我觉得事情越来越不明朗了,缥缈公子跟哥舒心逸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事,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但是——” “但是这不是重点,”君夜离跟紫凝相处这许久,跟她学了不少话,“重点是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缥缈公子数次接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紫凝赞赏地对着他点点头,“对,夜离,不是我抬高自己,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关键,只要查清楚我的身份来历,或许这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当初惊悉她不是大月国丞相府的千金时,她就相当意外而且吃惊,偏偏苏落雪的奶娘又将她的身份说的那般神秘莫测,如今看来,那并不是空穴来风,否则,缥缈公子也不会有意无意指点她,想要寻亲,就到东南山之巅了。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缥缈公子清楚她的身份来历,又为何不肯直接告诉她,非要打哑谜似地把她引来西池国,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君夜离笑笑,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待选拔赛一过,我们就约缥缈公子好好谈谈,他对你既无恶意,应该会告诉你真相,你先别心烦,别着急,好不好?” 看着他布满关切的眼眸,紫凝心头的压抑感顿时去掉大半,嫣然一笑,偎进他怀里,“放心,事情既然一步一步到现在这个状况,说明一切早已注定,总有解决的那一天,我急又有何用。何况……不是有你陪着我吗,你一定会陪我一直走下去,对不对……” 君夜离忽地紧紧抱住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低笑道,“是,我保证……” 第二日,最后的决赛正式开始,文试方面没有什么特别,由梅盛尧根据规矩选出几句文采斐然者,众人也都没有异议。而沐烟箩更是凭借着原本就不错的学识和庆国公这块活字招牌,成功晋级,成为文试当中唯一一名胜出的女子,也算是不错,既然有文试的结果,她也不再在武试上费力,也算给了司徒静言出风头的机会。 武试这边也没有什么悬念,无华是铁定胜出,太子君夜辰武功虽然不是绝佳,但他怎么也是一国储君,当然是要占据一个名额,君夜燎则很聪明地选择了主动退出,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哥舒笑果然没有参加这次的选拔,何况为了迎接各国的前来,他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也确实够忙,没那么精力再做别的事。 这样一来,除去一直不曾露面的一宫双城等江湖门派,武功最高的男子主就是他们几个,而女子中就是司徒静言和紫凝,一个是魅王妃,一个是益阳王郡主,那些女选手谁得罪这个人,跟她们挑战?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司徒静言跟紫凝根本不用比试,就双双进入最后的胜出者当中,皆大欢喜,把她们之间的决战直接放到了西六国的争霸赛上,这样的结果,多少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而让紫凝不屑的是,就这样一再放水之后选出来的所谓“高手”,西池国真能在争霸赛上战胜其余五国,继续一统西六国吗?而且不得不说,因为文试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所以选出的这些人绝对不会是最后的参加者,所谓计划不如变化,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沸沸扬扬的选拔赛过后,人们很快就平静下去,似乎都在积攒着热情,以到真正的大战到来之时帮西池国呐喊助威去。 接下来就是宣景帝与其余几国的全都互通书信,讨论文试之事,君夜离也是忙来忙去,做着各种准备,一下变得很忙碌,紫凝也就先不去打扰他。 这两天在仔细研究了青彤的金针封脑之术后,紫凝在脑海中模拟了几次解法,已经很有自信,决定去替她诊治。因为知道君夜离忙于阵法之事,加上替青彤治病,他也帮不上忙,紫凝也没打扰他,带着夕月去了怡然居。 上次已经见过,念瑶对紫凝似乎很是喜欢,一看到她,立刻笑着行礼,“见过王妃。” 紫凝伸手扶起她,“不必多礼,青彤如何了?” 念瑶立刻越发高兴,“比以前好多了呢!自从上次王妃来过之后,青姨就有了些动静了,有时会说‘醒了’、‘醒了’之类的话,似乎想起一些从前的事了。” “是吗?”紫凝迈步进去,果然见青彤眼睛较之上次灵活了些,眼神里也有了些情感,应该是上次自己的到来,多少刺激到她了吧。 “嗯。”念瑶答应一声,到一边去侍候着,忍不住问道,“王妃有法子把青姨救醒吗?奴婢看她这个样子,好难过呢。” 紫凝一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拿过青彤的一只手,开始把脉。 青彤隔了一会儿才有所反应,慢慢转过脸来看,等到看清楚是紫凝时,眼睛里立刻现出不一样的神彩来,嘴唇努力地一张一合,应该是在叫“娘娘”之类。 紫凝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青彤,别急,你会好起来的。” 青彤此时应该听不懂紫凝的话,但或许是这微笑让她感觉到了很久之前那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她艰难扯动嘴角,算是还了紫凝一笑。 “念瑶,扶她到床上去。”紫凝起身,过去洗手。 夕月把药箱打开,做好准备。 念瑶赶紧将青彤扶起来,慢慢到床上去,按照紫凝的吩咐,让她俯卧在床上。 紫凝坐过去,先是散开青彤的发,露出后脑埋入金针的地方,轻轻按压了周围两下,感觉与上次并无不同,应该还没有发生其他异变,也就稍稍放心。 侧脸看一看青彤,似乎极端不高兴这样的姿势,喉咙里发出类似动物的悲鸣声,紫凝微一摇头,并指点了她昏睡穴,见她睡得沉了,这才动手起针。 谁料她才一碰触到金针所在的位置,右手腕上的血玉镯却忽地急剧收缩,紧紧卡在她手腕上,虽然还不至于让她感到疼痛,却瞬间觉得似乎有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手腕而上,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怎么回事? 紫凝脸色一变,本能地抽回手来,麻痹的感觉也渐渐消去,右手又能正常活动了。她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什么,冷然一笑,“原来是他!” 夕月已瞧出不对劲,警惕地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紫凝果断停止对青彤的治疗,站起身道,“念瑶,你好生照顾青彤,我回去准备些药物,择日再过来替她诊治。” 念瑶也不多问,恭敬地道,“是,王妃!” 紫凝随即吩咐夕月,将药箱留在这里,回头再取。 出了门,夕月奇道,“小姐要去哪儿?”一副似乎发现了什么样的样子,不会是青彤的病有什么异常吧? “从南门出城。”紫凝换了个方向,加快脚步。 “出城?”夕月一愣,“小姐要去哪儿?”没告诉姑爷一声,这合适吗? “千绝山。” “啊?”夕月更是大为意外,“小姐,千绝山离京城可有五十多里地,一来一去之间要花很长时间,姑爷会不会着急?” “你倒真会替他想,”紫凝瞄了他一眼,“我去是有事,很快回来。” 方才的事虽然看似无法理解,但一切的根源还是要着落在缥缈公子身上,既然他说她要找的人在山之颠,那他肯定就在那附近无疑。 虽然乍一看起来,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这种情况下,紫凝凭借的也是自己的直觉,是与不是,去看过之后才知道。 夕月不敢多言,应道,“是,小姐。” 尽管两处相距甚远,但出城之后行人稀少,两人展开轻功,顶多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千绝山脚下。 抬眼望去,此山果然有高万仞的气势,山顶一片阴郁,常年被冰雪覆盖,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紫凝皱眉表示怀疑,这样的地方,会有人居住吗?那为何缥缈公子要说她要寻的亲人会在山之巅? 不过,她今天临时起意到这千绝山来,主要目的却不是为了寻亲,而是另外一件事。 “小姐,”一见紫凝要上山,夕月很担心,“这山气息有古怪,还是先不要上去的好,总要做些准备再——” “不妨事,”紫凝摆摆手,眼神睿智,“你不必担心。”说罢她将狐裘披风脱下,随手扔给身后的夕月,利索地往上走。 夕月只好跟在她后面,仔细注意着周遭动静,一有不对,马上出手,护好主子要紧。 ..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79 她不是人?! 尽管山路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但紫凝轻功超绝,丝毫不受阻碍,不消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山腰上一处比较宽敞的平地,前面不远处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向下看一眼,就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夕月只看了一眼,赶紧抽回身来,“小姐,这里有什么古怪吗?” 紫凝冷然一笑,“方才在山下,你不曾注意这里有金光一明一灭吗?”否则她为何偏偏在这个地方停下,肯定别有洞天。 “是吗?”夕月还没真没注意,忍不住再向下看了一眼,奇道,“都是黑漆漆一片啊,哪有金——” 谁知道她一句话没说完,深渊下却忽地金光大盛,那一瞬间,光芒强烈到让她本能地后退两,闭起了眼睛。 而更可怕的是,就在这刹那间,她分明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陡然从身边擦过,她暗道一声大事不好,猛地睁开眼睛,堪堪见到紫凝被这股吸力所制,向悬崖下摔落! “小奶!”夕月吓到魂飞天外,一扔披风,想也不想地就要跟着往下跳。她跟着小姐出来,却没能保护好她,本就罪该万死!小姐都掉下去了,她还活着做什么! 然天不隧人愿,她才刚一起步,又是一股大力迎面扑来,将她的身体硬生重撞了回来,摔跌在地,虽然不至于受伤,却也让她一时气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小姐!”夕月急声大叫,都快哭出来了,手脚并用爬到悬崖边往下一看,哪里还有紫凝的影子!“小姐!小姐!” 空旷的山中回荡着她绝望而悔恨的叫声,惊起数只栖息的鸟儿,呱呱乱叫着,飞向他方去了。 短暂的慌乱过后,夕月冷静分析形势,知道自己若这样跳下去,或许只能跟着小姐一起死,姑爷还不知道小姐到这千绝山来,必须回去说一声,大家一块儿找,或许小姐还有生还的可能! 念及此,她强忍心中悲痛,转身向下山飞奔而去。 紫凝原也没料到,自己会莫名其妙掉下来,但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本能地感到害怕,接下来她就发现,这股托着她的力道平稳而柔和,显然并没打算伤害她,她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心境很快就平静下来。 不知道下落了多少时候,她能感觉得到自己似乎被一团看不见的温暖气息包围,因而即使深渊间寒风凛冽,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很是舒服。 双腿终于接触到实地,待她站稳之后,那团气息才缓缓散去,紫凝定定神,抬眼向上看,一片云雾缭绕,都不知道离上面有多高。再片四周看了看,这里跟上面竟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片绿树繁花,鸟鸣深林,河流淙淙,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 似乎并不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吃惊,紫凝向前迈了两步,淡然道,“缥缈公子,请出来一见。” 少顷,左前方传出一声轻柔的叹息,“果然是瞒不过你。”这样温和的声线,这样宠溺的语调,不是缥缈公子还有谁。 看他不变的一身白衣出现在自己眼前,紫凝扬了扬双眉,“用这样的方式见我,你是打算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缥缈公子缓步上前站定,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怔然。 “打晕青彤,带走蕙妃的人是你?”他不说,紫凝就主动问,而且绝不拖泥带水。 缥缈公子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是。”青彤脑中的银针,自然也是他埋入,他原也没想害她性命,只是想封存她的记忆跟意识,让她不要说出那晚的事而已。 尽管早已想到,但缥缈公子亲口承认,紫凝还是感到有些吃惊:一向神人一般的他,为何要管世人的这些恩怨情仇?而且话说回来,也就他能够避开所有皇宫守卫,轻而易举地将蕙妃带走,旁人如何能做得到。 “你在那银针上施了术法吧,不容旁人去动,是不想让青彤清醒过来?”紫凝抬腕晃了晃血玉镯,“还有这镯子,上面是不是也有你的术法?”所以她一碰触那银针,这镯子才会瞬间收缩,阻止她的动作。 缥缈公子又一点头,“是。” “为什么?”紫凝忽地眼神一冷,“这些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是不是,你知道夜离会找到我替青彤治病,所以你才将血玉镯送我,对不对?可你既有心阻止,又为何在我面前出现,如今又把我带到这里,你究竟想怎样?” 也不怪她会生气,一直以来,好像都是缥缈公子在牵着她的鼻子走,想跟她说的话就说,不想她知道的就一直在吊人胃口,不带这样耍人的! 缥缈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竟是不出声。 “蕙妃在哪里?”紫凝冷声换个问题,“她是死是活?你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带她走?”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而事实上,这一切都着落在缥缈公子一个人身上,只要他肯说,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缥缈公子又是一声叹息,让人听得心都揪着疼,低语道,“你知道心逸是我的未婚妻,但她在世时,却爱上了别的男人,可那个男人……是不应该继续活着的……” “什么叫不应该继续活着?”紫凝忽地冷笑,“又是谁给你的权利判定一个人是该死还是该活?” “……”缥缈公子似乎语塞,紫凝对他的知音太过强烈,他话都要说不下去——谪仙般的缥缈公子,又几次这样狼狈过!“总之最后的交手,是我击穿了那个男人的心脏。” 不知道为何,紫凝只是听着,却觉得心脏莫名一紧,刹那间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缥缈公子之前曾经说过的话,瞬间明白过来,“所以,哥舒心逸将自己的心给了她爱的人?”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但她医术超绝,什么样的病症没有见过、听过,而缥缈公子又一直是神人一般的存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也正印证了缥缈公子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更让人无法怀疑了。 果然,缥缈公子轻抿唇角,神情虽痛楚,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心逸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活那个男人……是我的错……” 紫凝冷冷看着他,竟没有半点同情之色,“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蕙妃到底在哪里。”这是夜离数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之事,不问出个究竟,她就白来这一趟了。 缥缈公子长长地叹息一声,“世间总有痴儿女,原也是我当初考虑不周!紫凝,你是否觉得,我不爱心逸,都不能经常留下陪她,所以她爱上别的男人,是情理之中?” 紫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知道你会说,你有苦衷,情爱这种事,也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哥舒心逸会爱上别人,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你又何必纠结于到底谁对谁错。” 缥缈公子刹时愣了愣,大概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吧,好一会儿才淡淡苦笑,“你的聪慧睿智超乎我的想像,还真……既然如此,我原也没必要再瞒着你,蕙妃她并非人类。” 直到听到这一句,紫凝才真的吃了一惊,脸色瞬间苍白,“什么?!她不是……那她是什么东西?”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对蕙妃太过不敬,可也足以看出她此时的震惊了:一个得了君王十几年恩宠的人,居然不是人类?这—— “她是妖,”缥缈公子眉峰轻皱,“事实上她是心逸在很多年前曾经救过的一只狐妖,修炼千年,终成人形。心逸将自己的心换给她爱的男人后,我用法术令她陷入深度睡眠,若要救她,自然要再换给她一颗合适的心脏。蕙妃得知后,为报恩,她愿意将心换给蕙妃。” 紫凝终于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呼吸都有些凝窒:心脏换给别人,这对于来自现代社会的她,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之事,可没了心脏的人却不是死,而只是陷入昏睡,这就太匪夷所思了吧? 由此可见,不只蕙妃非人类,就连哥舒心逸和缥缈公子也绝对不是肉体凡胎,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呢。 “那……蕙妃又何以从狐歧国逃出,做了宣景帝的皇妃?”好一会儿,紫凝才镇定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 “望名生义,”亏得缥缈公子还笑得出来,“蕙妃原本的修练地就在狐歧国某处山中,成人形后下山,为方便行事,她振了某户贫苦人间为父母,后来偶然被狐歧国君王看到,硬是要纳她为妃。” 她的义父义母无法反抗一国之君的命令,即让蕙妃逃命去。然在与侍卫打斗中,她因为不能暴露妖类的身份,不敢使用妖法,结果被侍卫打成重伤,而后落水,才辗转被阎正初所救,后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原来是这样。紫凝下意识地点头,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倒是豁然开朗,既然蕙妃是妖,那她服毒假死,还有能力救那时毒发的君夜离,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了。 “后来心逸出事之后,蕙妃既要将自己的心换给她,我原也不忍,可她一力坚持,说我若不答应,她就自碎真元而元,她的心也会灰飞烟灭,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说到此事,缥缈公子一脸沉痛,要牺牲蕙妃救心逸,也非他所愿吧。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偏生在那时候,她被宣景帝看上,非要纳她为妃,本来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好活,绝不肯答应的,可宣景帝却不肯放弃,柔情无限,让一直独居山林修练的她第一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儿,也是相当痛苦的。 “所以蕙妃反悔了?”紫凝倒也不没有责怪蕙妃的意思,试想要不是她后来嫁了宣景帝,也不会有夜离的出生,她跟他也就没了这段姻缘。 “她没有,”缥缈公子立刻摇头,“她原也想一走了之,又不想连累收养她的镇国将军,而且我告诉她……心逸的肉身还需法术修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与其她一个孤独等待,不如跟喜欢的人一起……” 紫凝恍然:缥缈公子这话明显就是在骗蕙妃,只是想让她在死之前能够得到世间的爱,不要带着遗憾离开。而蕙妃想必也是善良而单纯的,也就信了她的话,才终于嫁给了宣景帝,你恩我爱,生下了君夜离,一时尊崇无限。 “狐歧国因她而向西池国宣战之事,是我跟她都没有想到的,”说到这里,缥缈公子深深无奈,“她别无选择,只能假借服毒自尽而消失,死前向我发出讯号,我才暗中潜入皇宫,打晕青彤,将她带走。” 紫凝冷冷道,“你是后悔不该随意安排别人的姻缘?” 缥缈公子眼神沉痛,“我本该在一开始就拒绝她,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想来她是抱了必死之心,所以服的毒极为霸道,而且她全部的灵力都用来守护自己的心脏,毒入肺腑已深,恐怕——” “救不得了?”紫凝心一沉,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君夜离一直相信母妃还在人世,若是让他知道这一切,他会不会发狂? “是。”缥缈公子语出残忍,一个字灭掉君夜离所有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似乎能够想像君夜离知道这件事后的痛苦与绝望,紫凝忽地有些激动,“蕙妃不是妖吗,既已修练千年,还有什么毒是她解不了的?!” 这不合常理啊! 缥缈公子轻轻摇头,“相信君夜离已经告诉你,他曾被人下毒,事实上蕙妃给他吃的,并不是蛊毒,他所中的,才是蛊毒中的情蛊,她是不想君夜离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所以才骗了他——” 紫凝心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到了什么,失声道,“蕙妃给夜离的,是她的内丹?”凡修炼者,内丹就是灵力本源,是本体的命根,没有了内丹,就会变得比正常人还要脆弱! “是,”缥缈公子点头,闭了闭眼睛,“所以蕙妃那个时候已经很虚弱,服毒之后又怎可能自救!” 所以,果然还是她之前太天真了吗,以为只要找到蕙妃,只要还有一口气,凭借自己的医术,就能将她救醒? “那……”紫凝觉得喉咙发紧,话都要说不顺畅,“那你为何……为何还要将事情告诉我……” “为了将难题丢给你,”缥缈公子自嘲般一笑,“我知道君夜离一直在打探蕙妃的下落,看他思母心切,我很是不忍,可事实如此残酷,我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所幸你与他已心心相印,而且你早晚能够解开青彤的症状,与其那样,不如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由你来做决定,你是想告诉他真相,让他只能守着蕙妃这个活死人,还是想永远瞒着他,让他带着希望一直找下去,你自己选择。” “若是君夜离将内丹还给蕙妃呢,她是否就会醒?”紫凝其实还是不怎么服气的,她“神医金铃”的名号并不是用来唬人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救蕙妃。 “蕙妃中毒已深,靠内丹的话,最多是延续一段时间的寿命,能不能活,要看她的命数,但是君夜离,”缥缈公子淡然一笑,“没有蕙妃的内丹压制,他的蛊毒就会发作,而且你应该也知道,他体内并不只这一种毒,一环扣一环,若是出半点差错,他就会没命!” 紫凝忽地打个冷颤,手心已出汗!看着他气定神闲,毫不关己的样子,心头就有气,冷冷道,“事情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你让我来做选择,凭什么?!” 缥缈公子苦笑,“凭君夜离只相信你。” “……”紫凝语塞,觉得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却又反驳不得,脑子有些乱,退后几步站定,望向远处。 貌似这两个选择,对夜离来说,都好残忍的么…… —— 夕月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奔回魅王府的,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她因为使用内力过度,双腿一软,往前就倒。 “夕月!”多亏夕颜――小说,一把扶住她,诧异地道,“怎么跑的一脸是汗?出什么事了?——小姐呢?” 他们兄妹两个是必定要有一个跟在小姐身边的,这是小姐的师傅——天上公子的死命令,怎么现在—— “掉、掉——”夕月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也咳不出,憋得脸发紫。 “怎么回事?!”君夜离快步从屋里出来,一见夕月这个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姑、爷……”夕月拼命顺气,“小姐去、去千绝山,从、从半山腰掉、掉下去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生平第一次,君夜离知道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好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咬牙道,“你、说、什、么!” 夕颜也是才回过神,惊恐莫名,“夕月,你别乱说,怎么会——” “是真的!”夕月总算顺过气,急得大哭,“奴婢跟小姐一起去千绝山,谁知道小姐被一股怪异的力量吸了下去,奴婢根本就救不及!” 夕颜气得脸色铁青,“啪”就给了妹妹一记重重的耳光,厉声道,“那你怎么不一起跳下去,还回来做什么?!” 一边的无华登时没来由地一阵发怒:虽然王妃出事让人震惊,可哪有做哥哥的这样说自己妹妹,简直岂有此理! 夕月被打得一个趔趄,终因狂奔回来,脱力而扑倒,半边脸痛得没了知觉,却不敢分辨半句,哭个不停。 君夜离原也是想训斥夕月几句,可夕颜下手如此之狠,他反倒有些不忍,冷冷一摆手,“责骂夕月又有何用!无华,点上一千人马,夕月带路,去找紫凝,活要……一定要将紫凝带回来!” 千绝山有多险恶,谁人不知,要在落落山中找一个人,何其艰难,带一千人,还算是少的。 “是,王爷!”无华不敢怠慢,转身出去。 “等等,”君夜离眼神决绝,“拿本王的令牌,点齐一千禁卫军!”寻常侍卫办起事来自然不比经过严格训练的禁卫军,以一挡十,事半功倍。 夕颜一惊,“殿下,这……” 禁卫宫只能用于守卫皇城安全,这样任意调动,怕是会触怒圣颜。 “还不去!”君夜离瞪一眼无华,“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紫凝的命最重要,其他的自有他来担! 无华不再犹豫,飞奔出去。 夕颜回头,动作粗暴地一把将妹妹拉起来,厉声道,“还不赶快带路,哭有什么用,能将小姐哭回来?!” 夕月哪有时间委屈,赶紧胡乱擦两把脸,抖索着双腿往外跑。 君夜离与无极随后跟上,几个人施展开轻功,往千绝山赶去。 半个时辰后,无华点齐一千禁卫军,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 来到千绝山紫凝掉下去的地方,君夜离往下看了看,略一思索,果断地道,“无华、无极,你二人各带两百人马,从左右两边,沿山路找下去,若发现紫凝,以烟火为号。” 两人答应一声,立刻点上人马沿路寻找不提。 “夕颜,夕月,你两个各带两百人马,抄小道下到崖底,从两边找,同样以烟火为号。” “是,殿下!”夕颜临走前还不忘狠瞪了妹妹一眼,后者自知理亏,都不敢看他,点上人马迅速找下去。 君夜离看一眼剩下的人马,略一思索,道,“擅攀援者,分散开来,顺着山崖下去找,记住,千万小心,不可勉强。” “是,殿下!”禁卫军中有五、六十人立刻将带来的绳索系在腰上,慢慢顺着山势向下,剩下的一百多人在留下一部分在崖上守候,其余的分散开来,寻找蛛丝马迹。 君夜离看一眼卫瑾卫瑜,沉声道,“随本王下去!” “是!” 三人都是绝顶高手,君夜离的轻功犹在他二人之上,也不用系绳索,看飞身而下,一路以突出的岩石、树枝等做落脚点,渐渐深入崖下,崖上的人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下来之后君夜离才发现,崖底距上面并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深,粗略估计也就一百来丈,不过不下来不知道,原来这崖下是一片汪洋,这水也不知道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底,黑幽幽的,仿佛蕴藏着未知的危险。 更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温暖如春,与上面的天寒地冻何止天壤之别,没有古怪才怪。 “小心,别掉进去,”君夜离调整一下呼吸,稳好身形,看一看这水流的方向,道,“卫瑾顺着水流向上找,本王向下,卫瑜去那边,快!” 两人答应一声,各自前往不提。 君夜离顺着水流向下找,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什么,运起内力大喊一声,“紫凝,你在吗?” “……在吗……吗……吗……”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君夜离相信,紫凝一定没事,这下面既然是水流,她轻功又那么高,肯定有一定的自救能力,必定是顺着水流下到了某个地方,一定不会死的! “紫凝,我是君夜离,你在吗?……” “……离……在吗……吗……” 还未走远的卫瑾卫瑜也发现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各自效仿,一边走一边运起内力呼喊,一时间崖底尽是他们三人的喊声,此起彼伏,互为响应,乍一听起来,仿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可这崖底赫然是另外一番世界,更是难以想像的大,曲折迂回,一时之间,要到哪里去找? 君夜离一路找一路喊,不消一个时辰,内力已然消耗大半,嗓子也开始沙哑,然他记挂紫凝安危,浑身犹如置在火烧,这种感觉,非亲身体会,谁能知道! 两个时辰后,他已顺着水流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面依然没有结冰,泛着冷幽的光芒,湖心似乎有种诡异的力量,缓缓圈出一个庞大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旋转,若是盯着看一会儿,就感觉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 紫凝会不会掉到那里面去了? 君夜离心急如焚,左右看着,要跳进去看看,还是去往别处找。 “紫……咳、咳……”他已叫不出,嗓子火烧般巨痛,更有血腥味儿在嘴里弥漫开来,大概是喊坏嗓子了吧,“紫凝……我在……咳……咳……” 与此同时,所有下来的人都已经顺着水流往这边靠拢,却都没有见到紫凝,怎不急得要死要活!他们根本无法想像,如果小姐遇难了,那…… 看到彼此脸上绝望的表情,所有人都觉得一股气流直冲心头,竟不约而同地齐声大叫,“王妃——” 如波浪滚滚,一波一波传向远方,声势震天。 —— “对了,”一直沉默的紫凝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蕙妃的事也好,还是哥舒心逸的事也好,究竟跟她有什么渊源,缥缈公子要一次又一次找上她? “跟你么……”缥缈公子如水一样温润的眸子看定了她,“你……”他眼睛忽地一亮,轻笑道,“他们找你来了,你去吧。” “哦?”紫凝侧耳倾听,果然听到“王妃”的叫声,她才倏然记起,自己是在夕月眼皮底下被拽下来的,她肯定是回府告诉了夜离,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念及此,她回身就跑,可想到方才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再一回身时,赫然已不见了缥缈公子的身影! “跑得倒快,”紫凝气结,“你至少告诉我,蕙妃在哪里吧?真是……”本想在这附近找找,可她又心急于君夜离找不见她,顾不上许多,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巨大的湖泊前,君夜离急促地喘息两声,嘴角一缕鲜红的血慢慢流下来,他眼神却是决绝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总要下去看看,就算、就算紫凝有什么事,也得、也得把她带回去—— “殿下!”无华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他,“殿下水性不好,属下下去!” “属下水性好,属下下去!”无极把剑一扔,开始脱外衣。 谁知道这湖中有什么危险,殿下怎么能贸然下去。 “不必,”君夜离嗓子沙哑得厉害,几乎出不了声,“本王——” “夜离……”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女声,只是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君夜离身上,没有听到。 “殿下不可!”无极外衣脱了一半,赶紧抱住君夜离,“属下一定将王妃带上来——” 话没说完挨了无华一记踩脚:谁告诉你王妃在下面的,你胡说什么?! “夜离!”这次的声音要清楚许多,且明显带着焦急,“别下去——” “本王——” “等等!”夕颜忽地神情一变,侧耳听了听,喜道,“小姐的声音!” 君夜离身体一震,不敢相信地瞪他,“你说什么?!” “是小姐的声音!”夕颜兴奋莫名,“小姐在叫姑爷的名字,你们听!” 众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喘,近千人的湖泊旁,却是静得只听得见偶尔路过的风声。 “夜离,我在这里!”几个起落间,紫凝已经距离这边越来越近,急道,“我没事,你不要下去啊!” 方才大老远她就看到一帮人围着君夜离,他站在湖水中,一副决绝要跳进去的样子,不由她不恐惧莫名:夜离这是找不见她,以为她死了,要跳湖殉情吗? “是小姐!是小姐!”夕月惊喜莫名,哭得唏里哗啦,一边跳一边叫,“小姐没事!小姐没事啊!”谢天谢地,小姐没有事,不然她真得以死谢罪了啊! 其实,下来之前,尽管君夜离不想承认,却也是觉得,紫凝骤然落崖,生还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可现在一见她活生生地向自己奔来,他反倒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紫凝,如一尊雕像般,没了反应。 “王妃!王妃!”所有人无不喜出望外,挥舞着手中兵器,有节奏地大叫,一声又一声,更有甚者眼眶已湿,足见紫凝有多么得人心。 “小姐!”夕颜夕月双双迎上去,尤其夕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没事就好啦,不然属下……呜……” “放心,我没事,”紫凝一笑,拍拍他两个的肩膀,绕到君夜离面前,“夜离,别下去,我没事啊!你怎么这么鲁莽,这什么地方你就下,万一上不来了怎么办?” 无华默然:王爷还不都是因为王妃你吗?幸亏王妃没事,要不然…… “夜离?”眼见君夜离这么会儿还没有反应,紫凝心头一紧,晃了晃他,“你怎么了?你受伤了,还是——” “紫凝?”君夜离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住,“是你?真的是你?”他的嗓子已经出不了声,尽管他自己觉得用了很大的力气,发出的却只是“嘶嘶”的声音,听着就让人难受。 紫凝心头一阵发堵,知道他这大半天没见自己,肯定是急坏了,好言安慰,“是我,我没事,别担心了!” 没事就好。 君夜离紧绷着的心神瞬间松开,再也支撑不住,“哇”喷出一口血来,向后就倒。 “殿下!”无华无极双双大吃一惊,一左一右扶住他。 “没事,”万幸紫凝还能保持冷静,略略替君夜离把一脉,知道他只是气血攻心,并无大碍,“先带他回去再说。” “是,王妃!” 一行人赶紧整顿了一下,整齐有序地往回撤,所幸除了有些人被划伤、擦伤之外,并无人幸命,也算不错。 回到魅王府时,天已黑了下来,折腾了这一天,大家也都累了,紫凝让所有人都下去休息,她留下来照顾君夜离。 洗干净毛巾,紫凝仔细地擦着君夜离脸上的血迹、污渍,眼神是异乎寻常的温柔和满足。想到站在巨大湖泊边上的他,一脸悲痛和决绝,硬是要下去的样子,她就一阵后怕:万一他下去了,再也上不来,她又怎么可能独活! “水之尽头!水之尽头!” 直到这一刻,她才算明白缥缈公子当日给她的预言是何意,不禁轻笑一声,“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夜离,我信你了,别再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好不好……” 君夜离昏迷中犹自不良心,本能地紧紧抓着她一只手,嘴唇不时轻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想到缥缈公子留给自己的难题,紫凝又很是无奈:她也张不开这个口好不好?无论怎样的结果,对夜离来说都太残忍,这让她怎么选择? 话说回来,缥缈公子至少应该告诉她,蕙妃到底在何处吧,不然她岂不是白掉下悬崖一趟? 这一夜,君夜离一直在昏睡,他最近跟紫凝互换内力,原本就还没融汇贯通,再受此打击,身体大损,看来好生休养一阵,才能恢复了。 夕月房中,她大概还没从小姐遇险的惊恐中解脱出来,脸色青白,替自己身上的划伤上药时,手还直哆嗦,越想越后怕。 “叩,叩,”敲门声响起,无华接道,“我进来了?” 夕月赶紧盖上药箱,整理好衣服,“进来。” 无华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人小药瓶,板着脸递上去,“殿下给的药,很好用的,你试试。” 夕月有点诧异,无华平常对她都是不假辞色,这次是怎么了?不过,人家好心来送药,她也不好不领情,接了过来,“多谢。” “不用,”无华好像在生气,送完药也不走,一屁股坐下,忽然道,“你是你哥哥捡来的吧?” “嗯?”夕月一愣,忽地明白他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忍不住就乐了,“晚没服侍好小姐,原也该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那是个什么哥哥!”无华犹自忿急,夕月笑他,他不自禁地红了脸,“骂你打你,算什么男人!” 夕月越发觉得好笑,前仰后合,像只快乐的小鸡,咯咯咯的,很有意思。 无华也是第一次见她笑成这样,忽然觉得她原来长得也很漂亮,水灵可爱,一点也不讨厌么。看着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只觉得脸上热轰轰的,臊得不行。 “笑什么,那么开心。”夕颜走了进来,看一眼无华,“你怎么在?” “不早了,我不打扰你,”无华理都不理他,起身对着夕月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夕颜诧异道,“我得罪他了?”平时他们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好像没什么恩怨吧,这是唱的哪一出? 夕月哼了一声,“他问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 夕颜一愣,继而面露愧色,很诚挚地道歉,“对不起么,那时候我也是急了,打你是我不对,可小姐要是出什么事,我们——”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夕月挥挥手,这回还就来了脾气,“我困了,要睡觉,你出去吧。” 夕颜无奈,“夕月,你生哥哥的气啊?” “生!”夕月骄傲地抬高下巴,“所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走啦走啦!” 这丫头! 夕颜好气又好笑,这是仗着有无华帮她,就不给他这个哥哥好脸色来啦?有你的。 第二天一早,君夜离总算是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一声大叫,“紫凝!”不过因为他昨天喊坏了嗓子,这一声叫出来,嘶哑难听,猛不里还真吓人一跳。 紫凝正坐在床边看他,见他一动不知道他要醒了,好在有心理准备,不然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她八成要给吓着。“夜离,我在这里,别担心。” 君夜离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坐起,瞪了紫凝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她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想他堂堂战神,战场上无往不利,杀伐决断,从未怕过谁来,这一次却几乎万劫不复,想想都后怕! 紫凝早已将一腔感动化作满满的柔情,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忽地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照着他惨白的唇,深深地吻下去。 之前不是没跟君夜离亲热过,但她极少主动,尤其像这般不带任何顾忌的深吻,更是头一遭。君夜离口中有淡淡的药味,但并不让她觉得难闻,反而越发想起在崖底湖泊边那一刻,两人的命运其实已经紧紧连在一起,她对他已再无半点怀疑,是她可以托付一生之人,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他真心以对!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0 诡计又来了 错愕只是一瞬间的,君夜离接着就惊喜莫名,一把搂住紫凝,霸道却温柔地回吻过去,软舌不受任何阻碍的长驱直入,与紫凝的丁香小舌急促缠绵,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偌大的房中尽是两人微微的喘息声,暧、昧却又温馨。 “紫凝,以后别这样!”君夜离抱紧她,沙哑着嗓子道,“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去做,别一声不响地离开我,我受不了这样……” 或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体会到,当初沈娘被害之时,紫凝何以会那般恐惧了:原来失去最心爱的人,那种痛苦,根本就无法承受,恨不能一起死了的好! “不会了,”紫凝温顺地偎在他怀里,“这次是意外,以后都不会了,别怕,我不会有事……”有你这样全身心地爱我、在乎我,我怎么能让自己有事! 君夜离将下巴抵在她柔软乌黑的秀发中,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虽然没有抬头,也没有听到声音,但紫凝知道他在哭,轻抿唇角笑了笑,安静地仿如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小猫咪,任谁也想不到,冷酷无情、手段毒辣的“神医金铃”,也会有这般小鸟依人的时候。 隔了好一会,君夜离才从失而复得的激动情绪中恢复,稍稍放开她一点,问道,“紫凝,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你为何要去千绝山,又怎么会掉下去的?” 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议,从那么高的地方突然掉下去,紫凝居然毫发无伤,难道她的功力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可以驭风飞行? 紫凝没有犹豫,立刻道,“是缥缈公子,他把我带下去的。” “哦?”这可真是大出君夜离意料之外,他一把将紫凝扶正,诧异道,“缥缈公子?你是说他住千绝山底?”这可真是没有想到,不过想想也不无可能,他那么脱离世俗之人,想必就应该住那种人迹不到的地方吧。 “这我不知道,他有意带我下去,是告诉了我关于青彤之事,还有哥舒心逸之事。” 不是紫凝要瞒着君夜离,实在现在他功力未稳,而且六国争霸寒在即,若是他知道了关于蕙妃之事,尤其母妃居然是狐妖,对他身心会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可想而知。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出选择,实在没法对君夜离张这个口,还是先冷静冷静,等面前的事告一段落,再找缥缈公子好好谈谈,然后下决定的好。 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比如哥舒心逸既然没死,那就绝对不可能被埋在京城第一庄的陵墓里,那她又在哪里?蕙妃被缥缈公子安置到何处去了,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事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总得全部搞清楚了才行。 “青彤?”君夜离很是激动,“她怎么样?是不是缥缈公子有办法救青彤?”至于哥舒心逸么,他自然还想不到这才是找到母妃的关键之所在,根本就自动忽略。 你要知道青彤就是让缥缈公子给弄成这样,就不会这么问了。紫凝暗暗摇了摇,“他是提醒我不可轻易动青彤,要解开她的金针封脑,非飞云十二针不可。” “飞云十二针?”君夜离一怔,对此闻所未闻,“你会吗?” 紫凝这是信口诌的,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会,摇头道,“这是古时医书记载的一种针法,我还要再仔细研究一番,急不来的。” 君夜离虽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点头道,“这种事自然是强求不得。那哥舒心逸跟我母妃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紫凝做出思虑状,“据缥缈公子所说,哥舒心逸曾救过蕙妃,具体如何,他倒也没说。” “哦?”君夜离若有所思,“母妃自从入宫,就从不与外面的人接触,若是她跟哥舒心逸有来往,那应该是在入宫之前,或者还在狐歧国之时。看来得找哥舒笑好好问问。” 看他的样子也没怀疑自己所说,紫凝稍稍松了口气,“对,上次我们不是要他去打听关于哥舒心逸之事了吗,应该会有结果吧,到时问他一问,也就是了。” 君夜离点头,正色道,“缥缈公子真是多此一举,有什么话不能到府上来说,非要带你下悬崖,你若有个什么,我饶了他才怪!紫凝,记得以后不准跟他单独在一起,听到没有?” “听到了,”紫凝自然是一口答应,“我这次原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以后不会了。” 她少有这样软语认错的时候,君夜离自是心情大好,又舍不得对她板着脸,赶紧揽过来,啾啾亲了几下,“真乖!” “好啦,”紫凝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昨日呕血,内腑受了冲击,嗓子也喊坏了,要多休息,快躺下吧。” 君夜离笑笑,躺了下去,“你陪着我。” “好,我陪你。”紫凝越来越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很没有原则的——当然只在面对君夜离的时候。 魅王府上下经历了紫凝的事之后,虽然有惊无险,一个一个却都是心有余悸,尤其夕颜夕月,必定有一个寸步不离地跟着紫凝,把她当成容易走丢的小朋友了一样。 紫凝对此也是很是无语,想她的武功内力跟君夜离都不相伯仲,如果是她都应付不了的情况,这两兄妹又能如何? 缥缈公子非凡人,她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他若要伤她,她恐怕也是躲不过的,夕颜兄妹这样时时如临大敌,会不会太累了点。 结果没等君夜离休养好身体,到得午后,皇上口谕直入魅王府,要拿他问罪。 “为什么!”紫凝双眉一剔,冷声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嗯?” 韩公公尴尬地道,“这……魅王殿下私自调动禁卫军,这个按律……” 紫凝略一怔,随即心下明了:看来夜离动用禁卫军找她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惟恐天下不乱,什么都往出说。 “本王更衣后自会入宫,有劳韩公公。”君夜离倒是神情不变,挥了挥手,一派镇定的样子。 他早知道私自动用禁卫军要受罚,可当时只要能找回紫凝,他不惜一切代价,还管他什么律法不律法。 “老奴告退。”韩公公赶紧退走,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来。乖乖,魅王妃比起魅王殿下,气势犹有过之,果然不可小觑…… “我陪你一起,”紫凝态度坚决地不容置疑,“有难同当。” 君夜离登时觉得身心都暖,舒畅无比,摸了摸她的脸,“好,一起。”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皇宫,直入正阳殿,跪倒行礼,“参见父皇(皇上)。” 宣景帝一脸怒气,第一句话却是向着紫凝说的,“怎么,朕要问离儿的罪,你跟着来,是要给离儿撑腰不成?” “父皇——” “紫凝不敢,”紫凝不急不徐地接过话来,“皆因此次之事由紫凝而起,一切罪责皆在紫凝,皇上要罚,自然是要连紫凝一起罚,否则难正朝纲。” 宣景帝气道,“你倒是敢做敢当!好端端的去千绝山做什么,惹出这等事来,让朕如何收场?” 紫凝心下微动:看宣景帝这意思,是断然不知道缥缈公子所说之事,倒也不用试他了。“紫凝只为采冰山雪莲,不曾想失足落崖,实非紫凝所愿。” 听她是为了采药,宣景帝脸色稍缓,“你有用到的药材,着令下属去采买即可,又何必以身犯险,惹出这等事来,可值吗?” “此药难求,”紫凝稍稍辩驳一句,接着服软,“不过皇上教训的是,紫凝引以为戒,日后行事会注意分寸。” 宣景帝还真就吃紫凝这一套,看似颇为满意,转向君夜离,冷声道,“不管是何原因,你私自动用禁卫军,于律不合,朕就罚你——” “兵部程大人觐见!” 韩公公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宣景帝的话,他纵有天大的怒气,也只能往下压了压,“宣。” “遵旨!” 少顷,兵部尚书程锦玉大步入殿,已年过四十的他却是神采奕奕,一副干练的样子。“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程锦玉再转向这边,“见过魅王殿下,魅王妃。” “不必多礼。”君夜离伸了伸手,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尊敬的,于公,他是朝之栋梁,难得的忠臣,于私,他是宜和公主的公爹,总有情分在里面的。 宣景帝怒气还没消,语气也是硬邦邦的,“程爱卿此时觐见,所为何事?” “臣启皇上,”程锦玉瞄了君夜离一眼,朗声道,“臣已知道魅王殿下私自调动禁卫军,已触犯国法,臣身为兵部尚书,总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是为了此事。“程爱卿真是忠正无私,”宣景帝越发气恼,“朕正问离儿此事,简直岂有此理!” “正是!”程锦玉抖了抖衣袖,“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魅王殿下此举有违国法,不罚不足以慑天下,皇上乃一代明君,自不会护短,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景帝冷冷看着他,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君夜离私自调动禁卫军是有违国法,可被程锦玉这一说,还不罚不行了!上次责打君夜离三十刑杖,那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这次…… 而且掌权者若滥用职权,比如君夜离此番作为,按律是该收回他的兵权,如此一来,朝廷的势力分布就会失衡,可是大大不妙。 “皇上是否该严惩魅王殿下?”程锦玉还在那边没完了,一个劲儿火上浇油。 宣景帝哼了一声,“依程爱卿之见,应当如何罚?” “自然是要魅王殿下立下军令状,绝不再犯,否则加倍处罚,”程锦玉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还要罚俸禄一年,以示惩戒。” 宣景帝略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虽还是板着脸,眼神却大见缓和,“就依程爱卿的意思办吧。君夜离,你可有不服?” “儿臣不敢,”君夜离低头,掩去眼中的锐色,“儿臣认罚!” 内侍随即送上笔墨,君夜离大笔一挥,立下军令状,签上名字,按上手印,这事儿就算成了。 “都退下吧,”宣景帝挥挥手,别有深意地道,“离儿,好自为之。” “谢父皇提点,”君夜离深深施礼,“儿臣告退。” “紫凝告退。” “臣告退。” 来到殿外,紫凝抬手施礼,“多谢程大人相助,妾身感激不尽。” 此番还真亏了程锦玉的虚张声势,不但让宣景帝有台阶下,君夜离的兵权也没有被收回,否则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 “王妃不必客气,”程锦玉哈哈一笑,“王妃对程家的恩德,臣等一家人铭记在心,只盼得有机会报答一二,王妃何必言谢。” “程大人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医治宜和公主,不过妾身举手之劳,能成就一段姻缘,也是美事一桩,妾身不敢居功。” “那就都不必客气,”君夜离豪爽一笑,“日后必还有仰仗程大人之处,本王先行谢过。” “臣不敢,”程锦玉长揖到地,“臣必当竭尽所能,臣告退。” “程大人请。” 待程锦玉走远,君夜离喜滋滋地揽住紫凝道,“程大人这是投桃报李,还是紫凝你种下的善果,便宜我了。” “你我还分什么彼此,”紫凝斜了他一眼,“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君夜离登时各种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这话我爱听!我们夫妻一体么,当然不分彼此……来,亲一个!” “别闹,很多人!”紫凝怒,用胳膊肘顶他。这家伙,越来越不怵她了,随时随地都能发、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什么关系,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眼红呗!”君夜离不依不饶,硬是凑上去,“给亲给亲,快点!” “走开!” “要亲……”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往回走,周围全都是爱的粉红泡泡,幸福到不行。 无华和夕月在后面稍远一点的地方跟着,相对无言:这还是他们的主子吗?越来越食人间烟火了啊…… 不大会儿,人影一闪,寒妃跟安丹走了过来,方才的一幕她两个自是看的分明,眼神一样的阴冷,若有人看到她们此时的样子,肯定要被吓到。 “娘娘,还要让魅王得意到什么时候!”安丹恨恨地道,“族人的仇我们还报不报了!” “当然要报!”寒妃声音虽低,却是一字一字从齿缝中逼出,带着刻骨的仇恨,“可魅王是何许人,你我都很清楚,现在又多上一个北堂紫凝,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可是——” “要报仇就要沉住气,慢慢找机会,”寒妃缓缓呼出一口气,情绪已平复下去,“而且我们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有一招‘借刀杀人’的计谋,你没听过吗?” 安丹眼睛亮了亮,瞬间明白了什么,“梅霜皇后?” “还有太子殿下,”寒妃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魅王风头越盛,梅霜皇后母子就越容不下他,我们只要稍稍从旁点拨……”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其意自明。安丹一声冷笑,“娘娘英明。” “走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后寝嘉元宫里,几位妃子都在,寒妃进门后一一行礼,而后落座。 梅霜皇后关切地道,“妹妹身体可好些了?本宫瞧你面色还是不太好,要好生调理才行。” 寒妃失胎之事,后宫自然都已知晓,替她惋惜者有之,暗暗庆幸者有之,而且因她性子淡薄,少与人亲近,这些人就连句场面上的话都懒得说。 她们不与自己亲近,寒妃也是心知肚明,而且她也从来不在乎这些事儿,场面上的礼数不缺就是了,“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妾身一直在调理身子,只是太医说妾身这身子……大伤,日后恐怕是……” 众妃一听,虽然表情各异,却都是无一例外地松了口气,要知道寒妃虽然不受她们待见,她冷静淡然,从不争宠的性子却很得宣景帝宠爱,要是她日后生下皇子,对她们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现在好了,她伤了身子,以后看来很难再有孕,那即使再得宠,也爬不了多么高,她们就可放心了。 “妹妹别难过,”孟贤妃赶紧着好言相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她还肯开这个口,“太医们有时候也是看不真切,你再好好调理身子,找别的太医看看,没准就能成呢?” “是啊,”梅霜皇后也跟着安慰寒妃,“就算太医们没个准数,不是还有魅王妃吗,她的医术可是了不得的,找她看看,准能成。” “魅王妃的医术果真如此高明?”蓝德妃忽地开口,颇有些激动,“我只是听人家说起,还没见过呢!” 她也是新近一两年才入宫的,因性子乖巧可爱,天真单纯,很得宣景帝喜爱,只不过侍寝这许久,总不见有孕,怎么可能不着急。 柔妃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闻言接上话道,“魅王妃医术是高明,这架子端的也是高,旁人找她看病,她也得瞧上眼才行。”她入宫较蓝德妃还要早,平素侍寝机会也不是太多,三年多了也不曾有孕,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不过她听过不少关于紫凝的传闻,知道紫凝心高气傲,不喜与人亲近,她这皇妃的驾子也端得高,怎么可能向紫凝服这个软,才一直没有动静。 “我方才倒是见到魅王妃了,早知蓝妹妹有心,我该多句嘴才是,”寒妃看似无意地提起,“就在正阳殿门口,还有程大人也在。” “哦?”梅霜皇后神情一动,“是兵部程大人吗?魅王妃怎会跟他在一起?” “这个妾身不知,不过还有魅王殿下也在,”寒妃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看他三人相谈甚欢,应该没什么事吧。” 梅霜皇后略一思索,心下已了然:因为宜和公主之事,程家对紫凝感恩戴德,这次君夜离私自调动禁卫军,已触犯律法,程锦玉既然跟他“相谈甚欢”,肯定是替他说了好话,两人绝对已经联手! 君夜离本就强势,如今再得程家和宜和公主娘家——柳家做后盾,势力越来越强大,更加不好对付了! 寒妃冷眼旁观,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让梅霜皇后心生芥蒂,暗暗冷笑,不再多言。故意说出自己不能再孕之事,就是为了让她们都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别来找她麻烦,她才能一心找机会,以报大仇。 诚如紫凝所说,她入宫为妃既然别有目的,当然不可能生下孩子,无端给自己多个羁绊,反正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早点说出来,让她们安心的好。 随意聊了几句之后,梅霜皇后就说乏了,众妃施礼后退了出来,各自散去。 —— 隔天之后,蓝德妃去给太后请安,才走出没多远,身后传来沙哑的叫声,“蓝妹妹。” 蓝德妃一愣回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是林姐姐啊,好、好巧……” 林淑妃降为才人之后,在这后宫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也就比普通宫女稍强一些,因而是没资格再到嘉元宫向梅霜皇后请安的。她刻意等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见蓝德妃,别有目的。 “是啊,挺巧,”林才人苦涩一笑,“我现在不比往日,想见妹妹一面也难,燎儿又在边境受苦,我这没用的娘亲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说着说着,眼泪扑簌扑簌就落了下来,哭的好不伤心。 蓝德妃之前其实也颇得了林才人许多好处,当初她能有机会侍寝,也是林才人从中安排周旋,她对这个恩人还是很感激的,眼见她落到这般地步,也很是同情她,道,“姐姐别难过了,过去的事……也别多想,襄王殿下一定会回来的,姐姐别灰心啊。” “是啊,我也相信燎儿会回来的,”林才人精神一振,擦了擦眼泪,“说到孩儿,妹妹这肚子可有动静了吗?” 蓝德妃羞红了脸,懊恼地点头,“没有……我也是没法子……” “那真是可惜了,”林才人叹息一声,忽又正色道,“我听旁人说起,昨日你在嘉元宫时,说起要找魅王妃求子,可有此事?” 蓝德妃一时也没想到她如何会知道嘉元宫的事,茫然道,“是啊,怎么了吗?”人人尽知魅王妃是“神医金铃”,她有心相求,有什么问题吗? 林才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知道魅王跟太子殿下是明争暗斗,现如今魅王更是越来越强势,你却在皇后面前说要跟魅王妃亲近,皇后会如何想,你有未考虑过?” 蓝德妃呆了呆,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感激地道,“多谢姐姐提点,是妹妹疏忽了!”想想也真是,自己当时是糊涂了吗,竟忘了这一点! “也是妹妹心思单纯,没想到多处去,”林才人叹了口气,“我想着皇后娘娘肯定很不高兴,生你气了吧?” “那怎么办?!”蓝德妃急了,晃晃林才人的手,可怜兮兮地道,“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皇后娘娘若是生气,那——”如今她还没个一儿半女,家境也不是怎样好,若被梅霜皇后看不入眼,其他妃子必定趁机排斥她,她在宫中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不过,也亏得她还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林才人如今是什么身份,谁会卖一个如此卑微的才人的面子,她还拿林才人当圣者一样,也活该上当。 “这……”林才人面露难色,“这个我也不好说,若是多说了话,到时要里外不是人了呢!” “怎么会!”听出她有意帮自己,蓝德妃赶紧讨好地笑,拽着她的袖子撒娇,“在这宫中,也只有姐姐你肯真心帮我,我能得姐姐提点,度过眼前这一关,就感恩不尽了,又怎会让姐姐不好做,姐姐快帮我想想法子吧!” 看吊她胃口也差不多了,林才人这才机警地四下看看,边领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边道,“既然是魅王妃害你惹皇后猜忌,这事儿自然要着落在她身上。” “哦?”蓝德妃皱眉,“怎么个着落法?姐姐你也知道,魅王殿下很宠魅王妃,我又不懂得武功,怎么对付她啊?” 凭你还想用武功对付她,普天下能胜过魅王跟魅王妃联手之人,怕是还没出生呢。林才人在心里骂她一声蠢,面上还得笑道,“那自然是,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你方才的意思,是不是想找魅王妃瞧瞧这身子?”话落她向下瞄了蓝德妃小腹一眼,意思已经很明显。 蓝德妃红了脸,窘迫地道,“姐姐不是说不行……” “现在不一样了,”林才人正色道,“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你要找魅王妃,你就算不找她,也已成了事实,所以,你索性将错就错,就找魅王妃帮你诊脉,然后——” “我明白了!”蓝德妃條地大叫,后又赶紧压低声音,兴奋莫名地道,“到时我再故意出些岔子,怨到魅王妃头上,不但可以打击到她,还能消除皇后娘娘对我的误会,不就是一举两得!” “妹妹真聪明,”林才人赞道,“这样妙的法子都想的出,姐姐自叹不如。”她这话说的可谓高明之至,不管最后蓝德妃能不能害成紫凝,她都可以将自己撇干净,坐山观虎斗就好。 而且魅王妃是什么手段的人,她很清楚,蓝德妃这一手肯定斗不倒紫凝是定了,她的目的就是让紫凝和君夜离穷于应付各种状况,就无心争皇位,她的儿子才有机会不是。 “好办法!”蓝德妃这个笨的,纯属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那种,居然还拍着手叫好,“我现在就去给魅王妃送拜帖!”说完她拔腿就跑,身边的丫环慕卉赶紧跟了上去。 林才人无声冷笑,蓝德妃这个笨蛋,这次惹上北堂紫凝,肯定没个好结果,万一能成事,也好替她出一口恶气,这个便宜横竖她是赚定了! —— 魅王府里,紫凝与君夜离又一次互换功力,而后各自调息,将换来的内力收为己用。 因为紫凝所练的功力本就是正道,而君夜离先前受蛊毒折磨,身体也受到损害,所以在接受紫凝的内力时,明显要困难一些,要多花一些时间来调息才行。 紫凝先收了功,坐在一边看着君夜离苍白的脸,心头有些沉重。 关于蕙妃之事,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告诉他,何况她也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要找缥缈公子问个清楚才行。 不过,说到蕙妃的内丹,紫凝方才与君夜离互换内力时,还真就明显感觉到他体内有一股柔和、纯净的力量守护,应该就是它了。情蛊也是在它的压制之下,才得以暂时的安稳,要把内丹还给蕙妃,也必须先解掉情蛊才行。 可据紫凝所知,情蛊是双双对对的,君夜离体内的肯定是雄骨,要解他的蛊,必须要找到另一只雌蛊才可以。问题是,她现在连给君夜离下蛊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雌蛊去? “小姐,”门口传来夕月传音入密之声,显然知道她已经收功,“宫中有拜帖来。” 又是宫中,有完没完了。 紫凝皱眉,约摸君夜离还要半个时辰左右才能收功,就悄悄起身出去,反手关门,“是谁?” “蓝德妃,”夕月递上拜帖,禀报道,“入宫才一年多,平时与林才人多有亲近,家境一般,性情单纯,尚无所出。” “无所出?”紫凝眸光流转,心下已有数,“是为求子嗣?” “小姐英明,”夕月赞了一句,“帖子上虽然不曾写明缘由,不过她一句‘妾身日后倚仗,尽在魅王妃一念之仁’,也就不言自明了。” 宫中女子的悲哀,自古以来皆大同小异,紫凝对蓝德妃倒也没有明显的好恶,将帖子扔了回去,“不接。”宫中那么多御医,她找谁不好,这种事能不伸手就不伸手,以免惹来是非。 “是,小姐。”夕月拿着帖子下去,写好回帖后,交给送信来的慕卉,由她回去回话不提。 原以为被拒绝后,蓝德妃就会另寻他法,谁知道前后不过隔了两个时辰,她竟然私自出宫,直接到了魅王府,还真是有决心呢! “魅王妃,”蓝德妃摘下斗篷,露出被冻到发青的脸,边哈气边道,“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人家都找上门了,紫凝也不好直接把她赶出去,淡然道,“德妃娘娘客气了,请坐下说话。” 果然好大的架子,连礼都不见。蓝德妃对紫凝的第一印象差之又差,但想到设定好的计划,她也就不以为意,笑着道,“多谢!” 君夜离已然调息完毕,恰好进来,诧异道,“德妃娘娘?”这妃子不得父皇恩准,是不能随便出宫的,德妃今日上门,是唱的哪一出? “妾身见过魅王殿下,”蓝德妃起身施了一礼,颇有些尴尬之意,“妾身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事要拜托魅王妃,失礼之处,还请魅王殿下海涵。” “无妨,”君夜离摆一摆手,“本王还有公文要处理,娘娘请。” “魅王殿下请。” 他一离开,蓝德妃才放松了些,道,“王妃想必已知道妾身的来意,这……” “宫中太医皆是医术过人之辈,必能解得了娘娘的后顾之忧,”紫凝依旧是冰冷拒绝,“我医术浅薄,娘娘又是千金之体,恕我不能应娘娘之请。” “王妃何必自谦!”蓝德妃苦笑一声,“妾身原也知道王妃不会轻易出手,只是妾身一直不曾、不曾生下一儿半女,每每想起日后凄凉,总不免午夜惊梦,深恐老无所依,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请王妃相助,王妃就不念在大家同为女人的份上,帮妾身一次吗?” 紫凝扬了扬眉,“无论儿女,都得命里担,担不起的,强求也是无用,娘娘又何必耿耿于怀。” “总要搏一搏的,”蓝德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王妃也是明白人,若肯帮妾身这一次,妾身感激不尽,日后王妃若有用得着妾身之处,妾身绝不推辞!” 她这可算是把话说到家了,想来对紫凝的性子也多少有些了解吧,藏着掖着的,反而不妙。 “娘娘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既如此,娘娘请这边坐。”蓝德妃既已亲自上门,不达目的是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当然她若不伸这个手,蓝德妃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若将事情闹大,让旁人看笑话,实在也没这个必要,先打发她走再说。 蓝德妃大喜,“好!多谢王妃!” “不必。” 紫凝吩咐夕月拿来药帎,也坐到桌边替蓝德妃诊脉。 诊了一会,再详细询问了蓝德妃的一些情况,紫凝大致能够得出她是气滞血淤,月事不调,自然不好怀孕。 “情况不是太好,”紫凝用语还算是中肯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先开六副药,娘娘服过之后,再看情况而定。” “好。”蓝德妃整理好衣袖,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成了。 开好药方,紫凝仔细交代了慕卉这药的服法,又说了些蓝德妃平日应该注意的饮食习惯之类,命夕月将她二人送出去。 夕月将人送走后进来,提醒道,“小姐,蓝德妃怎么会突然找你瞧病,这当中会不会有古怪?” “她与林才人多有亲近,林才人必定气你我害了君夜燎,鼓动她来找我,就不可能没有古怪,”紫凝神情冷然,显然早已心中有数,“不过了不急着下定论,看她到底玩什么花样再说。” “是,小姐。” 说话间君夜离走了进来,问道,“蓝德妃来做什么?找你问医?” “她入宫后一直无所出吗,想求子嗣,”紫凝与他一起坐到桌边说话,“不过这对她而言,并非易事。” “那我们呢?”君夜离忽然就不正经起来,抱着她摸摸捏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绵延子嗣啊?我不嫌少的,十个八个都好……” 紫凝气极反笑,一掌拍上他后颈,“十个八个还少,那多少才是多?”当她是什么了,生孩子的机器啊,下蛋一样那么简单? “子嗣嘛,当然是多多益善,”君夜离得意地笑个不停,“紫凝,说真的,咱们成亲吧,管他什么六国赛,反正我是不可能娶别人的,干嘛要拖那么久!” “人无信不立,”紫凝把他扶正,认真地道,“既然话都跟太后说白了,怎能出尔反尔。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等一等又何妨。” “我等不了怎么办?”君夜离又开始扮可怜,“都有了王妃了,每晚还都是一个人睡……紫凝,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你去做梦好了,”紫凝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到成亲那晚,想都别想!对了,不是说要去拜访阎将军,还不准备走?” 自打她来西池国,也已经几个月了,对于镇国将军阎正初,却还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是君夜离的外公,于情于理,都要去见一见的。 而且如今形势越来越严峻,六国赛在即,而且上一次的六国赛,虽说领军之人是刚刚行过成人之礼的君夜离,但如果没有一干好手,尤其是镇军将军阎正初的马上功夫,哪那么轻易打败其他各国。 所以,只是马上功夫这一点来说,身经百战的阎正初也绝对是个中好手,不请他来指点一二怎么行。 “好,马上就走。”没能得偿心愿,君夜离自然是继续憋屈,入内换衣服。 紫凝忍不住抿唇一笑,虽说她行事不拘小节,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传统的,更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卖”出去,总要像样才行。 所以,不急。 镇国将军府离魅王府不算很远,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紫凝将手放到君夜离手心,轻盈地跃下,抬眼看过去。本以为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必定府邸奢华,却没想到这宅子还不及魅王府一半的气派,若不是门匾上“镇国将军府”五个字,就跟普通的富户没什么差别。 “外公一生节俭,从不讲铺张捧场那一套,父皇几度要赏他新宅,都被他拒绝了,这府邸外公住了几十年了,想必是有感情了吧。”君夜离看出她的意外,主动解释。 “镇国将军好气度,”紫凝一笑,不无赞叹之意,“若人人都像他这般,西池国无忧矣。” “你是在拐着弯儿骂我奢侈了?”君夜离捏一下她的手,也不过是句玩笑话,提醒道,“外公性情爽快,你不必拘礼,也叫他一声外公就好。” 紫凝点头,“好。”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1 龙胎没了?! 来到厅上,自有下人奉上茶来,管家去书房通报。 不大会儿,阎正初大步而入,朗声一笑,“好外孙,总算想起来看外公了?” 紫凝默然:这话说的,真是……抬眼望去,但见这阎正初年约五十余岁,脸庞微黑,虽已生华发却目光炯炯,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外公安好,”君夜离抱拳施礼,“我原也想早一点带紫凝来拜见外公,只是一直没得机会,紫凝,来。” 紫凝上前两步,略一低头,“紫凝见过外公。” “啊哈!”阎正初忽地一声大叫,惊奇地道,“还真是像啊!这要不知道的,还当这女娃儿跟蕙心丫头是母女呢,真像!” 他这话说的明显太不合时宜,没得提起君夜离的心结,让人没法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凝窒。 不过,这也提醒了紫凝,在千绝山底时,没有问清楚缥缈公子,他既然知道那么多事,是否知道宣景帝一直把蕙妃她们当成谁的替代品,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 见他两个都没出声,阎正初才猛地醒过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嗐!瞧我,多嘴了不是!罢了,坐下说话,来,来!” “外公言重了,”紫凝坐了下来,淡然一笑道,“我原也不知道自己长得跟蕙妃很像,今日来原是为了拜见外公,倒让外公想起伤心事,是我的罪过。” “哈哈!”阎正初不以为意,朗声大笑,“你这娃儿,倒会说话!不过生死由命,蕙心那丫头看似柔弱,实则自有主张,她觉得做得对,做父亲的就成全她,岂不是好。” 你倒豁达,可苦了夜离了。 紫凝抿了抿唇角,觉得这话不好接,也就没做声。 “外公,你也知道六国争霸赛就快到了,我是想请你帮我寻个马上功夫好的,指点他一二,”君夜离适时地说起正事,以免气氛太过沉重了,“您老有经验,旁人我信不过。” 虽说阎正初还是把好手,却毕竟是近五十岁的人,何况想想也知道,上次赛后,各国肯定会想尽办法研究对付他马上功夫的法子,再由他上场,并非明智之举,要另寻良将才行。 阎正初一直都是支持他的,而且凭着他在朝的威望,旁人都得忌惮三分,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蕙妃去世,那些人也没敢明着君夜离的原因——其中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另一方面,当然就是阎正初了。 “我还不老!”阎正初捋须哈哈大笑,“不过这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是该多给年轻人些机会,这马上功夫嘛,也不是朝夕之间能够练成,就连外孙你,也还不敢称雄吧?我行兵打仗这么多年,手底下倒也有几个机灵的,待我拾掇他们一阵,带过去给你瞧瞧也就是了。” 君夜离给他说的颇没面子,咳了两声,但没言语。说起来他虽得“战神”之名,凭借的也确实是他超绝的武功与深厚的内力,以及灵活的用兵和待士兵如手足的一腔热血挚诚,说到马上功夫,他还真不是外公的对手。 “外公是个中高手,当然是会者不难,”紫凝适时接过话来,不经意地把阎正初给抬高,“有外公坐镇,我和夜离也就放心了。不过这选人么,我虽不知个中诀窍,不过还是不要走寻常路,能出奇制胜才好。” “你这丫头倒是有远见,”阎正初对紫凝颇为欣赏,赞不绝口,“正合我心意!上次其他五国输在马上功夫上,必是不服的,这些年着力钻研的,没个能力绝佳的,想赢也难。” “外公高见。” 当下几个人仔细讨论了一个多时辰,都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紫凝对马上功夫方面所知不多,也就在现代社会看过的影视、小说等当中有提及,还真就帮不上什么大忙。 商谈告一段落之后,君夜离看看时候不早,就起身告辞,言明过两日外公带人选过府,仔细挑选一番再说。 出了镇国将军府,君夜离心情很好,握着紫凝的手甩啊甩,像个小孩子。 “笑什么,那么开心,”紫凝瞄他一眼,“这事还没个着落,你倒轻松。” “车到山前必有路么,我又不是什么都没做,急什么,”君夜离不以为意,一把揽过她,喜滋滋道,“再说,有你在我身边,时时处处替我想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紫凝绷不住笑了出来,“你就整天自夸好了,让人看笑话很好玩吗?”他越来越不拘泥于礼节了,每每在人前就跟她亲热不说,还总逮了机会就夸她个不停,将她说到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也不怕被人说成自恋狂。 “那是他们妒忌!”君夜离才不以为意,接着又闷声道,“我担心的只是你什么事都替我担着,我越来越可有可无了吧?”连互换功力的法子也是紫凝教来的,否则他要再继续修练“嫁衣神功”,恐怕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又说这个?”紫凝暗暗好笑,“术业有专攻么,我本就研习医术,少有人及,你则是名扬天下的战神,说到排兵布阵之法,我不是一样半通不通,你郁闷些什么?” 君夜离瞬间释然,重又笑道,“说的也是!外面冷,咱们快些回去吧。” “好。” 深冬天短,两人离开镇国将军府时天还大亮着,回到魅王府,天色却已微黑,天气越发地清寒了。 君夜离握着紫凝的手,藏在自己衣襟里,两人说着话进去,却正对上无华担忧的脸,“殿下,王妃。” 前院中站了两排侍卫,韩公公在前厅里站着,表情古怪。 君夜离微一愕,随即神情一冷,“怎么回事?” “宫中来拿人,说王妃毒害蓝德妃,皇上要问王妃的罪。”无华已经跟这帮侍卫对峙了有一阵子了,若是主子再不回来,双方这就该动手了。 “什么?!”君夜离勃然大怒,“谁敢?!”别说紫凝绝不会害蓝德妃,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这些侍卫来拿人。 而紫凝一听这话,以下顿时雪亮;果然还是中了蓝德妃的算计吗,她找自己看病是假,借机诬陷她害人是真。事实上蓝德妃平时跟林才人走那么近,就不可能真心求自己寻医问药,这一招已经不新鲜——在大月国时,苏落雪就已经用过,但在某些时候,还是相当有效的。 “魅王殿下恕罪,”韩公公快步出来,弯腰都要弯到地上去,“皇上有旨,这——” “父皇有旨,本王自会带紫凝入宫,说个分明,用得着你们动手?!”君夜离上前一步,厉声道,“都给本王退下,谁敢动紫凝一根头发,杀无赦!” 真当他这个魅王神威不再,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府来狂吠两声是不是? 魅王一怒,自然非同小可,两队侍卫登时心惊,不声不响地退到外面去等着。 “真威风,”紫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赞一句,“得了,要跟我过不去的另有其人,迁怒他们做什么。夜离,我们进宫。”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就趁着这个机会玩一把大的,让他们都见识见识神医金铃的手段! 君夜离转向紫凝,温和地笑笑,“好,我陪你。” “好。” 两人收拾停当,不紧不慢地出门,上马车入宫。 才一入宫,左右没什么人,紫凝对君夜离耳语几句,但见他眼眸一亮,点了点头,随即离去。无华得她示意,也随后跟上,只留夕月相陪即可。 太极上此时多摆了一张软榻,蓝德妃眼泪汪汪地倚在上面,盖了床锦被,倒是蛮舒服的。不过看她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是真的很不舒服。虽然是要掀紫凝个跟头,不过这戏也要做足,不然皇上怎么可能相信,又怎么可能轻易动紫凝。 少顷,内侍声音响起,“魅王妃到!” 宣景帝板着脸,“宣。” “遵旨!——魅王妃觐见!” 紫凝迈步入殿,气势沉静,绝美的容颜仿如初见,即使刀枪林立,仍旧不见她有丝毫慌乱与退却,这份深沉与冷静,非常人可及。“见过皇上。” “魅王妃,你……你怎能害本宫……”蓝德妃不等宣景帝开口,立刻开始哭着控诉,“妾身那么信任你,你……” “娘娘先别急着把罪过推给我,”紫凝冷冷看着她,“谁是谁非,还未可知,我是医者,虽不敢说逢人必救,却从未借助医术害过人,娘娘这一手,玩得太大了。” “你、你什么意思?”蓝德妃毕竟年幼,岂是死过一次的紫凝的对手,登时就有些底气不足,“本宫、本宫哪有在玩——” “云儿,”宣景帝皱眉叫,“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方才他正在批阅奏折,侍卫就将蓝德妃抬了来,她又哭又叫,一副虚弱的样子,直说是吃了紫凝的药之后成了这般样子,差点丢了性命。 宣景帝一时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即下了道圣旨,将紫凝召进宫问个清楚。 “臣妾有罪!”蓝德妃挣扎着掀开被子,起身跪倒,一副痛苦的样子,“臣妾侍寝许久,未能替皇上绵延子嗣,心中愧疚,听闻魅王妃医术过人,才、才想要找魅王妃寻医问药,结果、结果昨日服了她开的药,就、就腹痛不止,差点、差点死的不明不白!方才臣妾找太医看过,原来药中有、有毒——” “有毒?”宣景帝吃了一惊,看向紫凝,“紫凝,你有何话说?” “紫凝开的药方,绝无问题,”紫凝丝毫不见慌乱,抖了抖衣袖,“德妃娘娘这药,可是在太医院药房所抓?” “是又如何?”蓝德妃自恃已经上上下下打点好,根本不怕她。 “那就容易了,”紫凝眉一扬,“凡是太医院药房抓的药,药方都是要留存的,以备查验。皇上只须将紫凝开的药方拿来,让太医们详加查验,便可知药方有无问题了。” 反正她只开药方,不负责抓药,只要药方没有问题,她就可洗脱嫌疑了。 “正是如此!”蓝德妃暗暗冷笑,“既然魅王妃是明事理之人,本宫也不就不多说,皇上,请替臣妾做主!” 既然她二人都如此说,宣景帝也就点了点头,“也罢。韩德海,你去趟太医院!” “遵旨!”韩公公自是听的分明,赶紧下去办事。 他前脚出去,君夜离后脚就走了进来,一脸担忧的样子,“儿臣参见父皇!父皇,紫凝绝不会害选妃娘娘,父皇明查。” “是与不是,一会便知,”宣景帝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且站过一旁,不必多言。” 君夜离早料到父皇不会允许他插手此事,即应了一声“是”,而后退到一旁,暗暗向紫凝比了个手势:成了。 紫凝嘴角一挑,回了个手势:很好。 蓝德妃自是以为这一下一定能将紫凝扳倒,就算宣景帝不会杀她,至少也会治她个毒害皇妃之罪,君夜离若不相护,她必被驱逐,若他相护,就必定惹怒宣景帝,不管怎么样,这便宜她是赚定了,想想就兴奋! 去太医院一来一回之间也真够费劲的,直到近半个时辰后,韩公公才喘着气跑进来,“皇、皇上,药方拿到了。”边说边送上去,禀道,“太医院的几位主事太医也在殿外侯着。” “做的不错,”宣景帝方才也是少了这一句,不过韩公公侍候他多年,也能替他想到。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他也不甚懂,随即道,“宣主事太医觐见。” 韩公公一声通报,几位主事太医低头弯腰地进来,纷纷行礼,而后起身侯着。 “几位爱卿,你们来看看这药方,”宣景帝复又把药方递给韩公公,再传回几位主事太医手中,“此方可有问题吗?” 蓝德妃顿时大为得意,就等着宣景帝定紫凝的罪了。 几位太医接过,相继看过之后,都露出惊奇之色来,“回皇上,此方绝无问题,乃保胎养血之奇方啊!” “正是如此,皇上,开此方者真乃高人也,不知皇上可否为臣引荐,臣必要向此人多多讨教!” 宣景帝一听这话,紧皱的眉登时松了开来,更是不避讳地看向紫凝,道,“药方是紫凝所开,除了‘神医金铃’,谁还有此能耐!” 紫凝淡然一笑,并不急着开口,好戏还在后头呢。 “嗯,此方固本而培元,药性温和,果真是保胎之佳品啊!” 他们说的其他话,蓝德妃都没有往心上放,唯一让她震惊的是其中两个字,“保胎?!”天,难道—— “是啊,娘娘怎么好像一副才知道的样子?”紫凝眼中是冷酷的笑意,神情却是惋惜的,“昨日我不是跟娘娘道过喜了吗,娘娘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不过娘娘体弱,要好生保胎才行,娘娘没在意吗?” 宣景帝似乎也是现在才明白太医们话里的重点,惊道,“什么?云儿也有了身孕?”怎么会这样?上次寒妃的胎没保住,他好不失望跟愤怒,怎么蓝德妃也是如此,也太诡异了吧? “臣妾、臣妾不知道!”蓝德妃慌了,更是难掩后悔之色,“臣妾是服了药之后才……” “各位大人方才已经说过,我开的药方绝无问题,”紫凝摇了摇头,“如果娘娘照方服药,腹中龙胎必定能平安降生。不过看来娘娘身边的人做事手脚不干净,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害的娘娘成这般模样,我想娘娘这胎已然难保,真是可惜了。” “不、不是这样的!”蓝德妃双手紧压住肚腹,欲哭无泪,“皇上,臣妾、臣妾是让魅王妃给害的……” 此时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万不该听了林才人的话,找紫凝开了药之后,再私自加了几味猛药进去,所以才会腹痛不止,此番不但不能将紫凝扳倒,反而害自己失胎,这桩买卖做的,简直太不划算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通过此事她已看出来,紫凝的医术确实非同凡响,此次她伤了身,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可这事儿肯定是要得罪紫凝的,那她以后不是连找紫凝诊治的机会都给葬送了吗? “云儿,你胡说什么!”宣景帝脸色一沉,不悦地道,“太医们已经言明药方绝无问题,必是你身边之人出了纰漏,朕定会将他们一一严办,你不可再冤枉紫凝!” “皇上——” “好了!”宣景帝脸色一沉,警告似地瞪了蓝德妃一眼,“朕已说会查明此事,你无须多说!” 蓝德妃哪里还敢多言,可她付出如许大的代价,却不能动紫凝分毫,要她如何甘心!“是,皇上……” “云儿,你如今身子大损,先不要想太多,回去好生休息,”尽管蓝德妃才失了胎,可他恼于她竟然意图诬陷紫凝,对她也没多少疼惜之意,“事情未查明之前,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免得越加伤身。” 蓝德妃又惊又急,皇上这是在变相地禁她的足,难道就一点不顾念她刚刚失了龙胎吗?可事已至此,她亦能看出眉眼高低,不敢再分辩,委委屈屈又无比悔恨地咬牙应道,“臣妾遵旨!臣妾告退!”说罢狠瞪了紫凝一眼,踉跄离去。 “臣等告退。”看势不妙,几名太医哪敢多留,纷纷施礼后,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宣景帝闭了闭眼睛,余怒未消,一脸疲惫。他已经不再年轻,可无论宫里宫外,都不能让他省心,这些事儿不想还好,一想起来,他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父皇息怒,”君夜离上前一步,“此番原也是紫凝多事,竟弄到这般结果,父皇千万宽心,别气坏了身体。” “不是紫凝的错,是她太过心善,就跟……”宣景帝條地住口不言,沉默了一会,换了句话,“紫凝,你切记着,遇事多长点心,不必委屈求全,但也别锋芒太露,知道吗?” 紫凝眼波流转,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恭身道,“谢皇上提点,皇上金玉良言,紫凝铭记于心。” “很好,去吧,”宣景帝挥挥手,“这宫里宫外,也就你们两个能让朕省心。今日之事,朕会给紫凝一个交代,稍安勿躁。” “儿臣不敢,”君夜离施礼,“儿臣告退。” 来到正阳殿外,紫凝一笑摇头,“这一次又一次的闹事,也确实为难皇上了。” “也该让父皇知道知道这些人都存的什么心思,”君夜离冷哼一声,“以为人人都像我母妃一样,凡事不计较,忍让为先吗?” 你若知道蕙妃为何这般忍让,就不会这么说了。紫凝暗暗叹息一声,道,“皇上未必不知道后宫的明争暗斗,不过这些事向来繁杂,牵连甚广,哪那么容易理出头绪,判断出是非来。” 君夜离沉默一会,不得不承认,紫凝说的都对,一把逮住她的手,喜滋滋道,“不过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聪明,遇事走一步看三步,这世间的是非不就少很多。” 不用说,昨天紫凝开给蓝德妃的药方,根本不是今天这副,否则太医院的人一看是保胎的药,必定会知道是蓝德妃怀有身孕,就会进行一番查验,事情提前漏出去,就没今天的好戏看了。 所以,昨天的药方只是普通的补气血的药,就在方才,他们一入宫,紫凝就让君夜离偷偷去趟太医院,把刚刚拿给宣景帝看的那张药方换进去——凭着他的武功,再加上皇宫就是他的家,这点事情根本就难倒不他。 这一招“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任蓝德妃机关算尽,却绝想不到紫凝早已料敌在先,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这次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即使宣景帝出于各方面考虑,不会将她怎样,她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就等着慢慢老死宫中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紫凝一扬下巴,骄傲的样子不但不惹人嫌弃,反而倍儿让人怜爱的紧,“凡无端欺到我头上之人,我绝不会放过,是他们不识好歹,怨得了谁。” 正是如此。君夜离傲然一笑,想起一事,“对了,蓝德妃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 “当然没有,”紫凝冷笑一声,“我若不这么说,蓝德妃怎么会懊悔得要死,接下来又怎么会有更大的动作。” “所以,你又是早一步挖好坑,等她自己往里跳了?”君夜离失笑,就知道自家这只小猫利爪藏得越深,到时候伸出来挠人一下,就会越狠!“我原也没想就这样放过她,不过蓝德妃终究是父皇的妃子,明面儿上的事,我实是不好插手。”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紫凝回眸对他一笑,美到让人惊心动魄,“宫中事一向牵连甚广,何况我早说过,男人有男人的战争,女人有女人的斗法,我若连这些小伎俩都应付不来,也不用跟你在一起了,这点轻重我分得出。” “所以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你就放心好了,”君夜离逮着机会就大放爱的宣言,现在已经修练到百毒不侵,无论什么样的情话他都能脱口而出,都不用打腹稿的,“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要来害你,我也不会伤你半分,你只要明白,但凡你有动作,天大的事有我,谁敢动你!” 不管是身为魅王的他,还是身为男人的,这话都还是敢说的。 不过,他也知道紫凝虽然性子冷,面皮却嫩,每次都要受不了他的绵绵情话,这镒也是一样,他说完就等紫凝脸红,说他“脸皮厚”之类,每次都让他开心很久。 谁料这次紫凝却一反常态,咬着嘴唇笑笑,说不出的满足,“我已经明白了,夜离,等六国赛结束,我们就……成亲吧,好不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君夜离一下子有点回不过弯来,傻傻地问,“成什么亲?” 卟…… 后面的无华差点笑喷,要不是夕月及时捂住他的嘴,他早就笑掉牙了:主子一世英明啊,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爱犯迷糊呢? “就是成亲么,”紫凝总还是不好意思的,脸上发热,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别处,“拜堂,然后……” “真的吗?!”君夜离的大脑终于回归正常的运作,高兴得要蹦起来,“紫凝,你真的愿意跟我洞房?!” …… 天雷滚滚,紫凝依稀闻到某种焦糊味,于是果断不回答,不理他,冷着脸往回走。 本神医说“洞房”两个字了吗,你是有多想让人知道,你的“欲求不满”啊,要喊那么大声? “哈哈哈——”这回是夕月忍不住,捂着无华的嘴,自己却笑的前仰后合,脸却羞得通红,女儿家的羞怯与纯真,尽显无疑。 无华反倒不想笑了,转脸看着夕月俏生生的脸,眼神很奇怪。 “紫凝!”君夜离抓抓头,大步追上去,“怎么走了?咱们好好说说么,什么时候成亲?你们大月有什么风俗吗?不如去别苑如何……”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远,夕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极其自然地放下手,顺势拉住无华的手,“我们走吧。” 无华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晕,大手中夕月的小手温暖柔软,因为常年习武,掌心有薄薄的茧子,不但不会影响她的可爱,反而更让无华觉得,有种跟她生命相通的感觉。尽管不习惯这样,可从来不会与任何女子亲近的他,却奇迹般地没有挣脱开来,被夕月拉着走了两步。 大概感觉到了不对劲,夕月忽地反应过来,一下放开他的手,好不尴尬,“抱,抱歉,我牵哥哥的手,习、习惯了……” 无华却忽地脸色一变,冷冷道,“我不是你哥哥。”说罢大步追主子去。 夕月愣了愣,气道,“我自己有哥哥,谁稀罕你是我哥哥!好端端的发脾气,我招你了么我?” 无华只当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夕月嘴里念念有词,咕哝着跟了上去。 “啪啦”一阵大响,蓝德妃把满桌的碗盏扫到上去,摔成碎片。 “嗯……”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抱住肚腹弯下腰去,眼泪哗哗地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本来是要算计北堂紫凝的,谁知道…… “林才人,都是她!”蓝德妃咬牙,眼里是仇恨的光芒,“是她害我的!”如果不是她说什么对付魅王妃,没准她已经借紫凝的手保住这一胎,日后还有何可忧的?她早怎么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否则就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折腾到这般地步的呀! “娘娘,”慕卉怯怯地走进,低声道,“娘娘才伤了身,要保重啊——” “保个屁重!”蓝德妃勃然大怒,说话也粗俗不堪,“本宫孩子丢了,保重给谁看?!” 看她声嘶力竭的样子实在吓人,慕卉哪里敢接话,缩手缩脚站在一边,不敢出声。早就听人家说魅王妃不好对付,如今算是见识了,主子不打听清楚就动魅王妃的心思,会有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奇怪。 蓝德妃重重坐下去,抱着肚腹忍下又一波疼痛,怒道,“本宫绝不能白白吃这个亏,去把林才人给本宫叫来,快去!” “娘娘,这……”慕卉犹豫着,大着胆子道,“娘娘恕奴婢直言,林才人言语并无不妥之处,就算将她叫来,她也不会承认的,到时反而弄到人尽皆知,娘娘在皇上面前,就更失了身份了。”亏得她只是一个丫环,看事情还能如此透彻,比蓝德妃要聪明多了。 蓝德妃愣住,才一会儿才回过神,咬牙道,“不错,怨她没用,本宫这次是中了她的算计了!不过……”哼哼,先别急着得意,本宫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等着瞧! —— 隔天之后,宣景帝隧命韩公公将口谕传到魅王府,说是蓝德妃失胎一事,紫凝并无半点差错,是蓝德妃身边的人心存恶念,事情正在调查之中,让紫凝稍安勿躁。 “这就是父皇给的交代?”君夜离冷笑一声,“真是公正!” “从上次沈家的事,你就该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里,这样的结果有什么奇怪,”相比之下,紫凝倒是气定神闲,“息事宁人,对谁都有利。” “对,”君夜离也是聪慧之人,一想就透,“何况六国赛在即,若在这个时候彻查此事,必定牵连甚广,越闹越大,若影响到西池的称霸大业,岂非得不偿失。” “聪明,”紫凝赞他一句,“所以皇上也只是忍一时之气,待六国赛一过,大局定下,再来秋后算账不迟。”她捏了捏君夜离的鼻子,道,“皇上是安抚着你,在六国赛上替他打江山呢,否则你私自调动禁卫军之事,哪这么容易平息!” 想来朝廷内外对此也颇有微词吧,不过一来有兵部尚书程锦玉的出面,二来宣景帝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对君夜离的偏袒,纵使旁人再有意见,也是枉然。 君夜离趁势逮住她的手轻咬了一口,“你还不是一样,你的本事旁人不知道,父皇想必是约略猜得到的,怎可能不打算打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紫凝难得的谦逊一回,不过接着又傲然道,“话说回来,这世上若还有人能胜过我,我也不用出来混了。” 君夜离失笑,这话说的! 无华走进,冷着脸道,“殿下,王妃,镇国将军到。” 紫凝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话说无华这孩子一般不会表露情绪,没有表情就是他最惯有的表情,像现在这样板着脸,就已经是最丰富的表情了,真不知道是谁如此大本事,还能让他有如此情绪波动的时候。 “外公是带人来见我了,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君夜离在紫凝唇角轻吻一下,起身出去。 这人,又不正经了。 紫凝脸上微热,不过也知道无华和夕月早已习惯君夜离的“不拘小节”,倒也不怎么尴尬。无华跟上去之后,她随口道,“无华在跟谁生气?” “属下不知,”夕月撇撇嘴,一副“谁理他”的样子,“好端端的就不理人,看见属下板着个脸,看见哥哥就瞪了又瞪,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 她不明白,夕颜还莫名其妙呢,突然就被无华当成仇人一样瞪来瞪去,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暗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还没个机会弄个清楚。 紫凝颇有些好笑,“是你言辞或行为不注意,惹到无华了吧,夕颜是受你的池鱼之灾,是不是?” 做哥哥的为什么先出生?就是为了照顾以后出生的弟弟妹妹,夕颜虽然只比夕月大了三岁,却天生一副当哥哥的料子,以前在海角小楼时,就没少替夕月背黑锅,挨师傅的罚。 后来长大了,夕月暴躁的性子收敛大半,却偶尔还是会有行差踏错之处,也是夕颜不厌其烦地从旁指点,她才不至于出更大的错。所以一般而言,闯祸的都是夕月,无辜受累、收拾烂摊子的都是夕颜,这是铁律。 夕月闻言那个委屈,“小姐又替哥哥说话!这次属下真没得罪无华,就是——”想到在皇宫的事,她立刻忿忿道,“无华莫不是在气那件事?” “何事?” “就是那天啊——”夕月把那天的事说了,不屑地道,“不就牵了一下手么,属下都没说吃亏,无华还气,是不是男人!” 紫凝略一转念,忍笑道,“重点不是谁吃亏,而是你那句话。” 夕月大为好奇,“哪句?” “你当无华是哥哥。” “有什么不对吗?”夕月越发糊涂了,男孩子似地挠后脑,“属下就是跟哥哥习惯了啊……” “无华不是你哥哥,”对着这个武功高强,情感指数却是负数的下属,紫凝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说的比这还要直白了,“你当无华是哥哥,所以他生气。” “诶?”夕月彻底被绕晕了,“那他也不吃亏啊,再说属下也没说他就是哥哥,他气个什么劲儿!” 紫凝挠了下眉心,对于有些人呢,真是不能绕弯子,明说了吧,“我的意思是说,无华对你,可能有意。” “啊?”夕月大吃一惊,“他——不行!”这妹子终于恍然大悟,同时脸红到耳根,要把脖子摇断似地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紫凝忍不住要替无华叹息一声:要是他看到夕月这会子的反应,不知道要有多失望!“为何不行?你对无华没有半点意思吗?” 夕月夕颜虽然是她的下属,然她对每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都是同样的真情以待,自然希望他们兄妹,还有卫瑾卫瑜兄弟都能善始善终,有个好结果。 无华武功超绝,性子耿直,敢做敢当,是个绝对值得托付的男人,若他能照顾夕月,也确实是美事一桩。 “属下……不行!”夕月窘得都快哭出来了,“属下、属下还要保护小姐——” 天,那块木头居然对自己有心思?这、这不可能吧?他那么骄傲清高的人,平常都不带多看她一眼的,会喜欢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才不要相信讷! “这是你的借口?”紫凝瞄了她一眼,“那我将你遣回海角小楼,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如何?” “不要!”夕月吓坏了,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千万不要!属下誓死追随小姐的,若小姐不要属下了,属下情愿一死!” 夕颜恰巧这时候走进,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妹妹脸无人色地跪着请求主子赐死,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奔进来就双膝跪倒,急声道,“小姐息怒!夕月做错事,该当受罚,属下愿替她受过!” 紫凝好气又好笑,“得了,你们这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主子的有多不待见你们!起来吧,好好说话。”多大的事儿,值得么。 兄妹两个双双起身,夕颜还是惊魂未定,偷偷扯了扯妹妹的袖口:怎么回事,怎么又惹小姐生气了? 夕月愤怒地抽回手来:别问我,我正气着呢! “夕颜,去将无华叫来,说我有事问他。”紫凝只当没瞧见他们兄妹的小动作,淡然吩咐。 夕月急了,“小姐——” “属下遵命!”夕颜飞身出去,边走边犯嘀咕:无华这两天确实不太对劲,莫非是跟妹妹之间有什么过节,惹小姐生气了? 夕月又急又羞,心里想着小姐还不知道要怎么问无华的话,若他说出让她难堪的话,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紫凝却不急不徐,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很惬意的样子。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2 下个套,不信你不上当 不大会儿,无华和夕颜双双回转,前者仍旧是一副冷脸样儿,“王妃有何吩咐?” 紫凝上下看他一眼,这孩子确实不错,不是她要贬低自己的下属,他相中夕月,还真是夕月赚了便宜。“你跟夕颜有仇?” 无华一愣,一时没察觉紫凝的用意,本能摇头,“没有,王妃的意思是——” “跟夕月有仇?”紫凝不给他问的机会,继续问。 “……没有,”说着没有,无华却咬牙,“没仇。” “没仇,哪来的怨气,”紫凝神情有些冷,“抬起头来,看着我。” 大概察觉到紫凝的怒意,无华心中一凛,却不敢不听话,抬起头来看她,不敢直视,只能小心地回避着她的视线,“属下没有……” “可夕颜说,你最近老瞪他,”紫凝暗暗好笑,还得板着脸,“是怎么回事?” 夕颜一阵冷汗,冤的不行:属下没有!小姐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像个女人似的多事,连瞪眼睛这样的事儿都得上报,不嫌寒碜吗? “……属下……”无华也是冷汗涔涔,暗道原来自己如此幼稚吗,瞪人这种事都做的出? “很难回答吗?”紫凝挑了挑眉,“换个问题,这府上有人懂得看时辰吗?” 嗯?无华大为诧异,心道这话转的也太突然了些,“有,王妃要见他吗?” “是,”紫凝点点头,“挑个好时辰,把夕月的喜事儿给办了——” “什么?!”无华大吃一惊,礼数都顾不上了,“夕月要嫁人?!” 夕月一急,才要分辩,陡见紫凝一个眼神过来,她立刻闭上嘴,差点没呛到:小姐到底是要唱哪一出,急死人了! “是啊,”紫凝不无得意之色,“所以我才要问一问,最近有无黄道——” “不可以!”无华急急踏上一步,是真急了,“我不准!” “你不准?”紫凝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无华忽地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后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脸瞬间涨得发紫:这、这怎么—— 夕颜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原本不知所谓,但大家都是男人,只要略一琢磨,再看一看无华的样子,他瞬间明白了:原来这小子瞧上自家妹妹了,怪不得! “无华,你敢对小姐无礼!”夕月这傻呼呼的姑娘,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见无华居然敢跟小姐顶嘴,登时气得不行,“还不快给小姐赔罪!” 无华窘得不行,倒是立刻低头,“属下莽撞,王妃恕罪!” “答我的话,”紫凝一挥手,今天不逼出无华的实话,就白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了,“你为何不准?夕月的婚事,与你何干?” 无华咬牙,原本心里挣扎得厉害,但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管王妃同意不同意,他总得说出来吧?拼了!“回王妃,属下想要夕月做妻子。” 紫凝暗暗好笑,同时也颇赞叹无华的爽快,喜欢就是喜欢,在这一点上,他倒是跟君夜离很像。 “什么?!”夕月大吃一惊,同时羞得无地自容,气道,“你、你敢胡说——”打死她都没想到,原来无华对她有这样的心思!亏得她这几天还跟他瞪来瞪去,跟没事人一样,想想就糗得要死! “我没胡说!”无华无比认真地道,“我没娶,你没嫁,不是正好吗?” 正好你个大头鬼呀!夕月气极反笑,狠狠指着他,“总之不行,我不会嫁给我的,你以都不要再说!” “为什么你不嫁给我?”无华三两步抢到她面前去,急了,“我有什么不好?” “你、你有什么好?”夕月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接着又一把将他推开,“你、你能跟姑爷比吗?” 紫凝眉一皱:就算要拒绝,可夕月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所谓“人比人要死”,她是有多想让无华难堪啊? 夕颜也觉得妹妹有点过分了,才要想着怎么替无华挽回些面子,谁知这小孩的思维不跟正常人一样,根本半点不生气,反而摇头,表情奇怪,“不能。可我为什么要跟殿下比,你能跟王妃比吗?” 紫凝哑然,如果不是用手挡着唇,早形象尽失地爆笑了:这孩子行,说出话来能噎死人,夕月这个急脾气的,遇到克星了,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么。 夕颜顿时怒火冲天:敢这样说我妹妹,看我让不让她嫁给你! 结果他和紫凝都以为夕月这火爆性子的要发飙时,这妮子反倒一脸淡定,坦然摇头,“不能,这世上有谁比得过小姐。” “所以王妃是殿下的,你是我的。”无华振振有词,将这世间最复杂的情事说的好不简单。 “我不是你的!”夕月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你这家伙,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根本不是问题之所在——” “那问题在哪里?” “……”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君夜离走了进来,愕然道,“吵什么?”他原是过来叫紫凝一起去看看外公选来的人,却老远就听见无华跟夕月吵翻了天,进来一看,紫凝不但不阻止,反而似笑非笑地坐着看,这是要闹哪样? 夕月咬牙,狠瞪着无华,不出声了。 “紫凝,怎么回事?”君夜离扶上紫凝的肩膀,从她的一侧俯下身来,好笑地道,“他俩闹什么别扭呢?”平时好像就互相看不对路吧,终于有吵翻天的时候。 紫凝扬了扬眉,长话短说,“你家无华瞧上了我家夕月,不过我们夕月不愿意。” 君夜离愣了愣:原来是这么回事,可问题是,“为什么不愿意?无华有什么不好?”他看向夕月,很认真的样子。 夕月眼前一黑,恨不得就这样晕过去算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连问出来的话都一样…… “是这话,夕月,你不同意,总要给无华个说法,他好死心。”紫凝摆明了是站在无华这边,都不替自己的下属兜着点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夕月平时再凌厉镇定,也不禁慌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慌乱感觉,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无助地叫,“哥哥!” “妹,哥帮不了你,”夕颜摇头叹息,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惋惜样,“别的事哥哥都能替你,这种事,哥替不了你。” 紫凝以手掩口,借君夜离的胸膛挡住脸,终于笑了出来:夕颜这家伙,真会说冷笑话。 失了最后的援助,夕月只能自己面对这件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拼命板起脸道,“小姐跟姑爷都还没有拜堂,我不能越礼,以后再说。”这样回答,总顾全了方方面面吧,不然还想怎样! 无华紧皱的眉头瞬间松了,“只是因为这样?” 不要问了,真烦人!夕月恨得直想咬他两口,可当着两位主子的面,也只能强自忍了,咬牙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满意了?” 君夜离挑了挑眉,忍笑道,“紫凝,听到没,我们两个迟迟没有拜堂,然后洞房,挡了人家的姻缘了,真是罪过!”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夕月窘得都快哭了,明知道君夜离是拿她开玩笑,却又不得不辩解,“殿下,属下的意思是说——” “那就等殿下和王妃成亲了,我们也成亲,”无华却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眼眸放光,足见心里有多高兴,“给。” 夕月原本是要发怒的,一见他递过来的东西,满腔怒火一窒,愕然道,“什么?”干嘛没事给她一把匕首,她又不是没兵器。 “殿下赏给我的,送给你,定情信物。”无华扭扭捏捏,终于有了点不好意思的自觉,见夕月不接,又往前送了送,“拿着。” 夕月这个气呀,哪有这样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旁人送他的东西当定情信物也就罢了,可她好歹是个女孩子,不是应该送玉佩、发钗之类的么,送把刀像什么样! 再说,她有答应嫁给他吗,就送定情信物,谁要理他! “不要!”夕月气哼哼转身就走,“你自己留着吧。” “为什么?!”无华又急了,大步追上去,“殿下都有送王妃……” “姑爷才没送——” “我送了!”君夜离玩心大起,追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叫,“是冰蚕珠魄,那个就是定情信物!” 跑远的夕月气得直跺脚,竟是施展开轻功,眨眼跑得没了影。 紫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拍君夜离的后背,“你玩够了没有?多大的人了,还跟夕月逗乐子,你不看人家哥哥在这里?” 夕颜表情很淡定,恭敬地道,“没什么,只要无华真心待夕月,属下怎么也要撮合他们的。”一起共事这么久,他岂会看不出无华虽然心性耿直,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但绝对重情重意,值得托付。 “无华这小子,倒是有眼光,”君夜离拍一下手,挺替那俩孩子高兴的,“紫凝,外公在等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紫凝起身,“好。” 夕颜随后跟上,一边走一边琢磨,怎么让妹妹转过这个弯儿来,好好对待无华才行。 阎正初带兵这么多年,手下也确实有不少良将,不过真要拿到国与国之间的争霸赛上,尤其是一战定输赢,就半点也大意不得。紫凝和君夜离一过来,他即向一旁站着的三人道,“还不行礼!” 三人立刻一起弯腰,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哄亮,“参见魅王妃!”至于君夜离,方才已经见过了,不必多礼。 “不必多礼。”紫凝摆手,一一看过去,最左边一个三十岁上下,脸膛发黑,眼睛瞪得溜圆,精气神很足。中间那个身材相对来说矮小了些,不过看上去性子很稳,应该是那种比较沉得住气的。最右边那个身材颀长,脸样儿也清秀,嘴角微微挑着,感觉时常在笑的样子。 君夜离伸手,从左到右介绍过去,“简虎、左兮晨、凌亦封,都是外公手下副将,各有所长,马上功夫也很了得。” “殿下过奖!”三人齐声回答,跟商量好了似的。 “很好,”紫凝略一点头,微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外公看中的人,必不会错。” 阎正初哈哈大笑,“这女娃儿说话就是让人窝心,中听,中听,哈哈哈——” 那旁三人也都毫无作做地笑起来,显见得平时跟阎正初也并不拘礼。 君夜离笑道,“外公,那就让他们上马交手,看看他们的底?” “好!”阎正初大手一拍桌子,“仨兔崽子,还不上马!” 紫凝哑然:这话说的,果然像阎老的作风。 “得令!”仨小子却听着很舒坦,分别牵过自己的爱马,提着兵器翻身骑上,在空旷的院中对打起来。 一时之间,马蹄声声,兵器击撞声更是清脆悦耳,三位更是卯足了劲儿要好好表情,一时风声呼呼,还真有气势。 他们的马上功夫都是阎正初一手调教出来的,事实上大致不差,不过简虎生猛,左兮晨灵活,凌亦封稳重,稍有不同而已。 紫凝在这方面并不精通,也不想自做聪明加以指点,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三匹马儿,似乎想到了什么。 君夜离虽然也在注意场中三个人的表现,但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够随时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紫凝的动静,看到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有了什么主意,挨过去道,“怎么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没资格下结论,”紫凝摇头,眼神睿智,“我是想到一件事,既然各国挑出的都是高手,在对敌招术上应该也是大同小异,不过马吗,我倒有些主意,不妨试试。” 她忽地嘬唇发出一声虽然悠远高亢,却绝不带刺激性的啸声,且带有某种奇异的频率,场上奔跑正欢的三匹马儿忽然都停了下来,打着响鼻,前蹄刨地,似乎很兴奋。 “紫凝,你懂驯马?”君夜离喜不自禁,又发现爱妃一项过人之处。 阎正初也捋须笑个不停,“紫凝,你瞧这仨兔崽子可还使得吗?” “外公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紫凝笑笑,转向君夜离道,“我们不是一直说要出奇制胜吗?对敌之时,人们的注意力自然都在对打的人身上,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马儿的状况,只消在这上面下点功夫,我们的胜算岂不大大增加。” “聪明!”君夜离大喜,差点没忍住,一口亲上去,“不过难不难,年后不久六国赛就要开始了,还来得及吗?” “看天份。”紫凝走向凌亦封的马,它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高大威猛,而且不停地摇头晃脑,应该比较容易沟通吧。 “王妃小心,黑炭认生。”凌亦封赶紧提醒,同时喝令马儿安稳些,别吓着紫凝。 “黑炭?这名字倒贴切。”紫凝淡然一笑,从马儿的右侧接近它,动作轻柔,一边叫着黑炭的名字,来到它面前。 黑炭大概感觉出她并没有恶意,只是甩了甩尾巴,眼神也很温顺。 凌亦封大为惊奇,“王妃真神人也!黑炭从不允许生人靠近,末将算是见识了!” 君夜离自是大为得意,骄傲到不行:那是当然,谁能比过我家紫凝! 紫凝不以为意,继续跟黑炭说着简短的话语,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染力,黑炭越发将脸贴上她掌心,这才短短一会儿,就仿佛跟她是相伴多少年的生死之交一样。 看着差不多了,紫凝提醒凌亦封,“坐稳了。” 凌亦封一愣,赶紧道,“是,王妃!”说罢抓紧缰绳,复又问道,“为什么要——” 谁料他一句话没说完,紫凝忽地扬声道,“黑炭,起!” 随着她的话声,黑炭长嘶一声,前腿忽地抬起,气势惊人。 “呃——”饶是凌亦封提前得了紫凝的提醒,也是一阵晕眩,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这家伙,怎么这么听王妃的话,也太神了吧? 紫凝傲然一笑,这黑炭果然通人性,而且也听懂了她的特殊语言,如此,很好!“黑炭,下来!” 黑炭果然又乖乖听话地放下腿来,还邀功似地甩甩头,卟哧卟哧喷气。 “真棒,”紫凝对它竖个拇指,对凌亦封他们三个道,“这个是简单的动物语言,只消掌握频率,其实不难。待你们掌握之后,就可以训练你们的马儿在与人交手时,攻击对方的马,对方必定想不到,你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虽然这看起来似乎不够光明磊落,但场上状况瞬息万变,只要不是阴招损招,能赢人的就是好招,不然到时候你如果输了,没人会管你是为什么的,他们只看得见胜利者的荣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凌亦封他们三个自然是大喜过望,没想到今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当下齐齐跪倒,“多谢魅王妃指点,属下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请起!”紫凝伸手相扶,“诸位都是忠肚义胆之辈,待六国赛凯旋之时,再来拜谢我不迟!” “是,王妃!”几人起身,瞬间热血澎湃,恨不得现在就上场,跟对手一决高下。 阎正初更是惊奇地瞪大眼睛,大笑道,“紫凝果真是天下奇才,老夫惭愧,惭愧啊!” “外公过奖了。” 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紫凝随即极其认真地教会凌亦封他们三个驯马所用的语言,他三个欢天喜地地谢过紫凝,迫不及待地牵上自己的爱马,回去好好练一练再说。 将阎正初也送走之后,君夜离抱起紫凝就转了三圈,大笑道,“紫凝,你真厉害!” 紫凝一阵头晕,捶他肩膀,好笑地道,“嚷什么,不怕人笑话,快放我下来!”那她也只是临时起意,至于能不能奏效,其他国的人会不会也懂此法,还未可知,这么高兴做什么。 君夜离不依不饶,先是狠狠亲了她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赞叹道,“我若早几年遇见你,也许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紫凝,如果过去对我来说是地狱,你就是我的天堂!” 紫凝的心猛地一沉,眼底闪过一抹锐色:重生之前的她只是一个废物,他若遇上那时的她,怎么可能多看她一眼! 不过,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生活不能重来,也不必去做无意义的假设,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好啊,”紫凝扬眉,反正君夜离时常就把她夸得天上无双,她已经习惯,“不过我这天堂可不管饱,夫君,你没见天都快晌午了吗,不用吃饭啊?” 君夜离失笑,“为夫怎么能让爱妃挨饿,走,吃饭去!” 两人手牵手,亲亲密密回前院去。 无华的定情信物也不知道送出去了没有,总之夕月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平时的冷静沉着,递上一封信,“小姐,公子来信。” “卫瑾回来了?”紫凝眼眸一亮:卫瑾送寒云赫回海角小楼,也有一段日子了,应该带回师傅的消息了。 “不曾,”夕月摇头,“是师傅派人传回来的。” 那看来寒云赫的情况比想像中还要糟糕。紫凝自是担心莫名,拆开信来,师傅的字犹如他人一般飘逸、灵动,极为耐看。 “如何了?”出于对她的尊重,君夜离并没有凑过去看,见她似乎在发呆,问了一句。 “与我先前所料大致不差,”紫凝将信折起来放好,轻皱眉头,“寒云赫的情况很麻烦,不是朝夕之间能够治好的。”天杀的寒溟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伤了寒云赫的大脑神经,这种事儿最棘手,就算是她师傅,也只能慢慢来,急不得的。 “别急,总会好的,”君夜离虽然私心里不盼着寒云赫回来打扰他和紫凝,但也是真心希望他能好起来,毕竟一个人如果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太过悲哀,“你不是很相信你师傅?” 紫凝笑笑,“你说的对。” 正说话间,无华也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就跟和夕月商量好了一样,“殿下,王妃,哥舒庄主派人送来一封信。” “哥舒笑?”君夜离心中一动,与紫凝交换个眼色:应该是那件事了。他接过信打开,果然,里面是一张一尺来高,半尺来宽的小幅画作,画中是一位女子,身形窈窕,姿色清秀,有一种很恬静的气质。 “哥舒心逸,”紫凝指着画中女子旁边的一行小字,道,“哥舒笑的意思是要我们知道,他的姑姑跟我并不相像。”如此说来,宣景帝念念不忘之人,并不是哥舒心逸,那么她跟自己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君夜离略一沉默,道,“这至少可以证明,父皇跟哥舒心逸心间并无瓜葛,岂不是省去很多麻烦。” 只不过这原本看来是一条揭开紫凝身世的重要线索,忽然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断了,总有被闪了一下的感觉,千头万绪的,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查起了。 “算了,”紫凝扬了扬眉,“终究不到让我知道的时候,顺其自然吧,先过了六国赛这件事再说。” 事有轻重缓急,若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先不加想,否则很容易钻牛角尖,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于事无补的。 “好,”君夜离笑笑,眼神却睿智,“到时再将这些事一一解决,总会弄明白的。” 紫凝点点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信,说起来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师傅了,还真挂念他,挂念海角小楼的一切。只是,君夜离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自己回去,只是这件事情,也挺难办的呢。 夕颜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微冷的空气,应该是出府了,“小姐,殿下,韩公公宣旨来了。” 君夜离冷然一笑,“应该是蓝德妃之事,父皇要给个所谓的‘交代’,紫凝,我们入宫。” “好。”紫凝起身,无声冷笑:皇上的交代给了,他的戏唱完了,接下来,就该她粉墨登场了。 走到门口,无华忽地向夕颜道,“大舅子放心,我会照顾夕月。” 夕颜一个趔趄,被他一句“大舅子”惊到,艰难地道,“不、不必客气,叫我名字便可——”大舅子什么的,好惊悚—— 前面的夕月闻言,回头狠瞪了无华一眼,压低声音警告似地道,“你别乱说话!我跟你的事不管怎样,都是后话,我们是做下属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主子的安危,你若再这样,姑爷早晚不要你,看你怎么办!” “我不会误了正事!”无华一脸倔强,“殿下也不会不要我,你太小看我了!” “不会最好!”夕月哼了一声,“总之小姐跟姑爷的事儿不成,我是不会考虑自己的事的,你不用一直等我,遇见合适的姑娘,就娶了吧,我不怨你。”说完提气追上去,却习惯性地摸向腰间无华给的定情信物——那柄匕首,往里掖了掖。 无华哼道,“我才不娶别人,我就一样定情信物,不是给了你吗……” 留守府中的夕颜笑着摇了摇头,妹妹和无华都还是孩子心性,或许真的对彼此有意,不过,他们能不能走下去,相守一生,现在还真不好说。他这做哥哥的也只有好好守护妹妹,多多祝福他们了。 紫凝和君夜离来到正阳殿时,蓝德妃已经在等候,看她脸色发青的样子,这几天必定不好过,而且她脸上是压抑的怒气,气息也很不稳,方才肯定又被宣景帝训斥,不服气是一定的。 “参见父皇。”君夜离领着紫凝入殿参拜,对蓝德妃只当未见。 蓝德妃这个气,却也不敢再发飙,忍怒道,“魅王殿下,妾身有礼。” “父皇,”君夜离仍旧只向着宣景帝道,“是否是德妃娘娘诬陷紫凝之事,有了结果了?” 蓝德妃一口气没换过来,差点骂出口:一个一个都要来欺负她是不是?她失了胎,肚腹直到今日还会隐隐做痛,怎么就没人关切她一句? 可她怎就不想想,“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她先存了害人之念,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正是,”宣景帝板着脸道,“朕已经着人查清楚一切,并非云儿要害紫凝,紫凝的药方也没有问题,是云儿身边的人做事粗心大意,拿错了药,方才害得云儿这般,朕已将做错事之人严惩,云儿,紫凝,你二人皆可放心,听到没有?” 紫凝暗暗冷笑:看吧,她果然没有猜错,这是宣景帝一贯的处事手法,反正她和蓝德妃都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对方有更大的错,就这样随便找个替罪羊了事,事情就算过去了,若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皇上,查清楚了就好,”紫凝既然早有心理准备,当然不会意外这样的结果,施了一礼道,“不过紫凝好心替人医治,却总是落得遭受冤屈的下场,真是好生难过,日后实不该再轻易伸这个手,若有轻慢皇室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先给你提个醒,日后皇室中有人再有人生病受伤中毒的,我爱救不救,你没资格强求我。 宣景帝看了她一眼,才道,“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就好,紫凝你一向宽容待人,必不会放在心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们都下去吧,朕要批奏折。” “儿臣告退!” “妾身告退!” 几个人先后退了出来,蓝德妃稍稍落后一步,瞪着紫凝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发恨。 “皇上已然发话,你再恨不得我死又有何用,”紫凝忽地停步回身看她,眼神森寒,“蓝云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不过,”她傲然冷笑,根本不把蓝德妃看在眼里,“就凭你这点伎俩,想要对付我,简直痴人说梦!” “你、你放肆!”蓝德妃是没想到紫凝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这个皇妃,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北堂紫凝,本宫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 “紫凝的性命,又岂是你能随意左右的,蓝德妃?”君夜离森然看着她,“在本王面前,你还敢摆皇妃的架子?” 君夜离的阴狠残酷谁人不知,蓝德妃登时吓得脸色惨青,纵使心中狂怒,也断不敢明着跟君夜离叫板,气得心口直发疼,“本宫——” “你没机会了,”紫凝一挑嘴角,不无嘲讽之意,“本来你若诚心求助于我,我必能让你得偿心愿,不说永远专宠君前,至少后半生可无忧矣。可你却不自量力,跟我动心思,害人终害己,不是吗?” “你——” “你已伤了身,这西池国除了我,谁都无法再让你得偿心愿,”紫凝眼神锐利,看似无意地下套,“你对付我,无异于自断前程,何况皇上对已经心生厌倦,你虽保住了妃位,却也休想再得皇上另眼相看,就等着老死宫吧。夜离,我们走。” “好,”君夜离挽起她的手,复又回头冷冷道,“只此一次,蓝德妃,若你再敢动紫凝的心思,本王会连这次一起算!”说罢带着紫凝离开,气场十足。 “你们、你们——”蓝德妃气的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慕卉相扶,她早很难看地晕在当地了!“气死本宫了!该死,都该死!” 该死的魅王,该死的魅王妃,居然敢这样污辱她,要是有一天,他们落到她手里,她一定、一定让他们不得好死! “娘娘息怒!”慕卉赶紧相劝,“娘娘身体还没好,不宜生气……” “是他们该死!他们、他们敢嘲笑本宫……”蓝德妃踉踉跄跄,给慕卉扶着坐到一旁的藤椅上,满脸的屈辱和不甘。寒风飕飕,她嘴唇都已经冻得青紫,心上的绝望,却犹胜过身体上的寒冷百倍! 宫中女子指望的就是君王的恩宠,生下皇子之后,母以子贵,就算不能成为太后,至少也能保一世荣华,可她如果真的以后都无所出,现在才十几岁的她,要如何度过今后的漫漫岁月? 不,她不甘心!她一定要生下皇嗣,一定要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好把今日之仇,百倍千倍地相报,让所有嘲笑她、污辱过她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可是,林淑妃从那天后就一直跟她不冷不热,谋害紫凝未果不说,还把人彻底得罪,已经不可能再寻求紫凝的帮助,宫中太医都是些指望不上的,还有谁能帮她实现心愿—— “对了!”蓝德妃陡地想起什么,眼睛瞬间雪亮,“慕卉,你可知道如何联络海角小楼?”那里的人无所不能,只要付得起价钱,就一定能满足你的心愿,比神医金铃犹有过之! “什么?!”慕卉大吃一惊,慌乱地看一看四周,压低声音急急地道,“娘娘不可乱说,皇上严禁宫中人跟海角小楼来往,娘娘忘了吗!?” “所以你嘴巴要严一点,绝不可走露半点风声,知不知道?”蓝德妃警告似地瞪她一眼,“本宫不能就这样一败涂地,我不甘心!现在只有海角小楼才能帮本宫,快说,你知不知道如何联络他们?” 她身居宫中,只是私下里听人说起过,必须要通过一定的门道向海角小楼的人投递拜帖,他们接是不接,然后才会向你提出报酬,切绝不讨价还价,规矩严的很。 “奴婢……”慕卉惊魂未定,说实话她是不敢违抗圣命的,可娘娘有吩咐,她也不敢不从,“奴婢也不太清楚,得先打听打听吧?” “那你快去啊!”蓝德妃急了,推了她一把,“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是,娘娘。”慕卉无奈,只好应下来。 “还有,”蓝德妃一脸郑重,“此事非同小可,关系你我的身家性命,你千万要小心,待事成之后,本宫一定重重赏你!” “谢娘娘!”慕卉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了点,心道这事儿虽然冒险,但她不说,娘娘不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当下转身去了。 蓝德妃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息两声,冷笑着回去。 梅霜皇后也是才知道蓝德妃与紫凝之间的过结,之后宣景帝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紫凝却没有半点意见,她就觉得相当不安心,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母后在想蓝德妃的事?”太子君夜辰进来请安,看到梅霜皇后紧皱的眉头,一语道破,满脸幸灾乐祸的笑。 “是啊,”梅霜皇后点点头,一副忧虑的样子,“蓝德妃也是因失了胎而大受打击,否则也不会直指魅王妃是凶手,弄到现在这般不愉快。” “蓝德妃那种笨女人,只会依附林才人罢了,怎么可能是北堂紫凝的对手,”君夜辰满眼嘲讽,“而且儿臣敢保证,这次的事儿必定是林才人的主意,蓝德妃是被她利用了而已。” 林才人是什么心性,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吗,她就是想扫除一切障碍,好让自己的儿子君夜燎将来能够继承西池国江山。可惜天不隧人愿,君夜燎阴谋反叛失败,落得那般下场,她必定是不甘心的,想要东山再起,所以才会去挑拨蓝德妃对付北堂紫凝——宫中侍卫早就禀报过他,林才人与蓝德妃私下里见面,之后就出了紫凝被诬蔑一事,肯定错不了。 “休得乱说,”梅霜皇后冷冷看了君夜辰一眼,“后宫之事本宫自会处理,要你多言!”虽说这里是她的寝宫,可这人心隔肚皮,更要谨防隔墙有耳,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话传话宣景帝耳朵里,他们母子一样地位不保。 君夜辰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倒也没再多言。 梅霜皇后这才面色稍缓,问道,“六国赛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还能如何,”君夜辰眼里條地闪过一抹邪厉的杀戮血光,“有大皇兄在,儿臣怎么可能赢。” “你的武功修为本就不如魅王,不过即使如此,皇上也不会因此而动你的储君之位,你不必太担心,”梅霜皇后安抚他道,“倒是你跟景月的大婚之事,也该办一办了。” 景月是丞相夫人唐红绡的外孙女,今年十六岁,父亲为本朝领军将军,母亲是魏国夫人,可谓家世显赫,与君夜辰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前一阵子景月骑马时不小心摔伤了腿,跟君夜辰的婚事才拖到现在,如今她的腿已经恢复,没什么事了。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3 上钩的上钩,撒网的撒网 “再怎么也得等六国赛之后,”君夜辰也没什么意见,“父皇已经拟定好日子,明年三月初三在京城第一庄举行六国争霸赛,在这之前,父皇是不会有心思理会儿臣的婚事的。” 梅霜皇后颇有几分无奈,不过国事为重,原也无可厚非,“也罢,这些日子你安分些,后宫之事也不须你过问,免得惹怒皇上,听到没有?” 君夜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儿臣知道轻重,母后放心。” —— “小姐,”夕月将一张拜帖送上,冷笑道,“蓝德妃差人送来的,求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紫凝毫不意外地接过,看都不看就扔在桌上,“很好,给她回帖,说这桩生意我们接了,给她算便宜一点,五万两银子而已,少一文钱都不行。” 蓝德妃家也不是怎样富庶,想来要筹齐这笔款子,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也够她难为一阵子了。 “是,小姐。”夕月这个痛快,立刻下去写帖子去。 君夜离随后进来,一见夕月兴冲冲出去的样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蓝德妃上钩了?” “是,”紫凝一挑眉,“由不得她不上!夜离,蓝德妃的父亲是不是在华州郡主管河道改建之事?” “是啊,”君夜离点头,上次他也是随口向紫凝一提,她倒记住了,“怎么了吗?” 紫凝别有深意地一笑,“没怎么,这样戏就更好看了而已。” 君夜离一笑摇头,“你呀,就是会给人安排戏,自己在一旁瞧着,很过瘾吗?”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们都是其中的演员,”紫凝就着这机会小小地酸了一把,“就看谁能在戏中掌握主动,力挽狂澜。” 君夜离揽过她亲了亲,“好,我倒要看看,你给蓝德妃安排的这出戏,能有多精彩!” 事实上就是,这戏真的很精彩。 蓝德妃收到海角小楼的回帖,不意外的喜忧参半:对方答应替她诊治,并保证一定让她怀上龙胎是很好,可这五万两银子…… 她大概算了算,自己这两年的所得,全部换成银两的话也就一万两左右,家中是什么状况,她很清楚,能凑个一万两就不错了,剩下的三万两,上哪儿弄去? 最最要命是的,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需要大笔银两的真正目的,想来想去,唯可依赖的,只能是自己的父亲。他现在主管河道改建一事,手上掌管着一大笔银两,悄悄挪个三万两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主意打定,她立刻修书一封,让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到父亲手上去。 蓝宏业接到女儿的书信,被信中急切的措辞给吓到,以为女儿出了什么事,赶紧安排一下手边的事务,急速赶了回来,并且按照女儿事先的嘱托,悄悄入宫见她。 挥退了左右侍女之后,蓝宏业急急地道,“云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是要吓死为父吗?”女儿在信中说,他要再晚回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之类,害得他一路都不敢休息,吓也吓个半死了! “父亲,你一定要帮女儿!”蓝德妃自是知道父亲从小到大最疼自己,先是委委屈屈、绝望地哭个不停,大致把事情说了,哭道,“要是不能怀上龙胎,女儿这辈子就毁了,父亲这官也做不成了啊!父亲,你一定要帮我……” “有这等事?”蓝宏业又惊又怒,“明明是魅王妃害了你,皇上却不替你做主,是何道理!”看起来他也不是个明事理的主,活该被紫凝算计。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皇上很护着魅王妃的,”蓝德妃急急地道,“父亲,现在只有海角小楼的人能帮我,可是这银两——” “云儿,你这也太冒险了!”蓝宏业明显很犹豫,“海角小楼是什么底细,我们都不清楚,何况皇上不是一直——” “可是我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翻身,以后都不用想再承宠于皇上了!”蓝德妃急地大叫,又赶紧压低声音,“父亲,你仔细想想清楚,如果我们不争,很快就会失去一切,没有人会在乎我们,更没有人会帮我们,他们巴不得我们死,你还不明白吗?” 蓝宏业脸色有些发青,能够谋到现在的官职,他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的,哪甘心就这样一无所有!再说,虽然皇上有严命,不得跟海角小楼有来往,可谁能保证他们就没有做过呢,谁又管得了谁! 主意打定,他狠狠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不过,云儿,你千万要守口如瓶,若是有半点泄漏,你我都会没命的!”动改建河道的款项,这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大意不得。 “我知道!”蓝德妃登时惊喜莫名,“父亲放心吧,我有分寸,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蓝宏业点点头,又嘱咐了蓝德妃一阵,这才悄悄出宫,回去准备银两不提。 几天之后,夕月收到了蓝德妃送上的五万两银票,并要求尽快给她医治。 “她还真是心急,”紫凝不客气地将银票收下,冷笑一声,“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夕月,你知道规矩,去准备吧。” “是,小姐。”夕月作势挽了挽袖子,下去准备不提。 紫凝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会儿桌面,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夕颜。” 夕颜立刻走进,“小姐有何吩咐?” “将这些银票兑换现银,从京城到东海国,一路发放,规矩按以前的办。”虽说这样做的话,动静会有些大,不过这些钱财本来就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自然要再用之于民。 而且东海国是君夜离的封地,尽管他一向善于管理,毕竟最近的精力都在六国赛和寻找母妃、替她报仇上,总难免有所疏漏,她自然要帮着夫君多多打点了。 “是,小姐。”夕颜得令,拿了银票出去。 黄昏时分,夕月回禀,说已准备好一切,也通知了蓝德妃前往她所说的地方等待。 紫凝满意地点头,“很好,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既然是以海角小楼中人的身份前往,她自然要以另一种身份和感觉出现,这样才有神秘效果不是。 夕月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小姐请。” 紫凝起身进去,屋中的大木桶里已加满热水,其上洒着血红的花瓣,散发出独特的清新香味来。她缓缓除下衣服,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和曼妙的身材,动作优雅地坐进桶中,撩动水开始沐浴。 夕月准备好她要穿的衣服,随即进来,帮她擦背,边道,“小姐是不是让哥哥去散发银两?”这样的事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两年散发出去的银两已经有几十万两之多,而且还是以海角小楼的名义去做的。 所以说,尽管当权者和那些做过见不得人之事的达官显贵对海角小楼骂不绝口之外,百姓们对他们却是奉若神明,俨然两种态度。 “是,”紫凝微一点头,“这本来就是子民的银两,我不想留着烧手。” 夕月笑笑,却也不无忧虑,“这样的话,姑爷会不会起疑心?”小姐的真实身份至今还没有让姑爷知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是不是先瞒着比较好一点。 “随他,”对于这件事,紫凝显然已经有了计较,所以并不在意,“他早晚是要知道的,而且不是我不相信他,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哦?”夕月意外而吃惊的,“小姐的意思,姑爷暗里也有所准备不成?” “能没有吗?”紫凝冷然一笑,眼神睿智,“朝中分帮分派,夜离明面上又不得宠,而依他的个性,又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怎可能没有杀手锏!不说别的,只以前莫名出现的那些杀手,还有无极无华的诡异武功,就绝不是一般侍卫那么简单。” “小姐所言极是,”夕月深以为然地点头,“恕属下多嘴,属下觉得,姑爷之前不避讳让那些杀手出手,应该也是有意想让小姐知道他们的存在?” “你倒越来越聪明了,”紫凝瞄了她一眼,“应该如此,或许……”夜离跟她一样,也有什么事情想让她知道,又觉得一时无法开口,所以选择了这种比较“委婉”一点的方法? 现在看起来,两个人好像一直在捉迷藏,而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彼此知道的呢,猜来猜去的,别到最后真成了大事,再毁了两人之间的姻缘,那可就悔不当初了。 所以,用这样的方法让他知道自己的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紫凝嘴角一挑,悠闲地撩拨起水来。 沐浴完毕,紫凝一身轻快,换了身暖和而又利索的衣服,出门上了马车,夕月和卫瑜相陪,出府而去。 其实夕月按照紫凝的吩咐,将替蓝德妃诊病的地点安排在了怡然居,只不过挑了个僻静些的房间,然后布置得诡异而深沉,让人难辩原委而已。 蓝德妃是寻了个借口,好不容易求得宣景帝同意她出宫,避开宫中人的耳目,来到指定地点,已经有一个蒙面人在等候。“你们主子在何处,让他来见本宫。” 蒙面人对她的颐指气使只当没看见,递上一块黑布,冷声道,“蒙上眼睛。” 蓝德妃怒道,“你敢对本宫无礼?!” “这是规矩,”蒙面人丝毫不为所动,“要求我们主子出手,就按规矩办,否则请便。” “你——” “娘娘!”慕卉赶紧好言相劝,“既然是他们的规矩,就依了吧,也没什么打紧。”边说边暗暗使眼色,意即钱都花了,要是在这儿谈崩了,连海角小楼的主人都见不到,多亏。 蓝德妃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只能强咽下怒火,不情不愿地“唔”了一声。 慕卉松了口气,赶紧将黑布按过,替蓝德妃蒙住眼睛,“可以了,走吧。” 蒙面人转身向前走,慕卉扶着蓝德妃随后跟上。 结果拐过一街角之后,蒙面人又冷声道,“你在这里等候,我会带她进去。” 慕卉一听就急了,“不行!我要侍候娘娘!”这她不跟进去,万一娘娘出个什么好歹,谁担这个责任! 蒙面人哪容她废话,双指一并,点在她胸前穴道处,她登时动弹不得,“娘——”刚出半声,哑穴又被点,连话都说不了,只能干着急。 蓝德妃听着有异,才要揭开脸上的黑面,蒙面人不耐烦起来,干脆一指点了她昏睡穴,扛在肩上,施展开轻功,如飞般而去。 盏茶功夫过后,慕卉的穴道自行解开,一边用力跺脚以取暖,让冻到麻木的身体快些恢复知觉,一边顺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出去一段路,想了想又怕耽误事,只能再折回来,在原地跺脚转圈,焦急等待。 进了那间小屋之后,紫凝已经在等待,见卫瑜居然把人给扛了进来,暗暗好笑,“让她醒来。” 蒙面人当然就是卫瑜,他扯下蒙面巾,解开蓝德妃的穴道,随即退了出去。 “嗯……”蓝德妃呻吟一声,意识慢慢清醒,一把抓下脸上的黑布,“慕卉——” “不是要诊病吗,手伸出来。”紫凝坐在一层半透明的纱幕后,冷声吩咐。她精通各种声音的频率,想要改变自己的声音,简直轻而易举,加上屋中光线昏暗,她又戴了面纱,任蓝德妃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自己面前这个人,就是最恨不得她死之人。 蓝德妃早被屋中这异乎寻常的气氛给震慑到,哪里敢多言,乖乖伸进一只手去。少顷,冰凉的感觉传来,她不禁打个哆嗦,不敢稍有异动。 其实之前紫凝已经仔细替她把过脉了,对她的身体状况大致有数,不过为了陷害自己,她擅自服用了不合时宜的药,身体又给伤了一下,比之前还要麻烦而已。 当然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只是像蓝德妃这种情况下,要仔细调理,并且还要在合适的时候侍寝,怀孕的机率才会大大增加。 诊过脉之后,紫凝一言不发,收回手去,开始写药方。 蓝德妃惴惴不安地道,“神医,你看本宫——”话都不说一句,这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啊,可别那五万两银子都打了水漂,最后人财两空! “只要照我的药方服药调理,再按我的吩咐做,你一定会怀上龙胎。”紫凝笔走游龙,快速写下药方,递了出去,“吃过六副后再来,我会随时调整药方,现在回去抓药,照方煎服即可。” “有劳神医。”蓝德妃顿时信心大增,接过药方,还极为客气地点头施礼,转身走了出去。依旧是黑布蒙眼,在一名丫环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了多久,领路之人突然停了下来,四周更是安静得可怕。蓝德妃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怎么了……” “娘娘!”正焦急等待的慕卉一见到主子,立刻奔过来,长舒一口气,“娘娘,你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边说边帮主子解下蒙面巾,确定主子无恙,这才放心。 “慕卉?”蓝德妃也松了一口气,看一看黑下来的天,匆匆道,“本宫没事,天色不早,快些回宫吧。” “是,娘娘。”主仆二人赶紧换个方向,回宫不提。 —— 快要到年下了,宫中早在一入腊月就开始准备,将各处都挂上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而更让人垂涎三尺的,是宫中的各色美食,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值得期待。 每年新年之时,宫中都有各式各样的杂耍、戏剧、摔跤之类的比赛,当然以玩闹为主,输赢什么的,都没人会在乎,大家高兴就好。 这是紫凝穿越到异世之后第一次与旁人一起过新年,多少也感染了些他们的喜悦气氛,可以暂时放下心里的诸多杂事,轻松一刻是一刻。 君夜离知道紫凝的心性,不喜欢太热闹,就吩咐手下在府上打点一切,到时候入宫陪父皇太后他们应个景,还是回府来,两人甜甜蜜蜜,亲亲抱抱的好。 无华和夕月一起挂灯笼,边扯线边问,“夕月,我们的事,你想好了吗?” 夕月已经被他这个问题“折磨”了无数回,有了抵抗力了,闻言面不改色地道,“还没。” “快点想啊,”无华用胳膊肘顶顶她,“殿下跟王妃都说了,六国赛后就成亲,然后不就轮到我们了?” “唔,”夕月用牙齿咬断线头,含糊应了一声,“六国赛上肯定高手如云,不能大意。” 无华看了她一眼,眼里尽是无奈和宽容之色:每次说到关键时候,她就故意绕开话题,不知道他很着急么…… 几天后的除夕之夜,按照往年惯例,宣景帝会与梅霜皇后、众皇子、皇妃同坐,名为“守岁”,借此将这一年的霉运冲一冲,来年有个好的开始。 众人都早早到齐,分别见过礼后,各自就座,宣景帝难得露出几许笑颜,举杯道,“今日是守岁家宴,不必拘礼,随意即可。” “谢皇上(父皇)。” 众人都知道宣景帝因为寒妃与蓝德妃之事,心情不佳,都不敢稍有懈怠,小心翼翼地陪着,饮了此杯。 蓝德妃举了举杯,重又放了下去。她正按照紫凝的吩咐服药调理身体,是沾不得酒的。 宣景帝偏生又注意到她,颇有些不悦地道,“云儿怎么不喝?” 蓝德妃忙陪笑道,“皇上恕罪,臣妾身子还伤着,太医嘱咐不可饮酒,万望皇上海涵。” 宣景帝终究还是念着跟她之间的一点情份,脸色缓和了些,“既如此,你身子要紧,不喝也罢。” 蓝德妃登时感激涕零,“谢皇上体谅!”说罢还趁无人注意,得意地瞥了紫凝一眼:没有你帮我,一样有海角小楼,早晚有一天我会怀上龙胎,到时候我绝不让你有好日子过! 紫凝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有意无意看向寒妃。 寒妃自是心性敏锐,立刻察觉到她的目光,转目与之迎上,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宣景帝想起一事,向君夜离道,“离儿,年后六国赛就快开始了,文试之事已大致定了下来,武试方面,准备得如何了?” 君夜离正色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准备,心中有数,必会竭尽全力。” 宣景帝满意地道,“如此最好,若我西池能再赢下五年的统治权,朕自会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众人齐声道,“谢皇上!” 宣景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随意,随意。” 君夜辰虽没有太明显的不悦之色,心中早气得够呛:合着父皇的注意力都在大皇兄身上,连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就这么笃定他不是大皇兄的对手,不能帮父皇打赢其他各国是怎么的? 梅霜皇后看出他不高兴,不想他惹怒宣景帝,悄悄使个眼色给他,趁着大家都安静下来的当儿,她柔声道,“皇上,过了这个年,辰儿也满二十了,纳太子妃之事,是不是该定下日子了?” “此事吗,也好,”宣景帝也就点了点头,“与景将军说过了吗?” “还不曾,不过景将军是明整理之人,必不会有异议。”既然宣景帝不反对,梅霜皇后也就放了大半的心,笑着回应。 君夜澜笑道,“景将军之女温柔贤淑,太子哥哥很相配。” 他这原本是好话,却不知道君夜燎正在气头上,闻言不冷不热地道,“要立妃的是你,还是我?相配不相配,你说了就算?” 此言一出,顿时冷了场,君夜澜更是意外而且尴尬,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这……我……” 紫凝无声冷笑:原来君夜辰也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当着宣景帝的面就如此不待见自己的兄弟,能落到好处去? 不等宣景帝开口,梅霜皇后已不悦地训斥道,“辰儿,穆王原是一片好意,言辞亦无不当之处,你怎能如此说话,太没道理了些!” 宣景帝皱着浓眉,明显是对君夜辰很不满意。 君夜辰其实也懊悔不迭,暗道自己这是喝多了吗,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是,儿臣知错,”跟着转向君夜澜,诚挚地道,“四弟,我是与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不妨事,是我多嘴,太子哥哥莫气才是。”君夜澜欠了欠身,随后举起举杯,很聪明地降低身段,“向太子哥哥赔不是了,太子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请。” “自己兄弟,不必客气。”君夜辰也找着台阶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点不愉快才算过去。 接下来的宴席在还算融洽的氛围当中度过,深夜散了之后,紫凝和君夜离手牵手往回走,说起宴席上的事,紫凝道,“夜离,你说太子今晚是什么意思?” “示威而已,”君夜离嘲讽一笑,“确切地说,二弟开始慌了,朝中形势日渐紧张,二弟是感觉到了压力,父皇又把六国赛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他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快要沉不住气了。” “看来是,”紫凝往他怀里靠了靠,“所以梅霜皇后才想着尽快让太子跟景将军之女成亲,是想多拉一份外力相助自己。” “这是皇室惯用的伎俩,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君夜离傲然抬高下巴,“就让他们算计好了,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呢。” 紫凝笑笑,“那是自然。” 今晚晚上特别冷,两人穿得都不少,但回到王府时也冻了个透心凉,所幸府上下人们烧了一大桶热水,两人各自仔细沐浴一番,将浑身上下都清洗干净,也算是辞旧迎新嘛,搏个好彩头。 虽说已经半夜,但君夜离却神彩奕奕,目光炯炯,毫无睡意,与紫凝互换内力,运行一周天之后,就越发精神了,干脆拥着棉被坐着,说些闲话。 这美人在前,两人又是抵足而坐,说着说着,君夜离就心不在焉了,满脑子都是些坏念头,贼笑两声,忽地扑到紫凝身前,扶着她肩膀,不由分说地亲了下去。 “唔……”被吻得透不过气来,紫凝好气又好笑,不是好好说话么,怎么突然又“发情”!不过,她却并不反对他的亲近,不自觉地抬起胳膊,搂住了他。 君夜离自是满心欢喜,眼睛越发清亮,像宝石一样,发出令人目炫的光。亲吻过一阵之后,紫凝双颊绯红,微有些气喘,越发娇艳无双,犹如一池春水,柔情无限。 君夜离呼出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燥动,抱紧紫凝,苦笑道,“爱妃,为夫早晚被你折磨死……”再这么忍下去,他一定会憋坏的,真要命…… 紫凝忍不住轻笑,拍了拍他的背,“既然你如此有精神,那练功,早一日练成,也好早一日部署六国赛的策略。” 君夜离放开她,无奈地道,“知道了,爱妃。” 于是这一夜,紫凝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君夜离则苦、逼地练了一夜的功…… 第二日就是大年初一,比起现代社会,西池国宫里宫外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紫凝都玩得颇有兴致,更不用说夕颜夕月兄妹和无华这几个孩子了,而且君夜离和紫凝手牵手玩乐,他们几个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玩得好不开心。 逛了半天,直到晌午时分,几个人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买些好玩好看的东西,不亦乐乎。 结果众人才回到王府,在门口与五皇子、腾王君夜凌、穆王君夜澜遇上,他两立刻笑着行礼,“大皇兄,大皇嫂。” “四弟,五弟,你们怎么会来,”君夜离没什么特别反应,将他们让进府里,“有事吗?” 四弟此人没什么心机,会偶尔找他说话,倒也不稀奇,可五弟却一向不冷不热,他母妃是一名不起眼的贵人,他自己也不怎么得皇上宠爱,平时都是跟太子走的近些,今日会跟着四弟一起过来,倒也新鲜。 “没什么特别的事,大皇兄跟大皇嫂去逛年会了?”君夜凌看一眼他们买回来的东西,笑着问。 君夜澜则对这一大堆小玩意儿很感兴趣,过去拨拉着拿起一个大头娃娃,拿在手上捏来捏去,哈哈直笑。 “去逛了一圈,蛮有意思的,”君夜离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点头道,“紫凝虽说不喜热闹,可老在府上闷着也不好,今儿初一,是该好好玩乐一番。” 紫凝瞄了他一眼,故意群嘲地道,“爱静有什么不好,难道像你一样,处处出风头,不是一样不讨人喜。” 君夜离眼底精光一闪,已明白她是要试君夜凌的底,便很配合地握住她的手,宠溺地笑道,“不讨旁人喜不要紧,你喜欢我就够了。” 君夜澜惊奇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大皇兄跟大皇兄亲热时都不避讳有人在,他们两个不脸红,他却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他们,窘死了。 紫凝忍不住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滕王殿下和穆王殿下在此,你胡说什么,让人笑话!”这个君夜离,知道是演戏,差不多就行了,说情话也不看看时候,他不嫌丢人,她还不想让君夜燎看好戏呢! “没事的,没事的,”君夜澜赶紧摇头还手,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君夜离暗暗叹息一声,可惜了四弟这份纯真的心性,若没个人好好照顾,他早晚是要吃亏的。 君夜滕朗声一笑,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大皇兄跟大皇嫂恩爱无双,真是羡煞旁人,我怎么会你们?倒是看到你们这般好,我都想着快点找个可心之人来温存温存了。” 紫凝安然道,“姻缘天注定,该来时自然会来,滕王殿下又何必着急。” 君夜凌也就随口一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原来大皇嫂还会看人姻缘,果真有本事,小弟佩服。” “滕王殿下谬赞了。”紫凝无所谓地打住话头,不再多言。 “说到姻缘,昨晚太子哥哥是有些过分了些,”君夜凌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到君夜辰身上去,“四哥,你还生太子哥哥的气吗?” 这话问的,还真有水平,君夜澜不管回答是或者不是,都表示他跟君夜辰之间有芥蒂,君夜凌这一问,绝对别有所图。 不过,君夜澜虽笨了点,这次却没上当,摇头道,“我没生气,是我说话不周,挨训是应该的。” “你倒豁达,”君夜凌挑了挑眉,一副关切的样子,“不过我倒是觉得,太子哥哥是有意针对你,四哥,你要小心。” “太子哥哥干嘛要针对我,我又没有得罪他,”君夜澜瞪大眼睛,一副茫然无撒旦的样子,看向君夜离,“大皇兄,你也是这么看吗?” 君夜离淡然一笑,“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弟怎么看。” 等于没说。君夜澜不高兴了,又转向君夜凌,“五北,到底怎么回事?” “四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君夜凌一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的坦然样,“朝中形势你不可能不清楚,太子哥哥是国之储君,自然不想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我们彼此势单力孤,他必是担心的,不过么,最近我们兄弟之间走的近些,怕是引起太子哥哥疑忌了。” 他这话乍一听是替君夜澜担忧,其实仔细一想,另一层深意不言自明,像君夜离、紫凝这般聪明人,脑子只消稍稍转个弯,就清楚得很。 君夜澜脸色有些发白,一脸的为难,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也没想跟太子哥哥争,他想太多了。” “别人都这么想吗?”君夜凌存心不让这个傻四哥好过,逼上一句,“太子哥哥呢,他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样?” 君夜澜闭紧了唇,说不出话来反驳。 君夜凌瞄了君夜离一眼,知道他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当然不用像对四哥这样,还要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去。 待他们两个走后,紫凝拍了拍君夜离的手背,“你的五弟沉不住气了,这是要与你和穆王联手,共同对付太子?” “自然是,党同伐异,没什么奇怪,不过我倒没想到,他想联合四弟也就罢了,居然有胆量打我的主意,他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他联手?”君夜离神情高傲冷酷,隐有一丝凌厉的杀机。 君夜凌平时一副无害样,原来野心也不小,真是不自量力!大概他也看出在紫凝相帮之下,君夜离日渐强势,不好对付,就立刻改变策略,想要兄弟联手,共同对付太子——他这如意算盘,打的倒好。 “他想必也知道,你未必会同他联手,”紫凝睿智一笑,“他此举不过是投石问路,就算你不跟他合作,但知道太子已经开始对付自己的兄弟,你绝不会坐以待毙,必将起而反之,他好坐收渔人之利,不过,他这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君夜离朗声大笑,“说的对!知我者,紫凝也!” 管他什么明枪暗箭,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接下来十几天,皇宫和京城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当中,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也就这些日子可以放下一切事务,高高兴兴地玩上几天,所以整个京城气氛都很详和,一时风平浪静,很是惬意。 正月过后,年味儿散去,人们重又开始新一年的忙碌,而对于皇室来说,六国赛之事就被放在了最最重要的位置,因为这关系着西池国接下来五年是否能继续统治西六国,继续享受其他五国对自己的进贡,享受各国贸易往来之一成的抽成,有这样的巨大利益在,其他五国当然也不甘落于人后了。 这天一大早,皇上的圣旨就到了魅王府,韩公公极其恭敬地将圣旨打开,尖声尖气地读了一遍,再小心地递过去,“魅王殿下,接旨吧。” “父皇万岁万万岁,”君夜离接过圣旨,沉着脸道,“韩公公辛苦了,请入内用杯茶。” 韩公公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何况他也不敢单独跟君夜离同坐,客气地道,“多谢魅王殿下,老奴还要回宫复命,不敢打扰。” “如此,韩公公慢走。”君夜离命无华将他送出去,气道,“父皇又给我添什么乱!”好端端的突然就让所有参加六国赛的选手每日过来受他指点,以便提高应变能力,在六国赛上取得好成绩——是看他日子太闲了吗? “谁不知道你是上一次六国赛的大功臣,能力超强,又经验丰富,”紫凝颇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皇上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 君夜离知道她又跟自己闹,过去一把抱住她,“反正你是要跟我一起的,你也别想清闲!”他和紫凝都是喜欢清静的主,突然来一帮人吵吵闹闹,尤其还有司徒静言跟沐烟箩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想想就头疼。 “想都别想。”紫凝挑挑眉,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要研究解情蛊和君夜离体内“复毒”的法子,没空陪他们玩儿。 君夜离却是不依不饶,跟她闹了一个早上,早饭都没好好吃,让人哭笑不得。 早饭过后,众人陆续到来,彼此见礼之后,除丞相梅盛尧坐下来之外,其余众人都站着等候吩咐。君夜辰虽然也是胜出者,不过他肯定不可能跟这帮人一起,旁人谁又勉强得了他。 简虎他们三个早就领教过紫凝的厉害,而且根据她传授的驯马之法,这一段时间颇有大成,个个都乐颠颠地,想着一定要找魅王妃多讨教几招,个个都抢着向紫凝见礼,挤眉弄眼,很是有趣。 紫凝也看出他们几个都是性情中人,向他们颔首示意,要他们稍安勿躁。 君夜离道,“丞相大人,文试之事,往年并无惯例可循,大人学识渊博,可全权做主,不必每日过府来,如此辛劳,本王甚是过意不去。” 梅盛尧捋须呵呵一笑,“魅王殿下客气了,臣对文试之事亦是见识浅薄,恐怕有负皇上所托。” 君夜离知道他是有意谦让,也就不再多说,客气几句之后,即命无华将梅盛尧和几名学子一起带到一间宽敞的书房去,呤诗做对弄文。 司徒阳烨也起身跟了上去,明明不想让人误会什么,却还是不经意间多看了紫凝两眼,明显有些失落:如果自己早些遇上她…… 司徒静言自是看的分明,而且她显然有了某种打算,笑得很是阴森。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4 自己哥哥也算计 夕月随即将一干众人带到练武之处,这是一个很大的阁楼,除了靠墙摆着几组武器之外,空旷得很,四周角落摆放了一些火盆,借以取暖。好在正月过后,天气渐渐回暖,这些又都是习武之人,并不会觉得太冷。 司徒静言扫视一圈,看向君夜离,“殿下,我们要如何练习?” 君夜离也不看她,淡然道,“让夕月陪你练就是。” 什么?司徒静言当场就怒了,“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安宁公主才是胜出者,夕月一个丫环,有什么资格跟我动手?” 夕月扬眉,没有言语。 “别小看任何人,”君夜离眼神一冷,且带着明显的嘲讽之色,“司徒静言,你的武功比不过夕月。” “殿下这是爱屋及乌吗?”司徒静言怒极反笑,一脸的高傲,“我的武功虽不敢说天下无双,但也是打败了所有对手才站到这里,怎会连个丫环都打不过!安宁公主,你现在就跟我比试比试,看到底谁高谁低!” “我劝你最好别动不动就找我挑战,”紫凝同样对她的叫嚣不屑一顾,“夜离的话没错,你根本不是夕月的对手,更何如我,省省吧。” “你——”司徒静言不停地冷笑,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明她对紫凝的不屑一样,“你是不敢吧?几次三番都不肯跟我交手,若是技不如人,那就早说,硬撑着做什么,到时候丢脸丢得更到家!” 也不知道是谁丢脸。夕月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位郡主就真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都不知道? “罢了,”紫凝挥了挥衣袖,“既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就该受些教训。司徒静言,你把话说到如此份上,我若再不出手,倒显得我胆怯,就当是我中了你的激将法,我跟你比。” 夕月顿时要欢呼起来,好久没有见到小姐出手了,最好把司徒静言揍的满地找牙,看她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司徒静言顿时觉得有了露脸的机会,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跳到场中,“唰”一下甩开手中长鞭,“请安宁公主赐教!”、 君夜离一点都不担心,坐到桌边,侍卫送上茶来,他端起茶杯,边喝边看。 紫凝脱下披风交给夕月,利索地走进场中,单手一伸,“请。” 能够看到紫凝出手,简虎、凌亦封、左兮晨都兴奋得要命,拼命拍巴掌,还很有节奏地叫,“魅王妃,必胜!魅王妃,必胜!” 夕月好笑不已,这三人真有趣,也不怕得罪司徒静言。 “你不用兵器?”司徒静言怒瞪他们三个一眼,回头没好气地道,“安宁公主,你少瞧不起人!等下若是伤了你,你可别后悔。” 紫凝眉一扬,“你先伤到我再说。” “好!”司徒静言大喝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话落她一个飞身上前,长鞭猛地甩出,攻向紫凝面门,招式凌厉,虎虎生风。 若是一般人,想必已经中招,可惜她的对手不是别人,是海角小楼的主人,天上公子的嫡传弟子,现代顶级雇佣兵“水银”,又岂是能够用常理来推断的! 在司徒静言自己看来,这一招雷霆万钧,必定会打到紫凝倒地不起,无比狼狈,但在紫凝看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女孩子向男孩子撒娇差不多,她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也不闪不避,待到长鞭逼近,脚下不动,上身一个灵巧地转动,长鞭堪堪擦着她的鼻尖过去,多一分就会击中她,端的是惊险无比。 司徒静言原以为会打中,才要大喜,再一瞧,紫凝已一式“移形换位”,让开两步,没事人一样。她登时大怒,喝道,“再来!”说罢又是一鞭,直取紫凝天灵。 “出招还真是不留情。”紫凝低语一句,怎可能给她第二次攻击自己的机会,忽地发动,如同出膛的子弹一样,速度快到非言语所能形容,非常人所能想像! 司徒静言就觉得只是眨了下眼睛——确切地说,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眨眼,紫凝绝美的脸就已经近在咫尺,她大吃一惊,知道不妙,立刻回鞭自救。 然长鞭施展开来,威力是很惊人,可弊端就在于,若是被敌人近身,那就麻烦了!就见紫凝忽地清冷一笑,五指如钩,已紧紧扣住她持鞭的手腕,使力一拧。 “啊!”司徒静言猝不及防,登时痛叫出声,别说是手腕了,整条手臂都瞬间没了知觉,长鞭“啪”一声掉到地上,下一秒,她的咽喉已落入紫凝手中。 “魅王妃好功夫!”简虎等三人早就看不惯司徒静言的嚣张跋扈,见她吃亏,都兴奋莫名,用力鼓掌,“魅王妃天下无敌,哦!哦!” 司徒静言脸色惨青,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替自己挽回点面子,喉咙却跟堵上了似的,出不了半声! 两招未到,紫凝就彻底制住她的要害,让她动弹不得,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之前紫凝的柔弱都是假装来的,为的就是骗她上当! “你输了,”紫凝缓缓收手,退开两步,神情很淡漠,“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相信了?” “你、你使诈!”司徒静言脸色由青转红,拼命找借口,“你、你那是妖术——” “你管我是什么术!”紫凝冷冷道,“能赢才是王道!你有本事的,什么招术都可以使,输了就耍无赖,你的本事,不过尔尔。” “你——”司徒静言恼羞成怒,却也着实见识到了紫凝的深不可测,何况又有君夜离在,她哪里敢放肆!咬牙怒瞪了一会,终于还是一跺脚,弯腰捡起长鞭,非常没有面子地跑了出去。 “不自量力,活该。”简虎小小声说一句,得意地像捡到了宝。 君夜离忍着笑起身,正色道,“夕月,送紫凝回去休息。”既然父皇有吩咐,他总得指点简虎他们三个如何应对,否则到时真出了岔子,岂不麻烦。 夕月应道,“是,殿下!”随即过去帮紫凝穿上披风,“小姐,请。” 紫凝点头,与她一起出去。 啪,啪,一鞭又一鞭,司徒静言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些无奈的小树上,抽的它们的枯枝四下飞散,一片狼籍。 可恶的北堂紫凝,居然装柔弱,把她给骗了,刚刚在人前失了那么大的面子,事情若传了出去,以后她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事实上他们一起到魅王府来练习,也是她和沐烟箩不约而同想到的,跟君夜离亲近的好机会,才撺掇得太后向宣景帝提议,最终得成行的。可现在倒好,一上手她就栽在紫凝手里,君夜离对她,岂非越发瞧不上眼? 而更糟糕的是,紫凝的武功这么厉害,尽管她不想承认,可她的确不是紫凝的对手,那六国赛上她岂不是要输给紫凝,还怎么成为魅王妃?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武功并非朝夕之间练成,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也不可能胜过紫凝,难道就这样认输了不成? “不,我绝不!”司徒静言咬牙,目露凶光,“我不甘心!北堂紫凝,你别得意,我绝对不会让你胜过我的,你等着瞧!”明的不行,不会来暗的吗?反正到六国赛还有一段时间,谁能保证在这期间,不出什么意外呢? “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沐烟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夸张地拍着胸口,“姐姐在想什么呢,表情好吓人哦!” 司徒静言惊了一下,随即白眼一翻,“关你什么事。” 自从那天被紫凝一语点醒,她跟沐烟箩是敌非友,她就越发不待见自己这个情敌了,每次见面都没有好声气。 “是不关我的事啊,”沐烟箩笑笑,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我只是看姐姐生气,担心姐姐气坏了身体,所以才来问一下而已,姐姐不想说就算了。” 相比较而言,她才是聪明的那一个,知道避人锋芒,并且很聪明地不与紫凝正面为敌,所以在君夜离面前,她要受待见得多。至于她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那就无人得知了,反正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笑到最后,成为魅王妃,继而是未来的皇后!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司徒静言还是没有看清楚这一点,固执地以为只要把紫凝比下去,她就心想事成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急不可耐地想要打败紫凝,以证明自己,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你会有这么好心,来关心我?”司徒静言岂会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不屑地冷笑一声,斜眼看她,“沐烟箩,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用跟我演戏,来假惺惺那一套!你还不是一样,想要挤走北堂紫凝,好当魅王妃,装什么无辜!” “姐姐这话说的,我可就不懂了,”沐烟箩依旧笑的无害,“是太后定下的规矩,谁能在六国赛上获胜,谁就是魅王妃,我可没说自己不想。再说,魅王殿下对安宁公主,那可是喜欢的紧,即使娶了正妃,也可以将她纳为侧妃,我为什么要挤走她?” 这话说的,她还得有这本事,能把紫凝挤走,何况如果不是知道君夜离对自己倾心,凭着紫凝的骄傲,早就如同对待慕容冽一样,弃之如同敝履,走的决绝,还用得着别人挤? “你真大度,”司徒静言不屑地冷笑,“要不要现在就跟魅王殿下说,你愿意跟北堂紫凝共侍一夫,这六国赛,你也不用参加了,岂不皆大欢喜?” 沐烟箩笑笑,嘴一张,忽然又闭了起来。 “说呀,怎么不说了?”司徒静言以为她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好不得意,“你的意思果真如此了?不过你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六国赛还没到,结果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到时候有你跟北堂紫凝好看!” “郡主好气派,”紫凝缓步过来,眸光清冷,“这是要除我而后快吗?” 司徒静言脸色一变,万没想到自己这话被紫凝听到,登时脸色红了又白,狠瞪了沐烟箩一眼:方才她肯定是看到紫凝过来,才故意住口不言,而自己却是背对着紫凝来的方向,居然被摆了一道,简直可恶!“我……没这意思……” “有也无妨,”紫凝扬了扬眉,“比武么,一向是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郡主对魅王妃之位势在必行,这气势上先胜了一筹,好吓人呢。” 夕月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方才小姐跟司徒静言两招比试,胜的很没有悬念,还说什么怕不怕,这是故意主司徒静言难堪吧? 司徒静言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偏生又说出什么,咬牙道,“我——” “静言!”司徒阳烨匆匆过来,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妹妹的脾气他很清楚,上来就把人拉到一边,沉着脸道,“不得对魅王妃无礼!” 司徒静言原也不能将紫凝怎样,倒正好借这个机会下台,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司徒阳烨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向紫凝道,“王妃恕罪,舍妹若有得罪之处,臣替她向王妃陪罪,王妃大人大量,万勿放在心上。” “无妨,”紫凝淡然一笑,“我只是与郡主、沐小姐随意聊聊,并无其他,司徒世子多虑了。” 她这一笑虽只是不经意间,也并没有其他意思,司徒阳烨却仍旧脸上一红,哪还好意思看她,话都要说不顺畅,“多、多谢王妃海涵,臣、臣不胜感激……” “司徒世子言重了,”紫凝微一摇首,“我不会放在心上,世子请。” “请、请!”司徒阳烨一揖到地,这礼行的好彻底。 沐烟箩含笑在一旁看着,已约略看出些端倪,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待紫凝走远,司徒阳烨又沉下脸来训斥道,“静言,这里怎么说都是魅王府,你怎么能乱来?我听说你方才跟王妃比武了,是不是真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司徒静言气得捶了他一下,“你管我真的假的,不准问!” 司徒阳烨吃痛,好气又好笑,“你呀,就是这脾气!好了,别闹了,不然惹怒魅王殿下,你日后想进魅王府都难!” 司徒静言气得瞪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诡异地一笑,“哥哥,你不是喜欢北堂紫凝吗,把她抢过来啊,只是看着,有什么意思!” 这倒是正好了,北堂紫凝跟了哥哥,她则做魅王妃,各隧心愿,司徒家跟魅王联手,西池国谁与争锋! “你胡说什么!”司徒阳烨大吃一惊,但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脸,为掩饰心慌,他板起脸道,“魅王妃玉洁冰清,岂容你胡言乱语,再要胡说,我——” “你喜不喜欢北堂紫凝?”司徒静言才不吃他这一套,直接问,“哥哥,不可以说谎哦?” 司徒阳烨被逼问的好不狼狈,“我、我根本——”他一向性子耿直纯正,谎话么,自然不会说,可要承认喜欢北堂紫凝,又太不仁义,被亲生妹妹逼到如此地步,真是要命。 “哥哥,你真有本事,”司徒静言满眼不屑,“我是女孩子,喜欢魅王殿下都可以说出来,你一个大男人,却婆婆妈妈——” “你说谁婆婆妈妈!”司徒阳烨登时怒了,咬牙脱口而出,“我是对魅王妃有好感又如何,但不一定要把她抢过来,她跟魅王情投意合,过的幸福就好,我为什么要去破坏他们?!” “那是你胆小,你根本不敢争取自己想要的,”司徒静言惟恐他受到的刺激不够大一样,再添一把火,“再说,你又怎么知道北堂紫凝跟魅王在一起是幸福的?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你问清楚了吗?” 司徒阳烨一呆,“我——”这个他可从来没有想过,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魅王妃怎么会不幸福,她、她跟魅王殿下同进同出——” “别自己骗自己了,哥哥,”目的达到,司徒静言暗暗得意,继续鼓动哥哥,“要想知道北堂紫凝是如何想的,你除非亲自去问她,确定了她的想法,你不就放心了?” “这……”司徒阳烨犹豫地咬嘴唇,“不太好吧……”别人的事,他一个外人去问,会不会太突兀了些。 “那就由得北堂紫凝不开心好了,”司徒静言无所谓地挑挑眉,“而且我知道京城第一庄的庄主哥舒笑对北堂紫凝也颇有些意思,还有穆王殿下也一直想要亲近她,她不是没有人喜欢的。” 司徒阳烨脸色骤然发白,思虑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去问清楚的。” 很好。司徒静言得意莫名,尽管算计的是自己的哥哥,可她也是为了哥哥的幸福着想,不会害他的。今天这事儿,必定得成! 晌午时分,府上的厨子一起做了顿丰盛的饭菜,招待一干众人。梅盛尧以家中有事为由,先行离开,其实也是不想自己一个老头子在,他们这帮小辈们会放不开。 众人推辞了一番,也就各自坐下,君夜离道,“各位辛苦,不必拘礼,请随意。” “谢魅王殿下。” 紫凝看一眼简虎他们三个,俱都是一脸的汗,兴奋得脸通红,方才必定打的起劲,问道,“王爷,他们几位练得如何?” 平日里在私底下她会直呼君夜离名讳,但在下属或者不相熟的人面前,她还是会尊称他一声“王爷”,以显出他的威仪,可谓细心之至。 君夜离点头,“还好,不过六国赛上高手如云,不能大意。” “是,魅王殿下!” 众人齐声答应,简虎更是高兴地道,“魅王妃真是好算计,臣回去照着法子驯马,如今臣的马儿已经能照臣的指令行事,再过一阵子,必定有大成,此番还要多谢魅王妃了!” 紫凝淡然一笑,“简副将客气了,众位侠肝义胆,忠心为国,六国赛上必定有所作为,令人敬佩。” “臣等不敢!” 众人寒暄过一阵,吃吃喝喝,倒也自在。 司徒阳烨的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偷瞄紫凝一眼,待她有察觉之时,又立刻移开视线,脸红到耳根,颇有些可笑。 紫凝知道他必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不过在这席上也不好多问,便不动声色,寻个机会问个清楚就是了。 用过午饭后,众人各自休息,君夜离与紫凝互换了内力,留在房中调息,这种时候他是不能受到任何打扰的,自己留下也只会让他分心,就嘱咐无华好生看着,她到外面走走。 二月里的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些,西池国所处之地又是最早接受春风洗礼之处,所以在阳光比较充满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有嫩嫩的绿色出头,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魅王妃?”司徒阳烨从另一边转过来,一眼看到紫凝,居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真是巧啊,王妃没有休息吗?” “我不累,无妨,”紫凝表情淡然,“司徒世子似乎有心事,是为六国赛之事吗?” 她问的倒直接,可怜司徒阳烨完全没防备,心里的事又不好对紫凝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我不是……不不不,我是……哦哦,我不是……” 也不怪他语无伦次,实在紫凝这问题不好回答:说是吧,他明明就是在担心紫凝会受委屈,与六国赛之事无关,却又不想让紫凝觉得,他只知道忧心儿女私事,大战在即,却置国事于不顾,说不是吧,那就更不对,心性耿直的他,这回糗大了。 紫凝略感诧异,她不过随口一问,司徒阳烨好大的反应,这是要闹哪样?“司徒世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六国赛马上就要到了,大意不得。” “这……”司徒阳烨脸红了又白,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此严重?紫凝目光一凝,心道可别是跟夜离有关,那就更大意不得了,“也好,请。”说罢转身,将司徒阳烨带到了另一间侧房,关上了门,“此间没有外人,司徒世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司徒阳烨却是嗫嚅着,一脸为难,显然这话不怎么好说出口,几番挣扎之下,话没说出来,大冷天的,他却出了一头的汗,自己都尴尬得要死,赶紧掏出手帕来擦汗,手一个劲儿地哆嗦。 紫凝暗暗好笑,这司徒阳烨怎么说也是益阳王世子,应该见过不少大世面,怎么只是在她面前而已,就如此放不开,这样的人能应付得了六国赛之事吗?“司徒世子何必紧张,有话就说。” “王妃见笑了……”司徒阳烨越发窘得无以复加,局促地笑了笑,“我……我是想说,魅王殿下对王妃……好吗?” 原本满腹经纶的他在紫凝面前,整个变成拙嘴笨舌的傻瓜,脑子里搜索了半天委婉而又比较能够表达他对她担心、关切的词句,谁想到说出口时,却变成了如此苍白的两个字“好吗”,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然只是这一句,紫凝脸上淡淡的笑容已消失,冷冷道,“司徒世子管的还真宽,我与夜离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 “王妃息怒!”她一生气,司徒阳烨登时急了,上前几步,几乎要冲到她身上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看王妃脸色不好,满脸忧愁,所以……” 紫凝气极想要笑:你哪眼睛看到我满脸忧愁了,简直莫名其妙!“我的事与你无关,司徒阳烨,你再多管闲事,以后就别踏进魅王府一步!”说完她转身就走,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 司徒阳烨顿时尴尬得要死,可他真是一番好意,更不想紫凝误会他,追上去道,“王妃,你听我解释,我……”头脑忽然一晕,身体也莫名空虚燥热,膝盖一软,他一个踉跄,已跪倒在地。 “你——”紫凝一愣,本能地伸手相扶,“怎么了?”她相信司徒阳烨绝对不是会耍阴谋阴诡计之人,可这怎么会突然不舒服的? “我……没事……”司徒阳烨想要起来,这样太难看了,可身体却一阵一阵颤栗,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支撑着地面的手臂一软,扑地倒了下去。 “司徒阳烨?”紫凝惊了一下,赶紧蹲下身,将他扶起来——好么,他额头上碰起一好大个包,鼻子嘴上也沾了些灰土,真是有够狼狈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边问边用袖子替他擦拭嘴唇和鼻子上的污渍,眼里不自觉地透出关切之色。 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端唇间,照顾自己的又是他魂萦梦牵的意中人,司徒阳烨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眼神一片迷离,周遭的一切更是不复存在了一样,他忽然一个挺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向着紫凝就反扑过去! 饶是紫凝武功超绝,可根本没防备他说动手就动手,加上她从未想过真的伤害司徒阳烨,不过略一迟疑间,后背一阵钝痛,已经被他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司徒阳烨?!”紫凝又惊又怒,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疯了?!走开!” 司徒阳烨的脸被狠狠打过一边,再回转来时,嘴角已经见血,神情却越发迷乱,脸颊潮红,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甜香,分明就是…… “在这里了!”是沐烟箩的一声惊呼,“魅王殿下,快!” 紫凝心中一凛,约略明白此番又中了计,心中如何不恼,原是想一掌将其打飞,然心念电转之下,她忽地无声冷笑,打消此念头,只是用力推搡,“司徒阳烨,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无礼!” 司徒阳烨似乎略略清醒了些,一时有些发愣,粗重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掌劈开,君夜离当先闯入,随后进来的是沐烟箩、司徒静言和夕月,众人一见这情景,顿时都愣在了当地: 紫凝仰躺在地面,虽说衣服还算整齐,但被拉扯之下,也露出些许春光,司徒阳烨压在她身上,两手抓着她的手腕,俯着身体,脸离紫凝的脸不及尺余,两人的姿势暧昧之及。 成了。 司徒静言得意莫名,忍不住要仰天狂笑,面上却做出一副吃惊又无奈的样子来,“哥哥,你怎么……” 沐烟箩在人后瞪了她一眼:这摆明就是你们兄妹的计谋,你装什么无辜?司徒静言,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撮合成北堂紫凝跟司徒阳烨,你再成了魅王妃,你们就成了一家人,联起手来,何愁大事不成? 正是因为看出司徒阳烨对紫凝的心思,沐烟箩才不想他们两家联手,所以时时注意着他的动静,好破坏他们的合作。结果方才看到他跟紫凝在一起,她当然不能让他们成了好事,才借故去找紫凝,君夜离不见了紫凝,如何不急,四处找过来,正好将她和司徒阳烨堵在了这屋里。 “夜离!”紫凝立刻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司徒世子他对我无礼……” 君夜离眼中是狂怒的火,二话不说,上前去一把提起司徒阳烨,甩手就扔了出去!碰一声响过后,可怜的某世子叫都叫不出来,伏在地上没了动静——他应该感激君夜离,如果是别人的话,依着魅王的脾气,早将他碎尸万段了,如何还会让他活着! “哥哥!”司徒静言吓了一跳,赶紧跳出门去扶他,“哥哥,你怎么样……” 司徒阳烨紧紧抱着右胳膊,惨白着脸哆嗦个不停,右胳膊软软的不着力,必定伤的不轻。 君夜离小心地扶起紫凝,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疼的无以复加,“紫凝,没事吗,有未受伤……”还好他还的及时,不然—— “没事……”紫凝偎在他怀里,小鸟依人般柔弱,眼神却冷酷而锐利,“司徒世子他……他突然就……” “我不会饶过他,”君夜离冷然说一句,将紫凝抱了起来,“我先送你回房。” “我相信司徒世子不是故意的,”紫凝搂住他的脖子,有意做给司徒静言和沐烟箩看,气死她们!“他肯定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他——” “你不必替他说好话,”君夜离冷傲地抬高下巴,“益阳王此番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想过我这一关!” 沐烟箩一脸惋惜样,摇了摇头,“魅王殿下所言甚是,司徒世子此番也太过分了!真是看不出啊,平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原来竟是这般……”说罢连连摇头,满眼嘲讽,让人受不了。 司徒静言火了,站起来一指戳过去,“沐烟箩,你说什么?!我哥哥跟北堂紫凝那是两情相悦——” “司徒静言,你敢胡说?!”君夜离森寒的目光“唰”地射过去,“纵使你是女人,本王也绝不会客气,你要不要试试?” “……”在他杀人的一般的瞪视之下,司徒静言怎可能不心虚,喉咙哽了哽,只能把气撒在沐烟箩身上,“魅王殿下息怒,是沐烟箩诬蔑臣女的哥哥,臣女气不过,才——” “是我要诬蔑世子吗,事实摆在眼前吧?”沐烟箩得了这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明明就是他不知礼仪,对魅王妃无礼,他做都做了,还怕说?真是没想到啊,上次是姐姐你,这次又是世子,难不成你们这是家学渊源?”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彻底破坏掉司徒兄妹在君夜离眼里的形象,她的机会就无形中增加一半,所以出语尖酸刻薄不说,还挑起了司徒静言的难堪过往,可谓恶毒之极。 紫凝无声冷笑,也不言语,乐得看好戏。 司徒静言如何接受得了,恼羞成怒之下,她扬手就是一鞭甩了出去,“沐烟箩,你闭嘴!” 沐烟箩是断没想到她当着君夜离的面也会动手,再加上她的武功本来就不及司徒静言,一个躲避不及,“啪”一声响,这一鞭竟然准确而又凶狠地抽在她左脸,一阵剧痛之后,热呼呼的东西就顺脸淌了下去! “……啊!”沐烟箩震惊过后,顿时惨声叫,“我的脸……司徒静言,你、你该死!”她容貌虽不是绝美,却也比司徒静言强了许多,若是脸毁了,那还争什么? 惊怒交加之下,她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冲过去跟司徒静言打了起来。 司徒静言也没想到,这一鞭能够打实,心中多少是有些后悔的,再加上沐烟箩满脸是血、状若鬼魅般冲过来,她一个犹豫,已被沐烟箩近身,长鞭发挥不了作用,只能徒手跟她打起来。 “静言……”疼痛之下,司徒阳烨脑子渐渐清醒,也记得自己刚才做过什么,羞愧得无地自容,颤声叫,“别打了……” 两个女人从最开始的按招式进攻,到现在纠缠在一起,撕咬,抓头发,像泼妇般扭打,形象尽失,一旁的侍女侍卫全都惊奇又好笑,议论纷纷,看戏看得兴味盎然。 真是好教养啊。 紫凝眼神讥诮,这一来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就越发出尽洋相,看她们还有没有脸再来魅王府!“夜离,不看了,没趣。” “好,”君夜离宠溺地对她笑笑,随即冷声吩咐,“无华,把她们扔出去,要打出去打!本王稍候会禀明父皇,既然你们无心为我西池国出战,以后又何必再到魅王府来,本王不奉陪!” “是,殿下!”无华和夕月上前去,从中轻轻巧巧几下牵引,已将纠缠在一处的两人分开,一人拖了一个,出府而去。 “静言……”司徒阳烨咬牙,踉踉跄跄起身追出去,做出这等事来,他亦无地自容,即使君夜离不将他怎样,他也没脸再呆下去了! 沐烟箩的手下们更是噤若寒蝉,如何对抗得了魅王一怒,当下狼狈地跟上去,怎么也得先把小姐给救出来才行啊!脸伤的那么重,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之类的…… 其余众人瞧着心惊,谁还敢停留,纷纷告辞离去,吵嚷了一天的魅王府,总算安生下来。 “夜离,我没事,放我下来吧。”紫凝微一用力,从君夜离怀里下地,整了整衣服,眼神清冷,哪有半点受到惊吓的样子。 明知道她演这出戏,是为了对付这帮无聊的人,君夜离还是百般不放心,拉着她上下其手,“你真的没事?有没有受伤?司徒阳烨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我做的多?” 最后一句成功让紫凝气极反笑,“啪”一把打掉他的手,“胡说什么你?司徒世子只是被人下了媚药,神智不清,把我扑倒了而已,什么都没做!”笨蛋夜离,除了你,我怎可能让别的人男人碰,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杀了他,将他锉骨扬灰,你担心什么? “中了媚药又怎么样,就敢对你无礼吗,”君夜离冷哼一声,气闷得厉害,“他若敢对你怎样,我一样不会放过他!——话说回来,谁会给他下媚药,害他如此?” 这事情透着几分诧异,而且沐烟箩到他房间来找紫凝,时间上又恰恰好,莫非他和紫凝被算计了不成? “还能有谁,自然是司徒静言在算计自己的哥哥,”紫凝冷笑一声,“她必是看出司徒世子对我有意,就花言巧语鼓动他来找我,然后在他身上下药,以成好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司徒阳烨偷偷找人弄来一些下三滥的媚药,先一步混在茶水里,给司徒阳烨喝下,计算好时辰,让他去找紫凝,后面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可惜,她只知道算计自己哥哥,却忘了紫凝才是用药的大祖宗,一看司徒阳烨的样子,就知道他着了别人的道儿,即使君夜离他们不来,她也断断不可能吃亏,司徒静言这一计,真是蠢到家了。 “还真是死性不改,”君夜离冷哼一声,很是不屑,“我倒是要看看,益阳王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紫凝扬了扬眉,“益阳王一直对司徒静言的所做所为心知肚明,只不过如你所说,他是借女儿来探你的底,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是他们自己窝里斗,若我所料没错,益阳王必定不想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去,他也不会承认是司徒静言给自己哥哥下药,再说,事情发生在我们府上,司徒阳烨也是受害者,他未必会怕了我们。” 君夜离给她一句“我们府上”说的通体舒畅,各种心花怒放,“他不承认又如何,事实俱在,司徒阳烨根本抵赖不了!不过,”他忽地想到什么,笑得很是诡异,“沐烟箩被司徒静言打伤了脸,庆国公不会就此罢休,与其我们动手,不如让他们两家对上,不是更好。” “英雄所见略同,”紫凝拍一下他的肩膀,“我方才想的,就是这件事。”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5 最毒女人心 果然不出紫凝所料,对于司徒阳烨之事,益阳王根本连面都不露,摆明了是君夜离若不找他更好,若找了他,他就会一推三二五,只说儿子也是被人陷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阳烨做出那种事来,想一想就觉得无地自容,更觉得没脸见紫凝,好不颓丧,不时叹一口气,羞也羞死了。 “哥哥,你别再叹气了成不成,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事情成这样,司徒静言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这话。 “都怪你!”司徒阳烨本就对妹妹一肚子火,这会儿哪里还按捺得住,叱道,“静言,你怎能如此、如此不仗义,给我下药,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几乎、几乎做出难挽回的错事,你、你是要害死哥哥吗?”多亏魅王殿下来的及时啊,不然……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再说哥哥你那么喜欢北堂紫凝,在一起有什么错?”亏得司徒静言一个未嫁的女子,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等话来,“哥哥也太胆小了,要是跟北堂紫凝成了好事……” “你还说!”司徒阳烨气得浑身发抖,手抬了几抬,终是舍不得打自己亲生妹妹,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闹,我们司徒家会得罪魅王殿下,他若一怒,咱们府中上下还会有活口?你会害死全家人的,你知不知道?!” “怎、怎么会,”司徒静言总是有些心虚,嘴上却不肯服软,“魅王殿下他、他根本就没有证据嘛,不敢轻易动我们的。” “你——”司徒阳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这件事先不说,你打伤沐姑娘之事,又怎么说?” 听说沐烟箩左半边脸都毁了,找了很多大夫,包括宫中御医都治不好,她一个女孩子,被毁了容,以后要怎么嫁人! “那是她咎由自取!”说到这件事,司徒静言还气得要命呢,“居然敢嘲笑我们,活该!” 司徒阳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妹妹一直都是依着自己的脾气行事,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人而不自知,现在也就有他和父亲给她撑腰,等以后她自己过活了,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兄妹两人正各自气着,前院了阵喧哗,侍卫们更是大批涌过去,似乎有大乱子。 司徒阳烨有种不好的预感,出门道,“怎么回事?” 一名侍卫立刻回话,“回世子,庆国公带人上门来挑衅,王爷命属下等前去迎敌。” “什么?”司徒阳烨吃了一惊,回头瞪了妹妹一眼,“老实待在房里,我过去看看!”说罢急急奔向前院,看来是庆国公不忿女儿被毁容,上门讨说法来了。 司徒静言有些不安,转了两圈之后,也去了前院。 庆国公带了几十名侍卫,他站在人前,虎着一张脸,怒道,“益阳王,老夫一向敬你,你竟然唆使女儿毁了烟箩的脸,你怎么说?” 司徒震拱了拱手,“国公大人客气,我已问过静言,是令千金先出言不逊,静言才出手教训她,并非全是静言的错——” “我沐玉麟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女儿教训了?!”庆国公一声大喝,“益阳王,常言道‘打人不打脸’,如今烟箩的脸被毁成那样,你难道不应该给老夫一个交代?!” 司徒震沉默,咬紧了牙。儿子轻薄魅王妃一事,还可以说不认就不认,可静言打伤沐烟箩的脸,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要如何赖? 正僵持间,司徒静言大步过来,冷冷道,“是沐烟箩自己该打,怨得了谁?” “你——” “她先对我出言不敬,还说哥哥不知礼仪,什么家学渊源,国公大人,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司徒静言不屑地冷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庆国公气的胡子直抖,“烟箩自幼懂事,如今更是乱书达理,断不会说这种话,是你诬蔑于她!” 再说,这话说的也没错啊,你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吗? “国公大人可以去问问魅王府的人,他们都可以做证,”司徒静言伸手一指门口,“如今六国赛在即,我还要加紧练习,国公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恕不招待,若定要论个长短,不如就请国公大人跟家父一同到皇上面前说清楚,如何?” 你—— 庆国公怒极,好个小丫头,居然敢拿皇上压他!她就吃定自己是六国赛的参加者之一,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是不是? 好,好!那就走着瞧!他强忍下怒气,一甩衣袖,“我们走!” “是!” 呼呼啦啦一阵过后,庆国公跟他带来的人全都撤了出去,院子里一下子就清静了。 “虚张声势,谁怕你!”司徒静言好不得意,还吐了吐舌头。 结果下一秒,“啪”一声大响,司徒震已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差点把她打到地上去! “父亲!”司徒阳烨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阻拦,“你怎么——” “你更该打!”司徒震气的脸色铁青,“我让你们去魅王府,是做什么的,啊?你们一个一个惹一身麻烦回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徒静言又痛又委屈,不过也知道父亲这次是真生气了,哪里敢多嘴,含泪低头,没言语。 “都给我滚回房间去!”司徒震一声暴喝,“以后别再去魅王府,也不准招惹北堂紫凝,否则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兄妹两个是第一次听父亲说如此重话,都吓得脸色发白,互相看了一眼,乖乖回房去。 司徒震气的胸膛疼,来回转了无数个圈,也没法可想,就先不动声色,且看庆国公有什么动静再说。 —— 君夜离将司徒阳烨兄妹与沐烟箩的事上报宣景帝之后,他虽心中明了,但并未多加询问,既然众人也都表示,不必再去叨扰君夜离,各自练习,到时再去请教就好,他也不再多说。 没有这帮人来掺和,魅王府总算又安静下去,紫凝的心情也变的舒畅,很是惬意。 书房里,君夜离正处理公务,无极走了进来,手上是一封拜帖,沉声道,“殿下,有生意。” “哦?”君夜离抬头,眸中精光四射,“目标是?”一般而言,不是特别例外的,无极都会处理好,但凡来报,都有需要他定夺之处。 像上次在大月国,苏落雪雇佣修罗谷的杀手,要杀紫凝,他怎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处于险境,才让苏落雪拿命来换,那个愚蠢的女人当然是不会同意的,这样不但不会伤及紫凝分毫,也能堵苏落雪的嘴,一举两得。 不必怀疑,世间传说如地狱一般的修罗谷,其实正是君夜离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帮绝顶高手,个个都有超绝的武功,且对他绝对忠诚,他正是修罗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谷主,这是任谁都不会想到的事。 修罗谷被称为人间地狱,那里的人更是出手狠绝,个个如同魔鬼再生,无比可怕,像无极无华,还有前几次出手的银丝软甲兵,都是出身修罗谷。虽说他们如鬼似魅,让人不敢靠近,但同样的,因为他们出手绝无失败可能,且信誉极高,所以生意一向很好。 因为无人知道他的修罗谷主的身份,君夜离也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平时自有谷中的几位统领帮他打理一切,随时有人会向他禀报谷中一切,所以一直以来,都无人知道真实内情。 “司徒静言,”无极将拜帖递上,神情冷然,“出价十万两白银。”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君夜离冷笑一声:看来不出他所料,庆国公跟益阳王当真是对上了。 “下帖之人是沐烟箩?”门口的无华问一句,虽是疑问,但答案却是肯定的。司徒静言毁了沐烟箩的脸,很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过来,明着不能出这口气,她当然要来把暗的,让司徒静言付出代价。 “是,”无极点头,“不过她不是要司徒静言的命,而是要毁她的脸,废她武功,让她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从这一点来看,沐烟箩果然比司徒静言要聪明的多,至少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杀掉司徒静言,只会引来旁人猜忌不说,宣景帝也会追查到底,绝非明智之举。就让她跟自己一样,无颜出去见人,出口恶气。 无华撇一下嘴,“果然最毒妇人心,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要可怕。” 君夜离冷着脸瞄了这俩下属一眼,表情很严肃,内心很好笑:他两个是忘了自己这个主子还在是不是,居然就讨论起这么无聊的话题来! 看来自己这阵子跟紫凝打打闹闹,也没避讳他们在,他们对他的畏惧之心大减,所以也不像过去那样时时绷着了吧。不过看起来,这样也不错,至少无华他们没那么累。 两人骤然想到,王妃也是女人么,顿时觉得闯了大祸,立刻低头,“属下妄言,殿下恕罪!” “说都说了,还要本宫恕什么罪?”君夜离有意摆一摆主子的谱,板着脸道,“这件事无华去办,若有差池,你知道后果。” 无华神情一凛,“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无极暗道主子就是主子,果然是不能太过随意的,又想起一事,回禀道,“殿下,属下前几日回去之时,听到东海国周围的子民议论,说是海角小楼的人散发银两,这次轮到他们了。” “哦?”君夜离眼眸一亮,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什么,却又无迹可寻,“他们可曾见到海角小楼的人?” 早就听闻海角小楼行事仗义,经常在各地散发银两,救济贫苦人家,故而博得一片赞誉之声——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谋未谋面的海角小楼的楼主心生敬慕,想着找个机会认识一下了。 “属下打听过,他们都说是一些寻常人在派发银两,并不是海角小楼的人,应该只是受他们所托。”无极是追踪高手,查了几天却也无迹可寻,足见海角小楼的人隐藏之深。 “是吗?”君夜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照这样看起来,海角小楼的人应该就在这附近,而且,他总是莫名觉得,他与他们有某种联系,具体是什么,还无从说起,不过,他有把握,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见面的。“多注意一下海角小楼的动静,有情况立刻回禀。还有,不得与他们为敌。” “是,殿下!”无极即刻退下,在门口碰上紫凝,行过礼之后,一路出去。 紫凝进了书房,道,“无华跟无极怎的都出去了,有什么事吗?”一般而言,总要留下一个在君夜离身边才好吧。 “是有事,不过他们能办好,你不必担心。”君夜离一笑,道,“怎么多休息会儿,这就起来了?” “我有什么累的,没事。”紫凝笑着摇头,夜离有事瞒着她,不过无妨,她早晚会知道的。 “啊,对了,”君夜离装做想起什么的样子,“方才无极说,海角小楼的人在我东海国附近散发银两,其义举令人敬佩,他们如此助我,却不求回报,着实让我不安。” 这是在拿话试我,还是只是跟我提及此事?紫凝暗暗思索,面上却没什么特别反应,“这有什么好敬佩的,他们如此做,也不是第一次,再说银钱多了,留着也不会生,还是物尽其用的好。” “你倒了解他们,”君夜离别有深意地一笑,“如今海角小楼很得人心,这倒是提醒了我,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只将心力放在与皇室对抗上,几乎忽略了这一点,倒让海角小楼抢了先。” 好你个夜离,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想让我承认,我就是海角小楼的主人,我扶助东海国,其实是为了你?“是啊,就算你是战神,睿智无双,可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次你输了一筹,没得治了。” 君夜离失笑,看来他的猜测十之八九不会错,否则依紫凝淡定的性子,为何一提到海角小楼,他稍稍有些对之不敬,她就会跟他抬杠、赌气,没有问题才怪。“那可怎么办?紫凝,你那么聪明,帮为夫想想办法,为夫一定好好报答,好不好……”说着话,他自动自发粘上去,目光已变得迷离。 “谁要你报答……”紫凝脸上一热,但并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将自己抱紧,跟着火热缠绵的吻就落在唇上,“唔……” 君夜离眼睛里是了然的笑意,大手轻揉着她纤细的腰脚,加深这个吻,软舌极富挑逗性地轻扫过她的贝齿,时轻时重,恰到好处。 这家伙,越来越会戏弄人了。紫凝被吻得呼吸凝窒,鼻端萦绕着干净的青草味道,她脑子里也有些晕眩,无力地附在他身上,不自觉地,两只胳膊攀住他的脖颈,反吻回去。 君夜离暗暗欢喜,两人亲热之时,紫凝已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不时主动回应,两人之间越来越默契,也越来越享受对彼此的亲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成功将爱妃拐上床了吧? 这一吻持续了许久,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才慢慢分开,紫凝双颊绯红,看一眼君夜离灿亮而盛满柔情的眸子,一阵脸红耳热,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别看我……” “你是我的妃,我不看谁看!”君夜离气鼓鼓的样子像小孩子,用力抱紧她,“只能是我看!” 紫凝暗暗好笑,同时也决定了一件事:是时候对彼此敞开心怀,把所有一切都说出来了,要不然再这样下去,难免不会产生这样那样的误会,之后再来解释,岂非麻烦得多。 黄昏时分,无华回府,脸色有些发白。 夕月看他一眼,皱眉道,“脸色这么难看,出事了?” 无华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谁要担心你。夕月脸一红,忿忿走开,还说喜欢她,有事情都不对她说,姑爷更是有事情瞒着小姐,男人果然都靠不住么,得提醒小姐,别什么都告诉姑爷,不然会吃亏的。 “真的没事,你生气做什么,”无华追上她,不过他明显不会哄人,急得脸红脖子粗,“你不相信我吗?” 夕月原本想赌气回一句“不相信”,可看到无华这着急的样子,忽然就很不忍心,无奈道,“我没有生气,你是不是要去见姑爷,快去吧,别耽误正事。” “哦。”无华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笑,很欢喜的样子,“那我去了。” “去吧。” 无华转身跑进去,夕月摇摇头,又觉得很好笑:这人,还真是好哄呢…… 第二天一早,夕月就得到消息,向紫凝禀报,“小姐,昨天晌午过后,司徒静言被一神秘高手毁容,废掉武功,现在还没有醒。” “哦?”紫凝多少有些意外,“沐府下手这么快?” “小姐就这么肯定,是庆国公府的人动的手吗?”夕月眉头一皱,沐玉麟会这么笨吗,明知道跟益阳王府正梗着,这时候司徒静言不管出什么事,岂非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紫凝睿智一笑,“是沐烟箩的主意没错,不过不是他们动的手,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那,小姐的意思,会是谁?” 话问出来,夕月脑子里骤然浮出现昨日无华匆匆返回的情景,约略猜到了什么,有些无法想像。 “昨日无华跟无极都出去过,不是吗?”紫凝看了她一眼,心中已经有数,“我早说过,他两个并非寻常侍卫,出手时一招一式更是凌厉而严谨,跟夜离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什么样的人会得夜离如此费心调教,却又不想被外面的人知道?” 夕月一惊,“小姐是说,姑爷跟襄王一样?”襄王私下训练死士,秘密打造兵器,是为造反,如今已被宣景帝连根拔起,且因为此事而被牵连的人也不在少数,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余威未退,若是姑爷也有如此作为,万一被皇上知道,岂不糟糕? “夜离绝对有隐藏自己的力量,不过他心性正直,绝不是为了起战事,”紫凝摇头,不无忧虑,“不过旁人未必如此想,这种事一个不慎,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我真担心……” “直接去问姑爷不行吗?”夕月暗暗生气,“小姐跟姑爷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小姐一定能帮姑爷想出办法的,不然姑爷若是有事,小姐可怎么办?” “我有什么不好办的,”紫凝白她一眼,“何况夜离并非笨蛋,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也绝非一两天,哪那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不过世事无绝对,多一份防备,就多一分胜算而已。” 夕月自然了解主子的心性,最忌讳旁人说她是依附谁而活,赶紧乖乖认错,“是,奴婢说错话,小姐恕罪。”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紫凝话锋一转,随即站起身来,“是该问清楚了,否则皇上若是问起,我与夜离的话再自相矛盾,岂不让人笑话。” 夕月立刻摩拳擦掌地跟上: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吗,这段日子,可算是要憋死她了。 来到书房,无华显然刚刚跟君夜离禀报完事情,看到紫凝进来,立刻行礼,退到一旁站着,回头被夕月瞪了一眼,顿时莫名其妙:又怎么了,瞪我做什么? “事情禀报完了?”紫凝进门,似笑非笑,“有无华出手,应该不会有任何破绽留下,是吗?” 君夜离眼神一变,随即一笑,“紫凝,你何时知道的?又知道多少?”枉他还刻意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并一直在想着如何开口跟她解释,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想像得要聪明的多,倒省得他为难了。 “刚刚确定而已,至于知道多少么,”紫凝瞄了无华一眼,后者尽管并没有心虚之处,还是移开了视线,“无华无极他们,来自修罗谷?”只要确定了这一点,那君夜离的另一重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无华一惊:原来王妃真的已经知道了?好厉害…… 君夜离一笑点头,“是。”承认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说出真相,比他想像当中要容易的多,而且这样一来,他对紫凝而言,就再没有什么秘密,身心都倍感舒畅。 果然如此。紫凝点头,意甚轻松,“所以,修罗谷是你的,那些人也只听命于你,昨日对沐烟箩动手的人,是无华?你有意让我看出什么,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 君夜离点头,“是。” “明白了,”紫凝扬了扬眉,“夜离,你骗的我好。” 这是要生气吗?无华很是不安,也有些不服气:王妃明明也有事情瞒着殿下么,怎么就不说? “对不起,”君夜离立刻道歉,态度诚恳的让人都不忍心怪他,“紫凝,我并不是要骗你,只是这些事情,我原本是想,你不知道比较好,不过后来我又想,你我既然注定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就该福祸与共,不离不弃,我的事,你都应该知道,我希望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紫凝哪里还装的下去,瞬间笑颜如花,“逗你的,你紧张什么!我没有生气,而且你能有此后手,我也更加放心,生于乱世,对付非常人,就得有非常手段,有什么不好说的。” “王妃英明!”无华惊喜莫名,更是觉得殿下跟王爷简直是绝配,这下不用担心啦! 君夜离眼底的笑意弥漫开来,一把将紫凝拉过还,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紫凝,谢谢……” “又来了,你多少注意点好不好,”紫凝脸上微一热,推了推他,“说正经的,沐烟箩的事,庆国公会有何动作?” “无非是告到父皇面前去,”君夜离眼神嘲讽,“益阳王也正一肚子火,就让他们打去,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因此而不参加六国赛,岂非省去很多麻烦。”至少不用再遵守跟太后的约定,虽然结果还是他只会娶紫凝一个,但麻烦的事一解决,他也有更多时间跟爱妃亲热不是。 “所以他们两个若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好坐收渔人之利?”紫凝满意地拍拍他的胸膛,“夜离,你这一次出手刚刚好,而且据我估计,司徒静言和沐烟箩都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又有事情做了。” 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必定又有了新的主意对付敌人,君夜离对她的爱慕之情更是不言而喻,又要亲下去,“你说的对,所以……”被阻止了,好可惜!“紫凝,我的事你现在都已经知道,那你的事——” “你其实已经猜到,不是吗?”紫凝一手撑住他的胸膛,仰起脸来看他,眼中自有别样光华,“我将秦戈送去找我师父医治,这世上除了一个人,还有谁的医术在我之上,配做我的师父?”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不出世的高人必定存在,她说这话有些大了,但依目前状况而言,倒也是实情。 君夜离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低笑道,“海角小楼?” 紫凝但笑不语,还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紫凝,你果然能时时带给我惊喜,海角小楼那般神话一样的存在,你居然是它的主子,我想不惊讶都难,”君夜离抱紧她,唯恐她被人抢走一样,“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唯有海角小楼那种仙境,才会与你的绝世风华相配,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当亲自去拜见你师父天上公子,好生感谢他。” 紫凝一点头,“会有机会的。”她倒是没想到,君夜离对海角小楼不但没有丝毫排斥反感,而且还如此盛赞,两人之间并没有因为公开彼此的身份而互生嫌隙之心,反而越发亲密无间,共同对敌,有两人身后庞大的力量在,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好。”君夜离一笑,终于逮到机会狠狠亲了她一下,在她佯装愤怒的目光中,哈哈大笑,放开了手。 无华和夕月更是喜不自禁,俩小孩也被主子的柔情蜜意感染,看了彼此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两个对于男女情爱,还知之甚少,只是觉得很想跟彼此说话,待在一起,至于一起要做些什么,还真找不着调。 或者,像殿下对王妃那样,亲一亲她,抱一抱她,会不会感觉很好?无华想像着某种画面,嘴唇有些发干,突然很期待,就目光炯炯地看向夕月。 夕月给他突然灿亮的眸子惊到,瞪了他一眼:干嘛? 无华傻笑了一下,没好意思说。 紫凝瞧得分明,暗暗好笑,不过这种事么,当然要他们自己慢慢摸索体会,旁人是教不会的。“说到修罗谷,夜离,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要创建一个秘密基地,非朝夕之功,君夜离纵使武功高绝,却毕竟年纪轻轻,这修罗谷绝对不是从他手上才开始创建,应该是有些渊源的。 君夜离自是明白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桌边,示意无华在外面看着,道,“若从源头说起,修罗谷原先只是我外公训练士兵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铁骑军,个个以一挡十,都是把好手,在先锋突围、执行险恶战斗任务之时,是一支绝对可怕的力量。” 后来阎正初军威大盛,铁骑军更是一时无与伦比,宣景帝他即隐约有了戒备之心。他半生戎马,早已见惯官场风浪,在皇上还不对他生出杀心之前,主动将铁骑军交出,宣景帝自然龙心大悦,也为防患于未燃,即将铁骑军打散,编入各兵营,去了这心腹大患。 “功高盖主,这是历来皇室大忌,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对于这一点,紫凝倒不觉得意外,也不认为宣景帝如此做是错,而且阎正初懂得激流勇退,明哲保身,绝对是明智之举。 “是,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君夜离一笑,紫凝能够明白为君者的顾虑,也省得他多做解释,“那时候我西池国已经成为西六国之尊,加上外公也渐渐年老,不愿再争来争去,交出铁骑军后,训练之地也没了价值,外公就放弃了那里。” 而他之前曾跟着阎正初去过那个地方,很喜欢它的幽静,与世隔绝,心智早熟的他知道宫中险恶,八岁时起就知道该为自己日后做准备。而且进入那里之后他才发现,之前外公所利用的,不过是那处的入口,其内错综复杂,深不可测,易守难攻,绝对是囤积力量的好地方。 于是他利用靖柔皇后留下的钱财,秘密重建了修罗谷,设置机关无数,专门训练修罗杀手,以备不时之需。几年下来,已经形成很大的规模,到了关键时刻,有他们出手,天下谁与争锋!前几次出手相助的银甲侍卫,都是修罗谷的好手,这一点不必君夜离再说,紫凝也已经能够想到。 后来修罗谷以杀手组织的钟离,不断接手生意,钱财也是越赚越多,君夜离更是时时注意宫中变化,随时做着反击的准备。这些事情连阎正初和宣景帝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别人。宫中之事还是得正面解决,名正言顺登上帝位,才能得天下子民爱戴。 “子民要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能够让他们安居乐业,给他们好生活的君王,过程并不重要,”紫凝握住他的手,“而且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这就够了。何况有时候要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身在这个位置,想要替更多人谋福利,要某些人做出牺牲,也是无奈之举,不必想太多。” 君夜离惊奇地挑高了眉:紫凝怎么知道自己有时会为自己造下太多的杀戮而不安的?莫非……她真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帮助自己的人吗?“我知道了,紫凝,谢谢。” “跟我还说什么谢!”紫凝一扬眉,斗志满满,“好了,你我之间已无什么隐瞒,接下来就看司徒静言和沐烟箩会斗成什么样,咱们又有事情做了。” 君夜离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 —— 第二日早朝时候,在等候宣景帝上朝的间隙,群臣都看到益阳王跟庆国公彼此怒目相向,都恨不得要将对方打倒在地的凶狠样。 君夜离冷眼旁观,暗暗冷笑,看他们能闹成什么样。不过很显然的,他们都知道在宣景帝面前将事情闹大,并非明智之举,就谁都没有在正阳殿上先开这个口。 早朝结束之后,群臣也不想惹事上身,各自散去。来到宫门口,司徒震先开口,怒道,“沐玉麟,你好狠的手段,将静言害到如此地步,简直人神共愤!” “益阳王,你别血口喷人!”庆国公半步不让,他还一肚子火呢,“是谁害了谁,你心里清楚!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有脸质问我?!” “你血口喷人!”司徒震怒喝一声,上前就要动手,“明明是你暗中谋害静言,还放口出狂言!” “你不可理喻!”庆国公大叫,“是你女儿毁了我女儿的脸,魅王殿下亲眼所见,你如何抵赖?!” “静言只是无心之失,你却对她生出杀念,是不是?!”司徒震咬牙,“所以沐烟箩就对静言下杀手,把她害到——” “益阳王此言差矣,”君夜离冷冷打断他们的话,“沐姑娘就算有此心,也绝无这般手段,她的武功不及司徒郡主,如何能将她毁容,废去武功,这不可能。” “正是如此!”有君夜离替自己说话,庆国公越发得意,咬牙道,“司徒震,你休想诬蔑烟箩,我们的账要慢慢算!” 司徒震气的脸色铁青,一回眸却发现君夜离目光诡异,他心中一动:莫非…… “够了,”君夜离脸色一沉,“益阳王,庆国公,此事想必另有误会,两位要先查清楚,再做定夺,在皇宫吵吵嚷嚷,惊扰到父皇,谁担当得起?” “臣知罪!” “臣罪该万死!” “都退下吧。”君夜离一摆手,两人随即离去。如果司徒震够聪明,应该能够想明白他方才话里的意思,且看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再说。 群臣边议论边离去,等候在一旁的紫凝迎着君夜离过来,皱眉道,“益阳王跟庆国公大人吵些什么?” “都是为了自己女儿之事,”君夜离揽上她的肩,“他们的心情我自是能理解,不过此事诸多疑点,要详加查证,不可轻易下结论。” “原来如此。”紫凝点点头,并不多问。 两人才要上马车,司徒震已走了过来,白着脸道,“魅王殿下,王妃,请恕罪。” 两人交换个眼色:鱼儿上钩了。 君夜离回身,淡然道,“何事?” “魅王殿下恕罪,”司徒震咬牙道,“静言被害成那般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臣若不替她讨回公道,岂不枉为人父!还请殿下替臣指条明路,臣是否应将此事禀告皇上?” 你想问的明明不是此事,何必绕弯!君夜离唇角一挑,“你若禀报父皇,父皇必会追查到底,总不能不闻不问,寒了臣子的心。” 这就是不妥了?司徒震沉默了一会,道,“臣也知道皇上正为六国赛之事日夜操劳,不敢让皇上分心。只是小女原也是想替西池国尽一份心力,谁想……那依殿下之见,臣该如何做?” 这明明是他们司徒家跟沐家的恩怨,何况他对君夜离根本就一直防备着,居然明着来讨教,真不知道该说他笨,还是大智若愚。 君夜离略一沉吟,道,“非是本王不近人情,不愿意相助于你,只是这是你与庆国公之间的私人恩怨,本王若明着插手,必定会惹人非议,说本王偏袒于谁,有违公理。不过,本王倒是觉得奇怪,既然沐烟箩没有那般手段,对令千金出手之人又孤身前来,究竟谁会有这般本事,能从你的安排之下,伤了郡主还能全身而退?” 其实在司徒静言未被害之前,司徒震就已经料到庆国公吃了那么大的亏,绝对不可能善罢干休,一定会想办法讨回来的。所以他除了严令司徒静言不得擅自外出之外,还在她的住处安排了几十名侍卫日夜守护,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才对,至少如果有人要害她,总能闹出些动静,侍卫也能抢救及时。 谁料……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6 两头挑拨 想到女儿现在的惨样,司徒震咬牙,怒火冲天,“是臣的疏忽……殿下的意思是,庆国公他雇凶杀人?那会是谁……”一言既出,他忽地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修罗谷?!”也只有那里出来的人,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让人防不胜防。 “你心中有数就好,”君夜离不置可否,“令千金已经如此,令人唏嘘,你千万护好司徒世子,莫重蹈令千金覆辙。本王告辞。” “恭送王爷。” 君夜离和紫凝一起上马车离去,走出一段路,紫凝掀开车帘向后看了一眼,“司徒震还在。” “必是在思虑我方才的话,”君夜离一副了然的样子,“他一向聪明,肯定能想到查证庆国公是否雇凶伤人的方法,接下来,我们该点拨一下庆国公了,不是吗?” 紫凝一笑,“是。” —— 其实严格说起来的话,因为司徒阳烨兄妹都曾经对紫凝不敬,所以益阳王府跟魅王府,其实还是有过结的,只不过现在非常时期,所有大家都暂时息事宁人而已。但庆国公不同,他跟君夜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沐烟箩在太后那里也更得宠一些,于各方面,也好说话。 沐烟箩的脸伤比起司徒静言,毕竟要轻的多了,而且她也绝不可能甘心就此毁一辈子,在御医和其他大夫皆束手无策的情况之下,她想方设法求得太后同意,命紫凝去给她医治脸伤——有神医金铃出手,必定手到病除。 本来紫凝就在想着,以何种正当的理由接近庆国公府的人,适时提点他们一二,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她行事。接到太后懿旨,她很是平静地命夕月带上药箱,去庆国公府走一趟。 来到庆国公府门前,沐玉麟已经在等候,看到紫凝下车,立刻施礼,“臣见过魅王妃。” “国公大人客气了,紫凝不敢当,”紫凝伸手相扶,“国公大人劳苦功高,又是两朝元老,紫凝怎受得起大人如此参拜。” 沐玉麟对紫凝的印象瞬间好了大半,苦笑道,“魅王妃客气,实在是小女遭人所害,成了、成了这般模样,否则臣也不敢劳烦——” “无妨,医者父母心,”紫凝淡然一笑,故意刺他一下,“只是我数次出手救人,却都招来各方算计怨恨,几乎抽身不能,心也就凉了,此番若不是太后懿旨,我原也不想伸这个手,希望国公大人能明白我的苦衷。” “是是是,臣明白,臣明白!”沐玉麟一迭声地答应,“臣对魅王妃是感激莫名,只要烟的脸能够好起来,臣必定好生感谢魅王妃,绝计不会恩将仇报,臣发誓!” 紫凝暗暗冷笑,想着这庆国公的心计果然是比不过益阳王的,对付起来也就简单的多。“如此,先谢过国公大人了,请。” “魅王妃请!” 沐玉麟客气万分地将紫凝让到沐烟箩的房间,对女儿道,“烟箩,魅王妃到了,还不起来行礼?” 倚在床头的沐烟箩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原本暗淡无光,一看到紫凝,眼泪忽地就涌上来,扑到地上去参拜,“参见魅王妃!王妃,臣女……” “不必多礼,”紫凝过去扶起她,坐到床沿,“沐小姐身体不适,就好生歇着,此间没有外人,那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吧。” “谢王妃……”沐烟箩哽咽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劳烦王妃辛苦这一趟,可臣女这脸实在是……都是臣女的错,那时不该多嘴,气恼了司徒郡主,臣女是自作自受……” 想必她对紫凝的心性有一定了解,才会摆出一副弱者的、忏悔者的姿态,以博取同情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会准了她的奏,让紫凝来替她医治脸伤。 虽说她也一直想当魅王妃,但从未笨到像司徒静言那样,处处针对紫凝,所以即使露出一副温柔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觉得特别反感,相反还真是替她的遭遇感到不幸呢。 或许这也就是她的高明之处,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扮猪吃老虎”,在很多时候,这样的人往往能笑到最后。 沐玉麟在一旁气的长吁短叹,当着紫凝的面,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只能一直忍着。 “沐姑娘言重了,也是你该有此劫,不过,有我在,一定会治好你。”紫凝淡然一笑,命夕月打开药箱,放到手边,道,“请沐姑娘摘下面纱,我看看伤口。” 沐烟箩原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丑陋的样子,不过求了紫凝来,就是为了治伤的,当下毫不犹豫地解下面纱,露出脸来。 紫凝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看了看,心道司徒静言这一鞭当真够狠的,这道伤口既长且深,即使经过这几天的医治,伤口有所好转,但随着瞧伤口愈合,两边的肌肉也向内收拢,很是难看,照这个样子,就算好起来,也会留下一道很大的疤,根本无法出去见人。 “如何?”沐玉麟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还是移开了视线,“王妃可能医治吗?” “还好,比我想像当中要好的多。”紫凝从药箱中拿出一小瓶药,用棉蘸着,轻轻涂抹在那道伤口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自离开海角小楼,行医世间到现在,她碰到过无数疑难杂症,比这厉害十倍的伤都不在话下,有何难的。 沐玉麟登时惊喜莫名,“王妃的意思是,小女这脸伤还能好起来?” 沐烟箩也是瞬间心跳如鼓,不也相信如此轻易就能好起来,可紫凝正给她上药,她亦不敢乱动,僵直着脖子道,“王妃所言当真吗?臣女、臣女真能恢复容貌?” “当然,沐姑娘稍安勿躁,”紫凝答的毫不犹豫,“国公大人也不必担心,这于我而言,只是小伤而已,十天之内,必定还给国公大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 “多谢王妃!”沐玉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一揖到地,深深施礼。 “国公大人请起,”紫凝伸手相扶,“我既伸了这个手,治好沐小姐就是我份内之事,国公大人再这样客气,我反倒不安了。” “是是是,”沐玉麟搓着手,连连点头,“不客气,不客气……” 上完药,紫凝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先用几次药,看看效果,我会随时调整药方,这些天千万莫要让伤口碰到水,忌食海物、辛辣、油腻,饮食清淡些,莫要大喜大悲。” 沐玉麟瞪一眼一旁侍候着的丫环新晴,“魅王妃所说,你都记下了?” 新晴诚惶诚恐地道,“是,奴婢都记下了!” “那还不去知会厨房一声,尽是站着做什么?” “是!”新晴哪敢怠慢,赶紧跑了出去。谢天谢地,小姐的脸总算能够好起来,也省得一天到晚发脾气,摔东西,拿他们这些下人出气,真得多多感谢魅王妃,果然是神医哪…… “国公大人莫气了,沐姑娘这脸伤,比起司徒郡主,还是轻的,”紫凝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司徒静言身上,“我虽未亲见,不过听说她容貌尽毁不说,还被废了武功,好不凄惨。” 沐烟箩暗暗冷笑,尽管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还是满眼的嘲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落得如此下场,总是平时作恶太多,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说的也是,”紫凝知道她在演戏,也不点破她,向沐玉麟道,“不过国公大人还真得小心应付,今日你离去后,益阳王还不依不饶,怀疑国公大人雇凶伤人,不查明真相,绝不罢休。” “什么?!”沐玉麟又惊又怒,“司徒老儿竟然敢诬蔑臣!好,那臣还要跟他论争到底了,说臣雇凶伤人,证据呢,证据在哪儿?”他这是不把紫凝当外人了吧,什么话都往出说。 沐烟箩忽地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国公大人只要没做过,就不必怕益阳王,皇上更不是偏听偏信之人,”紫凝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安然样,“益阳王也太武断了些,这雇凶伤人难道不需要银两吗,何况修罗谷的杀手也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此番他是冤枉不了国公大人的,国公大人放心就是。” “是,多谢魅王妃提点,”不明真相的沐玉麟还对紫凝感激万分,“小女就多多仰仗王妃仗义相助了,臣必定会好生感谢王妃!” “不必客气,”紫凝起身,略一颔首,“如此,不打扰沐姑娘休息,先行告辞。” “恭送魅王妃!” 国公府上下登时将紫凝视做天人一般,无比恭敬又无比虔诚地将她送了出去,直到她走的人影不见了,才都返回府内去。 房间内,沐玉麟气得来回踱步,更是心惊莫名,“司徒老儿竟然诬蔑我雇修罗谷的杀手做事,这要让皇上知道,就算只是捕风捉影,皇上也必定龙颜大怒,我岂非解释不清!”好个司徒震,一定要做到最绝是不是,简直可恶! 沐烟箩咬了咬嘴唇,迟疑着道,“父亲,我……” “怎么,脸还疼?”沐玉麟关切地凑近看她的脸,“看着还好,但愿魅王妃说到做到,你脸能好起来,不然可怎么好。”依着他的财势地位,即使女儿嫁不出去,要养活她一辈子也不成问题,可女儿一向心高气傲,若后半生就这样毁了,她如何接受得了。 “我……”沐烟箩咬咬嘴唇,似乎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父亲,是不是如果益阳王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就会彻查此事?” “你说修罗谷的事吗?”沐玉麟随口道,“那是自然,皇上对修罗谷讳莫如深,总说那是一股相当可怕而邪恶的力量,偏生又无迹可寻,否则早派兵将之灭掉了。不过不用怕,我们不曾做过的事,看司徒老儿能奈我何!” 沐烟箩脸色惨青,颤声道,“是我。” “啊?”沐玉麟一愣,“你什么?” “我做的,”沐烟箩咬紧嘴唇,小小声道,“我拿了家里二十万两银票,雇修罗谷的杀手对付司徒静言。” 轰…… 沐玉麟只觉得头顶有炸雷响过,耳朵里嗡嗡做响,头脑更是刹那一片空白:什么,烟箩……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知道自己闯了祸,沐烟箩惊恐莫名,大声为自己辩解,“司徒静言毁了我的脸,我也不能让她好过,我要她比我凄惨千倍万倍——” “你、你糊涂!”沐玉麟终于回神,扬手就想打,可看到女儿伤着的脸,即使盛怒之下,他这一巴掌还是没舍得打下去,气得脸红脖子粗,“烟箩,你怎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你应该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沐烟箩吓得缩在床角,却是咬牙不服,“你一会阻止我!可除了修罗谷,没人能动得了司徒静言,我也是没办法!” “你——”沐玉麟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也无法平静下来:这可怎么办!本来益阳王就已经怀疑他跟修罗谷的人勾结,现在府上突然少了二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漏洞,要怎么填? 完了完了!这下要让皇上查到,王府上下将无一活口,就什么都不用争了! “父亲,你怕什么?”对于如此做的后果,沐烟箩也不是全没想到,所以还能保持着镇定,“修罗谷最讲信誉,绝对不会自毁买卖,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你太天真了!”沐玉麟狠瞪她一眼,“二十万两的漏洞啊,我们要如何自圆其说?!皇上若是信了司徒震的话,一定要查到底,我们就全完了!” 沐烟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也慌了,“那、那怎么办……” “现在知道害怕了?”沐玉麟的怒火又“腾”往上蹿了好几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沐烟箩自知理亏,咬着嘴唇不出声。 这可怎么好! 沐玉麟又急又怕,都快一朝白头了。思虑了半天,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了,魅王殿下!他肯定知道益阳王的动静,想必也有应付的法子。再说,魅王妃聪慧无双,不输魅王,肯定也有好主意,反正女儿脸伤都拜托她了,那一事不烦二主,就看他们夫妇有什么好主意,帮自己过这一关再说。 主意打定,他也没时间去想这样做有何不妥,当下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以感谢紫凝为沐烟箩治伤为由,亲自去魅王府,登门拜访。 魅王府内,无华快步入内禀报,说是庆国公来访,行色匆匆,满脸焦急,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紫凝无声一笑,“来的倒快,看来沐烟箩是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君夜离已知道她在庆国公府所说的话,对这样的结果也毫不意外,“不是正好,那就好好陪他‘聊聊’,快快有请。” “是,殿下!” 无华转身下去,不大会儿,沐玉麟手提一个尺余见方的盒子走了进来,跪倒行礼,“臣见过魅王殿下、魅王妃!” 君夜离一抬手,“国公大人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多谢殿下!”沐玉麟起身,递上盒子,感激地道,“有劳王妃出手相求,烟箩已觉得舒服许多,臣无以为报,这是一株千年何首乌,是臣偶然得到,也不知其用,王妃医术超绝,用它救人最好不过,还望王妃笑纳。” 看来他很会做人,若是送什么金银财宝,一来紫凝未必瞧得上眼,二来也断然不可能接受,送些些难得一见的药材,倒正合了紫凝的心性,想来她也不会拒绝。 紫凝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大大方方收下,“千年何首乌难得一见,国公大人有心了,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 “多谢王妃赏脸。” “国公大人客气。” 说完这句,三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莫名的凝滞和尴尬。 君夜离轻咳一声,打破僵局,“本王看国公大人愁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否有什么要紧事?”他这话也算是“抛砖引玉”,且看沐玉麟说不说实话。 谁料他话音才落,沐玉麟突然起身,重重跪了下去,“臣罪该万死,求魅王殿下、魅王妃指条活路!” 好大的手笔。 这是紫凝看到沐玉麟跪倒之后的第一反应,再说有君夜离在,她一个女子,是不好随便伸手相扶的,就坐着没动,看他到底耍出什么幺蛾子再说。 君夜离心下了然,故意皱眉道,“国公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沐玉麟就着他的相扶站起来,一副悲泣样,“魅王殿下恕罪,是臣失态了!可这……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还请魅王殿下和魅王妃相助,臣若能度过此劫,必将终生感念魅王殿下跟魅王妃的恩德!” 君夜离一摆手,淡然道,“国公大人先别忙着感谢本王,究竟有何事,说来听听。” 沐玉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要实话实说,“这个……晨起之时魅王妃在敝府上说起过,那个……修罗谷之事,臣、臣起初并不知情,可后来小女、小女却承认,是她雇了修罗谷的杀手,对、对司徒郡主下手……” 虽说这件事只有他们父女知道,可如果真闹到皇上面前,他是逃不过的,既然有心求君夜离相帮,就必得说实话,否则可能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事实上他也是在赌,看君夜离想不想得到他的相助,毕竟他的势力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君夜离想要登们储君,对付太子,只靠自身力量,还是不够的。 这就承认了吗?君夜离暗暗冷笑,佯装惊道,“什么?沐姑娘竟然……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只怕……” “请魅王殿下指教一二,臣感激不尽!”沐玉麟深深施礼,“小女私自拿了敝府上二十万两银子给了修罗谷的人,这漏洞太大,臣、臣也不知道如何弥补……” 这二十万两银子要没个合理的去处,就是最好的证据,到时他要如何抵赖?何况依着他的俸禄,这就是他一生的积蓄,以后还得做出处处勤俭节约的样子来,否则他就有贪赃之嫌,难以自圆其说。 都是自己女儿不知天高地厚,闯下此等大祸,真是后患无穷啊! “此事非同小可,本王也不好枉做小人,”君夜离神情渐冷,摆明是不想惹事上身,看到沐玉麟失望的表情,他看似不经意地接上话,“不过今日之事,本王只当没听到,也不会相信那些小人的挑拨之言,国公大人一向慈悲为怀,为我西池尽忠,人人皆知,即使会拿出半生俸禄,也只会去做救济沿海水患难民那等善事,又怎会雇凶伤人,这根本就是居心叵测者造谣中伤,不足为信。” 沐玉麟思索一会,到底还是会过意来,惊喜莫名,“是,多谢魅王殿下体恤,臣惭愧!多有打扰,臣惶恐,先行告退!” “国公大人慢走,恕不远送。”君夜离一伸手,神情傲然。 “留步留步!”沐玉麟得了良计,自然是急着回去毁灭证据,这去的速度,比来时可要快多了。 在一旁沉默半天的紫凝忽地一笑,由衷赞道,“夜离,好机智,好手段!”有意提醒沐玉麟,再拿二十万两银子出来,救济沿海水患难民,不但让那些流离失所之人得到生存必需,又让庆国公的不义之财千金散尽,表面看起来却是帮他填补起银两亏空这一大的漏洞,一举数得不说,庆国公对他很感恩戴德,他则只是从旁点拨,并未将自己陷进去,将来就算有事,也可以高高挂起,不会被牵连,这一手做的,确实是妙。 “多谢爱妃夸奖!”人后君夜离立刻开始不正经,揽住紫凝亲来摸去,“非是我聪明,实在是沐烟箩这一手做的太蠢,给了我们机会而已,这下庆国公前后出去四十万两雪花银,够他难受一阵子了。” “不过,事情还不算完,”紫凝忽地眼神锐利,拍了拍君夜离的脸颊,示意他正经点,“益阳王必定会上书皇上,奏明庆国公与修罗谷有关之事,有你的提点,肯定不有奏效,得防着他有后手。” “那是当然,”君夜离一拍胸膛,“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说起朝政之事,自然是他更懂得个中利害,唯有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一掌定乾坤。 —— 沐玉麟只得一个亲生女儿,不过还有个侄子,名沐鸿煊,在工部为官,沿海发生水患之后,他即被派往处理赈灾之事,数月都不曾回京。 沐玉麟知道兹事体大,哪里敢耽搁,回去后急修书一封,附上二十万两银票——沐府的银两都是存在固定的银庄,西池国各处都有分号,可凭银票提取,倒正好方便了他这次行事。 偌大的庆国公府,当然不会只有一本账册,沐玉麟的家当也不是外人看起来的那么透明,私底下的他敛来的钱财,大半部分连现在的沐烟箩都不知道,何况别人。 只不过这明账上骤然少了二十万两银子,漏洞实在太大,不地子掩盖怎么行。封好信口后,沐玉麟派心腹下属连夜送往鸿煊处,让他依照信上所说行事。 沐鸿煊一向视沐玉麟为亲生父亲一般,见信如见人,大致明白事情经过,不敢怠慢,立刻吩咐手下做事,上上下下这一打点,事情就有模有样,即使圣上亲临,也断然看不出破绽来。 不意外的,隔天早朝,司徒震便在朝堂上提出,沐玉麟指使女儿雇修罗谷的杀手行凶,请求皇上替他主持公道。 “臣冤枉!”心中已有数的沐玉麟立刻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跪倒在地,“臣从来不曾见过修罗谷的杀手,皇上明查!” 既然“修罗谷”是宣景帝的忌讳,他一听到此事,还不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益阳王,你说清楚!”最近益阳王跟庆国公之间闹得不死不休,两家的女儿还都毁容破相的,太后也多次问起,他正心烦莫名,谁想事情越演越烈,居然把修罗谷都给牵扯进来,这还有完没完?! “臣查到一些线索,证明庆国公以二十万两银子为价,雇得修罗谷的杀手谋害小女,”司徒震狠瞪着庆国公的背影,要把他的背戳成个筛子一样,“皇上只须一查国公府账目,必见分晓。” 他自认这一手做的相当高明,而且出手及时,沐玉麟必定来不及销毁证据,当能奏效,却想不到这老狐狸此次不惜拉下脸来求助于君夜离,已得了法子善后,这次他真是失算了。 “沐爱卿,你有何话说?”宣景帝冷目一扫,话是这么问,心中已有定夺。 “臣俯仰无愧,”沐玉麟底气足的很,“府上账目也是没有问题,只是这……” “是什么,说!” 天子一怒,沐玉麟岂敢犹豫,立刻道,“只是臣府上最近确实支出二十万两,是臣这些年的俸禄和皇上赏赐,绝无半点不妥,皇上可明查!” 成了!益阳王一时没想到此中诀窍,还相当得意,“国公大人好气魄,承认得真是痛快,还有何可狡辩的?” “皇上恕罪,臣并非有意隐瞒不报,只是此种事么,臣不想张扬,免得被人说三道四。”沐玉麟是有意吊足大家的胃口还是怎么着,明明承认了吧,还一脸坦诚,没有半点惊慌之意,到底唱的哪一出? 宣景帝已看出不对劲,皱眉道,“沐爱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清楚。” “臣……”沐玉麟一脸为难,偷眼瞄向君夜离。 君夜离神情淡然,上前一步道,“回父皇,儿臣知晓此事。” “哦?”宣景帝微一愣,“是何事,说清楚。” “是,父皇,”君夜离转向群臣,“诸位大人想必都知道,如今沿海水患,耗资颇巨,父皇对此事也是忧心不已。国公大人的侄儿,工部的沐鸿煊一直负责赈灾之事,前些日子写回书信,言明难民生活困苦,朝廷赈灾之资也是有限,无法俱到。国公大人闻听此事,很是不忍,便来询问本宫,若以自己的俸禄捐助难民,此举是否妥当。” 群臣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宣景帝的神情更是大见缓和,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国公大人仗义疏财,本宫甚感欣慰,”君夜离向沐玉麟点头示意,“他既有此心,本宫也就替难民谢过他一番善举,且国公大人行善不与人知,恳请本宫勿将此事说出,以免被人说三道四,指他哗众取宠之类,本宫也就没将此事禀报父皇,没曾想他一番善心,却几乎替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本宫若再不将实情说出,对他也着实不公,还请父皇定夺。” 沐玉麟好不得意,赶紧跪下,诚惶诚恐地道,“臣有罪,皇上息怒!” “爱卿一心扶持朕的江山,处处为难民着想,何罪之有?”宣景帝龙颜大悦,“快快请起,此番是朕误会爱卿了,爱卿非但无罪,反而是大功臣,有如此良臣在,朕的江山何愁不保!” 说起来宣景帝虽也是个明君,却极少如此夸赞臣子,群臣无不对庆国公投以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心道此番你虽然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却换来皇上无限恩宠,真是太值了! “臣不敢居功!”沐玉麟深深叩头,站了起来,“臣只是想替那些难民略尽微薄之力,没曾想……倒是让益阳王误会了,见谅见谅!” 看到他眼底掠过的一抹得意之色,益阳王几乎咬断牙!这次没彻底拿到庆国公的证据,以后再想扳倒他就难了!可恶的沐玉麟,是怎么想起用这一招的,还如此恰到好处,且早早替自己留下后手,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司徒爱卿,此事是个误会,如今你可明白了?”宣景帝看向司徒震时,目光重又冷了下来,“令千金遭难,朕深表同情,不过此事与沐爱卿无关,你两人且不可再相互敌视,而是要同心同力,共保我西池,明白吗?” “是,臣知错!”司徒震强忍怒火,认错认的很痛快,“臣以后定当小心行事,绝不再上小人的当!” “如此甚好,”宣景帝满意地点头,“沐爱卿此举,甚合朕意,你散尽家财,也着实让朕挂念,特赐白银万两,以做补偿。” “谢皇上恩德,臣万死难报!”沐玉麟再次跪倒,那叫一个感激涕零,暗里却肉疼不已,这一来一去之间,他赔上四十万两银子,如今却只回来一万两,赔大发了!不过好在安然度过此劫,也算是有惊无险,钱财嘛,再慢慢敛就是了。 “好了,都散了吧。”宣景帝起身入内,表情阴寒。 这些朝臣打的什么主意,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吗?什么救济难民,根本就是在他面前演戏,他会信才怪!不过,朝中势力一向是此消彼长,他们彼此制衡,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所以,坐这把龙椅也不是那么容易,该装糊涂时就得装糊涂,让底下的人闹去,这样才能去伪存真,最后胜利的为他所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从正阳殿出来,为免授人以柄,沐玉麟只是感激地看了君夜离一眼,并未多话,随即离去。 司徒震冷脸过来,忽地一笑,“此次真是多亏魅王殿下,庆国公才能洗脱嫌疑,倒让臣枉做小人了,殿下见笑了。” “本宫并无助谁之意,只是在父皇面前实话实说而已,”君夜离早料地到他会找自己说话,“当初庆国公来找本宫说起赈灾之事时,令千金并未出事,本宫也不曾预料到,会有如此结果。”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那是你们两家争斗之事,庆国公来找我说要赈灾,我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以江山社稷为重,怎有心力想其他事。再说,是你心智不如人,落后一步,又怨得了谁。 益阳王明知道是中了算计,一时却也无法可想,不过,他毕竟城府深于庆国公,竟然没有发作,拱手道,“是臣妄言,魅王殿下恕罪,臣告退。” 他去远之后,无华道,“殿下,益阳王会不会再对庆国公出手?” 君夜离目光清冷,摇了摇头,“暂时不会。如今连父皇也知道,他们两个有私怨,庆国公拿自己的钱财帮忙赈灾,此义举很快就人人尽知,他若这时候出事,益阳王首当其冲。” “殿下英明,”无华点头,“益阳王比起庆国公要聪明的多,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君夜离略一颔首,“回府。” —— 在君夜离和紫凝帮助之下,沐玉麟安然度过这一次的危机,更有紫凝救治沐烟箩的脸伤,几天后就大见好转,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好起来,他们父女两个在欣喜之余,也知道此次欠了魅王府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经此一事,他们也看出来,魅王绝对是人中龙凤,有紫凝相助,更是如虎添翼,相比较之下,各方面都表现平平的太子根本不是魅王的对手,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所以,借着紫凝上门之时,他也就委婉地表达出愿意追随君夜离的意向,紫凝心知肚明,态度不卑不亢,回来后与君夜离说起,心中都已有了定夺。 国公府的人越是春风得意,就越显出益阳王府的失意,尤其他们还要安抚毁容又被废武功的司徒静言,王府上下整天鸡飞狗跳,有多乱就可想而知。 司徒阳烨站在妹妹门口,无奈地道,“静言,你别闹了,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不用你管!”司徒静言这两天不停地大吵大闹,嗓子早哑得不像话,还声嘶力竭一样地叫,“你管我做什么!有本事的你去把沐烟箩给我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鱼,替我出口气啊,管我做什么!” 她也真是够惨的,脸上被横七竖八划了无数道伤口,手脚的筋脉更是被挑断,外伤能好起来,可今生都别想再动武,这对于以武力定高低的西池国来说,她就等同于废物,还拿什么参加六国赛,拿什么跟北堂紫凝去争? “静言,不要乱说,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庆国公府的人所为,你让我怎么……” “就是她!就是她!”司徒静言想扔个凳子过去,怎奈双手都使不出多少力气,试了几次不成,委屈又绝望,眼泪哗哗地流,“是她害我的!哥哥,就是她!就是她!” “好,好,就是她,你别气了!”司徒阳烨是真心疼她,赶紧把她扶到床上去躺下,“以后总有机会替你讨回来的,父亲不是正在暗暗搜集庆国公的证据吗,你别自个儿急坏了身体,多不值得。” 折腾了这半天,司徒静言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狰狞可怖,让人不敢看第二眼,她抬手摸上去,说不出的绝望,“我的脸……怎么办……哥哥,我怎么办……”她本来生的虽然不是多么美,但好歹眉清目秀,是正常人的样子,可是现在…… 司徒阳烨叹息一声,“有些名气的大夫我都请过了,宫中御医也看过,他们也是没法子,这……不然,请魅王妃过来看看?”沐烟箩的脸被打伤,不也是紫凝给治的吗,依着她的医术,肯定能成,而且目前来说,也只能她能救得了妹妹了。 “我才不用她!”司徒静言还真是有骨气,咬牙切齿地道,“她明明跟沐烟箩就是一伙的,我就是死都不会用她救我!” 还是这脾气,这样赌气,能气到谁。司徒阳烨这些天已经劝了她好几次,总是不得法,他又有什么法子可想。不过说起来,就算妹妹同意,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紫凝:竟然、竟然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虽说是妹妹给自己下了药,可他如果对紫凝没有私心,也断不可能控制不住心底那点私欲,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兄妹两个一起沉默下去,司徒静言喘息了一阵,忽地想起一件事,眼里闪过异样光彩,“哥哥,我不一定要找北堂紫凝,还有一个人可以救我,一定可以?” 司徒阳烨一时没会过意,被妹妹过激的反应弄的莫名其妙,“谁?”会有人比魅王妃医术更高明? “海角小楼,”司徒静言压低了声音,“他们无所不能,比北堂紫凝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其实她哪里知道海角小楼的事,不过是想当然地说罢了。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7 被追杀 “他们?”司徒阳烨一惊,“别乱说,皇上严禁——” “那又怎么样?!”司徒静言咬牙叫,“皇上只知道不准这,不准那,我被害成这样,他却只知道偏袒凶手,还讲不讲道理了?!” 尽管事实如此,可妹妹说出这样胆大包天的话,司徒阳烨还是好气又好笑,伸手捂她的嘴,“静言,你这是大逆不道,别再乱说话,当心被皇上知道,咱们整个王府可都要倒霉了!” “总之我不管!”司徒静言一把打掉他的手,“我要治好脸,恢复武功,我要找沐烟箩报仇,让她也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情知劝她无用,司徒阳烨也不想妹妹情绪太过激动,只好先说好话,“静言,你别急,待我跟父亲商量一下,你先好好休息,别再闹了,听到没有?” 司徒静言狠瞪他一眼,赌气般面朝里躺下,“父亲要是不肯帮我,我就死了算了!” 司徒阳烨叹息一声,转身出去,关上了门。来到前厅,见父亲已经下朝回来,他迟疑了一下,才道,“父亲,静言又闹过一阵,才睡下。” “哦,”司徒震阴沉着脸,没多言语,“大夫怎么说?” “没个好,”司徒阳烨摇头,连连叹气,“沐烟箩的脸伤远比静言的要轻,他们都治不得,更何况……” “你不必多说,”司徒震冷冷一挥手,“这个时候有求于魅王妃,绝非明智之举,再想想办法。”在这一点上,尽管原因不同,但他跟司徒静言倒是一样的思虑。 那就没别的办法好想了。司徒阳烨呼出一口气,“静言的意思,想找海角小楼。” 司徒震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竟然点了点头,“好,就找他们。” 司徒阳烨相当意外,“父亲同意?那皇上……” “一定要让皇上知道吗?”司徒震冷冷看他一眼,“若我们不自己想办法,静言一生也就毁了,谁又会多看我们一眼?” 司徒阳烨登时哑然:看来他才是思维最为迂腐的一个,不过仔细想想,父亲的话也有道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再说,他们找海角小楼,只是想替静言治好脸伤,又没想其他,能有多大逆不道? 既然父亲都不反对,司徒阳烨也不再多说,当下就通过秘密途径,联络海角小楼,送上拜帖。 “小姐,益阳王府的拜贴,”夕月神情嘲讽,“司徒静言好骨气,宁肯求助海角小楼,也不来求小姐,却不知殊途同归,她若知道真相,必定要气个半死。” “意料之中,”紫凝倒没什么意外的,“司徒静言吃此大亏,皇上却只顾着感念庆国公的功德,对她不闻不问,益阳王更从来不是心胸宽广之辈,怎么可能不气不恨。” 依司徒静言的心性,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不找海角小楼,她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夕月暗暗赞叹一声小姐的聪慧是越来越甚了,“那小姐的意思,这帖子是要接下来了?” “当然要接,”紫凝一挑眉,“有钱为什么不赚,何况于我们有利的事。你去安排吧,让夕颜进来见我。” “是,小姐。” 夕月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夕颜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益阳王府送来拜贴,待我治好司徒静言的脸伤,你就将消息透露给庆国公府的人,明白吗?”紫凝打了个手势,只有他们自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夕颜了然,“属下明白,小姐放心!” 很好。紫凝冷然一笑,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且看到最后,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准备好一切之后,夕月随即让司徒静言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到来,紫凝照旧是神秘出场,替她医治,一切都照规矩来,自不必多说。 一来一去大半个月之后,沐烟箩的脸伤早已完全恢复,皮肤光洁如初,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由她不欣喜若狂,对紫凝感激莫名,亲自上魅王府表示感谢,看上去却似有些不安。 紫凝道,“沐姑娘似乎有心事,是这脸伤还有何不妥吗?” “没有,已经全好了,”沐烟箩笑笑,仿佛在犹豫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臣女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司徒郡主的脸伤也好了,而且人也比以前还要漂亮,臣女只是在想,这世上还有谁的医术,比王妃你还要高明?” 紫凝自是明白她在有意试探,淡然一笑道,“沐姑娘太抬举我了,这世上不出世的高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医术浅薄,自是不能与方外之人相比,司徒郡主命中有贵人想助,是她的福份。” “那……王妃以为会是什么样的高人呢?”沐烟箩一副无辜而纯真的样子,“臣女听说海角小楼的人手段不与外人知,却是无所不能,不知道司徒姐姐是不是找了他们?” 紫凝挑眉,“这个只怕要问司徒郡主才能知道,皇上忌讳之事,不说也罢。”沐烟箩,就你这点心计,还想试探我,套我的话,你还太嫩了! “是,臣女多言,王妃恕罪。”沐烟箩端起茶杯喝茶,眼神变来变去,显然心里挣扎得厉害。如果司徒静言果真冒天下之大不韪,求助于海角小楼,治好脸伤就不无可能,而且很可能会借助于他们的力量来对付自己,还真得小心才行。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让修罗谷的人直接杀了司徒静言,一了百了,也省得留下这个祸患,给自己找麻烦。 紫凝心知肚明,这是夕颜按照她的吩咐,将司徒静言求助海角小楼之事巧妙地传了出去,计划奏效,接下来就看益阳王会如何应对了。 这就是一盘棋,谁能操控所有椅子的走向,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越来越有意思了。 —— 益阳王和庆国公暂时消停下来之后,一时朝中无事,大家都在为六国赛的事做准备,也难得安生了几天。 这天,夕月清点了一下府中的药材,有几味稀有的药材短缺,紫凝闲来无事,想着出去看一看京中情形,就带着夕颜夕月一起,出府随意走走,而后上山一趟,采药药材回来。 一路上行人来去,大概也知道六国赛在即,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大战之前的担忧与不安来,紫凝暗暗思虑,这样五年一次的比赛,劳民伤财不说,每隔几年,就要人心惶惶,如临大敌一次,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来到山下,主仆三人开始各自寻找所需药材。大地回春,树木抽出新芽,山风虽还有些冷,但空气清新怡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比起府中的假山盆景,自是别有一番活灵活现的韵味。 “小姐,那边有人!”夕月忽地指向某处,全神戒备。 紫凝心中一动,果然见山上林中有晃动的人影,隐有兵器撞击之声传来,应该是有人在争斗。 “先看看再说。” 紫凝打个手势,三个人从另一面悄悄过去,藏好身形,观察场中形势。 一帮着异族服饰的男子手拿弯刀,将一名年轻男子围在中间,招招夺命,不留余地,竟欲杀之而后快。 年轻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上下,脸庞微黑,眉毛黑浓,眼神凌厉,紧抿的唇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来。他虽穿着西池国人的衣服,但高鼻深目,一副明显偏异域的长相。 看来他已经跟这帮人缠斗了很久,前胸后背都是血红一片,嘴唇透出不正常的青紫,应该是中了毒,换做别人,这样重的伤只怕早就倒下了,他却还撑得住,是条汉子。 不过,依他个人之力,显然也快要对付不了这帮如狼似虎的刺客,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开始向着悬崖边,且战且退。 刺客们的目的就是要将他逼入绝境,更是半步不让,一路逼过去。 年轻男子似乎这才发现没有了退路,显得很慌乱,想要躲开,冷不防一名刺客一剑刺来,他后仰上身躲避,身体刹那失去平衡,坠落山崖。 刺客们轰地一下围上去,伸头向下看了一会,彼此交换个眼神,抄小道向崖下奔去。主子有吩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空手回去,他们也没法交代。 人都走后,紫凝他们三个现身出来,夕月道,“就这么死了,真不值。” 紫凝别有深意般一笑,“未必。”说罢走到悬崖边,看了一下地形,忽地飞身跃下。 “小姐!”夕颜夕月吃了一惊,立刻跟着跳了下去,借助半山崖的树木稳住身形,先确定主子无恙,这才安心,转目看去,顿时了然: 一片云雾缭绕间,方才的年轻男子手臂上缠着藤蔓,身体紧趴在山壁上,紧闭着双眼,已经昏了过去。 夕月瞠目:原来这人早就算计好了?真是大胆,也不怕一个失手,就此掉下去,还不摔个粉身碎骨? “救他上去。”紫凝瞬间做出决定,这男人她虽不认识,但他眉眼之间透出的正气却让她很欣赏,先救了再说。 “是,小姐。”夕颜即刻小心地过去,把年轻男子找上肩,在夕月相帮之下上了崖,紫凝也随后轻盈跃上,他问道,“小姐,回府吗?” “先找个清静地方,我帮他看看。”紫凝知道那帮人找不见这个人,肯定会再回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立刻顺着小路下山,就近寻了一家客栈,夕颜把人放到床上,退到一边去。 紫凝先替他检查了伤口,后背的还好些,胸膛上有两道伤口又长又深,流了很多血,不及时止血的话,他很快会死。至于他所中的毒,好在只是寻常之毒,难不倒他。 “夕颜去抓药,夕月去烧热水,快。”紫凝写下药方,递了过去。 兄妹两个答应一声,各自去办。 半个时辰后,年轻男子身上的伤都已经被包扎好,体内毒素也会慢慢除去,已无性命之忧。一番折腾之下,他大概也觉得舒服了些,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陌生的景象令得他眼神突地一利,却并不急着翻身坐起,而是慢慢转动眼珠,四下看了看。 “还真是沉得住气,”紫凝缓步过来,“我还以为你第一反应会跳起来。”大凡人都会如此吧,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我若落到被人带来此处都不知道的地步,跳起来又有何用,”男子自嘲地看了看自己,已经注意到伤口都被处理过了,越发气定神闲,“你若要杀我,又何必费心替我治伤。” 原来是个又聪明又冷静的人,很不错。 紫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的伤已经没事,不必担心。” “多谢,”男子缓缓坐起,目光冷厉,“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魅王妃,神医金铃?” 紫凝眉一挑,“你认得我?” “差不多,之前远远见过一次,”年轻男子终于露出些许笑容,面容看上去也不那么冷峻,但依然有防备之意,“神医金铃的医术,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叫贺兰映枫,多谢救命之恩。” 姓贺兰?紫凝心念电转,忽地想到什么,“你是蒲墨国皇室中人?”这份气度,这不俗的谈吐,加上这并不常见的姓氏,应该不会错。 “是,我是蒲墨国皇长子,”贺兰映枫点头,赞道,“王妃果然聪慧。” “追杀你的,也是蒲墨国人?” “是,”贺兰映枫眼神瞬间酷寒,“他们想要我的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夕月哑然:怎的这位皇长子跟姑爷的境遇如此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么? “贺兰长子也为皇室所不容?”紫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否则不会有此一问。 贺兰映枫挑了挑唇角,“王妃是觉得,我的际遇跟西池魅王很相像?” 此语一出,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了然。 “我得走了,”贺兰映枫忍着伤痛起身,“那帮人很快会找来,我不能连累你,就此别过。” 紫凝也不拦他,将一瓶伤药和解百毒的药给他,“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多谢王妃,”贺兰映枫很珍惜地把药瓶放进怀中,“有缘自会再见,请。” “请。” 贺兰映枫拉开门左右看了看,闪身出去,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便听不到了。 夕颜道,“小姐,就这样让他走,万一再遇上那帮人,他可就必死无疑了。” “那也是他的命,”紫凝出语无情,“他若连这帮人都对付不了,死得也不冤。” 夕月耸了下肩膀,“小姐的意思,是否想他与姑爷合作?” “不错,”紫凝并不意外夕月能猜到这一点,“能成为盟友,总比做敌人要好。” “这人可信吗?”夕月有点担心,“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还是小心为妙。” “我心中有数,”紫凝冷然道,“告诉卫瑜,查一查贺兰映枫的底,他是不是个好盟友,很快见分晓。” “是,小姐。” “还有,”紫凝想起一事,“事情没有眉目之前,先别告诉夜离这件事。” 贺兰映枫肯定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两下里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又正被人追杀,信不过旁人也是情理之中,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种事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夜离现在又全心备战六国赛,那么多事情要忙,还是等贺兰映枫有了回音,有意与他们全作,再详细说给夜离听不迟。 “是,小姐。” 收拾好一切,跟客栈老板结算了房钱,主仆三人随即离开。 —— 几天之后,是寒妃的生辰,大概是为了弥补她身体大损,难再有孕的遗憾,梅霜皇后奏请宣景帝首肯,替寒妃摆宴庆祝,也算是个很大的荣宠。寒妃惶然推辞一番,也就应承下来。 一大早起来,安丹就服侍寒妃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海秋站在一旁,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异动。主子的性情一向冰冷淡漠,安丹更是阴阳怪气,她在这寒烟殿做事,简直是命苦。 “海秋,你去拿娘娘那套雪青色宫装来,仔细些,别弄脏了。”安丹回头看她一眼,其实也不是多么凶,但就是让人打心里颤得慌。 “知道了,安姐姐。”海秋如获天下大赦,赶紧跑了出去。 安丹道,“娘娘,今日宴席,魅王也会到,不如趁机动手如何?” 寒妃略一沉吟,摇头,“不行,魅王若在,魅王妃就一定会在,我们没机会的。”她虽擅长用药使毒,但在“神医金铃”面前,还是绝对不够瞧的,若是一击不中,只怕以后再无机会,她怎敢轻易出手。 “那要等到何时?”安丹焦躁起来,“魅王跟魅王妃越来越恩爱,已不可能分开,难道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 “未必,”寒妃森然摇头,“庆国公跟益阳王如今闹得凶,还不都是他们夫妻从中挑拨,再这样下去,必定会出大乱子,形势越乱,对我们就越有利,总有机会。” “属下觉得没那么容易,”安丹摇头,“魅王妃向来思虑周全,无论什么事,都能先将自己撇干净,想抓她的把柄,恐怕太难。” 这才是魅王妃的高明之处。寒妃将一根珠钗轻轻插入发间,无声冷笑,没有接话。 打扮停当之后,安丹即服侍着寒妃来到偏殿,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地位比之低下者也都起身行礼,“见过寒妃娘娘。” “各位不必多礼,”寒妃还礼,脸上是歉然而略还惶恐的笑意,恰到好处,“为了妾身生辰,有劳各位辛苦这一趟,妾身深感不安。” “寒妃,你就不必客气了,”梅霜皇后笑道,“皇恩浩荡,为你庆贺生辰,你应该好生感谢皇上才是。” 宣景帝难得的地露出几许笑容,显然对寒妃的识大体很是满意。 “是,皇后娘娘,”寒妃即跪倒行礼,“臣妾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宣景帝一抬手,“坐下说话。” “谢皇上。”寒妃起身入席,座位就在宣景帝左手边——她是今日的“寿星”,也该如此。 众人各自落座,齐声向寒妃祝贺,共饮一杯,之后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正说笑间,内侍一声通传,“司徒郡主到!” 她也来了? 众人皆知司徒静言落到何种凄惨的下场,后来听说被高人所救,至于究竟给治到什么程度,还无人得见,自然好奇不已,纷纷转头看过去。 沐烟箩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就不相信,被废了手脚的人,还真能再恢复到从前那般! 大殿门口人影一闪,司徒静言昂首挺胸地进来,穿一身淡绿百褶裙,腰身玲珑,神清气爽,一张脸果然比从前还要精致几分,竟是半点疤痕都找不到,简直匪夷所思! “臣女来迟,皇上、皇后娘娘、寒妃娘娘恕罪!”对于众人惊讶的眼光,司徒静言只当没看见,眉梢眼角却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你们当真以为本郡主从此一蹶不振了是不是,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郡主比任何人都强,更不会被任何人打倒! 司徒震和司徒阳烨一个生气,一个无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也是不想司徒静言太过张扬地露面,以免众人对她突然的恢复而心生疑窦,所以嘱咐她在家好生休息。 结果她哪能放过让众人重新见识她已恢复的机会,竟是私自进宫来,想拦也拦不住了。 “无妨,”梅霜皇后一摆手,赞道,“郡主果然已经完全好了,脸儿也比从前俏丽许多,真是可喜可贺!” 宣景帝看了一会,点头道,“看来是不错,益阳王,你先前还说郡主之伤治不得,朕现在看来,不是很好?” 司徒震脸色一变,立刻低头,“臣那时情急,出语重了些,皇上恕罪!” “司徒姐姐看起来是漂亮了许多呢,”沐烟箩心中有数,故意道,“先前姐姐伤的那般样子,我也是瞧见过的,可厉害着呢,不知道是哪位医术如此高明,治好了姐姐的伤,不如说给皇上、皇后娘娘知道,日后若有个什么需要,也好让此人为朝廷效力,岂不是好?” 司徒震气白了脸:沐烟箩这毛丫头好大的胆子,大殿之上,怎有她说话的份!故意引起皇上怀疑,她就如此盼着司徒家被赶尽杀绝吗?!还有女儿也是,明明让她别来,她偏是不听,这下好了吧,若皇上一定要问,他要如何回话! 司徒静言如何不知她这是在掀自己的底,恨不得一顿鞭子,将她打得哭爹叫娘不可!眼见宣景帝果然一副想要知道的样子,她咬牙道,“这个恐怕不行,替我治伤之人,是世外高人,不愿惹世俗尘埃,我发过誓,绝不透露他的姓名住处,怎能违反誓言。” “姐姐是不敢说吧?”沐烟箩不怀好意地一笑,意有所指,“莫非这高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让皇上知道?” “你——”司徒静言怒极,狠狠瞪着她,“沐烟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不敢——” “静言!”司徒震冷声喝道,“今日是寒妃娘娘生辰,皇上面前你也敢如此无礼,简直岂在此理,还不快些退下去,回府闭门思过!” 紫凝与君夜离交换个眼色:沐烟箩此举,有些过于着急了,不过,她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宣景帝的怀疑,反正如今沐玉麟名声在外,是正直良善之人,没人会怀疑庆国公府的人的。 “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宣景帝显然已经对司徒静言的推托之辞大为不满,也产生了怀疑之心,“此人既是我西池国子民,就该前来见朕,躲着藏着,是何心思?” 司徒震心中一凛,立刻越众而出,向上道,“皇上恕罪!并非臣与小女不愿说出此人,只是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臣岂能做言而无信的小人……” 司徒阳烨看事不妙,冷汗都要流下来,扫视场中一圈,目光落在紫凝脸上,欲言又止,分明是有所求。 君夜离微一侧身,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在紫凝耳边道,“司徒阳烨在向你求救,他的意思,是想你应承下来。”司徒阳烨也算是心念转的相当之快,知道在如今这情势下,唯有说出是紫凝治好了司徒静言,才不会惹宣景帝怀疑,可若果真如此,对紫凝来说,就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若不应,也是人之常情。 紫凝唇角一挑,以传音入密之术,回应,“我知道,先别急,看看再说。” 太子君夜辰摆明一副事不关己样,从不多说,也不强替人出头,不轻不重地笑着,一副凉薄的心肠,也难怪不怎么得人心了。可惜的是,他自己似乎并认识不到这一点,也从未想过去改变什么,这个太子的宝座,他坐的还真是悠闲。 司徒静言一下就傻了眼:皇上竟然不听她的说辞,硬要问个结果,这要如何回答? “姐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沐烟箩“好心”地提醒她,“哦,是了,要说到这不出世的高人,无所不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似乎……没有多少,是不是……” “啪”一声响,宣景帝一掌拍上龙案,“司徒震,究竟是谁,还不从实说来!” 沐烟箩的话倒是提醒了他,除了“海角小楼”,还有谁有此本事?可这京城中谁人不知,他严禁皇室、官员与其来往,益阳王却敢犯他忌讳,实在是胆大包天! 蓝德妃一见宣景帝的脸色,先吓得白了脸,缩着不出声。她求助于海角小楼之事,可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场面僵住,寒妃好好的生辰之席要闹出悲剧来,群臣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应声,司徒震一时之间也无法可想,司徒阳烨绝望地看向紫凝,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求你。 是时候了。紫凝淡然一笑,站起身来,轻轻巧巧地道,“皇上恕罪。” 她一开口,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有魅王妃开口,一切大吉。 “紫凝?”宣景帝微一愣,“怎么?莫非你知道内情?” 好你个北堂紫凝,居然要落井下石?司徒静言惊怒交加,才要上前质问,手腕一紧,已经被哥哥拉住,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回皇上,治好司徒郡主的,是我,”紫凝上前两步,施了一礼,“也是我请求益阳王莫要说出此事,却不料引来这般误会,惭愧惭愧。” “魅王妃,真的是你?”沐烟箩眼里是强烈的不甘,心里更是怒骂紫凝的多事:你若不出声,益阳王必难过此关,为何要帮他? “是,”紫凝岂会将她的责难放在眼里,“皇上恕罪,皆只因之前我曾说过,再不管皇室与朝臣之事,可司徒郡主遭人所害,司徒世子护妹心切,上门相求,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就应承了下来。我是不想旁人知道此事,嘲笑我自打嘴巴,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千万恕罪!” 司徒阳烨顿时对她感激莫名,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必定要对紫凝叩头,以谢大恩了。 宣景帝脸色稍缓,但并未彻底释然,看了紫凝一会,才冷声道,“原来如此,既然并无其他,此事就此作罢。今日是寒儿生辰,莫再说那些烦心事,都坐下吧。” “谢皇上!臣惶恐!” 群臣谁还敢多言,赶紧坐下去,吃吃喝喝,气氛才稍稍和缓了些。 紫凝回到君夜离身边坐下,与他互相握了握手,却听上位的君夜辰小声说道,“大皇嫂好本事,佩服,佩服。” 君夜离回眸看他一眼,淡然一笑,“二弟,你不是今天才知道紫凝的本事吧?” 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君夜辰也不以为意,继续喝酒。 宴席就这么不痛不快地结束,深感无趣的众人各自离去。这帮不相干的都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真不知道做为今日宴席的绝对主角——寒妃心里做何感想。 避开众人后,益阳王快走几步,追上君夜离和紫凝,“魅王殿下,王妃,方才,多谢。”真难为他还肯服这个软,看来也是知道今日凶险,如果不是紫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紫凝淡然一笑,“话说回来,王爷日后行事还要多加小心,以免授人以柄。” “臣谨记,多谢王妃指点。”益阳王抱拳施礼,“今日大恩,容后再报,臣先行告退。” “王爷请。”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君夜离冷声道,“益阳王此人心性喜怒无常,且城府极深,留他不得。” 紫凝点头道,“他嘴上是说感激于你我,实则知道这次是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不会就此罢休的,仔细防着他也就是了。” “好。” 两人往回走,结果没走出多远,又被沐玉麟和沐烟箩给拦了下来,父女两个都是掩饰不住的满脸怒气,“王妃为何要帮益阳王说话,他们与海角小楼勾结,图谋不轨,魅王殿下难道放任不管吗?” “勾结”二字入耳,紫凝还没说什么,君夜离已嘲讽一笑,“国公大人有何证据证明,益阳王是与海角小楼来往?” “这……”沐玉麟一时语塞,强辩道,“眼下是无证据,可只要详加查探——” 紫凝小声提醒,“事情一旦闹大,沐姑娘雇凶伤人一事,就要同时被翻出来,那是国公大人想要的结果吗?” 沐玉麟父女同时大吃一惊,如梦初醒,出了一身冷汗,“是臣疏忽了!多谢魅王殿下、王妃成全,臣愚蠢,愚蠢啊……” 只顾着一门心思想要扳倒司徒震,却忽略了这件事,真是好险哪! “国公大人言重了,”君夜离淡然一笑,暗道紫凝的心思转的倒快,一句话就将这一对不知所谓的父女堵了回去,“不过你与益阳王此次互有胜负,也都有不为外人知之事,此事就此作罢,否则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臣知错!”沐玉麟擦一下头上的冷汗,“臣日后还有仰仗魅王殿下和王妃之处,先行谢过。” “彼此彼此。” 双双行过礼之后,父女两个一边走一边商议,沐烟箩怎么也都有些不甘心,“白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实在可惜,即使追查下去又怎样,父亲已经将事情抹平,皇上能查到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沐玉麟摆摆手,自认为很聪明地道,“何况皇上虽不再追查司徒震与海角小楼之间的事,却难保不加怀疑,魅王殿下也不可能就此罢休,他没好日子过了。” 沐烟箩哼了一声,“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司徒静言又恢复了容貌,也不再残废,岂不是又要跟她争魅王妃的位子,真是麻烦! “不会太久的,”沐玉麟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别看魅王妃这次帮了司徒震的忙,其实是捏住了他的把柄,他早晚要倒大霉,就算我们不对付他,魅王跟魅王妃也不会轻易与他甘休,我们何必急着动手。” 他倒是能看到这一点,却忽略了另外一点:事实上他跟司徒震,是同病相怜…… 折腾了这大半天,紫凝没怎么吃上东西,却有些累了,就回房休息。 少顷,夕月进来禀报,“小姐,卫瑜回来了。” 是了,先前不是让卫瑜去查贺兰映枫的底吗,应该有消息了。紫凝点头,“叫他进来。” “是,小姐。” 卫瑜即进门回话,“小姐,贺兰映枫是蒲墨国皇长子,后受皇室排挤,数年前被送来西池做质子。去年开始,蒲墨国皇上病重,时好时坏,一批拥护贺兰映枫的朝臣打算暗中接他回国继位,蒲墨太子不甘心王位被夺,几次三番派杀手追杀于他,上次之后,他忽地在西池国失了踪迹,无处可寻。” 紫凝无声冷笑,“果然又是一出争权夺位的戏码,如此看来,贺兰映枫跟夜离确实处在同一境地,上次救他,还真是救对了——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吗?” “暂时没有消息,”卫瑜面露愧色,“这贺兰映枫很会躲,而且似乎来去之间都是一个人,属下等对他的事知之甚少,怕是要费些功夫。” “倒也不急,”紫凝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有预感,很快就会再见到他,到时再说。” “小姐打算如何做?” 紫凝略一沉吟,“不必急,贺兰映枫若够聪明,必会主动找我们合作,先看看情况再说。” “是,小姐。” 夕颜随后进来,眸光精亮,“小姐,蓝德妃有孕了。”医治蓝德妃之事,一开始是紫凝替她把脉,然后开药,之后就是夕月随时看顾,虽说她没有紫凝那么高明的医术,但是不是喜脉,她还是能很轻易地试出来的。 紫凝无声冷笑,缓缓倚到床头:很好,跟蓝德妃之间这笔账,到了算清楚的时候了…… —— 一道加急圣旨,火速送到了华州郡,命蓝宏业即刻入宫面圣,不得有误。他一时还没想到坏处去,只当宣景帝是要他禀报河道改建一事,不敢耽搁,星夜赶回京城,即刻入宫。 正阳殿上,君夜离君夜辰都在,兄弟两个神情都很凝重,宣景帝更是一脸怒气,呼吸也有些粗重。 内侍通报之后,蓝宏业匆匆入殿,跪倒参拜,“臣蓝宏业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 啪,一句话没说完,一道奏折就重重摔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失声叫出来! “蓝宏业,你做的好事!”宣景帝怒声道,“你有何话说?” 蓝宏业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天子震怒,必定没什么好事,他慌忙一迭声认错,“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何罪之有?”宣景帝越发地怒,厉声责问。 “……”蓝宏业满头冷汗涔涔而下,一下被噎住,缓了一缓才道,“臣愚钝,请皇上明示、明示!” 宣景帝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看!” “是、是,皇上……”蓝宏业暗暗叫苦,抖抖索索将奏折拿起来打开,匆匆扫过一眼,顿时脸无人色:奏折上说他私吞改建河道的三万两白银,中饱私囊,致使工程延误,后果堪虞! 别忘了,年后汛期将至,去年水患造成的灾难后果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消除,朝廷拨付下去的赈灾银两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这河道改建关系着西池国子民的性命,如此重要之事,蓝宏业居然只顾着自己,私吞工程银两,简直罪无可恕!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88 胎死腹中,死不瞑目 君夜离对此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蓝宏业真的如此做了,他也是相当生气,冷声道,“蓝大人,河道改建之事非同小可,你怎可因私废公,若汛期到来之前,不能完工,子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后果谁来担?” 蓝宏业喉咙发干,脑袋发晕,哪里说的出话来!当初女儿非要他拿工程款来帮助她,他就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一切就全完了,可如果不帮,女儿就寻死觅活,他也是没有办法! 本来他还一直存有侥幸心理,想着只要快快想办法将河道改建之事做完,就不会有事。可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种事哪里隐瞒得了!“臣、臣该死——” “你知道该死就好!”宣景帝一拍龙案,“你死之前,把私吞的银两全部还回去,河道改建之事若有半点差池,朕诛你九族!”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蓝宏业面无人色,碰碰叩头,“臣该死!皇上处死臣,臣绝无怨言,求皇上饶过臣的家人……” “蓝大人,”君夜辱皱眉,“你家人的命是命,受水患所苦的那些子民的命就不是命吗?还不快回去将私吞的银两如数缴出,只是求饶又有何用?” 君夜离神情冷然:那笔银两去了何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把蓝宏业给卖了,他现在也拿不出三万两银子来,今儿这事,他交代不下来了。 蓝宏业抖得像风雨中的落叶,脸如死灰,好不绝望。 “蓝宏业!”看他还在犹豫,宣景帝自然以为他要钱不要命,气得“忽”一下站了起来,“到这般时候,你还死不认错,是不是?好,很好!来人!” “在!”侍卫立刻进殿,俯首听命。 “立刻带禁卫军前往,抄了蓝家,找回三万两公款,其余家产全部充公!”宣景帝衣袖一挥,出言决绝。 “遵旨!” 蓝宏业全身一软,瘫了下去。 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到时还不回来,他、他要怎么办?与海角小楼做交易之事,根本就瞒不住了! “父皇息怒,”君夜离向上一拱手,“保重龙体要紧。” “是啊,父皇,”君夜辰也接上话,“此番是蓝大人犯下大罪,父皇依律而办就是,别气坏了龙体。” 宣景帝气恨地坐下去,白着脸没说话。 这时,殿门口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太后驾到!” “母后怎么来了?”宣景帝微愣,立刻起身相迎,君夜离兄弟两个也一起跪了下去,“参见母后(皇祖母)。” 太后高贵端庄的脸上此时一片愠色,摆手道,“皇儿请起。” 宣景帝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道,“母后不在后宫歇息,怎的亲自过来?”太后一向识大体,从不干预朝政之事,这会儿满脸怒气,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太后道,“原本这朝政之事,哀家是不会过问,不过皇儿一向严禁宫中人与海角小楼那种地方的人来往,可这后宫却有人明知故犯,败坏皇宫声誉,哀家怎能不气!” 君夜离唇角一抿,暗暗冷笑:看来在对待海角小楼的态度上,除了他之外,就连太后这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也不能免俗,羞于与之为伍。所幸紫凝遇上的是他,不然等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天,必定是要决裂的了。 “当真?”宣景帝亦是又惊又怒,“母后所说是谁?” 太后冷冷看一眼蓝宏业,“原来蓝大人恰巧在此,哀家正好问一问,蓝德妃与海角小楼做交易,花大笔银两求子之事,你可知情?” 宣景帝先是一愣,继而前后一联想,顿时大怒,“蓝宏业,你好大的胆子!”原来这逆臣竟是拿工程款给了海角小楼,以助蓝德妃怀上龙胎!如此居心叵测,拿朝政大事当儿戏,简直、简直—— “臣该死!臣该死!”这种情况下,蓝宏业哪里还能辩解,除了一个劲儿叩头认错,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果然如此,”太后气得直喘,“皇儿啊,这朝中怎能有如此不明法纪的臣子,后宫也断不该留这般算计的妃子,是我西池的不幸啊……” “母后息怒,儿臣定会严惩不贷!”宣景帝忍怒好言相劝,“请母后回宫歇息,莫要气坏了身子。” “造孽啊,造孽啊,”太后颤颤巍巍起身,边走边道,“可怜了那帮难民……” 送走太后,宣景帝越想越是按捺不住火气,厉声道,“来人,将蓝宏业押入天牢,稍候朕会亲自审问!”眼下先处理河道改建之事要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是!”侍卫上前,拖了蓝宏业就走,他早已目光呆滞,没了三魂七魄,像个活死人了。 “辰儿!”宣景帝沉声叫,“河道改建之事非同小可,朕交由你去办,一定要在汛期到来之前完成!” “儿臣遵旨!儿臣这就去办,先行告退。”君夜辰胸膛一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父皇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他去办,自然是格外看重他这个太子,他必定要好好表现,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君夜离明白父皇的意思,这些年父皇偏爱二弟,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对他这个皇长子也是有意压制,目的何在,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他很聪明地选择了避其锋芒,伺机而动。一个人是否可以造就,是上天早就注定,不是你想扶持谁,谁就能人生得意,是龙迟早要翱翔九天的,他怕什么。 “儿臣告退。”君夜离施了一礼,也退了出去。紫凝去向梅霜皇后请安,时候也差不多了,要过去看看才行。 “紫凝在嘉元宫?”宣景帝叫住他,“朕正要过去,你且在此稍候,朕会将紫凝带过来。” 君夜离心中雪亮:父皇是知道蓝德妃一定也在,所以要当着后宫妃的面处理她的事,杀一儆佰?“是,父皇。” 嘉元宫里,众妃都坐在一起说说话,蓝德妃总觉得心神不宁,脸色也不大好,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霜皇后虽不怎么说话,也不见对谁特别在意,然每一个妃嫔的反应她都瞧在眼中,见状关切地问道,“蓝妹妹似乎有心事,怎么了吗?” 蓝德妃一下回神,勉强一笑,“有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妾没事,就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不曾生育过,还不知道如今的嗜睡、没有胃口等都是有孕的正常反应,否则也不会如此安静了。 寒妃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已经有过类似经历的她,很容易想到了什么,“蓝妹妹可要好生注意身子,大意不得,若是像你这不中用的姐姐这般,那可就……” 说着话她低下头去,眼圈儿早红了,众人只当她是被触动伤心事,因为她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也都纷纷劝说宽慰,一派姐妹情深样。 紫凝心知肚明,自是不动声色,算算时辰,她派人散播出去的消息也该传到太后耳中,皇上一旦知晓蓝家父女之事,就必定会发雷霆之怒,蓝德妃的好日子,到头了。 “姐姐别难过,总还会有机会的,”蓝德妃大概是想到自己梦想成真在即,精神瞬间好了很多,“姐姐还年轻,皇上又格外恩宠姐姐,一定会好的!” 寒妃苦笑着摇头,“我是不指望的了——” “皇上驾到!” 果然来了。紫凝眉一扬,站起身来。 梅霜皇后颇为讶异,这种时候,宣景帝一般是极少来她这嘉元宫的,今日是怎么了?想归想,她即率一众妃子起身相迎,“臣妾参见皇上!” “都起来,”宣景帝面无表情,让人难窥他心中所想,“坐。” 梅霜皇后坐到他身边,温柔一笑,“皇上今儿个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宣景帝冷目一扫蓝德妃,“蓝云儿。” 这名字一入耳,紫凝就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一切尽在掌控,她安然坐着,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蓝德妃立刻起身,“臣妾在!”一般而言,宣景帝若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就准没好事,她心中先打起鼓来:皇上看起来相当生气,而且似乎还是冲自己来的,会是什么事?难道—— “你可知罪?”宣景帝语气很平静,似乎是想给蓝德妃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蓝德妃心中一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扑通跪了下去,“臣妾驽钝,请皇上明示!” 宣景帝冷笑一声,“蓝云儿,你做过什么,心中有数,朕也早已知道,朕是给你一个自己认错的机会,你若不知好歹,朕又岂会饶你!说,你可知罪!” 梅霜皇后心下暗惊,不安地道,“皇上,这……” “朕自有主张,你不必管,”宣景帝冷声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谁都不准替她求情!” 众妃被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到,更是有些莫名其妙:我们都不知道蓝德妃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想替她未必也没个说辞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蓝德妃惨白了脸,胸口更是发闷,阵阵欲呕,没了主张:听皇上这话意,难道已经知道她求助于海角小楼之事?应该不可能啊,她做的极其隐秘,怎么可能走漏风声? 如果不是这件事,那会是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如果她贸然承认了,皇上气的又不这件事,岂不冤枉?一时之间,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始终张不开口。 “你是不想承认,对吗?”宣景帝衣袖一挥,厉声道,“蓝云儿,那就别怪朕不讲情分!你与蓝宏业置子民利益于不顾,私自挪用河道改建之款,与海角小楼做交易,你还不承认?!” “什么?”梅霜皇后大吃一惊,“蓝妹妹,你、你怎么——”挪用朝廷工程款,与海角小楼交易,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蓝德妃怎么……她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蓝宏业也如此不知轻重,明知是死罪,还要去犯? 蓝德妃瞬间脸如死灰:原来皇上真的知道了?!“臣妾冤枉!”这种情况下,是咬死也不能认的,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皇上莫要相信小人馋言,臣妾没有做过,从来不认识什么海角小楼的人,皇上明察啊!”边说边磕头,好不绝望! 众妃更是大为吃惊,但也有存了私心者,知道蓝德妃这一下算是完了,蓝家肯定也逃不过这一场劫难,后宫少了个竞争对手,真是苍天有眼!纵使有心地善良者,可宣景帝早已有言在先,不准替蓝德妃求情,她们谁敢多这个嘴。 宣景帝缓缓摇头,眼里竟有杀机闪过,“蓝云儿,你以为你不承认,朕就拿你没法子?不妨告诉你,蓝宏业已被押入天牢,朕也命人去抄了蓝家,你们父女做下的事,证据确凿,你如何抵赖?!” 蓝德妃震惊抬头,看到宣景帝决绝的样子,终于明白事实无可挽回,她“母以子贵”的梦想破灭不说,还替自己招来这杀身之祸,要怎么办?!“臣妾……臣妾冤枉……” 梅霜皇后已看出事情是真,无奈道,“蓝妹妹,你怎可如此糊涂?你明知道皇上有言在先,怎能反其道而行?蓝大人他……唉,你让本宫说什么好!” 孟贤妃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蓝妹妹,你还这么年轻,皇上对你也是诸多眷顾,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为何一定要找海角小楼?魅王妃医术之高超,无人不知,你……” 话说一半,她陡然想起先前紫凝替蓝德妃调理身子,却闹到那般剑拔弩张的地步之事,也觉得这话不合时宜,也就住了口。 “皇上息怒,”寒妃起身拂了一拂,“蓝妹妹年纪小,思虑事情不够周全,此番也是求子心切,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皇上能否网开一面,饶她这回?” 蓝德妃失神的眸子看向她,说不感激那是假的,旁人都先顾着责备她、埋怨她,只有寒妃替她说话,这份情意,也着实难得了。 “寒儿,若只是蓝云儿私自跟海角小楼来往那么简单,”宣景帝摇头,怒气未消,“朕多少也能顾惜她一些,可这私吞工程款,延误河道改建之事,关系着千千万万子民的性命,让朕如何饶她?!” 寒妃唇角一抿,也无法可想了。 “来人!”宣景帝一声厉喝,“将蓝云儿押入天牢,好生审问!” “是!” “皇上饶命!”蓝德妃吓得魂不附体,惨声叫,“臣妾冤枉,皇上饶命啊……” “朕饶你不得!”宣景帝厌恶地转过脸,“你最好将海角小楼之事一五一十招供出来,否则朕绝不轻饶,还下去!”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在蓝德妃凄惨的叫声中,被两名侍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肚腹中传来阵阵绞痛,她气息一窒,叫也叫不出了。 包括梅霜皇后在内,所有妃子都心有余悸,不敢出声。皇上对海角小楼之事,果然还是讳莫如深,以后要千万小心,别惹祸上身才行啊…… “你们也都听仔细了,”宣景帝警告似地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以蓝云儿之事为戒,哪个若敢违抗朕的话,就别怪朕不讲情分!” 众妃立刻起身,惶恐地道,“臣妾不敢,皇上息怒!” 宣景帝冷哼一声,起身道,“紫凝,随朕来,朕有话问你。” 紫凝缓缓起身,“是,皇上。” 回到正阳殿,已等候多时的君夜离伸出手,紫凝很自然地将手放进他手心,轻摇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今日一切原本就是他们两个早就计划好的,在确定蓝德妃怀孕之后,君夜离就安排人上了奏折,指蓝宏业私吞工程款,而后紫凝让人在后宫议论,说是蓝德妃与海角小楼的人往来,借太后之口告诉宣景帝,后面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现在看来,事情已成,蓝德妃将永世不得翻身,当初她有眼不识金镶玉,受林才人所骗,想要谋害紫凝,如今落到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蓝云儿之事,你们早已知道?”宣景帝坐到龙椅上,目光冷然地看着他两个,忽然发问。 君夜离并无半点惊慌之色,坦然道,“回父皇,儿臣早几日已接到地方上报,说是河道改建之事停滞不前,心生疑虑,曾秘密派人前往查探,查到蓝德妃一事,确实早已知道,接着就禀报了父皇。” 这么说原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一切是他和紫凝一手促成的而已。 宣景帝沉默下去,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隔了一会,他看向紫凝,“紫凝,朕一直想要问你,你这一身超绝医术,是何处学来?” 紫凝心中一动,跟着不动声色地一笑,“皇上是在怀疑我吗?”宣景帝真不愧一国之君,不似寻常人那么容易蒙骗,对于可能危害到他江山社稷的人或者事,都会有种异乎寻常的敏锐感,在他面前,还真不能轻易动心思。 “也可以说是怀疑,”宣景帝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传闻海角小楼无所不能,楼主天上公子天洛尘的医术就是天下无双,至今无人可以超越,你的医术与他相比,又当如何?” 我若能超过师父,倒正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了。紫凝暗暗冷笑,神情依旧淡然,“皇上谬赞了,我的医术比起天上公子,还差得远,我久闻他医术超绝,早有心结识,不过皇上对海角小楼如此抵触,我亦不想惹皇上生气,此事不提也罢。” 不就是蒙人的话么,谁不会说,她跟师父之间的渊源,说了这些人也不会明白。 宣景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原本犀利的目光慢慢变的柔和,继而有些迷茫,现出某种只有在忆及最美好的回忆时,才会出现的梦一样的柔情,低语道,“真的……很像……” 君夜离眼神一变,横移一步,握紧了紫凝的手:父皇又想起那个人了吗? “像谁?”紫凝目光清冷,追问一句,“皇上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还记得她多少事?” 宣景帝自然不知道,刚刚只是盯着紫凝的眼睛看的久了点,就中了她的“勾魂夺魄”之术,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眼前不断闪现着一些零碎而杂乱的画面,无数的人影穿梭来去,令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痛苦感,然在这如许多的面孔当中,唯有一张绝美的脸无比清晰,渐渐在他眼前放大,竟是如真实存在一般,让他狂喜! “像……真像……仙女,真的是你吗……”宣景帝向着不知名的方向伸出手,“你回来了……” 君夜离看出不对,心中一急,低声道,“紫凝?”父皇本就思念那个人成痴,再这样一被引导,很容易失了心智的,紫凝这一手,也太冒险了! 紫凝收功,低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伤到皇上的。”不过看起来,宣景帝对那个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知道的真是不多,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君夜离松一口气,哭笑不得:紫凝做事全凭自己喜好,还真是不顾后果,他又不忍心说她,这是要考验他的耐心还是怎么的。 宣景帝失神了一阵,才算回过神来,脸容有些疲惫,“……罢了,此事休要再提,海角小楼之事,朕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你们下去吧。” “儿臣告退。” “等等,”宣景帝忽又想起什么,眼神诡异,“紫凝,朕知道你本事过人,不过皇宫不比外面,你若是锋芒太露,非你之福。” 紫凝略一沉吟,淡然一笑,“我明白,多谢皇上提点。” “去吧。” 出了正阳殿,君夜离才一张口,紫凝就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怨我不该向皇上施‘勾魂夺魄’之术,不过我一天不查明自己的身世,总是觉得心里不妥贴,而且我知道那是你父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伤他,你不必担心。” “我当然信你,”君夜离揽过她,亲亲热热地道,“我方才不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对父皇下手么(这话说的),不过从父皇的反应来看,他知道的并不多,你只怕是要失望了。” 正是如此。紫凝点头,“我总觉得自己是解开所有一切的关键,可若不解开所有一切,我的身份来历根本无从查起,也不知道是哪个,布下好大一个圈,我身陷其中,怎么都转不出来了。” 君夜离哑然:紫凝这么说,还真是好形象……“话说回来,海角小楼一向神秘莫测,你是如何成了天上公子的徒弟的?” “上辈子的缘分吧,”说起过往,紫凝眼神突然锐利,“当初我被两个姐姐所害,摔下悬崖时侥幸未死,被师父其中一个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兄所救,之后才知道,他带我回去的地方,是海角小楼。” 那时候她毁容毁目,摔下悬崖时又断手断脚,整个人就像个被拆散了的木偶一样,哪里想到,还能够活下来。 事实上前一世的“北堂紫凝”的确已经死了,“水银”的灵魂穿越到她身上,她才得以重生而已。师父不遗余力地将她治好,恢复眼睛和容貌,更是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之后还将楼主的位置让给她做,对她可谓恩深似海,她三辈子也报答不完的。 “天上公子为何不再继续做楼主?”君夜离对此颇为好奇,“枉我之前还一直以为,神医金铃就是天上公子呢,没想到是你。” 紫凝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师父早在十几年前就得了重病,医术虽在,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已不堪奔波之苦。”既然要救人,就肯定是要四处去的,师父这些年咳得越来越厉害,呕血更是经常,她虽离开海角小楼,回大月国报仇,却时常牵挂着师父,也真想回去看看。 “哦?”君夜离大为意外,“天上公子病了?怎么会?”他不是神一般的存在吗,还会病到连走路都发愁的发步,真是他没有想到的。 紫凝白了他一眼,“师父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怎么不会生病?事实上我一路行医,借机寻找冰蚕珠魄等物,就是为了替师父治病所用。” “原来如此!”君夜离恍然大悟,他就说嘛,紫凝并非那种为了宝物而大费周章之人,果然有内情!“天上公子到底生了什么病,还需要什么吗?” 紫凝皱眉,脸露难色,“具体状况我也不好妄言,不过据师父所说,十几年前他与人交手时受伤,外伤痊愈之后,就留下咳嗽、胸痛的病根,他自行医治,时好时坏,又查不出具体病因,很是奇怪。” “咳嗽胸痛?”君夜离虽不是医者,也总是有些常识的,“那是肺疾了?” 紫凝面色稍缓,给他一个“算你厉害”的眼神,“定然是的,据我判断,师父应该是被什么东西侵入左边肺叶,逗留不去,所以久治难愈,他左边肺叶已几乎全都坏掉了,近年来师父咳血越来越严重,已不能再拖,要救师父的命,就要把坏掉的肺叶切除掉。” “切除?!”脑中现出某种画面,君夜离这位号称“战神”的大男人也不禁打了个冷颤,一阵恶寒,“可以吗?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可是连头发都不敢轻易损毁的,这生生切掉一边的肺叶,人还有命吗? 紫凝哂然,君夜离是不知道,在现代社会,器官全部或大部切除手术根本就不新鲜,连器官移植都不在话下,更何如前者。不过在西池国,终究是缺乏太多条件,未知因素也太多,所以她才迟迟没有替师父动手术。 而冰蚕珠魄、烈焰凤魂、血玉镯等物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某些现代化的医疗手段,将这手术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她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这些宝物,其意在此。 “这个真不好说,”紫凝也不多解释——太过专业的东西,说了君夜离也未必会懂,“总之六国赛之后,我要回海角小楼一趟,看看师父。” “好,我陪你一起。”君夜离笑笑,揽紧了她。勿庸置疑,天上公子就是紫凝的再生父母,也等于他的岳丈,不好好拜见怎么行。 “不过在回去之前,还要找到避冥灵珠才行。”紫凝点头,应允了他的话。 “我陪你一起找,”君夜离拍拍胸膛,“不用担心,一定能找到。”虽然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不过管它是什么,紫凝要的东西,他一定想法子帮她弄到,也就是了。 紫凝一笑,“好。” —— 不出所料的,蓝德妃在狱中受了一番刑罚,从未吃过如此苦头的她哪里扛得住,很快就招供出求得父亲同意,挪用工程款交与海角小楼,以求怀上龙胎一事,并签字画押,认了罪。 蓝宏业更是对自己做下的各供认不讳,只等着来自宣景帝的宣判。 结果没多大会儿,狱卒就慌慌张张去请太医,说是蓝德妃情况不妙,若再不医治,怕是要出人命。 尽管她所犯是大罪,可皇上还没说要杀她,这人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天牢,他们岂非说不清楚。 太医赶紧提着药箱去了天牢,一看之下傻了眼:蓝德妃躺在冰冷的、铺了些杂草的地面,脸白如纸,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血迹,竟似没有了呼吸!他赶紧上前替蓝德妃诊脉,不大会儿后脸色一变,“德妃娘娘这是……喜脉……” 啊?! 狱卒们更是瞪大了眼,反应不过来。 一个时辰后,蓝德妃被梅霜皇后从天牢接了出来,并急急让人禀报宣景帝,请紫凝入宫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中腹中龙胎——不管她犯了多大的罪过,她腹中骨肉却没有过错,总是要保住的。 宣景帝乍一听此言,也相当意外,“什么?德妃怀了身孕?!”这么说来,海角小楼的人果然无所不能吗,蓝德妃侍寝这许久,都不见有孕,经海角小楼的人诊治,却堪堪在这个时候怀了龙胎,这本事还真是让人心惊。 “……回皇上,正是,”韩公公有些尴尬,“不过据皇后娘娘所言,德妃娘娘受了刑求,这龙胎怕是……” “快去请紫凝进宫,替蓝德妃诊治!”宣景帝立刻下旨,是真有些懊悔了。寒妃的孩子没有保住,蓝德妃前一胎也没有保住(当然那一胎是假的),这一脂要再保不住,可就成了后宫的笑话了。 “遵旨!”韩公公即刻出宫传旨,奔得太急,差点折个跟头。 接到这样的旨意,紫凝丝毫不感到意外,蓝德妃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在她医治之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是在头月里,再被一顿折磨,这孩子能保住才有鬼呢。 收拾停当,夕月背着药箱,陪紫凝一道入宫,直接去了嘉元宫。 梅霜皇后正急得没法子,一见她的面就喜道,“魅王妃,你来了就好,快来看看蓝妹妹!” “皇后娘娘折煞紫凝了,直呼紫凝之名即可,”紫凝也很应景地皱着眉,问道,“德妃娘娘如何了?” “……你进来看看。”梅霜皇后面露难色,看来情形不妙。 “是,皇后娘娘。”紫凝随即进了里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她心下已有数,坐到了床边。 蓝德妃仰躺着,呼吸微弱,脸容痛苦,呈现出一种死灰色,仿佛命不久矣。 紫凝心中有数,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开始替蓝德妃诊脉。一会儿之后,她收回手来,沉默不语。 她的反应显然让梅霜皇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何?蓝妹妹这腹中龙胎可保得吗?” “皇后娘娘恕罪,”紫凝回眸,摇了摇头,“德妃娘娘此番受到惊吓不说,又受刑求,非但这胎儿保不得,只怕德妃娘娘的性命也……” 梅霜皇后脸色发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又是这样的结果,真是…… “皇后娘娘真是慈悲为怀,”紫凝起身,淡然一笑,“不过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恕紫凝不能逆天改命。” “本宫明白,不是你的错,”梅霜皇后摆了摆手,“你且尽力保蓝妹妹一命,就算……也要皇上开这个口,本宫总不能见死不救。” “是,紫凝定当尽力。” “本宫去见皇上,你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他们。”梅霜皇后轻拭了下眼角,转身出去。 紫凝回身,坐到床边,握住蓝德妃的右手,将一股内力缓缓输送过去。 少顷,蓝德妃低低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眸子暗淡无光,也着实可怜。 “娘娘醒了?”紫凝挑了挑眉,“觉得如何,可还腹痛吗?” 蓝德妃忽地打个激灵,想起先前一之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手紧紧抓上自己的小腹,“我……”声音嘶哑,几乎出不了声。 “你腹中孩儿夭折了,”紫凝声音凝重,眼底却是嘲讽的笑意,“就在天牢受刑之时,真是可惜……” 什么…… 一阵巨大的绝望之情袭上心头,蓝德妃心口猛烈剧痛,如何承受得住这等打击,口一张,“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原来她、她真的在海角小楼帮助之下,怀了龙胎吗!可是为何又跟上次一样,还未来得及品尝到得偿所愿的喜悦,就又要承受失去一切的痛苦,到底为什么?! 一旁的宫女顿时大惊失色,“德妃娘娘……” “娘娘不好了!”紫凝一把扶住蓝德妃,吩咐宫女道,“去将我方才开的药煎来给娘娘喝,快!” “是、是,魅王妃!”宫女早吓傻了,哪里敢怠慢,飞身跑了出去。 “你……你……”蓝德妃急促地喘息着,生死之间,她已经约略明白了什么,“是你……”原来是她设计好一切,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孩子没有了,父亲的事被查出来,蓝家被抄家,她更是连性命也难保,朝夕之间落得如此下场,天理何在!? “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蓝云儿,你没想到会有今天,是吗?”紫凝松开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森然,“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蓝德妃摔回床上去,只觉得全身都在痛,简直无法承受!“你……你好狠……” “我狠?呵呵……”紫凝森然冷笑,如鬼似魅,“蓝云儿,你自己说,如果不是我识破你的诡计,如果不是我有本事替自己讨回公道,早已死在你的算计之下,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不对?知道我狠,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蓝德妃急促地喘息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痛苦地浑身痉挛,却忍不住要狂笑: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如今这样的结果,又怨得了谁?哈、哈哈,蠢哪,蠢哪—— “你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蠢,被算计而不自知,”紫凝毫无半点同情之色,退开两步,“你觉得冤也好,将来下了地狱,只管向阎王告我的状,看我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蓝德妃手捂着心口,脸色渐渐转向灰白,回光返照过去,她终究还是抗争不过阎王的索命,“是……我蠢,不该上了林……才人的当,北堂、北堂紫凝,你……你好自为之……别……别太得意……” 一句话没说完,她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僵了僵之后,瞪大着眼睛,张着嘴,慢慢倒回床上去。 “先作恶的明明是你们,为何一个一个都要死不瞑目。”紫凝神情冰冷,眸子里弥漫着薄薄一层悲哀之色,少顷才回过身,对闻讯赶来的慕卉道,“你家主子,归天了。” 慕卉呆了呆,还在门口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哗哗地流,“娘娘……” 因为蓝德妃是以如此不光彩的原因而丧命,宣景帝竟是狠心至斯,半滴眼泪都不流,更不可能在意她的身后事,还是梅霜皇后不想寒了后宫妃子的心,自行拿出银两,将她安葬。她进不得皇陵,又不能送回娘家,只能将其抬出宫,寻了个山坡,入土为安了事。 蓝德妃的棺木抬出宫之时,林才人在一旁看着,冷冷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89 我要你自行了断! 蓝德妃命归九泉,蓝宏业闻听此消息,更是万念俱灰,不过他倒是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意思,只是说是自己作孽,将事情一五一十招供出来,并签字画押,听凭皇上发落。 宣景帝大概也是为了体恤蓝德妃的不幸亡故——毕竟私自与海角小楼来往,虽然犯了他的忌讳,但她是为了求子,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原也没想让她死的,尤其她还怀了龙胎,这只能算是个意外,因而他也就没有再杀蓝宏业,而只是判他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回京。 蓝家被抄家之后,自然也没找到那早已被紫凝所收,又散发给贫苦之人的银两,只将其为数不多的家产全部充公,老老小小十几口只能跟着蓝宏业被流放,以后的日子,也有苦可受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不但在京城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哄动,在后宫更是无人不知,众妃子一来叹服于海角小楼的无所不能,果然能让人实现自己的愿望,另一方面则暗暗庆幸于又少了一个跟自己争宠之人,谁又会因为蓝德妃的死而掉半滴眼泪! 而且,那些因为无所出而备受冷落的妃子们更是觉得,蓝德妃一心求子并没有什么过错,错就错在不该让父亲动工程款的主意,这对一向勤政爱民,努力做个好皇帝的宣景帝来说,当然是不能容忍的,会落到那般下场,也就无可厚非了。 此事过后,无论宫里宫外,都知道宣景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以免招来横货,就都暂时安稳下来,全力准备几天后的六国赛。 按照惯例,在比赛的前两天,各国的参赛者就会到达西池国,这京城的安全就成了头等大事——莫要忘了,里里外外加起来,会有不下百十人来到,何况还都是各国高手中的高手,若是一信防护不慎,出了差错,后果谁担当得起。 因而宣景帝将各事一一安排下去,命各部各司其职,严密布防,谁那里出了错,谁提头来见。众人自是不敢怠慢,事无巨细地做好安排,而对于统领京城禁卫军的君夜离来说,他肩上的担子何其之重,常常将手下各副将、好手都召集起来,日夜研究防控之事,忙得连跟紫凝温存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了。 看着窗外亮起来的天,紫凝知道君夜离想必又跟众人商议了一晚,道,“夜离忙完了吗,各位大人走了没有?” 夕颜道,“刚刚才走,姑爷应该是在修改京城布控计划,要属下去看看吗?” “我自己过去,你去厨房看看,准备些吃的,再忙也总是要吃饭的。”紫凝琢磨着该给君夜离多炼制一些补气行功的丹药,免得他这么忙下去,给忙坏了。 “是,小姐。” 紫凝随即起身,到书房看看。 君夜离正捏着下巴,对着桌上的京城地形图皱眉,仿佛很不满意。 紫凝步子轻盈地进去,站在一旁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君夜离才长长地松一口气,一抬头看到紫凝,笑道,“怎的来了也不出声,想吓我啊?” “你太入神了,”紫凝瞄他一眼,“夜离,你知不知道方才很危险,如果我要杀你,你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看个地图也能浑然忘我,要不要这么投入啊? “怎么会,”君夜离又开始没正经,一把揽过她,啾啾,先狠亲了两口,“我虽不知道你来,可近身之内有没有危险,我难道还感觉不到吗?你那么喜欢我,对我当然不会有丝毫的杀气,我防你做什么!” 听他前面说的很有道理,紫凝很以为然地点点头,可后面那句却让她啼笑皆非,“我是不是喜欢你,是你说的吗?”真亏得他有这般自信,什么话都敢说,不怕被扔烂菜叶。 君夜离抿唇一笑,眼中柔情无限,低声道,“那你自己说,你喜欢我吗?”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对彼此也再没有嫌隙,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他在说对紫凝如何如何喜欢,她尽管对自己也情意无限,好像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吧? 紫凝脸上微微一热,但毫不避讳地迎视着他的视线,双手捧起他的脸,踮脚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你说呢?除了你,我此生都不会喜欢别人……夜离,要记得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忘记,知道吗……” 君夜离自是狂喜莫名,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安,忽地将她搂紧,“我早说过此生若负你,必不得好死,你只管相信我,我必不会让我失望!紫凝,有我在,没事的……” 世事难料,夜离,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紫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好累,好烦,这样无何止地争斗,耍心机,尔虞我诈,真的很没有意思,什么时候才能永远抛开这一切,跟君夜离两个人一起,过些没有世俗所扰的生活,也就不枉此生了! “啊咳——”门口传来女子刻意的咳嗽声,“大皇兄,大皇嫂,你们要抱到何时,要不我先出去等?” 紫凝哑然:这以桪公主还真不怵她,什么时候都这样调皮爱闹,很讨人喜。 君夜离松开紫凝,板着脸道,“知道我跟紫凝在搂搂抱抱,你还要来打扰,你一个女儿家,这样没羞,以后嫁不出去,可别哭!” “我才不会!”以桪公主对他吐舌头,扮鬼脸,才不怕他,“大皇嫂对我好,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大皇嫂?”她倒不拿自己当外人,跟紫凝也很凑近。 紫凝一笑摇头,“怎么会,我们以桪漂亮又爱学东西,医术越来越高明,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少年才俊抢着要娶她做妻子,怎会嫁不出去。夜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没个心疼的,也只有我不嫌弃,把你捡了回来?” 以桪公主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扶着门框前仰后合,“有趣,有趣……大皇嫂真厉害,哈哈哈……” 大皇兄那是什么人,西池战神,传说中会吃人肉的怪物,性格冷酷无情,从来都是旁人见了他噤若寒蝉的份,有谁敢像大皇嫂一样,将他贬到一文不值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么,大皇嫂就是大皇兄的克星,好爽的有木有…… 君夜离是好气又好笑,紫凝跟他玩乐,他自是高兴,可当着以桪这小丫头的面,自己这皇长子的面子往哪放。“紫凝,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晚上我怎么讨回来!”这话说的,忒也暧昧不明,好像他两个已经那个什么了一样,再配上他邪魅而又得意的笑容,跃跃欲试的架势,还真像那么回事。 以桪公主登时止住笑,惊讶地道,“大皇嫂,你——” 紫凝顿时很不争气地红了脸,说句玩笑话么,夜离居然又不正经,真是…… 正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当儿,所幸夕颜过来禀报,“小姐,早饭准备好了,请。” “啊,太好了!”以桪公主一声欢呼,“我过来的急,还没有吃呢,我也要吃!”说完就跳着脚跑掉了,这注意力,也太容易被转移了。 君夜离和紫凝对视一眼,忍不住地笑,也一起跟了过去。 前厅的圆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陶罐里的药膳粥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惹得以桪公主食欲大开,也不客气,拖开凳子坐了下去,“好香啊!饿死了饿死了!香凝,快帮我盛饭!” “公主,这……”旁边一个十八、九岁,身材高挑,相貌清秀的女子上前几步,面露难色。她是在以桪公主身边侍候的是没错,可这里毕竟是魅王府,主人还没吃,就先给公主盛饭,会不会太失礼了? 紫凝一笑道,“无妨,帮公主盛饭就好。” “是,多谢魅王妃。”香凝略一矮身施礼,随即替以桪公主盛好饭,放到她面前去,“公主请。” 以桪公主笑眯眯地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起来,那样子活像给饿了三天一样。 君夜离失笑,“在宫里父皇不给你饭吃是怎么着,到我这里来扮可怜,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公主!”野丫头还差不多。 以桪公主喝着粥,口齿不清地分辩,“公主就不用吃饭啦……谁管那么多……” “别说她了,又没有外人,坐吧。”紫凝扯了君夜离袖子一下,两人一起坐了下去。起初她答应教以桪公主医术,原是想通过她打听宫中消息,不过相处下来,却被以桪公主天真烂漫、心地良善的性子打动,如今是真心希望她能好,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总要多看顾她一些。 香凝大概觉得不好意思,见他两个坐下,赶紧过去道,“奴婢替魅王殿下、王妃盛饭。”说罢不待两人开口,拿勺子盛上一碗稀粥,递给君夜离,“殿下请。” 结果也不知是她过紧张,还是平时做事就不利索,手一抖,饭碗瞬间打翻,全扣在了君夜离腿上。这粥虽然已经不是太烫,但变起仓促,君夜离还是一惊,本能地站起身来躲避。 “夜离——”紫凝才要过去看,陡然间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跟着胸前一麻,大穴被封,登时动弹不得,右肩瑟琶骨一紧,已被人拿住。 “你——”君夜离惊怒交加,厉声道,“你敢动紫凝一下试试?!” 夕颜夕月和无华全都眼神一变,才要上前,被君夜离一摆手制止,便展开身形,将香凝围在中间,伺机而动。 “谁都不准动!”香凝一反刚才的谦卑态度,目光冷冽,咬牙道,“谁想要魅王妃死,就过来试试!”她左手制住紫凝,右手的短刀紧贴在紫凝颈侧大动脉,只要刀锋稍稍一偏,紫凝就得血溅当场! “咳、咳——”事发突然,以桪公主同样震惊和难以相信,只不过她被粥一下子呛到,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才缓过一口气,惊道,“香、香、香凝,你、你这是做、做什么——” “少说废话!”香凝咬牙嘶声道,“君夜离,你不想魅王妃死,是不是?好,只要你自行了断,我就放了她!” 冲我来的?君夜离眉头微皱,冷冷看着她的脸,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却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女人,是何时跟她结下了怨仇?“我为什么要自行了断,你到底是谁?” “你没必要问那么多!”香凝神情愤恨而急切,手中刀微微一动,雪亮的刀锋在紫凝颈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我没那么好的耐性,你快点动手,否则我就杀了北堂紫凝!快!”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对上的不是一般人,出手要快,不然就再没机会。 但饶是如此,她也还是太低估了紫凝和君夜离的本事,不过瞬息之间,紫凝已冲开被封的穴道,君夜离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已没事,冷然一笑,“要我死,你还不够资格!”话音未落,他忽地动了,身形如鬼魅般,快而且不着痕迹,根本让人反应不及。 事实上他眼神一变,香凝就知道要糟,拼着一死,也要将紫凝杀了,赚一个够本。 然事实却不如她所愿,她才要有所动作,就感觉一只手掐住了她握刀的手腕,跟着“喀嚓”一声,腕骨已被捏碎。剧痛之下,她一声惨叫还没等出口,君夜离已逼近,一手轻轻巧巧将紫凝揽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碰”一声大响,将香凝一掌打飞,口吐鲜血,起不来身。 无华一个晃身上前,连封她周身大穴,让她动弹不得不说,更是浑身无力,想咬舌自尽都不能,以方便问话。 “啊!”以桪公主这才反应过来,早吓白了脸,跳着脚道,“香凝,你做什么?!你居然要杀大皇兄跟大皇嫂,你、你不要命了?!” “……是,我早就不想活了,”香凝脸白如纸,虚弱地喘息着,眼里的却是强烈的恨意,“不能杀死君夜离报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以桪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更是百般莫名其妙,“你到底……到底为什么啊……” 君夜离微有些抖的大手温柔地抚上紫凝颈侧的伤痕,心疼得无以复加,“痛得厉害吗?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抱歉……” “一点小伤而已,不是你的错,别这么没志气,”紫凝淡然一笑,“方才也是事发突然,而且凭香凝的本事,还要不了我的命,别担心。” “谁想要你的命,都要先来问过我!”君夜离眼里闪过浓烈的杀机,动作却依旧温和,偏过脸去,旁若无人地伸舌在紫凝颈侧伤口上轻轻舔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要伤你的人,绝对不会……” 伤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紫凝本能地偏了偏头,却并没有阻止他。感觉到他的双手一直在抖,她知道这个发誓要保护自己一生的人刚才是真的吓到了,就由他任性吧,谁叫她很受用被在意、被放在手心呵护的感觉呢。 过了一会,君夜离已情绪已恢复,回过头来时,神情酷寒,“说,本宫跟你有,有什么仇!” “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所以才懒得说,”香凝嘲讽地看着他,“君夜离,你是西池战神,杀人无数,被你亲手所杀的人有多少,你尚且数不过来,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因为你所谓的仁慈而死的可怜人!” 君夜离皱眉,一时根本无法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本宫听你口音,不是西池国人,你……是康弥国人?” 西六国之一的康弥国,因位于极西之地,在未成为六强之一以前,一直过着半与世隔绝的生活,各方面都很落后,文化语言更是不值一提。不过他们在挖掘出几座大的金矿之后,与外界开始进行贸易往来,实力渐渐强大,也才开始吸收外界的文化语言。 不过所谓“乡音难改”,尽管他们努力学习,但说起汉话来还是些绕口,越是成年人,这一点就越明显,再教自己的子孙后代时,就总是带着些“康弥音”,所以很好分辨。 被说破来历,香凝并没有太大反应,看来她做了必死的打算,无论今天事情成与败,都没想活着回去,冷笑一声,“我是,不过你是不会知道我的,我费尽心思,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得以混进京城皇宫,就是杀了你,以报大仇!” “香凝,你到底怎么回事?!”以桪公主大叫,叉着腰直跺脚,“我大皇兄跟你有什么仇,你要杀他?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早知道我就不帮你,你骗我?!” 紫凝眸光闪烁,“公主,她原先并非跟在你身边吗?”难怪她看这香凝眼生的很,不过也知道后宫之中的宫女何止千万,主子们更换婢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也就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一个不小心,就差点着了旁人的道儿,看来想要她和君夜离性命的人,真是无处不在啊。 “不是,”以桪公主气呼呼地道,“她本在针工局做事,后来有一次替我做了件衣服,我瞧着喜欢,就记住了她。前几天她被宫里的管事太监刁难,我帮她说了几句话,她就非说感激我的恩德,求得我禀报母后,留她在身边服侍。” 紫凝略一点头,冷笑道,“看来你是早有预谋,才会想方设法通过以桪公主到魅王府来,伺机而动,是不是?” “是,”香凝呼吸有些乱,但神情坦然,有问必答,“我原以为只要混进宫,就能有机会杀了君夜离,可我不得不承认,他武功之高,非常人所及,何况进出之间都有高手保护,我根本没机会!” 尤其后来,紫凝的到来更是让君夜离身边多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她对君夜离的在意和守护更是让香凝半点机会都找不到,怎可能不着急!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近来她偶然知道,以桪公主常到魅王府来向紫凝请教医术,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接近君夜离的好机会,才故意让以桪公主看到她被刁难,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你敢利用我!”以桪公主顿时感觉大失面子,而且因为她的疏忽,差点害死大皇兄大皇嫂,把她给气的,抬脚就踹,“你这个坏人——” “公主稍安勿躁!”紫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回,“事情总要问清楚——香凝,夜离跟你,究竟有何仇恨?” 以桪公主叉腰道,“就是,你还不说?!” 香凝咬牙,神情变得悲愤而绝望,“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杀夫?以桪公主一愣,傻傻地道,“原来你成过亲呀?” “虽然没有成亲,但是我们已经订了终身,”香凝眼里现出某种只有在想到心爱之人时,才会有柔情和甜蜜,“本来是要拜堂的,谁想到——”她忽地咬牙,恶狠狠瞪向君夜离,“都是你!是你将他一掌从擂台上打下来,毁了我们的一切!” 君夜离心中一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些画面,瞬间明白过来,“你所说之人,是康弥国淮南王龙行宇?” 香凝悲愤冷笑,“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君夜离神情冷然,真要说起来,得追溯到五年前的六国争霸赛,在他带领之下,西池国一路过关斩将,最终与康弥国一决胜负,争夺统治权。 当时龙行宇正值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性子又骄傲,以为天下尽在掌握,更是抱着必胜的信心来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前面四场比试当中,双方各有胜负,最后的对决就是他和君夜离,当时情形有多紧张肃穆,可想而知。 众所周知,两人在经历了一番激战之后,到底还是君夜离技高一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尽管他打龙行宇那一掌并不是太重,可这个骄傲的人如何接受得了如此残酷的结果,当场就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康弥国人也带着一干参赛者,在众人嘲讽和同情的目光中,灰溜溜退去。 “有比赛就有胜负,何况六国在赛前就签下协议,愿赌服输,龙行宇技不如人,输了又有何话可说!”君夜离冷冷看着香凝,“何况本宫下手极有分寸,那一掌绝不会要了他的命,你想栽赃本宫不成?” “是,你那一掌确实没能打死他,但你以为这是你的仁慈?”香凝哈哈大笑,气息却凝滞的厉害,“错!墨宇回去之后,就一直心结难解,总说自己没用,还要承受国中人的埋怨和白眼,他的伤就一直好不起来,反反复复,缠绵床榻两年多,到底还是死了,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因为性子使然,即使有香凝在旁百般劝说,温柔体贴,可龙行宇始终无法释怀,到底还是含恨而逝,死时只有二十二岁,知情者无不为之唏嘘。香凝更是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他们本来是要成亲的,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谁想…… 于是,在亲手埋葬了龙行宇之后,香凝也连带着埋葬了自己的眼泪和过去,不顾家人的劝说,毅然孤身离开康弥国,改名换姓,混进西池国皇宫,只为替夫报仇,以消心头之恨。 “你倒是重情重意,”紫凝说这话,也没有嘲讽的意思,相反她的表情是严肃认真的,“只可惜行事鲁莽,也太不自量力,就凭你一个人,能杀得了夜离吗?” “我知道不能,”香凝惨然而笑,“所以我刚才并没有直接向他下手,而是借机制住你,逼他自尽。因为我知道他为你不惜一切,一定会自行了断。” 那是自然。君夜离傲然一笑,他为了紫凝确实不惜一切,不过并不是谁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做,他爱紫凝的表现并不是随时都要为她去死,而是为了好好爱她,继续爱她而争取一切他们两个都能活着的机会。这些是不用对旁人说的,因为不是身在其中的人,不会明白。 “你想的是不错,可惜本事不够,”紫凝温柔看了君夜离一眼,再回过头来,不无惋惜之意,“别说就凭你根本制不住我,即使让你侥幸得手,夜离也不会听你摆布,你注定是要失败的,香凝,你太天真了。” “你为什么……没有中招?”香凝皱眉,身体上的无力感让她几欲崩溃,更是百般不甘:刚刚就差一点点啊,真是可惜…… “移穴换位,没听过吗?”紫凝眼神轻蔑,“我的内力强过你数倍,已经能够自由控制穴位的变换,你制住我也只是刹那之间而已,你还不明白吗?” 果然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神医金铃”,栽在这样的人手上,倒也不冤!香凝死死咬唇,却因浑身的酥麻而用不上多少力气,“你……你不用得意,我、我落到你们手里,无话可说,但是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君夜离双眉一扬,“你活着都不能将本宫怎样,死了更是万事皆空,还能怎样?你若真有这本事,等真的做了鬼,再来找本宫算账也不迟!” 香凝怒极,“你——” “还有,”君夜离眼神條地锐利,“不要以为你随便一说,本宫就会相信你没有其他企图,六国赛在即,或许这是康弥国之计,本宫会详加查探,你休想再动任何心思!无华,把她带下去!” 香凝死死瞪着他,如果眼光能杀人,估计君夜离早就尸骨无存了。这一次功败垂成,再想杀他就难了!墨宇,我对不起你,我不能替你报仇,都是我的错…… “是,殿下!”无华一把将香凝拎起,拖了下去。 夕颜兄妹这才跪倒,“属下失职,小姐恕罪!” “起来,非你们之过。”紫凝向以桪公主,其意不言自明。 以桪公主气鼓了腮,感觉到气氛不对,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她瞪大了眼睛,“怨我啊?” “不然呢?”君夜离清冷,“我早要你闲事莫管,你偏是不听,现在知道后果了?” 那我也是可怜香凝么,哪知道她是坏人!以桪公主心中不服,可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她辩解,只好噘着嘴低头,赌气般道,“我知道啦,以后都不会了……” “知道就好,”君夜离屈指弹她额头一下,“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宫,此事我会跟父皇禀报,你别乱说话,听到没有?” “听到啦,”以桪公主很不高兴,但很听话,“那我先走了,大皇嫂,我过两天再来。” “好。” 君夜离猛不丁打横抱起紫凝,“走,回房我帮你上药。” “……我又没伤着腿,自己能走,”紫凝惊了一下,无奈道,“快放我下来!” “我要抱着你,”君夜离不让,“刚才,吓死我了……” 都说了我没事。紫凝淡然一笑,也不跟他争辩,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受伤的是夜离,她也会紧张的,这是他们在意彼此的心意,不容人质疑的,就算是本人也一样。 来到房间,君夜离小心地将她放到床榻上,拿过伤药,用手指挑了些,仔细地涂在她颈侧的伤口上。 还好,这伤口不长,也不深,依着紫凝配制的伤药的神奇效用,用不了两三天就会完全好起来,连一丁点的疤痕都不会留下。 紫凝看着君夜离认真的表情,若有所思。 “怎么了吗?”君夜离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紫凝就势握住他的手,表情很严肃,“夜离,香凝的事,你打算如何做,禀报皇上吗?” “是,”说到此事,君夜离敛去笑容,正色道,“此事事关重大,康弥国或许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必须禀告父皇,早做防范。” “应该的,”紫凝点头,忽地睿智一笑,“夜离,六国争霸,胜者为王,这本无可厚非,可这国家要想长治久安,就不能随时起战事,否则只会令时局动荡不安,还要有那么多人无辜受牵连,甚至枉死,子民人心惶惶,绝不是什么好事。” “哦?”君夜离眼眸一亮,饶有兴致地道,“紫凝,莫非你也想到了个中不妥?” “你早想到了?”紫凝一笑摇头,“想来也是,你是西池皇长子,自小在皇室长大,当然对这些事了若指掌,我这一开口,倒显得拾人牙惠了。” “并不,”君夜离坐到她身边,摇头道,“事实上从上次六国争霸赛时我就觉得,这样下去绝非明智之举,会令西六国一直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人心不稳,早晚会出大事!” “所以,”紫凝斜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你呢,”君夜离挑了挑眉,“又觉得应该如何?” 两人互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某种豪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一锤定音!” 就借着这次的六国争霸赛,选出最后的胜者,其余五国永尊其为王,以期让西六国长期安定下去,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所在。 “紫凝,你能有如此胸襟,实在令人敬佩!”君夜离赞叹不已,“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这辈子遇上你……” “得啦,”紫凝好笑地轻捶了他一拳,“一天下来,你不夸赞我几句就不过瘾是吧?别让人笑话了,既然我们看法一致,也别耽搁了,速速入宫,向皇上禀报此事。” 六国赛在即,如果不提前通知其余五国,到时他们会说西池不公,这一目的将很难达成。 “好。”君夜离一笑,原本想她受了伤,在府中休息就好。可转念一想,父皇对于他们的想法一时未必能够接受,有紫凝在,应该更容易说服父皇,也就一起换好衣服,即刻入宫。 正阳殿上,宣景帝正听京城禁军侍卫统领禀报京城布防一事,还算满意,到时若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了。 “魅王殿下到,魅王妃到!” 宣景帝抬手,“你先下去。” 侍卫统领施礼后退了下去,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皇上最近心情欠佳,他方才是把心提到嗓子眼回话,所幸一切顺利,不然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 紫凝和君夜离双双步入殿中,跪倒行礼。 “起来吧,”宣景帝挥手,合着他眼尖,看到紫凝脖子上缠着的纱布,皱眉道,“紫凝受了伤,怎么回事?”看他这瞬间沉下来的脸色,好像受伤的是他什么人一样,还真不避讳自个儿子也在。 君夜离一抱拳道,“回父皇,此事说来话长,容儿臣详细禀报。”接着他把香凝之事大致说了一下,言简意赅。 “什么?!”宣景帝果然勃然大怒,“康弥国好大的胆子,居然派人行刺你跟紫凝?今年的六国赛,他们是不想参加了吗?!” “父皇息怒,现在看来,此事是香凝一人所为,与康弥国无关,”君夜离思量着道,“不过,康弥国上次输在最后一局,心有不甘是一定的,必会全力反扑。还有狐歧国与我西池之间恩怨,他们也会借着六国赛一吐怨气,大月国更是一直蠢蠢欲动,不愿屈于我西池之下,父皇,这形势颇为严峻,不可掉以轻心。” 紫凝暗道如此看来,各国这不是都不服气吗,亏得西池国还行使西六国统治权达五年之久,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朕自是知道,”宣景帝冷哼一声,“不过他们不服气又如何,我西池人才济济,此次比试也定能再拔头筹,谁若不服,朕派大军压境,平了他们也并非难事!” 上两次皆成为西六国的霸主之后,其余五国岁岁进贡,他们国富民强,兵力充足,故而宣景帝说这话,也并非言过其实。只不过你可以扫平一个国家,难道还能同时扫平其余五国吗,所以说能不到这最后一步,还是抻量抻量的好。 “父皇恕儿臣斗胆,儿臣和紫凝都以为,每隔五年一次的六国争霸赛,太过劳民伤财,令时局动荡不安,并非良策。”君夜离避重就轻,并不接宣景帝的话——他虽被称为“战神”,却从不是喜好杀戮之人,一旦起战事,就会生灵涂炭,倒霉的永远是平民百姓,他们何其无辜! “哦?”宣景帝一愣,看向紫凝,“你们有何良策?” 紫凝淡然一笑,“西六国一统,西池永世为尊。” 宣景帝一惊变色,“这……” “父皇以为如何?”君夜离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宣景帝的反应,“只有这样,才能令西六国平静下来,父皇英明神武,也必能让西六国都变得强大,假以时日,连东六国也一并征服,一统天下也未可知。” 宣景帝精神一振,眼前似乎出现某种画面,他突然莫名地兴奋起来:若果真一统天下,也就不枉此生了!越想越觉得君夜离之言大有道理,他瞬间豪情万丈,一拍龙案,“很好!离儿和紫凝所言,甚合朕意!韩公公!” 韩公公有些日子没见宣景帝如此振奋了,赶紧上前,“老奴在!” “即刻传朕旨意,给其余五国,今年六国赛胜出者,将永享西六国统治之权,比赛之日延后,让各国派人前来,商谈相关事宜!” “遵旨!” 君夜离和紫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写个“服”字,宣景帝真不愧是一国之君,乍一听到六国一统,短暂的震惊过去,思路竟是如此清晰,安排起事情来也如此严谨,滴水不漏。由此可见,这张龙椅,真不是谁都能做的。 宣景帝看向紫凝,目中赞赏之色很明显,“紫凝,朕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气度,有你在离儿身边,朕很欣慰。” 紫凝微一愕:宣景帝这话,明显是对君夜离的回护和在意,显见得他对这个皇长子并不如外面传言的那样厌恶,甚至于放弃,那他为何在蕙妃过世,夜离又受传言诋毁所苦时,弃之不顾,生死由他? 君夜离眸中精光一闪,神情也有些冷,“谢父皇顾念,儿臣会与紫凝互为守护,不离不弃,父皇放心就是。” 宣景帝似是也很意外自己方才会说出那句话来,冷冷收回目光,不再多言,“那个香凝,现在何处?”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0 情蛊发作的痛苦 “回父皇,在儿臣府上,儿臣正要对她严加审问,看康弥国是否有阴谋。”君夜离将紫凝挡在自己身后半步,不动声色地回答。 宣景帝略一沉吟,道,“朕会着人将她收入天牢,由刑部审理,朕的诏令一下,五国必定各有意见,你们先商议些应对之策,拿来给朕看。” 君夜离立刻应道,“是,父皇。” “去吧。” “儿臣告退。” 从正阳殿出来,紫凝想起一事,“夜离,怎的一直没见太子?”他也是参加争霸赛的人之一,怎么这阵子反而没了人影,就如此不在意吗? “接替蓝宏业,负责河道改建之事,去了华州郡,”君夜离挑了挑眉,“父皇是在寻一切机会替二弟树立威信,我明白。” 紫凝沉吟道,“我倒是觉得,皇上对你很在意,并不如传闻当中那样无情,此中必有蹊跷,你就不觉得奇怪?” “无所谓,”君夜离显然还是无法对蕙妃之事释怀,“父皇多顾念二弟,也无可厚非,将来若有什么变故,也省得二弟埋怨父皇,我做起事来,也可以更无顾忌。” 紫凝一笑,“你说的对。”不过,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隐情,总要弄明白才行,否则的话,有可能会坏了大事也说不定。 —— 隔天之后,宣景帝的旨意就被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到其余五国国君的手上,各国知悉后,一片哗然,虽说也有反对之声,觉得这样太过绝对,仓促之间改变比赛规则,太过儿戏,但绝大多数人却都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自己国君一统西六国的好机会,都对最后的胜利宝座虎视耽耽,形势一下就变的严峻起来。 待各国都接受了这一提议之后,对此次争霸赛的意见跟建议就如雪片般飞来,虽说法各异,大致目的就是相同,那就是既然这次的胜者要永享统治权,那各方面的能力都要在其他五国之上,就要改变规则,不能只比试武功,还要考验些别的能力,比如先前所说的文试,还有医术、天文地理、排兵布阵等等,否则就是不公平,不比也罢。 不过,宣景帝既然有言有先,请各国派人前来商谈相关事宜,他们所说的这些,也都是可以商量的。于是其余五国分别派出两、三名代表,即日启程到西池国来,彼此见面后详谈。 既然一统六国的建议是君夜离和紫凝提出的,他两个就早已料到此事必然在西六国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泰然处之,兵来将挡,水来土埯也就是了。 晚膳过后,君夜离和紫凝互换了内力,而后各自调息。根据现在的进度,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两个就能完全将内力换过来,然后各自修行,能到达何种程度,就看自己的悟性跟修为。还好现在六国赛延期,具体何时举行,也还没个准数,在那之前,他两个应该能够完全融汇惯通,无惧任何人了。 紫凝收功后,静静坐着看君夜离调息,闭着眼睛的他睫毛格外的长,像两把小扇子,烛火映照之下,在下眼睑处投下一排阴影,很是撩人。他本就生的俊逸非凡,此时脸容更是纯净的有如婴儿,对天下女人绝对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果然是妖孽来的,什么时候都这般勾人。 紫凝抿唇,轻轻一笑,慢慢抬手,修长莹润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薄唇,有种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 谁料她才想要靠近,就见君夜离眉头一皱,忽地睁开眼睛,反手抓紧心口,闷哼一声。 “夜离?!”紫凝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把扶住他,“怎么了?!”就算他在调息,也只是将她换给他的真气理顺,并非不能被打扰,他怎会如此反应? “我……”君夜离向来坚韧内敛,如果不是超出人体承受能力的痛苦,他怎可能是如此反应!“心里……疼……” 怎么会?! 紫凝惨青了脸色,扯过他的手腕开始把脉,“如何疼法?是我换给你的内力有问题吗?” “不……像……”君夜离艰难摇头,身体却一软,倒在她腿上,“好像……有东西在动……”似乎有什么在疯狂啃噬着他的脏腑,那种撕开一样痛无法形容,能让人疯狂! 东西?紫凝心猛地一沉,在他心口处摸了摸,瞬间了然,“情蛊?!” 是了,一定是君夜离体内的情蛊苏醒过来,正发狂呢!这情蛊是成双成对,施蛊者要对付谁时,按照性别不同,将蛊种下入对方体内,另一只蛊则自己掌控。像君夜离,他体内的雄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苏醒过来,这时就需要雌蛊将其引出,否则它就如同疯了一般,总要折腾上几个时辰才肯罢休。 “是……它……”君夜离已经被体内一波一波涌上的疼痛折磨得神智不清,咬牙颤声道,“怎么会……” “先别说话,”紫凝心疼得要命,强迫自己要冷静,“我帮你施针,你好一点。” “好……”君夜离对她自然是无条件的信任,应了一声,无力地躺回床上去。 紫凝拿过药箱打开,拿出小包,开始替君夜离施针。 疼痛如同附骨之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仿佛四肢百骸间都有东西在疯狂啃咬,到后来,君夜离已经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疼,或者说还有哪里是不疼的,这比起他内功反噬之时,还要无法承受! “紫凝……”君夜离只觉得体内有股躁动正疯狂涌上,他忍不住想要发泄!“你……出去,我怕会……伤了你……” 往常他内功反噬,就总无法控制自己,无华和无极他们不想他伤了自己,才总是任由他咬来咬去,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他爱吃人肉那样的传闻了。可对紫凝,他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想伤其半分的。 “放心,你伤不了我,”紫凝白着脸一笑,运指如飞,在他周身大穴下针,令他全身酥麻,动弹不得,“再忍一忍,就快过去了!” 君夜离紧咬的唇齿之间已经有血流下,既然动弹不得,伤不到紫凝,他也就松了一口气,陷入半昏迷状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肆虐的蛊虫才算重新安静下来,早已遍身冷汗、如同死过一样的君夜离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脸色惨白的近乎透明,下嘴唇血迹斑斑,真是够狼狈的。 紫凝手法轻盈地取下他身上的银针,用衣袖替他擦了擦汗,好不心疼和愧疚!枉她“神医”之名满天下,却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救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一定会治好你,夜离,相信我……”喃喃低语一阵,紫凝挺起腰背,打开门出来,“无华。” “属下在!”无华立刻现身,眼神却是飘来飘去:昨晚殿下跟王妃共处一室,一整晚都没有出来,会不会…… “夜离刚刚才睡下,你看顾好他。”紫凝吩咐一声,对他异样的眼光,只当未见。 无华应道,“是,王妃!” 紫凝跟着去了自己的药庐,看有什么法子可以解情蛊之毒再说。 君夜离这一睡就是三个时辰,终于醒来时,已经是过午,大概先前所折磨太甚,他睁开眼睛好一会儿,眼神还是有些迷懞,仿佛不知身处何地。 “夜离,”早就在一旁守候的紫凝坐到他身边,温柔笑道,“总算醒了,觉得怎么样,还痛吗?” 君夜离愣了愣,昨晚的一切瞬间回到脑海,他一个翻身坐起来,抓了抓心口,“紫凝,你昨晚说我是情蛊发作?可母妃拿情蛊给我时,说过它不会伤我,而是帮我压制体内之毒,怎么会这样的?” 紫凝抿唇,一时无言以对。在千绝山底,缥缈公子告诉她的一切,她并没全部告诉君夜离,而她隐瞒的那部分,正是他所中之毒的关键之所在,这要如何解释? 难道要她现在就告诉君夜离,他是先中的情蛊,蕙妃给他的,是她自己的生命本源吗?而且方才在书房,她骤然想起来,如果说蕙妃的内丹果真能压制情蛊,而昨晚君夜离却突然发作,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蕙妃的内丹出了问题。可她医术再高明,终究是人,异类的修行她一知半解,根本无法解释,看来想要弄明白,还是要找缥缈公子问个清楚才行。 “怎么了?”看她沉默,君夜离奇道,“有什么不对吗?紫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是——” “算是吧,”紫凝心念电转,已经有了说辞,露出歉疚的表情来,“我是在想,你之前体内的情蛊和复毒不曾发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嫁衣神功扼制了它们的发作,能够相互制衡,我跟你互换内力已经差不多完成,你没了嫁衣神功压制,所以……对不起,夜离,是我害了你。”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君夜离当然不会怀疑她,闻言笑道,“你是见不得我受内力反噬之苦,所以才用了互换内力的法子,而且我也受益匪浅,你哪里有错了?” 紫凝心中感动:这个傻瓜,我说什么他都想,赶哪天被我卖了,八成还得替我数钱!“是我考虑不周,昨晚你受苦了,抱歉。”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君夜离逮着这样好的机会,哪会轻易放过,坏笑着将她圈进怀里,“紫凝,不如你也以身相许好不好?”紫凝待他之心,他很清楚,绝对不会有意害他,故意说些玩笑话,也是不想她太过内疚而已。 紫凝失笑,在他发青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我要尽快想办法解了你的毒才行,不然难道要一直眼看着你受苦吗?” 君夜离回吻她一下,各种心满意足,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再把功力换回来?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到法子的,不过,今年的六国赛还不知道是何种局面,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若关键时刻,他却蛊毒发作,岂非要坏了大事,后果谁担得起。 紫凝摇头,神情凝重,“你我内力互换,是不可逆的,否则我们都得筋脉尽断而死。”而且现在最难办的是,君夜离体内的情蛊事实上是用来压制复毒的,即使有解情蛊之法,前提是必得先解掉他的复毒,否则情蛊一旦被解,复毒发作,他还是必死无疑。 “那就算了,”君夜离立刻断然摇头,他无论怎样都好,要是紫凝会有性命之忧,就绝对不可行。“这样的话……用冰蚕珠魄能有用吗?”那玩意儿不是天下至毒,没有什么是它解不了的吗?当初他千方百计寻到冰蚕珠魄,原也是想用它来救治青彤的,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像的那样,倒是白忙一场了。 “或许可以,”紫凝没把话说死,“但你体内的复毒非同小可,出不得半点差错,我要救你,就必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我宁可你先受着这苦,我慢慢再想办法。”只有活着才能承受痛苦,只有承受痛苦,才知道自己还活着,死了倒是可以解脱,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君夜离失笑,“紫凝,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待我有多狠呢。好,既然这样,你慢慢想办法,我没事的。”他年纪虽轻,可什么样的苦痛没经历过,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 紫凝一笑,偎进他怀里,“好。”其实她还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若想解开复毒,同时用冰蚕珠魄和烈焰凤魂,冰火两重天的洗礼之后,就能成事,代价就是,君夜离会内力尽毁,以后都无法再修炼,而成为一个普通人。她相信那样的结果也绝不是他想要的,而且她拿这两样东西,是为了救治师父,到底该如何抉择,她一直还真是难下决心。 沉默半晌,紫凝毅然做了决定:写信回海角小楼,请师父来一趟西池国,看能不能救得了夜离,再做打算。 写好信后,紫凝将卫瑜叫了来,正色道,“一定要尽快把信交到师父手上,不得有半点差池,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卫瑜低头,锵铿有力地道,“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哪有那么严重。紫凝摆了摆手,也就不多说,“去吧。” “是,小姐!”卫瑜转身才要走,又不放心地道,“小姐,属下跟哥哥都不在,小姐身边人手够用吗?不然,让哥哥回来?寒公子在海角小楼,自有师父照顾,不会有事。” 紫凝略一沉吟,“也好。” 卫瑜大喜,暗道小姐现在真好说话,这都是姑爷的功劳,真好!“是,小姐,属下告退!” 紫凝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也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在意和忠心,自是无比欣慰。人生难得一知己,而她除了这帮忠心耿耿的手下,还有君夜离这个用全身心爱着她的心上人,老天总算待她不薄! 不大会儿,夕颜拿着一封信进来,表情凝重,“小姐,属下方才到府门口,不知从哪里突然射来一枝箭,箭上带着这封信,属下看过了,无毒。” “哦?”紫凝接过,边打开边道,“人呢?没追到?” “没有,”夕颜摇头,“属下担心是对方的调虎离山计,不曾追远。” 紫凝点头,打开来看了一眼,顿时了然,“贺兰映枫。” “是他?”夕月眼睛一亮,“他果然想要跟小姐合作?”小姐还真是料事如神,只管守株待兔,贺兰映枫就主动找上门了。 “他约我单独见面,有事相商。”紫凝起身,神情冷然,“是个聪明人,很好。” “不行!”夕颜兄妹同时摇头,“属下绝不能让小姐一人犯险,属下誓死保护小姐!” 上次千绝山之事,夕月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同样的错误,她怎可能犯两次。 “贺兰映枫要看的,不过是我的诚意,”紫凝淡然道,“他断不敢在西池国对我动手,你们不必担心。” “属下誓死保护小姐!”兄妹两个双双跪倒,堵着门口,摆明了是如果不让他们跟,他们就不放行,真是实心眼。 紫凝略有些无奈,再耽搁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如此情形之下,也只能是她让步,“也罢,到时你们在外面守候,若无必要,就别出手。” 兄妹两人大喜,“是,小姐!” 起身后,夕颜问道,“小姐,要不要告诉姑爷?” 紫凝略一迟疑,摇头道,“夜离入宫见皇上,还没回来,我们去去就回,若此次商谈能成,他跟贺兰映枫也势必要见一面,所以,不急。” “是,小姐!” 当下三人收拾停当,只做最简单的装扮,出府而去。 贺兰映枫约见紫凝的地步,并非如常人想像的那样偏僻,而是京城街心的一幢很是奢华的酒楼——俗语说“大隐隐于市”,有时候你越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越容易让人起疑,反而是大大方方,旁若无人,越好蒙混过关。 紫凝戴着黑色蒙面巾,头上也未戴什么贵重钗环,看起来与一般民妇无二。进了酒楼,有伙计上前招呼,夕月一句话将他打发,三人一起上了楼。 来到约定好的雅间,紫凝以贺兰映枫信中所说的方式敲门,三长一短,节奏鲜明,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请。”一个字,简短有力,略带了些沙哑,很有味道。 夕月闪身上前推开门,确定没有危险,才让过一边,“小姐,请。” 紫凝迈步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大的圆桌,其上摆了几样小菜,很精致,看上去也很清淡,香味儿扑鼻。 贺兰映枫站在窗前,一袭玄青色长衫,宽边腰带,收拾得很利落,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冷然,带着些不悦,“魅王妃此举,不怕失信于我吗?”他明明在信中说让紫凝一人前来,她还是带了两名手下,这是在向他示威? “是你约见我,你在暗,我在明,对我来说,未知的危险太多,”紫凝不以为意,动作优雅地掀开面纱,露出那张绝美的脸来,淡然一笑,“夕颜夕月放心不下,执意跟从,我又怎好拂了他们的意,害他们失职。” 贺兰映枫沉默一会,神色稍缓,点头道,“好一副伶牙利齿,魅王妃果然好心计,佩服佩服!”他这一调侃,瞬间就让人觉得他比较容易接近,不似方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说。”紫凝挥手,命夕颜夕月在外等候,“贺兰皇子,请。” “不必客气,我如今被追杀,朝不保夕,皇子云云,不提也罢,”贺兰映枫自嘲地摇头,“我比你年长,你若不嫌弃,就托大称一回兄长,也好掩人耳目。” 紫凝目露笑意,点头道,“就依贺兰兄所言,无妨。贺兰兄方才说被追杀,除了蒲墨国皇室中人,还在其他人吗?”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用藏着掖着,她相信贺兰映枫肯定想得到,她之所以今日欣然赴约,必定已经查探过他的事,她又何必假装不知道。 好聪慧的女子。贺兰映枫眼里露出明显的赞赏之色,却仍旧是板着脸的,“我现在终于明白,魅王殿下何以对你恩宠无限,你的确有让男人为你疯狂的本事,可惜,我来晚了。” 这明明是轻慢人的话,可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好像在说国事一样严肃,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就算想生气,也找不到相应的气氛不是。 屋外的夕颜夕月同时心中有气:这贺兰映枫怎么也如此油嘴滑舌,这要惹怒小姐,下场可是很惨的,他有本事抵得住吗? 紫凝却并不动怒,淡然道,“贺兰兄今日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我吧?好大的志向。” 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贺兰映枫神情不变,越加严肃地道,“鱼与熊掌可兼得,紫凝你艳冠天下,是男人谁不动心,何况人生变数太多,谁能保证能跟谁一路走到最后,多一条路,就多一个选择,否则我何以要约你见面。” 紫凝默然:这贺兰映枫果然好大的野心,而且性格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就不会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做出轻率的的决定,跟这样的人合作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却最是痛快,能够各取所需,能得此强助,夜离的胜算就又大了许多,这个风险也值得冒。 “贺兰兄快人快语,正合我意,”紫凝一派安然,以不变应万变,“你有何计划,不妨直说。” 贺兰映枫略一沉吟,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正遭人追杀,整日东躲西藏,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出面。可如今六国赛规则改变,形势很不明朗,我二弟一定会借着前来西池商议此事的机会,前来杀我而后快,我要先保住命,才能跟你和魅王合作,不是吗?” 紫凝瞬间了然:看来贺兰映枫是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除了跟夜离合作,别无他法,所以就不客气地找上门,想要寻求庇护——这倒也无可厚非。“那是自然,这毕竟是在西池,大多数时候,夜离只要开口,办成的事情还真不多,他也是明整理之人,定能明白个中利害。你方才说到你二弟……” “蒲墨国现在的太子,贺兰映熙,”贺兰映枫眼里闪过浓烈的杀机,“他表面一副谦谦君子样,处处舍小我成大我,博得一片赞誉之声,实则行事卑鄙,手段狠辣,不可大意。” 而且更可恨的是,二弟知道自己这个皇长兄是他储君之位的最大威胁,表面一直谦让,暗地里却用尽手段,骗得父皇相信他要谋害二弟,以夺得太子之位,父皇一怒之下,原是要问他的罪,结果正值上次六国赛之后,西池国取得霸主地位,为控制其他五国,按惯例各国都要送一名皇室中人到西池国做质子,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就无可选择地被送来了西池,开始了屈辱的质子生活。 “若非如此,想来他也不会取了你这长子的地位而代之,成了蒲墨国的太子吧?”紫凝眼神睿智,虽然没有亲见,但这样的戏码真的已经不再新鲜,只要稍稍一想,也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对,”贺兰映枫不出意外地点头,“我二弟如此心性,很难让人挑到他的错处,他此番来西池,目的绝不简单,不得不防。” 紫凝暗道还用你说,即使不是为你,只为了夜离,我也不会任他在西池国的土地上放肆!“我心中有数。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你父皇如今病重,熙太子不想王位被夺,才会派人杀你,不是我要瞧你不起,你既然如此不甘,想要的抗争到底,有何倚仗吗?” 不会只是空有一腔怨恨,和想要夺位的野心吧,那有什么用。 “我明白你的意思,”贺兰映枫冷然道,“我蒲墨朝中拥挤我的朝臣大有人在,再说父皇只是一时被二弟蒙蔽,只要他认清二弟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倚仗于他。更何况,”他停了停,“我虽不及魅王,有‘战神’之名,却也征战沙场近十载,这意味着什么,不必我多说,是吗?” 紫凝眼底的笑意慢慢弥漫开来,点了点头,“当然。” “很好,”贺兰映枫起身,明显已经打算结束这场对话,“我相信你的意思,也就是魅王的意思,你若觉得信得过我,就安排我跟魅王见一面,我们再详谈。”不是他看不起紫凝,毕竟家国天下是男人的责任,紫凝再有本事,也是女人,更何况还不是西池国皇室中人,有些话还是当着君夜离的面说清楚比较好。 “好,”紫凝也站起身来,“明日这个时辰,我会让夕颜前来给你回话,请。” “请。” 两人互相行礼,紫凝先行离去,有夕颜夕月在外守护,她是不用担心露了行藏之类,三人相继下楼离开。 出了酒楼,夕颜有些不安,“小姐觉得贺兰皇子可信赖吗?”他所说的关于蒲墨太子一事,是确实如此,还是他为了博得小姐好感而故意诋毁自己兄弟,还未可知,贸然与之联手,会不会太急了点。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紫凝岂会不明白这些,所以才心中有数,“我跟他只见过两次面,他想与我合作,不过是共利双赢,彼此都不必掏心挖肺,只要最后达到目的就好。” “我知道!”夕月孩子似地举手,“小姐以前说过,这叫‘富贵险中求’,就算贺兰皇子对我们有所隐瞒,可小姐和姑爷也未必会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不对,小姐?” 紫凝一笑点头,“对,夕月越来越聪明了,果然有个人在身边,时时提点一二,就是不一样呵。” 夕月一愣,明白过紫凝话中之意,登时脸红得要烧起来,气不也是,笑也不是,尴尬得要命,“小、小姐说什么呢,属下、属下是自己想出来的,那块木头笨得要死,才不会说这种话……” 夕颜不禁莞尔:小姐竟然会跟他们这些下属说玩笑话,真让人意外。不过,妹妹的反应也好可爱,他也不禁起了玩心,故意道,“夕月,你怎么知道小姐说的是谁,那块木头又是谁,啊?” 夕月顿时怒了,小姐调侃她也就罢了,哥哥居然也来凑热闹,不可饶恕!“要你管,哼!”然后狠踩了夕颜一脚,外加狠瞪一眼,“你再说一句试试!” 夕颜吃痛,跳着脚往前走,眉眼都挤到一起去,表情无奈又宠溺:妹妹就是欺负他不带手软的,不过以后就好了,她有了旁人欺负,就不会再来欺负他这个苦命的哥哥了…… “别闹了,办正事要紧,”紫凝神情一正,“走吧。” 夕月忿忿跟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小姐,不回府吗?” “不,”紫凝加快脚步,“出城,去千绝山。” “什么?!”夕月一惊,“小姐又要去找缥缈公子?”上次的事她现在想起来还阵阵后怕,小姐又要去犯险,这是要吓死她吗? 夕颜也担忧地道,“小姐是不是有重要的事?不如回去知会姑爷一声再过来?”这要再出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两个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用担心,”紫凝摆一下手,“缥缈公子绝对不会伤我,我是有事要问他,而且这次我们不上山,他一定会出来见我。” 真的?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都表示怀疑,但小姐已经决定,他们也是反对不得的,只能寸步不离地跟上。 一个时辰后,三个来到了千绝山下,夕颜夕月一左一右护着紫凝,目光炯炯,就他俩这阵势,别说是人了,就算一只蚊子飞过,也得给他两个立毙剑下。 紫凝不以为意,上前几步,抬眼看去,极目所见仍旧是千绝山顶万年不化的寒冰,在夕月下折射出金黄的光晕,显得神秘莫测,而又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力。她唇角一挑,抬起手来,衣袖稍稍落下,露出手腕上的血玉镯,内里似乎有生命在流动,丝丝流转,血一样的红。 “你知道我来了,出来见我。” 幽静的天地间,是紫凝清脆灵动的声音,声调不高,却似有回响荡漾,缓缓向远处扩散。 没有回应,血玉镯安静地待在她手腕上,仿佛沉睡了千年。 夕月心里犯起嘀咕:缥缈公子真的住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吗?就算他是神一样的存在,不怕冷,不怕危险,但也不怕孤独和寂寞吗——一个人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 其实,以她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的是,对于缥缈公子这种人来说,早已习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和落寞,他对人世不是没有眷恋,只是这种眷恋在他所信仰的,或者说所背负的东西面前,不值一提。他可以对天下人仁慈,独独对自己冷漠,而且这种渗入骨髓的冷漠,就如同他生命的一部分,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紫凝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因而也不恼,左手覆上血玉镯,一股强劲的内力骤然涌出,镯子像有生命一样,骤然受到袭击,“嗡”的一声轻响,然后急剧收缩,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小姐——” 夕颜夕月双双大吃一惊,然还没等他们抢过去,眼前白色人影一闪,不过转瞬间,紫凝纤细的手腕已落进来人掌控之中,兄妹两个一愣:果然来了? 缥缈公子轻轻叹息一声,“你明知道这玉镯有灵性,还要如此待它,就是想逼我现身?” 这玉镯当中是他的守护力量,能感知善恶,旁人对它好,它就会帮助主人抵御外来伤害,旁人若是对它狠,它就会双倍攻击回去,端的是匪夷所思!紫凝聪慧过人,已经从上次青彤之事中看出这一点,所以才有把握在不上山的情况下,让缥缈公子来跟她见上一面。 “对,”紫凝傲然一笑,手腕轻轻一拧,脱出他的掌控,“若非如此,想要你现身也难。” 缥缈公子秀气的双眉轻轻一皱,竟是比女儿家还要动人心魄,怔然看着紫凝绝美的脸,无言以对。 夕颜夕月两个倒也不是第一次见缥缈公子,但如此之近地看清他的眉目五官,却也不是常有之事,双双被他不染纤尘的气质、干净的眼神所震撼,竟忘了他离主子如此之近,如果他真的存了伤害主子之心,他们如何救的急! “为什么不说话?”紫凝大有得理不让人之意,仰起脸来看他,“还是被我气到说不出话来?” 缥缈公子又是一声叹息,“该见你时,我自会去见,你又何必强求。” “凭什么?”紫凝下巴一扬,“你说见就见,我想就见就不能?” 缥缈公子眼里是淡淡的无奈,看他相貌明明只有二十岁上下,看着紫凝的眼神,却像是父亲在看自己顽皮的孩子一样,包容而宠溺。“……见我何事?” 紫凝回头一瞄身边的两个手下,“你确定他们两个听到也无妨?”不是她信不过夕颜兄妹,实在是蕙妃之事关系重大,而且她有预感,事情绝不止于她所知道的那样简单,不能大意。 缥缈公子微一摇头,右手举起,掌心刹那有一道金光射出,之后慢慢扩散,形成一个金色的晕罩,将他和紫凝圈了里面。 “小姐!”夕颜夕月大吃一惊,挥掌而上,却被反弹了回来!“放小姐出来!” “稍安勿躁,”缥缈公子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感觉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样,响在人心底深处,“紫凝不会有事。” 夕颜兄妹惊魂未定,却不敢轻举妄动,双双咬牙瞪眼,要用目光将缥缈公子定在那里一样。 然而接下来他们就惊奇地发现,听不到紫凝和缥缈公子的声音了!虽说他两个就在自己面前,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嘴唇在动,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原来这金光的作用在此,真让人心惊! 夕月声音都有些发紧,“哥哥,这缥缈公子到底是……不是人?”她原本是想问“是什么人”的,可照这样看起来,他根本就不像凡人,太可怕了! “不知道,”夕颜摇头,“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确不会伤害小姐,否则就凭你我,根本无法护的小姐周全。” 夕月点头,表示赞同,“可他总这样亲近小姐,要是让姑爷知道了……” “所以不能让姑爷知道,”夕颜很有主意地果然摇头,“不然姑爷又该吃醋闹脾气了。” 可是瞒得住吗?夕月皱眉,对这一点深表怀疑。 这兄妹两个旁若无人地议论,本能以为他们听不到紫凝和缥缈公子的对话,这两位也听不到自己的话,所以才无所忌惮,而事实上,这光圈的作用只是单方面的,所以他俩的话,缥缈公子自是听的分明,温和地笑笑,“君夜离对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你原本有什么不放心的?”紫凝不客气地问问一句,“你是我什么人,要替我担一份心?”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缥缈公子明明温文尔雅,对她又百般维护,可只要面对他,她就总忍不住想要发脾气,想要看他生气或者除了温和以外的其他表情,所以就一直表现得咄咄逼人,事后再回想一下,又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简直是无理取闹!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1 血气方刚,怎可不动情 缥缈公子以手背掩口,咳嗽了一声,“紫凝,你对我好深的敌意,我说过不会害你,你何必如此。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紫凝非但不因他的退让而释怀,反而更像是跟他有仇恨一样,冷冷道,“你不是无所不能,未卜先知,我找你为了何事,你会不知道?” 一旁的夕月不放心地道,“哥哥,小姐好像很生气,不是缥缈公子要跟小姐动手吧?”边说边拔出软剑,随时准备出手。 “别急,”夕颜一把将她拉回来,“我看着小姐对缥缈公子出手的可能性更大,看看再说。” 缥缈公子仍旧不曾生气,淡然一笑,“为了君夜离吗?或者说,为了蕙妃?” “你真聪明,”紫凝这话不无嘲讽之意,“一猜就着。夜离昨晚情蛊发作,生不如死,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蕙妃的内丹出了什么问题?”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解释,至于她说什么君夜离是因为失去了嫁衣神功才会毒发云云,当然都是骗他的,为的就是不让他起疑,继续追问下去,她会不知道如何回答。 “聪明的人是你,”缥缈公子真是好涵养,被抢白到这般份上,居然还是面色不变,点了点头,“没错,是蕙妃的内丹出了问题,君夜离才会毒发。” “怎么回事?”紫凝咬牙,“别告诉我,是你从中作梗!” 缥缈公子长叹一声,“我不会,紫凝,不管你怀疑我什么,至少不该怀疑,我对你和君夜离会有丝毫恶念。听我解释,但凡妖类修行,每五百年一次天劫,功力会大半退化,要等度过天劫,才会慢慢恢复,蕙妃是狐妖,自然不能例外。” 紫凝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即使蕙妃内丹离体,也还是要经历天劫?”因为她内丹灵力的退化,所以压制不住情蛊,君夜离才会毒发?这都是些什么鬼名堂? “是,”缥缈公子点了点头,“天劫之意就是其命在天,非人力所能改变、所能控制,在蕙妃的内丹度过天劫之前,这番苦楚君夜离是受定了。不过于他性命却是无碍,你只管放心,”说罢他微一苦笑,露出几许疲惫之色来,“言尽于此,我若再多说,就是泄漏天机,会遭天谴的。” 紫凝冷眼看他,不知怎么的,心中某个地方被狠狠触动,重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那,蕙妃在何处?我知道她中毒已深,可我总要看过,才知道能不能治她——” “若是你能治呢?”缥缈公子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并且眼神变得凝重而阅读,“你是否要救醒她?” “什么?”紫凝一时未会过意,“若是能救,我为什么不救?”蕙妃是夜离的亲生娘亲啊,这几年为了寻她、救她,夜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为,旁人不知道,她还想像不出吗? 若能救蕙妃,别说万分之一的可能了,就是要牺牲一切,她也在所不惜,还用得着多说? “我不该忽略了,你心里只有君夜离,”缥缈公子似乎被深深打击到,后退了一下,缓缓摇头,“紫凝,你是不是忘了,蕙妃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心,是为了什么。” 紫凝身心一震,脸色瞬间发青,说不出话来:对啊,蕙妃服毒自尽,却只肯守护好自己的心脏,就是为了将它换给哥舒心逸,以报她对自己的大恩,她其实已经等于是个死人了,自己把她救醒,是对是错? “你以为我不曾想过救蕙妃?”缥缈公子抬手,似乎想摸一摸她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她中毒虽深,但依我的能力,也未必救不了她,可……将她救活以后呢,她还是要将心脏给心逸,那么,是不是在她不知人事之时,没有痛苦地死去,对她来说要更仁慈一些?” 仁慈? 紫凝惊讶而不屑于他的用词,狠狠瞪着他,讥讽地冷笑,“缥缈公子,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爱的人,就不顾别人的死活,还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是要骗谁!” 缥缈公子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是蕙妃自己,我并未逼她——” “她说愿意,她就该死吗?!”紫凝声色俱厉,要扇人一耳光似的,“缥缈公子,你不必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即使如此,你也洗脱不了罪孽!你明知道蕙妃的心思,若你果真不想害她性命,随便找个借口,也能骗得她放弃舍了自己而救哥舒心逸的念头,你敢不承认这一点?!还是你觉得,哥舒心逸的命是命,蕙妃是妖,她的命就可以任人糟蹋?!” 缥缈公子似乎无言以对,冷静地、悲哀地看着盛怒的紫凝,半晌无言。 夕月用胳膊肘顶了顶夕颜的胸膛,“哥哥,小姐好像很生气,她不会动――小说?”啧,缥缈公子这般仙人一般的男子,要是给小姐打坏了,可真是可惜。 话说回来,――小说话,缥缈公子在听,到底什么事把小姐气成那样啊,真是想不透。 “应该不会,小姐有分寸。”话是这么说,可夕颜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这两人要是动上手,小姐不定有什么闪失,他和妹妹的罪过可就大了,姑爷还不知道要多生气呢。 夕月撇撇嘴,围着金光转了一圈,想法子进去。 隔了好一会,还是紫凝先开口,情绪已平复下去,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到底是什么人,哥舒心逸是否也并非人类,所有事情的真相,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感觉两个人一直在捉迷藏,而且是她在不停地找真相,却怎么都不得其门而入,这真的能将人逼疯的! 缥缈公子缓缓抬眸看着她的脸,神情变得迷离,低声却清晰地道,“我本来……应该有个像你一样,美貌聪明的女儿……” 你—— 紫凝勃然大怒,一个旋身,逆天剑已出手,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直刺向缥缈公子心口!居然敢占她便宜,当她找不到亲生父亲,就谁都可以欺凌吗?! 缥缈公子却并不闪避,也没有半点惊讶愤怒之色,仍是痴痴看着紫凝,仿佛怎么瞧也瞧不够。“哧”一声轻响,剑尖刺入他左肩下,入肉三分,剑势立止。少顷,鲜红的血在他白衣上慢慢氤氲开来,如同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呀!”夕月惊叫一声,用力撞了夕颜一下,“你还说不会?!你看看!” 夕颜也相当震惊,小姐平素都不会伤及无辜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紫凝冷冷收剑,“为什么不躲?赌我会不会杀你?” “你不会,”缥缈公子一笑摇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我知道你不会。” 紫凝气极,却又真的从来没有动过杀他的念头,逆天剑猛然扬起,划个半弧,周身的金光瞬间被击得粉碎,星星点点飘散于空中,慢慢消失不见。她冷声道,“原来你的血,跟常人没什么不同。”一样是红色的,不如如果摸上去的话,一定是冷的,因为他是冷血之人。 缥缈公子低头看一眼自己受伤的肩膀,“或许吧。” “小姐!”夕月赶紧迎上去,“没事吗?” 紫凝一摇头,“没事,回去。” 这就走了?夕月愣了愣,知道主子心情不好,没敢多问,立刻跟了上去。 夕颜有点担心,虽说缥缈公子一看就非常人,但被小姐的逆天剑所伤,没有她的药,不管多小的伤口,都是无法愈合的,会不停地流血,直到受伤之人死去为止。小姐现在正在气头上,就这样走了,万一缥缈公子有什么事,她岂能安心! 缥缈公子站着未动,目送她离去。她此来应是无论如何也想问出蕙妃的下落,但在明白个中矛盾之后,坚韧如她,也无法下定决心做出选择,所以才会怒,会暴躁,要通过伤害他来宣泄,他都明白,所以,他不会怪她。 隔了一会之后,夕颜到底还是去而复返,递给缥缈公子一小瓶药,“自己敷一下,小姐给的。” 缥缈公子伸手接过,淡然一笑,“多谢。少年人,看护好紫凝,她……来到这个世上,要承受太多的磨难,我能帮她的,并不多。” 或许是被他这悲伤的情绪所感染,夕颜心头也有些沉重,但无比郑重地点头,“我会,多谢公子提点,告辞。”说罢转身飞奔而去,心道这人好奇怪,自己也没有多么大,居然叫我“少年人”,口气倒不小。 一路上紫凝都板着脸,夕月就算心有疑问,也看出主子心情极度恶劣,哪敢多这个嘴,主仆三个如同比赛一般沉默着,直到回到魅王府,也谁都没有出一声。 刚一进府门,就见无华和无极双双垂首站在前厅,君夜离背负着双手,虎着脸不说话,估计刚才正教训他两个呢。 紫凝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对缥缈公子的怨气压下去,进门道,“夜离,怎么了吗?”这俩小子武功高绝不说,办事能力更是不在话下,怎也招夜离不待见了——他这主子是不是也太严苛了点。 君夜离猛一抬头见是她,瞬间松了一口气,身形只一闪,已到了她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训道,“终于舍得回来了?紫凝,快点交代,这大半天你去了哪里,不说一声就出去,反了你了!” 紫凝一愣,跟着好笑莫名:夜离这是还没从教训下属的状态中回神吗,怎么连她也一起说上了?“我只是出去办些事,再说有夕颜夕月陪着,能有什么事?” 夕颜兄妹两个顿时挺起胸膛,一副“属下誓死保护小姐”的坚决样。 君夜离瞄了他们一眼,神情稍缓,但还是很生气,“那你也不该一声不出地就离开,而且这么久才回来,去哪了?” 紫凝无奈地以手抚额:夜离这态度,是在怀疑她“红杏出墙”吗,整个一调查老婆行踪的小心眼男人嘛!“夜离,别闹,我有重要事情跟你商量,进来。”边说边主动挎住他一条胳膊往屋里拽,同时吩咐道,“你们几个守在外面,不准进来打扰。” 几个人同声应道,“是,王妃!” 有好事?君夜离暗喜,却做出一副“我还在生气”的样子来,不怎么情愿地被紫凝拽进屋,坐了下去,“什么事?” “国家大事,”紫凝认真地道,“夜离,我今日出府,是应贺兰映枫之邀,跟他相见。” 贺兰映枫?君夜离眼神一变,冷声道,“蒲墨国的皇长子?” “对,”紫凝点头,“你对他了解多少?” “应该不比你知道的多,”君夜离本就是聪明人,已约略明白了什么,“他几年前到我西池来做质子,据说此人冷静睿智,喜怒不形于色,却因受到现蒲墨国太子排挤,才会走到今日之一步。后来他突患恶疾,久治不愈,父皇担心他累及京城子民,将他安置在偏僻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好个贺兰映枫,果然有心机,竟然找上紫凝,是想怎样?他若敢动歪心思,除非踏过西池战神的尸体,否则别想动紫凝一根头发! “原来还有如此隐情,我倒是不知,”紫凝睿智一笑,“贺兰映枫果然好手段。”她已见过他两次,除了上次他遭人追杀受伤中毒之外,身体哪里有其他疾病,分明是他为了避人耳目,掩其锋芒而有意为之,这样大家就都不会注意到他,他才好暗中执行自己的计划不是。 “紫凝,你如何会认识贺兰映枫?”君夜离哼了一声,很是不满,“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该跟他有所牵扯,否则若有什么差池,后果可大可小,你明不明白?”贺兰映枫现在的身份是质子,而西六国因为赛制重改之事正一片紧张,局势如此不安,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事情,他是不用跟紫凝一一细说的吧? “我当然明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紫凝也没因为他的冰冷态度而有所芥蒂,“不过我看贺兰映枫绝非池中物,如今虽为质子却一直暗中谋划,若与他合作,则可双赢,不知道你有无此意向?” “合作?”君夜离一愣,他之前还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不禁越发气恼,“紫凝,你跟贺兰映枫已经商谈到如此地步了?还真信得过彼此,有没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啊,嗯?” 屋外的无极他们听到这里,彼此对视一眼,一起点头:殿下又吃醋了,有趣,有趣! 无华则看向夕月,瞪了瞪眼:你不准跟王妃一样,偷偷去见别的男人! 夕月给他瞪得莫名其妙,用力瞪回去:瞪我做什么!姑爷太小气了,小姐跟贺兰映枫是商议大事,而且有我跟哥哥在,还能出什么事? 屋里,紫凝被君夜离极度不爽的样子逗乐,攀着他肩膀,细腻中泛着粉色的脸颊贴近他的脸,低声道,“他们可都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你如此小家子气,不怕他们笑话?” “他们敢!”君夜离一瞪眼,气哼哼道,“家国天下是男人的事么,要谈也是我跟他谈,总之我不准你跟别的男人私下见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就算是为了公事,也不行! 想到蕙妃之事,紫凝尽管是出于好心而瞒着他,却仍旧觉得愧疚,闻言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好脾气地道,“好,下不为例,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了吗?” 君夜离顿时各种心花怒放:紫凝的心里只有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旁的男人再垂涎也是无用!他心潮澎湃,反手握住她,深深回吻过去。 糟,着火了。 紫凝无奈,却温顺地回应着他越来越霸道的吻,感受着他温柔而温暖的大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抚摸的幸福感,慢慢闭起了眼睛。夜离,我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所以,你根本不用这样紧张,也不用担心,今生今世,只有你负我,我绝不负你! 一向骄傲、冷酷的她,在遇到君夜离、与他心心相印之前,又几曾想过会对谁这样隐忍退让、生死不弃! 一吻过后,两人都微微喘息着分开,彼此深深凝视,半晌无言。 屋外几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骤然间听不到主子们的谈话声,只有悉悉簌簌的轻响传来,只是想也能猜到他们是在亲亲热热,顿时都有几分尴尬。无华听了一会,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夕月:要是我跟她也这样那样…… 夕月被他过分炽热的目光吓到,下意识地往哥哥身后挪了挪,小声怒道,“你看什么?!” 无华俊逸的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嗫嚅着道,“没有什么……”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夕颜暗暗好笑,知道无华是少年心性,不想他太难堪,赶紧道,“别吵,忘了规矩吗?” 夕月狠瞪无华一眼,尽管装得凶狠,一颗心却还是拼命撞击着胸膛,脸也不可抑制地发热,想一想又觉得要笑,简直无地自容。 无极冷冷看了自己的好兄弟和夕月一眼,表情很严肃,内心很活跃:无华这小子行啊,平时不声不响,闷葫芦一样的,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自己讨好了老婆,厉害。 喘息过一阵之后,君夜离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紫凝揽在怀里,非常大度地说道,“知道错了就好,这事儿就算了——你方才说,贺兰映枫要跟我合作,是怎么回事?” 紫凝又给气笑了:合着我为你如此费心思,在你这里反倒十恶不赦,你个没良心的!掐了他胳膊一把,稍稍出点气,但正事还是不能耽误,“他如今正遭蒲墨国太子追杀,无处安身,是想你若同意与他联手,就先寻你庇护,再共商大计。” 君夜离冷然道,“他这算盘打的倒响!好,那就见他一面,看他是否值得我与之联手再说。” 紫凝原也是如此打算,点头道,“好。” —— 既然两个人意见一致,而紫凝也提前跟贺兰映枫说好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第二日同样时辰,她即命夕颜去那家酒楼,知会贺兰映枫一事,秘密前来魅王府,跟君夜离共商大计。 为避人耳目,紫凝事先命先一步回府的夕颜在后门处等候,待贺兰映枫前来,再将他领到书房内,与君夜离相见。 说起来贺兰映枫初到西池国时,已经与君夜离见过一面,不过那是在四看多以前,如今再见,感觉自是不同,他不禁被这位西池战神的气度肃然起敬,抱拳施礼,“见过魅王殿下。” “不必多礼,”君夜离神情冷然,但绝无轻慢之意,“你如今虽身在西池,际遇不佳,却也是一国皇长子,身份上不比我差到哪里,不必谦恭,请坐。” “多谢,”贺兰映枫暗暗点头,魅王果然跟传闻中一样,行事不拘小节,今日之事,看来有成,“离皇子性情豁达,不拘泥于世俗眼俗眼光,果非凡品,紫凝看中的人,毕竟不会错。” 紫凝微感无奈,扬了扬眉:贺兰映枫是故意挑起夜离的怒火,还是说话一向这般爽直,要夸夜离好就直接夸,扯到她身上做什么? 君夜离眼神一寒,冷声笑道,“贺兰皇子能有此一说,眼光也是不俗,紫凝与我两情相悦,旁人是否明白,我从不自乎。对于你我结盟之事,你有何看法,不妨直言。” 紫凝唇角一抿:真是,夜离果然生气了,不过还好,他公私分明,倒也不会误了正事。不过看来得的个机会提醒一下贺兰映枫,别对她如此在意,不然早晚出事。 “我所提的要求,紫凝已经转告离皇子,不是吗?”贺兰映枫却似看不出他的怒气,仍旧乐此不疲,“离皇子要先护我周全,我必不会让离皇子失望。” “可以,”君夜离神情傲然,隐有杀机一闪而过,“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我联手之事,不能随意泄漏出去。如今六国一统之事你想必也知道,若到时我西池胜出,而你将来坐拥蒲墨国江山,不得背信弃义,与其他国联手对抗我西池国,否则联手之事,就此作罢。” 贺兰映枫沉默片刻,淡然道,“只要西池国莫要不讲道义,对蒲墨国看顾一二,我自然会信守承诺。”更何况六国赛规矩一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臣服,未免言之过早。 “很好!”君夜离略一点头,“我相信贺兰皇子必是信守承诺之人,我会让人为你安排安身之处,稍候再签订协议,互为见证。” “可以。” 商谈妥当之后,君夜离即命无极把贺兰映枫带往怡然居安置。那个地方本就清静,少有人去,加上是他的地方,旁人谁敢轻易进犯,给贺兰映枫藏身,再好不过。 贺兰映枫离开后,君夜离瞪着紫凝,沉着脸,表示“我很生气”。 “怎么了?”紫凝绝对是明知故问,“你是不是觉得贺兰映枫不是可造之材?” 君夜离哼了一声,“紫凝,你可没告诉我,他对你有企图。”这贺兰映枫好大的胆子,方才居然赤果果地表现出对紫凝的占有欲,不可原谅! 就知道你是为了此事。紫凝反倒不急着解释,轻轻摸一下自己绝美的脸,巧笑嫣然,“那不是正好,我用美人计,可以打探到很多事——”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君夜离好气又好笑,一把揽过她,轻轻捏起她尖尖的下巴,“你是我的人,要用美人计也只能对我用,任何对你有觊觎之心者,格杀勿论!” 紫凝眼眸微微眯起,梦呓般低语,“那……你岂非成了杀人狂魔……”手缓缓抬起,摸上他俊逸非凡的脸庞,轻咬了下唇,笑的勾魂。 君夜离气息一窒:好啊,女人,你是在变着法儿向我示威,天底下觊觎你之人太多是不是?“那我要先把你拆吃入腹,看谁敢来抢!”说罢低头吻住,生猛的很。 紫凝一声轻笑,抱紧了他,两人缠缠绵绵,从桌边一直到床榻上,好一顿天雷勾地火,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谁料就在这时候,君夜离忽地全身一颤,忽地落到一边,抱紧心口,闷哼了一声。 “夜离?!”紫凝大惊变色,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你——” “心……”君夜离浑身痉挛,脸色瞬间发青,“它……又在动……” 紫凝瞬间恍然,更是气恨莫名:这情蛊还真是可恶,只要夜离一动情,情绪必然会有大的变化,它就会被惊醒,继而肆虐,让人求死不能!如此一来岂不麻烦,难道以后夜离对着她时,都不能动情,做一对面儿上的夫妻吗?“别多想,平心静气,慢慢来……” 她跳下床,顾不上整理衣服,拿过药箱打开,替君夜离施针。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两人午饭都没有出来吃,这情蛊才总算安静下去,君夜离受此折磨,接着就沉沉睡去,满脸冷汗不说,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真让人心疼。 看他睡得安稳,紫凝才松了一口气,打开门出来。 夕月迎上来,“小姐,要传膳吗?”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谈这么久,饭都不吃,要饿坏的。 “暂时不用,”紫凝摇头,脸容有些疲惫,“夜离现在睡了,别吵到他,等他醒来再说。” “是,小姐。” 紫凝随即让无华守在这里,她则去了药庐,继续炼制丹药。 黄昏时分,估摸着君夜离该醒了,紫凝返回房间来,见无华坐在门前的栏杆处,手上拿着一个九连环,皱眉玩得很起劲。她眼眸一亮,上前道,“无华,你们平素也玩九连环?” 无华玩得太投入,被骤然响起的语声惊了一下,赶紧起身,恭敬地道,“回王妃,不曾,属下从未见过这个,是属下偶然看到夕月在玩,觉得有趣,就讨了来,没想到挺难的。”说着话他腼腆地笑了笑,很可爱。 紫凝淡然一笑,心下有数:九连环是她在现代社会最喜欢的益智玩具,最快的一次在五分钟之内就全部解下,也算不错了。后来灵魂穿越异世,在海角小楼接受治疗时,暂时不能行动自如,她就自己做了个九连环来玩,打发时日。 结果海角小楼的人见到之后,都觉得新鲜有趣,几乎人手一个,随处可见拿着它拆拆解解之人,风靡一时。她倒是没想到,夕月竟然把它带到了出来,还给了无华。 “熟能生巧,”紫凝看了看,随手指点了他几下,“拆解这个不能急,越急越乱。” 无华眼睛大亮,赞道,“王妃真厉害,属下明白了!” 紫凝一笑,瞬间有了主意,伸手道,“这个给我,你去找夕月,她会教你如何做。” 无华想当然以为她是在替自己和夕月制造在一起的机会,顿时喜不自禁,“是,王妃,属下告退!”说罢飞也似地跑走了,都忘了自己的职责是要守护好君夜离。 紫凝进门,果然见君夜离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边,大概刚醒,身上没什么力气,也没急着动。“这番苦楚又受过了,怵了吧?”她过去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什么事了。 君夜离皱着眉,显然也想到了个中关键,“情蛊果然非一般蛊虫可比,它若不除,我往后还碰你不得?” “会有办法的,”紫凝拍拍他的手背,“你现在不能急,情绪更不可过于起伏,对你有好处,喏,这个。” 君夜离一愣,接过九连环,一阵叮当做响,“什么?” “九连环,”紫凝示范了一下,“看,这有九个环,要一一解下。” “怎么解?”君夜离别说玩了,见都没见过,这一大串连在一起,都有些眼花缭乱,“都是缠绕在一起的,能解下来吗?” “当然,”紫凝手把手教他解下来一个,“看,就是这样,有方法的,不能乱来,看着。”然后一一教给他,“明白吗?” 君夜离来了兴致,试着解了两个,相当有成就感,“有趣,有趣!” “要全部解下来为止,不能急,慢慢来。”紫凝一笑,在旁边看着,暂时就用这个转移一下君夜离的注意力,让他别把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对他有好处。 结果君夜离还真是越玩越上瘾,都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不过因为他从来没玩过,饶是有紫凝帮忙,第一次解开它,也用了好几个时辰,被紫凝好一番取笑。 士可杀,不可辱,尤其知道无华已经能很快解下,君夜离傲气一上来,非超过无华不可。 魅王府上下见主子对这个如此着迷,也都好奇万分,找夕月讨教了做法,都做出了虽然简单粗糙,但也很神似的九连环,做完工就拿出来玩,皆大欢喜。 几天之后,其余五国的使者先后到来,以商议六国赛改制之事,各国前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太子、皇子、公主,各怀目的,各打算盘。 为好生招待各国使者,也为了体现西池太子的威信,君夜辰特意从华州郡赶回来,亲自安排相关事宜,将他们妥善安置在驿馆住下,禀明宣景帝后,即告知他们,第二日在正阳殿设宴,先替他们接风洗尘,而后于商议改制之事。 一夜无话。 第二天,紫凝起床后先沐浴一番,夕月即拿着衣服进来,服侍她穿戴整齐。一袭素白色长锦衣将她衬托得清净灵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其上用暗红色丝线绣出朵朵怒放的梅花,白色点缀金丝线的宽边腰带勾勒出她盈盈可握的细腰,越发显得身段窍窕,清雅而不失华贵,很是耐看。 一头乌云秀发垂在身后,上插一支翡翠玉簪,黑白分明,额前刘海薄而细密,恰恰露出如远山的纤细双眉,眼波顾盼之间,顾盼生姿,美得如梦如幻,令人疯狂。 尽管日日朝夕相对,君夜离还是被她的美深深震撼,叹息一声,道,“紫凝,如果可以,我只想将你藏在这魅王府,只有我一人见你就够了。” 但他知道不可能,紫凝虽美,却并非养在屋中的花朵,更非弱不禁风的弱质女流,她是鹰,矫健而不失温柔,要搏击长空,天地任遨游,若是关着她,只会让她失去生存的意义,慢慢也失去光彩,变的不再是她,也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她。 紫凝淡然一笑,“金屋藏娇的事,不是你能够做的出来的,反言之,我更希望不管有什么事,我都能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替你分担所有的道义和责任,终有一天,你能以我为荣。” 仿佛春风拂面,严冬送暖,这一番话入耳,君夜离但觉通体舒畅,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紧紧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我一直都是。”你是我的荣耀,我的骄傲,我的未来,我一直在感谢上苍,此生遇到你,生死相随! 紫凝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柔情无限,“那,可以走了吗,总不能让客人等着吧?” 君夜离朗声一笑,豪情万丈,“入宫!” “是,殿下!” 近半个时辰后,君夜离和紫凝步入正阳殿,该到的都已差不多到齐,文臣武将分左右而坐,上位都是给各国使者所留,太子君夜辰坐在左首龙椅之下的座位上,以显国之储君的尊贵。 “大皇兄,大皇嫂,”君夜辰起身,神情平静,“这边请。” 众人也都起身行礼,对空谷幽兰般的紫凝无不投来惊艳的目光,暗道魅王妃是越来越让人惊叹了,真不知道她这般人物,是如何瞧上魅王的——就真不怕他发作起来,把自个儿给吃了吗? 君夜离略一颔首,“二弟不必客气,坐。” 此时,韩公公甩着拂法出来,尖声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宣景帝与梅霜皇后一前一后走出,各自坐了下去,俱都是一脸严肃,如临大敌一般。 众人立刻起身行礼,声震殿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吧,”宣景帝一抬手,待众人落座,他沉声道,“今日各国使者到来,是为商议六国赛改制之事,无须朕多说,众位爱卿也很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输了我西池国的气度,谨言慎行,不得出半点差错,否则朕绝不轻饶!” 众人一阵心悸,赶紧道,“臣等谨遵皇上圣谕!” 宣景帝这才稍露满意之色,扬声道,“请各国使者进殿。” “遵旨!”韩公公恭敬地应一声,到殿门口宣了一声,随后一位一位地通传,尖细的声音直钻人耳膜: “大月国太子到!” “狐歧国太子到!” “蒲墨国太子到!” “康弥国三皇子、五公主到!” “乌落国皇长子到!” 君夜离蓦然想到一件事,向紫凝这边偏过来一点,轻声道,“慕容冽已被封为大月国储君。” 他一直着人注意大月国的动静,他们立皇储这种大事,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只不过他知道紫凝对慕容冽有多不待见,根本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才一直没有提。 而今慕容冽以太子身份来到西池,跟紫凝碰面是不可避免的,早一步告诉她,她也好心中有数。 紫凝淡然道,“知道了。”时过境迁,她早已视慕容冽如同陌路,谈不上爱恨,无所谓。 看她如此反应,说明她已放下从前一切,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君夜离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众人也都轻声议论,齐齐转头看过去,心思各异。而在这几人当中,以慕容冽和蒲墨国太子贺兰映熙最是令人瞩目。慕容冽不必说,心思缜密,出手狠辣,广交天下贤才良将,一向雷厉风行,不可小觑。 而贺兰映熙却生就一副迷倒众生的容貌,对所有美貌女子都是来者不拒,却又对谁都不肯付出真心,惹得一地伤心女儿泪,至今无人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撇开贺兰映枫所说的,他的为人不谈,光是这一点,他比起君夜离的“魅王”之名,犹有过之。 少顷,殿门口一阵脚步声响,几位太子、皇子、公主缓步进来,个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倒也不输了皇室气度,入殿后各自站定,向上行礼,“见过皇上。”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2 有人想重修旧好 紫凝冷眼看去,大月国太子慕容冽和狐歧国太子钟离墨她是认识的,不必多说,稍后边那人身材颀长,脸膛白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上挑的嘴角仿佛永远都在微笑,魅眼一勾,萌动了多少女儿心。看他容貌与贺兰映枫颇有几分相似,必定就是蒲墨国太子贺兰映熙无疑。 左边那一位,一身玄青色云纹锦袍,脸色微黑,三月天也不热,他却拿了一把折扇,应该是在做武器之用,表情淡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正是乌落国皇长子夏侯乘风。 最后面两位,康弥国皇三子东方傲月与四公主东方娇月是孪生兄妹,今年十八岁,在这一群人当中,就显得有些稚气未脱,总感觉少了点儿皇室中人的威严和锐利。不过两人都是相貌清秀,唇红齿白,很是讨人喜爱。 宣景帝一改方才的严肃,满面笑容地道,“各位远来是客,不必多礼,请坐。” “多谢皇上。” 众人纷纷落座,神情都很平静,在不明对手底细之前,深藏不露,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宣景帝一一看过众人脸色,也不绕弯子,“各位此来,是为六国赛之事,今年与往次不同,需慎重商议,今日之宴是为替各位接风洗尘,明日再行商议正事,诸位只管尽兴,请!” “谢皇上!”众人起身,齐声道谢,纷纷饮下这一杯,而后落座。 之后一队歌舞姬甩着水袖入场,随着宫廷乐队所奏音乐,表演起歌舞来,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观赏,倒也自在。 不用说,慕容冽自从入殿,注意力就只在紫凝身上,而且他毫不避讳这一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紫凝的脸,要把她给看透一样。 紫凝却是不动声色,淡然迎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线,随即移开,神情无丝毫异样。自从上次在秋峪关附近将他狠狠戏弄,扣下他的盘龙玉佩,讹了他万两黄金,之后就没再见过,條忽大半年过去,他的变化还是相当明显的,比之那时候,他显得越加沉稳内敛,眼神更是诡异,仿佛来自地狱。 “慕容冽有些奇怪,”君夜离已经看出他的异常,轻声提醒紫凝,“你要小心,别离开我身边。” “我知道,”紫凝嘴唇轻动,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看来对此次六国赛,他是志在必得,你也要小心,别着了他的道儿。” “我知道,你放心。”君夜离无声冷笑,管他慕容冽打的什么主意,他若怕了,就枉称西池战神! 钟离墨自然知道慕容冽跟紫凝之间的恩怨,挑着嘴角坐着看他们“眉来眼去”,巴不得有好戏看一样。 君夜离替紫凝夹了几筷子菜,忽地似有所觉,抬头看去,却正迎上东方娇月娇羞而期盼的目光,他略一愣:她…… “康弥国的公主好像瞧上你了,”紫凝神目如电,场中所有人的反应皆在她视线所及之内,自然看的分明,要笑不笑地调侃,“香凝之事还未有定论,康弥国是否有阴谋,有待查证,怎么样,你要不要用个‘美男计’之类,打探打探他们的虚实?” 君夜离好气又好笑,“紫凝你好没良心,这是要把我卖掉吗?什么美男计,你夫君我是靠出卖色相来达到目的的人吗?” “当然不是,”紫凝扬眉,对他的观点,倒是不太苟同,“不过对付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手段,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不过她心里大致有数,龙行宇之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何况他并非皇室中人,估计也没有多少人记得香凝是何许人物,所以东方傲月兄妹此番前来,应该不至于是为了替龙行宇讨公道什么的,倒是不必太担心。 君夜离一笑摇头,不以为意,缓缓看向对面,目光在贺兰映熙脸上停了停,低声道,“紫凝,你有未觉得,贺兰映熙跟贺兰映枫长得很像?” “看出来了,”紫凝略一点头,眸中精光一闪,“所以我是想……”她微一侧身,在君夜离耳边低语了几句。 君夜离立刻沉下脸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回眸看她,“不行,我来。” “你不行,”紫凝抿唇轻笑,“谁不知道你‘战神’之名,英明睿智,无所不能,他怎么可能不防着你,不会上你的当。” 君夜离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还是很不爽,“……那你也要注意分寸,他若敢对你动心思,不准委屈求全。” “我知道,”紫凝淡然一笑,“我有我的底线和原则,谁敢碰触。”敢触她逆鳞者,下场有多凄惨,夜离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不放心。 君夜离这才稍稍放心,不再多言。 紫凝扫视场内一圈,看似不经意间与贺兰映熙的视线迎上,接着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盯着他看。 贺兰映熙早已看到如天仙般天下无双的紫凝,虽然一开始并不认识她,但看到她跟君夜离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就猜到她应该就是魅王妃,大月国的北堂紫凝,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神医金铃”!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柔样儿,会有那般高明的医术吗? 紫凝看着他有些入神,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心事,也忘了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有多失礼。 贺兰映熙心下奇怪,不过他一向好涵养,对紫凝一笑点头,算是招呼。 紫凝赶紧低头,状似害羞,但还是极快地看了他一眼,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 莫非……她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贺兰映熙暗暗留意,想着等下找个机会,好生问问才行。 一舞过后,众人应景似地鼓鼓掌,而后继续吃吃喝喝,气氛还算轻松。 宴席散了之后,众太子、皇子陆续出殿,各自回驿馆休息,明日再行商议六国赛改制之事。 “紫凝,”慕容洌紧走几步,追上紫凝,一派深情地看着她,“好久不见,你可好吗?” 紫凝冷冷抬眸,“我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知道她对自己一向没有好声气,慕容洌居然没恼,反而淡然一笑,“自从上次一别,我一直念着你,早想过来探望,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总算能够一见,你能够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君夜离眉一拧,眼神冷峻中带着探究:比起之前的慕容洌,如今的他越加沉稳,竟然没有因为紫凝的话而着恼,更没有对他表现出丝毫的敌意,城府竟变得如此之深,还真是出人意外。 话说回来,慕容洌如今已是大月国太子,正是春风得意时,不但底气足了,言谈举止间更是姿态狂傲,舍我其谁,变化真大。 众人虽不太明白个中详情,但紫凝原是慕容洌的王妃事,他们却都是知道的,如今他和君夜离站到一处,正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看他的样子分明对魅王妃旧情未忘,这下有好戏看了。 “紫凝有我照顾守护,洌太子这话说的,是否言过其实了些?”君夜离神情冷酷而嘲讽,“还有,洌太子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们什么?”故意提起那件事,就是要让慕容洌明白,他们是敌非友,也绝没有什么旧情可念。 提及那天所受的屈辱,慕容洌居然还是面不改色,淡然道,“不过一万两黄金,本太子已经带了银票在身上,随时可以与魅王兑换盘龙玉佩,还要谢谢魅王替本太子保管这许久,本太子感激不尽。” 君夜离心下暗暗纳罕,不过大半年没见,一个人的脾性竟然可以改变得如此彻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好,”紫凝忽地开口,淡然一笑,“稍候我自会派人去取银票,并将盘龙玉佩还给洌太子,自此两不相欠,请。” “紫凝,”慕容洌叫住她,温柔一笑,“我大月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属。” 看着他的笑容,紫凝一阵恶寒,更是被他的话惊到:他的脸皮已经厚到如此地步了吗?估计用刀砍都砍不透!果断不理他,拖着早已黑了一张脸的君夜离就走。 不远处的贺兰映熙一副云淡风轻样,眼神却是数变,显然在打着什么主意。他的侍卫沈少白走了过来,低声道,“太子殿下,暗卫来报,曾经在京城见到过大殿下跟人秘密会面。” “哦?”贺兰映熙笑颜不改,眼底杀机一闪,“是什么人?” “那人蒙着面,不过应该是女子,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名侍卫,似乎……”沈少白犹豫了一下,才道,“魅王妃身边那名侍女,就是其中之一。” 贺兰映熙心中一动:莫非魅王妃见过大皇兄,所以方才在殿上,才会对他格外在意?他无声冷笑,神情狠戾,与方才温文儒雅判若两人。他与贺兰映枫并非一母所出,却出奇地相像,一看就是兄弟无疑。 可容貌再像又如何,他自问行事并无不妥之处,却总不若大皇兄受父皇宠爱。虽说他和母后利用权势之压,迫得父皇将大皇兄送来西池做质子,但父皇心心念念的,仍旧是大皇兄,他怎能不恨! 可惜的是,几次暗杀都没有成功,反而引起了大皇兄的疑心,躲了起来,人影不见。他手下虽有高手,可大皇兄武功高绝、为人机警不说,这里毕竟是西池国,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前来拿人,事情就一再地耽搁了下来。 可话说回来,魅王妃是何时认识的大皇兄,两人还秘密见面,难道会有什么交易吗不成?魅王呢,他又是否参与其中?若是他与大皇兄联手,再加上一个魅王妃,还真是不好对付,得尽快将大皇兄找到,斩草除根才行! “看清楚了?”贺兰映熙咬牙,“魅王非善类,本宫不能贸然行事。” 沈少白沉默了一下,“属下再去打探清楚。”暗卫也只是说像而已,并未说一定是。 “小心,”贺兰映熙冷声提醒,“各国皇子太子都在,莫要惹出事来。” “属下明白。”沈少白应一声,跟在主子身后,出宫而去。 走出去一段路,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国的人了,君夜离才道,“紫凝,慕容洌变了很多,我总觉得有些……诡异。” “对,”紫凝冷笑道,“他情绪虽然平静,但双目赤红,印堂发黑,分明所行非正道,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君夜离点头,又想起一事,“你之前曾经说过,对慕容洌还留有后手,是怎么回事?” 说起此事,紫凝目中露出些许算计的光芒来,“你知道我会‘勾魂夺魄’之术吧?” 君夜离点头,表示知道,“与此有关?” “可以说同出一脉,”紫凝一边注意着周围动静,一边低声道,“我既然早知道慕容冽有心与你为敌,当然不能轻饶了他,所以趁着那次在秋峪关将他抓住,在他体内种下了一种蛊。” “哦?”君夜离多少有些吃惊,“原来你也懂蛊术?” “当然,”紫凝眉一扬,“我可是天上公子的嫡传弟子,师父会的我都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蛊因为是幼小之时就被种进受蛊者体内,所以只听施蛊者的话,到时候我再以特殊方法令它苏醒,慕容冽的神智就会为我所控制,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君夜离默然,隔了一会才叹道,“紫凝,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处处替我打算,我都不知如何谢你!” “早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谢,”紫凝一笑,握紧了他的手,“不过这法子不能一时奏效,幼蛊还需要时间长大不是,而且还不能同时在不同人身上种此蛊虫,否则我会受其所累,所以一开始我才没跟你说。何况,我看慕容冽似乎有些不对劲,可能是练了某种邪功,或者邪术之类,这蛊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要先看看再说。” “无妨,”君夜离一拍胸膛,“这不过是多一条路子,若不能奏效,六国赛上与慕容冽一见高低,我也必不会输给他,你放心就是。” “麻烦就在这里,”紫凝可没他那么乐观,皱起眉来,“六国赛改制,最终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不过这武力高低显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可你现在虽然已跟我互换了内力,体内的情蛊和复毒却同样处于动荡不安之中,稍有差池,只怕——” “放心,我不会有事,”君夜离傲然一笑,“你的内力原本就是至阳至纯,如今我已渐至融会贯通,完全可以应付,紫凝,别小看我!” “我没有,”紫凝好笑地摇头,“好好,你最厉害,行了吧?不过我已写信回海角小楼,请师父来帮你治病,如果不出意外,这几天也就该到了。” “哦?”君夜离即惊且喜,“你是说天上公子要来?这……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准备迎接啊!”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岳丈,怎么能怠慢了。 “不是不想你分心吗,”紫凝一笑,“再说,师父从不是讲究俗礼之人,有我接着,你不用特意忙。” 君夜离不置可否,心里却打着主意,要好好招待天上公子才行,至于自己的病吗,尽人事而听天命吧。“对了,紫凝,你换走我的嫁衣神功,不会有问题吗?” “当然,”紫凝抬掌做划了一下,掌心隐有气流涌动,“我说过嫁衣神功原本就是女子所练,你之前又将之练到极高的境界,就好比精心替我做的嫁衣一样,我只要拿来穿起就是,怎么可能有问题。” 如今的她内力充沛,且更加纯净,较之以前,又提升了近一倍,普天之下,有几个女子的内力能胜过她的,像司徒静言、沐烟箩之辈,根本就提不起来。 君夜离大为高兴,揽上她的肩,“所以说我们是绝配么,我这嫁衣神功就是为你所练,嫁衣也是为你所做,你不穿谁穿。” “对。”紫凝回头,在他唇角轻轻一吻,“我等着你亲手替我穿上嫁衣的那一天……是真正的红嫁衣哦……” 條忽间,仿佛有一股暖流涌进四肢百骸,君夜离只觉得全身舒坦,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心中的喜悦更是满得要溢出来,更紧地搂抱住紫凝纤细的腰身,语声都有些发紧,“我会……” —— 第二日,各国太子、皇子们即齐聚对驿馆所设的别苑内,商议六国赛改制之事。君夜辰做为西池国的太子,自然要代父皇尽地主之谊,负责招待他们,将众人带到花厅,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以茶点款待。 慕容冽并不避讳旁人在,坦然地选择了紫凝旁边的座位——本来她是不必来的,可宣景帝的意思却是她聪慧过人,每有出奇制胜的绝招,所以要她一同参与商议。好在康弥国的公主东方娇月也在座,所以她的出现也不显得怎样扎眼。 “紫凝,能否一起坐?”慕容冽眉眼含笑,话说的也暧昧不明,“这一夜未见,我竟想念你的紧,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冽太子,”君夜离冷声开口,“今日各位聚到一起,是为商议六国赛之事,并非为了谈私事,何况紫凝已是本王的王妃,岂容你轻慢,请自重,否则休怪我西池国不欢迎你!” 众人自是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眼见这魅王好气魄,一上来就把话说的这样决绝,气氛弄得这样尴尬,就不怕惹怒大月国,替自己树敌吗? 君夜辰暗暗恼怒而不屑:自从将北堂紫凝带回来,大皇兄是越来越没出息了,竟然为了个女人,就跟其他国为敌,值得吗?这不是要坏大事吗?“大皇兄息怒,冽太子交无他意,只是他与大皇嫂怎么说也是故交,久未相见,有些话要说,也是人之常情,大皇兄何必如此。” 君夜离冷冷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打圆场,在其他国太子皇子面前,总要给他这个太子几分面子的,也就不再多言,“冽太子请那旁坐,娇月公主,这边有请。”他只能坐紫凝一边,另一边也不能给慕容冽,就把东方娇月给安排了过来。 紫凝暗暗好笑,见东方娇月一副吃惊的样子,淡然道,“娇月公主是否愿意坐到这边?”这个夜离,也太不知轻重了,随意安排旁人,会招人闲话的。 东方娇月定定神,一笑道,“无妨,坐哪里也是一样,听说安宁公主医术过人,我正想请教。”说罢大大方方过去坐下。 东方傲月自然是要跟她坐到一起,就抱歉似地对慕容冽笑笑,坐到妹妹旁边。 慕容冽居然也没恼,更没有觉得掉面子之类,随意找个座位,坐了下去。 这场不愉快好在很快过去,众人都觉得有些太过儿戏,一时都没有开口,各自落座。 六国赛改制是头一回,何况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自然是想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使力,但也知道想要其他国同意,并非易事,故而坐下之后,大家反而谁都不急着开口,沉默的沉默,喝茶的喝茶,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君夜辰虽不是绝顶聪明,但对于众人的心思,也知道的差不多,做为东道主,他自然是要先开口,以抛砖引玉的,“各位,六国赛每五年一次,实在是劳民伤财,劳师动众,只会令时局动荡不安,百姓时时人心惶惶,不合时宜,故而想借今年的比试,选出最后的胜者,一统西六国,永无更改。只是这样的事并无先例,所以无规律可寻,众位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他话音才落,众人还没想好措辞——当然也有人选择了聪明的做法,不急着开口,听听旁人怎么说,一片沉默之中,慕容冽抬了抬手,“本宫有话说。” 众人的目光刹时都集中到他身上,君夜辰微一颔首,“冽太子请讲。” “其实本宫此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慕容冽回眸,看向紫凝,目光说不出的温柔,“紫凝,本宫要迎娶她为我大月的太子妃。” 此言一出,众人虽知道他对紫凝旧情未断,但他将之当成了此行的唯一目的,而不是为了六国赛之事,他们无不惊讶万分:为了她?这—— 众人神情各异,紫凝却连半点吃惊或者愤怒的样子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开口打算,只是安静地坐着,对他的话,就当没听到。 君夜辰愕然,“冽太子的意思——” “若是如此的话,冽太子可以打道回府了,”君夜离神情酷寒而嘲讽,“紫凝只会是我的妃,你妄想!” 众人又是无奈,又很是期待最后的结果:这两位看来是杠上了,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谁败,或者谁退出,或者北堂紫凝会选择谁?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3 冲冠一怒为红颜 “那可未必,”慕容冽挑了挑眉,笑的很志得意满,“魅王殿下,天下女子多的是,你何必夺本宫所爱!本宫既然说此行目的是为紫凝,现在就可以承诺,若你将紫凝还给本宫,本宫即刻退出本次六国赛,并永尊西池为首,绝不背叛,如何?” 此话出口,不但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变了脸色,就连君夜离和紫凝也深感意外:他们绝不相信,慕容冽非想要回紫凝,是因为对她有怎样深厚的感情,肯定是为了带她回去,羞辱折磨,借以泄愤而已,但他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放弃大月国成为六国之首的机会,这份魄力,也确实非常人所及。 钟离墨闻言更是大怒:好你个慕容冽,当初我们说好,联手对付西池,各取所需,这才隔了多久,你竟然背信弃义,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我们的计划,简直岂有此理! 贺兰映枫手指轻叩着桌面,眼里是玩味的笑,更有隐隐的不甘:若果真如此,就少了一个大月国对付西池国,他们蒲墨国的机会又少了几分。话又说回来,他怎么就没有个女人入了慕容冽的眼,否则赚到这大便宜的,不就是他了吗? 诡异的寂静当中,紫凝挺直腰背坐着,丝毫不见担心之色——若夜离连这样的考验都经不起,又怎当的起她的一片真心。 “如何?”众人的反应慕容冽只当没看见,挑眉看着君夜离,“魅王殿下需要时间考虑吗?本宫可以等——” “不需要,”君夜离握住紫凝的手,脸容虽冰冷,眼神却是温柔的,“人,本宫不会放,西池也不会屈居人下,成为六国之首是早晚的事,本宫从来没想过用紫凝去交换什么,此其一。其二,紫凝是人,不是物什,既然她要离开本宫,也是因为她对本宫无意,而不是为了其他,她的去留,本宫不会替她做决定,”说罢他看向慕容冽,冷然道,“所以,冽太子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君夜辰是又气又急,恨不得掐住君夜离的脖子,让他把紫凝交出去,或者说直接把人打晕了,扔到慕容冽的床上去!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千载难逢,一定要跟大月为敌做什么? 君夜离话一出口,场中气氛越见凝重,仿佛还带了些杀气,众人都暗自戒备,若是他跟慕容冽直接动起手来,要站在谁那一边比较合适。 不过,看慕容冽的脸色,似乎这样的结果并不怎样出乎他意料之外,沉默片刻,他扬了扬眉,对紫凝道,“紫凝,你听到了,魅王殿下并不阻止你离开,你是否要跟我一起回去,而免去大月跟西池之间的一场战争呢?”看来他对紫凝的心性不是一无了解,至少知道如果搬出这种家国天下般的理由,成功的机率会大很多。 紫凝淡然道,“此次六国聚首,商谈六国赛改制之事,原本就是为了免去日后西六国之间的战事,我想诸位所求都一样,就是有场公平、公正的竞争,最后的胜出者一统六国,其他各国才不会有意见。冽太子一开口就要作弊,是置其余五国于何地?” 东方娇月回头看了她一眼,暗道这女子果然不是寻常角色,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其他几国抬了出来,冽太子如果再强行要她,就成了与西池联手对付其他国,这场比赛一开始就失去了公平,当然也就没了比赛的必要,厉害。 慕容冽微一愣,坐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就赛场上见真章。紫凝,我不会放弃,为了你,我会扫平一切障碍,你一定会重回我身边!” 众人皆无语:慕容冽明知道紫凝已经是君夜离的王妃,对她的执念却还是如此之深,还真不怕惹怒堂堂战神! 君夜离不屑地冷笑一声,懒得接话。 两人的明争暗斗总算告一段落,规则的商议也才回到正题上来,众人各抒己见——当然都是想往于自己有利的方面靠拢,却又无一例外遭到其余各国的反对,商议了两个时辰,也未有定论。 看看天已近晌午,君夜辰适时站起来道,“诸位请稍事休息,午膳马上备好,本宫稍候会敬众位一杯。” 众人齐说“有劳”,随即起身,各自到外面闲庭散步,稍作休整。 正是草长莺飞四月的好时候,春风拂面,很是舒服,花红柳绿,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紫凝与君夜离缓步走在院中,欣赏着风景,随意说着话。注意到贺兰映熙有意无意瞄向自己,她知道机会来了,向君夜离使个眼色,后者即找了个借口离开,低声道,“小心。” 紫凝点头,表示明白,何况她身边还有夕月,不会有事。“夕月,我们去那边看看。” “是,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一起上了小桥,桥下水波荡漾,鱼儿欢快地游来游去,见到有人来,吓得四散逃去,不大会儿又聚过来,很是耐看。 少顷,脚步声响起,上来的却不是贺兰映枫,而是钟离墨。在大月国时,两人已经见过面,彼此都不陌生,而且是敌非友,紫凝连头都懒得回,注视着桥下游鱼,仿佛出了神。 “魅王妃好兴致,”钟离墨停下来,也跟着她一起放下看,笑容阴森,“一个人看鱼也能看到如此入迷,魅王殿下怎么不陪着,对王妃势在必得者,可不在少数,他怎的如此放心。” “势在必得,就一定能得到吗?”紫凝抬眸,眼神冰冷而嘲讽,“旁人若是对你无心,你最终连她的尸体都得不到,强求得来吗?”她所说自然是蕙妃之事,虽说旧事重提,并没什么新意,可谁叫他要来惹自己,自找不痛快。 钟离墨脸色一变,眼里射出嫉恨的光来!他是见过蕙妃的,那的确是天下少有的美人,而紫凝不但相貌与蕙妃酷似,这份沉静净、冰冷、决绝的气质,更是胜过蕙妃数倍!看到她,他就会想起父皇就是因为这样一张脸,成为西六国的笑柄,带领大军逼上西池国,结果却正如紫凝所说,连蕙妃的尸体都没能带回,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呵呵,魅王妃说的有道理,”钟离墨咬牙冷笑,一副嫌恶的表情,“不过蕙妃是有眼无珠,看中的人却根本不能护他周全,甘愿牺牲她来保住自己的江山,本宫想她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那个出卖她的人,是吗?” 紫凝缓缓掐紧了掌心,眼底杀机涌动。 “啊,本宫忘了,魅王妃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怎么,魅王跟你这般心心相印,没告诉你,他母妃死的多么值得吗?”钟离墨挑高一边的眉毛,得意莫名,“不过说来他们父子还真是同出一脉啊,蕙妃委身宣景帝,魅王殿下又对酷似蕙妃的你矢志不渝,连冽太子的条件都要拒绝,果然啊,啧啧,”他摇头连连叹息,“红颜祸水啊……” “墨太子谬赞了,”紫凝不气不恼,连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皇上跟夜离,还有你父皇一样,都是痴情人,不同的是你父皇是一厢情愿,一国之君却要来逼迫平民女子,最终求而不得,好气度。” “你——”钟离墨顿时大怒,方才的得意也消失不见,铁青着脸上前一步,竟要动手。 “墨太子,”贺兰映熙突然适时出现,却假装巧遇的样子,“魅王妃也在啊,是否在下打扰了两位?失礼失礼。” 钟离墨冷冷看他一眼,甩袖就走。可恶的北堂紫凝,本宫记住你了!你居然敢嘲笑本宫的父皇,本宫绝不会放过你,走着瞧! 紫凝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冷笑:你容不下我和夜离,我又岂能饶你!上次在大月国,你联手他人行刺夜离,这笔账我还给你记着呢,也到了好好算一算的时候了。 不过,说到这件事,她始终无法确定,将夜离邪功反噬之事告诉钟离墨的人是不是君夜辰,如果是,那就说明他们暗中有勾结,而君夜辰也知道夜离修炼邪功之事,这件事不尽快解决,始终是个大的隐患,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受其所累。 “墨太子好大的气性,”贺兰映熙一副温和的样子,笑道,“王妃没事吗?” “没事,多谢熙太子替妾身解围,”紫凝对他客气地施了一礼,“否则妾身定要当众出丑了。” “是在下冒昧了,”贺兰映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还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王妃风华无双,任谁见了都不忍相欺的,在下方才出言,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怎会,”紫凝淡然一笑,“熙太子太过谦了,不过……”她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恕妾身冒昧,你我之前可曾见过?” 贺兰映熙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面上却无辜地道,“这……在下是第一次到西池国来,是第一次王妃。” “是吗?”紫凝微微拧眉,百思不解的样子,“可妾身瞧着熙太子很是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贺兰映熙突然有些气息凝滞,“那,王妃是否是见过跟在下相貌很相像之人,才会有此错觉?”难道,那个人是大皇兄? “……或许吧,大概是妾身记错了,熙太子见笑了,”紫凝露出几许警惕之意,大概是觉得方才说漏了嘴,假意回身继续看风景,视线经过他腰间时,明显一愣,“这玉佩——” 贺兰映熙一愣,低头拿起腰间的环形玉佩道,“这是在下的父皇所赐,怎么了?” 紫凝仔细看了看,道,“妾身唐突了,只是这玉佩妾身曾经看到过,或许是妾身记错了,熙太子勿怪。” “王妃真的见过?”贺兰映熙顿时有些激动,“这玉佩只得两块,父皇周赐了给在下和大皇兄,一人一块,旁人是断断不可能有的,莫非……王妃见过我大皇兄?” 如此看来,那个跟大皇兄秘密见面的人一定是魅王妃!那么,大皇兄是否已跟魅王联手?还是……王妃是与大皇兄偷情?要查清楚才行! “大皇兄?”紫凝一副震惊的样子,“熙太子的意思是,那个人他是——”语声戛然而止,她尴尬地咬了咬唇,“没、没事,是妾身看错了,熙太子莫怪,妾身先行告退!”说罢匆匆下了桥,急急而去。 夕月随后跟上,忍不住就要笑:小姐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啊,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内情,只怕也要被瞒过了呢。 “王妃——”追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贺兰映熙敛去笑容,目光森寒:大皇兄必定在京城,不管魅王妃所说之人是不是他,总要确定才放心,尽早将之除去,也好让那帮老不死的朝臣死心! 来至无人处,夕月赞叹地道,“小姐真厉害!属下看贺兰映熙已经起疑,必会有所动作。” “他主动出手才好,我们才有机会骗得他们上当,”紫凝已恢复一惯的冷静睿智,“他们初来西池国,还不知我的心性,当我好骗,就活该被我利用!” 夕月却有几分担心,“旁人不知,西池太子却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在这里待上几天,难保不会听到一些关于小姐的事,会不会影响到小姐的计划?” “君夜辰不会那么笨,去帮贺兰映熙,”紫凝冷然道,“他巴不得旁人打个你死我活,越多人对付夜离,他越高兴,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么,贺兰映熙必然也会加几分小心,不过他急于杀贺兰映枫,少不得也要冒一冒险了。” “属下明白了,小姐英明。” 用过午膳之后,众人各自休息,一个时辰后再议。 回到房间,君夜离沉着脸问道,“慕容冽要对你动手?”他虽没有亲自跟着,这别苑自然有他安排的人,紫凝的一举一动,他都很清楚。 “他不敢,”紫凝及时安抚他,嘴角边一抹不屑的笑意,“再说我本就是故意激怒他,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才会露出破绽,或者失去冷静,对我们不是有利?” 君夜离宠溺地一笑,“怎么说都是你有事!贺兰映熙如何,会上当吗?” “八九不离十,”说到这件事,紫凝打了个响指,“接下来我们只需按计划行事即可。还有,告诉贺兰映枫,这两天千万不要露面,若是给贺兰映熙看到,就前功尽弃了。” “他心中必定有数,不会乱来,”君夜离沉吟道,“紫凝,打算如何帮贺兰映枫?”贺兰映熙已上当,必定想办法从紫凝身上问出贺兰映枫的下落,接下来她要如何做,他还真是没处猜去。 紫凝自信满满,故做神秘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你是要连我也瞒着了?”君夜离屈起两手十指,故做凶狠状,“好,那我就严刑逼供,看你招不招!” “不招不招!”紫凝巧笑嫣然,绕着桌子跑躲避,“你来问问试试!” 君夜离好气又好笑,“好,今天不问出来,我还不饶你了!看招!” 两人如同孩子般在屋里吵吵闹闹,最后自然是抱在一处,亲亲密密,羡煞旁人。 一个时辰后,众人回到花厅,继续商议大事。 晌午被紫凝气了个半死,钟离墨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脸色很难看不说,看到紫凝和君夜离进来,亦坐着没动,眼皮都不抬。 紫凝心中有数,却不动声色,坐了下去。 众人依次落座,因商谈了一个上午没有头绪,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再这样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谁也懒得开口,气氛好不沉闷。 君夜辰把玩着手上的下扳指,有意无意看向紫凝:解决事情的关键一环在她身上,可惜大皇兄不肯放手,否则的话—— 紫凝忽地以手抚额,揉了下眉心。 “紫凝,你觉得无聊吗?”慕容冽眼里好像只有紫凝一个人,一见她有异动,立刻站起身走过去,“正好我也不想干坐在这里,不如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如何?走吧。”说着话,他竟然要去拉紫凝的手,胆子真够肥的! “你敢碰紫凝试试?”君夜离对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翻腕挑向他的手,“闪开!” 君夜离的动作已经够快,出手也绝没有留情,慕容冽若是不躲,这只手就势必得废。可他却不退反进,手一退一进,已搭上对方脉门!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没想到他两个说动手就动手,都站了起来,尤其东方娇月,一脸焦急,如果不是被兄长一把拉住,早就抢上前去了——她对君夜离抱了何种心思,不言自明。 “大皇兄,冽太子,且莫动手!”尽管很希望他们打起来,打的越狠越好,可这明面儿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君夜辰装模作样地叫,伸出两手往下压,“有话好说!” 君夜离暗吃一惊,没想到慕容冽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他不及细想,迅速向后撤了半步,饶是他退得快,仍旧被对方指风划破衣袖,发出“嘶”一声轻响。 “夜离!”紫凝亦是又惊又怒,方才慕容冽出手,掌中带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必定是有毒的,夜离可别受他所累才好。 “没事,”君夜离对她摇了摇头,“别担心。慕容冽,你若再对紫凝无礼,现在就回你的大月国,别再让本宫看到你!” “魅王殿下这是恼羞成怒吗?”慕容冽施施然收手,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打不过本宫就赶人,算什么本事?不然你我痛痛快快打一场,本宫若赢了,就带紫凝走,如何?” “你若想染指紫凝,本宫绝不会轻饶!”君夜离森然看着他,“不过你所说这种无聊的事,恕本宫不奉陪!这是最后一次,慕容冽!” “怎么如此顽固不化!”慕容冽一脸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不止,“魅王殿下,你不觉得紫凝跟了本宫,至少可免去大容跟西池之间的战事,你只是失去一个王妃,却得到了万民爱戴,将来还有可能坐拥西池江山,是你赚了,不是吗?” 君夜辰顿时气的脸色铁青:慕容冽这话什么意思?竟然想以紫凝来换得大月国对大皇兄的支持吗,那他这个太子摆在这里做什么,好看吗?“冽太子,大皇兄对大皇嫂的心意,你已明白,何况大皇嫂对你……也已情意不再,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众人看他们两家打的不可开交,无不对以嘲讽和不悦的冷笑:我们此来是为商议六国赛改制之事,怎么成了你们两国太子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可笑戏码了,照这样闹下去,正事还论不论了? 贺兰映熙却半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相反还看的津津有味,一副“打不起来不热闹”的样子。 君夜离嘲讽地冷笑,“慕容冽,会做出如此选择的人是你,否则当初你何以会放弃紫凝!我若果真如此,任你带走紫凝,岂非让西池国的子民嘲笑我,用王妃换取他们的平安,是男儿所为吗?” “非要将内情说出去吗?”慕容冽扬了扬眉,大言不惭地道,“不能说是你我结为同盟,共保西池和大月平安,紫凝与我是破镜重圆,不是皆大欢喜?” 君夜离抿紧了唇角,不是理亏,而是觉得慕容冽脸皮之厚,非常人所及!这样的话他如何说的出口,而且还是当着各国皇子、太子的面! “冽太子,魅王殿下,”乌落国皇长子夏侯乘风站起来,冷着脸道,“是否可以先商议六国赛之事,这等儿女私情,留到私底下再商议?” 君夜离冷哼一声,“本宫今日没心情,明日再谈!紫凝,我们走!”说罢拉着紫凝就走,把一干人扔在了当地。 慕容冽耸了下肩膀,坐了回去。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回魅王府的路上,紫凝一直在沉默,脸色也不好,很不高兴的样子。 “紫凝,莫跟慕容冽那等小人生气,不值得,”君夜离拍拍她的手背,“他敢如此欺你,我必会替你讨回来,你不必担心。” “我没将他放在眼里,你才别担心,”紫凝白着脸摇头,细眉紧拧在一起,“只是我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成了真,方才你与慕容冽交手,我看出不对,有意召唤他体内幼蛊,果然不见动静。” “哦?”君夜离一惊,“你的意思是说,慕容冽真练了邪功,幼蛊已然失效?”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4 苦肉计又来了(一) “对,”紫凝点头,“慕容冽如今绝非昔日可比,没有了这一后招,我们只能跟他正面交锋,没捷径可走了。” 君夜离立刻豪爽一笑,“那也无妨,我原也不知道你有此后手,不也一样不曾退让,紫凝,你不必担心。” 紫凝一笑摇头,“我只是在想,若有朝一日,我处在蕙妃的境地,为了西池国子民的福祉,你会不会做出跟皇上一样的选择?” “当然不会!”君夜离想也不想就断然摇头,把她揽进怀里,“你不应该怀疑我的,紫凝,我早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你!”母妃心性刚烈,再说父皇又是一国之君,会造成那样的悲剧,也难说是谁的错,可他不同,他肩上没有那么重的担子,所以这话还是敢说的。 “可西池国几十万子民啊,你真忍心……”紫凝低语,叹息了一声。 “百姓福祉并非你一个人的责任,”君夜离傲然抬高了下巴,振振有词,“何况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牺牲你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我绝不会离你而去!” “但是我会,”紫凝往他怀里蹭了蹭,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就越发紧地抱住了他,“我是说,我也许会。” “我不准!”君夜离怒了,几乎要将她装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紫凝,你敢离开我试试!?天涯海角我都会抓你回来,你信不信?” 紫凝轻笑一声,“天涯海角有多远?是不是像海角小楼一样?” “你——” “夜离,别急,”紫凝轻抚着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手掌下,他那颗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感到莫名的心安,“人这一生,有太多的变数,有时候是要做出一些无奈的选择,我相信你对我的心,但……如果有一天,一定要你在我和江山之间选一个呢,你怎么做?” “我选你,”君夜离在她眉心轻吻了一下,魅笑道,“爱妃,别拿这种问题来考验为夫了,为夫早已百炼成钢,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江山没有我,还可以有别人,可我如果没有了你,就不再是我。” 紫凝闭起眼睛,以将就要流出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心中的感觉酸涩却也满溢着幸福,她从来不知道,被人如此在意、如此呵护宠爱的感觉,可以让她这样满足,不虚此生!“我会记住你今天的话……” 记得吧,要永远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一切,紫凝,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君夜离不停地亲吻着她,绝对的安心:紫凝心中只有他,任旁人使出百种花样,万种手段也没用!“紫凝……我不会放弃你,绝对不会……” —— 君夜辰将各国第一次商谈无果之事禀报了宣景帝,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协调,便决定先休整几天,容后再议。接着皇上口谕到了魅王府,要君夜离入宫觐见,他整装入宫之后,紫凝闲来无事,带着夕月上街闲逛——说白了,就是给贺兰映熙跟踪她的机会而已。 主仆二人出了门,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一副悠闲的样子。紫凝问道,“贺兰映枫近日如何?” 夕月一边四下注意动静,一边道,“据侍卫回报,贺兰皇子平时很安静,偶尔秘密见一些人,贺兰映熙来到西池国之事,他亦知道,说是会小心行事。” “那就好。”紫凝淡然点头,蓦地眼神微一冷:有人跟上来了。 夕月随即也察觉到异样,暗暗冷笑:果然上当了!“小姐,姑爷也快回来了,不如回府吧?” “我还有事,”紫凝故做机警地看了看周围,换个方向加快脚步,“必须马上见到阿枫,把话问清楚,你不必多说。” 夕月嘴角抽了抽:阿枫?叫的真亲热,要是姑爷听到,又该吃醋了。“恕属下多嘴,小姐怎会突然要去见他的?那个人……不是一向都奇奇怪怪,不爱跟人见面吗?” 隐身暗处的贺兰映熙自以为未被发现,闻言越发可以肯定,那个“阿枫”很有可能就是大皇兄——他身份特殊,又是质子,心情抑郁之下,脾气肯定很怪,看来是他没错! 自从来到西池国,贺兰映熙一直派暗卫四下打探贺兰映枫的下落,却总没有音信,这次跟着紫凝,机会来了。 “我自是知道,不过,”紫凝咬了下嘴唇,似乎在犹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夕月,你有未注意到熙太子跟阿枫长的很像,而且你忘了吗,蒲墨国的皇长子就在西池国做质子,所以我怀疑,阿枫就是——” “啊?”夕月很配合地露出吃了一惊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贺兰映枫她是见过的,跟贺兰映熙长的确实挺像,难为她还得装不知道。 “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才想问清楚,”紫凝有意无意向后瞄了一眼,“虽说天底下相貌相像之人也不是没有,可阿枫有块玉佩,跟熙太子身上那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阿枫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就在骗我!” “那……”夕月犹豫道,“小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姑爷,一个人去见阿枫,万一他是坏人,被你撞破了他的身份,对你不利怎么办?” 紫凝冷声道,“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之人,何况这里又是西池国京城,他不敢将我怎样!不过,你所说也有道理,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走吧。” 夕月拱手道,“小姐英明。” 两人随即一副悠哉的样子,又逛了好一会,看看天近晌午,就到临街的酒楼去吃饭,菜上齐后,紫凝不急不徐地吃着,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样子。 不远处的街角,贺兰映熙洌背负双手,看着酒楼二楼栏杆处的紫凝,眼神狠厉。 一名黑衣人站在他身后,小心地问,“主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贺兰映熙咬牙,杀气四溢:方才差一点就能见到那个“阿枫”到底是不是皇兄,可惜,差了最后一步!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如果是大皇兄,就杀之以绝后患,否则他不会放心!“本宫自有主张,你附耳过来。” 黑衣人上前两步,贺兰映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立刻道,“是,主人!” 紫凝和夕月吃完饭,又出来逛了半天集市,买了些看着好玩,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的小玩意,这才不急不徐地回府。 走到半路,看到很多人在看杂耍,夕月道,“小姐,过去看看?” 紫凝一副平静的样子,虽然是要给贺兰映熙机会,但依着她的性子,对这些事情也不会太感兴趣,仍旧一脸平静,“也好。” 两人一走过去,才往人群中一站,就感觉被撞了一下,还未等回头,对方立刻道道,“抱歉……魅王妃?” 贺兰映熙,你果然现身了。 紫凝心明如镜,做出意外的样子,“原来是熙太子,原来你也喜欢看热闹?” 贺兰映熙穿一身玄青色长袍,做便装打扮,笑容亲切温和,五官俊逸,也的确是人中龙凤,周围女子皆被他出众的气质所吸引,目光粘在他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好在紫凝这话声音并不高,旁人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就又有热闹瞧了。 “王妃见笑了,在下只是偶尔出来逛一逛,没想到会与王妃相遇。”贺兰映熙一笑,为不显得失礼,他并未紧盯着紫凝看,而是游目四望,“在下越来越发现,西池京城繁华无双,子民安居乐业,皇上果真治国有方啊!” “熙太子谬赞了,”紫凝心道真是没话找话,对他施了一礼,“既如此,妾身不打扰熙太子雅兴,请。” “请。”贺兰映熙还礼,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夕月有些意外,贺兰映熙既已听到她与小姐的那番话,必定会找机会与小姐相处,问出贺兰映枫的下落才是,怎么会走的如此痛快? 然一念及此,她就知道自己太低估了贺兰映熙,两人才走开不过二十米,就听那旁传来一声惊呼,跟着有人大叫,“有人放箭,小心!” 夕月一惊,飞身拦在紫凝身前,“王妃,快退!” 果然在东南方向,几十枝羽箭凭空而来,射向场中某人。因为大家都在赏玩游乐,人群密集,故已经有不少人中箭倒地,死伤一片。 “杀人啦!杀人啦!” “快跑啊!” “啊!我的孩子……” 场面乱作一团,紫凝眼神一寒,抬头看去,各处屋脊上都有黑衣人埋伏,箭就是他们射下来的。不用说,这些人当然都是贺兰映熙故意安排,为的就是制造混乱,好个蒲墨太子,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竟要牺牲如许多的无辜子民,枉他平时一副笑脸模样,原来心肠也着实恶毒! “大家快散开!”夕月厉声喊,手一扬,数十点寒光奔着屋脊上的激射而去,“哧哧”几声之后,有黑衣人中招,顺着屋面滚了下来。 众人见状无不失声尖叫,纷纷找有遮挡物的地方躲避,不大会儿,原本热闹的集市就变得寂静,只有地下受伤的人还在辗转呻吟。这飞来横祸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到哪里说理去! “小姐,快些回去吧!”夕月执鞭在手,四下警戒,“若是小姐有事,属下万死难赎。” “没事,他们的目标不是我,”紫凝唇边露出一丝了然的冷笑,“看那边。” 夕月抬头,果然见贺兰映熙正与那帮黑衣人缠斗一处,他身边原本跟着的两名侍卫皆已身亡,他且战且退,一时却难以脱困。 “他们?”夕月皱眉,瞬间了然,“贺兰映熙的计谋?” 紫凝不置可否,眼神冷凝。 那帮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人,一边打一边向这边移过来,十几个人围攻贺兰映熙一个,一时却还杀不了他,足见他这身功夫也绝对不在贺兰映枫之下。 不大会儿,战团已移到这边,贺兰映熙眉眼含煞,手中剑上下翻飞,寒光闪闪,衣服上大片大片暗色血迹,显然已受了不轻的伤,望之触目惊心。 正打斗间,他猛一抬头,似乎这才发现紫凝还在,立刻低喝道,“魅王妃还不快走?!” 紫凝皱眉,趁着间隙道,“熙太子,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 贺兰映熙嘴一张,才要解释,却被黑衣人突然加快的进攻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凝神对敌,缓过一口气之后才厉声道,“快走!不关你的事!” 紫凝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你自己小心!——夕月,马上通知官府前来捉拿刺客!” “是,小姐!”夕月拉住她的手,回身就跑,“小姐快走!” 谁知道她们才跑出去几步,紫凝就觉得厉风刺背,来势快而狠,等到她察觉时,却已经来不及躲避。 “小姐!”夕月回头,见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飞扑过去,“小心!” 可她动作再快,有人却从她更快,贺兰映熙一剑逼开身前的人,一个纵身扑到紫凝身后,“哧”一声响,羽箭末入他左边胸膛,深达两寸。“嗯……”他闷哼一声,眉眼间虽有痛苦之色,神情却仍旧冷洌,反手削断箭身,再度杀将过去。 紫凝停步回身,见贺兰映熙胸口伤口处流出的血是黑色的,知道箭上有毒,她忽地疾声叫,“熙太子,闪开!” 贺兰映熙闻言,连刹那的犹豫都没有,立刻长剑连挥,跟着纵身跳出圈外,落地时双腿一软,几乎跌倒。箭上的毒随气血流蹿全身,他已是眼前发黑,身体发麻,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紫凝一手扶住他,右手一扬,将一枚烟雾弹扔将过去,趁着那帮人被浓浓烟雾包围之时,和夕月一左一右扶着贺兰映熙,飞奔而去。 魅王府里,已经从宫中回来的君夜离正在书房处理公文,无华一步跨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殿下,出事了。” 君夜离一惊,“什么事?”不是说紫凝上街逛逛吗,到现在也没回来,莫非是她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如今各国太子、皇子们都在,尤其慕容冽对她更是纠缠不休,难道—— 知道他最担心什么,无华赶紧道,“殿下放心,王妃安好,不过……王妃带回来一个受伤的男人。” 男人? 君夜离双眉一剔,露出那种只有雄性在看到另一只雄性侵入自己领域时才会有的煞气和斗志,咬牙道,“谁?”还受了伤,这是什么个意思? “属下还不清楚,”无华忍不住要擦冷汗,“属下方才看到王妃和夕月扶着一个男人回来,原是想清楚,夕月将属下骂出来了。”他也是担心会出意外,结果夕月横眉立目,说什么人命关天,不准他多问,他没法子,才来禀报王爷的。 君夜离脸色瞬间变的铁青,拔脚就走。现在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不好下断言,看看再说。 房内,紫凝把贺兰映熙扶到床上躺着,命夕月把药箱拿来,先喂给他一颗“玉还丹”护住心脉,再撕开他的衣服,露出那个伤口来。 “王妃……”贺兰映熙眼神虽有些焕散,但勉强维持着神智的最后一丝清明,抬手想要阻止,“男女授受不、不亲……” “这个时候,我是大夫,”紫凝隔开他的手,表情冷酷而严肃,“你不必担心,躺着就好。” 贺兰映熙急促地喘息两声,因为毒药的作用,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反对,身体最初的麻木过后,是剧烈的疼,每一处肌肉,每一个关节都疼得像是正被人一刀一刀地锉,饶是他一向坚忍,居然也有些承受不住! “通”一下,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君夜离快步入内,见状吃了一惊,更是瞬间认出贺兰映熙,意外道,“熙太子,是你?——怎么受了伤?!” 紫凝的计划他当然知道,就是要骗的贺兰映熙相信,她知道贺兰映枫在哪里,而后一定会找机会接近她,百般打探内情。可依现在的情况看,好像没有按他们预先所想的发展,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紫凝不及回头,声音有些冷,“王爷,请关上门,熙太子受伤中毒,最忌受风。” 君夜离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言返身关门,到近前看了看,皱眉道,“看这样子,熙太子是中了毒吗?” “是,”紫凝点头,微俯身,仔细看那个伤口,“毒性很霸道,不快点救的话,熙太子就没命了!夕月,快去准备!” “是!”夕月赶紧出去,准备一切。 贺兰映熙脸上呈现出一种死灰色,眼睛也只睁开一条缝,试图解释,“魅王殿下……” “闭嘴!”紫凝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想活命就一个字都别再说。” 贺兰映熙微微苦笑,给了君夜离抱歉的眼神,果然闭上了嘴。 不大会儿,夕月端来一盆热水,拿来干净的纱布等,放到一边等待。 紫凝往贺兰映枫伤口上洒了些有麻痹功能的药粉,而后将小刀在烛火上烤了,转回身道,“为防毒气攻心,这箭头不能用内力逼出,我要用刀将它剜出来,你忍着些,不要乱动。” 贺兰映熙轻轻点了点头,屏住了呼吸。 紫凝按了按那个伤口,觉得差不多了,手腕一挺,刀尖已经插了进去。 虽然事先用了麻药,可这伤毕竟太重,刀尖入肉,剧痛入心入脾,贺兰映熙身体震了震,但强忍了没有动。 黑色的鲜血不断涌出,紫凝一边用棉布擦拭,一边转动着刀柄,刀尖在贺兰映熙血肉中翻搅,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去承受了。 贺兰映熙额上冷汗如雨,却硬气的很,愣是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出一声,是条汉子。 好在紫凝手法极快,也绝不拖泥带水,几下之后,就将断箭连根挑了出来。 因为毒素的作用,在断箭从血肉中被生生剜出的刹那,暗色血液飞溅而出,那种疼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承受,贺兰映熙痛哼一声,身体僵了僵之后,到底还是昏死过去。 看了看他惨白中泛青的脸,君夜离皱眉道,“紫凝,他会不会死?” “不会,只是昏过去了,”紫凝手上不停,极快地替他压迫止血,“这毒虽然霸道,但只要急救得当,不会即刻要了人的性命,只需好好调养就是。” 君夜离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待到贺兰映熙伤口中的毒血放的差不多了,紫凝即帮他上药包扎,待做完这一切,她脸容也有些疲惫,倚在床头,微微喘息。 “紫凝,你也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君夜离是真心疼她,也不管还有夕月在场,打横就把人抱起来,掂了掂之后,皱眉:怎么又轻了好多!人跟了他之后,是越养越轻了,他怎能不急! “我没事!”紫凝惊了一下,无奈道,“放我下来,我还要开药方,熙太子虽然性命无忧,但体内余毒未清,还要以药物把毒排出来。” 君夜离抱着她就走,“如此,你写下药方,让他们去做就是,何必亲力亲为。” “知道了,”紫凝搂住他的脖子,安静地任帖他抱着,“夜离,回去再说。” 君夜离眼中精光一闪,“好。” “夕颜,在这里守着,熙太子若是醒了,立刻来禀报。”紫凝吩咐一声,其意不言自明。 夕颜即刻道,“是,小姐。” 回到房中,君夜离将紫凝放到床上,问道,“紫凝,贺兰映熙怎么会受伤?” 紫凝无声冷笑,“详细内情我也不知,不过这应该是贺兰映熙的计谋,故意让人行刺于他,再为了救我而受伤,这样我就不会对他坐视不理,他也就有了接近我的、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从而打探贺兰映枫的下落。”三十六计里,这一招叫“苦肉计”,也不是怎样新鲜,不过却往往能起到最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不是这一切都在她和君夜离算计之内的话。 “十有八九,”君夜离眼神轻蔑,“他打的真是好主意,可惜进了我魅王府,他还能有何作为!”真当这魅王府是他家御花园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紫凝魅笑道,“所以,接下来就看咱们如何演好这场戏了,夜离,你可别坏了事,不然就白忙活了。” 想到要眼看着亲亲爱妃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君夜离就百般不爽,哼了一声道,“那要看贺兰映熙是否知道分寸,否则我管那么多!” 紫凝好气又好笑,“你可想清楚了,让贺兰映熙上当,只此一回,要是失败,你跟贺兰映枫之间,也不用想合作了,嗯?” “……”君夜离气闷,不情不愿地点头,“我知道。”心下却暗暗打定主意,贺兰映熙要真敢对紫凝怎么样,他会客气才怪!话说回来,当初就不该答应紫凝用这计划,显得他太无能不说,还要装来装去的,麻烦!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5 苦肉计又来了(二) 接着紫凝开好药方,夕月配好药后煎好,端到贺兰映熙床前去,夕颜告诉她人还没醒,她将药碗放到一边,提醒道,“哥哥,这人非善类,你要小心。” “放心,我心里有数,”夕颜目光炯炯,“你保护好小姐就是。” 夕月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华灯初上之时,昏迷了大半天的贺兰映熙总算醒了过来,一时似乎不知身处何地,眼睛眨了几眨才睁开,眼神有些茫然。 蓦地,耳边响起清脆而不失柔媚的女声,“醒了吗?” 贺兰映熙一惊,猛一下回过头来看,脑子里却一阵晕眩,差点又昏过去。 “当心!”紫凝赶紧扶住他的肩膀,“你体内还有余毒,动作不宜过猛,要好生调养才行。” 贺兰映熙愣愣看了她一会,眼神才变的清明,回忆起原先发生的事,“多谢魅王妃仗义相救,否则在下早已命丧黄泉。” 肩膀上的伤口还是刀割一样疼,身上更没有力气,软绵绵的,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紫凝淡然一笑,“不过投桃报李罢了,熙太子如果不是为了替妾身挡箭,也不会受伤中毒。” 贺兰映熙轻轻摇头,歉然道,“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在下来的,却几乎连累了王妃妃才是,在下实在惭愧!” “算了,不必分得那么轻,”紫凝扬了扬眉,一副不拘的样子,“我既救了你回来,总要救人救到底,熙太子先把伤养好再说,如何?” “王妃真是性情中人,”贺兰映熙感激地笑笑,“只是要叨王妃和魅王殿下,在下甚是过意不去。”话是这么说,但他分明就是正中下怀吧,就算他再极力掩饰,眼底还是有些得意之色的。 “应该的,”紫凝假装没看出这一点,小心地把他扶起来,在他身下垫了个帎头,让他倚重更舒服些,回身把药碗端过来,“这药热了几次了,快喝了吧。” “多谢,”贺兰映熙颤抖着手接过,似乎端不稳,药液洒出来一些,他赶紧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是我太笨,总是给王妃添麻烦!” “哪里,是因为你体内的毒还没有清干净,所以会浑身无力,”紫凝起身,“我帮你拿毛巾。” “多谢王妃。”趁着她起身的刹那,贺兰映熙眼中闪过一抹锐色,右手快若闪电般向药碗中点了几点,确定药中无毒,这才放下心来。 紫凝将他手上的药液擦干净,试了试药的温度,笑道,“可以喝了。” 贺兰映熙微一点头,很优雅地把药喝干净。 “张嘴。”紫凝将一枚蜜饯塞进他口中,“这药很苦的,吃这个就好了。”难为她如此细心,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贺兰映熙哑然:他是男人好不好,那么重的伤都不怕,还会怕药苦?不过,一个如此玲珑,却又如此绝美的女子给你吃蜜饯,你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多谢。”贺兰映熙有些哭笑不得,但这蜜饯真的很甜,瞬间冲去了嘴里的苦涩滋味,很不错。 “熙太子,”紫凝忽地正色道,“方才不是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再计较那么多,你这‘多谢’二字,能不能不要时时挂在嘴上?” 贺兰映熙略一愣,随即豪爽一笑,“好。”这个女人虽时有惊人之语,却一点都不让他讨厌,甚至,她身上有种吸引人沉沦的诱惑力,让他不知觉间,心底就有种异样悸动,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或许,慕容冽对她念念不忘,甘愿退出六国赛之争也要得到她,就是因为如此吧? 紫凝这才满意地笑开来,与他随意聊着话。 当君夜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幅其乐融融的画面,他怎么可能不气,所以这板着的脸,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熙太子怎么会突然遭遇刺杀,凶手是何人?” 贺兰映熙从他眼中看出明显的敌视和排斥之意,平静地道,“魅王殿下费心了,不过在下是在你西池国遇刺,凶手是谁,是否应该由皇上查明一切?” 这倒是不假,不管这些是因为什么原因冲着贺兰映熙来的,可他在西池国被当街行刺,若真有个闪失,西池国难辞其咎。 君夜离脸色变了变,冷然道,“既如此,熙太子就该向我父皇禀明一切,若凶手真是我西池国所派,父皇定会替熙太子讨回公道。” 行刺之事虽出在西池国,但谁知道贺兰映熙平时惹上了什么仇家,若是别国来到这里行凶杀人,他们也没义务替他捉拿凶手不是。 贺兰映熙又不是笨蛋,何况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死乞白赖,君夜离说话句句夹枪还棒,他涵养再好也不禁变了脸色,回头瞄见紫凝似乎脸有怒意,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冷声道,“看来魅王殿下是觉得在下该离开了,无妨,在下多有叨扰,也多谢王妃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再报,先行告辞。” 说着话,他不顾身体虚弱,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 可他重伤在身,体内还有余毒,身体根本就绵软无力,双脚才一碰地,腿一颤,往前就倒。 “熙太子!”紫凝一惊,本能地一把扶住他,“小心!” 贺兰映熙越发控制不住这力道,可因起来一半,倒在了她身上,两个人瞬间抱成一团,而且还是当着君夜离这个准夫君的面,他如何不心头火起,一闪到了床边,抓住贺兰映熙的胸膛,就将他提起摔回床上,“熙太子,请自重!” 被掐到伤口,一阵剧痛,贺兰映熙霎时脸色发青,哪里还出得了声。 “夜离!”紫凝气极,一把打掉君夜离的手,挡身在贺兰映熙身前,怒声道,“熙太子重伤未愈,方才他又不是故意,你怎能对他动手?这是西池的待客之道吗?” 我…… 君夜离暗里气的咬牙:贺兰映熙再受伤又如何,到底是个男人,有谁能够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如此亲密的——就算是演戏,也不行! “王妃,算、算了,”贺兰映熙皱眉捂着伤处,很大度地劝说,“本来就是在下多有打扰,魅王殿下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在下即刻离开,你们不必为了在下——” “熙太子别在意,留下就是,”紫凝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夜离也没别的意思,他这是小家子气,倒让熙太子见笑了!你体内还有余毒,既然是我接手治疗,旁人再插手,我是不放心的,你且伤养好再走,夜离不会反对的,是不是,夜离?” 看着她清漓的眼眸,君夜离纵使是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戏不要演得太过火,也就哼了一声,“本宫知道熙太子是为了救紫凝才受的伤,在此谢过,熙太子就留下养伤,本宫自会吩咐他们,照顾好熙太子,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有劳魅王殿下,”见他二人几乎反目成仇,贺兰映熙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意,低头道,“如此,在下打搅了。” 无华此时进来禀报,“殿下,镇定将军到。” 外公来了?知道他此来是为六国赛之事,君夜离对紫凝道,“我去见外公,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紫凝点头,“你去吧,我替熙太子诊完脉,就回去休息。” 君夜离应了一声,冷冷瞥了贺兰映熙一眼,警告之意相当明显,随即转身出去。 贺兰映熙叹息一声,很不安的样子,“王妃,魅王殿下对你我误会太深,不如在下去向他解释一二?” “不必,”紫凝转回身,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夜离并不是小气之人,只是熙太子被人行刺之事,他多少有些顾忌,方才有对熙太子失礼之处,我替替他向陪个不是,熙太子莫往心里去。” “无妨,”贺兰映熙摆了摆手,“在下本不该留下,害的王爷跟王妃争吵,很是抱歉。” “不关你的事,”紫凝扶好他,颇有些无奈,“都是夜离,下手没个轻重——别动,我看看你的伤。”轻轻拉开他的衣服,果然见绷带上又有血迹渗出,赶紧解开绷带,重新上药包扎。 鼻子里传来淡淡的女儿香,贺兰映熙心底竟生出一股躁动,心头一震,赶紧收敛心神,不再多想。 回房之后,君夜离照旧是揽着紫凝好一番“审问”,那贺兰映熙有没有不老实之类,而后是亲亲抱抱,一解“相思”之苦,之后各自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紫凝早早起身,吩咐夕月替贺兰映熙煎好药,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送过来,亲眼看着他吃下才放心。 贺兰映熙往门外看了看,问道,“王妃,魅王殿下可好?你们没有再吵架吗?” “没事,”紫凝一笑摇头,“熙太子不用担心,我已向夜离解释过,他都明白,熙太子不必担心。” “那就好。”贺兰映熙很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问。 紫凝适时起身,“熙太子,你再休息一会,我不打扰你。” “多谢。” 紫凝说声“不客气”,转身出去,这大半天的也没见人影。 因为得了她的吩咐,所以平时这里也没有人进来,她不在时,贺兰映熙也很安静,至少锦夕颜中过来查探过几次,都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感觉到门外监视的人离开,贺兰映熙眼中闪过轻蔑与狠辣之色,故做不知。想探他的底,就凭门外那种货色,休想! 黄昏时分,紫凝又过来替他换药,见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发呆,她随意瞄了一眼,道,“熙太子看来很珍视这块玉佩,是吗?”这正是跟贺兰映枫所挂一样的那一块,看来贺兰映熙是找到了切入点,想要引她说出实话了——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贺兰映熙似乎被惊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叹了口气,眼神沉痛,“是啊,从小到大,这是父皇赐给在下的、唯一跟大皇兄所有一样的东西,所以……王妃真的见过与这个一模一样的吗?” “是啊,”紫凝顺嘴答,之后又有些言辞闪烁,“似乎有些像,不过……应该是不一样吧,或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王妃聪慧过人,应该不会看错的!”贺兰映熙急切而痛苦,“在下年前就失了与大皇兄的联系,不知他现在如何,在下实在是担心……” 你若真担心他,真还当他是你兄长,又怎会以卑鄙手段夺了他储君之位,又怎会一路追杀他到西池国来!你这副样子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还想来骗我,太天真了! 紫凝暗暗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熙太子的大皇兄……是否是贵国送过来的质子?” 贺兰映熙眼神一黯,默默点了点头。 紫凝故做不安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要对枫皇子不敬,只是——” “无妨,事实如此,”贺兰映熙似乎很难过,脸色也不大好,“大皇兄被送来西池国数年,我们兄弟想要见一百也难。如今、如今我父皇病重,十分想像大皇兄,在下正想向贵国皇上讨个人情,让大皇兄回去,见父皇一面。” “原来如此,”紫凝点头,适时叹道,“熙太子宅心仁厚,重情重意,令人敬佩。” “哪里,”贺兰映熙摆一摆手,自嘲地苦笑,“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有何值得王妃不吝赞扬之辞。可惜大皇兄大概一直生父皇的气,也气在下趁他不在的时候做了太子,所以躲着不肯露面,在下也没法子。其实,父皇很疼大皇兄的,从没想过害他。” “还有这等事?”紫凝惊异地挑高了眉,“枫皇子的心眼儿是不是太小了些?” 嘴上这般说,实情如何,她却是心知肚明:贺兰映熙表面温文尔雅,暗里冷酷铁血,旁人不知,她会不知道?如果不是贺兰映枫被送来做质子,哪里轮得到他当太子。他是当她是傻子吗,想怎么骗就怎么骗?手段如此拙劣,还想从她这里打听出贺兰映枫的下落,真是妄想! “不是大皇兄的错,”贺兰映熙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想也不想就替大皇兄辩解,“是他误会在下太多。所以在下想如果能够跟他见一面,一定能跟他解释清楚的。可是他……” 紫凝也做出一脸惋惜状,叹气道,“如果枫皇子知道你这般担心他,一定会来见你的。” “但愿吧,”贺兰映熙面上露出若有若无的苦笑,忽又想起一事,“在下跟大皇兄长的很像,而且他肩膀上也有像在下这样的烙印,”他拉开左边衣服,露出肌肤上如同火焰图腾的烙印,“王妃若是知道他的下落,还请相告。” 想我告诉你,做梦! 紫凝做出思虑的样子,看上去是相信了贺兰映熙的话,但还是有几分怀疑,忽然嘲讽一笑,“熙太子真是宅心仁厚,处处思虑周全,不过妾身倒是想不明白了,既然你父皇那么疼北堂皇子,那你就不怕你大皇兄回去,抢了你的太子之位吗?” 她如此问,自然是有意为之,如果她表现得太单纯,贺兰映熙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那也太假了。所以她故意问得如此尖锐,就是要贺兰映熙相信,她确实知道贺兰映枫的下落,只不过并不完全相信他,所以不肯说出来而已。 贺兰映熙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依旧镇定自若,淡然道,“在下已经是太子,而且大皇兄心性宽容,也不会跟在下争。在下只是不想国中子民以为在下容不下大皇兄,否则,在下大可不必管他,只做太子就好。” 紫凝思虑一会,下意识地点头,表示信服,“熙太子好胸怀。不过我从未听夜离提起枫皇子之事,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不如我帮你问问夜离?” 贺兰映熙目光闪烁,点头道,“有劳王妃。” 紫凝摇头,看了他两眼,一副欲言又止样,“那个……枫皇子跟熙太子真的长得很像吗?” 贺兰映熙心中一动,知道她肯定是有所怀疑,点头道,“是很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孪生子呢。” “哦,”紫凝迟疑着,“我有个朋友,跟……熙太子你确实有几分相像,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真的吗?”贺兰映熙一脸惊喜,“那王妃可不可以带在下去见他,是不是大皇兄,在下一看便知!” 正中你下怀了吧?紫凝暗暗不屑,皱眉道,“但是……我朋友从来没说过件事,不如……我先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情知不能逼她太急,否则必惹她怀疑,贺兰映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许失望,还是点了点头,“如此,有劳王妃。” “无妨。” 六国赛改制之事尚未有定论,又适逢梅霜皇后生辰,宣景帝即在太极殿设宴,款待各国太子、皇子以前来庆贺者,以示对梅霜皇后的庆贺。 一大早,紫凝替贺兰映熙换好药,夕月过来禀报,说是马车已准备好,即刻入宫。“知道了,”她转向床上的人道,“熙太子是否一同入宫?” “总是要去的,”贺兰映熙抚着肩膀起身,脸色虽还是不太好,但精神还不错,“有劳王妃这两日愁救治,在下的伤势已无大碍,梅霜皇后生辰,在下若不前往,就太失礼了。” 紫凝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先行一步,熙太子请。”她的意思自然是要避嫌的,要知道现在六国之间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时候,若被人看到她和君夜离跟蒲墨国的太子同进同出,这流言蜚语是肯定少不了的,徒增无谓的麻烦而已。 贺兰映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异议,点头道,“好,王妃请。” 来到前院,君夜离挑眉道,“如何?他是否一定要去?” “是,”紫凝点头,“不过他惦念贺兰映枫之事,还会再回来,由他去就是。” “好。” “夕月,”紫凝回头吩咐一声,“帮我更衣梳妆。”虽说她并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不过碍于各方面的情面,还是要去的。 “是,小姐。” 夕月一贯的心灵手巧,服侍紫凝换好衣服,梳了个简单却又别致的发式,戴上一枝珠钗,这便算打扮停当了:一身雪青色长裙,纯白罩衣,白色披风,衬托得她绝美的脸干净而灵动,比起盛装之下的她,别具一番清新别致的风韵。 君夜离眼中掠过一抹惊艳:从来都知道自家王妃是绝色,可她平日衣着简单,从不刻意打扮,唯有要入宫之时,才会露出这等风姿,简直天下无双,还不知道要摄了多少男子的魂魄去!过去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朗声道,“进宫。” “是,殿下!”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太极殿前,时候还早,宴席还未开始,众人也不急着进去就坐,各自闲聊、欣赏风景。 紫凝抬目看去,慕容冽和其他几位皇子、太子、公主都在,贺兰映熙因为晚走一步,应该待会儿才能到,至于西池国的皇子和公主们,是不会出来的,待会儿直接入席就好。 说到公主,紫凝想起已经好久没见到宜和公主,不知道她现今如何了,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她也该做娘亲了吧,那样这一生也才算圆满。想到此,她又莫明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皱眉摇了摇头。 蓦地身后有人靠近,她知道是谁,还没等走开,慕容冽已经柔声道,“紫凝,许久不见,你的风姿更胜从前,昔日西施捧心之美,不过如此,真是我见犹怜。” 众人无不默然,有想要流冷汗的冲动——从上次在驿馆别苑商谈未成,到现在不过隔了几天的功夫,也算“许久”?这冽太子是越来越不掩饰对魅王妃的占有欲了啊,真有种。 紫凝头也不回,往君夜离身旁走了两步,眼神冰冷,对他的废话就当没听见。 君夜离嘲讽地道,“冽太子谬赞了,紫凝的美有目共睹,无须多说,本宫倒是觉得此次见冽太子与以往大不相同,灼灼其华,比起紫凝的女儿绝色,也不逊色,冽太子不必伤怀。” 其实他这样说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慕容冽不知道练了什么功,或者有什么事改变了他的心性,不但一脸妖娆之气,脾气也变得阴阳怪气不说,还时常会有一些诸如翘小手指、以手掩口等女气十足的动作,看的人直冒鸡皮疙瘩,而且看他那一脸坦然的样子,似乎并不这有什么不妥,或者说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自然而然就做了出来一样。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6 我要嫁,就嫁他! 再说,慕容冽原本就长得俊逸不凡,脸样儿也白皙,再变得如此“娘”,跟美貌女子确实有的一拼。 话说回来,除去那些男宠,男人都讨厌被夸美貌,尤其君夜离居然当众将慕容冽比作女子,简直是莫大的羞辱!众人暗暗好笑:这个冽太子也太不知轻重了些,一直在调戏魅王妃,早晚被魅王给“调戏”了吧?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羞辱,可慕容冽却并未怎样动怒,眼底掠过一抹杀机,抽出手帕轻拭了下嘴角,不急不徐地道,“魅王谬赞了,若果真如此,我与紫凝,倒也是绝配,岂不正好。” 紫凝忍不住想要拿针扎一下,看他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居然连这样的话也吃得进去! 君夜离冷笑一声——若慕容冽敢有更放肆的言语或动作,他绝不会客气! 就在众人准备上前相劝之时,内侍出来禀报,说请众人入殿,大家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礼让着进去。 紫凝冲君夜离一笑,“魅王殿下好气魄啊,也会拿这种话挤兑人了!” “是慕容冽自找的,”君夜离一扬下巴,还觉得不解气,“如果不是不想父皇为难,我怎会轻易放过他!”就凭慕容冽三番五次当着他的面就想抢走紫凝,他就有绝对的理由把他踢回大月国去! “知道你神气,行了吧?”紫凝好笑地摇摇头,“走吧,我们进去。” “好。” 正在此时,贺兰映枫也到了,跟紫凝微笑点头示意,也不表现得过分亲近,随着众人一起进去。 太极殿上,宣景帝正和梅霜皇后说着什么,一旁是寒妃、孟贤妃、柔妃等几位妃子,再其下是各皇子公主们,另一边则是各国使者的座位,与那天的接风洗尘宴相差无几。 以桪公主就只伸长脖子看着,待紫凝和君夜离进来,她立刻高兴地直挥手,惹得众人往这边观望,她也不以为意。 紫凝向她点头回应,并以眼神示意她不可太过张扬,她吐了吐舌头,果然规规矩矩地坐好,还真是听话。 见众人都已入座,宣景帝端起酒杯,神情温和,“今日是霜儿生辰,有劳各位前来祝贺,朕甚为高兴,敬诸位一杯。” 众人齐齐起身,连声道“不敢”,纷纷一饮而尽。 重新坐下后,众人彼此之间都已经熟识,也无须多礼,各自吃喝起来。 众人正饮酒闲聊,康弥国太子东方傲月忽然站了起来,向上拱手道,“皇上,傲月有话说。” 紫凝抬眼看去,说实话她对这夜太子印象不坏,生的眉清目秀不说,性格也温和,一笑唇边两个酒窝,挺讨人喜的。 宣景帝大概也觉得他对西池国没什么威胁,和颜悦色地道,“月太子不必客气,请讲。” “多谢皇上,”东方傲月随即扶起坐在自己身边的妹妹,恭敬地道,“小妹娇月愿嫁入西池国,望两国永结同盟之好。” 紫凝一挑眉,又是一桩政治联姻,看来康弥国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因为他们很清楚,就实力而言,根本不是西池国的对手,这六国赛无论如何改制,他们都没可能拔得头筹,而不出意外的话,西池国仍旧是西六国的霸主。与其到时候输得很难看,不如现在就表明来意,之后也好说话。 这种事是丝毫也不新鲜的,而且能够跟康弥国结为秦晋之好,就又少了一个跟自己争夺西六国霸主地位之人,宣景帝自然龙颜大悦,笑道,“月太子和娇月公主能有此心,朕很高兴,两国能够结为姻亲,亦颇为欣慰,只是……不知道娇月公主可看中了哪个吗,说来听听。” 虽说大殿上,一干皇子都在,但君夜离已有了紫凝,君夜辰是太子,这太子妃的人选也早已定下,东方娇月必不愿做侧妃,穆王君夜澜则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何况他一向默默无闻,也不是合适人选,其他皇子年幼,还真是不好办。或者,就只能从其他宗室亲王当中挑选一个合适的配给她了。 话说回来,君夜澜不感兴趣,孟贤妃心中却是大为兴奋:君夜燎一除,自己儿子的机会就更大了,而宣景帝却甚少关注到澜儿,更要命的是,这个儿子的心性怎么就一点不随她,对权势之争毫无兴趣,她纵然急,也是莫可奈何。 现在却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够娶到康弥国的公主,至少儿子就得了这一强助,旁人自然也不敢再小看他们母子!想到此,她拼命向君夜澜使眼色,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东方娇月一定会看中他的! 可君夜澜却只是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对眼前的一切,就当没看见。 君夜辰虽表面不动声色,对于孟贤妃的心思,却是心知肚明,不禁暗暗冷笑:你急有何用,莫说四弟无此心,就算有,康弥公主看中的也绝不是他,你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了。 君夜离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低低跟紫凝说着话,视线一刻都不离开她的脸,仿佛除了她,他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一样。 贺兰映枫他们大概都没想到,康弥国会有此一手,都阴沉着脸,大概都希望他们联姻之事不成,否则西池康弥联手,还真是不好办。 众人的反应东方傲月自然都看在眼里,神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回眸温柔地看着自己妹妹,“娇月,你来说。” 紫凝冷眼旁观,这东方娇月长相虽不是绝美,但眉直眼利,带着几分狠劲儿,绝对不是那种小鸟依人、对男人唯命是从的女子,是不会任人摆布的。若她真嫁了君夜澜,这位穆王殿下就有好果子吃了。 说到男女情事,东方娇月也不见脸红扭捏,大大方方看过去,抬手一指,“娇月早已心有所属,要嫁,就嫁他。” 众人随着她的手看过去——她指的人居然是君夜离!难道她没看到他对紫凝有多宠、多离不开吗,居然还要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真心要嫁给君夜离,还是故意来搅和事的?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虽然表情各异,却无一不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来:这女人胃口倒不下,居然想吃下魅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想达到目的,简直难如登天! 君夜离头也不回,眼皮都不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旧只向着紫凝说话,“紫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殿上空气太闷?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紫凝下巴一抬,指向东方娇月,冷声道,“夜离,娇月公主要嫁的人,是你。” “哦,”君夜离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他只要紫凝,还有谁要对这一点表示怀疑吗,简直无聊透顶! 东方娇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惨白:这位骄傲的公主几曾被这样轻视过!于是真心怒了,大声道,“魅王殿下这是何意?!莫非觉得我配你不上?!还是西池国目中无人,对康弥国这等小国,根本就看不上眼?” “娇月,不得无礼,”东方傲月脸色一沉,把妹妹拉回来,“魅王殿下并无此意,一切自有皇上定夺,你且稍安勿躁。”说罢暗暗向她使个眼色,意即让她别在人前失了康弥国的面子。 东方娇月其实是真的在见到君夜离之后,就被他无双的气度和俊逸不凡的相貌所震撼,深深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不顾女儿家的娇羞,当众说要嫁给他的。在她看来,她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而且也知道君夜离先有了紫凝,但谁叫她就是动了心,已经准备要委曲求全,与紫凝共侍一夫,这还不够吗,他还想要怎样?! “皇兄,是魅王欺人太甚!”东方娇月紧咬嘴唇,到底是女孩子,眼泪都要流下来,“我、我——” “离儿!”宣景帝大为不悦,沉声道,“傲月皇子是诚心求亲,娇月公主对你有情亦不是错,你怎可如此无礼?” 众人皆心中有数:宣景帝的意思,是想让魅王娶东方娇月了?那北堂紫凝又当如何? 慕容冽忽地起立,似笑非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傲月公主独具慧眼,看中魅王殿下,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魅王殿下,你怎可辜负傲月公主一番心意!” 你倒会看时候,合着君夜离要娶了东方娇月,北堂紫凝一定会气他的负心,离他而去,你就能重新抱得美人归,皆大欢喜是不是? 众人自是都明白他的心思,尤其钟离墨,更是抱以幸灾乐祸般的嘲讽笑容,就看他们如何收场。 “父皇息怒,儿臣知道娇月公主的心意,”君夜离眼底一片幽冷,理都不理慕容冽,冷冷回禀,“不过儿臣早已说过,除了紫凝,此生不会娶别的女人,父皇也是应允了的,是吗?” 太后早有言在先,六国赛上,司徒静言她们几个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就是他的正妃,而这个人非紫凝莫属,东方娇月现在来横插一杠,算怎么回事。 慕容冽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冷笑着坐了回去,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原来东方娇月看中了君夜离,那事情反倒好办了…… 宣景帝同样脸色不善,铁青着脸没言语。 梅霜皇后看这情形要糟,心中也暗暗焦急,忽地看向君夜辰:或者,你试着应下来? 君夜辰眉一扬:我急什么,他们打起来才好,再说东方娇月又没瞧中我,我若开口反遭嫌弃,我这西池太子的脸往哪放。 梅霜皇后也明白他的意思,此法不行,她也没主张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下不来台,东方娇月哪里还撑得住,羞愤地道,“魅王殿下的意思,是不肯应了?” 君夜离不为所,“本宫非你良人,只能说遗憾。” “你——” “娇月!”东方傲月向她使个眼色,硬是将她拉了回来,“此事可日后详议,你急些什么?” 东方娇月气得脸色发青,但她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剧烈地喘息着,坐了回去。 眼见场面有些尴尬,宣景帝怒视君夜离一眼,端起酒杯打圆场,“既如此,那就容后再议,请!” “皇上请!” 于是,梅霜皇后的寿宴极端诡异的气氛当中结束,之后各自散去。闹到如此不愉快的地步,也不知道她这个正宫皇后心中是如何想的,不过看她一直沉着脸,就知道今年的生辰,她过的实在是……太掉身价了,日后在众妃面前,她何以自处——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 遣散众人之后,宣景帝将君夜离一人留了下来,随即一拍龙案,怒喝道,“君夜离,跪下!” 皇上好气魄。一旁的紫凝挑了挑眉,没言语,夜离是不是有担当,这才是真正得到显现的时候,她若急着说话,反而显得夜离太懦弱了。 君夜离一言不发,依言跪了下去,但神情冷峻,眼神倔强,一看就是没打算认错。 宣景帝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又气又无奈,狠狠瞪着他道,“你明知与康弥国联姻之事,事关重大,却还要当众给娇月公主难堪,你是想我西池国与之反目成仇吗?” 君夜离眉一扬,傲然道,“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不可能娶东方娇月,父皇又何必强人所难。何况即使不与康弥国联姻又如何,现今正值六国赛之际,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依着西池国的强大,也未必会怕了谁,父皇何必怕他们。” 怕?这叫怕吗,这叫顾全大局!宣景帝气息一窒,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昏过去!“你、你这孽子,你知道什么?!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强多少倍,你会不清楚?!纵使你无心,也先安抚住娇月公主,日后寻个机会,再将她打发了就是,非要现在闹僵不可吗?” 紫凝眼神一寒:皇上这话说的好薄情,也无怪当初狐歧国大军压境,他纵使再宠蕙妃,也到底还是把她给牺牲掉,现在看来,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也幸亏,夜离不是这样的心性,否则也只怪她自己有眼无珠,所托非人。 很显然的,君夜离也同时想到了母妃的惨死,咬牙冷笑一声,“儿臣不是父皇,既对娇月公主无意,就不能骗她,否则,她岂非会是第二个——” “君夜离!”宣景帝脸色剧变,一声狂吼,震得屋顶的灰尘都扑簌扑簌往下掉,“你敢说试试?!”殊不知蕙妃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自己都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偏偏君夜离却因为恨他,时不时就要指责他一番,让他永远在回味失去蕙妃那一刻的痛!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君夜离也就住了口,神情冷漠。 “你——”宣景帝气的几乎要吐血,似乎要狂揍他一顿出气,终是没忍心,怒声道,“娇月公主之事,容后再议,你若再胡言,朕绝不轻饶,出去!” 君夜离叩头,道,“儿臣遵旨。”随即起身,牵着紫凝的手就走。身后传来物什落地的声音,他知道是父皇在发雷霆之怒,也不为所动,冷然离去。 宣景帝胸口剧烈起伏,神情无比的痛苦,低语呢喃,“蕙心,是朕错了……你还会回来吗……” 正向宫外行驶的马车上,紫凝皱眉沉思,似乎很不解。 君夜离忽地问道,“在想什么?” “傲月皇子,”紫凝顺口答,大概觉得容易让人误会,又解释道,“他怎会突然要与西池联姻,而且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来,就不怕其他国不满吗?” 君夜离冷笑道,“别国未必就没打歪主意,不过不像他这般,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说出来而已。”尤其是慕容冽,居然又来搅局,真亏他有脸开这个口! 紫凝沉吟道,“我是觉得这样一来,各国就都把心思放在这些无聊事上,而不会认真考虑六国赛改制之事,我看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定下来。” “我亦如此认为,”君夜离点头,颇有同感,“我已禀报父皇,两天后与各国商议此事,定要论出个结果来。” “好。”紫凝点头,暗想这些日子要多留些心,别被人算计了才好。 想想方才在殿上,贺兰映枫几乎没怎么说话,安静地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可怕,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关于贺兰映熙那件事。 回到魅王府,贺兰映熙负手站在窗前,眼神森寒。 康弥国居然要与西池国联姻,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们的意思,是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其他各国,以在六国赛上争胜?之前据传大月国跟狐歧国已经有所勾结,这样一来,西六国之中,唯他们蒲墨国跟乌落国还未有盟友,夏侯乘风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岂不是落了单,形势堪虞啊! 不行,看来得尽快除掉大皇兄,然后想办法破坏他们之间的联合,若羌国才大事可成! 正思虑间,紫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了药碗的夕月,“熙太子,你回来了,觉得如何,伤口有没有痛?” 贺兰映熙摸了摸伤口处,“没事,王妃妙手无双,在下怎可能有事。”这几天下来,伤口确定已经大见好转,体内余毒也清的差不多,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完全好起来。 “熙太子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紫凝把药递给他,“先喝药吧,等下我替你伤口换药。” “有劳。” 趁着紫凝回身拿药箱的功夫,贺兰映熙仍旧以银针试毒,不见有异常,这才喝了下去。 可惜,他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紫凝既然是“神医”,要下毒也会下那种最为高明的,普通的银针怎么可能试的出来。 对于他的小动作,紫凝是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拿过药箱打开,再解开贺兰映熙的衣服和绷带,仔细地换药。 贺兰映熙略低头看着她,“恕在下多言,今晚之事,王妃是很生气?” 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紫凝也不藏着掖着,挑了挑眉,“若有人跟熙太子抢心爱之人,熙太子会不会生气?” 贺兰映熙一笑道,“当然会。既然是心爱之人,就是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哪能容旁人染指。何况魅王心性高傲,既然对王妃许下誓言,就不会背叛,王妃倒是不必担心。” “我从不担心夜离会背叛我,有劳熙太子挂念了,”紫凝冷冷看了他一眼,明显有些不悦,却又表现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他觉得难堪。替他换好药,她站起身来,“好了,熙太子,你这伤已经不碍事了,不过先不要急着运功,以免毒素逆反,那就糟了。” “在下知道,多谢王妃。”贺兰映熙很聪明地选择了不再继续问,起身相送。 “不必客气。” 夕月收拾好替换下来的绷带,两人一起出来,紫凝的神情瞬间变得冷酷、锐利,有意无意瞄了某个方向一眼,这才离去。贺兰映熙,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有你的手下潜进王府中来吗,不过看在你还算安稳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而已,你不必太得意! 第二日,君夜离在书房处理公文,一边等着紫凝帮他做点心吃:说起紫凝做点心的手艺,那真是一绝,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样,明明是些普普通通的东西,经她手之后,就总会变得或香或酥、或咸或软,好吃的不得了,让原本并不喜欢吃这些的他一旦吃起来,就没个够,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大会儿,以桪公主蹦蹦跳跳地过来,先是在门口伸着脖子四下看了看,“大皇嫂不在吗?” “你找她何事?”君夜离瞄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会憋着你是怎么着?” “大皇兄,你就知道骂我!”以桪公主气哼哼,一脸不服气,“人家还不是怕把什么人带进魅王府来,会像上次——” “公主来了?”紫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不进去?” “谁要跟大皇兄一起!”以桪公主骄傲地挺起胸膛,跟着小狗似地耸耸鼻子,一眼瞧见夕月手上端着的托盘,顿时两眼放光,欢呼道,“啊!有点心吃!好香!”说罢饿虎扑食一样过去就抢。 谁料她快,某人动作比她更快,还没到近前的功夫,眼前人影一闪,托盘已被抢走。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7 对她下手 “没你的份,”君夜离端着托盘进去,捏起一块云片糕丢进嘴里,吃的那叫一个香,“这是紫凝为我做的。” “欺人太甚!”以桪公主气得哇哇大叫,挽一挽袖子,冲进去跟他抢,“拿来!” “想都别想!”君夜离仗着轻功无双,满屋子游走,凭以桪公主的身手,还真就不可能够到他。 但觉前后左右都是大皇兄的影子,忙活半天吃不到,以桪公主气急败坏道,“大皇兄,你是怎么当人家哥哥的,都不知道让着妹妹——” “你还用人家让?”君夜离相当轻蔑,“从小到大,你瞧见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哪次不用抢的,嗯?” 以桪公主红了脸,“你应该让给我!拿来拿来!” “不给不给!” 紫凝和夕月、无华他们站在一边,默然看着这一对有时候智商差不多的兄妹,都有想要流冷汗的冲动。 无极正好进来禀报,一看这阵势,愣了一会,才道,“殿下,王妃,康弥国皇子、公主到。” 君夜离條地停下来,眉眼一冷,“他们?”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必定是为了跟西池国联姻之事,居然追到魅王府来了,是想怎样? “是,”无极试探地道,“殿下,是否让他们进来?” 不等君夜离开口,紫凝一笑,眼神睿智,道,“上门即是客,当然要请他们进来,无极,去吧。” 虽然王妃的话也是殿下的意思,但主子脸色不善,无极还是有刹那的犹豫,看向君夜离。 好在君夜离从来不会给紫凝难堪,立刻道,“去吧。” “是,殿下。” 无极转身出去,以桪公主趁着这个当儿,一把抢过托盘,喜滋滋坐到一边,很没有形象地大吃特吃起来。 君夜离白了她一眼,虽说表情很不屑,但眼里却满是对她的疼爱、宠溺之色,就是爱逗她玩罢了,哪里会真的跟她抢什么。 少顷,东方傲月两兄妹走进,抱拳施礼,“见过魅王殿下,魅王妃。” 君夜离与紫凝同时颔首答礼,“傲月皇了了、娇月公主,不必客气,请。” “多谢,”两兄妹坐了下去,东方娇月看着君夜离,直言道,“魅王殿下,不知两国联姻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以桪公主一边吃点心,一边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大皇兄的态度明明就那么明确了,她还要纠缠不休,也真够胆大的,要换成是自己,早就脸红了! 君夜离神情冷漠,“本宫的心意不会变,此生除了紫凝,不会娶任何人,娇月公主明明知道,又何必自讨没趣。” 东方娇月气极反笑,傲然道,“魅王殿下是不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甚至当众给她难堪,他是有多不待见她啊? 君夜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东方娇月冷笑一声,神情诡异,“魅王殿下,你是不是忘了,如今西六国延续消彼长,无论哪国都不可小觑,若无我康弥国相助,只怕西池国这霸主之位……”话说一半留一半,其意却是不言自明。 紫凝暗暗摇头,心道这娇月公主还真是不了解夜离,他从来都不是会受人胁迫的主,这一招不但不会令夜离改变主意,反而越加将她自己逼入绝境,于事无补。 不过很显然的,东方傲月思虑问题就远比其妹要成熟的多,闻言不悦地道,“娇月,不得对魅王殿下无礼!咱们是要与西池国共结秦晋之好,并非要强人所难,你这般说,倒显得咱们蛮不讲理了,快给魅王殿下道歉!” 紫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夜君夜离很知道进退,说话更是绵里藏针,滴水不漏,也是个狠角。 “我说错了吗?”东方娇月却是大大不服,梗着脖子不肯认,“皇兄,我可是一国公主,也、也不介意与安宁公主同嫁魅王殿下,可他却——” “我介意,”紫凝冷然开口,“娇月公主,你好像一直都不曾问过我的意见,是吗?” 东方娇月一愣,继而又羞又怒,“我……你——” “夜离只会娶我一个,否则我不会嫁给他,”紫凝神情狂傲,“所以你我绝不可能同时嫁给夜离,这话你不必再说。” 你—— “好啦好啦!”以桪公主见势不对,赶紧递上一碟点心,岔开话题,“娇月公主,这是大皇嫂亲手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谁要吃!”东方娇月正在气头上,哪有胃口吃东西,何况她给君夜离和紫凝驳了面子,没好气地道,“安宁公主做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也许下了毒也说不定呢!”看来她对紫凝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知道她医术过人,用药用毒堪称一绝,还能想到这上面去。 东方傲月好气又好笑,叱责道,“娇月,你胡说什么?以桪公主好心请你吃点心,你说什么毒不毒?”接着又转向以桪公主,一脸歉然,“舍妹无礼,公主莫怪。” 以桪公主嘟嘴哼了一声,“我和大皇嫂又不是笨蛋,要在点心里下毒,再拿给你们吃,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下的毒吗?再说,大皇嫂真要给娇月公主下毒,她防备得了吗?胆子这么小,连块点心都不敢吃,怎么比得过大皇嫂。” “以桪?”君夜离威胁性地提高尾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皇兄一怒,以桪公主立刻吓得直缩脖子,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你——” 东方娇月这个气,仿佛赌气一般,抓过一块点心,很没有形象地揉进嘴里,大嚼特嚼,“本公主就让你看看,到底谁的胆子大——魅王殿下,我再问你一句,联姻之事,到底成不成?!” 君夜离交叉把玩着双手十指,一副千年不化的寒冰样,“不可能。” “你——”东方娇月恕不可遏,嘲讽地冷笑,“既如此,本公主也不强人所难,难道除了你君夜离,本公主还嫁不出去了!?如今各国皇子、太子都在,本公主随便挑一个嫁了,也不见得就差到哪里去,何必受这欺辱!” 东方傲月又惊又怒,厉叱道,“娇月,你胡说些什么?!”本来与西池国联姻,就是为了保住康弥国,妹妹这一闹,若是惹怒了魅王,他们还会有好果子吃? “皇兄,是他欺人太甚!”东方娇月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吼道,“我才不管!魅王殿下,你说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君夜离眼神一寒,“你休想。” “你——”东方娇月终于失去最后一分耐性,猛地扬高了手。 “娇月?!” “你敢?!” 然令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东方傲月和吓了一大跳的以桪公主几乎同时拦在君夜离向前的刹那,东方娇月却忽然僵了僵,跟着“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倒。 “娇月?!”东方傲月大吃一惊,惨白了脸,将妹妹抱在怀里,“娇月,你怎么了,娇月?!” 东方娇月满脸强烈的痛苦之色,想说什么而不能,再吐出一口血来,头一歪,昏死过去。 “娇月——”东方傲月瞬间脸色大变,咬牙怒视紫凝,“是你?!”她真在点心里下了毒?! 紫凝亦是暗吃一惊,点心当中绝对没有毒,别忘了这点心她是做给君夜离吃的,怎么可能在里面下毒?但看东方娇月这样,分明就是中毒之兆,这是怎么回事?她立刻上前,冷静地道,“傲月皇子,让我看看——” “走开!”东方傲月愤怒地瞪着她,“都是你害的!不许碰我妹妹!”一贯温文尔雅的人发起怒来,还真是可怕。 君夜离冷声道,“东方傲月,紫凝绝对没有害娇月公主,你再胡言乱语,本宫绝不饶恕!” “就是她!”东方傲月抱紧了东方娇月,眼神很吓人,“是她在点心当中下了毒,否则娇月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紫凝眼神一冷,“傲月皇子,这点心当中无毒,不信你可以找人来验。我是要救娇月公主,你不要不识好歹!” 东方傲月冷笑一声,“娇月是你害的,你会好心救她?” “娇月公主是谁所害,现在还言之过早,”君夜离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是意外而震惊的,只不过仍旧不失冷静罢了,“紫凝医术过人,你若真想娇月公主没事,就快些让她看看,否则你连后悔都没的机会。” 东方傲月眼神数变,略一犹豫之后,也只能放下手,“好,给你看!如果娇月有什么事,我们就战场上见!” 君夜离心中一凛,瞬间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之处:不管下毒之人是不是紫凝(他绝对相信,不是他们这边人所为),可东方娇月在西池国被下毒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康弥国以此为由与西池国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紫凝神情冰冷,丝毫不见慌乱,“傲月皇子,把公主抱到榻上,要轻点。” 东方傲月小心地把妹妹抱起来,像对待一件瓷器一样,神情专注之致。 其余人都自动自发站到一边,安静地等待。 紫凝先是看了看东方娇月的脸色,再替她把了脉,闻了闻血液的味道,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娇月中了什么毒?”见她脸色不对,东方傲月心知不妙,“你能不能解?” 紫凝头也不回,冷声道,“傲月皇子稍安勿躁——夕月,拿我的药箱来。” “是,小姐。”夕月领命,飞奔而去。 紫凝略一思索,到桌边提笔写下几味药材,吩咐道,“夕颜,照方拿药。” 夕颜接过,领命而去。 东方傲月担心妹妹的生死,哪里沉得住气,急道,“魅王妃,娇月到底中了何毒,你说啊!” 紫凝冷冷道,“我若说了,你确定能听的懂?” “……”东方傲月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喘不过来:他承认自己于医道之事知之甚少,可他不是心急于妹妹的性命吗,这也有错? “紫凝,到底怎么回事?”君夜离上前两步,“毒是从何而来?” 东方傲月冷笑道,“魅王殿下又何必装无辜,娇月是进了你这魅王府之后才中毒,就算点心当中无毒,也是受你你指使,通过别的渠道下毒,你抵赖得了吗?” 他这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表面看来,是娇月一直闹着要嫁给君夜离,把人给惹烦了,才招来杀身之祸,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可还是那句话,太过顺理成章的事,本身就有问题,这下毒者是何人,目的何在,一时之间,还真无迹可寻。 君夜离冷声道,“本宫既知道娇月公主若是有事,第一就会遭怀疑,又怎可能在这魅王府下手,若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也好在事后逃脱干系,”东方傲月用辞尖锐,“魅王殿下跟魅王妃一向聪明过人,不是吗?” 紫凝无声冷笑:他们两个聪明,就聪明在这上面了?东方傲月的心性,还真是幼稚的可笑! 这点心是以桪公主拿给东方娇月吃的,何况她先前还说了那么几句话,现在人果然出事了,把她给吓的,缩在一旁半天没出声。这会儿见几个人又要吵起来,她觉得自己不能让大皇兄大皇嫂替自己背黑锅,就怯怯地开口,“大皇兄,我——” “你先回宫,”君夜离不容置疑地冷声命令,“不准多嘴,听到没有?” 以桪公主原本想留下看事情会是什么结果,但被大皇兄的样子吓到,哪里还敢多言,赶紧点头道,“哦,那我先走了,告辞。” “无华,送以桪回宫。”出了这样的事,君夜离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是,殿下。”无华立刻将人给送了出去。 对于她的离开,东方傲月也倒没什么意见,一来君夜离必然不会同意他找以桪公主的麻烦,二来有魅王夫妇在,妹妹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们难辞其咎。 药箱拿来后,紫凝即替东方娇月施针,阻止毒性蔓延,边解释道,“我方才已经看过,茶中无毒,茶杯上也没有问题,点心中更没有毒,所以这毒绝对不是在魅王府所下,娇月公主是让人给算计了。” “什么?!”东方傲月一惊,“魅王府,你的意思——” “此毒名为‘碧落黄泉’,”紫凝尽量解释的浅显些,“毒性并不猛烈,需连续七日下在人饮食之中,而后中毒者就会精神倦怠,不思饮食,最终萎靡而亡,任再高明之人,也查不出死因。” 东方傲月打个冷颤,脸色大变,“那要如何解?”意思就是说,妹妹会活活饿死?天,那么可怕的事,他都不敢想! 紫凝道,“除非找到解药。” 东方傲月瞬间绝望:连下毒之人是谁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解药? 君夜离道,“紫凝,你可会配制解药?” 对呀,不是有个神医吗?东方傲月顿时精神一振,直直地盯着紫凝,“魅王妃?”这会儿他倒不对人恶言相向了,转变还真是快。 “……需要时间,”紫凝轻轻呼出一口气,“而且药材难寻,少不得只能碰碰运气。” “碰运气?”东方傲月瞬间怒了,“魅王妃,你当娇月的命是儿戏吗,居然——” “所以我们现下最应该要做的,是找出下毒之人,让他交出解药,”紫凝冷冷打断他,“傲月皇子,下毒之人即不是魅王府之人,你有什么理由对我如此,又能改变什么?” 东方傲月怒不可遏,也不愿再浪费唇舌,上前就要抱人。 “别动!”紫凝手臂一横,阻止他的莽撞举动,“毒素已随气血流蹿娇月公主全身,你随意动她,只会让情况更糟。” 东方傲月果然不敢造次,恨恨道,“我会查出凶手是谁,在此之前,你们照顾好娇月,否则我绝不罢休!”说罢他甩手出去,好不愤恨。 “傲月皇子!”紫凝冷声提醒,“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明白,是吗?”若是被其他几国的人知道东方娇月在魅王府中了毒,生死未卜,恐怕又要天下大乱了。 东方傲月停了一停之后,冷冷道,“我知道。”说罢大步离去,事关两国之间的关系,他再笨也不会贸然说出去,否则后患无穷。 紫凝回身,微微锁着眉,似乎在犹豫。 君夜离上前扶住她的肩膀,“紫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隐瞒了傲月太子?”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这话肯定让她为难就是了。 紫凝摇头,眉头越皱越紧,“娇月公主这般样子,明显中毒已深,今日才会突然暴发,看这情形,恐怕撑不了多少时候了。”就算能够找齐所需的药材,恐怕她也等不到解药配好的时候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君夜离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如果东方娇月当真死在魅王府,康弥国怎可能善罢甘休,正值六国赛改制之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么大的乱子!“……除了找到解药,没有其他法子吗?” 紫凝才要摇头,忽地灵犀一点,“有!” “什么?” “相思,”紫凝眼睛闪闪发亮,见君夜离眼神茫然,解释道,“不是那个‘相思’,是有一种植物,一花双果,名字叫‘相思’,一枚果子是毒药,另一枚则是解药,有毒那枚就可以采用以毒攻毒之法,解掉‘碧落黄泉’之毒。” 君夜离沉默了会,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闻所未闻,此物是否极为难寻?” 紫凝脑中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却瞬间消失,无迹可寻,她不及细想,点头道,“自然,否则若具有如此神奇之物遍地都是,也就不值钱了。‘相思’难寻又难以养活,终我一生,也只见过一次,而且对方还死都不肯割爱,如今更是几近绝迹,想找到它,比登天还难。” 那不是很麻烦?君夜离拧眉,比起找到“相思”,还不如尽快找出凶手,拿到解药来得有希望? “难寻也得寻!”君夜离很快做了决定,“紫凝,我着人出去寻找‘相思’,你尽可能配制解药,还有这寻找凶手之事,你有何想法?” 紫凝思虑了一会,道,“东方娇月恐怕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她会被人下毒,对方的目的肯定不是想要她的命那么简单,否则大可一刀杀了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康弥此来西池国求亲,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如此看来,凶手要对付的,只怕还是你我。” “哦?”君夜离眼神忽地锐利,“凶手的目的就是要借害死东方娇月之事,挑起西池国跟康弥国之间的战事,好坐收渔人之利?” “不无可能,”紫凝点头,冷笑一声道,“要下‘碧落黄泉’之毒,须连续七天不间断,非近身之人不能成事,所以,想要查到凶手,或许没我们想像当中那样毫无头绪?” 君夜离略一沉吟,点头道,“不错,走,我们去驿馆。” 一般而言,都是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比较容易查到什么,所以紫凝没有异议,两人也没做耽搁,吩咐夕月照顾好东方娇月,随即换上夜行衣,趁着夜幕降临之时,悄然去了驿馆。 东方娇月自从来到西池国,就一直跟兄长住在驿馆,所以凶手要给她下毒,肯定是要在这里动手的。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驿馆,修建得颇为大气豪华,傍依大道,围以高墙,门楼、驿楼、厅堂等一应俱全,馆内树木成排,因为是寒冬时节,树叶都已落光,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添了几许萧索之意。 两人潜入驿馆之后,先是暗中探查了一番,确定了东方傲月和东方娇月居住之处,悄悄过去。 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紫凝向君夜离打了个手势,而后一个振臂飞起,双脚在屋檐下一钩,身体倒挂下来,从窗户缝隙中看进去。 君夜离暗暗好笑于她居然会有这般豪爽的动作,就飞身上了屋脊,小心地挪开一块砖,从上向下观望。 东方傲月正在屋中来回踱步,神情焦急,想必是百般放心不下东方娇月,却又无计可施吧。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8 计擒真凶 少顷,一名侍卫敲门进来禀报,“三皇子,思菱前来相询,公主是否已回转。” 思菱即是东方娇月从国中带来的贴身丫头,今日一天未见公主,被告之是公主出去游玩了。可这天都黑了,她放心不下,这才前来相问。 东方傲月一拍桌子,怒道,“本宫的妹妹,本宫不知道照顾吗,不须她多问!” 侍卫立是禁若寒蝉,唯唯喏喏地退出来,对候在门外的思菱苦笑道,“得了,思菱姑娘,三皇聊聊天今日脾气躁得很,许是出了什么事吧,你先回去,别问了。” “可是公主——”思菱急了,小脸通红。 “三皇子那可是公主的亲哥哥,如果公主有事,三皇子能不闻不问吗?”侍卫推着她离开,“回吧回吧,我估摸着公主是贪玩儿,明儿就回来了吧。” 思菱无奈,只好先回去再说。 紫凝略一沉吟,本能觉得这个丫环肯定有什么问题,就示意君夜离在这里守着,她过去看看。 君夜离拉下蒙面巾,用口型告诉她:小心。 她点点头,示意明白,而后下了屋檐,一路跟着思菱到了后面下人居住之处,见她进了一间房,隧跟了过去。 “怎么样,公主回来了吗?”屋子里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是满含了焦急与担忧的。 思菱摇了摇头,“不曾,三皇子好像在生气,我也不敢多问。” “生气?”先前的女子表示很惊讶,“我虽才跟着不久,却也看得出来,三皇子生性子温和,很少生气的,出了什么大事吗?” 跟着不久?就是说这个女人不是康弥国来的?紫凝瞬间起了疑心,如前一般倾倒身体,小心地向里张望。 桌旁的女子大概十七、八岁上下,梳两条辫子,生的一副很平常的相貌,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然紫凝阅人无数,却能看出她眼中隐有光华流转,绝对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可不就是说,”思菱苦着一张脸,也是很不解的样子,“也不知道三皇子是怎么了,公主也不回来,担心死我了!” 那女子略一沉吟,淡淡一笑,“思菱,不用担心了,三皇子想必是心中有数的,等等看吧。不过,倒是可惜了,我做了公主爱吃的菜,明日就该没味道了,不如你赏个脸,把它吃了?” 思菱一下便高兴起来,“求之不得呀!惜蕊姐姐,公主可是一个劲儿夸你手艺好,我都还没这福分尝尝呢。” 惜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有那么严重,是公主不嫌弃我粗手笨脚,留我在身边,赏我一口饭吃罢了。好了,你等着,我去端菜。” “好!” 惜蕊笑笑,转身出来,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森寒,往某个方向过去。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凭着这么多年训练出来的、敏锐的直觉,紫凝知道肯定是这个女人隐瞒了所有人,而且看她走路时身形灵活,步子轻盈,分明是会武功的,却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有目的才怪。 悄悄跟上去,见她果然进了厨房,几碟精致的小菜就摆在灶台前的桌上,她忽然无声冷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白色粉末洒了些许上去。 紫凝皱眉,一时不解:如果说这人下毒给东方娇月是为了嫁祸君夜离,激怒康弥国,可现在公主不在,她下毒给思菱做什么? 莫非,她已经猜到是东方娇月毒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人全都毒死,永绝后患? 下好药之后,惜蕊若无其事地把饭菜摆上托盘,端起来就走。 紫凝眼珠一转,转身快速回去,赶在惜蕊回来之前,从窗户翻身进房,不等思菱惊叫出声,一指点中她的昏睡穴,再带着她跳窗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用时不超过三秒,真是有她的。 惜蕊端着菜进房,不见了思菱,皱皱眉叫道,“思菱?思菱?” 没有人应答,她放下托盘,出门左右看了看,叫了几声,也没有人,自言自语道,“去哪了?不是说要吃饭吗?思菱?” 君夜离终是不放心,见东方傲月也没可疑之处,就过来看看情况,恰见紫凝将思菱带了出来,待惜蕊到前面去找人,他立刻飞身而下,过去找紫凝,“紫凝,怎么回事?” “没事,”紫凝把昏睡的思菱平放在地上,目光炯炯,“夜离,你马上换件衣服,从正门进去见东方傲月,就说……”她凑近君夜离耳边,嘀咕了几句,“清楚吗?” 君夜离只觉得一阵清香钻进鼻子里,先是抱住他狠狠亲了一下,才道,“我明白,你放心。” 紫凝好笑:这个时候还不忘占她便宜,真有他的!“好,那分头行事。” “小心点。” “我知道。” 待君夜离离开,紫凝进屋,把托盘端走,先藏在草丛里——这可是重要证据,得小心保管。接着她解开思菱的昏睡穴,又点了她的哑穴,让她叫也叫不出。 你是谁?要干什么?思菱吓得面无人色,可怜又说不出话,眼泪都要流下来。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紫凝目光清冷,语声虽冷酷,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会让人不自觉地信服,看到思菱略略恢复了些,她一字一字吐字清晰地说道,“听着,你如果不想你们公主有事,就照我说的做。” 公主出事了?思菱瞪大了眼睛,一时忘记了害怕。 “等下三皇子会召你们一起过去,你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带惜蕊一起过去,听明白了?”紫凝解开她的穴道,向后退开两步。 “为什么?”思菱眨眨眼睛,百思不解,“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话说回来,这女子虽然出现得毫无道理,却真是生就的倾国倾城貌,羡煞旁人。 “这是救你们公主的唯一机会,你若想她死,就只管废话下去!”紫凝眼神一寒,表情很吓人。 思菱忍不住打个寒颤:这女子好锐利的气质,到底是什么人?想归想,她却不敢再多言,点了点头,赶紧点头,“我、我知道了。” 紫凝这才面色稍缓,“惜蕊方才去前面找你,你去截住她,别让她再回来。”若是惜蕊回来看到托盘不见了,肯定会起疑心,岂不打草惊蛇。 “哦。”思菱答应一声,虽然还是满腹怀疑,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听着,不能还能怎么办。 果然,不大会儿,侍卫就来传令,说是三皇子有事吩咐,要所有人都去前厅。 惜蕊在前面没找见思菱,刚要往回走,就见她走了过来,埋怨道,“思菱,你去哪了,叫我好找。” “不好意思啊,惜蕊姐,我突然肚子痛,方便去了,”思菱果然很会演戏,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自然,但基本没差,“这不才要去吃你做的菜,就听说三皇子召见呢,咱们快过去吧。” “可是那些菜——” “回来吃也一样啦,”思菱拉着她的胳膊就走,“惜蕊姐,君夜离殿下今天心情好坏,咱们若是去晚了,可是会挨罚的,快走!” 惜蕊一时没有怀疑其他,也就被思菱给拖到了前面。 紫凝眼神一冷,端起草丛中的托盘,随后跟了上去。 厅堂上,所有跟着东方傲月从康弥国过来的侍卫、丫环都在,一直排到屋外,因为看出东方傲月神情冰冷,眼神锐利,个个大气都不敢喘,故这人虽多,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落针可闻。 惜蕊和思菱过来的晚,但因为她两个是近身侍候东方娇月的,便直接进了厅堂,站在一边。 惜蕊目光一扫,忽地一怔:君夜离?他怎么会在? 她哪里知道,君夜离正是依紫凝所说,直接堂堂正正来到驿馆,说有办法找出害东方娇月的凶手,东方傲月才按他说的做,谅她行事再小心,此番他和紫凝联手,她想过关也难。 看看人都到齐了,东方傲月冷冷开口,“本宫召你们来,是有一件很不幸的事情要说,娇月为人所害,中了剧毒。” 什么?!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更是瞬间变了脸色:这就是说,三皇子怀疑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吗?这、这……冤枉啊! 惜蕊略一怔,暗暗冷笑:终于毒发了吗?看来她今天早上在公主要去魅王府见君夜离之前,下了两倍的药量在公主饮食中,刚刚好发挥效用了,很好。 魅王殿下,看你这次怎么过关! 东方傲月目光冰冷地扫视众人一圈,“此毒下的虽然高明,但并非无迹可寻,所以凶手必定在你们中间,本宫叫你们过来,就是要找出凶手,严惩不贷!” 众人顿时惊魂不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脸无辜。 思菱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不住发抖不说,更是全身发软,眼看就要昏过去!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婢,公主的一切都是她在侍候,公主中毒,她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这、这要怎么办啊! 果然,不等她想出法子解释,东方傲月肃杀的目光便射了过来,“思菱,是不是你做的?” “奴婢冤枉!”思菱吓得脸色发青,“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磕得碰碰响,“奴婢怎么会害公主,三皇子明查啊,奴婢八岁就跟在公主身边,怎么可能害公主……” 众人都深以为然,思菱会害公主,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这种情况下,谁替思菱求情,没准就会被连带着怀疑,谁敢多嘴。 “你还敢狡辩?”东方傲月一脸冰冷,“你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丫头,只有你才有机会下毒。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又有何目的?1” 思菱受不了这种压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奴婢没有做过!三皇子,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没有啊!” 东方傲月冷冷一笑,“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供了!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奴婢冤枉!”思菱大叫,“三皇子饶命!”她虽说只是个丫头,但从小到大公主待她极好,平常就是洗洗涮涮的,也没干过重活,二十大板还不要了她的命! “拖下去!” 侍卫不敢怠慢,即刻上前将人拖到外面,不大会儿,“啪、啪”的击打声传来,一下一下,像是打在人身上一样,众人越发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被殃及。 惜蕊面色不变,站在人群里,有人替她顶替,何乐不为。可转念一想,她平时表现得跟思菱最要好,哪能眼看着她受罚而无动于衷,于理不合,于是一下跪倒在东方傲月面前,一脸哀求,“三皇子,不会是思菱要害公主的,君夜离殿下饶了思菱吧?” 东方傲月冷冷收回目光,低垂了眼睑看她,声音里都没有一丝波动,“不是她是谁,你吗?” 惜蕊心猛地一沉,似乎现在才发觉,面前这位三皇子平素温和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骗。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对他来说,东方娇月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安危,就是他最在意的事吧? “奴婢没有!”惜蕊一个头磕到地上,好不无辜,“是公主救了奴婢,奴婢感激公主还来不及,只愿以死相报,怎会害公主!” 她是康弥国使者队伍在来西池国的半路上救下的,当时她跟一群难民在一起,半路被官兵追杀,正巧撞到东方娇月的马车,然后获救。她自己说是家里人犯了罪,她受诛连被发配边疆,然后流落到这里,东方娇月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 原本东方傲月是不同意的,对于不知底细之人,岂能随便留下,可东方娇月虽然脾气不好,却是出了名的心软,又同是女子,自然非救惜蕊不可,他这做哥哥的也只能成全她。 没想到,终究还是中了旁人的计啊,当君夜离突然到来,告诉他凶手可能是惜蕊时,他又惊又怒,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将她赶走,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祸患! “是吗?”门外陡然响起清冷的语声,紫凝手端托盘进来,向东方傲月点头示意,“傲月皇子,恕我冒昧。” “无妨,”东方傲月一摆手,“不知魅王妃有何指教?” 紫凝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三皇子,这是平时惜蕊做给公主吃的饭菜,毒药就是日日下在这里,才使得公主一朝毒发。” 事实上惜蕊一看到这个托盘,心中就暗呼不妙,方才醒悟今晚这一切都是为了逼她现出原形! 念及此,她不禁暗暗懊恼,早该在今日下了重药给东方娇月之后就快点离开这里,现在被逮到手腕,要怎么抵赖! “什么?!”东方傲月自然大怒,厉声道,“惜蕊,你还有何话说?!” “奴婢没做过,”惜蕊表面看起来仍旧镇定的很,“三皇子,是奴婢每日做饭菜给公主吃是没错,可毒不是奴婢下的,三皇子明鉴。”她就不信了,君夜离和紫凝没有证据,能怎么诬赖她。 君夜离冷然道,“惜蕊,你不必再有侥幸心理,今晚当着所有的面说清此事,就是为让你无可抵赖!” “正是,”紫凝接过话来,“惜蕊,方才你在厨房向饭菜中下药,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还否认得了吗?” 你—— 惜蕊一惊之下,到底还是变了脸色:她的功夫也不弱,那时候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近了她的身!“魅、魅王妃,你怎能血口喷人,你说看到奴婢下毒,有何证据?”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只有你一个人看到,那还不由得你说什么是什么,谁会服气。 紫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忽地冷声道,“惜蕊,你平素是不是都留在驿馆,打点公主的饮食?” “是,”惜蕊抬高下巴看着她,丝毫不惧,“公主喜欢吃奴婢做的菜,奴婢便一直做给公主吃。魅王妃说是奴婢下毒,可奴婢自从来到驿馆,就从来不曾出去过,又哪里来的毒药?” 东方傲月略一沉吟,颔首道,“这倒是实情。” 众人面面相觑,暗道莫非是他们冤枉了惜蕊吗,她要下毒,最起码要出去买毒药吧,何况能够令公主中毒而不被任何人察觉,这毒药肯定非比寻常,又哪里是她一个逃难之人能够弄到的。 惜蕊面露得意之色,“魅王妃还要冤枉奴婢吗?” “本妃自然是不会冤枉你,”紫凝神情不变,“不过,本妃倒是有个疑问,你既是第一次来西池国,又从不出驿馆,本妃今日又是第一次来,你如何一眼便看出,本妃就是魅王妃?” 惜蕊一怔,跟着脸色大变,嘴唇动了几动,竟是说不出话来! 东方傲月眼中杀机一闪,已约略想到什么。 “怎么不说话?”紫凝冷然一笑,“惜蕊,你根本就认得本妃和夜离,是不是?你是西池国人,是不是?” “不是!”惜蕊失声尖叫,猛烈摇头,“魅王妃,你不要冤枉,我、我才不是西池国人,我是、我是——” “你到底是谁?”东方傲月上前一步,杀气四溢,“解药在哪里,说!” 明知道已经无法自圆其说,可惜蕊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奴婢没做过!奴婢只是之前、之前听人说起过魅王妃,所以大约知道她的相貌而已。奴婢没有给公主下毒,应该、应该是思菱——” “惜蕊姐,你怎么能冤枉我?”思菱却突然冲进来,衣服虽然乱,但一脸愤怒,眼睛炯炯有神,不像是受过打的样子。 惜蕊愕然,饶是她再聪明,一时也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这些饭菜明明就是你做给公主吃的,我从头到尾动都没动过,怎么可能是我下毒?”思菱这个气,眼圈儿通红,“你还说、还说要端给我吃,原来你、你连我也想毒死——” “我没有,”惜蕊咬牙不认,“我没有下毒。” “好,”眼见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紫凝嘴角一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我这里有一种药,只要是碰过公主所中之毒的人,把药洒在手上,就会呈现出绿色,事实面前,看谁还能抵赖。” 这法子她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用过,虽然老套,却是百试不爽,最终都能逼得凶手现出原形。毕竟做贼者心虚,他们不可能有这个胆量去试的,否则一旦成真,他们就再也没有逃命的机会。 “好!”思菱理直气壮,一下伸出双手,“奴婢先来!”反正她没有做过,才不怕这个! 倒是个耿直的丫头。紫凝眉一挑,拔开瓶塞,往她手上撒了些药粉,“搓一搓。” 思菱两手交握,狠命搓了两下,手掌还是原来的颜色,她大喜,举起双手给大家看,“不是我!不是我!” 本来就不是你,你个傻丫头。紫凝摇头,看向惜蕊,“到你。” 惜蕊镇定自若,点头道,“奴婢没做过,怕什么检验。”说着话她当真伸出手来,可就在紫凝倾倒瓶身要往她手上撒药时,她却忽然一扬手,有白色粉末从她指甲间弹了出来! “小心!”君夜离惊呼一声,飞身过去抱住紫凝,一个半转身,将她带离惜蕊身边。 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人一愣神的功夫,惜蕊从地上弹跳而起,向着窗户飞去。 谁知道就在她的头刚刚出了窗户的刹那,脚腕上却是一紧,跟着“喀嚓”一声响,剧痛钻心,她右脚腕竟被生生捏断! “走得了吗?!”东方傲月一声怒喝,内力运处,已将惜蕊扯回,重重摔在地上。 “我没事,”紫凝安慰似地拍了拍君夜离的手背,回眸道,“惜蕊,你这就沉不住气了吗?你难道会想不到,我这一招只是虚招,只对真正的凶手有用?” 君夜离眼神冷酷,眼中杀气弥漫:如果不是紫凝毫发无伤,而东方傲月对惜蕊也不曾留情,他怎会轻易放过她! 可恶,上当了! 惜蕊抚着右脚腕,脸色煞白,狠狠瞪视着面前这一群人,咬紧了牙一言不发。 “为什么?!”思菱冲她大叫,“公主救了你,你却要害她,为什么?!” 君夜离冷声道,“这有什么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就为有机会潜伏在娇月公主身边,以谋今日之事。” 东方傲月踏步上前,手掌心一团莹白的气息涌动,“说,你受谁指使,交出解药,本宫会饶你不死!” 惜蕊冷笑,忽地脸色一变,嘴角淌出青色的血液,倒了下去。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9 绝处逢生 “你——” “别碰!”紫凝胳膊一横,把东方傲月给挡下来,“她已服毒自尽,傲月皇子当心受她所累。” 其实她早就想到,惜蕊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就绝对不可能出卖她的主人,而且她既是西池国人,这场毒杀计划的幕后之人必定在西池国无疑,说不定还是皇室中人,紫凝当然不希望东方傲月继续追查下去,将事情闹大。 所以,她才在明知道惜蕊会自尽的情况下,没有出声,目的就是要惜蕊死得其所,至于以后的事,就好说话了。 “死了?”东方傲月咬牙,愤怒而不甘,“没有问出主使之人,这样死太便宜她了!” “说的是,”君夜离冷然扬眉,“不过傲月皇子要小心处理她的尸体,别留下祸患。” 东方傲月略一沉默,伸手拔出侍卫手中长剑,“唰唰唰”剑光连闪,已将惜蕊的衣服划成碎片,露出她同样开始泛青的肌肤来。 众侍卫心中一凛,都不敢直视,低下头去。 惜蕊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足见她行事有多小心,如果不是今晚她急于杀思菱,以嫁祸于人,自己好脱罪,更想不到紫凝已对东方娇月身边的人起了疑心,想来也不会露出破绽,以至功败垂成。 眼见没有什么可以查证,东方傲月将长剑扔还侍卫,冷冷道,“将她的尸身拖出去,烧了。” “是!”侍卫不敢怠慢,拿了床棉被进来,小心地将惜蕊卷起,抬了出去。 此事一了,君夜离随即一抱拳,“傲月皇子,凶手既然已经伏诛,便可证明本宫与紫凝都未害娇月公主,这误会便可解开了,是吗?” 东方傲月并非不讲理之人,但仍旧心有余怒,冷哼一声道,“娇月虽非你们所害,但凶手却是西池国人,只怕你们还是脱不了干系。” 紫凝冷冷看着他,没想到自己方才一句猜测,惜蕊也并未承认,倒让东方傲月逮到理由了。“傲月皇子这就有些强辞夺理了,我已与夜离将凶手找出,还不算给了你一个交代吗?” 东方傲月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道理,顿了顿,换个话题,“娇月怎么样了,解药并不惜蕊身上,要往何处寻?” 一提起此事,紫凝的神情就变得凝重,摇了摇头,“看来解药难寻,需另外想办法。” 东方傲月的脸色随即变得很难看,“娇月不是只能支撑不了多久吗?我们哪里耽搁得起,若是你解不了,本宫要带娇月回康弥国!” 紫凝嘴一张,话到出口又变做了其他,“也好,今晚妾身回去替娇月公主施针,阻止毒性蔓延,明日三皇子便去将人带走吧。” 东方傲月咬牙,未再多言,送客之意已经很明显。真是没想到,这一趟西池国之行,求亲之事没成不说,没等到六国开赛,他就要带着生死难料的妹妹回去,要如何向父皇母后交代! 君夜离随即拉起紫凝的手,“告辞。” “不送。” 出了驿馆,君夜离问道,“紫凝,你可有他法子解娇月公主的毒吗?” 紫凝沉默了一下,摇头,“没有法子。除非找到‘相思’,或者解药,否则……” 君夜离忽地道,“无妨,紫凝,我送你回府,而后连夜进宫,去见父皇。” “你要将娇月公主之事禀报皇上?”紫凝抬眸看他,明白他的意思。 “是,”君夜离点头,“否则若是就这样让东方傲月把娇月公主带走,怕是走不到半路,她小命也没了,到时康弥国不与我们干休,也是一桩麻烦。” “这我知道,”紫凝果断地道,“我陪你一起,而且我估计,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若是皇上问起娇月公主所中之毒的事,你怕是也答不上来。” 君夜离一怔,随即想起以桪公主当时也在场,心下了然,“说的也是,那走吧,一走。” “好。” 皇宫御书房内虽一片安静,但却亮着烛火,宣景帝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执卷,一边看书,一边不时看一眼门外,似乎早料到紫凝和君夜离会来,故一直在等。 两人进内,跪倒施礼,“参见父皇(皇上)。” 宣景帝放下书抬头,脸色不善,“谋害娇月公主的凶手抓到了?” 皇上果然已经知道此事。紫凝心下了然,不过有君夜离也在,她也不急着开口。 “回父皇,儿臣正是来禀报此事,”君夜离沉着地道,“凶手是娇月公主身边的一名丫环,来历不明,被紫凝识破身份之后,即服毒自尽,解药没有找到,娇月公主所中之毒,难解。” 服毒自尽吗?宣景帝條地看向紫凝,目光凛然,“紫凝,你在顾忌什么?”凭着她的医术,都可能让向碧蓉死而复生,这次她却坐壁上观,必有蹊跷。 紫凝淡然道,“皇上英明,我是怀疑幕后那个人,是皇室中人。”宣景帝毕竟不是省油的灯,也绝对不是任人欺骗的主,驿馆内的情景他虽没有亲见,却能想到是自己故意要让惜蕊死,跟这样的人,就必须说实话,否则反惹他疑虑。 “哦?”宣景帝眼神一寒,“有其他证据吗?” “直觉,”紫凝挑了挑眉,“从惜蕊身上不可能问到更多,所以我就没有阻止她死。” 宣景帝看了她一会,缓缓点头,眼中有了赞赏之意,“你做的很好。” “皇上谬赞,这只是顾全大局之法而已,非我之功,”紫凝挑了挑眉,“同在麻烦的是娇月公主的毒难解,必须找到——”陡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她微一愕,暗道不会这么巧吧,目光巡视书房一圈,忽然定格在窗台上,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奔过去仔细看了看,眼眸晶亮,“相思?” 好啊,原来君夜离这里就有株相思,而且正是一花双果,果实有鸡蛋般大,一枚艳红,一枚翠绿,正是好时候! 君夜离心中一动,恍然道,“这就是相思?”他一直知道父皇书房内摆有一盆奇奇怪怪的花,后来听紫凝说起“相思”之时,就觉得似曾相识,偏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原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相思?”宣景帝皱眉,茫然不解,“这只是一位旧友相赠,朕瞧着还好,就留了下来,怎么,这对于娇月公主解毒有用吗?” “岂止是有用,”紫凝顿觉心头轻松了许多,“相思专克碧落黄泉之毒,也是娇月公主命不该绝,可以免去西池跟康弥之间的一场无谓战事了。对了,夜离,”她转回眸来,“这相思对于克制情蛊之毒,也有奇效,你——” 话说一半,她忽地住口:皇上之前未必知道夜离中蛊之事,这样说出来,会不会令他越发不待见夜离? 果然,宣景帝脸色一变,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冷声道,“什么情蛊,离儿,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一直知道这个儿子被传言中了邪,爱生吃人肉什么什么的,也曾差太医替君夜离看过,却终究不得法,没看出个所以然,加上蕙妃逝世后,君夜离恨他这个父皇要死,父子之间嫌隙越来越深,个中内情,他更不清楚了。 君夜离咬了咬牙,显然是不想说。 “罢了,”紫凝挑了挑眉,“此间也没有外人,皇上息怒,其实夜离被传妖孽附身之类,都是以讹传讹,他也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宣景帝上上下下把君夜离看了个遍,“就是你所说的……什么蛊?” “情蛊,”紫凝解释道,“就是发作起来,会让人生不如死的蛊虫,皇上应该也有耳闻。” 原来如此。宣景帝惊怒莫名,瞪着君夜离,“如此说来,你一直在骗本朕?” 之前他虽然也隐约猜到,离儿的病绝不简单,而且太过蹊跷,却从未想到,是中了这种离奇的蛊,简直—— 君夜离神色不变,“儿臣被下蛊之事,太过诡异,至今儿臣也查不到是谁下的手,儿臣不想引来大乱,所以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你就连朕也瞒着?”宣景帝气极反笑,“很好,好的很!” “皇上,”紫凝适时开口,免得这两父子又闹到僵处,“夜离是不是瞒着你,现在来说已经不重要,不知皇上能否想到,是谁要害皇上?” 宣景帝沉吟一会,摇头,“朕每日处理国事,后宫之中近年来也少去,宫中人何止数万,一时之间,难以想到端倪。紫凝,离儿中的情蛊,可有性命之忧吗?”说罢狠狠瞪了君夜离一眼,意即之后再找你算账。 紫凝看了君夜离一眼,自然不会说实话,“回皇上,虽说夜离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蛊虫发作之时会让人痛不欲生,所以还是要尽快将蛊虫逼出才行。不过这情蛊是成双成对的,若找不到雌蛊,短时间之内,无法可想。” 宣景帝抿紧了唇,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落到窗台上的“相思”花上,他忽地想起紫凝方才的话,有意问道,“这果子当真能解娇月公主之毒吗?要如何用?” “要把毒药果子,就是红色那枚去皮捣碎,以文火熬至小半碗服下,就可解毒。”紫凝轻轻摸了了那枚果子,淡然道,“不过以毒攻毒之法最是霸道,解毒的过程,会很痛苦。” “能捡回一条命,总是好的,”宣景帝微一颔首,“既然如此,朕也就放心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先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制药,替娇月公主解毒。” 反正东方娇月现在的情况,也需要好生休息,以令体内的毒素聚于一处,紫凝也没有异议,与君夜离双双行礼,而后退了出来。 君夜离明显放下心来,笑道,“真没想到今晚会有意外收获哦,父皇竟然有‘相思’,好一个‘绝处逢生’。” “是,”紫凝也笑了笑,“娇月公主这命是保住了,只是你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亏不亏?” “亏是亏,不过我一时不是还死不了吗,”君夜离不以为意,邪笑着搂住紫凝的腰身,“再说有你在,我才不担心,先救娇月公主要紧。” 紫凝暗暗好笑,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又不是智力问答,你抢着表什么态?好啦,至少另一枚相思果我还可以拿来配药,也不错。” “好。”两人搂搂抱抱,亲亲密密,周围全是粉红泡泡,好有爱的有木有。 说到给东方娇月下毒之事,紫凝问道,“夜离,你觉得给你下蛊之人,跟指使惜蕊毒害娇月公主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哦?”君夜离眼睛一亮,“为什么这么说?” “起初我猜想,下蛊害你之人会不会真的是丞相夫人或者皇后,可他们若真动手,应该会有所顾忌,何况情蛊也非唐门所用之物,应该不是。”紫凝一边思虑一边分析,“后来我又觉得君夜燎大有可疑,可他如今已经……失势,却还是有人要借助他人之手来害你,至少可以说明,隐身暗处的人从未放弃将你除掉,惜蕊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虽说凶手这次害东方娇月,目标可能并不只是要杀君夜离这么简单,但此人既然是冲着西池国来的,君夜离就不可能不伸手,这个人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看来我们的看法是一样的,”君夜离无声冷笑,黑夜里,他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闪着锐利的光,“事实上我一直觉得,宫中有什么人在暗中谋划,推动事态向某个方向发展,我曾想要找出此人,可他却狡猾得很,我只要稍有警觉,他就会沉寂下去,待我放松警惕时,就再突然出手,令我防不胜防,真是好手段!” 此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一来他应付不了的事,旁人也未必应付得了,二来若是贸然说出去,他又没有什么证据,只会将事情闹到沸沸扬扬,打草惊蛇而已。 “我就说么,”紫凝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着你的聪明,早该察觉到不对劲,原来是故意按兵不动,真沉得住气。” “这种事原也急不来,”君夜离不理会她话里少少一点讽刺,“皇宫不比外面,需步步为营,紫凝,我若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份,如你一般心无旁骛,或许也不会如此优柔寡断,时时处处要顾虑这么多,与你一比,我真是汗颜。” “我早说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何必贬低自己,”紫凝暗道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吗,他要如此失落,“你放心,你所说我都明白。” “我知道。”君夜离顿时又高兴起来——这情绪,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我们以后还真是要加倍小心,”紫凝往他身边偎了偎,沉声道,“而且要尽快找出这个人,否则后患无穷。” “我知道,”君夜离冷然看向前方,“待六国赛一过,我们再彻查此事!让他得意了这么久,也时时候现身了!” 寒烟殿里,寒妃背负双手,像个男子般站着,遥望夜空,眼神肃杀。 安丹在一旁烧着些纸钱,表情悲壮,“惜蕊,你好好去吧,我和娘娘一定会手刃仇人,替你报仇,你在天之灵一定要守护娘娘,大事能成!” 不必说,这一切自然都是寒妃的计划:在得知各国太子、皇子、公主即将到西池国来时,根据她们所掌握的情报,知道东方娇月性情如何,才故意让惜蕊扮成可怜样,而后被其收留,以借机给她下毒,嫁祸西池国皇室。 不过,出乎惜蕊意料的是,东方娇月居然喜欢上了君夜离,求亲被拒,还要亲自上魅王府讨说法,她认为这是除掉君夜离最好的机会,就故意加大了药量,计算好时间,让东方娇月在魅王府毒发,这样君夜离就逃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千算万算,她终究还是漏算了一个紫凝,结果到头来事败,为不连累寒妃,她果断自尽,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安丹也是不久之前才得到消息,禀报了寒妃,主仆二人心情之悲痛,可想而知。 “别烧了,当心火光引来旁人,引人疑惑。”寒妃冷声道,“人死都死了,烧再多纸钱又有何用。” “……是,娘娘。”安丹哽咽着,将火压灭,看着纸灰随风而去,咬牙道,“魅王妃欺人太甚!而且每次都是她多事,不把她除掉,我们大事难成!” “魅王同样不是任人欺凌之辈,”寒妃冷声道,“如今他两个联手,确实不好对付,而且魅王妃擅长解毒,我们难保不会露出破绽,还是先稳一稳,避过风头再说。” “可恨!”安丹攥紧了拳,“难道就由得他们得意吗?!” “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是吗?”寒妃缓缓呼出一口气,心境已然平静,“越是急,反而越坏事,慢慢等,总有机会的。” 别忘了想要君夜离和紫凝死的人,并不独她一个,梅霜皇后和太子就第一个不会让他们太风光,这母子二人却直到如今还如此沉得住气,谁又敢说他们不是想坐山观虎斗?所以,不能急,能利用他人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真本事…… —— 天一亮,君夜离即命人先去驿馆通知东方傲月一声,莫要急着接人走,而后与紫凝梳洗完毕,饭都顾不上吃,一道入宫。 今日不用上早朝,宣景帝却也早就起来,在御书房等他们。见他二人进来,他向紫凝道,“朕今日一早已着人将娇月公主送进宫来,就在后面厢房,可她看起来有些不好,你先去看看。” 紫凝一惊:东方娇月现在的情形的确不适宜动来动去,可别是毒气攻心了才好!她不及细想,立刻道,“好!”说罢急急奔向后面。 “离儿,”宣景帝把要跟进去的君夜离叫住,“男女有别,让紫凝一人去就好,你过来。” 君夜离想想也是,走过去道,“父皇有何什么吩咐?” 宣景帝似乎有刹那的犹豫,但还是把桌上一个盖着的杯子打开,把小碗递给他,“你不是夜里爱惊醒么,朕替你寻了些安神的药,你喝喝看。” 君夜离更是不解其意,“父皇,儿臣并不是——” “朕让你喝你就喝,啰嗦什么!”宣景帝忽然毫无征兆地怒了,恶狠狠道,“快喝了!”看他这样子,哪里像是要给人治病,倒像是要急着要人的命。 君夜离惊了一下,觉得父皇很不对劲,但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害自己,管它是什么,先喝了再说。 谁料他才把小碗举到嘴边,就听一声清叱,“别喝!” 不等他回过神,紫凝已经一阵风似地闯进来,劈手把药碗夺了,回头看向宣景帝,“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君夜离没防备紫凝会突然折回来,直到手中碗被夺,他才一下回神,拉住她道,“紫凝,你怎么了?这么快就回来,娇月公主没事了?” 宣景帝却并不恼,虽然有些意外于紫凝的去而复返,也只是沉着脸看着她,没有做声。 紫凝端着小碗,微有些无奈,“皇上恕罪,我非有意出言冒犯,可这‘相思’毒果只有一枚,你若给了夜离,那娇月公主怎么办?” “什么?!”君夜离吃了一惊,“这是——” “是,”紫凝点了点头,目中有敬佩之色,“皇上如今知道你受情蛊所累,起了私心,想舍娇月公主而救你。” “紫凝!”宣景帝似乎不想承她的情一样,冷声道,“朕的东西,朕说给谁就给谁,要你来多事!”是,他很明白这解药只能给一个人,那他为什么要给别人而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虽说东方娇月是在魅王府毒发,可已经查明凶手另有其人,跟西池国并无关系,就算不救她,也是天经地义! 君夜离明白过来,不禁又是愕然,又是感动,嘴唇都有些颤,“父、父皇……多谢父皇一心相护,可为免西池跟康弥国之间起不必要的战事,还是先救娇月公主要紧,儿臣无妨。” 宣景帝冷冷看他一会,一拍龙案,“君夜离,你还真是高风亮节,是朕枉做小人了!” “儿臣不敢!”君夜离低头施礼,“儿臣谢父皇,只是……请父皇恩准,先救娇月公主!”事实上父皇对他有此心,他已经相当震惊而且意外,怎能再让父皇为难。 “行了,”宣景帝气极,眼底却有丝丝笑意,“那就别耽搁了,去救人吧。” “是,皇上。”紫凝应了一声,拿着小碗出去。方才若不是她忽然之间察觉到不对劲,及时返回,只怕这解药已经入了君夜离肚中,那就什么都完了。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0 放弃是一种保护 东方娇月在经历了近两个时辰的痛苦煎熬之后,体内的毒素终于被尽数逼了出来,只是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生调养,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恢复如初。 东方傲月得知此事,自然惊喜莫名,不但对君夜离敌意尽去,更感激紫凝救他妹妹之恩,许诺来日如有需要,必不会推辞。 “好说,”紫凝施了一礼,“三皇子客气了,娇月公主怎么说也是在西池国出了事,能够救她,我怎会推辞。” 东方傲月微一笑点头,好不庆幸:多亏有紫凝妙手回春,否则他怕是要失去这唯一的皇妹了。 东方娇月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明显不悦,“魅王殿下,你我两国联姻之事——” 她已从兄长口中得知了一切,禁不住将惜蕊骂了一通,此番是她遇人不淑,没有查清人的底细,结果差点命丧黄泉,怨得了谁。 “本宫不会改变心意,”君夜离仍如往常般冰冷坚决,“公主不必多说。” “不肯就不肯,我也不稀罕了!”东方娇月怒哼一声,“既然如此,联姻之事就此作罢,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就不相信了,凭着她一国公主的身份,会嫁不出去,会找不到一个比君夜离还要好的夫妻! 东方傲月无奈,“娇月——” “如此最好,”君夜离长袖一甩,“本宫告辞!” 东方娇月气的直喘,但话是她说的,也收不回来,何况她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东方傲月微有些无奈,亦没再多说。 紫凝安静地站着,目中有淡然的笑意。这样看来,与康弥国之间也算是消除了误会,联姻之事就算再提及,也不会着落在君夜离身上,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接下来,也是时候解决一下贺兰映熙的事了。 不大会儿,内侍来传,说是宣景帝召见。 君夜离知道父皇必是不放心东方娇月之事,随即与紫凝一同入宫,说明此事。 宣景帝得知东方娇月已被无性命之忧,眉宇之间也是一松,“没事就好。离儿,既然娇月公主自己改变主意,与其联姻之事,就此作罢,不过你日后遇事切记三思而行,不可任意莽撞,明白吗?” 君夜离低头道,“是,父皇。父皇对儿臣回护之恩,儿臣不敢稍忘,谢父皇!”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父皇明知道只有一枚相思果可解毒,却仍选择救他而舍东方娇月,这份情意,他怎会不明白,怎会不感动! 一直以来,或许真的是他对父皇误会、偏念太深,所以忽略了他对自己的爱吗?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啊,父皇怎可能因为传言而放弃自己! 宣景帝目中露出一抹悲色,似乎有种什么冲动,却还是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冷静下去,“父子之间,不必说这些,兵部程爱卿方才来见朕,现下正在御书房,你去见他,商议一下京城布防之事。” “儿臣尊旨!”君夜离应了一声,又迟疑道,“那,紫凝……” “紫凝陪朕说说话,你少顷再过去接她便是。”宣景帝挥一挥手,“你且放心去。” “是,父皇。”君夜离施礼退了出来,以眼神示意紫凝稍安勿躁。 紫凝淡然一笑,略一颔首:不必担心,我没事。 君夜离走后,宣景帝却沉默下去,只是怔怔看着紫凝的脸,一事若有所思的样子。 隔了一会,紫凝忽地开口,“皇上这些年从未忘却仙女姿容吗?” 宣景帝一愣回神,神情恢复沉静冰凉,“纵使想忘,也忘不了,那般风姿无双的女子,朕生平仅见。”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会令这见惯六宫黛的君王为她魂不守舍这么多年,求而不能?紫凝不禁对这素未谋面的“仙女”生出一种强烈的、一探究竟的欲望来。“既然如此想,皇上为何不去找她?她……有心爱的人?” 宣景帝忽地有些失神,“本来不应该有的,可是后来……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朕问你,离儿中的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你是想问此事。紫凝心下了然,自然也不意外他有此一问,“就是我先前说给皇上的一样,不知道是谁给夜离下了蛊毒,找不到雌蛊,他就只能受其所累,何况他体内还有复毒,环环相扣,大意不得。” 宣景帝震惊莫名,“你的意思,离儿除了中了蛊毒,还、还有其他的毒吗?”这事于他而言,太过意外,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皇上原来一点都不知情吗,”紫凝也说不出是该替他庆幸,还是可悲——亲生儿子受了这么久的折磨,他竟一无所知!“夜离体内的毒,由来已久,每次发作之时,都会痛苦不堪,否则又怎会伤人伤己,被传成吃人肉的恶魔。”尽管那是因为君夜离受魔功反噬所致,不过情形大致不差,这样说也过得去。 宣景帝震惊难语,反应不过来了。 紫凝眼神忽地锐利,“皇上其实很在意夜离,是不是?知道他中毒,宁可舍了娇月公主,不惜两国开战,也要先拿相思果来救夜离,事实上皇上从未放弃夜离,对吗?” 根本不是外面的传言的那样,宣景帝嫌弃君夜离是个吃人肉的怪物,他母妃又差点毁了西池国,所以对他恩宠不再,任其生死之类,实际情形如何,也只有宣景帝自己心里才清楚吧? 宣景帝似乎震了一下,缓缓抬眸看她,冷冷道,“你怎知道朕没有放弃离儿,他如今这般模样,能当大任吗?” 紫凝一笑摇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皇上明知我说对了,又何必藏着掖着。皇宫不比外面,有时候放弃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即使皇上不承认,我心里明白就够了。” 宣景帝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一些不好的东西,却在长久地沉默之后,忽地长叹一声,“好,朕承认,你说的对。”这样一服软,他原本挺直的背也忽地弯了些,眉眼之间的无奈之色,使得他看起来只是个满腹辛酸与无奈的老人,而不是叱咤风云的王者。 紫凝呼出一口气,“谢皇上。”事实上宣景帝如果不承认,她也只能将这些当成猜想,无法确定的情况之下,他不明朗的态度对君夜离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有什么好谢朕的,”宣景帝瞄了她一眼,“你能逼得朕说实话,是你的本事,而且朕不用提醒你,你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是吗?” “是,”紫凝郑重点头,“我分得出轻重,不会多言。” “朕自是信你,”宣景帝神情大见缓和,如同一个长辈般,拍了下她的肩膀,叹息一声,“其实这么多年了,朕也累,心里累……离儿像朕年轻的时候,重情重意,一诺千金,虽说因为重情意,有时候做事会顾虑重重,有优柔寡断之嫌,但他身边从不乏对他忠心耿耿、誓死效忠之人,朕很放心。” “我明白,”紫凝点头,“夜离的心性就是如此,就算有时候吃亏,也不会怨人,是挺傻的。” “从他出生开始,朕就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宣景帝似乎又回想起与蕙妃、君夜离在一起的美好过往,眼神有些迷懞,如同进入了梦境一般,“但是朕没有想到,朕对他的宠爱,却为他招来祸事!” 事实上在蕙妃没有出事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因为他太宠蕙妃和离儿,已经招来其他人,尤其是丞相夫人的不满,他们当然更希望君夜辰这个正宫所出的嫡子受宠,他们对君夜离的受宠,肯定看不过眼,不过不敢轻易动心思而已。 后来蕙妃出事,君夜离在宫中顿时孤苦无依,后来更是突然性情大变,成了怪物,宣景帝虽然还不知道他是如何成了那样的,却也猜得到,他必定是受人所害,那时他心中的震怒,可想而知。 “原来皇上早有所料?”紫凝恍然,“夜离没对皇上说实话吧?” “他怎会?”宣景帝摇头,“他一直恨朕没有保住蕙妃,即使后来他病了,也咬牙不肯向朕求助,朕派去的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朕也没法将他怎样。” 后来,他才明白,没了蕙妃的守护,离儿就更加危险,而真正替离儿招来祸事的原因,就是他的宠爱。于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离儿,他才忍下所有的心痛,假借离儿成了怪物这件事,疏远他,嫌弃他,让人人都以为他以放弃这个皇长子,借以保护他的安全。 尽管离儿对他有误会,也以为是真的被他放弃,但他仍旧将所有一切都背负下来,每次面对离儿愤恨的目光,他表面虽冰冷,心中却痛苦而愧疚,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却连最心爱的儿子和妃子都保不住,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恕我说句托大的话,不是皇上的错,”紫凝微一低头行礼,目中含着对他的尊敬和敬佩,“皇上要顾全大局,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了不起的事,夜离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不能明白皇上的苦心,现在他已长大成人,自然会明白一切,皇上不必耿耿于怀。” “朕知道,都是你在从中调停,”宣景帝目中露出几许笑意,“若不是你,离儿不会对朕有如许多的转变,虽说……其实也无所谓了,终有一天,离儿会明白。” “是,”紫凝淡然一笑,“是我托大,太过多事,皇上恕罪。” 宣景帝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跟君夜离还真是出奇地像,“恕不了了,你既然已经要了离儿,那就得要到底,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你不用想清闲。” 紫凝微一愕,脸上微红,更是暗暗好笑:原来皇上也会讲笑话?难得难得。 “紫凝,”宣景帝忽地正色叫,“朕知道你是真心待离儿,有你在他身边,朕很放心。好好照顾他,他绝不会负你,他所中之毒,就拜托你了!”说这话时,他不是以君王的身份在命令,而是以父亲的身份在恳求,这种语气与态度上的差别,紫凝完全能够感觉得出来。 “是,”紫凝双手抱拳,“我明白,我一定会治好夜离,与他并肩作战,永不负他,皇上放心!” “好……” 一个时辰原来,君夜离即回到昭阳殿见紫凝,一道告退出来,问起父皇都说了什么,紫凝只说皇上要他们加倍小心,做好六国赛之事,其他并未多言。 君夜离揽着她道,“其实我知道,父皇对我一向很在意,只不过我之前恨他没有保住母妃,他大概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就越发不待见我,归根到底,是我错在先,怨不得他。” 紫凝好笑地道,“你这个时候知道认错啦,为何在皇上面前时,总跟他硬碰硬,成心的吗?” “那倒不是,”君夜离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振振有词,“谁让父皇每次见我,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应该恨的人是我吧,他凭什么恨我!” 紫凝略有些无奈,“你们父子两个还真不愧一脉相承,脾气秉性这么像!皇上是你父亲,怎么可能恨你,你不觉得自己太矫情吗?” “矫情就矫情,什么时候父皇不恨我了再说,”君夜离揽紧她,“不管这些,先回去再说。” 回到魅王府,夕颜即过来禀报,说贺兰映熙想见她,是为请辞。 “要走了吗?”君夜离不屑地冷笑,“看来他住了这些日子,没讨到好处,沉不住气了。” 事实上贺兰映熙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虽然中毒很深,但毕竟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当然不会真的要了他自己的命,现在回去继续养伤也没问题,之所以迟迟未走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知道紫凝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贺兰映枫而已。 “也是时候了,”紫凝表情淡然,“他若再赖着不走,才奇怪呢。请他过来吧。” “是,小姐。”夕颜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回转,“殿下,小姐,熙太子到。” “魅王殿下,魅王妃,”贺兰映熙很客气地施礼,“在下听说娇月公主被人下毒,事情如何了?”他就住在王府里,而东方娇月又是在这里中毒,他若一直假装不知道,岂不太假。 “是,”紫凝微一点头,也不多做解释,“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王妃的功劳吧?”贺兰映熙满眼敬佩之色,“王妃果然医术超绝,令人赞叹。” “熙太子过奖了,”君夜离接过话来,带着明显的排斥之意,“本宫听说你要走了?” “是,”贺兰映熙一拱手,“这些日子有劳王妃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在下的伤已无大碍,不该再继续叨扰,只是……”他有意看了紫凝一眼,意思很明显。 “我正要跟熙太子说件事,”紫凝暗暗冷笑,“阿枫说愿意跟你见一面,不过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希望你不要太失望。” “是吗?”贺兰映熙心中一阵紧张,表面却很平静,“不会,就算他不是我皇兄,也可以交个朋友,总不是坏事。” “熙太子心胸宽广,果然非凡人可比,”紫凝赞他一句,“阿枫若真能结交熙太子这个朋友,是他的荣幸。” “王妃谬赞了。” 君夜离不悦地道,“紫凝,此事我已知道,让无华陪熙太子去就好,你何必亲自去。” “你也知道,阿枫脾气古怪,若是无华带着熙太子前去,他未必肯见,”紫凝背对着贺兰映熙向他使个眼色,意即总要把这场戏演完满,“我去去就回,有夕月跟着,你不必担心。” “正是,”贺兰映熙立刻表态,“魅王殿下只管放心,不论情形如何,在下都会将王妃安然送回,殿下难道信不过在下吗?”他一直在君夜离和紫凝面前自称“在下”,就已经将身段放的很低,够难得的了。 君夜离略一沉吟,也就适时点头,“如此也好,紫凝,快去快回。” “我知道。” 接着紫凝换好衣服,与贺兰映熙一起从后门出府,沿着小巷走了盏茶功夫,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小院前。 夕月让到一边,机警地注意着四周听动静。 “就是这里,”紫凝指了指破败的院门,“阿枫不喜欢跟人来往,平常就跟他收养的两个孩子在一起,没有外人。” 一听这话,贺兰映熙就直觉感到这个人绝对不是大皇兄。贺兰映枫虽然来西池国做质子,但却从未放弃过归国的意图,他的野心也绝不比自己小,怎可能甘心留在这种地方,更不会有心思收养孩子。 “倒是难为他了。”贺兰映熙随口敷衍一句,暗暗做了个手势,意思让隐身暗处的暗卫不要轻举妄动。 “个人心境不同罢了,算什么难为,”紫凝笑笑,推门进去,“阿枫,有贵客到。” “吵什么?”屋子里传出一个非常不高兴的声音,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孩子们在午睡,小点声!” 这人走出来的一刹那,贺兰映熙猛地握紧了掌心,眼神戒备。然而在看清阿枫的样子之后,他却莫名地松了口气,眉眼之间一下舒展了开来:没错,这个人的确跟大皇兄有几分相似,但绝不是他,这一点他还是百分之百可以肯定的。 紫凝回身,似乎有几分无奈,解释道,“熙太子莫气,阿枫脾气就是这样,谁的账都不买——阿枫,这是蒲墨国熙太子,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不得无礼。” “无妨,”贺兰映熙大度地一摆手,“本宫不会计较。” “是你硬要见我的,你凭什么计较?”阿枫满眼不屑,上下打量他一眼,“还说我是你皇兄?我可没那么好福气,有个做太子的弟弟。好了,你现在也看完了,没事了吧?没事可以走了,我没空招呼你们。” 夕月也应景似的提醒一句,“阿枫,小姐不是说不得对熙太子无礼,你怎么——” “算了,”贺兰映熙大度地一抬手,“本来就是本宫打扰到他,他既不是本宫的大皇兄,也不好多加叨扰,王妃,我们走吧。” “好,”紫凝回头冷冷看了阿枫一眼,“你可以进去了。” 阿枫倒也爽快,二话不说,转身进屋,关紧了门。 “什么时候都只知道狂,早晚有他吃亏的时候,”紫凝回身,“熙太子莫怪。” “在下倒是觉得他不畏权贵,敢说敢为,是条汉子,”贺兰映熙随意评价几句,向紫凝一拱手道,“多谢王妃救命之恩,这几日也幸得魅王府上下悉心照顾,本宫的伤已无大碍,既然他不是要在下要找之人,那就此别过,王妃请。” “也好,”紫凝也不留他,“你体内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回去之后只要再好生调理,很快就会没事。” “有劳王妃,请。” “请。” 贺兰映熙施了一礼之后,大步离去。 直到确定他已经去远,周围的暗卫也消失不见,紫凝才慢慢冷下一张脸,沉声道,“阿枫。” 房门重新打开,阿枫走了出来,不同的是,神情已经变得恭敬而冰冷,“王妃有何吩咐?” 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阿枫,只不过是君夜离的一命手下而已,是她偶然间发现,他跟贺兰映枫长得有三分相似,那时起她就留了心,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本就会易容术,阿枫的样子又比较接近贺兰映熙,所以只要稍加改容,任是再高明的人,也看不出异样,骗贺兰映熙这一回,真是恰到好处。 “贺兰映熙生性多疑,必定会再派人来查探,这些天你先留在这里,一切如常,待各国太子皇子们离开再说。” “是,王妃!”阿枫答应一声,“恭送王妃。” 紫凝摆摆手,快速离去。 行至半路,紫凝忽地眉眼一凝:有人在跟着她。 会是谁?贺兰映熙吗?按理说不应该,他已经确定阿枫不是贺兰映枫,怎么会接着反过来跟踪她,绝非明智之举。 夕月也察觉到被人跟踪,手搭上腰间的软剑,暗暗戒备。 走到一处四周空旷的地方,紫凝干脆停下来,冷声道,“哪里的朋友,不妨出来一叙。”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1 废物发神威 隔了一会,贺兰映枫现身出来,“魅王妃好本事,这次又没瞒过。” 其实他相当意外于紫凝的功夫之深,每次他只要稍稍靠近紫凝,她就能立刻察觉,这份敏锐,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贺兰映枫?紫凝略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跟着她来的?这么说,刚才的事,他都看到了? “当然是跟着你和二弟来的,”贺兰映枫果然一语道破,神情冰冷,“魅王妃,你为何留二弟在府上,难道你看不出,他会受伤中毒,都是在演戏?” 贺兰映熙行事一向小心,训练出来的暗卫更是以一挡十,他怎么可能大意到在街上被人行刺,受伤中毒。 紫凝看了他一会,忽地冷笑,“你们还真不愧是手足兄弟,他的心思,你一下就看得透。” 这么说,你也是明白的了?贺兰映枫眼神一寒,“那王妃为何不给我机会杀了他?” “杀了他?”紫凝冷哼一声,“你真以为只要杀了贺兰映熙,你就能回回蒲墨国,做名正言顺的太子?” “为何不能?”贺兰映枫一扬下巴,很是骄傲,“如果不是他暗中把控朝廷,父皇又怎会送我来西池国做质子!” “所以,”紫凝冷笑一声,“即使贺兰映熙死了,朝廷中那些人也不会即刻听你的话,何况这里是西池国,贺兰映熙若是死在这里,你有未想过后果?” 贺兰映枫一怔,瞬间想明白个中利害关系,唇角一抿,“是我疏忽了,王妃莫怪。” “你是归国心切,我明白,”紫凝微一点头,眼神很诡异,“不过你放心,我留贺兰映熙在府上,自有目的,我何尝不知道他另有所图,但他又怎会知道,早已中了我的算计。” 贺兰映熙还以为,他每次都以银针试药、试饭菜,就不会中毒,却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种药物,是用银针试不出来的。他会使计,紫凝就将计就计,谁是最后的赢家,现在说还为之过早。 “原来如此,”贺兰映枫瞬间明白过来,赞叹道,“我原也知道,王妃绝不会那么轻易就上贺兰映熙的当,原来早有预谋。” “总之你安心等待,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紫凝颇有深意地一笑,“贺兰映枫,要想成大事,必须忍人所不能忍,屈人所不能屈,你现在这种境地,其实并算不上什么。” 贺兰映枫沉默一会,缓缓点头,“是,魅王妃冷静睿智,高瞻远瞩,佩服佩服。” 紫凝冷然摇头,“你不必如此,我既答应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所谓用人不疑,你大可放心。” “我从未怀疑过魅王妃,”贺兰映枫露齿一笑,忽然就有些暧昧不明,“若我有一朝日归国为君,而魅王妃又不得魅王善待,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紫凝唇角一勾,回头就走。 贺兰映枫却是一脸正气,冲着她的背影再强调一遍,“我句句真言,王妃要相信我的一片真心,而且,我不会放弃的!” “你先能回到蒲墨国,当上国君再说,”紫凝头也不回地冷笑,“贺兰映熙找你找得紧,这几天躲好点儿,别被他逮到。” “我知道王妃关心我,”贺兰映枫一副安然受之样,“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夕月气道,“男人怎么都这样,真讨厌!”谁看到小姐都要说些让人恶心的话,活得不耐烦了吗?偏偏小姐现在的脾性又变了那么多,不复从前那样,即使被言语轻薄,也会立刻还回去,让她看着真不爽。 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抱不平,紫凝故意逗她,“无华也这样?” “……”夕月顿时脸红到耳根,又不能跟主子翻脸,只好假装没听见了事。 —— 经过几次商谈之后,各国终于确定了六国赛的新规则: 各国各出一题,不限范围,不限方式,出题的国家不能参与本国所出题目的比试,其他参加比试的五国,如果做到,就加一分,做不到不加分,若五国都做不到,则出题目的国家就要自己做到,表示此事为人力所能及。 最终西六国谁得到的分最高,谁就是最后的胜出者,如果两个或以上的国家得分相同,则再通过武力比试,五局三胜,决出胜利者,其他五国永尊其为霸主,绝不反悔。武力比试则跟往年一样,每国三名男子,两名女子,各国参加所有比试项目的人员不得超过十人,否则就是违规,取消比赛资格。 六国商议在两个月后,也就是六月初六这天,各带着自己的参赛者到京城第一庄参加比试,一决胜负。 “这就是商议后的结果?”紫凝嘴角一挑,“分明是换汤不换药!”为免再见到慕容冽,这两天她都没去驿馆别苑参加商议,所以是听君夜离回来后告诉她最后的结果。 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虽说各国一定会绞尽脑汗,想一些很难很难的题目来为难其他国,但真正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武力高低还是决定成败的唯一因素,所谓殊途同归,就是这意思了。 这其中的诀窍,一想便知:各国肯定都是出自己所擅长的题目,或许更搞笑的是,到了最后除了自己的题目之外,他们根本解不出其他国家的题来,到最后还是得通过武力决出胜者,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真是瞎折腾。 “也不全是,”君夜离失笑,显见得对于紫凝的看法,他也是认同的,“至少想要到达最后的决战,就必须先通过之前的关卡,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紫凝点头,“说的也是,那皇上有何吩咐吗?是否要广发英雄贴?”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只是皇室中人来想,毕竟太受限,未必有什么好主意。 君夜离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已禀报父皇,诏令应该很快就下。” 紫凝抿了下唇角,没有言语。毕竟这是六国赛改制的第一年,大家都没有经验,就让他们去折腾吧,她不必急着开口,否则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她反倒说不清楚。 规则定好之后,各国都急于回去想自己的题目,也就不再耽搁,纷纷告辞。 君夜离派人将盘龙玉佩交还给慕容冽,并索要来一万两黄金的票据,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银两,他亦没想过私吞,而是以大月国献给梅霜皇后的生辰贺礼为由,上交给了宣景帝。 梅霜皇后和宣景帝虽也吃惊于慕容冽的大手笔,但他们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是大月国有意向西池国示好,自然高兴万分,将万两黄金收归国库,皆大欢喜。 接下来,他发了一道诏令,诏告西池子民,谁有难题可难住其他五国,都可上报给朝廷,若最终被采纳,不管最后胜利与否,都会给予上报者丰厚的酬劳。一时之间,各能人异士、乡野村夫、莘莘学子一起出动,各种题目雪片般飞往京城,各官员日夜不停地甄选、商议,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想来其他各国也是如此吧? 因题目还没有定下来,君夜离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便提议先选出三男二女五名武功武功高绝者,以备不时之需。如此一来,太子君夜辰的武功就不够瞧了,因事关重大,就算他再想借这机会显露自己,也只能通过其他题目,武功一道,他是没戏了。 男子方面,君夜离肯定是要出战的,而上次的选拔,无华虽胜出,却也只是临时替他打场子,也可以重新参加比试。马上功夫方面,当然要从左晨兮他们三个当中挑选出一个,至于另一个名额吗,暂时还定不下来,需要再看情况。 女子方面更不用说,紫凝是一个,就算只为太后的话,她也非出战不可,另一个就不好说了,本来司徒静言的武功比沐烟箩要好,可她被修罗谷的人毁容废了武功,虽然经紫凝诊治,容貌已恢复,可这武功么,哪是说回来就回来的,所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这天,君夜离即命众人直接到魅王府练兵场上进行比试,以决定另一个名额。一大早,所有人就都齐集于此,议论纷纷。 司徒静言和沐烟箩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尽管她们都没有证据证明,是对方雇人害自己,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根本用不着多说。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沐烟箩也顾不自己优雅的淑女形象,司徒静言更是不客气,两人这还没上场呢,就要打起来,引得众人为之侧目,好奇又好笑。 不大会儿,君夜离和紫凝走了过来,扫视场内一圈,周围人立刻安静下去,个个神情肃穆,很紧张的样子。 “有劳各位,”君夜离冷然开口,“今日不讲那么多规矩,能站到最后者就是好手,点到为止,不准伤人性命,否则全家连坐!开始吧。” 众人打个激灵,立刻应道,“是,魅王殿下!” 当下众人即有条不紊地上前去比试,马上功夫方面,最终是凌亦封骑术精湛,与马儿的配合最为默契,功夫又最高,最终胜出,自是欢喜莫名。 随后无华下场,依着他超绝的武功,除非君夜离亲自出手,否则在场众人还真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很容易就决定下来。众人不服气之余,也不禁暗暗纳罕:这孩子也就十几岁上下,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武功和深厚的内力,莫非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不成? 不管怎么说,男子方面是定下来了,再看女子方面,比赛一开始,沐烟箩第一个站了出来,向四周一拱手,“请各位指教!” 在场女子本就不多,何况又是她第一个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司徒静言。 在他们看来,会与沐烟箩叫板的,非她莫属,但她现在被废了,肯定不是其对手,就等着受嘲笑吧。 沐烟箩也看向司徒静言,满眼的得意之色,“姐姐前段时间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现在也来了?那,姐姐要不要指点妹妹几招?”贱人,你要敢上来,我绝不留情,不打到哭爹喊娘才怪! 众人也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司徒静言是否会应战,更有甚者开始替她鸣不平,更觉得沐烟箩此举,太过小人了。 然紫凝却是神色不变,眼神冷酷而嘲讽:沐烟箩不知她的本事,才会如此狂妄,向司徒静言叫板,等下有她受的了。 万众瞩目当中,司徒静言缓缓站了起来,走向场中,淡然笑道,“既然妹妹指到我脸上了,我若不应战,岂非是瞧不起妹妹——魅王殿下,虽说不能伤人性命,可是刀剑无眼,一会动起手来,若有个什么小小损伤,无伤大雅吧?” 沐烟箩简直要笑出声:凭你这废了的身子,也想伤到我?你这是在替自己留后路吧,怕我杀了你?好,等下我不会留情的,必要将你毁我容貌之仇,亲手报回来! 君夜离似是明白她要做什么,略一颔首,“偶有失手在所难免,不过打人不打脸,你们都要有分寸,绝不可伤人性命。”她俩的脸可都是经紫凝的手才治好,这要再毁一次,那就只能一辈子那样了。 “是,魅王殿下。”司徒静言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回眸道,“妹妹,那我们开始吧,请。” “请。”沐烟箩大为兴奋,“唰啦”抽出剑来,气势很足,一声清叱,“看剑!”说罢一剑刺了过去,手法轻盈,步子灵活,还算不错——不过在紫凝和君夜离这等高手看来,还是差太远了,想出人头地,再练十年,或许值得一看。 司徒静言冷笑一声,双臂一振,轻盈跃起后退,落在五步开外,身法说不出的飘逸潇洒,哪里像是废了的人! 交手只一招间,众人已看出什么,全都惊讶不已:司徒郡主怎么—— “你——”沐烟箩也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 “我不是废了,是吗?”司徒静言咬牙冷笑,眼神怨毒,“沐烟箩,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没人知道?” “你……” “我根本没有废!”司徒静言得意莫名,狂声一笑,“现在才是我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候,沐烟箩,你觉悟吧!”说吧右臂一甩,长鞭回卷,“啪”一声,狠狠抽在沐烟箩左边腰侧。 “啊!”沐烟箩猝不及防,痛叫一声,只觉得身上剧痛的同时,更有一股大力涌来,将她推得向左抢出好几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好不震惊! “怎么样,现在认输的话,还来得及!”司徒静言将长鞭虚空甩得啪啪响,威力十足,“你只要跪在地上,向我磕三个头,承认当初是你害我,以前的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如何?” 君夜离瞄向紫凝,心下了然,“是你?” 紫凝扬眉,“是。”当然是她在替司徒静言治脸伤之时,顺便以灵丹妙药修复了她被损的筋脉,并以内力打通她任督二脉,让她的功力瞬间提升了三倍不止,否则她如何在今日大显神威! 当然,此法虽有奇效,却毕竟是速成之法,万不可强行运宫,之后还需要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将功力练回来,否则早晚会受其所累,重新变成个残废之人。这一点她已告诉司徒静言,至于人家听不听,就不是她能负责之事了。 “爱妃,你真是无所不能,”君夜离捏了捏她的手,笑得邪魅,“不知道其他方面,如何?” 其他方面?紫凝眉头微皱,过了一会才品过滋味,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他的甜言蜜语,随时发情,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那种问题,还是第一遭,她好气又好笑,就着被他握着手的姿势,狠掐他手背。 “嘶……”君夜离疼得嘴角都歪了,眼里却是得意的笑:爱妃恼羞成怒了,哈哈,有效果啊……再接再厉…… 这边两人打情骂俏,场中沐烟箩已经被司徒静言打了不下十鞭,但听“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沐大小姐忍痛不能的叫声,挡又挡不住,打又打不过,她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样,认不认输?”司徒静言现在居然很知道分寸,打得爽了,就停了下来,很慈悲地给沐烟箩一个认输的机会,“你现在认输,还能少吃些苦头,否则——” “你、你才认输!”沐烟箩浑身都火辣辣地痛,更是完全没有了往日娴静、优雅的形象,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可能认输!“你、你休想——”事实上她已经在后悔,干嘛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第一个站出来,结果把自己弄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这要如何是好! 司徒静言一脸惋惜样,摇了摇头,“何必呢,妹妹,你不是我的对手,将来到了六国赛上,也一定会被打的很惨,还硬撑着做什么?趁早认输吧,怎么样?” 沐烟箩气的脸色铁青:怎么她这意思,自己绝对赢不了,也当不了魅王妃了?“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再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司徒静言眼神一冷,“啪”的一鞭抽过去,“看招!” 这一鞭比起之前来,声势凌厉得很,要真被打实了,沐烟箩可有苦头吃了! “静言,住手!”一声焦急的大喝传来,司徒阳烨拼命往这边跑,“不准打,听到没有?!” 本来他无颜见紫凝,所以虽然也来了魅王府,但没靠近,只在一旁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等着。谁知道妹妹竟然将沐烟箩打到如此份上,这要再出点什么事,庆国公府跟益阳王府之间就更加不死不休,那还了得! 也幸得他的及时出现,让吓傻了的沐烟箩侥幸逃过这一下,司徒静言半空一转手,“啪”一声大响,这一鞭抽在她脚边的地上,沙尘飞扬。 “静言,你太过分了!”司徒阳烨后怕不已,白着脸狠瞪了妹妹一眼,转向君夜离,不过不太敢抬头,“魅王殿下,这一局是否舍妹获胜?” 君夜离冷冷看着他,“那要问过沐烟箩,是不是认输。”方才司徒静言的条件他听的很清楚,沐烟箩就是因为受不得向她磕头的羞辱,才一直咬牙不认输的,还真是硬气。 司徒阳烨无奈,回眸问道,“沐姑娘,你看这——”认就认了吧,你打不过我妹妹的,何必呢。 沐烟箩气的浑身哆嗦,又疼又羞,快要哭出来了,“我、我——” “认了吧,”司徒阳烨赶紧小声提醒她,“你认了就走,我不会让你给静言叩头的。” 沐烟箩一愣,她素来知道司徒阳烨虽然也是益阳王府的人,却心地纯净,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心中多少都是有些感动的,也就相信了他,咬牙道,“好,今天是我输,姐姐武功高强,妹妹佩服!” “好!”司徒静言得意地冷笑,“那你——” “沐姑娘既然认输,这一场是我妹妹胜出!”司徒阳烨果然不由分说抓住妹妹的手,不准她多说,抢着道,“沐姑娘受了伤,我替妹妹向你赔个不是,你快快回家疗伤去吧,恕不远送。” 司徒静言急了,“哥哥——” “沐姑娘请。”司徒阳烨使劲把妹妹挡在身后,向沐烟箩使眼色。 尽管这样退场,也还是狼狈万分,但比起当众给司徒静言叩头,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沐烟箩咬牙向紫凝和君夜离施了一礼,说声“臣女告退”,就匆匆离去。 “你别走!你——”司徒静言才追出一步,就被哥哥强行拉了回来,她这个气,吼道,“哥哥你干什么,她还没有给我磕头,太便宜她了!” “行了!”司徒阳烨脸一沉,厉声道,“静言,得饶人处且饶人,沐姑娘已经认输,你还想怎样?再胡闹,看我还管不管你!” 司徒静言对这个哥哥总还是有些畏惧的,虽百般不服气,可沐烟箩走都走了,她也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懒得理他。 这场闹剧下来,最终的人选也基本定下,众人也不多做停留,各自散去。 回到房中,君夜离道颇有些不屑,“司徒静言心性狭窄,报复心强,绝对不好相与。” 紫凝不置可否,“沐烟箩也不是善男信女,她两个打得不亦乐乎,我们不是乐得清闲。” 君夜离失笑,“说的也是,不必理会。”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2 仙人之姿 两人正说着话,夕月走了进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浑身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双颊也泛着红晕,比起平日的稳重冷静,大相径庭。 君夜离吃了一惊,“夕月,怎么了?”被无华欺负了,所以来告状?可是也不像啊,要真那样,她早气的不行了,哪能是这么的……狂喜? “属下无状,姑爷恕罪!”夕月匆匆告个罪,向着紫凝道,“小姐,公子到了。” “哦?”紫凝一下就站了起来,亦是满眼惊喜,“师父来了?”算算时间,她写信回去也有一段日子了,估计师父是一看到信,就立刻赶了过来,真是辛苦他了。 “正是!”夕月都快要跳起来的样子,这也难怪,天上公子天洛尘极少离开海角小楼,这于他们主仆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君夜离神情一动,竟莫名有些紧张,“是天上公子到了吗?快快有请!”怎么说都算是他的岳丈啊,真是,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他好准备准备什么的,这要怎么去见? “是,师父来了,”紫凝一把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去见他!” “紫凝紫凝!”君夜离有点急,“别慌,我总要换件衣服……”这身是方才在练兵场上穿的,太过随意了。 “不妨事,”紫凝一刻也等不得,硬是拽着他出门,“师父又不是外人,不用讲那些俗礼!” 君夜离暗暗苦笑:对你来说天上公子不是外人,可我虽以皇子之尊,在他面前也是个晚辈,总不能太随意吧?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前厅,随着天洛尘一道回来的卫瑾立刻向紫凝和君夜离行了一礼,而后退到一边。 “师父,”紫凝步子轻盈地进来,俯身下拜,“烦劳师父辛劳这一趟,紫凝惶恐!”看她这态度,简直比对宣景帝还要恭敬,也唯有天洛尘,才能得她如此礼遇吧? 天洛尘轻咳两声,伸手相扶,“起来。” 君夜离站在门口,抬眼看过去,刹那有种天地间一片寂静空旷的感觉,仿佛被带到了异时空一样:原本以为缥缈公子已经够不食人间烟火,原来这天上公子比他,犹有过之! 白衣胜雪,却是黑色腰带束腰,腰身纤细的不亚于女子,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脸容异样苍白,明明只有二、三十岁的容貌,眼神却如同百年般沧桑,点漆般的眸子里盛满善待生命的慈悲和看透世间爱恨情仇的、淡淡的疲惫,眉目姣好如画,挺直的鼻梁下是淡粉色的双唇,不说话时轻轻抿在一起,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总之天洛尘给君夜离的第一印象,就像一副水墨画,黑是黑,白是白,深是深,浅是浅,恰到好处。 “夜离,看傻了吗?”紫凝回眸,见君夜离这副愣怔样,不由失笑,“过来啊。” 君夜离惊了一下,回过神后暗骂自己太不像话,男人看男人也能失神,太丢人了!“天上公子安好。”见礼归见礼,晚辈归晚辈,但他毕竟是皇嗣,自然不用行跪拜之礼。 “魅王殿下客气了,”天洛尘唇齿轻启,语声有如山泉过涧,别有一番灵动的神韵,“是草民要向殿下行礼才是。” “不必,天上公子请,”君夜离一伸手,倒也没失了他“战神”的气度,“早就听紫凝不止一次提过自己有个天下无双的师父,今日一见,果然见面犹胜闻名,幸会。” “丫头夸大其辞,魅王殿下见笑了,”天洛尘回眸看了紫凝一眼,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她心地虽善,行事手段却狠辣冷酷,别吓到殿下才好。” 紫凝安静地坐在一旁,仿佛无论天洛尘说她什么,她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反驳不一样。 君夜离不禁暗暗称奇,能看到爱妃如此温顺的一面,真是不容易啊!“天上公子客气了,紫凝恩怨分明,手段虽狠却从不伤及无辜,我明白,公子不必担心。” 天洛尘似是很满意,微一点头,“如此甚好。殿下把手给我。” 君夜离一愣,伸手道,“何事?” “我看看殿下的伤势。”天洛尘将手指搭上他脉门,手指轻点,手法娴熟而稳重,自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君夜离道,“公子远来辛苦,是否先歇息一下?” “无妨,”天洛尘轻笑,“殿下稍安勿躁。” 他既坚持,君夜离也不再多说,安静地坐着。 紫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洛尘,虽未表现出过多的期待,但师父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她怎可能不急、不紧张。 事实上天洛尘替君夜离诊脉时间并不长,无华他们却觉得仿佛过了几百年一样,时间缓慢得近乎凝滞,他们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诊了一会,天洛尘再示意君夜离换另一只手,一边诊脉,他一边以手掩口,轻轻呛咳着,细长的眉微微蹙在一起,让人很心疼,忍不住就想替他把眉抚平。 君夜离记起他被伤了肺腑,自然会呛咳不止,但这仍旧无损于他高洁、不屈、神秘的气质,令人折服。 好在不大会儿之后,天洛尘缓缓收回手来,并未露出半点吃惊之色,点头道,“我明白了,复毒可解,情蛊难除。” 君夜离暗暗心惊:天上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也不愧是紫凝的师父,不过替他稍稍诊了会脉,就能一语道破个中玄机,好生厉害!“公子医术果然精湛,佩服佩服!” “谬赞了,”天洛尘看着他道,“殿下中复毒日久,五脏皆有毒素沉淀,不可再拖,这段日子切忌不可强行运功,否则只会加速毒素运行,越加糟糕。” “我明白,”君夜离看向紫凝,“紫凝已跟我说过,我懂的。” 紫凝自是惊喜于天洛尘能解复毒,问道,“师父,复毒要如何解?”之前她想了许久,也不敢轻易下手,万一解毒过程中哪种毒出乎她意料之外,君夜离的小命就交代了。 天洛尘咳了两声,道,“要解复毒,非鬼门十三针不可。” 鬼门十三针?君夜离一听这名堂,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用的手段,而且必定是人家的不传之秘,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结果紫凝跟他一样茫然,“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师父自创的针法吗?” “不是,”天洛尘温柔地笑笑,“是亘古传下来的一种针法,专救人于鬼门关前,故有此名。” 君夜离捏了捏下巴,说起来天上公子这样笑的时候,跟缥缈公子真是出奇地像,都是干净的有些过分,到底什么来历? “哦?”紫凝抿了抿唇,“这么说起来,是师父藏了私?”还说什么把一身医学倾囊相授,再没有什么可以教她,原来是骗她的啊? “是,”天洛尘居然承认,“我总要留两手的,否则你医术胜过我了,那还了得。” 君夜离失笑,天上公子绝非这等心胸狭隘之人,他不传紫凝鬼门十三针,必有其他原因,只是看他的样子就不愿意说,问也白问。“那就有劳公子了。” “不必客气,”天洛尘摆一下手,“今日你先休息,明日晨起莫饮莫食,我替你施针。” “有劳。” “对了,师父,”紫凝想起一事,“方才您说情蛊难除,就是说还是有法可想的,对吗?”其实只要解了复毒,没了这等束缚,再解情蛊就能够放得开手脚,没了什么顾虑。可找不到雌蛊,还是没法可想,莫非师父能做到吗? “……有,”天洛尘敛去笑容,目有忧色,“就是等。” 等?紫凝不解,“等什么?” 君夜离此时最本能的想法就是:等死。他死了,蛊虫自然也会随之死去,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等蛊虫自行老去,”天洛尘清凉的目光在君夜离身上略做停留,“想必殿下也已感觉到,唯有在动情之时,情蛊才会发作,令你痛楚难当。而这情动之事,自然是少年人血气方刚所至,你们可曾见过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为情冲动的吗?” 尽管君夜离一向自诩男欢女爱为人之常情,在紫凝面前也没个正形,但被天洛尘如此一说,倒显得他把持不住是怎么的,不自觉地脸上一热,说不出话来。 紫凝瞥了君夜离一眼,暗道终有你被挤兑的时候!“师父的意思,情蛊会随着时间推移,自行死去?”这她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这要等多久? “是,”天洛尘微一颔首,“情蛊是成双成对,雄蛊若终身不见雌蛊,就会渐至萎靡,直至死去。不过,等待的过程相当漫长,或许要一直等到殿下和你都白发苍苍,弯腰驼背,你们等得吗?” “当然等不得!”君夜离想也不想就接上话,“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与紫凝即使现在每日相守,能在一起的日子也屈指可数,若再彼此相见不如不见,生生等死,还不如现在就求个痛快!” 紫凝怒瞪他一眼:说什么呢! 天洛尘呵呵一笑,“殿下果然是性情中人,情蛊之事可暂且一放,待解掉你身上复毒,再说其他。” 君夜离点头道,“好,有劳公子。” 紫凝干脆不理他,问道,“师父,要解夜离体内的情蛊,冰蚕珠魄等物,可否一试?”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天下至宝,但情蛊却并不简单等同于毒物,是否奏效,还未可知。 果然,天洛尘摇头,“关键不在此,紫凝,你莫急,天下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解决之法,有我在,你且安心。” 我当然安心。紫凝终于露出安然的笑容,“我明白了,谢谢师父。” 当下君夜离即吩咐无华收拾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来,让天洛尘先去休息,其他事稍侯再说。 待天洛尘出去,君夜离忍不住赞道,“天上公子果然非凡人,跟缥缈公子不相伯仲。” 听他提及缥缈公子,紫凝也是神情一动:这两人似乎真的有某些相通之处,或许这也是她初见缥缈公子,却对他没有丝毫排斥或者防备之心的原因之所在?“我想他们应该不认识,从来没听师父提过。不过你放心,我师父医术非凡,他说能救,就一定能救得了你。” 若能在六国赛之前治好夜离,那真是再好不过,接下来就看他如何战场扬威了。 “我当然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君夜离在她耳边蹭蹭,“说归说,紫凝,你不准对你师父比对我还要好,听到没有?” 紫凝顿时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吃醋吃到师父身上去了,是想怎样?“夜离,你少在我师父面前不正经!他不止是我师父,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他对我虽好,却从无男女之情,你别乱说话。” “天下男子谁不喜欢美貌女子,反正我不放心,”君夜离还一脸憋屈,“你不准只理他,不理我!” “你若这样说,就越加不必有此顾虑,”紫凝淡然一笑,眼神有些冷,“当初师父救我时,我不但全身是伤,被剜了眼睛,容貌更是被毁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师父若只看中我的容貌,又怎会收留那时候的我!” 任谁看到她那恶心的样子,都避之唯恐不及吧,师父却无比细心地照顾她,一点一点治好她身上的伤,恢复她的容貌,这份恩情,她几辈子也报答不完的。 君夜离沉默了一会,一笑道,“是,我明白,紫凝,你莫气,我知道天上公子对你来说,绝无人可以替代——” “你对我来说,也没人可以替代,”紫凝及时安抚他,“你们不一样的,师父是我的长辈,你是我最心爱的男人,这——”她也有嘴溜脑子笨的时候,说完了才惊觉这话太露骨,顿时脸红得要烧起来,再看君夜离,已经笑的连眼睛都找不到了,“笑、笑什么,我只是打个比方——唔——” 君夜离不由分说,一把抱住她,用力吻下去,霸道却又温柔。紫凝,你终于肯亲口承认,我是你最心爱的人了吗?有你这句话,此生足矣! 夕月和无华自动自发消失,到门口一左一右站着,都有些尴尬脸红,不好意思看对方。 过了一会,屋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想来是两位主子亲亲的时间太长,都喘不过气来了吧。 “紫凝,来……”君夜离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透出一股蛊惑的味道来,“我们再……” “走开!”紫凝还是有些喘,愠怒道,“他们就在门外,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没事……”悉悉簌簌的声音,“他们不敢听……” 无华和夕月对视一眼:好吧,我们走远点。 来到离开门口几丈远的地方,两人倚着假山,相对无言,那个,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无华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男人,亲亲这种事,他要主动的,不然难道要人家女孩子主动吗?于是,他抿了抿唇角,忽然往前踏了两步。 夕月被他生猛的动作吓到,一惊,唰一下摆起架势,“干嘛?!” 无华灿亮的眸子里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坚定,一左一右抓住她两只手,往两边一分,就势低头,啾,用力亲下去。不过,因为他太急、太不好意思,没大对准角度,这一下就重重亲在夕月下巴上,然后抬头,伸舌头舔了舔:香香的,味道不错。 夕月呆了,好一会儿好反应过来,脸红得要烧起来,羞得不行,但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无华对自己的亲近,让她的心跳得比平常要快了好几倍,反而、反而觉得不够!这个笨蛋,亲亲也找不准地方,果然是木头来的么! 看她瞪着自己,咬牙切齿,无华慌了,“你、你不喜欢呀……我、我想亲你已经、已经很久了……” 笨蛋,笨蛋,谁要你说出来!夕月羞得无地自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来,就在无华以为她要扇自己耳光,准备承受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两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往下一拉,跟着两片冰凉、柔软、芳香的嘴唇就紧紧贴上了他的唇! 啊!无华惊喜莫名:夕月亲我了,她亲我了! 话说回来,尽管夕月比他要放得开,但她毕竟从来没有跟男孩子亲热过,平常主子们亲热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瞪大了眼睛看,所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就只将自己的唇在无华唇上辗来辗去,不时伸舌头轻舔一下,其他的就不会了。 然饶是如此,还是将无华撩拨得心痒难耐,少年的身体更是燥热莫名,双手搂紧夕月纤细的腰身,热切却笨拙地回应着,难舍难分。 偏在这时,夕颜过来有事禀报主子,惊见他两个居然玩忽职守,跑到一边亲热,重重咳了一声,低喝道,“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说完后又是一愣:怎么把小姐的话给学来了? 他这一嗓子不要紧,顿时惊散了一对小鸳鸯,无华和夕月像是装了弹簧般,猛地向两边跳开,喘息着瞪过去。 “看什么?”夕颜瞄一眼妹妹有些异样的双唇,脸上也有些发热,硬板着道,“不好好侍候着,大白天的发什么情,想挨罚?” 夕月恼羞成怒,扑过去狠拧了哥哥胳膊一把,“你再胡说!你才发情!你是嫉妒我,对不对?我知道,哥哥也想女人了吧?” 夕颜吃痛,躲避着妹妹的攻击,闻言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想女人了?你再乱说……喂,无华,管管你们家女人,这么刁蛮,你受得了?” 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夕月火冒三丈,追着他不依不饶,又拧又掐,兄妹两个打打闹闹,一时也忘了规矩。 无华知道夕颜疼爱妹妹,反正夕月也不会吃亏,他才不会伸手,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热闹:叫你打扰我们亲热,受着吧。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君夜离和紫凝双双出来,看了一会,“得了,住手。” 兄妹两个一惊,立刻停下,双双施礼,“殿下、小姐。”坏了,只顾着打闹,忘了会惊到主子了,这下惨了! “本宫方才听夕月说,夕颜想女人了?”君夜离似笑非笑,“当真吗?” 夕颜顿时惶恐莫名,“属下不敢!”他的职责是守护好小姐,哪里想过这些! “这有什么不敢,人之常情,何况你年纪也差不多,是该成家立室了,”君夜离扬了扬眉,略一沉吟,道,“以桪那丫头虽任性了些,心地却良善,你看如何?” 紫凝颇有些意外,回眸道,“以桪公主?好吗?”人家毕竟是公主,夕颜却只是她一名手下,虽说她从未看低了夕颜,旁人却未必如此想。再说,她也没想到君夜离居然会如此热心,要替夕颜做媒,怎么这么闲。 “属下不敢!”夕颜抱拳跪倒,“属下一介布衣,高攀不上以桪公主,属下只求守护好小姐,其他都不重要,多谢殿下一番好意,属下愧不敢受!” 看出他绝非有意推诿,君夜离倒也不再坚持,“也罢,既如此,本宫不勉强你,你且再考虑考虑。” “多谢殿下,”夕颜起身,感觉后背都已被冷汗湿透,“殿下,宫中来人,请殿下入宫,商议六国赛出题之事。” 经过这些日子的筛选,相关人等已经选出一些题目,禀报宣景帝做出定夺,而此事当然少不了君夜离。 “本宫知道了,”君夜离一挥手,转身道,“紫凝,我先入宫,你陪你师父说说话,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紫凝点头,“好。” 无华随即服侍君夜离穿戴整齐,入宫而去。 紫凝沉默了一会,对夕颜道,“夜离所说之事,原也是一番好意,即使你有心,以桪公主未必有意,何况她贵为公主,是千金之体,只怕受不得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涯——” “小姐息怒!”夕颜低头,不胜惶恐,“属下绝无此意,属下誓死保护小姐!” “我并无意耽误你们一生,”紫凝摆手,示意他不必慌,“你们都是忠肝义胆之辈,有家有室之后也仍旧可以有一番作为,像无华和夕月,我总是盼着他们好的。至于你么,若有中意的女子,我必定成全你们,如果……你与以桪公主当真有缘,彼此爱慕,你可以带她回海角小楼,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我都明白,你不必想太多。” 夕颜心中感动,语声都有些颤,“……是,多谢小姐,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好,”紫凝摆手,“你们下去休息吧,我去见师父。” “是,小姐。”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3 鬼门十三针 咚咚,紫凝轻敲两下门,而后安然等待。 天洛尘的声音随即响起,“进来。”语声平静,并无丝毫意外之色,显然早料到紫凝会来。 紫凝推门进去,再反手关门。天洛尘站在窗前,侧脸对着她,阳光照在他脸上,打下一圈柔和的光晕,美的很不真实,犹如一幅画。“师父,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师父身体不好,从海角小楼赶过来,更是长路漫漫,应该会很累了吧。 “我没事,”天洛尘回身,摇了摇头,“殿下出去了?” “是,”紫凝走到他近前,神情忧虑,“师父,你身体如何了?我已找到几样宝物,如今只缺避冥灵珠,若再找到,我或可一试救治师父。” “莫急,”天洛尘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生死由命,救不得就救不得,你不必为我劳心费神,倒是殿下所中蛊毒有些奇怪,他体内尚有其他力量在压制吗?”方才把脉之时,他就察觉到异样,只是在极快地与紫凝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知道她是在有意隐瞒,才没有当面问起。 “师父英明,”紫凝此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当下把缥缈公子所说一一相告,“我不知如何跟夜离启齿,好生为难。”若君夜离知道自己有个狐妖娘亲,会作何反应?即使“子不嫌母丑”,他不会对蕙妃有丝毫芥蒂,旁人若是知道了呢,又会怎样看他?宣景帝又会不会如同现在这样,费尽心思保护他? “原来如此,”天洛尘点了点头,仍旧无惊无波,仿佛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让他有动容一样,“难怪了,不过妖类修行,都有大劫,否则殿下体内的蛊毒当不至于发作。” “师父也知道?”紫凝多少有些意外,“那师父是否知道蕙妃与缥缈公子,还有哥舒心逸之间的……”停顿了一下,她才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儿,“渊源?” 这三人之中,也不知道哪个触动了天洛尘的心事,他的脸色刹时苍白,沉默了一会,才一声叹息,“都是些痴心人罢了,紫凝,他们皆非凡人,际遇自然与凡人不同,你与他们之间……有些事是早就注定,虽不必逃避,但也不可过于执念,不管世事如何沧桑变化,你所认定的,就别放弃,也别去改变,你还是你。” 紫凝皱眉,虽说师父有时候说话是高深莫测,连她都听不明白,但这些话……未免也太禅机了吧,这让她一时之间如何参得透?“师父的意思是,他们跟我之间,果然有某种联系吗,是什么?” 天洛尘转眸看着她,眼神宠溺而无奈,“不是叫你莫要执念,还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做什么?莫急,到时自有分晓。” 你这话里有话的,却又不肯明说,我就算再执念,又有什么用。紫凝挑眉,果断放弃追问,换了个话题,“寒云赫如何了?师父离开海角小楼,谁来治他?” “还有你的师兄在,倒是没什么,”说到寒云赫,天洛尘秀气的眉微微一拧,“不过那孩子心智受损太甚,若过于急进,只会让情形更糟,好在他现在正在逐步恢复中,会好起来的。” 紫凝瞬间放心,“那就好。师父,地狱门主寒溟天的事,你可清楚吗?我听说他与凤凰神曾春风一度,可有此事?” 天洛尘忍俊不禁,咳了两声,“怎么你也信这些传言吗?我说过世间自有痴儿女,此情无关风与月,何况这何为正,何为邪,从无定论,若他们真有什么,那又如何?” “我没说如何啊,”紫凝挑眉,很不服气的样子,“就是觉得这些人、这些事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不过我知道,师父肯定又要说什么别执念,对不对?就当我没问好了。” 天洛尘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跳过这个话题,“六国赛之事,已闹到天下风起云涌,你和殿下身在局中,且莫迷失,万事小心。” “我知道,”紫凝挹了抬下巴,“我辈皆是世俗中人,就都逃不开名与利的追逐,不止我和夜离如此,其他人都是如此,所以就算迷失,也是所有人一起,我怕什么。” 天洛尘对她的性子不可谓不了解,也不过提点她一二,不再多言。 两个时辰后,君夜离从皇宫回转,看神情似乎不太高兴,进门坐下后,就一直拧着眉沉默。 “怎么了?”紫凝走了进来,“事情商议的不顺利吗?” “还不是那些官员,选上来的题目毫无新意,”君夜离冷哼一声,“无非是些吟诗做对,治病解毒,讨巧之类,父皇也很不满意,在正阳殿下大发雷霆。” 这次的比赛非同小可,决定本国以后是为永享对其他国的统治权,还是永远屈居于人下,这题目当然要前无古人,至少不能让其他国解出来,这样自己才能占个优势,否则就先输了人气了,还说什么得胜。 吟诗做对什么的,太不新鲜,何况判定标准也不一,怎样算好,怎样算坏,全凭个人喜好,难有定论,至于医病解毒吗,有“神医金铃”在自己身边,君夜离当然瞧着他们那些题目都太过普通了。 这样的结果紫凝倒也不怎么意外,“各国能人异士都想借此机会出人头地,花样肯定很多,不出奇制胜怎么行。” “父皇让我回来问你的意思,”君夜离瞄瞄她,“怎么着,你有没有问问你师父,有什么好点子没?” 知道他根本就是借此之名,试探自己有没有跟师父在一起谈很久,紫凝才不买他的账,“师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不理这些俗事。” 没劲。君夜离瞥瞥嘴,自动自发粘上来,“那,爱妃,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不要靠过来,你很重!”紫凝抗议,晃了两下,最后还是旅任他扒在自己肩膀上,“这是国家大事,我怎么能随便开这个口。” “你是我王妃,咱们夫妻一体,你说话做事无论有任何后果,都是我担着,你担心什么!”君夜离坏心眼地在她耳朵旁吹气,最喜欢看她佯装生气的样子,很是撩人,“紫凝,其实我有个想法——你先告诉我,你对阵法可有研究吗?” 紫凝忽地一笑,“看来这次,咱们又想到一起去了。”依常理来看,各国出题目都是小范围的,换句话说,就是只局限于某一方面,比如医术、智慧等等,所以很有可能被人解出来。 但这阵法却不同,只要布置得当,就会千变万化,真假难辩,且阵法一旦摧动,就会将人困于其中,难以脱身。 君夜离是战神,常年带兵打仗,于阵法方面当然别有心得,而紫凝又聪慧过人,懂天文地理,若再有她相助,必定成功。 “哦?”君夜离一下直起身,目光炯炯,好不惊喜,“原来你早想到了?” “差不多,”紫凝不无得意之色,“阵法融合智慧、胆量、武功、判断力等诸多方面,想破阵,不是那么容易,若是各国无人能破,这一分他们都别想得。” “正是!”君夜离朗声大笑,“紫凝,我们果然是绝配!好,我们这就商议一下,我再禀报父皇!”说罢拉着她就去了书房,兴致勃勃地跟她商议了大半夜。 因为他明早还要驱毒,紫凝便强行抽掉他的笔,半哄半强迫地让他回房沐浴,而后早点休息,他才算消停下来。 第二日一早,君夜离即早早起身,为表示对天洛尘的尊重,他又仔细沐浴一番,这才让人将天洛尘给请了过来,“有劳公子。” “殿下不必多礼,”天洛尘拿着一个小小的针包,手一伸,“殿下请宽衣,躺到床上去。” “好。”君夜离才要解衣带,忽又带,“全部?” 天洛尘微一颔首,“是。”他要在君夜离全身施针,以将他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自然是要脱光的,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害羞。 君夜离忽地看向紫凝,邪笑道,“爱妃,你要不要留下一起看?” 紫凝这个气,狠瞪他一眼:在师父面前也没个正形,你够了!“师父,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吩咐我。” “好。”天洛尘并没有气的意思,点了点头。 君夜离这才收敛了笑容,脱下全身的衣服,赤条条如同初生的婴儿,躺到床上去。 “莫动。”天洛尘坐在床边,气息如兰,清新淡雅。 “我知道。” 天洛尘即打开小针包,其上并排摆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长约三寸,寒光闪闪,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他轻轻拈起一根,另一只手在君夜离胸前穴道处探了探,而后慢慢下针。 不是那么痛,而是一种酥麻胀痛的感觉,君夜离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放松,正常呼吸,”天洛尘慢慢转动银针,“想一些能让你轻松的事就好,比如,紫凝。” 君夜离缓缓闭起眼睛,其实不用天洛尘说,他能想到的,可能让他轻松快乐的事,都跟紫凝有关。 天洛尘淡然一笑,手法快速地下针,而后在其上注入内力,以让毒素往一处聚集。这套针法是是要消耗施针者相当大的内力的,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 听他呼吸似乎有些微的凝滞,咳得也越发厉害了些,君夜离有点担心,“公子是否需要休息一下?”若是天洛尘为了救他而于自己大损,莫说他会过意不去,紫凝也一定会难过的。 “我没事,”天洛尘一笑摇头,“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这话说的,跟紫凝还真是一个调调。君夜离淡然一笑,也就不再多言。 足足一个时辰后,天洛尘才停止下针,而后坐在一旁,安然等待,长长的睫毛间或一颤,神情始终平静无波,不知道想些什么。 其实对于海角小楼,君夜离知之甚少,当初听说紫凝就是楼主之时,也是相当讶异的,没想到那般神秘之处出来的人,会给自己遇上。而对于天上公子,在他看来也一直是如同神人一般的存在,更没想到会跟天洛尘有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殿下觉得如何?”天洛尘轻轻向前倾了下身体,“莫要逞强,要如实说。” 君夜离眉一扬,“我明白,下针处时而锐痛,时而酸胀,有无法自控的痉挛感。” 天洛尘轻笑,“殿下形容的还真是贴切,放心,这是正常反应,这针法就是要将殿下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而后清除,如此反复十三次,复毒可解。” “原来如此,”君夜离微一点头,“要公子如此劳心费神,惭愧惭愧。” “医者父母心,原也没什么。”天洛尘微一摇首,眉间忧色若隐若现,“只是殿下体内情蛊难除,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生死由命,原也强求不得,”君夜离拧起眉来,“只是我发誓要守护紫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怕是要食言了。” “……”天洛尘轻轻叹息一声,都是些痴儿女,多说何益。“殿下稍安勿躁,我要起针。” 君夜离点头,不再多方。 天洛尘即手法轻盈而利落地将银针一一取下,最后留下他心脉附近最早下的针,右手食指于针尾轻轻一压,轻微的刺痛过后,他缓缓催动内力,将聚于此处的毒素移至自己体内。 眼看他的右手慢慢变黑,君夜离大吃一惊,“公子——” “别动!”天洛尘轻斥一声,压住他的肩膀,“你若乱动,毒素倒流入心脏,你必死无颖!” “可是你——” “我没事,”天洛尘摇头,“放心,我有分寸。” 君夜离虽不如紫凝和天洛尘这样,是神医,但于治病解毒方面的常识也都知道,已瞬间明白过来,“莫非这针法就是要施术者替代病人承受痛苦吗?” “否则毒素难除,一个不慎,殿下就会没命,”天洛尘轻轻蹙起眉,这等苦楚,绝非玩笑,“不过你放心,我稍候自会运功将毒逼出,不会有事。”此术说穿了也不值一哂,就是用针法将病人体内的毒聚于一处,转移到施术者体内,而后自行运功逼出,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病人痊愈。 所以说这鬼门十三针,真正要在鬼门关前走十三遭的,并非病人,而是施术者了?难怪天上公子不肯将此术传给紫凝,是不愿她受这等折磨吧? 君夜离堂堂七尺男儿,却也因天洛尘这般仁心仁术而深深感动,“公子大恩,君夜离无以为报,实在惭愧。” “不必,”天洛尘收回手去,起下最后一根银针,脸色已苍白如纸,神情却依旧淡然,“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一生了无牵挂,机缘巧合,却与紫凝不欺而遇,她生性孤傲清高,却最重情意,对你亦是真心,你既同样对她有情,那就善待于她,她若安好,我亦无求。” 君夜离起身,披上一件外衫,郑重地道,“公子放心,我与紫凝不离不弃并非只是一句空话,有我在一天,就不会伤她半分!” “我信你。”天洛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君夜离忽地想起一件事,低声道,“之前发生过很多事,父皇一直惦念一个与紫凝相像的女子,我知道这其中牵连甚广,公子是否知道此中内情?” 天洛尘轻轻摇头,“殿下不必心急,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解开所有谜底的时候,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些什么,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局面,殿下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生出更多杂念来。” 是了,如今六国赛是最重要的,天下大局不定,自己哪有精力处理其他事。君夜离沉默片刻,了然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子。” “殿下客气。” 当下天洛尘即回房调息,以将体内毒素逼出,并要君夜离别对紫凝说起此事,以免她担心。 君夜离自是感念于天洛尘救他的恩德,可这位天上公子谪仙一般无欲无求,对他也无从报答起,既然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凝,那自己只要让紫凝幸福安康,就算是对他的报答了吧? 接下来十几天,君夜离一边接受天洛尘的治疗,一边与紫凝一道研究阵法,并不时去向外公阎正初讨教,最终将阵法雏形定了下来,接着入宫,请父皇定夺。 宣景帝虽不是阵法方面的绝顶高手,但他年轻时也替自己的父辈打江山,经历过很多沙场拼杀,只是从这画在图纸上的阵法变幻当中,就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玄机和奥妙,不禁大为满意,连连点头,“此阵甚妙!离儿,你果真没让朕失望!” 一旁的君夜辰皮笑肉不笑,眼底是不甘的愠色,也跟着赞道,“父皇所言甚是,大皇兄素有西池‘战神’之名,于阵法方面自然别有见解,这次定能难倒其他五国,大皇兄真神人也!” 上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给了大皇兄俊逸不凡的相貌和过人的气度也就算了,还要让他得了父皇那么多年的宠爱!明明已经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却偏偏又得到了仙人般的北堂紫凝相助,更是如虎添翼,老天爷到底要再给他多少好处才肯罢休? 再看自己,明明是西池太子,可在哪方面也比不过大皇兄,朝廷内外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忽略他的存在的,可自己更是不争气,武功方面无论怎么练,就是练不到大皇兄那样的水平,又没有个又聪明又绝美又无所不能的太子妃在身边,简直就一无是处!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父皇明明已经对大皇兄厌恶之至,可最近对大皇兄的态度却明显不一样,尤其在六国赛改制这件事上,更是只看重大皇兄的意见,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危险的信号:要再这样下去,相信用不了多少时候,他这储君之位,也该拱手让人了吧? 今天他也是将自己手下那帮谋士们选出的题目拿来给父皇看,一心想着有哪一题能让父皇满意,也好对他刮目相看。结果父皇看过之后,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明显是非常不满意,可看到大皇兄呈上的阵法图,就惊喜莫名,赞不绝口,他怎可能不气! “二弟过奖了,”君夜离对他却没什么特别好恶,平静地道,“这阵法并非我一人所想,而是跟紫凝还有外公及一帮将领们共同商议而来,并不是我一人之功。” 君夜辰气结:怎么着,大皇兄这是在向他示威,暗示自己不但有北堂紫凝相帮,而且还有镇国将军做后盾,所以无所不能是不是? “很好,”宣景帝越发满意地点头,“离儿不骄不傲,不贪功,朕很满意。既如此,朕觉得这阵法绝妙,离儿,你即刻带人练习阵法,不得有误。” “是,父皇!” 退出殿来,君夜辰一拱手道,“大皇兄文治武功无所不能,我这做弟弟的实在是汗颜,这太子之位,我做着也是无趣,不如我向父皇请命,废我太子之位,由大皇兄来做太子,才是众望所归,如何?” 君夜离冷冷看他一眼,“二弟不必拿话试我,也不必玩什么以退这进,该是我的,我绝不会拱手让人,二弟现在所要做的,也不是如何对付我,而是如此应对其他五国,助我西池永为西六国之尊,这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冷冷离去。 看来二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竟然当面跟他叫板,是想看他如何反应,还是只是一时意气用事,逞一逞口舌之利?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除了在对待紫凝的事情上,他会慎之又慎,对于这些皇室内部的争斗,他从不会委屈求全,谁若不服气的,只管放马过来! 君夜辰暗里咬牙,面上却笑得爽朗,“大皇兄真是痛快人说痛快话,我这做弟弟是真的自愧不如,想来父皇也有此意,西池国的江山交到大皇兄手上,他才会放心,故而我才有此一说,大皇兄这是在怀疑我的诚意吗?” “你的诚意几何,我很清楚,”君夜离毫不客气地挡回去,神情冷峻,“父皇会如何做决定,亦非我所能左右。我还要回去排练阵法,先走一步。”说罢他回头就走,无华随后跟上。 该死的大皇兄,得意什么!君夜辰气的要吐血,心里更清楚这次六国赛上大皇兄要是再出尽风头,对他来说就更不妙。不行,得尽快想办法,让大皇兄和北堂紫凝狠狠栽个跟头才行……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4 风起云涌六国赛(一) 到了这个份上,估计其他五国的题目也都定下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次比试决定着本国以后的命运,是永远臣服于他国之下,还是将他国人踩在脚下,孰轻孰重,不言自明。所以说,这次比试比的不仅仅是真本事,还有掌控大局的能力等等,不一而足。 因为本国选手不参加自己所出题目的比试,所以预先知道其他国出了什么题目,提前做好准备就是取胜的关键,各国统治者也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为赢得比赛,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想要知道其他国的题目是什么,而其他国为了不让旁人比自己赢得先机,当然是百般防范,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激烈应对。 一时之间,西六国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还没开始比试,就个个紧绷着心弦,随时准备大打出手,局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混乱之中,连东六国也为之侧目。 而在此时,西池国那些最会投机倒把之人也开始暗中设赌局,赌这次的六国赛,谁会最终拔得头筹,一统西六国,形势水涨船高,如果看得准,当然是买的多赚的多,但若是看不准,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也不无可能。 依着西池国的实力,赌他们胜的人当然占绝大多数,但大月国近年来也是势头正猛,更有传言其太子慕容洌已经练成绝顶神功,战无不胜,所以赌大月国赢的,也占了相当的比重,几乎是不相上下。 “小姐打算要多少注?”夕月恭敬地问一句,小姐当然是买西池国胜的,这一点不必怀疑。 紫凝懒懒地倚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道,“不必太认真,五十万两足矣,赔率一赔十。” 夕月默然:小姐凭一己之力,赚银两一向容易,出手也就无比阔绰,五十万两银子别说对平民百姓了,对一般富户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何况赔率还是一赔十,这西池国要是输了,一进一出之间,就是几百万两,不是闹着玩儿的。 “怎么,傻了?”见她半天不言语,紫凝冷然一笑,“你是觉得我和夜离会输?” “属下不敢,”夕月暗道一声“惭愧”,赶紧行礼,“属下是觉得小姐和姑爷越来越心有灵犀了,方才无华跟属下说,姑爷也是命他以修罗谷的名义下注五十万两白银,赌西池国胜,赔率也是一赔十。” “是吗?”紫凝不甚在意,“也罢,你去吧。” “是,小姐。”夕月即转身出去办事不提。 不大会儿,君夜离的房门打开,穿戴整齐的他走了出来,神采飞扬,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紫凝随即站起来,“结束了吗?” “是,今日是最后一次了,”君夜离甩了甩胳膊,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我体内复毒已经全部解了,天上公子果然非凡人可比!” 别忘了天洛尘是用什么法子替他解毒,这当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师父总有办法的,”紫凝笑笑,向屋里看了一眼,“师父怎么样,是不是累坏了?” “他说要休息一会,叫我们不要去打扰,”君夜离眉间掠过一抹愧色,但还是遵从对天洛尘的承诺,没有将鬼门十三针之事告诉紫凝,“我们到前面去吧,我会着人好生好照顾他。” “好。”紫凝也未多想,跟着他到前面去。 两个时辰后,晚膳已备好,君夜离即命无华去请天洛尘过来一起用。结果他才去不大会儿就已回转,手上恭敬地托着一张薄薄的信笺,“殿下,王妃,天上公子不在房内,这是他留下手。” 紫凝眼神微变,接过来一看,正是师父的字迹,原来他已不声不响回海角小楼去,并叮嘱君夜离,复毒虽除,情蛊却随时会发作,要他这段时间修身养性,不可强运真气,他若想到法子除去情蛊,就会前来,让紫凝和君夜离不必担心。 “怎么这就走了?”君夜离皱眉,“他身体还很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紫凝叹了一声,“师父一向如此,而且我已经让卫瑾照顾好师父,不会有事。” “哦,”君夜离忽地想起一件事,“紫凝,你所说的替天上公子治病之事……” “先放一放吧,”紫凝揉了下眉心,“还有避冥灵珠没有找到,也不急在这一时。” 知道她虽表面平静,心里必定不好过,君夜离也不再多说,“那吃饭吧。” “好。” —— 在一片明争暗斗当中,西六国正式比赛之日终于到来,各国都是带了十名高手参加比赛,陆陆续续来到西池国京城,因为是轻车熟路,也不必多费唇舌,在驿馆别苑中各自休息,养精蓄锐。 第二日,所有人都去往京城第一庄,各路人马浩浩荡荡,声势不凡,还真有几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到京城第一庄后,哥舒笑早已安排好一切,将众人带到练武场,分别坐定。这次各国的领军人物,也都是上次前来的太子、皇子们,彼此之间早已熟识,闲话少叙,直接开始。 君夜离一身玄青,白衣束腰,一派锐利冷酷的气势,紫凝则一身白衣如雪,同样干净利落,他两个坐在一起,一黑一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却又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很是扎眼。 慕容洌从一进场,目光就一直围着紫凝转,似乎并不把今日的比试看在眼里一样,即使紫凝从不看他一眼,他也乐此不疲,众人都已习以为常,也懒得理他。 贺兰映熙看上去则有些精神不佳,脸色发黄不说,嘴唇还泛着异样的青色,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与紫凝打个照面,也只是微一点头施礼,并未多说。 “贺兰映熙的样子不太对劲,”君夜离悄声对紫凝道,“紫凝,是不是你……” “还用说,”紫凝眉一扬,不无得意之色,“亏得他千防万防,还防得了我的手段吗?等着吧,很快就有他受的。” 君夜离含笑看着她,“贺兰映枫这次有你相助,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还有你,”紫凝捏了他胳膊一下,“别想躲懒,没你相帮,我一个人怎么成。” “知道了。”君夜离很享受紫凝需要他的这种感觉,顿觉通体舒泰。 司徒静言是郡主,身份地位上当然要不同于其他几位选手,坐在一旁,凌亦封和无华则站在君夜离身后,随时待命。 君夜辰虽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比试,但他是西池国的太子,自然要主持大局的,见大家伙儿都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暗暗冷笑,起身扬声道,“各位,今日比试,结果如何,大家都已知晓,本宫不再赘述,比试正式开始,各国先请派出一人,抽取出题顺序。” 众人各怀心思,都无一例外地露出对其他国的戒备之色,沉默了一会之后,才纷纷派出自己的人,上前抽号。 哥舒笑将一个大圆坛放到桌上,微一笑,道,“众位请。” 这样抽号完全是随机性的,谁先抽谁后抽都无所谓,众人也不必争,各自上前,将手伸进去,抽了个纸条出来,拿回去给自己的主子。 无华是最后一个抽号的,结果就抽了个六号,相当不错,可以先看看其他国出的是什么题,胜负如何,心中也好有个数。 众人将自己抽到的号展示出来,顺序是乌落国、大月国、狐歧国、蒲墨国、康弥国。经查证之后,都没有问题,比赛即正式开始。 乌落国皇长子夏侯乘风即站到场中,向四周一抱拳,扬声道,“那小王就献丑了。本国不及众位国中人才济济,卧虎藏龙,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只能出个笨方法了——巴鲁。” “属下在!”堪比洪钟的应答声过后,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子站了出来,双臂一振,手臂上的肌肉块块鼓起,好不骇人。 紫凝冷眼旁观,约摸估计了一下,这人少说也有两米高,两、三百斤重,三五个人绝对摞不倒他。 夏侯乘风似乎很满意于众人骇然的反应,一笑道,“巴鲁是我们乌落国第一大力士,能单手举起三个成人,在我们乌落国语中,‘巴鲁’即为力大拔山之意,各位有谁的力气能大过巴鲁,谁就胜。” 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出话来。这法子虽然笨,却也相当实用,他们当中也曾有人想到比力气,可看巴鲁这块头,恐怕不是一般人能胜的,这一分岂不是白白要丢掉了? 慕容洌悠闲地坐着,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若都能单手举起三个成人,又当如何?” 夏侯乘风客气地道,“那自然就要看谁能单手举起四个成人,无上限。” 众皆默然,慕容洌也没再问,似乎在算计。 君夜离向紫凝这边略一斜身,挑眉笑道,“如何?”他和紫凝武功虽高绝,内力相当深厚,但这一局比的是纯力气,半点也取巧不得,还真是不好应对。 紫凝嘴角一抿,摇头,“不如何,乌落国这一分,谁也别想得。”这倒也不算是坏事,谁都不得,跟谁都得是一样的结果,大家还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君夜辰看向君夜离这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大皇兄,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应对不了?有本事你使出来啊,怎么还有你做不了的事吗? 这人,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想想他是站哪一边的,居然看自己人的好戏,什么玩意! 过了一会,仍旧没人应声,夏侯乘风倒也没表现得多么得意,而是向四周一抱拳,“各位有谁要上来一试的吗?” 众人都没有应声,估计是觉得自己带来的人当中,没有谁能单手举起四个成人来,何况就算他们能,这个巴什么鲁的,说不定能举起更多,他们还是没有胜算。 君夜离轻声道,“慕容洌会不会出手?” “谁管他,”紫凝一派无动于衷样,“即使他赢了这局又如何,胜负还未可知呢。” 爱妃真知我心。君夜离喜滋滋,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他早就亲下去了。 再等了一会,仍不见有人应声,君夜辰适时站起来道,“各位若是都不应战,这一局就都不得分,乌落国加一分,各位如无意见,请举手示意。” 众人沉默了一会,纷纷举起手来,不甘心,但也没办法。 “好,乌落国加一分。”君夜辰一拱手,“夏侯皇子,恭喜。” “承让,承让。”夏侯乘风抱拳向四周施礼,大大方方回去坐下。 其余各国都有些沮丧,这一下出师不利,可是大大不妙,接下来得打起精神来应付才行。好在各国都没有得分,大家的机会还是等同的。 接下来是大月国,就在大家都以为出战之人会是慕容洌时,却见他根本动都不动,只是向后一挥手,“落雪,出来吧。” 紫凝目光一冷:苏落雪?她还能出来见人?在大月国时,她不是中了自己的“花枝乱颤”之毒,挠抓的体无完肤吗? 当然对于这些内情,旁人是不知道的,一听大月国是一名女子出战,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暗暗觉得大月国也太冒险了,不怕输得一败涂地吗? 众人的期待中,苏落雪大大方方走了出来,脸容仍如未中毒之前一样莹白美貌,看身形似乎瘦了些,下巴越发的尖,眼睛显得越发的大,气息更是有些冰冷阴沉,透出些诡异的气息来。 “紫凝,她中的毒解了?”君夜离本能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对劲,暗自戒备。 “看来是,”紫凝仔细看了看苏落雪的脸,不像是戴了面具,或者施了粉之类,“应该是寻到了什么能人异士,或者有什么机缘,不过她必定也是付出了相当代价的,看她的眼神就知道。” 冷酷,木然,哪像正常人类应该有的眼神。 “那就是来者不善了?”君夜离扬眉冷笑,“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奇招!” 君夜辰似乎也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才微一笑道,“不知道这位姑娘的题目是……” “唰唰”,苏落雪亮出一管碧绿的箫来,“吹箫。” 此话一出,四座嘘声一片,都露出不屑的神情来:吹箫有什么稀奇,各国带来的好手中,也不乏精通乐理者,何况个人判断水准不一,喜好不同,很难说谁吹得更好,这要怎么比? “这个吗,”君夜辰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抬了抬手,道,“那这位姑娘的意思,旁人要到何种境界,就是胜过了姑娘?” 苏落雪冷冷道,“辰太子稍侯便知。” 既如此,君夜辰也不多说,“那就请吧。” 苏落雪即站到场中,抬眼,看向某个方向,眼中瞬间杀机翻涌,好不骇人。 众人随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赫然发现她看的人正是紫凝,不禁大为疑惑:这姑娘跟魅王妃有什么仇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掩饰这一点? 万众瞩目之下,紫凝却半点不为所动,无声冷笑,约略明白苏落雪要玩什么把戏了。 苏落雪阴沉着脸,将箫放到唇边,吹响。 音符缓缓流出,萦绕在众人耳边,平心而论,她吹得的确不错,但比起真正的高手,高下立叛。不过,不同的是,若仔细听一会,就觉得这箫声悲怆、怨愤,会带起你心底埋藏着的、杀戮的欲望,竟有压制不住之意! 众人都吃了一惊,知道这箫声分明是一种摄取魂之术,若跟着它走,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谁料还不等他们喝止,苏落雪却箫声一变,深沉而幽远,仿佛把人引入梦境中一般。更让人称奇的是,扑愣愣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种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纷纷停在院中,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场面极为壮观。 众人这才真的意外而惊叹,原来这位姑娘吹箫之意在此,难怪她敢以如此平常之物,对付其余五国了。 苏落雪玉箫离唇,箫声停止之后,所有鸟儿似乎才醒过神,赶紧争先恐后地拍打着翅膀,四散飞去,不大会儿就一只都不剩了。“辰太子,若有谁能做到这般,就是小女子输。” 君夜辰略一沉吟,问道,“必须是萧声?” “不必,”苏落雪很大方地放宽条件,“任何一件乐器即可。”她当然敢如此说,因为这以箫声控制百鸟之法,是她先前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一位异人,不但教会她此法,还治好了她的毒,她才得以用这绝技搏得一席之地,随慕容洌前来西池国,找紫凝一雪前耻。 她自信除了自己,绝没有谁懂得驭鸟之术,还不出尽风头,再寻个机会杀了北堂紫凝,她此行的目的就算达到,可以风风光光嫁给慕容洌做太子妃,一生无忧矣! 君夜辰即看向众人,“不知各位……” “我来!” “我来试试!” “我先来!” 比起方才的比力气,这个毕竟值得一试,说不定就能将鸟儿吸引下来呢? 苏落雪也不急,站回慕容洌身后,气定神闲地等待。 于是那几国人中精通音律者,即纷纷拿出自己的乐器,一一试过。结果无一例外的失败,别说是鸟儿了,连根鸟毛都没落下来,一个一个都在别国人嘲讽地笑声中,灰溜溜地退了回去,别提多憋屈了:这都两个题目了,他们却还都一分没得,前景不容乐观啊! 司徒静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起又放开,举棋不定:有心上场一试吧,自己的音律一般,若是不成,反惹笑柄。可这么好的机会,她若不上场,说不定后面就没有她露脸的机会,要怎么赢紫凝? 最后只剩西池国这边还没有人应声,苏落雪脆声声地道,“魅王殿下,安宁公主,你们两位不试一试吗?” 君夜离才要站起来,紫凝已经反手压住他的手,示意他自己可以,而后站起来,“当然要试,苏郡主先别忙着得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一招,算不得什么。” “你——” “夕月,取琴来。”紫凝一抖衣袖,懒得看她。 “是,小姐!” 苏落雪嘲讽地冷笑: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司徒静言这个气,果然还是让北堂紫凝抢了先,可恨! 不大会儿,夕月即取来一尾琴,摆放在场中,再放好凳子,退到一边去,“小姐,请。” 紫凝略一颔首,缓步过去,轻轻一撩裙摆,坐了下去。一身雪衣的她此时端坐如云上仙子,不染纤尘,令人赞叹。她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随即开始弹奏。 一曲“平沙落雁”在她指尖流出,无比地顺畅、自然,仿若清泉从人心上缓缓流过,比起方才苏落雪的箫声,这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众人都不自觉地放松身心,更有甚者干脆闭起眼睛聆听,无比舒畅。 君夜离含笑看着她,眸子都不舍得移开半分。 少顷,奇迹发生了,方才还空旷的练武场上,此时不断有鸟儿从各处飞来,落在场中,有的更是不惧紫凝,落在她的肩头、琴上,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微微开启着小嘴,轻轻地叫着,惹人怜惜。 几只羽毛鲜艳的鸟儿绕着紫凝飞来飞去,叫声婉转动听,而后落在她四周,小小的脑袋微微偏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紫凝,竟似含了些敬畏! 君夜离有些震憾,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场面,他脑子里陡然浮出现四个字:百鸟朝凤。 难道…… 在场众人早已被这等场面所震慑,更为紫凝仙人般的气质所折服,都反应不过来了。而苏落雪更是震惊加愤怒,死死咬唇:这该死的贱人,为什么处处比她强,处处要跟她争,到底想要怎么样? 慢慢的,紫凝停止弹奏,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然而这还不算完,方才苏落雪吹奏之时,箫声一停,鸟儿就全都四下逃命,而紫凝的琴音早已停下,鸟儿却都徘徊不去,挨着紫凝的裙摆,吱吱喳喳,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去吧,”紫凝轻轻一笑,抬了抬手,“这里不是你们该留下来的地方。” 随着她的起身,鸟儿轰一下,齐齐飞向天际,盘旋一阵之后,终于四下散去。 司徒静言纵使再气,这会儿也不得不得紫凝的气度所折服:能做到如此份上,恐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看来……她是真的比不过人家啊,还争个什么劲儿…… “好!”慕容洌还真是大方,第一个鼓掌,“紫凝果然神人也,令我大开眼界,厉害,厉害!” 你、你究竟是哪一边的!苏落雪气的要发疯,人家明明对你不屑一顾,你还要热脸贴上冷屁股,在这么多人面前掉身份,也不嫌丢人! 紫凝抖了抖衣袖,向君夜辰道,“太子殿下,这局如何算?” 君夜辰笑道,“自然要众位一起定夺——众位,认为苏姑娘获胜者,请举牌。” 没人举牌,就算他们想玩心眼,可苏落雪跟紫凝的比试,优劣太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5 风起云涌六国赛(二) 一片沉寂中,慕容洌根本就不在乎结果如何,一点反应都没有,苏落雪却是又气又羞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她自认为以箫声驭百鸟这一手无人可及,更想借此机会狠狠羞辱北堂紫凝一番,可谁知道人家的技艺比自己要惊艳的多,谁好谁坏,一看便知,她就算再不服,又能怎样? 君夜辰心下明了,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有哪位要举牌吗?——那么,认为安宁公主获胜者,请举牌。”尽管私底下他都是称紫凝为“大皇嫂”,但今日这般场合,还是要公私分明的好。 他话音才落,慕容洌就第一个举起牌来,“紫凝琴声无双,百鸟都不忍离去,自然是紫凝获胜。” 苏落雪这个气:好你个慕容洌,你到底是哪国人!就算你放不下北堂紫凝这个妖精,至少也该看看场合吧,难道就不怕人笑话吗? 慕容洌一举牌,夏侯乘风、东方傲月也都举了起来,贺兰映枫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举了起来,只剩个面露不屑之色的钟离墨,扫视众人一圈,阴阳怪气地道,“本宫弃权。” 君夜辰愣了愣,客气地道,“弃权也未尝不可,不过墨太子应该清楚,这举牌是要少数服从多数的,现下已经有四位有三位同意安宁公主获胜,即使墨太子不举牌,这一分也是加给我西池国。” “本宫明白,辰太子不必多说,继续吧。”钟离墨冷哼一声,颇不耐烦的样子。 君夜离冷笑一声,“钟离墨这是损人不利己,就凭这肚量,也别想成就大事!”明明知道自己一人弃权,于大局无碍,还得给你个不痛快,这种心理,也太小人了。 “随他,”紫凝不为所动,“两局过去,狐歧国一分未得,他这是急了,不给我们痛快,这种人,理会做什么。” “正是。” 那旁君夜辰已经宣布道,“此局西池国加一分,下面是狐歧国出题,墨太子,请吧。”说罢他坐了下去,心里盘算着,现下乌落国跟西池各得一分,下面还有四题,自己这一国的题自己不参加,换句话说,若是接下来西池国再答对三题,就是最后的胜者,前景不错。 再看其他国,尤其是还一分未得的国家,更是忐忑不已,如此重压之下,已经有人冷汗涔涔,双腿直抖,快要承受不住了。 钟离墨长舒一口气,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站了起来,甩一甩衣袖,整一整仪容,大步走进场中,拔高了声音道,“前面两场比赛果真是精彩绝伦,各国人才济济,本宫深为佩服!敝国所出题目甚是简单,众位都可做到,不必担心。” 众人暗道你何必得了便宜卖乖,今日比试关系到本国生死存亡,谁不是卯足了劲儿把最最难的题目拿出来,以期能够先为自己加上一分,你会出简单的?别寒碜人了。 钟离墨不理会众人各异的眼神,回首向着自己那边的人叫道,“荷香,出来吧。” 又是女人先出战?众人不屑之余,也有些好奇,方才苏落雪的惨败,钟离墨不是不知道,何况有当世无双的魅王妃在,他又是以何为凭借,认为这个荷什么的一定能胜? 一名身形曼妙、风姿绰约的少女走了出来,莲步款款,走到场中,穿一身窄腰宽袖的衣裙,露出小蛮腰,赤着脚,手臂上缠着轻纱,眉心一点嫣红,很是妩媚。 紫凝看了她一眼,瞬间想到了壁画中的飞天仙女,这女子蜜色肌肤,高鼻深目,眼睛很大,眼神灵动而诡异,一看就是异域人。 “荷香给各位见礼。”一开口也是有些生硬的官话,不过她倒是一点不见生,美目顾盼之间,每个人都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眉眼传情,好不勾魂。 “荷香自幼习舞,舞姿嘛,也还过得去,”钟离墨挑了挑眉,“稍候若是各国有哪位能够做到她这般,就算赢。”说罢他回位坐下,意态轻松,半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荷香甩了甩轻纱,摆好姿势,待乐声响起,她即开始起舞,身体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不可思议地扭动着,跟蛇一样。 不过不可否认,她的舞姿的确很美,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不自觉地就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移不开视线。 苏落雪眼睛越来越亮,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在大月国,她的舞也是京城扬名,连慕容洌都曾为她倾心,要跳到荷香这般模样,有何难!若她能在这一局上替大月国赢回一分,岂不大妙! 君夜离瞧了一会,不怀好意地捏了捏自家王妃的腰侧,笑道,“紫凝,你要不要上去与她一较高下?”这荷香舞姿虽艳,怎比得过紫凝气质过人,未必就输给她。 “安分点!”紫凝警告似地瞪他一眼,没他那么乐观,“钟离墨必定有后手,先别急,看看再说。”以钟离墨的个性,绝对不会如此简单,他会甘心才怪。 君夜离不置可否,“不就是一舞吗,他还能——”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惊悚的事情发生了:荷香竟一边跳舞,一边开始宽衣解带!她先是向四周抛个媚眼,将臂上轻纱甩脱,而后抽开上身的衣带,任衣襟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抹胸来! 这—— 众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这狐歧国也太……那什么了吧,居然用这样下作的招!尤其是那些男人们,明明知道非礼勿视,可美女谁不爱看——尤其是正在脱衣服的美女! “不知廉耻!”君夜离脸色发青,就要拍案而起!六国赛比的聪明才智,胆识武功,怎能有这种不要脸的题目,这不是污辱人吗? 然他才一动,紫凝已压住了他的手,“别冲动。其他几国皆无意见,我们又何必多事,何况之前就已经言明,此次比试无论任何题目都可以,你有何理由反对?” 君夜离冷笑一声,“钟离墨这是无法可想了吗,连这种招术都使得出,他若能赢,那才是怪事!”要果真那般,只能说上天无眼了。 事实上不只是他看不过眼,其他几国更是相当震惊,之后都纷纷露出鄙夷之色,没想到钟离墨为了能赢,竟然什么都能舍弃! 在一片诡异的气氛当中,钟离墨却是面色不变,相反还有些得意,反正今天的比试,能赢才是王道,至于有什么方法,他才不在乎。 荷香看来也擅长此道,众目睽睽之下,她非但没有半点羞赧之色,反而越发媚眼如丝,不时抛向四周男子,小细腰扭过来扭过去,上身早已完全赤果的她更是香艳逼人,而且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手伸向腰带,缓缓抽开。 “够了!”东方傲月毕竟年幼,沉不住气,“忽”地一下站起来,怒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钟离墨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傲月皇子是要与荷香一较长短吗?” “你——”东方傲月受此大辱,气得要吐血,“墨太子,你、你这也太过分了,竟然——” “之前有言明,此法不可行吗?”钟离墨脸色一变,眼神冷酷锐利,“本宫要出什么题目,与你何干?你若能做到,只管上场,若是不能,就趁早认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东方傲月嘴唇发青,浑身哆嗦,终究还是没话说,恨恨坐了回去。他自是不可能让自己带来的女子跳这等舞,这一局是非认输不可了。 钟离墨一摆手,荷香就停了下来,笑颜不改地退回他身边,他优雅地脱下外衫,披到她身上,继而转身众人,“各位有谁想要上来一试的吗?” 场内鸦雀无声,在场女子都羞红着脸,咬着嘴唇不作声:她们自问都没有这个勇气,在人前脱成这般模样,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紫凝淡然一笑,才要张口,君夜离脸色一沉,“不准!” “什么?”紫凝一愣,不解其意。 君夜离“扑通”一声,掉进醋缸里,握紧她的手,警告似地道,“紫凝,你要敢上场,我今晚就跟你洞房!”他的爱妃,只能他自己一个人看,别人门都没有! 紫凝好气又好笑,掐他手背,“胡说什么你,我哪说要上场了?墨太子就是吃定无人像他这般没下限,才出此题目,这一分不要又如何。” 君夜离这才放心,“正是,这种题目就算赢了他,也让人梗得慌,由他去。” 隔了一会仍无人应战,君夜辰起身道,“众位可有谁要上场的吗?” 众人虽心有不甘,却终究还是面子要紧,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认输。 “好,”君夜辰向钟离墨一抬手,“这一场狐歧国加上一分,请蒲墨国出题。” 贺兰映熙还在气,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先找好一名舞姿过人的风尘女子,或许就能赢下这一场了。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何益,还是想办法得分才行。 “那本宫就献丑了,”贺兰映熙笑的很是客气,一副与人无害的样子,“墨太子这一是真是空前绝后,本宫都有些怯了,可为了不给我蒲墨国丢脸,纵使明知道比不过,也是要比完再说的。其华,你来。” 众人都呼出一口气:总算有男人上场了,要不然这六国赛真成了女人的天下了。 “是,殿下。”一名少年走了出来,也就十四、五岁年纪,身形瘦弱,脸样儿白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挺讨人喜欢。 紫凝上下打量他一眼,猜测道,“这孩子身子骨很纤细,蒲墨国的题目必定与此有关。” 君夜离皱眉,“会是什么?”他是男人,修练武功当然是至阳至刚——嫁衣神功除外,当初他并不知道这种功法更适合女人修练,对于一些柔媚的东西,他并不在行。 紫凝并不急着下定论,道,“看看再说。” 待贺兰映熙回去坐定,其华既拿过一个小小的圆桶,两头中空的那种,柔柔一笑,还真有些女人样,“我的题目就是,我将弯腰从这个圆桶中钻过去,如果有人能够做到,谁的速度更快,就算谁赢。”这一招不错,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紫凝眼眸一亮:果然。这就是现代所说的“柔术”,练到一定境界之后,骨头就是软的,或者说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可以变换成任意形状,虽说并不是怎样特别,但绝对是真功夫,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如果没有天份,没有经过苦练,也是做不到的。 司徒静言原本还想着再扳回一局的,一看这阵势,登时开始绝望:原来果真是天外有天啊,来到这六国赛上,她才渐渐明白自己的本事不过尔尔,比她强的人真的太多了,她又有哪一样是能赢过北堂紫凝、赢过这些人的? 罢了,罢了…… “原来如此,”君夜离了然,对紫凝笑道,“爱妃,你真是聪明,又被你说中了。” 从始至终,他好像都没有认真地关注过场上比赛局势,而是不停地跟紫凝笑闹,这心还真大。而且他似乎对司徒静言突然消沉下去的气势有所感应,回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冷。 司徒静言与他目光一接触,立刻移开,心也有些乱了。不过,话说回来,骄傲、刁蛮如她,竟然也有自叹不如的时候,也真是不容易,这六国赛她也算没白来。 再看场上,其华已经将身体弯起,从那小小圆桶中缓缓钻出,身体折叠成那般模样,让在场众人都替他感到憋的慌。好在他所用时间并不长,不大会儿就成功钻出,直起身来,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各位有谁要试试的吗?” 他话音才落,就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而且都是女声,“我来。” 众人一愣,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应战,循声望去,原来是刚才大跳艳舞的荷香和吹箫输给紫凝的苏落雪。荷香自是不必说的,她方才跳舞之时,大家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异常柔软,的确可以一试,至于苏落雪么,众人对她并不知情,结果如何,很难预料。 紫凝勾了勾唇,“苏落雪输不起了。” “慕容洌也真沉得住气,就由得她孤军作战,”君夜离都替苏落雪说句,更是不明白她到底看上慕容洌哪一点,要这么死心塌地,“不过看起来,她赢的几率很小。” “是,”紫凝对苏落雪也算了解,认同地点头,“这孩子一看就是从小练习,身子骨才没有定型,至于荷香么,看来是天赋异禀,苏落雪只是舞跳的好些,赢不过的。” 夕月在旁忍了又忍,没忍住,大着胆子道,“小姐,这一分,不要吗?” 小姐的本事她可是知道的,别说他们手上的圆桶了,就算再小一些,小姐也完全可以做到,却为何不打算上场?多赢一分都是好的吧? 紫凝回眸小小地白了她一眼,“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事实上她一直在冷静地分析场中局势,更是有自己的应对之策,这一局她没有必要上场,就让狐歧国跟大月国争去,无所谓。 既如此,夕月哪敢再多言,赶紧道,“是,小姐。”一抬头间,正好看到无华冲自己微笑,用口型说一句“别担心”,她脸上微一热,但并不回避他的视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意思是我知道。 无华顿时大为高兴,没想到她居然会回应自己,越发意气风发,跟小孩子一样。 君夜离忽地一笑,凑近她耳边道,“紫凝,你希望最后跟谁对决,狐歧,还是大月?” 无论是钟离墨还是慕容洌,都是他和紫凝必要对付之人,要只在这些题目的比试当中赢了他们,也没什么意思,要对决就来狠的,永绝后患,才是此将六国赛上,他们夫妻两个的目的。 紫凝毫不意外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扬了扬眉,“都一样,而且余下那一个也别想逃得过!”所有新仇旧恨,就可以一起算了! “爱妃说的是。”君夜离眼底掠过一抹浓烈的杀机,“不急,慢慢来。” 贺兰映熙大概没想到真有人应战,脸上笑容有些冷,“两位姑娘艺高人胆大,本宫佩服!来人,拿同样的圆桶来!” “是!” 立刻有侍卫拿来两个同样大小的圆桶,给了走进场中的苏落雪和荷香,两人拿在手上掂了掂,前者皱了皱眉,后者却是一如既往地媚笑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结果就在这时候,无极悄然从一旁绕过来,脸色凝重,在君夜离耳边轻声道,“殿下,出意外了。” “何事?”君夜离眉一皱,知道肯定要坏事。 果然,无极沉声道,“属下等布置好的阵法被毁了大半,来不及修复。” “什么?!”君夜离一惊,继而怒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出了这等大事,现在才知道?” 那阵法极其繁复,是在他和紫凝指点之下,无极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布好,并有专人看顾,怎会出事? “属下不知,”无极冷汗已出,“属下方才过去看时,阵法外围并无异常,阵内被毁了主体,属下也没想到,属下该死!” “你——” “算了,”紫凝一开始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阻止君夜离的责难,“既然阵法是从内部被毁,说明我们的人有问题,你这会儿训无极有什么用,于事无补。” 君夜离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马上就要轮到西池国出是,阵法却坏了,这不成心吗?“有没有查到是谁所为?” 无极道,“暂时还没有,属下先来禀报,是否先行修复阵法。” “来不及了,”紫凝摇头,“既然阵法被毁了大半,至少也有半天时间才能修复,我们没有时间。” “那……”无极小心地道,“不如向他们说明,西池国的题目延期一天?” “不妥,”君夜离略一思虑,果断摇头,“他们未必肯,若是延期一天,他们或许会以此为借口,说他们的题目也要重新出,平白多生事端,局面会更乱。” 紫凝深以为然地点头,“正是如此,尤其钟离墨,必定不会罢休。” 那怎么办。无极惶急不安,无华和夕颜、夕月也都一时没了主张。想要比赛照常进行,他们就必得临时更换题目,可这一时之间,又有什么难题能难倒其余五国呢? 紫凝和君夜离双双微低头沉思,表情很像不说,连低头的幅度都几乎一样,越来越“夫妻一体”了。少顷,他两个同时灵犀一点,瞬间看向彼此,异口同声地道,“九连环!” 对呀! 他们身后那一帮手下顿时惊喜莫名:怎么忘了这个!九连环最是考验人的智慧,其余五国必定是不会的,就算偶有人能解,在速度上也一定比不过王妃,不就赢定了? “很好!”君夜离睿智一笑,“无极,你即刻回府,将所有九连环都取来,限时一个时辰,去吧。”从这京城第一庄到魅王府,平时坐车都要两个时辰,他却要无极在一个时辰内就打个来回,这是要逼得他飞起来么。 无极知道这次是自己失职,哪里敢多说,立刻应一声“是”,转身飞奔而去。 对面的君夜辰早已注意到君夜离和紫凝面色不善,知道事情成了,不禁大为得意:要说他手下的这些暗卫也绝对不是白给的,昨夜悄悄潜入大皇兄他们布的阵中,毁了阵法的主体——不用怀疑,因为这阵法图他和父皇都仔细看过,当然知道如何破阵,只不过他为了不让君夜离和紫凝出风头,竟然从自己这边下手,也着实混蛋。 现在好了,西池国这边出不了题目,别国就有了机会跟大皇兄他们以武力决高下,最好能两败俱伤,才如了他的愿呢。 再看场上,比试柔术的那几个已经见了分晓,苏落雪明显落后其余两个,荷香跟其华虽然都差不多,但前者明显要快了半步,先举手示意。 贺兰映熙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狠狠喘了两下。 君夜辰心情大好,朗声道,“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是荷香姑娘快了一步,这一局狐歧国胜,加上一分!” 顿时狐歧国那边欢呼声、拍掌声响成一片,都以最灿烂的笑脸和最尊敬的目光迎接他们的大功臣——荷香,丝毫不因为她方才以媚态示人,而对她有丝毫的鄙视,还真是少见。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6 风起云涌六国赛(三) 其华低着头,走回贺兰映熙身后,低声道,“草民无能。” “滚一边去!”贺兰映熙不客气地低声骂,“少在这边丢人现眼!”事实上其华也是他手下一个谋士在偶然外出之时看到的,那时其华正在街上卖艺,表演的正是柔术钻圈,令人叹为观止。 这次带其华来西池国,贺兰映熙对他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的,结果这一局却输了,眼看着狐歧国已经得了两分,他却一分未得,前景不容乐观,他怎可能不生气。 其华毕竟年纪还小,哪见过这等阵仗,更觉得自己辜负了贺兰映熙对他的期望,又羞愧又难过,眼泪都落了下来。 “哭什么,找死吗?!”贺兰映熙越发恼恨,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草民该、该死……”其华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敢多说,站到他身后去,感觉到周围人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他更是无以自处,快要晕过去了。 紫凝冷然往那边扫了一眼,并无过多表示。这场比试胜负难定,也非人力所能掌控,虽说她并没有刻意去听贺兰映熙说了什么,但从其华的反应来看,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钟离墨好得意,”君夜离向着狐歧国那边一抬下巴,“他是以为自己就要赢定了吗?” 紫凝淡然道,“不到最后胜负难分,他是高兴的太早了。” 话说回来,也不怪钟离墨会得意,照目前形式来看,已经有四国出过题了,乌落国得一分,西池国得一分,狐歧国却得了两分,接下来还有两题,他们只要再做出一题,今天这场比试,他们就必胜无疑,就算得不到,西池国能做出康弥国的题目,自己的题也未必无人能解,还是有机会在最后一决高下。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狐歧国赢的几率都非常大,钟离墨又是张扬浮躁的性子,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那是自然,”君夜离往大门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有本事先解出我们的题目再说。” 紫凝一笑,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君夜辰自然也明白场中局势,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似也不为西池国担心一样,向着东方傲月一抬手,“傲月皇子请出题。” 看得出来,东方傲月从这场比试一开始,就没认为自己会胜,所以现在的局势对他来说,也一点都不意外,现在只剩两题,他们和大月国都是一分未得,机会已经十分渺茫,接下来的比赛对他来说,就有了点“例行公事”的意味了。 “多谢辰太子,”东方傲月大大方方站起来,走进场中,“各位都是高手,小王这题目原也拿不出手,只不过规矩就是规矩,破坏不得,小王的题目就是,解毒。” 他话音未落,几乎所有场中人的目光都从他的脸上移到了紫凝身上,那一瞬间的“光照”强度,估计如果不是身经百战、早已处变不惊的紫凝,早给照趴下了! 在座众人谁不知道,紫凝是“神医金铃”,在她手上从来没有治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康弥国是有多自信,居然拿这样的题目来考她——还是说,他们的用意本就在此,故意拿紫凝拿手的题目出来,就是要让她赢这一分? 这样想原也无可厚非,别忘了上次六国齐聚之时,康弥国就提出要将自己的公主嫁给魅王为妃,虽然后来莫名其妙又不再提这件事(东方娇月中毒之事,毕竟知之者甚少,当然不明白个中玄机),但他们有意向西池国示好,已经是人所共知,莫非他们要联起手来对付其他四国不成? “解毒?”君夜辰也有些意外,有意无意看了紫凝一眼,脸上笑容不改,“那看来贵国是有不出世的神医了,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对于四周怀疑的眼神和场上诡异的气氛,东方傲月只当未见,镇定地道,“辰太子取笑了,敝国人才凋零,哪及得上各国人才济济,小王也是没有其他良策,才拿这勉强出手的题目出来,各位不要见笑才好。”说罢他回身,向着自己带来的人道,“何景,你且向众位神医们讨教讨教。” 人群中一个三、四十岁、面皮白净、低眉垂目的人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一施礼道,“是,三殿下。”说罢又冲周围一抱拳,“不知哪位出来赐教?” 各国自然也都想到此次比试有关于医术方面,也都带了国中最好的大夫来,可这些人在“神医金铃”面前,是真的不够瞧。何景这一开口,众人又是本能地看向紫凝,好像要确定她到底应不应战一样。 君夜离目光温柔地看着紫凝,“爱妃,交给你了。” 紫凝起身,抖了抖衣袖,简简单单一个字,“好。”而后缓步走进场中,气质风韵自然流淌,当真是无人可及。 司徒静言到如此份上,是真的一点争夺的心都没有了,她哪一方面都没有那么拔尖,何况照现在的情况看,西池国不必到最后与其他国决战,就能得胜,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再说,就算最后要决战,她的武功也绝对不是紫凝的对手,直到这一刻她才在问自己:到底自己一直以来,在争些什么,又是凭什么在争?明明知道魅王眼里除了北堂紫凝,并无他人,她为什么还是放不开——只为幼时那早已被人遗忘的指婚吗? 可笑啊,可笑! 再看场中,紫凝一过来,其余人都心灰意冷,有心不上场丢人吧,又觉得万一再有机会赢,于是在各自主子的授意下,也都走进场中,用戒备的眼神看着紫凝,就盼着她失手。 东方傲月向紫凝微笑示意,退了回去。事实上众人的猜测都没有错,他之所以带着这样的题目来,的确是为了让西池国得到这一分——毕竟说到解毒,谁人能及“神医金铃”,而且他一直相信,君夜离才是西池国真正的王者,若能助西池国一统西六国,他将来登基为君,在这层情分上,也不至于过分为难康弥国才对。 何景抱拳向众人施了一圈礼,而后道,“在下的题目是,等会在下和敝国中四人要同时服下一种毒药,会全身中毒,昏迷不醒,哪位能将在下救醒,哪位就算赢。”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是吧,康弥国人竟然要以身试药?这要是没人能解,他不就白死了吗?转念又一想,那怎么可能,他自己必定是备着解药的,怎可能把命赔在这里。 “众位可有什么意见吗?”见大家沉默不语,何景微笑着问一句。 大月国的那位神医不服气地道,“这个恐怕很难判定吧?一般而言,解毒是需要时间的,药效也有快有慢,那这到底算谁赢?” 你思虑得倒周全。紫凝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嘲讽。 何景不急不徐道,“这位神医所言也有道理,所以我们所要服的毒,是烈性毒,来的快,去的也快,绝不会拖泥带水,只要找对方法,立马可解。以一个时辰为限,若在这期间内有两位以上神医解了此毒,就以最快者为胜。” 虽然此法还是有些不确定因素在里面,但何景思虑到如此份上,已经算周到,何况大家机会均等,也就没人再提出异议。 “好,那就开始,”何景随即招手,另外四人走了过来,他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倒出五粒大小、色泽一样的药丸来,摊开掌心道,“众位都是神医,这些药丸是否药性一样,都能确定,对吗?” 众人都拿起来看了看,而后放回去,点头表示一样。 而紫凝则站着没动,先不说她只看了看,再闻了闻气味,就知道这些药丸药性一样,就算不一样,以她的医术,也没差。 “那就开始。”何景将药丸分发给其余四个,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一起放进口中,咽了下去。 不大会儿,五个人都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纷纷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之后,一动不动,像死过去一样。 几位“神医”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这药性果然够烈,说发作就发作。 见他们惊疑不定,紫凝冷声道,“你们是否要先选救哪一个?” 众人看向她,眼神都是愤怒而不安的:你拽什么,不就是名声响了点吗,谁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你们若不选,我就先选,到时别说不公平。”紫凝不屑于他们的不甘,上前两步。 众人当然不想她抢得先机,赶紧一轰而上,各自选了一个人,开始诊脉。 紫凝无声冷笑,走到没人选的那位中毒者身边,姿态优雅地蹲下来,先是看了看这人的皮肤,再看了看五官,都没有血流出,而后轻轻翻开他眼睑看了看,再开始诊脉。 不大会儿,几位“神医”都急匆匆奔回去,把药箱提过来,开始试药。 夕月也将紫凝的药箱提过来,放在地上打开,再退了回去。 无华悄声道,“如何,王妃一定会赢吧?” “那是自然,”夕月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人哪是小姐的对手。” 无华顿时释然,“我也相信王妃一定会赢。” 君夜离得意地扬眉:那是自然,自家王妃今儿个可是露了脸了,也真给他长脸,真舒坦! 再看场上,那几位正把杂七杂八的解药往中毒者嘴里塞,其余人都在想,别这些服毒者原本死不了,给他们这一通喂,再喂出点事来,那不是要冤死! 再看紫凝,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替中毒者诊完脉之后,并不急着给他喂什么解药,而是先以消过毒的银针刺痛他两手中指,轻轻向外放血。 慕容洌单手支颐,很让人恶寒地微笑着,就差没说“紫凝一定会赢”了,真不知道他今天来到底是比赛的,还是来看紫凝的。 那几位“神医”眼看自己救治不得,都急得满头大汗,不过所幸那位神医金铃的法子也还没奏效,还是有机会的。 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紫凝只是见无极还没有回来,所以有意拖延时间而已。 君夜离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更是一点不着急,不时吩咐夕月给紫凝送茶水,送手帕擦汗(其实紫凝那么悠闲,怎么会出汗),别提有多体贴入微了,真真羡煞旁人。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无极面色发白地悄然进来,手上提着个小包,弯腰恭敬地在君夜离耳边说了句什么,看来是事情办成了。 很好,不陪你们玩了。紫凝唇角轻抿,动作麻利地将一枚解药放进中毒者口中,再以内力助他将药化开。一股柔和却醇厚的内息顺着他两条手臂运行,毒素随即从他两手中指的小孔中源源不断流出,血呈黑色。 过了一会儿,血液的颜色变成暗红,而后慢慢变红,待变为正常血色之后,中毒者的脸色已恢复正常,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我们赢了!” “太棒了!” “果然是神医金铃,厉害!” 西池国所有的选手,包括京城第一庄的人,全都大声欢呼起来,振臂大叫,“魅王妃!魅王妃!” 君夜离捏着下巴,自是各种心花怒放,紫凝在他眼里,当然是怎么瞧都好,他都快按捺不住,要把她搂过来,狠狠亲一番了! 魅王殿下的眼光果然非凡一般啊,带回来的王妃不但容貌绝美,且无所不能,已经为他们赢了两场,是他们眼里的英雄,跟战神魅王殿下真是绝配! 最先醒来的这人看了看紫凝,由衷地抱拳赞道,“魅王妃好本事!三殿下早就说过,若有人能解此毒,非魅王妃莫属,如今一见,果然胜似闻名,在下佩服!” 紫凝暗道这人倒是豪爽,明明输了却半点失望恼怒之色都没有,胸襟很宽广嘛。“公子谬赞了。他们……” “在下等身上都有解药,不管谁先醒来,都会救其他的人,魅王妃不必担心。”这人笑了笑,随即起身过去,客气但坚决地将那几位还在忙活的神医请到一边,挨个给自己的同伴喂下解药。 不大会儿,何景他们几个一一醒来,知道这样的结果之后,也都毫不意外,对紫凝施了一礼,退回自己那边。 其余几位神医就算再不甘心,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回去。 东方傲月朗声道,“魅王妃医术天下无双,小王输得心服口服!” 君夜辰暗暗咬牙,起身道,“此局胜负已定,胜者是安宁公主,西池国加上一分。” 西池国这边又是欢呼声一片,掌声经久不息。 紫凝淡然向四周颔首示意,回了座位。 君夜离眉眼都要笑成花,“爱妃又为我西池立了一大功,可喜可贺啊!” “少贫,”紫凝白了他一眼,“到我们出题了,现在看来,狐歧国最终将与我们对上,我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君夜离敛去笑容,冷笑一声,“对。”母妃的愁,还有在大月国时,钟离墨与慕容洌联手要杀他之仇,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问题是,现在狐歧国和西池国都是两分,而接下来他们要出的题是九连环,若是无人能解,或者狐歧国解出,他们两国无论是谁再加上一分,就没了以武力定胜负的必要,情形有点麻烦。 君夜离略一沉吟,果断地道,“无妨,就规定时限,必定无人能解,就是我们赢,要跟钟离墨算账,再等机会。”今日比试非同小可,虽然他和紫凝一直算计着比分,但来不得半点大意,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紫凝赞同地点头,“正是如此。” 此时剩最后一题,那几个只得一分,或者一分未得的国知道自己没了希望,都已经有些兴致缺缺。反正接下来这题他们是否解出,都已经没用,唯一可能有影响的就是狐歧国和西池国谁是最后的胜者,一统西六国了。 贺兰映熙当然是不甘心的,可这些比试都是明面儿上的,做不的假不说,凭他一人之力,更是改变不了什么,他还能怎么样? 待众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君夜辰站起来道,“各位稍安勿躁,今天的比试相当精彩,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敝国不才,这就出题——大皇兄,请。”心里暗暗得意:阵法已毁,我看你拿什么试他们! 此局不成,众人肯定不服,或者要求重新比过,或者要求西池国出不了题目,他们就是不战而胜,反正这娄子大皇兄是捅过了,看他在父皇面前如何解释! 君夜离不急不徐地走进场中,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环顾四周一圈,道,“本王所出的题目,亦是摆弄一件小玩意儿,谁第一个在一刻钟之内解开,就算谁赢,若无人解开,则我西池赢。” 众人一听,这规矩也是合情合理,自然没有异议,不过魅王殿下是何许人,他所说的“小玩意儿”肯定小不了就对了,于是个个伸长脖子去看,满好奇的。 无极随即过去,打开小包袱,一阵叮当哗啦的响动,亮出六个九连环来。 众人基本上都愣在那里,一脸茫然:这是……什么玩意? 君夜离虽看似不经意,实际把每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估摸他们可能都没见过,唯慕容洌笑颜不改,意态轻松,莫非他会解吗? “请各国派上一人来比试。” 众人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没想到西池国出的题目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么……不上台面。不过这玩意儿看起来缠缠绕绕,好像很复杂,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犹豫商议了好一会,各国才都派出来一个人过来比试,慕容洌最后一个慢吞吞过来,捏起一个九连环晃了晃,笑的很“灿烂”,“原来是这个,好玩。” 众人暗道原来还真有人会玩,心里就更紧张,拿着九连环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一会,都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别说解了。 一刻钟时间很短,短到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包括钟离墨派过来的、自认为是狐歧第一聪明人的那位,就算脑子再好使,可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九连环,一时也找不到诀窍。 但听场上哗啦之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几位的嘀嘀咕咕,更有甚者开始骂娘,场面相当滑稽。 反观慕容洌,却是一派悠闲,一手拿着九连环,另一手修长的手指极快地来回穿梭,果然很得法——看来他不但见过,更是个中高手,看他的玩法就可见一斑。 紫凝不动声色地暗暗冷笑:此局慕容洌必胜无疑,那最后要一决胜负的,还是西池和狐歧,果然是冤家路窄! “本宫已解开。”慕容洌举起两只手,果然已经将九连环全部解下。 君夜离早已注意到他的进度,是以毫不意外,挑眉冷声道,“洌太子智慧无双,赢了此局,本王无话可说。”说罢回了座位。 其余几个都沮丧地将九连环扔回给无极,垂头丧气地回去,心道这一趟真是白来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以后还要永远听命于狐歧跟西池两国的胜者,想想就一片灰暗…… 君夜辰是又气又意外,没想到君夜离竟然可以临时更换题目,而且还巧妙地控制住了场上局势,最终与狐歧国对上——他虽不是武学高手,却也看得出来,慕容洌的功夫绝对在钟离墨之上,狐歧国要好对付的多! 可恶的君夜离,你的运气为什么总是这么好! 钟离墨顿时意气风发,起身大声道,“辰太子,不宣布比赛结果吗?” “自然要宣布,”君夜辰很好地保持着风度,站起身来,一伸手道,“今日比试结果,乌落国一分,大月国一分,西池国两分,狐歧国两分,康弥国与蒲黑国皆不得分,各位可有异议吗?” 各国的太子、皇子们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好在涵养都还不错,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好,”君夜辰道,“得分最高的西池国和狐歧国,将于三天后通过比试决出最后的胜者,两国各派三男两女五人参赛,五局三胜,待比武结果一出,再商议后续事宜。今日各位都辛苦辛苦,请回去好生休息,三日后再行比试。” 结果已定,众人也都无话可说,彼此客气地招呼一声,即各自散去,京城第一庄的弟子们即进行善后整理之事,一边忙活着,还一边谈论刚才的比试,个个都兴奋的要命,对于三天后的比试,也是充满期待。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7 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回魅王府的路上,君夜离搂着紫凝纤细的腰,腻歪个不停,“紫凝,你今日技惊四座,厉害!” “多谢夸奖,”紫凝失笑,很温柔地偎在他怀里,“不过三天后的比武,必不会顺当,还是小心为妙。” 不用想也知道,钟离墨肯定是想尽办法要获胜的,而且他也清楚,单论武功而言,他比不过君夜离,他带来的女子也绝对不是紫凝的对手——紫凝的武功别人不知道,他自然是清楚的,这一来先失了两局,形势对他如此不利,他会什么都不做才怪。 “我当然知道,”君夜离忽地锐利了眼神,“不管他出什么招,我绝不会让他得逞!若连个小小的狐歧国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一统西六国!” “那是自然,”紫凝点头,“我们又岂会坐以待毙。话说回来,阵法被毁之事,会是何人所为?”今日比试一结束,他们就得回宫向宣景帝禀告一切,还没有时间去查个清楚。 说起此事,君夜离仍旧余怒未消,哼了一声道,“我已让无极去彻查此事,应该会有结果,我们先赢了三天后的比试再说。”照目前情况来看,能够进入京城第一庄,从内部破坏掉阵法的,肯定是他们西池国人无疑,现在其余五国的人都在,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免得节外生枝的好。 紫凝自是明白个中利害,点头道,“好。” 回到皇宫,君夜辰已经先一步将情况大致说了,宣景帝自是龙颜大悦,将紫凝和君夜离都夸赞了一番,并要他们悉习准备三日后的比武,两人义不容辞地应了,之后回府养精蓄锐,准备应战不提。 司徒静言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一声不响地进房间,半天都没有动静。 司徒阳烨不放心,进去看她,“静言,怎么了?受伤了吗?”今天的比试除了各国参加的比赛的人,其余是不能随便去的,以免其他国人觉得不公平,西池国太占天时地利人和。 司徒静言闷闷地摇头,没有应声。她今天根本连上场比试的机会都没有,想受伤都难。 “那怎么了?”司徒阳烨心中其实是有数的,也早想找机会让妹妹清醒清醒,不要再做白日梦,想必是今天的比试上,妹妹看到了自己跟别的差距,所以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了。 虽然妹妹这样,他这做哥哥的很心疼,但她能够早一点从这场注定没有回报的爱恋中解脱出来,现在的痛苦,她是必须承受的,他也代替不了她。 “没什么,”尽管失望、沮丧,但司徒静言一向傲骄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承认的,没好气地挥挥的,“哥哥,我很累,想要休息,你别管我了!” “是心里累吧?”司徒阳烨不客气地点破她,存心让她发泄出来,会好受一些,“静言,今日西池国胜,魅王妃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无人可比,对不对?” 司徒静言气结,狠捶哥哥的肩膀,“你少说她几句不行吗?!她那么好,你怎么不想办法抢到手,尽是来嘲笑我,算什么本事?!”是,她承认今日紫凝确实光芒四射,无可比拟,无论从哪一方面,她都比不过人家,但是……自己心里清楚不就行了吗,一定要说出来做什么! 司徒阳烨好脾气地任她打,一迭声地哄,“好了好了,那魅王妃再好,也已经是魅王妃,不是我的人,抢不来的。静言,你别再傻了,魅王是不可能娶你的,你是堂堂郡主,长的又不丑,难道还愁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司徒静言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什么叫她“长的又不丑”,好歹她也算漂亮吧,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哥哥这句话,真是太伤人了,“你才嫁不出去!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出去!” “好好好,”司徒阳烨赶紧站起来,“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他知道妹妹其实已经开始要放弃,尽管短时间内,想让她改变性子是很难,但只要她别再执念于嫁给魅王,其他的都好说。 司徒静言把他推出去,用力关上门,再回来坐到桌边,沉思一会,昂然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嫁就不嫁,难道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我要放弃一切,硬缠着他君夜离!你不要我,本郡主还不稀罕你了呢,本郡主一定能嫁个比你好十倍、百倍的夫君,不信走着瞧!” 她就算再刁蛮任性,手段狠毒,却也毕竟是个女人,只知道依着自己的好恶行事,却不知道朝中局面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益阳王跟庆国公、魅王府之间的过结也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态度转变而有所缓解,只不过没了她的掺和,利益对比和冲突就更直接了而已。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君夜离将来果真能够登基为君,跟他们之间的这些旧恩怨,也总有清算的时候,所以,不急。 —— 西池国京城之繁华,凡是来过的人都很清楚,也大有流连忘返之意。康弥国和乌落国在第一轮的比试中落败,也没有东山再起之心,双方的人都很是轻松,悠闲自得地在京城各处闲逛,不亦乐乎。 对于京城中人所设的赌局,赌西池国究竟会不会赢,他们也有耳闻,而且无一例外地都认为,西池国赢的机会很大。尤其在第一轮比试上,紫凝大放异彩之后,那些没买西池国赢的人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魅王妃都如此厉害,魅王素有“战神”之名,自不必说,完了完了,这次真要输到要光屁股上街了! 对于这些,紫凝和君夜离是丝毫不担心的,他们各下了五十万两白银赌西池国胜,就等着最后收钱就行了。漫步在京城街道上,他两个丝毫没有大战来临时的紧张惶惑,跟平时并无二样。 “殿下,王妃,”无华忽地上前一步,低声道,“夕颜方才来报,钟离墨有动作。” 果然如此。君夜离冷声道,“是否去见慕容洌?” 上次那五国人都是歇在驿馆别苑,因这次来的人多,而且不远千里到京城来观战的人也多,就将他们分别安排在了东西两处别苑,钟离墨跟慕容洌是分开住的,若要见面,必然有所动作。 “应该是,”无华也不是十分确定,“他行动很小心,出门后一直在绕圈子,应该是想确定无人跟踪。” 越是这样才越说明有问题。紫凝了然点头,“夕颜正监视慕容洌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就会回报,告诉无极,一切小心,不可惊动他们,待确定他们的动向,我跟夜离自会过去。” 虽说无极和夕颜武功极高,但论起隐藏和盯人的本事,紫凝自问不输于任何人,还是她亲自出马,比较放心。 “是,王妃。” 无华走后,君夜离若无其事地一挑眉,“爱妃,天也快黑了,咱们找处酒楼,用饭如何?” 紫凝失笑,“吃饭就吃饭,那么酸溜溜做什么!走啦!” 君夜离得意地笑个不停,旁若无人地搂着爱妃的腰,大模大样进了一家酒楼。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还是不见紫凝和君夜离出来,在暗处盯梢的、钟离墨派来的的人不禁纳闷:这两人是有多大的饭量,一顿饭吃了快两个时辰,不嫌撑吗? 事实上他们哪里知道,君夜离和紫凝既然要有所行动,当然会先准备好一切,早已在雅间内换好寻常百姓的衣服,戴好人皮面具,大模大样地离去,任这些人武功再高,又哪里会想到这一点! 方才无极来报,钟离墨已经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要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明显是在等人,不管他等的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准没好事,去看看再说。 结果两个人悄然去到那家小酒馆,刚刚在外面躲过钟离墨的手下,隐藏好身形,慕容洌就走了进来,对站在门口的侍卫梁丰道,“离太子可在?” 紫凝和君夜离交换了个眼色:来着了。 梁丰道,“是,洌太子请。” 慕容洌即一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卫留在外面等候,自己走了进去。 “洌太子真是难请,”正自斟自饮的钟离墨站了起来,不轻不重地笑笑,伸手道,“请。” 慕容洌也不跟他客气,坐了下去,“墨太子如此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明知故问。钟离墨暗暗咬牙,面上还得客气点,“墨太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我是如何约定的,已经忘了吗?” 那时候他们明明意向一致,都是为了除掉君夜离,吞并西池国,商议好两国联手,事成之后共享胜利。可谁知道不过短短数月不见,慕容洌不但脾气禀性大变,对原本就鄙夷不屑的北堂紫凝忽然用情至深,不离不弃,甚至不惜为了她,要放弃一统西六国的机会,这两次见面更是不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得到她,简直有毛病! 都说红颜祸水,这话一点不假,他更想不到,一向视女人如敝屣的慕容洌都不能免俗,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被问到脸上,慕容洌也没有半点羞愧或者不安的样子,捏了捏下巴,“没问。” 钟离墨气结:没忘,那就是故意的了?还是说你慕容洌现在又反悔,不想跟我联手,转而想跟西池国联手?神经病吗?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这么说的,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洌太子如今又是这般作为,究竟做何打算?是不想对付魅王了?” 君夜离无声冷笑,眼眸灿若星辰:不错,原来你们打的真是这般主意!可惜,我若当真如此容易就被你们所谓的联手打败,又谈何“战神”! “想,”慕容洌仍旧答的痛快,“他不肯将紫凝还给我,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钟离墨又给噎了一下:敢情你到现在还是打的这等主意,换句话说,只要君夜离同意让出北堂紫凝,你就真不打算与之为敌是不是?果真如此的话,他倒是盼着君夜离说什么也别把自己的王妃让出来,不然还不好办了。 “我看也是不可能,魅王将魅王妃看的比什么都重——” “我也可以,”慕容洌没头没脑地打断他,“而且会做的比魅王更好。” 钟离墨一头雾水,“你可以什么?” “把紫凝瞧得比什么都重,”慕容洌甚至有几分沾沾自喜的样子,眼神也有些迷蒙,又在做白日梦了,“紫凝那么美,那么好,天下男人见了,谁不动心!我若能得紫凝为伴,此生无所求!” 钟离墨吃惊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是中紫凝的毒太深,根本就无可救药了!“洌、洌太子,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魅王妃心里没有你,你又何必强求!” 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慕容洌为她心心念念到现在,而且越来不能自拔!而且他已经发现,慕容洌的心性跟从前不一样,似乎……中了什么邪,或者心智根本就受到了影响,眼里哪里还有江山社稷,分明只有美人了——而且还是别人的美人,他是疯了吗? “天下女人再好,在我眼里也及不上紫凝一根头发,”慕容洌眼里露出鄙夷之色,非常优雅地摆了个兰花指,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除了紫凝,我谁都不要。” 钟离墨一阵恶寒,忍不住就要吐出来:他一早就发现慕容洌言行举止有些不对劲,似乎很……女人了,难道这就是他突然死不放弃北堂紫凝的原因?好像这两者之间也不怎么搭调吧?“那、那魅王看来是怎么都不可能舍弃魅王妃的,你要如何将她抢到手?” 紫凝被他窘迫的样子弄到差点笑出声来:可怜的钟离墨,是被慕容洌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吓到了吧,话都要不会说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下在慕容洌体内的蛊因为某些原因未能奏效,但或许可以利用他对自己的执念,彻底解决这个祸害说不定…… 正想着,右手手背上忽然一阵痒痒,却是君夜离挠了挠她,拉下蒙面巾,以口型“警告”她:不准听慕容洌的胡言乱语! 这小子,居然还想从他手里把紫凝抢走,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慕容洌,你给我等着,很快我们就就可以一决胜负,让你知道知道,有我在,旁人别想打紫凝的主意! 紫凝好笑地点头,同样以口型回答:我知道,你放心。 真乖。君夜离大为得意,赶紧收敛心神,凝神静听。 却听慕容洌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阴森森开口,“如何抢?当然是明着抢、暗着抢,怎么能把紫凝抢过来怎么算了。紫凝那般好的女子,当然要跟最强的男人在一起,魅王么……不行。” 君夜离顿时怒火三千丈,忍不住就要冲进屋去,跟他一决高下! 感觉到他气息陡然凝窒,紫凝好气又好笑,动作快速但轻盈地俯过去,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到他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急什么?他要说就让他说去,你若沉不住气,影响了大局,岂非得不偿失?” 若是被屋里的两人知道他们在,必定说不清楚,到时被他们反咬一口,虽说未必会怕了他们,可几天的决赛在即,要再生出意外来,影响了西池国一统西六国的大业,于各方面都不好交代。 君夜离自然明白个中利害,闻言忿忿伏低身体,感觉到心上人的柔软和芬芳紧贴着自己,各种心花怒放,怒气也消散不少,咬牙道,“好,就先让他得意着,到时我必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好。”紫凝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多大的人了,还因为一句半句的话就气成这样,真不让人省心。 再看屋里,所幸他两个没想到会被跟踪偷听,暂时也没发现异常,钟离墨诡异地笑道,“洌太子有这自信固然是好,可魅王是西池战神,本领如何,不言自明。何况上次在大月国,你我也都看到了,他武功卓绝,非常人可比,若非辰太子暗中告诉我们他邪功反噬的时辰和规律,我们也不可能差点就得手,仅凭你大月之力,又如何与魅王一较高下?”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真可谓石破天惊,也确定了紫凝和君夜离原先的猜想:原来果真是君夜辰与他两个勾结,想要害他性命! 君夜离眼中杀机涌动,好不可怕!好啊,真是好!敌人想要杀他,他无话可说,可自己的亲生弟弟却也如此狠毒,丝毫不念手足之情,想要借敌人之手将他除去,还真下得了手! “真是好兄弟,”紫凝冷笑一声,“天底下果然不缺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先是她的两个姐姐,现在又是夜离的弟弟,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生、怎么长的,就没有一点人性吗? “不,”君夜离森然道,“狼和狗还知道感恩,这种人根本连畜牲都不如!” 不过这样也好,终于知道了二弟对他有多狠,日后他行事,也就必有任何顾忌了。他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讲究“以德报怨”那一套,想要他性命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紫凝反握住他的手,“对,所以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机会。” 屋里,慕容洌斜挑了眼角,妖娆地笑了笑,“那又如何?连君夜辰都容不下自己的大哥,魅王还有什么倚仗?墨太子,我们要对付魅王,还得从君夜辰身上入手,去问他魅王下次邪功反噬是什么时候,或者干脆再逼得他邪功反噬,再乘机杀了他,不是一了百了!” “我也想到过,可这次不一样,”用如此卑鄙的法子算计别人,钟离墨却半点羞愧之色都没有,沉吟地道,“我看魅王跟以前不一样了,眼里的嗜血之气也消失不见,或许他已经将那邪功化为己用,无法利用这一点。何况上次就是因为有魅王妃及时出现,我们才没有成事。现在魅王妃跟魅王形影不离,我们如何下手?” “这好办,”慕容洌一扬下巴,很自信的样子,“你安排好一切,我找个机会把紫凝约出来,分开她和魅王,你不就有机会下手了?” 钟离墨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在决胜赛之前——”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慕容洌斜着眼睛打量他一阵,“你的武功能胜过魅王?还是你身边那个脱衣服比较快的女人能打过紫凝?” 钟离墨气的要吐血,心道你既然这么瞧不起我,我们也不必谈下去了,真是神经病!“我若有法子应对,也不会麻烦洌太子来帮忙。洌太子真有把握将魅王妃约出去?”人家对你根本就不屑一顾,你凭什么以为,她会跟你走?就算她肯,魅王也绝对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见别的男人,这法子听起来不错,似乎不太可能。 “这当然要找君夜辰帮忙,”慕容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魅王现在风头越来越盛,若三日后的决战他再赢,君夜辰太子地位不保,他坐得住才怪,一定会跟我们合作。” “是吗?”钟离墨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可是在西池国,他难道就不担心万一事情败露,他难逃干系?” “他一定会答应,”慕容洌诡异地笑着,相当笃定,“他能帮我们一次,当然能帮我们第二次,否则,你想如果他出卖自己兄长,要置兄长于死地的事被宣景帝知道了,或者被魅王知道了,后果会如何?” 钟离墨微一愣,继而会过意,得意地冷笑,“不错,正是如此!洌太子睿智无双,在下佩服!” “好说。”慕容洌咂了咂嘴,仿佛意犹未尽一样,站起身来,“那我就等墨太子的消息,只要安排好一切,我就会找紫凝出来,这次一定能成事!” “有劳洌太子。”钟离墨也起身,客气地把他送了出去,再坐下时,神情已变得冷酷而残忍: 君夜离,你父皇辱我父皇之仇,终于到了算账的时候!慕容洌,你也不用得意,待天下大定,我狐歧国一统西六国,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 他两个都离开之后,君夜离和紫凝对视一眼,悄然离去。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8 真会装无辜 扯掉人皮面具之后,君夜离那张惨白中泛着青色的脸就露了出来,目光冷冽决绝,一言不发。 “他们的计划还真是挺周密的,”紫凝偎在他身旁,紧握着他的手,“也真难为他们能想到这一点,未雨绸缪么,厉害。” 君夜离瞥了她一眼,“你是在笑我遇人不淑吧?”像他这样连亲生兄弟都要背叛他、出卖他,联手他人要自己的性命,做人真是失败。 “我还不是一样,”紫凝无所谓地扬高了眉,“有什么要紧?全当是老天爷在给自己的考验,要是连这些小人都对付不了,也活该被算计。” 君夜离终于笑了出来,捏了她的手一下,“你就是会哄我开心!紫凝,你听着,不准你再孤身犯险,你要敢给慕容洌机会,跟她单独见面试试!” 慕容洌等人的计划,他和紫凝都已经知道,当然也会提前想应对之策,但紫凝为了骗他们上当,一定又会假装中了慕容洌的计,这绝对不可以! 紫凝摇头道,“先不用急。我看慕容洌并不一定想蹚钟离墨这趟浑水,只是碍于两人之间先前的协议,所以才有此提议而已,就算他会找我,也未必是为了帮钟离墨。” “那也不行,”君夜离拒绝没商量,“总之我不准你跟慕容洌那个变态再有任何接触,不然我一掌劈了他!”这个慕容洌,越来越不男不女,不阴不阳,虽然他并不是歧视这种人,但慕容洌是何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忍不住就想吐。 紫凝失笑,“他倒也确实让人倒牙。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练了什么功,会变成现在这样?一点野心都没有了,武昭也真放心让他前来参加六国赛,不怕输个血本无归吗?”想当初她也看得出来,武昭帝绝对不是甘心屈居于人下的皇帝,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还是慕容洌武功高绝,他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我不管那么多,总之有我在,你别再冒险,”君夜离才不会想那么多,一切打紫凝的主意的男人,都不得好死!“二弟害我之事,我不会饶了他,紫凝,你先回府,我要连夜进宫。” “你要去见谁?”紫凝一把拉住他,正色道,“见君夜辰,还是见皇上?” 君夜离略一沉吟,“父皇最不喜欢我们兄弟自相残杀,我先去找二弟,问个清楚再说。” “你觉得他会承认吗?”紫凝冷然一笑,“他不会,因为他知道承认了之后是什么后果,那他不承认,你准备怎样?直接杀了他,还是让他跟钟离墨和慕容洌对质?” 君夜离眼神变了变,一时无言。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不留任何余地,不承认,那就以酷刑逼他承认,或者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毕竟他已经可能肯定事情真相如何,也用不着多费功夫去查证。可君夜辰不但是他亲生弟弟,现在更是西池太子,如今各国太子、皇子都在,他总不能跟君夜辰大打出手,引得西池国大乱吧?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紫凝摇了摇他的手,“夜离,其实我们先不用急,静观其变就好。”她并不是在责怪君夜离什么,或者觉得他太冲动,遇事不考虑后果,实在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肯定太大,他会一时乱了方寸,再正常不过。 看着她绝美而白皙的脸,君夜离很快冷静下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等着看二弟是不是真的会跟慕容洌他们合作,如果是,就逮住他的手腕,让他无所抵赖,是吗?”真要到了那一步,即使是父皇和梅霜皇后、梅丞相,也都无话可说吧。 “对,”紫凝点头,“他们不是想在决赛之前动手吗,就看他们到底如何找君夜辰相帮,现在虽说一切都不明朗,但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急什么。” 君夜离忽地展颜一笑,抱着紫凝,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好大一口,“爱妃,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好,就这么办!” 紫凝好笑地抹了下脸,“好好说话,你又来这招!对了,君夜辰是如何知道你练嫁衣神功的,有眉目吗?” 按说应该只有君夜离和无华他们几个人知道,事情如何会传到君夜辰那里,到瑞还是个谜。 枉慕容洌和钟离墨还想利用这一点对付君夜离,却不知道他的嫁衣神功早已换给紫凝,这次他们是切切实实打错算盘了。 “我也不知道,”君夜离摇头,目光却冷凝,“不过我怀疑,将我练嫁衣神功之事告诉二弟的人,跟破坏我们阵法的,一定是同一个人。” 紫凝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是,你身边有君夜辰布下的眼线?”若果真如此,君夜辰也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对付自己兄长,无所不用其极,煞费苦心啊。 “不无可能,”君夜离嘲讽地冷笑,“父皇着人训练的暗卫个个都是武功高绝之人,二弟是太子,父皇自然会偏爱他一些,其他皇子只得两名暗卫,他却有五个,若两个暗卫同时出动,彼此互为照应,即使是我的魅王府,他们也未必进不得。” 这么说来,倒也不无可能。紫凝点头,“魅王府也有暗卫?”平时她就只见无华和无极进出之间守护夜离的安全,也知道暗处有人在警戒,至于是不是暗卫,她并不肯定。 “有,”君夜离点头,“有两个,平时轮班守夜,我从不干涉他们。”他手下有修罗谷出来的高手,其实也用不到暗卫,不过父皇有命,这两个暗卫也是忠君之事,他亦不会为难他们。 紫凝点头,“有人守护总是好的。既如此,我们先回府再说。” “好。” 两人肩并肩往回走,走出没多远,无华和夕月就从暗处出来见礼,护送他两个回府不提。 —— 到得晚上,宣景帝即在太极殿宴请五国太子、皇子们,表示一下诚意。 见众人都各自就座,他即举杯道,“各位,今日比试,敝国与狐歧国胜出,待两日后再行决战之赛,此次比试虽分个高下,但彼此之间仍应毫无嫌隙,共助西六国将来一统天下,所向披靡!” 众人自是心情各异,纷纷举杯,连说“正是”,而后饮了这杯,各自落座。 贺兰映熙第一个站起来,对宣景帝示意之后,向紫凝举杯,“昨日六国赛上,魅王妃风华无双,令在下大开眼界,实为敬佩,在下敬王妃一杯!” 紫凝淡然一笑,微前倾上身还礼,“熙太子雇谬赞了,妾身只是侥幸得胜,不值一提。” 君夜离端起她面前的酒杯,道,“紫凝不胜酒力,这一杯本宫替她,请。”说罢也不等贺兰映熙说什么,仰头一饮而尽。 贺兰映熙知道他对紫凝的维护,虽然有些被驳了面子,不过也没多说了,坐了回去。 宣景帝看了紫凝一眼,眼底有旁人看不清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紫凝既已是离儿的王妃,他们夫妻一体,同心协力,原也应该。来,各位不必拘礼,请。” 众人也就不再多说比试之事,推杯换盏,相互敬酒,倒也热闹。 紫凝暗中留意钟离墨的动静,见他有意无意看向君夜辰,明显是有所暗示,想来是要与之共商大计。 再看君夜辰,却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也很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来,对于钟离墨频频的“送秋波”,也像没看见一样,分明就是故意的! 钟离墨心中自然有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不好发作,闷闷地喝了几杯酒,眼中忽地精光一闪,趁着大家不注意,悄然退席。 来到殿外,即有侍卫上前道,“墨太子有何吩咐?” 钟离墨若无其事地道,“本宫要出恭。” 侍卫道,“墨太子这边请。”接着将他领到茅厕前,“请。” “有劳,”钟离墨挥了挥手,“你回去就好,本宫稍候自己回去。” “是,墨太子。”侍卫即转身回去,并不多问。这些太子皇子们可都是皇上的贵客,若是怠慢得罪了,谁负担的起后果。 钟离墨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即招手命梁丰过来,耳语几句。 梁丰立刻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太极殿上,君夜辰正与众人闲聊饮酒,一名侍卫进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他脸色未变,眼底却有冷色一闪而过。 君夜离向紫凝这边倾了倾身体,“二弟要出去了。” 紫凝点头表示知道,她已经让夕颜在暗处守候,君夜辰若是去跟钟离墨见面,他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君夜辰在稍停了停之后,即向宣景帝告了个罪,“父皇,儿臣有点私事,去去就回。” 宣景帝道,“去吧。” “是,父皇。” 君夜辰大大方方起身,不急不徐地走了出去。一出大殿,他立刻冷下脸来,“墨太子在何处?” “回太子殿下,在那旁亭子边。” 君夜辰咬牙,一脸怒色:这个钟离墨还有完没完了?昨日就让人送信来,要与他见面,说有要事相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是非,就回绝了,谁知道钟离墨竟然明目张胆要在皇宫里跟他私下见面,这不成心吗? 来到小亭边,果然见昏黄的灯笼映照之下,钟离墨负手而立,很不耐烦的样子。 君夜辰挥了挥手,“你在这里等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出声示警,明白吗?” 这侍卫跟随君夜辰多年,当然明白,立刻道,“是,太子殿下。” 君夜辰这才走了过去,朗声笑道,“墨太子不在席上多饮几杯,到这边来做什么?是否不胜酒力,所以出来清醒清醒?” 他故意大声谈笑,当然是为了表示自己绝无见不得人之事,心思还真是缜密。 夕颜悄无声息地潜过来,已经察觉到暗处还有高手在潜伏,不过敌不动,我不动,在不明对方身份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钟离墨皮笑肉不笑地道,“辰太子真是难请啊,害的小王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辰太子,辰太子竟是如此不念旧情!”最后两个字念的格外重,其意不言自明。 君夜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装糊涂,“墨太子说什么,本宫不明白,你我之间,有何旧情可言?” 钟离墨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敛去,冷冷道,“辰太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何必装模作样!两日后就是西池与狐歧国的最后决战,你难道不想与我合作,大家各取所需吗?” “各取所需?”君夜辰暗暗冷笑,眼神中不自觉地带着着嘲讽,“墨太子的话越来越难懂了,本宫当然希望大皇兄能赢,西池国一统西六国,就是不知道墨太子所需是什么?” “你——”钟离墨怒极,居然三言两语给他堵的没话说,简直可恶!“辰太子这么说,是一定要将小王置于不堪之地,以前的事也要一笔勾销了?” “本宫不明白墨太子的意思,”君夜辰挑高了眉,“墨太子还是好好准备两日后的决战吧,如无其他事,本宫要回殿上陪各国太子、皇子们,失陪。” “辰太子这是在玩过河拆桥吗?”钟离墨猛地提高了声音,也不怕让人给听到,“你别忘了,当初的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洌太子知道,如果宣景帝知道,或者魅王知道,是你出卖了你的亲生兄长,他们会怎么想,西池国子民又会如何看你这个太子,嗯?” 联合不行,就开始玩威胁了,看来钟离墨也是给逼急了,不得不用最后一招。 君夜辰停步回身,眼底有杀机涌动,看上去却还是无辜而茫然,“墨太子到底在说什么?本宫何时出卖过大皇兄了,本宫怎的不知道?” “你还装?”钟离墨怒极反笑,“如果不是你暗中告诉我跟洌太子,魅王修练邪功,会遭反噬之事,我们又怎会——” “墨太子!”君夜辰脸色一变,厉声叱道,“说话请注意分寸!大皇兄行得端,坐得正,何时修练过邪功?你一再诬陷于他,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到底意欲何为?!” 他两个这一大声吵不要紧,立刻惊动了周围巡逻的侍卫,他们都向这边围过来,君夜辰的贴身侍卫都无法阻止,也不能再阻止,否则更惹人疑虑,他急步过去道,“太子殿下,发生何事?” “你退下,”君夜辰一派义正辞严的样子,“本宫与墨太子聊些私事,并无其他——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既然是太子在,侍卫们也不敢多言,都退了下去。但其中一名侍卫却放心,悄悄去了太极殿,通报一声再说。 眼见惊动了其他人,也不能在这里跟君夜辰打起来,钟离墨是又惊又怒又讶异,实在没想到君夜辰竟然可以把事情推得如此干净,装无辜装到底,是摆明要跟他撇清关系了?“辰太子的意思,是要否认了?” “本宫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君夜辰冷冷看着他,“墨太子,本宫的大皇兄武功是很高,两日后的决战他也一定不会输,你这般诋毁他,是想坏他声誉,让他无法出战,你们狐歧国好不战而胜,是吗?” “你——”钟离墨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君夜辰,你、你竟是如此无赖!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好,我现在就去跟宣景帝和魅王说清楚当初之事,看你如何狡辩!” “你想说什么,随便,”君夜辰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本宫提醒墨太子,凡事要讲求证据,你说本宫出卖大皇兄,有何证据?”当初他将大皇兄修练邪功之事暗中告知慕容洌和钟离墨,也是让手下去办,而且那个传信之人已经被他杀之灭口,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防的就是今天被反咬一口,任钟离墨再狠,没有证据,也别想扳倒他。 钟离墨这才真的呆住,冷汗涔涔:是啊,当初他只是得了一名侍卫的口信,连只字片纸都没留下,又凭什么说是君夜辰所为? 两人正僵持间,君夜离和紫凝双双过来,身后是一队侍卫,都手提灯笼,将这一路照得很亮。 钟离墨咬牙,虽百般不甘,还是将怒火暂时压下,退开两步。 “怎么回事?”君夜离来到近前,冷目一扫这两位,“方才侍卫来报,说是二弟与墨太子有所争执,二弟,墨太子远来是客,你竟与之争吵,这是我西池待客之道吗?” 暗处的夕颜不着痕迹地现身,在人后与紫凝耳语几句,见主子颔首表示明白,即退到一边去。 君夜辰认错很痛快,“大皇兄教训的是,本宫对墨太子有所怠慢,是本宫的不是,墨太子多多海涵,不如回到殿上去,本宫敬墨太子一杯,就当向墨太子赔罪,如何?” 钟离墨憋了一肚子火,哪有心情陪他演戏,冷冷道,“不必了,辰太子这杯酒重的很,小王端不起!小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请!”说罢一甩衣袖,带着自己的侍卫,怒气冲冲地离去。 “不喝就不喝,何至于如此大的火气,”君夜辰挑了挑眉,继而又郑重地道,“大皇兄,大皇嫂,你们要小心墨太子,本宫担心,他会使诈。” “哦?”君夜离和紫凝快速交换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说?方才你与墨太子在吵些什么?” 君夜辰一脸沉痛的表情,“本宫真是没想到,墨太子如此没有肚量,知道两日后的决战,他必定不是大皇兄的对手,居然要与我联手,害大皇兄,真是天地不容!” “竟有这等事?”紫凝露出吃惊的表情,“墨太子怎可如此狠毒?”其实她相当意外,君夜辰竟然会把钟离墨跟他商议之事说出来,不过看他一脸坦然的表情,想必是早就有所打算,所以不见半点慌张之色。这样看来,钟离墨肯定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了,难怪那么生气。君夜辰此人,心机阴险深沉,不好对付,比之钟离墨和慕容洌,他要危险的多。 “正是如此!”君夜辰用力点头,“不过大皇兄大皇嫂放心,本宫怎可能跟墨太子一起害你们,已经拒绝他了。” “太子殿下心地良善,手足情深,令人敬佩,”紫凝这话不无嘲讽之意,接着又道,“我只是不明白,墨太子何以不找别人,单找太子殿下合谋?他怎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与他合作?” 君夜辰仍旧镇定如初,很无辜地摇了摇头,“这个本宫也不知道,或许是墨太子以为本宫容不下大皇兄,所以故意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让我们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之利,不过本宫是不会上当的,他注定要失望。” 二弟,你这话说的真是冠冕堂皇,让人不得不佩服,你脸皮之厚,无人可及!君夜离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多谢二弟对我的回护了。墨太子既然已对我动了杀心,我又怎容他在西池国嚣张,这就去禀报父皇,两日后的决战取消,西池与狐歧,战场上见!” “大皇兄稍安勿躁,”君夜辰抬手把他拦下来,“如今形势不一般,若果真如此,西池只会大乱。何况墨太子只是私下里跟本宫说起,并无其他证据,若他矢口否认,又当如何?” 君夜离拧起眉,“依二弟之见,又当如何?” “自然是加倍小心,表面当什么都不曾发生,”君夜辰一派坦荡荡的样子,“然后在决战之时,大败狐歧国,西池国一统西六国,墨太子再不甘,又能如何!” 君夜离似乎考虑了一番,最终不甘不愿地点头,“如此也罢,就等两日后再说。父皇还不知道发生了此事,为免他担心,先别告诉他,我们回去。” “本宫知道,大皇兄放心。” 两兄弟即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回到太极殿上,继续若无其事地吃喝。 宴席散去之后,众人各自回去,夕颜即将君夜辰和钟离墨先前的对话详细说给紫凝和君夜离听,末了道,“暗处还有高手在隐藏,但不知道是谁的人。” 君夜离思虑着道,“应该是二弟身边的暗卫,可能也发现了你的存在,不过二弟既然有意掀墨太子一个跟头,就极有可能示意暗卫不揭穿你,借你的口,把他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转给本王。” 夕颜赧然,“姑爷英明。”这么说起来,他还差点着了别人的道,也多亏小姐和姑爷料敌在先,不然他还得再费一番功夫去查探钟离墨跟君夜辰那番话的真伪了。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09 帎边的毒蛇美人 紫凝睿智一笑,道,“夜离,你觉得君夜辰今晚如此做,目的何在?” “当然是把自己撇干净,然后坐山观虎斗,”君夜离瞥了她一眼,意即“不用考我,我很清楚”,“钟离墨找上二弟,太笨了些,他也不想想,在西池国的地面上,二弟怎么可能跟他沆瀣一气,不怕东窗事发吗?” “想来钟离墨是没料到君夜辰会有此一手,”紫凝了然地点头,“决战在即,他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君夜辰不肯帮他,且看他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君夜离道,“正是。” —— 既然钟离墨是抱了必要除掉君夜离、以替父报仇的决心,当然不可能轻易罢休,而是会想尽办法取得胜利,让狐歧国成为西六国永远的霸主。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来说,这个恐怕不太可能,而且其余没有资格进入最后决赛的国家,像贺兰映熙他们,根本就不会真心服从,就算最后选出霸主,他们认不认,还得另说。 谁料就在这一片紧张肃穆当中,大家都急切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钟离墨却忽然在前一天直入太极殿,向宣景帝说明,他父皇突发重病,可能不治,他要赶回狐歧国去,至于决战之事,延期再战。 “哦?”宣景帝皱眉,“竟有这等不幸之事?贵国圣上现在如何了?” “小王不知,”钟离墨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一场,神情也焦急而悲痛,“是小王国中侍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来相告,小王归心似箭,等不到决战结束,还望皇上能够体谅,恕罪恕罪!” “墨太子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朕自是敬佩,”宣景帝明显不太满意,犹豫地道,“只是这决战在即,突然延期,这……” “小王能等,怕是小王的父皇不能等,万一……万一小王连父皇最后一面也见不上,那……”钟离墨表面一副悲戚样,暗里却要咬断牙:宣景帝,你装什么!你跟我父皇之间的仇恨,那是不死不休,如果不是形势于我不利,我会放过你们才怪! 你们等着,西六国一日不决出霸主,我狐歧国就有机会将你们踩在脚下,我发誓! “朕明白,只是……”宣景帝也很为难,“各国太子、皇子都在,这——” “若是皇上不满意,那小王自愿退出决战,就当是西池国胜,如何?”钟离墨这一招,就叫“以退为进”,反正各国都不是真心服从西池国,狐歧国退出决战,意即你们争去,我狐歧谁也不服,总可以吧? “墨太子这是说哪里话,”宣景帝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思,果断做出决定,“既如此,墨太子就先回去要紧,决战之事,延期进行。” “多谢皇上体谅,”钟离墨施了一礼,“那小王这就启程回去,至于何日决战,小王回去之后,视情况而定,小王告退。”说罢转身退出,眼底掠过一抹森然的笑意。 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前天晚上跟君夜辰联手未成不说,还惊动了君夜离,他肯定已经起了疑心,万一追究起以前的事,现在在人家地盘上,若是动起手来,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 既然这样,那就暂时避其锋芒,回去养精蓄锐,想好对付君夜离和北堂紫凝的法子,再来与之一决生死,也不晚! 当下钟离墨命人收拾好一切,匆匆启程回狐歧国,走的那叫一个快。 其余各国一听说此事,虽然都很意外,但也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毕竟他们也不想屈居于某国之下,能够拖延一时是一时。一统西六国的想法是好,但真要执行起来,牵连甚广,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白了,这样文绉绉地比来比去,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说不定到了最后,还是要靠武力定天下,大军所到之处,踏平不服者,才是王道。 钟离墨一走,其他人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乌落国、康弥国、蒲墨国也都陆续启程回去,唯一个慕容洌,赖着不肯走,目的何在,还用得着说? “竟然这样卡在这儿了,好生没劲。”君夜离拨拉着桌上的茶碗,有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之感。 “钟离墨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紫凝嘲讽地冷笑一声,“知道阴谋败露,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十足小人一个。” “如此一来,一统西六国之事,就要被搁置,真是枉费了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布置。”君夜离神情有些冷,想想从提出一统西六国,到后来准备题目等等,忙活了这许久,却是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他当然不痛快。 紫凝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如此,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次没有决出胜者,只能说明时势还不到大一统的地步,慢慢看吧。” 君夜离点了点头,事实上除了这些大事之外,还有皇宫内的家事,他跟二弟之间的恩怨,母妃的事,都够他忙的了,天下一统的事,先放一放也不是坏事。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忽然邪魅一笑,凑近紫凝绝美的脸,“既然这样,爱妃,你我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办一办了?”虽然没有到最后的决赛,但在六国比试上,无疑是紫凝大放异彩,助西池国夺得了两分,在公在私,她都绝对是魅王妃的不二人选,再拖下去,也没意义了吧? 紫凝脸上微一红,但神情却是欢愉而幸福的,大大方方点了点头,“好。” “爱妃?”君夜离大为惊喜,吧唧,亲了她好大一口,“你当真想好了,心甘情愿嫁给我么?” “当然,”紫凝白了他一眼,眉眼却是含笑而深情的,“我若不愿,你勉强得了我吗?” “紫凝!紫凝!”君夜离自是欣喜若狂,猛一下打横抱起她,拼命转圈,“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什么慕容洌,让他去死,紫凝就要是他的妃,旁人谁都抢不走! 紫凝给他转得一阵头晕,本能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好笑不已:这人,在她面前总有长不大的时候!不过,被他这样紧紧抱着、爱着、呵护着,这感觉真的很好、很好啊…… —— 虽然六国赛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紫凝的功劳勿庸置疑,司徒静言已经不想再争下去,沐烟箩更是连代表西池国出战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益阳王和庆国公都有见不得人的事藏着掖着,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多生事端,引人疑虑,双双没了动静。 君夜离将要与紫凝大婚之事禀报了父皇,恳请成全。 “好,很好,”宣景帝龙颜大悦,这样的结果自然也是他愿意看到的,他当然没有异议,“离儿,紫凝,你们两人也经历了不少事,如今终得修成正果,成亲之后,你二人切记互敬互助,不离不弃,莫要让朕失望。” 君夜离心中感动,“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多谢父皇成全!” “多谢父皇成全。”既然婚事已定,紫凝也就很自然地跟着改口,称宣景帝一声“父皇”。 宣景帝却是神情一震,“紫凝,你……称朕什么……” “父皇,”紫凝神情平静,“儿臣已是夜离的妻子,难道不该……” “很好,很好!”宣景帝声音都有些颤抖,看着这张酷似梦中人的脸,他有些失控了,“紫凝,你跟离儿,你们……定会幸福……”不要像他一样,痴痴守候了一生,却不知道究竟是在为谁守候,到得最后,更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倚仗谁! “多谢父皇!” 两人施礼后退了出来,想到宣景帝与那个“仙女”的一段不知道算不算是情缘的缘分,都有些唏嘘,一路无言,回了魅王府。 谁料他们才一回府,夕颜就过来拜见,沉声道,“小姐,姑爷,属下有重要事情禀报。” 紫凝心一动,挥手摒退左右,让无华和夕月在外面守着,道,“说。” “小姐之前不是让属下等调查寒妃的身份吗,”夕颜缓过一口气,“方才从海角小楼传回来的消息,寒妃是经楼中医者改容之后,成了现在的模样。” “哦?”君夜离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却又飞快消失,无迹可寻,“你是说她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别有所图?” “应该是,”夕颜点头,转向紫凝,“那时候小姐还没有到海角小楼,不知道此事,也不奇怪,小姐,姑爷,看这幅画像。”说罢他打开手中的一个看上去就很旧的画轴,一张棱角分明、眼神倔强的少女的脸露了出来。 再往下是她的衣着打扮,明显透出异域风情,她腰间别着的弯刀也非西池国所有,而且就这女子的穿着打扮来看,必定是异族贵族中人,看来这寒妃的身份,很不简单。 “这是……”紫凝眉头微皱,她没有见过这个人,对异族了解也少,一时难以判断。 “那依托部落,”君夜离一语道破天机,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们的余孽,很好!” “那依托?”紫凝隐约记得一些与此有关的事,“就是那个数年前在边境作乱,后被镇压的部落?” “正是,”君夜离点头,眼前一片血光,仿佛又回到了那场大战当中,“这个部落的人骁勇善战,无论男女都是自小习武,生性凶悍,极难对付。” 他们自认为是最最勇敢的部落,不向西池国称臣不说,还到处游说其他部落,与他们合伙对抗西池,在边境掀起不小的风波,终于惹怒了宣景帝,即派君夜离率十万大军,前往镇压。 那依托部落就算能战,毕竟只有三万余众,何况对手又是君夜离,当然不是其对手,经过半个月的血战,最终全军覆没,部落首领及五个妻妾、十余个子女尽数被杀,部落从那灭绝,却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易容改面,混进了皇宫,当上了皇妃! “照这么说起来,这个寒妃是那依托部落的人了?”紫凝仔细看了看这张脸,依稀还有寒妃的样子,只是如果不知道这是同一个人的话,你根本看不出她们有相像之处,足见海角小楼中人医术之高明。 “如果我没料错,寒妃应该就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君夜离捏着下巴看了会,“这张画像跟死在我手下的首领颇有几分相像,而且他们部落的族姓是‘格其尔’,寒妃易名‘寒琪格’,其用意应该也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与我之间的不不共戴天之仇。”尤其画像中这女子眼里的倔强与不服输,跟他们的首领在死之前的眼神,如出一辙。 “哦?”紫凝眼神一变,“你是说,他们的首领是你杀的?”仔细想一想个中诀窍,果然不无道理,难道当初她一听说寒妃的真实名姓,就觉得非西池国中人所有,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是。” “那就是了,”紫凝瞬间想明白了一切,心头豁然开朗,“难怪一直以来,我们都觉得宫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不停地伸向你,从你到大月国到回来,敌人总能提前知道你的行踪,还在路上安排好各种机关,等你上当,原来是寒妃相杀你,替父和家人报仇!”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不足为奇了。 夕颜道,“这画像是小楼中负责替寒妃改容之人凭记忆所画,大致不差。” 因为是他替寒妃做的改容之术,所以才知道她原来的样子,和改容之后的样子,否则这件事恐怕永远都是一个谜。 寒妃必定是知道,如果以本来的面目进入西池国皇宫,极有可能露出破绽,为了报大仇,她必定是多方探查了宣景帝的喜好——比如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仙女,也知道他喜好什么样容貌的女子,而后改成了现在的样子,以讨得他的欢心。而且事实证明,她这一手做的非常成功,至少她入宫以来,一直表现得谨言慎行,绝不争风吃醋,虽说宣景帝对她并不专宠,却也极为信任她、宠爱她,在这一点上来说,她无疑是成功的! “她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想到一条毒蛇就在父皇帎边,君夜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怒道,“居然妄想以一人之力要我的命,她凭什么!”如果她真对自己出手,那倒无所谓,可她若是伤害了父皇,岂非是他的罪过! “暂时还不必担心父皇的安危,”紫凝还是相当沉得住气的,“她若想要伤害皇上,有的是机会,不必等到现在,只从这一点上来说,寒妃还算是恩怨分明。” “不过,也不能留她一直这样下去,”君夜离决然道,“否则父皇一定会受其所累,绝不可以!” “我知道,”紫凝压住他的手,示意他别急,“我想寒妃也快沉不住气了,上次她故意失胎之事,已经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这段时间她才格外安静。不过,事情总要解决,她不出手,我们就引她出手,而且我怀疑,你身上的情蛊,就是她所下。” “当真?”君夜离即惊且喜,“就是说雌蛊在她那里了?”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线索,他当然高兴。别忘了有这情蛊在身上,他总不能跟爱妃这样那样,不是要憋坏吗? “十有八九,”知道他又瞬间想到了某些不纯洁的画面,紫凝好气又好笑,暗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还不能肯定,要进一步查探。” 夕颜上前道,“这里还有一封信,小姐姑爷请过目。” “还有信?”紫凝拿过来,瞄了他一眼,“你不早说。”她就说么,海角小楼的人办事一向利落,既然已经查到寒妃的身份,怎么可能不说个清楚明白。 夕颜赧然,“是,属下知错。”他也是震惊于寒妃的另一张脸,所以暂时忽略了。 紫凝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打开来看了看,眼眸瞬间清亮,递给了君夜离,“你看。” 君夜离接过来看了看,冷笑道,“果然没错。” —— 今日一早起来,寒妃就觉得有些心慌气短,喘不过气来,自己替自己诊了诊脉,也没什么不妥,大概是上次失胎伤了身,一直没有养回来吧,她也没太往心里去,坐在梳妆台前,安丹服侍她打扮。 “娘娘今日是要陪皇上赏花吗?”安丹替她梳了个简单却别致的发式,边往她头上别一枝金钗,边问道。 “是,”寒妃脸色有些苍白,冷声道,“安丹,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安丹咬牙,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芒,“今天是咱们那依托部落被灭的日子,是首领大人被魅王杀死的日子,属下永远都不会忘!” 就是在三年前的今天,她们的部落被魅王的大军重重包围,可他们的兄弟姐妹却绝不向敌人低头,血战到底,直至最后一个人倒下,也没有丢了那依托部落的脸! 也是从那一天起,仇恨的种子是她们主仆两个心中生根发芽,疯狂滋长,一直支撑着她们走到今天,誓要杀君夜离,以报大仇! “是啊,三年了,”寒妃闭了闭眼睛,心中气血翻涌,“时间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父亲和母亲的样子……” “娘娘!”安丹恨声道,“咱们动手吧,不然以后会更没机会!”魅王就要跟安宁公主成亲,有了她在身边,魅王越发不好对付,何况她们主仆已经被她怀疑,只怕再耽搁下去,她们的身份就会暴露,那就什么都完了! 寒妃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贸然动手,再等几天,到魅王跟安宁公主大婚之时……” 安丹顿时惊喜道,“正是,娘娘英明!”那时必定整个皇宫、魅王府都很忙乱,不愁找不到机会。 寒妃左右偏了偏脸,妆容没什么不妥了,随即起身,“走吧。” “是,娘娘。” 主仆两个来到御花园时,却赫然见到紫凝了君夜离已经在座,正陪宣景帝说话。她两个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上前见礼,“臣妾见过皇上。魅王殿下,魅王妃。” “寒妃娘娘不必多礼,请。”紫凝和君夜离起身,将她让到座位上去,而后跟着坐下。 宣景帝看起来心情很好,对寒妃笑道,“寒儿,紫凝方才问起,说是听闻你女工极佳,想托你替她寻一套嫁衣,你可依得吗?” 寒妃欠了欠身,轻笑道,“臣妾不敢!臣妾见识浅陋,魅王则蕙质兰心,臣妾哪敢在魅王妃面前献丑。” 紫凝道,“寒妃娘娘就别客气了,娘娘也知道我平日潜心于医道,对女工当真无知,还望娘娘不吝指教。” 宣景帝也道,“正是,寒儿,紫凝在这西池国也无什么长辈,朕看你跟她也颇为投缘,何况这成亲乃人生大事,更是大意不得,你就替紫凝张罗这一回,如何?” 君夜离默然:父皇这是在有意替紫凝跟寒妃拉好关系吗?平日里她两个明明就少有交集,哪来的“投缘”一说? 寒妃略作推辞之后,也就答应下来,“既如此,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魅王妃海涵。” “我信得过娘娘的眼光,”紫凝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那,娘娘是否要替我量一量身,也好有个数?” 寒妃略感诧异,大概没想到她说要就要,现在就量身,不过也就站了起来,“如此,也好,那妾身得罪了。” “无妨。” 紫凝伸开双臂站好,寒妃即以手作尺,替她量尺寸。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变故突生,寒妃的手才从她肩膀量到手腕,就见她眼神一寒,猛一把扣住她的脉门,一股醇厚的内力撞击过去,她顿时半身酥麻,本能地惊呼一声,动弹不得。 “娘娘?!”一旁的安丹大吃一惊,飞身过去就要相救,“放开娘娘!” 结果她才一动,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旁的夕月快如闪电般迎上,唰唰两招间就将她逼退,与她战在一处。 说时迟,那时快,紫凝毫不受安丹影响,制住寒妃的同时,右手并指连点她胸前数处大穴,并以锁喉手缷下她两条手臂,确定她没有任何反抗、反击能力了,这才拍了拍手,冷然道,“寒妃娘娘,得罪了。”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0 寒妃之仇原来是这样的 再看安丹那边,她虽然功夫也不弱,但比起夕月还是差了一大截,何况看到主子被制,她又惊又怒又急,手上就乱了方寸,没出几招,被夕月一掌打中胸口,身体摔跌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再想起身已经来不及,夕月一指点中她要穴,她浑身上下除了眼珠能动,哪里都不能动了。 宣景帝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扣住挡在他身前的、君夜离的手腕,惊道,“离儿,你们这是做什么?寒儿她——” “父皇稍安勿躁,儿臣自会说明一切。”看到局势被自己这边控制,寒妃除了安丹之外,也并没有安排其他人手,君夜离才放下心来,让过一边。 事实上他和紫凝在确定了寒妃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商议好了对付她的计划:紫凝对付寒妃,夕月和无华对付寒妃身边可能会有的侍卫或者守卫,而他则保护父皇的安全,如果寒妃另有其他安排,他也在暗处安排了几名暗卫和一队禁卫军,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就现在的结果来看,他们有些高估了寒妃了,想来她身处九重宫帏,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岂非会露出破绽。 虽然骤变突生,但寒妃只在被制住的刹那露出惊慌的表情,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微微挑起眼角,不解地道,“魅王妃这是何意?” “寒妃娘娘,你是要继续演戏装无辜,还是要我跟夜离把你的事说给父皇听?”紫凝冷冷看着她,“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底细,否则不会有此安排,你若痛快承认,我们彼此都可省些精神气力。” “北堂紫凝,你到底在胡话什么?!”安丹呛咳几声,又吐出几口血,表情痛苦,但也很愤怒,“你敢对娘娘不敬,皇上面前,你该当何罪?!” “你不必拿父皇来压我,”紫凝冷声道,“我早说过你们的事,我们很清楚,看来你们是不想合作了,是吗?很好,”她伸手,无华即将那副画像递上来,她慢慢展开,递到寒妃面前,“寒妃娘娘应该知道,这是谁吧?” 寒妃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这怎么会…… “这……”宣景帝仔细看了看,皱眉不解地道,“紫凝,这女子是谁?与寒儿又有什么关系?” 寒妃冷汗涔涔,尽管事实残酷,她还是不得不相信,紫凝确实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否则怎么会有这幅画像在! 紫凝道,“父皇有所不知,这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寒妃,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什么?!”宣景帝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摇头,“这、这怎么可能……”画像中的女子虽然也不丑,但凌厉逼人,与眼前这个容貌绝美,与他心上有六、七分相似、宁静沉稳的女子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怎可能是同一个人! “她们确实是,”君夜离接过话来,眼底杀机涌动,“父皇还记得三年前儿臣领兵平乱,镇压的那依托部落吗?寒妃就是部落首领的小女,真名格其儿*涵。” 寒妃神情一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连这些事他们都已查到,她还能否认吗? “当时儿臣已将那依托部主要人物尽数诛杀,余人也都死的死,降的降,只是没想到,还有条漏网之鱼。” 也不怪他有此疏忽,这寒妃是部落首领的最小的女儿,当时正在外随师父游历,侥幸逃过一劫。当她得知这一噩耗,返回部落时,只见满地的尸体和流水成河的鲜血,当时的情景她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想要呕吐。 而这些也都是海角小楼的人在查到寒妃的真实身份之后,是慢慢查到的,不可谓不详尽,寒妃根本就抵赖不了。 紫凝点头道,“正是如此。父皇,我们都被寒妃骗了,她心机之深,隐忍力之强,非常人所能及。”想想也是,寒妃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却还要委身于仇人的父亲,每日强颜欢笑,不让人看出什么,也着实不易,她要报仇的决心,也非一般人可比。 只可惜,因为紫凝跟海角小楼的渊源,寒妃要杀的,又是她的夫君,她怎可能袖手旁观,寒妃隐藏的再深,也终于还是要被揭破身份的。 安丹更是震惊莫名,欲要反驳,却又没了说辞,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怎么会……”宣景帝试着接受这一令人震惊的事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她、她是那依托部余孽,乔装改扮进宫,是为报仇?” “不是改扮,是改容,”君夜离冷笑一声,“她就是有意改成父皇喜欢的样子,借以留在宫中,以寻找机会,替家人报仇!如此蛇蝎心肠,留她作甚!” “我蛇蝎心肠?”寒妃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而嘲讽,“魅王殿下,你凭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君夜离厉声道,“你为达目的,投父皇所好,还几次加害于本宫,难不成还要本宫赞你一句是天下至孝?” “那你呢?”寒妃扬高了眉,“你杀我族人无数,我父死在你剑下,你又何曾皱过眉头,你的心肠难道不狠吗?” “那是他们该杀!”君夜离冷哼一声,“谋反作乱不说,还要鼓动其他部落造反,难道本宫和父皇要坐视不理吗?” “他们该杀……呵呵,他们该杀……”寒妃悲愤怒笑,“魅王殿下,你又凭什么这么说?又凭什么说是我们反叛?我们的部落早在西池立国之前,就游牧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你们忘了吗?!” 宣景帝眉头一皱,竟没反驳。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西池国在没有统治周边部落之前,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力量而已,后来他们的祖先励精图治,慢慢变的强大,才将其他部落吞没兼并,不服从者就赶到边境苦寒之地,建立起了强大的西池国,寒妃这话,也是事实。 “可是你们呢?你们统一了西池国,就把我们赶到寸草不生的地方去,你要我们如何过活!?”寒妃咬牙,满眼仇恨,“你们根本无法想像,我们的生活有多么艰难!为了有口饭吃,为了让牛羊有草可以吃,我们不得不四处流浪,忍饥挨饿,可是你!”她霍然瞪向宣景帝,“还要不断地向我们征收重税,分明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我们如果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明不明白?!” 寂静的御花园中只有她凄厉而愤怒的语声在回响,好一会都无人应声。 事实上紫凝在现代社会,早就看过无数这样的历史,并不感到奇怪和意外,也不是说那依托部这样做是错。但王朝更替向来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西池国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当然不可能拱手让人,那依托部想要争取生存的权利,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他们力量太弱,最终败在君夜离手上,也是他们实力不济,只能认了,成王败寇,无所谓对错。 “没话说了吗?”寒妃冷笑一声,“没错,我就是那依托部的公主,我费尽心机改容入宫,就是想寻机杀了魅王,亲手替我父亲报仇!可惜功亏一篑,我无话可说!” 君夜离冷声道,“你我立场不同,你们想要更好的生活,原也无可厚非,不过既然你们败了,说再多又有何用,你们若有本事,灭我西池,我们同样无话可说。” “魅王殿下好气魄,”寒妃咬牙冷笑,“只可惜我没有早点动手,否则我也要杀尽你的亲人,让你尝一尝一夜地狱的滋味!” “寒妃!”宣景帝气的脸色铁青,狠狠一拍桌面,“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你骗的朕好——” “那只能怨你笨,心心念念一个绝对不可能得到的女人,给了我可乘之机,怨得了谁?”事到如今,寒妃也不再怕会激怒他,何况她身份败露,就只有死路一条,又何必小心翼翼、委屈求全。 “你——”忌讳被提及,何况宣景帝又是一国之君,这份骄傲让他哪里咽得下被寒妃羞辱之恨,厉声道,“来人哪,将寒妃推出午门,斩——” “父皇且慢!”紫凝闪身将他拦下,“父皇还有一事不明,寒妃杀不得!” “为何?!”宣景帝怒气冲天,都快按捺不住了,“她居心叵测,论罪当诛,为何杀不得?” “父皇稍安勿躁,”将宣景帝安抚着坐回去,紫凝转身道,“寒妃,夜离体内情蛊,是不是你所下?” 宣景帝大惊,“什么?!她——”今日所知之事,对他来说简直太过惊悚,饶是他一向冷静沉着,处变不惊,也快要扛不住了。 寒妃微一愣,继而赞道,“果然不愧是‘神医金铃’,你早就知道魅王体内的,是情蛊了?” “也不是太早,”紫凝冷眉以对,“不过我一直在怀疑,到底是谁能够有机会,同时又有本事给夜离下情蛊,直到确定你的身份,我才知道,那依托部首领有一位夫人出身苗疆拜月教,此教最擅长的就是制蛊用蛊,是你的母亲吧?” “魅王妃真是聪明,”寒妃语调虽然讥诮,但对紫凝却也是真心佩服,“不过她不是我母亲,只是我三姨娘,我只学了她一点皮毛而已,否则就算只是用蛊,我也能将整个西池国皇室的人全都控制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尸横遍野!” 事实上她当初对蛊虫这些东西是相当排斥,甚至是感觉相当恶心的,只要看到那些肉呼呼的、形色各异的虫子,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碰都不愿意碰。 后来,是三姨娘用情蛊控制了父亲,不准他再到外面去拈花惹草,父亲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也受不了情蛊的折磨,不得不在背地里对三姨娘言听计从,使得她瞬间认识到了情蛊的妙处,将来就可控制自己的男人,只对自己一个人好,才勉强忍着恶心,掌握了养情蛊的方法而已,没想到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用在自己的情郎身上,反倒用在了仇人身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寒妃,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这种话!”宣景帝怒不可遏,“你图谋不轨,毒害皇嗣,该当何罪!” “皇上说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了,”寒妃看向君夜离,咬牙道,“我这辈子杀不了魅王,替我族人报仇,做鬼都不会甘心!可他武功那么高,身边又有人保护,我没机会下手,不想其他方法怎么成。” 其实,一开始她是暗中买通了魅王府一名管伙食的伙夫,想要给君夜离下毒的,可他警觉性极高,身边又不乏识毒辩毒之人,而且皇室中人用膳,每餐都有试食之人,根本没机会下手。 一番思虑之下,她才陡然想起情蛊,因为这个不是毒,所以验毒之人根本察觉不到,所以很容易就成功了。只要将雄蛊下在君夜离体内,雌蛊由她控制,到时她想要他死,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惜你却没想到,夜离虽然中了情蛊,却并没有如你所想的那样,受你控制,是吗?”紫凝微哂,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更谈何去防范或者掌控,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说到这里,紫凝突然脸色一变,想到一件事:如果情蛊真是寒妃所下,可她是三年前才入宫,蕙妃却早在五年前,上一次六国赛时就已经服毒自尽,一直昏迷。换句话说,之前缥缈公子告诉她,是蕙妃用自己的内丹压制了君夜离体内的蛊毒,这样一来,在时间上不就对不起来了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魅王妃也想到不对劲了吗,”寒妃却像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一般,嘲讽地冷笑,“是,我是没想到为何魅王中了我的情蛊之后,仍然不受我控制,不过后来我知道,原来是他早在中情蛊之前,就已经中了毒,两两相克,才不至于毒发,是吗?” 紫凝一惊,“你如何知道?莫非……你知道是谁给夜离下毒?”照这么说的话,夜离应该是先中了毒,而后被蕙妃以内丹,后又中了情蛊,加上他又修练了嫁衣神功,才会使得他体内的毒越来越乱,几乎丧命。 想到自己不明不白之间竟是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不说,还要被说成是吃人肉的怪物,君夜离就怒从心头起,厉声道,“寒妃,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魅王殿下急什么,我不是正在说吗?”寒妃好不得意,笃定他们不敢杀她,一点都不急,“皇上,你可知道魅王先前所中之毒,又是谁下的手?” 宣景帝冷声道,“说。” 寒妃语出惊人,“难道皇上会想不到,皇室之中,最有机会接近魅王,是又有本事下毒的人,是谁?” 宣景帝一惊,难以置信地道,“丞相夫人?”她不是出身唐门吗,而且那时候他宠爱蕙妃和离儿,就曾经招来丞相夫人的不满,还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说梅霜皇后才是正宫,君夜辰才是正室嫡出,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他记得当时自己还训诫过她,后宫女子都不得干政,更何况丞相夫人是外妇,更没有资格多言。 难道,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气不过,不想君夜辰的储君之位被夺,所以才对离儿下毒?好个恶毒的妇人!果真如此的话,梅霜皇后身为她的女儿,同样脱不了干系! “寒妃,无凭无据,你休得胡说!”事实上对于这件事,君夜离和紫凝早已有所猜想,但没想到寒妃会这样毫无征兆地说出来,说不定会出大乱子。 “我有没有胡说,魅王妃最清楚不过,不是吗?”寒妃斜了紫凝一眼,“事实上魅王所中之毒原本并不打紧,我想丞相夫人并不是想要你的命,只是想助君夜辰当上太子而已。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贸然将它压制,反倒毒性深入脏腑,虽一时无事,却已埋下隐患。” 再后来中了她的情蛊之后,虽然同样被压制,但情蛊是有生命的,哪甘心被永远压制,它会不断地释放一种毒素,与君夜离体内原有的毒相互作用,才慢慢演变成复毒,以至于越来越严重。如果不是碰上紫凝,请回天上公子以鬼门十三针将其救回,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体内的毒就会尽数发作,极其惨烈的死去了。 “你——”就连君夜离都吃惊莫名,“你如何会知道这些?丞相夫人……” “我自有我的法子,”寒妃挑了挑眉,“魅王殿下,你没想到吧,以近十年征战谋得‘战神’之名,为西池国江山立下赫赫战功,到头来想要你的人,却都是自己人,你不觉得悲哀吗?” 君夜离冷冷道,“沙场点兵之人,手上从来都沾满血腥,注定一身罪恶,悲哀有何用。我命由我不由天,至于我是否死得其所,那就只有死后,由后人盖棺定论,不管多少人想要我死,事实是我现在还活着,而且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就是最后的胜者,我为什么要悲哀?” 寒妃怔住,她一向知道,君夜离是天生的王者,即使只是淡淡瞥过来一眼,也能让她感到由衷的心惊,这种威慑力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更时常感到绝望:要杀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或许她注定要带着这样大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了! “够了!”今日知道的事让宣景帝震惊而愤怒,拍案而起,“其他事先不说,寒妃毒害皇嗣,图谋不轨,罪该万死,朕——” “父皇!”紫凝摆手阻止他,“父皇忘了吗,儿臣说过,寒妃现在还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宣景帝冷哼道,“她不思悔改,留她何用!”他还真说的出如此绝情的请,与寒妃三年相守,不说生死不弃,至少他也是相当宠爱寒妃的,如今一朝知悉真相,他竟是半点留恋之情都没有,不愧为帝王,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让人叹服,也让人无比的心寒。 “自然是因为夜离体内的情蛊,”紫凝解释道,“情蛊分雄雌,要想引出夜离体内的雄蛊,非雌蛊不能。” 宣景帝惊怒道,“还有这等事?!寒妃,雌蛊是否在你手上?” “是,”寒妃大大方方承认,而且摆明一副没打算拿出来的样子,“不过只有我才控制得了它,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你们就算杀了我,也别想得到雌蛊!” “你——” “而事实上,我们现在的确不能杀你,”紫凝摇头,似乎有些惋惜,“你若死了,雌蛊就会跟着一起死,那雄蛊就永远别想被引出来了,是吗?” “是,”寒妃笑的志得意满,“魅王妃,你是神医么,当然知道雌雄双蛊不离不弃,若一方死了,另一方不但永远不能离开寄体,而且还会不断释放毒素,并以寄体血肉为食,直到寄体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而疯狂崩溃,凄惨死去,你们想要那样的结果吗?” 宣景帝咬牙怒瞪着她,脑海中现出某种画面,忍不住有种恶心的感觉。 相比之下,君夜离倒是很镇定,冷笑一声,“你不过想要自己活命,何必危言耸听,你早晚逃不过一死,得意什么!” “能得意一时也是好的,”寒妃叹息一声,“虽说事情败露,但只要活着一天,我就还有希望,除非你们不想魅王殿下活着,否则大可来杀我。”她就吃定这一点,所以毫不惊慌,也真沉得住——大凡像她这样被揭破身份,一定会急于求死,以免受更多的污辱折磨,她还真是个特例。 宣景帝一甩衣袖,怒声道,“将寒妃锁进天牢,听侯发落!” “是!”侍卫答应一声,立刻上前拖了寒妃就走,另有侍卫将安丹也同时押走,关进天牢不提。 君夜离皱眉,“父皇——” “朕不能冒这个险,”宣景帝摆手,大概觉得这个儿子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吧,他一直压在心里的、对君夜离的疼爱之情就有些压抑不住,神情大见缓和不说,还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寒妃纵然该死,可她的命关系着你的命,朕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活着,慢慢再说。” 君夜离一愣,喉咙瞬间就有些发哽,“父皇——” “紫凝,有办法让寒妃交出雌蛊吗?”宣景帝又用力拍拍君夜离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急,“比如,趁她昏迷之时,能否成事?”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1 当年事终于败露了 紫凝略一沉吟,摇头,“虽然也有可能,但太过冒险,没有把握的事,我不能做,不能害了夜离。” 宣景帝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那就先不急,慢慢再想办法。方才寒妃不是说,离儿还中了另外的毒,那……” “父皇放心,”君夜离接过话来,一笑道,“紫凝已经解了儿臣体内的复毒,没事了。”虽然他的复毒是天上公子所解,而且他也欠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过父皇对海角小楼成见颇深,紫凝当然也不希望师父的事被人知道,就把这事儿放到紫凝身上去,父皇亦不会怀疑。 果然,宣景帝神情大见欢愉,赞道,“紫凝果然医术高明,那朕就放心了!” “谢父皇夸赞,”紫凝冷静地提醒他一件事,“父皇,丞相夫人下毒害夜离之事,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说到这件事,宣景帝的神情又冷了下去,“是否是丞相夫人下毒,如今只是寒妃一面之辞,也或许是她有意挑拨离间,让皇宫不得安宁、京城大乱,朕还要着人详细调查此事,有结果再说。” 果然如此。紫凝暗暗冷笑,道,“是,儿臣也觉得丞相夫人虽心有不甘,但算不得狠毒,虽说给夜离下毒,但并未想害他性命,只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非她所能预料和掌控,也不全是她的错。” 如此看来,当初那个玉帎也确实是丞相夫人有意为之,将之送到夜离手上,想来是要替夜离解毒,解了这个心结。只可惜已经无用,还引起他们对丞相夫人的怀疑,得不偿失。 “正是,”君夜离也道,“紫凝言之有理,父皇三思。” “朕心中有数,你们不必多说,”宣景帝挥了挥手,“朕累了,你们回去吧。” “儿臣告退。” 待他两人走后,宣景帝沉下脸,冷声道,“去嘉元宫。” 韩公公赶紧捏起嗓子,尖声道,“皇上有旨,摆驾嘉元宫!” 紫凝和君夜离虽已走远,但两人都是耳力绝佳,自然听的清楚。紫凝道,“夜离,父皇会不会对梅霜皇后摊牌?” “应该会提点母后一二,”君夜离眉头微皱,“若我所料没错,丞相夫人下毒于我之事,母后和二弟应该都不知情,或者说是事后才知情,父皇当不至于问他们的罪。” “就是说要白白放过他们,你这么多年的苦就白受了?”紫凝冷哼一声,相当不满,“虽说父皇要顾虑到方方面面,但丞相夫人下毒害你却是事实,难不成就一声不吭地算了?” “爱妃真是替为夫着想啊!”君夜离大为受用,搂紧她的细腰,“不妨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遇上你,这辈子岂不是亏大了!只要是这样的结果,别说以前那些苦了,就再苦十倍,我也受得下!” “说什么呢!”紫凝好气又好笑,抬手轻拍了他的脸一下,“人在做,天在看,不可胡说,当心应验!我的意思是说,丞相夫人并非心肠恶毒之人,害你至斯,她必定也是日夜难安,否则不会想办法给你送来玉帎,想要替你解毒——” “我明白你的意思,”君夜离点头,接过话来,“你是想父皇问罪于丞相夫人,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她也好解脱,是吗?” “算是吧,”紫凝淡然一笑,“说大度了,是给丞相夫人一个解脱的机会,说自私了,她害了你,总要付出些代价,岂非各得其所。”而且她相信,依宣景帝的精明,必不会真的把丞相夫人怎样——否则丞相一伙,还有梅霜皇后那里,他也不好安抚,解决了这件事,也算是去了一项隐患,于各方面都有利。 “紫凝,你真是思虑周全,”君夜离赞道,“不过我觉得父皇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紫凝瞄了他一眼,“魅王殿下,你不是一向有仇必报、绝不手软的吗,丞相夫人害你至斯,你就半点想要报复的心思都没有?”还真是大度。 君夜离好笑地道,“紫凝,你聪慧无双,会看不出眼前局势,我打的什么主意,你会不知道?” “夫君真是太抬举为妻了,”紫凝装模作样地向他行了个礼,“自古女子不得干政,为妻不敢妄言。” “你还跟我说这个!”君夜离好气又好笑,挠她痒痒,“什么女子不得干政,那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懂朝政,想干预也干预不了,我才不管那一套!你管不管我,管不管我?” 紫凝失笑,身法轻盈地躲避,两人追追打打,有爱到不行。 无华和夕月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异样柔软,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 那旁两人打闹过一阵,上了马车,才算消停下来。紫凝脸颊红红的,眉眼含笑,少有这样灵动、俏皮的时候,君夜离是越看越爱看,都移不开视线了。 “看够了没?”紫凝抿唇笑道,“一直这样看着我,你不腻吗?” “怎么会?”君夜离很不以为然地扬眉,“我这辈子就只看着你,一直看一直看,永远都不会腻!” 尽管紫凝性格豁达,不拘小节,对于他随时随地的甜言蜜语和动不动就“发情”已经习以为常,但猛不里听他这样说,还是有微微的窘迫,“好啦,不要动不动就把永远什么的放在嘴上,说多了就不值钱了,让人笑话。” “你明白我就好了么,旁人怎么想,我才不管。”君夜离自动自发粘过来抱住亲亲爱妃,搂搂蹭蹭,吃豆腐吃到心花怒放。 “好了,说正事,”紫凝脸红,把他推开坐正,正色道,“父皇是否对梅丞相有所怀疑?” “是,”说到朝政之事,君夜离立刻正经起来,“原本朝中势力一分为三,互相制衡,但外公年事已高,这些年也不大过问朝政之事,益阳王跟庆国公互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近来也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丞相渐渐坐大,势力遍布朝中,父皇自然心中有数。” “那君夜辰呢,”紫凝目露不屑之色,“他暗中一直有那么多小动作,比起君夜燎的豢养死士,秘密制造武器,也毫不逊色,何况他三番五次加害于你,父皇会一点不知?” “想来父皇是心中有数的吧,”君夜离倒没怎么气君夜辰,或者说早知道这个二弟的为人,也没必要生那个气,“而且父皇很清楚,二弟根本担当不起一国之君的重任。当初父皇宠我,也是一心要立我为储君,只是碍于各方面的关系,最后才立了二弟而已。” 一方面西池国自古有训,这立储君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君夜辰是正室皇后所出,于情于理都应该立他——即使他除了会算计人,爱从人背后使阴招,心狠手辣之外,无论从哪方面看也比不过君夜离。这二来么,那时候君夜离被接连陷害,成了怪物,宣景帝就算再宠他,也不可能立这么个人人畏惧的皇子当储君,才不已立了君夜辰而已。 紫凝似笑非笑,“所以说,你其实从未放弃夺储君之位?” 君夜离傲然道,“我为何要放弃?男儿志在天下,二弟这种人都可以被立为储君,我的才能远在他之上,难道不该比他更有一番作为?” 紫凝哑然:这番话好像很早以前就听他说过,看来他的志向很高远么。 “何况丞相夫人害我之事若被提起,丞相必会遭受非议,父皇也正好借机削弱他的势力,二弟一向心浮气躁,也必定跟着有所动作,换言之,这是调整朝中势力的最好机会,也是我的机会,爱妃,你说是不是?”说到后来,君夜离又开始不正经,大手色、色地摸上爱妃的细腰,摸挲起来。 紫凝瞪了他一眼,但并未反对,点头道,“正是如此,你思虑得倒周全。” “家国天下本就是男人的责任,我怎能让爱妃失望。”君夜离嘻嘻一笑,眼神却是锐利的,“何况这天下本来就是能者得之,二弟若能当大任,我亦可放心,否则,岂能让西池国数百年基业落于他人之手!” “话虽如此,世事却不尽如人意,”紫凝有意为难他,“江山代有人才出,这片江山怎可能永远姓夜,你能保它多久?” 君夜离耸一下肩膀,毫不气馁,“谁叫我生于此世,当然要凭我之力,保西池国子民这一世的繁华,至于身后事又岂是我所能掌控,想那么远做什么。” 紫凝终于会心一笑,为他的胸襟气度所折服,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与他深情对视,“我北堂紫凝终究没有看错人,又何德何能,得一知己益友意中人为伴!夜离,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我定会全力助你!” 君夜离大为感动,眼眶都有些潮湿,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低笑道,“正因为有你,我才信心倍增,从未想过放弃!紫凝,你且放心,即使我将来为一国之君,也绝不会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今生今世,只有你负我,我绝不负你——” “我也绝不负你——”紫凝低语,不想再多说,忽地一个用力半他压倒在车座上,深深吻下去。 难得爱妃如此主动,君夜离自然是惊喜莫名,温柔宽厚的手掌抚摸着紫凝玲珑有致的身体,回吻过去。 车外,无华和夕月一边面红心跳,一边不自觉地靠到一起,都傻呼呼地笑起来。 因为顾忌到君夜离体内的情蛊,紫凝虽然情之所至,还是适时停了下来,两人紧拥在一起,一路无声胜有声…… —— 梅霜皇后最近也没什么特别动静,与后宫妃子之间更是相安无事,尤其在接连向了林才人、蓝德妃几件事之后,众妃也都消停了,后宫这段时间是难得的平静,她也省了不少心。 这会儿她正闲闲地绣着一块锦帕,君夜辰进来向她请安,眉眼之间有得意之色,“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梅霜皇后一抬手,“坐下说话——辰儿今日怎的如此高兴,有什么喜事吗?”之前因为气君夜离的利害,他一直不开心,今天这是怎么了。 “算不上什么开心事,”话是这么说,君夜辰却难掩得色,“母后,儿臣方才得到消息,寒妃被父皇关近天牢了?” “什么?”梅霜皇后吃了一惊,脸色发白,“怎么会?寒妃她——”寒妃一向谨言慎行,从不争风吃醋,很得皇上宠爱与尊敬,怎么会突然遭此对待——莫非她也像蓝德妃那样,因为自己不能受孕,所以找海角小楼帮忙? 君夜辰眼里闪着狡黠算计的光,挥手命宫女侍卫都退了下去,低声道,“母后,你知道寒妃是什么来历吗?” “来历?”梅霜皇后骤然此事,震惊莫名,脑子里还有些乱,回不过神,“什么来历?”她只记得寒妃是皇上几年前出宫巡访之时带回来的,说是父母俱亡,孤苦无依,还能有什么来历? “儿臣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寒妃是那依托部首领的女儿。”君夜辰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了,得意地道,“母后,原来大皇兄中了情蛊,命不久矣,哈哈哈!” 梅霜皇后不知想到什么,本来就发白的脸色瞬间发青,叱责道,“辰儿,你怎可如此!魅王到底是你亲生哥哥,他性命堪虞,你还笑得出来!”虽说她一直担心儿子皇位被夺,却还没狠心到想君夜离死的地步,见儿子这般反应,当然是真心生气。 君夜辰相当不屑,啍一声道,“儿臣就是见不得他好过!母后,你也别气,反正大皇兄会中情蛊,跟儿臣又没有关系,说说而已。”而且他还知道,只要有雌蛊在,就可以要了大皇兄的命,那雌蛊必定还在寒妃手上,那…… “皇上驾到!” 梅霜皇后吓得一哆嗦,“皇上来了!” 君夜辰奇道,“父皇来便来了,母后,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不舒服吗,有未招太医来看过?”话说回来,母后今日怎的奇奇怪怪的,真是莫名其妙! “不、不,本宫没事,”梅霜皇后明显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将绣品放下,起身道,“快,接驾!” 说话间宣景帝已经大步而入,淡然看了他们母子一眼,“辰儿也在?” “是,儿臣参见父皇。” “臣妾参见皇上。” 母子二人一起跪倒行礼,不过是一个惊慌莫名,一个满脸得意,反差还真大。 宣景帝似乎心中也数,也不点破,扶起梅霜皇后,“辰儿也起来吧。皇后脸色不佳,不舒服吗?” “臣妾没事,有劳皇上挂念,”梅霜皇后勉强笑道,“皇上快请坐。啊,是了,皇上今日不是陪寒妃一起吗,怎的有空过来?”话一出口,她又悔的要命: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宣景帝静静看着她的脸,“皇后还不知道吗?方才辰儿难道不是在说此事?” 梅霜皇后一惊,“臣妾不知道!不,臣妾的意思是说,皇上说、说的何事?” 君夜辰看出宣景帝有些不对劲,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父皇恕罪!儿臣是听闻此事之后,颇为震惊,更担心大皇兄,所以来知会母后一声,儿臣是否该去探望大皇兄?” 一正一反,话都是他说的,也亏得他脸皮够厚,心机够深,这种话也掰得出来。 “辰儿有此心,很不错,”宣景帝赞他一句,又转向梅霜皇后道,“皇后统领六宫,对寒妃谋害离儿一事,可曾看出端倪吗?” “臣妾无能,请皇上降罪!”梅霜皇后起身就跪了下去,声音都在颤,“臣妾不知寒妃真实身份,更没想到她有胆谋害魅王殿下,臣妾无能,不配统领后宫,请皇上降罪!” 宣景帝视线略向下,看着她如云的秀发,神情渐冷,“寒妃之事,皇后不知倒也情有可原,那离儿在寒妃之前,还曾被人下毒谋害,皇后可知道吗?” 君夜辰一愣一惊:哦?这么说起来,大皇兄不止中了一种毒了?真是太好了!难怪大皇兄要修炼邪功,看来唯有如此,才能保住自己一条命!不过,这也正好给了他下手的机会,错过才是笨蛋! 梅霜皇后身心狂震,预感到事情不妙,头都不敢抬,“臣妾……臣妾……不知……”不能承认,绝对不能!否则父亲和母亲就都会有性命之忧,让她这做女儿的情何以堪? “你不知?”宣景帝忽地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既然不知,为何要想这许久才回答朕?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朕,嗯?” 梅霜皇后一张脸白中犯青,身躯更是瑟瑟发抖,快要支撑不住。 君夜辰看不过眼,跪下去道,“父皇息怒!母后心地良善,对众位娘娘更是一视同仁,从未起过害人之心,又怎知是谁害了大皇兄,母后是无辜的,请父皇明查!” 宣景帝松手,缓缓回眸看他,“辰儿倒是有孝心,知道回护你母后。皇后心地良善,可她身边的人,她教导出来的人,却未必如她的心性,辰儿,你以为呢?” 君夜辰的心猛地一沉,暗暗惊疑不定:父皇此话何意?难道……他之前做过的事,父皇已经知道了?那岂不是要糟!不过想一想也不可能,他行事颇为小心,不会留下破绽才对!父皇这一问,一定是在试探,他绝不能上当! “父皇所言极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好一个人各有志,”宣景帝冷笑一声,“辰儿,朕现在相信,在这件事情上,你确实是不知情的,你且起来,站过一旁。” 君夜辰不解其意:“这件事”是哪件事,父皇到底在说什么,母后又在怕什么? 宣景帝冷冷道,“皇后,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朕现在就将丞相和丞相夫人召进宫来,问个清楚明白?” 梅霜皇后如遭雷击,终于一个头磕到地上,颤声道,“皇上息怒!臣妾、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愿替父母双亲承担罪责,请皇上罚臣妾一人就好,请皇上开恩!” 君夜辰惊道,“母后,你、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又关阿公、阿婆什么事了?(西池国风俗,外公称“阿公”,外婆称“阿婆”) “在寒妃之前,下毒害离儿的人,就是丞相夫人。”宣景帝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 君夜辰呆了呆,蓦地大喊,“不可能!父皇,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阿婆,父皇万不可听信小人馋言啊!”看他急成这个样子,当然不是心疼丞相夫人,而是怕自己会受牵连——丞相夫人是母后的亲生娘亲,若她有事,母后就会受连累,母后有事,他怎可能安然,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当然不能承认。 “若无实据,朕又怎会当面问个清楚,”一朝知悉真相,宣景帝反倒相当平静,“梅霜,你当初也是知情的?”这样看来,一定是丞相夫人下毒害离儿无疑,简直不可原谅! “臣妾没有!”事到如今,梅霜皇后也不敢再有所隐瞒,“臣妾是事后、事后才知道……” 当初丞相夫人会下毒害魅王,是梅霜皇后绝对没有想到的,直到后来君夜离被传成怪物,而父母又时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觉得奇怪,几次追问之下,才得知真相。 那个时候她也是又气又怕,一旦事情败露,她做不成皇后、辰儿做不成太子都是小事,若是双亲性命不保,她要怎么办!几番天人交战之下,尽管心中愧疚,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未将此事说出来。 后来蕙妃自尽,君夜离顿失所依,丞相夫人为减轻自己的罪孽,对他多方照料,并一直想办法要解了他的毒,却一直没有机会。加上那时候君夜离开始四处征战,似乎将丧母之痛都发泄在战场上,很少有在京城的时候,“战神”之名由此而来,人也变得冷静锐利,不近人情,她就更不敢稍有异动——万一被他知悉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说来,丞相夫人也是于心有愧了?”宣景帝眼中有不屑之色,“她当真以为害死离儿,就万事大吉了吗?” “母亲从未想过害死魅王殿下!”梅霜皇后急急辩解,“那毒很温和,魅王殿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为何,会、会变成后来那样……” 那也是丞相夫人所没有料到的,却是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父皇,一定还有人要加害大皇兄,父皇一定要查清楚!”君夜辰硬找理由,“阿婆怎么可能会害死大皇兄,父皇明查!”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2 罪无可恕 梅霜皇后匆匆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乱说:她都已经承认,辰儿对当初的事又毫不知情,再说下去,岂非越描越黑。 君夜辰却是气愤莫名:母后,你难道不明白承认了之后会有何后果吗?反正父皇又没有亲眼看到,否则早就找阿公阿婆算账了,你只要不认,父皇还能怎样! 宣景帝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冷冷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丞相跟丞相夫人进宫,说个明白!” 君夜辰喉咙一哽,说不出话来了。 韩公公哪敢怠慢,圣谕一下,他赶紧小跑着出去,到丞相府宣旨不提。 君夜辰暗暗焦急,为了他的利益着想,当然是叮嘱阿公阿婆不要承认才好,可父皇分明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要怎么提醒他们?没办法了,只能等他们来到再说。 更让人奇怪的是,到底是谁将阿婆下毒给大皇兄的事告诉父皇的?既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父皇都不知道,足见事情应该是很隐秘的,阿婆当时下手也很小心,事隔这么久,会是谁说了出来,这个人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他才要暗暗发狠必要将此人碎尸万段,脑子里却灵光一闪,猛地想到了什么:莫非是寒妃?她自从入宫,就一副冷冷淡淡、神神秘秘的样子,平时总是防备着所有人,莫非是她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今日自己的事败露,为了活命,就说出此事,以保自己的命! 这个贱人,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一个时辰后,梅盛尧和夫人唐红绡匆匆入宫,直接来到嘉元宫见驾,“臣(臣妇)叩见皇上!” 梅霜皇后慢慢呼出一口气,方才这一个时辰里,她如坐针毡,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都快晕过去了!可现在双亲到来,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这可怎么办。 宣景帝面无表情,“起来吧,梅爱卿,梅夫人,你们可知朕为何如此急着要见你们?” 梅盛尧暗道君心难测,你这突然急急召我们入宫,我们上哪猜是为了何事?不过,看到梅霜皇后神情不对,他已经先有了不好的预感,惶恐地道,“臣驽钝,请皇上明示。” 相比较之下,唐红绡却镇定得多,她一向进退有度,唯一一件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事,就是差点害死魅王,为此女儿多次埋怨过她,不该一时冲动,做下这等错事。现在看女儿这反应,再看宣景帝气成这样,多半是那件事东窗事发,她害怕又有何用。 “梅爱卿过谦了,你文才斐然,更是替朕教导出诸多栋梁之才,是我西池当之无愧的才子,何来驽钝之说?”宣景帝是有意吊他们胃口吗,左右绕弯,就是不肯直说。 梅盛尧默然,冷汗如雨:自个儿都一把年纪,外孙都这么大了,还说什么“才子”,没有这么寒碜人的,看来皇上气的不轻啊!“臣惶恐,不知皇上所指何事,请皇上明示。” “阿公,有人冤枉阿婆!”君夜辰毕竟年幼,沉不住气了,背对着宣景帝向梅盛尧使眼色,“说阿婆曾经下毒害大皇兄,根本没有这回事,对不对?” 别承认,千万别承认,你要承认了,就什么都完了! 梅盛尧顿时如遭雷击,脸色惨变:皇上已经知道了?!这—— “阿婆!”见梅盛尧不说话,君夜辰这个气,转向看起来一脸镇定的唐红绡,“不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害大皇兄,你快点跟父皇说——” “皇上恕罪,一切都是臣妇所为,与他人无干,”唐红绡很干脆地承认,“请皇上责罚臣妇一人,勿牵连其他。” 你—— 君夜辰气的头顶要冒烟,可她已经承认了,他再多说又有什么用,只能咬牙掐紧掌心,退到了一边。完了,这下父皇一定会迁怒于他,而且出于怜惜大皇兄的心理,会不会直接废了他的储君之位,换由大皇兄来当? 可恶的阿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要害,就干脆把大皇兄害死,神不知、鬼不觉,死无对证,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留下这个祸害,来害我吗? 梅霜皇后绝望地闭上眼睛,颤声道,“皇上开恩,母亲年事已高,担不得刑罚,臣妾愿替母受过!” “皇上,是臣教内无方啊,皇上!”梅盛尧怎可能眼见爱妻惨死,咚咚磕头,“一切都是臣的错,请皇上责罚臣,请皇上赐臣死罪!” “皇上——” “够了!”宣景帝一拍桌面,冷声喝道,“若非离儿福大命大,侥幸保得一命,纵使唐红绡起初并无心害死离儿,大错也已铸成,朕若不还离儿一个公道,给朝臣一个交代,这朝律国法,岂法等同虚设!” 梅盛尧他们三人一听,惶恐之余,也不禁暗暗揣摩:莫非皇上并未打算杀他们?否则又何必说这么说,并且指出唐红绡行为有值得谅解之处? 宣景帝缓过一阵,冷声道,“唐红绡,你可知罪吗?” 唐红绡低头,“臣妇知罪,愿领责罚。” “很好,”宣景帝已有了计较,“朕即免去你一口诰命夫人的封赏,每日诚心向佛,忏悔罪过。” 唐红绡相当意外:就只是夺她封号,并无其他刑罚吗?这对她来说,已经相当宽容了吧?她立刻感激地叩头,“谢皇上不杀之恩!” “梅爱卿,”宣景帝转向梅盛尧,“此事虽非你亲自动手,可你们夫妻一体,你也难辞其咎,朕就罚你官降三品,改通州知府,即日上任。” 梅盛尧忽地面无人色,身心凉了半截:从正一品官骤降为四品官,成了个小小的通州知府不说,还要远去外地上任,皇上之意,分明是要借此事将他调离京城,找散他的势力,说白了就是忌讳他如今在朝中坐大,才这样变相地除去他! 难道不是吗?别说这四品官比起丞相之职,根本没什么权势,要紧的是通州距京城千里之遥,他若到了那里,京城于他而言,就等同虚设,无论有什么事,他都鞭长莫及! “怎么,梅爱卿是不满意吗?”见他不语,宣景帝脸色一沉,眼睛微微眯起,跟君夜离要发怒之前的样子,还真是如出一辙,“还是以为朕这样处罚,有失公允?” “臣不敢!”听出他话音里的杀机,梅盛尧心一凛,哪敢多说,“臣本是死罪,皇上天恩,饶臣一命,臣感激不尽!臣甘愿受罚,谢皇上!” “那就好,”宣景帝神情稍缓,“那梅爱卿就回去收拾一番,即日启程去通州,朝中之事你不必担心,朕会安排好一切。至于皇后么,”他看向梅霜皇后,眼神不善,“虽不曾害离儿,但知情不报,也有过失,朕看你脸色不佳,既然身体不适,也正好趁这机会静思己过,后宫之事,朕会交由沈贵妃打理,你安心就好。” 沈贵妃是以桪公主的母妃,只得这一个女儿,虽说她也一直想生个皇子,好保自己后半生无忧,却再无所出,很是遗憾。不过她平时也并不在君前争宠,这些年女儿也长大了,她更是不再想那些事,心境渐至淡泊,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更宁静详和,比起梅霜皇后的气度,也差不到哪里去。 梅霜皇后暗暗苦笑,唯有应声,“是,臣妾遵命。” “辰儿,”宣景帝最后看向自己封的这个储君,没什么特别表情,“这件事当中,朕知道你是无辜的,不过人做错了事,就一定会受到惩罚,并非坚决不认,就可以抵赖得了。你年纪也不小了,遇事多想想离儿是如何做的,要敢做敢当、知错就改,知道吗?” 又是离儿!离儿,离儿,你少提一会离儿会死啊!君夜辰暗里要气炸了肺,快要骂出来了!“是,儿臣知道,多谢父皇教诲!” 父皇这次做的真绝啊,不但把阿公降官调离,还夺了母后统领六宫之权,是要把他这个太子给架空吗? 他就知道,父皇从来没有放弃过大皇兄,还是一直想让大皇兄做储君!不,他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只有他才是西池国的储君,未来的皇上,别人谁都别想夺走他的一切! “如此最好,”宣景帝不管信不信,还是拍了拍君夜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为君之道,固然手腕要果敢,雷厉风行,但该仁慈时还要仁慈,否则怎可得民心。辰儿,你且回去好好想想。” “是,儿臣告退。”君夜辰行礼,咬着牙退了出来,一路不停地冷笑: 仁慈?仁慈个屁!我要再仁慈,大皇兄就得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早晚把我这个太子一脚踢开,把西池国江山收入囊中,我才没有那么蠢,等着他来抢! 现在看来,阿公要走是一定的了,他一走,父皇肯定会对他手下的势力下手,对他必定有很大的影响,大皇兄岂非更得意?不行,绝对不行,他要先下手为强! 蓦地,脑中闪过某些事,他瞬间有了主意,阴森森笑着离去。 魅王府里,紫凝和君夜离正商议着大婚之事,无华走进禀报,“殿下,王妃,宫中传来消息,丞相被贬至通州知府,即日上任,丞相夫人被免了封号,皇后被暂夺统领六宫之权。” 君夜离扬了扬眉,很得意的样子,“如何,不出我所料吗?”他对于父皇的行事作风还是很了解的,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父皇动作真快,做的也真是恰到好处,”紫凝由衷地赞一句,“这就是为君者之道,佩服佩服。” 事实上若依丞相夫人的罪过,宣景帝完全可以将他们处罚得再重些,但考虑到方方面面,他并未做到最绝,也没以把丞相逼到反抗的地步,这样一来,丞相势必也知道,宣景帝如此惩戒于他,是要以观后效,他绝计不敢轻举妄动,还要感念圣恩,一举两得。 君夜离好笑地道,“能从你嘴里说出一句‘佩服’,真是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父皇如此处事,二弟怕是要不服气了吧?” “他从来就没有服气过,不是吗?”紫凝不屑地冷笑,“宫中即有他的眼线,寒妃之事的来龙去脉,他必定清楚,一定会接着就有所动作,是时候一并解决了。” “对,”君夜离傲然道,“这么多人等着要我的命,殊不知螳螂补蝉,黄雀在后,也该让他们知道,我君夜离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 够霸气,我喜欢。紫凝眉眼含笑,挨过去道,“夫君,你好威武!你倒是说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君夜离被她的软语呢喃说到差点英雄气短,不客气地一把搂住,“爱妃,咱能不要时时刻刻考验为夫的智谋吗,为夫怕有答不上来的时候,在爱妃面前很没面子的么!” 紫凝失笑,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现在想想,之前她满腔仇恨,不再轻信任何人,尤其不再相信感情之事,虽说来去自如,无情一身轻,却也少了许多人生乐趣。 生而为人,总要体会爱与被爱,这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情感,虽然既然没有爱,也一样过活,可总不如有爱的日子,来的丰富多彩,每一天都值得人期待。 现在回头想想从前的自己,再看看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同一个人,更不用说夕颜夕月他们时不时露出的惊讶神情了,想来在他们看来,主子就应该冷酷锐利,冷静无情才对,现在的这个么……很让他们喜欢是不错,但有时候总会被闪到,还不是完全能够接受。 “二弟只知在我身边布下眼线,却不知我同样不会放过他,”君夜离眼神锐利,“暗卫的武功都差不多,想要避开彼此,得到有用的消息,也非易事。不过,二弟现在知道我身中情蛊,也必定知道解蛊的关键在寒妃身上,接下来他会有何动作,还用得着说?” 他既然想到这一点,当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天牢的狱卒都换上自己人——也就是修罗谷出来的杀手,个个武功高绝,且擅于隐藏自己的实力,任暗卫武功再高,有他身边的暗卫制衡,也绝难发现。 “所以,你早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看他君夜辰上不上钩了?”紫凝捏了捏他的下巴,“天牢那边,要不要夕颜也过去?”夕颜擅长易容之术,多个人多份照应。 “好,”君夜离点头,“二弟今晚一定会有所动作,不管他如何跟寒妃密谋,我们就来一招将计就计,看他上不上当!”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他们的一次又一次的迫害之下,受尽苦楚折磨,几次都险些丧命,更不用说寻找母妃了。现在,也是时候收网,把这些碍事之人一个一个除去,让天下人尽知,谁才是西池国真正的王者! 而后,就该尽全力找到母妃,若她侥幸还有命在,凭紫凝和天上公子的医术,一定可以救活她,那他此生就再无遗憾。 至于跟狐歧国之间的恩怨,早晚有算总账的时候,倒是不急。 “好,”紫凝点头,“那我们就等消息回来再说。” 本来去天牢等君夜辰,他们两个才是最佳人先,毕竟论及武功,能胜过他们的人还没出现,可君夜辰武功虽然不高,对他们两个却相当熟悉,就算易了容,到时候也难保不出其他破绽,更何况寒妃身上带有雌蛊,若是与君夜离体内的雄蛊相响应,非出问题不可,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反正修罗谷出来的人,绝对会得信任和托付。 “还有那个慕容洌,”突地想到这个个,君夜离很不爽,“到现在还不回大月国,我们都要成亲了,他还不死心!” “他不是说要待我们大婚之后,看我幸福才走吗,”紫凝嘲讽地冷笑,“他还真有脸说这话!” “我看他这是找托辞,分明是想找机会把你抢回去!”君夜离冷哼一声,“不过他休想得逞,我们大婚之日,他若安分便罢,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让大月国抬具尸体回去!” 紫凝无所谓地勾了勾唇:真要那样,也是慕容洌该得的下场,依他对自己的绝情和数次要杀夜离,他早就该死! —— 夜深人静,寒妃抱膝倚墙坐着,从小小窗口中看着天空的一抹冷月,神情很平静。 这天牢比她想像得还要不堪,阴冷潮湿不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说不出是什么的味道,像腐尸一样的,总让她不断地想起被灭族那天的惨状,吐了一次又一次,却什么都吐不出,痛苦得要死。 真没想到,隐忍等待这么久,居然以这样的结果告终,人生真是太富有戏剧性,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败露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还是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就会回到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快乐生活? 蓦地,门口传来极轻微的“吱呀”声,跟着有人进来,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到。 寒妃坐着没动,被紫凝封了数处大穴,她无论如何都冲不开,身体酥麻无力,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害怕又有何用。 少顷,却是紫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夕月,君夜离并没有来,不知道是知道不会有事,还是有事脱不开身。 “魅王妃果真好气魄,令人叹服。”寒妃头也没抬,却仍能感觉到紫凝这一进来,昏暗的天牢也登时亮了起来,一股淡淡的冷香扑鼻而来,令人莫名的心安。如果不是她的敌人,而不是她的朋友、姐妹,那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寒妃娘娘好定力,”紫凝不客气地回击过去,“明明已走投无路,却还如此淡定,也非常人所能及。” 寒妃讥诮地冷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我交出雌蛊,魅王妃,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紫凝冷然看着她,并不急着表明来意。 “魅王妃,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寒妃忽地叹息一声,连连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如果不是你,我的计划早就成功了,魅王一定会死,西池国一定会大乱,我的大仇也就报了,死也瞑目!可是为什么就偏偏有一个你要坏我的事,你是我上辈子的克星吗?” 第一次,她派刺客去大月国暗杀君夜离,明明已经伤了他,却偏偏遇上了“神医金铃”,也就是紫凝,救了他一命,让他逃过一劫。 再到后来,安丹在西池国边境假装富家小姐抛绣球,也是紫凝无意当中看到秦戈,走了开去,君夜离自然对她不离不弃,又一次让他成功逃脱。 而现在,更是紫凝揭破了她的身份,让她这么久以来的谋划成为泡影,简直不可原谅! “那只能算你倒霉,”紫凝扬了扬眉,“谁叫我跟夜离最终走到了一起,他是我夫君,我怎可能眼看着旁人害他而不管,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对吗?” “我跟你不一样!”寒妃厉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再有家,也不会再有夫君,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其他的我都不管!” “那不就结了?”紫凝神情一冷,“既然你为了杀夜离而不惜一切,甚至包括赔上自己的性命,那你干脆自行了断就好。反正这情蛊雌雄同命,你死了,雌蛊也会死,雄蛊就会以夜离的血肉为食,夜离早晚会死,结果不是一样?” 她每说一句,寒妃的脸色就白一分,最终眼底露出绝望之色,死死咬唇,不作声。 “因为你知道事实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对吗?”紫凝冷笑,眼里是洞若观火般的精明,“情蛊只有饲养十年以上,才可以同生共死,而这两只情蛊,你只养了三年不到,根本还不到那个地步,即使你死了,雌蛊跟着一起死,雄蛊也只是无法被引出,夜离也只是多受些磨难,天长日久之后,它就会死去,于夜离性命无碍,是不是?” 寒妃冷汗涔涔,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在神医金铃面前玩这些心眼,她还太嫩了!这也就是为何她不甘心自尽的原因,还是躲不过紫凝的眼睛!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3 大婚夜,太子最后一搏 “所以说,雌蛊对你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但它对夜离来说,也只是帮他快一些结束这种痛苦,你若痛快把它交出来,父皇还会留你个全尸,并且不再追究其他人——我想那依托部落除了你,一定还有其他幸存者,你一定不希望父皇将他们都找出来,处以极刑,是吗?” “你——”寒妃终于露出惊惧之色,咬牙道,“你好狠的心……” “是我狠吗?”紫凝扬高了下巴,“不过是也无所谓,有本事制于人,没本事受制于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可以想想清楚,想好了再答复我,慢慢想,我不急。”说罢她冷然转身离去。寒妃已被她逼上绝路,待君夜辰再来找她“合作”,她就一定会答应,只要能逼出雌蛊,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寒妃咬牙瞪着她的背影,气的快要晕过去!该死的北堂紫凝,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在她掌控之内,凭什么! 可话说回来,她该怎么办?这雌蛊交还是不交?可是如果交出来,君夜离就会没事,她太不甘心了!如果不交…… 她好恨,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她什么也得不到,失去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牢的门又是吱呀一声响,寒妃却似乎被抽走了魂魄一样,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一袭黑影慢慢笼罩过来,来人摘下斗篷,阴沉沉地笑道,“寒妃娘娘好气度,身陷囹圄还丝毫不见惊慌之色,本宫佩服得很。”这货当然就是君夜辰,他自认为已经安排好一切,避开所有人耳目,深夜来见寒妃,以做最后一搏。 才走一个北堂紫凝,又来一个君夜辰,这些人都要来看一看她此时有多狼狼、多可怜吗?寒妃多少有些意外于他的到来,但并未表现出来,冷漠地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到天牢这种肮脏的地方来,不怕染上晦气吗?” “本宫行的端坐的正,怕什么,”君夜辰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说这话也不怕咬到舌头,“只是本宫惊悉娘娘遭遇,很是痛心,为免引人疑虑,才夤夜前来探望,冒昧之处,请娘娘海涵。” 寒妃讥讽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既然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还绕什么弯子。” 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大大方方现身,一副胸有成竹(小人得志)的样子,果然是登不上大台面的,比起魅王,他差远了。 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君夜辰暗恼:好你个寒妃,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敢跟本宫叫板,找死么你!如果不是还有要用到你的地方向,本宫懒得跟你废话这么多! “寒妃娘娘快人快语,本宫佩服,”又是这一句,君夜辰自己大概也觉得没意思,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既如此,那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宫知道,是大皇兄杀了你的父亲和族人,你易容入宫,也是为了杀大皇兄,以报此仇,如今大仇未报,你却沦为阶下囚,你甘心吗?” 寒妃眼中骤然射出仇恨的光芒,咬牙厉声道,“我怎会甘心!魅王害死我父母族人,兄弟姐妹,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就算是死,也要诅咒他生生世世下地狱,不得善终!” 可是她现在什么倚仗都没有了,只是发狠有什么用,能杀死魅王吗?只会越发让人笑话、看不起罢了! 一旁易容后的夕颜和修罗谷的人暗道这女子好狠的心性,可惜的是空有一腔怨恨,没有多少本事,也没有其他力量支持,更没有精密的谋划,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魅王殿下! 话说回来,她要是能有王妃那般本事,那就不必动刀动枪,直接将殿下迷到七荤八素,再一刀杀之,岂不干净利落。 那就好办了。君夜辰好生得意,往前踱了两步,摇头道,“寒妃娘娘此言差矣。死后之事,谁说的准,纵使你死了,大皇兄还是会春风得意,你的诅咒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有什么打紧。” 不紧不慢下套,他的计划开始了。 寒妃急促地喘息一阵,慢慢平静下来,目光闪烁,“那依太子殿下之意,我该怎么做?” 这么容易就上钩,本宫真是太高估你了。君夜辰双手一摊,“寒妃娘娘不觉得,跟本宫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吗?” “你?”寒妃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眼神复杂,思虑了好一会,终于道,“怎么合作?” 君夜辰忍住想要得意狂笑的冲动,压低了声音道,“寒妃娘娘明明还明了后手,既然愿意跟本宫合作,又何必藏着掖着,本宫的意思,娘娘是明白的,对吗?” 寒妃咬紧嘴唇,“殿下到底什么意思,不妨明说。” 君夜离不屑地冷笑,“寒妃娘娘还是信不过本宫?还是娘娘以为,到了如此份上,除了本宫之外,还有别人能够帮娘娘报仇?” “殿下会帮我报仇?”寒妃同样面色不善,“殿下忘了吗,魅王可是你亲生兄长,你会下得了手杀魅王?”虽然她知道君夜辰跟君夜离素来不和,但真要说到为了她,他们兄弟自相残杀,似乎有些过了。 君夜辰答非所问,“娘娘现在除了相信本宫,别所他途,你只要将雌骨交给本宫,并告诉本宫引发大皇兄体内雄蛊之法,本宫就能如你的愿。” 寒妃惊道,“你如何知道情蛊之事?”那天她被揭破身份之时,君夜辰不是不在吗,莫非……是宣景帝告诉了他。 君夜辰好不得意,“在这宫中,没有本宫不知道的事,只要大皇兄不能再对本宫构成威胁,本宫就会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父皇定会放你出来,或者……”他再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本宫会想办法,帮你找个替死鬼,放你逃出生天,如何?” 寒妃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动心。方才紫凝一番话,已经让她无路可退,若将雌蛊交给君夜辰,或许还有机会杀了君夜离,替家人报仇。 当然,她更清楚,君夜辰绝对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魅王现在越来越强势,他这个储君感觉到了危机,再加上她虽然在天牢,却也听到一些消息,丞相被贬官外放,梅霜皇后更是失宠,他如果再不动手,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说,尽管他们彼此并不信任,君夜辰也是在利用她,但他们在某一点上却是一致的,那就是有魅王这个敌人,只要能杀了他,替父母族人报仇,她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 “如何?”看出她已经有所动摇,君夜辰狂喜不已,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本宫也是替娘娘着想,不想娘娘死的不明不白,且毫无价值。或者娘娘可以考虑清楚,待决定了,再告诉本宫不迟。”说罢他转身就走,一派干脆利落样。 事实上他也是因为对情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否则也不会打这主意了。 结果才走出去几步,身后不意外地传来寒妃的挽留声,“太子殿下留步。” 君夜辰得意地无声冷笑,再回过头来时,神情已变得凝重,“寒妃娘娘想清楚了?” “是,”寒妃决绝点头,“我要替父母和族人报仇,我要魅王不得好死!只要我能得偿所愿,死不足惜!” “娘娘言重了,”君夜辰假惺惺相劝,“本宫定会想办法救娘娘出去,娘娘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怎可轻言生死!这情蛊……” “在我这里,”寒妃低声道,“殿下只要想办法将这雌蛊也放进魅王体内即可。不过殿下要小心,不要受其所累。”说着话她缓缓吐纳,微张开口,显然雌蛊就在她体内。 那几位修罗谷的杀手对视一眼,传达一个无声的信息:要不要动手把雌蛊抢过来? 夕颜微一点头示意:等下寒妃将雌蛊拿出交给君夜辰后,他们几个就同时动手,封死他的动作,把雌蛊抢过来。虽说这有点冒险,雌蛊若是出一点差错,后果无人可以担当得起,但他们几个的武功加起来,对付一个君夜辰,绝对不成问题。只要确定雌蛊到了君夜辰手上,王妃一定会有办法。 几人交换个眼神,表示明白,都不动声色地聚起功力,准备动手。 很快的,寒妃手心里已经多了一只小小的、通体碧绿的小虫,看上去挺可爱的,一点不让人觉得恶心,就像只蚕一样。 君夜辰对这些东西却本能有些排斥,但为了达到目的,也不得忍着恶心,看了看道,“这就是雌蛊?它怎么一动不动,是不是死了?” “当然不是,”寒妃阴森森地鬼笑一声,挺吓人的,“是我用特殊的法子让它在我体内沉睡,否则它若发作起来,我岂非自讨苦吃。而且也只有用我的法子,它才能醒来,所以旁人就算得了去,也是全无用处。” 这话一入耳,准备动手的几个人登时不用商量,全都按兵不动。在不知道寒妃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的情况下,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若贸然抢过来,却不得法,殿下不就惨了。 “原来如此,”君夜辰赞了一句,“娘娘果然深谋远虑,那要如何让它苏醒?本宫又该如何控制它?” 寒妃将雌蛊放进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它是吃我的血长大,只认我血液的味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我从小就用的花粉,只要将它放在里面,它就会很安分,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它若醒来,最多不过七天,要再吃我的血,否则就会发狂,殿下最好在它苏醒之后,尽快动手。近前来,我告诉你让它苏醒的方法。” 君夜辰料她也耍不出什么手段,往前走了几步。 寒妃倒也没想动别的心思,与他耳语几句,“记下了?” 夕颜他们几个虽运起内力来听,但寒妃既然不想让别人听到,自然格外小心,他们根本就听不清楚,何况这听到一星半点的,更是要命,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记下了,”君夜辰点头,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差点没当场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收好,“接下来娘娘什么都不用做,等本宫的好消息就是。”说罢转身出去,在门口与一名狱卒交换了个眼色,戴好斗篷,悄然离去。 寒妃慢慢坐回墙角,恢复先前的姿势,默默道:父亲,母亲,那依托部所有的兄弟姐妹,是我无能,不能替亲手替你们报仇,你们在天之灵等着我,很快,我就会去跟你们见面…… 夕颜等人随即趁着换班的机会,悄悄撤走,回去向主子禀报。 “果然不出我所料,”紫凝一副料敌在先样,“寒妃到底还是把雌蛊给了君夜辰,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夕颜担心地道,“小姐,那属下等要怎么做?是否去东宫,找机会将雌蛊拿回来?小姐是否知道让雌蛊苏醒之法?” “不知,”紫凝摇头,回答的很干脆,“情蛊只听饲者的话,且令它苏醒的方法千变万化,根本无从猜起。” 那幸亏当时没有动手。夕颜现在想想还一阵后必,想要出冷汗。 君夜离却并不担心,“既然二弟有心害我,就一定会寻机会接近我,不怕他不出手。” “对,”紫凝点头,“而且再过几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如果没什么意外,君夜辰一定会在那天动手,到时候我们就布置好一切,专等他上当。” 君夜离老大不高兴,冷笑道,“要真那样才晦气!不过他若多少肯念兄弟情分,我原也不想做到最绝,否则……就生死各安天命。” 听他说到“死”字,紫凝脑中灵光一闪,忽地道,“事情要糟,寒妃她——” 君夜离同时想到这一点,立刻道,“无华,去天牢看看,快!”二弟已经骗走寒妃的雌蛊,无论最后成功与否,都不可能再留着寒妃来揭他的底,一定会指使人将寒妃除去,那样一来,岂不死无对证! “是,殿下!”无华不敢怠慢,飞身而去。 夕颜自责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该留下一人在天牢守候,属下该死!” “本宫和紫凝都一时疏忽了,你没想到又有何奇怪,”君夜离倒也大度,挥了挥手,眉头却紧皱在一起,“不过,从王府到天牢,一来一回之间要两个多时辰,怕是来不及了。” 紫凝轻咬嘴唇,没应声。 果然,两个时辰后,无华微微喘着进来,沉声道,“殿下,王妃,天牢传出消息,寒妃畏罪服毒自尽。” 君夜离和紫凝同时呼出一口气: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啊!看来,君夜辰是做好打算,要做这最好一搏了!不过也无妨,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 梅盛尧一失势,宣景帝即开始整顿他的门下势力,行动快准狠,那些原先依附于丞相的人也都纷纷见风使舵,转投他人。尤其在看到太子形同虚设、魅王强大无双之后,更是很会看眉眼高低,想方设法向君夜离示好,尽显谄媚之态。 尽管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时之间京城也是给闹得沸沸扬扬,尤其魅王跟魅王妃大婚之日就要到来,这绝对是西池国近几年来最具轰动性的大事,很值得人期待。 “大皇兄的风头真是越来越盛啊,想来我这个太子大婚,也未必有此声势吧。”君夜辰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梅霜皇后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辰儿,你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别再生事,听到没有?”这段时间因为心气难平,加上时时提心吊胆,更不知道去通州的双亲怎么样了,她容颜憔悴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也够狼狈的。 “儿臣还能生什么事,”君夜辰咬着牙冷笑,那样子让人不寒而栗,“有大皇兄在一天,儿臣就被他压的死死的,想生事也生不出来,母后还担什么心。” 梅霜皇后多少听出他话里有话,可她也没有多少精神气力多问,叮嘱道,“总之这段时间你安分点,若是再出什么事,母后也帮不了你!” 指望你们帮我,我还有什么希望,我能指望的,只有自己!君夜辰阴恻恻冷笑,大皇兄,你先高兴着,等你大婚那天,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 寒妃死在天牢之事上报宣景帝之后,他大为光火,先在太极殿大发雷霆,命人彻查此事,跟着火速派人去魅王府,看君夜离是否无恙。毕竟寒妃说过,情蛊是雌蛊同命,寒妃还没交出雌蛊就死了,那离儿岂非也要跟着丧命。 结果他是白担心了,没多久君夜离即亲自入宫,向父皇解释一切。 “什么?”宣景帝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雌蛊在寒妃死之前,已经到了他人之手?”难怪了,不然离儿也该没命了吧? “是,”君夜离眼神锐利,“父皇,儿臣怀疑寒妃并非自杀,而是在被人骗走雌蛊之后,杀之灭口。” “朕也知道这一点,”见儿子没事,宣景帝心气渐平,“寒妃若想要自杀,又何必拿雌蛊要挟朕留她一命。朕已让刑部严审那晚的天牢狱卒,看到底是谁曾经去过天牢,应该很快会有收获。” 君夜离当然清楚,是紫凝和君夜辰先后去过,不过紫凝是做好了安排,父亲应该问不出什么,只是为难了天牢那些狱卒而已。“是,父皇英明。” “朕现在担心的是你,”宣景帝上下看他一眼,“现在不知道雌蛊在何处,若是你这蛊毒发作——” “臣求见!” 君夜离道,“是刑部尚书铁大人,应该是寒妃之死,有了结果。” 宣景帝回龙椅上坐下,沉声道,“进来说话。” “臣遵旨!”少顷,刑部尚书铁无言走了进来,跪倒行礼,“臣启皇上,昨晚进入天牢见寒妃娘娘的,是太子殿下。” 宣景帝眸色一沉,冷声道,“查清楚了?” “是,”铁无言正义凛然,丝毫不惧,“臣已查清楚,是太子殿下与寒妃娘娘见面,之后不久,寒妃娘娘喝下一碗稀粥,即毒发身亡。” 宣景帝沉默下去,似乎在思量,好一会才道,“辰儿跟寒妃都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行事小心,不允旁人在,不过有狱卒看到,寒妃娘娘给了太子殿下什么东西,还交代了什么,太子殿下随即离去。” 给了什么东西?宣景帝眼睛一亮:难道是雌蛊?“很好,继续追查,看寒妃所中何毒,下毒之人是谁,受谁指使,查清楚了,再来禀报。” “臣遵旨,臣告退!” 铁无言一走,宣景帝忽地起身,“去东宫!” “父皇且慢!”君夜离闪身拦下他,“父皇是要找二弟当面问清楚吗?” “不然该如何?”宣景帝一脸怒色,“雌蛊应该就在他手上,却居然不拿出来救你,分明是存了私心,朕岂能纵容!” 真是反了天了!丞相夫人要害离儿,如今已遭惩罚,没想到君夜辰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简直太令他失望了! “父皇息怒,”君夜离早已知道君夜辰之心,当然不想宣景帝此时惊动他,让事情变的更糟,“雌蛊是不是在二弟手上,还未可知,若果真是,二弟又不肯主动拿出来,那纵使父皇去问,二弟也是不会承认的,若是闹僵起来,那……” 宣景帝心一沉,冷静了大半,“正是,朕都给这个孽子气糊涂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二弟也是年幼,会行差踏错,也是情理之中,”君夜离很大度地替二弟求情,“不如父皇就给他个机会,看他是否主动把雌蛊拿出来,若他肯,父皇就原谅他这次,若他不肯,反而要害儿臣的话,儿臣也只能求父皇原谅,儿臣绝不会坐以待毙。” “那孽子若果真敢害你,朕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宣景帝现在已经不屑于去演戏还是怎么的,明着就护着君夜离。也是这些年为了让那些想要害君夜离的人相信他已放弃这个儿子,他苦苦压抑着,终于到了释放的时候。 君夜离心中感动,屈膝跪倒,“谢父皇回护之恩!” 有父皇疼爱,有紫凝为伴,自己还有何可畏惧!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下,君夜离跟紫凝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因紫凝早已住在魅王府,所以也不再去讲究出阁那一套,两人只需穿上喜服,三拜之后,直接进洞房就好了。 两人大婚是京城大事,子民们早早就挤在魅王府门前,挤了个水泄不通,来往的行人都无法通过,堪称“万人空巷”,叫好声,拍掌声,吵闹声,夹杂着鞭炮声,小孩子抢糖果的欢叫声,热闹得无以复加。 府内亦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到处挂满大红丝绸、灯笼,以及各式各样的彩花,入目五彩缤纷,很是喜庆。 房内,紫凝身着凤冠霞帔,画了娇艳的新娘妆,越发天姿无双,无可比拟。然她的神情却是沉静酷寒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冷声道,“都安排好了吗?” 夕月道,“是,小姐,都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有问题。” “好。”紫凝点头,将红盖头拿过来,盖到脸上去,遮住绝世芳华,缓缓起身,“是时候了。” 大厅上,一个硕大的红“喜”字熠熠生辉,一对龙凤红烛早已点燃,火苗轻快地跳动,一派温馨。 宣景帝和梅霜皇后一左一右坐在正堂,两人也都穿了喜庆的吉服,不同的是一个由衷高兴,另一个则满腹心事罢了。 梅霜皇后偷偷看了宣景帝一眼,忍不住想要苦笑: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场合,皇上根本不愿意见她。虽说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想想以后漫漫长日,她就要孤独而过,老死宫中,也还是心寒的很哪……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喜婆一声高叫,众人立刻都安静下去,自动自发站到两边,让出红地毯来。 少顷,君夜离和紫凝一前一后,手拉大红花,缓步而来。 众人顿时欢呼声一片,相当热闹。 君夜辰、君夜澜他们几个也站在一侧,表情各异。更夸张的是,慕容洌竟然真的来了,看到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成亲,他居然还在微笑,果然是怪胎来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按程序拜完堂之后,君夜离即将紫凝送到后面的洞房去,前面的宾客们则各自落座,吃吃喝喝,凑个热闹。 关上房门后,紫凝却一把揪掉红盖头,开始脱嫁衣。 君夜离一张脸给映得红彤彤的,笑道,“娘子怎么如此着急,怎么也该让为夫帮你掀红盖头吧?”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玩,办正事!”紫凝却不笑,动作迅速地脱下嫁衣,拿过一套普通宫女的衣服换上。 君夜离敛去笑容,“我知道。紫凝,等下你千万小心,知道吗?” “放心,”紫凝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小心地展平,冷笑道,“就凭君夜辰那种货色,还伤不了我。你快点出去,别让他们起疑心。” “好。”君夜离打开房门看了看,随即到前面去敬酒。 不大会儿,已经完全变成宫女模样的紫凝轻盈地出门,不动声色地绕到前面去。 礼成之后,宣景帝和梅霜皇后即回宫,以免他们在,众人会感到拘束,不能尽兴。 君夜离挨桌敬了一遍之后,回到自己座位,一旁的宫女即上来给他倒酒。熟悉的、淡淡的女儿香萦绕鼻端,他知道这就是紫凝,不自觉地微一笑,无比的心安。 “大皇兄笑的好销魂哪,”君夜辰端着酒杯过来,笑容满面,“一定是急着跟大皇嫂洞房吧?不过可没那么容易哦,来,大皇兄,我敬你一杯,咱们不醉不归!” “太子哥哥,你不要灌醉大皇兄,”君夜澜赶紧过来帮腔,“大皇嫂还在等着大皇兄呢!” “哈哈!”君夜辰朗声大笑,“四弟来抱不平吗?无妨无妨,今天是大皇兄大喜的日子,不尽兴怎么行,来来,喝!”说罢他仰脸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好!”君夜离似乎也给他说的豪情万丈,“那做哥哥的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喝!”接着也是一仰头,大口喝了下去。 “大皇兄海量!”君夜辰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趁着君夜离喝酒的机会,右手看似不经意地伸手入怀,掏出一条手帕,轻拭了下唇角,实际上那雌蛊就在手帕内,他已将手指甲内藏着的药粉洒进去,雌蛊接着就会醒来。 终于要动手了吗?紫凝在一旁自是看的分明,暗暗冷笑,全神戒备。只要雌蛊一出现,她就会出手,绝对一击必中。 君夜辰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紫凝和君夜离掌控之中,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拿过酒壶替君夜离倒酒,“大皇兄,满上,满上!” 谁料就达时,君夜离却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那熟悉的、让他发狂的感觉再度袭来:蛊毒发作了!看来果不其然,二弟已经让雌蛊苏醒,所以雄蛊才会感应到。二弟啊二弟,你果真非除我不可吗? “大皇兄,你怎么了!”君夜辰暗里大喜,表面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君夜离,“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周围人正喝的高兴,听到动静,也都往这边看过来。 “大皇兄,你怎么啦?大皇兄?”君夜澜哪见过这等阵势,登时吓傻了,一个劲儿地问,半点主意没有。 “我……没事,”君夜离强忍痛苦,低声道,“二弟,莫要惊动其他人,带我进去……”不进去,怎么给你下手的机会。 “知道了,大皇兄,”君夜辰也是个机灵的主,赶紧笑着向四周挥挥手,“众位不必紧张,大皇兄是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了,众位请继续,本宫带大皇兄进去稍事休息,很快就好,请。” “请,请。”众人不疑有他,纷纷行礼,都笑着道魅王殿下今天是高兴过了,若真喝醉了,等会怎么洞房。 接着君夜澜和君夜辰一左一右扶起君夜离,往后面厢房去,紫凝也假装惊慌地跟过来服侍,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君夜辰自然也没多说,否则反而让人起疑。 来到厢房,两兄弟将君夜离放到床榻上,但见他紧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满头冷汗,似是颇为痛苦。 君夜澜吓得快要哭出来,手足无措地道,“太子哥哥,大皇兄这是怎么了?这、这要怎么办,不如、不如叫御医来?” “先别慌,”君夜辰摆摆手,“大皇兄应该是多喝了几杯,醉得厉害了。——你去端碗醒酒汤来,快点!”他说的是那名宫女,当然也就是紫凝。 紫凝假装害怕地道,“是,太子殿下!”说罢转身出去,却又从门口悄悄绕到窗下,一双眼睛冷若星辰,看进屋里。 君夜辰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吓人。“四弟,”他声音都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紧,“你看大皇兄出了一脸的汗,你去拿条毛巾来,给大皇兄擦一擦。” 君夜澜这个傻小子,哪想得到那么多,赶紧道,“是,太子哥哥!”接着跑到门边,将毛巾拉下来,放进脸盆里,笨手笨脚地洗起来。 就是正在。君夜辰坐到床边,轻轻地叫,“大皇兄,你怎么样,大皇兄?” “水……我要喝水……”君夜离闭着眼睛,似乎意识已经模糊,断断续续地叫,“水……” “好,大皇兄稍等。”君夜辰忍不住都要大叫,真是天助我也!只要将雌蛊放进茶水中,给大皇兄喝下…… 颤抖着手倒了一杯凉茶,君夜辰自认为手法高明的将雌蛊放进去,而后坐到床头,一手扶起君夜离,一手将茶杯送到他嘴边,“大皇兄,水来了,喝——”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觉得眼前人影快若鬼魅般一闪,跟着手上一空,茶杯已经被夺走!还没等他惊叫出声,胸前一麻,已被点中大穴,动弹不得。 “谁?!”君夜辰又惊又怒,“敢偷袭本宫!”可恨!可恨!马上就要成功了,棋差一着啊,到底是哪个混蛋来坏本宫的好事! 然他接着就气不起来了,一脸的愤怒被惊愕所代替,眼前的宫女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太子殿下,你非置夜离于死地不可,是吗?” 在床榻上痛苦辗转的君夜离也坐了起来,尽管一脸冷汗,但眼神却是清明而睿智的,“二弟,你好狠的心!” 原本呆掉了的君夜澜这才反应过来,拎着毛巾跑过来,诧异地道,“大皇兄,原来你没事吗?大皇嫂,你不是在洞房里,怎么穿成这样?太子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乱了,乱了,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夜辰心中惊骇莫名,现在才赫然发现,自己中了大皇兄和紫凝的算计,这种情况下,唯有咬牙不认,才有可能逃过这一次。他佯装镇定的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是大皇兄说要喝水,所以我才——” “孽障,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简直太让人朕失望了!”随着愤怒的语声,一人大步而入,带着一股微冷的空气来,令人莫名心惊。 君夜辰一愣,跟着脸色惨变,“父、父皇——” “不要叫朕父皇,朕没有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儿子,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要害!”宣景帝怒不可遏,说出的话也够决绝。 事实上他方才一直在门口,当然把一切都看了个分明,也知道君夜辰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简直不可原谅! “父、父皇,儿臣、儿臣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君夜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命休矣”,可为了活命,还是咬牙不认,“儿臣什么、什么都没做……” “事到如今,太子殿下再否认又有什么用,”紫凝冷冷道,“雌蛊就在这杯中,瞎子才看不到!” “什么、什么雌蛊,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君夜辰早已冷汗如雨,还在强自镇定,“本宫只是替大皇兄倒茶喝,谁知道这茶壶里有、有什么脏东西——” “看来太子殿下是铁了心不认,是吗?”紫凝冷笑一声,“你想尽办法从寒妃那里骗来雌蛊,再毒杀她灭口,趁着我跟夜离大婚之际动手,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 “你、你怎么——”君夜辰大惊失色,“你胡说!本宫根本就没有——”他去天牢与寒妃见面之事,相当隐秘,大皇嫂怎么可能知道! “还不承认?”紫凝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你骗得寒妃说出让雌蛊苏醒的法子,在这婚宴上给雌蛊下药,让它苏醒,你手上肯定还留有药粉,要不要将雌蛊放在你手上看看,看它是不是喜欢这味道?” “你、你敢!”君夜辰吓得面无人色,“本宫、本宫不、不要——”方才大皇兄情蛊发作,痛苦成那样,他又不是没看到,他才不要受这苦楚。 “孽障,你终于肯承认毒害离儿了,是不是?”宣景帝厉叱道,“朕真是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儿臣——” “皇上饶命!”梅霜皇后忽地从门外扑过去,跪倒在宣景帝面前,早已泣不成声,“皇上饶命!辰儿他、他只是一时糊涂,皇上饶命——” 乍一听此事,她也是震惊而愤怒,更是说不出的痛心,她早提醒过辰儿,不要再乱来的,可他怎的就是不听,这不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吗? “母后?”君夜辰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将视线向下,“你、你怎么也在……” “辰儿,你怎能如此糊涂!”梅霜皇后气的直咬牙,“魅王是你的亲生哥哥,你怎么能……” “那又怎么样?”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根本否认不了,君夜辰不顾一切地大喊,脸色铁青,“他君夜离为什么要是我的哥哥,为什么要处处比我强,处处压着我,为什么?!” 梅霜皇后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怔怔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4 绝情丹,忘情绝爱 “那我该怎样说!?”君夜辰咬牙瞪眼,额上透露筋暴起,很是吓人,“事实如此,母后,你让我怎么说?我恨大皇兄,我一直都恨他!他夺走父皇对我的宠爱,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夺走那么多人对他忠心,最后只留给我一个太子的头衔,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如他,我就是恨他,我恨不得他死!” 宣景帝震惊莫名,差点说不出话来,“孽、孽障,你、你竟然——” “是,父皇,儿臣在你眼里,永远是个不成材的东西,是个孽障,是不是?”君夜辰哈哈大笑,满眼嘲讽,“儿臣知道,一直以来,你眼里只有蕙妃,只有大皇兄,你根本瞧不起儿臣,是不是?就算立儿臣为太子,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好了,阿公被贬,母后也受牵连,父皇不用忌讳什么了,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把大皇兄扶上太子之位,把儿臣给除掉,是不是?” “孽障,你胡说什么!”宣景帝气极,别的话反倒骂不出了,“你、你——是你咎由自取!你明知道这雌蛊关系着离儿的身家性命,从寒妃那里将之骗来也就罢了,可你非但不拿来救离儿,反而想借机害他,你心肠如此狠毒,还振振有词,指责他人,你、你简直——” “皇上饶命啊!”梅霜皇后扑过去,连连叩头,“辰儿他是、是糊涂了,皇上莫听他的胡言乱语,皇上饶了他吧……”她只得这一点骨血,若是失去,后半生还有何依靠! “是父皇你处事不公,都是儿臣的错吗?”君夜辰早已豁出去,不顾一切地大喊,“儿臣才是正宫所出,儿臣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眼里却只有大皇兄,还动不动就拿大皇兄来跟儿臣比这比那,时刻都让大皇兄压在儿臣头上,儿臣不服,儿臣不服!” “你——” “嗯……”君夜离忽地呻、吟一声,向旁就倒。 “夜离!”紫凝一把扶住他,见他脸色不对,惊道,“雄蛊要被引出来了,父皇母后,请先出去,夕月,拿药来,快!” 夕月早已准备好一切,闻言沉着地道,“是,小姐!”跟着跑出去端来一个小盆,里面是暗色的药汁,散发出特别但并不难闻的气味来。 天大的事也不及君夜离的命大,宣景帝强压下满腔怒火,“来人,将这个孽子带下去!皇后,跟朕出去!” 梅霜皇后吓得腿脚发软,自是不敢多言,跟着出去,暗暗祈祷魅王千万不能有事,否则辰儿也难逃一死! 屋里,紫凝将君夜离扶到床上躺好,将那雌蛊置于掌心,放到他脸侧。雄蛊已经感应到它的气息,就会慢慢自行爬出,然后就没事了。 夕月和无华自是大气不敢喘,只待雌雄双蛊同时出现,就将之放进这药汁中,它们就会随之化去,不留一点痕迹,也省得再害人。 谁料就在这关键时刻,却见那雌蛊剧烈扭动起身体来,似乎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紫凝吃了一惊,“莫非……”结果她一句话没说完,雌蛊忽地停止扭动,慢慢伸直身体,不动了。 “啊!”夕月低声惊呼,“死了?” “别乱说,”无华紧张的手心出汗,“怎么可能!” “是死了,”在这方面,紫凝自然是行家里手,将雌蛊放于床边的小桌上,果然见它一动不动,身体也渐至黑色,这是情蛊在死去之后的症状,“功亏一篑,可惜!” 再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雄蛊就会被引出,可现在雌蛊已死,雄蛊就会重新蛰伏,夜离还是不能脱离苦海,此时她和无华他们是何种心情,不言自明。 “怎么会?!”无华震惊而失望,“难道是太子动了手脚?” “不是太子,是寒妃,”紫凝前后一想,瞬间了然,咬牙道,“是我倏忽了!” 寒妃? 夕月和无华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以这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击,”紫凝冷笑,“因为她早料到,依君夜辰的脑子,是绝对无法得手的,所以,她在雌蛊身上动了手脚,让它苏醒后根本活不到雄蛊被引出。” “那……她这样做目的何在?”无华一时还没转过弯,“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万一君夜辰能成功呢,反正她已是必死无疑,搏一搏总没什么损失。 “目的就是,挑起君夜辰跟夜离之间的争斗,让西池国永无宁日,”紫凝扬眉,“尽管她这样做有点不自量力,但雌蛊一死,虽然不能要了夜离的命,但至少不会让他活的痛快,加上她知道君夜辰是在利用她,所以摆他一道,让他露出本来面目,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无华和夕月不禁一阵恶寒:寒妃果然心机深沉,人都死了,还能留下这么多后手,她要继续活着,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算计殿下呢。 “现在雌蛊死了,殿下要怎么办?”无华担心的要死,“今晚还是殿下跟王妃洞房呢!” “要死了你,胡说什么?!”夕月瞪他一眼,用力踩他脚,“现在都什么状况了,你还说这个!” 无华吃痛,无辜又委屈,“本来就是……” “你还说!” “我——” “小姐,”所幸夕颜适时走进,身后跟着久未回来的卫瑜,“卫瑜回来了,公子有信来。” 哦? 紫凝即惊且喜,师父的信来的真是时候,说不定能解她燃眉之急。一边接过信和一个小小的盒子,一边吩咐道,“这里有我,你们到外面招呼客人,就说夜离多喝了几杯,就不出去陪他们了。无华去父皇那里禀告一声,待明日我会面见父皇,说明一切。” 众人应了一声,齐齐退了出去。 紫凝走到床边,看了看君夜离,毒发之下的他脸色青白,双眉紧皱,很是痛苦。她心中大痛,先拿过药箱打开,替他施针,以压制蛊虫的肆虐,虽不能治本,但多少能缓解一下他的痛苦。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君夜离总算平静下去,睡得安稳了些。 紫凝揉了下发酸的脖了,看看天,也过了三更,快要亮起来了。她拿过师父的信,打了开来,看完之后,神情变的凝重,似乎难下决断。 此时,君夜离动了动,长长的睫毛缓缓向上抬起,睁开了眼睛。 “醒了?”紫凝立刻察觉,过来坐到床边,轻轻摸着他的脸,“觉得如何?” 君夜离撑着坐起,环视屋里一圈,不是他们的洞房……是了,先前的一切瞬间重回脑海,他冷静地道,“父皇呢?” “已经回宫了,我说你没那么快醒,父皇留下也是无用,”紫凝在他身上垫个帎头,让他倚得更舒服些,“宾客们也都散了,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何事,也就没起什么骚乱,不然今晚来了这么多喝喜酒的人,还真不好收拾。 君夜离拧眉,没作声。 “在想君夜辰说过的话?”紫凝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不用想那么多,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君夜辰已经走火入魔,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的。”那会儿夜离虽然毒发,神智却还清明,君夜辰所说“一直恨他”之类的话,他当然都听到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的……失落。 毕竟一直以来,是君夜辰站在亮光处,而他则受尽世人非议,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是二弟一腔委屈怨恨,让人很无语。 “我没事,”君夜离淡然一笑,“毕竟是一场兄弟,不过二弟做到如此份上,也就没打算念兄弟旧情,也无所谓了。对了,那情蛊——” “没成事,”紫凝也不绕弯子,干脆地说出来,“寒妃在雌蛊身上动了手脚,雌蛊现在死了,雄蛊还在你身体里。” “哦?”君夜离相当意外,摸了摸心口,“竟有这等事?”这么说来,计划了半天,除了寒妃丧命,二弟被抓到现形之外,他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这下好,今晚这洞房花烛,是注定什么都不能做了,岂不是天大的遗憾。 “不过,师父让卫瑜送来解情蛊的办法,”紫凝笑笑,但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我想这件事,要你自己拿主意。”她将信递过去,“你看。” 君夜离疑惑于她的反应,有法子解情蛊不好吗,紫凝的反应好奇怪。接过信来看了看,瞬间了然: 原来天上公子在信中说,要解情蛊之毒,除雌蛊之外,还有一法,就是忘情绝爱——毕竟君夜离只有在动情的时候,情蛊才会发作,他只要不动情,当然万事大吉。 随信送来的,就是一枚绝情丹,君夜离只要服下,就会忘掉情爱,忘掉紫凝,情蛊也会随之沉睡。而且事后也不能强迫他记起从前的事,记起紫凝,否则他就会筋脉逆转、血液倒流而死,除非他能够自己冲破绝情丹的束缚,自己想起一切,情蛊就会自行死去,他才会记起一切。 君夜离有些接受不能,“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吃下去就忘情绝爱?这算什么!难道他吃了之后,就只会忘记紫凝,不会忘记别人吗,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师父总是有十足把握,才会告诉我们,他怎会害你,”紫凝一笑,目光清凉,“谁也放,你的意思怎样?” “我不吃,”君夜离想都不想,断然拒绝,“我才不要忘了你,那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紫凝并不意外他的拒绝,笑着逗他,“魅王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即使你一时忘了我,日后不需人提醒,也能自己想起来的吧,怎么,不赌一赌吗?” “不赌,”君夜离一把将她逮过来,按在怀里搂紧,“我不是没信心,人生一世,并非做所有的事情都能有十足的把握,有的时候确实是要放手一搏,跟老天赌一把。其他任何事,我都可以赌,唯独你,我不能赌,因为我输不起。” 紫凝的身体轻轻一震,心里酸酸的,却也说不出的满足。夜离,你如此待我,我固然感动,可你我都还年轻,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难道都只能是互相看着,却碰不得吗?这样对你我都不公平。 我不管那么多,总要试一试,你不赌,我赌——我就赌你对我的这份情意,能够抵得过任何的药石之效,你一定会想起我的。夜离,明日一早起来,你若忘了我,请不要恨我。 “不吃就算了,全当师父是白费心思,”紫凝拿过那枚忘情丹,随手一捻,粉末从她指尖簌簌掉落,尘归尘,土归土。 君夜离一向知道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笑道,“我用不到,别人或许能用到,毁了岂不可惜。” “别管了,”紫凝拍了下手,“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你一定饿了吧,我让夕月煮了小馄饨,一起吃。” 君夜离喜滋滋道,“好啊,你一说我真是觉得饿了,嗯,好香。” 说话间夕月已经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碗馄饨,进来后摆放到桌上,“殿下,小姐,请。” 君夜离边坐下边郑重地道,“夕月,今儿起紫凝就正式成为我的王妃,你和夕颜他们也该改口叫‘王妃’,莫再以‘小姐’相称,明白吗?” 夕月低眉垂目地道,“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说罢退了出去,在门口时回身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看着君夜离吃的很香的样子,紫凝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吃起来。奇怪,怎么什么都尝不出来,味同嚼蜡一样…… 天将明时,君夜离终于抵不住席卷而上的困意,沉沉睡去。紫凝则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俊逸却又纯净如孩童的脸容,睡意全无。 晨起,夕月早早过来服侍,紫凝打开门出来,已穿戴整齐,仍旧做闺中女子打扮。 “小姐,殿下醒了吗?”夕月说不出的担忧,“他是不是……把小姐忘了?” 昨晚紫凝为了骗君夜离上当,先前捻碎的那颗,只是一丸普通的丹药,真正的绝情丹,她早已交给夕月,偷偷混在了君夜离那碗馄饨当中,骗他吃下。 夕月实在不愿意看到若是殿下真的将小姐忘了,小姐伤心欲绝的样子,所以担心了半晚,也没有合眼。 “他还没有醒,”紫凝倒是很平静,因为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以应对各种状况,“待他醒来,若果真忘记我,你们都不得强行让他去想,否则我绝不轻饶!” 所以,一切的委屈小姐都要自己受吗?夕月忿忿,赌气般道,“是,小姐。——小姐,若果真如此,那皇上面前又如何解释?” “自然是照实说,”紫凝早已想好,“父皇待我有如亲生,我就算瞒着旁人,也不能瞒着他,你不必担心,我已修书一封,交由无极送进宫中,向父皇解释一切。”这时候父皇应该已经明白前因后果,也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她希望有奇迹发生,夜离并未将她忘记,就不必有如此多的“后遗症”要处理了。 说话间,屋里有响声,夕月目光一凝,“殿下醒了!” “无华。”果然,屋里传出君夜离清冷、低沉的声音,似乎很不悦。 无华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眨眼就到了近前,先匆匆向紫凝行了个礼,这才进屋去,“属下在!” “本宫怎么会在这里?”君夜离冷着脸左右看了看,“这怎么回事?”到处都是耀眼的红,分明就是喜房,是他成亲了吗,怎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无华已事先得了紫凝吩咐,知道该如何回话,“回殿下,殿下昨晚大婚,多喝了几杯。” “大婚?”君夜离皱眉:果然是我成亲?“跟谁?” 果然忘记了! 无华和夕月好不失望,后者更是隐隐的愤怒:还说有多喜欢小姐,原来还是会忘啊,而且忘的这样彻底,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说!”见无华似乎在发呆,君夜离冷声叱道,“六国赛尚且没有定论,本宫怎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大婚,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无华暗道果不然其,殿下只是忘了与王妃有关之事,其他的都记的清楚,他不禁暗暗纳罕,天底下真有这种药啊,真是神奇!“回殿下,正是因为六国赛上,王妃表现出众,皇上龙颜大悦,便将她赐与殿下为妃,王妃就在外面,请王妃进来吗?” “本宫自己会去看,何用你多事。”君夜离冷着脸起身,脑子里有些乱,六国赛上的事他记的一一清二楚,唯独不记得有哪个女人表现出众,而且父皇什么时候赐的婚,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会是谁?司徒静言,还是沐烟箩? 穿好衣服,来到屋外,紫凝已经闲闲地坐在桌边,淡看云卷云舒,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就是她那绝美的容颜、冰冷却有着致使诱惑的独特气质,让君夜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全身心一震:就是她吗?好特别的女子!“你就是本宫的王妃?” 紫凝缓缓回眸,神情平静,“殿下说是就是,殿下若不喜欢,随时可以一纸休书,将我休出门去。” “你——”君夜离顿时气结,这女子美则美矣,好烈的心性,这算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谁,到魅王府来,有何目的?”他可以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而且她根本不似其他女子那般,见了他就唯唯喏喏,或者两眼放光,谄媚讨好,而是带着明显的疏离,好像生怕被自己多看一眼似的,着实骄傲。 “没有目的,”紫凝掐紧了掌心,表面一派云淡风轻,任谁都看不出丝毫异样,“殿下若觉得我碍眼,我回房就是。” “等等!”君夜离忽地拦到她身前,仔细地看她的脸,眼中渐渐浮起一丝迷茫,“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见过你?”说不出是为什么,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说了。 夜离,看来你并没完全地忘记我,不是吗?至少你还记得那种感觉!紫凝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漠地道,“或许吧,人生何处不相逢,殿下还有公务要处理,我先回房了。”说罢转身离去。 君夜离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心忽然就毫无征兆地痛了一下: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还是怎样? “无华。” “属下在!”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是殿下的王妃,北堂紫凝,”无华忍不住就要说出从前的事,却又不敢冒这个险,“太后有旨,六国赛上哪个女子能够拔得头筹,就是殿下的王妃。” “这么说,是她赢了?”君夜离皱眉,这些事他都知道,也知道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对他的执念,却唯独没有关于紫凝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妃风华绝代,无人可比。”无华这一句是真心称赞的,对紫凝,他也是从心底敬佩。 是吗?君夜离脑中仍旧混沌一片,也无从想起,冷声道,“备车,本宫要入宫。”还是找父皇问个清楚再说。 “是,殿下。” 一个时辰后,君夜离来到太极殿,跪倒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宣景帝端坐于龙椅后,面色不善。 紫凝在信中说,君夜离已经服下绝情丹,会忘记她,但会记得其他事,让自己不刻意提醒他去想关于她的事,否则会害了他。 而今看离儿这般模样,果然是不记得紫凝了,否则他断不可能在大婚第二天,就把她抛下,独自一个人进宫。紫凝再强,也已嫁他为妻,他却接着把人抛于脑后(尽管不是故意),这成体何体统! “起来吧,”宣景帝心中有气,语气也冷冷冰冰,“紫凝呢,为何不一起来给朕行礼?” “儿臣正要请父皇赐教,”说起此事,君夜离神情一冷,“父皇,那北堂紫凝到底是何来路,突然就成了儿臣的王妃,这——” “她来路正的很,是朕为你选的王妃,怎么,你质疑朕看人的眼光?”宣景帝一拍龙案,似乎就要气的过去给君夜离一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了。 君夜离有些莫名其妙,父皇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是他说错了什么吗?“儿臣不敢,只是儿臣——” “怎么,你不喜欢紫凝,不想要她?”宣景帝声音更冷,“别告诉朕你是要赶她走!” “父皇息怒,”君夜离抱拳道,“儿臣从不认识她,也不知她脾性如何,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父皇怎能强人所难。” 你—— 宣景帝压下满腔怒火,情知这不是离儿的错,又怎能对他发火,“总之你好生善待紫凝,不会有错,你若负了她,将来一定会后悔,你最好相信朕的话!” 君夜离虽心有不服,但喉咙哽了哽,鬼使神差般的,反驳的话竟没有说出口,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何。“父皇,昨晚二弟要害儿臣之事,父皇可有定夺吗?” 宣景帝一听这话就更气:这事儿你也记得,那就不应该不知道情蛊,怎么偏偏就把紫凝忘了个干净!“那孽子不知悔改,朕已让韩公公拟旨,废他东宫之位,押入天牢,容后再审。”说白了,就是看给他定个什么样的罪名合适,毕竟一国易储是大事,要慎重对待。 “是,多谢父皇回护之恩。”君夜离不无惋惜之意,“真没想到,二弟竟然——” “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宣景帝摆摆手,“如今朝中接二连三出事,人心不稳,非议满天,宫里宫外,你还要替朕多照应着,记住,小心行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意要立君夜离为储君了,不过紫凝的事不解决,何况才出了君夜辰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是,儿臣遵命!” —— 魅王府里,夕颜夕月一左一右守在门口,不时偷瞄一眼屋里的主子,都担心的要死。 隔了一会,夕月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试探地道,“哥哥,不如我们试着提醒殿下,让他想起从前的事?” 夕颜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你别乱来!要是害到殿下,看小姐饶不饶你!” “也不是逼着殿下去想啊,”夕月好心被误会,很不服气,红着脸解释,“比如我们可以假装不经意提起从前的事,或者说一些小姐以前对殿下说过的话,让殿下慢慢想起来,不行吗?”看着小姐明明伤心难过,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冷静沉着的样子,她都快心疼死了。 “这……应该是不行吧,”夕颜也不大好说,犹豫着道,“若是行的话,小姐难道不会做吗?总之你别乱来,万一闹出乱子,不是你我所能担当的起的。” 夕月也就是那么一说,没得主子准许之前,她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很忿忿,用脚踢地上的石子,不说话了。 蓦地,紫凝走了出来,平静地道,“一切都是天注定,不必强求,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走吧,陪我到街上走走。”平时也难得有时间出去逛逛,现在反倒一身轻,没了那么多顾忌了。 “是,小姐。”两兄妹赶紧跟上去,寸步不离地守护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尽显繁华。 紫凝脸上蒙了轻纱,走在人群中,倒也不十分引人注目。 来到一家首饰店,紫凝抬头看了看那块金光闪闪的招牌,随即走了进去。 有四五个年轻的姑娘在挑选首饰,一边选一边兴致勃勃地议论,叽叽喳喳的,像不知愁的小麻雀一样。 “哎,快看,我戴这支金钗漂亮吗?” “挺好的,不过我更喜欢玉钗,看,晶莹剔透,多水灵!” “我才不要,我要那个檀木的,你们看,你们看!跟魅王妃所戴像不像?可惜,我没有魅王妃那般相貌和气质,唉——” 说到这里,几个人停了停,旁边那人忽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说到魅王妃,我今早听说一件事,魅王殿下始乱终弃啦!” “什么?!”众人虽竭力压低声音,还是引来旁人围观,她们也顾不上了,“这怎么可能!魅王殿下很宠魅王妃的,你是瞎说吧!” “我没瞎说!”那人急了,“今早我亲眼看到只有魅王殿下一个入宫,没带魅王妃一起,我问了魅王府的伙计,他说魅王今早起来就把魅王妃忘了个干净,还说要休了她!” 紫凝微哂:谣言的传播速度不但可怕,而且越传越玄,休了她之类的话,夜离何时说过,是她自己说的好不好。 夕月有点担心,怕主子难过,才上前一步,紫凝一个眼神过去,她只好退了下去。 “真的假的?”旁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她们不信,“魅王殿下怎么能这样呢?魅王妃又美,人又聪明,六国赛上全靠她,我们才赢了的,魅王殿下怎么能辜负魅王妃!” “说的是啊,王妃那么好的人,我要是男人,一定抢了来做老婆,怎么能说忘就忘!” “我瞧着魅王殿下也不是这种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忘了就是忘了,能有什么误会,你少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 几个人叫叫嚷嚷的,老板一看情势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把话题岔开,她们得又把注意力放到首饰上,挑选起来。 紫凝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自己在她们心目中,原来这么好,一点缺点都没有。不过看起来,她被夜离抛弃之事,很快京城就会无人不知,而且必定是说什么话的都有,有些人肯定又要有所动作了。 “小姐,要回去吗?”夕月上前问一句,手里拿着刚才紫凝挑的几件首饰,挺诧异的。之前小姐从来没有自己买过这些,也从不在这上面花心思,果然是心乱了啊。 “也罢,”紫凝略一点头,“我累了,回去休息。” 是心累。 兄妹两个自以为很懂行,看着彼此点了点头,回府再说。 谁知道他们一回府,才知道府上今天来了不速之客,而且一来就是俩,真是晦气。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一见紫凝的面,君夜离就冷着脸叱责,神情虽冷,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 尽管不认得她,也不想承认她是自己的王妃,可他从宫中回来,得知紫凝出去了,却莫名的烦躁和担心,好像少了什么一样,坐立不安,连司徒静言和沐烟箩到来,他都没心思理会。 “出去随便走走,殿下这是在兴师问罪吗?”紫凝冷然看了他一眼,“我是你的王妃,不是你的囚犯,不会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吧?” “为什么不跟我说?”君夜离恼火,她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不知道他很生气吗? “你不在。” “你……” “殿下息怒,”司徒静言和沐烟箩两人起身,向紫凝行礼,“见过王妃。”她两个是同样的心思,在听说君夜离一夜之间忘了紫凝之后,又是惊讶,又觉得欣喜,觉得这是她们达到目的的最好机会,结果不约而同地一起来到了魅王府,其意不言自明。 “你们?”紫凝上下打量司徒静言和沐烟箩一眼,“来做什么?” “我——” “当然是来看看殿下跟王妃,”沐烟箩接过话来,笑的无害,眼底更是掠过一抹狡猾的笑意,“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王妃已经与殿下大婚,怎的还做待字闺中的打扮,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启齿?” 夕月气的想上去扇她几个耳光:你若不是知道小姐跟殿下之间有事,又怎有脸找上门,还好意思说这话? 君夜离看一眼紫凝的打扮,拧眉道,“怎么,做本宫的王妃,你就如此心不甘、情不愿吗?这是何意思?” “就是!”司徒静言最爱看就是紫凝吃亏,闻言得意地道,“已经嫁给殿下,还要做这等打扮,根本就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安宁公主,你——” “够了!”却是君夜离忽地冷声开口,“本宫的王妃,何时轮到旁人来教训?”尽管不再记得紫凝,可他却见不得她皱眉,不高兴,否则他就会觉得心口闷闷地难受,更听不得旁人对她有半点不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殿下,臣女僭越。”司徒静言气极,怎么沐烟箩说话就没事,她一开口就找骂,殿下是故意给她难堪是不是? 紫凝静静看着君夜离,嘴角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你纵使不记得我,出于本能,也会维护于我。夜离,我相信你一定会记起我的,一定会。 “本宫还有公事要处理,你们都回去,”君夜离冷声下令,“日后如无其他要紧事,别来打扰本王清静。” 司徒静言和沐烟箩顿时双双下不来台:听听魅王说的这话!他明明就不记得魅王妃了,却还是不肯给她们机会,他到底是有多爱这个女人,要这样刻在骨头上,死都不忘? “还不走?”见她们只是站着发呆,君夜离脸色一沉,相当不耐烦。 两女就算再想拉下脸皮,也没办法在主人如此明显的逐客令之下再继续留下,讪讪然道,“是,臣女告退。”而后在紫凝揶揄的目光中,不那么光彩地离开了。 “殿下没什么吩咐,我也要回房了。”紫凝收回目光,转身欲走。 “站住,”君夜离忽然叫住她,转到她面前去,满眼狐疑,“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是不是早就认识?”他脑子里总是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些片段,却又很快消失,无从想起,这种感觉很让人抓狂。 “或许吧,”紫凝淡然点头,任心中再惊涛骇浪,面上也是云淡风轻的,“天下之大,相貌相似之人总是有的,殿下大概见过谁跟我长的很像,也不奇怪。” “是吗?”君夜离茫然,本能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却又不知从哪里问起,更不知道如何让她明白自己的感受,就先不再追问,不悦地道,“你既已是本宫的王妃,就该遵守礼仪,不可再做此打扮,快去换装!” “重要吗,”紫凝眼神有些冷,“殿下也不记得有娶过我这个王妃,我是何打扮,也无所谓。除非殿下有朝一日亲口承认,是心甘情愿娶我为妃,我自会为你挽发,现在么,还不是时候。”说罢绕过他,飘然而去,走的虽洒脱,心却阵阵颤栗:夜离,快想起来,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 君夜离站在原地愣了会,甩袖去了书房。尽头这股闷闷的、空落落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来告诉他! 回到后院原先自己住的房间,紫凝脱下披风,坐在桌边发愣。 夕月看不过眼,小小声道,“姑爷怎么会让那两个麻烦的女人进门,都是碍人眼的家伙!” 紫凝淡然道,“夜离既已不记得我,那些女人对他来就,就都无所谓,就算只看在她们的背景,他也不可能将之毫无理由地拒之门外。而且方才你看到了,夜离对她们冷漠而疏远,她们觉得这是入主魅王府的好机会没用,要夜离对她们看上眼才行。”纵使夜离现在忘了她,也不会看上司徒静言或沐烟箩,这份自信她还有。 那倒是。夕月点头,道,“小姐,姑爷这个样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若是一辈子记不起来,难道要小姐等他一辈子吗?真要那样,还不如不吃绝情丹,两个人就互相守着一辈子,总好过人在眼前,却如远在天边! “他会想起来的,”紫凝眼神坚毅,“我相信他一定能!” “大皇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焦急的声音响起,君夜澜竟然未经人通报就直闯了进来,也真够冒失的,“我、我都快急死了,究竟怎么了啊!太子哥哥怎么要害大皇兄,他又怎么……” “四殿下,稍安勿躁,”知道他一向是心无城府的性子,紫凝也不去计较他的无状,“很多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太子殿下要害夜离,却不是一日两日,此中内情,不消我多说,是吗?” 君夜澜一脸惶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他是单纯,但并不是笨蛋,大皇兄跟太子哥哥之间一向不和,他当然清楚,后来丞相夫人下毒害大皇兄之事暴露,太子哥哥看来是怕受牵连,动不动就发脾气,现在更是做绝,要害死大皇兄,这……这都是怎么了啊,他们可是亲兄弟,一定要这样自相残杀吗?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5 不准你跟他走! “四殿下,你心里明白就好,”紫凝淡然摇头,“皇室争斗一向如此,既然与你无关,你明哲保身即可,别惹上麻烦,算是我对你的忠告。” “多谢大皇嫂提醒,我会记得!”君夜澜急急地道,“但是大皇兄怎么会不要大皇嫂了呢?他明明很宠你的呀,难道……大皇兄始乱终弃?”不对呀,大皇兄不是这样的人,他去问过父皇了,也得到个解释,都快急死了。 紫凝暗道这孩子果然没长大,什么话都敢说。“这是我跟夜离之间的事,四殿下无须费心,我心中有数。” “可大皇兄不记得你了,还冷冷淡淡的,对大皇嫂太不公平了!”君夜澜握起秀气的拳头,一副义愤填膺样,“不然我去骂大皇兄一顿,看他会不会憣然悔悟!” “那样他只会把气发在我身上,让我越加难过而已,”紫凝知道不能跟他讲大道理,就从小处着手,“四殿下,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君夜澜语塞,吭哧半天,憋红了一张脸,也说不出话来,嗫嚅道,“我、我就是看不过眼……其实、其实我对大皇嫂……” 紫凝当然知道这傻小子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情意,只是知道她是大皇兄的心上人,所以才不敢越矩而已。如今知道君夜离忘了她,他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要“安慰”她呢。 看着他羞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样子,紫凝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四殿下,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我的事我自会处理,无须你费心。” “我不小了,我十七了!”君夜澜急了,用力挺起胸膛,“父皇都说我可以立妃了——” “你立你的妃,关紫凝何事?” 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除了慕容洌,不会是别人。 紫凝眼神一寒:好个慕容洌,把魅王府当成自家后花园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还不走正门,专门爬墙? “小姐,”夕颜随后跟进,“属下担心惊动姑爷,所以——” “我明白,”紫凝一挥手,冷冷道,“慕容洌,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立刻出去!” 君夜澜也没想到自己方才的话会给慕容洌听到,又羞又气,“洌太子,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你偷偷来见大皇嫂,于礼不合,你还不快走?” “急什么,”慕容洌优雅地整了整衣服,很清闲的样子,“我是来看紫凝的,自然会让她跟我一起走。紫凝,你没事吗,那晚魅王多喝了几杯,没将你怎样吧?” 君夜澜气的满脸通红: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旁人夫妻洞房里的事他也要问,还是不是男人了?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紫凝冷笑一声,“我再说一次,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夕颜夕月双双上前,一左一右将慕容洌拦下,杀机翻涌,“小姐叫你出去,听到没有?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唉,”慕容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只是想看紫凝有没有事,又不是来打架的,你们何必一定要动手?真要动起手来,伤了你们,就不好了。” “登徒子,接招!” 兄妹两个再不客气,挥剑就刺。他两个从小一起练剑,朝夕相对,不但各自招式凌厉,且配合相当默契,普天下能挡得住他们兄妹二人联手的,还真是不多见。 然慕容洌在如此凌厉的攻势之下,却丝毫不见紧张、慌乱之意,也不见他用什么兵器,身形如风般穿梭在漫天剑影中,还有余力开口,“你们是紫凝的人,我不想伤了我们,识相的就快点住手,不然我还手哦,我真的还手哦?”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嗲声嗲气弄出一身鸡皮疙瘩,快要吐出来了! 夕颜夕月气愤之余,却也暗暗心惊,慕容洌的武功比起在大月国之时,果然又精进不少,而且招式诡异,变幻莫测,必得小心应付。 “大皇嫂,怎么办?”君夜澜跳脚,忽然想起来,喜道,“啊,我去叫大皇兄!”大皇兄武功那么高,一定能成的! 紫凝一个阻止不及,君夜澜已经跑到门口,却不料君夜离恰巧一步迈进,他兜头撞进大皇兄怀里,一阵头晕。 “四弟,你怎么会在?”君夜离将他扶正,看向院中,目光冷凝。他是听到无华禀报,说慕容洌来了,才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 “大皇兄,你来了就好啦!”君夜澜一把逮住他的手,“快,有人要欺负大皇嫂!” 君夜离眼神杀机一闪,厉声道,“住手!” 这一声有如响雷,直入耳膜,夕颜夕月神情一震,同时收手,退回紫凝身旁守护。 慕容洌衣袖一甩,收住势头,笑道,“魅王殿下。” “洌太子何时成了鸡鸣狗盗之辈,”君夜离眼神冷酷而嘲讽,“到本宫府上来私会本宫的王妃,你当本宫是死人?”他跟慕容洌原本就是死对头,根本没必要客气。 慕容洌捂嘴呵呵一笑,“魅王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听闻紫凝被你伤害,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而已。” 被我伤害?君夜离移目过去,紫凝却是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没来由地就一阵气恼:自己的王妃对自己不待见倒也罢了,居然还要别的男人来声讨他,这算什么!“本宫跟王妃之间的事,与你何干?洌太子,本宫不欢迎你,立刻走,日后若再这般上门,本宫绝不客气!” “哟,魅王殿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慕容洌不惊也不惧,非但不走,还往紫凝身边走了几步,那眼神,整个一“含情脉脉”,“我会走的,不过是要让紫凝跟我一起走。不管你之前有多宠她、爱她,现在你已经将她忘了,还要强留她在身边做什么?难道看到她不开心、痛苦流泪,你才会高兴是不是?” 紫凝心中惊怒万分,几乎就要飞起一脚,将慕容洌踢到爪哇国去!他这样提及自己跟夜离从前的事,夜离一定会去想,岂非要害死他吗?“洌太子,请你不要再说了,这些事现提已经没有意义,何必让人笑话。” 大概从来没试过紫凝跟自己这样“和颜悦色”(其实紫凝只是没那么冷酷而已)地说过话,慕容洌一脸惊喜莫名的样子,好脾气地道,“好,既然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别生气,好不好?” 君夜离抿紧唇角,迷惑不已:难道我之前真的是跟紫凝在一起的?我还宠她、爱她?感觉当中好像真的曾经有个人占满他整个身心,一日不忘,那是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最最想要留住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紫凝? 蓦地,他一个闪身到紫凝面前,忽地扣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到底是谁,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告诉我,告诉我!”不行,他快要被这茫然无助的感觉弄到发疯,心里好乱,头好疼,他受不了,受不了! 紫凝腕骨都要被他捏断,却也顾不上,因为她看出君夜离双目赤红,分明是因为拼命去想什么而犯了绝情丹的忌讳,她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猛地抽回手来,沉声道,“魅王殿下,你不必胡思乱想,我跟你之间,什么事都没有!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君夜离用力甩头,想把那刀劈般的疼痛给驱赶出去一样,邪笑道,“你是本宫的王妃,本宫难道还碰你不得?” “你——” “本宫不可,他就可以,是不是?”君夜离没来由地怒火中烧,咬牙怒指向慕容洌,“你背着本宫跟他私会,又怎么说?” “你胡说什么?”紫凝又惊又怒,“我何时跟洌太子私会了?分明是他突然闯进来——” “紫凝,何必解释呢,”慕容洌当然是正中下怀,语不惊人死不休,“魅王殿下根本就不相信你,你解释又有何用,他愿意怎么想,就让他想去呗。” 呗呗呗,呗你个鬼啊!无华在一旁气的脸色煞白,差点就爆粗口! “你住口!”君夜离陡然将炮口转向慕容洌,骂的毫不客气,“本宫与紫凝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过问,立刻滚出魅王府!”不管是忘记紫凝之前还是之后,一向涵养极好的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等脏话,看来真被慕容洌给气狠了——确切地说,是被紫凝对他的疏离和排斥给气着了,样子好不可怕。 无华在旁都缩了下脖子,从来没有见主子发这么大火,看来主子虽然不记得了,却还是明明白白地知道,王妃是他最最重要的人,所以才见不得别的男人对王妃动心思——特别是慕容洌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慕容洌脸容未变,眼里却闪过危险的意味,“魅王殿下,我一再忍让,只是不想让紫凝为难,你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 “少废话!”君夜离一腔怒火哪里还按捺得住,闪电般掠近,旋身就是一脚踢出,直取慕容洌面门。 夕月吃了一惊,低声疾道,“小姐,姑爷他——” 紫凝是着实担心君夜离,若是他情绪太过激动,非要去想从前的事,会很危险的!可慕容洌分明就是来搅局的,这要再纠缠下去,非坏事不可。“住手!君夜离,你住手,听到没有?!” 慕容洌根本不惧君夜离之威,轻飘飘地拧身躲过,还气死人不偿命地伸出三根手指弯了弯,“魅王殿下,我让你三招,算是给紫凝面子,若你还不肯停手,我可不会客气哦?” “本宫用不着你让!”君夜离怒极反笑,劈面又是一掌拍出,根本就下了狠手。 这一掌中所蕴含的几力,竟似有排山倒海一样的气势,慕容洌瞬间有气息凝窒之感,这才真的相信,君夜离的武功绝对不容小觑,也不敢分心,收起顽态,专心应对。 无华一旁跃跃欲试,不停地瞄向紫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这样看起来,主子不会吃亏,可再打下去,动静越闹越大,就没法收场了。 眼见君夜离气息越来越急,濒临爆发边缘,紫凝眼中闪过决绝之色,趁着他一掌拍来之时,飞身上前,挡在了慕容洌面前。 君夜离大吃一惊,仓惶之间根本不及收招,只能空中硬生生一个旋身,让开紫凝,未能全部收回的掌力劈到了一旁的墙上,“啪”一声大响,尘土买卖。 “小姐?!”夕颜夕月赶紧抢上去,“有没有事?” “没事。”紫凝摇头,才要说话,却惊见君夜离手捂胸口,痛苦地拧眉,嘴一张,“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你——” “殿下!”无华给吓掉半条条,一把扶住他,“殿下,你没事吗,你——” 君夜离眼睛直直盯着紫凝,一把推开无华,摇晃了两步过去,那眼神让人看过一眼之后,就再也不会忘!“为什么?”他咬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能杀洌太子,”紫凝掐紧掌心,强忍着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低垂的眼睑掩盖住眼里的水雾,“他是大月国的太子,若是死在这里,你如何向大月国交代?” “借口!”君夜离嘶声喊,又是一鲜血喷出,他眼前已是阵阵模糊,被自己的内力震伤的脏腑,痛得似乎翻过来一般,可为什么心也这样痛,比之要痛过成百上千倍!“你这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是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紫凝闭了闭眼睛,冷冷道,“我是你的王妃,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君夜离咬牙叫,根本不听她解释,“你背着本宫跟慕容洌私会,还如此维护他,还敢说没有?!” 紫凝深吸一口气,抬头直看过去,双眸清幽的如同碧潭,深不见底,“罢了,殿下说有,那就是有吧。我知道在殿下眼里,我就是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是吗?既如此,我又何必留在魅王府,给你丢人现眼,我这就走,你满意了吗?” “你、你——”君夜离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越想要说,却越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胸口一阵大痛,往后就倒。 “殿下?!”无华眼疾手快地抱住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王妃,能不能不要玩的这么大,殿下受不住的! 紫凝浑身轻颤,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冷酷无情,至少看到君夜离这样,她心里痛的快要受不住,快要崩溃了! “夕月,走吧。”短暂的慌乱过后,紫凝脸上已是一片冷静淡然,毫不留恋地回身离去。 不准!不可以走!我不准!君夜离心中狂喊,眼神愤怒而急切,更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无法言说的绝望,眼看着那抹纤细却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到底还是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殿下?!”无华脸色煞白,一个使力背起君夜离,边往前跑边叫,“无极,快叫御医,快!” 慕容洌始终面带微笑地看完这一切,才追了出去。来到魅王府外,他轻轻巧巧地追上紫凝,温柔地笑道,“紫凝,多谢你方才维护我,我很感激。” “不必,”紫凝淡淡摇头,“我维护你并不是出于私人情意,而是不想西池国跟大月国之间有战事,你用不着谢我。”即使要他上当也好,依她的性子,当然也不可能表现得太“亲热、主动”,那样反而让人起疑,只有欲拒还迎,若即若离,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知道,”慕容洌笑意不改,翘了个兰花指,“紫凝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子民受苦,不过你确实是维护了我,我就应该好好谢谢你。” “那我就受下了,”紫凝看了他一眼,“洌太子应该还有事要忙,我不打扰你,请。” “紫凝,”慕容洌赶紧拦住她,“你这样离开魅王府,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紫凝忽地停下脚步,神情有刹那的迷茫,而后摇了摇头,“暂时不回去,夜离对我误会太深,现在我们最好不见面,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我也是这般认为,”慕容洌赶紧大为赞成地点头,又殷勤地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吗,这天也快黑了,你要去哪里歇息?” 夕月冷冷道,“我自会替小姐找好客栈,不劳洌太子操心。” 紫凝淡然道,“夕月,不得对洌太子无礼。洌太子,我自有去处,你不必担心,请吧。” “紫凝,不如你也去驿馆别苑吧,”慕容洌不死心,继续纠缠,“那里干净又安静,最适合你,客栈里人来人往,什么都没有,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夕月冷笑:就小姐的身手,谁伤了她!你不过想借机亲近小姐,找什么借口。 紫凝却略低首沉思一会,竟点了点头,“也罢,如今各国太子、皇子们也都已回去,驿馆别苑并没有什么人,倒也住的。夕月,走吧。” “是,小姐。” 慕容洌大喜,主人似的头前带路,“紫凝,走这边,正好我也要回去,我们一起——” “还是不了,”紫凝冷声拒绝,“洌太子,你我一起,多有不便,还是各走各的比较好,请。”说罢她转了个方向,就算多绕一点路,也要跟他保持距离。 到这个份上,慕容洌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跟上去,何况紫凝终究是要去别苑的,还有的是机会见面,何必急在一时。想到此,他顿时神采飞扬,急不可奈地往回走,能多看紫凝一会儿,也是好的。 —— 君夜离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或者说他忽然间又回到了小时候,有宠爱他的父皇,疼爱他的母妃,衣食无缺,无忧无虑,那时候他整天都在笑,有时候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母妃死了,他变成了怪物,父皇不再疼他爱他,视他如陌路。他彷徨,他无助,他绝望,却没有人能够帮他,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于是他甘冒天下之大韪,修练邪功,只为杀掉仇人,替母妃报仇!为了救青彤醒来,也为了探查敌人之间的阴谋,他远上大月,后来……后来……一片朦胧之中,一张绝美的脸由远近,又由近变远,越来越模糊,却又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是谁? 好熟悉,好温暖,让他从来没有过的安心,到底是谁? 啊!我记起来了,是、是她!是—— 人影却條地消失不见,快若闪电。 “别走!”君夜离大叫一声,猛地翻身坐起,满头冷汗,急促地喘息着,胸口疼得像是要裂开,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殿下,你终于醒了!”守在床边的无极无华惊喜莫名,双双抢上去,“殿下伤得很重,御医吩咐,要静养。” 方才御医来看过,一边诊脉一边摇头,那样子简直就像殿下要不行了一样,差点没把他两个吓死。 君夜离回眸看他们一眼,眼神已经变得冰冷森然,“本宫昏了多久?” “两个时辰。” 君夜离一言不发,掀被子就要下床。 “殿下!”无华急了,“御医吩咐——” “本宫问你话,你老实回答!”君夜离忽地想起什么,冷冷盯着他的脸,“那个紫凝,到底是什么人?本宫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她?” 无华眼神一变,低头躲避他的视线,“这……属下也不清楚……”尽管看不得主子这样受罪,可他牢牢记着紫凝的话,不能提醒殿下去想从前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谎!”君夜离一语拆穿他,手一抬,掐上他的肩膀,“看着本宫,说实话!她是不是本宫去大月国之后就碰到了,而且跟本宫还有什么渊源?” 无华大吃一惊,顾不上肩膀的疼痛,“殿下记起来了?!”天,莫不是被王妃这一刺激,所以记起从前的事了? “果然是,”君夜离森然一笑,“本宫记得一些,但不确定,你都知道什么,说!” 无极心念电转,看来殿下并没有完全记起关于王妃之事,只不过绝情丹的药效在殿下的执念之下,正慢慢地消退,殿下记起从前,是早晚的事,与其让他这样乱想乱猜,不如适时提点一二,或许并无坏处。 念及此,他沉声道,“殿下息怒,殿下跟王妃的确认识了很久,而且殿下还记不记得,王妃就是‘神医金铃’?” “哦?”君夜离相当意外,松开了手,“她就是?”他之前上大月国,就是因为得到消息,神医金铃出现在大月国一带,他也记得好像是见到过,怎么后来的事,就没了印象。 无华揉着痛到麻木的肩膀,瞪了无极一眼:你怎么这么大胆,提醒殿下想从前的事,万一出事怎么办? “正是,”无极不理无华,继续道,“殿下的邪功反噬和体内的毒,也是神医金铃所解,殿下还记得吗?” “哦?”君夜离拧眉,眼神茫然,“有这等事?”说着话他运了一下内力,果然发觉体内气息醇厚,绵延不绝,且无比畅通,简直说不出的轻快——当然,除去之前他受的内伤不算,那是新伤。 这么说来,他跟神医金铃之间,还有如此深的渊源,人家还是他的大恩人?那为什么之前他一点都不记得了,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结果他一去想跟紫凝有关的事,头脑里就立刻开始针扎般的疼,脸色也变得青白。 “殿下,别想了!”无华狠瞪无极一眼,看吧,果然还是坏了事!“殿下受了伤,要好好养伤才是!” 君夜离一个趔趄,坐在床沿,看情形倒也没那么糟,“本宫没事。既然如此,为何本宫一点都不记得了?是不是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无极额上已有冷汗渗出,他方才冒险一试,也是揪着心的,现在,这话编不下去了,怎么办?“……属下不敢,只是……殿下息怒,其实是因为,王妃要解殿下之毒,不得已用了一味药,才使殿下的记忆受损,所以……” 无华瞪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不是吧,这种瞎话你也掰得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哦?”君夜离果然露出怀疑之色,“你是说紫凝她……对本宫用了有损记忆的药?”好像是有些对,而且他总觉得有很多很重要的事被自己给忘记了,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是……”谎话到这个份上,无极也不得不继续掰下去,因为他发现,只要不提醒君夜离去想跟紫凝之间的情意,殿下就不会有事,这绝情丹的效用,还真是邪门,这哪里是药,分明就是咒嘛! 咒? 脑子里骤然想到这个,无极心一沉,手心都有些出汗:莫非天上公子并非凡人,真的给殿下用了什么咒,为的就是想一试殿下对王妃是否真心?否则,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药,吃了之后唯独忘记某一个人,其他的都不受影响,这也太奇怪了吧? “想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君夜离冷冷看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本宫为何又会与紫凝成亲?”难道是紫凝治坏了他,出于愧疚,所以嫁给他,以做补偿? 没有这么俗套的。 “是权宜之计,”无极脑子转的还挺快,立刻接上话,“因为王妃要继续治好殿下,若是与殿下走的太近,会招人闲话,所以才与殿下成亲,方便行事。” 好牵强的理由。无华不苟同地撇嘴,心道叫你掰,掰不回来了吧? 君夜离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极好一阵,忽地拍了拍他肩膀,“无极,本宫现在才发现,你好一副伶牙俐齿,绝非他们口中的闷葫芦。怎样,将本宫骗到团团转的感觉,很好吧?” 无极“扑通”一声就给跪了,“属下不敢欺瞒殿下!”这下糗大了,编故事编过头了,要是殿下再刨根究底,硬去想从前的事,可怎么办! “本宫自会弄清楚一切,你们不必跟本宫兜圈子,”君夜离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神情冷傲,“是本宫的,谁都别想抢走!” 梦里那个人,一定是紫凝,一定是!他跟她之间,绝对不止是大夫和病人那么简单,肯定有很多事是他一直不曾忘记的,他一定会想起来! 驿馆别苑内,夕月吩咐伙计去准备饭菜,一边从门口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问道,“小姐,你真要在这里住下吗?那姑爷怎么办?” “他应该不会有事,”紫凝锁着眉,话是这么说,她其实很担心,“不过他的内伤也很重,最好别再执念与我之间的事,否则……” “小姐,属下是担心会再有不好的闲话传出,”夕月走回来,有些无奈,“那个慕容洌又像苍蝇一样,若是被好事者看到,那……” “无妨,”紫凝冷然一笑,“别忘了除了慕容洌,还有个爱闹事的人在,今晚就是他们的好日子!” “哦?”夕月眼睛一亮,陡地想起什么,“苏落雪?” 紫凝挑了挑眉,耳中传来异响,她微一抬下巴:来了! “北堂紫凝,你给我出来!”果然,苏落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等人开门,她一脚踢门闯进来,横眉立目,唾沫星子乱飞,“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得对我家小姐无礼!”夕月脸一沉,上前将她拦下,“你马上出去!” “你走开!”苏落雪一把推开她,冲着紫凝吼,“北堂紫凝,你到底要脸不要?你已经嫁了人,是魅王妃了,还要跟洌纠缠不清,你够了没有!?” 夕月才要上前,看到紫凝的眼神,知道主子有计较,就退到一旁,随时防备着苏落雪出手。 洌?叫的真亲热。紫凝微哂,淡然道,“到底是谁纠缠谁,你弄清楚。不过我倒是应该恭喜你,身上不痒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件事,苏落雪立刻想起当初被紫凝的奇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早已气的浑身哆嗦,“北堂紫凝,你、你别这么得意!你根本就、就不知羞耻,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哪一点配得上洌!你、你给我走!” “苏落雪,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西池国,我是魅王妃,似乎应该走的是你们吧?”紫凝嘲讽地看着她,“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你到现在都没能成为慕容洌的王妃,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你——”苏落雪眼前阵阵发黑,眼泪都要流下来,却是反驳不得。 事实上紫凝说的没错,自从那天她跟慕容洌的拜堂被破坏之后,就再也回不到最初,慕容洌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冷漠,之后更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跟她成亲,他根本就从来没有忘记过紫凝,她怎么能不气、不恨、不绝望! “没话说了?”紫凝捋了下秀发,漫不经心地道,“苏落雪,大家都是女人,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男人就是贱骨头,你越是缠着他,他越瞧你不起,你越是不理会他,他反倒越觉得你高不可攀,非要得到你不可,慕容洌对你的态度,你不是不清楚,跟我闹又有何用?你有本事的,就让他封你为太子妃,让别的女人都死了心,否则就少废话,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你、你——”苏落雪眼泪都落了下来,真是没想到紫凝平时一副冷冷淡淡,话都懒得多说的样子,原来奚落起人来,也这么尖酸刻薄!“你敢嘲笑我……” “是你跑来自取其辱,怨得了谁?”紫凝不屑地移开视线,“即使各为其主,可你只是个小小郡主,并不是太子妃,我却是西池国的魅王妃,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你——”苏落雪暴跳如雷,上前一步,猛地扬高了手。 “你敢跟我动手试试?”紫凝脸色一沉,眼神森寒,“信不信我断你手脚,把你从这里扔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苏郡主的风姿?” 苏落雪浑身一震,脸色极其难看:紫凝的功夫深浅,她再清楚不过,纵使给她十个胆,这一巴掌她也说什么都不敢打下去。 “孺子可教,”紫凝冷冷转过脸去,“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 苏落雪死死咬唇,这一番羞辱她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北堂紫凝,算你狠!”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不自量力。”夕月冷哼一声,“小姐,接下来怎么做?” 紫凝招招手,夕月立刻上前,稍候眼睛一亮,应道,“是,属下明白。” “碰”一声大响,苏落雪狠狠甩上房门,扑到床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一直以来,受尽羞辱折磨的总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北堂紫凝那个狐狸精,处处比她强,处处比她赢得先机,明明已经嫁了人,还要让洌对她念念不忘,甚至把人带了回来,这是要气死她吗?! 更可恨的是,北堂紫凝居然拿身份来压她,还讥笑她一直没能当上太子妃,简直欺人太甚!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慕容洌就是不肯跟她成亲,她又有什么办法?! 等等! 脑子里灵光一闪,苏落雪瞬间想到什么,猛地翻身坐起,胡乱擦了两把脸上的泪,诡异地笑了,“洌,你一定会娶我的,一定会!” 少顷,她打开房门,招呼自己的婢女怜青,“过来,本郡主有事吩咐你去做。” 怜青早吓的战战兢兢,躲在一边大气不敢出,闻言赶紧上前,“是,郡主请吩咐?” 苏落雪招手命她近前,耳语几句,见她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什么都不准问,照做就是,若是敢走漏半点消息,本郡主将你剁碎了喂狗,听到没有?!” 怜青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称是,“是是是,郡主放心,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 “还不去!” “是,郡主!”怜青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差点给门槛绊倒。 苏落雪冷笑一声,转身回房,精心打扮起来。 少顷,夕月悄然跟在怜青身后,一路见她果然去了家小医馆,跟老板说了几句之后,那贼眉鼠眼的老板将她带进了内室,不大会儿,她又若无其事地出来,手上拿了两个小小的药包,估计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随即离去。 小姐果然料事如神。 夕月打个响指,放出消息之后,一路跟着她回了驿馆。 魅王府中的夕颜正仰首望天,不多时,一只白鸽扑楞楞落下来,他伸手,鸽子乖乖停在他掌心,咕咕地叫。 “真乖。”夕颜淡然一笑,将绑在鸽子腿上的纸条抽下,再将它放开,打开来看:小姐的字一如既往地俊秀、挺拔,透着一股豪爽、洒脱之气,真难想像,这样的字会是出自女子之手。 “让夜离来接我,越高调越好。” 夕颜哑然:小姐越来越爱玩,也越来越会玩了,这是有办法对付慕容洌,想要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吧——当然,这也是他从小姐那里听来的新鲜玩意儿,事儿是那么个事儿,但这样的说法他却是从小姐这里第一次听到。 来到前院君夜离书房前,夕颜进去行礼,“殿下,属下要出府,去保护小姐。” “紫凝?”君夜离忽地站起来,目光急切,“你有她的消息?她在哪里?”他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回音,把他给气的,快要让人把京城翻过来了。 夕颜故做犹豫了一下,才道,“在驿馆别苑,是属下的妹妹怕属下担心小姐,所以送了信回来。” 君夜离气结:就只不想让你担心,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不用你去保护,本宫的王妃,当然要跟本宫在一起,本宫会接她回来!”说罢大步来到门口,扬声道,“来人,备好八抬大轿,接王妃回府!” 夕颜差点笑出来:这不是不用他“挑拨”吗,八抬大轿,姑爷这阵仗摆的够大了,跟小姐真是心有灵犀。 “是,殿下!” 众人哪敢怠慢,立刻下去准备,这速度绝对不是吹的,一刻钟之后,无华即来报,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很好,”君夜离眉一扬,“出发!”看他这斗志昂扬、雷霆万钧的样子,就跟上战场一样,也顾不得内伤了吧? “是,殿下!” 于是乎,一队侍卫在前开道,八抬大轿在中间,一队侍卫护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驿馆别苑,接他们的王妃去。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6 终于除了这一祸害 慕容洌哪里知道,从他一踏进魅王府,就已经中了紫凝的算计,到晚饭时候,还高兴万分地来敲紫凝的房门,“紫凝,你肚子饿了吧,一起吃饭?” 夕月上前打开门,面无表情地道,“不劳洌太子费心,我已吩咐伙计,将晚饭送到小姐房中来,洌太子请自便。”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慕容洌自动自发进门,坐到桌边,“紫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还在想魅王?算了,他既已忘了你,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洌太子就是靠着在背后诋毁本宫,来讨紫凝欢心吗?”君夜离大步而入,带进一股微冷的风,一股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这种压倒性的感觉,绝非人人都可以具备的。 紫凝唇角轻抿,一切如她所料,很好。 “魅王殿下来的倒快,”慕容洌笑颜不改,只是眼神变的森冷,“怎么,内伤好了吗?”他这无疑是在提醒君夜离,别忘了紫凝是维护我的,你受伤她都一走了之,你还找来做什么。 “本宫的伤势,不劳洌太子关心,”君夜离眼神嘲讽,“本宫与紫凝之间的事,也不劳洌太子插手!紫凝,跟本宫回去。” “紫凝,你想清楚,”慕容洌拦在紫凝面前,眼神温柔地都要滴出水来,“魅王根本就不相信你,你还回去做什么?跟我回大月国吧,我会立你为太子妃,永远只爱你一人,绝不背弃!” 太晚了,慕容洌!紫凝勾唇,如果这些话是在她没有被两个姐姐推下悬崖之前,从慕容洌嘴里说出来,那她也必将一心一世只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只可惜,如果不是坠崖重生,也不会有现在的她,慕容洌也不会对一个傻子死心塌地。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非人力所能改变。 “我现在不能跟你走,”紫凝有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不管殿下信不信我,我现在都是魅王妃,若再这样闹下去,会成为西池国的笑柄。” 君夜离哼了一声,“本宫有说不信你吗?本宫是信不过洌太子!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洌太子你的心性,想欺瞒本宫,你还太嫩了!” 夕月在旁惊喜莫名:原来姑爷并不是完全忘记了啊,至少他会亲自来找、小姐,就说明他对小姐还是放心不下,看来有戏! 慕容洌不为所动,“魅王信不信得过我,我不在乎,只要紫凝相信我就好。紫凝,有我在,你不用怕,魅王若要强行带你走,就先问过我!” “好!”君夜离眉一扬,煞气尽现,“白天之时未打尽兴,现在正好一并算一算这笔账!” “在下愿意奉陪。” “我不奉陪,”紫凝冷冷开口,“你们要打,就慢慢打个够,我要回魅王府,让开。”说罢她绕过慕容洌就往外走,暗暗气的咬牙:笨蛋夜离,你明知道自己内伤很重,还要跟慕容洌交手,是想我担心死吗? 不过很显然的,她这话顿时让君夜离惊喜而得意,冲着慕容洌一把下巴,傲然道,“紫凝既要跟本宫回去,本宫也没必要跟洌太子动手。洌太子,你听清楚,再敢来魅王府骚扰紫凝,那就不死不休!”那一瞬间他浑身爆发的出杀气,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慕容洌在内,全都身上一阵发冷,好不可怕! “紫凝!”慕容洌急了,追上去道,“你为何要跟他回去?你明明——” “事情总要解决的,”紫凝回眸,背对着君夜离看着他,眼中别有深意,“我不可能顶着魅王妃的头衔到处乱跑,你明白吗?” 慕容洌一愣,还没等品过这句话的意思,紫凝已回身飘然离去。 君夜离黑着一张脸,手一扬,“回府!” 门外,紫凝不客气地坐进为她准备的的八抬大轿中,气势十足地离开了驿馆别苑。 别苑内的伙计和外面路上的行人都被魅王这阵势给惊到,纷纷赞叹魅王果然非同一般,而且在听说他是来接王妃之时,更是重拾对他的尊敬和仰慕,纷纷说道魅王对王妃这不是跟以前一样宠爱么,王妃稍稍闹点脾气,他就好言好语来劝其回府,哪里把人给忘了! 驿馆内,慕容洌忽地“啊”了一声,满脸喜色,“我明白了!” 苏落雪恰巧走进,笑道,“洌,什么事这么高兴?”她已着人安排好一切,并且也知道紫凝已经被君夜离接走,差点高呼一声“天助我也”,没了那狐狸精在,她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真是太好了! “当然有好事!”慕容洌眼睛闪闪发亮,捂着嘴呵呵一笑,“方才紫凝说,她不能顶着魅王妃的头衔跟我回去,还说事情总要解决,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想问魅王要休书,恢复了自由身,才能跟我走,我知道她就是这个意思!” 苏落雪恨得咬牙:紫凝紫凝,你嘴里、眼里除了紫凝,就没有别人了是不是?你还想她回来做你的太子妃,简直做梦!太子妃人选非我莫属,否则我又何必忍受那么多痛苦,解掉身上的毒,还不远千里来到西池国! 说也奇怪,她也算是心性骄傲的女子,慕容洌如今变的不男不女,她居然一点不嫌弃,也够痴情的了。慕容洌如果不是对紫凝执念太深,走火入魔,就立了她为妃,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是吗?那魅王肯不肯休了北堂紫凝?我看魅王不会那么轻易罢休,不然也不会找到驿馆来。”苏落雪暗暗咬牙,已经做好了决定。本来她还觉得有些掉不起这个身价,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她要再畏首畏尾,最后就将什么都得不到! “魅王勉强得了紫凝吗?”慕容洌挑着眼睛,风情万种地冷笑,“再说,不是还有我,若明日他还不放紫凝走,我就硬闯魅王府,带紫凝回大月国,看他能奈我何!”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苏落雪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笑,“我已让他们备好晚膳,洌,你一定饿了吧,一起去。” 慕容洌心情很好,也没往多处想,点头道,“好。” —— 一行人回到魅王府,紫凝下了轿,自顾自进门。 君夜离板着脸跟在后面,进了前厅,挥手让所有人都留在外面,自己跟了进去。“紫凝,你给我说清楚,快点!” 会叫我的名字了,也不自称“本宫”了,夜离,看来你想起来不少啊。紫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让我说什么?” 君夜离一愣,瞬间就气不起来了:紫凝这样的表情,于他而言,竟是那样的熟悉!似乎、似乎一直在他眼前闪啊闪,可就是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你、你真的要跟慕容洌回去?” “我没有,”紫凝原本是想逗逗他的,但看他气成那样,加上他有内伤在身,没太敢刺激他,“慕容洌那种人,我怎么看得上眼,要跟也是跟夜离你,你当我瞎的吗?”以前的北堂紫凝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慕容洌那坨垃圾,结果落得个悲惨下场,她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顺耳。君夜离顿时心情舒畅,得意地扬高了眉毛,“算你有眼光,不然我一定将慕容洌锉骨扬骨!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又沉了下来,“你在驿馆里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顶着魅王妃的头衔到处乱跑,啊?” 翻脸比翻书还书,君夜离,你是小孩子吗?紫凝暗暗好笑,无比认真地道,“字面上的意思,我是你的王妃,是有夫之妇,当然不能到处乱跑,这不对吗?” 君夜离气结,“那你又说什么事情总要解决,你是想怎样解决?”想我休了你,你好跟慕容洌双宿双栖?休想! “就是这样解决啊,”紫凝抬了抬胳膊,“不能到处乱跑,当然要回府来了,不对吗?” “……” 不止是君夜离,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一瞬间的无语:王妃什么时候喜欢用逗小孩子的方法逗人了,而且还逗着殿下玩,这简直让让人……憋不住想笑啊,可是又不敢笑,怎么办! 君夜离冷冷看一眼用力忍笑的手下们,“很闲吗?” “属下不敢!”无华等人见状,赶紧溜之大吉,“属下告退!” 这些果然都是帮好手,说退就退,眨眼就走的人影不剩,把偌大的前厅留给这一对小夫妻,慢慢培养感情。 算你们识相。君夜离似乎已经找回一些跟紫凝在一起的感觉,至少在面对她时,已经不再如开始时那般冰冷,而是带着探究和满足的,而她只要不在自己面前,他就会莫名的烦躁,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 “紫凝,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君夜离微皱眉,靠近她,低头去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对不对?” 紫凝略一沉吟,知道必定是她不在的时候,无华他们跟君夜离说了什么,看来问题不大,“该想起来的时候,你自然会想起来的,夜离,不用强求。” 君夜离显然很不满意于她的回答,脸色一沉,“那你是不是还要去见慕容洌?” “不会了,”紫凝眼底精光一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永远都不会见了。” 君夜离一愣,“什么?” —— 驿馆别苑里,慕容洌吃过晚饭后就回自己房间,修练了一会内力,想了一会紫凝,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太甚的缘故,身体开始发热,心头也有异样感觉慢慢升起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却又茫无头绪,这感觉真奇怪。 咚咚,敲门声过后,苏落雪走了进来,笑着道,“洌,都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正好沐浴一番,平一平心气。慕容洌点头,起身往外走,“落雪,你去休息,不必管我。” “殿下,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不舒服?”话是这么问,但苏落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亲昵地偎过去,“不如我扶你过去?” 慕容洌此时全身火热,被她冰凉的小手一摸,登时生出几许凉意,很是舒服,他心里约略有些明白,莫非……“落雪,你是不是……” “走吧,殿下,就让我侍候你吧!”苏落雪哪由得他多说,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去了隔壁房间。一个很大的木桶摆放在房子一边,另一边靠墙是一张足有两米见方的大床,慕容洌还真是会享受,走到哪儿也要如此舒服、奢华。 “好热……”慕容洌扯了下衣领,眼神已经有些迷茫,身体里就像有火在慢慢烧起来,不是很快,也不是很猛,但就是让你心痒难耐,压抑不住。“落雪,你……出去……” 还能把持得住,那看来药效还没有全部发挥。苏落雪好不得意,怜青把这药买回来时已经说过,这药会让人意乱情迷恋,颠鸾倒凤,极尽享受,最好不过。 而事实上她哪里知道,紫凝早已吩咐夕月暗中注意怜青的一举一动,见她果然买回媚药下在慕容洌的酒中,夕月就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酒换掉,而放入了紫凝配制的媚药。 虽然两者都是媚药,但效果绝对不一样,普通的媚药大都带着甜香,像慕容洌这般精明之人,哪那么容易上当,要是给他识破,那就不好玩了。而紫凝配制的媚药则清香怡人,加入酒中之后,只会让这酒越加爽口,越喝越想喝,就跟上瘾一样。 再者,普通媚药大都发作迅速,会让人兴奋莫名,而且药效也就那一阵,就算不与人行好事,药效过了,也就无所谓了。但紫凝配制的媚药不同,发作很慢,只会让人觉得是情之所至,意之所需,很自然地就搂搂抱抱,巫山云雨,而且药效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后果绝对让人想不到。 “殿下,你何必一直急着赶我走,”苏落雪媚笑着,轻轻咬了下嘴唇,极尽挑逗之能事,“殿下是觉得我不够美,配不上殿下吗?” 她看得出来,慕容洌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再拖一拖时间,一定可以成事! “你……”慕容洌揉了下眉心,眼前一阵模糊之后,慢慢变的清晰,竟现出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来,不由他不惊喜莫名,上前一步道,“紫凝,你、你终于回来了?!” 苏落雪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恢复,“是啊,洌,我回来了,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你说好不好?” “好……”慕容洌眼睛闪闪发亮,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紫凝,我好想你……我好后悔……我当初不应该放你走……别走……” “我不走,”苏落雪被他紧紧勒住,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抬手抱住他瘦了许多的背,眼睛里是得意的笑意,“洌,你放心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将来我们成了亲,生儿育女,你身边只会有我,不会有别的女人!” “太好了!”慕容洌大喜,鼻子里传来女子的芬芳,这更刺激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往某个地方集中,急切地想要发泄,想要占有,想要知道,她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紫凝,我想你……我要你……”他一把捏起苏落雪的下巴,狠狠吻下去。 “唔——”苏落雪被他吻得差点喘不过气,却也欣喜于他对自己的亲近——尽管是在药效的作用之下,尽管他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女人,但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她只要成为慕容洌的女人,那样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依着她郡主的身份,皇上也必定会让他们成亲,到时生米煮成熟饭,看慕容洌还怎么拒绝! “给我……紫凝,给我……”慕容洌明明已经有过很多女人,此时却儿猴急的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一边没头没脑地亲吻着苏落雪的嘴唇、脖颈,一边拉扯她的衣服,亲吻她的锁骨、胸膛,一路向下,越来越猛,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洌,别急,慢慢来……”苏落雪被他急风骤雨一样的吻弄到招架不住,她就算再卑鄙无耻,可毕竟是初经人事的处子,阵阵异样而陌生的感觉席卷而上,她双腿早就软了,如果不是慕容洌一只手即使扣着她的腰,她早瘫到地上去了。 “紫凝,快……快……”慕容洌此时满脑子叫器的都是“要她”两个字,哪里慢得下来,干脆打横抱起苏落雪,也不沐浴了,直接将人往床榻上一放,欺身压上,“哧啦”一声响,将她的衣服撕了开来,露出她粉嫩、晶莹的柔软来。 “殿下!”胸前的凉意让苏落雪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有点害怕,忙用手去遮挡,“殿下,别……” “紫凝,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慕容洌粗重地喘息着,难为他在这个时候,还能顾虑到这一点,“我只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一边念经似地说着,他急切地退去自己身上碍事的衣物,不顾苏落雪的反抗,腰身一挺,已深深进入那温暖、紧窒的所在,而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真好,终于,紫凝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然相比之下,苏落雪这一刻,却尤如置向地狱,那一瞬间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大叫一声,眼泪疯狂地从眼角滚落,没命地捶打着慕容洌的肩膀,嘶声叫道,“好痛!走开!不要!我不要!你走开!” 为什么会这么痛?!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这么痛,她快要痛死了! 可慕容洌已经是箭在弦上,在药物作用之下,他怎么可能停得下来,单手压制住苏落雪的双腕,猛烈地律动起来。 有如烧红的烙铁在身体内进出,疼痛一波接一波,仿佛无休无止,苏落雪根本就承受不住,不停地哭喊挣扎,到后来更是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 屋外,怜青面无人色,进进退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郡主方才吩咐她,只要在门外守着就行,无论屋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她进去。可这会儿郡主好像叫的很惨,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在欺负郡主,要不要进去看看? 可她也知道,郡主让她买回来的是什么药,两个人这会儿在屋里,也许是做……那种事,她如果贸然进去了,一定会被郡主和太子殿下打死的!这要怎么办啊,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 她自是犹豫莫名,屋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苏落雪的衣裙早已被撕成碎布,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她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无助地被慕容洌欺侮,处子的落红在床单上一片狼籍,她也早已哭哑了嗓子,被折腾的没了多少力气,眼睛都要睁不开。 “紫凝,真好……真舒服……”慕容洌却还像是发疯的野马一样,疯狂地动作着,“紫凝,你舒服吗……” 苏落雪咬牙,现在她如果有半分力气,一定把慕容洌咬得体无完肤,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事已至此,再痛也得忍着,忍过去就好了,她已经是慕容洌的人,只要她做了太子妃,今日她受的痛,必将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终于,慕容洌在狠狠冲撞了几下之后,身体一僵,痛快淋漓地发泄了出来,而后伏在苏落雪身上,粗重地喘息着,像一头野兽。 总算结束了吗?已经被折腾到半死的苏落雪松了口气,勉强晃了下身体,沙哑着嗓子怒声道,“还不起来?”这么重,想压死她吗? 谁知道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像的那么简单,她这一动,却瞬间惊讶而又惊恐地感觉到,慕容洌还没有退出她的那个部位,竟然又雄姿英发了起来!“你——” “紫凝,真好,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慕容洌眉眼之间媚态尽现,像个女人似的妖娆地笑了笑,“别急,长夜漫漫,我们慢慢来……” “你——”苏落雪这会儿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让怜青下药给慕容洌,却没想到会把自己害的这么惨!“不!我不要!慕容洌,你走开,走开!” “嘘——”慕容洌捂住她的嘴,眯起眼睛,呵呵低笑,“紫凝,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哦,你叫那么大声,把别人叫来,那多不好!” “你、你这个魔鬼!”苏落雪吓得又要哭出来,“放开我!怜青!怜——”一句话没喊完,胸前一麻,已经被点了哑穴,想叫也叫不出了。 “说了让你别叫,紫凝,别这样好不好?”慕容洌轻轻将她脸上披散的秀发拨开,眼睛里是血红的光,“我会好好对你,好好疼你!”话音没落,他腰身一动,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苏落雪这回是欲哭无泪,照这样下去,她死都没个全尸…… 天刚亮,夕月回到魅王府,才一到紫凝房门前,她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如何?” “小姐神机妙算,慕容洌已经死了。”夕月推门进去禀报,那叫一个痛快,这个祸害终于见阎王了,而且还是以那般下作的样子死去,真是大快人心。 “很好。”紫凝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笑意,“慕容洌一除,武昭帝肯定大受打击,他这一脉根本无人能与慕容洌相提并论,皇室中人必定对皇位虎视耽耽,有他受的了。”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大月国必定会受内部皇位争斗所苦,一时也分不出心神对护西池国,何况六国争霸赛,他们也没有到最后一决胜负的地步,暂时不足为惧。 “小姐英明。” 紫凝淡然一笑,“不过让慕容洌死得其所罢了。大月国那帮人可有不服吗?”不管怎么说,慕容洌都是死在西池国驿馆,他们回去无法向武昭帝交代,说不定就会大吵大闹,不依不饶,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意见总是有的,不过也说出不出理由去,”夕月面露不屑之色,“昨晚慕容洌跟苏落雪一夜好睡,直到一个时辰前才……一命呜呼,天亮时侍卫进去服侍,发现他赤身裸体死在房中,属下早按小姐的吩咐,让驿丞去找了仵作当场验尸,那种死法,他们已经够羞耻,还能怎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会儿怜青在外侍候着,后来听到屋里没了动静,还以为他们两个相拥而眠了,也不敢进去,在门外守了一夜。 天亮之时,慕容洌的贴身侍卫桑煜过来服侍,还奇怪怜青怎么在这里,结果敲门没有人应,他们顿时觉得不妙,撞开门进去一看,登时就傻了眼。 屋里那种味道,满地的碎布,凌乱的被被褥,还有床上纠缠在一起,不着寸缕的两人,这种情景,还用得着多说吗? 桑煜顿感大事不妙,过去一推慕容洌的肩膀,才发觉他身体冰冷,呼吸全无,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大月国的随行众人乍一听到这件事,更是大惊失色,太子殿下客死异乡,这要他们回去如何交代?接着他们就吵吵嚷嚷去找驿丞,非要面见宣景帝,讨个说法不可。 如夕月所说,驿丞得了夕月的提点,立刻找了仵作来验尸,结果是慕容洌因滥服春药,纵欲过度而亡,这怨得了谁? “苏落雪呢?”紫凝不用亲眼看也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滑稽,多可笑! “她倒是侥幸捡回一条命,不过被慕容洌折腾了一夜,浑身是伤,估计没那么快醒。”夕月虽然是在窗外,但也能看到苏落雪的惨样,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当初她几次三番要害小姐,无论受什么样的羞辱折磨,都是她应得的! “那就更好玩了,”紫凝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心情很舒畅,“解决了大月国,接下来就是蒲墨国了,说起来,贺兰映熙也快要‘暴毙而亡’了吧?” 蓦地,门外有人接上话,“你怎么知道?”君夜离推门进来,满脸惊诧,“方才早朝之时,父皇收到贺兰映枫的奏折,说蒲墨国太子暴毙,他要回国继承王位。紫凝,你怎么会如此快得到消息?”莫非是未卜先知吗? 紫凝挑了挑眉,“局是我布的,我当然知道它何时该发挥效用。夜离,你应该记得跟贺兰映枫的协议,是吗?” “是,我记得,”君夜离脑海中條地闪过某些画面,正是他跟贺兰映枫一起商议合作之事,而那时候,分明还有一个人在旁边,是谁?“你——” “那就好,”紫凝怕他去想自己的事,立刻打断他,“说服父皇,让他放贺兰映枫回国继位,只要你遵守约定,他就不会与西池国为敌。慕容洌已死,大月国不足为惧,你与蒲墨国再成盟友,其余几国就好对付的多。” 君夜离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忽地道,“慕容洌的死,也是你的安排?” “算不上,”紫凝耸了下肩膀,“不过顺手送他一程。在大月国时,他数度要害你,这次让他死在西池国,是他的报应!” 君夜离心中一震:好熟悉的话!好熟悉的神情!曾经有人这样维护他,说过要把欺负过他的人全都欺负一遍,替他出气!对,就是有这样一个人,是他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会忘记,为什么只记得一些片段,却无法切实想起来,紫凝在他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夜离!”一见他眼神有些乱,紫凝就立刻把他的神智拉回来,“大月国的人有未提出无理要求?” “……那倒不曾,”君夜离回神,脑子抽疼了几下,并没有前几次那样严重,所以意识还是清醒的,“慕容洌的死与任何人无关,如此不光彩之事,已是人尽皆知,他们已没脸多待,启程回大月国去了。” 估计回去之后,武昭帝必得发一通火,不过因为寻不到西池国的错处,又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抗衡,加上慕容洌跟钟离墨之间又闹得很僵,皇室中人若真的为了皇位而起内讧,他们就更没有力量找西池国的麻烦。这些事也是君夜离在得知慕容洌意外死去之后理顺的,可现在看来,紫凝分明早已谋划好一切,他反而后知后觉,看来他这个王妃智慧无双,少有人及。 “嗯,”紫凝点头,“夜离,相信我,说服父皇,让贺兰映枫回去继位,于西池国有益无害。” 君夜离心中一动,紫凝异样温柔和坚定的眼神让他身心倍感舒畅,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我信你。” 无华惊喜莫名:殿下记得王妃啦? 夕月瞪他一眼:不准多事,当心有不好的后果! 紫凝回他一笑,“好。” 君夜离略一思索,道,“我要去见贺兰映枫,有些话必得说在前面。” 紫凝点头,“好,一起去。”夜离不能想她的事,不过多让他见一些她和他都认识的人,或者曾经到过的地方,或许能帮助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定。 想到此,紫凝又好一阵失落,心道师父神通广大,都能研制出解情蛊的绝情丹了,为何还要留这以大个坎给她!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天天面对面,一个却根本不记得另一个,另一个却半点也不能提自己与之的恩爱过往,没有这么折磨人的吧? 君夜离脸色一沉,“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去做什么?” “我要去,”紫凝一反常态,不跟他硬顶,也不生气,而是巧笑嫣然,“夜离,最近京城中有很多流言,说你对我始乱终弃,不要我了,这可不好。我们一起去啊,出双入对,他们看到,不就不乱说话了?” “谁也乱嚼舌根,我拔了他的舌头!”君夜离气的脸色发白,“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你是我的王妃,只能是我的,旁人休想!” 紫凝抿唇,脸上微微发热:怎么这家伙忘了她之后,言辞反而更大胆了?既然忘都忘了,他又干嘛霸着她不放,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啊? “不准笑!”君夜离自己也有些脸红,但理直气壮,“你要去可以,但是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只能跟我在一起!” “好。”紫凝点头,很痛快地答应。 夕月大为诧异,怎么小姐变的这么好说话了?还有姑爷真不讲理,小姐处处替他打算,他还来吼人,有道理吗这? 君夜离才不管那么多,潜意识里就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抓紧她,抓紧这个女人,如果放手,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不,失去了她,你连后悔都没的机会! 这两天他越来越能想起一些从前的画面,画面中那个女子的脸也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紫凝!虽然他还是记不起来,他跟紫凝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已经可以肯定,紫凝对他来说,不可或缺,他绝对不会错过! “这还差不多,走吧。”君夜离相当满意,霸道但温柔地拉起紫凝的手出门。 从他忘记她,这是两人第一次有肌肤接触,大手中的小手柔软、冰凉却很舒服,君夜离越摸越想摸,说不出的安心:这样的感觉,好熟悉……君夜离,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忘记从前的事,快点想起来,不然就没机会了,你知不知道?! 事实上自从君夜澜被押进天牢,梅霜皇后被禁足之后,所有朝臣都已经非常清楚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必定是魅王位登储君,将来一统天下,成为万万人之上,这原本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何况君夜离是战神,为守卫西池国江山曾立下战功无数,由他来统一西池国,也算是众望所归。 只是不知道为何,魅王殿下突然忘记了曾经深爱的王妃,所以立储之事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他们都在猜测,魅王什么时候会记起王妃,性格高傲的王妃,会不会因为殿下对她的背叛而一走了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还真让人担心呢…… 一路上,君夜离从车帘看出去,果然看到很多路人认出这是魅王府的车之后,都投过来或疑惑、或责备、或惋惜的目光,而且还悄悄议论,估计就是在说他背信弃义之类,气煞魅王也! “停车!”君夜离忽地喝止无华,当先跳下来,一手撑起车帘,一手向紫凝伸过去,笑道,“紫凝,我看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下车走走?” 紫凝微一愣,“哦?” “来,我扶你,当心。”君夜离不由分说把她扶下车,当她是易碎的珍宝一样挽住,“慢点,别急。” 周围人一看他们这亲密样,脸上顿时露出释然的笑容: 谁说王爷忘了王妃?看看,很恩爱的有木有,很甜蜜的有木有,从来不爱笑的王爷笑的那么爽朗,王妃更是美艳无双,很幸福的样子,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王爷跟王妃从早打到晚,王妃天天以泪洗面了,才没有! “见过魅王殿下,见过魅王妃!” “魅王殿下千岁,魅王妃千岁!” 行人纷纷振臂高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太子一除,魅王就是他们的希望,只有魅王意气风发,他们才有好日子过,他们当然希望魅王殿下也是幸福的,才能放心不是。 一片欢呼声中,君夜离非常淡定地微一颔首示意,挽着紫凝旁若无人地走过。 紫凝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忍不住地笑出声:这个夜离,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这也要玩儿!不过不可否认的,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相反,君夜离在忘了她的情况下,还对她如此重视,不离不弃,恰恰说明他在潜意识里对自己的那份执着的爱,可以冲破一切束缚,两人终究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一路悠哉来到怡然居,正巧与服侍青彤的念瑶走个碰面,她愣了一下才赶紧见礼,“见过殿下、王妃!”主子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猛不里一见,她都差点忘了礼数。 “不必多礼,”君夜离抬了抬手,“青彤如何?” “好些了,”念瑶恭敬地道,“之前王妃说青姨的病不宜过于急进,奴婢就说些以前的事给青姨听,这些日子青姨也有些反应了,不过,还是没有清醒。” 这里也有你的份?君夜离狐疑地看了紫凝一眼,“你用什么法子给青彤治过?” “施针,”紫凝简单答,“青彤并不是中毒,冰蚕珠魄无用——” “什么?”君夜离忽地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冰蚕珠魄?她也知道自己去大月国,拿到了冰蚕珠魄?这就是说,他们并不是现在才认识,而是远在他去大月国之时?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7 紫凝的真实身份 “……你的意思,是要报答我了?” 这话突然从记忆当中跳出,君夜离无端地想了起来,而且清晰的就像是在昨天一样! “姑娘的意思如何?是要酬金?”……“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 “既然你人是我的,那你身上的东西,也是我的,拿来吧。” …… “少废话!你身上带着的,可是冰蚕珠魄?” 你—— 君夜离身心狂震,拼命想要再想起更多,脑子里却又开始疼,他瞬间煞白了脸,咬牙道,“你、你早就……” “夜离,别想,别想了!”紫凝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别想,都过去了!” “不……”君夜离咬紧牙,拼命不让自己昏过去,“我……要想起来,我知道……你我我之间……” “殿下,先别想了!”无华急得不行,跟紫凝一起把主子扶进去,坐到凳子上,“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殿下,别勉强!” 念瑶傻傻站在院子里,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君夜离急促地喘息着,感觉脑子里的痛虽然剧烈,却并没有要加剧的症状,而且正在慢慢退去,他用力抓紧紫凝的手,目光热切,“我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对不对?我不该把你忘记,是不是?我要怎么才能想起来,告诉我,你告诉我!” 紫凝咬唇,夜离这个样子,她真是心疼,可这有什么办法!或许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劫,只有度过这一关,才能真正在一起,逃不开的!“夜离,别勉强自己,你会想起来的,但不急在这一时,别急,好不好?” “我果然忘记了很多事,”君夜离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好不懊恼,“怎么会这样……” “夜离——” “小姐,”夕月上前一步,“贺兰皇子来了。” 紫凝点头,对君夜离道,“夜离,你要不要先进去休息,我跟贺兰映枫说?” “……我没事,”君夜离挺直背,在旁人面前,他怎可能露出弱态,冷声道,“让他进来说话。” “是,殿下。” 少顷,贺兰映枫走了进来,先是打量了紫凝和君夜离一番,看到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他眉眼一松,竟似有些失望,“谁说紫凝你被抛弃了的,我原本还在想,自己机会来了,原来什么事都没有,可惜了。” “你不会有机会把紫凝带走,”君夜离冷冷看着他,把紫凝揽进怀里,“不只是你,任何人都没这机会!本宫今天来,是谈政事,请坐。” “紫凝的事也是正事,”贺兰映枫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故意偷换概念,“江山美人可兼得也。” “少耍嘴皮子功夫,”君夜离不为所动,冷声道,“蒲墨国中情形,你最清楚,这是你的机会,本宫会说服父皇,放你回国继位,你答应过本宫的事,可还记得?” “当然,”贺兰映熙眼神突然锐利,“我虽沦落至此,说话还是有一句算一句的,我知道这次是我欠了紫凝一个天大的恩情,日后会还,也放过魅王殿下的成全。” 他的二弟武功不俗,身强体健,怎么可能说暴毙就暴毙,必定是紫凝以高超的手段,借着二弟在魅王府养伤那段时间,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他慢慢现出病态,而后病发而亡,任再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死因。太子一死,他这个皇长子回国继位就成了名正言顺之事,此番若不是紫凝出手,他回国的机会实在渺茫,登基云云,就更不用说了。 “好,”紫凝也不客气,“既如此,希望贺兰皇子遵守诺言,两国之间和平共处,万事可商量,永不起战事。” “有我贺兰映枫当一天蒲墨国的皇帝,就绝对不向西池国宣战,如违此誓,天诛地灭!”郑重起完誓,贺兰映枫唇角一勾,又加上一句,“但,若将来西池国的皇帝不是魅王,而是旁人,此誓言则不作数。” “本宫不会如你所愿,”君夜离扬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很快就会知道。” “如此最好!”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紫凝仿佛看到两只就要战斗到一起的公狮,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好有气势。 “啊,还有,”贺兰映枫突然想起一事,看着紫凝深情地道,“紫凝,我回去之后,若魅王殿下对你不起,你尽可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紫凝哭笑不得,怎么这些男人都觉得夜离会待她不好?难道他们就看不到,夜离有多宠她、疼她、在乎她,她跟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夜离都要掉进醋缸里,还要怎么待她才是好? 君夜离不屑地冷笑一声,“本宫说过,你没这机会!紫凝会一直留在本宫身边,是不是,紫凝?”末了一句虽然是问话,但意思很是明显:女人,你要敢说不是,你就完蛋了! 紫凝忍笑,知道他这会儿还受头痛的折磨,当然不会气他,点头道,“我当然不会,因为你说过,今生今世,只有我负你,你绝不负我。你对我好,我怎会离开你。” 君夜离顿时心花怒放,也没怎么想,一低头,狠狠亲在她脸颊上,亲完后,自己也愣了:这感觉……好像他不是第一次亲紫凝,而是经常…… “夜离?!”紫凝又羞又怒,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差不多一点,贺兰皇子还在!”人他都不记得了,居然还说亲就亲,这算什么! 君夜离理直气壮,“你是我王妃,我难道还亲不得?” 紫凝气不得也笑不得,拉着他往外走,“好了,快些进宫见父皇,说明利害,别耽搁了!”赶紧走,再不走,她一定会脸红,让贺兰映枫看笑话! 贺兰映枫坐着没动,捏着下巴看着他两个拉拉扯扯离去,皱眉道,“感觉有点怪,不过……魅王看起来没打算放手,紫凝,难道你我今生,有缘无份……” 一路无事,除了君夜离缠着紫凝,让她给自己说说从前两个人的事,并无其他。 起初紫凝还在担心,君夜离这样去想从前的事,会不会有危险,但见他除了神情焦躁不安之外,并没有其他痛苦的样子,不由暗暗纳罕:莫非夜离已经度过师父所说的“危险期”,快要想起两个人从前的事了? 要真是那样,可就太好了,本来她还做好心理准备,两人要打一场“持久战”,有可能到两人都白发苍苍、七老八十了,夜离才会想起她呢。没想到…… 回府之后,稍事休整,君夜离即入宫向父皇禀明一切,安排好贺兰映枫之事。 紫凝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似乎她这次也被人算计了,这世上固然有些药能让人在吃了之后,丧失一部分或者全部记忆,但只针对某一个人的药,好像她还没有听说过。也是她之前关心则乱,没考虑那么多,现在想想,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小姐,”夕颜忽然进来,表情有点……诡异,“有人来找你。” “谁?”紫凝不解,夕颜这反应也太—— “秦戈。” “那傻小子回来啦?”夕月想起之前寒云赫的傻样就想笑,“能找着回来的路吗?” 夕颜瞪了她一眼:小姐面前你胡说什么,看我饶不饶你! 夕月吐吐舌头,一点都不害怕:那小子就是傻的可爱么,难道还不能说。 “是吗?”紫凝也相当意外,同时也相当惊喜,“你是说寒云赫的病好了?”师父如果没把人治好,是不可能让寒云赫离开海角小楼的,看来师父的医术果真天下无双啊,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看起来是没事了,”夕颜默默汗颜,怎么忘了已经知道了秦戈的真实身份,看来之前这样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他急着要见小姐,说有要紧事。” “肯定是的,”紫凝眼神睿智,“地狱门中的情形肯定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糟糕,他回去之前先来见我,事情一定与我有关,也正好弄弄清楚,让他进来吧。” “是,小姐。” 夕颜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寒云赫匆匆进来,夕月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一身玄青色长袍,黑色束腰,收拾得挺利索,不过看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没顾上喘口气就过来了。 看来他的病是真的好了,退去眼中的茫然和无邪之后,他整个人透出一种沉稳和贵气来,相貌虽然没有多大改变,但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紫凝,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就好了!”寒云赫似乎有些激动,抢上两步,又生生刹住脚步,“紫凝,你别担心,我现在好了,不会伤害你,你不用害怕。” 紫凝一挑眉,“我说过害怕吗?话说回来,你还记得之前的事?” “隐约记得,”寒云赫咬牙,目中露出强烈的恨意,“都是二叔害我,那时我虽然傻了,但心里也明白一些,卫家两位公子也跟我说了些,我都明白。” “那真是失礼了,少主,”紫凝淡然一笑,“之前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海涵。”虽然魅王府上下并没有因为之前寒云赫的痴傻而轻视他,相反把他照顾得很好,但有些话还是点到的好。 “紫凝,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寒云赫目光热切,急急地想要说什么,“我、我跟你……我们……” “是你?!”随着惊讶的语声,君夜离一步迈进来,怒道,“你回来做什么?!”他记得这个人,是在回西池国的时候带回来的,后来……后来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还有,这个人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是…… 他就是不放心紫凝一个人在魅王府,才匆匆入宫向父皇阐明利害,劝得父皇同意放贺兰映枫回国继位,又急急赶了回来,没想到又有不速之客来找紫凝,而且刚才他要晚回来一步,说不定这家伙就把紫凝给抱住,这还有完没完了? “魅王殿下还记得草民?”寒云赫回身施礼,态度很恭敬,“草民不胜荣幸。”看来他对君夜离的事也知道的很清楚,否则不会有此一说。 “本宫当然记得,”君夜离冷哼一声,“你是地狱门的少主,寒溟天的儿子,本宫是问你回来做什么!”直接回地狱门找你老子不就行了,又来纠缠紫凝是什么道理!以前他在的时候,就仗着自己神智不清,一天到晚纠缠紫凝,还“情哥哥”、“情哥哥”地自封,简直不可理喻! 等等! 君夜离心里“咯噔”一下,陡然意识到不对劲:他记得从前的一些事了,而且是跟紫凝有关的!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没有头痛!这—— “夜离,你别想太多!”紫凝暗暗着急,这才好一点,他别又痛起来,那可怎么好,“寒云赫找我是有事要说,并无其他!” “我知道他以前总缠着你,”记起这些,让君夜离很是得意,抬高了下巴,“不过现在他缠你也是无用,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王妃!”他时不时都要强调这一点,生怕旁人不知道一样。 寒云赫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天上公子不是说,魅王会忘记紫凝吗,怎么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紫凝暗暗好笑,对寒云赫道,“夜离没别的意思,你不必介意,你找我到底何事。” 君夜离老大不高兴,站过去一把搂住紫凝的肩膀,挑衅似地瞪着寒云赫:你敢抢紫凝试试? 寒云赫哭笑不得,“魅王殿下别误会,草民之前一直在找紫凝,原本是受家父所托,想告诉她一些事,只是被二叔所害,神智不清,虽在家父和铁护法帮助之下,逃了出来,却不记得要做些什么。不过现在,也是时候让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了。” “哦?”紫凝目光一凝,“你?”他会是她什么人,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莫非另有渊源。 “我是你亲哥哥。”寒云赫目光坚定,一字一字地道。 君夜离,“……” 夕颜、夕月,“……” 紫凝也是愣了一会,才冷静地开口,“寒云赫,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玩?”之前他就总是说,自己是紫凝的“情哥哥”,见人就说,生怕别人不误会一样,现在还这么说,是想闹哪样? “我真的是!”见她不信,寒云赫急了,抢上去道,“紫凝,你相信我,我真的是——” “你够了!”君夜离怒不可遏,当着他这个准夫君的面,寒云赫居然还调戏紫凝,当他是死人吗?“寒云赫,你了对紫凝无礼,本宫——” “我没有!”寒云赫急了,感觉几个人说不到一起去,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真的、真的是啊!紫凝,父亲一直就在担心,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耻于有他那样一位父亲,可是这改变不了你跟我是兄妹的事实,我真的是你亲生哥哥,你相信我!” 这番话一喊出来,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脑子里有炸开一个响雷,好一会儿都无法思考。极端震惊之下,他们反倒一个个全都没了反应,面无表情地看着寒云赫,像在看一个小丑。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就算寒云赫再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禁被众人要把他剥皮拆骨一样的目光给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个冷颤,“你们难道都不相信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最先反应过来的仍旧是紫凝,尽管心中已起了滔天巨浪,她神情却依旧是平静的,“你又怎么知道,我跟你是兄妹?”原来寒云赫说的并不是“情哥哥”,而是“亲哥哥”,白白让他们都误会了这么久,这都差哪儿去了! “我当然知道啊!”寒云赫定定神,沉住气解释,“紫凝,我比你大了六岁,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记事,那时候你粉粉嫩嫩,说不出的讨人喜欢,我经常抱着你,你忘了吗?”说完自己又拍了下脑门,失笑道,“那时你才点点大,当然不记得!” 情敌一下变成大舅子,虽然有些搞笑,但危机算是暂时解除,君夜离对寒云赫的态度一下就缓和了不少,“寒云赫,这种事不可乱说。何况紫凝的身世一向是个谜,还牵连甚广,不可妄言。” 紫凝一下又顾不上寒云赫所说了,惊奇地道,“夜离,你记得了?” 君夜离自己也是一愣,“啊?我……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事好像一下子就记起来了,但是我……”但是还是有些事只是零碎的片段,连不起来,或许是没到时候? 紫凝若有所思,转向寒云赫道,“只凭这些,我无法相信你的话,你可有其他证据吗?”一直以来,她的身世都是不解之谜,师父,缥缈公子个个跟她打禅语,分明就是有所隐瞒,可一朝知悉这些,却让她根本无从想像,自己竟然是二十年前,名满天下的大魔头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紫凝,我说过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记事,所以,”寒云赫脸上红了红,“你左边肩胛下有块指甲大小的红色胎记,现在,应该长大了些吧?” 紫凝唇角一抿:没错,她身上的确有这样一个胎记,她自己虽然不能时时看到,但也知道大概有铜钱那么大了。 “还有呢?”君夜离的脸色黑了几分,“只凭这一点,还是不能确定紫凝的身份,寒云赫,你想清楚再说!”他家爱妃的身体,居然被别的男人看过——虽然是紫凝的哥哥,虽然那时她还在襁褓中,但就是很让人恼火啊! 寒云赫冷汗如雨,深感无力,“魅王殿下,草民是在被二叔控制之后,家父才将一切告诉草民,让草民尽快找到紫凝,以免她落于二叔之手,受到伤害。之后草民就被伤了神智,怎么逃出来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拿出更多的证据来?不过我发誓,紫凝真的是我妹妹!不信、不信我们可以滴血认亲!”这无疑是最好的证据了吧? “这个先不急,”紫凝已经冷静下来,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去,只留她和寒云赫、君夜离在屋里,“你先原原本本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把事情从源头上弄清楚,说什么都是白搭。 寒云赫脸色有些发白,似乎难以启齿,“紫凝,你是不是觉得,父亲是大魔头,羞于认他?”大凡世人都会这么认为吧,自古正邪不两立,何况紫凝现在又是魅王妃,会不愿意认父,也可以理解。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担心、如此着急了。 紫凝冷冷道,“我要不要认,与你无关,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的,她要是认了,寒云赫就是她哥哥,她若不认,他们就要父女兄妹骨肉分离,怎么能说跟他没有关系呢? 寒云赫苦笑,感觉到她对自己和父亲强烈的排斥,他无话可说,更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也罢,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相信你已经知道,当年天下武林讨伐地狱门一事,几十名当世高手聚集地狱门总坛万丈崖,要除父亲而后快。” 这是当时人人都知道的事,门主寒溟天简直就是天下武林的恶梦,为了修练邪功,拿活人来试验,害人无数,很多人找他报仇未果,又成他掌下冤魂,终于激起武林之首——碧天宫宫主的义愤,号令天下武林起而反之,以还武林公道。 紫凝冷笑一声,“听你的意思,寒溟天不该死?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就该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寒云赫急得冷汗如雨,“紫凝,你先别急,听我说,父亲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他、他很好,很疼爱我,对下属也很照顾,他之所以后来变成那样,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君夜离追问,“难不成还有人逼他吗?” “逼他的不是人,”寒云赫脸色越见青白,“是妖魔。” 什么? 君夜离和紫凝吃了一惊,对视一眼,都有些接受不能,“妖魔?” “确切地说,是魔王附身于父亲,”寒云赫显然也对这样的事实讳莫如深,说起来时,气息也有些不稳,“他控制了父亲的心神,为了修练元气,重塑真身,他才不断地利用父亲的肉身去杀人,父亲真的不想那样做!” 这还真是出乎紫凝和君夜离意料之外,两人都觉得喉咙有些发哽,半晌无言。 原来之前的传言还有如此内情,寒溟天只是受制于人(魔),并非出于自愿杀人!难怪最后连守护这片土地、主持正义的凤凰神都会放他一条生路,难怪他会在后来甘心地狱门被赶至边境苦寒地带,二十年来默默无闻,看来是在忏悔,在赎罪! 等等! 紫凝陡然想到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沉声道,“寒溟天是我父亲,那谁是我母亲?”绝对不可能是寒云赫的母亲吧,之前她好像听过,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的,应该是另有基人人。 寒云赫眼神变了变,有些不安地看了君夜离一眼,迟疑了一会,才道,“父亲说,是……凤心逸。” 凤……心逸? 紫凝的心猛地一沉,忽地没来由地想到哥舒心逸,“凤心逸又是什么人,说清楚!” 寒云赫有些无奈,小声道,“就是凤族神女,出自凤凰神一脉。” 哈? 君夜离挑高了一边眉毛,样子有些滑稽,但显然没有对此表示怀疑,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难怪一直以来,他两个都觉得紫凝的身世肯定非比寻常,而且必定牵连甚广,先是缥缈公子不止一次地帮她、护她,天上公子更是如神人般不可预知,紫凝的容貌又跟父皇心中的人那般相像,这一切分明就是一种征兆,他早该想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紫凝是凤凰神的女儿?”那,紫凝也是凤凰神了?他这是走了什么运,娶了个神人当王妃? 紫凝却是神色平静,明显没有相信,“你凭什么这么说?是寒溟天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记着?”六岁的孩子,或许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有个妹妹,但绝对不可能明白这么多事吧? 再说,凤凰神究竟是不是存在,到底有没有出现过,根本没有人知道,寒云赫这样没来由地说起,谁会相信! “是父亲告诉我的,”寒云赫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解释道,“不过这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紫凝,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紫凝依旧很冷静,而且一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相信的样子,“只凭你父亲告诉你的话,我就要相信你是我哥哥,你父亲是我父亲,换作你是我,你会相信吗?”说她是恶魔跟仙女的女儿?会不会有点太离谱了。 寒云赫目中露出悲色,居然摇了摇头,“我也不会。但是……但是你相信我,这都是真的!二十几年前那一战,父亲虽然活了下来,但却被魔王折磨了那么久,身体大损,后来他与凤凰神的一段情缘被二叔知道,二叔妄想利用凤凰神的力量来一统天下,居然囚禁了我和父亲,用邪魔歪法控制我们的心神,想要知道凤凰神的下落,所以我才……” 原来是这样。君夜离下意识地点头,这与他们之前的猜想大致不差,只是不知道,寒溟玄是为了从大哥那里知道凤凰神的秘密,而寒溟天跟凤凰之间,也确实有段不为人知的情缘在,世人传言,也不都是传说。 “凤心逸为何会跟寒溟天在一起?”紫凝冷笑一声,“仙人尚且不同路,更何况他不是被魔王附身吗?” “正因为父亲是被魔王附身,而不是真的恶魔,所以错不在父亲啊!”寒云赫深感无力和绝望,不知道该如何劝服紫凝,“万丈崖一战,魔王大开杀戒,父亲虽不想害死那么多人,但却无能为力,他心里的痛苦,根本没人知道!” 那一战的惨烈,即使当时的寒云赫只有几岁大,躲在一边,却也看了个分明,更是记住了漫天的血雨和满地的尸体、断肢,哀嚎声、呻吟声不绝于耳,仿如人间地狱!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时有多恐怖:为什么父亲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父亲要杀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不想父亲变成那样,他要向父亲问清楚,所以,他哭着走了出去,大声叫着“父亲”,稚嫩的声音在修罗场一般的万丈崖,根本不值一提。 但寒溟天却看到了,缓缓回身,眼睛里只有血红一片,那时他已被魔王完全控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丝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眼看这唯一的骨血就要死在自己手上,寒溟天纵然急,也无可奈何。而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天而降,瞬间将寒云赫抱走,他还记得,那个怀抱的温暖、芬芳和慈悲,仿佛只要被这样怀抱守护,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任何烦恼,心灵也会瞬间一片宁静。 紫凝低低地道,“她是……” “她就是凤凰神,”寒云赫一脸的尊敬和向往,“我知道她是!紫凝,她真的很美,是那种不染纤尘的美,我依稀记得,她跟你真的很像!”确切地说,是紫凝长的像凤心逸吧? “凤心逸从何而来?”君夜离沉声问,有点担心紫凝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搂住了她的腰,要给她力量一般。 “应该是从凤凰神一脉的栖息地,灵山而来,我不是很清楚,”寒云赫思索着道,“她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当然不能任由魔王肆虐,所以才前来除魔。” 当然,因为知道寒溟天只是被魔王附身,所以她下手时有所顾忌,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才将魔王的魂魄逼出,并将其打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寒溟天因为身体大损,一时昏迷不醒,出于悲天悯人之心,她留在地狱门,照顾他。 “所以,他两个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紫凝心中一动,想起哥舒笑曾经说过的关于哥舒心逸之事,她不是在某一次匆匆离去,之后回来就说要嫁给什么人,这也太巧合了吧? 难道哥舒心逸跟凤心逸是同一个人?那为何她们的相貌一点都不像,到底还有哪里对不起来? “是,”寒云赫低垂了眼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父亲本就生的仪表堂堂,俊逸非凡,魔王离体之后,他更是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懊悔不已,想要一死以谢天下。是凤凰神耐心地劝慰父亲,说这一切并不是父亲的错,他两个就互生情愫,然后……生下了你,紫凝,你还是不肯相信吗?” 紫凝唇角轻抿,不答反问,“那后来呢?凤凰神为何要抛弃寒溟天?”是终于发现凡间的生活不及仙界美好了吧?神仙不老不死,寒溟天一介凡人,终会年华老去,她怎可能甘心面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没有!”寒云赫赶紧摇头,“凤凰神没有抛弃父亲,是有人来找她,硬要带她走,还说父亲本来命数已尽,是凤凰神强行替父亲续命,这有违天理命数,是不被允许的!” “那个人是谁?”紫凝眼中精光一闪,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当时我不知道,”寒云赫果然咬牙,“后来我长大了,父亲才告诉我,那个人就是现在的缥缈公子。” 那就没错了。紫凝无声冷笑:哥舒心逸绝对就是凤心逸,她跟缥缈公子子之间也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看来寒云赫也不清楚这一点,得亲自问过缥缈公子才行。 “是他?”君夜离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跟凤心逸之间的事,缥缈公子都知道?”不也怪他会有此一问,实在是之前缥缈公子几次跟紫凝说起一些往事,君夜离都不在,或者他两个是故意避开他,所以他知道的并不清楚而已。 “应该是清楚,”寒云赫眼里现出某种恐惧之色,“而且,缥缈公子很厉害,根本就不见他用什么招式兵器,就会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那时缥缈公子非要杀了寒溟天,凤心逸似乎知道理亏,并不反抗,苦苦哀求,他却不为所动,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们不能干预,否则会乱了天道。 “我知道了,”紫凝了然地点头,“缥缈公子非杀寒溟天不可,击中他的心脏,凤心逸不忍心心爱之人死去,所以把自己的心给了他,对不对?” 寒云赫大吃一惊,“你知道?!”接着又喜道,“紫凝,你已经见过父亲了是不是,是他告诉你的?这么说,你肯认我和父亲啦!?” “少来,”紫凝手一抬,阻止他的靠近,“我从没去过地狱门,认什么认。你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告诉我,凤心逸后来又去了何处?是不是缥缈公子把她带走了?” “是,”寒云赫点头,目中现出悲色,“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杀父亲,也不知道把凤凰神带去了哪里,父亲醒来后,教中护法怕父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骗他说是凤凰神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所以才离开了。” 寒溟天虽说并不相信凤心逸对他是假情假意,可人走了却是事实,他如何甘心,为了让她回心转意,就带着紫凝一起,疯了一般追出去,只希望她可以看在两个人已经有了骨肉的份上,跟他回来,一家人好好生活。 但这怎么可能,缥缈公子绝对不会让他们再见面,寒溟天身体又极度虚弱,一路追到大月国时,他已经撑不住,差点客死异乡。 君夜离皱眉,听着这些往事,还真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你父亲不何不往别处追,单去大月国?”这么说来,寒溟天正巧是在大月国把紫凝给弄丢,后来她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丞相府,成了丞相府大夫人的女儿——这内情果然曲折。 “因为凤凰神说过,她之前为了掩饰真实身份,一直以‘哥舒心逸’的名字留在人间,是西池国京城第一庄庄主的女儿,可父亲追到京城第一庄时,庄主却说凤凰神在几天前就已经离开,说是要去大月国,父亲也不及问明原因,就一路追了去。” 紫凝眼睛一亮:没错了,哥舒心逸就是凤心逸,她们之所以先前相貌并不同,看来是凤凰神为了掩人耳目,有意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还得再问缥缈公子才行。 话说回来,当年万丈崖一战,各国君王也都在,莫非宣景帝一直念念不忘的仙女,就是凤凰神吗?若果真如此,那凤心逸的神采想来非常人可及,宣景帝念了她这么多年,倒也不足奇。 紫凝既然是凤心逸的女儿,相貌上与之相像,而且气质一样卓绝出众,倒也是情理之中。 “没追到?”君夜离回眸看了看紫凝,见她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眼神很冷静,也就稍稍安心。 “不,”意外的是寒云赫点了点头,“追到了,不过缥缈公子那时已经将凤心逸藏了起来,还说她跟父亲之间有此一段孽缘,也是他的疏忽,不准他们再见面,以后他不会再动父亲分毫,但也让父亲别再执念,否则凤凰神就会灰飞烟灭,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寒溟天自己受苦没什么,却不想再害得凤心逸受苦,只能带着一身的伤和满受腔的悲愤回了地狱门,从此不问江湖事,意志消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等等,”君夜离脸色一沉,“紫凝呢,你父亲不要她了?” “不是!”寒云赫生怕紫凝误会,摇头又摆手,“父亲疼爱紫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要她!可是他、他知道自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地狱门也被视为天下第一邪派,他不想紫凝跟着他,一生蒙羞,所以就郑重拜托缥缈公子,让他代为照顾。” 虽说两个男人为了同一个女人成了仇敌,但紫凝却是他们共同爱着的女人的血肉凝成,寒溟天相信,缥缈公子一定不会亏待了紫凝。 而那时候,大月国丞相北堂轩鹤位高权重,大夫人也是正直沉静的女子,所生之子又胎死腹中,缥缈公子就借此机会,巧施手段,将紫凝换给了大夫人,给了她一个相府嫡女的身份,她以后的生活,想必是衣食无忧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后来的那几年,大夫人疼爱紫凝犹胜亲生,也确实让她度过了快乐的童年生活,可谁知道后来,大夫人被相府的两位夫人迫害至死,紫凝也因为受到刺激而痴傻,后来的日子,就受尽欺侮,有苦说不出了。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118 结局 想到尊严尽失的过往,再想到自己的浴火重生,紫凝嘲讽地冷笑,“一个一个都自以为是,替别人安排命运,凭什么!” 寒云赫不知她的过往,那当然也不明白她在恨什么,他只想确定一件事,“紫凝,你现在相信我了吗?父亲这些年一直相信你母亲,身体日渐消瘦,已经是……活一日算一日,加上被二叔折磨,恐怕……我是想你能不能跟我回去,见父亲一面?” 这么多年了,父亲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个女儿,只是为了让她能够有更好的生活,他才强忍着思女之痛,不敢去见她而已。 可是后来,他也辗转打听到,紫凝成了相府嫡女,而大月国要与西池国联姻,她要嫁到西池国来,不由他不惊喜莫名,终于有机会跟女儿相见,了他此生夙愿。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跟寒云赫的对话会被寒溟玄听到,他为了利用凤凰神的力量,竟然夺位害兄,还与铁王勾结,不过幸亏他还不知道紫凝是凤凰神的女儿,否则早已联合铁王对紫凝下手了。 不过,寒溟天还是放心不下,这才让护法铁峥嵘联合教中对他忠心耿耿的一些教众,合力将寒云赫救出去,为的就是让他去大月国接应紫凝,提醒她要小心。后来的事,就都清楚,不必再赘述。 君夜离眉头微皱,他还有很多跟紫凝有关的事没有想起来,而且要不要去见寒溟天,他不能替紫凝做主,也不急着开口。 寒云赫紧张地看着紫凝,唯恐她摇个头,说个“不”字,那父亲终究要带着天大的遗憾世。可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他又该怎么办?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紫凝冷冷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天空,眼神幽远,“我要自己弄清楚,在没有结论之前,我不会去见任何人。” “紫凝——” “你要走要留,随你,”紫凝打断他的话,语声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哪里像是妹妹应该对哥哥该有的态度,“我不想做的事,没人勉强得了我,你可以出去了。” 寒云赫嘴唇动了动,才要再劝,君夜离却给了他一个别再多说的眼神,他也约略明白紫凝的倔强,担心事情会变的更糟,只好强忍着没有再多说,叹息着退了出去。 君夜离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无法判定寒云赫所说是真是假,有些事也还没有记起来,但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犯险,你要回地狱门,我跟你一起。” 紫凝闭了闭眼睛,心中有暖流涌过,几乎就要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夜离,虽说你还没有完全记起我们的过往,却已经对我不离不弃,我们果然注定要在一起的,是不是? 可是……我不得不相信,寒云赫所说都是真的,那我就必须面对一个曾经是大魔的父亲,还有一个把自己的心给了父亲的母亲,而且看起来,我的身世所牵扯的,并不止于此,我如何忍心让现在的你跟我去犯险? 地狱门已经被寒溟玄所控制,内情如何,她根本就一无所知,若你贸然跟我一起去,一旦有什么事,父皇怎么办?西池国怎么办? “我说过还没有相信这些事,夜离,你不用担心,”紫凝回身,神情很平静,“我要仔细想清楚,还要查清楚一些事,至于去不去地狱门,以后再说。” 看出她心情不好,君夜离也不再多说,体贴地道,“我明白,换作是谁,知道这些事也会一时无法接受,我不烦你,你一个人静一静吧,别担心,一切有我。” 紫凝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君夜离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抱抱她,亲亲她。可是想到自己之前还把人给忘了,现在好不容易想起来一点,紫凝对她也没先前那么冰冷、淡漠,还是先不要动手动脚,把人惹毛了才好。 吱呀打开门,君夜离走了出去,紫凝缓缓坐倒在凳子上,以手支额,脑中一团乱。 父亲,母亲…… 呵呵。她忽地冷笑,她该谅解他们的苦衷和这么多年阴阳(?)永隔的痛苦,还是该恨他们生了自己,却不养不教,害得她悲惨死去,灵魂易主? 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血玉镯,她眼神一寒,拉开门出去,对要跟上来的夕月冷声道,“我不会走远,别跟着我。” 夕月的脚步硬生生顿住,方才寒云赫出来,脸色很不好,她就知道小姐现在的心情必定很差,如今一见,果不其然。虽然不放心,不过小姐既然说不会走远,那就出不了魅王府,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们都能听到,应该不会有错。 来到后花园,紫凝手臂一震,内力运处,血玉镯瞬间光芒大涨,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不出意外的,片刻之后,缥缈公子现身,脸容仍如古玉般通透,眼神纯净而悲凉,似乎永远都有愁不完的事一样。 紫凝冷笑一声,“不出我所料,你果然非凡人,说,你到底是谁?”能够随时感应到血玉镯的变化,而且不管身在何处,随时都能现身,这种力量,岂是人类所能做到。 缥缈公子并不意外她此时的怒气,轻轻叹息一声,“你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该明白我与你娘亲之间的渊源,为何还要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 “少给我说教!”紫凝厉喝一声,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领,“说,你到底是谁?凤心逸是你什么人,快点说清楚!” 缥缈公子微低头,看着她煞白的脸,摇了摇头,轻轻拿开她的手,“一切皆是定数,该你知道时,我也不会瞒你,我跟你娘亲一样,也是凤凰神一脉,我本名‘魅雨’,跟你娘亲,原本应该成为夫妻。” 因为早已对缥缈公子的身份产生怀疑,加上先一步知道了凤心逸的事,所以再知悉缥缈公子的真实身份,紫凝已经毫不感到吃惊,冷冷道,“应该?”意思就是,他们并没有成为夫妻,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是,”缥缈公子眉宇之间有明显的痛苦之色,“心逸与我虽是命定的夫妻,但她命中有一情劫,若是度不过,数千年修行就会毁于一旦,我不忍她受苦,才耗去大半的灵力,助她灵魂投胎转世,希望借人间正气,助她化去此劫,我们也好相守一生。” 于是,凤心逸转生在哥舒家,成了哥舒心逸,而缥缈公子也在她长大成人之后,适时出现,而那时的哥舒心逸,天脉被封,心智未开,相貌也是极其普通,机缘未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被封印的魔王重现,为祸人间,为免去世间子民的疾苦,做为守护这片大陆的神灵,同时捅有无上的灵力的凤凰神,凤心逸刹那凤魂归位,恢复真身,从天而降,降伏魔王,令人间重归平静。 “结果凤心逸却与寒溟天互生情愫,抛弃了你,到底还是没能度过这一情劫,真是天大的讽刺。”紫凝是真的很想笑,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没能改变这样的结局,原来神也有改变不了的事,控制不了的事,这种时候,他们跟人一样的愚蠢,一样的脆弱。 “心逸是你娘亲,你怎可如此恨她,”缥缈公子又是一声长叹,“这是一段孽缘,原是不该发生的。不过,你是心逸的女儿,自一出世,就有了她全部的灵力,是凤凰一脉的神女——” “我没你说的那么神,”紫凝面露不屑之色,“我没有什么灵力,只有我自己辛苦练来的内力,你少将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 “你有,”缥缈公子眼神惋惜,似乎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辈一样,“只不过时机未到,你的灵力还没有苏醒而已。不过,你至少可以相信,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请相信我!” “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紫凝毫不理会他的恳求,对他仍旧是冰冷而排斥的,“不会只是想告诉我,我的身世而已,你还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其实也是你的使命,”缥缈公子看起来还是没打算直说,“不过,你不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你父亲救出来吗?” “你不恨他?”紫凝忽地转变态度,似笑非笑,“他夺了你心爱的女人,还生下了我,你还想我去救他,你是神,就真能这样无私,丝毫不也不怨恨他吗?” “命中注定的事,恨不恨的,都无法改变,”缥缈公子苦涩一笑,“何况这些年心逸虽然一直在昏睡,我却能够日夜陪在她身边,这就是莫大的幸福。” 说到这里,紫凝心中一动,禁不住的脸色大变:蕙妃之前守护住自己的心脏,就为了救醒凤心逸,她是一直反对的,可现在凤心逸变成了她的娘亲,她难道也要反对吗? 如果赞成,却是要用君夜离娘亲的性命来换她娘亲的性命,这公平吗?如果一直反对呢,是不是就要眼看着娘亲这样昏睡,直到有一天无声无息地死去? 天,世事是否真的如此残酷,总让她进退两难,欲罢不能? “事情总要解决的,”缥缈公子转身,眼中现出强烈的悲色,“去见见你父亲吧,他……一直念着你。”将紫凝留在大月国北堂府,他原本不想告诉寒溟天的,可也知道父亲思念女儿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所以才将紫凝的下落告之,以让他安心。 紫凝咬紧嘴唇,没有应声。 君夜离站在紫凝房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户上那道人影,眉头拧得死紧。 无华站在一旁,不放心地道,“王妃把殿下赶出来了?”那会儿不是跟寒云赫一起,都在王妃房里,“密谋”了许久吗,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是不是殿下又把王妃给气着了? “什么赶出来,本宫是看紫凝心情不好,想让她也一个人静一静,你懂什么!”君夜离轻蔑地瞄了手下一眼,复又正色道,“记住,这些天若是本宫不在府中,你们要看好王妃,事无巨细,都要等本宫回来才能定夺,听到没有?” “是,殿下!”无华暗喜,看来殿下差不多已经记起来了,也明白王妃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屋里的紫凝坐一会,又站起来,来回踱步,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叫“坐立不安”。不可否认的,在与缥缈公子见过面之后,她已经无可选择地相信了这匪夷所思地一切,也不得不接受,她有一个神仙母亲和一个魔王(尽管是附身)父亲,放眼世间,能有如此离奇身世的,还有第二个人吗? 母亲暂且不说,有凤凰神照顾不说,她本身就是凤凰神,灵力无边,没有了心脏居然还没死,只是昏睡,似乎用不得到她,可父亲呢?听寒云赫的意思,寒溟天已经病入膏肓,活不了多少时候,那她是不是应该回去见父亲一面,了却父亲一份牵挂? 对于这素未谋面的父亲和母亲,若说紫凝一点都没有期盼,那也是不可能的,可……若当真见了,又该说些什么,如何面对? 对了,还是母亲,她的灵力不是全给了自己吗,那她醒来后,又该怎么办,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屋外,夕颜夕月一左一右站着,都是满眼的担忧。 隔了一会,夕月忍不住道,“哥哥,要不咱们进去问问小姐,打算怎么做?”那时他们虽然未在屋里侍候,但事后见小姐郁郁寡欢,再一问寒云赫,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兄妹两个也是大吃一惊,做为局外人,他们都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世,更不说小姐了。 “没用,”夕颜摇头,“要小姐自己想明白才行,我们别进去烦她。” “那小姐不是想不明白吗?”夕月很担心,伸长脖子里往房内看,“哥哥,你觉得小姐会不会去地狱门见父亲?” 夕颜皱眉,沉默了一会,摇头,“不好说。多半会去吧,其实小姐虽然没再提过,但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要不是缥缈公子那会儿指点过小姐,小姐也不会来到西池国。” 对了。屋里的紫凝眼睛一亮:当初她让缥缈公子替她卜一卦,问到亲人时,他所说是“东南山之巅”,看来那个时候他就在暗示她,她的身份非比寻常,这是不是说,她的凤心逸此时就在千绝山顶? 那么,她到底是该先去救父亲,还是先去见母亲? 紫凝房中的烛火一夜未灭,夕颜夕月也在门外守了一夜,待到天亮时,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姐,要用早膳吗?”夕月一边问,一边偷眼观察小姐的反应,见她并没有眼睛红肿或者怎样,才稍稍放心。 “好,”紫凝无所谓地点头,“夕颜,吃过饭后,把寒云赫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小姐。” 兄妹两个同时在心里犯嘀咕:小姐这是决定要去地狱门了吗? 122 早膳过后,寒云赫被叫到了紫凝房间,看他这不安的样子,估计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紫凝,你……” “地狱门现在究竟如何,你说清楚,”紫凝下巴一抬,示意他坐下说,“尽量详细。” 寒云赫惊喜莫名,“紫凝,你是不是愿意——” “说正事,”紫凝脸色一沉,“别考验我的耐性!” “我知道,”生怕她反悔一样,寒云赫赶紧点点头,“其实经过二十年前那一战,地狱门的好手已经大都战死,剩下的教众后来也有不少离开,现在不过还有五、六百人,分散在地狱门附近一代,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忏悔,也想着解散地狱门,可留下的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若是解散了,他们将无所依靠,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后来寒溟玄无意中知道了凤凰的事,就妄想利用寒溟天得到凤心逸的下落,起而反之,当了教主,杀了一些不服的教众,控制了地狱门。但实际上,有大半教众是不服他的,只不过反抗不得而已。 “不得人心,得到位子有什么用,”紫凝冷声道,“若联合门中反对寒溟玄的力量,能将他制住吗?” 寒云赫皱眉,迟疑地道,“要放手一搏不难,我是担心二叔会用父亲的性命相威胁,到时我们投鼠忌器,那……”人家还没说会帮他,他已经自动把紫凝划分到他这一点,还真不客气。 “废话,我当然知道,”紫凝对他却半点也不客气,叱责道,“所以在动手之前,要先把寒溟天救出来,手上没了这张牌,寒溟玄还能有多少厉害。” 寒云赫无奈道,“紫凝,不可直呼父亲名讳,于礼不合。”他知道,妹妹这是不肯原谅父亲对她的抛弃和不闻不问,但情非得已,总该被原谅吧?、 紫凝不答,吩咐道,“你将地狱门的情形详细画出来,紧要地方跟夕颜夕月交代清楚,他们会安排好一切,两天后我们去地狱门。” 寒云赫惊喜莫名,“紫凝,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太好了!妹妹终于答应跟他回去见父亲一面,父亲此生也不用有什么遗憾,真是太好了! “去吧。” “是,小姐。” 夕颜夕月当即跟着寒云赫出去,既然决定去地狱门,那当然要好好谋划一番。现在跟在小姐身边的,除了他们兄妹,就只有随天上公子一起回来的卫瑾卫瑜,和在西池国帮忙打理生意的十几名好手,其他的都是武功平平之辈,不能带他们去送死。 不过好在地狱门中也只几百人,而且大都不服寒溟玄,应该不难对付。 安排好他们,紫凝即去了药房,准备好一些必备的解毒、疗伤等等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还需再配制一些火炮什么的武器,必定用得着。 魅王府的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从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都能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一个多时辰后,君夜离上早朝归来,无华立刻进去,嘀嘀咕咕禀报一阵,然后退到了一边。 君夜离的脸色一点一点变黑,最后都没法看了,一脚踢开碍事的凳子,去了药房。 紫凝正专确定火药的份量,房门被“通”一下推开,她倒是半点没被惊到,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淡然道,“无华都告诉你了?”当她是傻的吗,方才无华就在外面守着,怕她给跑了似的。 “……是我吩咐他保护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君夜离气哼哼道,“紫凝,你真要去地狱门?” 紫凝直起身,目光晶莹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阻止我?” “我的意思是你为何要瞒着我!”君夜离大吼,“我们是夫妻,当然要共同进退,你无论要做什么事,难道不应该第一个告诉我吗?难道你想要抛下我一个人去?” 紫凝微一愣:抛下你?你记起我们之间不离不弃的誓言了?“你的意思,是想怎样?” “当然是陪你一起去!”一不小心把话说的太“露骨”了,君夜离有点别扭,用喊的更大声来掩饰窘迫,“就你手上那几个人,如何对付地狱门?紫凝,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不行,”紫凝摇头,“地狱门被视为歪门邪道,你如今却是声誉正隆,如无意外,会被立为储君,不能授人以柄。” “我才不管!”君夜离大手一挥,看到紫凝“昏君胚子”的眼神,赶紧理直气壮地分辩,“我的意思是说,方才无华都已经跟我禀报过,寒溟天早有意解散地狱门,只是无处安置那帮老弱之人,我为何不以招降为名义,光明正大前往地狱门,不但于我声望无损,反而解决了这一祸患,也去了父亲的一块心病,岂不一箭双雕?” 这倒也是实情,地狱门的存在一直是宣景帝忌讳之事,只不过那里地处偏僻,加上上一次万丈崖之战,世人都见识了寒溟天的绝世武功,宣景帝也不想轻易动地狱门而已。 紫凝似笑非笑,“魅王殿下好算计,这是早就想好的说辞吧,让我拒绝不得?”不就是想与她一起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吗,却要说的这般矫情——当然,这也是实情。 君夜离有点小得意,“所以,你是非跟我一起不可的,否则我也是要去的,你别想摆脱我!” 紫凝失笑:开始在她面前耍无赖了?这么说来,以前那个君夜离真的一点一点在变回来,她终于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既然有了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君夜离向宣景帝请求带兵铲平地狱门,就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他并没有把有关紫凝的身份之事说出来,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父皇,是一切还没有定数之前,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对此紫凝也就越安全。 宣景帝自是没有怀疑,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君夜离的安危,传言地狱门中人个个嗜血残忍,他们对地狱门的地形又不熟悉,长途远去,会不会太吃亏。 “父皇放心,儿臣自有安排,”君夜离早已想好说辞,答起话来也是面不改色,“儿臣早知道父皇对地狱门不放心,所以派了人混进地狱门做内应,已大致明白门内情形,而且他们的门众已所剩无几,不足为惧。” 宣景帝点头道,“你做事朕是放心的,不过,”他看向一旁的紫凝,“紫凝也要同去吗?” “回父皇,是,”紫凝暗道我才是这场戏的主角,我不去还有何意义,“儿臣已是夜离的妻子,自然要夫妻一体,共同进退。” 宣景帝甚感安慰,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紫凝你胸襟宽广,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贤良淑德之人,离儿有你在身边,朕也就放心了。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夜离他对你——”也不怪他如此担心,紫凝倔强的性子,他还是相当了解的,尽管离儿是因为服下了绝情丹,可离儿把她给忘了,她会不会心生芥蒂,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保护好紫凝,”君夜离郑重发誓,“必将紫凝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此去未知凶险几何,你两个既然身先士卒,毫发无伤什么的,不说也罢,”难得宣景帝如此明事理,给君夜离一个台阶下,“你们只要记着尽力而为,活着回来见朕就好。” 君夜离和紫凝心中颇为感动,低头道,“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父皇放心!” 当下几个再商议了一下兵力部署与京城中的防控之事,便退了出来,君夜离即让手下副将点齐人马,整顿好粮草,做好一切准备。 寒云赫已将地狱门的地形画成地图,众人再各自传画,务必将地形记清楚,尤其是有机关陷阱暗道之处,更要小心。虽说这些年过去,肯定会有所变化,不过他已想办法联系上了铁峥嵘,再由他暗中与教中兄弟取得联系,确定有哪些地方改过,到时接应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君夜离即点齐人马,启程前往地狱门。 路上,君夜离与紫凝同坐一辆马车,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气氛却并不尴尬,也不沉闷,只是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保持着沉默而已。 过了一会,紫凝觉得考虑成熟了,就坦然开口,“夜离,如果到时候——” “没有什么如此,”君夜离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回来,我就回来,你若不回来,我就不回来。” 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话,却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意思。紫凝愣了愣之后,心头瞬间无比轻松,点头一笑,“好。” 地狱门位于西池国边境苦寒之地,总坛就在山脚下,山顶常年积雪覆盖,气候恶劣,哪里像是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没有到来之前,紫凝还真想像不出,曾经名满天下、不可一世的地狱门,如今就躲在这样一个方圆不过十里的小地方,散乱分布的房屋,山坡上种着些青菜庄稼,不时有鸡鸣狗叫之声传来,这哪里像是邪教总坛,整个一世外桃源!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寒云赫在傻了的情况之下,也能逃出来了,照这样看,这里的防守根本就不可能严密到哪里去,想要灭了他们,也并非难事。 看出紫凝和君夜离目中的不屑,寒云赫忍不住想要流冷汗,“自从二十年前那一战之后,我们门中人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父亲一直意志消沉,也不想再多花精神力气去重建,这里分布的一些机关陷阱,也是为了防那些江湖中人来找我们寻仇而已。” 难怪了,之前紫凝看到寒云赫所画的地狱门地形图,就觉得过于简单粗糙了,还以为是因为他当时年幼,后来又离开地狱门很多年,所以记的不清楚呢,原来实际情况比她想像中来的还要容易应付。 “所有人听令,按计划行事!”君夜离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打个手势,意即明白,而后各自散去,执行自己的那一部分任务。 五千人马分成四路,从四个方向包围这里,不让一人逃脱,无华与夕颜夕月他们找到寒溟玄,将他控制住,紫凝和君夜离在寒云赫带领之下,与门中未反叛的兄弟会合,先救出寒溟天再说。 来到约定好的地点,铁峥嵘一见寒云赫的面,惊喜莫名,差点掉下泪来,“少主,你好了?你终于好了?!少主——” “铁护法,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寒云赫示意他稍安勿躁,“魅王殿下和紫凝都在,我们先救出我父亲再说。父亲怎么样,还好吗?”话是这么问,但他很清楚,父亲能有口气就算不错了,哪里会好。 铁峥嵘恨声道,“属下打听到,自从少主离开后,寒溟玄那个叛徒就变本加厉,天天拿门主出气,门主一天下来几乎都是昏迷着的,寒溟玄怕门主死了,就得不到他想要的,最近倒没怎么动门主,不过……门主恐怕……” 紫凝唇角抿了抿,但并未表态。 君夜离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别急,有我在。” 紫凝回眸对他一笑,没有抽回手来。这只大手的宽厚、温暖、有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只手给她力量,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寒云赫心一沉,急道,“先别说了,铁护法,快带我们去救父亲!” “好,少主,魅王,这边请!” 在铁峥嵘带领之下,一行人来到关押寒溟天的牢记前,这里的防护也很一般,只有几名侍卫来回走动,而且大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所以,当紫凝和君夜离他们神人天降一般出现,点了他们的穴,把昏迷当中的寒溟天给救出来时,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父亲!父亲!”寒云赫抱着寒溟天瘦到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哽咽着叫。 “他现在不会醒的,先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紫凝约略看了几眼,就知道寒溟天元气大伤,是叫不醒的,“你们几个留下照顾他们,夜离,我们走。” 君夜离自然没有异议,“好。” 不远处就是地狱门的大厅,隐约有叫嚷打斗声传来,应该是无华他们跟门中人打起来了。 一行人快速赶到前厅,果然见无华他们将几个人围在中间,正对峙着。当中一个身材高大,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善茬,正是寒溟玄,此时正怒视着这些闯入不速之客,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地狱门来做什么!” 紫凝与君夜离飞身跃近,看到他身边的人,两人同时眼睛一亮:铁王!果不其然,他是被地狱门的人接了来,看来还是不死心,想要联手对抗朝廷。可笑的是,依他们如今的实力,简直是痴心妄想,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来的如此自信,能够对付得了西池战神! “皇叔,好久不见,”君夜离嘲讽地冷笑,“别来无恙?” 铁王先是一愣,继而大吃一惊,“你、你们——” “是我们,怎么,没想到吗?”君夜离缓缓走近,双臂一振,一团淡紫色光芒若隐若现,寒气逼人,“皇叔还真是好手段,竟然藏身在这里,还不死心吗?” “魅王?”寒溟玄咬着牙冷笑,“你果然好本事,能找到这里来!好,今天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今天不将你地狱门连根拔起,本宫也不会走!”君夜离厉声道,“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是!”众人轰然响应,冲杀过来,一时杀声大作,一片大乱。 寒溟玄是明显的慌了,一来他绝没想到,自己的老窝会被君夜离他们给找到,而且还带来这么多人,二来门中兄弟根本就不服他做门主,一直都蠢蠢欲动,这一下不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不行,得赶紧逃!至于大哥,折磨了他这么久,他还是不肯说出凤凰神的秘密,也没空理会他了,先逃再说! 主意打定,他使个眼色给铁王,两人忽地左右而起,向不同的方向逃去。 紫凝和君夜离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当然不可能放虎归山,立刻分别追了过去。 “皇叔,你还想跑去哪里?”君夜离把铁王拦了下来,目光冷洌,“原来你当真跟地狱门勾结一处,父皇此次派本宫来,就是要连根铲除地狱门,皇叔,你没机会了,跟我回去向父皇请罪!” 铁王根本懒得跟他废话,随即出招。 君夜离冷笑一声,双掌一圈一划,一股强劲的内力送出,就将铁王逼退。 铁王大吃一惊,这才觉出君夜离的内力之强大,根本非他所能想像,不敢恋战,借势欲逃。 然他却没料到,无华就在他身后,猛可里一掌拍出,他正向后急退,没有防备,等到察觉时,再想躲避已经不可能,“碰”一声大响,他后心结结实实中了一掌,摔跌出去,喷出一口鲜血,已受了重伤。 “你们……卑鄙……”铁王剧烈地喘息着,吐血不止,恨不得将君夜离剥皮拆骨。 “对你这种人,讲什么道义,”君夜离冷冷转身,“无华,将铁王带上车,稍候押解回京,回凭父皇发落。” “是,殿下。” 解决了这边,君夜离即过去帮紫凝,现在还不知道寒溟玄的深浅,别着了他的道儿。 但事实上,紫凝只是将人拦了下来,两人并没有动手,因寒溟玄在看清她的相貌之后,大为诧异,“你……是凤凰神?”不对,虽然看上去很像,但没有这么冷,这么煞气逼人,她会是谁? 紫凝眉一扬,“原来你也见过凤凰神,所以才知道她的力量无与伦比,想要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吗?” 寒溟玄定定心神,鄙夷地冷笑,“有什么不对?天下原本就该有能者得之——” “你是吗,”紫凝嘲讽地冷笑,“你除了会勾结铁王那等叛逆之人,迫害兄长、侄儿,还会做什么?你若能算得上有能者,天下岂非早乱了套。” “你……”寒溟玄大怒,“你算什么东西,黄口小儿,也敢跟本座口出狂言,滚开!” “你有本事的,就打倒我。”紫凝右手翻腕亮出,做了个挑战的手势。 寒溟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双脚一振,飞身而上,狠厉的一拳已击过来。 紫凝微哂,不过空有一把空气,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她一个轻盈地闪身让过,一记“锁喉手”直扣他咽喉要害,下手绝不留余地。 寒溟玄这才真的吃了一惊,这女娃儿年纪不大,手上功夫竟如此了得,他根本就不敢硬接,侧身让过,眼角余光瞥到铁王已被擒,教中兄弟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倒戈的倒戈,哪有心恋战,瞅了个空子就想逃。 但君夜离岂会放他离开,飞身过来相帮,一前一后将寒溟玄夹在中间,他根本无路可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坏本座的好事!”寒溟玄气急败坏地大叫,“快滚开!否则本座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你有这本事再说,”紫凝眼神酷寒,一步一步逼近,“没本事就少说大话!” “你——” 寒溟玄其实已经露出怯意,更知道自己绝非紫凝和君夜离联手的对手,只能抢先出手,且战且退,寻机先走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机会的。 谁料他心里想的太多,杂七杂八的,再加上紫凝和君夜离联手,其威力岂是寻常人能够想像,不出十几招,就“碰”地一下被君夜离一脚踢中心窝,口吐鲜血飞跌出去,抽搐了几下,终因伤势过重,昏了过去。 “地狱门主,不过尔尔。”紫凝冷笑一声,整了整并不乱的衣领。 君夜离冷声道,“来人,将寒溟玄也一并绑了!门中众人肯降者,一律不准为难,清理好一切物资,速速禀报本宫!” “是,殿下!” 大局已定,君夜离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可谓兵不血刃就解决了战斗,算是个不错的结局。控制了局面之后,他对紫凝柔声道,“紫凝,去看看你父亲吧,他应该很需要你的帮助。” 紫凝抬眼看他,淡然一笑:这个男人明白她此时心里的彷徨,所以适时地稍稍用力,推她一把,让她不得不迈出这一步,那个温柔体贴宠爱她的夜离,真的回来了! 谁料就在这时,她陡然看到本来已经昏迷的、被侍卫抬着的寒溟玄竟忽地圆睁双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身扑了过来! “夜离,小心!” 123 君夜离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个温暖、柔软、纤细的身体撞进自己怀里,他知道事情不妙,才要动作,紫凝却已抱着他一个转身,将他甩了出去,跟着抬手与寒溟玄对上掌,“碰”一声大响,她连的身体已经飞出去,摔跌在地。 “不要!”这一瞬间,君夜离简直心胆俱裂,怒目圆睁,感觉像是被人生生剜走心脏一样,一股强烈的气流直冲上脑门,过往的一切一幕幕、一段段全都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那个他曾经要发誓守护一生的人,居然让人给伤了,不可原谅! “小姐!”夕颜夕月大吃一惊,双抢过去扶起紫凝,吓得脸无人色,“小姐,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小姐!”两兄妹恨不得杀了自己!方才只顾着控制对方的人,疏忽了对小姐的保护,简直该死! 紫凝脸色青白,轻轻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哈哈!”一击得手,寒溟玄纵身大笑,眼泪都流了下来,“该死!都该——” 眼看他又要攻过来,君夜离怒火三千丈,厉声道,“你去死!”话音未落,他闪电般扑近,雷霆万钧的一击已出手,“碰”一下正中寒溟玄胸口,他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身后疾飞出去! 然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不等他身体落下,君夜离像地狱煞神般追过去,又是旋身一脚踢出,踢在他小腹,他顿时惨叫一声,五脏六腑都像是离了位,鲜血从他嘴时狂涌而出,好不可怕! “夜离……”看到君夜离发狂的样子,紫凝又惊又急,挣扎着坐起来,手捂胸口,哑声叫,“别这样……我没事……”她并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刚才仓促之间接下寒溟玄一招,不及运起足够的内力抵抗,所以体内气血翻涌,一进调息不过来而已,并无大碍。 君夜离一时却顾不上她,不依不饶地追着寒溟玄过去,怒声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紫凝,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你万死难赎!”跟着又是一脚踹过去,竟是用了十成力道。 无华原本是要出手的,但知道主子完全应付得了,也就没急着上前,但看到主子这发狂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有些身上发冷:殿下对王妃果然好生在意,谁要伤了王妃,后果不堪设想! 再看那旁,寒溟玄被踢飞落地之后,身体已经像是被拆散了架一样,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你该死!”君夜离咬牙,追过去还要再出手。 “殿下!”无华赶紧上前阻止,好言相劝,“殿下息怒,寒溟玄已死,王妃还受了伤,殿下快去看看!”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了,那可怎么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君夜离这才想起来紫凝还伤着,一个拧身,轻身功夫且到极至,“唰”一下就出现在紫凝面前,一把将人从夕月怀里抢过来,急得脸白目赤,“紫凝,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哪里痛,快告诉我,是不是内伤?我帮你疗伤,快!” “夜离!”紫凝白着脸,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君夜离大吼,末了又觉得自己太凶了,赶紧挤出一丝笑容,柔声劝道,“紫凝,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对,我以前只知道说大话,说什么有我在,就不让人伤你分毫,但是我没做到,对不起……” 紫凝愣了愣,心里满满全是感觉,“夜离,你都想起来了?” “什么?”君夜离一怔,过往的一切似乎又回来了,一时间,悔恨、愧疚、自责,种种对自己的恨和对紫凝的亏欠涌上心头,他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圈,将心上人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紫凝,是我的错……我不配拥有你……” “傻瓜……”紫凝安静地偎在他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胸腔里那颗心脏有力而有些急促的跳动,一颗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不是你的错……你想起来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旁边的一干手下个个露出狂喜之色:太好了!殿下终于记起一切了,殿下跟王妃之间终于雨过天晴了,简直太好了! 少顷,君夜离吩咐,留下一队人马整顿地狱门,将所有门众都清点好,安排好。他们当中大多数原本就不服寒溟玄,现在人都死了,他们也正好解脱,加上在这里也过够了贫苦的生活,能够解脱,何乐而不为。 君夜离即让无华无极按照他们的情况分别安置,年轻的男子,愿意入军的,就编入军中,年老或者身体不好的,发给路费,回自己故乡,或者就近村庄妥善安置。那些不肯投降、负隅顽抗者,则押解回京,听候父皇发落。 这样一来,地狱门之事算是顺利解决,而君夜离和紫凝更是和好如初,可谓皆大欢喜。 回京的路上,君夜离一刻都不肯放开紫凝,不停地问,“紫凝,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受伤,你别欺负我不懂医术啊,快点说,到底有没有事!” 紫凝小小翻个白眼,“我都说了几百次了,我真的没事!只是一时气血翻涌,调息过来就没事了,凭寒溟玄还伤不了我,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不信,咱俩比比!” “我才不舍得呢,”君夜离一旦恢复记忆,就开始不正经,“好不容易才记起一切,而你也没有气我恨我离开我,我疼你宠你还来不及,哪能跟你动手!” 紫凝哭笑不得:这人,说情话的本事见长啊,都开始一套一套的了。不过,很中听就对了。 “话说回来,”君夜离脸色一沉,“是谁害我把你给忘了的,这笔账咱得好好算算!”好个紫凝,居然敢骗他,当初毁了一枚假的绝情丹,让他放松警惕,接着又骗他把药吃下去,如果不是他现在想起来,两个人岂不是要错过一生! 紫凝咬唇,目光中满是笑意,好脾气地承认,“好啦,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我不也是想赌一把么,因为我知道你在意我,是不会轻易把我忘了的,我对你有信心。何况,你纵使忘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我要天天在你面前出现,你不记起来,也得记起来!” 少见紫凝有这样顽皮的时候,君夜离失笑,这脸再也绷不住了,“算你有理,不过,还是要罚!”说罢头一低,狠狠攫住她粉嫩、柔润、芬芳的小嘴,亲吻起来。 久违了的感觉。 紫凝脸上发热,但她喜欢被当成珍宝一样呵护着的感觉,主动攀上他的脖子,温柔地回应着,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火热缠绵…… 许久之后,车里没有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喘息声也渐渐平息,赶车的无华紧绷着的肩背才稍稍放松,不断地提醒自己:非礼勿听,非礼勿听啊…… “对了,”车里,君夜离想起一事,“我已让人照顾你父亲,寒云赫也一起回来了,还有你母亲之事,你打算如何做?” 紫凝眉头轻皱,似乎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夜离,事实上之前有些事,因为时机未到,所以我不知道如何跟你开口,凤凰神的事不止跟我有关,跟你更是难脱干系,恐怕真正要做决定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君夜离一头雾水,“什么?” —— 回京之后,君夜离和紫凝先入宫,将地狱门的情形向宣景帝禀报一番,宣景帝自是大为高兴,解决了这一隐患,西池国将越加强大,更无后顾之忧。而且他得知君夜离已经完全记起以前的事,他更是龙颜大悦,放下心来。看出这一对小夫妻脸色不太好,问及缘由,君夜离说是因长途跋涉,又经历此战,所以有些累了。 宣景帝自然不怀疑其他,即让他两个先回去休息,其他事以后再说。 回到魅王府,将所有人都摒退之后,君夜离哑声道,“紫凝,我母妃在哪儿,告诉我!”他从来没想到,原来母妃身上有如此秘密,跟凤凰神,也就是紫凝的母亲之间还有这等渊源,简直……遍寻所学言辞,也无法描述他知道所有事之后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好起来,还在做梦! “我也不知道,”紫凝紧握着他的手,就怕他太过着急,“不过组缥缈公子一定是知道的,而且这事情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夜离,别急,我们一起去见他,一起解决,好不好?” 君夜离苍白着脸一笑,“好。紫凝,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一天两天的恩怨,我心里有数,也不会冲动,我会很冷静地处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太久没见母妃,所以……” “我明白,”紫凝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一吻,“其实,我跟你一样,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母亲,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要不怎么说,我们俩如此般配呢……” 君夜离终于笑出声,宠溺地捏了捏她尖尖的鼻子,“你呀,还有心思逗我开心……”难为你了,紫凝。不过,你放心,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分开我们,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相信我! 稍事安顿之后,紫凝和君夜离即到了王府后院,让无华等人注意四周动静,紫凝以内力催动血玉镯,将缥缈公子叫了出来。 “现在到了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地步了吧?”经历过这许多事,紫凝的心境也平复了许多,再见到缥缈公子,也没了当初的烦躁和急切,何况有君夜离跟她一起,她还有何所惧。 缥缈公子柔声一笑,“果然共同经历过生死,就是不一样了。我早说过,一切到了该你们知道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想见你们的娘亲,过来。” 过去?紫凝微一皱眉:什么意思? “我带你们去,”缥缈公子向他两个伸了手,“你们的娘亲在千绝山之巅,若你们自行前去,要同,几个时辰,你们等的吗?” 君夜离心中莫地有些激动,语声也有些发紧,“你的意思,我和紫凝马上就能见到——” “相信我就好,”缥缈公子微一点头,“我不会害你们。” 当然,否则依你的能力,你有的是机会置我们于死地,又何必等到现在。紫凝微哂,过去牵住他一只手——原来这手也是有温度的,她还以为神人都是冷血。 君夜离皱眉,老大不高兴紫凝跟别的男人牵手,不过看在缥缈公子是神不是人的份上,勉强暂时接受,他也过去握住缥缈公子另一只手,感觉有点奇怪:两个大男人…… 不过,没等他寻思过来,就觉得“呼”一下,眼前景物瞬间变换,他本能地闭了闭眼睛,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已经一片白雪苍茫!“这——” “千绝山之巅,”缥缈公子松开他们的手,向前走了两步,“你们的娘亲,就在这里。” 紫凝轻抿唇角,凝目四望,但见四周都是白雪皑皑,阵阵寒风刺骨,她运起内力抵抗,四下看了看,“在哪里?” 缥缈公子抬手,指向前面的冰川,其上有晃动的人影,很是壮观,“就在冰川后。这些年她们一直在沉睡,只有这里才最适合她们。” 君夜离立刻过去紧紧握住紫凝的手,“别担心,有我在,我们一起进去。” “好。”紫凝抬眸对他一笑,两人果然手牵着手,转过冰川,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洞穴,光线有些昏暗,但能够视物,巨大的平台上,放了两个冰棺,透出森森寒气。 “在那里面?”紫凝低语,有了刹那的犹豫。 “没事,”君夜离微用力,拉着她往前走,“来都来了,总是要见的,过去吧。” 紫凝暗道你跟你娘亲自小在一起,当然不会怎样,可我不同,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君夜离已将她拉到冰棺前,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去。 左边冰棺里睡着的,显然就是蕙妃,虽然按人类的年龄计算,她应该四十多岁,可沉睡着她除了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面目依旧姣好如画,像十七、八岁的女儿家一样,相貌跟紫凝果然很相像,说她们两个是母女,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母妃!”君夜离刹那激动起来,声音都在抖,双手用力扒着棺盖,“母妃,是儿臣,儿臣来看你了……” 蕙妃却毫无反应,显然是听不到的。 “母妃……”君夜离咬牙,几乎要落下泪来!五年了!五年没有见到母妃,如今相见,却是如此情形!他始终相信,母妃没有死,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只是…… 紫凝慢慢转脸,看向另一副就棺,灵魂却像是瞬间被牵动一样,连心都揪疼起来! 这是一张怎样精致、绝美的脸!不可否认,她的确与这个人长得有七分相似,但凤凰神毕竟非同凡人,这份宁静、空灵和不可亵渎的威严,却是旁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她就是你的娘亲,凤心逸,”缥缈公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对紫凝道,“紫凝,别怨她抛下你这么多年,她其实……也是局中人,身不由己。” “我从没恨过她,你不用替她说话,”紫凝回身,神情果然淡然,不见丝毫怒意,“我现在想知道,是否换了心给她,她就会醒来?” 缥缈公子点头,“是。” “你们不是神仙吗,”紫凝眼中有嘲讽之色,“神仙也有肉长的心?” “……我们并不是神,”缥缈公子摇头,目中有悲悯之色,“其实,我们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与生俱来的灵力,可以让我们变的强大,足以守护这片土地,不是不会老不会死,只是会老的很慢很慢,死亡离我们也很远很远而已。所以,事实上我们仍旧是血肉之躯,受伤也会流血,也会痛,没有了心,也无法正常地生存。” “原来如此,”君夜离点头,目光已变的清漓,神情也变得冷静,“所以说,即使有你帮忙,我母妃和紫凝的娘亲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他在说到这件残忍的事时,就像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一样,平静成这个样子,连缥缈公子都很是意外。 “是。” “原来如此,”君夜离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母妃当初给我她的内丹,是为替我压制蛊毒,如今我已没事,是否将内丹还给母妃,她所中之毒就会解掉?” 缥缈公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是。蕙妃怎么说也修炼了千年,而且如今她的内丹已度过天劫,正是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有了内丹,她体内之毒,算不得什么,只是——” “明白了,”君夜离神情冷然,知道缥缈公子要说什么,所以打断他,“就先把内丹还给母妃,其他的事,我跟紫凝回去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其实这样的结果,紫凝已经告诉了他,只是在看到母妃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当初紫凝瞒着他这件事,自己承受了怎样的煎熬——一个是他的亲生娘亲,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娘亲,换了是谁,都没办法做出选择的吧? 缥缈公子微一点头,“好。”说罢伸手在君夜离丹田处贴紧,缓缓推进一股柔和的灵力。 君夜离只觉得小腹内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慢慢顺着肚腹而上,咽喉处一阵发痒,他本能地张口,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即漂浮于空中,发出耀眼的光华。 这就是—— 缥缈公子伸手接过,走到蕙妃的冰棺旁,另一只手虚空轻轻一抹,棺盖即打开,他将内丹放进蕙妃口中,跟着一挥手,冰棺再度合起。 君夜离急道,“你——” “内丹才归入蕙妃体内,她暂时还醒不过来,”缥缈公子轻声解释,“所以她还得留在冰棺内,否则会有危险。” 君夜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事实上从刚一见到母妃,他就有种强烈的、想要一掌劈开冰棺,将母妃救出来的冲动,“我明白了,紫凝,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紫凝轻轻咬唇,点头道,“好。” 缥缈公子叹息一声,“我送你们回去,要如何选择,你们自己决定,我绝不相逼就是。” 紫凝和君夜离没有拒绝,两人紧紧握着手,直到被送回魅王府,也没有松开。 救谁舍谁,真的很难抉择啊! “殿下,王妃,”门外,无华忽地沉声道,“寒门主醒过来了,说要见王妃。” “哦?”君夜离眼神微一变,“醒了吗?他现在如何?” 无华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太好,寒公子很着急,请王妃快点过去。” 紫凝起身,呼出一口气,“夕月,拿上我的药箱,过去看看。” “是,小姐。” 来到后院厢房,寒云赫正守在寒溟天的床前,一脸焦急加悔恨,都快哭出来。 躺在床上的寒溟天瘦得简直没有人样,眼眶深陷,嘴唇青紫,头发也乱乱的,像鬼一样,几乎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他应该很难受吧,紧拧着眉,急促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地厉害,像是随时要断了这口气一样。 “紫凝,你可来了,快给父亲看看!”寒云赫惊喜莫名,一把将紫凝拉了过去。 紫凝微一晃,身不由己地坐倒在床边,对这个传说中的父亲,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人,夺走了母亲的心吗? “哦……”寒溟天呻吟一声,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睁开了眼睛,直直盯着紫凝,好一会儿之后,他干裂的双唇慢慢向两边裂开,嘶声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知道你是……” “我是,”他这一开口,紫凝的心境反而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很自然地伸手,替他诊脉,“你病得很重,先别说话。”指下的脉象杂乱无章不说,还断断续续,分明就是濒死之相。 “我早就……不成了,我知道……”寒溟天眼里是释然的笑,“我唯一不甘心的,就是不能再见一见你,现在……好了,我没有……遗憾了……” 紫凝的心渐渐往下沉,眼前有些模糊:寒溟天五脏皆伤,病入膏肓,根本就神仙难救!“你……不想再见她……” 不用解释,寒溟天知道紫凝所说的“她”是谁,嘶声笑着摇头,“不如……不见,我跟她……本就不应该……我欠她的也是……”他艰难抬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这颗心……我知道,我早就……该死,是这颗心一直在……强迫我活着,我不想这样……把心……还给她吧,我……见你过的好,就……够了……”| 紫凝微微地颤抖起来,不知道何时,已经紧紧握住寒溟天的手,微微别过脸,眼泪顺势落了下来。 “不用哭,”寒溟天慈祥一笑,“你从来……没见过我,也没有……多么难以割舍,但我……知道有你个女儿,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女儿,叫我……一声父亲吧,这是我……应得的……” “父亲!”紫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声音清晰而冷静,“你是我父亲,永远都是。” 寒溟天眼里现出释然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死得很安详。 “父亲!”寒云赫嘶声痛叫,哭倒在床边。 然就在这时候,一道强烈的白光忽地从门外激射而入,众人都因无法忍受这样的刺激而闭起眼睛,这一瞬间,一抹鲜红从寒溟天胸口飞射而出,消失在门外。 一切恢复之时,寒溟天的身体从外表看不出异样,但紫凝知道,他胸膛里那颗原本属于母亲的心,已经还了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 因为在世人眼里,寒溟天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所以他的去世也不会有更多人落泪,寒云赫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决定将父亲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那你呢,”紫凝目光清澈,“以后有什么打算?” 寒云赫苦笑,“我能有何打算,地狱门没了,父亲也走了,不过我总算完成了他的遗愿,也算对得起他。以后……我无拘无束,去哪里都行。” “回到这里来,也行,是吗?”紫凝眼里露出笑意,是那种对亲人的依仗和信赖,不必多说。父亲走了,母亲又直到现在对她避而不见,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就是面前这个哥哥吗,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寒云赫微愣了愣,瞬间释然,朗声笑道,“对,处处无家处处家,待安葬好父亲,我就会回来。紫凝,多保重,魅王殿下,请。” “请。”君夜离一抱拳,神情严肃。 寒云赫即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呼啸而去。 “别看了,”君夜离上前两步,揽住紫凝的肩膀,一撇嘴,“他早晚会回来的,紫凝,你担心什么。” “吃醋了?”紫凝好笑,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闪着宝石一样的光泽,“魅王殿下,你不是这么计较吧,寒云赫是我哥哥!” “我知道,”君夜离忿忿,“可你那么关心他,都不知道多关心关心我!”哥哥什么的,也不行,只要是男人都得离亲亲爱妃远一点,不然他看着就是不舒服。 “好,我关心你,我一定多关心你,行了吧?”紫凝摇头,哭笑不得,心里却满满全是感动:因为她知道君夜离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担心她因为父亲的去世难过,所以说笑话逗她开心而已。 虽然十几年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紫凝对寒溟天并非难分难舍,或者要为了他哭到死去活来,但亲人离世,总不是让人感到愉快的事,心里难受总是会有的,君夜离的体贴就在这里,不再提起,也不刻意去安慰她,而是在与她的打打闹闹中,淡化这份悲痛,可谓用心良苦。 “这还差不多。”看到她情绪好了些,君夜离眼里的担忧才退去大半,亲亲热热地揽着爱妃回房。 结果他两个才一走到门前,紫凝就忽地停下来,目光一凝,“有人!——缥缈公子?” “还有一个,”君夜离目中现出警惕之色,手上蓄满功力,随时准备出手。虽然跟缥缈公子在一起的,未必是坏人,但小心总是好的,他不可能拿紫凝的安危去冒险,“是谁,出来。” 少顷,屋里传出轻柔的女声,是带着喜悦与急切的,“离儿,还不进来?” 君夜离瞬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但以更快的速度恢复,惊喜道,“母妃?!”真是母妃,母妃回来了! 紫凝唇角露出微笑:夜离总算得偿所愿,至少比起她,要幸运得多。 君夜离虽急切,却也没忘了一把拉起紫凝的手,拽着她一起飞奔进屋,“母妃,你真的回来了!” 蕙妃安然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一身白色衣裙,脸色晶莹剔透,眼神柔和而亲切,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之美,令人不能逼视。 缥缈公子则站在一旁,脸上是春风般的微笑,对着紫凝和君夜离略一点头,并不急着说话。 “离儿,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好,”蕙妃轻笑,微微叹息一声,“过来,让娘亲看看。”说出“娘亲”二字,她是不想再做回蕙妃了吧? 君夜离心绪激动,身体微微有些抖,跪倒在蕙妃面前,仰起脸来看她,“母妃,儿臣一直想你……” “我知道,”蕙妃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来看去,“离儿,别担心,我没事了,你能安好,我亦无所求,”说罢她抬头,看向紫凝,目光无比地亲切,“你就是凤姐姐的女儿紫凝吧,长得好美,真像凤姐姐。” 紫凝轻咬唇一笑,“娘亲长得也很美,其实我觉得,我更像娘亲。” 被她一句“娘亲”叫的好不开心,蕙妃顿时喜爱紫凝到不得了,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原也是照着凤姐姐的样子幻化的么,你像我就是像她啦,有什么打紧。” 紫凝微一愣,继而失笑:蕙妃尽管已修炼千年,在人世间也经历了如许的风霜,但看来心性仍旧纯净,真是难得。 “母妃,你没事就好了,”君夜离起身,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你不会走了吧,你跟父皇……” “我还不想见他,”蕙妃敛去笑容,轻轻摇头,“过去的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这么多年不见,皇上也未必还希望我再回来,我只是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我还是要走的——” “儿臣不要!”君夜离急了,紧紧抓着蕙妃的手,“儿臣绝对不让母妃走!不然……儿臣跟母妃一起走!”好不容易才见到母妃,怎么可能再放她走,他绝对不允许! “傻孩子,娘又没说离开你,”蕙妃笑着摇头,“只是娘沉睡了这么多年,修为大大受损,再不赶紧修炼回来,连人形都要维持不住,你不会想让人看到,你在府上养了只狐狸吧?” 说到自己的真身,她竟是丝毫不见扭捏或者芥蒂,看来也是深信紫凝和君夜离不会对她有嫌弃之意,所以才能够这般大方地说出来,彼此之间反而不会觉得尴尬。 君夜离将信将疑,“当真?那母妃要到哪里去修炼?” “当然是千绝山,”蕙妃看一眼缥缈公子,“那里原本是凤凰一脉的栖息地,所以灵力大剩,缥缈公子格外开恩,同意我到那里修炼,这是我的福份,我为何不去。” 千绝山的话,那还很,离的又不算远,如果想见母妃,也就去了。君夜离这才稍稍放心,“好,不过先不告诉父皇可以,但我要时常去看母妃,母妃不能不见我。” “当然见,”蕙妃淡然一笑,“你是我儿子么,我怎么舍得下你,至于皇上……顺其自然吧,不必强求。” 君夜离点头,转头看向缥缈公子,“紫凝的娘亲不是已经拿回自己的心脏,应该没事了吧?你——” “是,”缥缈公子轻轻叹息一声,“心逸已经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心脏离体,毕竟不是小事,她暂时还要继续沉睡,直到灵体修复的那一天为止。但是在这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我……” “跟我有关?”紫凝冷静地接上话,“你到底是要说出来,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了,是吗?”想来这也是最后一件缥缈公子需要她去做的事了吧? 缥缈公子又是一声叹息,点了点头,“是,我们是凤凰神,一直镇压着这片土地上的魔族,以令世人安康。但每隔千年,神族就会有一场大劫,而这场大劫只有凤凰圣女才能化解,而心逸——” “她原本是要化解这场大劫的,可却动了凡心,生下我,所以灵力全都给了我,她现在没有能力化劫,这责任就落到了我身上,是吗?”话至此处,紫凝要再不明白,那就成笨蛋了。 缥缈公子点头,“是。” “对紫凝来说,会有伤害?”君夜离神情凝重,更有隐隐的排斥:这原本跟紫凝无关,为什么要她来承担责任? “有,但是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缥缈公子轻声解释,“要化劫,有两个选择,一是紫凝镇守凤凰一脉,以灵力镇压四方邪气,阻止魔物向凤凰山靠近,而且……永不能离开,更不能有男女之情,否则就会给魔物以可乘之机。” 换句话说,真要那样的话,紫凝和君夜离就得生生分离,相见不如不见?那不行,这太残忍了! “第二,”不等他们几个问,缥缈公子已主动解释道,“就是紫凝的凤魂——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凤凰神的女儿,出生时就拥有我族灵力本源凤魂,会跟我们一样,生命无限,但如果你燃烧凤魂,其力量之强大,足可镇压魔族,不敢轻举妄动,但同样的,你失去凤魂,就一并失去了凤凰神的灵力,会成为一个普通人,生老病死,无可逃避。” 紫凝和君夜离缓缓回眸,看着彼此,眼中笑意盎然:你我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还用得着说吗…… 一个月后,天下太平。 天仿佛变得格外高、格外蓝,一切看起来那是那么美好,那么如人心意,让人陶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君夜离,文治武功,无人可比,朕心甚喜,即日起封为太子,入主东宫,钦此!” 众望所归,群臣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声震长宇。 东宫内,君夜离负手看着面前一片花海,神情平静而满足。被封为太子,并不是一切的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他肩上的担子还很重,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他不怕,也不惧任何挑战,因为有那个最懂他、信他、爱他的人在身边,夫复何求! 少顷,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随风而来的是独属于心上人的淡淡香气,他笑着回身,“紫凝,你回来了。” (完) ━━━━━━━━━━━━━━━━━━━━━━━━━━━━━━━━━ 本文内容由【】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