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panpan0297)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谁敢攻略朕![反系统] 作者:葡萄树苗 ☆、天龙八部   早春时候,满城杏花如雪。   西街的酒肆早早开了门,近日来生意好,掌柜也是笑眯眯的,小二们出门迎客,麻溜得很。春闱将近,不时有头戴纶巾的书生出没,掌柜的吩咐小二尽十二分心气侍奉这些士子,天晓得这里会不会出个状元老爷?于他们,这也是天大的好事。   靠近门边的座位上有一青衣书生声音放得很高:“黄兄,《天龙八部》可否买来?”   这不是关于科考的事情,如果是平时,人们都会默默叹息又一个士子不误正业走了歪路,可听到是《天龙八部》的消息,所有人都会心一笑。   ——原来如此。   人们竖起耳朵。   “来了来了,贤弟真是心急,为兄怎会有负贤弟所托呢。”白衣书生递过一沓宣纸。   墨香四溢,眼尖的人认出,这是新印出来的报纸。   “顾三娘子真是天纵奇才,不仅书写得好,还能发明出‘印刷术’这种能名流千古的好物事。”   “是啊是啊,我家娘子天天追着报纸,就是要看萧峰和阿朱的故事,昨天呐,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阿娘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众人目光灼灼,青衣书生也不矫情,大声诵了出来。《天龙八部》这几天的故事到了高、潮,第十八回——胡汉恩仇,须倾英雄泪,第十九回——虽万千人吾往矣,可谓是悲极烈极,多少人都为萧峰担忧得夜不能寐。   青衣书生声色清润,人们却无暇欣赏,因为书中说道带头大哥的阴影又出现了——但是萧峰不惧。   “萧峰真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平日里娱乐极少,因为顾三娘子的妙笔生花,他们都对萧峰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却又忍不住为他担心: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呢?为什么随着情节的发展,他们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止萧大侠,阿朱也不差,只有这么温柔美丽而又聪慧狡黠的阿朱,才能配得上萧大侠啊!”临桌一个青年人眼眸发亮地说出一连串的称赞之词。   “小兄弟所言甚是,在下起先也不看好顾三娘子写的这《天龙八部》,一个姑娘家,写什么男人故事,还情情爱爱的,真是不知羞耻……不过如今,在下佩服她,就因为一个萧峰。”说到这,他竟是有些羞惭。   另一个人点头附和:“书如其人。虽千万人吾亦往!在下从不知一个姑娘,竟能生得如此豪情!”   “是啊,能写出这么英雄盖世的大侠士,顾三娘子果不是寻常女子!啧,不知哪家儿郎能有幸得其一顾啊。”   文绉绉的,都是读书人。   楼下嘈嘈杂杂,讨论得热情高涨,楼上的雅间,却静得让人心惊。   承衍帝屈指扣着案子,道:“顾三娘子?”   旁边面白无须的锦衣老者忙躬身解释:“公子,那是扬州无涯书院山长的独女,少时就以才名著称,曾流传过好几首名诗,声望…甚隆,在江南,被称为‘第一才女’。”   “哦?为何朕没听说过?”   锦衣老者侧身斟茶,恭恭敬敬捧到承衍帝身前,为他解惑。   “公子何等人物,顾三娘子才名虽广,不过乡野村姑罢了,公子不知道,也是应有之义。”   承衍帝挑眉:“朕看她心思不小。”   锦衣老者侧耳恭听。   “瞧瞧朕的士子,是不是都被她收服了?”指向楼下面红耳赤和商人百姓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书生,果然,平日里的清高都不见了,都在说着到底谁才是带头大哥的事情。   “民心呐。”承衍帝低声叹息。   楼下还在继续。   “据说顾三娘子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可惜了……”   “可惜什么?”   “顾三娘子不是平常女子,她说过此生不嫁。”   嘶——   一阵抽吸声。写书可以,虽然有些出格,但人们对才女显然是宽容的,但说出这种话,真的是……离经叛道了。   众人窸窸窣窣讨论,那人却得意一笑,炫耀说:“这算什么,你们想岔了,前朝的德景先生不就未曾嫁人么,天底下哪个不敬佩她举世无双的琴艺?终生不嫁对才女来说,也是一段佳话了。”德景先生姓“程”,“先生”是天下人对她的尊称,她是前朝闻名天下的琴艺大家。也有人说她不嫁人,是因为每人匹配得上。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可以理解。才女嘛,就是要与众不同的。   那人还不满意,又抛出一句让人震惊的话:“顾三娘子,传说是要——”他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传说是要入京进宫了。”   进宫?!   众人神色各异,却都闭上了嘴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继续说起了萧峰的故事。   ——天家的事,不是他们掺和得起的。   那人讨了个没趣,却也明白过来,灰溜溜遁了。   楼上的承衍帝神色淡淡。   他安静地饮茶。   突然,楼下整个静了下来,像是刚刚的热闹从没存在一般。   承衍帝向窗外瞥去,不经意地。   倏地瞥见什么,饶是他,也怔住了。   美人。   红衣,美人。   白马,红衣,美人。   一个红衣美人打马经过,她一身红衣飒飒,衬得满城杏花都失了颜色:杏花虽美但失之寡淡,哪有这烈焰燃烧般逼人的气势!   像是无意一般向着承衍帝的方向笑了一笑。她的眼眸如水,清亮又透彻,让人一看便知她是个纯真又洒脱的姑娘;她扬着下巴,鬓边垂下的乌发随风摇啊摇,调皮地缠着莹白的珍珠耳饰,格外惹人心怜;她细白的手曳住乌黑的缰绳,黑与白的对比如此分明,让人心痒……   然后她就策马离开了。   潇洒无比。留下这无数被她惊艳到的人,不知多少人又要魂牵梦萦。虽说在这里骑马很不合宜,但美人嘛,还是如此纯真俏皮还有背景的美人,他们能说什么?   承衍帝垂下了眼眸。   ——这是开始了么?   “那是谁?”他问道。   锦衣老者觉得自己主子有些奇怪却不敢深究,恭敬地答:“威武将军嫡长之女慕容青。”瞄了瞄承衍帝的脸色,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继续说道:“之前一直传言说她相貌丑陋,不能见人,后来在大长公主的赏梅宴上一举成名,人们才知道——”   “说。”   “人们才知道原来慕容将军的嫡长女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都说是大公主打压了她。”   大长公主是承衍帝的亲生姑姑,她不知怎的相中了有夫之妇慕容大人,就是如今的驸马爷,据说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害了慕容青之母,才如愿嫁了过去。   至于打压……她的女儿慕容云无论才貌都比不上慕容青,但名声极好,而比她出色的慕容青却从没出现在众人面前过。这种猜测也是可以理解的。   慕容青出名之后,立即得到了慕容一家的看重:当今陛下只有几个低位嫔妃,慕容青如此人才,怎能生生浪费!   大长公主也无能为力,因为……   锦衣老者看了看承衍帝的茶盏一眼,殷勤添水。   ——因为承衍帝与大长公主,面和心不合。不,是连面和都没有。作为先帝的嫡亲姐姐,大长公主三年前极力反对承衍帝登基为帝,给他制造了无数的麻烦,陛下登基了,慕容家也不是傻的,他们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慕容青一朝成了慕容家上上下下最碰不得的人物,他们对她寄予厚望:皇帝陛下应该喜欢这种美丽纯真的美人,不是么?   听了锦衣老者的解释,承衍帝没做反应。   ——没有出乎意料。   他低笑,原来自己竟是长生果般的人么?   都是冲他来的。   可没人是为了他本身。在这游戏里,重要的是皇帝这个身份,而不是他这个人——换做是谁当皇帝,这游戏都会进行下去,不会有任何的不同。他的皇后,也是如此看的吧。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眼生的侍卫来到雅间,像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锦衣老者,也就是御前总管乔安,挥挥手示意他没有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出声打扰,因为陛下,似是有了什么心事,好几天了,没一日能好好歇息。陛下年纪轻轻就如此多思,他,心疼。   许久,直到承衍帝抬起头来,侍卫才跪下身禀报:“陛下,镇北侯病情加重,高烧不起了。”   承衍帝一愣,伸向茶盏的手猛地顿住。   缓缓垂下。   镇北侯……   茶盏热气翻腾,衬得他……面容模糊。   侍卫见他没反应,以为是忘了镇北侯这人,于是强调说:“陛下,镇北侯在北疆受了剑伤,却总不见好,如今整整一月,伤口已然化脓,怕是要不——”   “闭嘴!”   承衍帝突然出声打断。他如何不知道镇北侯是谁,就是知道了才这般不安,他只觉得有人用手握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收紧,丝丝缕缕的疼,从身体到魂魄,没一处能逃脱的了。   半晌方抬头,看着窗外已然飘洒的春雨,他皱了眉。   重来这一回,有些事既然逃不掉,必须要……想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感谢从旧文跟过来的亲们~~\\\\\\\\(≧▽≦)/~啦啦啦 鞠躬!   本章及之后会引用金庸老先生《天龙八部》里的话(旧版)   顾三娘子是文坛大盗,她会用这本书取得惊天动地的成绩,本文不是《天龙八部》同人。 ☆、炮灰女配   也许是被引出了心底埋藏许久的东西,承衍帝心神恍惚,直到出了酒肆,躲过一个直直撞上来的清秀书生,他才恍然发觉事情的棘手。   这分明是一个姑娘。   偏偏这么巧撞到他身上。   他如何不知这又是一个志在“攻略”他的人物。上一世,他眼盲心盲,只觉她们汲汲于此,是对富贵荣华向往,作为君主,他也乐得享受美人的追逐讨好,甚至把这当做无聊时候的消遣——如今看来,何等讽刺!   在他消遣别人的时候,他也不过是被你争我夺的一件玩物而已。   派人跟上她,他转身吩咐道:“乔安,去镇北侯府。”   “是,陛下!”乔安躬身应答,心中却是一窒,镇北侯?但侍奉君王,他也算饱经风浪,心性自不是常人可比,恭恭敬敬掀开轿帘,引承衍帝上了软轿。   ——陛下大病初愈,还是仔细侍候为好。   不久前的那场大病震惊了朝野,陛下却生生挺了过来,只是陛下醒来之后,心思又莫测了许多,这对他们这些下人,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今日更不寻常了,他心中闪过千般想法,脚步却飞快,堪堪跟在轿旁伺候,不敢有一丝懈怠。果然,他听到陛下的声音:“乔安,探望镇北侯,需要带上什么东西?”   那声音竟是有些犹疑。   “听闻镇北侯喜爱桂花糕,城南徐记老字号的桂花糕。”镇北侯在宫中呆过一段日子,名为皇子伴读,实为质子,因为当时的老镇北侯,正统领三十万北军于边疆抵抗赫氏。不过桂花糕…乔安心中一哂,主子们表现出的喜好,真的有那么可信么?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的轿中,承衍帝听到“桂花糕”三个字,心绪激荡,竟是要喷出一口血来。   许久,平复了心境,承衍帝长叹了口气,面色惨淡。   上天给他机会重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如何能要求更多?他的记忆很破碎,一些东西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能靠别人提醒。就像……   就像听到“桂花糕”,倏地想起那段惨烈的记忆。   ——天牢,他的镇北侯神色恭敬地接过他亲手递过去的食盒,跪谢隆恩:“愿陛下长乐久安。”   然后面色不变,吃下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心境,分明是…分明是快意得很,还有浓浓的不屑——除了你这心腹大患,朕自然会长乐久安!   “去吧。”   虽是难安,桂花糕还是要买的。腐肉,只有挖出来,才会有全愈的机会。当年的他…承衍帝摇头,当年的他何尝有这种步步为营的心思?而为帝四十载,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从后门而入,承衍帝一行人进了镇北侯府,挥手示意紧跟着的侍卫退下,他和乔安由侯府管家引路,走向正院。   “陛下请。”历代镇北侯权兵事,以军治家,管家自不是凡俗人物,承衍帝悄然微服而至,他也只是守礼地迎接,从容自若,没有半分忐忑畏惧。   ——风骨,这是镇北侯身边人,特有的东西。无怪他当年把镇北侯视为眼中之钉。   承衍帝扫他一眼,跟上。   镇北侯手下人才济济,从前是忌惮,而今是欣慰,真的不同了。   侯府面积不大,这只是在京城的落脚点,虽有侯府的规制,却没半分寻常侯府的富丽,满目黑白双色,有隐隐的青,静、肃,就如镇北侯那个人。   “容卿伤势如何?”   他听到自己出声问道,意外的冷静平淡。   “回陛下,侯爷伤势见好,已然无恙了。”这是同样淡定的医官。   撒谎!跟在承衍帝身后的乔安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这是欺君!陛下在镇北侯身边有人,还是他这个暗卫首领亲自吩咐的,如何不知实情?镇北侯很不好了,他是镇北侯一系的顶梁柱,这么撒谎欺瞒陛下,是怕陛下趁镇北侯虚弱,把他们一网打尽?   紧绷了精神,陛下身边只有他一人,而镇北侯府,没一个是善茬!他缓缓靠向承衍帝的方向,警戒。   哪里不知乔安的想法,承衍帝还是容色淡淡,他用眼神安抚了乔安,示意他递过捎来的礼物,接着,由管家引着进了内室。   撇过头,他不想看那桂花糕。   医官道:“侯爷刚刚睡下。”绷着脸,语调生硬,像是在强压什么。   承衍帝看了他一眼:“朕只是看看而已。”   这些人把镇北侯的伤归到了他的头上,他承认,这不冤。君臣不和,龃龉不少,外人都觉得他们要一决生死了,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谁能想到他的镇北侯竟……   他欠她的。   挥手示意一众人退下,靠近床榻。   “……容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缓轻柔,柔到自己的心猛地一颤。   “容顾,容顾……”   床上人没有动静,看来真睡下了,因是侧卧,他看不到脸,只有苍白的轮廓。俯下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执起她的手。   他们从没这样靠近过。   “容顾。”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却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嗤笑。这手真不好看,不像后宫女子那般保养得宜,也比不上他这个男人的,甚至…甚至连他年逾五旬的母后都比不上。呵,他的皇后,那个几十年不见老,只见风韵的皇后,就更不用提了。   厚厚的茧,是用剑的;稍薄的茧,是使弓的;最薄的,是执笔的……小指不能弯曲,是过去在北疆受的伤,细细密密的小伤口,是这次新添的。哪里像个女人?   “好了,你的苦肉计成功了。”他说。   没人回答。   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动作生硬,却尽力不要扯到伤口。看到她的脸……果然!他心里感叹。   果然如此,皇后的侧脸,和她很像。   给她掖好被子,缓缓起身。   抓起床沿放着的断剑,这是先帝赐给镇北侯容顾的信物,在他看来,是用来辖制他这个皇帝的信物。当年那个年少气盛的皇帝,怎么受得了这个。   指头摩擦剑刃,出了血,细细的刺痛。上辈子死的时候,也许是大晋祖先庇佑,他福灵心至,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还记得那句让他肝胆俱裂的话。   【叮!帝王好感度100,获得重要道具“帝王之心”,达成成就“一生一代一双人”,奖励生存点数一万。】   记得清清楚楚。   不止如此,还想起了许多忽略的东西。上辈子,不知为何,他无比信任他的皇后,把一个帝王最难交付的信任都给了她一人,追究起来,确实蹊跷。还有爱,现在想起皇后,散尽后宫只为她一人的爱意也模糊了。爱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既然如此深爱了,为什么现在就像从没有过一般?   想必……   和那个“好感度”有关?   还有皇后这些年不经意说过的话。当初他认为那都是女人家的私事,就忽略了,现在想来,真的不寻常。   “你是白月光,我就把你变成干米饭!”“不过是个炮灰女配而已!”这是皇后曾经嘀咕过的。   ……女配!女!天底下知道容顾是女人的,一共才几个?是哪个泄露出去的?   白月光……心上珍重之人?承衍帝回头看躺在床上呼吸浅淡,却在睡着的时候都眉头紧蹙的镇北侯,白月光,只能是容顾。   可皇后是怎么知道的。他藏得那么好,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那一年,容顾的祭日,他心绪郁结,微醉,在和容顾一同读过书的御书房窝了一夜。一出门,就见当时还是贵人的皇后捧着茶汤盈盈而立,眼神坚定,笑意清浅,颇似……   现在想来,颇似少时的容顾。   然后就对皇后心软了。   “攻”者,伐也,然后皇后就渐渐攻伐了他的心?渐渐地把容顾,挤成了干米饭,炮灰女配?   走到床前。论眉眼,容顾只是清秀而已,还被凌厉冲淡了不少,和皇后,和今日见过的慕容青,和撞过来的清秀书生根本比不得,否则为什么没人认出她是女儿身?   细细描摹。肌肤,还不如他保养得宜的手指,这是北疆风沙所致。烧得厉害,脸色苍白,满是不详的红晕。   生得不美,性子不温柔,还心硬。   天知道为什么他觉着天底下只有容顾最好。只要念着她的名字,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镇北侯……容卿……容顾。   连名字都不美。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顿,承衍帝缓缓起身,整理衣冠,推门离开。   门外是脸色不好的侯府管家,额头渗汗的医官和眼神凌厉的乔安。承衍帝也不理会,只是对着乔安吩咐道:“走。”乔安赶紧跟上。   一言不发地出了门,软轿里,承衍帝突然出声:“去看看。”容顾方才似乎醒了的样子,不敢面对她,于是落荒而逃……   乔安急忙应下,再一次潜进了镇北侯府。他回来时面色古怪,青青白白的。   承衍帝疑惑道:“如何?”   乔安咬咬牙,视死如归:“镇北侯清醒过来,他问,他问容管家……”   “问什么?”   脸涨得青紫:“他问陛下是不是有,有龙阳之好……”声若蚊蝇,他觉得自己就要没命了。   半晌,他才听到自己的陛下说了一句话,咬牙切齿地。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多亲反应皇上对容顾感情产生的太奇怪,后文有解释    ☆、阴魂不散的攻略者   直到承衍帝合上轿帘,墨绿色的布幔遮住了帝王的容颜,乔安才舒了口气,其实他觉着镇北侯说的没错,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方才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因为功力不浅,他明明白白听到了陛下一声声的呼唤,那呼唤……乔安继续抹额头上的汗水,说句大逆不道的,实在是太肉麻太让人起鸡皮疙瘩啦。再联想到陛下如此深情对待的人,居然是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严肃得像棺材板一样的镇北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向着轿子的方向瞄一眼,他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陛下,莫不是脑子烧坏了吧。容顾……容顾……他私下里一直称镇北侯为“容贼”的!   被怀疑有龙阳之癖,轿子里的陛下却一言不发,这还不反常么?按常理,陛下应该勃然大怒才是,对着镇北侯,陛下从来没什么好脾气。   说到龙阳之癖,还真有这种可能。陛下登基三载,一直为先帝守孝,自然不曾临幸妃嫔,宫中若干低位嫔妃,都是陛下年少时候太后娘娘赐下来的,陛下连碰都没碰过,当时他还在想着,陛下如此洁身自爱,想来是怕亏损了身体,毕竟先帝子息不丰,就是因为少时纵欲的缘故。   如今看来……乔安绷直了身子,如今看来陛下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嗜好了,可那人是谁不行,偏偏是镇北侯!说句不客气的,陛下既然看上了,无论哪个,他都能打晕了送上龙榻,可镇北侯不行,陛下这回,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上有所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想方设法阻止,那样只会勾起陛下更大的兴趣,堵不如疏,先让陛下尝几次鲜,再让他腻了,这才是合格的奴才该做的事。   “乔安。”   正想着要不要去寻几个干净的良家子备着,他听到了承衍帝清凉的声音。   “陛下有何吩咐?”赶忙答道。陛下果然是没生气吧,之前镇北侯进谏的时候,他都会整整一天没个好脸,现在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那个猜测,恐怕是真的了。该怎么替陛下瞒着呢?太后娘娘那不好交代。   “朕能送什么给容卿?赔礼道歉。”承衍帝的声音仍是平静,却让思考中的乔安一趔趄。   “陛下有心,镇北侯都会感激涕零的。”赔礼道歉?虽然陛下对镇北侯态度恶劣,可也用不着道歉啊。   他正叹息着果然如此,陛下这是情窦初开了,哪里知道他念叨的承衍帝心里的纠纠缠缠。承衍帝捻了捻袖中掏出的小药瓶,垂着眼帘回想当初的事情。   这小药瓶是他赐给容顾的,方才侯府里又被他顺了回来,里面确实是上好的伤药,却含着有碍伤口愈合的成分。他一直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做得够完美够隐秘,可现在想来,所有的一切,容顾早已知晓了。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了的,他不敢想。   当年他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初登基,自然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可镇北侯容顾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头上。他提出什么,容顾都会反对,还不停地进谏、进谏、进谏,他一直觉着容顾是故意与他作对,所以选择了蛰伏,等待机会……   现在回来,稍稍晚了,如果再早一点,他肯定不会送这种东西给她,现在容顾心里,他怕是没什么好形象。   微微蹙眉,麻烦了。   如何能得到一个人的心,他真的不知道。上辈子那些自己凑过来的人,真的有心么?   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对她好。   想对她好,却不知该怎么做,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会施恩,会赏赐,可对人好,真的没经验。   当初的皇后,他承认,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不提她诡异的来历,她的善解人意,绝对是后宫里头一份。几十年,也许是有读心之术,她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知道他喜爱的吃食,知道他喜爱的香味,懂得他每一个表情的含义,甚至……   承衍帝目光幽暗,却是微微一叹,皇后从一开始在侍寝中的表现,就极合他的心思。端庄、妩媚、热情,他先是觉得处处舒适,然后便是一步步的沉迷。呵,许多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皇后却都知道,有心算无心,如此说来,他一头栽进去,真的不冤。   皇后一直讨他欢心,他对皇后好,皇后也很感动的样子,可那感动是真的么?恐怕是假的。   所以,到底怎样对容顾好呢?承衍帝很苦恼。   恍然记起小时候阿姐从宫外亲自买给他一串糖葫芦,他就开心了好几天——所以如果亲自给容顾选礼物呢?这个点子,听起来也觉得傻。   只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知道自己很笨拙,可他可以慢慢学,他有一生的时间,慢慢学。   于是在乔安的建议下去往琉璃轩。他看到了乔安诡异的脸色和闪躲的眼神却不想深究,下面人想什么他不会计较,别人的看法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承衍帝下了轿子,缓缓迈入琉璃轩,心中满是欢喜,容顾是他的心上人,为自己的心上人选礼物,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觉得……   还是无法形容,他许多年没有这么忐忑的时候了。   可他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琉璃轩分两层,下层是普通的达官贵人就能消费得起的,上层则不然,其精美华贵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上得此处的人物,哪个不是一掷千金。   他一上楼,就遇到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   她青衣小帽的打扮,却很容易被认出是女儿身,颊边一朵梨涡,一口小白牙,端的是巧笑嫣然。江南春水般的美人,看到他却是微微一惊,然后低头,娇羞如许,像是一朵芙蓉花。   这是出酒肆时碰到的那个书生,承衍帝肃着脸走过,就像完全没看到一样,一日之间遇到两次,不要说是巧合。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手段,但帝王行踪这么容易窥探到……他暗了眼神,不能轻举妄动,身上负担着江山社稷还有一个容顾,他不能随意去冒险。   这些人到底图他什么?他不明白。   从皇后那来看,是要他的真心,帝王之心。可不觉得不公平么?他们根本没心,凭什么用虚情假意换他的真心。   还是从皇后那看,就算是他付出了真心,那些人也会挑剔地说:皇帝的心怎么能相信呢?皇帝的情也不会长久,傻子才会相信皇帝的话呢,我根本不会爱上一个皇帝。   承衍帝攥紧了手。   ——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的感情就不值得珍惜,他就活该被欺骗,被践踏。活该。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就了铜墙铁壁,不怕那些人的“攻略”,那些虚情假意也伤不到他。可问题是,容顾是怎么想的,她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看法?觉得他不值得信任?   他的脸微微泛白。   “公子,这是您的东西么?”轻声细语,忒的温柔。   承衍帝回头,就见素白的小手抓着一块玉佩,墨色的,两两相衬,十分好看。   承衍帝黑了脸。那块玉佩是他的信物,是他重活一辈子唯一带回来的东西,他珍之重之,怎么会丢?   妙手空空?   攻略者里,可真的藏龙卧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coonic扔了一颗地雷! ☆、好感度与金手指   承衍帝点头。他不敢小看任何人,在意识到他们的不同寻常之后。   清秀书生把玉佩缓缓递了过来,怯怯地,像是一只防心甚重的小动物,承衍帝心想:真的很像他小时候养的猫儿,那么可爱,那么招人,这样的人儿,合该放在手心好好疼爱……   ——等等!他在想什么?!   承衍帝狠狠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心中的震惊已如惊涛骇浪一般。刚才的想法绝不是他应该有的。   ——迷魂术!   木愣愣接过玉佩,将手背到身后,缓缓收紧。他摆出一个柔和的表情,看着眼前清秀书生巴掌大的小脸,感激地说:“多谢小哥,此玉确为在下所有。”   清秀书生像是被惊到了,向后缩了缩,颊边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抿抿唇,在薄粉的嘴唇上咬出两个小巧的牙印。犹豫了许久,见承衍帝没什么不耐烦,她才轻轻开口:“不用客气,奴……在下只是举手之劳。”   然后又低了头,细白的脖颈露出来,修长美好。   可她的美没人欣赏,承衍帝极不耐烦,他觉得自己这般装模作样,分明就同戏子一般,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了。他打算随随便便应付一下,立马走人。突然,他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无比的声音,那不是幻觉,他敢对大晋列祖列宗的英灵发誓!   那声音是——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人生若只如初见”,奖励积分100点,“魔杖飞来”技能升为二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承衍帝记得这种声音,和上辈子最后时刻听到的极为相似,都是没有一丝生气,不似真人,空空洞洞,说不出的诡异,让人脊背发寒。   ——那不是人!   “魔杖飞来”,如果所料不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手段,不过“魔杖”是什么?“飞来”倒是不难解释。如此说来,玉佩确实是她取走的?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她以定会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如初见”,真是美好的初见,呵。   【查询好感度。】   这是清秀书生,她在和那东西对话?不同于方才装出来的羞涩,她的声音分外冷漠。看着那轮廓优美的侧脸,承衍帝的心中寒意顿生。这分明是一张美人画皮,天知道内里住着什么妖魔鬼怪。   【宠妃系统为您服务,攻略目标好感度+5】   “攻略目标”、“好感度”,真是熟悉的字眼。他刚刚产生的怜惜之情想必对应着“好感度+5”,可那“系统”到底失算了,他只被迷惑了一瞬。他肯定的是,那好感度已经失效了。   ——感谢列祖列宗庇佑!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要到太庙跪经三日,不能让妖孽覆了这河山。   【为什么才涨了5点,我明明准备得很好啊,姿态、微笑、声音,都是按照系统培训来的,这么完美的出场,怎么也要涨个10点20点的吧。】   【宿主不可太过贪心,帝王不是容易被攻略的。宿主,请记住这是真实的人生,不要心存侥幸,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本系统再提醒您最后一次!】   【我知道了,可为什么我觉得还有其他穿越者呢。】   【……没错,穿越者不只您一个,请宿主继续努力!此内容关乎时空机密,请宿主自行探索。】   【好吧。下一步是什么?】   【叮!攻略第二弹:一朝选在君王侧!任务奖励:“活点地图”升级。美人如云,请秀出您的风姿吧!只有两个月时间准备,祝宿主好运哦~】   承衍帝的嘴角一抽,两个月,确实是两个月,上一世,两个月之后京城选秀,这还是母后临时决定的。又是未卜先知!   “穿越者”想来是攻略者对他们自己的称呼。上辈子他只知道皇后一个,似乎没有其他人,多出来的,是他再活一次带来的变数?   “……公子,公子?”   娇柔怯懦的声音传来,承衍帝回过神。对着眼前的清秀书生,他的语气分外柔和:“嗯,有何事?”   “公子,奴……在下出来久了,要……要告辞了。”   “无妨,萍水相逢即是有缘,小哥没时间,在下也不便勉强,来日有缘,自能再会。”   “那在下就告辞了……”   清秀书生脉脉看了他一眼,似娇似嗔,很有几分不舍的样子,承衍帝配合地望回去。她转身离去,身姿美的出奇,一直到转角处,她又回望了一眼,而后,才静静离开。   承衍帝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唤过曾经跟踪过这个清秀书生的侍卫。   “回公子,那人从酒肆离去,逛了绸缎庄,又去了茶馆,随后……”   “随后什么。”承衍帝声音平静,侍卫却听得一凛。   “随后突然转了方向,来了这家琉璃轩。”再之后直接碰到了陛下您。这句话侍卫没敢说出口,他觉得这事极为诡异,这个女扮男装鬼鬼祟祟的家伙分明是冲着陛下来的,她中途并没与任何人接触,就那么直接找到了陛下,一点弯路都没走。他肯定那是最短的路程,不说,是怕陛下认为他妖言惑众。   “怎么回事?”见侍卫吞吞吐吐,承衍帝开口问道。   侍卫解释了自己的疑惑,承衍帝一言不发示意他下去了。   又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承衍帝挑着要送给容顾的东西,乔安在身边侍候,不敢出声打扰。他觉得方才的陛下十分可怕,陛下从前也喜欢做出高深莫测的姿态,但说句实话,陛下毕竟年轻,没有配得上那姿态的威势……可如今,陛下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太多太多,如此,太后娘娘可以放心了吧。   承衍帝选好礼物让乔安亲自跑一趟镇北侯府,吩咐他亲手交到镇北侯手上,并冷冷看了他一眼。   “陛下,奴才的忠心日月可鉴!”   他知道陛下是怕他把镇北侯的事情泄露给太后,可他效忠的只有陛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生出背叛之心。他出身暗卫营,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情,哪怕那个是对他有恩的太后娘娘。   “去吧。回来告诉朕,她的反应。”   乔安忙不迭答是。不想透露出去,陛下这是要护着镇北侯了?毕竟陛下的心思一旦被人知晓,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镇北侯的名誉都会受到损害。   他低头敛目疾走。对镇北侯,陛下果真用了真心了,就不知这真心能持续多久。镇北侯能得到陛下的青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陛下的真心一旦耗光,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乔安的背影,承衍帝眯起眼睛。容顾也许误会了他的意思,现在再去看她显然不是好时机,虽然他真的很想去就是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承衍帝下了轿子,撑着纸伞,一步步走在杏花微雨之中。他需要冷静,不能操之过急,无论是容顾,还是……那群“穿越者”们。   然后,他看到远处奔来一个素色的身影,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她浑身湿淋淋的,胸前却死死护着什么。承衍帝定睛看去,那是一卷书!   “公子,能否……”   雨中的女子扬起了脸,雨水打得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是一个秀丽美人,犹为独特的,她在这雨中如此狼狈的时候,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有一股意外的坚韧和纯粹在里头。她死死护着那卷书,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的珍宝。   走近了,满是墨香,混着四周的杏花香气,极为醉人。   这是一个坚强而又聪慧的姑娘。   承衍帝无奈极了,因为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叮!你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好感度+5】   大同小异。不过她比之前出现过的红衣慕容青和女扮男装的书生要厉害,慕容青的惊鸿一瞥没加一点好感度,女扮男装那一个还是用了手段才搭上话,这个,确实要强的多了。   承衍帝把伞分给她一半。   “啪——!”姑娘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护着的书掉在了地上。   承衍帝俯身捡起。浸了雨水,还是能看到封面上几个大字——天龙八部,底下缀着名字——三娘。簪花小楷,却透着难言的大气,承衍帝微微惊讶道:“这是姑娘写的?”   “是。”那姑娘冷冷清清答道,淡淡的。   承衍帝递给她:“姑娘好才学。”   “谢公子。”冷美人微微一笑,如冰川初融。   承衍帝心中笑了,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顾三娘子喽。一,二,三,已经出现三个了,不知还有没有更多,对,还有他的皇后。   他突然想笑,容顾啊容顾,千万不要不理朕,她们都很厉害的样子,朕要是不小心着了道,你要是又觉得朕好了,也没机会喽。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攻略者出场了,一个个来,不知道会不会眼花哈 ☆、完美初遇   伞不大,雨却不小,天公不作美,明明是一对璧人,却都被淋得湿漉漉的。为了照顾冷得发抖的女子,纸伞微微倾斜,承衍帝的墨色衣衫被打湿了一片,淡淡的檀香味卷杂着浓烈的男性气息,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顾三娘子也不禁垂下头。   “多谢公子……”半晌,她仰起脸对承衍帝道,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感激之意一点没少。然后也许是受了凉,她打了了喷嚏。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这么不雅的动作,在她身上都显得生动可爱,这一个小小的喷嚏,倒让高高在上的仙子有生气了许多,她冷冷清清的眼中弥漫上水雾,素颜,乌发,雨珠,美得不似凡人。   承衍帝有风度地递过手帕,顾三娘子倒是大大方方接了,道一声谢,没有一丝窘迫。她的态度太过坦然,承衍帝见多了美色,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个大气的女子。   【叮!恭喜宿主又展示了完美一面,啊,在雨中,你就如亭亭玉立的丁香花一般,走进了他的心间~】   【废话少说!】   【恭喜宿主,目标好感度+5,请继续努力哦~】   “姑娘家在何方,在下送姑娘一程。”知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承衍帝询问道。   “前方转弯就是,劳烦公子。”   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和与“系统”说话时的粗暴不同。承衍帝叹道,是不是女人都是这般的表里不一?容顾也是女人,她会不会一面恭恭敬敬和自己说话,一面在心里腹诽?想到这里,承衍帝勾起的嘴角再也压不下,如果是这样,他不会感到被冒犯,反而会很开心,因为容顾实在太冷静太坚硬,他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一个女子变成这般模样。   “公子是善心人。”顾三娘子的声音传来,清冷中带着感激。伞太小,她和承衍帝的距离很近,一转身,不小心就碰到了承衍帝执着伞的手臂。   猛地,她转身,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承衍帝的脸色晦暗莫名,那触感,他知道,分明是女子柔软的胸脯。当年也有纵意的时候,他玩过的花样多着呢,这点挑逗还不能给他什么触动,可如果还是那个不到弱冠的小皇帝,就完全不同了,手段不错,看来也是了解过一番。   心里堵着,承衍帝还是微红了脸,表现出触碰了陌生姑娘的惭愧模样。顾三娘子满面羞红躲躲闪闪地看了回来,就见到承衍帝脸上赧然的神色,不知怎的噗嗤一笑。   “意外罢了,公子不必介怀。”   “冒犯姑娘了。”   【叮!为宿主的机智点100个赞,“情挑贵公子”隐藏支线完成,看他就要落入您的手心里啦。奖励“冰肌玉骨膏”一瓶,为您的美丽加分,祝宿主早日得偿所愿,小皇帝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哈哈!】   【承你吉言。】   承衍帝脚步不停,权当没听见。已经有过好几次了,再惊讶也会习惯了,他现在能淡定地听着这些人计划着攻略他。   被攻略。哈,他觉得自己和妓院里那些被王孙公子们追逐的娼、妓没什么区别。他们把自己当人看了么?   冷笑。这些人简直是寡廉鲜耻,男女j□j这么露、骨地说出来,真长见识。   【叮!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情绪波动,疑似未知情况发生!】   承衍帝眼神一凝,很快冷静下来,然后在心里默念着:朕很欣赏她,很欣赏她,很欣赏……柔和地看着顾三娘子。   【叮!计算完成,计算完成。没事,好感度没变,刚刚只是失误了,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吓死我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顾三娘子被吓得脸色发白,善解人意的承衍帝关心地道:“姑娘怎么了?很冷么?不要生病了。”   “多谢公子,无妨的。”她恢复了冷静。   承衍帝继续撑着伞照顾着顾三娘子往前走,顾三娘子的身子很娇弱,路滑,承衍帝扶了她好几回,得到几个感激的微笑。他瞧着身边顾三娘子白瓷一般的脸颊,不知怎的,一股戾气猛地自心底升腾起来。   她们都是骗人的,无论外表多美,声音多动人,肌肤多有娇软,都是骗人的,何况,这些皮囊,是她们自己的么?真的很……可怕。   “公子……您珍重。”还是冷冷清清的声音,却把承衍帝拉回了现实。   看了看眼前的朱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程,顾三娘子正脉脉看着他,他温和地道:“姑娘自去,在下也该告辞了。”   “公子的手帕……”   “无妨,赠与姑娘了。”   大门打开,一个嬷嬷样的妇人引顾三娘子进去,临了还防狼似的瞪了他一眼。承衍帝不以为忤,转身离去,顾三娘子从门缝张望,就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不知为何,那气息让她心悸。   【不对劲啊。】   【宿主请不用担心哦,好感度升上去就不容易降了,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也会在心里自发地替您开脱,您的一切,他都会向好处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哦,那就太好了。】   再一次坐上软轿,承衍帝合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好想杀光怎么办?快忍不住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就是个过于随性的人,就像当初看容顾不顺眼了,就不管她在军中的威望、不管江山社稷的稳定、不管镇北侯几代忠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就像喜欢上皇后,就不管天下人反对,一意孤行地要遣散后宫。   可是不行,这些人的手段如此诡异,来历……不可考,幕后之人……没露面。是谁能策划这些,有谁在暗地里看着他的笑话?全不知道。   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她说什么?”他问回来的乔安。   “镇北侯跪谢圣恩。”见承衍帝面色不好,乔安斟酌着答道。他隐去了镇北侯见到那礼物时冰块脸上的震惊和僵硬,这是语言的艺术,如果说了实话陛下心情不好被迁怒了怎么办?陛下您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了,镇北侯又不傻。   “除此之外呢?”   “镇北侯说谢陛下赏,他一定早日康复上阵杀敌,为陛下效死,以报陛下深恩。”镇北侯的脸煞白煞白的,不是因为伤,应该是被吓的,哪个男人知道皇帝对自己有这样的企图会无动于衷?   上阵杀敌?承衍帝面色一冷。   “回宫。”   他何尝不懂得容顾,被他将养起来,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换了马车,从东门直入,皇城守卫看到乔安和他手中的令牌自然不敢怠慢,一路放行,畅通无阻,车驾就这么到了帝王寝宫。   马车停下,原来是一个暗色比甲的嬷嬷拦住了去路,承衍帝认出这是太后身边的得意人赖嬷嬷,此人忠心耿耿,陪太后经历了不少的风雨,不像是没事找事的人。   承衍帝对她也颇有几分尊重,和声问道:“赖嬷嬷有何要事?是不是母后她……”   赖嬷嬷犹豫了一下,观察承衍帝的脸色,期期艾艾地说:“陛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   “随朕去。”这是问不出来了。   一行人疾走,承衍帝很担心他的母后,母后年纪大了却生出小孩脾气。当年宫变,大哥二哥身死,父皇奄奄一息,只有他还活着,母后受了刺激,忘了不少的事情,他一向小心侍奉,不敢有丝毫怠慢。   谁知还没到内殿,他就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像是苦到痛到了极处,让人的心脏随着那哭声狠狠一缩。承衍帝猛地一震,母子连心,那是——母后!   “阿朱,阿朱死了,阿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呜呜呜……”   “阿朱,你死了,留下萧大哥一个人,他怎么活得下去!”   确实是母后的声音,母后在哭,承衍帝听了个正着。阿朱?为什么有些熟悉?   萧大哥?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姓萧的舅舅?   来不及深究,承衍帝的手中就被赖嬷嬷塞了几张生宣。他定睛看去,只见第一页上是工工整整的几个大字:   ——塞上长城空许约。   作者有话要说:   ☆、守身如玉   一目十行扫了过去,承衍帝总算心中有数,忆起酒肆种种,他对自己母后的表现也不再吃惊。既然那么多文人士子都因为这部书放下了对顾三娘子女子身份的偏见,影响自己母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颇有些无奈,因为太后还在哭着,眼睛都肿成了核桃,看见他来了,反倒越哭越狠,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自己的娘亲自己疼,虽然知道她很可能是装的,承衍帝还是上前一步撑住她,却暗自腹诽:母后,玩过了可不好,不过您比上辈子可重多了。   ——他许多年没见母后了。   ——很想念她。   ——却不敢。母后的死,与他信任、偏袒、纵容皇后有关。如此不孝,他真的该死。   “皇儿,哀家心疼啊……”太后在承衍帝到来之前已经歇过一阵,现在养精蓄锐再战一场,那呼唤抑扬顿挫的,还用小手绢擦着眼泪。   装作没看见帕子底下闪烁着的眼神,承衍帝面容严肃地配合:“母后因何伤心至此?是不是孩儿……”是不是朕哪里做得不对了?用眼神询问,十分委屈。看谁更可怜。   太后的哭泣声倏地一窒。   太后小心翼翼移开帕子,偷瞄承衍帝的反应,承衍帝做羞愧自责状,太后看了,又是一阵心虚。   “皇儿,哀家没怎的。”弱弱地开口,声音还是很沙哑。   “嗯——?”其实该心虚的是他,母后对他越好他越难受,他当初是怎么认定了母后喜欢权利所以处处刁难皇后的?   认真注视着眼前已经苍老的妇人,承衍帝心生感叹,每一次意见相悖,最终的胜利的都会是自己——他舍不得母后委屈,母后更不愿意他为难。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就是因为这些,当年的他才更加肆意妄为了,可这如何怨得了母后?   ——是他不孝。   “皇儿,哀家没怎么伤心,就是,就是被书里人感动了……”   “嗯。”   “哀家想见见写书的人。”承衍帝挑眉,这就是目的?母后难得有什么要求,可那人真的不行,母后这般…单纯,被那人影响或者利用了怎么办?   那些人目标是他,他有预感躲不过,可母后必须摘出去。那些人……承衍帝暗了脸色,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根本没把这个世界的人当人看,翻脸无情,怕是常态。   也许攻略完成之后,他们还会接受其他的攻略任务,他们会继续含情脉脉地看着其他人、无数人,自己等人的真心实意在他们眼里,想来就是一段可有可无的消遣,事情办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一丝留恋也无。   想到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爱护、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皇后,在完成了他这个任务之后,还要接其他任务……其他任务!是不是要从头开始伏低做小,像引诱他一般——色、诱?!承衍帝再也忍受不住,脸色青白,手指颤抖。   他的皇后,辗转他人身侧。   肮脏得——让人作呕。   希望是误会,否则,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耻辱的事了。   “皇儿,你怎么了,哀家不要了!”太后焦急的呼唤让承衍帝回了神,心底翻涌的杀机也渐渐消失。来日方长。   看着焦急的太后,他一阵委屈。他是怨的,如何不怨,帝王的尊严被这么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他又不是圣人。   上辈子他死了,皇后想必很开心很得意吧,她的儿子登上了皇位,整个天下,大晋列祖列宗耗尽心血打下来的天下,都到了她一人手中!而她对太子的影响,因为他的纵容,已经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江山社稷,没人压制得了,她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他真该死。   ——那些人,该死!!!   “呜!”   猛地,承衍帝一顿,眼中的冰冷也渐渐褪去——周身一阵温暖,原来,原来是母后拥住了他。   “皇儿在想什么,哀家也不问,可千万不许伤着自己。”他听到自己母后苍老但透着关怀的声音。   “母后……”眼睛湿润,侧过头,不想被她看见。   太后揉揉他的头,呵呵一笑:“好了好了,皇儿自去吧,母后,也要歇息啦。”她拍拍自己小儿子的背,笑眯眯地说。   “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跟大臣们商量商量,别憋着,嗯,哀家瞧着镇北侯就不错,他挺好的,你父皇……”   “你父皇和老镇北侯是老朋友了,”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柔光,怀念地道,“容家都是忠心人,是你父皇留给你的臂膀,可以信任,你不要自误!”   最后一句是警告。   承衍帝一言不发。他微微惊讶,母后说到正事还是那个英明果决的母后,一点没有记忆混乱的样子,真霸气。至于容顾……过去母后也这样劝过,自己怎么就无视了?   太后却以为他在耍脾气,点点他的额:“别犟啦,容家小子性子稳,能压得住你,有他跟在你身边,哀家也放心。”   “谁压谁还说不定呢!”顺从地任由太后磋磨,承衍帝反射地争辩,然后心里一讪。在母后面前他总是容易像个小孩子,至于“压”…咳,他真的不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事关容顾,他很容易失控,于是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太后肃了脸,“容家不反,你就不要做多余的事,容家的军队,也不是收回来的时候!”   “……是,母后。”他又不想要容家,只想要那个人。   “去吧,别寒了忠臣的心。”懒懒挥手。   承衍帝也不多说,起身,告退。在门边,他突然回头:“母后,您说的那个写书人——”   太后狡黠地笑:“哀家早就宣她进京了,今天就是告诉你一声。”她揉揉自己还红着的眼睛,带着鼻音可怜巴巴地辩解:“那个姑娘有什么问题么?哀家真的不知道呀。”   承衍帝无语。果然如此,先斩后奏,他就说为什么顾三娘子突然进京了,还有人传说她是要入宫,原来是母后。   太后呵呵笑:“没关系,皇儿,相信你母后,哀家可不是任谁都戏弄得了的。”   她看着愣愣的承衍帝得意地扬眉:“哀家就是太闲了,想玩一玩。”   “你父皇走的早,留下哀家一个人受苦,呜呜呜……那个冤家,狠心的冤家,呜呜呜,为什么……”又抹泪哭上了。   承衍帝面色微红,更加无奈,真是败给母后了!   他心底猛地生出一个想法,母后其实没什么病吧,说忘了,只是因为不想记得。   ——也许最聪明的就是她。   不想打扰太后的伤春悲秋,承衍帝出了慈宁宫。在门口,他招过守候着的乔安这般那般地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转身就走,留下乔安一人傻傻站着,消化他索性抛出的东西。   ——不能只他一人承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次冲击是必然的,他的心腹,不能没胆子对上那些妖魔鬼怪。   夜半时分灯火通明,承衍帝靠在软榻上捏着一本书细细看着——就是搞风搞雨的《天龙八部》,几个宫人跪在地上,轻轻柔柔地锤脚。   “出去。”他突然道。   宫人不解,却也从命。   承衍帝看着自己的脚微微一愣。这种事情上辈子都是皇后亲力亲为的,也许是为了任务,她有意无意教导自己如何对一个女人忠诚——包括减少不必要的身体触碰,就如捏脚。现在皇后的影响没有了,他却不想改。如此便好,还是继续下去吧,只是对象换了一个他心甘情愿为她“守身如玉”的人。   守身如玉……他念道,真是一个……好词。   承衍帝轻笑着摇头,眼角眉梢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纵容意味。儿女情长,自己注定当不了什么冷心冷情的明君——也,不想当。   “陛下,奴才幸不辱命!”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却是满头大汗有些颤抖的乔安,承衍帝瞟他一眼,乔安赶紧绷紧了脸。   “陛下,奴才查到了!”乔安觉得自己这辈子受的惊吓都没有今天来得多,说是伴君如伴虎,其实只要摸准了陛下的脾气,不傻到自己找死一般还死不了,可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慕容青,顾三娘子,清秀书生,陛下让自己监视这三人。因为清秀书生独自住在客栈,他选了这个先下手。   陛下说那人能看穿一个人的位置,他很不明白,什么叫做“看穿一个人的位置?”太奇怪了,可还是照着陛下的吩咐做。他找来一伙混混装作见财起意的样子伏击那人,可无论是躲在犄角旮旯里,还是藏在屋顶房梁上,都被那人未卜先知般,一一避开了。   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他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那还是人吗?幸好陛下英明神武警告过自己不要亲身上阵,幸好自己生性谨慎忠心耿耿地听从了陛下的指示,否则……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逃回来的混混说那人能操纵飞砖拍人……   承衍帝看着乔安的模样不语,乔安羞惭地跪下请罪,他年岁不小,还受过严酷的训练,就算是再可怕也不该如此地沉不住气。   “无妨,说来听听。”   他说得很溜,因为心底转了许多次。   “嗯,朕知道了。”承衍帝点头,是古怪了些。   “陛下,大街小巷都有人在哭阿朱……”乔安又道。   “这样么?”   ——文以载道,她选了一条最好的晋身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值夜班的问题,作者菌白天休息,更新都只好在半夜,有的时候也会顺便捉虫,这一个礼拜都是这样(# ̄▽ ̄#)  ☆、携势入宫     乔安老老实实跪在一旁,承衍帝懒得理会,该罚还是要罚,他想,尤其是在有这么未知而危险敌人的情况下,走错一步,就会赔上整个天下。   三更已过,素月如霜。伏身御案,他运笔如飞,在每一份奏章上写下简明扼要的批示。   第一份是礼部禀报春闱事宜,承衍帝暗道春闱士子们都在追着《天龙八部》在报纸上的连载,怕是没心思备考了。有一件事他很是疑惑,那些人到底知不知道本届的考题?他摇了摇头,还是换一个,虽然这样上辈子折桂的人可能要换上一换,但,只有心存侥幸的才会去押题猜题,有真才实学,什么题目都会脱颖而出。   每一科都有才气过人却名落孙山的士子,他们也许真的是因为突发状况才没能一展胸中所学…承衍帝亲自俯身挑挑暗了的灯芯,灯罩上的五爪金龙有腾翔于九天之状。   ——他是皇帝,只要坐着接受天下人的效忠便好,再惊才绝艳的文人,一身才学也要售与帝王之家,他统御的大晋人才济济,犯不着为了几颗可能的沧海遗珠耗费心思。   第二份是有名望的大臣们联名上奏,大意即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民生,他应该尽快采选秀女,充实后宫……承衍帝捻着这份暗黄印花的折子,死死盯着最上面的那一个名字,恨不得盯出一朵花来。   ——臣,镇北侯,天下兵马大元帅,容顾。   这是都痊愈了?承衍帝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头无名之火,病得要死要活的,刚刚苏醒,却有心思串联这些,果然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大忠臣,天下第一大忠臣!   后槽牙隐隐发疼。   扫一眼旁边跪着的乔安,承衍帝面带狰狞:是不是你没把朕的意思传达清楚?容顾这分明是觉得朕对她心有不轨,所以趁着孝期刚满的时机剖明心迹——臣对陛下您没意思。   这是被嫌弃了。   尽管不愿承认,他也不会自欺欺人,他的镇北侯就是嫌弃他,真心实意嫌弃他了。可即使如此,也不能答应什么选秀,子嗣……还需要考虑。   初春夜凉,承衍帝的单衣显然不能抵挡悄无声息渗进来的凉风,鼻翼微痒,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声响在肃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分明。   见状,一旁跪着的乔安顾不得自己正在受罚,规劝道:“陛下,您尽早歇息吧,您的身子撑不住。”陛下您也是大病初愈的人,不能就这么强撑。   承衍帝哪里不知他的顾忌什么,却也听从了,还是老话,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与那些人慢慢磨。   不过……   “你再把查到的东西详说一遍。”   承衍帝听着乔安的汇报皱起了眉。已经发现的三个,顾三娘子有惊世之才,反倒是最正经的那一个。   客栈里的清秀书生邪门地有“看穿别人所在”的高超手段,这还不止,有人说她经常采买一些稀奇古怪旁人都用不上的药材,她的房间里经常传来“砰砰”的爆炸声,还有各种刺鼻的古怪气味。   ——巫蛊之术,这是承衍帝的猜测。   “陛下,咱们的人近不了身,这该如何是好?”   挥挥手,承衍帝示意乔安可以遣些更厉害的去试探。他慢条斯理说出办法:江洋大盗还是采花贼都可以,多派几波,实在不行就雇佣江湖上流窜的杀手。   倒要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手段。传闻中神仙有追本溯源的能力,那就多绕几圈,决不能牵扯到乔安,再牵扯到自己头上。   “陛下,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她……”他惊讶的是慕容青,竟真的隐隐压制了大长公主,那个看似娇蛮泼辣实则极为聪慧的大长公主。   承衍帝深呼一口放松身子倚在柔软的方塌之上,慕容青听着倒是一副寻常模样,但…承衍帝嘲讽地笑,他从来不敢小瞧他的姑姑,她哪里是好相与的人物。都能在夺嫡之争中覆雨翻云了,却摆不平区区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他挑眉吩咐乔安不可轻举妄动:驸马府有姑姑您打头阵,朕就先隔岸观火一番。姑姑是聪明人,应付不了了,自然会求到他的头上,这样就能顺理成章会会慕容青了。   ——冥冥中有感,绝不能让“穿越者”们知晓自己的异样。虽然不知这份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但能重活一世,他却是信了这古古怪怪的感觉。   敌不动,我不动。   “明日安排顾三娘子进宫,入住…入住慈宁宫偏殿。”他淡淡吩咐,乔安应是。   “以女夫子的名义。”乔安再应是。   承衍帝由着乔安服侍更衣就寝,一夜安眠不提。   第二日一早,承衍帝沐浴更衣,依例上了大朝。乔安依他吩咐大张旗鼓携谕旨去城南柳巷接女夫子顾三娘子,刚到门口,他就发现柳巷被闻声而来的士子们堵了了通透——他们自然不知道皇帝派他来传旨,而是……   而是顾三娘子就住在城南柳巷的消息不知被哪个传了出去,就在昨日。当天夜里,顾三娘子的宅子周围就慢慢汇聚了自发前来的“粉丝”们,他们多是读书人所以很讲秩序,默默地望着顾三娘子家的朱门,有的还在读着《天龙八部》里的知名段落。   他们为顾三娘子笔下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感叹着:光明磊落、身世坎坷的萧峰,风流倜傥、重情重义的段誉,清水芙蓉、纯情可爱的钟灵,语笑嫣然、神仙化人的王姑娘,水木清华、爽朗大方的木婉清,还有刚刚逝去,让无数人动情落泪的阿朱……他们沉浸其中,为着书中人物的际遇而牵肠挂肚,喜时同喜,苦时同苦。   阿朱说:便跟着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悔。跟着你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   阿朱说: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   乔安问了身边人才知道,这些士子都是慕名前来的。他们期盼自己的真诚能感动上天,顾三娘子出来见他们一面,留下什么只言片语,如果这都不行,就是能遥遥地望上一眼,也好。   这世道,才名算不了什么,艳名也算不了什么,但两者相加,再加上有心人的赞誉和传扬,真的能给一个家世不足的女子带来数不尽的好处,顾三娘子慢慢地成了无数人心中的神女。   乔安微震,这影响有些……太过了。   隐隐惊呼声中,他拿出天子近侍的派头,面无表情地宣读圣旨。一袭月白锦织的顾三娘子冷漠淡然地叩头谢恩,周围的百姓和士子们却没觉着这有什么不妥——如果受宠若惊、谄媚逢迎了,就不是顾三娘子了,就不是如萧峰般铁骨铮铮的顾三娘子了!   宠辱不惊,云淡风轻,这才是顾三娘子该有的风采!   对着殷殷期盼的士子们,顾三娘子清冷的脸上漾出一笑,他们哪里不知道女神这是在表达感激之情,表达对他们真心支持的感激之情,霎时人群沸腾了。   “三娘子——”   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接着无数声“三娘子”在人群中响起,渐渐地,竟有响彻天际的势头。被这么崇敬,顾三娘子还是淡然一笑,仿佛人们的崇敬和入宫飞荣耀不过是云烟浮尘一般。   “三娘子——!”呼声越来越高,渐渐地,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的“天龙粉”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是有志一同呼喊起来,声势……震天。   乾清宫金銮殿。   御座上的承衍帝微微一窒,因为他又听到了那种非人的声音。   那是——   【叮!云从龙,风从虎,大势已成,亲爱的高贵的美丽的倾国倾城的天下无双的宿主,带着你的光芒去照亮整个皇宫吧,小皇帝即将臣服在您的脚下!】   【真的吗?有什么奖励?】顾三娘子的声音中满是激动的颤抖。   【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雏凤清鸣”,奖励积分500点,极品避毒珠一颗!祝宿主一路顺风。】   城南柳巷。   三娘子……士子们眼睛发亮,百姓们胸中热血翻腾。   顾三娘子清丽绝伦的脸庞在阳光中映衬中像是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她对着人群的方向轻轻一揖,惊呼声又起,这分明是男子之礼!   人们也没觉得不妥,顾三娘子,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礼,她撑得起。人群中有精通相术的人掐指一算,大震,这分明是凤于九天之相!他遥望皇宫方向,中宫,该有主了……   金銮殿上的承衍帝眼中精光乍起。   他狠狠捏住龙椅上的金龙扶手,面沉如水,无形的压迫感散发开来。阶下的大臣惊得看了过来,他沉声道:“继续。”   【叮!文以载道,汇则兴邦,宿主无心之下对本位面贡献深远,天地感之,攻略目标好感度强制性+50】   【真的吗?我就说嘛,这里娱乐这么少,一出老掉牙的戏都能反反复复演上好几百年,金庸的书怎么会不引起震荡呢,古人还真是单纯。】   承衍帝微微合眼,又抬眼看向镇北侯平日站班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朕说继续。”他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_^@)~ ☆、以情动人   “朕说继续!”承衍帝冷冷扫了一眼阶下众臣,大臣们面面相觑,见皇帝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才继续争辩起来,议题只有一个——应不应选秀。   承衍帝高高在上着看大臣们争论得面红耳赤,突然觉得乏味。果然,结果不出他所料,选秀暂缓。他赞赏地瞟了礼部侍郎一眼,礼部侍郎即刻垂首,眼观鼻,鼻观心,肃穆而立。这是他自己培养的心腹,承衍帝看着他的表现也很满意,虽不是很聪慧,但胜在听话,而对帝王心腹,听话才是最重要的,这才是他欣赏的大臣,自然,容顾绝不在此列。   镇北侯联名王公大臣上书,声势自然不小,与从前镇北侯“威逼”帝王的架势一模一样,他们本该旗开得胜的,但是…承衍帝暗叹,因为容顾不在了啊,群龙无首,再加上他不经意泄露的威势,有眼色的人终是退却了。   看来他年少时候的布局也很不错,擒贼先擒王,镇北侯倒下了,小鱼小虾就不足为虑了:先是暗示北疆偏将在战场上暗害镇北侯,然后以雷霆之势以担忧伤情的名义召她回京,最后……想到北疆之事,承衍帝颇有些脸红,他那个时候只想着铲除容顾这个绊脚石,哪里管得上什么战事不战事,幸而继容顾之后掌控全局的将领勉强能撑得起担子,否则……往事,不提也罢。   容顾受伤,不想推托,确实是他的手笔。他只是在大军那离京之时召见了那偏将一次,旬月之后就得到了容顾重伤的消息,那偏将五大三粗的样子,竟意外地心思细密。不得不说,论揣摩上意,体察圣心,每个能活着身居高位的人都很有一手,不管他是文是武。   “好了,如此,众卿便退下吧。”   挺轻松就解决了选秀的事情,承衍帝很是开心,这算是在和容顾的较量中小胜了一局?他苦笑,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   离开乾清宫,走过御花园,春秋亭的桃花开得浓艳,墙边新柳抽出枝芽,眼见得就是葱葱郁郁的盛景,承衍帝的心情就如这春景一般灿烂,他摇头叹道,真是没救了,想到容顾就能扫清一切烦恼,稍稍赢了容顾就满心的欢呼雀跃,自己当初被容顾欺压得有多厉害啊。   容顾,容顾,他咬牙切齿地念叨,心里却在想着她的伤势到底何时才能痊愈,痊愈了一定要给她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不知不觉,饶过了春秋亭,来到了昭明湖。满池碧波荡漾,至柔至清。身经昭明湖,承衍帝的脚步顿住了,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循声望去——   一身素衣云裳的女子手执青箫懒懒侧倚湖边山石之上,箫声渺渺,一曲终了她敛眸微笑,清风拂面,青丝飘荡,她就这么一回眸……   对视,自此难忘。   承衍帝呼吸一窒,然后就是“砰砰砰”如同擂鼓压也压不住的心跳,一瞬间心绪激荡,他控制不住跌跌撞撞向前走去——这是谁家女子,为什么眉宇间有掩不住的轻愁?他好想……好想就这么把她拥入怀中好好抚慰,给她依靠的臂膀!   【叮!恭喜宿主达成隐藏任务——“看我回眸一笑”,目标人物好感度+10,哈哈哈哈,总计好感度70,攻略过半,胜利在望,不要大意地上吧!go on,美丽聪明高贵善良的宿主大人!】   【鉴于宿主的完美表现,奖励宿主琴、棋、书、画四大技能同升一级!宿主不要骄傲哦~】   承衍帝一踉跄。   暗暗捂住胃,胃疼,抽搐的疼。刚刚那傻不啦叽的谁啊,千万不要说那是他自己……承衍帝眼中有什么闪过,然后没事人一般疾步走了过去,就像情窦初开的青年遇到了心仪的女子那样急切,一切很完美。   承衍帝走到湖边,看清了他的面貌,顾三娘子惊讶地抬头,用清清冷冷的声音唤道:“……公子?”   “是我。”   承衍帝脸色微红,却强压着,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撇过头去看着碧绿碧绿的湖水就是不看顾三娘子的眼睛:“姑娘为什么在这里?今天进宫的只有…难道你真的就是那个顾三娘子?”   “还有哪个?公子好生风趣。”   “咳咳,朕…咳,我就说为什么你能拿着署了名的《天龙八部》呢,原来真的是顾三娘子本人。”察觉到自己的急切,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在下……失敬了。”   顾三娘子微微笑了,承衍帝看了一愣,顾三娘子略有羞意地转身,承衍帝轻咳一声望天。   两个人坐在一起就算是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会无聊,顾三娘子静静望着湖水,承衍帝却在看她,她的眼睛极为漂亮,杏仁的形状,映着蓝天白云和碧水,美得像一幅画,让人直想要沉溺其中,就算是再也出不来,也无妨。   承衍帝没话找话:“姑娘箫声动人,吹的,极好。”   清清冷冷的声音答道:“多谢公子谬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从星星月亮到人生理想,让承衍帝惊讶的是,无论他说什么,顾三娘子都能接得上话来。谈兴正好,就在承衍帝打算深谈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喊着什么,抬眼望去,却是乔安,御前总管乔安。   承衍帝礼貌地地向顾三娘子告辞。顾三娘子微笑着道一声再会就不再出声,承衍帝起身离开,脚步沉稳风度翩翩,却在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身后,顾三娘子也在静静瞧他,眼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还看到了顾三娘子手中的手帕,那是,他给的。   承衍帝一愣。然后转身,离去。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脉脉此情难诉”,宿主功力大成,目标人物好感度+5,任务奖励疗伤圣药“百草丸”一颗!好感度总计75,小皇帝已经越来越喜欢你啦亲爱的宿主!】   【这好感度是不是越到后面越难升?明明这次表达了感情,应该比吹箫什么的要强好吧,都说以情动人,皇帝也不想拒绝这么美这么生动的感情吧,他应该感动。】   “陛下……”承衍帝猛地一停,吓到了身后的乔安,乔安觉得不妙,轻声唤道。   承衍帝瞟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跟上。”   【攻略一个人的心当然是越来越难喽!透漏一点:好感度60——顺眼;好感度70——上心,好感度80——喜欢;好感度90——爱;好感度100——生死只一人。】   【可以预见,越来越难。】   【没关系的宿主,还有终极大杀器哦,支线任务“春风一度”,10点,系统当然会帮你啦,怎么样?】   【馊主意,他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他么?我走的是才女路线,才女需要矜持,矜持你懂吗?这可是古代。】   【……】   承衍帝带着乔安走出很远很远,目光隐晦看向顾三娘子的方向,已经完全见不到了,他才停下。   乔安跟在承衍帝身后惴惴不安,自己该不会是搅了陛下的好事了吧,为什么阴森森的。不过他确实有事情禀报,所以方才只犹豫了一下,就顾不得陛下和美人相会,喊出声来了。   承衍帝淡淡道:“有何要事?”   “陛下,镇北侯求见您,在御书房等候。”乔安暗暗观察承衍帝的表情,发现承衍帝面露复杂之色,不敢隐瞒,“老奴告诉镇北侯陛下您不在,镇北侯却说他这一回一定要见到陛下,见不到就不走……”   “朕知道了。”承衍帝转身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乔安发现自己要小跑才能跟得上,看来在陛下心里,还是镇北侯更重要。   可镇北侯是男人呐,陛下应该走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终于要出来了,~\\(≧▽≦)/~啦啦啦撒花 ☆、容顾   御花园春光正好,姹紫嫣红开遍,间或郁郁苍苍,好一派人间盛景,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却无心欣赏。   鹅卵石铺就的花间小路上,承衍帝快步疾走,自听到容顾竟前来见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心绪不宁,边走边盘算着到底该如何面对那人:太严肃会不会让她以为朕还想要她的命;太随和会不会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然后顺杆爬,就这么永远踩在朕头上?   侧身青石阶梯上,承衍帝又忽的放慢了速度,他潇洒淡定地正正衣冠,还不忘抬头挺胸,保证自己的身姿挺拔如松:太猴急了实在丢脸,虽然朕在她心中的印象……从来不很好就是了。   如此,千百种念头在承衍帝的脑子里翻涌,直到推开门,迈进御书房,见到站在御案前的那个人,他才稍稍冷静了那么一点点。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巨大的茫然——这一刻,该说什么呢?怎么说?要不要先说?   适可而止!承衍帝暗自骂道,真是没出息透了。   “臣,镇北侯容顾,叩见圣上!”清冷的声音如玉石敲击。   与顾三娘子不同,顾三娘子是清冷中夹着魅惑,他的镇北侯是通明透彻…承衍帝暗叹果然还是容顾的好听啊。容顾静静立着,沉稳如山,一抬眼,却又如出鞘的宝剑,尽是凛凛的风骨。   还在寻思着,就见眼前人作势要跪,他赶紧上前几步搀住:跪什么跪,伤都好了?皇帝陛下屈尊降贵亲自搀扶,容顾到也没矫情,顺势而起,恭敬地道:“谢陛下,陛下万安。”   “嗯,容卿免礼,坐。”承衍帝面无表情挥手淡淡道。   容顾顺从坐下,还是一向干脆利落的风格,对着神思不属的承衍帝直说了来意:“陛下,臣此次来……。如此,陛下意下如何?”从江山社稷到天下黎民,一向寡言的镇北侯竟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论证了选秀对大晋江山的重要性。   然而她努力要劝服的承衍帝却根本没听。此时此刻,他直直盯着眼前人开开合合淡色的唇,心思早已飞往了千山之外。   ——这是活着的容顾,有血有肉活着的容顾!不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被迫回京的败军之将,也不是几十年后被追封荣享太庙的那具黑沉沉的……枯骨。   可不就黑么,被朕亲自毒的…想到这里承衍帝心中抽痛。   “……陛下?”   一声略带犹疑的呼唤惊醒了承衍帝,他回过神就对上了眼前镇北侯的眼,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眸子里有着惊骇和……了然。   了然?顺着视线看去,那是他的手,手下是温热的触感,承衍帝这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抚上了眼前人的脸……一时之间,尴尬万分。   收回手,端茶,低头啜饮。   指尖发烫,心也在烫,血在烧。   御书房中一阵沉寂,半晌,容顾却是先出声了,那是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陛下不选秀,是因为您看上了,微臣的……身体?”   宛若惊雷。   承衍帝悚然一惊,茶盏,落地。   抬眼看去,他的容卿还是一副坦然模样,仿佛她正在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知道,为什么还一副全然没事的样子!   还有委屈。朕才不那么肤浅,看上身体,身体,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听的?   然后,他震惊地发现他的容卿竟然已经开始解衣裳,那坦坦荡荡的模样让他心慌,那人一边解还一边说着:“陛下莫要任性,选秀是国家大事,万万不可轻忽,陛下得偿所愿,想来不会再推脱了。”   是许多年前他极为厌恶的“你不懂,你不要任性,你要听话,你要当个好皇帝,我是为你好”这样的语气,当年他极度厌恶容顾,这一点,绝对是重要原因。   瞧着容顾毫不迟疑、极有条理的动作,承衍帝大骇,知道了他的心思,不厌恶,不反抗,还坦荡荡受了,这是被刺激坏了?容顾不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然后大骂他一顿么?什么叫做“得偿所愿就选秀”,他哭笑不得,容顾是认为他想要她,于是用选秀做筹码威胁她,于是大忠臣、为了江山社稷死而后已的大忠臣镇北侯就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了?   容顾的手指除了残疾的那一根,其余的都极为灵活,她也解得干脆利落。不一会儿,外面那层官袍就落在了地上。   一同摔下去的还有承衍帝的心。他从来就知道和容顾的交锋占不了上风,那些干脆和强硬也永远无法适应,可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再想了,晚了就来不及了。承衍帝一下子蹿起来,死死瞪着自顾自继续解着衣裳的容顾,声音在他自己听来都是阴森森的:“你到底发什么疯?给朕住手!”这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容顾真的听话停下,可还没等他缓过来,下一句话就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陛下是嫌弃这里环境不好,嗯,很是,那微臣随您到寝宫?”容顾环顾四周,然后了然地看着他的眼睛,面带恍然地说道。   有人紧张了容易走神,承衍帝就是如此——容顾只剩下一身白色里衣,终于显得纤瘦些,但还是看不出有女人样,莫不是胸束得太紧了。   “陛下?陛下!”   终于回神,承衍帝发现自己正握着心上人的手。他想自己该心猿意马的,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指尖微颤,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是不对。   鬼使神差地,他听到自己问:“朕要,你就给?”   眼前的容顾一顿,然后认认真真看他的眼睛,又认认真真答道:“得陛下青眼,实乃臣之大幸。”   很愿意?!承衍帝还是觉得不妥,于是脱口而出:“之后呢?”   之后,只剩下单衣的容顾气势不减,从容冷静得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与每次在朝堂之上和他对峙的那个镇北侯,没有半分的不同,她淡淡道:   “微臣魅惑君上,其罪,当诛!”   其声如冰雪,其辉如日月。   当诛,当诛,当——诛!承衍帝的脑子嗡嗡作响,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袭来,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其罪当诛,还真是斩钉截铁。承衍帝知道,她是认真的,如果这一回真发生了什么,她定然会自裁谢罪,就如同当年用同样的语气,轻描淡写坑杀了北疆十余万战俘。对大晋的忠诚,对君王的忠诚,此刻,他恨极了这点。   镇北侯的赫赫声名,除了父荫,全是自己挣的。   想着容顾上辈子没了呼吸的样子,承衍帝只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出,直直凉到了心里,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你误会了,朕,朕才没想要你。”   “陛下不必多虑,臣自是愿意的。”   “你愿意,朕不愿意!怎么,你还要强迫朕不成?”承衍帝大吼。   “臣……不敢。”   “哼。”   怕她再说出什么自己承受不住的话,也顾不得帝皇之尊,承衍帝俯身捡起容顾跌落在地上的官服,大力抖了抖,强硬地给她披上。他心道,只能凑合这一件了,换别的也许会对你的声誉有损,瞧朕对你多好,你却只会欺负朕,从上辈子到今日,哪一天没有。   这还不止,承衍帝又亲自服侍他的镇北侯好好系上了官袍——可不能再开这样的玩笑,今天的一切,他认定那是玩笑,也只能是玩笑。   忽然,他停了手,淡淡的,这是……血腥气?   伤口裂了?承衍帝心下一痛,那把剑不是他捅进去的,却是他指使的,这些,容顾……突然不想看她透彻的眼睛,这些容顾怕是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年的他确实没有经验,小小的阴谋诡计都掩饰不好。   那把剑,阻挠伤口愈合的伤药,有毒的桂花糕,还有其它种种,确实对不住她,罢了,以后都随她。   “朕去召镇北侯府的医官。”扫一眼容顾小腹的伤处,承衍帝突然出声。   容顾疑惑地望过来。承衍帝借着身高优势抚摸她的头,没躲,很识趣。他心道,你不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是女人?朕自然不会拆你的台。不过你真的不疼么,疼就给个反应,若不是朕鼻子灵发现了,你就放任着,不管了?   “谢陛下。”   “真谢朕就好好照顾身子,伤好了,再去北疆。”承衍帝说着这句话心中闷疼,北疆多艰险,可这人肯定想去,她在北疆布置了好几年,却被自己的“神来一笔”全然打乱,心里,想来是怨的。   容顾深深看了承衍帝一眼,锐意渐消,那眼神复杂得让他不敢深究,然后就听她清冷的声音传来:“是,陛下。”   那里面的一丝激动被承衍帝捕捉到了,就这么……想去?   真是可人疼,如果忽略那化不开的冷硬。承衍帝终是忍不住,轻轻环住了她,这才发现,她的身形算是娇小。暗自感叹原来他的镇北侯还有地方像女人,他记忆里分明就是男子模样,因为气势太盛,留给他的记忆也与美丽全不相干,可就是如此,他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再也无法回头。   他对容顾,果然是……真爱么?   瞧,你样貌不美,身姿不窈窕,多灾多病,命数也不好,浑身是伤,性子还冷硬,朕到底是哪想不开才看上你?   怀里人僵了僵,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勉强放松。承衍帝叹道,朕的话这么不值得相信?爱卿你为了去北疆,怕朕反悔,什么都愿意牺牲。索性朕就抱个够,你觉得是交换也好。于是缓缓收紧,一瞬间,他觉得满身都是属于容顾的气味。   容顾,容顾,念着这个名字就足够了,所以爱卿你真的不用担心,也别困扰,朕不迫你。   作者有话要说:   ☆、暴露的危机【小修】   承衍帝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发呆,有些事情不是重活一世就能理解得了的,就像是容顾的忠心。不是他瞧不上女人,实在是太多女人都更顾及小家,可容顾却完全不同,她上辈子已经用自己的命证实了,无论和什么相比,她绝对是把大晋排在了第一位。   大晋要她死,她便死。   忠诚,和容家历代先祖一般,刻在骨子里,死也抹不去的忠诚。   承衍帝暗道,知道自己效忠的皇帝生出了这种心思,换做别人,要么直接受了,要么委曲求全,要么誓死不从,再激烈点会暗中隐忍以求反击,绝不会是容顾这种反应。   这才是容顾,这不好那不好,但……该死的好。承衍帝叹息,他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日容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选秀。思路极为清晰:选秀关系到江山社稷,皇帝突然不想选了,皇帝似乎看上她了,好吧,为了江山社稷那就让他得偿所愿,皇帝高兴了就会老老实实选秀……   无语。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他造成的——容顾只是忠诚而已,又不傻,当然知道皇帝想要她的命,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唯此残躯,还能为大晋江山做点事,她死而无憾。   然后就依着性子直说了。手段一如既往,简单粗暴——就像在北疆指挥玄甲精骑和胡人硬碰硬,战阵对战阵,还每战必胜;就像在朝堂上稍有异议就立即指出,丝毫不顾及皇帝陛下的面子,进谏、进谏、进谏,硬抗到底。   再然后说的“其罪当诛”分明也是认真的。在她所受的教育里,媚上已然是无可宽恕的大罪。请死,那不是威胁,她从不觉着自己在皇帝心中有什么重要地位,如此,威胁便毫无用处。皇帝想她死,不是威胁就免得了得。   皇帝要折辱她,不反抗,却怨自己。如此的死脑筋,让人……   承衍帝想要咆哮:这都是哪个教的!容家就是这样培养后继者的?   联想先帝和老镇北侯的种种,他若有所思,容家人代代权势滔天,却也安稳,想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只是容顾的性子……她很聪明,就是不知道把聪明用到保全自身上。   不知道什么是迂回么?不知道刚则易折么?不知道功高盖主么?不能怨他眼拙看不出她是女儿身,这哪有半点女儿家温柔、婉转、体贴、柔顺、善解人意的样子?   现在想来,自己厌烦她,无非是因她管太多、名太盛,但在其位谋其政,先帝赐下尚方宝剑,就是让她监督自己,无论进谏还是规劝都是本分,可语气太直白,手段又太强硬,初登大宝雄心壮志的他如何能受得了?   承衍帝叹息一声,他的镇北侯,更适合的,显然是战场。   还记得许久之后有人这样带着赞叹与尊崇回忆道:镇北侯手持银枪一马当先,身后是嗷嗷叫着的玄甲精骑,全军列锥形战阵冲入敌群,镇北侯横扫敌军无人能挡,就如一把锋锐的尖刀,向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狠狠斩去!一触过后,鲜血喷溅,遍地尸骸。黑云阵阵,在北疆荒野,玄甲精骑以一胜五,以一敌十,势若奔雷,踏破千军……   镇北侯是北疆军队的根,她死后,承其遗志,玄甲精骑仍纵横北疆,数十年,无人能抗。   承衍帝捂了脸,微微颤抖。她不适合朝堂,勉强站在这里,也是为了大晋为了他这个皇帝,无论是谁都无法抹杀她的功绩,可他怎么回报的?他承认,自己才是最薄凉的那一个,不是没看到容顾的挣扎,尤其是最后一段日子,可……他不止要了她的命,还毁了她的名。   乱臣贼子,祸国奸佞,为了压下军中的不满,他绞尽脑汁给她扣罪名,最后成功了。在天下人眼里,容顾是容家的耻辱,是她毁了镇北侯几代的基业,死了是便宜她。最后的最后,许多北军也,也以她……为耻。   承衍帝觉得眼角冰凉,摸摸,那是……眼泪。   于是镇北侯府的医师出来,就见了沉着脸的皇帝,冷哼一声,极为不恭地斜了皇帝陛下一眼。   “想说什么?”朕不与他计较,毕竟是容顾的家臣。   “陛下不要太苛责侯爷,侯爷才能起身,就赶来劝谏陛下您了。”郁郁地道。   “朕知道。很严重?”   “好不了了,万岁,陛下!不要说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极度不满,咬牙,隐隐的杀伐之气。   大不敬。   承衍帝却不以为忤,半晌沉默不语。他明白这人想说什么,当初急吼吼把重伤的容顾从北疆调回京城,就是有着趁机拖死她的意思,这也罢了,到了京城,容顾又用了加了料的伤药,于是化脓、风寒、高烧,稍好一些却又进宫……   想到伤药,承衍帝颇为无奈:死脑筋,让你用你便用,不知道惜命么?   “她不会这么死的。”所有人都小看了容顾。她是在绝境之中还能撑下去的人,上一世,容顾在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还撑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当然,这也让一心想她死的自己忍无可忍,最终下了死手。   “真的没办法?”这医官出身北疆大军,是军医不是御医,或许诊错了?   “没有,药石无灵,只能靠好药吊着,除非得到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医官只是随口说说发泄怨气,承衍帝却是心中一亮:灵丹妙药,皇宫里就有,只要耗些手段。   如此镇北侯伤重在宫中调养的消息传遍了全城,等容顾稍好一些,承衍帝又见了她一面,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虽是病重却依然坚定的眼睛,承衍帝无奈。他还是无法理解容家人的忠诚,这也是他曾嗤之以鼻的地方。   交谈片刻,承衍帝答应了容顾的请求——选秀。这其中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那些人既是冲他来的,干脆就给个机会。无法接近他,天知道那些神通广大又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的人,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来。   ——这是他的天下,是容顾死也要护着的天下,可不能给人随意毁了。   “容卿,珍重。”千言万语化为这短短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容顾微讶抬头,却见承衍帝攥住她的手,又加了一句:“不要太辛苦。”   沉重得让人心惊。   “是,陛下,微臣遵旨。”不明所以,容顾仍顺从答道。   容顾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掩映之中,承衍帝默默转身,身后是有事要禀报,候了好一会儿的乔安。   “如何了?”   “陛下,顾三娘子确实不惧毒。”乔安详细禀明:他继续监视那三人,入了皇宫的顾三娘子自然最为看重,被皇帝陛下的提醒之后,他先是下了一些无色无味的毒药,无效!加大剂量,无效!改换品种,无效!……全部无效。宫廷秘药、跑江湖的蒙汗药、采花贼的软筋散、青楼的催情药,眼瞅着她吃下去,就是不管用。   叙罢。承衍帝沉吟片刻,招乔安近身附耳几句,乔安微怔,领命,默然退下。   第二日大朝会承衍帝又见识了顾三娘子的魅力,想必是与“天地大势”有关。不只是他,王公大臣所受影响也不可小视。   有御史风闻奏曰:有民间女子顾三,人称“顾三娘子”者,不安于室,邀买民心,居心不浅,其心可诛!   此话一出,不少文武大臣出班反对。除此之外,以安乐王为首极少上朝、上了朝也甚少发言的的闲散宗亲们,也纷纷出列为顾三说情,一个老王爷甚至愿收她为义女。这群人声势浩大,凝聚力惊人,他们有一个自豪的称呼——“天龙粉”。   这日朝上,御史双拳难敌四手,终是败退。此事……不了了之。承衍帝感叹要好好犒赏他,这就是天地大势么?怕是不止于此。   与此同时,慈宁宫外的小树林,顾三娘子遭遇了此生最为严峻的考验——一个号称同为攻略者的宫女与她接头,威胁她道:如果不在皇帝面前提携我,我就会把顾三娘子抄袭的事抖露给全天下人知道!   “金庸的书,哈哈!”粉衣宫女笑得恣意张扬,高高在上轻蔑无比地看着跌坐地上失魂落魄的顾三娘子,如一只爬虫,“老娘足足备了几十份,就是防着你杀人灭口呢,大、才、女!”   “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谁也没招惹,为什么针对我?”   顾三娘子抽抽噎噎哭着,满身清冷化为哀伤,梨花带雨,动人极了。可惜四周只有一个女人,没人能欣赏她的美丽,听她这么问,那宫女得意洋洋地凑到她身前,嘻嘻一笑。   “为什么,因为你傻呗,这么多穿越者,就属你暴露得最快,不找你找谁?”   “还有,限你在三日之内把系统奖励的东西交出来,你这么顺当,想必攒了不少好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否则……你懂的!过时不候!”   宫女的身影渐渐消失,怔愣了半晌,顾三娘子才顺着树干支撑起身体,惨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谁忽悠谁   顾三娘子绷着脸向慈宁宫偏殿的方向走去,总算还记得要时时刻刻保持才女风范,遇到宦官宫女她还会矜持地点头,可这也只是表象而已,袖子里颤抖的手指和稍微粗重的呼吸,无不显示出此时此刻的心境。   ——惊慌,怨怒。   一入内室,挥退宫人,她立即冲到床上把脸埋进锦被,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许久,她才猛地抬头,呼吸,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彻底平静。   【宿主,亲爱的,想通了?】   【嗯。】顾三娘子点头,【我上辈子过得太顺,这辈子更是,看来总是受人追捧真的会让人迷失,我真的是小瞧了天下人,自大是罪。】   【好吧,宿主能有这样的进步,真的很不错,不要气馁,这只是一时的波折,宿主能不被挫折打败,还能马上理清现状,真的很棒!】   顾三娘缓缓起身,走到妆台之前,执起玉梳,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自己散乱的发髻。   【能不能告诉我其他穿越者的情况,扬州消息太闭塞,要是早知道还有别的穿越者,我怎么会……】   【这个……好吧,虽然属于机密,但宿主已经过了及格线,可以稍稍透露一点:一般来说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攻略者,但我们毕竟不是神,有的世界会自发产生一些不可预知的变化,这些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你们不是挺神通广大的吗?】   【我们只是悄悄渡过来偷气运而已,宿主您可以理解吧,这个世界的气运绝大多数都集中在皇帝一个人身上,说是攻略,可偷就是偷,我们再嚣张,也不敢和整个世界做对。】   【那她们的系统和我的也一样吗?】   【不,每个系统的发展都是与宿主自身心意相合的,就像宿主您下意识想要当一个大大的才女,本系统才开启了才女养成的相关教程。系统的功能是多种多样的,能开发到什么地步,就要看各人了。】   【……哦。】   三日之后,御花园昭明湖西侧的假山石洞,顾三娘子提着裙摆跌跌撞撞摸了进来,从光明堕入黑暗,她听到一声嗤笑,自然是——那日的粉衣宫女。   昏暗之中,那人似乎抱着双臂,斜倚在什么东西上。   “姐姐……”她走上前,怯怯唤了一声。   “呦呵,还真是能屈能伸呐,别套近乎,东西拿来!”   果然是她。   顾三娘子畏惧地抖了抖,颤颤巍巍在怀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个小盒,又犹犹豫豫递上,粉衣宫女一把抢过,扭开盖子,嗅嗅,是浅淡的花香。   “这像是真货。”顾三娘子听到粉衣宫女的嗤笑,“别的呢?你都和皇帝卿卿我我的了,别说就这么点子可怜巴巴的收获,当老娘好糊弄呐,啊?”   “姐姐……”   顾三娘子泪汪汪地恳求,这一声呼唤能让最最冷酷无情的人都软下心肠,但粉衣宫女依然不为所动:“别整幺蛾子,老老实实交出来!”   “姐姐!”顾三娘子敛眸,又哀求一声,伸手去抓那人的衣服。   “别姐姐妹妹的,滚远点!最烦你这样的狐狸精。”粉衣宫女一把拍下那只手,不屑地冷哼。   “姐姐,这冰肌玉骨膏真的是妹妹唯一剩下的东西了,不过姐姐,妹妹手上有一个任务就要完成了,如果姐姐能好心宽限些时日,那些奖励,妹妹一定双手奉上!”   “真的?没骗我?”犹疑的声音。   “怎么敢骗姐姐,姐姐手中有妹妹的把柄,妹妹无论如何也不敢……”仍旧怯怯的。   “呦呵,老娘攻略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奖励,你这小妖精倒是好运,哼,就是脑子蠢了点。”   “姐姐说的是,妹妹现在的成绩全都是取巧来的,就好似空中之楼阁,转眼就会消失一空,哪里比得上姐姐这般稳扎稳打?妹妹将来还要靠姐姐照顾呢,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嫌弃。”   “你倒是个明白人。”   “哪里是明白人,”顾三娘子幽幽叹道,“如果明白又怎么会……唉!姐姐,妹妹现在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姐姐可千万不要只图一时之快,杀鸡取卵。”   “嗯……那就再等等,不过你千万别想着耍什么花招,老娘可不是那群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读书人,知道了吗?”   “那是自然,妹妹不敢。”   粉衣宫女离开,石洞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幽暗阴森,耳边窸窸窣窣的流水声,与石洞中低低的风声相和,分外可怖。   【宿主,你真打算给她?】   顾三娘子拍拍手,却坐下了,眼神放空:【当然……不会的。】   【为什么?】   【说我愚蠢,她就不愚蠢吗?都知道了还有不少穿越者,她还敢在我这个靶子跟前晃悠,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发现吗,总有一天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这又比我聪明到哪去?】   【所以不给?】   乾清宫朝堂之上,承衍帝略无聊地看着底下大臣们的争锋。明眼人都知道镇北侯一系不会长久了,虽然现在声势还旺,但那分明是靠着好几代镇北侯积累起来的底蕴。   虚的。耗光了,就没了。   一代权臣镇北侯下台,有机会补上的人怎么会不动心?承衍帝看着他们上蹿下跳的样子,还是极无聊。他暗道自己身为皇帝,对大晋江山的看重,却还比不上容顾的一半。   这可真是……   【所以不给?】他听到那个“系统”说。   【给了一回,就会要第二回,瞧她那贪得无厌的德性,分明就是个无底洞!还有啊,既然她能找上门来,其他的穿越者迟早也会,一个十个一百个,她们都抓着我的把柄,我还要一一满足不成?】   【那你打算……】   【继续攻略小皇帝啊!聪明的女人永远把心思放在抓住男人的心上,和女人斗来斗去的,算什么本事。】   【哎?】   【我的好感度已经升到75了,再加把劲,到了90、100,有了皇帝撑腰,还怕她什么?到时候就算全天下人都说我是抄的,只要皇帝信任我,他们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听话!话说,到了90、100,你确定小皇帝真会说什么听什么,不怀疑我?】   【90差一些,100绝对没问题!宿主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   承衍帝也点头,这确实是好办法,他想护一个人,只要不是蠢到极致,就没人轻举妄动。容顾那傻人就从来不懂这些,如果她对自己这个皇帝态度稍微柔和那么一点,事情也不会变得无法挽回。   可那就不是容顾了。   【宿主,已经不好升了,你还要加把劲!】   【当然,不到最后我也不想用“春风一度”那一招,无论如何,男女之间,得到了,就便宜了。】   承衍帝:……   ——朕该怎么预防在容顾那里变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强势攻心   “公子!”清冷依旧,却隐隐有些急切。   承衍帝循声望去,那是——素衣白裳的顾三娘子!她还是坐在昭明湖畔的那块石头上,见他来了,轻声呼唤,起身相迎。   承衍帝快步上前,扫了扫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心道每天更换便衣真的麻烦。已经好几日了,他每每途经这里,都会偶遇顾三娘子。真的是,偶遇。   “公子……”今日的顾三娘子格外不同,眼圈隐隐有些红,整个人散发的气息……承衍帝暗暗生疑,那是——决绝?   “姑娘?”还是表现得像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察觉到心上人的不对劲,他赶紧问了出来,“什么事情在困扰姑娘?在下虽不才,却也能尽绵薄之力。”   顾三娘子引他坐下。她今日的襦裙还是月白,花纹却简单了许多,清冷如昔,却多了几分孱弱。   春光融融,美人如玉。   “公子……”犹犹豫豫的呼唤,欲言又止的眼神,咬着红唇的贝齿,第一次,顾三娘子在他面前呈现出脆弱之态。   “公子……”呼唤一声又垂下了头,承衍帝有风度地没有追问,好半晌,顾三娘子才抬头,深深望入承衍帝的眼里。   “公子,太后与我说,她有意让皇帝陛下收我入后宫。”淡淡一笑,她轻猫淡写地说,像是之前的脆弱全然不曾出现过一般。   听到这话,对面的承衍帝瞳孔微缩,缓缓,扯出一个笑来:“姑娘,同意了?”   【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宿主!任务目标心绪起伏,好感度:75、74、75、74、73——!】   顾三娘子淡淡道:“有幸服侍当今陛下,哪家女儿不欢喜?这自然是顾三的福分。”   【70,哦不——60!】   承衍帝面色微微发白,身侧的手也渐渐收紧了,半晌过后,他也笑了,还越笑越爽朗,越笑越开怀,然后目光锐利,一字一顿地道:“姑娘果真好福气!”   【50!宿主,只剩下强制加上的那50了。】   说完,承衍帝转身不语,却听得顾三娘子的轻唤:“公子——!”那声音似乎是直直唤进了他的心里。   狠不下心拒绝,他又回了头,就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顾三娘子她竟是……哭了。那是一滴泪,顺着精致瓷白的脸颊缓缓落下,和着顾三娘子的绝色姿容,凄艳,到了极致。   这般美人,如何不教人心疼?   【好感度55!哈哈,冰肌玉骨膏,系统出品,您值得拥有!】   【闭嘴!】   【宿主……】   承衍帝眉头微蹙:“姑娘还有什么事要说?”仿佛是因为受了打击,语气有些疏离。   “那是荣幸,可我没答应。”轻轻浅浅,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姑娘……”承衍帝他听到了。   “我没答应!”顾三娘子大声喊了出来,然后不等承衍帝有什么反应,又接着喊——   “我没答应!我向太后立誓,一心著书立说,此生——不嫁!”   “我不入宫!”她死死盯着承衍帝,眼中满是绝望和痛苦,但表情极为坚毅,就像是,就像是将要以身殉道却死而不悔的烈士,承衍帝心中一闷。   【好感度波动太大,不可测!】   【定了,定了!宿主,80!!】   【哈哈,真有你的宿主,欲扬先抑,大反转,goodjob!本来已经不好升了,现在80!】   【别吵,还差一点。】这是顾三娘子。   “公子……”她迎风而立,月白的襦裙随风而起,飘渺圣洁如神女:“公子,我已同太后这样说了,这次见面已是险了,所以,所以为了不牵连到公子,我们还是……”   “还是不要再见了罢。”   又有一滴泪滑落。她不等承衍帝的反应,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动作很快又很慢,恍若就这么永远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85了!】   “姑娘——!”承衍帝喊道。   已经走远的顾三娘子听到这声呼唤猛地一顿,肩膀微抖,却没回头,继续脊背挺直潇洒地走了。   等承衍帝终于反应过来追过去的时候,美人早已经没了踪影,低头看,她刚刚停住的地方,又是……眼泪。   【哇哇哇,感人至深,好感度88!!!】   【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美人如花隔云端”,好感度即时统计:88点!奖励宿主“保颜丹”一颗,祝宿主青春永驻!对了,琴、棋、书、画四大技能升到最高级,下一阶段:“美名传千古”。】   【我还以为只有85、90那样的整点才会有奖励,还有,这个主线任务,也有些奇怪……】   【恭喜宿主对系统的了解更进一步,系统是灵活的,以配合宿主为准则,以攻略目标为目的,过程会随着宿主的实际情况临时调整,奖励嘛,也很有操作性,只要有大的进步,就不拘于点数。还是老话,一切要看宿主自己!】   承衍帝没有离开,坐在湖边静静望着碧绿的湖水,耳边是早已熟悉的对话声,默然。听着这些,他总觉得很长见识。   【宿主一直让我刮目相看,您成长得太快啦,哦,我忘了我没有眼睛……】   顾三娘子笑:【今天是冒险了,如果他的经验再多一些,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我得逞。】   【……哦?不明白,人类的感情,我不懂。】   顾三娘子解释道:【小皇帝懂得也不比你多,我用的手段很简单,欲擒故纵罢了,等他再涨些年纪就不会这么好骗了,他一定没经历过面对面的表白,所以第一次的效果才会这么出众。】   承衍帝暗道刚刚那句话可是说错了,年岁大了之后,他也没懂多少。不过……他总比容顾懂得多吧。一下子,又有了优越感,虽然一个皇帝整日琢磨这些,很不误正业,很丢脸就是了。感谢大晋朝列祖列宗的保佑,让他重活一世还带着当初的记忆——哪里有旱灾哪里有水涝哪里有不稳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空闲时间,真的很多。   顾三娘子又说:【因为怕吓跑他,我还含蓄了很多呢,他的反应也很有趣,哈哈。】   【这是含蓄之美?】   【没错,朦朦胧胧才动人。】   【噗……小皇帝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他一直被您牵着鼻子走~】   顾三娘子稍稍得意:【经验。在男女感情中,我表现得弱势,却想做主导的那一个。】   【不过宿主您也不要放心的太早,那好感度……】   【我知道,升得太快了。】她说:【不说那撞了大运的50点,后来这些也不稳定,就像一对男女,不经磨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小风小浪都无法承受。但是……】   【宿主?】   顾三娘子喟叹:【但是我等不起。一步走错,就再难回头了,既然已经暴露,只有勇往直前这一条路可走。那宫女一看就不像什么信守承诺的人,我傻了才会去信她,天知道她什么时候看我不顺眼,就会做出什么坑死人的事来。】   她又说:【更何况,再不稳定的好感度也是好感度,只要足够高,皇帝就会信任我,我就能一直安安稳稳的。】   【宿主加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默认您的发展路线为“才女”了。不是因为外在,而是因为,心性。】   【多谢夸奖。】   昭明湖畔的承衍帝漠然伸开手掌,那是抠出的鲜血,还好有这些疼痛,否则又要迷失了,好感度越高影响越大。他微叹:不能再拖了,不只你,朕也等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悲催的夜班党,滚回去睡觉了,醒了再回评论,不要抛弃我%>_<% ☆、89点的好感度   “陛下,原来您就是咱们大晋朝朝的皇帝陛下!瞧民女,愚昧至此,是不是给您看笑话了?”   慈宁宫外杏花树下,顾三娘子抖着唇说出这样的话。方才的慈宁宫里,她和穿着明黄龙袍的承衍帝撞了个正着,“震惊”地发现她心有所属的那个人竟然是当今圣上。   “朕,朕也不是有意的。”承衍帝伸手去拉她,却被甩开,“朕,很抱歉。”   “陛下何出此言,民女可当不起!”转身欲走。   被拒绝,承衍帝面露尴尬,却还是凑上前去,小心翼翼道:“朕真不是有意的,姑娘,三娘子,无论如何给朕一个解释的机会。”   红着眼睛道:“你说!”   “朕不是有意的,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宫里人奉承朕只是因为朕的身份,不是朕这个人,难得有……”   顾三娘子看承衍帝这模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终于有些心软,伸手,想要碰碰他那委屈的脸,却在半路硬生生收了回来:“你,你……哎……算了!哼!”   还是转身就走。   被早有准备的承衍帝拉住。   “三娘子,别气,别气。”   “一开始便罢了,后来为什么不说?觉得有趣,还是……一直试探我,想看看我是不是贪慕虚荣之辈?”   “不是,朕只是习惯了这种毫无芥蒂的相处,怕你知道了怨朕,呶,就像现在这样。”委屈解释道。   “哼!”   【宿主,您是不是太过了,这可是皇帝,您还闹别扭,您的才女气质呢?您不怕他厌了?】   【笨,男人喜欢女人对自己小女儿态的,说什么才女,可不能让他只把我当仙女供着。被骗了,却不发脾气,不是明摆着说‘我爱你爱到你做什么都会原谅你’吗?还是那句老话,一开始的姿态摆不足,就容易便宜了,我也是有原则的人。】   【呃,您说得……对。】   “而且,朕这几天颇有些忙,心情也不佳,怕吓着你。”   “哦?”   “朕的镇北侯容顾,他不好了。”   【系统,镇北侯是哪个?】   【宿主,就是月前从北疆撤回来的那个大将军啊。宿主,我好像说过的,您不记得了?他和小皇帝关系并不好,唔,就是一般的皇帝和权臣的关系。】   【那小皇帝为什么会这样,还说什么心情不好,权臣死了,没人和他争权,他不应该欢呼雀跃吗?】   【我收集了他们的资料才发现了不对。因为好感度的关系,他下意识对您说了实话,瞧他平时的表现就知道是个别扭人,他和容顾从小一块长大,现在的情形,应该就是两人互相别扭着,其实真情分还是有的。】   【别扭,小皇帝也挺好玩的嘛,我也不算吃亏,他还是个雏。】   【噗——!宿主您的节操呢?宿主您清冷高贵的才女形象呢?】   【我没说错,当做是嫖好了,不花钱还能嫖皇帝,他长得又不差。】   【哈哈,没错,就是这样!您的心态很不错,这才是攻略者该有的样子,不过宿主您自己心里想想就好,千万不能让小皇帝察觉了。】   承衍帝强压下想要杀光天下人的想法:朕已经知道了,这还是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当面说给朕听的。   被这么肆无忌惮地议论调笑,两辈子都没有这么羞耻的时候。   他又攥紧了手,还是觉得自己和青楼里被王孙公子们争相追逐的娼、妓没什么区别,各看手段价高者得,呵,这已经踩到他的底线了。   合眼,又睁开,还有用,不能轻举妄动。   顾三娘子抬头,就对上了承衍帝的眼,那里面是真真实实的痛楚。   “陛下,您……”您这么爱重镇北侯?   “朕没事,三娘子,再说一遍,朕真的不是有意的……朕,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这就先告辞了。”很生硬。   顾三娘子若有所思:【系统,小皇帝是真正的心情不好,看来镇北侯在他心里的地位出乎意料的高啊,他自己却不怎么清楚。没人点醒,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喽。】   【您打算……】   【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不是吗?我毕竟,根基还浅。】   “呜——呜呜——呜——”顾三娘子正在脑海里和系统交流,突然,有什么人从身后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呵呵,别吵!”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味,是——粉衣宫女!   “呜呜——!”顾三娘子急忙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   粉衣宫女却不理会,顾三娘子被她拖了一路,到了什么地方才停下,泪水模糊了眼,她努力睁大眼,这里似乎是——冷宫?   能这么阴森荒凉,还有着疯疯癫癫叫声的地方,只能是冷宫了。   顾三娘子已经稍稍平静:【系统,她力气为什么这么大?】   【也因为她的系统吧。】   【你能不能探知她用的什么系统?】   【不行,系统之间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我知道了对方的一点内容就差不多能推导出全部,规则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那样还不天下大乱。】   【等等,规则……那是什么?】   【叮!权限不足,无法解释。】   粉衣宫女一把将顾三娘子掼在地上,看着她神游天外的模样,怒气冲冲地道:“怎么,忙着想主意骗我?”   “妹妹哪敢骗姐姐!”顾三娘子回神,小心翼翼地。   “没骗?胡说八道!老娘听见你和皇帝说的话了,瞧皇帝那样子,明摆着对你情根深种了,任务早就完成了吧,奖励你也昧下了!好啊好啊,你那个时候说的什么‘把奖励交出来’就是想拖时间吧,拖到老娘威胁不了你!”   “姐姐冤枉妹妹了!”   “编,继续编!”   “姐姐,妹妹没编,妹妹和皇帝说话是因为太后的撮合,妹妹这几日很讨太后的欢心,她觉着皇帝太孤单,所以就命我……”   “砰——”话止住了,因为在伸手抱向粉衣宫女的腿时,她被一脚踹开,直直撞到了墙上。   痛……   顾三娘子不敢动也不想动,这一脚想来是使了十分的力气,她觉得自己的骨架就像是要散了一般,头也嗡嗡作响。这时,凶手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天花乱坠也不管用,老娘说你骗你就骗了!哼,老娘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么骗过,老娘这就给你个大大的教训,老娘等着你走投无路来求我,到时候原不原谅你,还要看心情!”   粉衣宫女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蜷成一团的顾三娘子,还是像看着一只爬虫。放完狠话,她啐了一口,就走了。   【宿主,不要失去理智!】   【……知道了,就是有些后悔,为什么选才女不选侠女。】   【这个……不是您自己能决定的,也不是我,是您的实际情况。】   顾三娘子的眸子暗沉如水:【我自然知道。】   【咳,宿主,她这是干嘛?要报复就报复,还提前说出来,多像电视上啰啰嗦嗦的最后被打到的反派啊,这不是让我们早做打算么?】   顾三娘子先是迟疑,然后便是怜悯:【被宠坏了吧,觉得天下人都要围着她一个人转。当然还有自信,觉得天底下就她一人最聪明,抓着我的把柄,这是来耀武扬威的。这种性格,在这个世界怎么能活下去?】优雅的语调,惋惜的叹息,却泛着凉意。   【唔,宿主有计划应对了?她要是把那些东西散发出去了,那……】   【没关系,好感度,已经不远了。】   “民女顾三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皈依扔了一个地雷   洛洛扔了一个地雷   鞠躬感谢! ☆、终得手【捉虫】   御书房外,顾三娘子高声喊道:“民女顾三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者何人,竟敢在此地喧哗?”侍卫一声暴喝,门外守着的宫人宦官也看了过来。   “民女顾三,有事求见皇上。”   顾三娘子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汗,粉衣宫女那一脚踢得太重,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又一身脏兮兮顶着宫人们惊讶怀疑的目光赶回了慈宁宫,感谢老天保佑,这一路上顺利得出奇,回到住处,她又急急忙忙梳洗打扮,然后马不停蹄赶来御书房……   时间紧迫,天知道粉衣宫女什么时候发难。   【宿主,你想好怎么升好感度了吗?】   【很简单,霸王硬上弓。】   声音无比淡定,御书房里的承衍帝手一顿,墨汁不可避免地滴落在画上,画中人的脸被模糊了,他面色微沉,用心雕琢好几日的画就这么被毁了,心情极度不爽。   【哎?!!!】   【纯洁一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给他一个甜蜜的吻,我对自己现在这副皮囊很有信心,这么一接触,肯定不同了。要不是时间的原因,我不想用这么激烈的方法。】   【之后呢?】   【继续吊着他,一点点给甜头,让他慢慢,食髓知味。】   【……是我不纯洁,唉。】   【既然是没开过荤的小皇帝,那就来狠的,这一回一定要升到90,否则,等那人把消息传开,一切都晚了。】   【嗯,没错,89和90虽然只差了一点,但档次却不同,89还属于‘喜欢’的范畴,90就是‘爱’了,宿主我看好你呦~】   她一边与系统对话一边静静候着,不久一身墨绿的乔安推门而出,顾三娘子循声望去,乔安脸上的,是……善意?来不及细想,就见御前总管乔公公径直走到了她的身边,恭恭敬敬地道:“三娘子,陛下让老奴带您进去。”   顾三娘子心中满意,看乔总管的态度,小皇帝对她的在意真的很明显了,皇帝身边人的态度反映的就是他的态度,御前总管乔安,她自然知道,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放下身段的人。   肯定是因为上意……想到这里,她心下一定。   御书房中只有明黄和玄黑两色,她暗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晋崇尚这两种颜色,但,真的很大气。跟随在乔安后面,顾三娘子亭亭走进了御书房,然后,一眼便看到了伏案作画的那个人。承衍帝端坐在那里,虽还稚嫩,但威势凛然,一点不见和她在一块时别扭纯情的样子。   是怕她感到不适,所以才贴心地收起了皇帝架子?想到这个可能,顾三娘子十分愉悦,能让一个皇帝做到这个地步,当然值得自豪,她也是有虚荣心的。   承衍帝看她进来,眼中一亮。看他这样,顾三娘子颇有些愧疚:【系统,他这么喜欢我,我却不能回应他的情,唉,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可这世上,唯有爱是不能强求的,他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他,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宿主,你怎么了?】   【只是突然有感而发而已。】   “三娘子,你来了。”   “是,陛下。”顾三娘子凑前几步,承衍帝迷惑地看她,看着她走到了自己身前,其间顾三娘子一直盯着他的脸,让他颇有些赧然。   “陛下……”已经很近了,顾三娘子轻轻喟叹,语调清淡,分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可承衍帝却觉得一瞬间,心跳如鼓。   那一声叹息,恍若叹到了他的灵魂里。   又是恍惚。难道哪生哪世,他曾见过她?他与她之间,又有过如何刻骨铭心的纠缠?这一世的相遇,是不是早已注定?他们……   “砰、砰砰、砰砰砰——”随着轻移的莲步,顾三娘子一步步,踏在了他的心上。脸发热,喉咙发痒,很……紧张。   “你——”终于忍不住,承衍帝出声打破了这气氛,然而看到她微惊的神色,他又急忙解释:“三娘子,朕,朕……”   顾三娘子安慰地笑:“陛下不必如此,我都知道。”   然后她迈出最后一步——   “吱呀——”一声传来,她顿住了。   是开门声。承衍帝望过去,是方才避出去的乔安,他一进来就面带难色地瞄了顾三娘子一眼,面带犹豫,似乎是有什么要事禀报。顾三娘子知情识趣退到一边,乔安凑到承衍帝身边耳语几句,期间,好几次瞄向顾三娘子的方向。   然后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顾三娘子有了不好的预感:【系统,怎么了?】   【宿主,不好了,好感度89、88、87、88、87……85!】   顾三娘子不经思索脱口而出:【是那个宫女把我的事情爆出去了?】   【只能是这样了。】   【该死,紧赶慢赶都没能来得及,她手也太快了!】   【宿主,怎么办,好感度还在下降,虽然有起伏,但还是缓慢下跌,这还是因为之前是89的缘故,他愿意相信你,可证据,应该很确凿了。】   【现在吻也不管用了,罢了,我还有最后一招,再不管用我也没法子了。】顾三娘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此时此刻,乔安第二次退下了,顾三娘子咬咬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还是向着承衍帝的方向靠近,承衍帝面色不变,只是周身的感觉,任谁都能察觉出不对。   【拼了!】   顾三娘子露出一个痛惜但决绝的表情,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晶莹如玉光滑剔透的瓷瓶,呈到承衍帝的方向:“陛下……”她白皙的手掌,和莹白的瓷瓶相较,竟全然不会落了下风。   “嗯?”承衍帝也不接,挑眉。   “陛下,您曾经说过,您担忧镇北侯容顾容侯爷的身体,我这里…我这里恰好有一粒可以治好他的灵丹妙药。这是小时候一个神仙似的老道士送给我的,说是将来能为我挡一次大劫,可直到现在也没能用上,如果是您需要,我愿意……”   顾三娘子看着承衍帝的眼睛:我愿意献给你,只要你高兴,就算我将来的大劫熬不过去死了,也没关系。   “唔?”还是没接,承衍帝面色复杂地看着顾三娘子,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一个刚刚被证实了的“骗子”的话:你抄书,人品不好,你说的究竟可不可信,会不会又是一个骗局?   “陛下,我敢拿生命担保,这药一定能起效!陛下,我这么,这么爱……我怎么会骗您?”   承衍帝接过了。指尖传来的感觉……这竟是暖玉!果然是天地奇珍。她敢拿生命担保,这要一定是真的了?   这么久,终于到手了!   他知道顾三娘子这里有药,却不能强迫她,天知道他们有什么手段:万一掉包成毒药呢?万一“系统”再收回去呢?万一惹毛了顾三娘子,她干脆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去呢?   药只有一颗,一定要小心谨慎,要哄着她心甘情愿掏出来才好。   心中雀跃,他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稍稍带着感动和愧疚之色:“三娘子,多谢你为朕考虑,这药……朕先收下了,你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朕不该不信你。朕还有事,你先回去吧。”她还有用。   顾三娘子甫一离开,承衍帝再也不用掩饰自己脸上的喜色,他高声唤过乔安:“快,快随朕去镇北侯府,快!”   作者有话要说:   ☆、挑明   马车上,承衍帝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即时好感度90!】   【好险,好可惜,如果不是那人逼得太紧动手太快,我也舍不得把那药拿出来,这次送出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得到那样的东西,多可惜啊,想想就肉疼。不过还好,好感度到了90,这算是喜事了。】   【叮!完成隐藏任务——“爱的第一步”,奖励琉璃碧玉簪一支,佩戴功效,所有人好感度+1!】   【嘶——对普通人作用不明显,对小皇帝可不是,瞧我这一次前进1点耗了多大力气,带上这玉簪就能强制+1,还真是好东西。】顾三娘子的声音满是庆幸。   马车里的承衍帝也很庆幸,低笑。   也许真的是天佑大晋,在他急需摸清那群人套路的时候,顾三娘子就这么一头撞了上来,虽然那强制的50点好感度颇有些棘手,但……承衍帝眯着眼睛想道,但她本身没什么值得忌惮的武力:被绿袖拖走,她一点像样反抗都拿不出来。   这可比另两个好对付多了。   这段日子,他放任自己对顾三娘子的好感度飙升,就是给她一个快要成功了的假象,于是在遇到极大危险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依靠他……想他帮忙,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90了,小皇帝会不会替我压下那些东西?】   【……应该会吧,呃,加上簪子就是91,就算不压下流言,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承衍帝缓缓睁开眼睛,朕会的。   他会替她压下。这个女人不蠢,却也不太聪明,有些手段,还显眼,正适合高高捧起。   既然不长眼睛凑上来,就不要怪他利用,反正你对我是虚情,我对你是假意,最后谁利用了谁,各看手段。   怨不得他,她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的气运。拿了他的气运,也就等于拿了大晋江山的气运。上辈子……他不敢想象丢了气运的大晋会如何……会亡了?呵,在他的皇后心里,想必他就是个玩偶,他的江山和子民也是玩偶,死了就死了,拍拍屁股走人,半点愧疚都不会有。她还会有新的人生新的精彩,他和大晋只是她生命里的一缕浮云。   会不会在某个无聊的时刻,她还会发出顾三娘子那样感叹:哎呀呀,当初那个小皇帝挺好的,可我就是不能爱他呀,噢,这都是命运的捉弄,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既然这样,就不要投入真感情了,反正你死之前几十年,我已经满足了你对爱情的幻想了,我演一辈子也不容易好不好,你一个皇帝,干嘛要求这么多?   他就在这里,等着那些人一个个跳出来。   ……   想杀人。   马车,微服,直到马车最终在镇北侯府威严肃穆的正门前停下,承衍帝才稍稍平静——气运么,你抢我的,我也能抢你的。   “臣镇北侯容顾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承衍帝回神,就见他的镇北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微晃。   一阵无奈冲破了阴郁,他知道自己心境不稳,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总是耿耿于怀,他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杀戮,否则心里的郁气根本无法消散。   可那不是对她的。方才沉浸其中,杀意被她感觉到了?确实,纵横沙场的镇北侯怎么会分辫不出杀意,可那真的不是针对她的,他又要被误会了。   于是走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唔,又瘦了?   “容卿不必多礼,你还伤着,以后也不需行此大礼了。”   “陛下,礼不可废!礼乃立国之本,陛下初登大宝,当……,臣安敢僭越?”   瞧瞧,又是这样。“朕是微服,微服,微服!卿懂么?”   “……是,陛下,微臣明白。”   果然不该有任何期待,他觉着自己这一辈子,都别想从他的镇北侯这里听到半分的甜言蜜语了,从前……唉。   前世今生的记忆混在一处,心被这种又苦又酸又甜的感觉占得满满的,承衍帝忽然就忘记了之前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陛下!陛下圣驾亲临,有何要事?”   “无事,只是来看看。”唔,为什么身边的人有些僵硬?承衍帝顺着看了过去——   原来,在托着他的镇北侯起身之后,他的手顺势环在了人家的腰上,还不知不觉,挨得,更近了……   淡淡的药香气,有点苦;暖暖的,是他容卿的呼吸;身高很合适,差一点能触到他的鼻梁;衣服薄薄的,生病了怎么还穿这么少;腰上的触感很好,好想就这么捏下去……   “陛下!”   唇就在眼前,有些苍白,但唇形很美,他知道怎么吻下去才能得到更好的享受,好想……   停!朕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怔愣。惊醒。恍然。淡定收回手,掩口轻咳一声。   ——什么也没发生过,不是么?   “还不快快迎朕进去!”朕才不是什么急色鬼。   “是,陛下您请。”   承衍帝冷冷扫了扫身后的乔安,乔安会意点头,默然跟上。才想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是镇北侯府的正门,周围也是镇北侯府的侍卫,他们显然是来自声名赫赫的玄甲精骑:个个站得笔直,纹丝不动,面色深沉,甚至,阴冷如死水。   承衍帝在前,镇北侯躬身在后,就这么到了正厅。整个镇北侯府都是北疆军那般凌厉刚锋气势恢宏的样子,正厅自然也不会例外。四四方方的桌椅,满目的青黑灰白,没有人气显得惨淡,但锐意不减。   “容卿。”   “陛下?”   挥退下人,承衍帝彻底放开了,因为突然觉着“徐徐图之”这一招对他的容卿根本就不会有半分用处,在这方面,她简直迟钝的让人发指。如果自己再不干脆一些,她肯定会胡思乱想。   “过来坐。”他招手唤道。容顾果然听话地过来,春日的阳光并不十分灼人,从窗棱穿过,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觉着自己的心,也是暖暖的。他的镇北侯梳着简简单单的男子发髻,身上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蓝色外袍,啧啧,确实不美,好吧,他承认,自己却觉着赏心悦目得很。   “过来。”又唤了一遍,虽然他的容卿已经走过来了。   只是距离有些远了不是么?看来还知道在意上回发生的事情。咳,不要站这么远,朕又不嫌弃你。   “再近点。”他说。然后容顾又凑近了。   “闭眼,张嘴。”命令道。容顾怔了怔,唇抖了抖,却没发出声音……然后,然后就乖乖听话了。   承衍帝心中一涩。当初是怎么觉得她面目可憎的?   “好了。”不忍再逗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塞进她嘴里。   “……陛下?”   “没事。”还是忍不住拥住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呵,终于有地方像女人了。无奈地发现他的容卿还是没睁眼,这也……太听话了些。   好吧,还记得今天打算做的事情,是男人就该主动,暧昧不好。   “你感觉不到么?”他听到自己淡淡的声音。   “陛下,这于礼——”   “你感觉不到么?朕的真心。”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是距心最近的地方。   “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风翔102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4 07:34:18   洛洛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2-23 21:45:31   鞠躬感谢!!! ☆、忠言逆耳   “你感觉不到么?朕的真心。”   “你听……”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也能包含这么多的柔情。   感觉到容顾的手触上了自己的心口,他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心,也跟着跳得快了起来。   怎么样?就像顾三娘子说的那样,这是容卿此生经历的第一次“面诉情衷”,朕酝酿了这么久,足够震撼,足够精彩,足够打动人心了吧。   怀着雀跃的心情,他期待地探寻怀中人的反应——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根绒毛,呼吸在交缠,心也越来火热,他心道如果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然后就这么的,突然对上了容卿睁大的眼。   很遗憾。清冷……如旧。   掩饰住心中的不安。没有自己期待的情绪,其实在预料之中,朕不急,不急,他想。   “陛下!”   “……唔?”想说什么?这是朝堂上进谏时的语气……容卿的回答,他突然不想听了。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办?   “陛下,您此言何意?”   明明是恭恭敬敬的询问,却莫名泛着冷意,承衍帝心里一抖。看着容顾只能称得上清秀的脸,和黑白分明冷冷清清的眼,不知怎的,他却仿佛看到了收入剑鞘中的绝世宝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朕发觉自己……”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低叹一声:不想听也得听,就像在朝堂上被容卿发难之时,强撑着,死顶着,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也要听下去。虽然总觉得会有什么狂风暴雨要来到了呢。   “陛下,您很让臣失望。”还是让承衍帝揪心的那种山雨欲来的语气。   “……唔?”   失望?失望什么?承衍帝直直盯着容顾,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失望,这绝不是好词。怀里的容顾稍稍用力想要挣脱,顾及她身上有伤,承衍帝心一软,手一松,而后,驰骋疆场身法过人的镇北侯就这么顺势退了开去。   在承衍帝控诉的目光中,她无奈保持了,一丈的距离。   “陛下,您成功了。”无奈看了看承衍帝处处写着“朕真的很诚恳,朕最最诚恳了!”字样的脸,容顾轻叹一声,带着包容的意味。   失望?……成功?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朕都听不懂?承衍帝两眼一抹黑,抓心挠肺。   “臣知道您看臣不顺眼。”淡淡的。   “……唔。”你竟然真的知道!所以……?   “您看臣不顺眼,想方设法要羞辱臣,您成功了,您长大了。”   承衍帝想要指天骂人,你就比朕大两岁而已,两岁!还好意思说朕长大了。还有,那欣慰的语气是打哪来的?真把自己当做朕的长辈?   想着,他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了不满。   容顾看到了,微微叹息:“陛下,对,臣不配,臣僭越了。”   她再叹道:“陛下,臣知道您把臣当对手。”   她欣慰道:“虽然臣觉得一个君王把自己的臣子当做对手很不必要,但心中有了对手,想方设法击败他却是好的。”   她接着说:“陛下,您能想到用羞辱的方法打垮对手也很不错,可这种方法决不能常用,恃强而凌弱绝非明君所为。陛下是君,微臣是臣,君强臣弱,臣自然会听从陛下的命令,陛下的手段,未免落了下乘。”   她继续说:“想打垮臣,您完全可以用更干脆利落、更光明正大的办法;想羞辱臣,您也用不着委屈自己亲身上阵。”   她说:“用下乘的方法确实能折辱对手,但与此同时,也是折辱了您自己。御极几年,执掌天下,您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么?您的气量呢?臣自然会失望。”   她说:“这件事传出去确实能毁了臣的名声,但您自己呢?臣不敢想象百年千年之后史书中如何说陛下。也许您不在乎。”   她说:“陛下当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亲身上阵,也就是臣听从命令不会反抗,换做其他人,您被伤到怎么办?”   她说:“如果您没想这么多,只是无聊了,想尝试一下新的玩法,想知道玩弄别人的感情的快感,臣就更不敢苟同了。肆无忌惮玩弄朝廷重臣,玩弄屹立百年声威赫赫镇北侯容家的继承人,您想过后果没有?”   她说:“陛下贪图一时之乐,行此有悖伦常之事,淫、辱朝臣,您不怕寒了众臣之心?不怕朝野不稳?稍有差池,您如何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大晋朝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   “如果以上臣都猜错了,陛下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发泄对臣的不满,臣无话可说,你不必多言,臣自当尽忠于陛下!”   承衍帝:“……”你给朕说话的机会了么?什么对手、折辱、不满,好吧,他承认上一世大概会是这样,容顾会如此做想,实在没什么奇怪的。   无语凝噎。容顾说话的时候气势太盛太坚定,呶,就像这样,朝堂上的容顾就是这样,一句句能把他逼到崩溃。他突然无比同情过去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口舌不怎么伶俐,在朝堂上被这样下脸,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瞧瞧,他的镇北侯容顾正从容叩首,跪的标准,等着自己发落呢。他就不明白了,你是忠臣,你想劝谏,好,朕不拦着。可你能稍微委婉一点吗?就一点点!   你这是在找死,知不知道?   算了,朕宽容大度,不和你计较。承衍帝没了表诉情衷时的忐忑只剩下无奈,算了,急不得急不得,朕比你年纪大了这么多这么多,早就习惯了,不值当。   于是走过去,俯身,强行拉容顾起来,容顾顺从起身,稍稍疑惑——过去她这样劝谏之后承衍帝必定恼羞成怒,从没让她起来过。   “你真的不懂?”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条分缕析说得多好,不傻啊。   “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陛下,忠言逆耳,您不——”   “好了,停!停下。”手指抵住她的唇,让她听自己说话:“不明白不要紧,以后自然会明白,朕等得起。”   “总而言之,记住了,死死给朕记住了,朕没准你死,你一定不能死!不准死!知道了吗?”好话听不懂,就命令。   “陛下您知道,臣的伤……”   “什么伤不伤的,没伤,朕说没有就没有!”   “……是。”   拽过来,攥紧她的手腕,直到她额上冒了冷汗才松开:“容卿,你很忠心对不对?对大晋。”   “……是,陛下。”   凑到她耳边轻柔地道:“你死了,朕就狠命折腾大晋,不是吓唬你。”   “陛下——!”   “你知道的,你的忠言,朕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容顾眼中有复杂的什么闪过,他没看明白,但听到了答话。   “……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惩罚系统   似真似假威胁一番,承衍帝放开了心有犹疑的容顾,他感叹一声真是难为她了。这段日子表现得太过反常,对容顾的态度犹是,她接受不了,也是应当的。   不过还是要先订下——   “容卿,朕知道你还不信。”抵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但是有一点你记住了。”还是命令的语气,不命令她不听啊。   “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不喜朕没关系,不要让朕听到你和其他人怎样了的消息。”不订下可没法放心,朕的容卿自然很好,也很合适朕,这么合适朕的容卿,要是被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狼崽子叼走了他找谁哭去?还有北疆那群对她忠心耿耿愿意为她死的人……哼。   “臣……明白。”   “朕不扰你了,休息!”那药应该很快就能见效,但应该好好休息吧。   “陛下,臣不……”   “休息!”强拉着木呆呆的容顾来到卧房,来到那灰不拉几丑得让人落泪的床榻边上,撩帐子,掀被子,摆枕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陛下。”臣去休息陛下您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躺上去,睡觉!” 愤愤道。才不理会死硬死硬的镇北侯难得犹豫纠结的眼神,强行把她摁在床上,剥去外袍,塞在被子里。   其间,武功高强的镇北侯容顾没有半分反抗,虽然只要她想,当了好几年纨绔子弟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皇位砸晕的小皇帝,根本禁不住她的轻轻一脚。   “乖。”看着容顾听话的模样,夸奖脱口而出,而后就是汗颜。他曾对后宫的妃子们这么说过,可用在他的镇北侯容顾身上,怎么想怎么别扭。   容顾倒是很听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黑黑白白的,明明白白倒映出他的影子。   ——大晋皇族都有的俊美到能牵扯全天下女人心神的脸,虽还稚嫩但已能瞧出将来挺拔矫健的身形,还有燃烧着火一样情感的双眼。   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的容卿拥入怀中。   这是他年轻时的模样,而他,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收紧了手臂,知道他的容卿不会反抗就顺势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心道万万不能让容卿瞧见朕这副丢脸至极的模样。   他不软弱,可眼睁睁看着自己年华老去而无能为力,从一代帝王变成病歪歪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躺在龙榻上苟延残喘的病老头,那种深入骨子里的绝望和透彻心腑的寒凉,不是哪个都能体会得到的……   而如今,他回来了,还见到了以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的容顾。   “陛下!”他听到他的容卿轻轻唤道。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是容顾。容顾挣脱了他的怀抱,面带忧色看着他。   “陛下有什么为难之事么?”承衍帝惊讶地发现他的容卿竟然笑了。朕让你觉得这么好笑?他颇有些脸红。   “陛下有什么事,可以说与臣听。”还是温和的笑,虽然很浅,但确实是笑。这样的笑,他只在年少时候见过,后来,后来就只剩下冰冷了。   当时大哥二哥争得厉害,母后不知为何从不插手,他和做质子的容顾都是没人理会的小可怜,于是形影不离很有些相互扶持相互支撑的意思,然而在他即位之后再次相见,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认定了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伙伴容顾,居然变成了讨人厌惹人烦喜欢进谏、进谏到死的冰坨子。   多年的疑问脱口而出:“原来你还会笑,会笑为什么一直同朕摆那副棺材脸?”怨气极重。   “臣父言道……”   “镇北侯容凛?”怒意熊熊。   “不干臣父的事,臣也是……”   “什么?”   “臣也是……”   “你也是如此做想。”承衍帝恹恹打断,怒火突然熄灭。他怎么会不懂?镇北侯一家都是奇葩,先镇北侯容凛更是当世一朵大大的奇葩,他和先帝的事情,现在很多人想起来都会发笑,他们的想法自会与常人不同。   当年和他玩得好,容顾只是少年心性想交朋友罢了,而从容家出来遇到的同样年少的自己就是她唯一的朋友,当年言笑晏晏看似放得很开,现在想来,其实她心里一直牢记得容家的教诲对身为皇子的自己一直极为尊重。   “你一直这样。”承衍帝叹息说。   “陛下……”   那些将要遗忘的记忆涌了上来。   因着年岁比他大,他闯祸她扛着,她练武他看不顺眼去打搅她也不恼就这么温和地看着,他爬墙头她拗不过就在墙根子底下默默护着,他想见识宫外风景偷偷溜出宫去她阻止不了于是就告诉了母后,他知道后大怒然后就是冷战和好冷战和好……   心中喜意顿生。不管是因为江山社稷,因为他是皇帝,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容顾总是对他最好,虽然有点没出息。   “休息,朕看着你。”容顾果然乖乖应了,他就知道他说什么她都会听。他默默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了那群碍眼的人,阴魂不散,害得他紧紧跟着容顾的时间都没有。   承衍帝心里定下一个个“恶毒”的办法,受他吩咐从顾三娘子那里套话的绿袖——粉衣宫女,拦住了从御书房出来,知道好感度升到91而欣喜的顾三娘子。   “呦,挺高兴的嘛。”绿袖暗道陛下不愧是陛下,自己照着他的吩咐做,虽然很多东西都不懂,可这顾三娘子还不是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哼,你想毁了我,还差得远呢。”   “嘴硬?千夫所指,老娘就不信你不怕!”散播她抄袭的事情真不是她干的,自然也不是陛下,毕竟他们都不知道顾三娘子到底抄袭了什么东西。而当初吓唬顾三娘子的“金庸”“系统”“奖励”“任务”这些词,她也还是从陛下那里听来的。   据陛下说这些都是顾三娘子自己透露出来的。很奇怪,却不敢问。   不过身为暗卫头领之一,陛下也没事事瞒着他们。她知道,陛下只是命令暗卫们散播这样一条消息:   ——顾三娘子被陛下看中,陛下有意立她为后!   陛下身边的人各有其手段,于是许多声望甚高的人都开口证实了这个消息,仅仅一天,顾三娘子要做皇后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于是,让人震惊的,好几拨人不约而同拿出了顾三娘子抄袭的证据,那些证据竟然都是真的!铁证如山!   至于那几拨人的身后之人……   陛下只是微微笑了笑吩咐他们盯紧了:所以朕不着急,哪个蹦跶得狠了,自然会有人替朕着急。   着急什么?有人不想顾三娘子做皇后?绿袖想,她真的不懂陛下的意思,但也不用懂,陛下说什么他们自然会听什么。   照着陛下的纸条背诵道:“哼,老娘研究过了,系统是能抢过来的!你的系统一定会落到老娘手上!”   顾三娘子脸色一白。【系统,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凭什么?怎么抢?】   【能是能,但她做不到,宿主不必忧心。】   绿袖见她不回答,也不理她,前几回回去复命,陛下都夸奖了她,虽然她觉得顾三娘子根本什么也没说出来,但陛下说有就有。   抹抹身上事先擦好的鸡血,她装模作样哼哼了几声。   【系统,她受伤了?】   【哼,感谢我吧宿主!我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系统,您以为所有系统都一个样子?哼,错了!】   【什么错了?】   【有的系统生性残忍,好吧,我们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它们的宿主不经意触发了系统“残忍”的一面,比如不听劝解,意欲反抗,敷衍了事,进度太慢,图谋造反等等,一经发现,系统就会施与严酷的惩罚!】   【……】   【系统这都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却不知好歹,哼!】   【……】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者里也有不同种类的人,毕竟是诱惑皇帝,有的人死也不愿意   穿越者是随机抽取,所以……你懂的。    ☆、誓死不从?   【为什么你不是这样的呢?你也是系统……】   【因为宿主一直适应得很好啊,宿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立马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认定了目标并为之努力,虽然还有瑕疵,但和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有着本质区别呢!】   【……谢谢。】   【其实他们不知道,系统都是为了他们好,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系统给了他们穿越的机会,给了他们当人上人的机会,相应的,他们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一点点而已……就是有那么多人不知足!宿主,你不会被那些人蛊惑了吧。】   绿袖看着状似神游天外的顾三娘子微微一叹,她又不蠢,每个暗卫都不蠢,因着陛下的稍稍透露再加上默许了的私下交流,她也知道了不少,自然明白顾三娘子这群人的古怪之处。   妖魔鬼怪?想来是妲己喜媚之流,感谢陛下的栽培,她记得妲己喜媚似乎是上古时期神话传说中魅惑君王残害忠良的人物。   想要亡我大晋么?呵。   【怎么会呢?虽然任务不好完成,但我努力过就足够了,我对现代生活也没什么执念,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和你们做对的胆子,我只要好好活着就好,我想活着。更何况……】顾三娘子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纤长秀美的手指,微微一笑,美好如仙女:【更何况哪个女人不爱美,这副皮囊比上一世好了千倍万倍,我做梦都怕你们收回去呢。】   【即使这样子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失去自由’、‘失去本心’、‘自甘堕落’、‘自私自利’?】   【我是个普通人,只想活着,活的好好的,那个世界还有我的亲人,为了他们,我会好好活着。】   【宿主觉悟很好哦~这下我就放心啦,要是他们都像宿主一样聪明识趣懂道理就好了,总是遇到那些傻不拉几死硬死硬的人,还得慢慢调、教,腻歪透了。】   顾三娘子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绿袖看着她逐渐坚定起来的眼神心中一紧。其实他们都不怎么看得起顾三娘子的,毕竟抄袭就是道德败坏的表现,抄袭了还被揭穿,那就是脑子不好使了,一个脑子不好使还道德败坏的人,虽然有奇怪的手段,他们也不会费多大心思。可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绿袖眯起了眼,他们这些暗卫对气息的感应极为敏锐,不会有错的,看来情况有变,这些,必须让陛下知晓。   有什么低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绿袖抬头一看,天空被灰灰白白的阴云覆盖,淅淅沥沥的,那是——春雨。   这是今春第二场雨了,不早不晚来得正好,陛下今年不会再为旱情忧心了吧,她想,虽然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但有陛下,有大晋朝千千万万的子民在,邪不压正,他们,绝不会是输的那一方。深吸一口气,大声放了最后一句狠话:“老娘要回去了,千万别落在老娘手上,该死的小贱人,让你好看!”   真不知道陛下打哪听来这些粗言俗语。   春雷乍响,雨声渐密,承衍帝起身拉上窗子。乔安和暗卫早已退避,镇北侯府的管家仆从也不敢来打扰,他很享受和他的容卿独自相处的氛围,虽然,承衍帝挑眉,虽然他的容卿已经睡着了。   湿气很重,容顾重伤未愈,想来很不好受吧,从顾三娘子那诓来的灵丹妙药不知道有没有起效。正想着,容顾突然出声吓了承衍帝一跳:“水……”   她要水。承衍帝再次起身到案前取了茶水,还好,是温的。可端着茶水来到床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手里茶盏占着,怎么扶她起身,怎么喂水?一只手?脸微微一黑,嗤笑一声,淡定地原路返回把茶盏又放回几案之上。   “容卿……”回到床边唤,没反应。   俯身把她扶起来倚在床沿上,锦被滑落,领口张开,胸前交交缠缠的白绫,那是……承衍帝给她盖紧,那是束胸?他暗自纳闷这样子绑着不难受吗,到底何苦来哉,低唤一声:“容卿?”   虽然知道唇齿相接这样喂水的好办法,但朕不怕你难为朕,怕你难为自己。   “陛下?”容顾倏地睁眼,哪有半分迷茫之色。   无奈,距离拉远一点,没办法,防朕跟防贼似的。   这是警惕惯了?脑子在迷糊吧,瞧你那烧红的脸蛋,逞什么强装什么蒜,头上的汗,脖子上的青筋,那是疼得?想来灵丹妙药能药到病除却会很疼,也许……他轻哼,也许那药就是给妖魔鬼怪用的,用在常人身上,自不像用在他们自己身上效果那么好。   挑眉道:“容卿想说什么?翻脸不认人了?方才是哪个支使朕端茶递水?”   “臣万死不敢如此!”   承衍帝早有准备,一把拦住容顾要下床下跪的身子,也不客气就抱个满怀,随即,在她耳边低低叹息:“卿这是要,投怀送抱了?”   果不其然,语毕,瞧见了他容卿怔愣的样子,咳,总有种欺负人的感觉。“陛下,您……”“怎么,朕不要脸?”“陛下!”   喜滋滋凑到她肩上低笑。他发觉自己掌握了一项技能,长篇大论说不过容顾,但比不要脸,容顾还差得远咧。效果似乎……还不错。   强拉起她的手,唔,很听话,把指头一根根撸直,嗯,虽然紧张但没反抗,反而慢慢放松了,抬头对上她漆黑的眸子,不知怎的,心中突生酸涩一片。   “不用害怕。”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他的容卿想来是不怕的,一辈子没从她身上见过“怕”这个字,这么说,是朕怕了?   十指交缠,满意地看到烛影下他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处。   窗外风雷震。   京都城西。   城西都是富贵人家,然而富贵也有富贵的不同。大晋朝最最显贵的自然是受命先帝辅佐当今的镇北侯容顾,随后的便是几大世家,这些世家前朝时候便已不容小觑,虽说大晋朝重武轻文世家均被压制,但世家就是世家,给一个机会,就能凌云而起。   慕容世家。   嫡长小姐闺房。丫鬟都被遣散,烛影轻摇,跌坐在地上的大小姐慕容青用帕子擦擦唇角的鲜血,合眼,一言不发。她的指尖在颤抖,牙齿死死咬在一处,像是在承受什么莫大的痛苦。   【宿主,还没想通?】   【想通什么,当你们的傀儡?】脸色苍白如纸,她讥笑。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雷声翻滚。她轻笑:【我不是已经在吃罚酒了么。】   【哼,你之前装的挺好,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可还是露出了破绽。】   慕容青撩开眼皮,眼中尽是血丝,漆黑,却有光彩。【哦?】她漫不经心地问。   【看你在慕容家如鱼得水的手段,第一次见到小皇帝,怎么会一点好感度也没加上?露馅了吧。哼,想反抗系统的人从来不少,你可知道他们的下场?】   【唔?】   【灰飞烟灭!】   慕容青不作声,系统又劝,虽然这些话它已说过无数遍:【慕容家的人对你这么好,你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理应报答,所以为了慕容家你也要进宫,不能忘恩负义!】   【是嘛。】   【系统能给你美貌,给你地位,给你称霸天下的武功,给你修炼成仙的机遇,给你长生不老的机会……能实现你一切一切的愿望,而你只要完成简简单单的任务就行。】   【哦。】   【只需要你取得小皇帝的心。小皇帝很好了不是么?现代社会也找不到他这样的好相貌,也没有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更何况,实在不愿意你也可以一直吊着他啊,不是一定要用身体,你的智商是我见过最高的,收拾一个小皇帝还不是手到擒来?宿主不要自误!】   【是么。】他好他尊贵,我就要凑上去?这是哪家道理。   【不要觉得委屈,好多攻略者一开始也不适应,可后来还不是乖乖去做了?要懂得适应环境,不要只想着让环境适应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在找死!如果知道,明知找死还不回头,就是愚蠢!是顽固!死了都不可惜!】   【哦。】   【攻略者里还有男的呢,任务让他们去引诱男人,他们还不是乖乖去做了?因为他们能得到更多的东西。你把事情想的太严重,别人都行,就你不行,显得你很能耐么?我理解不了你是怎么想的,自由,有那么重要吗?】   【唔,有理。】哪里用得着你明白,我明白,你不明白,所以我是人,你只是系统。   【你能想到先做点任务换取修神功法炼神来脱离系统已经很天才了,差一点就被你蒙了过去,不过你还是不谨慎,被惩罚也是应得的。】   【你说的没错。】至少我试探出很多有用的东西,你看到的,分明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宿主,答应去选秀了?】   【我答应了。】她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刑克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撕裂了京都上方的夜空,惨白与漆黑交织,极为瘆人;继而,奔雷轰鸣声响彻天际,整个京都为之一震。   承衍帝握着容顾的手猛地收紧。   “陛下惧雷?”   承衍帝沉默不语懒得反驳,看一眼面带疑惑眼含担忧的容顾,把什么东西从怀里取了出来。   “这是……”容顾的声音带着犹疑。   “没错。”承衍帝回答,捏着手中的墨色龙纹玉佩,神色莫测。   这玉佩是历代帝王贴身之物,据传是开国老祖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此玉有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之功效,被历代帝王视为神物片刻也不离身。   遇难成祥,承衍帝是不怎么信的,可,这玉佩如今,居然在发热。   现在想来,这一世醒来的那一刻他手中握着的,不就是这枚玉佩么?或许…承衍帝眼睛微眯,烛火映照中他面色平静,分明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却莫名有了骇人的威势。   容顾心下一凛,拔高声音唤道:“陛下!”   被惊醒,承衍帝回过神来。   或许,他想,或许这就是他能回来并听到“系统”说话的原因。而发热……想来是有什么事已经或者将要发生,这是警醒。至于好事还是坏事……   “无事,卿不必忧心。”他淡淡道。   “陛下有何事,不妨说出来,微臣替您参详。”   承衍帝看她一眼,一笑:“无事,卿好生歇息吧。”   他不想容顾卷入其中,虽然还不是,但他已经把容顾归为“自己的女人”了,自己的女人自己护着,他可不想她冒险。   垂眸看手中的玉佩,他暗道事情确实麻烦了,系统的事情千头万绪还没理清,现如今又……   “陛下,您信不信臣。”   承衍帝抬头,望入他容卿的眼里,猛地发觉,他容卿的眼睛,和手中的玉佩一样美。不,玉佩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的容卿?   “朕自然信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句话中的真心实意。   “那为何不说与微臣听?”她淡淡地问,那语气太过平淡,就像是在问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承衍帝好笑地抚上眼前人的头,这就是他的容卿了,除了她,哪个敢大大方方窥探帝王心思?好吧,不是窥探,是光明正大的询问。   “朕不想害你。”又是一句实话。   “陛下瞧不上臣?”觉得臣是贪生怕死之辈?   抚上人家头顶并顺势向下的手顿住。仔细看着她,半晌,无奈点头。他的容卿可不是什么经不起风浪的小树苗,用为她好的名义瞒着她护着她什么也不告诉她,是对她的侮辱。   何况,他的容卿屹立朝堂“威压君王”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前生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能除掉她,可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年纪太轻、手段太糙的缘故。   容顾很聪明,上一世的她觉得自己还没到该死的时候,于是硬生生地在他的恼恨和怨愤中拖了好几年的时间,后来还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所以……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既然你想知道,那朕便不瞒你。”尽管要说的是严肃的事情,承衍帝还是暧昧地笑:“这可是看在卿是朕心上人的份上。”眨眨眼,状似肯定地点头。   容顾道:“谢陛下。”承衍帝惊讶地挑眉,他似乎从他容卿的脸上,看到了“无奈”的神情?   冰块碎掉了?他瞪圆了眼。   “陛下!”又是一声呼唤,承衍帝却没听到,他仔仔细细观察他容卿清秀的脸庞 ,果然是——无奈!哎,为什么心里一阵感动激动振奋兴奋酸涩甜蜜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是,这是越来越靠近朕了,是不是?   自觉这几天的努力收到了成效,承衍帝心绪激荡,却也还记得回话:“那朕也不瞒你。”不需要隐瞒和保护,他的容卿分明是飞翔天际的雄鹰。   看着他容卿认真的脸,承衍帝会心一笑,娓娓道来。   承衍帝说得很详细,只除了上辈子的事情,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打算让容顾知道的,因为他承受不起,至少现在是这样。   于是,从玉佩到系统,从攻略者到任务,所有能说出口的,他都说了,包括怎么和顾三娘子周旋怎么探寻系统的奥秘,虽然被他的容卿看着,颇有些脸热。   他将系统看成是幕后黑手控制攻略者的工具,就像南疆蛊虫。   初始时候容顾还极为吃惊,但片刻就镇定下来,眼睛晶亮,那里面的,承衍帝无奈扶额,是战意。果然如此,他也想到了,容顾是喜欢挑战的,就像在北疆,她每战向前,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边疆,也是因为……她喜欢罢。   “陛下听到的对话只是一部分?”容顾一针见血。   “确是如此。”最近一段时间他能听到顾三娘子和客栈里的凌楚楚的,却没听到其他人的。昨日冒出来提供顾三娘子抄袭证据的那好几拨人,他不确定其后隐藏着几个攻略者,但,他从没听到她们和系统对话过。   承衍帝目色幽深:“以顾三娘子为例,她在扬州得到的奖励想来是与琴棋书画相关,但朕一点也不知晓,朕猜测朕能听到的,是她开始‘攻略’朕后的那一部分,而凌楚楚同此例。”   总而言之,就是好感度超出“0”之后才能听到,上天赐给他的“天赋”果然是有局限的。   客栈里的凌楚楚因为见过他一次好感度为“+5”,所以她每日熬药他都听得很清楚,只是不太懂罢了。那是一些有奇奇怪怪能力的药水:让人说真话的药、让人爱上谁谁谁的药、让人变身成另外一个人的药……虽不显眼,但极难缠。   虽然一开始极为震惊,但听着听着也习惯了,他还会幸灾乐祸,因为那姑娘貌似天赋不好,成功的时候极少,炸掉的砂锅能堆满仓房了……   不过……   承衍帝说:“凌楚楚的身份有问题。她的眼睛混着碧色,不像中原人。”这是乔安探到的。   凌楚楚有能看穿人所在的法宝,乔安也费了不少力气,不知道那法宝的原理,他只能极尽掩饰确保万无一失。他雇佣无数的平民若无其事地进出客栈,又派了懒洋洋的乞丐们蹲守,还有江洋大盗杀手们的试探……总之绝不能暴露自己。   事实证明,凌楚楚能看清人所在的方位,易了容的也能认出来,却看不出那个人具体的身份行业。   她的武力强得惊人,功法也很邪门,人们看不清她是怎样杀人的,只知道她神神叨叨念着什么,但好似是初学,总会有使不出的时候……除此之外,身法速度倒都差劲得很。这是用无数任命堆出来的结论。   “她的眼睛是碧色的。”又重复一遍,承衍帝看向容顾,若有所指。   碧色?容顾神色复杂地看向北方。北疆,那里是历代镇北侯驻守的地方,而他们的敌人,整个大晋朝的敌人,眼睛就是碧色的。   “这不是她本来的身体,但这副躯壳是个大麻烦。”容顾道。她已经不会为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感到惊讶了。   “爱卿,所言极是。”   “陛下,如果完不成任务将会如何?”干脆地问。   承衍帝暗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上位者,有奖即有惩。幕后之人不会养废人闲人。”   “能不能策反?”   “朕猜测有不甘驱使的人,有机会自可一试。”   “陛下万不可轻信。”   “那是自然。”敢反抗“系统”的,要么是愣头青,要么主意正,和愣头青结盟就是找死,和主意正的人结盟……那就要看那人的心性了。   他无比确定那些人都没把这个世界的人当人看。   容顾点头会意。她问:“陛下,那玉佩……”   “想来有些来历,下次朕尝试一下离了那玉佩朕还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   “陛下是想立顾三娘子当靶子?”   “是有这个意思。”   “陛下如何待那些‘攻略者’?”   “用。用过之后——”淡淡地道:“杀。”   “陛下对幕后之人,有无计划?”   “并无。”确实没有,所以还不能干脆地杀,要杀得让人看不出来是他做的手脚,否则,被幕后人知道他的异处,就很危险了。   这些东西他反反复复思索了许久,也没其他好说的了。看着容顾仔细思考的样子,承衍帝坏心又起,凑过去可怜巴巴地道:“容卿?”   “陛下?”   继续可怜巴巴:“卿瞧朕是多么的辛苦,那么多人打朕的主意,朕应付不来啊,朕出事倒没什么,但朕还没子嗣,到时候大晋的江山社稷该如何是好啊,容卿……”   “陛下想如何?”让承衍帝泄气的冷声。   “卿做朕的皇后吧。”你想来也不放心,那就做朕的皇后吧……吧……吧……朕让你管着。   “陛下烧糊涂了?您的皇后该是个女人。”依旧冷清淡定。   “朕,朕,你明明就——”你明明就是女人!!!   被打断。“陛下,臣突然想起一件要事。”极为严肃,不似作伪。   承衍帝的话憋在嘴里,但也知道容顾不是随便说说的人:“何事。”   “陛下,您说凌楚楚是何等样人?”容顾脸色很差,差到承衍帝以为她的伤势出了问题。   凌楚楚是何等样人,何等样人……承衍帝想到什么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容顾,容顾见到,把头一点。   该死!   凌楚楚极为心狠手辣。心狠手辣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还有极强的武力还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承衍帝猛地起身,高声呼唤乔安。是他失算了,这群人跟本不按常理行事,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揣测,只要查不到头上,他们什么事情都敢做,而他听容顾的劝告同意在京城小范围选秀,消息,已经放出去整整两天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京中二十三家大臣之女离奇暴毙死因不明,陛下!平民小户之女死者百二十人陛下!外面都在传您刑克妻妾啊陛下!”   砰——!承衍帝心头火起,一掌拍碎了几案。果真是肆无忌惮,这么屠戮他的子民!   “陛下!”容顾大惊,不管不顾抓起他的手。   “陛下恕罪。”容顾拖着他坐到床边包扎,承衍帝由着她动作,她动作轻柔但迅速,想来是自己包扎伤口次数多了。   承衍帝继续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无妨,朕没事,这也,不全是坏事。”刑克妻妾的名声能吓退许多真真正正的大晋子民,都这样还凑上来的,几乎肯定是攻略者了。何况……仔细盯着容顾严肃认真的侧脸,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神专注火热。   容顾手一僵,蹙眉,然后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包扎完毕,半晌方道:“陛下,竟不是玩笑?”   “自然,不是。”   “陛下,臣是男子,您……”准备长篇大论。   “不用说了,朕懂。”他已经不想搭理她了,他很累。   作者有话要说:   ☆、何为天注定   “进来。”承衍帝呼唤在屋外老老实实默不作声的乔安。乔安恭恭敬敬推门而入,行了礼,拜了镇北侯。   乔安满身雨水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色青白魂不守舍,承衍帝也是忍俊不禁,心道真是难为他了,不是谁都有胆量盯梢妖魔鬼怪的,突然发了善心:“慢慢说,朕不急。”   “陛下,老奴奉命监视凌楚楚……”他隐晦瞥了坐在承衍帝身旁的容顾一眼。承衍帝会意,稍稍赧然,乔安监视的主要目标就镇北侯容顾,这些,当事人似乎也是清楚的……况且容顾在旁,乔安不便吐露实情。承衍帝对容顾一笑,又向乔安点头,示意他继续,不必顾忌。   “陛下,老奴派了好几拨人盯梢客栈,称得上是团团围困,可古怪的是凌楚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老奴遣人探过,房间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被掳走挣扎过的痕迹,一个时辰之后她又再次现身,身带血腥气,神情平淡但气势惊人,她的现身……老奴确信,仍是凭空的。”   乔安的脸色比他皱巴巴湿漉漉的青衣还要难看,虽然没有亲身靠近,但只听描述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毕竟前些日子知道的“能看穿别人的所在”还能说是高明的占卜之术,但凭空消失,已经容不得再辩解说是什么凡人把戏了——他们的敌人,强大疯狂,神秘莫测,掌握着能把人惊吓致死的手段。   凭空么?与容顾对视一眼,承衍帝无奈地发现他容卿眼里的战意愈发强烈了。   知道自己现在说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乔安停了停给皇帝和镇北侯消化的时间,然后组织好言语,又道:“同一时间京城内外死者无数,死因未明但均为猝死,这和前些时日老奴寻来的江洋大盗死相一致。老奴猜测凶手正是此人……最不济,也与此人有关。”死者都是待选秀女,都是凌楚楚的竞争对手,所以有动机、有时间,又有手段的,似乎就是凌楚楚了。   他继续说:“可即便最上等的宝马,一个时辰,也来不及辗转京城内外四处杀人,凌楚楚一直独行,也没见其他同党的踪迹,故而老奴猜测,她绝对身怀一门能瞬间移形的高强法术,就如故事里的‘缩地成寸’。”说到后来,他也镇定下来,越来越清晰明白,承衍帝满意地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如此便好,未战先怯,可不配当他的暗卫统领。   正寻思着,一旁的容顾却突然插口:“陛下,臣愿前往一探!”   ……一探?你?!承衍帝臭了脸。这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目标是朕,你来凑哪家的热闹?   迎着承衍帝控诉的目光,淡定自若的镇北侯不慌不忙地解释:“陛下,凌楚楚既是——”她挑眉示意北方,“她既是来自北方赫氏,又孤身一人携带大量财物,据陛下所讲举止做派又颇似大家小姐,想必在赫氏也是身份不凡。然,身份再不凡也不是我大晋子民,自不能陪王伴驾。故,她隐姓埋名,不远万里亲身来寻陛下了。”   “唔。”怎么,赫氏贵女、万里追寻,朕就要感激涕零不成?   “她只身前来,手段虽高却也亟需助力。臣身为镇北侯天下兵马大元帅,陛下您看,在她眼里,臣算不算是上佳的助力?”   “你不怕她使手段制了你?”承衍帝极恼,他不想容顾卷进来,却妥协了,可如今这人又不消停到想要亲身犯险——   “朕告诉你,没门!”别的不舍得管,这个,决不能纵容!   “陛下,臣愿前往自然已有万全准备,凌楚楚此人心思狠毒却并非没有弱点,所谓武力高者易骄矜,拿此事来看,想除去选秀的对手,杀了这些秀女确实能解一时之忧,但只要杀人就会留下破绽,而对一个优秀的武者,没有远远凌驾众人之上的武力,就不该出这等遗祸不少的纰漏让自己有暴露之虞。她太沉不住气了,这可以利用陛下!”   “绝对不行!你要是敢去,朕……朕就死给你看!”   承衍帝说不过容顾,看着容顾慷慨陈词的模样,憋屈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来。   说完,来不及看他容卿的反应,他倒是先有些脸热。以死相逼什么的,太没出息,太像后宫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妃嫔了。他暗自嘀咕,瞧瞧朕的容卿多聪明啊,一条一条的,简直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人了,可那些聪明全都用在找朕麻烦、跟朕抬杠上了,总这样一来一往,朕都要变蠢了。   然后,他惊讶地发觉他的容卿似乎不出声了。不坚持了?如此反常,这,可真是千古奇观。于是扭头望过去,烛光恍恍惚惚中,他震惊地发现,他的容卿,竟然红了耳根!   “容卿,你……”你是不是明白了朕对你的在意?果然以死相逼就是有用,怪不得她们都这么喜欢。   容顾沉默不语。承衍帝却像是受了鼓舞,胆气大增。就像顾三娘子说的,不能让男人把她当仙女供着,男女之间相处平平常常最好。同理,他也不能总是纠结身份和前生这样的东西远远看着不敢下手,珍重太过,就不是对女人,而是对老娘了。   “容卿?”   容顾抬头望他,他觉得那双眼睛确实比那块墨玉还好看还动人。   “陛下。”   一声轻唤,语气语调和往常都没什么不同,承衍帝却觉得有什么,终是不同了。   他的心跳,一下子剧烈起来。   容顾:“陛下还不允臣?”允臣去见凌楚楚。   承衍帝:“……”刚刚那气氛,不是都要互诉情衷了么?   怎么明明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呃,好吧,窗外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咳,话说为什么今年的春雨大得这么不寻常?   算了,朕是想说这么好的气氛,容卿你能不能不要煞风景啊煞风景,你这么呆……好吧是朕呆,朕呆了傻了才会看上你!算了,朕不和你计较,要计较早就气死了:“卿一定要去?”   “为陛下分忧,臣责无旁贷!”   无奈挥手:“去吧去吧。”他知道很多时候都会拗不过她,算了,既然她想,那就站在她身后好好护着。   第二日大朝,果然群情激奋,要求抓住真凶严惩不贷,也有不少大臣目光隐晦偷偷打量着承衍帝,似乎在估量着那谣言到底是真是假——他们也有女儿,也有青云之志,可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总而言之,此日大朝之上,承衍帝大怒,严令任何人不得再散播诋毁皇帝的谣言,违令者杀无赦;下令大理寺并兵马司,立即追拿凶手不得拖延。看着大臣们恭恭敬敬跪拜的样子,他暗自点头,这下子朕刑克妻妾的名声能传遍天下了吧。   下了大朝,承衍帝去慈宁宫向忧心的太后解释了这件事的始末,直说有人刻意杀人想要败坏他的名声、动摇朝廷根基,而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太后好好将养身体就好,完全不必为他忧心……虽有愧疚,但,太后已然年岁不小,经不起刺激了。   在慈宁宫外,杏花凋落,他遇到了杏雨中遥遥望过来的顾三娘子。   “陛下,那些事情……民女已经听说了,您……”她不安地眨眼,睫毛如蝶翼忽闪,“虽然听上去很可怕,但民女,是不信的。”   声如蚊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对一个帝王的脸面是很大的打击。   “多谢三娘体谅,朕也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假,三娘若是怕了……”   “无妨。”她抬起头,勾起一抹浅笑,眼波柔柔,犹如春水,有了情爱的滋润,昔日清清冷冷的仙女堕入凡尘,像个为情为爱患得患失辗转呢喃的小女孩了:“不说民女本不信那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有陛下,民女也……不惧。”   杏花一片片飘洒,暖阳照耀之下,他们比肩而立,恰若神仙眷侣。   承衍帝摆着姿势,兀自纳闷为什么今天好感度还没升,是不是91之后就很难上升了,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还该死的熟悉——   【叮!恭喜宿主,镇北侯好感度+20!共40了宿主!】   手狠狠一抖。那个,是凌楚楚的系统!好感度……好感度……40?!朕在容顾那里的好感度都没40,凭什么!男人和他抢容顾,现在连女人也想插上一脚!   凌楚楚声音冷漠:【很好,我当然知道镇北侯现在处境不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能给我提供不少帮助,更何况……如果他对我情根深种,对我表露出非卿不娶的意思,你说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小皇帝会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   承衍帝心道:杀了你!容顾情根深种的对象只能是朕知道么?朕的反应自然是杀了你!   不过他还记得应付身边眉目如画眉眼盈盈眉目含情的顾三娘子:“三娘果真如此想的?那朕就放心了。”   颇有些无奈,若是将来攻略者多了,总这么叮叮当当响来响去,他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皇帝也会关注我的,男人嘛,有争有抢的,才会更加珍惜。镇北侯长得也不错,可不好辜负美男春心,嗯,冷面小侯爷,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吧。】   自动忽视了最后一句,承衍帝心道他的容卿当然长得好,扮男装就是清秀男儿,气质好身形好,在糙爷们之中自然是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的,足够吸引小姑娘们了,可是……回归女装之后就不会显眼了吧,太招人可不大好……这,他也没见过。   不管好看不好看,他的容卿是随随便便哪个都能评头论足的么?好大的胆子。   【宿主,您的目标是皇帝,不要节外生枝!】   【谁说有了皇帝就不能有其他人,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有后宫三千?要当就当绝世无二的奸妃妖妃。你想想,小皇帝,镇北侯,慕容家的四郎君,还有大名鼎鼎的承恩柳侯爷,江北隐居的那个才子……算起来,大晋朝有名的美男子真的不少哦。至于他们不愿意……大不了夺魂咒伺候,再不愿意就要他们的命,男人,玩意儿罢了。】   承衍帝心道这女子当真妖孽,看着纯纯净净,一时冷冷清清,内里却是这般模样,此等威猛侠女,朕几辈子都消受不起。看这豪迈样子,该不会男女通吃吧,反正都是玩意,就算是知道了容顾的真身,在她眼里,想来也算不了什么。   【……宿主好志向!】   【那是自然,这张皮我用着可难受了,还说什么不能嫁人的赫氏圣女,哼,不能嫁人还说什么攻略,硬生生变小了二十岁还只能装嫩引诱小皇帝,就算知道男人都喜欢柔弱小白花,我也受不了了,从来都是男人伺候我,还没有我主动讨好的时候。等我魔法大成,大不了一人一瓶爱情魔药算了。】   变小二十岁?原来还是同道中人,其实朕也算……老妖怪了。但是爱情魔药……他危险地眯眼。   【叮!镇北侯好感度+10,总计50!】   【我的目标不是小皇帝么?为什么对镇北侯也有好感度?对街边卖菜的就没有?】   【宿主很敏锐,这个世界气运大多数集中在小皇帝身上,分到镇北侯身上的不多,咦?怎么还在减少之中,速度还挺快?气运嘛……聊胜于无喽。卖菜人身上的气运约等于没有,攻略了有什么好处?】   【那么镇北侯我也不能放弃,任务完成得越多,气运收集得越多,得到的奖励就越多,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承衍帝对顾三娘子道一声“娘子自去,朕还有政务处理。”然后便匆匆离开,唤来候着的乔安随侍着向宫外冲去。   失算了,若是容顾被喂了爱情魔药……他拼着暴露的危险把那人碎尸万段!   可是……承衍帝眉头紧锁,心里揪成一团,气运下降是什么意思?不该的,他又不想杀她,她还能继续做她的大元帅镇北侯,为什么还是会下降?   皇后的话突然闪出:“炮灰女配罢了。”她还说:“生死天注定。”   承衍帝心中一凛。皇后和顾三娘子凌楚楚等人是不同的!她知道的很多东西顾三娘子和凌楚楚都不知道,就比如说容顾的女儿身。   可是……还是那句话,皇后为什么知道呢?炮灰女配,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天注定,那是什么?   不敢深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应该把文名改成:和天斗,其乐无穷?   风翔102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8 04:58:05   鞠躬感谢!!! ☆、如若天下昌   一再催促乔安,终于在日落之前,承衍帝一行人赶到了容顾和凌楚楚攀谈的地方,唤过乔安问过几句,承衍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容顾只是在凌楚楚住着的客栈周围晃了晃,有法宝知道容顾是何许人也的凌楚楚就自己凑了上去。   一出英雄救美。   承衍帝远远看着,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落日的余辉洒在肩上,青衣乌发的小侯爷还是冷冰冰的模样,只有在看向身旁柔弱佳人的时候才会带上一丝暖意。一身鹅黄的佳人娇娇怯怯,时不时垂眸,在小侯爷说了什么话之后,脸颊羞红如火。   承衍帝暗道他的容卿还是有演技的,就看她想与不想。就这么一会儿,好感度都升到50了,凌楚楚不觉得太快了么?   【宿主!镇北侯好感度55!宿主,这速度似乎太快了……】   【怕什么,这才正常。】凌楚楚道:【镇北侯一看就没什么经验,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正主,自然要比小皇帝好攻略的多,更何况我让男人痴心的功力也不是吹出来的,刚才那出英雄救美,你说,我演得好是不好?】   【……好。】   承衍帝没再靠近,他知道再接近一些有法宝的凌楚楚一定会认出他的身份,而为了之后的计划,对容顾也只能这么远远地照看了。渐渐的,他发觉容顾和凌楚楚相处起来还真是游刃有余……是了,能收服桀骜不驯的北疆军队并让他们交付忠心,举世无双的镇北侯,总要有几把刷子。   想通之后,他转身离开,寻了凌楚楚所住客栈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小坐。   也算是是京城闻名的茶楼,这里的布置还算不错,承衍帝端坐饮茶,时不时瞄向那二人的方向:就像所有才子佳人的初遇那般,凌楚楚刻意接近,容顾也有意纵容,他们谈性很高,越靠越近……   砰!茶盏被粗暴地撂在桌上。茶水溢出,浸染了手上被白纱包着的伤口,承衍帝不做理会,只是眯起眼睛,命令精通唇语的乔安复述他们的对话。   “多亏公子仗义相救,不然楚楚今日……”承衍帝一撩眼皮,乔安掐着嗓子学女人说话的声音,太矫情太刺耳了。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姑娘如此。”被承衍帝一瞪,乔安梗着嗓子,声音越发难听。   真甜蜜。承衍帝心情极度不爽却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容顾在冒险,而且有了进展,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她的后腿,只是……朕这副深宫怨妇的德性是怎么来的?   他抬头望天,天空又是乌云飘过,仅有的阳光也被遮住,阴沉沉,让人心里发闷——又要下雨了,也许还会有雷。他想,自己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小肚鸡肠,而是因为天公不作美吧。   好感度没再升高,看来容顾的分寸把握得极好,承衍帝暗自纳闷,为什么和他相处的时候,就死傻死傻了呢?他猜测,容顾其实是会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的,可说到真情实意,就和他一样摸不着头脑了。   不想再管他们说些什么,承衍帝环顾四周,却发觉周围人都看着楼下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望过去,却见那处人来人往,那是——   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升隆班”开始搭堂会。承衍帝知道这个戏班子还是因为太后,太后爱热闹,他们也去过宫里几次,但现如今,太后的新宠已然成了善讲故事善哄老人家高兴的顾三娘子,“升隆班”就被喜新厌旧的老太太抛到脑后去了……当然,失宠了的“升隆班”依旧是京城名班,不过扯不着太后娘娘的大旗,档次稍稍下降而已。不一会儿,吹拉弹唱起,名角们已经咿咿呀呀唱开了。   楼下一片叫好声,戏目《梅花调》,名字软趴趴的,讲的其实是当朝太祖打天下威风霸气的故事,因为太祖起兵在梅花初绽的时节,故名曰《梅花调》:   泰康末年君主失其德,奸宦当道民生凋敝j□j四起,生于微末的太祖爷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百战百胜,然后就这么势如破竹入了紫禁内城……最后一场战役,大辽的忠臣段惊涛死守最后一道屏障誓死不降,最终,以身殉国。太祖念其忠义,厚葬。   “天亡大辽,尔等不要自误!”这是一段念白,大晋将军义正言辞想要劝降。   “世受国恩,段某安敢叛?”段惊涛答曰。   “辽亡晋兴,此乃天意!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一箭射出,段惊涛身死落地。   ……   后面的是什么,承衍帝已经听不到了。他耳边正一遍遍回响着那两个字:“天意……天意……天意……”,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骇人极了。   他觉得自己懂了。呆愣愣看向容顾的方向,容顾和凌楚楚还在交谈,周围闲人不少,可这天地间,他只能看见容顾一人……所有的声音都已远去,呆呆看着她,心中有如巨浪翻滚,然后就这么,喷出一口血来。   心疼,如刀绞。视线业已模糊,捂着胸口,他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跪下。   “陛下!陛下——!”这是乔安焦急惶恐的大呼。承衍帝定定神,挥手:“回宫!不要让镇北侯知道。”   “陛下——!”   眼前漆黑一片。   再次转醒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承衍帝掀开沉重的眼皮,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宫里,满目是明黄和墨黑,这是……他的寝殿。   乔安见皇帝苏醒急急忙忙招呼早就候着的太医,太医不敢怠慢替恭恭敬敬承衍帝诊脉,而后便是更加恭敬的针灸……承衍帝沉默不语由着他们摆弄,其间,乔安不小心瞥见了他的眼睛,那眼神太过不同,手一抖,端着的药就这么洒了出来。。   污了帝王衣襟。   没有追究,换过衣裳,承衍帝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殿外又是闷雷作响,他想,有些事情,必须好好想想了。   “辽亡晋兴,此乃天意!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句话给他的刺激太大,都比得上第一次听到系统说话的时候了。结合皇后言语中吐露的情况,他不得不承认,他生容顾死,这就是天意。   天意难违。   他生,容顾死。承衍帝缓缓闭上眼睛,理智让他不信,可心却在叫嚣着,一定要信。   他懂了。有一个什么“天意”,把他和容顾的人生早早定下了。就像那出戏《梅花调》,就是再演上一百次,结局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太祖胜,段惊涛死。   天意说:炮灰女配容顾就是戏里必死无疑的小配角,而你,就是活到最后的那个幸运的主角。一股寒凉之气渗透了四肢百骸,窗外又是惊雷乍起,他突然觉着这片天地,处处充斥着杀机,对容顾的杀机。   天意。   何等不公。哪里来的什么天意,凭什么决定他容卿的生死。天底下这么多罪人恶人,天意为什么不去管管他们,偏偏要容顾死。他这样浑浑噩噩上辈子肆意妄为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凭什么容顾一定得死。   “陛下,镇北侯求见。”乔安进来。   “让她进来。”看乔安忐忑的脸色,就知道是他自作主张喊了容顾过来,承衍帝哪有心情体会他的难处,吩咐一句“自去领罚”就又沉默不语了。   “陛下万安。”容顾恭恭敬敬行礼,身上的,还是方才那一身青衣。“陛下有何为难之事?好让陛下知晓,臣那里已经有进展了。”   承衍帝安静地听容顾说着她和凌楚楚的事情,从“英雄救美”到“相知相许”,结果就是初步取得了信任。   “陛下受伤了?”说着的容顾突然顿住,凑上前来,“臣闻到了,那是血腥气。”太浓烈,不像之前手上伤口的。   “无碍,不过是吐口血罢了。”承衍帝淡笑,“御医说朕吐了这口血,以往郁结的东西也会舒缓开来,这一回,朕算是因祸得福了。”御医说得对,受了这次刺激,也许是绝望痛苦无可奈何到了极处,认清了形势,他反倒放开了,不就是死么,大不了一起。   “陛下不要遮掩,请您对臣说实话。”眉头蹙着,容顾竟然上前来掀了承衍帝身上的锦被。承衍帝无奈随她去。也许是决定了同生共死,和容顾相处的忐忑啊郑重啊之类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这么,被他单方面过渡到了老夫老妻阶段。   确实,和容顾的命比起来,其他的并不重要,他之前的患得患失和斤斤计较也显得小气。就像太后临终前执着他的手说的:是我把你宠坏了,我死之后,皇儿你要顶天立地,真真正正像个男人。   承衍帝回想,当初大哥二哥争皇位争得起劲,太后和先帝乐得他当个纨绔子弟,他也一直朝着这方面努力,可阴差阳错,最终当了皇帝的,竟然是他这个最不被人看好的透明人。   被馅饼砸中,他只好挺起腰杆做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挥霍一切:反正朕不是被看好的那一个,朕现在是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个敢来多嘴!   “朕真的没事。”他笑着答。   他又记起许多往事,明明是和他一样年岁的人,明明曾经是他的小跟班,可长大了再见,容顾却处处表现得比他出色,于是心里的,那是嫉妒吧,还有自卑,怯懦,自然还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憧憬和爱慕。   容顾的眼睛真的很美,重复一万遍他也觉得如此,主要是因为那里面透露出来的气性——认定目标,执着一生,九死不悔。和这样的人相处,他承认,又软弱又任性的他,自惭……形秽。   “陛下保重身体。”语气渐硬。   “好。”爽快地答。其实重生之后的这段日子也是容顾迁就他比较多,态度变得太快,行为又诡异,又把系统的惊雷丢过去,容顾是怎么忍受的?   自己心里信誓旦旦说什么要保护她,可真的有保护她的能力么?   没有。   与“天意”相比,他就是一只蝼蚁。   今日的一切,就如同当头棒喝,把他敲醒了。他有的很少,能做的也不多,可对手是那么神秘莫测的东西,再懈怠,就真的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朕很累。”他说:“卿今日陪着朕吧。”表情极为坦荡。   “是,陛下。”容顾更坦荡。   是夜,镇北侯夜宿宫中。承衍帝伏在案边写字,容顾捧着一本兵书细细研读,他觉着这样已经很好了,还是继续想白天的事情:   他已经确认对手有两拨。一是他们生存的这方天地的天意,似乎是早已注定了,容顾会死。二是穿越者、系统、制造系统的“人”。也许不是人?他们对这方天地的气运感兴趣,所以偷偷潜进来费尽心思夺取气运。暂且称他们为“天外来客”。   笔尖一顿,滴墨浸染。   “天外来客”是入侵者,“天意”是地头蛇,他们不会和平相处的,而这,似乎可以利用。   这都可以慢慢来,当务之急是容顾的生死。据他推测,气运没了就会死,想容顾活着,就要增加气运……想到这里,无数想法冒了出来,他暗叹关系到容顾,自己果然会心甘情愿绞尽脑汁想对策。   第一种:气运也许与地位有关,所以给容顾加官?他立即否决了这个办法,身为镇北侯、天下兵马大元帅,容顾早已升无可升了,何况这真的有用吗?天要一个人死,不管他地位多高,身家多厚,他都会死。所以这种办法,排除。   第二种:把自己的气运分给她,比如娶她为后。和主角气运相连,这应该能抵挡天意的杀机了,可是他和容顾走到一起,另一拨敌人“天外来客”会不会把所有力气都用在除掉容顾这个绊脚石上?这也是极大的危险。所以这一种,也排除。   第三种,他想到顾三娘子当初进宫时候的事情:【文以载道,汇则兴邦,宿主无心之下对本位面贡献深远,天地感之,攻略目标好感度强制性+50】。顾三娘子用几本小说就得到了天地的庇佑,“天地感之”的标准想来也不高,她可以,为什么容顾不可以?   对“位面”的贡献,也就是对这方天地的贡献了?文可兴邦,武能定疆,文道和武道,哪个更重要哪个更高尚?论武,容顾是行家里手。   如果这还不够,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看向认认真真读着兵书的容顾,他心道,这个可以一试。容顾若有所感,望了回来,就见承衍帝对她笑:“仔细眼睛。”   “是,陛下。”不自觉得,唇角也带了笑意。   看着那几不可察的笑,承衍帝心中一定,前途是光明的,又想出了应对攻略的办法:如果整个大晋气运昌隆,那些攻略者的夺取气运之路,也许会变艰难。   这个……承衍帝微笑,他知道在穿越者心中,他们都是单纯落后的“古人”,既然如此,学习他们的先进经验,也是可以理解的喽。他想,为了好感度,那些人会很乐意的。   冥冥有感,大晋昌盛,他自身气运也会昌盛,而这,将是他护住容顾的本钱,他绝不会认输,即使这很难。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奋发了~\\(≧▽≦)/~ ☆、生性高洁   是夜,镇北侯夜宿于帝王寝宫——偏殿。承衍帝自嘲一声,这样就足够了,当年太祖何等威猛霸道,打江山不也用了整整九年,朕追到容卿的心……   不会也需要九年……吧,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陛下,您需不需要……”乔安暧昧一笑,一个合格的奴才就要学会体察上意,在必要的时候说出主子不好出口的事情,就比如现在,您要是真的这么垂涎人家镇北侯,奴才拼了命不要也要祝您一臂之力!   承衍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上辈子荒唐时候,乔安这种事情就做过不少,活像妓馆里拉皮条的腌渍人。不过那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承认自己的荒唐,犯不着迁怒到乔安身上,何况乔安找的一直是干净安全的人。   “不必了。”和他解释不通。   第二日清晨,承衍帝早早起来,今日没有大朝,但仍需至御书房批阅奏章,问过宫人,镇北侯早早就起身,如今正在寝宫外围不远处的竹林练剑呢。也不去打扰,容顾真心实意喜欢的东西不多,喜欢,就随她。   三刻之后,镇北侯练剑归来梳洗一番到御书房拜见,承衍帝看着容顾还微微泛着水汽的眼睛心里一软:“卿想回就回吧。”镇北侯府还有许多认为皇帝图谋他们家侯爷性命,还在盼着他们侯爷回府的人。   “是,陛下。”刚练完剑,她的声音比平日里微微高了几分,这被承衍帝捕捉到了。   “陛下!慈宁宫偏殿有宫人求见!”   “传她进来。”扫一眼容顾,镇北侯面无表情立着。   跌跌撞撞的绿袄宫女哭诉道:“陛下,陛下,奴婢实在不忍心了,就算是死也要来向陛下禀报!”   抽抽噎噎:“陛下,宫里到处传着顾家娘子的闲言碎语,还被娘子听了个正着,娘子宽厚良善不与她们计较,但,但那话实在是太不堪了……”   “……娘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出来,就在心里忍着,奴婢们看着心疼啊,娘子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总是有人和她为难?呜呜呜,陛下,奴婢是瞒着娘子来求见您的,你发发慈悲救救娘子吧!”   这两天宫里宫外最劲爆的消息就是“顾三娘子抄袭案”,刚开始还是在文人士子中小范围流传,现如今已经冲出京城,冲向整个大晋了。   证据似乎十分确凿,那里有《天龙八部》的续稿,还有与《天龙八部》文风一脉相承,内容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书的稿子。很明显,这似乎出自一人之手。   于是关于顾三娘子文风的疑点又一次被提出来了:她先作诗后写词后又写小说貌似无所不能,但关键是文风各异——或豪放或婉约或清丽或艰涩……   那根本就不像一人所写。   这个疑点当初就有人提出来过。顾三娘子能成名,自然是踩在了无数人的头上,尤其是整个扬州文人士子的头上,毕竟他们这些人枉称饱读诗书却连一个女人都比不过,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啊。他们自然不会服气,于是上门挑战说顾三娘子拿人代笔欺骗世人,但最终都被大发神威的顾三娘子啪啪打脸——当众斗诗,斗不过。   结局很美好:清白无辜的顾三娘子才名更上一层楼德名也传遍天下;上门挑衅的文人士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唾弃……就连德高望重出声赞同说“顾三娘子文风却有蹊跷”的老学究老夫子也被人指责沽名钓誉倚老卖老,羞愧悔恨闭门不出了。   人们都说,活该啊。   这些被打脸的文人坏了名声——你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还造谣生事败坏人家名声,人家宽容大度不与你计较,但你还有脸出现在众人眼前吗?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卑鄙下流——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于是结局又分三种:一拨文人士子痛改前非弃暗投明变成了顾三娘子的拥护者,另一群心灰意冷回家种田,最后一小部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硬分子转入地下等着揪顾三娘子的小辫子——   他们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他们失去了前途失去了一切,就是死也要拖着那人一起!   顾三娘子刚写《天龙八部》的时候他们以为终于有机会把她击落神坛,毕竟写小说在文人中算得上是“低俗”了,但结局……已经不用多说了。   承衍帝沉默不语,他知道那些文人没有人们说的那么不堪,最多是爱炫耀、太清高、太固执,但……承衍帝讽笑,谁让他们的对手是天降奇才天地庇佑的顾三娘子呢。   一人功成,座下的,均成枯骨。   这都是命。他透过窗棱望着千百年来压在人们头顶上的天:“这就是命。”   轻飘飘的,声音很小,耳力超群的镇北侯却听到了:“陛下!”   “无妨。”   宫女还在哭诉:“陛下,只有您能救救娘子了!陛下……”   承衍帝回想着乔安报上来的消息。扬州,不独独扬州,那些被顾三娘子打脸过的文人士子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自然欢呼雀跃,多次失败的他们拧成了一股绳。   可惜……可惜效果不佳啊。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还有“天地大势”、“天地感之”嘛,天会帮她。于是天下人隐隐分为两派,一方说顾三娘子抄,另一方说她被陷害,各有其道理,竟是旗鼓相当了。   事实证明,天决定的东西是不会改的,天说要给顾三娘子好处,给了就不会收回,虽然她是抄的,但天哪里会理会这些?   宫女垂头跪着,乔安识趣地闪到一边,承衍帝宽袍广袖重重遮掩下伸手握住了容顾的手,深深望她:天要你死,你可不准死。   “陛下,您去看看娘子吧!”   “好,朕去。”他在容顾的手心写下什么,就领着那宫人去了。容顾怔愣片刻,眼中一动,也是推门而出。   那是两个字——“信朕”。   慈宁宫偏殿。顾三娘子面无血色容颜憔悴,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   “娘子,您不要憋在心里,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哭,我为什么要哭?”愣一下才淡淡反问。   “娘子,您……”   “我没事,真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彩。   “您……”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清冷的女声极为悦耳,缓缓道来:“古时候有个叫屈原的士大夫,他被自己的国君冤枉……于是就这么走到了汨罗江边。”   清冷冷的女声吟道: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酾?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宫人们听不懂,却觉得此时此刻的顾三娘子就是真真正正的冰清玉洁的仙女。   她又重复了一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屋外的承衍帝却听懂了,真有文采,前提这不是抄的。意思是说天底下都是混人浊人,就她一个明白人,嗯,还有她天生高洁,不愿受世俗侮辱,这是说世人都误会她不理解她,所以要和故事里的屈原一样,自尽么?   这可不行。虽然很可能是装的。   “三娘,你……”他找了个合适的表情冲了进去,他知道,一定是极为焦急担忧的。不出意外看到了满室惊骇的脸。   “三娘,朕信你,你不要做傻事!”大吼。   “陛下!民女……”   “那群造谣生事的人,朕替你处理!”他觉得刚才的表现太过夸张了,于是把声音放低:“朕真的相信你。”   “陛下,可我的名声,我不是在意那个的人,可陛下我如今这个样子,如何……如何……”嫁你?   确实不容易,顾三娘子在扬州就开始布局,一步一步走到宫里,再攻陷他的心,不出意外的话,再加把力气她都能当上皇后了,毕竟天下人极少反对,太后也很喜欢她嘛,身份不是问题,不是有王爷愿收义女吗?可现在都毁了。   “无妨,朕会证明你的清白!”他眼神一厉,对上顾三娘子又变得温柔,“其他人不重要,只是母后听信了小人之言,对你颇有些误解,她老人家喜欢稀奇事物,你懂得多……”   “民女明白。”她脸上闪过什么又转瞬消失,戚戚叹道:“承君厚意,顾三此生……定不负你。”   “三娘……”   “我知道会遇到许多困难,许多人不想我和你一起,但……有你一句‘相信’,我绝不会放弃!”   “三娘……”   离开偏殿,承衍帝收了痛惜的表情,不愧是才女,这情表的,对着他称“我”不称“民女”,情到深处自然流露,他都要感动了。   【叮!恭喜宿主,好感度+2!】   【嗯,还行。瞧瞧那群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他们传我抄袭的事情,可他们这么有能耐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小皇帝听我的,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没错,小皇帝对您还不错,还知道告诉您讨好太后。您打算怎么做呢?】   【简单!这个世界文化不发达,我稍稍拿出什么他们都会惊为天人。反正已经被爆抄袭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其他穿越者见了我如今的处境,肯定不会再抄书自找麻烦,他们不抄我抄,呵,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一无二了。我要让小皇帝明白我对这个国家的价值,让他无法舍弃我。】   【有道理,可是宿主您为什么说小皇帝可能‘舍弃’您?】   顾三娘子冷笑道:【对我好感度都那么高……对了,现在是多少?】   【93。】   【是啊,对我好感度都93了还搞什么选秀,让一群女人来给我添堵吗?真当我没脾气呢,这不是吃了碗里看着锅里吗,今天对我93.明天对她们就可能94,所以说,皇帝的话信了才傻呢。】   承衍帝觉得他又知道了什么,果然所有女人都喜欢独一无二,他的容卿促成他选秀的迫切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服务器抽了?大半夜这一章发了却显示不出来,苦逼的作者君换了火狐再试一次 ☆、为爱痴狂   告别了顾三娘子承衍帝微微放心,他想做的事情虽然艰难,但一点一点的,也顺着他的意愿发展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又布置了不少,毕竟秀女大军就要来了。这几日朝上朝下也风平浪静的样子,但承衍帝认为,这显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容卿,怎么样了?”容顾还在继续与凌楚楚接触,据她所说凌楚楚还是比较相信自己魅力的,所以没使什么超凡手段控制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镇北侯。   “很顺利,凌楚楚也许会变成我们手里的刀。”   “很好。”刀么,斩向的自然是敌人的头颅。凌楚楚手段强,但太过自负,确实可以拿来一用,前提是,不会反噬。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问一旁候着的乔安:“其他人如何了?”他派乔安监视的人不少:顾三娘子、慕容青、凌楚楚,还有最近因为提供顾三娘子抄袭证据被顺藤摸瓜出来的人物。突然想通了许多事情,承衍帝也没有再瞒着身边人,于是乔安成了容顾之后第二个知情人。   “陛下,顾三娘子埋头写书,想来是要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慕容青一如既往的和大长公主打擂台,渐渐赢得了慕容家老老少少的欣赏和支持,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老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朕也觉得蹊跷。”   “没奇怪才最奇怪。她太像一个普通人了,一个在后院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家闺秀。”容顾又是一针见血。他们见惯了凌楚楚顾三娘子这样显眼的攻略者,慕容青这种相对低调的做法实在是诡异的要命。   “朕懂了。”容顾在有些时候实在是该死的敏锐,就像战阵之中一眼瞧出敌军的薄弱之处,就像现在挑出慕容青的毛病。   “她这是吸取了顾三娘子树大招风的教训,想彻底融入我们的世界了?”承衍帝说。这样还算聪明,慕容青和其他攻略者相比,最大优势就是身份,慕容家嫡长大小姐的这个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不好好利用,再去搞风搞雨就太下乘了。   顾三娘子凌楚楚这等人都太过沉迷于“系统”带给她们的力量,却不知这力量是无根之浮萍,如果系统突然收回去呢?慕容青这样的才是真正聪明,依靠自己的头脑,而不是别人的恩赐。   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一味依赖只会越陷越深,一辈子在别人画的圈圈里打转。   “万幸。”幸好列祖列宗赐予他这样的“天赋”,让他事先知道了慕容青也是攻略者,否则……依慕容青现在的表现来看,如果她不主动暴露,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隐藏这么深,想必图谋甚深。   “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容顾眼睛里又是期待,承衍帝再次无奈。   “注意安全。”   “其他人呢?”承衍帝又问乔安。   “老奴无能,那些拿出证据的人极为狡猾,老奴最后只找到几个地痞无赖之类的人物,想来他们早防着这一招了。”   “嗯。”他早就猜到了,这群攻略者里没有什么太蠢的人,想来系统带着他们“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当然会挑选成功可能性高的。   “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好处。”容顾突然道。   “爱卿所言极是。”承衍帝觉得容顾和他实在是太有默契了。如果有蠢人,这些蠢人很可能被一个聪明人忽悠着连成一片为他一个人效命,这样他们的对手就是一个组织了。可是现在既然都是聪明人,那么很好,他们谁也不信谁,明争暗斗绝对少不了,这就是大晋的机会。   “朕不放心他们一直在暗中窥视着,那就制造个机会让他们再冒一次头吧,一次抓不住那就再来一次。朕也烦了应付顾三娘子了,正好一并解决。”   “陛下已有对策?”   “嗯。隐藏的人都是为了朕么,前几天知道朕想娶立顾三娘子就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如果再加上把火呢?”   “陛下,您不能!”容顾立马明白了承衍帝的意思。皇帝这是想不要脸到极致了?就算成功了,损害的终究是大晋国威和陛下的颜面。   “朕能。朕会有分寸的。”承衍帝信誓旦旦保证,却得到容顾一个怀疑的眼神。无奈道:“这也是逼不得已,早早解决了朕也安静一会儿,容卿你忍心大晋这样群魔乱舞下去?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臣,遵旨。”承衍帝对她说了气运的事情,所以容顾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早日拿回北军。   说到这件事承衍帝很不自在,如今在北疆领军的正是他自己的心腹,不就是撤回来么?看起来很简单,可镇边将领是能随随便便就换着玩的吗?一个月换一回?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镇北侯的恶意,现在换回来,只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猜测,结局是,军心更不稳而已。   只能慢慢来了。   ………………   次日大朝,距离御座最近的位置,所有大臣都惊骇地发现,镇北侯竟然来上朝了!大臣们心中升起千种万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却也没表现出来,一个个恭恭敬敬地上前寒暄——镇北侯毕竟是镇北侯,不是小猫小狗,只要他能完完整整站在这里,就没人敢有丝毫的怠慢。   不过……   镇北侯不是病得要死了么?狐疑的目光扫过,他们惊骇地发现镇北侯精神十足,面色红润,一点毛病都没有的样子。   看来之前都是谣言了?是皇帝和镇北侯的又一番争斗?想到这里他们甩甩袖子不再多想——不该掺和的绝不掺和,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陛下,天下士林正有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有一御史上前奏道。周围大臣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用看出头鸟的眼光看着他。   “哦?”御座上的承衍帝漫不经心地抬眼。   “顾三娘子抄袭案!臣听闻——”御史放大了声音,整个大殿都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他深呼口气,马上将是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   他被打断了。   “闭嘴!”御座上的承衍帝在听到“顾三娘子”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变了脸色,而听到“抄袭”的时候就直接吼了出来。   满殿沉寂。只余下承衍帝粗重的呼吸声,那是怒极。   “陛下息怒!”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   “陛下息怒!!”大臣们都反应过来,跪下叩头,心中都是惊涛。陛下从没在众人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不,应该是从没发过火,即使是被镇北侯逼迫到极点的时候也没有,他一直是高高在上面色深沉的,可如今……   如今就为了一个顾三娘子就……   这个顾三娘子对陛下的影响太深了。   承衍帝没叫起,大臣们只好跪着,他们暗暗交换眼神,从前就听闻陛下对顾三娘子有意,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连人家进谏都不让了,瞧瞧那御史,被皇帝要杀人的眼神盯着,都快被吓死了吧。   这可真棘手。往日里关于陛下的难题都是谁解决?   ——是镇北侯。   偷偷瞄向镇北侯的方向,镇北侯也跪下一言不发脸沉着。上次选秀的事情不就是侯爷您进了次宫就解决了吗?这次还要落到您老人家头上。顾三娘子的书他们很喜欢,顾三娘子的人他们也挺待见,但是,抄不抄袭另说,能对陛下施加这么大的影响,他们绝对不能忍受。   哪个大臣都不希望自己侍奉的君王有一个真心实意爱着的人,不是因为嘴里说着的祖宗家法江山社稷什么的,而是因为这会让他们感到危险。   比方说,哪一天那个“真心爱人”被谁谁谁害死了,找到了凶手,一腔怒火亟需发泄的皇帝会不会诛九族夷十族?殿里的大臣,谁没个可能入宫可能是凶手的亲戚呢,天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要是找不着凶手,皇帝会不会喜怒无常、神经病了?会不会想要杀光所有人排解一下心里的郁闷?会不会让整个天下给他的爱人陪葬?   很可能的!   虽然皇帝陛下也许是明君,是为了江山社稷会压下怒火不迁怒别人的明君,可这世界上从来都是昏君多明君少啊,皇帝陛下就这么一直高高在上地坐着,哪个敢用脑袋保证他就是一个有自制力的明君?   不敢,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条,当然要好好珍惜。   都怪那个“爱人”!   他们当官发财不容易,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享受一会儿,还要为皇帝陛下的爱人提心吊胆的。皇帝陛下的爱人,就是他们的菩萨,要远着,要供着,要拿命保护着。   所以说只要皇帝真心爱上一个人,只有傻到不能再傻的人才会凑上去害人家,没有把全家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的觉悟,跟本承受不起啊。   陛下对顾三娘子……   如果真的情根深种他们也没办法,如果还只是苗头,必须,掐灭!   他们都是老油条,一瞬间就明白了各自的想法,也许政见不合,但这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自然要摒弃前嫌同仇敌忾。   话说……镇北侯怎么还沉默着?   正想着,耳边传来镇北侯的声音:“陛下三思!”   “三思什么,朕有什么好思的?”   “陛下您不能为一己之私不顾江山社稷!您今日的表现已经出格了您知不知道?顾三娘子此事确有蹊跷,您为什么打断御史的奏事?顾三娘子对您的影响太过了,在做决定之前,您应该想想先帝,想想我大晋的——”   “闭嘴,朕不想听了,你给朕闭嘴,朕就是喜爱她碍着你什么了?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你以为朕真不敢拿你怎么样!?”   “陛下,顾三娘子德行败坏在前,扰乱帝心在后,陛下您——”   “朕说了闭嘴!!!”承衍帝猛地站起身一脚踹了旁边站着的侍卫,打断了容顾将要出口的话。刚刚说得都不是真心话,容顾也知道,可容顾脸上那看不清的表情让他心里一阵慌乱。   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不能再继续了!承衍帝怒瞪满殿沉默着的大臣们一眼,大袖一挥:“退朝!”   “镇北侯,镇北侯容顾,你随朕来!!!”   容顾上前,承衍帝死死牵住她的手,力气极大,大得容顾头上开始冒汗。走了好几步心神不属的承衍帝才终于瞟见,反应过来,触电般放开。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大臣们终于放下心来深呼一口气,陛下实在太反常了,他之前对镇北侯的态度他们这些老油条当然明白,隐忍不发暗中动手么,现在为了一个顾三娘子就撕破脸了?   陛下对顾三娘子,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方反应   出了大殿,又走了几步,承衍帝停下,看着他的镇北侯,很有些小心翼翼的,从刚刚他就察觉容顾的反应不对,心里有个猜测,让他很忐忑很难过的猜测。   打死也不肯先挑明,他嘻嘻笑着表功:“怎么样容卿,朕刚刚演的怎么样,瞧瞧朕,像不像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大昏君?不过容卿你放心,朕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的,朕可是个明君,你说对不对,有容卿你在旁监督,朕当然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字第一号明君,朕——”   “陛下您心虚?”   还有一大串话被噎在了嘴里。他眨眨眼无辜道:“朕心虚?你说朕心虚?怎么会呢,朕从来不心虚,这世上能让朕心虚的人还没出生呢,朕怎么会心虚?”   “您心虚了。”   “啊——?”   “您方才在殿上说的,是真心话吧。”   “哈——?”   “您在殿上说的,那什么‘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你以为朕真不敢拿你怎么样!?’,都是真心话吧。”   “……”不是,虽然上辈子是。   “没关系陛下,臣知道那是您过去的想法,臣不会误会的。”   “哎——?”   “您知道了系统的事情,有了对比,一夜之间发觉臣对您的忠心是真的,所以想留住臣给您效命。”   “……”又不想听了怎么办。   “还是老话,陛下想做什么可以直说,想要什么也可以直接要,您觉得自己身边人可信的少,想要用臣,臣当然不会推辞了,所以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朕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是谁教陛下这么做的。”眉头蹙起来活像个担心自己孩子被带歪了的长辈。   “……”   “陛下,您要知道,您是皇帝,是我大晋的皇帝,是万民之主,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您做这么大的牺牲。主辱臣死,有什么,臣永远会挡在您的前面,所以不要为了任何事情委屈自己。”   “……”明白了,虽然你又误解了,可朕才不用你挡在前面。   承衍帝下决心立马解决了顾三娘子,演得太好了,容顾看到他对顾三娘子的虚情假意也联想到了自己头上,真冤枉,虽然他的态度确实转变得太快太不值得相信了。   “朕懂得。”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不经风雨哪有彩虹,解决了顾三娘子,朕再同你好生说道。   大朝的效果自然好,众目睽睽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狠狠维护了顾三娘子这么一次,承衍帝对她的深情厚义就传遍整个京城了,京城百姓先是一默,然后便是各种各样私底下轰轰烈烈的讨论,连带着仅剩的本土秀女们都在犹豫着要不要舍了命去博一下这滔天富贵。   虽然之前也有皇帝陛下命太硬刑克的消息,可她们毕竟是仅存的秀女,难保不会有人这么想:我才是和皇帝陛下天生一对的那个人吧,她们都死了,我还活着,这不是就说我命好,更合适皇上吗?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可如今她们发现了一个大大的劲敌,那就是顾三娘子,她们也不傻,如果进了宫注定了被有了真爱的帝王遗忘在小角落,何必舍了宫外的好生活去遭那份闲罪?   她们如今可受欢迎了,上一次死的都是秀女里最有竞争力的人物,平时相貌才情、脾气秉性样样压在她们头上,就是不进宫,贵族豪门选妻也要先选人家……可现在不同了,经过这次大规模死亡事件,贵族豪门选妻的标准也降低了无数倍,最最重要的,就是命好。   她们完全可以在宫外找到如意郎君。   于是默默地,各种各样的疾病和灾祸降临到待选秀女身上,虽然都是小打小闹,可都陆陆续续退出了选秀,于是“皇帝陛下刑克妻妾”这件事被坐实了。   承衍帝听了也感觉十分好笑,也有些自豪,为什么那群攻略者都认定了他的子民很蠢、很笨、很贪慕荣华富贵、很好利用呢?他们明明都很聪明、很可爱嘛。   不过他也没时间感慨了,大臣们被他的表现惊了,但老狐狸们显然不会轻举妄动,他们还在观望,等着别人先站出来,比如这种事情一向冲锋在前的镇北侯,可镇北侯上次被皇上叫去再也没露面啊,人消失了。   这个时候承衍帝还嫌不够又加了一把,他大摇大摆带着顾三娘子到宫外转了一圈,其间各种甜蜜各种柔情,就这么暴露在世人眼中,半点掩饰也没有。   太直白太嚣张:朕就是疼她爱她你们能拿朕怎么样?你们谁想反对,来吧,朕等着!   大臣们坐不住了,暗地里的交流越来越多。那群隐藏着的攻略者们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出手。这里承衍帝有些好笑,上一次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这类人很多,于是这一回更隐蔽了,乔安还是没逮到几个,这很好,他觉得自己也找到了和聪明人交锋的乐趣。   瞧,和他想的差不多,那群人在京城里传播顾三娘子是妖怪的消息。这种说法很受欢迎,乍一听也很有道理:   顾三娘子简直是“生而知之”,她太聪明懂得也太多了,她绝对不正常,从小到大她哪件事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了?现在更过分,她简直诱惑得皇帝陛下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这么明显的抄袭都被维护,皇上脑子迷糊了!自打她进京,京里就总是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前些日子那么多秀女暴毙,肯定也与她有关!   妖怪!妖孽!意欲亡我大晋的祸国妖孽!   承衍帝感叹这群人在引导民意这方面简直是太有手段了,他的暗卫们这方面就要差上不少了,不过很多事情只是隔着一层纸而已,他们不傻只是想不到,他发了一回怒,暗卫们就学得像模像样了。   对他爱上顾三娘子这件事,有几个人的反应值得关注。   顾三娘子:【系统,小皇帝对我的喜爱越来越深了,那么多人搞风搞雨他还是相信我,有一点内疚了怎么办。】   【宿主不要说笑,怎么,因为愧疚,您爱上他了?哼,他对您的情是怎么来的的您自己清楚,虽然那是真情,但如果没有系统,您算个什么东西,他会看您一眼吗?您的任务才是最主要的,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着什么急啊,别生气,我当然不会爱上他啦,就只是说说而已。再说一次,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会反抗系统的傻冒。】   承衍帝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那是为了抵抗好感度的影响自己掐的,完美演出也要付出代价。果然要解决了她,受不了了,每次听到这么自以为是拿他当猴耍的话都想杀人怎么办。   “容卿……”可怜巴巴举着自己惨兮兮的龙爪给她看,三天两头受伤,还都是这一只手,其凄惨程度,足够心像石头一样硬的容卿心软了……吧。   “陛下好好爱惜自己。”贤惠地包扎,动作也很轻柔。   “嗯。”   继续听着顾三娘子和系统的话。顾三娘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们这些“古人”娱乐太少了,在这些人拿他当猴耍的时候,他也拿他们当戏看。   【主人您为什么选这本书?小皇帝说了,太后喜欢新奇的。】   【新奇的?诗词戏曲?那太后就更把我当成无聊时候取乐的玩意儿了,我现在需要的是她的认同,当然要拿真货,我知道,那群穿越者已经在行动了。】她在宫里时日虽短,心腹却有了好几个,因为天地大势带来的高亲和力,愿意为她效命的人也多,消息极灵通,当然知道了宫外传说的事情。   【嗯,原来是这样。】   【还有,也是为了天地大势。上一次拿出本小说就给这个世界做了这么多贡献,这一次也要朝着这方面努力,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心疼,大白菜一样多抛出去些吧,总用用得上的。】   【嗯,您说得对,宫外的事情您怎么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说是妖孽就妖孽么?生而知之的,除了妖孽,还有仙女。】   承衍帝噗嗤一笑,正在包扎的容顾疑惑地看过来。   “没什么,继续。”看戏看戏,谁才是戏中人?   “陛下不要不在意,这伤口本该好了的。”   “唔,朕知道了。”老天爷在看他的戏,他在看顾三娘子的戏,还总是有人洋洋得意,真的讽刺。   凌楚楚那边也有了反应。系统问:【宿主,您不紧张吗,那个顾三娘子已经快要成功了吧。】   【不急,不是越到最后越难攻略吗?她完不成的,再说了,我用得着跟她比吗,别看我现在好感度只有那可怜的几点,但顾三娘子哪比得上我?实在不行了,干脆一招杀了她,命没了,攻略的再好有命享受么,呵呵。】   【没错,宿主可以直接杀了她,她死了她的系统也没用了,那些好感度也会清零,小皇帝会忘了她。只要查不到您头上,您照样能没事人一样的去攻略小皇帝。宿主真棒,以前总是遇见软绵绵不敢下手的攻略者,烦死了。】   【哼,不就是杀人吗,就当切倭瓜。姓顾的那个笨蛋,以为男人会一直护着她么?笨死了,小皇帝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么?多简单,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了。敢跟我抢男人,就要付出代价。】   【宿主要注意形象。】   【呵,当然,我可是柔弱可怜的赫氏圣母白莲花嘛。这个身份也有好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连蚂蚁都不愿踩的白莲花,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哦。】   “容卿,你杀人的时候什么感觉?”也像是砍倭瓜?   “没什么感觉,该杀就杀了。”   “没有内疚后悔心软后怕?”她坑战俘就坑了十几万,妥妥的杀神。   “臣只杀该杀之人。”   “平民呢?”镇北侯刀下,当然少不了赫氏的平民。   “不降就杀!”   “唔。”   他懂,赫氏普通平民也是上马能战,当然要铲除,他也觉得这样做很对,这也是太祖传下来的传统。前几天顾三娘子和他说平民是无辜的,她根本就不是大晋人,所以不知道大晋与赫氏几百年积累起来的血海深仇,好几代镇北侯战死沙场,每一年大晋最优秀的男儿都会前往北疆,这么多新鲜血液,北军的数目却也没见多——因为他们的前辈,已经永远回不来了啊。   大晋人和攻略者,真的不是一路人。虽然他们也很可怜、也很无奈、也很有道理,但就像大晋和赫氏,你活了,我就要死了呀。   “容卿做得很好。”他说。   顾三娘子和凌楚楚的表现倒没超出预料,但慕容青还是那副低调样子,让人怀疑。不过老实就老实好了,只要不出来添乱。现在每一步都很重要,关系到容顾能不能活下来。   “陛下忧心什么?”容顾突然问。   “没什么,天说你要死。”他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容顾也信了。   “那又如何?”   “朕不想你死。”什么叫‘那又如何?’,难道容顾的心情和上一世是一样的,上一世他这个皇帝要她死,这一世老天爷要她死,没区别,都觉得无所谓?她从来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有些失落,他在这里绞尽脑汁想对策,也愿意为了她和老天爷做对,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能体会上一世容顾的心情了,容顾为了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这个皇帝倒是拿江山当可有可无的东西,真是自找没趣。   “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心情不好罢了,一个自作多情的可怜人。不愿意对容顾发火,也不看她。   “陛下。”   他感觉有什么软软的抓住了他的手臂,那是——容顾的手?!   “陛下,不要乱想。”   承衍帝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种哄小孩的语气也没心情计较了。   “陛下,臣的意思是天要臣死,那又如何?臣为什么要听从?”   “如果是朕要你死呢?”前世今生明白答案、总是想问却不敢问的话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当然听陛下的了,臣总是听陛下的——陛下要臣死,臣就死,陛下不要臣死,臣就不死。”   “朕不要你死。”   “好。有陛下一句话,臣就是死了也会活过来,陛下不要嫌弃才是。”   “别说晦气话!”   “嗯。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洗脑大法   翌日清晨,慈宁宫偏殿。顾三娘子细细磨搓着刚刚编成犹带墨香的书册,满意地笑:【好几天紧赶慢赶总算写完了,有了这个,我能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了几分。】   【宿主也觉得这次很危险么?】   【那是当然,其他穿越者在宫外努力败坏我的名声,又鼓动大臣上书参奏,宫里太后已经好几天不见我了,我才不信她会忽视那些流言。恐怕,是要来一招狠的吧。】   【宿主不要着急,小皇帝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那是,当我93的好感度摆着看的吗?我当然知道小皇帝会一直在维护我。算了,这次就算是对他最后的考验,如果通过了,我就——】   【宿主您想干什么?爱上他!?您承诺过的,不会背叛我们!】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说如果这一回小皇帝还是站在我这一边,我就在任务完成之前一直对他好。虽然我不爱他,也不可能给他真感情,但我可以装成爱他一辈子呀。】   【……?】   【他是皇帝,别人对他好都是为了荣华富贵,高处不胜寒,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他的心一定也是冷冰冰的,所以我表现出真情他才这么容易感动。唔,听说小时候他也是被忽视的那一个,我可以温暖他,给他爱的体验。】   【好吧,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以完成任务为前提。】   远处的承衍帝捏碎了茶杯,越来越受不了了,他什么时候像个缺爱的小可怜了?她凭什么认为他会眼巴巴等着那些自以为是的同情和怜悯?高处不胜寒,寒是寒了,但他乐意。   “陛下,您又伤着自己了。”永远不变的哄孩子语气。   承衍帝回神一看,刚刚被包扎好的手掌又被划破,流出了鲜血。   “陛下,您已经不小了,不能这么大意,您是一国之君,生气了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签过她效忠君王的手给他包扎,眉头蹙着,是不是犯太岁,为什么三天两头伤一次?   “……知道了。”你就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吗?有什么资格来说朕。其实他是故意的,一是苦肉计,二是,用疼痛来提醒自己,明处暗处的敌人都在窥视着这个国家,威胁着容顾的性命,容不得一丝懈怠。   【系统,太后果然发难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太后身边的宦官传懿旨招民女顾三去慈宁宫正厅,有事问询。   【宿主加油!】   与此同时,一个宦官来到昭明殿禀报说太后娘娘招陛下去慈宁宫,立刻。   “朕也要去了,你在这等着,这是命令!”这是太后要对顾三娘子这个祸国妖孽出手了,大臣们的鼓动是一方面,穿越者们的推波助澜也少不了。按理来说这样的场合少不了顾命大臣镇北侯的一份,可现在的慈宁宫对容顾来说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依容顾的性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会言辞激烈攻击性极强,如果让穿越者们真真正正意识到忠君爱国的镇北侯才是他们攻略道路上无法跨越的高山,容顾将会承受怎样的危险,他想都不敢想。   “是,陛下,臣等您凯旋。”   承衍帝笑,哎呀呀,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这可怎么办。   不过他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压下唇角的笑意,他随着宦官到了慈宁宫,一进正殿,他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垂着头的顾三娘子——素色衣裙,窈窕的身形,卑微跪着都遮掩不住的书卷气,甚至还有一份天然的清贵出尘在里头。腿微抖,想来跪了好一会儿了。   “皇儿来了。”太后撩起眼皮。   抬眼看去,太后正装打扮危襟正坐,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承衍帝见这架势也恭恭敬敬行了礼。   “母后,您这是为何?”为什么把朕心爱的女子叫到慈宁宫里,还不给座?罚跪?这是……下马威?   “哼,你还记得哀家是你母后,真不容易啊,哀家该烧香念佛了。”   “您这是哪里话,孩儿对您从不敢有半分的不敬——求母后明鉴!”   “不敢?那这是什么?”太后指指跪着的顾三娘子,用了“什么”这个字眼,显然是没把她当正经人看。   “这……母后您先让她起来……”小心翼翼地。   “哼!”太后极不忿,又瞥见承衍帝讨好的样子,一阵心堵,最后还是拗不过儿子让嬷嬷扶顾三娘子起来。顾三娘子颤巍巍起身,低眉垂首立在一边,那姿态真是端庄安静美丽大方到了极点,承衍帝眼中闪过痴迷之色,太后见了,又是一声冷哼。   “皇儿真不知道她内里是什么货色?”   “您说的是抄袭的事?那都是一群嫉妒三娘的人造谣生事惹出来的,与三娘无关啊母后。”   “无关无关,你脑子被狗啃了?证据确凿你还说无关!”   “证据是可以作假的母后,母后您不要枉听小人之言!”   “你就这么信她?不信哀家?”   “母后,三娘这么冰清玉洁善良美好的姑娘,不会做那等事的,一定是有人在您耳边传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那都不是真的母后!”   这是要维护到底了?他是她的儿子还是顾三的儿子?   见承衍帝还是冥顽不灵,太后气得拍案而起,她死死瞪着儿子想知道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在这样的目光压迫下,承衍帝却还是梗着脖子死扛到底:“母后三思!”   没救了!太后怒极,一挥袖子朝他甩下什么东西:“你自己仔仔细细看一遍!这些证据,你根本就没看过吧!”   砰——!   力气太大,速度太快,承衍帝还有工夫感叹母后身手真好身体真硬朗……   砸了个正着。   承衍帝眨眨眼。   砸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顾三娘子?!   转身看去,鲜血顺着顾三娘子瓷白的脸蛋汩汩流下,光洁的额头上破了个大洞,她眼神涣散,努力睁眼却睁不开,之前的清冷高贵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可不行!承衍帝冲上去抱住折翼了的佳人大吼:“太医,传太医!”   太后冷眼旁观,皱眉不耐:“别吵吵,哀家头疼。”   “母后您……”   “哀家怎么了?”那东西本来是向着承衍帝方向去的,但最后关头她心软了,于是方向一变就那么砸到了旁边的顾三娘子的头上,现在,她后悔了。   太医来得很快,在太后威胁的目光中狠狠一扎——顾三娘子清醒了,这是疼的。功成身退,太医恭恭敬敬告退似乎没瞧见身后承衍帝“你怎么敢冒犯我心爱女人”的眼神。太后暗笑,这自然是她的心腹,儿子还是太嫩了。   “你看看那些证据!”   承衍帝终于捡起地上被冷落许久还沾着血的书册。草草翻了翻——《天龙八部》的后续和全本的《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还有大儒们论证顾三娘子怎么怎么抄袭的几篇文章。   “怎么样,知道你心爱的人儿是什么货色了吧。”调侃意味十足。   “朕早就看过了,让三娘给您解释,母后。”承衍帝浑不在意,指指虽然虚弱但明显有话要说的顾三娘子。   “太后娘娘,这些证据也可能是作假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有哪家大手故意耗时间模仿民女的文风,也是可能的。”   顾三娘子神色淡淡,虽是躺着,狼狈无比,却还是能让人看出她不同凡俗的清冷高贵来:“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民女敢跟那人对质。”   【宿主,你疯了!这不是你写的!】   【有什么不敢的,那些人也是穿越者,书也不是他们写的,对质就对质,我的系统是才女养成系统,他们的可不是,都是抄袭者,我总比他们要强吧,比诗比词比小说,他们敢露面才是真找死呢!】   【很好宿主,他们不敢现身,如果皇帝再让他们写一本他们也写不出来,因为他们会写的您也会!只要不傻,他们就不会冒头,这是死无对证了宿主!您真棒!】   【那是。】   看顾三娘子这么自信的样子,太后也有些狐疑,难道真是冤枉她了?不过不要紧,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皇儿,哀家也不好分辩是真是假了,此事暂且搁置,哀家今天唤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也是关于这个顾三的。”   “你对她太上心了。”   太后笑眯眯看着顾三娘子,像是看一个小丑,一个死人,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顾三娘子的心上,她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宿主,还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抄袭不已经解决了吗?我还准备献那本书的书讨她欢心呢……上心?太上心?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我有些害怕……太后和小皇帝不一样,不好糊弄,我很怕她,好怕!呜……】   【宿主,别哭出来!坚强一点!】   【我就是个普通人,其实我一直很害怕,我上辈子从来没见过超过市长的大官,小皇帝还好,我们经常说他,所以他就像一个符号,可是太后,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系统,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快救我!快救我!我从来不想害人,我是个好人,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想死,我一直努力活着,不要死……】   【宿主,她还没说呢,你不能露怯!宿主,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克服就好了!】   【为,为什么……?】   【因为地位!因为权力!】   【地位,权……力?】   【是的,她是太后,大晋朝的太后,想让人生便生,想让人死便死!整个天下都是她儿子的,所以她想怎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   【天下,儿子……】   【对,宿主,你也行的,不要自卑,你一直做得很好,太后只是幸运的有了个皇帝儿子,你有系统的帮助,你已经得到了小皇帝的真爱,你不会比她差!】   【我真的行吗……】   【行的!你是可以站在众生之巅的女人,相信我的眼光,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臣服在你的脚下!】   【真的……?】   【真的!您一直成长得很快,就是手段偏软还心有畏惧,不过有我帮您,几年后,不,是不久之后,您就会发现您所谓的‘不伤人’和‘善良’就是愚蠢,您会觉得现在害怕的东西不值一提了。】   【你没骗我?】   【当然不会!系统都是为了宿主好的,除了那些死也不肯听话死也要坚持他们所谓‘自由’的异端分子,宿主和系统都是互惠互利的。】   【……好吧。】   承衍帝默然无语。很久之前就懂得对手的强大,穿越者、系统、掌控系统的东西……可系统的洗脑能力也太强点了。   瞧,顾三娘子就要恢复了,也许还会越战越勇。   这个时候太后像是终于欣赏够了顾三娘子卑微无助的样子,发难道:“皇儿,哀家和这个顾三,你选一个吧。”   “母后!”   “别吵了,你对她太在乎,哀家知道你不傻,你知道这样的危害是不是?哀家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败坏了祖宗基业,你要是嫌哀家烦了,哀家这就去向列祖列宗请罪!先帝啊,臣妾有罪,臣妾没能教好儿子,先帝啊,臣妾罪该万死!您是不是念叨臣妾了,臣妾这就来陪您!”   “母后——!”   “这是一瓶毒药,选我还是选她!”   【系统,太后不对劲啊,怎么傻了?小皇帝真心爱我,我死了,她不怕被小皇帝恨一辈子?】   【权利吧,她受不了一个可能威胁她权利的人。权力使人疯狂,所以变傻了。】   【我不会的,我会牢牢记住任务第一。】   【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坏消息,明天也就是3月7日星期五就要开V了,咳,谢谢大家支持!我总是不怎么会说话,老规矩三更,上午十点准时!   v章留言达到25字会赠送积分,长评当然也是,感谢支持正版 (# ̄▽ ̄#)~     v后日更,不更会在文案上请假,以后固定更新时间中午11点11分,这个比较好记,有不可抗力还是会请假的。   最后,感谢收藏我的专栏   新文早知道,鞠躬! ☆、第26章 慷慨就义   看着自己母后耍赖了的样子,承衍帝颇无奈,果然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应该告诉太后实情而不是瞒着她。   瞧瞧,现在麻烦了,他本来打算表现得出格些,然后借着太后不满的名义让顾三娘子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把她藏起来,就这么简单,为什么节外生枝了呢?   顾三娘子还有大用,她脑子里装着大晋的希望,看凌楚楚慕容青甚至后来皇后的样子就知道,在千千万万攻略者中,遇到一个好忽悠的不容易!这是珍稀物种,要好好保护!   可母后不按他的戏路走,麻烦了。果然,事事不是全由着他掌握的。   “哀家的好皇儿,快选,别磨叽,哀家烦着呢。”太后闲闲的语调,听在承衍帝心里却宛如惊雷——母后真气了!他小时候调皮干坏事,母后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他,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小心思转得很快,母后的性子比容顾还要难缠,父皇是怎么把她抓到碗里的?如果把母后气病了,父皇会不会气得回来找他?   眼神游移,忽然看到那个小药瓶,毒药……毒药……对了!眼中一亮,承衍帝隐晦地瞟了顾三娘子一眼。   “母后,朕不选!”   “哀家让你选你就选!你这是舍不得她了?哼。看来在你心里,哀家的地位就和这种东西等同了?”讽刺地看了强撑着的顾三娘子一眼。   货色,东西。顾三娘子脸上刚刚缓过来的血色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被一个古代老妖怪这么鄙视?为了掌权而不顾自己儿子的感受要害他的心上人,这个太后实在是招人讨厌。   想通过贬低她让她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做梦!挺直脊背,顾三娘子摆出清冷高贵的姿态——决不能示弱,弱一次就会永远被压制了!   那凛然无畏的眼神被太后瞧了个正着,很久没人敢这么挑衅太后的威严了,太后“哎呀”一声惊叹:“皇儿,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的啊,外柔内刚的,嗯,确实够味。”   然后笑眯眯回望,眼中却满是杀意。   顾三娘子正等着展现一下自己的风骨,却被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了一跳,心神不稳,就这么从榻上滚落下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艰难地撑起身:额头上的伤还疼着,刚才太医那一针也很疼,现在摔在地上更疼,可这一切都不上心疼——被揉捏被羞辱却无法反抗的深入骨子里的耻辱。太后这么瞧着她,仿佛在告诉她,她之前所努力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她就是自鸣得意的小丑……   泪眼模糊,太后身上的大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她自惭形秽,这么高高在上,她一辈子也够不到……   “就这么点本事,还想来勾引哀家的皇儿。”下了定论。   顾三娘子神志模糊,系统的声音恍若惊雷。   承衍帝呵呵一笑,在性命有威胁的情况下,顾三娘子还是很有急智的。   不知为什么,在这群人眼里,太后总是会坏人姻缘棒打鸳鸯的老妖婆,十分放不下权利的样子。可他们哪里知道,如果想,太后甚至能把整个天下的权柄攥在手里。   不过既然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   “母后您不要再说了!”   “嗯?”   “母后,母后以死相逼,孩儿自会选您的!”旁边顾三娘子眼里有什么破碎了,承衍帝心中暗爽,玩人者人恒玩之,这是报应。   上辈子,他自己可不就是遭了报应了么?   “……可是,可是母后,三娘朕也舍不得啊!母后您为什么要这样逼孩儿,您这是要孩儿的命啊!三娘死了,孩儿也活不下去了母后!——母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连串撕心裂肺地大吼。   瞥见旁边的顾三娘子攥紧了手眼里又生出希望的样子,承衍帝心道欲扬先抑什么的,朕还是从你这学来的,自己用过的手段被用回到自己身上,等你想明白,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挡在了顾三娘子身前,眼睛直对着眼前的太后,像是要用性命护着心上人的勇士,替她遮挡住一切风雨。   太后冷哼:“你长大了啊皇帝。”   承衍帝哀求:“母后,您放我们一马吧。”   “呦呵,这是反过来威胁哀家了?哀家不饶了她,以后就没你这儿子了?”   “母后!孩儿不敢,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敢谁敢?呵,你就是这个意思!哀家倒了八辈子霉才得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儿子,哀家是哪里想不开了才会生下你这讨债鬼!”   “母后……”   太后怒瞪承衍帝,承衍帝对抗自己母后心虚气短底气不够,却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退让一步。顾三娘子不知怎的又红了眼圈:   “母后,三娘朕是护定了,您想动她,就要踩着孩儿的尸体!”   “很好,很好,你想要气死哀家是不是?”   “母后息怒,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您觉得三娘是祸害,可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您现在就下了定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你跟哀家讲公平!哀家懒得理你,哀家就是不讲理的死老婆子,你待如何?”   “母后!”   “嚎什么嚎,哀家的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母后……”   “滚!”   就这么两相对峙,哪个也不肯后退一步。终于,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像是滚烫的沸水,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陛下,太后娘娘,请听民女一言。”声音冷清但恳切,太后和承衍帝齐齐回头,顾三娘子静静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株美丽圣洁的青莲花……她额头上是染了血的纱布,身上还有灰尘,可不知为什么竟是耀眼极了。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顾三娘子手里的,正是刚刚那瓶毒药!那瓶见血封喉的毒药!   太后疑惑拧眉,承衍帝面露骇然之色。   “三娘,你!”承衍帝想要冲过去却被太后手底下的嬷嬷拦住,那嬷嬷显然是个练家子,花拳绣腿的前纨绔子弟,现皇帝陛下怎么挣都挣脱不了。   “陛下不要着急。”反倒是顾三娘子安抚了他,被她清凌凌的眼睛看着,承衍帝渐渐平静,脸色却一点点灰败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顾三娘子淡淡一笑,对着他们的方向盈盈拜了下去:“陛下,太后娘娘,不要为区区民女伤了和气,民女不值。”   “能得陛下厚爱,是顾三此生最最幸福的美梦。”   “现在,美梦该醒了。”   “三娘,不要做傻事……”这是承衍帝虚弱无力痛苦悲哀的呼唤。   众人注视之下顾三娘子抓住瓷瓶轻轻一拧,拧开,送到嘴边,闭眼,仰头,倾倒……行云流水。   “咣——!”瓷瓶落地。   缓缓睁眼,她的睫毛颤抖:“陛下,您不要和太后娘娘闹别扭了,为了民女,不值的,民女不配。”   眼泪滑落:“陛下,真的对不起,民女要辜负您的深情厚义了。”   恳恳切切:“太后娘娘,都是民女的错,您不要责怪陛下,陛下他只是一时糊涂,是民女先引诱陛下的,民女认罪。”   珍珍重重取出一本书:“陛下,民女本来想要献给您当生辰礼的,可是,可是……”   “陛下,这,就当做纪念吧。”   嬷嬷接过书递给太后,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齐民要术》,太后无所谓翻了几页,突然就变了脸色,肃着脸问:“这书……打哪来的?”   “民女默写的。”她对太后还是有些惧怕,细细解释,“这是民女默写的,民女小时候遇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他说民女有仙缘,但尘缘未了、时机未到,还要在红尘洗练一番。他说我俩算是故旧,所以还是帮衬一番,他说我命中有一大劫,但只能自己度过……最后他留给我保命之物和一些书籍就离开了。”   “可六年前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幸好这些书每一本民女都读了上百遍,牢牢记在心里一丝一毫都没有遗忘,这次觉得陛下会喜欢,就写出来献给陛下了。”   听了这些话,太后拧眉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深沉,承衍帝却突然惊叫:“你的保命之物,是不是给朕的那颗药丸?   “是的,陛下。”   ”什么?”太后狐疑。”母后您觉得容顾为什么好得这么快,因为三娘啊!" ☆、第27章 太后重锤   太后当然知道容顾的重伤,这么一夜之间好了起来的样子,她本以为那个倔小子又是在强撑,却原来……她深深看着顾三娘子,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难道真是仙女不是妖孽?   顾三娘子喝了毒药,虽然这些宫廷密药号称是见血封喉,但有斗争经验的都知道想要见效怎么也要等上一会儿,可,她的表情太过恬静太过镇定,这是……视死如归了?   “哀家还是小瞧了你。”   “母后说的哪里话,三娘一直就是这般能干……三娘,是朕对不起你,三娘,都是朕没用……”承衍帝挣扎得更厉害,急吼吼就要冲过去,单被早有准备的太后派更多人拦下了。乔安站在一旁,被太后凛冽的眼神压得不敢上前。   “闭嘴,哀家没问你!”   “陛下,您不要伤心,您伤心了太后娘娘会伤心,那民女的罪过就大了,陛下莫急莫慌,这一切都是民女心甘情愿的。”   顾三娘子白玉般的脸庞闪过红润,声音坚定,像是倾注了一生的温柔一般:“陛下,我死了,您一定要和太后好好相处。”   “三娘,三娘——!”   “陛下,来生……再见了。”缓缓闭上了眼,一滴眼泪滑落。滚烫滚烫地,滴落在承衍帝的心里。心跳加速,心痛如绞,早有准备的承衍帝又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不出所料——   承衍帝也是大惊,连挣扎着要扑过去的动作都顿了一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适应,攻略者和系统的话他差不多都能听懂了。预警器……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眼睛幽深黑暗如一滩死水。   半晌,他抬眼,还是一片痛苦惶急之色。   “三娘!”他终于冲了过去,挥开守着的宫女,一把将“昏迷”过去的顾三娘子抱了起来,大声呼喊:“三娘,三娘,你快起来看看朕,朕在你身边啊三娘!”   “太医太医!”他再一次高喊,太后撇撇嘴,闭目不语。   “太医,你能不能治毒,快来看看三娘有没有救!”似乎知道希望很小,承衍帝的语气里满是压抑着的狰狞。   太医自然不敢怠慢,诊脉、翻眼皮、掐人中、又诊脉……他犹疑了一会儿才疑惑地对满身煞气的皇帝陛下说:“陛下,您确定真的是中毒么?这姑娘没中毒啊。”   “什么???”太后与承衍帝一同惊呼。承衍帝心道果然如此,各种各样的毒药乔安都试过了,没道理当时中不了现在就中了。   “这姑娘只是受惊过度,身子又不好,所以晕过去罢了,绝不是中毒了,老臣以性命担保!”   惊呆了。   “你去看看那边的瓶子!”指着药瓶碎片,太后尖声喝道。   不该问的不问,总归是宫廷秘案罢了,太医仔仔细细查看那些碎瓷片一遍,摇摇头:“这是牵机之毒,无药可解。”   太后眼中精光乍起。   她沉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把她叫醒。”   太医依命行事,和他的前辈做了相同的事情——针扎。顾三娘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阵诡异的沉默。还是顾三娘子先打破:“我死了?”   “没有没有!三娘,上天保佑,你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要说晦气话……”脸上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这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承衍帝。   “陛下?民女……没死?”   “没死没死,谁敢说你死了,朕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陛下!真不敢相信,民女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当然不是做梦,朕一直在你身边呢。”   “一定是民女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一定是这样的,陛下,陛下,我真的很想念您,就像很久没见过一样……”   “三娘,三娘,朕会一直陪着你……”   “陛下,我……”   “咣——!”茶盏落地的声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太后冷厉的声音:“说够了么?想呕死哀家?——嗯?”   顾三娘子抬头,太后看着他们,晦暗不明。   半晌,她笑说:“既然是老天保佑,看来你们竟然是天作之合了?原先是哀家错了,居然想着拆散你们,唔,老天爷都允了,哀家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这样吧,哀家也不愿看着皇儿茶不思饭不想的。”   “……”幸福来得太快懵了头的顾三娘子,琢磨着母后又整什么幺蛾子的承衍帝。   “不过……”   “……”提心吊胆的顾三娘子,觉得果然如此的承衍帝。   “不过你能没事既然是老天爷的庇佑,那三娘就去菩萨面前谢谢老天爷吧,嗯,你进宫之后也挺多灾多难的,趁着这机会去去晦气。”居然亲近地称呼了“三娘”,可越慈祥的语气越让人胆寒。   “太后娘娘,民女能不能不……”去了还能回来么?   “别推了,哀家还等着你休养好了抱孙子呢,这是为你好!什么地方既清净又安全呢?让哀家想想,唔,就水月庵吧,哀家和那里的主持大师关系很好,哀家让她照应你一下。”笑得更慈祥了,还露出几颗闪亮亮的白牙。   太后一板拍下,浑不知听到的人心里有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全程围观的承衍帝不厚道地笑,水月庵,再叛逆再泼辣的大小姐们进了水月庵也要变成乖乖听话的猫咪,挑水砍柴是最容易的,传说水月庵的日子比军队里还要严酷。更何况,顾三娘子听到“水月庵”这三个字,就是一种折磨。   这样也好,他只是想把顾三娘子关起来而已,让其他穿越者们察觉不到异处,母后查插了一手,竟更合适了。在水月庵受不了了,顾三娘子一定会更依赖他。   “太后……”垂死挣扎。   “三个月,一天也不能少!为了哀家的乖孙,你要把身上的晦气清洗干净。”   “三娘,你就应了吧,母后也是为了我们好。”使眼色:母后好不容易松口,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虽然一时见不到了,但你都愿意为了朕和母后间的和睦慷慨赴死了,这点小事,应该很容易对不对?   承衍帝挤眉弄眼之后,看着顾三娘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心生舒爽之感。   憋屈了很久了!   “嗯,很好,果然是乖孩子,哀家误会你了。”太后笑得像佛陀临世。承衍帝心中竖起一根大拇指:母后果然是母后,威武霸气!   他根本比不上啊。   “嗯,很好,皇儿,你也要克制,佛门清净之地,可不敢去打扰。”   “是,母后,儿臣在皇宫准备我们的婚礼。”喜滋滋望着顾三娘子,她欲言又止的眼神全当看不见:朕是个好糊弄头脑简单的皇帝不是吗?这可是多方证实了的。   “你要立她为后?”   “是的母后。”   “唔,年轻人的事情,哀家管不了喽。皇儿也长大了,琐碎事情自己看着办吧。”   “谢母后成全!”喜滋滋拉着顾三娘子给太后磕头,至于刚刚破头、现在磕头,会不会脑子磕坏了变成傻瓜,粗心大意的皇帝表示他看不到。   “好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三娘下去吧,收拾东西准备好,哀家派人送你去水月庵,主持大师是个慈悲人,你可不要仗着哀家的喜欢顶撞她。”   “是。”   顾三娘子退下,宫女宦官也被挥退,殿里只剩下太后和承衍帝两人。太后似笑非笑看着承衍帝,承衍帝无奈。   “说吧,怎么回事?”   “母后怎么察觉的?”   “刚刚吧。知儿莫若母,你肚里几根花花肠子,哀家能不知道?”   “不会吧母后,孩儿一直表现得很好的。”   “就是太好才惹人怀疑。”   ”哎?"”你对顾三的情表得太真了。 ☆、第28章 《齐民要术》   “你是什么性子哀家还不知道么,你是那么好打动的人?你玩心重,上心的事情也少,就因为这个,当年啊,哀家和先帝也愿意你当个太平王爷。”太后眼中满是怀念。   “可后来他们都走了。好了,就说今天的事情,你和顾三才相处了几天,就这么情根深种了?骗鬼呢。”   “你骨子里极薄凉,薄凉到可怕。”   “母,母后……”   “好了,哀家知道你孝顺,不用解释,哀家知道你会对哀家好,哀家累了,你下去吧。”承衍帝还是不动。   太后看着他白了的脸色嗤嗤一笑:“行了行了,看这胆子小的,你那点小心思哀家早八百年就清清楚楚了,你是哀家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就算千不好万不好,哀家还会嫌弃你不成。”   承衍帝无奈告退。母后说错了,他不是因为被母后“揭穿了真面目”这种无聊的事情感到羞愧,而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他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陛下,您怎么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没事。”   “陛下心情不好?”   “你总是这么多事会让人误会知不知道?”   “……”   看着容顾的侧脸,他又想到了皇后,当年他对皇后也很深情,母后是不是因为了解他,像今天一样认为他对皇后的好是别有目的,所以才……   才在和皇后的争斗中输了的?   母后一向聪明,在后宫中势力极大,皇后身世不显也没什么根基,就算有些不寻常的手段也不该把母后逼到那种地步。当年,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寒了母后的心吧。   母后输了,输……   不知怎的有点心慌。   父皇走了,大哥二哥走了,母后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他,母后不喜欢有着不好回忆的宫廷,却因为不放心他还继续留在这里。父皇驾崩之前,留给他的,宫外是镇北侯,宫内就是母后。母后没事耍耍人自己找乐子玩,装装失忆装装傻,其实是……想他们了吧。   “陛下,这……”心乱如麻的时候还唯恐冷落了容顾,承衍帝把顾三娘子的书抛给她。《齐民要术》,千古农书,容顾翻了翻就知道它的价值,常年冷漠的眼里溢满了激动。   “陛下,陛下,这,这……陛下!您意下如何?”   她小心翼翼捧着这本书,专注而虔诚,承衍帝有些嫉妒。   “好好研究。”抄这本书顾三娘子确实花了大力气,因为要贴合这个世界的实际。她嘀咕过大晋和她过去所在国家古代的时候在风土人情方面挺相似,水文地貌也差不多,大致就是“汉朝”的样子,她还感叹确实如此,农业像“汉朝”一样落后,文化一直不发达,军事接近“汉武帝”初期,敌人像“匈奴”一样总是有生机。   她评价说这是该出名将的时候了,毕竟时势造英雄。   她说的没错,上辈子容顾本该一飞冲天彪炳史册的,可因为他的私心而折了翅膀,看来这就是他与那个“汉武帝”的差别,汉武汉武,为什么让他心生向往呢?   “仔细看,大朝会提出来。”就是要把功劳安到容顾身上,无论原作者是谁,都让他变成容顾。还好容顾只是对大晋忠心,又不是一味坚持原则的死脑筋——只要对国家有利,不就是冒名顶替说自己是原著者嘛,就是杀人放火屠戮无辜她都愿意去做。   当然,也要改头换面一番,让攻略者们看不出来。这不是大问题,顾三娘子身在寺庙消息闭塞,等她知道就晚了,她知道了不能怎么样。其他攻略者很少有像顾三娘子这样懂得历史懂得农学的,朝廷上的事情他们不怎么关注,所以不必担心他们把目光放在容顾身上。   不是他自负,实在是现如今出现的都是试图用爱攻陷他的女人,没有男人。女人一般喜欢集中在后宫,盯着的也是后宫变化。   说到男人,乔安似乎发现了一个,玩阴私不怎么擅长,被揪出来了。   男人想要气运应该不会是他想象的那种方法吧,那太寒碜太闹心了。一个有骨气有血性的男人应该不会被系统牵着鼻子走。   气运嘛,如果他自己是一个攻略者,就会想出很多办法曲线救国,比如直接杀了皇帝把心挖出来啦,再比如揭竿而起取而代之啦,再比如想无数方法耗光对方的气运,再慢慢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移花接木,一步步走出自己的王侯之路……   王者霸天下,气运,自当归属于真真正正的王者。   呵,没准以上的才是正统方法!系统教的邪门歪道快是快了,但真心恶心。   他承认被攻略者害的有了洁癖。   路是人走出来的,不试过怎么知道可不可行?   女人也可以,只是没人往这方面想罢了,他也不会傻到去提醒。   攻略者里要是有智勇双全之士,甚至能靠着这些摆脱系统,端看有没有这么大的气量和格局。如果他们自己就认定了自己只能在后宫里面争宠到死,那就完全活该了。   想到这里,胸中豪气顿生,如果真的有敢向他直接抢气运的人,他也愿意见识见识对方的手段!和顾三娘子凌楚楚这等人搅合在一起,真是憋屈腻歪到了极点。   “让镇北侯府的人一起研究!”这本农书用好了能活民无数,容顾的手下和他气运相连,多劳累点,多攒点气运,气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要慢慢攒。   ……等等!气运!承衍帝脸色一黑,他知道自己刚刚的心慌是哪来的了。他是主角,容顾是炮灰女配……那母后呢?死在皇后手上的母后呢?   皇后没透露,但母后是不是也是炮灰女配?想到这种情况,他如坠冰窟。想了想,他吩咐了身后跟着的乔安几句。   “陛下,慈宁宫里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了?”您怎么这么不对劲?   “没,朕告诉过你,顾三娘子有避毒珠,她不怕毒,所以……”   “太后娘娘确实厉害。”容顾赞同。   “嗯,剩下的朕也会好好处理,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烦心,这里有朕和母后。”   镇北侯完好无损出现在朝堂之上,之前在她手底下摇旗呐喊的人们也重新凑了上来——那些墙头草或者因为自身利益绑在镇北侯身上想跑也跑不了的,都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可无论是镇北侯一脉还是整个大晋朝都离不开他们,因为天底下这样的人最多,这,是无奈而让人叹息的事。   好在无论是他还是容顾早已经习惯了。能用就行,管他忠不忠诚。   “该清理的就清理。”   “臣明白!”   唔,确实不用担心,让容顾手软,世上还没有这样的人。   终于想通要把脑子放到正经事上的承衍帝自去处理政务,为国为民的大忠臣镇北侯心怀喜意揣着“神书”回了镇北侯府。慈宁宫偏殿里,被太后和承衍帝一唱一和忽悠了的顾三娘子正脸色阴沉地收拾行李,去水月庵修行不是去享福,她只有一个小包袱。   “呦呵,是不是把老娘忘到脑袋后边去啦。”顾三娘子猛地抬头,抱胸斜倚着的,不就是给她带来无数麻烦的粉衣宫女!这人藏得极深,她在宫里到处打听,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当差。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想你……想你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   “嘿嘿,还装,被太后灰溜溜赶出宫,滋味不好受吧。既然你已经用不上了,那就都交给我吧。”   “啊!”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顾三娘子就后脑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   “嘿嘿,就知道你不老实,不过你要离宫肯定把宝贝都带着,老娘扒了你全身,再拿走你的包裹,什么宝贝都会落到老娘手里啦,哈哈。”这是顾三娘子最后听到的话。   嘶——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的衣服换了,包裹,消失了!   颤巍巍摸向胸前藏着的死亡预警器,也没了!!   啊啊啊——!她在心里怒吼,她想杀了她!!!   这时有宦官进来,顾三娘子心中一凛,马上恢复了冷冰冰的才女模样。   “奴才是来替陛下传话的。”   “陛下说要您好好保重,那些秀女陛下一个都不喜欢,他会竖几个挡箭牌,让人们以为陛下变心了,这样太后很快就会顾不上您了,当然,那些挡箭牌都不是真爱,陛下真爱的只有您一个。”   “陛下登基日短,外有权臣当道,内有太后压制,他也是无可奈何的,陛下相信总有一天会把天下掌握在手里,让您成为最最风光的女人。”   “陛下说太后其实很喜欢那本书,您无聊了也可以继续写,太后年纪大了,容易心软,多多讨好她,不要和她计较,他夹在您二人之间也很难受,希望您体谅。”   “陛下说这三个月您一定要忍住了,太后考验儿媳妇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您的家世毕竟不好,为了将来,您一定要展现出足够母仪天下的品格和气度。”   “陛下说最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以上的,如果和身体健康相悖,就不用顾虑,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他会站在您身后。”   “陛下期待着与您重逢的那一天。”   顾三娘子微怔,垂头沉思片刻,缓缓地答:“多谢陛下,民女一定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心意。”   我现在只能靠他,所以系统,我们必须拿出更好的东西来。”作者有话要说:《齐民要术》书成北魏时期,详细描述了各种农业经验,对主角所在的世界还是很合适的,不会过于超前。 ☆、第29章 死亡预警器   “陛下,绿袖不负所托!”承衍帝偷偷溜到镇北侯府心情愉悦地和容顾下棋,容顾的棋艺确实拿不出手,片刻就被承衍帝杀得落花流水,见绿袖来了,容顾敛目就要回避。   “都过来吧,你们师兄妹也很久没见了,过来聊聊。”淡淡地,承衍帝继续落子,像是丝毫不知道他方才说出了怎样石破天惊的话。   然而在场的另外两人确不会像他这样轻松,这话一出,容顾的脸绷得像石头,绿袖则是惨白如纸。   “陛下,绿袖……”绿袖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知道皇帝从哪里知道又是何时知道,可她确实是先镇北侯的弟子、如今镇北侯容顾的师妹,老镇北侯容凛向新帝的暗卫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或者,这罪名要着落到……绿袖心生不忍,师兄和皇帝的关系一直让人担忧,皇帝又喜怒不定……   “臣窥伺帝踪,罪该万死!”绿袖还在想着对策,身边的容顾已然跪地请罪,绿袖来不及多想紧跟上:她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师兄真的把罪名揽到了自己身上。   谁想你认罪了?瞧着镇北侯这“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架势,承衍帝心里的无奈就像沧澜江的水那么泛滥,他只不过觉得他和容顾之间不该再有太多的隐瞒,所以才挑明了这件以后也许会引发误会的小事——自然是小事,承衍帝心里,只有容顾的性命才是大事。   “起身,你伤才好,仔细地上凉。”承衍帝熟练地扶容顾起身,这么多次,容顾也坦坦荡荡受了。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承衍帝恣意惯了,容顾从来不会想太多,可被承衍帝的神来之笔吓到的绿袖则不然。   绿袖发誓自己绝对眼睛没花,可为什么会看到……会看到一向高深莫测皇帝一脸柔情蜜意地扶师兄起来,一只龙爪搭在师兄的手臂上舍不得放开,另一只还亲亲密密抚上了师兄的头?   ……师兄不仅没反抗,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骇然到了极点,绿袖脑子一木管不了这许多就要出声阻止,却猛地对上皇帝瞟过来的眼——敢出声就杀了你、杀了你们哦。   霎时,绿袖的一腔热血被生生吓退,她咔嚓咔嚓艰难扭头,觉得脖子一定是断掉了……师兄你为什么不反抗,难道也是被皇帝威胁的?……狗皇帝!   看绿袖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承衍帝委屈地蹭蹭他的容卿。——上辈子就是这样,容顾死了,绿袖和镇北侯府、北疆的那群家伙不管容顾的遗命锲而不舍地要他陪葬,绿袖这等人对他这个皇帝忠心是忠心,但前提是没有伤害到他们看重的容顾。容凛那种随随便便就往皇帝身边插人的奇葩,他教出来的人也是怎么有用怎么来,各种下流手段轮番上阵,他遭的罪当真不少。   想到容凛承衍帝猛地扭头,不让容顾认为那恨意是是对着她的:容凛和先帝太后相交莫逆,他却是不屑的,那种藐视皇权的做法,要足够好运到遇到不同他计较的皇帝才能有命活着,也就是先帝能容忍,换做其他人……   容凛自以为是到了极点,他觉着权势过高所以把容顾教成这副模样以减轻帝王猜忌之心,可他不知道的是,帝王觉得一个人碍眼了,哪里还管他忠不忠心,碍眼的人在帝王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   历代镇北侯都做的不错,他们教的下一代忠诚却懂分寸,到了容凛,哼,容凛对皇家和镇北侯府都只是了解了表面罢了。   ——容凛!   承衍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几乎来不及掩饰自己的震惊:他莫不是……   良久,闭上眼,再缓缓睁开。   “朕知道不是你。”容顾和容凛是不同的,他上辈子就清楚,自然不会迁怒到她身上。有容凛这样的父亲,算容顾倒了八辈子的霉。   容顾还是脸色淡淡:“陛下,臣知罪,此事确是出自微臣之手。”   “你!”   看她“执迷不悟”,承衍帝也恼恨到了极点:“你又是这样……”   承衍帝万分厌恶这种直接认罪的做法,他从来都把容顾看成心尖尖,此刻竟也生了埋怨:容顾总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全然不理别人的想法,上辈子她就同现在这样没解释过一句!还说什么为了他好!   他心里怨着,神色上不免带了出来,容顾看没看懂不清楚,但绿袖显然是懂了:看那又怜又怨,又爱又恨,却舍不得责怪的憋屈样子,皇帝陛下对师兄这是……情根深种了?   想到这点,绿袖心里五味杂陈:他们都知道皇帝对师兄的杀心,看师兄这样子,像是要生受了,还偏偏不让他们插手。皇帝若是舍不得杀师兄了,这自然是好事……可,为什么要是因为这种原因?师兄的忠心他看不到,就因为突然看上师兄了所以不杀他?   呵,她会觉得师兄对大晋付出的一切像个笑话。   一瞬间,绿袖的脸色灰败到绝望:皇帝既有心,师兄能拒绝吗?师兄对这方面一向迟钝,皇帝恼了怎么办?师兄心里不愿意,会不会又为了他那固执到极点的忠心生生忍了?皇帝厌了,师兄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承衍帝哪里看不出绿袖的想法,却觉得多说无益,他只要容顾懂得就好,虽然现在看上去遥遥无期。   “你来干什么的。”承衍帝提醒绿袖不要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见皇帝没有计较她身份的打算,绿袖肃了脸:“陛下,这是顾三娘子的东西。”不是没看到皇帝眼底对师兄的浓烈感情,她觉得还是要往好处想,师兄对皇帝忠心到让人产生错觉的地步,万一是两情相悦呢?就算不是,她还是相信师兄的,师兄向来很有主意,谁磋磨谁还不一定。   承衍帝接过。一颗花花绿绿但一看就不是凡品拇指大的珠子,想来是避毒珠,承衍帝不假思索挂到容顾脖子上,容顾没什么反应,一直警惕着的绿袖倒是直了眼:和顾三娘子打交道这么久,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承衍帝瞟她一眼,意味如此分明,绿袖心里不甘却也只得退下,谁都要听皇帝的,她算得上是师兄落在皇帝手里的“把柄”,不能给师兄添麻烦。   另一个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想来就是“死亡预警器”。拿到手里,饶是承衍帝也不禁有些紧张——从听到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一定要得到,因为可以验证他一直以来的很多猜测。   冰冰凉凉,承衍帝握着,读出所谓“屏幕”上的字:“无可测,福寿无极。”   他心道果然。在这场戏里,他是有大气运的“主角”嘛,戏未落,“主角”就不会死。这方天地如此不同寻常,这么诡异的事情,已经不会让他动容了。   拉过容顾的手,把这“死亡预警器”放到她手心,他听到了自己波澜不惊的声音:“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八子时三刻,不可测,不可测,不可测。”   这个承衍帝也明白,很容易不是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唇角牵起了一个让容顾有些心惊的弧度。   他对上容顾的眼,那双眼里第一次有了迷茫……容顾又不是全无感情,骤然知道了自己死期怎么会全无反应。   “没关系,朕不会让它实现的。”   死亡预警器的意思很明白,容顾会在一年半之后死亡。这个时间正是容顾上辈子死亡的确切时刻,一分都不差。既然是一出戏,那么戏里规定了配角会死,这一世他这个皇帝不出手,老天爷还是不会饶了她,会发生其它让她去死的事情,凶手、地点自然一一”不可测”。作者有话要说:亲们,11点11分是更新,其他时间也许会捉虫~(A_勺~ ☆、第30章 太后明晰   承衍帝下定决心不把容凛揪出来誓不罢休,上辈子容顾死的时候,作为一代主角的容凛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他就这么看着容顾去死,一点都不愿意伸把手挽救挽救他的亲生女儿?   容凛在大晋朝子民心中的地位极高,若是他肯出面周旋一二,容顾绝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容卿,你父亲,他是怎样的人?”知道容顾会说实话,承衍帝直接问了出来,容顾跟随容凛的时日不短,应该清楚他的为人。   “朕要听实话。”承衍帝目光灼灼。   “臣父乃随性之人。”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问出这样的话,容顾罕见地顿了顿,见承衍帝认真探究的样子不似作伪,又郑重道:“他是一个迷。”   承衍帝哈哈大笑,“迷”这个字眼可不是出自容顾之口,和“奇葩”这个词一样,都是容凛的首创,容凛言行里总是透着古怪,那时他还小,却也还记得容凛一身白衣折扇轻摇的骚包模样。当然,他不只是笑容凛,因为容顾方才的模样,实在是……太呆了。   “他对你如何?”终于笑够了,承衍帝问。   “臣父对臣,自是好的。”   容顾答得顺溜,承衍帝却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迟疑……容凛对她不好。承衍帝叹息,容凛对容顾不好,否则容顾哪会变成这幅冰坨子模样?容凛对容顾严厉到了可怕的境地,这已经不是“望子成龙”能解释的了了——北疆战场,容顾年纪尚小自然少不了疏漏,容凛每次都会大义灭亲,丝毫不顾容顾的小身板受不受得了……诸如军棍之类的刑罚,容顾挨的次数都数不清,她能活到现在都还没死,真的算是一个大大的奇迹了。   这么“铁面无私”,如果容凛真的是耿直忠诚的人还好说,可问题是……他不是。有这么一瞬,承衍帝觉得容凛真的想要容顾死。   对此,容顾到底是知还是不知呢?他想,容顾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   “母后休息了?”带着满肚子的猜测,承衍帝离开镇北侯府回了宫,梳洗一番之后,径直来到慈宁宫外,拦住太后身边的张嬷嬷。   “太后刚刚服药睡下。”张嬷嬷有些疑惑,太后休息的时间从来都是固定的,陛下……   “嗯,朕进去看看。”他就是故意的,母后休息了,他才能方便行事不是么?   慈宁宫内殿太后躺在榻上休息,承衍帝替她把稍稍滑落的被子掖好,春日还寒,太后的身子骨也不甚硬朗,自然不能受凉。   他把“死亡预警器”塞到太后手心——事实证明,只要与肌肤相触,预警器就能显示出占卜推测出来的死亡时间。   “泰康三十年八月初八未时三刻,无,无,慈宁宫正殿。”   意思很明显,主使者无,行凶者无——不是被杀,而是自然死亡,太后寿终正寝。   承衍帝缓缓坐在床边,捂住了眼——最后的侥幸被打破。   他有悲有喜。   喜的是……   太后在戏折子里活的足够长,在容凛是主角时,她是重要配角,在他是主角时,太后也是重要配角——没有天灾,太后“安安稳稳”死去,写戏折子的人对太后是偏爱的。不用担心老天爷死了心要太后的命。   悲的是……   悲的是上辈子太后死得比戏折子规定的时间早了那么多。   承衍帝心里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上辈子能改变戏折子规定东西的人,只有皇后一个。因为皇后的到来,太后少了二十年性命!换句话说,就是皇后害死了太后!   “皇儿?”听到太后的声音,承衍帝稍稍回神,太后正一脸柔和看着他。   “皇儿想通对母后说实话了?”太后目光如炬,戳穿了承衍帝的小心思,确实,事情太多太纷乱太危险,不能让把太后蒙在鼓里。从顾三娘子的事情看,如果再隐瞒下去,太后也许会和他走了岔路。   “母后,孩儿有话要说,您一定要做好准备。”他还是说不出上辈子的事情,所以皇后的存在被他下决心隐下,他只打算说这辈子的顾三娘子慕容青凌楚楚……   看承衍帝这么郑重,太后也肃了脸,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到极点的故事——   这个世界是一出戏!她和先帝和皇儿们的人生是一出戏!她是戏里的人物,她被规定了死期!她是写戏人的玩具!   饶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太后也摇摇欲坠了——她的一举一动是自己决定的吗?还是写戏的人规定的?   “皇上!皇上!皇儿——!”太后怔愣了好半晌,突然大哭起来。往日的优雅慈和都不见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哭得像市井泼妇。   承衍帝却不敢阻止,太后必须要发泄出来,这种得知真相实巨大的荒谬感和恨意,他明白的清清楚楚。他也是同样的。   这一世重新开始了不短时间,他心里的恨意却没减少半点——怎么能不恨,大晋千千万万将士浴血沙场才得来的短暂和平,不过是写戏人笔下的一幕剧,只因为他觉得这很合适当戏里的背景——边疆不稳,正是主角大发神威力挽狂澜的好机会!所以大晋朝千千万万的将士就死在边疆,再也回不来了!   只因为戏里需要一个被主角怀念的炮灰女配,所以容顾就要死!不管她对大晋做了多少贡献!   “母后——!”他本不想说的,可又知道必须说,太后不是软弱的人,太后有知情的权利,他也需要事情刺激太后的斗志——这方天地太危险,他不能保证时时刻刻护得了她们。   “皇上!皇儿!啊——”太后还在哭,和容顾不同,容顾在意的是江山,知道这残酷的事实倒是不会太痛苦,可太后不同。承衍帝死死抱住他的母后……他知道太后哭得“皇上”和“皇儿”都不是他。   ——是死去的父皇和大哥、二哥。   很明显,在容凛做主角的戏目中,写戏人为了衬托主角高大伟岸的形象,安排了这样一个情节:皇帝仁弱,大皇子二皇子觊觎金灿灿的皇位各展其才,接着是激烈的明争暗斗阴谋阳谋,再之后是失控、翻脸、逼宫……轰!江山社稷岌岌可危!   就在事态完全失控,人们都已绝望的时候,大英雄大主角容凛从天而降了,他挫败了反派分子——大皇子、二皇子的阴谋,挽狂澜于既倒!   而后,先帝崩殂。   而我们的主角容凛呢?——事了拂衣去。   功成身退啦。   “母后……”太后的眼里全是冷光,她恨上容凛了,不管容凛身为主角是不是身不由己,不管大皇子二皇子做的事情是出自本心还是戏折子的规定,她都恨上容凛了!——容凛是胜利者,她的亲人可是失败者!   “母后……”承衍帝有些忐忑也有些心虚,因为他也是“主角”。   太后轻轻抚着承衍帝的背:“不怨你,你是‘主角’,母后很高兴。”   承衍帝鼻子酸酸的,他也怕太后认为他这个“主角”害死了大哥二哥,可……   母后一直盼着他好。   “你是主角,母后就不用担心你了。”   听到这话,承衍帝很想埋在太后胸前撒娇,就像小时候一样,可理智制止了他。   他能体会母后的心情,他也有过儿子的,他希望儿子能像容凛一样做主角被所有人尊敬崇拜,希望儿子能像顾三娘子那样有“天地大势”的照应,希望儿子有凌楚楚那样的果决狠辣不要吃亏——虽然这样他的儿子会变成“万人迷”、“汤姆苏”——这是来自攻略者们的吐槽,可他真的愿意儿子当一个快快乐乐活得好好的“汤姆苏”。   大抵所有父母对儿女的偏爱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当然,那儿子的母亲,他怀疑今生一见面自己就会下杀手,他也愿意下杀手,可现在的皇后还不是皇后,她还没“穿越”过来,毁了这副身体,她会不会附在其他人身上?   “母后,您还记得多少容凛的事情?”还是先揪出容凛再说,容凛对容顾,根本就不像父亲。   太后已然冷静下来:“他没死。”   承衍帝会意,没错,容凛去……游山玩水了?   “母后,容凛是不是容顾的父亲?”他很怀疑。   “是吧,更可能不是。”太后略有迟疑,“照你今天所说,也许不是?”   承衍帝仔细听太后分说,太后的语气实在是太不确定了:“镇北侯容凛和镇北侯夫人白燕是青梅竹马,既是如此,二人婚后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唔,很快白燕就有了身孕。”   承衍帝抓住了什么:“是容顾!”   “对,是容顾,容凛出征白燕在京城待产,之后的事情就热闹了,容凛带回来一个怀了孕的红颜知己,还要给她平妻的名分,全然不顾自己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发妻。”   “这样么。”承衍帝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容凛豁出去脸面不要,一定要接那红颜知己进府,白燕受了刺激,早产了容顾,夫妻俩恩断情绝。”   “容凛要享齐人之福,白燕刚烈,后来的事情就隐隐绰绰不清楚了。似乎是白燕吵着那红颜知己肚子里的不是镇北侯血脉,使人打了。”   “夫人不容易。”承衍帝全明白了,可不就不是镇北侯血脉么。   “后来镇北侯再没子嗣,一个女儿都没有,传闻是白燕妒忌给镇北侯后院的女人下了绝嗣药。”   太后眯着眼睛笑了:“现在想来,是下到容凛身上了吧。”   ”夫人……真不愧”承衍帝支容顾的娘亲。言情了一会儿这样感叹,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个,有点胆寒。曰龙石口所以为了延续镇北侯血脉,容顾必须假作男儿身?承衍帝摸鼻子认了。 ☆、第31章 天牢(一)   “后来怎么样了?”承衍帝追问,他只知道容顾生母早逝,看来这里面也有容凛的手脚——容凛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宽容大度的人,被下了药,一时发现不了,一世还发现不了么?对一个男人,这绝不是能够容忍的事。   “后来在容顾七岁那一年,白燕去了。”太后眼里的冷光更盛:“当年白燕死了,哀家和先帝虽觉得蹊跷但也没追究,容凛只是流了几滴眼泪哀家和先帝就都信了,被他这么一哭诉,甚至还觉得白燕太过泼辣配不上他。”   “现在想来,真是瞎了眼了。”太后很后悔,“苦了白燕,也苦了容顾了。”年幼丧母,容顾七岁之后就由容凛亲自教养,他是真正容凛的遗腹子,和后来的“容凛”没半分关系,容凛知道了白燕做的手脚,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太后恨上容凛,对容顾倒不会迁怒。   “母后不要伤心,这不是你们的错,是容凛太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缘故,他,可是主角。”   “嗯。至于容凛为什么不对容顾下杀手,哀家猜白燕手里有容凛的把柄,而那把柄,是关乎他身份的东西。”   承衍帝一想也是,容凛“穿越者”的身份被发现了,白燕手中有容凛忌惮的东西,她死后这东西还传了下来,所以容凛尽管看不惯容顾,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想来是白燕威胁了他。当然,容凛也不傻,明着不行暗着来……潜移默化,推波助澜,乐呵呵看着容顾走上死路。   “哀家大概知道他在哪,他不是真心归隐,不过是喜欢归隐的感觉罢了。”容凛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他享受人们的追捧和崇拜,更何况,他还要养着那群红颜知己——美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一群没有孩子孤单寂寞的美人。   几年不见,不知道名动天下的那群美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交给儿臣吧,儿臣自会处理。”   他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皇权,父皇实在是太宽容了。   ……   和太后商讨完容凛的事情,达到了目地,承衍帝自然不会多留,他知道太后需要时间沉淀心情。   只不过……   迈出慈宁宫,春日正午的阳光很是有些刺眼,承衍帝脚步一顿,竟发了怔:太后最后的那个笑容,让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感觉被算计了。   “皇儿,前几天你不还与容顾剑拔弩张的吗?先在怎么这么关心了。”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念叨,配上那个让人看不懂的的微笑,承衍帝现在回想起来都是脊背发凉,母后不会真的发现什么了吧。   慈宁宫,太后把玩着绘彩鎏金的指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嬷嬷说着话,这明明是常有的事,可张嬷嬷就是觉得今天的太后有什么不一样,依她多年来伺候太后的经验,太后这是……幸灾乐祸?   方才从慈宁宫里出去的……只有皇帝。   就在张嬷嬷心里嘀咕的时候,榻上的太后似有似无的发了一句感慨:“皇儿也到了该明白人事的年纪,该大婚了,可现在似乎不行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奴才,张嬷嬷支起耳朵。   “婉儿,你说……”婉儿是张嬷嬷的小名,张嬷嬷总是感叹太后真是越活越小,婉儿婉儿的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太后年纪不小了,不好好照看可不行……张嬷嬷起身给她斟茶。   “婉儿,你说为什么哀家的儿子竟然会喜欢男人呢。”   砰!茶盏摔到了地上变成碎片,这是太后平日里最喜欢的茶盏,可张嬷嬷根本没心思顾及这些,因为太后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喜欢男人?!……皇帝?   一阵晕眩,然后是骇然,之后便是不忍,她的手抖了起来。从小看着皇上长大,张嬷嬷私心里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不管皇帝喜欢上谁,很可能是真心的——她了解皇帝,皇帝不会轻易动情,可一旦动了情,十之八、九那就是真情!动情了还被太后知道,那个男人……张嬷嬷不关心那个男人会怎么样,可担心皇帝会伤心,皇帝他还小……   太后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竟带着看好戏的愉悦:“不就是镇北侯那小子,哀家早就看出来了。”   张嬷嬷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镇北侯,皇帝喜欢的那个男人居然是镇!北!侯!太后知道了,还开心?张嬷嬷直想扒开太后的脑子瞧瞧她是不是刺激傻了: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您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太后难得耐心地解释:“哀家好几年前就看出来了。”   “……”   “几年前,哀家给皇帝安排教导人事的宫女被一个不落全部赶了回来,哀家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找的那‘洁身自好努力上进’的借口实在与性情不符,他跟本就不是在意那个的人。”   “……”   “那个时候他还在和容顾今天吵架明天和好的,虽然嘴上念着什么容顾真是天下第一大笨人大蠢人,可只要听到容顾的消息,小眼睛立马亮起来。”   “……太后,您真的不在意……”   “哀家自然在意。”太后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可在意又能怎样,皇帝自己都没发觉,哀家还要提醒他不成?”   她知道后不久容顾就去北疆了,当时她觉得离得远了皇帝就会慢慢忘掉,毕竟都是小娃娃;后来容顾回来了,她知道皇帝想杀容顾,就在一旁看着,因为觉得这还算个好结局——容顾死了,死在皇帝没发觉对他感情的时候,就算以后皇帝回过味来,也晚了,那个时候皇帝足够大到明白自己的责任,有了缓冲,自己也能从容应对。   可是……   “他现在发觉了。如此,哀家就更不能随便动作——哀家、皇帝、镇北侯,是大晋的三根支柱,绝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乱起来。”宫变才发生了三年,大山还不稳,赫氏虎视眈眈,何况现在又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   “那要不要想办法……”把皇帝掰回来?   太后呵呵笑了:“用不着,也没用。关键还要看容顾,哀家信不过皇帝,却信得过容顾,他会想办法——”冲张嬷嬷眨了眨眼,“把皇帝掰回来的。”   “噢,哀家可怜的皇儿……”想到这里,太后笑了起来,还没甚诚意地抹了抹泪。   承衍帝全然不知道太后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此时正在和太后话里的另一个主角容顾“逛”着天牢。最深处,这里都是死囚。   承衍帝脸色极为不好,因为容顾就是死在天牢里,摆足了皇帝架子,容顾忙活着,他站在一旁看着。   实验开始了。   一个死囚,承衍帝心里默默想道:就让他明天死吧,午时三刻是个好时候。   那边容顾已经念了出来:“泰康三年三月初八午时三刻,皇帝,刽子手,城南菜市口刑场。”   还是这个死囚,承衍帝又想:还是让他今天死吧,酉时整。   容顾又念了出来:“泰康三年三月初七酉时,皇帝,刽子手,城南菜市口刑场。“   承衍帝又想:还是不要麻烦了,依例,秋后问斩吧。   容顾又发现了字幕的变化:“泰康三年九月二十午时三刻,皇帝,刽子手,城南菜市口刑场。”   承衍帝再想:算了,朕心情好,关他几年,哪个时候大赦天下放他出来好了。   容顾又念:“泰康十年三月初五寅时,李四,李四,京郊六子庙。”   容顾声音里有疑惑,承衍帝也蹙起了眉,吩咐乔安几句。   片刻之后乔安回来了,告诉承衍帝李四正是这死囚所奸污女子的兄长。承衍帝默然一阵,吩咐人带这死囚下去了。   ——还是秋后问斩吧。   他又试了不少人,他们的死亡时期都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变化——尤其是承衍帝的心情,他想谁什么时候死,那预警器都会显示出来……毕竟是皇帝,他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死亡预警器的功用被确定了:显示死亡时刻,极准。   从这些试验中他还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一出戏里,有主角有配角还有路人甲,写戏人自然不耐烦把路人甲的生生死死都写得清楚明白,因为路人甲的死活与剧情完全没什么关联。就像那个死囚,写戏人完全不在乎他什么时候死,就算有一天路人甲的生死影响到了剧情的走向,那也没关系,天地的意愿总会把剧情再掰回来的。   继续试验。   承衍帝在心里想着:朕不活了,朕要去死!——没变化,福寿无极;   他想:朕要把容凛揪出来,杀了他!——没变化,福寿无极。   ——主角死不了,他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真的死不了么?容凛会一直蹦跶下去?那他对容顾的恶意……   承衍帝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于是就在这幽暗的天牢里,安排好死囚回来的容顾正好看见他的陛下,举着一把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陛下——!”来不及细想,英勇无敌的镇北侯赶紧扑将上去,一把抢过那剑,扔的远远地。凑得很近,她自然看到承衍帝脸上平静的神色,这太像生无可恋的样子了,镇北侯激动地喊了出来:“陛下,您要做什么?!!!”   “朕只是试一试……”很疼啊容卿,你力气太大,朕的背很疼。   “试什么?陛下您说!您不要玩了……”竟是带着乞求。   “朕……”   承衍帝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难道要说朕只是试一试能不能杀了自己?这也太蠢了。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他想说的是……   “啊——”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听到一阵惊惶的大叫,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好了,这下也不用犹豫了。   “朕想说,已经晚了。”   承衍帝无奈地看着那几个摇摇欲坠的狱卒,叹了口气。   ——已经晚了,因为在外人看来,他的镇北侯正死死压在他的身上,还面带狰狞,唔,再加上昏暗的光线,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镇北侯狂性大发,在对皇帝陛下行什么……不轨之事。   “所以朕说晚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承衍帝无奈地撩起眼皮,果然,后面来的,是听到声音急匆匆赶来的侍卫们,一个个,那脸色,像死了爹似的。作者有话要说:苦逼侦探二人组…… ☆、第32章 天牢(二)   一时间,牢房内外静得诡异,似乎已经过了许久,劣质油灯噼啪作响,才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紧接着就有人在心里感叹了,怪不得听说镇北侯在朝堂上再怎么嚣张皇帝都不治他的罪,原来人家早就……   嘿嘿。   当然,这些想法没人敢表露在脸上,然而牢房内外的空气就像凝滞了一般,承衍帝动动被容顾压得生疼的手臂,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咳。   “乔安。”   “是,陛下!”隐身暗处的乔安突然现身,承衍帝扫了那些狱卒一眼,乔安会意而去,其后的,就不在承衍帝所思所想的范围之内了。   ——容顾的名声,是他一定要护住的。   平日里随意,正事上朕还是格外可靠的,承衍帝自哂。   恢复了空空荡荡,牢房里,又只剩下两人。   “起来吧。”虽然不舍,他还是说了。   “陛下,您要先答应不会寻短见。”容顾却还没放弃,她管不了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一门心思要打消她所效忠君王那莫名其妙的求死之心……方才,以她的武功早就知道有人来了,可这又如何呢?   ——什么都比不上眼前人的性命。   这种信念毫无阻碍传达给了另一个人。他懂了。   被容顾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么盯着,前世今生头一回身处下方,承衍帝却发觉他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恼意,反而有那么一股暖流盘旋心中久久不散——容顾是关心他的。   容顾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吧。   这样一个认知让他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也颇有些,不知所措了。   “朕不会了。”   也许容顾只是太迟钝,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这些想法一经生出,就如同密密麻麻的滕曼结成了茧,织成了网,他一朝坠入,再也脱不得身。   “陛下,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轻率,您太让人担忧了。”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字慢慢说得很慢,距离这么近,承衍帝无奈地发觉,他心里突生的那些想法,已然无法驱除了。   她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承衍帝恍然发觉自己重生以来只是一味地凑上前去,却从想过没清清楚楚要一个答案:前世的容顾死得那么干脆果断又从容,真的只是为了大山,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他这个人么?   没问过。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忍……不忍打碎自己心里还存留着的侥幸。   今天,在容顾曾经的死地——天牢,身下冰冰凉凉的地面让他清醒,身侧昏昏暗暗的烛光让他迷糊,就在这清醒与迷糊之间,他突然想知道了,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容顾,你到底喜不喜朕?朕要听实话。”   要听实话,不是“臣是男人”,“臣不该魅惑主上”之类的东西。以容顾的性子,问了就会说实话,之前,他只是刻意忽视罢了。在这场没有曙光的追逐之中,他早已有了容顾永远不会回应的觉悟,所以他自认为,能承受得住任何答案。   有些迷惑的声音传来:“臣……不知道。”   承衍帝一震。是“不知道”,不是“不”!   难道……   心就像被任意揉搓的面团。   小心翼翼放轻了呼吸,他听到自己柔声细语地问:“不知道什么?”他绝不承认这里有诱导的意味。   “不知道喜不喜陛下。”   很好,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不能再要求更多。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再压下声音里的得意和轻快,承衍帝半垂着眼帘,极为失落:“没关系,朕等你知道。”   “陛下您……”   “没关系,朕可以教你。”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格外认真严肃又纯良。管她是根本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还是真的有朦朦胧胧的感觉,先拐到手再说。承衍帝觉得,上辈子加这辈子,他的精神和演技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他接着说:“不愿意的话,卿也不必为难,朕才不是因为求而不得什么的原因想要轻生呢,朕只是想试试主角会不会死罢了,嗯,就是这样。”说罢,还煞有介事地点头。   “陛下……”   “朕说了没关系!”像个别扭少年一样扭头。丢脸就丢脸,帝王颜面么,不要也罢,这次机会不抓住,他会遗憾一辈子。   “陛下您……”   “朕说了不会勉强你!”不给容顾说完的机会,猛地接口,却略带哭腔。   “陛下!您听臣说!”   承衍帝哼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头,在容顾看不到的地方,他眼里闪过的,那是势在必得,就如一团烈火。   “陛下,您……哎,您已经长大了,不要这么任性,您……”声音断断续续,声音的主人也很犹豫,“陛下,臣不知您为什么会对臣……臣,您要的,臣似乎没有,可……”   暗处的承衍帝勾了嘴角,他就知道。虽然这样有些卑鄙,可……   “可臣不愿陛下为难。”   “臣自小和陛下亲近,臣……可以学。”   最后一句轻轻的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永不回头不会后悔的样子。   承衍帝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还是不怎么信他,觉得他只是心血来潮觉得好玩?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应了。   他握住容顾主动伸过来的手,恍惚觉得有千钧之重。   烛光下亮亮的,那是容顾额头上的汗……逼得过了。就着这躺倒的姿势,掏出手帕给她擦,被摆弄的人还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任由他施为,见他靠近,甚至放软了身子。   难得的,他在镇北侯的眼里看到了紧张和窘迫,可还是没有闪躲,然后,顺从地闭了眼。   “……”   承衍帝呵呵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卑鄙下流无耻了怎么办,不过到底是谁教的,谈情说爱不懂么?怎么又是一副甘愿献身的样子!   他很急色么?他承认靠得这么近气氛又这么好他确实有了反应,可……尼玛!   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发疯的。   最终,承衍帝拉了容顾起来,让他恨恨的是,人家镇北侯一起身就恢复了冰坨子模样,又精神抖擞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挑选死囚。   他们需要试验品。   乔安汇报说处理好了,承衍帝笑眯眯答知道了,然后整理衣冠等着容顾完事,接着,他们还有安排呢。   城南大街,承衍帝一身便衣和镇北侯容顾一前一后慢慢悠悠走着,也没有刻意隐藏身份,就这么闲逛到了什么地方。   “朕还是很想念三娘啊。”   “陛下勿忧,风声过了,您自可接她回宫。”   “嗯,希望她不要受什么委屈,朕知道母后看不惯她,朕夹在她们中间左右为难,朕不能驳了母后的意思,只能暂时委屈三娘了。”   “陛下,还有新的秀女等着陛下垂怜呢。”   “可朕的一颗心,只着落在三娘身上,再也收不回来喽。”   “陛下,新秀女臣听说了,都是天姿国色。”   “天姿国色又如何?比得了三娘温柔解语,比得了三娘才貌双全?朕只喜欢三娘,其他的,朕不想理会。”   ……   ……   如此这般,俩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走过了许多地方,清楚明白,保证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至于会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在使诈,承衍帝表示不会的,在攻略者心里,他就是十分好骗十分爱玩的小皇帝,他可是完全不知道攻略的事情。   是夜,承衍帝昏昏欲睡间,听到了顾三娘子和系统说话的声音。   承衍帝津津有味听着。   与此同时,水月庵顾三娘子的隔壁,躺着“睡觉”的静云小师父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她耳朵上套着竹筒,耳边传来的,是隔壁说话的声音。——头领的命令:不可靠近,不可暴露,就算是偷听都要装作有事忙活的模样,专门应付贼人的法宝。   隔壁传来顾三娘子的痛呼,和一个低沉残忍的女声。   “说,你攻略到什么程度了?”   “我,我告诉你,你先放开……”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痛苦难耐到了极点的样子。   静云有些同情,顾三娘子虽然喜欢爱装,但还算好人,平时说话也和声和气的,每天不是抄经就是写书,唔,似乎写着一本《黄帝内经》的样子,头领吩咐好好保护她,还要注意保住书,不要丢了损了。   同情也没用,她是暗卫的一员,虽然这个顾三娘子总是给人好感。   继续听,女声很清晰,顾三娘子越来越弱,感叹一下那女人的狠辣,顺便有些担忧——头领说顾三不会死,可万一死了呢?   静云自然不知道皇宫里的承衍帝正摆弄着死亡预警器,不久前他输入了“顾三”,显示的死亡时间与第一次完全不同——顾三娘子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规避即可;太后也知道了顾三娘子是“穿越者”的事情,觉得她好利用,决定把她一直利用下去,已经不想杀她了。   当然,让承衍帝放心引凌楚楚过去的原因是,死亡预警器显示的日期是好几十年后的日子——换句话,顾三娘子今晚,绝对不会死!   静云继续听着。   “93?不错嘛,说说小皇帝的爱好弱点什么的。”   “嗯,再说说太后的忌讳。”   “饶了你,怎么可能,尝尝夺魂咒的滋味,你会是我的傀儡!嘿嘿,看看你被控制了,那好感度还在不在!”   接下来,昭明宫的承衍帝听到了顾三娘子和系统的对话:   昭明宫里的承衍帝终于笑了,他也只是试试而已,他知道会引某些攻略者过去,可最想的还是慕容青,因为慕容青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慕容青。”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更,明天准时更新! ☆、第33章 探寻与改革   承衍帝继续听着顾三娘子和系统的对话,顾三娘子问了很多,系统也耐心解答,当然,顾三娘子问这么多不是因为有人相救所以悠闲了,而是因为恐惧。   如她所说,她是个普通人,在鬼门关遛了一遭如今只剩下恐惧,只能借着这一问一答排解。   系统也知道顾三娘子将近崩溃,语速放的很慢。   昭明宫里的承衍帝若有所思。   承衍帝仔仔细细听着顾三娘子和系统的对话,一字不落——实在记不住就用笔写下来,他身前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就是这些日子的成果。   第一页:《顾三娘子语录》;第二页:《凌楚楚语录》。感谢列祖列宗,第一个遇到的顾三娘子就是领他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师傅,如果换了凌楚楚……不提也罢。   而后便是总结归纳……许多词都听不懂,但大致意思还是可以理解的。皇帝做久了,动动手指就有知情识趣的人凑上来,这么劳心劳力,确实是头一遭。   结合刚刚听到的话,他把慕容青的名字用朱笔圈起来,标上一个“极度危险”的记号。   ——顾三娘子的话只是她自己的看法,不足为信。   ——极度危险却是肯定的。   ——修仙体系,听起来就很不同寻常。   承衍帝眉头蹙了起来,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已经习惯把自己放到攻略者的角度看问题,这样能更好得探知他们的想法明晰他们的意图:修仙体系,如果他有一个修仙体系的系统,完全可以人为制造出一些“神迹”,把自己塑造成转世下凡的神仙。   以大晋国民对仙人的崇敬程度,他怀疑,比声望,他这个皇帝都要略逊一筹,这是多大的筹码?   可这样的情况下,慕容青还隐忍不发,不是极度危险是什么?——他真的不想对上什么仙人,尽管是半成品。   承衍帝还在想着怎么应付之后可能出现的“神女”,那边顾三娘子隔壁的静云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太可怕了,太超出她能想象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间了——只听声音,就吓得她胆寒。   更可怕的是,戴着竹筒还听得到,摘下来,隔壁静悄悄一片,种种山呼海啸好像没发生一般。   似乎是……“无声咒”?顾三娘子这么喊过。   最后还是头领的叮嘱涌上心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完成任务!为了陛下,为了大晋!   他们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静云抖着手,把竹筒向耳边凑去……没拿稳,掉了,咬咬牙,再凑上去……   霎时间,阴风怒号之声击穿了耳膜,而后便是雷霆咆哮之声,夹杂着女人惊恐的尖叫,还有几句话从谁的口中说出,静云仔细分辨,极为模糊。   就这么持续了一刻,忽而风平浪静。   “服了么。”淡淡的女声。   “哼,要杀就杀,废话什么!当我不知道你在耍我?”   “我不杀你。”还是淡淡的,带着轻松的意味,静云甚至能想象出,声音主人嘴边扬起的笑。   然后呢?杀不杀?为什么不杀?顾三娘子怎么办?静云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她一定要听清楚!   然后没有了。   一片寂静。死死捏住竹筒,静云瞳孔一阵紧缩,这种情况,只能是……线断了!   ——被发现了!   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静云却顾不得擦拭,被发现了,以那些人的手段,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唇被咬破,静云眼里闪过决然之色,掀开枕头抓起早就藏着的匕首,拔出——   向自己的胸口猛地刺下!   ——决不能落到那群人手里,依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会牵连到陛下!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静云睁开眼,惊惧地发现自己的手被无形的东西牵引,用力挣扎,不管用!这是什么手段……静云的眼睛通红一片……死都不成么?   可她脑子里,都是绝不能暴露的东西!   静云心一横,咬向自己的舌……又被止住了!   “好了,告诉你的主子,想见我,自己来。”   淡淡的女声带着莫名的安抚意味,静云剧烈的心跳渐渐放缓,她觉得今天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翌日清晨,大朝会。   镇北侯容顾提出了改革农术的事情,预料之中的,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很明显,千百年不变的农术已经自成体系,大臣们和富商乡绅各有勾连,都是识货的人,自然能看到改革的美好前景,但他们不能保证自己原先占有的那份蛋糕不会在改革的浪潮中,落到别人的碗里。   千里做官只为财,大晋的利益,绝对要排在自身利益之后。改革,明显触动了不少人的神经,他们喜欢平稳,不喜欢变化。   就在这朝堂之上,镇北侯板着脸一条条分说,说完之后就退了回去静默不语,丝毫不理会自己引起的沸沸扬扬。   很好,承衍帝暗中对着容顾眨眼,这样就足够了,只是提出来,这就足够了,容顾已经完成了任务。改革者会承受许多不得不承受的攻讦责难,担子太重得到的却少,古往今来几个改革者得了善终?已经渐渐向“妻奴”进化的承衍帝绝不会看着镇北侯落到如此境地,更何况,容顾可是堂堂镇北侯爷,改革什么的,完全可以幕后指挥,再不济居中坐镇——完全用不着冲锋在前。   ……镇北侯府的那群人是用来当摆设的么?扯着镇北侯的大旗上蹿下跳的人也该付出些代价了,他们都是能替容顾分担的人,可作为“总指挥”,绝大部分功劳还是会落到,也只能落到容顾头上。   ——朕保证。承衍帝这样想道。   不止如此,他还安排了一个顶在最前面的人,很快,那人就能归位了。   先看朝堂,大臣们又分成好几派,有支持有反对有中立,然而现在闹得欢的都是小卒子……这么大的消息抛出来,真正掌握权柄的人还需细细思量,而这,就是承衍帝的机会。   “吵够了么?”御座上的皇帝骤然出声,打破了大殿中沸腾到极点的气氛,被他暗含隐怒的眸子一扫,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大臣们心中一突:这位今天心情可不好啊。   “朕觉得镇北侯说得很好,嗯,很有道理,很有意思。”   “……”   皇帝从没这么爽快地支持镇北侯过。大臣们心里有了猜测:确实是心情不好啊,皇帝的红颜知己被太后赶走了,心情不好是应该的,平日里镇北侯说什么,皇帝都要磨叽一会儿的。可心情不好就想着折腾我们这些无辜人了么?什么改革,根本就是瞎折腾。   算了,让他折腾一会儿吧,皇帝还小,喜欢玩,我们这群大臣就辛苦一点,多担待一些,只要皇帝不要……捞过了界。   改革嘛,总会有人落马,总会有人青云直上,这,也提拔后辈,拔除碍眼钉子的好机会。老狐狸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便有“激进分子”站了出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支持的话。   御座上,听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皇帝兴味十足的眼睛渐渐黯淡,意兴阑珊了。   大臣们心道果然如此,其实皇帝就是无聊了吧,依他们对皇帝的了解,事情一复杂他就不想管了。这很好,改革改革,真正落到实处掌握节奏还是他们……皇帝不上心,镇北侯又太直,还不是可着他们发挥?   打眼望去,镇北侯站在朝堂上的身影,意外显得孤独。   大臣们叹,可惜了镇北侯的一片为国之心,还是,太年轻了。   于是这日大朝上,颇有些玩笑意味地,应镇北侯所奏,大晋第九代皇帝承衍帝,拍板决定了大晋改革的第一步——农术。   这,也是大晋中兴崛起,乃至称雄天下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14665574扔了一个地雷   皓水莫负扔了一个地雷 鞠躬感谢! ☆、第34章 慕容青   下了大朝会,承衍帝与镇北侯一前一后出了大殿,仍是宽袍大袖遮掩着,宫人们也不敢抬头,自然没人看到往昔威严霸气的皇帝,正牵着镇北侯的手。   在朝堂上配合得不错,承衍帝觉得他和自己的镇北侯简直是般配极了,天作之合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契合。心情极好,连那群老狐狸的阳奉阴违他都懒得计较——上一世他也放纵了他们,就因为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这群老狐狸平日里是奸猾了些,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也会意外的可靠……后来他在位时间久了,君臣之间也生了默契,凡事不要计较太多,大家都退一步,就是天下和乐安安稳稳的太平盛世了。   ——所有人都喜欢安稳,他也不例外。可今生,显然是要不同了。   不管是胜是败,他想,他绝不会后悔,既如此,容顾也决不能后悔。   于是就这么一路牵着来到了昭明宫。   挥退众人,承衍帝神秘兮兮拿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的递到镇北侯的面前,那表情,和许多许多年之前小皇子和小世子分享他宝贝的小面人时一模一样。   可那个时候小世子还会回之一笑,现在……   也许只剩下冰块了。   忽视了这种猜测引起的不快,承衍帝怀着期盼的心情望了过去,却惊奇地发现,他的镇北侯居然笑了,虽然很浅,但那确实是笑,嗯,比当年要好看一点,因为那个时候小世子还缺着两颗门牙嘛。   他当然记得,那门牙,好吧,是他和人家比试武功,打不过,耍赖磕掉的。不能怨他,小世子一比武就使出全力,而他,堂堂皇子殿下,怎么能输呢?   这一刻,承衍帝真心觉得庆幸,也遗憾,上一世真的错过了许多东西,可幸好,他回来了。   “陛下想给臣看什么?”清凌凌的眼睛望过来,承衍帝被那目光撩拨的心里痒痒的,他分辨出来了,镇北侯的眼里,那是……怀念?   果然不止他一人记得那些过往。   于是笑意在也压不住,拉过她的手,把小盒子放上去。   ——他就知道,不管是不是他要的感情,容顾对他,也是不一样的。怎么办,和容顾在一处,每时每刻都像被春风吹着一样暖和。   这盒子灰不溜秋极不起眼,容顾打开,里面有几个小瓷瓶,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既然被皇帝这么郑重地拿出来,自然不会是寻常物事,这让她有些疑惑。   “这是朕从凌楚楚那里得来的东西。”承衍帝解释。凌楚楚前脚出了客栈去往水月庵,他的人后脚就摸进了她房里,然后就在瓶瓶罐罐之间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听惯了凌楚楚对系统抱怨熬制“魔药”的超高失败率,听惯了凌楚楚一遍一遍重复熬药的步骤,对“魔药”的特性,承衍帝觉得就连凌楚楚都不一定比他更加清楚明白。   当然,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以后会继续研究下去,但现在需要的显然是这些成品。   承衍帝如此这般解释一番这些药的用处,镇北侯立马明白了他的打算,迟疑片刻,她说:“您这种做法,实在有些下作。”   唔,承衍帝知道镇北侯还有下文,也不恼,笑吟吟等着她继续。   “可既然事态紧急,您如此行事,也无可厚非。”果然,镇北侯嘴里吐出了让承衍帝高兴的话,可还没等承衍帝得意,她又泼了一盆冷水:   “以后您不要这样了,我大晋的天子,不该沉迷于阴私之道。”皇帝喜欢耍小聪明,可小聪明永远不是正道,也容易坑害到自己,现在是特殊情况也只能这样,可容顾无法看着皇帝就这么迷失下去。在容顾眼里,皇帝就应该心怀天下胸怀宽广,使计策也要用光明正大的阳谋。——既是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   “好吧。”虽然还是不开心,但也知道容顾是为他好,承衍帝觉得自己应该习惯这些“逆耳忠言”:既然决定了死也要拖着一起,就只能慢慢接受。   朕真是个宽容大度的男人,他想。   两人商议一番,决定兵分两路。   承衍帝叫上乔安,再次出宫,还是墨绿小轿,没办法,掩人耳目而已。   城北,春花秋月楼。名字风雅,装饰风雅,东家也风雅,承衍帝亲自掀开轿帘走了下来,吩咐乔安离开,远远候着。关于这春花秋月楼的东家,承衍帝自是知晓的,正是他有心抓来折磨一番的先镇北侯——容凛。   养红颜知己也是要钱的,容凛如今是个黑户,可,扫了满堂花客一眼,承衍帝勾唇,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这产业,分明只是冰山一角吧。   其实不难,在那个时间点,和春花秋月楼一同出现的开遍大晋的那些客栈、赌坊、钱庄……想来,都是出自容凛名下喽。果然不是亲生父亲,容凛自己没有孩子,却从没想着留给容顾一星半点。   忘记说了,春花秋月楼,如此风雅,却是一家青楼,几代名动京都的花魁都出自这里。   承衍帝暗暗探查得知,这里的娼妓都对容凛忠心耿耿——   因为容凛不会瞧不起她们。   承衍帝冷哼,和下九流混在一处,不管容凛是不是真正的容凛,镇北侯几百年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容凛对青楼女子这么好,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利用,可他以为其他官宦贵族想不到这些么?天下间有几个傻子?所有人都知道青楼楚馆是传递搜集消息的好渠道,可没几个人敢伸手——因为爱惜羽毛,这种事一经沾染就在也洗不清了;也因为怕皇帝忌惮,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你搜集情报想干什么,造反么?   青楼、赌场、黑市,这些都是皇家暗探最常出没的地方,皇帝对这里的监控力度也最大,这里消息流通得最快,皇帝也喜欢从这里找消息……换言之,这里其实是皇家地盘。   把手伸到皇家地盘上……   还是老话,亏得容凛遇到的是父皇,亏得他是“主角”,否则哪还有命在。   青天白日,春花秋月楼却格外热闹,不是花客们喜好诡异愿意在白天寻欢作乐,而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临近了。   承衍帝绕过前台红红绿绿衣着清凉的青楼女子们,径直走到了后院。“天上人间”,确认门牌,轻轻扣了门。   这是慕容府上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早朝前他传讯慕容青,下了朝收到回复,慕容青约见,还定了时间地点。   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慕容世家修仙者慕容青……承衍帝眯了眼,果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什么意思?试探,示威,挑衅,戏弄,还是……还是根本没什么意思。——不管有没有别的意思,她已经成功了,自己已经顺着她的思路在走了,这很危险。   然而不得不来。和攻略者做对,他最大的筹码就是隐身幕后,没人知道他这个被攻略者知道内情,攻略者们对他也没有警惕之心——只要没被攻略到手,他都是安全的,根本不用担心凌楚楚之类丧心病狂的人物对他下杀手。   如果凌楚楚这类人知道他在耍他们,攻略也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他是主角,不怕杀,死不了,可其他人,母后,容顾……   也是他大意了。   本来一切都按着他的剧本进展得很,突然出了变故:慕容青识破了他。他没把握把慕容青一举成擒,就堵不了她的嘴——只要慕容青嘴一张,把他的情况传扬出去,他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   门里传来一阵女声:“请进。”   承衍帝推门而入,他没带着乔安,还吩咐他远远守着不要靠近,其实是因为没用——以慕容青的武力,完全能杀了乔安不费吹灰之力,还能直接闯进皇宫杀了他这个皇帝。所以他一早就直接联络了慕容青,全因主动权不在他的手中。   他倒要看看这仙女是何等模样。   走近了就看清楚了,慕容青还是那身红衣,倒也没戴什么帷帽面纱,没佩剑,没微笑,没冷漠,完全就是普通女子的模样。   不似仙人。略微失望然后是更深的警惕。   见他来了,慕容青笑意盈盈:“陛下守信。”   “你确定安全?”坐下之后,纵然知道答案,承衍帝还是问了出来——和他接触,慕容青真的确定能瞒过随身携带的系统么?   “敢见陛下,在下自然有把握。”   “这就好。”承衍帝蹙眉,不是攻略者那种“我高你一等”的感觉,不是见了皇权的敬畏,也不是“我手里有你把柄”的威逼,竟然如……老友一般。   “您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慕容青斟了一杯茶,推给承衍帝,承衍帝也不矫情,接过来抿了一口。   “机缘巧合。”   “您想救镇北侯。”此话一出,承衍帝瞳孔骤然紧缩,不过这也只是一瞬,继而,他冲慕容青笑了回去——   “你想摆脱控制。”   “没错,陛下和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你想要什么?”   “劳烦陛下配合。”   “自然。”   见了这一面,两人都在打机锋,谁也拿不出更多的信任。似乎什么都决定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决定,最后还是慕容青说了一句“家里老人家还等着我伺候。”才各自离去。慕容青一离开,承衍帝才放任自己阴沉了脸色。   到不是因为慕容青,而是她状似无意透露的消息:虽然没想杀凌楚楚,但昨夜,凌楚楚是被一个男人救走了。   男人……一个变数。   承衍帝把乔安唤过来骂了一顿,乔安辩解说他们确实是时时刻刻跟着凌楚楚的,凌楚楚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也只是秀女死亡那一次而已,平时行踪一直在他们掌控之中。   承衍帝挥挥手让他下去。   那个男人,要么是来找圣女的赫氏人,要么也是……一个天外来客。天外来客,他记得前些时候乔安确实找出一个男人,只是那人太低调,太不起眼,就被他有意无意忽视了。   等等!   既然是攻略者,再低调再不起眼也不该忽视!   ——凌楚楚!他记得凌楚楚有一种名为“驱逐咒”的咒语,会干扰人的感官和记忆。   既如此,他们早就勾连到一处了。   一明一暗,似乎也不是为了麻痹他这个皇帝,而是其他攻略者。   那男人是凌楚楚的裙下之臣,还是……被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晚6点) ☆、第35章 容凛vs魔药   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想不通承衍帝就放下了,其实在他心里凌楚楚算不上大麻烦,连带着那个男人也是,他们不可能永远隐藏在暗中,总有一天会冒出头的,这样就没什么大问题——既然慕容青不会把他的事情透露出去,他就能从容应对一切攻略者。   毕竟攻略者里,慕容青那种,还是极少的。   他没时间和他们纠缠,自有国家大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就在承衍帝想着这些的时候,有人回报说镇北侯回来了。他去见慕容青,容顾却秘密出京,是为了执行另一件任务。   想了想,承衍帝再次出宫,直奔镇北侯府而去。   在镇北侯府庄严冷肃的正厅,他见到了他和容顾的目标——先镇北侯容凛。   容凛年近四旬,却还是一派儒雅风流模样,没有蓄须,淡青的长衫衬得他身长玉立,嘴角总是弯着,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一双眼睛,似多情又无情,怪不得这么多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容凛瞧见承衍帝的身影,立马起身相迎,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打着招呼:“陛下,您找微臣什么事,微臣已经归隐了啊……哦,对了,臣想起来了!”   “您是不是要大婚了?瞧我,给忘了,您已经到了年纪了呢,要不要臣给您当证婚人?”说着,他竟暧昧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陛下无聊了么?要不要臣带着您去长长见识?”小皇帝喜欢玩,那就带他玩。   “镇北侯没什么要解释的么?”承衍帝冷冷打断了容凛的啰嗦——诈死离京,一点也不心虚,被皇帝抓住,竟还嬉皮笑脸。   “臣的事情和太后娘娘报备了呢,就是不知道娘娘她还记不记得。”容凛做出悲伤之色,他知道太后似乎是记忆不好的样子,所以把诈死的事情推给了太后,皇帝若是去取证,以太后对他的爱护,一定会替他遮掩。   容凛心里得意,其实他觉得太后心里一定是喜爱他的,从前他有不周到的地方,皇帝都没罚他,他觉得这是太后从中周旋的缘故。他提什么建议太后都言听计从,这不是爱慕是什么?太后对他用心很深,一点不比那群对他不离不弃甘愿舍弃荣华富贵也要陪着他归隐山林的红颜知己们少,太后只是困于身份,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恨不相逢未嫁时嘛,他理解。   可惜年纪太大不是他的菜啊,不过人/妻确实带劲。   可惜太后没有女儿,不然母女双飞也很棒……   看着容凛发亮的眼睛,承衍帝直想捂脸,他是在意淫什么吗?承衍帝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呵,即使不是他猜测的那样,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家伙心理想着肮脏下流的东西,脸上竟然还是正人君子的表情,尤其还顶着和容顾相似的脸,他快要受不了了。   承衍帝一直觉得容凛是一种神奇生物。容凛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崇敬自然是有本钱的——坚定果决、从容不迫、心思敏锐、冷静机智、百折不挠、重情重义……等等,这都是他的优点,可这样的人却还有着轻佻、猥琐又下流的一面,容凛掩饰得不好,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那些让人捂脸的神情动作。   ——既高尚又下流,这几乎对立的两种品质,他是怎么融合到一处的?   果然正常人理解不了奇葩的想法。   “朕知道了。”皇帝冷酷无情地开口,驱走了容凛脑子里的黄色泡泡。   “陛下,臣的儿子没给您添麻烦吧,他自小就被臣娇惯坏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多多担待。”此时的容凛真像个关心儿子好父亲,那看恳恳切切的模样,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被他骗过去。   当然,一直注视着他的承衍帝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漠然。   这又是天外来客的特点,真真正正的冷漠,也许容凛直到现在还是把这个世界当做玩具。   “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望陛下赎罪。”容顾清冷的声音传来,还是如往常一般,听着没什么变化,但承衍帝却能感觉的到里面透出的那一股子茫然。   她方才没在,是因为要把她父亲的爱宠们一一安排妥当,这算是为人子的职责。   承衍帝替她心疼。容顾已经知道她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不知道她看着这冒牌货顶着她父亲的脸四处蹦跶会作何感想。从小到大她心里敬爱的父亲就是这个冒牌货,从前被忽视被折腾也以为那是父亲对她的磨砺,如今真相大白,她肯定伤心难过了。可还是自告奋勇把容凛“请”了回来。   然而容顾对这冒牌货肯定是有情的,还很深。   “不必多礼。”承衍帝道。   “陛下,父亲。”   “别这么死板,在陛下面前不要摆这副死样子。”容凛强行拽过容顾的手,把她推到承衍帝面前,很惭愧地道歉:“陛下,都是臣的过失,没教好他,这孩子心思重,又有上进心,做事也急躁了点。”   容顾由着他施为,脸上看不清表情,承衍帝心里冒火,直想剁了他。挑拨个不停,容凛这是想容顾死得更惨一点?   容凛似乎不小心把力气使大了,容顾脚下一顿,再也站不稳,就这么倒向了承衍帝的方向……承衍帝自不会看着她跌落,却也不避,任她跌在自己臂弯里。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跌了个满怀。   怀里的容顾看不清脸色,承衍帝压制着环抱住她的冲动,像容凛的方向暗暗扫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心惊。   容凛眼里,那是彻骨的阴毒。   容凛分明是故意的。   一股子庆幸从心底生出,幸好,幸好他和容顾的来往一直隐秘。否则被心怀怨恨的容凛知道了,传扬出去……   “哎呀呀,快起来,你怎么扑倒陛下怀里去啦,陛下,这孩子就是毛躁,臣年纪大了,管不了他喽。”容凛大呼小叫,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镇北侯扑倒皇帝怀里去了——不是他的错,全是容顾自己的意思。   效果很明显,周围的丫鬟仆从们都紧张地低下了头。承衍帝对容凛的厌恶越来越深,这个该死的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在镇北侯府的正厅,象征着历代镇北侯忠诚严谨精神的正厅说这么暧昧不明的话,他了解容顾,知道怎么样能让她伤的最深。   承衍帝感觉得到,他怀里容顾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看来容顾也明白了容凛的意思——反正镇北侯府好与好和他无关,那就彻底毁了这一代的继承人吧。   他们猜得没错,容凛确实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够善良大度的了,白燕这么对他,他都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可容顾这小子实在是不知好歹,竟然来打扰他愉快的退休生活。   看到容顾他就心里暴躁,虽然他不在意有没有孩子,但爱人们在意。每次看到爱人们痛苦的哭泣他都要更恨白燕一重,而白燕做出那样的事来,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容顾这小杂种,当初就应该让他和白燕一起下地狱!   容凛极为不平,他不能有孩子,那些红颜知己这么痛苦,白燕的儿子凭什么能好好的?他发誓要让白燕死了也不得安宁。如果有一天白燕知道了她拼了命也要保护的儿子被踩到泥里,被天下人指着鼻子骂,一定会后悔当初对他的不留情面的。   依容凛对风花雪月的擅长,太后看出来的事情他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皇帝既然对容顾有心思,那就好好引导,他知道皇帝和容顾的关系并不好,年轻人容易冲动,也容不得忤逆,他了解容顾的性子,不出意外最终绝不会有好下场,他要让容顾背负着最最肮脏的罪名去见白燕。   他觉得事情很可能这样发展:小皇帝点明,容顾不愿意,小皇帝恼了就拿他这个父亲和整个镇北侯府做威胁,容顾不得已忍辱负重……哈哈。到时候他这个父亲表达一下对他的在意,容顾就会心甘情愿为了他,为了镇北侯府牺牲了!   这样,白燕会不会气到从地底下钻出来?   容凛算盘打得很精,付诸行动也很快,于是承衍帝就眼见得容凛把容顾从他的怀里拉出来,又是一番痛心疾首的道歉:“都是臣的错,这孩子娘去得太早了,臣的时间又太少,太忽视他了……”话里话外却是在说:都是容顾不对。容凛不怕皇帝觉得自己是在坑害容顾,毕竟皇帝一直挺尊重信任他的,再者说,他可是为了儿子低声下气不要脸面求皇帝宽恕的好父亲啊。   被他这一通发挥,容顾低垂着头周身都是压抑的气氛不只是在想什么,在容凛看来,容顾太傻应该不懂这些,只是被父亲指摘有点羞愧;倒是承衍帝冷冷地回了句“无妨”,面上却有些不自然。   容凛心里发笑,看看皇帝的表情,这是有点明白了,有门!一次不成那就第二次,他总能制造机会把容顾变成真正的“佞幸之辈”。到时候他还能站出来大义灭亲,把败坏镇北侯府名誉的容顾逐出府去!镇北侯府的东西他现在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可该是他的就是他的,没有亲生儿子,他宁愿烂在手里,也不想传给容顾!   容凛的表情渐渐扭曲。   容顾长得像他,性子却像白燕,都是不知好歹!当初他愿意接手一个嫁过人还大着肚子的女人,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白燕那个女人竟然嫌弃他,还敢骂他恶心、肮脏!   今日之后,他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恶心肮脏的那一个,男宠呦,皇帝的男宠也是男宠,容凛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样的好办法。自知不能表露太过,容凛眯起眼把自己的疯狂遮掩起来。其实容顾是个乖儿子,战场上最危急的时刻,还总是记得保护他这个父亲,可活该,谁让你是白燕的儿子,要怨就怨白燕吧。   他问出心中疑惑:“陛下找臣到底何事?”   容顾去“请”他,只能是因为皇帝的命令,皇帝最近有什么事要找呢?似乎没什么大事:死去的秀女、被太后赶走的心上人、玩闹一样的改革……   承衍帝说:“当然是有事要拜托叔父了。”先帝和容凛是拜把子兄弟,不过没传扬出去,承衍帝小时候会唤他叔父。   他笑着请容凛坐下,容顾还是恭恭敬敬立于一旁,承衍帝亲自斟了茶,递到容凛身前,像个少年人一样耍着赖:“叔父喝茶,您先应了我的请,我才会说。”   皇帝已经把身段降到极点了,容凛自然不会再推辞,不知怎的,也许是联想到容顾的悲惨下场,他的心情极为舒畅,很干脆地把茶饮了。   然后,他就昏昏沉沉,倒下了。   见此情形,承衍帝冷哼一声牵过一旁容顾的手——方才容顾一直沉默着,安静得可怕,承衍帝凑上前去抬起她的下巴——哭了。承衍帝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只有几滴,但擦干之后又冒了出来,一阵无奈,干脆吻了上去。   很咸,有点苦。   “他不配。”不知怎么劝慰,承衍帝只能说出这么一句。他不记得有见容顾哭过,会哭,这要伤心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容顾没有容凛认为的那么傻,当然知道容凛对她的恶意。   容顾二十年把容凛当父亲敬爱,也曾努力表现希望得到容凛的赞赏,容凛领兵在外的时候,她在家里苦苦支撑不坠了镇北侯府的颜面,如今容凛这么盼着她死,死法还是遗臭万年的那一种……为了容凛伤心,他真的不配。   “臣会替娘报仇的。”半晌,轻轻传出这么一声。接着,承衍帝发现容顾竟然主动回揽了他,还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客气,承衍帝一面伸手扣住容顾的头紧紧贴向自己一面心想,这还是容顾第一次真真正正心甘情愿靠近他,看来容凛的用处可真不小。   当然,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容凛正没有半点形象死狗一样趴在桌上。嗯,承衍帝感叹凌楚楚的药还真好用,以后要注意了。他把药下到了茶水里,刚才递给容凛的那杯就是。要算计容凛很不容易,容凛毕竟是主角,思来想去还是要他这个同为主角的人亲身上阵才能保险,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嗯。”   然后他们一起藏身屏风之后,好戏才刚刚开始。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健壮仆妇虎虎生风走了进来,她先是对屏风方向躬了躬身,然后缓步来到桌边,撸起袖子,一把将昏迷中的容凛提了起来,之后——扬起手拍向他的脸!   “啪!”容凛挨了个结实,不过也许是药效太过,他还没醒。心生恼怒,对着容凛这样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仆妇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又是大巴掌呼扇上去,一声声,啪啪啪,就这么毫不留情拍在了容凛保养得宜的脸上。   不一会儿,就是满脸的血印,肿得像猪头了。   许是受够了折磨,就在仆妇想着要不要换一种手段的时候,容凛终于吃痛,慢慢睁开了眼……咦?他发现眼前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你是谁?”为什么感觉好亲近,好想……容凛发觉自己心中突然生出了强烈的渴望,想要膜拜眼前这个人,这就是他的天使。   “你问我是谁?我当然是你的爱人啊!”仆妇照着台词念了出来,她也觉得“爱人”什么的太过腻人,忍不住,抖了抖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爱人?”听到这句话,容凛感觉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跳得太快,像是要冲破胸腔一般,爱人,嘴里咂么着这个字眼,他的脸涨得通红,这是激动的。——原来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他的爱人吗?应该是真的,因为他觉得这人,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姑娘。他想着,就表现出来了。   仆妇被容凛这副色眯眯的眼光恶心到了:“我是你娘子。”   老侯爷怎么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看来皇帝说的没错,对他越凶,他越喜欢,这是多么古怪的爱好啊。为了不被秋后算账,一定要对他更凶才好。   “哦,娘子……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大老爷们容凛扭扭捏捏,羞愧极了。   “阿娥。”   “阿娥,你为什么不理我?”阿娥对他的态度太冷淡了,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仆妇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   “我当然会听阿娥的话了,我只听阿娥的话,阿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在意的人,阿娥指东我不敢走西。”浪子当久了,容凛脑子里装着的甜言蜜语一串一串,现在他想讨好“阿娥”,不由得使出了浑身解数。   “最在意我?真的?证明给我看!”仆妇心中好笑,如果这张脸蛋完好无损,还能有些用处,可现在,这幅猪头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当然,能在老侯爷脸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仆妇觉得这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侯爷落在自己手里由着自己搓圆搓扁,她形容不出这种滋味。当然,如果没有皇帝撑腰,打死她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上了船,只能事事听皇帝的。   老侯爷的女人有一个和她有过结,从前老侯爷护着,她这种平民百姓当然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可现在……   “怎么证明?”   “我讨厌那群女人!”顺着心意,仆妇指向侯府后院的方向,恶意满满——皇帝说了,让她自由发挥,死里折磨他们,只要记得完成任务。   “女人?什么女人,阿娥我除了你怎么会有其他女人呢,你要相信我……什么?她们赖着不走?太不要脸了!好了好了别气了,我这就去。”容凛此时心心念念的都是“阿娥”,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容凛握着仆妇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向后院走去,脸上还顶着巴掌印,就像是“爱的证明”。容凛太心急了,急到仆妇跟不上他的脚步,看一眼他那骚包样,仆妇怒火中烧,一脚踹向他的腿根处。   这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嗷——!嗷嗷,阿娥,你这是干嘛啊——嗷!”容凛被踹了个正着,仆妇的力气自然不小,一股连着一股的剧痛,痛得容凛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痛苦哀嚎了半天,容凛才觉得好转。他捂着自己受伤的小兄弟眼泪汪汪看着叉腰瞪着他“阿娥”,挤出几滴眼泪,希望引起她的怜惜:“阿娥……”其实那眼泪是真的,疼死了好不好。   “怎么,有意见?”容凛看上去是挺可怜的,也够深情,可阅男无数的仆妇不吃这一套,她是窑子里拉皮条的出身,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有用什么样的男人没用——容凛这样的看着去确实光鲜靓丽,可内里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的镴枪头。   “没,没,不敢有意见。”容凛怂了。在仆妇面前,他点头哈腰老实得像条小狗。   “哼!”女王一样睨了容凛一眼,仆妇勾勾手指,引着乖乖上前的容凛去往后院的方向。就这么纠纠缠缠着,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正厅里只剩下承衍帝和镇北侯两人。   感叹了一声这“爱情魔药”真是太厉害之后,承衍帝想到什么,有些纠结地看了默不作声的容顾一眼:那一脚,唉,他的镇北侯可千万不要学坏了,容顾的力气是天下少有的,如果那一脚用来对付他……   蓦地,他瞥见了容顾眼里的笑意。怎么了?容顾竟然开心了。   哦,明白。   容凛本来就被白燕下过药,刚刚一下,该不会是彻底废掉了吧。看向后院的方向,他觉得自己做对了,容顾不喜欢容凛,也不喜欢容凛的那群红颜知己。 ☆、第36章 所谓红颜知己   觉得终于自己有一次摸对了心上人的脉门,承衍帝心里乐呵呵的,全因为容顾实在是太难搞定了,还不喜欢说话,自己想知道她在想什么,都要靠猜的。   “随朕去看。”看看容凛是怎么跌落神坛,在他最看重的那群女人面前。承衍帝也有炫耀的意思,知不知道他找到不会受容凛引诱的“阿娥”费了多大的功夫?容凛的主角气场实在太强,他亲自出马许了无数的好处,并保证绝不会被秋后算账,那仆妇才犹犹豫豫答应了的!无他,事有反常必妖,而仆妇恰恰是个精明人。   “陛下以后还是少干这种事为好。”容顾到是很了解皇帝,下限和分寸这种东西从来不存在于皇帝的字典里面,有了这一次成功的经验,皇帝一定会把魔药的价值榨干,天知道哪些可怜人又会成为皇帝尝试魔药功效的牺牲品?容顾总是把自己摆在要好好监督皇帝的位置上,又坚持又尽责,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在皇帝兴头上泼冷水会不会耗尽皇帝对她的好感。   “知道了……”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一声,承衍帝别扭地扭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容顾眼里就是不务正业到极点了。容顾的意思,理解是能理解,可不爽还是有的,太伤面子了。   噗嗤,承衍帝惊讶地回头,果然,容顾竟然又笑了。这可不得了,大晋朝的冷面战神,大冰坨子镇北侯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哭,后又是笑……   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么?   那笑容,太真实,一瞬间就击中了承衍帝的心脏,直接把他笑晕乎了,难道今天是朕的幸运日……   化身痴汉的皇帝呆呆想着,自然不知道他那副呆愣样子落在旁边人的眼里是多么的讨喜。   镇北侯嘴角的笑意更深,衬着天光,和承衍帝记忆里小世子的微笑重合了。其实镇北侯是真的开心。   前些日子,镇北侯突然发现十八岁的小皇帝换了个模样,他朝上朝下的表现都让镇北侯震惊:不仅能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皇帝的威严,还能拿捏大臣、安抚太后、提出非凡见解,不论前朝后宫,皇帝都变得游刃有余。   这转变让人欣慰,可,太快了……   快得让以皇帝“监护人”自居的容顾接受不来。镇北侯嗤笑,这些古怪的词汇都是来自她那“好父亲”。   在镇北侯心里,皇帝从来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兄弟,只是这个小兄弟心里的主意有点多,还总想着她这个绊脚石去死。这些,其实镇北侯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还觉得无奈,因为皇帝实在是不会掩饰,她担心自己走了之后,皇帝这样会吃亏。   对于自己将要死去这种结局,她已然接受了,还筹谋着怎么给大晋留下更多的东西。   然而变化了的皇帝给了她重重的一锤——皇帝居然说喜欢她???见惯了容凛和红颜知己们的纠纠缠缠,镇北侯不像皇帝想的那样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只是万万想不到皇帝喜欢的对象会是自己而已。镇北侯先是觉得这是皇帝玩的新花样,毕竟折磨一个人是要从*道精神么,皇帝心里恨她觉得杀了她都不能解气,所以要从精神上毁灭,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手段稍嫌龌龊了一些……   镇北侯暗暗决定等皇帝玩够了的时候要提醒他,这真不是什么好办法,伤人品。   可后来却渐渐了悟,自己似乎是想错了,皇帝说的竟然很可能是真的!!!然而还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应对,皇帝这个小子就一连串的惊雷抛了过来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给她。皇帝确实狡猾,要是平常时候,她怎么也能拿出办法来,因为她也不是吃素的,可现在,一腔心血都耗费在怎么保住大晋上,就这么被皇帝,吃住了。   镇北侯看着皇帝为了在她面前讨个好而忙来忙去的样子,其实是很心疼的,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任何人都不值得他这样。   然后是更深的不知所措。   从前,皇帝是她看重的朋友,她不想皇帝伤心,许是自己太笨拙,总是惹皇帝不高兴,可自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忠诚、生命都献给他了,他还要什么?   现在明白了,要爱。   这个,镇北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是没有。   于是在皇帝算计她的时候——镇北侯知道皇帝算计她,对皇帝的了解她自认在全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她顺势就答应了。一来这是皇帝想的,二来皇帝的感情太危险,她无法遏止只能尽力保证它不要对大晋造成危害,毕竟皇帝这段日子太反常了,她希望自己能控制住这个节奏。   现在,瞧皇帝的模样,倒是像个少年郎了。   想了想,镇北侯主动牵上皇帝的手,顿时心里一哂,皇帝的手触感很好,干燥有力,有点像草原上活蹦乱跳的小羊羔,比自己的好多了:“陛下,您在想什么?”   “没有,朕只是见你笑觉得高兴罢了,容卿,你再给朕笑一个?”皇帝露出一口小白牙。   皇帝想看,那就笑呗。镇北侯很爽快地笑了,然后就又看到皇帝冒了泡泡的表情。   这让镇北侯纳闷。   她又不是木头做的,人有喜怒哀乐不是很正常么,为什么皇帝会有这么大反应?是不是之前给皇帝留下的不苟言笑的印象太深刻了。   不苟言笑,那也是不得已的。   其实她真的不傻,她知道“父亲”讨厌她,所以从小到大的沉默只是不想惹得“父亲”更讨厌罢了。后来也习惯了,这幅样子在战场上也有震慑力。当然,还有一件让她觉得无奈的事情,自己的脸一笑,竟然像个姑娘,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长此以往,镇北侯府威严何在?   待到承衍帝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现在还是带着她好好看看容凛如今的德性。   做出这样的决定,承衍帝牵过身边人的手就向后院走去,自然,遮掩是必须的,承衍帝有些欠意地看了镇北侯一眼,他知道这样偷偷摸摸的情况需要持续很久了,亏得镇北侯也不是在意这个的人。   名声容顾不在意,性命她也不在意,因为她最在意的,只有大晋而已。   当然,也不能说“为了大晋牺牲一切”这种信念是容凛故意教给容顾的,因为这其实是历代镇北侯的传统,容凛只是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把容顾对大晋的忠心引得偏激到了极致。   他是想把容顾打造成一件没有感情没有自我,最终会走向自我毁灭的工具。上辈子容凛就成功了,连容顾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一件工具,这件工具作用就是在必要的时刻为了大晋奉献一切。   更恨容凛了,喜怒哀乐这些基本的情感,也许会让战神般的镇北侯不再完美,可容凛凭什么随意就剥夺了它们?   承衍帝当然清楚,这辈子努力了这么久,容顾的感情虽然浅淡,但是也确实存在了,比如对容凛的恨意,和对他的些微……喜爱?   这算是一个好开始。至少,他想,被他握着手容顾都不会僵硬了。   至于之前容凛表演实围观了的下人,镇北侯没提这茬,承衍帝就自行决定,交给乔安处理了。   他也是个合格的皇帝,不是么?   当然,为了不制造不必要的裂痕,还记得留下了性命。   *****   后院正是一片沸腾,无他,当着半侯府下人的面,顶着巴掌印猪头样的老侯爷容凛,宣布了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女人退散!   半点没商量!   容凛的红颜知己们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历程。   事情要从头说起。   先前镇北侯去容凛“隐居”的地方接他回京,红颜知己们表现出一副不舍离开的表情其实心里乐开了花:虽然隐居的地方很舒适景色也很好,还有许多容凛口中“现代化”的设施,可脱离了人烟,她们这些娇花一般的女人如何习惯的了呢?   不习惯!   知道追随在容凛身边她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她们中有的人出身低贱,可有的也是有来历有身份,能做正室夫人的,她们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容凛,自然是有所求的!可得到的和付出的根本不对等!隐居,在她们心里是不能见人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凭什么要隐居,她们很见不得人么?   在现在的镇北侯承爵之前,她们可是住在镇北侯里的,容凛疼惜她们,把她们宠到天上,她们也认为自己是正经主子——镇北侯府本来就是老侯爷的,侯夫人早逝,老侯爷从来不计较她们的出身,她们自然会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能成为正正经经的侯夫人?可容凛最终居然选择归隐了!   她们生儿子继承爵位做侯夫人的美梦破灭了!——她们不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之前的哭诉只是为了引起容凛的怜惜。容凛没对任何人说过他的隐疾,红颜知己们都以为容凛生儿子为最终目标,就算没有侯府也能退而求其次,她们隐隐能猜出容凛身后庞大的家产。   知道能回京她们兴奋极了,不管这是为了什么,只要住进了镇北侯府,扯着容凛的大旗,老实听话又孝顺的新镇北侯容顾,还不由着她们拿捏?果然,容顾态度很恭顺地迎她们进府,还安排了好住处,她们自然是得意地,瞧,她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容顾没有娶妻,她们猜测那是老爷故意拖着的,因为老爷讨厌容顾要给他完全继承侯府制造障碍嘛。没有女主人的镇北侯府,自然要她们这些老侯爷跟前的得宠人物   然而,她们发现了奇怪的事:那个没教养冲进来的女人是谁?那个满脸横肉冲进来的丑女人是谁?还懂不懂规矩,这么大大咧咧闯进镇北侯府的后院。   容凛和“阿娥”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红颜知己们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阿娥”。没办法,“阿娥”的体积太庞大,形象也太惹人注目了,后面哈巴狗一样跟着的容凛,因为和平日形象差距过大,没被认出来。   “阿娥,我们到了!”容凛喜滋滋捧着“阿娥”的手。   这么一开口,美人们就知道那个猪头竟然就是风度翩翩迷倒万千佳人的老爷了!老爷……猪头……老爷……猪头!   一瞬间,惊吓太大,她们愣住了。还好,美人就算是吃惊到张大了嘴巴,那也是美人,更何况她们这些容凛千千辛万苦搜集来的各有风情的绝顶美人……于是乎满院子美人齐齐张嘴,构成了一幅滑稽但美丽的风景。   然而这风景无人欣赏。   “阿娥,你怎么不说话了。”容凛低声下气地问。被美人们惊讶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容凛却恍然不觉,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身边的 “阿娥”身上。   这个时候美人们才纷纷从老爷变猪头的打击中回过味来——“阿娥”就是这丑女人喽,可为什么老爷亲亲密密挽着她,还像伺候老娘一样小心翼翼的?   从进来就板着脸不吭声的“阿娥”正盯着其中一个黄衣美人,小眼睛里全是火焰,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剜了她的骨头扒了她的皮!   那恨意太明显,一颗心牵挂在“阿娥”身上的容凛很有眼色地问:“阿娥,她是你的仇人?”容凛心里美滋滋,终于找到表现的机会啦!他要让阿娥知道自己是可靠的良人!   自居阿娥的好夫君,容凛同仇敌忾地瞪向黄衣美人,容凛征战沙场多年,杀气不要钱一样压向了黄衣美人,黄衣美人吓得几乎失禁。   不能怪她胆子小,因为几乎所有美人都是这种表现——平日里容凛和她们从来都没大没小的,她们何时见过容凛这一面?   “哪来的贱妇!”容凛厉声喝问。   “老爷……老爷……我是莺儿啊老爷!您不记得莺儿了么?”泪珠落下来,黄衣美人,莺儿眼泪汪汪看向容凛,她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柔情蜜意的老爷一眨眼就变成这副样子?然而她清楚的是,如果不抓住机会,自己就要死了,因为老爷确确实实想杀了她!   谁知容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地窜了起来:“谁是你老爷,我不认识你,少来套近乎!”   ——千万不要被阿娥误会了!   “阿娥,你要相信你我,你夫君我这么拉风的男人,到哪都有一群苍蝇围上来,这真的不怨我啊阿娥……”容凛一边对“阿娥”赔小心,一边怨毒地看向摇摇欲坠的莺儿。   不远处,观望着的承衍帝对他的镇北侯感叹这魔药效果实在是太逆天了,容凛的精神不可谓不强,可仍被侵蚀控制了。   镇北侯提议说:“既然如此,这工艺必须掌握在大晋手里,人,自然也是。”他们查出来。凌楚楚现在用的身体是赫氏圣女哈桑格日娜的身体,哈桑格日娜在赫氏地位极高,而北疆,因为镇北侯被换下,大晋的胜势被止住了,双方将要和谈了。   ——和谈,每隔几年大晋和赫氏都要搞上一次,谁也没把它当真,不过是休养生息来日再战而已。   可和谈就是和谈,联姻就是和谈的最好方法,如果凌楚楚知道利用这个,他们还真的不能拿她怎么样。   承衍帝明白了容顾的意思,不能让赫氏发现凌楚楚,那么,就先把她选进宫里来吧,凌楚楚不是很想进宫的吗?就让她进!   到时候,赫氏圣女这张牌用好了,也许能起到意外的好效果。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美人们已经彻底懵了——老爷竟然赶她们走!   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远处容顾的眼里闪过冷光,她母亲死的时候威胁容凛不能害她,同时强迫容凛答应了一个条件——不能给任何女人名分!   容顾知道这也是为了她好,如果容凛再娶一个妻子进门,有孝道压着,她肯定会受到更多的折磨。   母亲留给她的遗泽:不仅仅是妻子,妾室都不能有!   这些红颜知己之所以被称为“红颜知己”,连外人提起她们也是这样的称呼,就是因为连一个妾室的名分也没有!   勉强算作外室!   没名没分的外室,被赶出去……   容顾垂着眼睛,勾起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解决了他们就要选秀了,之后情节进展比较快,一个个人物都会出场,好吧,结局是给小皇帝送武装…… ☆、第37章 朕是矫情人   院子里“阿娥”已经在往死里抽打那个莺儿,鞭子是容凛递上去的,红颜知己们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哭成一团。   然而容凛毫不在乎,围着仆妇乐呵呵的,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   “阿娥你累不累啊我给你揉揉……”   “阿娥你渴不渴啊我给你端茶……”   “阿娥你耍鞭子的架势太威猛太潇洒啦我好喜欢……”   “阿娥你……哎?阿娥你为什么要抽我……好好好我闭嘴!……算了算了你抽吧,我给你抽,只要阿娥能消气……”   “嗷!嗷嗷——!阿娥我滚了!不要再踹了阿娥!”   饶是已经被刺激得够多了,红颜知己还是目瞪口呆了:这个又谄媚又恶心的猪头,真的是玉树临风潇洒无比极端在意自己形象的老爷么?   老爷失心疯了?他回过味来会不会没脸见人上了吊?   “瞪什么瞪!你们这群贱妇!阿娥让你们滚出府去!!!”   “老爷!”   “不要喊了,我爱的只有阿娥一个,嗷阿娥别踹,我知道你害羞……看什么看,侍卫侍卫!把她们拖出去!赖着不走的,乱!棍!打!死!”   观候多时的侍卫面面相觑,他们也觉得老侯爷是失心疯了。可还是要听令,于是被踹到流血的、哭得脸颊红肿的、因为躲闪而衣衫散乱的红颜知己们被兜着头拖出镇北侯府。从后门。   好一出闹剧。   承衍帝一转头就瞥见了容顾的冷笑,不由为那群红颜知己们念了声“阿弥陀佛”,他自己上心的事情少,容顾上心的事情也不多,但上了心就会全力以赴,对容顾的固执,他深有体会——容顾决定了要报复,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不死不休,而且一般比较粗暴……   再念一遍“阿弥陀佛“好了。   承衍帝知道容顾想念她的母亲了,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白燕是臣妻,也是岳母,承衍帝忖度着安慰:“夫人在天之灵会欣慰的,因为她最在意的就是你了,你一直很做的很好,绝不会让她失望,她在天上与你父亲相聚,想来也会幸福美满,而这个容凛——”承衍帝指指顶着猪头脸而不自知,还嬉皮笑脸围着仆妇团团转的容凛,“夫人从没放在心上过。”   天地间有一瞬的安静,和院子里的吵嚷纷乱对比鲜明。   “嗯,臣知道了。”半晌,容顾微微颔首,眼眸清水般透亮,谢意十分明显:“谢陛下。”   承衍帝心下一喜,他喜欢容顾和他说话的时候越来越随意的表现,他也知道容顾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容凛和这群红颜知己陷入仇恨,不值得。   承衍帝细细看着容顾的眼睛,那眼里正映照出万里晴空和浮云千朵。   就是这样。   ——他的镇北侯是属于北疆的,属于大晋的,属于天下万民的,她是展翅的雄鹰,自当翱翔于天际,完全不该被容凛这种人绊住脚步。   “他们的血,不配沾染朕镇北侯的刀锋。”承衍帝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他们不配。   容顾完全不必在意他们。   就像她的母亲白燕一样。白燕从来没把容凛放在心上过,所以算计起来果决狠辣毫不留情,直到死亡那一刻,容凛也没在她心里占上什么地位。   相反,容凛却被困住了,他就算在享受无数美人殷勤服侍的时候,都在想着白燕,恨着白燕,他想让白燕后悔拒绝他,他想看着白燕求饶服软,渐渐地走火入魔,做一切事情的出发点都是白燕……甚至把这份恨意延续到了白燕的儿子容顾身上。   这到底是爱是恨,恐怕容凛自己也搞不清楚,一辈子逃脱不了名为“白燕”的枷锁,可悲又可怜。   *****   承衍帝心生感怀,容顾心里也不平静——她不怎么明白皇帝对她的情,却明白了皇帝对她的珍重和信任,方才那句话狠狠钉在她心里——皇帝认可了她对大晋的重要性。   “他们的血,不配沾染朕镇北侯的刀锋。”   这比对她说一万句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开怀,珍重和信任,都曾是她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情,而今她得到了……而她,自然也该为眼前人做点什么,有一种想法早就盘旋脑海,现在,正是合适的时机。   于是承衍帝就看见他的镇北侯缓缓扬起了头,直直对上他的眼——平时镇北侯很少直视帝王之尊,目光中的意味他辨不分明,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冷厉如冰:   “臣的刀锋自不会被他们沾染,陛下的呢?”   承衍帝的瞳孔一瞬间紧缩,他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陛下可否赐教,您,到底在恨些什么?”   到底在恨什么……语意如锋,带着厚重的压迫感。承衍帝不能动弹,也许战场上直面镇北侯的人就是这种感觉——你知道她的刀即将砍到身上,也看到了行刀轨迹,可无论如何使尽全力也躲不开去……正如此刻,他想说“朕什么也不恨,朕是皇帝,有谁配得上朕恨”之类的话敷衍一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承衍帝觉得这分明是在被拷问心灵,镇北侯如此认真而敏锐,这让自己如何编出假话欺骗于她?   “那臣换个问法,陛下您在恨谁?”镇北侯丝毫不给皇帝喘息的时间,清透明亮的眼睛下,一切隐瞒无所遁形。   于是——   “恨朕自己。”   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在他失而复得的镇北侯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承衍帝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惊异于自己的干脆。   恨自己。   这句话的威力有点大,执意把帝王心事逼出来的镇北侯也不禁微微一怔,可从皇帝的神情看,这分明是真的,眼前的皇帝确实是在——恨他自己。   不知怎的,镇北侯有些心酸,因为皇帝正用复杂到了极致的目光看着她,浓重的悲哀浅浅的希冀似乎还有淡淡的……绝望?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皇帝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事情,可就是觉得眼前的皇帝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在哭。   于是镇北侯发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覆在了皇帝手背上,曾经的小皇子喜欢嚎啕大哭引起人们的注意,现在的长大了的小皇子不哭了,却只用一个眼神就轻而易举地扯得人心肝发疼。镇北侯蹙起眉,她的心在疼,疼到直想捂住胸口。   明明战场上刀斧加身都不会这么疼的。   镇北侯的表现无疑被眼前男人捕捉到了,只见他微微勾起一个笑,阳光缓缓浸入眼中一点一点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就那么笑着,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就像一只偷到肉的小狐狸,瞳仁里泛着波光,嗯,再配上他们皇族标志性的好相貌,好看到……让看见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于是镇北侯就随心而笑了,然后她就听到皇帝用他同样好听的声音发出一声喟叹:“恨不恨不重要,因为朕的容卿,就是朕的忘忧酒呀。”   忘忧,饮之忘忧之酒。   镇北侯忽觉眼角酸涩。   说出了这么煽情的话,皇帝的却还不罢手,他居然像登徒子一样猛地,捏起了镇北侯的下巴!   修长干燥的手指暧昧地逡巡……镇北侯觉得骨头疼,因为皇帝这家伙实在是太用力了。   她吃痛,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皇帝这是在……调戏自己?   皇帝带着浓厚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一寸在肌肤上滑过,像是一只终于逮到羊羔的大尾巴狼在琢磨着从哪里下口比较舒服。被这么看着,镇北侯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满腔热血就要涌到脸上!   有些太近了,近到浓烈的龙涎气息闯进鼻翼,冲得镇北侯的腿有些软。镇北侯颤了颤,还是坚持着没有后退,她突然就不想服软,就像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冲杀过来的敌军一样。   “呵,容卿……”一声轻笑,伴随着炙热的吐息喷洒耳侧,很痒。   这是……取笑?   镇北侯莫名有些着恼,她大概知道皇帝想要干什么,虽然没什么经验,可她不已经很努力在配合了么?有什么好笑的。皇帝想说什么就干脆说,想做什么就干脆做,哪里学来这么折磨人的手段。   还是说……皇帝喜欢顺从温柔循序渐进的?   算了,他想什么都随他。   皇帝喜欢慢慢来那就慢慢来,皇帝也不是注意场合的性子,他玩的花样还少么?想通了这点,为了给皇帝提供方便,镇北侯干脆闭上了眼。   谁知——   谁知人家最后只是在唇上啃了一口就离开了。   没错,镇北侯闭上眼睛之后,皇帝只是在她嘴上啃了一口就离开了。虽然那一口狠狠的,镇北侯的嘴唇也流了血,伤口不小,没几天绝对好不了的样子。   可……这就完了?   镇北侯仰头,略疑惑。   那疑惑落入皇帝眼中,皇帝呲牙一笑,用同样凶狠的力量狠狠揉搓镇北侯的头:“知道自己的担子了?没你拴着,朕一定控制不了!现在,该走了!”   老老实实任他糅,不躲不避的镇北侯:“……”   皇帝在说什么?   这就算了?刚刚还一副要把她啃下去吃掉的模样……其实镇北侯很困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在很久之前就有觉悟也有准备了,反倒是皇帝一直犹犹豫豫拖拖拉拉裹足不前,半途而废。   “跟朕走!”皇帝似乎心情不爽。   镇北侯答了声“是”。   皇帝还年轻,有了事情自己忍着,讳疾忌医,要不要委婉一点提醒他去找御医诊治一下?   ……   承衍帝读懂了镇北侯眼里的含义,有些纠结也有些好笑,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自找麻烦婆婆妈妈,可是这个问题不拖拉着真的不行……   他们之间还有问题没解决。   他淡定地问:“容卿,你说朕还应不应选秀?”   “自然应当。”   呐,这就是症结所在。   他对容顾表了情,容顾也默许了,再加上君臣身份,不难想到当初容顾的意思就是愿意跟着他一辈子,什么都愿意交给他,甚至一辈躲在暗处没名没分。他是皇帝,容顾是臣子,天生的地位不同,也决定了他以后可以再立后纳妃,容顾却绝不可以。   这种不平等,经过攻略者“荼毒”的自己觉得极不对劲,可容顾却当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就算不是容顾,换做其他大晋人,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所以才舍不得。   他自然知道容顾厌恶容凛的红颜知己,厌恶没名没分跟着男人的女人,所以他不敢深究容顾当初一口答应自己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委不委屈……容顾到底把她自己定位成了什么?   ——帝王禁/脔?   那间牢房里,容顾许下的太多,他却受不起。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拜天地,没有花烛……心上人愿意,如果他就这样没心没肺一并接收,岂不是把容顾和容凛的那群红颜知己摆在同一个地位上了?   这绝对不行。   容顾要误会就误会,这和她解释不清。   “朕就是个矫情人,容卿早就应该知道了。”承衍帝想通了,继续揉着被自己弄得散乱的鬓发。   镇北侯被皇帝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说的有点蒙。   “您……”   “走吧,以后你就明白了。”   承衍帝拉着容顾离开,说矫情他也认了,就像现在,他就是喜欢走到哪都牵着手,矫情到死,旁人管得着吗?   院子里的狼藉一片被他们甩在了身后,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这只是他镇北侯辉煌生命中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   他保证。   ……………… ☆、第38章 男性攻略者   一月后,京郊弥罗寺的一间香室之中。   满室禅香,承衍帝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佛者:“多谢大师相助,朕,感激不尽。”   “陛下不必在意,救人者自救而已。”   “是了,是朕迷惘了。”   “陛下心有大勇之人,自当乘风而起,贫僧也是恰逢其会。”   “大师谬赞,朕知此行艰险,当借大师吉言。”   出了佛室,承衍帝敛去了唇边的笑意,确实,不过互利互助而已,渡难和尚倒是直白。渡难和尚是皇家寺院弥罗寺的主持大师,弥罗寺由太祖建成,承衍帝眯起眼睛,据传似有……镇压大晋气运之意。   皇家寺院坐落京郊,承衍帝沐浴焚香跪经问禅,已然晌午过半,乔安赶着马车向城门赶去,不想耽误了皇帝用膳。   马车里的承衍帝回忆着渡难和尚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自从他知道“气运”这一说,就想分辨明晰什么是“气运”,皇室力量自然不凡,集合了各种流言、传闻、故事传记甚至相术师的说法,他找上了渡难和尚。   太祖当年建这座弥罗寺显然是有意图的——镇压大晋气运,当时前朝刚灭,大晋将兴但气运不稳,太祖耗物力无数修建弥罗寺,颇有“定鼎山河”之意。   当然,这似乎只是美好的愿望,不能指望弥罗寺真有什么大作用,毕竟所有皇朝的皇帝都会干类似的事情,也没见哪个朝代能历久不衰的。   他略微隐瞒,像渡难讲述了自己遇到的事情,遗憾的是渡难也没拿出什么具体办法,却让他得知了到底什么是气运。   气运——气数,运道而已。   冥冥之中有那么股力量,你得到它的相助,就会诸事顺遂,你被它厌弃,就处处倒霉……简单来讲,就是这样的意思。   承衍帝也听得不甚明白,不过结合身边的实例,倒是理解了大半。   气运旺盛者,如他和容凛。   其中又有不同,承衍帝自己的气运是因为皇帝位置而来的,在这个世界,谁是皇帝谁就是“主角”,如果有人杀了他篡位,那么气运就会转嫁到那个人身上,上辈子的皇后来偷气运之所以找上他,就是因为他是皇帝,如果当初即位的是承衍帝的大哥,被攻略的就该是大皇子了。   承衍帝的气运与大山相连相依,是一国气运的体现,他一日坐在皇位上,天地就一日承认他是“主角”,享受主角的待遇——不死。这说起来很幸运,可成于如此败也于此,大晋昌盛了,他才能诸事顺利,大晋衰败了,他就要倒霉了。现在的大晋也就是不上不下普普通通样子——建国几百年来,发展已经停止,矛盾越来越多,甚至有走下坡路的趋势了。   而容凛则不同,他的气运完全是自身的,无论他当侯爷还是当乞丐都是气运滔天之人,就算当乞丐他也能从乞丐里走出一条路来,具体来说就是:   天和地都偏向他,和他做对的人都会变蠢,对他下手的人都会遭遇不测,他憎恨的人气运会下降,他做事极易成功,就算有纰漏天地也会给他补上,他想自己后院的女人和睦相处那些女人就会和睦相处,他失败之后立马能奋起因为失败反而能给他增加气运,他会遇到各种看不惯他的人,那些人送上门被他“打脸”之后,气运还会被他吞食……种种不合理的事情放在他身上就变成合理的了。   渡难和尚这么说的时候承衍帝几乎要倒抽一口凉气,他之前也知道容凛气运旺、是主角,可就拿他自己来说,主角也没多幸福,可得知了容凛的事情,冷汗立马渗湿了衣服。   对容凛下药,他当时是这样想的:容凛气运多,大晋气运少,那就把容凛和大晋拴在一起,利用他的气运使大晋昌盛起来;容凛是主角,自己也是,应该能算计到他;有容凛这么个主角游离自己掌控之外,这绝不能容忍,卧榻之旁容不得他人鼾睡,他自然要使劲手段把他掌握在自己手心里……他承认想杀容凛不仅仅是为了容顾,还因为忍不住要灭杀可能对他的皇权造成威胁的存在。   现在看来的确是没考虑周全,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却忘了把容顾摘出去,本来容顾就运道不好,还让她对上容凛……幸好,幸好每一步算计都圆满完成,若是出了纰漏,他不会死,算计了气运滔天大主角容凛的容顾,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果然容顾说的没错,他这样用小道用阴谋,用来用去很可能全赔进去……   “陛下,前方有人拦路!”马车外传来乔安的声音,十分……怪异?   承衍帝还在想着白燕是不是因为算计容凛而被克死的事情,就被乔安这一声唤回了思绪。   “何事?”   此次皇帝出行光明正大,不是微服,居然有人敢拦御驾。   乔安弓着腰进了车内,神色古怪地憋出几个字:“檀郎玉貌”。   承衍帝眼皮一抽,半晌,竟笑了起来:“扭捏什么,你把朕当做什么人了?”   “老奴不敢。”   “呵。”承衍帝捂着唇笑,他眼里的冷光自然没人看见。   “檀郎”,这是京中闺眷对杨家玉郎的美称,杨家玉郎自然也不是本名,同样是一个人的美称,他唤做杨宣杨文举。   “让他上来。”   “陛下!”乔安惊呼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承衍帝一个眼神堵在嘴里。他确实惊骇,这个杨宣杨文举正是那个因为魔法效应而一度消失在他们视线中的男性攻略者。   如今,自己凑上来……   乔安忍不住偷瞄皇帝的表情,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顾三娘子和凌楚楚都是采取了那样的方法,如果这个杨宣依葫芦画瓢……   他确实对皇帝没把握,作为贴身侍从暗卫之首,他自然知道皇帝和镇北侯那说不清道不明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二三事。镇北侯他无可奈何,皇帝愿意他也管不了,可这个杨宣……   顾三娘子和凌楚楚的威力他也见识过,天下间几个男人扛得住她们的诱惑,可皇帝就是没什么反应,难道皇帝天生就……   承衍帝哪里不知道乔安在想些什么,却懒得和他解释,这个杨宣可不是简单人,他和凌楚楚间的关系,是他需要探知的事情。   这时,车顶传来响动,承衍帝无奈道:“下来。”   黑衣蒙面的绿袖现身车中,上次说开之后,她仍是暗卫,此次出京,任务就是暗中保护承衍帝。说是马车,其实是帝皇座驾,容纳十几二十人简简单单。看着绿袖那既敬且畏却不服的小表情,承衍帝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一肃:“你在干什么,造反么?”   “绿袖不敢,可……”   “可你为你师兄不平。”   “这……”   “好了,去告诉你师兄,戏要开场了,朕也很想念她了。”   “陛下!”   绿袖绿着脸告退,承衍帝心里的戏谑也消失了,他和容顾亲近的人搞好关系容易么?这也算是温水煮蛙的一部分。   容顾此时正在和容凛商议改革具体事宜,不得不称赞容凛一声,他简直是大晋的福星,时不时的神来之笔也意外地有效。   容凛的目光正投放在江北,如今那里已经风风火火地开始了“试点改革”。——大臣们不满他摘桃子的行为给他设置了障碍,可容凛简直是奇谋百出——先提出“试点法”,即在地图上圈出一片土地验证农术的适应性和推广性,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后富,名曰“试点改革”;又提出授予首先支持朝廷政策的乡绅名誉贵族头衔的政策,提高农民商人的积极性;最后甚至举行了一场皇家拍卖会收集到了足够的资金……总之,容凛的雷厉风行与临阵机变给承衍帝留下了深刻印象。   别人好几年做不完的事情,被他一个月解决了。   自然他的作用远不止这些,改革形势之胜远超承衍帝的预料,攻略者们却没把目光集中在提出改革的容顾身上。无他,容凛明晃晃站在那里,太耀眼,太吸引注意。   已经有攻略者徘徊北城容府之外——容凛没住镇北侯府,因为“阿娥”说镇北侯府被那群女人污染过了,她嫌弃。   这时,乔安已经引着杨宣上来。城里的闺眷们果然没有说错,檀郎玉貌,这四个字简直是为他生成的,青衫白衣,温文如玉,丝毫不女气,也没有之前的攻略者那般浮躁。   真难得,承衍帝赞了一声。   浊世佳公子,出淤泥而不染。   更难得的是,目光清正。   虽然有点不对劲的样子。哪里不对,承衍帝一时也想不出。   根据慕容青后来模模糊糊的描述,这确实是在水月庵救了凌楚楚的人。   “草民杨宣拜见陛下。”   “你有何事?”杨宣没有向之前的攻略者那样给他个先声夺人的初见,这么严肃,承衍帝决定不变应万变。   “草民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   “是,草民有求于陛下。”   “说来听听。”   “草民求陛下庇佑。”   “你惹什么事了?”   “草民不能说。”   “不能说啊……”承衍帝细细打量跪着的杨宣,这杨宣似乎状况不好,几乎跪不住了,头上冒汗,克制得极狠的样子。   虽然只是初次相见,可这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正人君子,还是几乎绝种了那种的正人君子,他自诩还是有识人之明的,尤其在能排除攻略者的干扰之后,这个人……   攻略者很少有心甘情愿下跪的,太不寻常。   于是承衍帝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你能付出什么?”   “草民,草民什么也付不出来。”   “那朕为什么要帮你。”   “草民……”   还没说完,杨宣就猛地一顿,又猛烈地吐了几口血,倒下去了。   见此情形,饶是承衍帝也愣了一愣——这是怎么了?   ……死了?   能在慕容青手下走脱,还带着负伤的凌楚楚,不是很强的么?   还是说有什么阴谋诡计。   承衍帝好奇之心大起,不顾一旁乔安的阻拦顺着心意上前凑了几步,甚至把手指探到杨宣鼻翼之下——没死。   再赞叹一声京里闺眷的眼光,这人吐血吐成这样脏兮兮的还掩不了半分光辉,如果有女人在此一定会极为心疼的。   可承衍帝显然不会,他好奇地招呼乔安去请太医,自己却把杨宣提了起来。这一提就发现不对了——重量太轻,还有陈旧的血腥味。   观察喉结,确实不是女扮男装,货真价实的男人。   “……陛下?”承衍帝突然听到了杨宣的声音,原来已经醒了,有点迷茫,有点惊慌,有点……决绝?   这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攻略者,承衍帝确定了。   “醒了就好,不要脏了朕的地方。”承衍帝直接放手,杨宣砰地摔在马车底板上。听声音就摔得很疼 ,本来就剩下半口气的杨宣痛苦地喘息,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   好半晌杨宣才找回神智,艰难地仰头,就见皇帝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陛下……”   “朕的耐心要耗尽了。”   “草民……不能说,陛下您……”杨宣挣扎一会儿,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没什么希望,眼睛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但还是恳求地看着承衍帝。   “再给你一次机会。”   “陛下,草民真的……”恳求变成了哀求。   “你在消遣朕么。”   “陛下,您一定要救救……”杨宣的眼里的哀求几乎变成了死寂。   “陛下,您一定要好好……草民……草民……”   杨宣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但承衍帝知道他的挣扎不是假的,然而为什么要救他,天下人都等着救,他一个皇帝管得过来么。   何况还是个攻略者。   ……攻略者……等等!承衍帝忽然察觉了什么,他阴着脸凑到杨宣耳边威胁:“朕救你,你别死!你死了,朕杀了你全家!”   听了这句话,杨宣已经合上的眼又艰难睁开了,就像在绝望中遇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继续艰难地伸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般抓住了皇帝的袍子,抓不住,又缓缓滑下。   “陛……”   承衍帝此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中的怒意顿生。他转身去马车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凌楚楚出品,疗伤药。   掰开杨宣还在吐着血的嘴,狠狠一塞,还不忘继续威胁:“你死了朕就杀了你全家,朕从无虚言!”   杨宣轻轻应了声:“……是。”   这个时候,乔安带着御医进来,见到承衍帝满身鲜血还以为皇帝受了伤,刚要开口,却被皇帝恶狠狠的眼神吓退。   “救他。”承衍帝对御医说了这样一句话,满头白发的御医打着颠凑过去不敢怠慢,等到乔安从“皇帝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打击中回过神,承衍帝已经径自跳下马车了。   乔安急匆匆去寻皇帝,却见皇帝正立于一树海棠之下,身边另一个,是……镇北侯?   乔安默然半晌,退下。   “你怎么来了?”   “陛下不是说想念微臣了么?”   看着容顾认真的答话承衍帝笑了起来,心中怒火也随之也消散了不少:“朕只是说说而已。”   “臣知道了。陛下为何发怒?”   “那个杨宣,你随朕去看,你也会发怒的。”   承衍帝领着心生疑惑的镇北侯上了马车,也不理会乔安一直古古怪怪的脸色,把她带到杨宣身边。   这个时候,经过御医的紧急处理,杨轩已经不再吐血了,脸上红晕全消,变成可怖的苍白。御医知道皇帝不想杨宣死,就顺便处理了其他的伤势,于是皇帝和镇北侯就看到了……杨宣被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一道一道全是刀痕。   似乎曾被草草包扎过,有的结了痂,有的化了脓,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经验丰富的镇北侯断言:“自己砍的。”   御医从旁附和:“确是如此,这位公子身上刀伤是自己砍的,也没有好好处理,还有过好几次自杀的痕迹。”   顿了顿,见皇帝和镇北侯都没什么异议,御医又撩起杨宣的衣领,放眼看去,脖子上青青紫紫,那是……勒伤。   镇北侯淡淡地道:“上吊,自杀。”   御医点头,又指指杨宣吐出来的血:“血里有毒。”   承衍帝哼了一声:“又是自杀?”   御医看了看杨宣身上被自己搞出来的伤口,无奈叹息一声:“九成如此。”他也感到奇怪,这位杨公子在京城很有名,有家世有才学,自然外貌也出众,家里和和睦睦,朋友也不少,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天灾*,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自杀呢?   当然,他暗暗猜测这也许和皇帝有关。   承衍帝了然扫了扫杨宣,杨宣似乎要醒过来了,嘴里还断断续续挤出什么,仔细听,那分明是“陛下”。   “好好诊治。”承衍帝忽觉疲累,坐到一旁休息。镇北侯见了,立于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承衍帝休息够了睁开眼,就见镇北侯已经过去另一边,看着刚刚醒来的杨宣。   “草民谢过陛下。”见承衍帝过来,杨宣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草民还活着。”他已经平静下来,似乎是淡薄的性子,也是明白人,知道自己没死是皇帝的意思,就不再像之前那么惶恐焦急了。   “嗯,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草民,真的不能说。”杨宣苦笑。   承衍帝挥挥手:“罢了,朕懂。”让御医和帮忙的宫女退下,马车里只剩下他、杨宣、镇北侯三个人。   “朕问你说。”   “……是。”   “你是谁?”   杨宣的手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承衍帝,却发觉皇帝也在看着他,似乎的自己一切已经被看穿了!   “陛……”   “你是谁?”承衍帝很有耐心,何况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草民,杨宣杨文举。”杨宣攥住拳头,闭上眼痛苦地说了出来。   “嗯,你要朕救谁?”   “救草民的家人,还有……草民自己。”   “你什么时候是你自己?”   “白天。”杨宣已经自爆自弃了。   “嗯。”   承衍帝不再问下去,杨宣似乎真的不能说,不过他已经清楚了,这分明是攻略者抢夺身体时出了问题。   这个是真正的杨宣,那个攻略者只能在晚上出来,杨宣或许知道了攻略的事情,或许不知道,但他明白了自己的异状,明白那个人很可能会用自己的身体做出可怕的事来,那些事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所以自杀,就很好解释了。   这样也好,攻略者,晚上就能见到了。 ☆、第39章 一体双魂   自然,如今才是正午,离占据杨宣身体的攻略者醒来还有一段时间,承衍帝寻思了一会就把杨宣交给了乔安,让乔安想办法从杨宣嘴里套出东西来——倒不是杨宣不想说,可看样子他分明被那个攻略者下了什么禁制。   也许又是一种仙家手段。   杨宣很多时候只能答“是”与“不是”,这到难不倒乔安,至于有吐真剂为什么不用……承衍帝怕杨宣如今的脆弱身板承受不了魔药的作用。   安排好之后承衍帝暂时放下心来,也有了心思寻容顾下棋——容顾极为忙碌,他们许多时日未见了。他承认自己迷上了和容顾下棋这一消遣,因为容顾棋艺不佳,自知没出息的皇帝陛下只能从这里寻找征服镇北侯的快感。   一局终了,又被皇帝杀得落花流水,镇北侯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皇帝:“陛下,您这么胜下去有意思么?”   承衍帝点点头说了实话:“胜多了就没意思了。”不过他还是捏起一枚棋子示意再来一盘:“这局让你十子。”   镇北侯无语,没意思还要继续?果然君心难测。   镇北侯不想再看皇帝无赖的样子,她已经认识到“和皇帝计较就输了”这个无可奈何的事实,当初明明挺好搞定的——皇帝喜欢和她对着干,所以只要把自己的意思反着说出来,皇帝都会中招的。   镇北侯转移了话题:“陛下说的大戏开场指的是……”   承衍帝捏碎了手中的棋子,碎屑从指尖滑落飘散在空气中,眼睛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凌楚楚,赫氏。”   没有半分掩饰的杀伐之气。   镇北侯会意,皇帝的意思是把凌楚楚和赫氏一并解决——他们早就知道不能用围杀的方法对付凌楚楚,因为凌楚楚有瞬间移动的能力,一击不死后患无穷。   可皇帝似乎心中有数。   有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镇北侯心头——皇帝早有打算。皇帝不知道算计多久了,从顾三娘子到容凛再到凌楚楚,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环环相扣,如今终于轮到凌楚楚和赫氏了。   至于赫氏之后……镇北侯也有了猜测,应该就是皇帝所憎恨的人。镇北侯自然知道皇帝有一个憎恨厌恶的人,那人值得不是皇帝自己。   皇帝对接下来的那个人很重视,她看得出来,最近期皇帝的精神总是带着一股亢奋——明明当初解决顾三娘子和容凛都不会这么激动的。   皇帝很看重,这就算了,可那个憎恨的人似乎和自己有什么渊源……垂下眼帘的镇北侯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皇帝有的时候会把对那人的憎恨流露出来,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这也许与皇帝的大变有关。   想到皇帝从自己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镇北侯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无法忽视的不满,这让她微怔,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么?   “计划……”她嘴里无意识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焉知非福呢。”没察觉镇北侯变化的承衍帝这么说——他之前的计划已经把杨宣算作凌楚楚的同伙了,也安排了相应对策,如今有了变故,自然要有所调整。   此时乔安回来了,杨宣透露出来的东西杂乱无章,乔安稍作整理,向皇帝汇报:   杨宣在三年前发现自己似乎被鬼怪附身了,他是个细心人,附身的人又不大习惯大晋的生活,所以露出马脚被他察觉了,慢慢地杨宣确认那个人无法阅读自己的想法,就像他也不知道那个人的。   杨宣偷偷摸摸寻找和尚道士想要驱魔,结果却令他沮丧,左思右想也无可奈何,他决定这么忍耐下去。   然而有一天,杨宣的希望破灭了,因为他醒过来时竟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群尸体中间,还满手鲜血!杨宣崩溃了——原来附在自己身上的竟然是个杀人狂魔!从此之后杨宣迅速地消瘦下去,他甚至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心底隐藏着的另外一面。   他不知所措,自己砍自己,萎靡不振,身体迅速衰败……   终于,那个人再也忍受不了杨宣糟蹋他们“共同的身体”,杨宣在书桌上发现了那个人写给自己的字条——再折磨这具身体就杀了你全家!杨宣大骇,杀人狂魔、杀了全家……   杨宣想到了自杀,他想和杀人狂魔同归于尽,死也不要连累家人。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死不成!服毒、上吊、投湖——死不成!   说到这里,乔安停下了。   “然后呢?”承衍帝问。乔安答:“陛下,杨公子昏过去了。”   “以后再问吧,既然人已经在我们手上。”镇北侯如是说,算是给乔安解了围。承衍帝也不好驳镇北侯的面子,这些已经足够有很多推论了。   果然,镇北侯也想到了:“死不了,应是避毒珠一类的东西。”   承衍帝很赞同:“朕有了一个想法,从杨宣的描述中,那个攻略者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镇北侯会意:“至少也是狠人——他不是自愿臣服于凌楚楚。”   “结合凌楚楚透漏的‘夺魂咒’,这个攻略者被凌楚楚控制了,可凌楚楚并不是资质很高悟性很好的人。”   容顾接口:“我们查到凌楚楚来到这个世界仅仅一年,可来了三年的男人输给只来了一年且资质不高的女人,最后被控制。”   “——因为他把点数都花在了阻止杨宣的死亡上。”杨宣一死攻略者就什么也没有了,然而杨宣白日里自杀攻略者却无能为力,他只能浪费点数兑换有不死功效的法宝……不死法宝当然不会便宜。   “很可惜,耽误了修行。”镇北侯把注意力放在武力上。   承衍帝却恰恰相反,他眯起眼睛拉长了声音:“看来朕不出手,杨宣也死不了,他有法宝嘛,法宝……呵。”   镇北侯看到了承衍帝眼里赤/裸/裸的掠夺,无奈。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讨论好了杨宣的事情,末了承衍帝还拿出死亡预警器验证了一番,果然:“无,无,无,无”死不了。   *****   城北容府外,“阿娥”心情不好,容凛带着她出门散心。   “阿娥,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不要跟夫君我客气,你夫君我可是大款!”   “嗯。”仆妇经过皇帝的指导,自然明白要忽视容凛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词汇。   他们来到博古斋,容凛想要给他的“阿娥”买些钗环。他们和一个小姑娘擦肩而过,小姑娘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容凛没什么心思注意她说了什么,倒是“阿娥”很有感触地点头:“没错,小龙女实在是太可怜了,不过杨过确实是好相公,小姑娘找夫君就要找像杨过一样的……”   “阿娥”没有说完,因为她被突然发了疯容凛拽着,到了一处偏僻角落。惊惧地抬头,“阿娥”虽然早有准备,也还被容凛的表情吓了一跳——容凛眼睛里全是血色,那是嗜血的杀机,还有似乎能渗入骨髓的冰冷。   “阿娥”打了个抖。   然而皇帝的许诺一霎那涌上心头,“阿娥”咽了咽唾沫强撑住了,深吸口气,她摆上不爽快的表情,朝着容凛吼了出来:“你做什么拉我出来,疯了?我要的东西还没买到!”   听到了自己最在意的“阿娥”的声音,容凛眼里的血色终于缓缓褪去,换上来的是平日里常见的殷勤和温柔……   “阿娥”心里大大舒了口气。   容凛说:“阿娥,你方才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声音十分柔和,“阿娥”却听出了风平浪静水面下的风暴 :“我方才说……你做什么,疯了?”   “不是,是小龙女、杨过。”容凛纠正道。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完美,然而正是这份完美,让“阿娥”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我说小龙女很可怜,杨过是好夫君!当然,你也不用吃醋,在我心里你比杨过强多了!”   “小龙女,杨过……阿娥,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好故事?这是谁写的?你讲给我听听。”   于是“阿娥”就带着“你是乡巴佬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讲了一遍顾三娘子与《天龙八部》、《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容凛面带笑意听着,没有插话。   最终,容凛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顾三娘子真是才女,后来拿出证据说她抄袭的人该是妒忌了。——他们是谁?”   “我小老百姓怎么知道那些人是谁?”   “哦,我知道了。”   这仅仅是一段插曲,容凛又恢复了围着“阿娥”转的小蜜蜂模样,当然,如果忽略他时不时的心不在焉。   *****   耽搁了许久,入夜之前承衍帝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皇宫,他命人把昏迷着的杨宣安置在一处偏殿,然后就去处理政事了——容凛坐镇改革,但皇帝也要时不时盖个章画个圈什么的。   偏殿,昏迷着的杨宣躺在床上,一个宫女从旁伺候。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杨宣倏地睁开了眼。   “公子您醒了?”宫女见他醒来,惊喜地上前。   “这是哪里?”优雅的语调灼热的呼吸,杨宣凑到宫女耳根处,这么问了出来。   他的眼睛隐隐带着红芒,唇角勾着嘲讽的笑意,白日里的温文和善此刻全部化为妖异——极为挑动心扉,如果忽略他盯着自己脖颈处炽热目光的话。   摸摸脖子,宫女踉跄一退。   “这,这里是皇宫啊公子,您不是才见过陛下么?”   “哦?”杨宣若有所思,尾音拖出异样动人的节奏。   “好姑娘,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宫女昏昏沉沉间,仿佛听到这样的声音,她似乎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鲜血有红花有黑暗有残阳。   ……   擦擦嘴角的鲜血,杨宣一根手指抵着额头,寻思宫女透露的前因后果:晕倒在路上,被皇帝捡回来。   “真巧啊。”   “哎呀,凌楚楚想让我留在宫外给她打下手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喽。”   “这样也好,只要能给凌楚楚添麻烦,我就很开心呐。”杨宣呵呵笑了起来。   【宿主,需不需要我提醒您,您的好感度还是0?目标是皇帝不是凌楚楚。】   【你很有本事么?你很高高在上么?我被夺魂咒控制的时候你死到哪去了?】   【这是宿主学艺不精的缘故。】   【呵,不精,如果不是你出了差错,我至于把所有点数都花在保命上学艺不精么?】   【——焉知非福。】   【是啊,真的要感谢你的差错啊,我体内有两个魂魄,所以夺魂咒时灵时不灵,哦,真是太感谢啦。】杨宣夸张地感叹,咏叹调。   【宿主,提醒你,这里是皇宫,收起你这副鬼样子。】   【是是是,我当然会注意。】   【宿主,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哦,容忍啊,当然,你在容忍我嘛,容忍,这可是美德。】杨宣赞同地点头,可整张脸隐在暗中,看不清表情。   【宿主,近水楼台,您要抓住机会。】   【嗯,当然,我还要多挣积分,好好修炼,把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消灭掉,这个不用你提醒。】   【您要记住了,玉符虽然能保‘杨宣’不死,可你们不能共存下去,否则早晚一天会崩溃——你和原主,只能活一个。如果您胜了,就是真真正正的杨宣了。】   【我知道~】   【您可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   【我?不心甘情愿!!!?怎么可能?哪个造的谣?!!!】   【愿意就好,机会难得,不容有失。】   【哦~】   “我这就攻略给你看。”杨宣一边念叨一边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整理好衣冠,紧接着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了在宫殿里。   于是承衍帝从睡梦中惊醒,就看到有个身影坐在自己床前,最快的速度恢复了清明:看身形,似乎是……杨宣?   ——不是杨宣。现在出现的是攻略者。   承衍帝迅速恢复了冷静,这可真是有些出乎预料了,没等他出招,人家自己凑上来了,他本来觉得这个攻略者和凌楚楚有仇,还想用上一把的。   见皇帝冷冷看着自己,杨宣乐呵呵说:   “陛下,亲爱的皇帝陛下,如此良辰美景,您不觉得寂寞难耐么?”   还是杨宣的脸,周身感觉却如同白昼和黑夜般对比鲜明。   说着不着调的话,眼里却是黑暗的漩涡。   阴森森的,又像有什么隐藏着。   承衍帝笑说:“杨……公子?白日里还不是这幅模样,魇着了?”   “哈哈,陛下您真有意思哈哈哈……”杨宣捂着嘴笑了起来。   承衍帝已经确定了,此人脑子有病。   不过……有病才危险不是么。   “杨公子才有意思。”承衍帝若有所指——杨宣吊儿郎当翘着腿晃晃悠悠坐在皇帝对面,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哦呵呵呵,陛下当真妙人,陛下,您真的不寂寞么?我带您出去玩~”   亏得杨宣皮相好,这么委琐的笑容,勉强可以忍耐。   承衍帝答:“好啊。”   见皇帝这么爽快,杨宣的笑越扯越大,承衍帝也不理会那兀自又乐呵起来的人,心里转过十个八个的对策。   应付脑子有病的人,只能把自己也看成脑子有病的人。   承衍帝在心里念叨:   这个人不敬畏自己,真是难得……真是难得……真是难得……   默念了好几遍,承衍帝和杨宣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叮!好感度+1!】   承衍帝达到了目地心中满意,好感度超过0,终于可以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杨宣倒挺纠结:【1?……这么惨啊。】   【宿主您不认真。】   【不认真?胡说!这么与众不同的出场还说我不认真?】   【您确定您不是在培养‘恶感’么。】   【哈哈哈,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认真到了极点了……呢。】   【您要带皇帝干什么?】   【一起嫖/娼啊,这不是培养好感度的好办法么?】   【……确实是好办法。】   【看,我多听你的话,不要说我不认真了,我会伤心的。】   【您已经疯了。】   【疯?不不不,世界如此美妙,我还没享受够呢,不会疯的~】   *****   于是今晚的春花秋月楼来了两个豪客。   “陛下真大方。”杨宣任两个衣衫裸/露的美人服侍着饮酒,时不时笑一笑,明明是温和儒雅的相貌,笑起来却太邪肆,惹得美人娇喘连连,当然,还因为杨宣的手正在人家身上肆意游走。   ——如果杨宣再庄重一点,他会更招女人喜欢。   承衍帝这么评价道。   杨宣很适合这种逢场作戏……也许是假戏真做的场合。   承衍帝也喝了酒,他知道这里的酒里也许会多出点什么,可怎么也算是纵横花丛过了,几杯酒,真的奈何不了他,杨宣唤来伺候的美人被威势所摄,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果然一起嫖/娼能涨好感度吧,瞧瞧,都已经十了。】杨宣不知道皇帝给他放水。   【……嗯。】   见皇帝危襟正坐,杨宣挤眉弄眼:“陛下该不会还是雏吧。”   “啊。”承衍帝淡定地答,他自己也不知道——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是。   杨宣嘿嘿一笑,想要说什么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容凛,你给老娘滚出来!!!”   杨宣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恨恨地掏掏耳朵,黑暗种族,他的听力比一般人要敏锐无数倍!   容凛?杨宣觉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农业改革的穿越者。】系统提醒道。   【哦,那个容凛,我记得,凌楚楚看他很不顺眼呀。】   杨宣闲闲地说:【凌楚楚觉得容凛已经要攻略成功了,毕竟皇帝这么信任容凛,还把改革大业交给他。先是顾三后是容凛,都比凌楚楚进度快,她着急了。】   杨宣说:【上次没能杀了顾三,凌楚楚已经快憋不住了。】   承衍帝抿唇饮酒,攻略者们把容凛也看成攻略者了,这样也好,自己本来就是打算让攻略者们一头撞倒气运旺盛的容凛身上去的,容凛想来也对攻略者们有了杀意,“阿娥”做的不错。   容凛觉得自己唯一穿越者的地位被挑衅了。   攻略者们把容凛当做绊脚石。   那碰撞……   一定精彩。   杨宣和承衍帝都等着看戏,躲在顶层的当事人容凛却急出了满头的大汗,他来春花秋月楼可不是为了偷腥,他是知道了穿越者的消息,来自己的情报中心问一下——   作为改革的核心,他被各方势力盯得很紧,这么偷偷摸摸出来不容易,可阿娥怎么找上来的?是哪方势力把自己来妓院这个消息透露给阿娥的?   ——想借此败坏我的名声?   这个时候,“阿娥”已经进了春花秋月楼,他后面跟着一个人,承衍帝大吃一惊——容顾!   不是吩咐过她不要搅进任何与容凛有关的事吗? ☆、第40章 魔法vs气运   在“阿娥“身后进来黑衣冷面的那人,正是镇北侯容顾,承衍帝心生疑惑,可就在看到紧跟着他们进来的人时,疑惑顿消,书生打扮却身姿窈窕,那是——凌楚楚。   容顾还与凌楚楚有联系,也许是凌楚楚想要见识见识老镇北侯的风姿,就撺掇着容顾一起跟上来了。倒也说得通,容凛是容顾的父亲,来找父亲,勉强算个理由。   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容顾抬头望去,赫然发觉,那个倚在二楼栏杆上淡淡饮酒的人,正是当今皇帝。   承衍帝回了她一个眼神,容顾微微颔首,承衍帝便稍稍放心了。   ——容顾一向有分寸。   杨宣自然也看到了来人,不过他的注意只集中在凌楚楚身上,见到凌楚楚,他就像见到猫咪飞老鼠,“嗖”地一声,迅疾无比,躲到了承衍帝身后。   真快,眼睛捕捉不到影子,承衍帝眼中精光闪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攻略者使出凡人一辈子也使不出的手段,真的是,有些震撼了。   只是真的有用么?   承衍帝笑,这个杨宣和原身简直是两个极端,如果是原来那个再恐惧也不会逃,杨宣要失望了,凌楚楚定然已经发现他们了。   他记得凌楚楚能发现所有人的,自然,也包括了他这个皇帝。   这时,杨宣却也反应过来,他嘟囔了一句“活点地图去死”又坐了回来,瘫着脸满心不爽。   帷幕遮挡,楼下的人再也看不到他们。   “不躲了?”   “陛下知道我在躲人?”   “嗯,那个小书生。”   皇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杨宣却觉得也许他们都小瞧了皇帝了,眼珠一转,道:“陛下知道我的不同寻常么?”   说着,杨宣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看到皇帝一瞬间僵硬了的样子,他满意一笑,又收了回去。   “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人哦。”楼下满是嘈杂,楼上这一刻却静得诡异,杨宣挑眉笑着,好似寻常谈天一样,把惊雷抛给眼前仿佛被骇到的小皇帝。   ——真舒爽。杨宣不禁这样叹息。   杨宣是有怨的。他不想穿越,日子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要来搞什么攻略?他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比的荒诞、愚蠢。   把世界的真实揭露给这个人吧,看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只是这么想想就已经极度兴奋,杨宣甚至吹了个口哨:“陛下您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躲她?”不等皇帝回答,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她能控制我这样的怪物哦”   说到“怪物”两个字,杨宣眼里的红光终于不再遮掩,明晃晃露了出来,对着承衍帝,他龇牙咧嘴笑得得意,神态狰狞无比。   杨宣红色的眼睛里有怒火在烧。   杨宣恶意满满地说了这些,就是期待着能看到不满二十岁的小皇帝震惊绝望恐惧的样子,可他终究失望了。   皇帝只是冷冷看着他,仿佛眼前一切都是闹剧。   杨宣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自己似乎是小看了原住民呐。不过……既然小皇帝出乎预料的厉害,那么……杨宣又有了一个主意,他声音里带着蛊惑,如引人堕落的罂粟:“陛下,那个凌楚楚,那个神通广大的凌楚楚,可是把目标放在您的身上呦,您知道她方才传给我什么讯息么?——她要我迷昏你,不让你见识她残忍的一面。”   皇帝眼睛幽深。   杨宣有些无奈,可马上振奋起来拉长了声音:“陛下不知道凌楚楚是谁?她可是您未来的枕边人,您不相信么,您未来的的枕边人是一个魔鬼!”   皇帝面色不变。   “感谢我吧,我不会听凌楚楚的,我会让你见识见识她的真面目哈哈哈哈——!”   “我了解凌楚楚,她对容凛动了杀心了,她动起手来可没顾及哦”   皇帝终于出声,似乎很嫌弃杨宣的吵闹:“你说的那个……凌楚楚,她不是不杀朕么,朕需要担心什么?”   杨轩觉得皇帝的反应不对:“那个板着脸的是镇北侯吧,也会死的哦……容凛和容顾,可都是朝廷重臣。”   皇帝的声音还是凉凉的:“死就死,省了朕费心。”   丝毫不放在心上。   见皇帝这么无情,杨宣眼里终于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哈哈哈,现在我相信您能杀了凌楚楚了,啊哈哈哈哈!”杨宣笑弯了腰——凌楚楚这回踢到铁板了。   他不知道的是,承衍帝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然而这一刻,他也只能相信容顾。   很讽刺,容顾是重要配角,只要还没到时候,老天爷不会让她死的。   一楼,凌楚楚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容顾站在她身边,还是一脸的冷漠。那边容凛已经被河东狮“阿娥”揪了出来,“阿娥”怒火中烧吼声震天,容凛正搜肠刮肚想甜言蜜语讨好自己的心上人。   “你来找的是哪个小妖精?”   “没有没有,阿娥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怎么会看上她们这些庸脂俗粉,我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见容凛这副样子,凌楚楚有一瞬间的疑惑,她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可马上又被她抛到脑后,容凛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他这么表现应该是想减少皇帝的猜忌,情圣么,总会让人放心的,尤其是脑子出了问题的情圣——脑子没问题,为什么会看上这个“阿娥”?   不过凌楚楚也知道这是杀了容凛的好时机,人多事乱,在这里出手,一定牵连不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可作见证的镇北侯——镇北侯似乎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愧,也知道身为人子不好插手父辈的情感问题,所以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做好了打算,盯着大厅中央的容凛,凌楚楚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可巨变骤生!   一个花客正笑呵呵看着老镇北侯的热闹,心里想着:这么彪悍的妇人,他怎么消受得起啊,老镇北侯口味这么惊悚,新镇北侯完全不近女色,莫不是容家人都是这么古怪……   突然,有什么阴影遮住了视线,他定睛一看,那是——   大厅顶端悬挂的巨大琉璃花灯!   坠落方向是——   抱着“阿娥”大腿哭诉的容凛!   花客不敢想象之后的情形,因为躲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老镇北侯躲不开了!他闭上了眼……   “阿娥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容凛还在痛心疾首的道歉中,当然,他心里也美滋滋的,这么介意我来青楼,不就是因为紧张我嘛哈哈哈,我跟阿娥真是天生一对!   突然,容凛住了嘴,因为他察觉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很熟悉,因为这预感已经救了他无数次,而预感的方向是……上方!   来不及细想,身体先于头脑做出反应——容凛已经拉着阿娥扑向一边!   “砰——咣——!”就在扑倒的那一瞬,容凛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恐怖声响,那是……重物坠地!   “啊啊,死人了死人了——!”惊慌的喊声……有人被砸死了!   容凛紧紧搂着阿娥一动不动,听着那些哀嚎声呻/吟声,他眼中闪过什么,脸色一瞬间黑如煤炭。好半晌,察觉危机已过,容凛才护着怀中女人站起身来,转身看去——那是一摊血,一个砸得血肉模糊的人和四处散落的黏着血的琉璃碎片。   有人要杀自己!容凛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那花灯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相信什么巧合。   没躲开,自己就会死了!   这真的触到了容凛的底线,有人要他的命!   很奇怪,那人怎么知道自己会站在花灯之下?还是说……那人有什么手段,控制了花灯?什么人想自己死?……容凛的头脑飞速运转,仔细排查自己的敌人和对手。   渐渐地,他有了一个猜测。   容凛扫视周围,近处都是些惊慌失措唯恐牵连到自己的花客,量他们也没胆子敢要他的命,况且直觉也告诉他这些人不是凶手;然后看向更远处,那是便宜儿子容顾,容凛微微一顿却也没有停留,他知道不可能,容顾很孝顺……   最后,容凛的目光落到容顾身边一身男装但一眼就能看出性别的凌楚楚身上,就再也没有移开!   不是被美色所惑,而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凶手!   容凛想自己知道真相了!这是一个处心积虑要除掉自己的穿越女,还攀上了白燕的儿子!容凛心里哈哈大笑,她以为白燕的儿子是会对美人言听计从、与父亲对抗的蠢货么,这也太小看他的教导了!   仗着有几分手段就来挑衅,真以为他发现不了么?   容凛的目光侵略性很强,那些怒火和鄙夷被凌楚楚发现了。   凌楚楚同样愤怒,她明明计算得很好,那个花灯被她加了好几层魔法,连杨宣那样速度极快的人都躲不过,可容凛竟然没事!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在周围的地板上布满了肉眼看不见的陷阱,这些陷阱就连她自己想要躲过去都很麻烦,可容凛就是毛都没掉一根!!!   她站在这里这么隐蔽,容凛竟然能从人群中把她揪出来,无声咒和忽略咒都没用!还有,他是怎么确定是自己的?难道靠猜的?   凌楚楚知道自己危险了,这个容凛太扎手,可她刚刚已经脑子一热把大部分的魔力给耗光了。   平日里自己明明很珍惜魔力的!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么,还好有帮手。凌楚楚冷笑着念了什么。   二楼。承衍帝发现眼前笑得幸灾乐祸的杨宣突然一僵,然后化为黑光向着楼下冲去,他摸着下巴,凌楚楚把容凛当做大敌了么?可容凛在武力方面真的只是凡人。   如果容凛挥挥手就能杀了凌楚楚,自己何苦算计这么多。   承衍帝起身察看,却发现此时楼下已是另一番光景,原来就在凌楚楚召唤杨宣的途中,不知为什么远处飞来一块琉璃碎片,那块琉璃碎片还恰好不好飞向凌楚楚,划向她的脸——   正中眉心!   剧痛!   凌楚楚又不是钢铁硬汉,下意识就是一声痛呼,于是念到一半的咒语就这么被打断,然后就是痛到骨子里的魔力反噬。   凌楚楚不得不猜测这也是容凛做的手脚。   危险!   还好此时杨宣已到了楼下,凌楚楚咬紧牙关费尽全力命令他抱起自己,然后是展翅腾飞之声,消失了。   容凛怔愣了半晌。他只是怒瞪了那个女人而已,为什么那个女人神神叨叨念了什么就自己把自己折腾吐血了,然后还跑了呢?   容凛转身抱紧“阿娥”,他想,为了保护“阿娥”,他必须好好想想对策了。这个女人,明显不是已经知道是穿越者的顾三娘子,还有后来的那个救兵……   容凛冷冷看了容顾一眼:“怎么,吓呆了?被女人耍得团团转,还带着她来欺负你老父亲,很开心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的阿娥。”   容顾恭敬地道:“父亲误会了,那姑娘和孩儿无关,她……是待选秀女,已于礼部记录在册了。”   “你是说她会进宫?”   “以凌姑娘的品貌自然……”   容凛眯着眼睛阴森森道:“所以啊,再看到你和她来往,打断你的腿!”他很焦急,那个女人有容貌有手段,若是笼络了小皇帝…… ☆、第41章 皇帝与修真   楼下是仍是一片嘈杂。   容凛兀自威胁容顾离穿越者远远的,不要与他们相勾连,容顾恭恭敬敬应了,又恭恭敬敬送容凛与“阿娥”回城北容府——“阿娥”今夜所受惊吓太大,已经昏迷过去。其间容凛怒瞪容顾数次——在容凛心中,“阿娥”吵着离开镇北侯府独居,是因为容顾对“阿娥”心存恶意的缘故。   承衍帝见容顾一行人离开,也不做什么,只是静静端坐饮茶,然而春花秋月楼出了命案,自然要静待官府查询,停业整休。片刻之后承衍帝随在众花客之后出了春花秋月楼,拒绝了乔安立即回宫的提议,静静立于楼外桥边不语。   一炷香之后,一个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承衍帝身后,承衍帝回身,就见刚刚抱着凌楚楚离去的杨宣正化身蝙蝠模样,倒立枝头。   “这就是你说的怪物么?”   “没错!”杨宣嘿嘿一笑,重新化作人型模样,涎着脸出现在皇帝身前,又张开了嘴,承衍帝再一次看到了他嘴里滴着血的的獠牙,冰冷月光之下,极为骇人。   承衍帝有些无奈:“说吧,你想做什么?”杨宣此人他捉摸不透,到不如直接问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展示獠牙,只是想要让他心生恐惧么?   杨宣道:“陛下果然不凡,我只是想要帮我陛下杀一个人。”   承衍帝眼皮一跳。   “你自己杀不了么?”   “杀不了。”   “谁?”   “凌楚楚。”   “如果朕没有记错,方才救她离开的那个也是你吧。”   “我不是自愿的。”   “谁还能命令于你?”   “正是凌楚楚。我当时学艺不精,被她施了夺魂之咒,这咒语使我受制于她,做一些本不愿做的事。”   “她是什么来历?除妖师?”承衍帝意味深长瞥了杨宣一眼,嫌弃之意清晰可见。   “不是,她是女巫,魔鬼!”   “朕不甚明白,不过总不是善人是不是?”   “对!再告诉陛下一个消息,前些时候的京城血案,凶手正是凌楚楚!陛下也见识了凌楚楚今日的手段,她下手宗师杀人于无形,而身为待选秀女,除掉对手就是她行凶的动机!”   “她既然这么法力高强,为何要进宫呢?”   “因为她是女巫,需要陛下的龙气,维持生命。”   “冲着朕来的。”承衍帝若有所思。   “凌楚楚所行之事定会对陛下龙体有损,陛下何不与在下结盟……”   “朕凭什么信你?”承衍帝摸着下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好,我给陛下时间考虑。陛下要记得,您能考虑的时间已经不久了。白天的时候我会在身体里休息,出来掌管身体的是分出来的一股意识,他不知道我的事,痴愚了些,望陛下不要见怪。”   “唔。随朕回宫吧。”承衍帝应了这句之后就上了马车,车旁见过杨宣真身的乔安脸色青白眼含忧色,承衍帝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乔安深呼一口气,飞身而上,继续驾车。   车上,承衍帝思索着今夜发生的事情。   他有意让容凛与攻略者对上,就是为了看看容凛的大气运能不能克死攻略者们。他本意是想让“阿娥”通过《天龙八部》把容凛引到顾三娘子那里去的,顾三娘子一直是他了解攻略者特性的试验品,容凛和顾三娘子交锋之后,他能从中看出容凛的深浅,也能从容安排容凛对上其余的攻略者们,容凛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可世事难料,他算计不了所有人,于是阴差阳错,先见到容凛的是比较棘手的凌楚楚,不过这也无妨,通过这次短暂交锋,他看出来没人能在气运滔天的容凛面前讨得了好——凌楚楚安排的魔法被容凛靠着直觉逃脱,凌楚楚想对容凛出手却自己伤了自己——这便是气运的用处。   容凛是凡人,空有气运在身却奈何不了凌楚楚,凌楚楚法力高强,却无法伤到容凛一根毫毛。   这是势均力敌么?承衍帝觉得自己能成功解决凌楚楚了……势均力敌,那就再给容凛找一个帮手。   那个帮手自然不能是杨宣,杨宣还在凌楚楚控制之下,何况……   承衍帝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里的黑暗。何况杨宣,确切地说是夜晚出现的那个杨宣,是自己必须要除去的——从他和系统的对话,这个攻略者似乎有故事、有隐情、不情愿受系统控制,可,杨宣的疯狂他也见了,他的大晋,不需要这么危险的人!   非我族类说的不是“杨宣不是人”,而是“不是大晋人”。   今晚被砸死的那个平民,再风流再好色再不堪也是大晋子民,要不是凌楚楚,他会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么?——大晋是朕的,朕的子民只有朕能处置,何来他人替朕决定他们的生死?   攻略者只能用,不能用就杀!   *****   翌日清晨,还是杨宣住着的宫殿,承衍帝推门而入,身边跟着的是一身红衣的慕容青。杨宣已然梳洗完毕,见皇帝亲自驾到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大惊小怪的样子,起身恭敬施礼:“草民杨宣见过陛下。”   承衍帝叫起,自己坐到上位喝茶:“这是朕给你寻的老师。”   不久前他对慕容青说的是“这是朕给你寻的试验品。”他也知道慕容青想要做什么了——脱离系统,如今研究的是灵魂、肉身、系统之间的关系,而现在一体双魂再加一个系统的杨宣正是好材料。   他不怎么相信慕容青,却也不会先翻脸,只要慕容青一日不做什么踩到他底线的事情,他们就能一直这么合作下去。   既然是合作,慕容青要他付出的也简单,就是和慕容青一起欺骗系统,做出被攻略的假象,好让慕容青从系统那里得到自己需要的奖励。   说到奖励……   承衍帝知道自己要把对慕容青的警惕再加深一层——其他攻略者都没发现自己能和系统讨价还价,还能用奖励和点数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慕容青发现了。何况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慕容青是怎么瞒过随身携带的系统到处溜达的。   与这样的人为敌,过分危险了。   他有预感,容顾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着落到慕容青身上。   “这位姑娘是……”   “慕容青。”   “慕容家大小姐!”杨宣惊呼,却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咳了一声。   “我很有名么?”   “那是……自然。”杨宣的耳根突有些红,承衍帝瞧见了没觉得如何,慕容青瞧见了视而不见,杨宣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似乎被察觉了,见了皇帝和慕容家大小姐的反应却也只温和笑笑。   “在下失礼了。”   君子坦荡荡。   承衍帝低头轻啜,他承认越看杨宣越顺眼,周围都是奇葩,难得见到这么聪明透彻还懂礼守礼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让杨宣和慕容青相见果然是好主意——慕容青总是游离尘世之外,承衍帝担心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大晋来换取脱离系统掌控的机会,慕容青会毫不犹豫舍弃大晋。   而杨宣简直是美德的化身,让慕容青见识见识大晋的真、善、美,也让她懂得大晋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戏折子……他承认这很可笑,但无可奈何了不是么?   见过杨宣,承衍帝和慕容青有了一次交流。   “很危急了。”慕容青如是说。   “怎么讲?”   “一体双魂,杨宣的凡人躯体就要崩溃了。”   “昨夜朕见到的那个……你说的吸血鬼形态,不还活蹦乱跳的么?”   “白天这个是凡人。”   “一定会死?”   “只要在崩溃之前让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变成一个。”   承衍帝还是不怎么明白,不过听慕容青的意思就是:想要白天的杨宣活着,就尽快灭了晚上那个灵魂。   “你有方法了么?”   “有……”慕容青罕见地迟疑了,承衍帝有些疑惑,慕容青一直很干脆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让杨宣修炼我正在修炼的功法。”   霎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承衍帝的瞳孔瞬间紧缩:慕容青是什么意思?   修炼功法,任何人都知道这种东西的诱惑,而这诱惑对承衍帝尤甚。他是皇帝,自然想长生不老,自然想有能力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自然想有能力对抗决定了他命运的天地……   可,慕容青的东西凭什么拿出来?   在大晋,在承衍帝的观念里,这种东西是不肯能拿出来与人分享的,就像镇北侯府,他们以军功起家,除了历代镇北侯的奋勇拼搏悍不畏死之外,他们祖传的武功兵法也是重要原因,只传男不传女,只传嫡不传庶,几百年了,多少人眼热,多少人垂涎……眼热的自然也有皇家人,可镇北侯府就是死死守着不曾流传出只字片语。   这是传家立世的本钱,所有人都当命护着。   慕容青的修炼功法,自然是比武功兵法珍贵无数倍的宝物,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作者,纵然眼热,承衍帝也不会表现出对慕容青功法的觊觎,他也以为这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方才,慕容青的意思是……愿意拿出来?   没等承衍帝想清楚,慕容青又说了:“陛下也觉得太危险么?确实,我也犹豫,一股是西方吸血鬼的黑暗魔力,一股是东方修真者的精纯灵力,两股力量出现在杨宣体内,会不会加速崩溃……”   这一次,承衍帝的惊讶已经无法掩饰了。   慕容青不是迟疑要不要拿出来,而是迟疑会不会有效……   承衍帝恍然发觉自己错了。他对攻略者的看法有些偏颇,他习惯了把人,尤其是攻略者向最坏的方向考虑,却没想到……   他低声地笑,可不是,知道劝说容顾不要被仇恨牵累,可其实他自己才是被仇恨蒙了双眼的那一个,而作为一个皇帝一个上位者,过分的偏见从来要不得,也不该放任自己被个人感情左右。   “你可以直接问他。”他说。   “是了,让杨宣自己选择,只要他不后悔。”   承衍帝笑着说:“你的功法朕也很有兴趣。”   “那陛下那什么来换?”   “你要什么?”   “我给杨宣的只是基础而已,而这是我愿意的,至于陛下……那就要看你愿意付出的有多少了。”慕容青一副等价交换的样子。   “只要朕有。”他知道慕容青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那我要陛下的玉佩。”   “这一块?”承衍帝指向低头看自己腰间系着的那块墨玉盘龙配,这是他重生时抓着的,带着它,自己就能听到攻略者和系统对话。慕容青想要它……这确实是宝物了?可这是帝王信物,比虎符还有效,况且他总觉得这玉佩自己心心相连,也可能是今后一切的关键……   “陛下莫急,我只是研究研究,不会抢了你的。”慕容青看懂了承衍帝的意思:“修真讲因果,我又不会强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何况这只能你用,我也用不了。”   慕容青又眨眨眼:“我不会坑了陛下的,修真讲究资质,陛下能有此奇遇,想来资质甚高,定能修炼有成,不过镇北侯么……”   承衍帝哪里不知道慕容青是在打趣他:“那就劳烦姑娘了。”   “你什么都知道。”承衍帝突然想到什么又叹息一声,他明白慕容青是知道自己的重生了。慕容青说他“有此奇遇”,指向很明显。   “你还要进宫么?”已经不想深究的承衍帝又问。   “自然,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会腻的。”慕容青道,“我来的时候小慕容青将要死了,她拜托我照顾家人,我闷在慕容家已经很长时间了。”   承衍帝笑:“那朕恭候姑娘大驾。”   慕容青点破了他的秘密,又以一个秘密交换,修真者讲究因果,慕容青欠了小慕容青的,就要替她照顾家人,而这家人是大晋子民。   承衍帝稍稍放心,这也算是慕容青不会对大晋做什么危害事情的保证。   其他的攻略者不知道因果之事,但他们其实都欠了原身因果,也许就要用此后的福报来还了。   *****   又是一个月时间一晃而过,朝上朝下都很忙碌,改革的事情如火如荼,时间很短,但整个大晋都呈欣欣向荣之相,承衍帝仍然觉得神奇,改革才三个月,成果没见多少,但人们的精气神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只能归结于容凛强大的气运了。容凛气运与大晋相连之后,根本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而是翻了数倍都不止。“一遇风云变化龙”,容凛是风云,大晋便是腾龙了。   朝下倒是诸多喜事,慕容青已经确定容顾也有资质,和他一样不能修成什么通天彻底的手段——没有系统帮忙修炼是极耗时间的事情,这方天地也没什么天材地宝,皇宫里的珍稀药材对修炼来说只算是聊胜于无——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取得什么成就。   可这也是很难得的了。   太后年纪大了不能修炼,然而延年益寿对慕容青却很简单。   ——这一切的前提是,冲破天地禁锢,打破命运枷锁。   这也没瞒着太后,太后知道了只是乐呵呵地说:“没关系,如果我哀家一直死不了,那先帝谁去陪着?”   承衍帝拭去眼角的湿润,父皇和母后的感情没见什么惊天动地,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父皇遇到母后,还真是一生之幸。   “哀家也是。”听了承衍帝的话,太后笑眯眯感叹着。   “所以我就更不能让他孤单了。”   承衍帝想安慰安慰太后,然而他准备的东西却没派上用场,因为太后已经开心地忙着折腾选秀的事了。   当然,也许承衍帝说起选秀时犹犹豫豫的样子更让太后开心。尤其是在太后有意无意说“镇北侯年纪不小还是一并办了”的时候。   “为什么皇儿难受,哀家就这么开心呢?”太后这样问着给她梳头的张嬷嬷。   张嬷嬷没有回答。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晋泰康三年的选秀,终于轰轰烈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选秀终于开始喽~\(≧▽≦)/~   皇后也露面了…… ☆、第42章 《邪魅帝王的冷淡娇妻》   泰康三年的选秀是一届群魔乱舞的选秀。   许久许久之后承衍帝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说道,彼时的他已然肃清天下,把自己和镇北侯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那时的他自然无比轻松,现在当然不是。   总觉得会出什么状况。   或许会变成一场战争,他如是想。   随着宦官高呼“秀女觐见”的声音,坐在御座上的承衍帝在心中深呼了一口气,绷着脸,摆出一副肃然模样。   皇帝这么如临大敌,太后见了,忍不住嬉笑一声:“皇儿不用害怕,母后安慰你哦。”她自然知道这里会出现皇帝所说的“攻略者”,可攻略者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在不清楚敌人深浅的时候自乱了阵脚,可不是好事。   承衍帝自动忽略了不想听的话,找出了太后的真正意思:“谢母后,孩儿会有分寸。”他有些焦躁,只是在前几日听到乔安报告说他的皇后终于出现了而已,要修炼到太后的程度,也许还需要些时间。   “秀女觐见——”随着这一声奏报,进来的是一排身着浅粉衣衫的年轻女子,个个低眉垂目,身子窈窕动人。   “拜见陛下,拜见太后娘娘。”众女齐声,盈盈拜下。   承衍帝扫了一眼,赫然见到了纤弱纯真的凌楚楚,瞧瞧他听到了什么——“御史大夫林传禄之女林楚楚”。虽然早有准备,他还是要感叹一声那个什么夺魂咒实在是太有用了,如果北疆的将士能用出这种手段,都可能让赫氏可汗举族投降,只要控制足够多的赫氏贵族不就可以了么?   明明有这么高超的手段,费不了多长时间就足以站在众生之巅的手段,为什么要委屈到做帝王妃嫔之一呢,难为她了,承衍帝掩去嘴角的讽意。   凌楚楚弹了一段琴,很悦耳动听的样子。 “留。”他听到自己淡淡地说。太后从旁附和,一派慈眉善目模样:“哀家看着也挺好的。”   剩下的看起来都像是大晋本土人,承衍帝也没想让自己的后宫充满冤魂,就大袖一挥让她们自行婚嫁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攻略目标好感度50!】为了应付选秀,承衍帝又把玉佩从慕容青那里寻了回来。   至此,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巫登上了皇帝的后宫大名单。   第二排,承衍帝看到了他的合作者慕容青,也很干脆地说了一句“留。”既然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虽然他承认慕容青的想法,他其实不怎么能猜透。   【叮!恭喜宿主,攻略目标好感度50!】   这一排也只有慕容青被留下,她的剑舞确时让其他秀女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只是慕容青转身退下时的那个幸灾乐祸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承衍帝发誓他确实看到了慕容青看笑话的表情,他百思不得其解。   承衍帝陷入沉思,太后见了取笑:“怎么,被慕容家的姑娘惊艳到了?虽然开窍晚了点,但母后还是欣慰的,至少不是顾三那种人。”顾三娘子住的水月庵是太后的地盘,最近又“不甘寂寞”地献上了《黄帝内经》《伤寒杂症论》等书,其实太后知道皇帝把心丢在了谁的身上,现在也只是说笑而已。   承衍帝此时已然确认自己的母后知道镇北侯的事了,毕竟她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不是么?只是对着自己母后,承衍帝也只能尴尬笑笑。   什么时候点明呢?现在似乎不是好时机。   她还要上战场。   不说这个,到现在为止,又一个智慧超凡的修仙者进入了后宫大名单。   此时第三排已然进殿,承衍帝扫了一遍,没什么熟人,也没有奇异人士,那就全部——“撂。”   第四排,承衍帝同样淡淡一扫,而后,他惊得差点从御座上跳起来!他想他知道为什么慕容青会幸灾乐祸了,此时此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有些同手同脚,满脸尴尬,额头上汗珠一滴一滴掉下来的高个子“秀女”,是杨宣吧……杨宣吧……杨宣……吧。   现在是白天,看着羞愤欲死的样子确实是本土杨宣。   他疯了么?   还是说这是新一种找死的办法?   恭喜他成功了。   当然,只是一瞬,承衍帝就明白了这应该不是杨宣的本意,没瞧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此情此景,承衍帝也有些同情杨宣了,这显然还是夺魂咒的作用——凌楚楚要杨宣进宫帮她?   承衍帝无奈地想,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反正凌楚楚和吸血鬼杨宣都不是普通人,隐瞒性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凌楚楚不知道本土杨宣的存在,也不知道她的夺魂咒不是完全起效而已。   夺魂咒,被控制的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杨宣这里不是。   就如现在,本土杨宣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混入秀女大军,眼睁睁看着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进宫而已。   上次见面之后杨宣就成了慕容青的专属试验品,杨宣也很配合,慕容青自然知道这次的事情,却不事先提醒自己……   承衍帝腹诽,难道自己的笑话就这么好看么?   至于凌楚楚为什么要让杨宣进宫,这就要归功于死死盯着她的容凛了,自上次春花秋月楼血案之后,容凛恨毒了凌楚楚,一直在找她的麻烦,而容凛又像打不死的蟑螂一般难缠,凌楚楚无奈决定专攻一路——鲜嫩可口的小皇帝。   以上,为凌楚楚语。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猖狂,在凌楚楚把命玩没之前,他不介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皇宫这么热闹,大家一起来参与吧。   承衍帝略加思索,给了可怜虫杨宣一个安抚的眼神,不顾杨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的凄惨绝望的眼神,淡淡说了句:“留。”   然后意料之中的,杨宣的脸绿了。   很好,大家可以一起笑了。   于是,经由皇帝亲自拍板,一个苦茄子似的“人妖”登上了后宫舞台。   接着是第五排,第六排……终于到了最后一排。之前,承衍帝又选出几人,其中有鬼鬼祟祟的可疑人物,还有被打上“疑似攻略者”标签的人。   最后一排进了大殿,经过之前杨宣震撼式的出场,承衍帝的心绪已然平静,于是见到了一众秀女中的那个温婉秀丽的身影,他竟然发现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司马大夫王临卿之女王鸾。”   白皙的肌肤,如画的眉眼,淡然柔和的气质。   就算承衍帝再心不甘情不愿,他也要承认他的皇后是如此的出众,倒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因为感觉。他无法用言语描述这种感觉——这是一种独属于女子的温柔,世事沧桑千帆过尽疲惫麻木的心一见了她之后还能重焕生机的温柔。   她就在那里,感化得整方天地都温柔起来,告诉你,没有人会背叛你。   【叮!恭喜宿主,攻略目标好感度15!资深攻略者专属奖励:点数100!】   承衍帝微微一笑。   世界终将在他眼前打开。   【点数有1000了啊,兑换本世界剧情。】   【确认扣除点数1000点!咦,本世界是两本书的融合体。上册《穿越之我是逍遥侯》,讲述一个穿越者在异世逍遥自在扬名天下把妹子的故事。下册……】   【下册怎么了?出问题了?书本衍生的世界一向不稳定。】   【下册……,那我从头告诉您吧。这个作者写的上册是种马文,可那个时候种马文已经过时了,作者笔力不足,节奏也没把握住,结果是没戳中读者的爽点,所以‘扑街’了。仆街之后作者知耻后勇,又沿袭前面的购价转战女频……】   【等等,女频?】   【对啊,读者说他架构太小,倒是男女互动写的还行。】   【……】   【为了迎合女频读者,他这次写了女主文,女主名叫王鸾。】   【我知道,来这个世界之前我就狠心用3000点兑换了女主的身体嘛,女主的身体被天地钟爱,攻略起来顺利得多。】   【这是个虐恋情深文,名字叫做《邪魅帝王的冷淡娇妻》就是一个叫王鸾的姑娘进了宫,爱上皇帝,几经虐恋,王鸾发现自己竟然是皇帝初恋情人的替身!王鸾自觉受了伤害就带球跑了,她走了之后邪魅狷狂的皇帝才发现自己爱的竟然变成了王鸾!于是皇帝追出宫外把王鸾抓了回来,可王鸾已经心死不愿意再搭理皇帝了,所以又是一番虐恋,二番虐恋,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两人最终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当然配角戏份也不少,比如在虐恋中出了一大把力气的太后等等。】   【王鸾现在变成我了,我当然不会让自己受这么多磨难。一本书衍生的世界,男女主角就是命定的伴侣,有天生的吸引力,只要我不像王鸾一般愚蠢,就能成功的。】   【然而也有弊端,剧情对男女主角的约束比配角还强,为了不让天地发现女主角被换了芯,现在您只能一步步按照王鸾的命运走下去:进宫,感情加深,发现是替身的事情……】   【这个我当然知道,又不用一直按照那本书的剧情走,等我适应了这具身体,实力不被限制,就能自行动手遮掩天机了。到时候,还不是由着我发挥。】   【是啊,您上一世都修炼到了破碎虚空的程度,那还是真实世界,这一世只是书里,这片天地对您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对了,你说的那个初恋情人是谁?】   【镇北侯容顾。】   【那是个女人吧,虐恋情深的男女主文,男主的初恋情人绝对不可能是个男人,那会被读者骂死的。】   【是的。】   【她什么时候死?】   【泰康四年。】   【现在才三年。你说的剧情是初恋情人死之后,皇帝才发现了王鸾把王鸾当替身,那总要好几年之后了吧,那我现在进宫之后要干嘛?】   【书里王鸾确实在后宫当了好几年的透明人,因为女主角应该淡然不争的嘛,皇帝怀念初恋情人却发现自己的后宫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淡然不争像幽兰一样默默盛开的美人,然后才慢慢沦陷。这其实是女主的本性,她就是一个白莲花式的人物,要是女主冷酷无情了还怎么虐的起来?虐皇帝的心,虐女主的身。】   【难道是……渣男贱女?】   【差不多,所以又仆街了。】   承衍帝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中枪倒地…… ☆、第43章 还是爱情魔药   太后发现皇帝自从选秀结束后就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不过她认为皇帝这是陷入了江山美人不能两全的纠结之中——美人,指的自然是镇北侯了。见皇帝一时半会儿不能迷途之返,太后也明白此事着急不得,还得皇帝自己慢慢想通才是。   太后定了心,回到慈宁宫立即召见了镇北侯一次。半刻之后镇北侯默默出宫,脸上没有表情,却带起了一阵寒风。   慈宁宫的宫人心惊了两日,御花园的月季冻死一株。   承衍帝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还在因为那本书《邪魅帝王的替身妻》而不爽着。无比荒谬——渣男贱女,虐恋情深?那都是什么鬼东西?还有那一听就是三俗的小说名字,被这样一本书衍生成的世界操控命运,一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地安排给自己的命运就是当一个让人心里发笑的“渣男”?如果上辈子皇后没有出现……他会不会按照书上安排的命运走下去,与那个王鸾……   想到这里,承衍帝打了个寒战。   等把这些都抛在脑后,承衍帝召见了据称早就守候在御书房的容凛。御书房中,容凛一脸“我最忠诚”的模样向承衍帝隐晦地点明宫里某些人的异样,承衍帝深思片刻,顺着他的意思,给了忐忑中的容凛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不会宠幸任何人,在容凛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把容凛所说的那个妖人揪出来之前。   很好,没有纰漏,承衍帝由衷感谢容凛的积极配合。事情进展顺利,可那本书的事情还是在脑海里盘旋不去,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他就梦到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邪魅笑着追着鼓着肚子的王鸾到处跑,跑过山跑过水,还没追上,王鸾倒是先停下了,只见她转身回头,对着那个“自己”也来个邪魅一笑……   骤然惊醒。   大汗淋漓的承衍帝表示,他恨邪魅这个词。   第二日大朝会,承衍帝才觉得被洗了眼睛——镇北侯站在那里就像一颗挺立的青松,在皇帝心里那就是好看得紧,皇帝被杨宣王鸾等人伤害到的小心肝也被镇北侯默默关心自己的眼神抚慰了——镇北侯一直在默默关心着,至少皇帝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有那么一刻,镇北侯望向皇帝的眼神竟让皇帝觉得心慌意乱,那眼神太不同寻常……他的镇北侯也许是决定了什么不怎么美妙的事情吧,以大忠臣冰坨子镇北侯的性子,她也许又把自己拐到哪里并决定一条道跑到黑了……皇帝承认自己拿不准,而这种失控了的感觉真的万分糟糕。   下朝之后承衍帝顺从自己心意把镇北侯拉到偏殿,镇北侯与往日没有不同,任牵任抱,就是没说出到底琢磨了什么。见实在问不出来承衍帝也无法,只好让镇北侯保证了万事不能擅自行动才勉强放了心。他差不多明白了,能让镇北侯在他这个皇帝面前守口如瓶的只有一个人——太后。   承衍帝决定等手头上麻烦事了,一定从内到外事无巨细和他的镇北侯恳谈一次。   *****   大事不磨蹭,承衍帝敲定了被选入宫的秀女,秀女按照品级不同纷纷入宫,这一切自然有专人安排,作为一个发愤图强励精图治的皇帝,他还有国家大事要忙呢——继续改革。   改革从农术发展到医术,而后还可能是兵术。在水月庵,凌楚楚知道了选秀的事情,带着对皇帝的期盼和对棒打鸳鸯的太后的怨恨,凌楚楚一本接一本献上了对大山社稷万分有用的东西——《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三国策》……   如此效率承衍帝表示满意,同时确定了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顾三娘子那里定然还有更有用的书籍。——也许不只是书籍,承衍帝突然这么想道,顾三娘子来自一个和大晋完全不同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成功或是失败的经验,都是大晋所需的。   五月时候,正是一年之中御花园最美的时刻。路经昭明湖畔,承衍帝发现满池荷花已然开遍了,他命人摘下一株,好生看护着,让御前总管太监乔安亲自送往沁心阁。   沁心阁,新晋妃嫔——林楚楚林美人的居所。   “公公安好,陛下他今晚会不会……”   林美人被宫人扶着款款而来,不愧是如今六宫之中呼声最高的美人,一颦一笑皆有风情。林美人塞过一个荷包,犹豫了好一段时间,才向乔安问出这个问题。   “陛下今夜会来的。”乔安一直觉得林美人这妖怪实在是太会装模作样了些,当自己不知道死在她手上的人有多少么?反正祖宗家法品级不够不能在寝宫接驾什么的皇帝从没放在眼里,太后也不管了,皇帝想如何就如何,乔安知道皇帝已经筹谋着对她下手了。   “多谢公公指点。”   “都准备好了吗?”乔安走后,林美人后立即收起了娇羞,冷冷问道。四周的宫女们听命抬头,有的一脸谄媚有的却一脸呆相。   【系统,咒语用多了人果然会变傻。】她只是用了两三次夺魂咒而已,她们的承受能力比杨宣可差多了。   【那是当然,凡人承受不了,魔药也是,再这么下去,她们的异样一定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了,可我也没办法啊,皇宫里人多口杂,我练个魔咒熬几锅魔药什么的真心不方便,她们都是皇宫安排的人,我信不过。好感度都没变化了,我不想和后宫里的妃子们浪费时间。】   【现在先这样吧,宿主心里有数就好。至于好感度……宿主有些着急了,您才进宫几天,小皇帝念着当时的‘还玉之情’对您的态度还是最好的,攻略么,稳一点比较好。】   【我当然要着急,你也知道我在慈宁宫看见了谁——现在吟秋宫的那个慕容青,慕容婕妤,她竟然就是在水月庵阻止我杀顾三的红衣人!一个攻略者,一个能力和我相当,不,是超过我的攻略者!】   林美人眉头蹙得死紧:【这就算了,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反正在好感度方面我们应该是在同一起跑线上,谁也不比谁强,攻略者也可能还有很多,我不可能挨个除掉,可是关键是——小皇帝明显对所有妃子都不感兴趣!】   【他只是忙呗,改革么。】   林美人抢白:【忙什么忙,他只是快被顾三攻略成功而已!顾三被贬到水月庵,我还以为她会消沉下去,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她。瞧瞧前朝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我就不信那些医学改革什么的跟她没有关系,在水月庵里我亲眼见过她抄的书了,就是《黄帝内经》,如今被太医院追捧的那本《黄帝内经》!】   【宿主之前不是说杀了顾三就好了么?】   【杀得了吗?那个慕容青在保护她!】   又想到什么林美人焦躁到了极点:【还有那个容凛,他一直在找我的麻烦,缠人得要命还杀不死!他可是名满天下的老镇北侯,一个老穿越者,有他在一边虎视眈眈等着我稍微出点差错就来咬我一口,我能踏实得下来吗?】   【宿主也不是没机会的,您还有杨宣。】林美人情绪太激动,系统规劝。   【嗯,杨宣确实好用,我让他缠住慕容青,他还真成功了,这几天他们走得很近啊,也好,有夺魂咒在,杨宣只会听我一个的!呵呵,就算有一天出了差错,杨宣也不是是我的对手,我还掌握着他的秘密啊,只要说出他是男扮女装……】   【欺君之罪!宿主英明。】   【我就要去了,祝我好运吧。】   【祝宿主旗开得胜!】   御书房里承衍帝写写画画,他瞧着容凛奏上来的东西哭笑不得,容凛前几天动身去了江北农业改革试验点主持大局:陛下万安,臣此行一切顺利,江北丰收在即,江北民众叩谢天恩……   到这里还说的过去,老镇北侯一向没什么文采的样子。   后面的就有意思了:请陛下保重龙体,万不要沉迷女色,被妖孽迷惑……陛下还年轻,万不可亏损太过……请陛下照料照料臣的阿娥,阿娥她苦日子过多了……   承衍帝无奈,容凛在江北还心心念念惦记着他的阿娥么?他以为爱情魔药这种东西离得远了就没用了,没想到……   确实是惦记,也许是日日夜夜,他可是知道容凛几乎拜托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照看阿娥。此情此景,承衍帝不知怎的想起了《神雕侠侣》里的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觉得自己当初把容凛和“阿娥”硬凑到一起确实有欠考虑,玩弄感情从来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不管是对亲人还是敌人。可他也不后悔,谁让容凛是容顾的仇人,还对自己对大晋有极大的威胁呢。   “陛下,林美人求见。”一个声音打断了沉思。   “让她进来。”   “陛下,妾沁心阁林氏拜见陛下。”细细软软的声音。   “起来吧。”承衍帝对林美人的态度一向很好,在知道了林美人就是当初还了他玉佩的那个书生之后犹是,虽然没有多余的话语,可任谁都能听出皇帝对林美人的亲近。   林美人缓缓抬头,就见皇帝笑着看她,林美人霎时就红了脸,她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如蚊蝇一般:“陛下,这是妾身为您熬的鸡汤……”   林美人指挥宫女端过一碗鸡汤,香气四溢,看上去竟是无尚美味的样子。承衍帝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一皱,鸡汤什么的,凌楚楚的东西真的吃不死人么?他知道凌楚楚熬药的天赋低得可怕,以此推之,厨艺上真的不敢有所期待。   “爱妃如此盛情,朕岂敢辜负。”心里不安着,承衍帝还是爽快喝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果然味道古怪,可承衍帝还是忍下。   然后他就觉得眼前一黑,使劲睁眼却睁不开,世界一片天旋地转……   他觉得累……哦,终于能休息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皇帝喝了林美人的汤就倒下了。   林美人早有准备疾步上前扶皇帝起来:“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   宫女宦官见皇帝竟然晕了过去,眼神不善地看着林美人,怀疑林美人对皇帝下毒,柔弱善良的林美人被那些目光刺激地瑟缩了一下。她颤抖着哭诉,摇晃昏迷中的皇帝:“不关我的事……陛下您怎么了,您快醒醒,陛下,您快醒醒啊陛下!”林美人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没反应,林美人哭得越来越狠,有人来拉她,她却死死抱着皇帝的手臂不肯松开。   也许是老天爷也不忍林美人这么伤心下去,众人发现皇帝的眼睛竟然缓缓睁开了。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林美人,皇帝似乎十分恍惚:“你,你是……”   “我是林楚楚,你爱的人,你用尽生命爱着的人,你生死相许的爱人。”林美人凑到皇帝耳边迅速说了这样一段话。   爱着的人……生死相许……这些话带着诱惑,带着蛊惑,深深刻在皇帝心底。皇帝的眼睛渐渐清明:“没错,你确实是我爱着的人,生死相许。”   众人大惊!林美人也惊呼一声,她用手帕捂嘴,掩住了自己得意的笑容。没有人知道皇帝腰间的玉佩正变得滚烫灼人,皇帝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玉佩,深深呼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18:00还有一更~\\\\(≧▽≦)/~啦啦啦   谢谢支持,鞠躬!~(^_^)~ ☆、第44章 臣是男人啊   “楚楚,你怎么哭了?”   “妾无事。”   “你莫哭,哭得我心疼。”   “好,妾不哭。”   皇帝陛下与他后妃之一林美人深情对望互诉情衷,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和刚刚被唤来的御医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何处才好,因为这实在是……肉麻。   对这,御医似乎更有发言权,前些时候老镇北侯的“新宠”在春花秋月楼里被吓晕,急吼吼找他医治,对着昏迷着的“阿娥”,老镇北侯也是一串一串的甜言蜜语,甜得御医好几日没吃好饭。   如今老镇北侯的名声在京城里那个响亮,以奇葩的审美荣登京城话题榜第一位,瞧着皇帝那柔情似水的模样,御医叹息一声,也许这第一位的殊荣,立马就要落在当今天子头上了!   御医是皇帝的专属医师,对皇帝自认已是十分的了解,皇帝其实是很无情的,可如今……他隐隐觉得如今的大晋哪里出了问题,古怪的人多了一点,上一次的顾三娘子,这一次的林美人……   御医暗暗决定要与该交流的人交流一番,大晋,可不能被妖魔鬼怪给毁了。   不知道御医已经把自己当做妖孽看待,林美人正为自己的成就得意:【系统,好感度多少了?】   【90 !可怕的魔药,不过因为是魔药的效果,好感度很不稳,也达不到实打实攻略上来的效果,宿主,用药需谨慎!】   【我知道,用药剂显然是取巧了,以后就不那么好攻略了,不过这也是个好开始了不是吗?】   【宿主您说得对!】   承衍帝继续与林美人情意绵绵,却在瞥见一个身影时窒了一窒,无他,那个身影,正是听到皇帝昏厥的消息赶来的镇北侯,还好这只是一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承衍帝笑着把林美人鬓边垂落的发丝抿到耳后,甚至替她整了整绢花。   皇帝的手触到了白玉般的耳垂,那耳垂一点点染上红晕,如同上好的琉璃红珠……林美人笑靥如花小意温柔,皇帝俊美迫人风流潇洒,二人般配到了极点,如同一副美好的画卷。   宫女宦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怕打扰了这一对璧人,于是此时不识趣的镇北侯发出的声音就即为刺耳了。   没错,打破了甜甜蜜蜜气氛的正是镇北侯。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镇北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清表情。   “何事?”美人在怀的承衍帝好似终于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赫氏遣使议和,使者——”一瞬间冷厉如冰,“已入京城!”   “嗯,朕知道了。”皇帝淡淡地回了一句。周围人没觉得不对,所有人都知道“议和”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我知道镇北侯为什么现在来了,因为吃醋了呗,他打断我和小皇帝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喜欢我么?】   【……】   认定了镇北侯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大胆子过来打搅皇帝的林美人柔柔地开口:“陛下,妾不打扰您处理正事了,妾也累了,这就回寝宫歇息。”   “嗯,乔安,你去把林美人,哦不,是林婕妤送回沁心阁。”   “谢陛下恩典!妾……”林美人几乎感动得落泪。   “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朕还嫌委屈了你呢,你先回去,朕得空就去寻你。”   皇帝发了话,林婕妤也不好多留,她一步三回头地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御书房中只剩下皇帝和镇北侯二人,镇北侯一言不发,皇帝的心就像被火烤着。   “容卿知道朕这是什么意思,朕同你商量过了。”莫名心虚的皇帝先开口想要占据上风,没错,对付凌楚楚的步骤他们商量过了。   承衍帝觉得镇北侯太过沉默想去牵她的手,可,蓦地回想起自己的手指刚刚触碰过凌楚楚的脸颊,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臣自然知晓,陛下不必多言。”   “容卿不开心?你哪里不开心?”   “臣没有。”   “你有。”皇帝有些气弱。   “臣没有,陛下做的都是应该做的事情,陛下在为国牺牲,臣觉得羞耻,因为臣竟然帮不上忙使不上力。”   皇帝觉得很失望,可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可看镇北侯那理所应当的样子,他又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任由心里的憋气越来越多,怎么也没法发泄。   于是直接问了出来:“母后和你说了什么?”如果他一定要知道,镇北侯会说的,有了问题就尽快解决,拖着只会把形势变坏。   尤其是镇北侯背着他做了什么打算的时候。   这一次镇北侯竟沉默了良久,才道:“太后娘娘命微臣娶妻。”   娶妻?!容顾?!……娶妻?!为什么听不明白……   皇帝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不管用了,只能凭着感觉问了出来:“母后真的知道了?”   “是,太后娘娘知道了。”   “她为什么要你娶妻?”   “太后娘娘知道臣和陛下的事,说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只有一点臣和陛下必须做到,陛下一定要有子嗣,臣也是,陛下不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镇北侯府也不能在臣这一代绝后。”   “……你答应了?”   “太后娘娘说得对。”   “……那,你这几天别扭什么?”   “臣在想……”镇北侯认真地道,“臣在想陛下定然不会同意,那臣要如何才能说服陛下?”   “太后说陛下若是有意见她不介意尽早去陪先皇,还说已经给臣相看好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等着臣去求娶。”   “臣知道陛下不喜微臣接近他人,所以臣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瞒陛下,臣也觉得镇北侯府从此绝后,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祖宗。”   “可臣不能背叛陛下。”   镇北侯说得很认真,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承衍帝觉得其中包含着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这感觉,就像上一世知道了“容顾早已知道一切还慷慨赴死”时一样。   不详的感觉。   可问题是,她到底在说什么?   “陛下不必为难。”   承衍帝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里,否则为什么容顾说的这些他什么都理解不了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一定是……   压下脑子里的东西千头万绪,承衍帝还是顺着感觉问了出来:   “你刚才对朕说你娶妻——?”他把声音拉得很长,喊得也高,不能怪他,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就听明白了这一点。   容顾被皇帝的反应骇住:“是,太后娘娘命臣娶妻。”   她也觉得皇帝的反应太奇怪,在镇北侯心里皇帝比较霸道还难缠,应该有的情绪是愤怒才对。   得到了答案,皇帝却没反应了,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默不语了很久。   其实承衍帝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当然不愤怒,只是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住了,而这个想法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却可怕。   无力地挥挥手,他说:“过来。”   镇北侯距承衍帝只有一丈的距离,很快就到了,镇北侯站着他坐着,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片阴影掩埋。   承衍帝深吸口气,死死盯着镇北侯的眼睛,声音干涩:“容卿,你来告诉朕好不好,你……是个男人?”   镇北侯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问,微微愣了愣就回答:“是。”   然后她就看到皇帝的脸一下子白了。   没有一点血色,十分可怜。   “你……确定?”皇帝的声音里竟然带了恐惧,这让镇北侯愈发奇怪:“臣自然是男人,陛下为什么这么问。”   皇帝又是一阵沉默。   “朕问你,你是男人……为什么答应朕……那么多?”   镇北侯觉得皇帝越来越虚弱,声音都快听不到了,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因为那是陛下您想,臣也觉得一切以陛下的意愿为先。” ☆、第45章   皇帝被镇北侯的眼泪扯地心口疼,终于,事情又被自己搞砸了。   等到镇北侯听命告退,皇帝都没回过神来,他在考虑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   容顾是个女人这是肯定的,好吧,他承认没亲眼证实过,可这确实是真的,上一世容顾死之后他才知道这个消息,这一世他从头到尾都认定了容顾确实是女人……   难道要直接把人家扒开了验明正身?   承衍帝觉得他迫切需要人给自己支持,虽然他早就觉得是男是女没什么关系了,可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被当头一棒狠狠打碎确实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还有谁知道容顾是女人呢?   等等!   承衍帝的眼睛亮起来,没错,除了自己,还有人知道,那就是皇后!她说的什么来着……【那是个女人吧,虐恋情深的男女主文,男主的初恋情人绝对不可能是是男人,那会被读者骂死的。】   承衍帝无力扶额,真的要感谢那个写书人了,容顾被他规定成了女人……他又不傻,到了现在当然明白哪里不对劲了——不是自己记错了容顾的性别,而是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女人!   这都是白燕的功劳?……很容易理解,白燕自然见识过容凛的神奇之处,也知道容凛此人的粘性,所以为了骗过容凛,为了骗过天下人,白燕决定连着容顾一起瞒着了。   至于同犯……那些一起瞒着容顾的同犯,都是一群为了镇北侯府府荣耀牺牲一切的人,他们把生命和精神都投入到镇北侯府之上,既然下定了决心不让镇北侯府落到妖孽容凛的手上,就会豁出一切配合白燕……   不能小看这群人的执着。大晋的北疆这么多年也有风雨飘摇的时候,可无论是多么危险的境地他们都能凭着一腔热血把悬崖边上的大晋再拉回来,常年活跃在最危险的地方,甚至把赫氏皇族贵族玩弄于鼓掌之上,欺骗容顾对他们也是小菜一碟了吧。   所以事实是容顾根本不知道自己女人了?   这……   承衍帝稍稍安心,什么事情只要清楚了前因后果就不再是无法解决的了,他大可以直接拆穿,反正容凛现在也没威胁了不是么。   太后那边更好解决,他了解自己的母后,只要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于是唯一的问题就是……   怎么让他的镇北侯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这也不难。   方才她似乎很伤心……   呵。   他看了也难过,也知道说什么能不让她难过,可就是没说。   怎么办……承衍帝捂着嘴轻笑,这世上疯了的人可真不少,容凛疯了杨宣疯了,他自己就没疯么?   也疯了。容顾在伤心,自己心里却慢慢变成狂喜。   终于不是自己在唱独角戏了哈。   从前世到今生,所有的东西都在压迫他,所有的算计都是一环套一环,看似成功,可却给自己身上套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哪个皇帝当得如自己这般憋屈,喜欢什么人小心翼翼惶惶恐恐,不仅如此,还要和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恶心人演戏,呵。   ****   黄昏将至,晚霞遍天,皇城也被染上了一片胭脂之色。   吟秋宫,初入宫时封位最高的慕容婕妤正一脸调侃地看着对面的宫装女子。对面人被她看得恨不得找条缝钻到地底下。   “不要这么看着在下了。”杨宣终于提出抗议,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滑稽道了极点。   “很好看。”慕容青笑着给出这样的评价,然后,她就看到杨宣的脸上一层层染上了红晕——当然不是羞的,是被气的。慕容青见好就收,杨宣这人太死板,逗过了会惹出大麻烦。   “杨宣,”慕容青郑重了脸色,“近一段时候都不要靠近凌楚楚和皇帝。”   “哎?”自己不是要和凌楚楚虚与委蛇的吗?杨宣很疑惑,慕容青的神色和语气太过认真,他有了不好的感觉。   慕容青点头道:“没错,不要靠近他们。”   她说:“知道你不会说出去,才告诉你,好吧,我也不怕你说出去。”   “什么?”   “一开始我就不喜欢皇帝……唉,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皇帝这人不知怎么长的。”慕容青无奈地叹息,“虽然我知道当皇帝的喜欢什么事情都掌握在手里,可也没他这样的,算计来算计能把人烦死。”   慕容青眉头蹙起来想到什么难题的样子,杨宣却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慕容青在他心里就是世外高人,皇帝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全心全意敬仰效忠的人,世外高人竟然说皇帝的坏话……   慕容青又叹:“我也不喜欢镇北侯,和这种人相处会把人累死,不过,两个人凑到一起也好,就不会祸害别人了。”   杨宣大惊,他从来不知道皇帝和大杀神镇北侯有什么关系,自己也许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至于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直是听从皇帝的指示,从来没想探究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青还在说着:“果然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毕竟我们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皇帝想得太多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多也都是没办法。”   “君心难测。”杨宣小心翼翼插了这么一句。   慕容青眼睛一亮:“没错,就是君心难测,也许当皇帝的就是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想的不一样,什么事情都要绕一百个弯子,果然这种人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我一想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旁边都有人给你十个八个的解读,就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她甚至搓了搓手臂。   杨宣瞧着慕容青夸张的样子却笑了,压低了声音道:“没关系,陛下想得多也不是坏事,姑娘这样的人,陛下没有完全把握是不会对您出手的……”   “他这样不累么。”   “累。”杨宣低笑说:“姑娘的意思我懂了,陛下对我身上的那个人有杀心,他哪天不顺心了没准连我一起杀掉。”   “不仅仅是这样,皇帝对凌楚楚已经忍耐到极点了,还偏偏在那吊着,我怕他压成变态。”   杨宣笑:“没关系,和姑娘不一样,在决定为陛下效命的时候我就不在乎自己的命了,陛下也不会为难我的家人,这就足够了。”   “你……”心里都是斥责的话,慕容青张张嘴却没说一句出来,沉默了一会儿,她自嘲地笑笑:“没错,我们是不一样的,就像别人理解不了我为什么会选择和它做对,我也理解不了你们为什么愿意为了皇帝牺牲。”   杨宣笑得很温和:“我知道姑娘要的和我们这群人不一样,所以陛下是怎么想的,姑娘完全不必在意,姑娘不是被凡尘俗事牵绊心绪的人。”   “嗯,谢谢你。”   【宿主,除了顾三娘子,又有一个人好感度达到九十了。】   慕容青疑惑:【你们都有感觉吗?】   【特殊手段,确实能够感觉得到。】   【没问题,我懂,我立马加紧进度!】 ☆、第46章 容凛向前冲   承衍帝微微挑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转移”的消息了,第一次是大和尚说气运能够转移,这一次又是感情,想来都是大同小异的事情,他不急,想来这些谜题皇后会替他一一解开,而自己,只要耐心等待即可。——皇后手里的东西,未必不能变成他的。   王鸾笑意盈盈理了理发鬓,   承衍帝暗道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凌楚楚那等人穿越过来有的修炼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那功法好是不好,按照系统的说法凌楚楚资质不好修炼“西方魔法”就是最合适,因为要求不高,凌楚楚上手快,才能更好地适应“新生活”。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那一次在水月庵慕容青没能杀了凌楚楚,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慕容青对他说当时她已尽了全力,却只能压制而不能一击必杀,杨宣赶来时她已经力竭了,只是凌楚楚和杨宣没经验被唬住,都不知道而已。   慕容青与凌楚楚修炼的时间差不多,慕容青资质比凌楚楚强了好多倍,却堪堪平手,就是因为东方仙法修起来又难又慢,西方魔法上手快容易理解的缘故。当然,只要时间充足,凌楚楚绝不会是慕容青的对手。   承衍帝摸摸下巴,所以慕容青杀不了凌楚楚,容凛也杀不了,他现在忍耐着就是要制造一个机会把慕容青和容凛联合起来,把凌楚楚灭得干干净净。——顺便,解决了大晋几百年的心腹大患。   赫氏使者已至京城,镇北侯的长刀业已出鞘……   再加上百战百胜的福星、急先锋容凛,承衍帝自信,大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然后就能腾出手解决皇后和容顾的天命问题了。   和不久前顾三娘子那次一样,皇帝对林婕妤的在意又传遍了后宫前朝,稍有不同的,这一次荣宠更甚罢了:无数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被送到林婕妤那里,林婕妤的寝宫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皇帝几乎把自己私库里的东西都掏给了她,皇帝和林婕妤在御花园光天化日之下相拥,下雨了皇帝冒着雨抱林婕妤回去林婕妤没事皇帝自己却冻病了,冻病了的皇帝躺在床上连朝也上不了哼哼唧唧念着的还是林婕妤……   皇帝讨好美人的手段确实不高明,还很俗气,但胜在真情。大晋朝百姓和大臣们都说皇帝的表现简直就像刚刚陷入感情的毛头小子。——原来皇帝不近女色不是因为有特别的嗜好,不是因为隐疾,也不是对品行值得质疑的顾三娘子念念不忘,而是……没有遇到对得那个人啊!   林大人可真有福气,他家的女儿难道是凤命天生?这得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呐,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个女儿,林大人肯定是早就开始培养了……哎等等,我怎么不记得林大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女儿……?!   难道是我记错了?   这还没有完,在人们抓心挠肺地猜测这林婕妤到底是何等绝色,为什么之前没听说过的时候,皇宫里的大戏又开场了,这次倾情演出的变成了久不出手的太后娘娘……哦不!看客们一拍脑门恍然想起,不是久不出手,太后几个月前刚刚大发神威了一次!   太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次顾三娘子在太后手下根本没能走得了一回合,瞧瞧,当时登上后位呼声最高的顾三娘子如今早就被皇帝抛到脑后了,果然太后才是最威武最霸气的,这次这个林婕妤,想来也……   哎?!!前朝后宫一片惊呼——太后竟然被气病了!太后被一心维护林婕妤的皇帝陛下气病了!!!   由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资深人物张嬷嬷透漏,再经皇帝心腹御前总管太监乔大总管润色,一个可信度极高的说法流传开来:太后只是罚着林婕妤跪了一小会儿——张嬷嬷指天发誓那绝不超过半盏茶的时间,皇帝就急吼吼冲进慈宁宫打到了侍卫踹飞了宫女——当然其中包括劳苦功高忠心耿耿的张嬷嬷,怒气冲冲对着太后喊话了……   皇帝喊母后您为什么这么残忍,皇帝喊母后您这是要孩儿的命啊,皇帝还喊母后您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们您也有过年轻时候您也有过美好的难以忘记的爱情不是么?   然后太后娘娘就被气晕了。更让人震惊的是皇帝在为她昏死过去的老娘喊了太医之后,竟然扶着自己受了惊的新宠离开了……   这个消息让不少人心中警铃大振,其中就有刚刚从江北赶回京城的老镇北侯容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容凛实在太思念他的阿娥,大部队的路程才走了一半,他自己就轻车简从奔回来了。   昭明宫里的承衍帝第一时间知道了容凛回京的消息,这暗卫自然与容凛毫不相关,与容凛有联系的早就被皇帝派往他处了——暗卫描述了容凛当时的表情,极为阴森可怖,容凛他就像是在阴暗之处潜伏着,呲着牙,就要咬上敌人喉咙的巨蟒!   之后不出所料,容凛去了水月庵,因为承衍帝事先放水,容凛一路上都很顺利,虽然承衍帝怀疑就算自己不放水,以容凛的气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个时辰之后承衍帝收到了“静安师太”传来的纸条,容凛和顾三娘子都没什么警惕,他们的对话被静安听的清清楚楚:   容凛:“我知道了你的来历,咱们都是穿越者,我给你机会,你要老实回答。”容凛已经表明了自己老镇北侯的身份,威胁顾三娘子不说实话就杀了她。   顾三娘子:“当然,我一定知无不言。”   容凛:“凌楚楚是什么人?她的依仗是什么?她想要干什么?”容凛其实很不明白凌楚楚为什么想要杀了自己——这一段时间容凛也发现了其他穿越者的踪迹,就比如面前的顾三娘子,都是穿越者,凌楚楚为什么不管他们偏偏只想杀了自己一个人呢?   顾三娘子很高兴,经由香客“不经意”的透露,顾三娘子已经知道宫里正有一个林婕妤被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事情,这给了她极大的危机感——皇帝马上就要把自己抛到脑后了!顾三娘子猜测那个本名林楚楚的林婕妤,其实就是凌楚楚,不是也没关系,一切被皇帝在意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   容凛的到来正中顾三娘子的下怀,这个老镇北侯很不好相与的样子,一定有本事给凌楚楚找麻烦,可他似乎不知道攻略的事情……于是顾三娘子眼珠一转就是一招借刀杀人:“我和凌楚楚是有记录的正规穿越者,当然,有正规,对应的就有非法,我们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抹杀那些非法穿越者,我们带着穿越局赐予的能力,凌楚楚的能力是西方魔法。”   容凛将信将疑。顾三娘子继续说:“您,您该不会就是非法穿越者吧……啊,我没能力抹杀您,您……您不要杀我,我了解凌楚楚,您还需要我提供的消息……”   “哼!”容凛阴着脸走了,似乎已经相信了。   承衍帝捏着纸条笑眯眯吩咐暗卫继续给容凛提供凌楚楚的消息,比如凌楚楚曾在容府外徘徊似乎意图接近“阿娥”,再比如进了宫的林婕妤总是真真假假对皇帝说老镇北侯的坏话。承衍帝表示这两条都是真的,凌楚楚确实去过容府,也确实一直试探容凛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当然,最重要的,是拐了七八个弯让容凛得知:凌楚楚似乎与赫氏有关!   至于顾三娘子……   承衍帝确实希望她能把战火引到凌楚楚身上,那什么“正规穿越”“非法穿越”“穿越局”承衍帝不怎么明白,可“抹杀”的意思很明显,他觉得那应该是编出来忽悠容凛的,顾三娘子一向有急智。不过显然效果不错,一直顺风顺水的容凛猛然得知自己是“非法”的,是要被抹杀的……   三日后大朝会,礼部大臣奏报赫氏使者的事情——他们正住在京城礼贤馆等候召见。   皇帝表示不过是小小使臣罢了,用不着他堂堂皇帝亲自接见,接着就有人反对说这是对赫氏的不尊重,陛下您避而不见实在太没有大国风范了,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吧。   可皇帝偏偏不应。大臣们也无法,因为据说皇帝现在宠爱的林婕妤病了,皇帝心情极为不好。   于是又是一阵争论。承衍帝微微感叹自己的朝堂上果然是嘴巴快的人多,可惜的是他们绝大多数只会动嘴。   这个时候容凛站了出来,他大义凛然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此事劳不得陛下九五之尊!”容凛表示自己愿意全盘负责赫氏使者的事宜。   太爱显摆了!太会拍马屁了!大臣们这样感叹。   太会配合了!太知情识趣了!承衍帝心中满意。容凛接手了赫氏的事情,他就不信容凛会饶了凌楚楚。 ☆、第47章 初露面的《药剂全大全》   “就依容卿所言。”   容凛既然这么积极,皇帝也不好驳他的面子,接待赫氏使者的差事就这么没有争议地落到了容凛的头上。皇帝表现得极无所谓,大臣们却暗中不爽,他们大多数都是经历过容凛崛起历程的人,也被人和容凛比较过,他们不得不承认,和容凛这种人同殿为臣是一件悲惨而无奈的事情,不,和容凛这种人生在同一个时代就是悲惨的事情。   ——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光辉都被他一人占据,看着自己爱慕的女子为容凛的一句话痴狂,看着容凛漫不经心地用极短的时间完成自己耗尽心力也完不成的事情,更别提容凛的赫赫威名下多少人在世人的口中沦为小丑……   越是出众,被他压制得越狠。   所以生出嫉恨之心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无数人期盼着容凛能够跌下神坛。   承衍帝也知道大臣们的想法,这些他早就清楚了,容凛现在还有用,等到他没用的时候,他决不会容忍一个足以威胁自己统治的人。   当然,容凛的麻烦也不会少,承衍帝已经研究出来了,容凛越恨谁,谁的气运就降得越快。为了让容凛把恨意倾泻到凌楚楚和赫氏身上,承衍帝也做了不少安排。   最主要的就是……   承衍帝眼中闪过寒光,自己的重生没有改变的是,那个赫氏使者和上辈子是同一个人,那可是容凛的仇人。   承衍帝逼着自己回忆。   那个使者和容凛有仇,上辈子他来到大晋却发现容凛早就死了,所以他决定报复到容凛的儿子容顾身上!……通敌卖国是个好罪名,容顾可没有容凛那逢凶化吉的本事。   “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跑。”皇帝淡淡地道,指的自然是使者。   “臣附议。”第一个附和的,竟然是……镇北侯?镇北侯今日犹为沉默,这是她此次朝上说的唯一一句话。   皇帝怔了怔,在阴暗的大殿里显得黑沉沉的眸子缓缓扫过群臣,最终停在镇北侯身上,镇北侯像是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浑身一震,却没如皇帝所想抬起头看他。   “镇北侯,下朝之后随朕来。”   *****   礼贤馆。   “大哥,晋朝小儿是瞧不起咱们吧,到现在也不召见我们,哼,摆什么臭架子,又不是咱们求着他们要议和,大不了干上一场,谁怕谁!”   砰——!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怒气冲冲一掌拍在上好的黄梨木桌上,力气太大,桌子倒是□,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没有倒下,可桌边的茶盏却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壮汉双目圆睁要冲出去找他口中的“晋朝小儿”算账,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原来他的手臂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拽住了。不用回头壮汉也知道那人是谁,所以嘟囔了一声“大哥”,壮汉就歪歪扭扭不情不愿坐下了。   旁边被称作大哥的人——赫氏使者首领阿苏雷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壮汉的肩:“査木合,不要冲动,你还记得大汗交给咱们的任务吗?”   “哼,当然记得,大汗让我们来议和,也要暗暗打听圣女的消息。”说到这里査木合不屑地撇嘴,“什么圣女,也没见她保佑过谁,现在好了,丢了!天知道是不是跟那个野汉子跑了!”   阿苏雷也很无奈,前些日子他们收到从大晋传来的消息,说走失了的圣女哈桑格日娜似乎在大晋京城露过面,于是大汉暗中叮嘱自己等人一定要好好探听圣女的消息,他知道在大汗心里寻找圣女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这次和谈。   面对大汗,阿苏雷用性命保证说会完成任务,可他没说出口的是,那个消息来到得有点过于巧合了,圣女、大晋、赫氏……他总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发生,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暗中布置这一切一样。   “大哥,真找到了圣女,奸夫怎么办,难道还要带回去吗?”査木合暴躁地打断了阿苏雷的思绪,阿苏雷回头一看,査木合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阿苏雷捋了捋自己腮边的胡须,査木合说的没错,种种迹象表明,圣女不是被人掳走的,她就是自己跑的,而这个奸夫很可能就是大晋人,不然圣女人生地不熟干嘛跑到大晋来?   圣女不知廉耻地和大晋人私奔,这是他们整个赫氏的耻辱,为了不引起动荡大汗封锁了消息,可如果因为那个奸夫,圣女对赫氏生了叛逆之心……   阿苏雷暗下决心如果圣女叛国自己一定要把圣女抓回赫氏,这时,一个同样虎背熊腰的草原汉子进了屋,凑近阿苏雷耳语了几句。只这一瞬,査木合就看到大哥阿苏雷的脸色难看起来。   阿苏雷火冒三丈,大晋的小皇帝竟然不愿意见他们,这也罢了,小皇帝经常耍性子,这几天他们在京城也听多了——可为什么接待他们的人变了容凛!   容凛!阿苏雷死死攥住拳头,当年他还是意气风发的赫氏第一勇士,可初出茅庐第一战就栽到了容凛手上,完败!   不只如此,他美丽的未婚妻竟然被容凛所吸引,抛弃了他这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夫,投奔死敌容凛的怀抱,还说什么愿意和大晋女人同侍一夫甘愿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她还说容凛这么勇猛一个女人一定满足不了他,她自己也承受不住,所以还拐带了她的好姐妹们一起去侍奉容凛,其中,就有他阿苏雷的亲妹妹娜塔!   他的荣耀和尊严在那一刻被扒光了。   自那以后,他阿苏雷就成了整个赫氏的笑柄,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臭虫,是没卵/蛋的懦夫!阿苏雷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容凛狠狠踩在了脚底下,更可恨的是人家容凛似乎早就忘了他这一号人物,之后战场相遇人家理都不理他!   好在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赫氏崇武,他又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在底层打拼才让赫氏大汗重新赏识自己,这一次出使大晋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可只要成功带回圣女,阿苏雷相信,在大汗心中,自己的地位一定会大大提高!   至于容凛……哼!   “大哥!您醒醒!”査木合见阿苏雷双目通红也慌了神,他知道能让一向冷静的阿苏雷失控的就只有一个容凛。   新任镇北侯容顾凭着一把刀在北疆杀出了赫赫威名,而在他之前的老镇北侯容凛纵横北疆靠的可不是武力,而是算无遗策的头脑!容凛杀人不见血,或者干脆不杀,却能让人痛苦终生……査木合死死咬牙,自己等人可是深有体会!   査木合摇晃了好一会儿阿苏雷才恢复了冷静,阿苏雷也知道了自己状态不对,忍不住在心里叫骂:为什每次一遇到容凛,自己就会暴躁焦虑,变得不像自己?   阿苏雷告诫自己要冷静。   这次一定要戳到容凛的软肋,狠狠报复回去!   “当户大人,有……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在后门求见……求见大人。”   一个传令卫兵对阿苏雷这样禀报,吞吞吐吐的样子引起了阿苏雷的怀疑:“是谁?”   这个卫兵一定认识那个女人,他是自己带来的手下,所以那个女人难道是……圣女?鬼鬼祟祟有什么隐情?阿苏雷瞪向卫兵。   卫兵心里害怕得发抖,他还想磨蹭一会儿,可被阿苏雷这么一瞪,就再也不敢隐瞒,横下心说了实话:“那个女人是……是阿……阿伊莎。”   然后卫兵就看见当户大人的脸绿了。   “滚——!”阿苏雷暴喝,阿伊莎,他怎么会不知道阿伊莎是谁,就是那个差一点就冠上他姓氏的女人!十年了,他恨不得扒她的皮喝她的血!他阿苏雷一生的荣耀和耻辱都源自于这个女人!这个差点毁了自己一生的女人竟然还有胆子来见他!   ——炫耀吗?炫耀跟随容凛的好日子?   “把她,把她给我请——进来!”阿苏雷恨恨咬牙,他觉得不能再被那个无耻的贱女人牵动情绪了,她不配!   在阿伊莎进来之前,阿苏雷心里想了一百个点子,一定要让阿伊莎知道没有她自己能活得更好,她阿伊莎都配不上自己为她做一个小小的表情。   可是,在看到阿伊莎的那一刻,阿苏雷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震惊了:这个畏畏缩缩恨不得蜷成一团的是当年的草原上最美的那朵鲜花阿伊莎吗?   草原之花阿伊莎有一头柔顺漂亮的长发,当年总是勾得他心里痒痒,现在却是干枯的稻草!阿伊莎有一双灿烂得比得上天上星星的眼睛,让他一看就浑身带劲,现在确却是浑浊地像地沟里的脏水!阿伊莎娇嫩的肌肤没有了,像干燥的老树皮,阿伊莎的灵气全都消失了,就像一块死木头!   “阿伊莎……”阿苏雷突然尴尬,阿伊莎过得很不好。他明白了,如果不是过得不好,以阿伊莎的骄傲,她不会回头看被自己抛弃的人一眼,这一次阿伊莎肯定是到了绝境,这是……遭报应了?   阿苏雷这样想着,心里先是报复的快感,然后就变成了茫然。   “是谁?”好半晌,阿苏雷才问,声音沙哑。   “一个叫阿娥的女人。”阿伊莎撇过了头。   “娜塔呢?”阿苏雷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终于下定决心问了出来。   “早死了。”   *****   “数年不见,侯爷风采依旧啊!”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已歇,阿苏雷微醺。   “哪里哪里,阿苏雷当户才是虎虎生威!”容凛摇摇晃晃地恭维,他早就忘了阿苏雷是哪号人物了,就是记得也不会放在心上,手下败将而已。   容凛甩甩袖子:“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   凭着容凛的“人格魅力”和好口才,赫氏一行已然忘记仇怨,和容凛称兄道弟的了,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在酒宴上。   用力过猛,容凛差点倒下。   容凛醉似乎得厉害了。这么想着,阿苏雷突然把话头转到了阿娥身上:“侯爷的娇妻您也不要藏着掖着的啊,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让咱们的容侯爷……嘿嘿!”   容凛摆摆手埋怨:“哪里哪里,她可不是美人,还脾气暴心眼小,她已经和我闹了好几天脾气了。”   意思是抱怨,可谁都听得出来真相不是这个样子的。看着眼前的酒杯,容凛双眼迷离,像是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里:“可我就是喜欢这一口,我就是喜欢,哈哈哈哈!”   容凛突然爆发出大笑,疯疯癫癫,周围人都被他给笑懵了。   一边笑着,容凛猛地蹿起来凑到阿苏雷身边,居高临下耍酒疯一般:“我就是喜欢这一口,我就是喜欢阿娥,你能拿我怎么样,怎!么!样!哈哈哈哈!”   容凛这么疯癫,阿苏雷却是心头一喜,原来容凛对那个“阿娥”感情这么深!他了解自己的仇人,为了那个阿娥如此失态,这,也许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可下一刻阿苏雷气的简直就要跳起来,因为容凛已经不笑了,反而拽起了他的衣襟,慢慢凑近……   浓浓的酒气喷在脸上,阿苏雷简直就要吐出来!   就在阿苏雷忍不住要给容凛一拳的时候,容凛倒是停下了。看着阿苏雷的眼睛,容凛突然变得极为开心,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咦?你眼睛的颜色,怎么这么熟悉……”   阿苏雷微窒。   只听容凛恍然地道:“噢,我想起来了,皇宫里面那个林婕妤……”容凛一拍巴掌:“对!皇宫里面的那个林婕妤,她的眼睛和你差不多!兄弟,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呜——”   在容凛把声音拔高之前,阿苏雷一把堵住了他的嘴。   赫氏人的眼睛确实是绿色的,然而平时看起来很深,深到分辨不出到底是绿色还是黑色,只有摆正了角度才能发现。阿苏雷觉得刚刚容凛就是走了这么个狗屎运。   不能让他嚷嚷出去。   阿苏雷猜测那个林婕妤很可能是私逃的圣女,再不济,也应该是赫氏人。林婕妤此人他当然听说了,大晋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如果她确实是赫氏人……这可是赫氏的一个机会!   阿苏雷扶着容凛,找准机会在他背后狠命拍了几下,也算是发泄自己的怒气了。他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自然没看到容凛眼里遮都遮不住的寒意。   宴毕,阿苏雷和査木合等人回到礼贤馆,阿苏雷淡淡吩咐了几句,有人隐身消失,向着皇宫探去,还有几个出了礼贤馆,向着城北容府的方向奔去……不一会儿阿苏雷就收到了皇宫的回话,他沉吟许久,取出一个绣着狼头的荷包交给那人,让他再跑一趟。   于是承衍帝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系统,我要不要和那些使者联合,我毕竟不是哈桑格日娜本人,当初逃跑也是为了避开他们。】   【没关系,您已经是皇妃了,他们又不可能抓您回去。】   【那就答应好了,我确实根基太浅。夺魂咒很好用但是有限制,我想控制谁都要小心翼翼的,否则傻了就麻烦了。】   【都是赫氏人,他们在大晋国内也有势力,他们会支持您的,只要他们能看到皇帝对您的宠爱,而且,您还可以许给那些赫氏人一个孩子……】   【呃……对!只要一个有赫氏血脉的孩子!古人确实看重这些,赫氏人肯定很想一个有赫氏血脉的皇子坐上大晋皇帝的宝座!孩子嘛,那就更简单了,攻略到90好感度的奖励就用的上了!】   【嗯,《药剂大全》,集各位面大成的巅峰之作,我找找……第三章第十页第三种——生子魔药,您值得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18:00还有一更!~\(≧▽≦)/~,皇帝的宝库又要添东西了……   皇帝必须要儿子,所以这个药剂绝对有用~ ☆、第48平章 胸是平的   【生子魔药,喝了保证生儿子的魔药吗?】   系统的声音微微迟疑:【您非要这么理解也行,这本来是用于不同物种间解决繁衍问题的魔药,比如一个人类和一个精灵,喝了保证能生出孩子来。就像现在您的身体已经被魔力改造过了,属于女巫之身,受孕率极低,而且随着您的修炼,受孕率还会下降,正常情况下您很可能一辈子没有孩子了。用了这个魔药,您就能有孩子。还好,您的境界不高,这魔药还能有效。】   【等等!你刚刚说正常情况下我不能有孩子?!还越来越低,这是为什么?】   系统道:【规则限制呗。】   【规则?】   【宿主您想想这种情况,如果有两个资质绝顶的大能结合在一起,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极有可能会有更恐怖的天赋,那这世上就会多一个大能了。如果这一对大能伴侣喜欢上生孩子这件事……您想,无尽的岁月,他们能生出多少资质可怕的孩子?这些孩子又会成为大能……嘿嘿,早晚一天会毁天灭地啊,规则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呢?】   系统说:【换句话,规则决定,世间万物,能力越强越不容易留下血脉。】   凌楚楚还是很清醒的:【规则什么的我不是很懂,可明白了一点,系统你在没通知我的前提下就差点就剥夺了我做母亲的能力。你从没对我说过修习魔法会有这样的后果!】   【哼。】系统的声音一瞬间冷硬如冰:【这就是代价!宿主可不像天真的人。您以为天底下真的有免费的午餐吗,想要长生不老就不要想着儿孙满堂,我还以为您清楚这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有得到就要有付出,公平得很!】   见凌楚楚情绪有些低落,系统安慰:【宿主,除了不能亲自生之外,您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有孩子的,比如找代孕,克隆,甚至拿法宝孕育胚胎……各种办法应有尽有,等走上长生大路您就明白了,孩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有了没准是负担!】   系统继续说:【好了宿主不要计较孩子的问题了同,就像感情一样,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只要您修炼有成,到时候天上地下任您遨游,您就会觉得现在斤斤计较的东西都很无趣了。】   旁听的承衍帝觉得系统的口才已经越来越好了。   这无所谓,把全部攻略者都变成追求力量断情绝爱的人,这是系统的自由。其实如果不是那群追求力量的人一定要踩着他的尸体上位,承衍帝还是很欣赏的——虽然他觉得这些人成就再高也都还是系统手中的傀儡。   现在他在盘算着怎么把那本书抢过来。   自从知道魔药这种东西的存在之后,承衍帝从没停止过研究,现在他手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他的手下确实能复制凌楚楚熬药的过程,可浪费了无数的材料就是没有结果——他推测没有魔力的人熬不出魔药来。   不过好在还有慕容青,她配合着大晋的隐者、神医们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如今已经小有所成,能拿出一批效果稍差但胜在量多的药来。   ******   御书房,上一次不欢而散的地方,还是只剩下承衍帝和镇北侯两人,镇北侯又恢复了一声不吭的闷葫芦样,承衍帝无奈叹息一声,在心里忏悔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从上次独处到现在,他又拖了好几天,就是为了给出时间让容顾理清自己的感情。   那意思到底是对皇帝的,还是对他这个人的。   容顾那天很难过——既然难过了,她总该想想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难过吧,这么一想,容顾脑子再迟钝也能想明白这些感情了。现在看来确实有效。   “容卿在想什么?”   “臣无事。”   算了。承衍帝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根本不用说出来。   “过来。”皇帝意态悠然地倚在御书房小间的塌上,手指勾了勾,镇北侯顿了顿就依命上前,皇帝笑眯眯欣赏着镇北侯镇定中夹杂着茫然的样子,气派威严的玄色朝服,银丝金纹相交缠绕,头上是虬龙墨玉冠,头发一丝不苟高高缚起,嗯,确实很精神。   如果忽略镇北侯眼下淡淡的阴影的话。   镇北侯听话地走到皇帝身前,皇帝笑眯眯拉着她坐下,挨得极近,他察觉到了镇北侯一瞬间的僵硬,挑眉笑道:“怎么,怕了?”   “臣没有。”镇北侯摇摇头否认。   沉默半晌,迎着皇帝探寻的目光,镇北侯抬头,唇边扯出一个艰难的弧度:“陛下您不是……厌弃微臣了么。”   您不是厌弃微臣了么,臣为什么要在这里招您烦……这就是镇北侯的意思。   明明只是淡淡的陈述,狼心狗肺的皇帝瞬间就被击中了——镇北侯在委屈,也许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   镇北侯微垂着眸,皇帝发现她的睫毛出乎意料的长。   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可已经解释不清了,   不可能,他拉不下这个脸!算了,还是快刀斩乱麻好了,要解决就一次都解决,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说到底什么都比不上容顾的性命重要。   要一次性解决是男是女的问题,皇帝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好主意。   “过来。”皇帝是个行动派,决定之后,他这么对镇北侯说。其实镇北侯已经离他很近了,现在只是让她更近一点。   不知道皇帝想做什么,镇北侯已经彻底茫然。   然后让镇北侯更茫然的事情发生了,她靠近之后,皇帝竟然开始解腰带!   还不是她的,而是皇帝自己的!   ——皇帝在笑眯眯地解着他自己的腰带!这一认知如一计重锤砸在了镇北侯的头上,一瞬间她的表情极度迷茫,就像是再说:明明皇帝已经很嫌恶自己了,为什么……还是说皇帝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   在镇北侯眼中,皇帝的手指白皙修长又灵活,不知道是不是做惯了这种事情,那条腰带很快就被解开,皇帝爽快地把它抛了起来,腰带上绣着五爪金龙,飞在天上张牙舞爪很有些唬人,然后打了个卷,软软绵绵飘落到地上了。   瞥见镇北侯的耳尖已经红了,皇帝心里的小人欢快地蹦了起来。   这当然还不能完。噙着笑,他慢慢凑近了镇北侯,很慢很慢,直到她眼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容顾。”镇北侯整个人都绷紧了,皇帝心里的小人快笑翻了。   这一声“容顾”,那个温柔婉转,那个缱绻多情,就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镇北侯心上,皇帝满意地发现镇北侯整个都呆了。嘿嘿一笑,他还不罢休,用方才解腰带的手指去摩擦镇北侯的下巴。   “容顾。”   “陛……下!”   皇帝凑得太近,镇北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不料身后正是软榻,退无可退,镇北侯腿一软就向榻上倒去……然后便是“砰”的一声撞击声。   镇北侯抿了抿唇,皇帝的御塌外软内硬,她脊背有些疼,似乎受伤了,可这点疼对她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背上是柔软的触感,镇北侯尝试着努力放松却不得法,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境地:被皇帝高高在上俯视着,周身都是皇帝的气息,这是皇帝的软榻……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羞耻,虽然衣衫不整的那个人是皇帝不是她自己。   更遑论皇帝灼灼的目光,让镇北侯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猎人盯上再也逃不脱的野兽,那是一种比沙场上更危险的感觉。   她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失控了,呼吸也不由自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全身上下也冒出了虚汗,还有无论怎样都忽视不了的心悸……   这种状况从来没在自己身上发生过!镇北侯眼神一厉,无论如何不能这样下去,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明白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失去冷静——手指微蜷,她死死抠向自己的手心!   却被眼疾手快的皇帝止住了,随即,镇北侯就感觉有一只干燥温柔的手握上她的。镇北侯微愣,茫然地望向皇帝,就见皇帝笑眯眯看着自己。   看不懂皇帝的眼神,镇北侯侧头避过。   皇帝顺势俯身,压在镇北侯身上,距离这么近,镇北侯可以看到皇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泛着一朵一朵的桃花,皇帝在她耳边轻笑:“怎么了?被朕的美色诱惑了?”   “陛,陛下……”镇北侯小心翼翼地开口,那表情像是被人拍了一板砖一样。   皇帝却没理她,自顾自笑说:“好几年前就有传闻说朕的镇北侯喜欢俊美少年啦。”   此话一出,镇北侯终于僵成了死木头。   “既然镇北侯这么喜欢朕,朕怎么能不应呢。”皇帝煞有介事得点头,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怎么开始呢?让朕想想……”皇帝做恍然大悟状,“这样好了!”   还没等镇北侯消化了皇帝话里的意思,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皇帝牵着,伸向了皇帝的胸膛!   衣襟大开,皇帝确实能称得上是“美色”,可,可……   镇北侯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二十年受的惊吓都没有今日这么多!她惊得瞪大了眼——皇帝的胸竟然是平的!   皇帝心里的小人已经笑趴下了,他不知道他的镇北侯又脑补了什么,不过肯定的是,一早困扰他的男女问题就要完美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容顾认为男人都是她那个样子的……   顶锅盖逃跑~ ☆、第49章 拍4板定下   玩了这么一出,承衍帝觉得这已经足够了,只要容顾好好想一想,就能明白当年白燕隐瞒起来的真相。   承衍帝心里的小人仰天大笑。男女的问题解决了,容顾是女人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来,大臣们敢说闲话就杀了,后宫碍眼的统统赶走,他就能和容顾开开心心过好日子了!   可镇北侯与他完全相反。   *****   “记得对朕负责!”   镇北侯根本没听到皇帝的这句话。此时她的头正在嗡嗡作响,只觉得过去和将来都是一团迷雾,而她笼罩其中,怎么也无法脱身。   方才的冲击太大了。   皇帝的胸是平的。   同样是男人,却和自己不同。   她无法逃避,必须面对事实。   ——她和皇帝中定有一个是女人。   这个结论让镇北侯缓缓闭上了眼睛。   强迫自己冷静,镇北侯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可还是在最短的时间整理出几个猜测,哪一个都是毁天灭地般沉重:   如果皇帝是女人——   这当然是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一国之君其实是个女人,古往今来从未有过,镇北侯能想象得到消息走漏之后天下哗然的情景。天下人会质疑皇帝皇位的正统性,那么,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天下大乱……   如果她自己是女人——   想到这里镇北侯猛地一颤,皇帝察觉到镇北侯的不对死死抱住她,而镇北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察觉。   如果她自己是女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埋在胸前,自己的脸正紧紧贴着刚刚触碰过的温热的胸膛,镇北侯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个想法,蓦地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女人,那么镇北侯府的欺君之罪是免不了了。   欺君之罪,就算皇帝不追究,镇北侯府树大招风,恐怕也讨不了好去,更何况欺君之罪是真的,自己也不该不认。   镇北侯牵起苦笑,脸颊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被忽略了,唇角碰到了什么,耳边是一声闷哼。   ——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吧。镇北侯差不多认定了。   她咬紧了牙齿。   活了二十年都认为自己是男人,可一切都表明自己是女人。只有这才能解释自己从小到大感觉奇怪的事情,也能解释前几天为什么皇帝听到自己坚持“就是个男人”时震惊的表情。   皇帝知道了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北侯容顾是个女人,特来点醒自己,这就是真相。   这么想着镇北侯倒是松了口气,知道了前因后果,自己就能有所应对,总归,该做的一定要做,只要无愧于大晋无愧于列代英灵就好,不过是一条性命罢了。   “容顾!”   镇北侯还要再思考下去,却被皇帝这样重重的一声暴喝给打断了。   听到声音,镇北侯这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身边的是皇帝啊,她又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皇帝身边出神,暗叹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皇帝不着调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就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如果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容顾——!”皇帝抽了一口凉气,怒火冲天一般。   镇北侯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她没心思顾及其他的事情了,皇帝在气什么?镇北侯疑惑地抬头。   “容顾!!!”随着镇北侯这一抬头,皇帝整个声音都扭曲了。   而这一声暴喝终于使镇北侯完全清醒,认清了周身环境。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现在是她压在皇帝身上,皇帝仰躺在榻上,衣襟大敞,发丝也散乱了,所以皇帝是因为这个姿势失了威严而生气?   不会。镇北侯知道皇帝这人虽然小心眼,但不至于。   镇北侯发觉自己的侧脸正紧紧贴着皇帝胸前的肌肤——用皇帝自己的话说就是“美色”。确实,皇帝每天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养着自然要比她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要养的好,所以是因为这个恼羞成怒?   镇北侯觉得也不是。皇帝习武总偷懒,不英武不强壮,这是他活该。总归皇帝年纪不大,多练练就是了,镇北侯暗道自己还是要督促皇帝好好上进。   “把嘴松开——”这是皇帝咬牙切齿的声音,阴森扭曲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一般。镇北侯一惊,身体先于头脑做出反应张开了嘴。   镇北侯顺从直觉从皇帝身上滚落到一边。她看到皇帝眉头紧紧蹙着,平日里总是慵懒邪气的凤眼似开似合流泻出波光来,英挺的鼻梁已然冒汗,面上的神色似欢愉似痛苦,整个人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顺着皇帝的目光,镇北侯一寸寸向下……然后僵住了。   皇帝白皙的胸膛上明晃晃好几个红色牙印,像是在控诉着镇北侯的无耻恶行,这还不止,皇帝右侧的乳/尖已经被咬得红肿,镇北侯毫不怀疑,如果再用力,会不会出血……   镇北侯的脸已经比血还红了。   罪魁祸首是谁已经很清楚了。恍惚记得皇帝喊她的时候她还抬头……   “陛,陛下……”   皇帝见镇北侯惊慌失措的样子也很无奈,镇北侯在自己怀里会放松这是好事,对吧。他其实可以直接说“把嘴从朕的啥啥上松开”可就是开不了那个口。镇北侯当了二十年男人却突然发现是女人,被吓是肯定的,自己也不该和她计较。   想到这里,皇帝呲着一口小白牙:“让朕咬回来就好了。”   于是他满意地看见镇北侯整个人都熟透了。   皇帝表示他喜欢朕北侯在他面前冷静不下去的样子,还是解决需要解决的事情:“朕的容卿都想明白了?”   镇北侯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微微闭眼,下塌,跪伏在地:“臣知罪。”   皇帝挑眉:“ 什么罪。”   “女扮男装,蒙蔽圣上,牝鸡司晨,执掌国器,此臣罪之一;以妇人之身私承镇北侯之王爵,此臣罪之二;……”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胡说八道什么啊,这可不是朕想你认的罪。”   镇北侯一怔,道:“臣……”   皇帝感叹:“朕的意思是说,容卿你的记性可不好啊。”   皇帝做回忆状:“明明十几年前父皇就给我们俩赐了婚的,母后可是见证人。”   皇帝埋怨道:“不要以为母后记忆不好就想赖账,朕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况且,你是女人这件事朕不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镇北侯意识到皇帝想做什么,忙出言劝阻,却被皇帝用手指抵住了唇。皇帝笑道:“父皇还说让你好好帮朕看护好这大山,你忘了?”   “陛下——!”   “朕就说这一次了,你看着办!”   “陛下……”   “朕心情不好,没准这辈子都不想上朝了。”   “您……”   “到头来还是得听朕的。”皇帝拍板定下,“所以负责的事情也不要忘了,朕的……皇后。”   称呼的变化让镇北侯吃惊,可直觉告诉她现在真的不能惹皇帝生气:“陛下您……”   淡定地收拢衣衫,方才的动作让皇帝的里衣都有些摇摇欲坠了,皇帝淡定道:“容卿可是劝谏过朕一定要金口玉言。”   “朕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像是想到什么皇帝眼里又泛出冷光:“记住了,朕的皇后只能有你这一个!”   ******   皇帝耍了一番无赖定下了自己的终身,他招呼宫人整理好衣衫就去了慈宁宫一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张嬷嬷表示,太后娘娘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喜怒不定的。就像是……张嬷嬷神神秘秘地说,就像是想看笑话却没看成。   听到这种传闻承衍帝觉得乐呵,母后可不是想看他的热闹么,只是容顾是女子,让母后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21:00还有一更!~\(≧▽≦)/~啦啦啦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第50章 春宫和0橄榄枝   镇北侯转身回房。   容凛的事情,她听了皇帝的命令,却不想再管。   做了二十年男人,一夜之间变成女人……镇北侯回想起自己出征时城头上挥舞锦帕姑娘们的娇媚笑容,咧了咧嘴也想扯出那么一个笑来。   很可惜,失败了。   也许永远也不会像个女人了,镇北侯这样评价自己。   大晋民风开放,然而这也是相对,一个男人,自然会比一个女人活得轻松自在。   女人……   镇北侯想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自己首先是镇北侯,其次才是容顾。   是男是女没关系,前提是……皇帝不会突然抽风把皇后的名头扣在自己身上上。   她自然是更喜欢做镇北侯的。   那边容凛冲出镇北侯府之外才觉得不对——身为镇北侯爷,虽然是下了前线的镇北侯爷,可容顾为什么要关心城北容府的事情?   莫非……   想到一个理由,容凛摸摸下巴得意地笑。   容顾那小子还是这么渴望父爱,一直关注自己呗。容顾不是值得忌惮人,白燕的儿子到死都得在自己的手心里磋磨着。   打定主意,容凛一路快马加鞭从城南赶往城西。   他的疯狂行为惊扰了大半个京城的百姓。被撞倒被带翻的行人马车不计其数,可心急火燎的容凛那里顾得上这些,一味策马驰骋,路人纷纷避让。   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阿娥重要,而阿娥,就在礼贤馆。   一炷香之后,城西礼贤馆门前,容凛一勒缰绳,顺势跳了下来,马鞭还抓在手中。   “开门!”容凛疾走上前,暴喝一声。   守门的赫氏侍卫早已见到容凛的身影,眼尖的还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老镇北侯容凛么,横眉竖眼,看起来倒像是来闹事的,恭恭敬敬行礼问好,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道:“侯爷到此有何贵干?这里是礼贤馆,您看,您是不是……”   有事好商量啊,这毕竟是他国使者下榻之处,闹僵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好狗不挡道!”   容凛皱着眉迎头就是一鞭。   侍卫不敢避。   啪——!鞭子抽在侍卫脸上,划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伤口灼痛,再想到容凛的身份,侍卫有些惧怕,可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他还是决定坚守自己的岗位:老镇北侯他们惹不起,可他要是和使者们打起来,再死一个半个的……自己等人还有命活么?   剑鞘交叉,侍卫们咬牙抵住容凛死命往里冲撞的身体。   呃……侯爷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那就让路吧。   “老子让你们滚开——!”   容凛可等不了,他早就急疯了——阿娥一定在里面,可能在受苦!   此时他万分后悔没把手下人都叫上,冲出镇北侯府之后他赶得太急,手下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等不及了,容凛怒向胆边生,运力扬鞭抽向侍卫,他等着侍卫识相让开。   容凛失望了。   有一只手抓住了他飞扬起来的鞭子,鞭子听话地卷在那人手中。   容凛沿着那人的手臂向上看去……赫氏使者头领,阿苏雷。   找到正主了……容凛这么想着用力抽回鞭子,鞭子在阿苏雷手上带起一串鲜艳的血珠,阿苏雷却没有半分反应。   容凛满目杀气瞪过去。   阿苏雷无辜笑笑。   不想浪费时间,容凛劈头盖脸地问:“阿娥在哪?”   阿苏雷像是被问得有些懵:“您说嫂子?”   “把她还给我!”   阿苏雷蹙起眉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我没见过啊?嫂子她……”   “胡扯!”容凛揪起阿苏雷的衣领。   阿苏雷渐渐严肃了表情,任何人看来都是真挚到了极点:   “容兄,镇北侯爷,我真的没见过嫂子,我阿苏雷对长生天发誓。”   容凛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赫氏人信奉长生天,阿苏雷这么严肃地发誓,不怕他们的长生天降罪,也许阿娥真不在他们手里?话说赫氏人有什么冒着和自己为敌的危险也要掳走阿娥的缘由么?   阿娥到底在哪里?   知道在这里寻不到答案,容凛冷冷哼了一声,又策马往来时的路赶去了。   镇北侯府。   白跑了一趟什么结果都没有的容凛急匆匆归来,冲到了他孝顺儿子容顾的房门外面。   房檐下站着一溜的下人,下人们都知道这是镇北侯歇息的时间——自从受伤之后,镇北侯府的管家下人们就“强迫”他们的侯爷必须午休。和旁人猜测的不一样,镇北侯容顾私下里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线。   自己儿子不用客气,容凛踹开门冲了进去,大吼:“阿娥没在礼贤馆!”   敢骗他,就要付出代价!   房间里的容顾先听到了容凛的声音,后见到了容凛的人。   暗叹一声真是不凑巧,她刚刚下了决心要证实一些已经证实的东西,顺便研究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就被容凛打断了。   好吧,这样说很别扭……   容顾承认她只是想要证实一下是男是女的问题,顺便学习学习。   所以她现在趁着容凛注意力不在自己手上偷偷抽回来的东西,那件已经因为容凛踹门进来而暴露在光天下日里的东西,就是——   春宫图啊。   《唐宫春色》、《*秘戏》、《醉花间》,一共三本,这是容顾背着管家随便命令了个小厮去书坊买来的,据小厮复述书坊老板的话,这些都是好东西!——出自落拓书生之手,并非名家真品,却胜在写实逼真。   “写实逼真”,小厮着重强调了着四个字,因为书坊老板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荡漾到了极点,他大胆猜测这正是侯爷所需的。   之后,小厮受宠若惊地受了镇北侯的夸赞和奖赏,他当然没看见一向冷着脸的镇北侯从一点点到全部,涨红了的脸。   镇北侯轻咳一声转身,把这些书收到了自己寝房没人敢碰的暗格里。   镇北侯觉得有点冤。   容凛闯进来之前,怀着瞻仰的心情,摆出彻夜研读兵法时那种不琢磨透了誓不罢休的态度,她只是掀开了小小的一页而已。   只是一页。   怎奈天不佑人。   在得不到答复眼尖到了极致的容凛抢在镇北侯前面把那东西抓到手里之后……时隔数年,镇北侯再一次感受到了小时候在书房里被夫子抓包的时的忐忑和……羞涩。   待看清了手中到底是何物之后,容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不能怨他没出息太丢人,因为容顾和春、宫、图,实在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   容顾留给容凛的印象太死板太正派……太愚蠢,在容凛的想象中,容顾应该是那种洞房了都需要女方主动引导的人……   容凛皱眉回头……   容顾微微一笑,更是惊到了容凛,容顾笑道:“父亲?”   此时容顾已经反应过来,这没什么好羞耻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而已。   容凛被容顾的笑晃花了眼:“你……”   容顾笑道:“孩儿怎么了?”   看看手中的春宫,再看看被自己抓住还一派潇洒居然还笑了的容顾,春宫图……容顾……春宫图……容顾,容凛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应该理直气壮的那一个!   “很好,刚刚骗了我一次,现在又沉迷于淫/色之书……你,你无耻下流,你真是对不起你娘!”   容凛觉得在容顾面前失了面子,很暴躁所以语无伦次。   可他还是记得只要说出白燕就能让容顾痛苦。   似乎成功了,容顾唇角的笑正在慢慢消失。   被刺伤的容顾回避了白燕的事情,转而说道:“父亲方才说孩儿骗您?”   容凛终于回想起自己的来意,质问道:“你说阿娥在赫氏人手里,我去问了,不在!”   容顾很疑惑:“孩儿没说啊。”   “不是你说的,难道是我说的?”   “孩儿只是说赫氏人去探了您的府邸。”容顾有些迷茫地说着,似乎在仔仔细细回忆……忽而恍然一叹:“孩儿懂了,父亲您没听完就冲出去了,所以不知道详情。”   说完之后容顾就后悔了,她小心翼翼看着容凛:“哦不,不是您的错,是孩儿的错,全怪孩儿没说清楚。”   容顾揽了责任,容凛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是他急着跑出去才听漏了,可为什么总觉得这小子在讽刺自己?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果然容顾已经开始解释:“孩儿说赫氏人徘徊于您的府邸之外,没说他们一定会下手啊。”   容凛怒瞪。   容顾全当没看见:“不是他们就是别人了。您想想您最近的仇人都有谁?孩儿记得您从前的仇人要么死得很快,要么就是您眼中的蝼蚁,没有几个有胆子捋您的虎须吧。”   提壶灌顶。   容凛觉得容顾说得对极了,自己的仇人都死的很快,活着的也不成气候——最近的还活着的仇人……   凌楚楚!   容凛顿时脑补了真相:凌楚楚和自己有仇,自己已经计划好了揭穿凌楚楚的身世给她致命一击——这当然要先引得凌楚楚和赫氏使者相认。   以上,自己完成得很好,事情的发展应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对,可是……   事情就坏在这个可是上。   可是自己小瞧了凌楚楚,凌楚楚在自己发难之前看破了自己的打算,并迅速联合赫氏使者一起抓住了阿娥,这简直就是掐在了自己的软肋上!   容顾不知道容凛脑补到了哪里,无所谓,按照皇帝吩咐的来。   容凛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自暴自弃。   容凛上辈子就看不起女人,这辈子出了一个白燕,他认为那是个例——没见的其他女人都很好应付都对自己倾心不已的吗?   今日之前,他还相信对付凌楚楚,自己是手到擒的。   唉,都是自己害了阿娥……   容顾冷眼瞧着容凛哀声叹气。   不出所料容凛很快就重整旗鼓了,他似乎从来不会被挫折击倒:“你知不知道宫里面林婕妤的事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找人一起对付。   凌楚楚远在深宫,那不是自己的主场,据说女人的事情还要女人解决。所以……还是在宫里找一个盟友吧。   容凛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在自己心里堪称绝顶的好办法:让那个“盟友”和凌楚楚去斗吧,自己渔翁得利趁机再把阿娥救回来……啊哈哈!   “父亲您……”从阿娥到林婕妤,您不觉得转折太快了吗?   “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了,太后的寿宴要到了,我了解了解宫里的情况。”容凛根本不管自己的借口是多么的拙劣,反正从小到大容顾一直听话嘛。   容顾沉吟一会儿说:“宫里面只有两个婕妤,一个是从美人升上来的林婕妤,另一个就是慕容家的嫡长小姐慕容婕妤。”   容凛眼睛一亮。   容顾全当没看见:“慕容婕妤家世好却不受宠,而陛下的心头宝……所有人都说是林婕妤。”   容顾想了想又说:“是个女人都会嫉妒吧。”   容凛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之后镇北侯继续研习自己的春宫,而容凛穿过重重宫墙抛了橄榄枝给慕容婕妤。   五日之后,承衍帝收到消息,容凛已经和慕容婕妤接上头了,经过重重试探、蹉商,他们共同决定,太后寿宴,就是揭穿凌楚楚真面目的大好时机!   “    ☆、第5(1章 寿宴之争(一)   大晋泰康三年七月十二,太后万寿,普天同庆。   大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庆的时候了,就像是沾染了什么邪气一样,先是那场震惊天下的兵变,大皇子二皇子相继离世,京中血流成河,然后便是先帝重病、驾崩……   这还不止,存留着的太后娘娘也不好,她失忆了;大晋的守护神镇北侯莫名其妙被一支流矢送回了京城;而登上皇位的皇帝也是大灾小难不断:昏迷不醒,秀女之变……   总之,朝上朝下所有人都牟足了劲要借着这次太后万寿的机会,一扫邪祟之气,还我大晋一个朗朗乾坤!   称得上万众一心齐心协力,白天的朝贺果然进行得十分顺利。   太后面容严肃,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可骗不了人,皇帝也很有几次放松的笑意,不再撑着他那副帝王威仪。这让礼部上下大大舒了一口气,总算没让陛下和太后娘娘失望。   之后便是晚宴。   之前的商议中,承衍帝大袖一挥决定为自己的母后举行百官夜宴。如此,文武百官、王侯勋贵还有各自女眷尽皆到场,自然,也少不了后宫嫔妃。   大晋民风开放,没设什么帷帐,于是众人都看到了后宫之中圣眷正隆的林婕妤林楚楚!   这大大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   林婕妤一身嫩红衣群,衬得她更加的弱柳扶风了,除太后之外,她坐在距皇帝最近的地方,忙着看顾太后、应付众勋贵大臣的皇帝竟然还能时不时回头与她交换一个缠绵的眼神,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就证实了之前的猜测——果然这林婕妤就是皇帝中意的人啊。   觉察到众人的打量,林婕妤只是微微侧首,回以一个浅笑,细小的梨涡刹那间绽放,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哼!”一声冷哼及不合时宜地传出,众人顺着声音寻去,原来竟是传说中与林婕妤极不对付的慕容婕妤!   有门!有的人这么想道,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慕容青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被那一眼的威势喝住,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失声,果然是能拿捏住大长公主的人物!   慕容青也不理会他们,回身与一个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女子说话。   那个淡绿色宫装女子,好半晌才有人确认,那是进宫之后就深居简出的杨柳儿杨美人,说杨美人没印象,可说到她的兄长,所有人都清楚了,那就是誉满京城的杨家“玉郎”啊。   怪不得,也是一副风姿如玉的模样。   咳,杨美人一直低眉垂眼还僵得厉害,是因为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所以……紧张吧。   众人贺寿。这么喜庆的日子,谁也不想败坏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兴致,所以枯燥老套的贺寿词也被翻出了新意,有机会表现的文人们拿出了全部热情,作诗上赋,一篇篇,都是绮丽华章。   当然这还不止,太后万寿,还需要更震撼人心的东西。   高/潮时候,老镇北侯容凛携江北试验点收获的优良稻谷闪亮登场了!当然,重要的不是他掐着的稻穗,而是种子,优质良种。   万众瞩目之下,容凛高声报出了江北试验点优质良种种下之后的收获粮食产量——比同等情况的普通粮种高出五倍不止!   这一消息让所有人激动地想要跳起来。   五倍,这是什么概念,如果真的能推而广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大晋能用现有的土地,养活足足多了五倍的人口!   ……能推广吗?   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容凛。   容凛点点头,弹弹身上的尘土,向着皇帝的方向作了一揖:   “恭贺陛下,恭贺太后娘娘,天佑我大晋,天佑我大晋国泰民安!”   有的人已经猜到,忍不住笑了出来。   容凛举着手里的稻穗,笑得从容洒脱:“陛下,臣敢用性命担保,这良种,绝对能实用在我大晋半数以上的土地上!”   容凛骄傲的笑容像是斩破大晋上空阴云的利剑,终于,有人再也抑制不住高声欢呼,有人哈哈大笑,有人老泪纵横……   农乃立国之本,他们都是大晋的臣子,自知算不上忠君爱国,可许久许久之前,为了大晋好的心思是一样的。   赫氏使者阿苏雷面色铁青。   既然这么明明晃晃宣布出来,那就证明赫氏人在这方面得不到什么好处了?确实,赫氏地处大晋之北,干燥严寒,放牧的多,种田的少,自然用不上什么高产良种。   赫氏大晋从来不是朋友,大晋强了,赫氏……   阿苏雷死死握拳,果然和圣女联合起来没有错,这样一来,赫氏就有了把下一任大晋皇帝掌握在手里的机会。   承衍帝心生欢喜,他亲自起身给太后斟酒布菜。   太后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在她的寿辰得知这样的消息,让她高兴到不知说什么才好。呵呵笑着吃了面前儿子夹给自己的东西,又喝了儿子斟的酒,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放开手了,皇帝已经长大了。   又想到什么,太后看向座下的容顾,容顾察觉到那束目光,也回头望了过来。   太后举起酒杯,向容顾的方向点了点头。   容顾同样托着酒杯的手一颤,差点拿不稳。   待到承衍帝看过来的时候,容顾已然干干脆脆饮尽了那杯酒了。   太后笑眯眯兀自吃菜,还念叨着“老了老了就是要服老啊”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自己的母后到底什么意思,承衍帝疑惑地看向容顾,却被容顾意味不明的目光骇住了,在那种形容不出来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就像……就像被扒光了。   真不是好兆头,到底怎么了?   看看太后,再看看容顾,承衍帝脊背一凉,总觉得被这俩人被算计了。难道,是什么秘密……被发现了?   宴已过半,太后的脸微微发红,承衍帝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不过……太后和容顾总不会害自己吧。   这时太后已由张嬷嬷搀扶着站了起来:“哀家要回去了,你们不用管哀家。”   太后说自己要去歇息,众人哪里敢拦,满腔疑问的承衍帝就这么看着太后慢慢悠悠出了大殿,还顺手带走了镇北侯容顾。   还是同样道理,太后就是想要镇北侯送她一程谁敢有意见?   皇帝也不敢。   承衍帝无奈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太后确实不宜在场,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他哪里再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亲娘?   撇下心中疑惑,承衍帝耐心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果然,片刻未至,戏已开场。   在众人眼中,只见明艳孤傲冷若冰霜的慕容婕妤施施然站了起来,出了席位,一步一步走到忙着和大臣们共饮的皇帝身侧,缓缓拜了下去:“陛下!”   皇帝听到声音后转头,见是慕容青,眉头蹙起来:“你有何事?”   众人也觉得这个慕容婕妤实在是太不识趣了,而不知情识趣的女人在宫里一向活不长久,再看看依旧浅笑着的林婕妤,众人感叹这才是后宫女人该有的样子。   “臣妾机缘巧合得知一件秘事。”慕容青冷冷的声音把众人拉回现实。   “何事?”   “宫中有人与外男私通。”   慕容青的声音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可这一句话让众人惊出了冷汗。   皇帝霎时间脸色铁青。   大臣们纷纷跪下,方才喧闹的宴会转瞬鸦雀无声。   依稀有谁的汗珠滚落在地的声音。   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殿格外分明。   他们能想象出皇帝赤红的眼睛。   好一会儿,皇帝的喘息声才渐渐平息。   众人猜测着他将要开口。   “陛下——!”   先开口的不是皇帝,而是——林婕妤。   声音婉转轻柔。   “陛下,您累了,今日的晚宴到此结束吧。”   林婕妤攀上了皇帝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陛下不要气了,回去慢慢处理。”   其实座下的人也都是这样想的,皇帝还是个少年帝王,愤怒暴躁都是常有的,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处理这些,皇帝万一控制不住暴起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然而天不遂人愿。   “有些人心虚了啊。”   慕容青凉凉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意指的人很明显,林婕妤的瞳孔骤然紧缩。   而皇帝也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环抱着自己手臂的心上人。周围人的脑子已经混乱了,只能告诫自己:我什么都听不明白。   被皇帝怀疑的眼光刺到,林婕妤睫毛微颤,转身冲着对面的慕容青柔柔笑道:“姐姐说什么呢,妹妹怎么不明白。”像被欺负一样朝着皇帝身边靠了靠,又道:“姐姐说话之前可要三思啊,有陛下在,姐姐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开心的,都可以直接说。”   慕容青不理她,扬起下巴对着皇帝:“臣妾这里有证据。”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皇帝终于开口了:“你说。”   林婕妤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却被皇帝一个“朕相信你的清白,所以就让她拿,量她也拿不出什么来”的眼神给安抚了。   得到皇帝的许可,慕容青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冷冷瞥了林婕妤一眼,把它递给了皇帝。   皇帝捏着荷包,脸色渐渐阴沉,扫了林婕妤一眼,在把视线扫向远远坐着的赫氏使者。   旁边传来慕容青得意的讲解:“陛下,您想的没错,狼头,还是白毛狼头,只有赫氏皇族才会有哦。大晋人厌恶这个,而赫氏平民不敢用这个,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和林婕妤私通的,就是赫氏皇族!”   “等等!”林婕妤突然插口:“你方才说,我,和赫氏皇族?”   她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慕容青:“这荷包是你拿出来的,就算它真的属于那什么赫氏皇族,私通的也是你,你无凭无据就要栽到我头上?”   对着皇帝,林婕妤的眼光变得温柔:“陛下您不会相信这拙劣的污陷对不对?随随便便拿几个荷包,臣妾就能找出十个八个与赫氏皇族私通的人!”   “臣妾当然有人证!”慕容青轻蔑地看了林婕妤一眼,对皇帝道:“陛下,可否传臣妾的人证上殿?”   “传!”   人证么……林婕妤微微侧脸,掩饰住眼里的笑意。   人证啊……不知什么时候溜到殿外的容凛笑眯眯看着眼前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人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作者后台不好登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第5(2章 寿宴争锋(二)   “你们都知道该怎么说了?”容凛眯着眼睛凑到一个人证眼前,越贴越近,几乎鼻尖对鼻尖 。   “知道知道……奴婢们知道,定让侯爷满意!”容凛的威势可从来不小,被容凛这么看着,三个宫女被吓得双腿发软,忙不迭地做了保证。   “这么听话啊。”没有能发挥的余地,容凛觉得无趣就收回了身子,背影落寞地转身。   垂着头的宫女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老镇北侯的声音,战战兢兢抬起头……人家正闭着眼睛倚在大殿柱子上小憩呢。   宫女赶紧回身,继续垂眸不语。   其实容凛并没睡着,他只是在回忆着和慕容婕妤——慕容青交易的事情。   一开始从容顾那里得知宫里有个与凌楚楚不合的女人的时候,他没贸然接接触。——谁知道那个慕容婕妤是不是个猪队友?如果是个猪队友,自己不是要被她坑死了?   容凛表示自己真的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调查了一番,然后发现这个慕容青还真是深藏不漏。身为一个古代女人,一个被继母大长公主排斥打压的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慕容青竟然能活下来,这还不止,她又赢得了全慕容府的喜爱,最后还顺利入宫了……这绝不是普通女人能做到的事情。   容凛扶额,他当然知道古代后宅有很多争斗,会死很多人,一个男人的正妻小妾儿子女儿也不可能全部和平共处,来古代这些年他也见多了,自认不是那种会被女人忽悠的傻蛋,不会无视后宅之争,所以能看出慕容青手段高超。   当然,容凛坚信自己的后院一定是干净的,因为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   确认了慕容青智商合格之后,容凛便发出试探,接着是满心庆幸:先前这么小心谨慎果然是应该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够小看。   就像如今,他把凌楚楚是赫氏圣女的事情透露给慕容青,慕容青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定能把凌楚楚彻底解决,让他等着看好戏。   这几个人证,他也曾提点过慕容青:“林婕妤是妖怪,你要小心,找林婕妤的把柄很难,林婕妤身边的人也不好收买……”可他也不信慕容青真的能够挖了凌楚楚的墙角,毕竟慕容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古代女人。   然而方才,那几个凌楚楚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竟然对自己保证“一定会揭发林婕妤的真面目!”,她们竟然真的反了凌楚楚的水。   凌楚楚可是有魔法的人,慕容青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真的能兵不血刃解决了凌楚楚,与白燕相比慕容青也不遑多让了。这么想着,容凛目送人证被侍卫引进殿内,想了想,他自己也缀在不远处悄悄溜了回去。   刚刚出来就是为了确认确认慕容青的手段,毕竟这关乎着阿娥的生命,而他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丝毫踪迹……只能抓住凌楚楚亲自拷问了。   一进大殿,容凛就见到了脸色青黑的皇帝和他身边一左一右对峙着的慕容青和凌楚楚,除这三人之外,其余人都跪伏在地,不敢动弹。   摸摸鼻子,容凛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悄悄跪下,间隙时候,他还抓紧时间和自己的盟友慕容青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看好你。   他和慕容青商议的内容是慕容青帮他除掉凌楚楚,而作为回报,他会尽全力扶持慕容青登上后位。——他对太后和皇帝的影响都很大,有他的支持,再加上慕容家的力量,慕容青登上后位就有了七八成把握。   容凛承认登上后位还只是忽悠着慕容青替自己效劳的借口,他打算先看看慕容青的表现,如果慕容青真有这个能力,他也不介意推上一把。   ——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许真的是有必要的事情……额头触着冰冷的地板,一股寒意弥漫四肢百骸,这样一个念头蹿进了容凛的脑海。   凌楚楚进了宫就只能借助他人,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原来权势真的如此让人心动,难怪明知道权臣很少能得善终,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争削尖了脑袋争那一个机会。   居高临下的承衍帝自然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容凛,却只是淡淡扫过而已,丝毫不知自己手里的吉祥物已经放弃了之前坚持的“归隐山林,功成身退”的想法,他正忙着凌楚楚和系统的对话:   【宿主,您可真有先见之明!】   【那是,】凌楚楚极为得意:【瞧瞧进来的人证是谁,不就是我的贴身宫女白兰、白苏、白芷?】   【我当初还觉得您这么做纯属浪费魔力,可现在看来,还是您了解人性。】   【对,人性,我一早就知道有人收买我身边的宫女来探听我的消息,所以事先对她们施了夺魂咒,让她们时不时向对方透露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当然,忠心的对象只有我一个,就像现在,明面上被慕容青收买,暗地里还是向着我的,等会儿只要她们反咬慕容青一口……】   【宿主英明,慕容青绝不是您的对手。】   承衍帝淡淡挑眉。   此时人证白兰、白苏、白芷已经恭顺进殿,跪地磕头不已。   “你要的人证来了。”承衍帝向慕容青颔首。   慕容青回了个笑:“谢陛下。”随即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跪地的人证,俯下了身:“你们保证会说实话?”   她的语速很慢,却莫名严厉,凌楚楚眯起了眼。   “奴婢们敢拿性命担保。”三人齐声答道。   “那么,这个荷包,可有谁见过?”慕容青慢条斯理地把那只荷包递到三人面前,白色狼首赫然可见。   三人一瞬间的沉默。   凌楚楚极为不屑地冷笑:【威逼还是利诱?她以为我的夺魂咒是吃干饭的?这些人只听我一个人的,我等着慕容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   只是一会儿,白兰微微抬头,有些瑟缩:“奴婢见过,在……主子的妆奁。”   白苏却很爽利:“奴婢也是,主子一直小心翼翼收着。”   白芷附和地点头:“她们说的没错,奴婢们不敢撒谎。”   从白兰的指证到白芷的确认,凌楚楚的笑一点一点僵在了脸上。   极度的不敢置信,凌楚楚死死绷住才没让人看出异样来。随之而来的是皇帝质疑的目光,凌楚楚心下暗骂,面上却还记得扯出一个坦坦荡荡的微笑,以示自己心中无愧。   紧接着,她满脸震惊,被伤害一般泪眼模糊看向那三人:“你们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害我?”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那荷包确实来自赫氏,也被她收下了,可真的不是收藏在妆奁,为什么会落到慕容青手里,何况正常情况下白兰绝不会对自己不利,难道说……   【系统,我的夺魂咒失效了?还是说……见鬼了?】   【不可能有什么鬼,一定是有什么重要原因忽略了,宿主不要慌乱。】   【不慌乱你妹,真的失效了,为什么会失效?是不是慕容青正好能克制我的夺魂咒?系统,你告诉我!】   【叮!资料不足,无法推断。】   【呸!用到你就没用了!】   凌楚楚恼恨到了极点,系统也帮不上忙,夺魂咒莫名失效,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把那个咒语再念一遍上,虽然众目睽睽,可修炼了这么久,不出声不用媒介也能发出咒语,只是效果差些罢了。   然而眼前的危机才最要紧。   “林婕妤,你在干什么?”   可还没等凌楚楚真正念出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把她打断了。怒瞪慕容青一眼,凌楚楚死死咬住牙齿——反噬。   原来在这里盯着自己呢,慕容青显然早就知道了反噬的事情……   不想相信却只能相信,凌楚楚眼中的惊慌将要化成实质。有慕容青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一旦被打断,她也许会遭受比上一次春花秋月楼更可怕的痛苦,而那种五脏六腑将要涨破却无法缓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受一次。   凌楚楚不可抑制地发抖,虽然轻微,但被紧挨着她的皇帝察觉到了:“……爱妃?”   “臣妾无事。”皇帝是她的依仗,凌楚楚不想惹他怀疑。   凌楚楚已经没什么法子可想了,杀人她在行,可宫斗不行。暗暗垂下眼帘,她决定一旦无法申辩就逃出去,虽然打不过慕容青,但只要想逃,她相信没人能抓得住自己。   【系统,要不咱们逃吧。】   【宿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好感度现在是多少?】   【90没变,皇帝怀疑你,可魔药的作用仍在生效。】   【好,这样我们还有机会!】   承衍帝可不想凌楚楚就这么跑了,她还有用。   于是众人便听到皇帝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赫氏使者,阿苏雷当户,你没有什么想向朕解释的么?”   阿苏雷一惊,他本就打算帮圣女一把,可如果太急切,不正是表明自己等人和圣女有私?皇帝既然主动询问,给了台阶,阿苏雷自然顺杆爬:“陛下,我等从未见过您的婕妤娘娘,这白狼荷包也不是出自我等之手,我阿苏雷对长生天发誓。”   “望大晋陛下明鉴。”   用长生天的名义说谎,阿苏雷毫无感觉,自从被容凛踩到泥里,他就不信仰长生天了——在他最需要庇佑的时候,长生天庇佑了么?没有,还不是任他被人侮辱作践……余光扫过角落里的容凛,阿苏雷心中哈哈惨笑,长生天为什么会允许容凛这样的卑鄙小人活在世上,何等不公!如今,他阿苏雷只信自己。 ☆、第53章 寿宴争锋( 三)   “望大晋皇帝陛下明鉴!”赫氏使者阿苏雷为凌楚楚说了这样一句话,凌楚楚那迟缓的宫斗神经才终于反应过来,没错,皇帝还没开口,自己还没被定罪,想什么跑呢。   虽然有点晚,还是要补救。凌楚楚举起绣帕盖在眼角轻轻按了按,哑声分辩道:“陛下,慕容姐姐伶牙俐齿,臣妾笨嘴拙舌的,当然说不过,可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这些人,这些人定是被收买了!”   此话一出,慕容青还没说什么,白兰等人倒是磕头如捣蒜:“奴婢们不敢说谎,不敢污蔑娘娘!”   “你们哪里不敢,我自问带你们不薄,你们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背叛我……”凌楚楚痛心疾首地道。   “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愿以死为证!”   啊的一声惊呼,众人偷偷抬眼,那白兰竟是要撞柱自尽,被皇帝身边的侍卫拦了下来。   “她这是豁出命去污蔑我!”心下一愣,凌楚楚赶紧高喊。太过急切,声音都扭曲了。   远处的容凛嗤笑一声,凌楚楚还真是傻不啦叽的,只长肌肉不长脑子。慕容青这个盟友可真是选对了,他期待着慕容青下一步的惊喜。   没让容凛失望,慕容青根本没在意凌楚楚的嚎叫,反而问了阿苏雷:“这位当户大人,您确定没见过——”慕容青指指凌楚楚梨花带雨更显娇媚的脸:“这样相貌的人?”   阿苏雷眼下一沉,却很快定下心,对慕容青拜了拜,再谨慎地看向凌楚楚,状似端详了一阵,才坚定道:“没。”   慕容青和善地笑:“真的没有?”   阿苏雷这次斩钉截铁:“真的,比天上的星辰还真!”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慕容青笑意更深:“陛下,臣妾问完了。”   其他人莫名其妙,容凛却明白过来,这事情有他的参与啊,听了这一段他简直要给慕容青竖起大拇指了,慕容青如果成功,真够凌楚楚喝一壶的!   只见慕容青踱着步子走到皇帝面前,巧笑道:“陛下,臣妾得知一件趣事。”   皇帝的脸色从方才一直不好,却也给了慕容青面子:“爱妃说来听听。”   点点头,慕容青冲着凌楚楚咯咯笑:“陛下,您的林婕妤,和赫氏的长生天圣女娘娘,可是生得一模一样!”   凌楚楚脑子嗡的一声响,眼前蓦地发黑。   “阿苏雷使者,您说呢?”   另一个当事人阿苏雷震惊地看向慕容青,希望自己是听错了,可慕容青回他一个挑衅的微笑,他想不通慕容青是怎么知道的。   “这……这……”阿苏雷有口难辨。每逢祭祀天地,长生天圣女都会出席,赫氏人,尤其是追随大汗左右的人,哪个没见过圣女娘娘真颜?他阿苏雷自然也不例外。可方才他信誓旦旦说从没见过那样相貌的人,不是就说从没见过圣女么?可这是天大的谎言,除非他不是赫氏人。大晋皇帝必然知道他方才说谎了。   阿苏雷紧紧握拳,不仅没帮成,反倒害了圣女了。   “空口无凭……”阿苏雷垂死挣扎。   可慕容青像是早有预料,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烟青色纸张,笑着侧身,递与皇帝观看:“陛下,这是臣妾家人机缘巧合,从一个迁居大晋的奚地人手里得到的,长生天圣女娘娘画像。”   众人都知道奚地。   奚地地处大晋以北赫氏以南,曾是赫氏附属,两年前镇北侯攻破此处,将其生生从赫氏抢了过来,镇北侯辉煌战绩上的浓墨重彩的一笔,自那之后,奚地正式划归大晋统治。之后,由镇北侯上奏,皇帝亲自批准,奚地余民二十万均迁至居中原内腹居住,各地官员协同处理,使其休养生息,归流同化。   所以慕容青说从奚地人手中得来不会惹人怀疑,而奚地人同样信仰长生天,他们供有圣女画像实在不足为奇。   皇帝眉毛微蹙,这纸张保存完好,画像清晰,画中美人……皇帝先是愣了一瞬,再向凌楚楚看去,登时脸色发乌——果然,这圣女娘娘竟与凌楚楚生得分毫不差!   皇帝愤怒地把画纸撕碎了,那边的容凛简直要击掌称赞,画是他找来的,却没想有这么大的用处,慕容青计划果然有效——先说凌楚楚与赫氏使者私通,引得赫氏使者主动站出来说否从没见过凌楚楚,再摆出凌楚楚与赫氏圣女相貌一样的事实,让赫氏使者的证词成为谎言,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阿苏雷而为何要说谎?一个赫氏人,为何要帮大晋宫妃说谎?结论很简单:要么凌楚楚就是画上的赫氏圣女;要么凌楚楚这个大晋宫宠妃,已经与赫氏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比如……对大晋皇帝不利。   皇帝似乎也是如此做想,对着凌楚楚,艰难地道:“你给朕个解释!为什么会与这圣女生的一模一样?”   伏跪着的大臣们发出一阵惊呼,他们可没见过画像,方才只认为得那是女人间的争斗手段,互相找茬嘛,可如今皇帝这么一说,难道真的很像?   听到大臣们的惊呼,皇帝咦了一声,像是才发现他们还跪着,淡淡道:“都起身吧。”   勋贵大臣默默起身,依皇帝的意思重新坐好,其实谁都知道皇帝是故意的,只是不敢生怨怼之心罢了,没有人站出来给凌楚楚帮忙,只盼着皇帝,不要把火撒到自己头上。   容凛得意一笑,林大人夫妇已被他略施小计放倒在家里了,关键时刻,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是不是那个圣女?”皇帝红着眼睛问。   “陛下……”凌楚楚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承认还是不承认?   【系统,最坏的打算,皇帝知道了我是那什么圣女,那90的好感度还能维持吗?魔药的效果……】   【没有前例,无法计算。】   【要你有什么用?!】   凌楚楚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说什么了,皇帝的脸色渐渐黯淡,似乎在挣扎。   慕容青却上来补刀,“臣妾还有一事未禀……”   众人赶紧支起耳朵,慕容青今日带给众人的猛料太多了:   “臣妾还有证据表明,林婕妤,她对陛下施了巫蛊邪术!”   啊!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大臣们这一次又发出了惊呼,有的满面惊惶,有的疑惑不解,有的却眼睛一亮——对,巫蛊,怪不得皇帝这么宠爱林婕妤,为了她与太后做对,原来是因为——巫蛊!   可这是真的么?这个林婕妤会巫蛊?慕容婕妤到底知不知道,如果被证实是诬告,诬告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慕容青在众人担忧质疑的目光中笑了笑,很是胸有成竹:“自然是真的。”再次走到白兰等人身前,她问:“你们对陛下讲明,一月之前的月圆之夜,林婕妤做了什么?”   “这……”白兰迟迟疑疑,陷入了回忆,半晌,却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狠命地摇头:“我……奴……奴婢不知!”   慕容青摇摇头:“不用怕,圣驾在此,就算有什么阴邪作祟,也不敢为难于你。”   “奴……奴婢……”白兰仍是说不出口。   一旁的白苏胆子大些,迟疑地道:“……奴婢也见了。”   “告诉朕,你见了什么?”这次是皇帝。   被皇帝死死盯着,白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哆嗦着唇:“奴婢……奴婢见婕妤娘娘……娘娘她念念叨叨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丢……丢到煮沸的罐子里,然后又举着什么念念叨叨了好一会儿,最……最后喝了,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变成谁?”   “变成了娘娘宫里的宫人,白萍。   整个大殿顿时寂静无声。   大变活人?画皮妖怪?   承衍帝心道真是大惊小怪,虽然他自己也这么惊讶过。这一条是凌楚楚自己和系统说话时带出来的,他听了之后描述给“白兰”等人——她们不是真正的白兰白苏白芷,不过是易容之术罢了。   对付凌楚楚的夺魂咒也算有几种办法——杨宣那种,就干脆每逢日落喝上一大碗*药,慕容青出品,保证他能睡睡死一整晚;对被控制的宫人,就以易容之术代替。   不过凌楚楚的巫蛊之名是逃不了了,圣女的职责是祁福,神神叨叨的很正常,如果恶意踹测,可不就是巫蛊么,赫氏的圣女又不会对长生天要求庇佑大晋。   皇帝还想替凌楚楚开脱:“也许是自己玩玩罢了,为什么要说她对朕施了巫蛊之术?”   白苏:“这……,奴婢亲眼看见婕妤娘娘熬了一锅差不多的汤,送与陛下您喝,那之后,您就突然对婕妤娘娘上了心……”   皇帝皱眉思索:“朕,朕不清楚了,似乎真的有些突然。”   白苏:“不敢欺瞒陛下,婕妤娘娘临去之前极为高兴,像是知道定能成功……陛下圣明,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皇帝回想一下:“这……”   白苏:“还有娘娘跟前伺候的白勺,半月前她不明不白死了,死相和京城了传说的秀女死法极为类似,奴婢们害怕,就瞒下了……”   白苏:“奴婢们有证据,娘娘的汤药残渣奴婢们还收着,陛下还可以搜查沁心阁,很多东西娘娘没来得及处理……奴婢们自知罪该万死,也不敢求陛下恩典苟活,人之将死,也不怕妖邪索命!”   白苏越说越多,凌楚楚脸上的颜色五花八门像开了染房一般,这些大多数是真的,她本以为有了夺魂咒就不用太在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漏洞。慕容青显然准备了很久,想要将自己彻底消灭。   【宿主,您太相信力量了。】   【……】   不知道魔药还管不管用,凌楚楚还想尝试一下:“陛下,她们说谎!”   皇帝没做声,神色莫名。凌楚楚的心凉了半截。   慕容青冷哼:“不要狡辩了,不是对陛下下了什么邪咒,你哪里值得陛下宠爱?”   凌楚楚怒瞪:“你这是嫉妒!”   慕容青撇嘴:“哼,那些证据只要搜搜就有一大堆,不用邪术,你有值得我嫉妒的地方么?真粗鲁,恶毒,没修养!”状似怜悯地道:“真是可怜的老女人~”   凌楚楚怒火熊熊,只想冲上去扇她一巴掌:“你说什么!!!?”   慕容青嘿嘿:“我说可怜虫老女人……”   慕容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保证只能传到凌楚楚的耳朵里:“不了解了解清楚大晋的史实律例你就敢攻略,傻得要命,你知不知道对巫蛊之事,大晋可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你必死无疑了!没人能救你!要死了啊……”   还不忘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   凌楚楚气得倒仰,终于大吼出皇帝和慕容青期盼已久的话:   “我是赫氏圣女,你们不能杀我!!!”   满殿寂然。   那边的阿苏雷痛苦地闭上眼睛。   大晋太后的万寿盛宴,他们赫氏的圣女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在被揪出来巫蛊诱惑了大晋的皇帝之后。他只觉周围大晋臣子的目光要把他撕碎。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发便当了~ ☆、第54章 太后的章决议   “我是赫氏圣女,你们不能杀我!”   凌楚楚这样一句话喊出来,大臣们看到皇帝霎时就变了脸色,那悲伤痛苦的小眼神让他们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主辱臣死的冲动来。瞧瞧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林婕妤竟然真的是赫氏圣女,还真的做出了巫蛊他们大晋皇帝陛下的事来!   虽然皇帝在他们心里从来就不着调,但再不着调那也是大晋的皇帝——皇帝从小娃娃变成现在将要成家立业的真汉子,成长他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私心里皇帝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容不得他人欺负。   赫氏圣女,赫氏人,赫氏大汗,简直是肆无忌惮,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陛下,此等妖孽不能姑息!”一御史出列奏道。   “赫氏欺我大晋无人么?”慕容青的父亲慕容桀紧跟着说。   “陛下犯不着为这样的妖女伤心!”一武将怒目圆瞪。   “这……”承衍帝面上做出痛苦煎熬的表情,心中却很感慨,这些大臣们虽然各有心思,但一遇到紧要事情却出乎意料地可爱。   “陛下,臣等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众臣跪地叩请。   凌楚楚的脸色阴的要滴水,余光瞥去,慕容青还在盯着自己,可想而知,自己稍稍念咒就会被打断,形式可是对自己极为不利。   “陛下,这妖女毕竟是赫氏圣女,必须要求赫氏给我等一个解释!”一白发苍苍的老臣奏道,“我大晋不能示弱!”   皇帝还在沉吟,凌楚楚却灵机一动——身为赫氏圣女,不管被用来做什么,大晋都不会这么快就杀了自己,只要脱离了慕容青……   就在此时,皇帝似乎终于考虑清楚了:“先压入天牢!”又指了指赫氏使者,“也压入天牢吧。”说罢,皇帝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疲惫地道:“都下去。”   “这……”众臣面面相觑。   “下去!”   “臣等遵旨!”众臣拜别。   大臣退下,侍卫们依命来到凌楚楚身前,凌楚楚怨毒地看了慕容青一眼,转身任由侍卫拉扯着走向殿外,没走几步却对上一旁阿苏雷的视线。   凌楚楚脚步一顿,想了想,对着阿苏雷露出一个安抚而又自信的笑来。阿苏雷虽然觉得奇怪,却也领会了圣女让自己等人安心的意思,对凌楚楚点点头,也随侍卫而去。   査木合等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见圣女和大哥都没有反抗——也许是不能反抗,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待他们走后,承衍帝掏出死亡预警器,对慕容青道:“你和容凛商量斩草除根的地点在沁心阁?”   慕容青道:“是。凌楚楚还有不能丢下的东西在沁心阁里,又担心我在她之前取走那些东西,所以必然会在中途逃跑回去,唔,也许已经去了。”   “你自己行吗?”   “还有杨宣,凌楚楚担心和我撞上,一定会叫上杨宣,她不知道白天的杨宣会听我们的话,杨宣虽然很笨,但也可以算是助力。”   承衍帝点头:“沁心阁里的那些东西已经在朕手里了;容凛那边怎么样?”   慕容青:“我和他商定今天要在沁心阁里把凌楚楚杀死,他不怎么相信我能办到,不过那个道士已经说服了他要试一试,道士还告诉他我是凌楚楚命里的克星,凌楚楚命该绝于此时此地,所以要他放开胆子尝试。”说着说着慕容青笑了起来。   元忱道士是他们通过“阿娥”安排到容凛身边的人,算命很厉害,而经历过穿越重生的容凛恰好很信这个——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经常发生一些不科学的事情,所以这次道士告诉他“天时地利人和,凌楚楚该死了!”、“你恨谁就用意念想着要谁死,只要够虔诚一定会有效!”   ……容凛就信了。   “他现在在跳大神,扎小人?”承衍帝笑着道。   “嗯,他在确定凌楚楚一定会被抓之后就偷偷离席去做这些了,想来也是觉得陛下您没心思管他。”   慕容青接着说:“当然,陛下您的那一手才叫绝了。”   承衍帝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把容凛逼疯——容凛回家之后会见到一个伤痕累累,费劲了力气才逃脱的阿娥,如此,他对凌楚楚的恨意会达到顶峰,不知道容凛会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慕容青精于炼神,已经能用精神影响容凛的想法了,而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好了,你去吧。”承衍帝看向手上拿着的死亡预警器,显示的凌楚楚死亡时间——半刻之后,地点——沁心阁,有意思的是,直接凶手——容凛、慕容青,更有意思的是,指使人竟然写着——皇帝。   首先,容凛的扎小人还真管用了,容凛克人的功力简直一绝,从前只是没有适当办法罢了;其次,探测器竟然能探测到主使人是他,这……   承衍帝想自己又发现这东西的一个妙用,以后有了这个,从今以后再难的案子,他也能探测出隐藏在重重帷幕后的真凶。   安排好了一切,又有死亡预警器证实了凌楚楚一定会死,承衍帝总算是心满意足,这一次,他不仅可以彻底解决凌楚楚,还得到了向赫氏开战的好理由,还有朝堂上下天下万民众志成城的支持。   凌楚楚是心腹大患,承衍帝承认她比赫氏还让他感到棘手,如今大患将除,他全身上下都轻松起来。   安安静静处理政事,果然,半刻之后,有宫人来禀报西宫走水的消息,据称,整个沁心阁都成了一片火海,宫女太监无一生还,承衍帝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了。   再看死亡预警器上,凌楚楚的名字还在,可颜色已经变成了灰色。   承衍帝笑了笑,示意暗卫继续传播赫氏圣女企图惑乱大山却被人赃并获的事情,并找人易容成凌楚楚的样貌,当然,现在又可以加上一条了——大晋列祖列宗显灵,一把火烧尽了那些来自赫氏的肮脏物事,对此,皇帝已经表示自己决定到供奉祖宗牌位的英灵伏跪三日,来忏悔自己的过失。   不过在此之前,承衍帝决定要问问清楚,之前宴会上,太后和容顾到底算计了自己什么。   “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向朕说一遍?”   承衍帝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在受了惊吓的皇帝面前,镇北侯容顾淡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太后娘娘说要一个孩子。”   一派泰然自若模样。   “孩子?”   “对,陛下和臣的。”   “母后说的?”   “是。”   “你答应了?!”   “是。”   “朕呢!为什么没有朕?”   “当然是和陛下的孩子。”   “朕的意思是,为什么不问问朕你就答应了!!!?”   “太后说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你呢?”   “臣当然也同意了。”   承衍帝觉得自己被打败了,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顾见皇帝面色不佳,为太后解释:“您告诉了太后死亡预警器的事情,太后就明白了您为什么会改变对臣的态度。”   承衍帝目光沉沉:“因为知道了你会死?”   “是,太后认为您是知道了臣会死所以才变化那么大。”   承衍帝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那为什么还要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死期是明年六月,现在已经是七月了!”   “臣知道。”依太后和她的计划,有了生子魔药,那个孩子在征讨赫氏的时候已经在了,明年死劫前,也许会出生,也许没出生,可她会让他出生。   承衍帝的脸已经扭曲了:“所以,你现在就要孩子,出征还带着他!”   容顾点头:“太后的意思是在京城将养,但她知道您肯定会顾忌臣的性命,一定会让臣出现在大军中,就算不能亲自领军,也要有总指挥的名义,所以太后妥协了。至于安全问题,臣以性命担保,一定会平平安安把他带回来,臣容顾,誓死保护陛下血脉!”   “誓死?他没了,你确定那个时候你还有命吗?”   “臣以镇北侯府的荣誉保证!”   服了你了。承衍帝无力地道:“你明年的死期呢,孩子怎么办?”   “孩子不存在于记录之中,那本书里没有,所以可以活下来,毕竟您有这么多灵丹妙药。”   承衍帝怒吼:“朕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孩子!!!”   容顾却笑了:“太后担心臣若死了,您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后了。”   承衍帝无力地捂脸,这都是哪来的大道理,听上去还真不错,有理有据的,他咬牙切齿地道:“朕说了朕会有后,会有!”   “太后说您的话不能相信。”   “胡说!”   “太后说不能信。”   “你信她却不信朕!”   “不信。”   承衍帝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这两个女人没准会把自己绑到床上。   “陛下猜对了。”容顾微笑着道,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   “你!……你欺君罔上!你亵渎圣体!”   “陛下不要闹脾气。”   让皇帝惊吓的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容顾竟然走上来摸摸他的头。   “容顾!”   “是。”   “你——给——朕——滚!”   “陛下,不用着急,您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根本没搭理皇帝的脾气,一整天,容顾特意强调了这三个字,末了还笑:“虽然臣也觉得陛下要这一天真的没什么用处,但,这可是臣费了很大力气向太后讨来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加上了一句:“太后说陛下没什么经验,要不要……”   “滚——!”在容顾要说什么之前,皇帝喊了出来。   还觉得不够,他抓起案上的竹筒想要扔在容顾身上,可犹豫了一会儿,却又在半空中放下了。   他知道,如果真的扔了,容顾一定不躲。   “陛下这是同意了?”容顾笑眯眯。   “……”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皇帝,点蜡~   这几天抽得好*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第55问章 经验问题   却说容凛从宫中离开,急匆匆赶回城北容府,一进门,就有小厮冲上来禀报:“侯爷,夫人回来了!夫人在等您!”   在这府里称得上是夫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容凛心心念念的阿娥!   “阿娥,告诉我,是谁?是谁伤了你!?”看到神形憔悴,瘦了一大圈,像流浪难民一样的“阿娥”,容凛爆发了,像一头愤怒的豹子。他的阿娥躺在床上一直哭泣,她身上全是伤痕,有鞭子抽的,有巴掌扇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那种伤痕容凛很熟悉,只不过那是在自己身上——女人的掐痕。   “是阿伊莎!”喉咙里挤出怨恨的低吼。   “……阿伊莎?”容凛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了,这是个赫氏女人的名字。   见容凛不知情的样子,“阿娥”猛地撩开辈子,恶狠狠瞪了过来:“就是你之前赶走的女人之一!”   ……赶走的女人?容凛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个女人因为他而嫉妒阿娥——是他连累了阿娥!   “还有那个头头!”   “你说的是阿苏雷?”   “嗯,似乎是这个名字,他们全都欺负我,呜呜呜呜……”   容凛现在像一头愤怒的狮子:“阿娥,你不要难过,我会为你报仇的!”凌楚楚,阿伊莎,阿苏雷,都是赫氏人!   当然,容凛还记得去做道士交代的事情,他安慰了“阿娥”一会儿就急匆匆去了,在扎小人的时候顺便也把诅咒给了阿苏雷一份,当然,他也没忘了阿伊莎,赫氏大汗。   做完这些,容凛还不解气,想到阿苏雷,他又急匆匆赶去了天牢,带着先帝赐给他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宝剑。   “赫氏人都该死!”   *****   承衍帝不知道容凛去找了阿苏雷,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是他引导的。   凌楚楚死了,容凛要是停了手不再对付赫氏,他就很难办了——虽然能通过“阿娥”控制容凛,但容凛只是爱上了“阿娥”,又不是脑子坏了,如果没有恰当的理由,容凛按照阿娥的吩咐办了,可出工不出力该怎么办?   而现在容凛又恨上了阿伊莎和阿苏雷,恨上了他们身后的赫氏,这样,容凛就会自发地要求上战场。当然,容顾是统帅,容凛只能做先锋官了——什么,你有意见?有意见就不用去了!   至于容凛对容顾的杀意,这一点“阿娥”做的不错,她一直在容凛面前念叨自己受过伤不会有儿子了,那么容顾就相当于她和荣凛的儿子,而她指望着容顾给她养老送终。   虽然容凛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养老送终,就算需要,那个人也坚决不能是容顾,可是“阿娥”坚持,渐渐的,容凛也妥协了:阿娥是古代人,古代人都看重这个,自己不需要,可阿娥一定需要。据阿娥说容顾对她的态度还不错,要不……就这样下去?   虽然有点嫉妒阿娥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但容凛还是同意了。如此,承衍帝觉得自己不必太担心容凛对容顾下手——容凛有了爱人,可这爱人其实是他身上的枷锁,他想要做什么都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承衍帝满意地看着一切都想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现在宫里余下的攻略者只剩下杨宣和王鸾还有其他两个。   那两个都不是什么麻烦。   她们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技能,只要交给王鸾解决就好,论宫斗,王鸾绝对是行家里手,容顾出征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他已经打算好了要把王鸾解决掉,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杨宣也不算难。   那个攻略者杨宣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因为每天晚上真正的杨宣都会喝一碗麻药一觉睡到天亮,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那个杨宣根本不想攻略,他只是想要玩耍一番——在丢掉性命之前。这很简单,祸水东引即可。当然,杨宣的护身玉佩,他一定会搞到手。   至于慕容青……   在凌楚楚死了之后,慕容青就告辞了,他自然不会留她,据慕容青说,她进宫的目的已经达成,多留无益。对慕容青的安全他很放心,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上得了她,他从慕容青身上看到了超脱的意味,想来是境界提升了。他猜测慕容青应该是四处游历红尘炼心——初入修真之门,他对这个也算熟悉,慕容青资质太高境界提升太快,修为和心性都跟不上了,不易于之后迈入更高的层次。   慕容青答应他需要的时候会回来,最后的战役,他们两个必须联手,到现在为止,他们除了盟友,已经是朋友了,虽然敌人相同,但慕容青要的和他要的不一样,这是他们和平共处的基础。   至于还蹲在水月庵里的顾三娘子,她早不被放在心上了。   ……   如此这般,承衍帝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杨宣、王鸾、幕后者……这是他接下来努力的方向。   他也发现,在王鸾出现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攻略者了,这其实是个好现象。   ******   果然如容顾所说,那一天的考虑时间就是摆设,承衍帝无奈地看着太后进进出出地张罗,张罗什么,自然是布置新房啊。他发誓上一辈子自己大婚的时候她绝没这么积极过,听听她说的什么:民间做娘的给自己儿子布置洞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就不要在这儿晃来晃去给娘添麻烦了,快点去准备准备,免得待会儿露怯。   当他用不服气的眼光看过去的时候,太后又裂开嘴奸笑——他无比确定那就是奸笑,还是幸灾乐祸的奸笑:容顾可比你有经验多了,你到时候……嘿嘿。   有经验你妹!嘿嘿你妹!   承衍帝低下头悄悄抹去额头上的轻汗,他不想承认看见自己寝宫里明晃晃照瞎人眼的大红灯笼大红烛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然后惊骇地发觉自己的整个手都颤了起来。   拢起袖子掩饰,不期然对上了太后戏谑的眼神:嘴硬了吧,你就是紧张了。   紧张你妹!   他可是身经百战久经花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天下风流我第一的皇帝……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晚上出现的会是那个人,脑子就一片空白了……   “你就是紧张了。”太后哼哼一声下了定言,“哀家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父皇考教功课,你前一天晚上都紧张得睡不着呢。”   “那是兴奋!”   “就是紧张。呵,紧张就紧张了,又不是羞耻的事情,哀家嫁给你父皇的时候他跟你差不多大,那时候还是太子,等到他当上皇帝第一次上朝回来,立马就跟爱家抱怨了,在御座上他紧张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的眼神渐渐飘远:“到了他三四十岁跟赫氏开战的时候,已将不小了吧,他还是会紧张,那时候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不是担心缺了粮草,就是担心遇到什么不好的天气折了我大晋的士兵。”   忽而笑了笑:“说到洞房,我们成亲早,他那个时候才十五,哀家十四,两个人都紧张哈哈哈哈……,哀家告诉你啊,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你情我愿,阴阳协调,多来几次,手熟了就习惯了。”   “哀家告诉你啊,千万别猴急,那样没面子知不知道,你得用尽了手段让容顾那小子,哦,容顾那丫头离不开你,男人在这方面有优势,你拿下第一回,保证她以后对你服服帖帖的。”   突然,她一拍手:“哎呀对了,哀家忘了你是第一回,你没经验了,糟了糟了,你这回肯定会丢面子了!”   看到太后那“不小心戳到你伤疤”愧疚欠意同情怜悯的眼神,一万头草泥马在承衍帝心头呼啸而过。   太后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伤了自尊,柔下脸劝慰道:“第一次太快了没关系,都是这样的,容顾那丫头心大,就算你做的不好也不用不好意思,再接再励好了。”   “……”   又想到什么,太后猛地冲过来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吓了他一跳,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汗毛竖起来?   “哎哎哎,哀家没告诉过你具体应该怎么做对不对?坏了坏了,你要是找错了地方,容顾那丫头会一辈子笑话你,都怨哀家!”   “这样好了,哀家去教坊司找几个人在你跟前演练演练!你的寝宫有点不合适,那就直接去教坊司好了……”   太后急匆匆拉着承衍帝往外走,却发现迈不动脚步,回头一看,承衍帝的脸已经黑得像黑炭了。   太后疑惑地看着,承衍帝叹息一声:“朕知道。”   “……?”   “朕知道怎么做,不用麻烦母后了。”被这么乱七八糟教育一趟,竟然不紧张了。   不过……   “母后,您刚刚说的什么经验?”   “经验?哀家说了么?没有。”   “您说了,您说容顾经验丰富,比朕丰富。”经验,哪来的?   “哀家肯定没说,一定是你听错了。”   承衍帝的心一下子低落起来,太后闪闪烁烁,肯定是在遮掩什么。   “母后您又做了什么?”太后和容顾混在一起,谁吃亏他不知道,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顾一定会被太后教坏的。如果身边有两个太后,他真的会疯的。   “咳,哀家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第5花6章 抽了风的洞房花烛   承衍帝把脸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他在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虽然先前颇有些古怪的表现让他生出了警惕之心,可,他无论如何,天崩了地裂了,也想不到容顾竟然会这么做。喝了那杯酒,他就倒下了,待醒过来,就发觉自己换了地方。   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看错了她。   被欺骗被背叛的痛苦袭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被捏爆。   “陛下。”容顾的声音恍恍惚惚似乎带着犹豫和恳切,承衍帝却不想理会。   “陛下……”他感觉自己的脸被小心翼翼掰了过来,容顾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脸颊,带起一阵酥麻,他想撇过脸却没力气。   “陛下……”   他还是不想理会,只是在心底嘲讽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容易地相信了容顾所谓的忠诚,前世今生受的教训还不够么,他凭什么相信容顾会一直对自己忠诚,在自己曾经呢么明显地表达对人家的杀意之后。现在,遭了报应了吧。   没错,确实是遭了报应了。现在身在何方他并不知道,可身边那人是容顾他很确定,而容顾既在身侧,为何不替自己解开身上的锁链?   是锁链。   是容顾的意思?   弑君篡位?   承衍帝带着足以把自己压垮的浓重自嘲之意咬牙动了动手脚,不出所料的,哗啦哗啦,咣当咣当,他听到了锁链相击之声。至于为什么用听的而不用看的,因为眼睛上被蒙了一层白绢。又问为什么连挣扎开容顾的手指都没有力气,自然是那杯酒里被下了软筋散。   他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或是床上,双手双脚都有锁链,系的不紧,他却察觉到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力气在慢慢地消失,也许片刻之后,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形此景,用一句话来形容真的极为贴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清楚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而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呵呵,不只是砧板上的鱼肉,还是一块不敢相信现实的愚蠢的鱼肉——他不知道容顾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如何做想,可他知道自己先前情根深种非卿不可的样子在她眼里一定很搞笑,就像恬不知耻的小丑一样,然而到了现在,心里竟还存留着微薄的希望,容顾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他也想不出借口。   只觉得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知道适时打碎那些可笑的幻想,不让他一直沉迷下去。   然而委屈痛苦煎熬悲伤挥之不去,明明容顾已经喜欢上自己了不是么?明明已经经历了千难万险如今要奔赴幸福美好的大结局了不是么?一直到昨天他还是那么那么的欢喜,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承衍帝陷入悲痛自嘲无可自拔,而这情绪被身边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下一刻,他就察觉有什么环上了自己的腰,有什么倚上了自己的胸膛,眼前一片朦胧,依稀能感觉阴影和烛光,他嗅到容顾特有的那种清清淡淡的味道,终于确定,轻轻环住自己腰的是容顾的手臂,枕在自己身上的是容顾的头。   可以想象,自己眼被蒙住,双手双脚被分开绑在床沿四角,而容顾上得床来,抱住,一脸扎在自己腋窝。   ——不要随随便便挨男人这么近!他几乎要吼出来,却在回忆到自己的境况时顿住,生生卡在喉咙里。   既然不是真正喜欢他,干嘛做出被感动了的假象,欺骗他,看他越陷越深很有意思么?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要挨这么近!   容顾的手臂瘦削却有力,似乎照顾他的意思而微微放松,容顾的鬓发不知何时也已散乱,她的头不轻不重倚在自己身侧,甚至轻轻蹭了蹭,一缕发丝划过脖颈,带起一阵麻痒。手脚被缚,视线被遮,他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于是这小小的麻痒竟一直带到了心底,手指不禁动了动。   原来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知道没用,他还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   “陛下……”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察觉身边人竟松开了自己的腰,而后慢慢起身,接着跪在床沿,这感觉似乎是在……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承衍帝的心跳在那一刻停了一瞬。   然后便是一个阴影越凑越近……明明没什么千军万马也不能阻挡的气势,可承衍帝就是莫名慌张起来,而在他稍稍失神的时候容顾凑得更近了,近到他能清清楚楚察觉她的呼吸——也乱了。   “陛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下颚被她带着薄茧的手指缓缓托起,明明是慎而重之,力道也很轻浅,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可他就是觉得难堪。于是顾不上皇帝尊严,他顺遂心意扭过头去,容顾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没来得及收回的指甲就那么划过脸颊,牵起了一阵隐痛……可承衍帝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因为方才逃避的举动,他心里更加的难堪了。   难堪又无奈。容顾磨磨蹭蹭的就不能干脆一点么?为什么这样做,怎么想的直接说出来,是想牟朝篡位,还是单单看他不爽?   只盼着不要这么不上不下折磨他。   “陛下。”那人却不如他的愿,又把他的头掰过来,温温热热的吐息洒在耳根,而往日里清清淡淡的声音染上了不知名却让人心麻的意味:“……恕臣,冒犯了。”   那是……一只手托着他的头,一双唇缓缓堵上他的。   “铛——”这是承衍帝惊得要退,却被缚住,双臂反射性地用力,锁链发出的。   “你……”惊呼被堵在口里,容顾的身子压在他身上让他呼吸有些困难,而容顾的唇舌与他相触,先是迟迟疑疑的轻触,随即探入口中,试探性的轻撩,然后就是豁了命的……胡搅蛮缠。   确实是胡搅蛮缠。   容顾的技术简直差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舌头就这么直直伸到最深,死死纠缠,没有分寸,简直要深入到他的喉咙里……他该不该庆幸她还知道不要捏住他的鼻子,给他留了个缝隙呼吸以至于不被憋死?   这么横冲直撞,还真的是容顾的作风。   这样的想法很突兀地浮现在承衍帝的脑海。   这确实是容顾的作风,是容顾。是他的容顾。   被拴着,被蒙着,被压着,被掰着头,被强迫着接吻,以一个如此纠结,对一个皇帝来说如此屈辱的姿势,甚至因为呼吸不畅渐渐憋红了脸,承衍帝却莫名想笑。   他渐渐放松了,身体也不紧绷了,甚至微微仰头配合,让两人身体更贴合一些,姿势更舒适一点。全因他一瞬间明白过来,容顾还是那个容顾。   自己误会了。虽然还是不明白容顾为什么会这么做,可他就是能笃定容顾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这锁链,麻药,姑且认为她这是……紧张了?   真是奇怪的紧张,奇怪的做法。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什么都如此奇怪。心情放松,得了空,承衍帝这么想着。也许十几二十年后还能拿出来嘲笑她。   “呼……”像是终于明白了自己让人绝望的接吻技术,镇北侯她居然停下了。承衍帝觉得自己应该照顾镇北侯的面子,不要太直白地戳穿。喘息了好一会他才觉得自己的脑袋回复了清明,不要怨他没出息,方才差点憋死好吗,方才他差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死在床上,不是因为马上风而是被吻憋死的皇帝。   承衍帝翻了个白眼,他知道有白绢蒙着,无论他眼冒金光,眼冒绿光,还是翻上一百个白眼镇北侯都看不到。   可其实他能放松的时间不长,因为进行完这一步骤的镇北侯似乎已经开始下一步骤了。   所谓的“经验”,就是如此么?承衍帝觉得自己真相了,分明是有什么人给了镇北侯一份可以照着做的“洞房攻略”,让她一步一步照着来。而想得出锁链麻药的,除了某人不作他想。其中种种,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必须搞搞清楚。   现在,觉得自己是个宽容大度好男人的承衍帝决定顺着她的意思来,好吧,他承认,那麻药肯定是给杨宣用的那一类,他连抬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朦朦胧胧依稀的烛光,他察觉镇北侯的手轻抚上了自己胸膛,这摸法,他想,应该是如同抚摸她的宝剑……哎,这种感动到要落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自己真的堕落到因为比上了一把剑就激动成这副模样的地步了?   那只手温温柔柔解开了他的腰带,微微凉,这是被掀开了衣襟,“呲啦——”,这是衣服被撕开。   承衍帝表示自己同意这种做法,很明显,不是因为镇北侯太猴急,而是因为他被绑着,一半的衣服根本就脱不掉。很好,还知道不要解一半留一半得腻歪他。这么撕衣服真的很有意思,那呲啦一声响竟然让他兴奋起来,上辈子没有这样的经历,他从来没觉得这样还能助兴,嗯,以后可以试一试,当然,绝不能是他自己的。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还好,不怎么冷,现在正是七月末还很热的时候……   “……!”还在走神的承衍帝霎时睁大了眼。   ……这样可不好,这是谁教的,要是像方才接吻那般用力,他怕自己受不了啊受不了。   ——容顾不知什么时候把他胸前突起含在了嘴里!那磕碰到的,是她的牙齿吧,虽然看不见他就是知道那是牙齿,镇北侯,容顾,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有趣就咬下去……   一惊一乍,承衍帝身上窜出了冷汗,想挣扎却怕容顾干脆用力,可不挣扎……一股子一股子的冲动从容顾唇齿接触的地方传了出去,还涌遍全身,而他头皮发麻,心跳的厉害,手脚悬空,空落落晃悠悠还看不见……要命的是其实他心里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觉得还不够,想要拱起身子顺迎……   尼玛。   容顾确实技术不好,可有耐心,轻轻吸允认真学习,时不时的疏漏磕碰竟然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丝丝疼痛激得他热血上涌。   而他总感觉她不会停的,另一边她迟早会照顾到。   “太后交给你的?”唬着脸,他终于出声。   “……只是指点一二。”   “给朕解开!”什么随着她去,他反悔了,这不好玩。   “陛下,臣……魔药只有一瓶,陛下发挥不好就浪费了。”   “解开!”什么发挥不好就浪费,这话一听就是太后说的。   “……是。”   哗哗啦啦,这是锁链被丢到一边的声音。被绑着当然不好受,主要是心理的,终于解脱,承衍帝总算舒爽了一点,等会看他一展雄风!   容顾坐在一边默不作声,承衍帝觉得她是心虚了。他笑着抬手想要解开自己头上蒙着的白绢,可……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什么鬼麻药,感官灵敏甚至放大了无数倍,有亢奋有冲动就是没力气!   “陛下……”容顾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   “你来!”承衍帝用尽力气发出一声怒吼。很好,他没力气,接下去还是要容顾来,所以解不解锁链根本无关紧要,锁链就是摆设,那为什么还要绑着他,双保险?有意思吗?   “那陛下的白绢……”   承衍帝无力地道:“留着吧。”   不想看。他受不了了。女人为什么都这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点蜡…… ☆、第57章 继续抽风的章洞房花烛   “陛下……”承衍帝无力地发觉,因为自己方才态度不好,容顾反而畏畏缩缩起来,畏畏缩缩你妹啊,确定不是在折磨他?   “你快些!”   “陛下……”这一回他惊讶地发觉容顾应答的声音远了一点,左右看看,投在自己身上的阴影也消失了,他突然又有了不好的预感,锁链麻药……难道还有没玩过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他知道还是直接发问比较好。   似乎是回答他的疑问,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承衍帝立马就明白了——春宫小册?艳情书?小黄书?临时抱佛脚?   以他家镇北侯的认真程度,觉得刚刚没做好让他失望了,立马就过去研究学习、改进技术,还真是有可能的。可,没人告诉她不该耽搁的时候不要耽搁么?   研究好了应用在他身上么?又生出一种被当做试验品的不爽哭笑不得来。   “好了好了,不用看了,*苦短。”咬着舌头说出“*苦短”四个字,承衍帝有些怀疑,从前躺在床上等待自己临幸的妃嫔们,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期待加上早死早超生的觉悟。   太后,太后,您儿子被您坑惨了……   “陛下……臣……”   “又怎么了,平日也没见你吞吞吐吐的。”蒙着眼睛,扒光了上身,一动不能动,像死鱼似的皇帝终于耐心告罄——你点的火还烧着你就悠哉悠哉看你的小黄书了?   “臣怕自己力道控制不好,会把您弄疼。”   “……”   承衍帝觉得自己居然能撑到现在不破口大骂,还真是有着天上人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无二的涵养。还弄疼您……疼!你!妹!   深呼一口气,他摆出最严肃最有说服力的态度:“朕不怕疼……”其实后槽牙已经在疼了。   “太后说您小时候嘴里起个泡都会喊半天的疼。”   “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   “太后说您很娇气。”   “……她没说朕应该放在深闺里好好养着么?”   “……没。”   承衍帝不想继续争辩下去,微微侧头冲向容顾的方向:“朕冷。”   很好,还是这一句管用,他听到了容顾疾奔过来的声音,这一整天她的动作就没这么干净利落过。   “行了,不要卖弄你学的花样,干脆一点,朕快要伤寒了。”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很轻。承衍帝知道容顾和他相处,总是有意识地放松力道,之前抱住他是,枕在他身上是,现在摸过来也是,其实他不怎么在意力道的问题,只要想着容顾看似瘦弱的手掌,轻轻用力就能捏碎一个人的喉咙,他就有微妙的爽快感,而被这样一双手抚弄,他承认自己很兴奋,兴奋到了快要压抑不住的地步。   骨子里的征服与被征服的*都在叫嚣,他喜欢冒险喜欢刺激,真想把她整个人拆进肚子里嚼巴嚼巴吃掉……咳,现在是不成了。   他又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女子,什么疼不疼的,很奇怪好么。   “衣服脱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指挥比较好。   嗯,窸窸窣窣的声音,容顾总是很听话的。“麻药什么时候失效?”用脚指头想也不会是杨宣那种一睡一整天的。   “三炷香。”   刚刚已经很久了……快了吧。   “过来抱住朕。”   身侧的床榻低陷,是容顾上来了,这次先是清清淡淡的他形容不出来的,不很香但很好闻的味道冲入鼻翼,模模糊糊一个人阴影,有人越凑越近的压迫感,丝丝缕缕是发丝垂在自己光/裸的胸前……然后便是一只微微汗湿的手小心翼翼牵住他的。   他配合动动手指,十指绞在一起。   唔,因为被牵住的是床榻内侧的手,容顾的手臂跨过了他的胸膛。光/裸的。这是第一次接触到容顾除了手掌之外的肌肤,他觉得自己那一片应是红了,然后容顾便不动了。   “怎么,怕了?”他突然这么调笑。   哎?容顾另一只手在做什么?   摸索到头上,解……他的发冠?   往日里和嫔妃们相处他都不解,因为觉得麻烦,他的头发很长却软,很易乱,打理起来也麻烦,据太后说这也是他们萧家的传统。   容顾的指腹轻轻蹭过头皮,再划过发丝,一缕一缕,不急不缓,还有微微的拉拽感……该感叹他家镇北侯一只手就这么灵活么?被她这么认真地梳弄,心里软成了一团棉花。   “不要磨蹭。”突然受不了这种缠缠绵绵地老天荒下去的感觉,他脱口而出。   容顾总是很听话的,不等他第一千零一遍这么感叹,他一下子加重了呼吸。因为容顾这该死的也不梳了,直接就着这姿势往下一压,压在了他身上。这么轻她肯定又刻意放松了力道,总是这样也不嫌累,他明明不怕压也不嫌沉。   ……投怀送抱么?姿势不标准不优美可该死的有效。   承衍帝的呼吸急促起来,脑子也有点乱,容顾她太听话了,叫她脱她就全脱了……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打在耳畔,微微僵硬,汗也冒了很多,呼吸似乎有些颤……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蹭着自己肋部两团软软的,还有那一点点微硬的触感,是……那什么吧。   有些快了……也许是自己也没准备好,也许是麻药的效果超出了他的想象,也许是因为心里清楚这个人是容顾,比平常的刺激大多了。   不懂得情趣么,循序渐进也不知道么?   他知道自己的鼻尖也冒了汗,呼吸从一轻一重到越来越重,可该死的就是动不了!天杀的麻药!   “啊!……嗯……”   承衍帝心里咒骂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听了几嗓子,渐渐地,他黑了脸。   “容顾!”   “……啊嗯!——陛下!”   “你在干嘛?”   “……书上说的,要喊出来,您会开心。”   “喊……什么?”   这一次顿了顿,时间不短,天杀的冤家镇北侯罕见地放轻了声音:“喊……喊床。”   “……”   承衍帝眨了眨眼。这个答案,他猜到了,可真听到,还是很想笑。于是,就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陛下……”镇北侯的声音里有着不确定和些微的委屈。   “没,朕只是觉得开心。”他也知道容顾一直很努力,可这种努力让他心里酸酸的。上辈子欠她,这辈子还,他觉得宽容大度还和善的自己能忍耐一切,只求她不要这么在他心上割软刀子。从来不知道软刀子比硬刀子疼。   他觉得自己被虐了,需要补偿。   “朕不想听。之后怎么做,知道么?”   “臣知道。”容顾的低落也只是一刻,她很快振奋了精神,声音带着暖意,承衍帝觉得自己如果能动,一定要摸摸她的头,亲亲她的眼睛。   红烛燃烧啪啪地响,容顾抬起身子,牵起他的手伸向她的胸房,承衍帝后知后觉却在将要碰触的那一瞬停下,顿在空中,手指微僵,被容顾察觉,就又使了些力气按了下去。   而后两人一齐一震。   他还是没有力气,觉得很遗憾,容顾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又把身子向前凑了凑,指尖的触感从来都最为灵敏,细细腻腻柔柔滑滑的触感,他能想象烛光下这一定是一副绮丽美景,而食指触到的从柔软到渐渐坚硬的,那一定是容顾胸前的樱桃——他想不到用什么形容,也许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容顾似乎稍有不适,难耐地动了动,而这一动,恰好将樱桃挤入他食指中指之间,慢慢的,温温热热变得越来越热,而他的指尖也在发烫。他想笑却不敢,总觉得容顾会恼羞成怒。   他从来没尝试着把容顾逼到极点,咳,应该不会被揪起来暴揍……吧。   “似乎不对……”容顾的声音还是像在认真研究,只是他听出了其中的僵硬。   “什么?”   “也需要换一种方式……”   换什么?算了,随她。   “原来是这里不对。”容顾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承衍帝愣愣等着,其实他觉得刚刚进展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在容顾的想法里是快是慢了。要是交给他,他能快到极致,也能慢慢粘糊,他想自己能一点一点折磨到她发疯。   哎?这是怎么了……承衍帝觉得自己整个被拽了起来,哦不是轻轻托了起来(虽然承认被托很丢脸),压到了什么身上……软软的这自然是容顾,呃……难道她方才说的“不对”,指的是上下姿势?   其实他不怎么在乎的。闺房情趣而已。   这一次自己在上面?承衍帝稍稍恢复了力气,摸索。自己的头压在容顾胸脯上,那触感自是不用多说……还来不及细想承衍帝就微微顿住,因为冤家镇北侯故技重施掰过他的头,甚至拿手指抵住他的唇:“陛下,张嘴。”   承衍帝很配合,容顾似乎欣慰一笑,然后承衍帝就觉得有什么伸进了自己的嘴里……那是方才在脑海里出现过的红樱桃!承衍帝惊得睁大了眼——这就是容顾说的正确姿势?   于是,嘴里含着容顾乳/尖的大晋这一代皇帝陛下,在他和天下兵马大元帅威武霸气的镇北侯的洞房里,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在陪着镇北侯玩小孩子过家家游戏的荒诞感觉。   他觉得这洞房,足够自己铭记一生一世的了。   就这么微微发愣,丝毫没有察觉一只咸猪手,不,是红酥手扯下了自己的内裳,伸向了自己的小兄弟……   “陛下您不专心。”达到了目地的镇北侯这么埋怨。   不专心……小娘子你不专心一定是郎君我不够努力……这怎么这么像艳情话本里纨绔公子戏弄青楼花魁的调调?还怨他不专心,眼上蒙着,可不就是什么都慢半拍?   “嘶……”自己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一阵剧痛,承衍帝终于反应过来了,容顾一边说着他不专心,一边正扯着他的小兄弟往她腿里塞!   “停——!”赶紧叫停,他懂了,容顾的那什么经验都是骗傻子的,哪家学来的经验告诉她什么都做一半?什么都做不好还挺着急,天知道再晚一步自己会不会被揉搓得废掉!   怒向胆边生,承衍帝一把扯下了眼上的白绢。   哎,力气恢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怒刷网页一百遍!打不开……   58   骤然见光,却没多少不适,烛光昏黄,烛光下的容顾身躯渐渐染上了一层胭脂。倾身过去,鼻尖对上鼻尖,直直看到她眼里。   容顾一瞬间迟疑像是要回避,但见皇帝不想放过的样子,也不敢逃,呆在了那里。皇帝的鼻尖触着她的,浑身上下写着危险:“第一个姿势谁教的?”那个女上男下,容顾的死脑筋一百年也不会想到。   容顾慢慢合上眼睛:“……太后。”   “为什么?”   “易受孕。”   果然又是为了那什么子嗣传承:“为什么不直说?”   “臣不想让陛下觉得,”被皇帝俯视着,容顾睫毛颤了颤,“……怀疑您的能力。”   “这也是太后说的?”   “……是。”   “后面从哪学的?”   “……青楼。”   皇帝的语气透着阴惨惨的味道:“青楼啊。”   他又看了容顾一会儿,容顾在他的眼光下整个人都僵住了,额头上冒起了汗,可他不动她也不敢动,脸上红成一片,死死咬住了牙齿。   见此情形承衍帝叹息一声,果然最后一个猜测也被证实了——容顾听从太后的吩咐学了小黄书又去了青楼,给他准备了锁链麻药,给她自己准备了……醉花阴啊。   醉花阴,容凛的误打误撞诞生的得意手笔,烈性春药,贞洁烈女吃了也能一瞬间变成*荡妇。他玩过,男人女人都熬不过一小会儿,而他的镇北侯竟装作平常的样子生生忍了这么久……没话可说了,果然不愧是镇北侯。   ——他理应不知道醉花阴是什么东西的。   其实那是专给另一方享受用的,大晋民风很开放,常用于王孙贵族的宠姬和公主贵妇的男宠。   容顾在他的目光下一动不敢动,身上的潮红却越来越多,汗珠一粒粒滚落,手指在颤,她似乎是想要攥紧拳头却似乎知道不该,想要抓紧身下的软榻却也不敢,用尽了力气不要大幅度颤抖,尽量把自己绷成一块石头……就像可怜兮兮悬在空中想上上不去,想下下不来的小船。   为什么给自己下醉花阴?他问都不想问了,还要装作不知道。容顾的心思他从来都看得清楚,可就是不能理解——顽固式的忠诚,为了某些东西抛弃一切的觉悟,在某些事上打死也不回头的执着……他觉得那很傻,很不必要,可会学着尊重。   太后看好戏的意思太明显,上一次失望了这一回变本加厉。不止如此,其实太后对他和容顾的事情一直是不赞同也不支持的,一个皇帝对某人的感情越了界限,甚至超越了江山社稷,这实在是太危险的事情,她愿意相信容顾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万一有什么不察呢?   后来太后知道容顾是个女人,可这也不能打消太后的顾忌,她始终觉得容顾不适合当一个皇后,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都不适合,可她也知道为了大晋好,为了皇帝好,自己必须妥协。   然而试探和考验是少不了的。   ——容顾是当男孩养的,和女人的想法天生不同,她会不会有男人一样不甘人下的野心?容顾会不会觉得为男人生儿育女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容顾当了二十年男人就这么一夜之间变成女人,她会不会接受不了甚至起了不好的心思?那些在普通女人做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放在她身上是不是就无法忍受了呢?   这都是必须彻底弄清楚的事情。   太后不会只凭自己的眼睛就相信容顾的无害,所以之前应该是这样忽悠容顾的:魔药只有一瓶,这一次失败了你们就彻底没机会有孩子了,所以不成功便成仁,不要管皇帝的想法,听哀家的,你们一定要有孩子!   太后想看看容顾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她应该满意了,容顾不要命地用尽一切手段一定要做到完美——确实是不要命了,对皇帝下药,还敢对皇帝动手,还敢对自己下药——她应该知道不是皇帝的要求,侍寝之前擅自用药可是大不敬!   结果是,她的那些努力都没努到点上,现在看来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脑子转得飞快,想清楚这些没花费多少时间,承衍帝俯□放轻了声音:“容顾,很难受?”   容顾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要连成线了,眼睛努力睁大,大是大了,可目光朦胧又迷茫。听了皇帝问话她慢了半拍似乎想要抬起头,可刚刚动了动又不知碰到哪里想要发出一声呻/吟,然而想起皇帝方才说的“不许喊出声来”又生生卡在喉咙里。   承衍帝敲敲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自作主张,现在好玩了?”   “陛……”容顾瞪圆了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傻呆呆的样子又把皇帝逗笑了。   “哪里难受?”龙爪放在容顾的胸脯上又掐又抓,眼瞅着那红樱桃涨得要出血,而主人渴望着他的碰触,就是在周围打着卷画着圈圈不给一个干脆。眯起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陛……”也许是心虚,也许是不想让皇帝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要命的药物——在忠心耿耿忠正老实的镇北侯心里,醉花阴这种药已经是下三烂到了极点了,忍耐着从皇帝手下肌肤传出而一直席卷全身的热浪,镇北侯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眼角红得要滴血。   “不想回答?”龙爪子慢慢向下,玩闹似地碰了碰红樱桃,满意地看着它抖了抖又更加坚/挺地站起来像是被摧残可怜的小花蕊,紧贴着他的小腹绷起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   他能感觉到,容顾身上都烧着了。   “陛下臣……”眼皮颤着挤出这几个字,呼吸越来越重,承衍帝看出她是费尽了一切力气阻止自己失控扑倒他这个皇帝。   哎,要是镇北侯真受不了了,自己还真的会被扑倒连反抗都不能反抗……他能在人家手上走几招?尤其是这么不同寻常的时候?   知道该感谢镇北侯的自制力,可刚刚被绑缚被磋磨而生出的坏心思已经消不掉了,何况有一件事情现在正是解决的时候!他不知道他的镇北侯中了醉花阴不是么,所以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了?   承衍帝贴在容顾身上,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朕的容卿……想对朕做什么?是不是……想把朕扑倒,压在身下,狠狠发泄一番?”   “陛下您……陛下不……!”   “不什么?你脸上就是这么写着的,你想要朕,想要的都忍不了了。”   他面不改色地讥讽:“之前都是欲擒故纵么?”   “朕从没发觉朕的镇北侯竟然这么的……啧啧。”   皇帝的声音很有几分冰冷,容顾重喘几声瞪大眼,想要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要伸手抓住皇帝解释,想到皇帝讥讽的话却只能顿在空中,最后无力放下,只扯出几滴眼泪。   眼泪顺着汗湿的眼角滑下,滑落耳畔,容顾呜咽一声侧过脸。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小兽。   “很委屈?”一声嗤笑,一只手粗暴地分开她的腿,挤身其中。   “陛……”腿在颤,可身体里毁天灭地的热浪让她的腿不受控制地环在皇帝腰上,那个在春宫画上见过好几回的东西抵在了腿根,作势要冲进她的身体。   腿抖得更厉害了,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从没有过的冰冷,被药物弄晕了头的镇北侯根本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明白了皇帝嫌弃她放荡,而她……   □被皇帝抵住的地方,正缓缓流下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这让她如何开口为自己辩解?   身体叫嚣着被占/有,心却如坠冰窟,被误会了……她从不知道只是这么一个眼神就能把她逼到想死的地步。“陛下……”艰难吐出这两个字,却被皇帝呵呵一笑打断了。   镇北侯不知怎么的,不想被冤枉,就不想再面对他,,就咬向自己的舌……被早有准备的皇帝拦住了,用手指。   承衍帝心道自己果然是怕疼的,太后没说错,他的手指头好疼,都流血了。又逼得狠了。   “不许咬。”   轻轻蹭蹭容顾的脖颈:“很难过?”微微颤动。   “被冤枉了所以难过?”回应他的是几不可察的点头。   “朕也很难过。”   “你做什么都自作主张,自作主张替朕解决问题,自作主张答应要孩子,自作主张听太后的话,自作主张吃乱七八糟的药,刚刚又自作主张咬舌头。”   “你说你什么时候为朕想想?”又是一阵挣扎。   “呵,不服气?觉得都是为了朕好?”   “你觉得自己都是对的?”   “哼,就说这一回,你做对了什么?”挣扎变弱。   “做什么都不和朕商量,你笃定了朕会原谅你,还是——你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过?!!!”   容顾不动了。   承衍帝掰起她的脸,拍了拍:“你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死,朕这么辛辛苦苦想让你活下去,其实就像个自娱自乐的小丑对不对,嗯?”   恨恨咬住她的唇:“对不对!”   “你觉得天意敌不过,所以又自己决定了要留下一个孩子给朕当责任——”   “你笃定了你自己死了,朕会好好活着,对不对!!!”承衍帝也红了眼睛,一发狠,直接顶了进去。   “呜——!”早已心神失守的容顾发出一声悲鸣。   “你委屈,朕就不委屈?”皇帝眼里隐藏着的悲伤露出来,动作却不停。容顾随着皇帝的动作起伏,眼泪却都是茫然,泪水止都止不住。   “你疼,朕就不疼了?”皇帝的眼泪也忍不住,滴落在容顾滚烫的身子上。容顾怔愣。   皇帝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说对了,朕很怕疼,很怕很怕。”   容顾不知不觉握紧了皇帝的手,她听到皇帝断断续续委委屈屈的声音:“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欺负朕了。”   59   把容顾汗湿了的鬓发抿到耳后,看着她的睡颜,承衍帝呼了口气,真不知道这是和自己纠缠了几世的冤家,总是揪得自己心肝颤,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他觉得自己将要变成镇北侯家的老妈子了,天冷了他担心容顾会不会受寒,天热了他担心容顾会不会中暑,剩余时候还要担心容顾会不会哪一天想不开了又去自己找死……   更可怕的是,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状态,这种啰啰嗦嗦老妈子的身份,他竟然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的。   ——没救了。   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想法,他以为是自己渐渐驯服了镇北侯,该不会……镇北侯早已驯服了他吧。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承衍帝哭笑不得着将镇北侯揽入怀里沉沉睡下,被驯服就被驯服好了,反正他也挺享受被什么人管着,被什么人牵制住的感觉,上辈子随心所欲也没见得有多开心,这辈子就试试不一样的。   第二日清早一睁眼,承衍帝发觉镇北侯已经收拾停当站在床边等他了,稍稍惋惜没能看到她害羞的样子,和他幻想中初承雨露的娇羞柔弱不同,人家镇北侯脊背挺直神色凛然一行一止极有章法分毫不乱……   一瞬间,那种明明昨夜自己已经尽力施为,可人家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的挫败感,压得承衍帝有些抬不起头来……该不会又被母后说中了,这辈子他就是不怎么行……   “陛下?”承衍帝的思绪飞往九天之外,被镇北侯拽了回来。   还是有些不同的,承衍帝察觉镇北侯的脸色稍稍苍白,心中感叹也许她是习惯了受伤、上战场,受伤、上战场的步骤,所以发生什么都能忍了。   “你要小心。”   “是,陛下!”镇北侯露出一个微笑来。   十日后,经诏天下,大军出征,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北侯容顾,率军出征。为了师出有名,阿苏雷等赫氏使者被压解在大军之中,当然,也少不了易容成凌楚楚的暗卫,而压解人,正是跟他们有着深仇大恨的容凛。   容凛骑在高头大马上摇头晃脑地感叹,小皇帝真是长大了,凌楚楚失踪在去天牢的路上,他立马就找来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代替,这可真是有本事……   可这又如何?他已经决定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了,所以小皇帝——我俩注定为敌!容凛狠抽一鞭,身下骏马疾驰起来,赶上了前方的容顾。容凛觉得,自己既然能忽悠着容顾变成死心塌地为了大晋奉献一切的死脑筋,就能忽悠着容顾反抗皇帝——只要让容顾相信现在御座上的皇帝会把大晋基业败光不就可以了么?哼哼。   与此同时的后宫,林婕妤被证实乃赫氏妖女,慕容婕妤也称病不出,杨美人一贯低调,唯一出众的,就是新封的王鸾王荣华了。后宫新贵,皇帝赏赐连连,后宫的视线不可避免地集中在她的身上。   容顾离开之前,承衍帝大笔一挥提升了王鸾的位分,他其实是想看看容顾会不会吃醋,很遗憾,没有。也许是有了,他没看出来。   只选了这么一次的秀,后宫女子差不多就那么几个,从上到下皇后空缺,昭仪空缺,婕妤一人,经娥空缺,然后就是王鸾的荣华了,其下美人空缺,八子长使若干。   慕容青已经离开,太后又不管事,后宫权柄在承衍帝的刻意倾斜之下慢慢集中在王鸾手上,可荣华的位分毕竟不高不低不上不下,因此王鸾掌理后宫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味,而这,就为她吸引了无数的明枪暗箭。   王鸾低调度日熬到镇北侯死后再发力的计划被打破了。   【宿主,真烦人,她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这就是后宫,这就是女人。】   【宿主,您的饭菜衣物中都发现了毒药,更别提被陷害通奸,被诬赖谋害杨美人了,这都好几次了,幸亏宿主您机智,可这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您万一没注意,被她们得逞了……您说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把您放到人们眼皮子底下?】皇帝册封王鸾毫无征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不是被皇帝知晓了秘密,当然,那被证实是自己骗自己。   【哼,还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我有些像镇北侯么?】   【宿主,皇帝喜欢镇北侯,所以看到您长得像她就觉得亲近?】   【亲近?怎么可能,他是把镇北侯当做不可亵渎的明月光,把我当替身。】王鸾的声音里参杂着莫名的恶意:【呵呵,多可怜,皇帝不知道那个镇北侯是女人,不愿意相信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所以对自己的心情视而不见,可就算他知道自己喜欢上镇北侯了,也不会强迫铁骨铮铮的镇北侯的。哈哈,所以我就是那个‘退而求其次’喽!】   【宿主您……】   【没关系,我是好欺负的么?】   承衍帝有些无语,就算是上辈子他情不自禁,好吧他讨厌情不自禁这个词,把王鸾当做替身,可又不是他逼着王鸾抢夺人家女主角的身体的,她抢了人家女主角的身体,把女主角变成了孤魂野鬼,还嫌弃女主角的命运。   他听出来了,王鸾讨厌被当做替身,觉得那是侮辱,很好,那你可以不当啊,离开吧,不要攻略了!   就算他命中注定要用替身这个身份侮辱一个叫做王鸾的女人,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宿主,现在好几个人对您有杀心,您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吧。我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外来者至少有四五个,这么多外来者,有点变化是应该的,书里写的东西已经有小部分被改变了,我只要不做出太奇怪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都可以推到那些变化中去嘛。】   【这,……变化?宿主,我不明白其中的分寸。】   【这么多次穿越我明白得差不多了,一本书上写的东西是固定的,那本书衍生成的世界也会顺着书中记载自行发展,但是两者终究是不同的。】   【哦?】   【你想想看,一本书完结了,书就没了,主人公的生活就停留在那一瞬,可是书衍生成的世界里,主角和配角又不会猝死,他们会活下去,他们会有后代,后代又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一代代传下去,直到完全脱离书的规定……所以我说书,只是暂时决定了大方向,只是一切的起始而已。】   【……还是不明白。】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系统就是被规定了的程序,超出程序的,想明白都明白不了。】   【……】   【不明白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死记硬背好了。举个具体例子,就说我现在的身份王鸾吧。因为她是女主角,所以一些小动作、说的话、甚至心理描写书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因为是言情,也是肉文,那些床事都写得清清楚楚,而且王鸾在书里被虐了好几回,那几次差一点就死了,可她都活过来,还活的好好的,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   【是。】   【可是书变成的世界,再不科学它也是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我不来,其他外来者也不来,就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就会把一切不科学的圆回来,变成科学。比如王鸾虐一百次也死不了的身体,流一百次产也坏不了的肚子,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这种奇怪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你要承认就算是书衍生的世界,它也是真实世界!书上写的东西不会完全发生,所以就有了所谓的‘弹性’。】   【更不懂了,把我说迷糊了。】   【书里的主线不会变,就是说每个配角的死亡时间不会变,女主角什么时候当上皇后不会变,她生了几个孩子不会变,大团圆的结局不会变。可流产到底流了几次,皇帝和女主角上床射了几次,她早上是吃馒头还是吃包子,这些根本不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完全可以略过去!就算变了也对主线没有影响,就算有了影响只要瞒过了世界就没关系!而且就拿我来说,等我适应了这具身体就算把这个世界全部打乱都没关系,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   【什么影响啊瞒的,宿主我的脑子要烧坏了,我完全不懂!】   【气死我了,我再举个例子好了!以上就当我没说!比如说,我来的世界里有一本《大清秘史》,那本书里记载着八阿哥死在雍正四年,如果那本书衍生成一个世界,不管其中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保证有一个八阿哥死在雍正四年就好了!】   【不懂……有一个八阿哥?】   【机械死脑筋!比如我喜欢八阿哥,我想救八阿哥,我就去找一个乞丐,把他的名字变成爱新觉罗胤禩,并且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那个八阿哥,让他在雍正四年准时死去就好了!】   【哦,我稍微明白了,这个样子历史的记载就不会变,人们都相信八阿哥已经死了,和《大清秘史》那本书相合,可其实他没死,这就是您说的‘弹性’?】系统突然说:【可关键就是怎么让所有人,包括那个世界,相信乞丐就是八阿哥吧。】   【没错!】   【其他的我还是不懂……您怎么欺骗世界呢?】   【笨死了!这种书衍生的世界里每个主要人物都有命线,只要替换了命线就可以了。】   【您是说乞丐没记载,他没有被规定的命线,八阿哥替换了乞丐的命线,之后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受控制了?】   【对。】   【可命线是什么?】   【换个说法你就懂了,命运,气运。】   【不对啊宿主,命运和气运不一样,命运是一个人的一生,气运只是一时的吧,比如说我这个时候气运旺盛,我一年之后气运又可能不旺盛了。】   【那是别人,不是书里主要人物,书里主要人物气运就是规定了的!就说那个第一代主角容凛,他一辈子气运旺,从来不会衰竭,这就是规定了的,就等于他的命运!】   【啊我懂了,书里规定了的,就像那个八阿哥,书里规定他在雍正四年死,命运走上死路,气运也是最低,您完全可以找一个气运和他差不多低的换了他。】   【没错,那个乞丐只是一时的低而已,老天爷懒得管他,八阿哥脱离了老天爷的控制,完全可以有自己的活法!】   昭明宫里的承衍帝也不怎么明白,可他已经明白的是:第一,系统是所谓的“程序”,很不灵活,第二,他要救容顾,之前想的提升气运什么的似乎走歪了。   现在两种方法似乎矛盾了,他之前想的是让容顾提升气运来对抗死劫,而现在又有一种方法是低调替换。   算了,承衍帝眯着眼睛想,错便错了,联系一下慕容青,大不了两手准备——王鸾只是一面之词,他要听听慕容青是怎么说的。   慕容青懂的很多,可之前既然没有阻拦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60   承衍帝觉得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就联系了慕容青,为了表示诚意他当然不会派人跟踪她,所以得知慕容青的近况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慕容青在竟然想着成家!   再看看探子报上来的东西,一瞬间的无语。慕容青认识了一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慕容青觉得他不错想靠着他渡情劫,可其实渡了情劫之后她会直接离开,那公子哥也是奇葩,他也愿意帮着慕容青渡情劫,至于分别……他觉得爱情曾经拥有就不错了,所以欢欢快快答应了。   看重感情却不把感情当唯一,也不会让感情变成枷锁,承衍帝觉得这俩人还真是一路人。据慕容青说她这次渡了情劫,境界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承衍帝觉得有趣便给他们送了新婚用具若干,也算是聊表心意。   其实他知道杨宣对慕容青有很深的感情,也不介意帮上一把,但杨宣的感情太深了,反而对慕容青不好,因为按照慕容青的意思,她是要回家的——慕容青放不下亲人,而且慕容青的世界是真实世界,她的国家不是最强盛的国家,而她似乎有着为了她的国家奉献的意思。   至于气运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慕容青的回信说王鸾的法子好是好,可是有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怎么替换,死劫的时候容顾气运最低,照王鸾说的必须在适当的时候替换,可适当……这真的难以掌握,稍稍出现一点差错就不能挽回了,所以还是要靠着先前的办法。   承衍帝沉吟一下也觉得好。他托了托沉沉的脑子,把明年对抗死劫的准备又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第一,有慕容青的系统,他们可以随时探知容顾的气运情况;   第二,他有顾三娘子的死亡预警器,在死劫之时可以知道老天爷具体准备了什么手段对付容顾;   第三,他还将要有杨宣的护身玉佩,那可以在疏漏的时候替容顾挡劫;   第四,有了凌楚楚的《药剂大全》,一些致命伤也变成了小意思。   第五,他计划着把王鸾手中可以转移感情、气运的工具拿到手,把容凛身上的气运转到容顾身上。   以上就是那些准备,再加上慕容青的护法,他们商量出成功的把握已经达到了七成。至于剩下的……听天由命?   《药剂大全》的研究从未停止,杨宣的玉佩也手到擒来,现在的问题就是王鸾手里的东西,而从她与系统的对话中他又得知了这个世界的“弹性”,世界不是随时随地在监控他们,只有主线大变或者该死的没死世界才会发觉,所以他们为了容顾的努力,只要不太嚣张,绝对能骗过世界没问题。   而救了容顾之后,容顾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存在呢?毕竟世界以为她已经死了,王鸾的话又给了他们一个思路,那就是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这,似乎也难不倒他们。   掌握好其中的分寸即可。   总而言之,王鸾手里转移感情气运的东西怎么能让她拿出来,这就是唯一的问题。   承衍帝拿手指扣扣额头,想这些事情太费脑力,尤其是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慕容青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研究“物理”的,总觉得“物理”什么的也是很可怕的东西。   承衍帝理理前线战报,这个时候大军以至北疆北疆军会和,大战一触即发了,他相信容顾会记得保重身体,因为从某种方面来说,她肚子里揣着的,可是大晋朝的江山社稷。   “陛下,绿袖不负所托!”   “起身吧。”他派绿袖暗中去挑拨王鸾和后宫女人们的关系,绿袖完成得很好,王鸾费尽心思保持的低调全绿袖搅乱了:隐藏的美貌被发现了,只是暗中出手了一次就被揪出来,因为躲过几次明枪暗箭而被后宫女人们发现了她的聪明狡猾……再加上他前几天突如其来的册封,很好,王鸾成功地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而经由绿袖重重试探得知,王鸾和系统说的没错,她如今确实没什么武力,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她适应身体需要一个过程。   再加把劲,不信她不上钩。   她不是确信顾三娘子等人不能攻略成功,是因为不能爱上他么?她不是稳坐钓鱼台的么?呵,承衍帝嗤笑一声,那就让她着急着急。   对付这样做什么都习惯掌控在自己手里胸有成竹的人,就是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这一天,承衍帝圣驾亲临水月庵,与顾三娘子共处一室两个时辰,来时他脸色不渝阴沉如水,去时他精神抖擞红光满面。而这,被消息灵通的人探知,并在禀报自己主子的途中离奇泄露,传扬开来,最终整个皇宫内外都知道了。   ——皇帝被赫氏妖女伤了心,又想起他原先念着的顾三娘子了!   ——皇帝与顾三娘子在水月庵春风一度,顾三娘子真是好手段!   ——顾三娘子有了身孕,这可是皇帝登基以来唯一的子嗣,母凭子贵,顾三娘子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你们不觉得林婕妤与顾三娘子有些相像么?顾三娘子才是皇帝的真爱!我说咱们英明神武的大晋皇帝为什么会看上那什么赫氏妖女,原来是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真正的心上人,推出来做挡箭牌的!   ——你们是没见过皇帝对顾三娘子的好法,那可是皇帝喜欢的第一个女人,那可是不同的,现在的那个王荣华算的了什么?   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传去,真真假假,人们大多都是看个热闹,可真正的有心人会记在心里,结合皇帝这几天笑容满面的样子,这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人们都相信了顾三娘子会强势回宫,对上……对上皇帝新宠王荣华。   也许是为了惊爆人们的眼球,皇帝还不消停,他连续三天夜不归宿,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都暗暗猜测他去了水月庵与带发修行的顾三娘子私会。可皇帝滑不溜手,行踪隐藏的极好,就是没给跃跃欲试想要进谏的大臣们留下一点把柄,他们只能硬生生哽在那里——镇北侯离京,没了精神支柱,他们劝谏起来也是战斗力大减。   前朝还算风平浪静,后宫已经暗潮汹涌了,后宫女人们的目光都放在王荣华身上,她们很想看看王荣华着急上火的模样,可终究失望了。王荣华依旧娴静沉稳温柔和善,说话慢条斯理,形止有章有法,处事分毫不乱。   这些情况被皇帝得知了,却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拿出镇北侯出征前丢给他的荷包傻乎乎地笑了一会儿——这荷包确实是出自镇北侯之手,白燕把镇北侯当男孩教养,可心里大概还是放不下,有愧,所以曾经逼着年幼的容顾学习绣艺,当然,后来她又放下了。   事实证明,大晋战神镇北侯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从这扁平烧饼式的荷包上可见一斑。可这丑到极点的荷包成了皇帝心爱之物,虽然他时不时感叹为什么七岁就不学了,带着这样的荷包到处晃悠大臣们会以为他又抽风了好不好!……虽然他在他的臣民印象中,已经是抽风能手了。   小心翼翼收起荷包,承衍帝又“偷偷摸摸”去往水月庵,频率大概两天一次。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北疆的大战小战稀稀拉拉打了好几场,大晋全胜,但开疆扩土却是一点没有——这已经很好了,不能指望毕其功于一役,赫氏哦从来不是好啃的骨头,就这些胜绩,还是容顾的坐镇指挥加上容凛天下无双的气运共同作用的结果。   北疆还在对峙阶段,皇宫内外却被一个重磅消息砸晕了——水月庵的顾三娘子她果然有了身孕!从前那是人们的猜测,可现在却是真的!这可是皇帝亲口说的,皇帝当着后宫众人的面,对着太后请求,要解怀了身孕的顾三娘子回宫,为大晋子嗣计,以仅在皇后之下的昭仪之礼!   座下的王荣华笑得温婉,似乎没什么意见,也很欢迎多一个姐妹的样子,可皇帝知道她绝不是这样想的。   【系统,你能不能测测那个顾三的攻略进度?】   【宿主,要100点!】   【我给。】   【宿主,经检测,好感度98!】   【……顾三爱上皇帝了?】   【似乎是这样。】   王荣华还是在微笑,只是那笑容更加美好,更加让人沉醉其中了。   承衍帝把她的反应收入眼中,也没说什么,继续和太后扯皮——太后反对顾三娘子再次回宫,理由是怀疑那是不是皇帝的骨肉。   承衍帝见说服不了太后就开始了老招数——耍赖。   “母后不同意?那确实是孩儿的亲身骨肉,孩儿愿意为他们担保!”   “你能担保什么?担保那不是野种?你凭什么!哀家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魂!”   “母后,孩儿可就只有三娘肚子里的那一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再没有孩子了那该如何是好?”   【宿主,完了,皇帝为了顾三这么毒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他爱惨了顾三了。】   “你,你……”太后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王荣华却站了起来,走到太后身边扶着她,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息怒,陛下认定了顾三娘子,您一意阻止,只会坏了和陛下的情分。”王荣华对了太后的性子,太后时常找她陪伴,王荣华在太后面前很说得上话。   “这……”   “您先应下吧,就当是为了陛下……”王荣华朝太后眨了眨眼。   太后明白过来,进了宫还不是她的地盘,作势思索了片刻才对皇帝道:“嗯,哀家可以允她进宫,但是分位……”分位要压一压。   太后松了口,皇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又兴高采烈冲出去了。   【宿主,顾三爱上了皇帝,他们只会越来越亲密。】   【所以我让她进宫啊,在水月庵里她可以自由自在刷好感度,到了宫里,哼。】   【这还不行,有皇帝护着她,她受不了什么大罪,好感度要是再升一升,我们可就来不及了。】   【没关系,我的积分已经快要攒够了。】   61   与太后的争锋,因为皇帝天下无敌的厚脸皮,再加上王荣华的暗中帮助,皇帝取得阶段性胜利,他们商定,等顾三娘子的胎坐稳了,会风风光光把她迎回皇宫。   在这之前,独自一人住在宫外,皇帝当然不会放心自己的心尖尖,所以时不时前往探看。水月庵毕竟是尼姑庵,皇帝出入一两次还凑合,可总是把这里当做自家后院影响就太坏了,所以如今顾三娘子已经迁到庵旁的农家小院居住。附近百姓的消息也算灵通,知道这是皇帝金屋藏娇之所,也没人有胆子前去打扰。   又一次,承衍帝“低调”出宫,乘了轿子前往京郊,他在半路停下,去茶馆歇息……又和往常一样,片刻之后,有一个“皇帝”继续乘轿前往水月庵,真正的承衍帝却在茶馆一坐就是大半天。   这段时间顾三娘子他只见过一次,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不想去了,没办法,那爱情魔药的威力太大,顾三娘子的表现很夸张,也许每一个陷入爱情的人都这么可怕——确实是爱情魔药,为了让王鸾产生危机感尽,早拿出他想要的东西,承衍帝把爱情魔药喂给了顾三娘子——王鸾不是说攻略者不爱上目标好感度就不会升到95之上么?她不是不担心么?那他就让王鸾看看顾三娘子的98。   顾三娘子喝了爱情魔药,由于魔药的功效和他的刻意放水,好感度蹭蹭直涨,而此时他发现自己再也不敢接近顾三娘子了——因为就那一次,他就感受到了好感度98的威胁,这么高的好感度,不管在不在顾三娘子身边,他都会情不自禁想着顾三娘子的好处,而事实证明距离越近影响越大,再这样下去,他甚至担心自己有一天忘了自己姓什么。   所以……   承衍帝无聊饮着茶馆里微苦的茶水,所以他说的什么接顾三娘子进宫都是骗人的,他绝不会把这么大一个杀器放在自己身边。   不止这个,怀孕也是假的,只是为了骗骗王鸾而已——男女之间,无论什么时候一个孩子都是加重好感度的重要筹码,顾三娘子的好感度都已经98了,再加上个孩子……王鸾更加确信顾三娘子马上就要攻略成功了。   如此危急时刻,王鸾又使不出她那通天彻底的手段阻止——凌楚楚慕容青的能力都是这一世慢慢练来的,王鸾刚刚来,又是女主角的身体,用女主角的身体自然不像凌楚楚慕容青那么随心所欲,所以王鸾此时此刻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弱女子。   当然,他和慕容青都相信,资深攻略者王鸾是有着自己压箱底的手段的,逼急了她,没准会来个同归于尽,这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们很有耐心地慢慢磨。   如此,内心不安的王鸾不能力敌就只能智取。   智取……   前些日子,他这个皇帝事先封住了王鸾的一条路——挑拨。   王鸾无法挑拨其他妃子冲锋在前和顾三娘子对上,因为她现在在宫里阴险狡诈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宫中女人没几个傻的,有了防备,她们当然不会再允许自己上王鸾的当,受王鸾的骗。   因此,孤立无缘的王鸾只能拿出以后总会用得着的那个转换器了,那个可以把皇帝对顾三娘子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法宝。   转换器,这是他们对那东西暂时的命名。   其实他把容顾支使到战场上也有这样的打算,王鸾现在主要的对手是顾三娘子,而她把目光放到顾三娘子身上,容顾就安全了。   在王鸾心里,皇帝对顾三娘子的爱是98,对容顾这个青梅竹马的可绝对没有98这么多——按照剧本,皇帝对容顾的爱是在容顾死后才猛然增多,在那之前皇帝可是亲手杀了她。   王鸾要转移,也转移对顾三娘子那98的。   而结果确实如他所愿:【宿主,我们不能再等了。】   【你说的没错。】   承衍帝笑眯眯看着瓷杯中的茶叶上下沉浮,他觉得自己耍手段的能力一天比一天强,这还是慕容青走之前他们商定的,而在他这么对慕容青说了之后,慕容青给了他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没救了。”慕容青这样评价。   回忆到这里,承衍帝揉揉额角。   难道自己在慕容青,或者其他人眼里,就是这么一副阴险狡诈机关算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模样?   “很般配。”慕容青凉凉地撂了这么一句话。   和谁般配?慕容青是在说谁?承衍帝有了猜测,并把这当做夸奖。   慕容青的反映已经很好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也看出慕容青其实是个挺有原则的人,和他不一样,他的聪明全用在算计人心上,慕容青的聪明用在追求自己的大道上。   就因为慕容青很多东西都不看重,而自己试探出了慕容青的底线,所以一直在压榨她。有很多事情,慕容青没义务帮忙,而他笃定了依着慕容青的性子一定会帮忙——在这些合作之中,他一直占着大便宜。   只因为慕容青不计较。   然而这又是无可奈何的,慕容青有追求自己大道的本钱,他有么?天意如刀,不过是在苦苦挣扎而已。   这就是蝼蚁的活法。   厚颜无耻又喜滋滋的,承衍帝再次夸奖了自己一次,为了不能失去的东西坠入魔道,自己果然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好儿子好夫君!   想到慕容青,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系统。   *****   系统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么大,他的注意力也一直不在这里,因为系统是个什么东西慕容青和他解释过,可他能说其实他一点都不明白么?   专业的东西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   慕容青和系统的斗争过程都能写成一本书了,她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发现被系统控制之后就琢磨着脱离,因为不知道系统的深浅,她就稍稍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来试探,果然系统视她的反抗为罪大恶极,严加惩处,但没有杀了她。   结合从王鸾那里得来的消息,系统是设定好的“程序”,既然是“程序”,只要没有达到系统判定抹杀的条件,直接反抗还是阳奉阴违都不会被强制抹杀。系统称得上是有“智能”,但那绝不会是真正的智能,它的智能来自庞大的数据分析,可只要超越它记录过的数据范围,比如王鸾说的世界的弹性问题,它就根本无法理解了,对这一点慕容青早就有所猜测,所以她能成功骗过随身携带的系统,与他这个皇帝接上头。   “在它擅长的范围它就是无所不知的学者,而没涉猎过的问题,它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这是慕容青评价系统的话。   慕容青刚来没几天就卖了个破绽把自己的反抗意图暴露出来,系统威逼利诱一番慕容青低头了,系统以为她受了教训,万事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却不知道慕容青完全是故意的——既然一定会暴露,那最后关头暴露还不如提前暴露,这样还能让系统轻视自己。   承衍帝敲着桌子沉思,系统就是没有自己思想,不会随机应变的木偶,总觉得还是慕容青更胜一筹……   突然,有什么打断了他。   【系统,我愿意兑换‘天平’。】这是王鸾的声音。   承衍帝微微一愣,天平,什么东西?是那个转换器么?总觉得名字越简单的东西威力越强啊。   【叮!,‘天平’出现在这个世界,所需点数1000!每次开启所需祭品,请宿主和‘天平’自行商讨!】   承衍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开启”又是什么意思?祭品?还每次?   【我知道,唉,使用‘天平’的代价太高,如果还有其他方法可想,我才不会想到用它。】   ……代价高?什么代价?   【宿主您要知足,‘天平’属于最高等级法宝,资深者里也少有知道的,使用这么高等级的法宝,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总之‘得到和付出等价’,这就是‘天平’的含义——祭品有多少,收获就有多少。】   【是啊,那一世有个人快攻略成功了,在她成功的前一秒,我把她的全部成果用‘天平’偷了过来,付出的,却是一生的喜怒哀乐。】王鸾的声音很低落。   【宿主不要伤心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都好几世了,您的喜怒哀乐现在不好好的么?】   【我知道,可你体验过没有喜怒哀乐的滋味么?那是一种让人绝望的痛苦,呵呵,我忘了,在那种情况下连绝望都感受不到,只是空洞而已。】   【宿主,您说错了,我就没有喜怒哀乐,虽然能有语气,也有表情,但那都是根据资料模仿出来的,我们系统从来就没有感情,您就是太执着。】   王鸾的声音变得冷厉:【你和我能一样么?你是从来没有过所以无所谓,我是有过才失去了!】   【宿主,没关系,不要再想了!顾三还没到成功的那一步,这一次您用不着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没错,我知道。那一次是仙侠世界,我的对手修仙有成,攻略目标的精神力也高,所以我付出的代价大,这里的顾三就是个只会琴棋书画的普通人,皇帝也是凡人,我估摸着,只是一点点代价就足够了。】   承衍帝默默听着,王鸾似乎在与‘天平’沟通。   【系统,我问了,金银玉器不行。】   【您继续!】   【……金银玉器在‘天平’眼里是最廉价的东西。唔,‘天平’给了结果,祭品可以是‘心甘情愿献上的喜怒哀乐’或者‘真心人的眼泪’或者‘心甘情愿的纯洁灵魂’或者‘大能留下的法宝’或者‘心甘情愿献上的寿命’或者‘心甘情愿献上的爱情’……还有很多。】   【嗯,我明白了,‘天平’说这些可以当做祭品,可显然寿命的价值比不上灵魂,如果付出的是寿命,数目就要多一些,您献上了,它自己会准确称量。】   【嗯,找什么做祭品,我还要想想。】   承衍帝托着下巴想上辈子的事情,那一次王鸾用什么祭品得到了他对容顾的爱情?   62   王鸾上辈子用什么东西换了他对容顾的爱情?这也许是一个永远的谜题了,也许总有一天他会从王鸾那里得到答案,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不甚清楚,也有了不好的猜测……   想到这里承衍帝轻蹙起眉头,这一世阴差阳错知道了王鸾心底的不少想法,所以……上一世的萧桁,他的太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虽然怀疑这种问题真的很伤自尊,可,他觉得很可能不是。王鸾性子高傲,愿意为了任务委身于他这个皇帝已经是万分委屈了,而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个攻略目标,一件夺取积分的工具——有人愿意为一件工具生孩子么?   他觉得不会。   身为资深攻略者的王鸾,应该像慕容青一样注意着不要和这个世界牵扯过深,攻略完成她一定会离开,在明知道这样结果的情况下还留下一个血脉相连的儿子,这算什么?   好玩么?   王鸾其实不是一个绝情绝爱的人,生孩子就是为了玩玩这种事情真不像是她的作风。   所以萧桁到底是打哪来的?难不成……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儿子不是自己的,皇位他到底传给了一个什么人呐……承衍帝觉得上一世他可真是败得彻底。   王鸾和系统的对话还在继续,听了半晌却再没有答案,承衍帝看看天色知道假皇帝快要回来,就起身准备回宫了——身边没有了乔安确实有些麻烦,乔安被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容顾,随军去北疆了。   回到昭明宫,承衍帝看到了北疆战报,很好,一切都依照计划进行着:看守赫氏使者一行人的容凛马虎大意出了纰漏,赫氏使者阿苏雷及其圣女哈桑格日娜趁势逃逸,而阿苏雷早就暗暗联络了赫氏探子前来接应,发现自己看守的犯人失踪的容凛怒发冲冠前往抓捕,却被早有准备的赫氏人摆了一道,扑了个空……   最终结果是容凛愤愤回营,而阿苏雷和圣女哈桑格日娜顺顺利利返回赫氏皇城——将要被赫氏大汗亲自接见。   亲自接见,这可真是好机会,承衍帝在密报上写下批示。他等着他们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以容顾抓住战机的能力,剩下的事情想来是小菜一碟了。至于容顾的身体……他知道女人怀孕前几个月很危险,但容顾不是一般女人,所以应该没事……吧。   其实他挺担心的。再一次,承衍帝把心底窜上来的御驾亲征的想法狠狠压了下去。   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您很悠闲呐~”   承衍帝在心里笑了笑,终于来了么?   “杨公子别来无恙。”   很随意的应答,就像黑漆漆阴涔涔的杨宣是路旁的小石子一般。在溜进来的杨宣眼里承衍帝这副淡定得过分的样子,让他格外不爽。   “真狡猾。”压下愤怒,杨宣挑着眉,也不客气就坐在了皇帝的对面,翘起二郎腿儿,“陛下明明答应了在下的。”   “朕答应了什么?”直接忽视了杨宣话里的哀怨意味,承衍帝笑着说,“朕可是什么也没答应。”   上一次见面杨宣想让他帮着对付凌楚楚,被他糊弄过去了,杨宣他信不过,故而那次交涉无疾而终,之后杨宣进宫之后总是被他的药药翻,就很久都没出来过了。   凌楚楚已经死了。   “陛下胆子真大,不怕死么?”杨宣再一次露出了他的獠牙,眼睛里红光直闪,邪魅公子哥就这么一转眼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见一百次也觉得丑,承衍帝这么在心里感叹,至于怕不怕死……   还真怕。当然,这个不能说。   他就是故意激怒杨宣的,这也不能让他知道。   想了想他微微一笑:“朕这里有公子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的东西?”听到皇帝这么说,杨宣拧起眉,好一会儿才像想到了什么,放声大笑起来:“我需要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在寂静的夜里,昏暗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瘆人。   慢慢的,杨宣不笑了,抽抽噎噎似乎在哭,也许是在喘。   承衍帝懒得理他,就让他这么发疯,淡淡看着。而这种态度落在杨宣眼里就成了挑衅和幸灾乐祸。杨宣不知怎么想的就欺身上前,点点承衍帝的心口:“陛下真的知道我要什么?”   那放肆的样子让承衍帝直想抽他。   “想要朕的心?”他替杨宣解释了话里的意思。   “原来陛下知道啊。”杨宣顿了一顿呦呵一声笑了起来,舔舔下唇,“陛下的心一定很美味……”那陶醉的样子就像他已经把承衍帝的心咬在嘴里了。   “要不要朕挖出来送给你?”承衍帝笑眯眯看着杨宣,杨宣的指甲正反着光,一寸寸凑近。   “呵……”看承衍帝这坦然的态度,杨宣反倒停下了。皇帝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皇帝有底牌,皇帝这么胸有成竹和他对话,皇帝说有他需要的东西,可需要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陛下说我需要什么?”稍微迷茫。   终于问了。承衍帝还是受不了有人把自己当做一块鲜嫩多汁美味牛肉的感觉,速战速决吧,这样决定了他轻轻说了一句话,压低的声音有一种诱惑的意味在里头“你最想的是什么?”   “……最想的……”被承衍帝引导着,杨宣鲜红的眼睛渐渐朦胧起来,发出的声音也很飘渺“……最想……”   “你最想回家。”承衍帝在他耳边轻轻地道。   “……回家?”杨宣反射性地问,然后重复起来,“回家……回家……最想的……回家?”   “回家,我最想回家。”似乎想通了,杨宣重复了最后一遍。其实他的眼睛里还是模糊一片。   “你最想回家,我能帮你。”   “你能……帮……我?”   “嗯,我能帮你回家。不过……”   “不过……?”   “帮你回家可不是没有代价的。”   “你要……什么?”   “玉符,护身的。”   “……回家……玉符……你要……我给!……”   片刻之后承衍帝把昏厥过去的杨宣拖到床上,掰开手指,他取出一块晶蓝的,闪着盈盈光彩的玉符。小心翼翼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杨宣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先是些微怔愣,然后脸上的表情慢慢变成了狂喜。   “陛下,成功了?”杨宣——大晋土生土长的杨宣强压下上翘的嘴角,小心翼翼地问皇帝。   “嗯,你很不错。”承衍帝能理解杨宣的心情,他自己也很高兴。   这是本土杨宣第一次在晚上清醒过来。慕容青离开之前,他们商量了外来者杨宣的解决办法,就像他们刚才做的,本土杨宣修炼了慕容青的炼神功法,承衍帝也是,承衍帝在外面催眠,本土杨宣在身体里发力,就这么相互配合着一举拿下。   ——这毕竟是本土杨宣的身体,主场作战,他有先天的优势。而承衍帝向外来者杨宣要玉符的时候,他之所以给得这么干脆,完全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渐渐被本土杨宣控制了。   至于在外面让外来者杨宣心神恍惚的方法——慕容青说和她一样,外来者杨宣也很想回家,稍稍挑动,就会有了能让他们发挥的间隙。   至于外来者杨宣将来如何处置——慕容清表示,在她回家的时候,她不介意稍带一个累赘。   承衍帝很认同这种做法,他们这次算计成功其实是取了巧的,发了疯的吸血鬼这种危险生物只有慕容青能降得住,还是不要留在大晋祸害他的子民了。   也许回了原来的世界,他就好了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承衍帝抬头一看,本土杨宣已经喜极而泣了。不耐地挥挥手:“好了,不要在朕面前哭了。”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很好看么?   杨宣一噎,他只是太激动了,被皇帝提醒之后也觉得不妥,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渐渐白了。   “陛下,草民……”抹干净眼泪,杨宣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颇有托孤之意。   承衍帝呵呵一笑,杨宣不放心,觉得他在得到玉符之后会杀人灭口,可他哪来这么多兴致杀人灭口?   “你是个聪明人。”承衍帝这么对杨宣说。   外来者杨宣的事情完全解决了,慕容青保证会负责到底,本土的嘛,其实他这么谨慎也没错,有不少事情还悬而未决,比如说他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会不会不小心泄露,再比如他有了一个本分的大晋子民不该有的能力,如果他有了私心把这些修炼功法传出去,传给他的亲人后代,那皇帝的统治还能稳固的了么?所以……   “我们也算朋友了?”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强,他相信杨宣也是这么想的。   他这个皇帝也算可怜,前世今生总共一个半朋友,杨宣一个,是强迫来的,慕容青就算半个。   “草民谢陛下恩典!”杨宣这一次是真的高兴了,也笑着起了身,坦坦荡荡接受了朋友的新身份,拱拱手“杨宣谢过陛下。”   “行了,宫里的美人不幸得了急症,红颜薄命了。”承衍帝笑眯眯地点头,然后看着杨宣闹了个大红脸。   “回家吧,朕的后宫里不欢迎男人。”   杨宣同手同脚走了出去。承衍帝觉得有这么个朋友也挺有意思的。   63   目送杨宣离开,承衍帝也没了睡意,清冷的月光分外撩人,他却开始思量自己关心的事情,慕容青走之前他们商讨过那个转换器的事情,因为所知不多,所以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具体对策,只能靠着他自己的随机应变。   现在问题来了,与他和慕容青之前猜测的不同,“天平”显然不是只能当做转换器使用,从王鸾的只言片语得知,“天平”的功效可比用处单一的转换器强多了。   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什么都能得到么?   这……   承衍帝眼睛一亮,又想出一个好办法。   至于这个好办法的执行者……   承衍帝抚了抚额头,再盘算了一遍。   王鸾的“天平”,是他迫切得到的东西。王鸾可能压箱底的武力,是他所忌惮的东西。武力什么的,只要王鸾还想着攻略他,就不用担心她会用到自己这个皇帝头上,可在王鸾有不可探测的武力的情况下怎么得到“天平”……   他寻思来寻思去,只能在刚刚拿出来用的时候强抢。   这几次和攻略者打交道,他自然知道了攻略者想要把珍贵的东西藏起来,其实是有一个“异空间”的,所谓“异空间”,据他推测就是只有攻略者自己能使用的储藏空间。值得庆幸的是,顾三娘子和凌楚楚都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她们对系统的探索程度都不深,错过了,唯一知道的是慕容青,可既然慕容青能知道,资深攻略者王鸾能不知道么?   所以不能偷,只能强抢。   强抢,他自然不会亲身上阵,于是执行者的选择就变成了问题。   看着御案上刚刚从杨宣手里得到的护身玉符,承衍帝笑了起来。   *****   承衍帝的危机刺激收到了显著成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些心急的王鸾已经开始寻找能成为“天平”祭品的东西了。   她此时正捏着一个宫女的下巴:“本宫自然会说话算话,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为了祭品,王鸾和宫外的王家人搭上了头,借助他们的力量算计了这个名为明玉宫女的兄长,那兄长如今债台高筑,被凶神恶煞的放债人追杀,无路可走,求到了在宠妃王荣华面前当差的明玉身上。   “奴婢为了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王鸾答应明玉,只要她足够听话,她这个做娘娘的愿意保住明玉的兄长,并为她的家人谋一个好前程,明玉感激涕零,愿意为了大恩大德的王荣华奉献一切。   一手刀打晕了明玉,王鸾笑着拿出了“天平”,白玉为身,淡淡紫光流转,只有一巴掌大小,却满是玄妙意味。   这就是“天平”,能力莫测的法宝。   扫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明玉,王鸾俯□将明玉的手小心翼翼放在了“天平”左侧托盘处。作为祭品,明玉是很得王鸾看好的人选,因为她身边的宫女太监,明玉最单纯,既然明玉已经心甘情愿献出一切了,“天平”要求的寿命、爱情、灵魂什么的应该可以满足了吧。   至于明玉失去了这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与她有一毛钱关系么?   明玉的手在托盘上渐渐透明,“天平”紫光更盛,王鸾翘起了嘴角。对那98的感情,她势在必得!   然而王鸾转瞬就发现“天平”上的紫光竟渐渐黯淡下去……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王鸾的额头上冒起了汗珠,她急匆匆与“天平”沟通。   半晌,颓然地坐在地上。   【宿主,怎么了?】系统一直在旁观,明明进展顺利,为什么现在像是失败了的样子?   王鸾缓缓抬头,眼中是浑浊的黑暗。   【天平’嫌弃明玉不纯净。】   【啥?要处子?明玉她是啊!】系统尖声叫了起来。   王鸾被系统夸张的表现逗乐了,也有心情调侃:【不是要处子,你脑子里都是谁灌输的废料?‘天平’是嫌弃明玉并不是‘心甘情愿’。】   【怎么可能?她方才不是愿意为你献出一切的么?】   王鸾叹息一声:【我们以为她是心甘情愿的,就连她自己也以为是心甘情愿的,可‘天平’就说不是。这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许多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明玉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宿主,您是说明玉以为自己愿意,其实心里面还是有抗拒,所以达不到‘天平’那‘心甘情愿’的高要求?】   【没错。】   【那我们去哪里找心甘情愿的人?那什么‘真心人的眼泪’也不容易,要不,宿主您就牺牲一下,用自己的吧。】   【不到最后关头我绝不会再用自己的东西交换了。况且,你确定我想用自己交换,‘天平’就会愿意么?归根结底,祭品最重要的是‘心甘情愿’,而我知道了可以取巧的办法,心里早就生出了侥幸和不甘,你确定我还能达到‘心甘情愿’这个条件么?】王鸾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懊悔,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知道什么取巧的办法。她第一次交换是在别人将要攻略完成的绝境,那个时候她心灵深处肯定是极为甘愿的。   那个时候的心境,现在找不回来了。   想要换取的是一份真情,当然要求纯洁的东西来交换。   【这……,您再和‘天平’交换,心里有了不安分,应该瞒不过它……】   【所以我们还是去寻找心甘情愿的人吧。】   寻找心甘情愿的人……昭明宫里的承衍帝笑了起来,他正发愁没机会呢,这不,机会自己送上门了。   第二日承衍帝直接召见了王荣华。   “臣妾拜见陛下。”温婉可人的王鸾对承衍帝送了个柔柔的眼波,那眼波极勾人,可她其实是极庄重的。   承衍帝让她起身,紧蹙着眉,很犹豫的样子:“爱妃,朕……”看样子他有事要说,可似乎开不了口。   王鸾笑盈盈过来给承衍帝垂肩,半晌等到皇帝的眉头舒缓了,才贴心地道:“陛下有何为难之事?”她看出来了,皇帝就是等着她先问出来。   “这……”未及弱冠的皇帝有些赧然了,“朕有事情麻烦爱妃。”   果然是这样么?王鸾在心里暗笑,小皇帝还是太小了,装的一派威严模样,其实仔细观察就知道,他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抚在皇帝肩上的手没有停顿,王鸾知道自己的声音轻柔又婉转:“陛下说笑了,和臣妾,还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说的也是。”浮躁的皇帝明显兴奋起来。   “您说,臣妾听着。”   “嗯。”皇帝转身握住王鸾的手,眼睛晶亮:“三娘知道了太后压她分位的事情,和朕闹了脾气,她还怀着孩子,朕担心……”   王鸾的手其实有些僵,顾三的事,她听着就觉得烦。不过她还是兢兢业业顺着皇帝的意思问:“陛下需要臣妾做什么呢?”   皇帝眼里有歉意划过,似乎终于意识到在一个女人面前表达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心有多不妥。王鸾心生不屑,皇帝不知道女人之间的争斗么,怎么这么蠢?   紧接着皇帝说出了他的想法:“太后是朕的母后,三娘是朕的……朕的心上人……”说到这里皇帝的脸竟是有些红,而面对着他的王鸾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   皇帝还在说着:“朕舍不得三娘受委屈,可太后那里……朕真的无法可想了。你一向通情达理,又聪慧懂事,朕想着……”   “想着要你去劝劝三娘,让她不要与朕闹别扭了。”   “三娘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你……也很不错,你们一定能谈得来的。”   说完之后,皇帝还面露期待地看着王鸾,像是相信这么温柔和善的王荣华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   王鸾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拍死眼前这个不识趣家伙的冲动。她不喜欢皇帝是一回事,被皇帝拿去和别的女人相比,还差了一筹是另外一回事!   皇帝像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一样,面带愧疚地念叨:“朕知道你心里有朕,可人的心只有一颗,朕已经送给三娘,就只能辜负你了,你放心,三娘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不会吃闲醋的……”   王鸾心里的小火苗终于燃成熊熊大火。   也许是说到了心爱的顾三,皇帝明显温柔起来:“朕只喜爱三娘一个,三娘她,她也是一样的。”   “对你们,朕只能说有缘无分了。”   ……   皇帝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可王鸾早就没听了,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一句“三娘也是一样的”吸引了。   对啊,“天平”需要心甘情愿,不也包括一项“真心人的眼泪”么?自己身边没有这样的人,皇帝的她拿不到,顾三的还不行么?   顾三爱上了皇帝,她的眼泪,可不就是真心人的眼泪?   “陛下,臣妾愿意一试,臣妾愿意尽全力帮陛下和顾三娘子重归于好。”王鸾想通之后拦下了说个不停的皇帝,表了决心,当然,她保证皇帝很轻松能看到她为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牵线的痛苦和奉献。   果然,皇帝被感动了:“那……爱妃,朕会记得的。”   “您得偿所愿了,只望陛下不要忘了臣妾这个人才好,给臣妾……给臣妾留一个小小的角落……”王鸾明白了,皇帝喜欢琼瑶调的。   “嗯。”皇帝感动得要命了。   离开昭明宫,王鸾擦掉眼角的眼泪,露出一个笑来。去水月庵走这么一趟,她知道自己能得到很多:皇帝的歉疚,顾三娘子的眼泪,顺道收走那98的感情……   64   “这样行不行?”   水月庵旁的农家小院外,一身便衣的王鸾亮出了金光闪闪的御赐金牌,见了这金牌,一队数百人的侍卫才放行让她进入——皇帝知道不少人都在打顾三娘子肚子里,他现在唯一子嗣的注意,故而把这小院重重包围起来,以保护顾三娘子“母子”的安全。   王鸾的到来是隐秘的,因为皇帝再三强调不要让还在气头上的太后知道。上一次经由王鸾的劝说,太后表面上的态度确实软化了,可事实上,暗潮汹涌从来不少。太后答应皇帝在顾三娘子的胎儿安稳之后接她入宫,在宫里没几个人能动到皇帝一心保护的人,所以现在,正是各方势力动手的最后机会。   “你们都出去,怎么,想听听陛下对顾三娘子单独的旨意么?”   王鸾冷冷挥退守护在顾三娘子身侧从不离开的丫鬟嬷嬷,见到了传说中的顾三娘子——确实是传说中的,她来得晚,只是从过去的传言中推测出这是一个攻略者,可事实上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清丽脱俗,是个美人。   只是转头看过来的的那双眼眸里,满是悲伤和痛苦。   王鸾在心里冷笑:【看见了么,这就是陷入爱情人的表现,一个攻略者竟然会爱上攻略目标……悲伤痛苦啊,都是活该的,呵呵。】   【……宿主您……】   王鸾知道自己隐藏的很好,她从前有过古代宫廷的攻略经历,所以一直表现的极像古人,以至于所有攻略者都以为她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大晋人。   这种优势当然要继续发扬。   “顾三娘子?”王鸾温和问道。   “是,你是……”窗边坐着的顾三娘子也没起身,毕竟她身子宝贝,看了看王鸾出色的容貌,少见的风仪,嗫嚅道:“你难道是……”   “没错。”王鸾点头,世上的美女不都是集中在皇帝的后宫里面。   顾三娘子的脸一瞬间的僵硬。   王鸾心里暗笑:【她真爱上皇帝了,这是觉得皇帝的嫔妃们碍眼了?】   顾三娘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对上王鸾的眼,深深的戒备:“娘娘来这里,有何指教?”   “是陛下让我来的。”   “陛下……?”   “自然是陛下,不是陛下,你以为我能进来这里么?”   “你……”王鸾的语气很冲,顾三娘子像是感觉到了不好的事情,脸色微微发白。   王鸾没答话,只是羡慕却怜悯地看了顾三娘子的肚腹一眼,顾三娘子被那束目光惊得捂住腹部,往后猛缩。   王鸾冷冷一笑掏出一个瓷瓶:“长话短说,陛下让你拿掉孩子。”   “拿掉孩子!!!?”怒瞪她,“你骗我!”   王鸾怜悯地笑:“这当然是陛下的意思,你觉得我有胆子敢假传圣旨?”   一步步逼近她。   “你骗人,陛下明明很期待我们的孩子的,怎么会,怎么会……你骗我!!”   “当然不是骗你。太后娘娘怀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绝不会允许一个野种玷污大晋皇室血脉,要么他死,要么你们一起死,你说陛下怎么选?”   “陛下这么爱你……呵呵。”   “不,不——!”顾三娘子不敢相信地摇头,“陛下,陛下!陛下他说过会保护我们,不会丢下孩子!”   “呵呵,你也不敢肯定,他的确会保护你,可孩子嘛……”王鸾啧啧几声,“陛下说了,来日方长,你们还会有孩子,他也会记得这孩子,现在就让他牺牲牺牲,为了他父皇和母妃的爱情牺牲,想来——”   王鸾凉凉地笑:“想来你们的孩子,他也是愿意的。”   “你骗我,你骗我,你这是嫉妒我,嫉妒我们的孩子!”顾三娘子仇恨地瞪着王鸾,王鸾毫不在意,一副“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样子把她逼到了墙角。   “别不相信事实,这就是陛下的意思,瞧瞧,都没人来阻止我哦。”   “不!不!不——”顾三娘子还在挣扎,可眼里的光渐渐黯淡,她,相信了。   眼见情势大好,王鸾一把将顾三娘子压在墙角,瓷瓶打开,越凑越近……   无助又凄凉,顾三娘子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一滴一滴,正好被王鸾接入瓷瓶里。   【宿主,真心人的眼泪,你这……能行吗?】   拍拍顾三娘子的脸蛋,顾三娘子已经昏过去了:【怎么不行?这不是真心人?瞧瞧这心多真呐,眼泪而已,要的就是真情,情嘛,爱、恨、怨、痛苦、绝望,可不都是真情实感?】   【宿主,你玩这么大不怕皇帝发现,外面的侍卫……】   扫一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顾三娘子:【所以我现在要趁着这机会马上交换,外面的侍卫,我命令他们不要靠近,不过久了可就说不准了。】   【顾三这副模样,皇帝……】   【呵,等我把那98抢过来,皇帝一准把顾三丢到脑后。98,还不是我说什么他信什么。】   【宿主英明,这顾三空有宝山却不知,这么大的优势都能被她自己玩没了,嘿嘿……不过您还是快一点,问问‘天平’眼泪够不够,不过的话我们敲醒了她继续。】   【嗯。】   王鸾动作不慢,她一边和系统对话,一边把装着眼泪的瓷瓶放在“天平”上,她觉得这一次应该可以了,最多就是量多量少的问题。   可事实给了她沉重一击,紫光比上一次黯淡得还快。   “不行!为什么!!?”   【宿主,宿主,怎么了?】   【‘天平’说那眼泪用心不真。不可能的,顾三对皇帝的心明明是真的,明明是真的!】自以为十拿九稳万无一失,可这样的结果让王鸾惊慌失措,她把“天平”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为什么出了差错。   【确实是真心眼泪,可哪里不对?】   眼睁睁看着“天平”上的紫光一点点减少,直至消失殆尽,王鸾的震惊讶异再也压制不住,脱口而出:“到底哪错了!!!?”   “从头到尾都错了。”   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鸾僵直了脊背。   声音很熟悉。   然而没等她转身,眼前却掠过一条黑影,手一痛,抓在手里的“天平”消失了。   不敢置信看过去,“天平”,竟然出现在了顾三娘子的手里!   “你……”顾三娘子站在她面前在冲着她笑,一点事也没有。被算计了!这是王鸾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想法。   “怎么样,被骗了吧蠢货~”顾三娘子调皮地眨眨眼,扬扬手里的“天平”。   王鸾已经迅速镇静下来。她要确定一下这个顾三娘子知道了多少,她会不会知道“天平”的重要性。   于是资深攻略者王鸾迅速进入状态,只见她的脸蓦地苍白,唇在抖,绷着脸,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会失算的模样:“你……”   顾三娘子得意洋洋地挑眉:“我就知道有很多隐藏着的攻略者在打我的主意,怎么样,这一招引蛇出洞好不好?”   王鸾立即想通,陷入爱情的顾三娘子也不傻,她知道有人要暗中对她不利,尤其是同为攻略者的人们,所以装作虚弱的模样引人上钩,至于她到底怀没怀孕,天知道。   还是自大了,轻敌了。王鸾迅速盘算起来,顾三应该不知道“天平”的用处,只是看着自己那么宝贝,所以故意抢过去炫耀吧。   于是她脸上尴尬、自嘲、屈辱一闪而过,还流下了眼泪,一步一步走上前:“我,我知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装,接着装,你以为装可怜我就会还给你?哈哈,做梦!”顾三娘子故意把“天平”抛来抛去逗弄她。顾三娘子刚刚抢天平的时候用的身法,其实不怎么高明,现在耀武扬威的在王鸾面前晃来晃去,就是吃定了王鸾是个弱女子。   王鸾倒是松了口气,这个顾三果然不知道“天平”的珍贵。她在心里呵呵一笑,作为将要破碎虚空的资深穿越者,这个世界上其实没什么能奈何得了她的东西,这具身体毁了,大不了再换一具,她甚至可以预支点数像系统再求一具身体,可这“天平”……   如果不是顾三娘子实在攻略得太快,她是不会召唤“天平”的。   “天平”,正是她的克星。   普通的法宝使用自身力量就可以催动,它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威能,使用方便还能认主。而“天平”,使用一次要付出的代价那么苛刻,却还能排在最重要的法宝之列,就是因为它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十年百年千年万年的努力。   用“天平”交换一个人的修为,只要祭品足够,能把那个人撸成白丁。   “天平”,其实是所有修者的克星,不管你修炼的是什么。   交换,什么都可以的交换,才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可顾三娘子显然不知道。王鸾放下心来,只要自己不出问题,抢夺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她看着柔弱,顾三娘子就真当她是个柔弱女子不成?   小看他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鸾都没想着用什么大招,只是轻飘飘飞身上前,想要打顾三娘子一个措手不及。她是武修,虽然身体还跟不上脑子,但对付这个半吊子顾三娘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用大招,是因为身体受不了,用了之后她不得不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王鸾以为这一回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了吧。然而又一件让她惊诧万分的事情发生了——   竟然有一个光罩,挡在了顾三娘子身前!   王鸾的脸迅速黑了下来,这光罩她认识,不就是可以称得上是“作弊器”的防御玉符么?   怎么打都死不了的那一种!自杀都死不了!   对他们这些攻略者,其实防御才是最需要的东西,而这种玉符只有达到极难的要求才能兑换,还是在与系统关系极好,系统会告诉你的情况之下。   天价。   这顾三娘子难不成走了狗屎运?   王鸾还在想着,各种阴谋论,她当然不知道喝了复方汤剂装成顾三娘子的杨宣心里有多痛。   杨宣抓着“天平”哀声叹气,他刚刚修养了一阵子皇帝又派给他这么奇葩的任务,上一次是妃子,这一次就是孕妇了。皇帝的理由很充分,谁让他知道的多呢?皇帝又把玉符给了他,还说这是皇家战利品,已经姓萧了,这一次是暂时借他的,用完之后还要还回去。   误交损友,他能说什么?   而玉符的来历他也知道了,那是系统打折出售给攻略者杨宣的,就因为他们这悲催的一体双魂。   杨宣又重重叹了口气,瞧他身边,这都是什么人呐。   65   “那把它给我,你不会用,这东西在你手上就是废品!”被光罩阻拦的王鸾反应也快,马上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像刚才的强抢从没发生过一样。   又回想起她们冲突的原因,王鸾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骗你,也不想害你的孩子,那都是太后和陛下的意思,我只是个传话的!”   王鸾把自己渲染得极为无辜,可披着顾三娘子皮的杨宣根本就不想理会她,和皇帝不一样,杨宣对这光罩的功效是心存怀疑的,这么一层薄薄的,看上去就不靠谱,天知道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会不会突然发力用什么方法打碎了它,女人都是很可怕的。   “我管得着你么?废品我也要,系统出品的都是好东西,你别想拿我当傻子糊弄!”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是抢到这个“天平”,其实他已经吓得腿抖了,为什么总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他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弱书生……   杨宣油盐不进,王鸾怒目而视却没有丝毫办法,光罩打不破,形势对她不利,她知道这种时候就更需要冷静了,盲目冲上去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你怎么才能把它还给我?我愿意交换!”   杨宣不搭理她,再一次把“天平”抛向空中,看着王鸾越来越红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彻底激怒王鸾的任务也要达成了,皇帝应该满意了,把嘴一撇:“换?哼,我又不缺东西,我就是喜欢看着你着急,哈哈,我就是拿去当球踢,也不给你!”   然后他大声喊了侍卫,用的是顾三娘子的腔调,声音凄厉骇人。声音传出很远,侍卫们以为顾三娘子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破门而入,他们一进门就看见陛下命令他们拿命保护,一根汗毛也不能掉的小娘子正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啊疼!……啊!……啊——!”   在侍卫们震惊的目光中,杨宣大声喊着疼,还时不时抬头看王鸾一眼,那脸上带着的,分明是恐慌和畏惧。侍卫们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拿着金牌来探望顾三娘子的女人对顾三娘子的肚子下了毒手!可不能让陛下的子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是侍卫们的第一想法。   “她,她假传圣旨,要杀了陛下的孩子!”杨宣抖着手指证王鸾,王鸾的脸已经全黑了。   【宿主,我们该怎么办?“天平”被抢了,他们还觉得您要谋害皇嗣。】   王鸾垂下了眼帘:【没关系。她没用“天平”来对付我,还喊侍卫,不就是证明了没什么能杀死我的手段么?她还不知道“天平”的用处。这一次算我大意,下一次可不会这么容易了。】   侍卫们有些难以抉择,王鸾手持御赐金牌,顾三娘子是皇帝的心尖尖,他们哪有胆子下什么定论,只得分出一部分去唤御医,余下的继续看守。   【您有了那什么假传圣旨谋害皇嗣的罪名,会不会被皇帝……】   【不会,我可是女主角,之前我还没发力。】被侍卫们包围,王鸾反而冷静下来:【我本想着在白月光还活着的时候,替身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凑上去——白月光是皇帝心里还不能触碰的部分,我凑上去只会让自己永远低她一筹,对以后的攻略不利,可现在……】   王鸾一扫,就看着杨宣偷偷投过来的挑衅笑意,心里一笑:【现在就要改变方针了。这还不是绝境,你瞧她多得意,可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确实是这样,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这个顾三别指望这一次能打到您。您和他们不一样,您用的女主角的身体,老天爷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却不会让您去死。虐恋,这一次就算作其中的“虐”吧。】   【是啊,于情于理,皇帝都不会不做审判就让我去死,唔,你说我要是被废了,该送什么礼物给顾三好呢?】   【您……】   王鸾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再触动她一分一毫。   半晌过后回归的侍卫带来了皇帝的旨意——王荣华谋害皇嗣,打入天牢。   【宿主,天牢?我以为您这种‘罪名’,应该是进冷宫的。】   【因为顾三对皇帝影响太大了吧。】王鸾也有些疑惑,但转瞬就想通了,跟着冷着脸的侍卫走出小院:【没什么差别,一座牢房关得住我么?】   ******   “你很不错。”   承衍帝再一次这么称赞面前恢复了原身的杨宣,杨宣听到这样的称赞反而变成了苦瓜脸:“陛下,下一回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交给草民,装女人装多了,草民还娶得着媳妇么?”   咳咳,被杨宣哀怨的眼神看着,承衍帝心里也生出了一咪咪的愧疚,不过转瞬就被压下了,他可不能答应,因为之后的计划必须有杨宣的参与。“天平”已经到手,对容顾天劫的准备几乎圆满完成,可王鸾的用处还没榨干——不客气的说,刚刚开始而已。   “回去养精蓄锐,朕还有事情用得着你,你应该习惯了。”   “陛下……”杨宣期期艾艾。   承衍帝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朋友嘛,不就是不用客气,不用酬劳,随随便便想用就用么,难道他理解错了?杨宣不就表现得很好么?从前哪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不情不愿?   杨宣消失在昭明宫,承衍帝又开始计划王鸾的事情。   王鸾,已经被他当做拨开迷雾的重要棋子。   将近一年和攻略者们打交道,承衍帝差不多明白了系统存在的意义——被什么存在制造出来,往来各个世界收集气运的工具。而有一点对攻略者和系统很重要,也许是为了方便,也许是为了躲开各个世界的探查,系统严令攻略者不能对本土人透露任何相关“系统”、“攻略”的内容。   强制抹杀,这就是系统对透露者的处罚。   因为这个,那一次顾三娘子忽悠容凛说什么“合法穿越者”、“非法穿越者”,就是不敢提“攻略”的事情。   这本来已经是十分严谨了,可阴差阳错,他这个本土人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于是越来越多的本土人也知道了:太后、容顾、乔安、杨宣……还有半懂半不懂的探子们。   他当然不会满足。他知道的还不够。   可深入挖掘并不容易。顾三娘子、凌楚楚知道的都没有他这个本土人多,至于慕容青……她聪明是聪明,可又不能未卜先知,所以他唯一的机会就在资深者王鸾身上。   然而还是回到那条禁令:攻略者不得向本土人透露任何相关“系统”、“攻略”的内容。这规定他无法从王鸾身上掏出什么有用的答案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这条禁令其实有一个天大的破绽:本土人。   攻略者不能向本土人透露,那么一个攻略者向另一个攻略者呢?   ******   深夜,天牢。   草席上闭目养神的王鸾豁然睁开眼睛:“出来吧。”   在王鸾注视的方向,一个人影缓缓现身,身形纤细,似乎是个女人。   “你来看笑话?”王鸾笑了笑,开口。   “是啊,我来看看你怎样落魄。”   “满意么?”   “还行。你不好奇我是谁?”来人的声音中透出疑惑之意。   “慕容婕妤。”王鸾笑意更深:“传说你重病了,也有传说你死了,其实你只是躲起来养伤吧。”   “哎?”来人似乎很惊讶。   王鸾淡淡地道:“有这么难猜么?你为什么那么针对先前的那个赫氏圣女?不就是因为她同为攻略者么?赫氏圣女,巫蛊,那可骗不了我,那分明是兑换出来的手段。”   “有意思。”来人不置可否,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王鸾意味深长地道:“我了解过了,这个世界除了我们,根本没什么超越科学的技巧。”   这一句话里透露出好几个意思,来人被她说得有些懵:“……事先了解过?”   王鸾微微一笑:“那是当然,难道你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没做什么准备工作?”   这一次是久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来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露出的,是慕容青的脸:“你在开玩笑?”   王鸾知道鱼儿上钩了,做恍然大悟状:“哦,你不知道啊,原来你是菜鸟!”   “菜鸟?什么菜鸟?你说清楚!”慕容青有些急。   【宿主,你赢了。】   【嗯。这个慕容青在幕后躲着,想要看我和顾三娘子两败俱伤,呵,算盘倒是打得挺精,现在我弱势了,她就来帮上一把,让我们势均力敌再斗上一斗,她好在外面捡便宜,可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呵呵,没有。想拿您当枪使,自寻死路。】   王鸾做出不愿回答的样子。   慕容青更急了:“你告诉我什么叫菜鸟,难道你是老鸟?什么意思?难道……”慕容青也不笨,一会儿就明白过来,“难道你还去过其他世界?”   王鸾没回答,可在慕容青眼里就是默认了。   知道了这样的隐秘,慕容青的脸色坏到了极点:“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说,我就救你出去!”   “我自己能出去,用不着你多事。”王鸾拒绝了。   “你!好,你怎么才肯说?”   “我就是不说,无论如何。”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吧。”   “你!”慕容青气得将要蹦起来,她想发泄,却突然看到了王鸾唇边的微笑。“行了,我认输!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告诉我?”   王鸾笑得温柔:“你去杀了顾三。” ☆、第66章 告一段落   几日后的昭明宫,承衍帝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慕容青,友人归来,可他的心情并不美妙——他的友人慕容青,从大牢里转了一遭的慕容青,正一脸“你是皇帝,你不能逃避责任,你不能做懦夫”的表情,强迫他,大晋堂堂皇帝陛下去哭。   简直是千古奇谈。   可他知道,自己不哭也得哭了。   瞧瞧慕容青这副逼良为娼的模样,他在慕容青面前就是被逼卖身的小可怜……承衍帝不禁想着,这难道就是让杨宣去哭的报应?   还是“天平”惹的祸。   “天平”需要真心人的眼泪,而真心泪从哪来?。上一次杨宣扮成顾三娘子,确实奉献了不少的眼泪,据杨宣诉苦,他既要保量,还要保证不被王鸾看出来,又痛苦又纠结几乎忍不住了。然而不管杨宣多么卖力,他的眼泪都不可能是真心的,挑剔的“天平”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   关键还在真心人。而真心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慕容青认为他这个皇帝就是,当然,承衍帝也觉得自己是。可问题来了,流泪什么的,还要真心,不能用辣椒水,很困难好么。   然而慕容青还不算完,又给了他沉重一击,只见她努努嘴,唰地亮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器具——   一只碗,一只大碗,大得简直怵目惊心。   承衍帝呆呆瞪着那只碗。   “陛下,不是您自己想要用王鸾试验转移气运的事么?眼泪可是多多益善。”慕容青看出了承衍帝的意思,不给他推诿的机会。   承衍帝承衍帝不情不愿接过了大碗。一碗的泪水,他觉得这真是要命了,用王鸾试验是他早就定下的计划,王鸾也是怎么折腾都死不了的身体,她是女主角,比容顾这个配角更受老天爷“青睐”,转移气运这种事情没有先例,他决定让慕容青现在王鸾身上试验一番,王鸾身上能成功了,他才会稍稍放心用在容顾身上。至于王鸾……反正她也死不了。   再瞅了瞅大碗,慕容青说的对,既然是试验,量不大怎么行?只是也太大了……   “陛下不怎么愿意呀,要不镇北侯回来了我去找她?”   见皇帝还在犹豫,慕容青挥出一刀狠的。   承衍帝听着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就阴下来,可慕容青的目的达到了,他把碗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找容顾要真心泪?   他确信自己对容顾是真心的,也自然能流出“真心泪”,可容顾么,他真不敢保证。他们还是不怎么了解“天平”对“真心”的定义,爱行?忠诚行不行?一半爱一半忠诚呢?还是三分爱七分忠诚?   他不想试一试容顾的眼泪到底算不算“真心”。   “陛下多思了。”慕容青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话让小心眼皇帝又钻了牛角尖,赶紧出来补救。   见皇帝疑惑的表情,慕容青接着说:“您可以亲自问问镇北侯。”   容顾要回来了,慕容青的话只让承衍帝想到这一点,就是这一点让他立马振奋了精神,顺道,再嘲笑了自己的小肚鸡肠一次。   是爱还是忠诚,其实这个问题他不应该太过计较,就像他对容顾,不也是参杂了不少其他的感情么?   不独独是男女之情。容顾是他生死相交的兄弟,是陪伴他度过幼时孤独岁月的朋友,是他全心全意信任的臣子,是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最最愧疚的人,他甚至会把容顾看成他重活一次的意义……这么多复杂的情感融合在一起,汇聚成他对容顾的情,可谁能说他对容顾的情是假的?   他知道女人喜欢计较,也许是因为她们把爱看得比较重。   如今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了,在他与容顾之间,他反而是更执着,更容易多想,更小心,更像女人的那一个。   没关系。承衍帝安慰自己,这都是因为爱呀。   真酸。慕容青暗暗撇嘴。   “北疆很顺利。”见承衍帝看过来,慕容青转移了话题。   *****   承衍帝瞥了瞥案上的战报,数日前赫氏大汗暴毙而亡,赫氏方面急急封锁消息,可早有准备的容顾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于是一则赫氏圣女行刺了赫氏大汗的流言两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赫氏,赫氏民心大乱——不久前从大晋传来的赫氏圣女潜入大晋、蛊惑诅咒大晋皇帝的流言被赫氏单反面镇压,赫氏皇族对外的解释就是圣女是被大晋人冤枉的,纯洁无辜的圣女从没离开神庙一步。   可,为什么纯洁无辜的圣女会杀了大汗?   无数暗地里的猜测流传了开来,有两种,相信的人最多:一是圣女确实做了大晋人控诉的事情,为了赫氏名誉,大汗替她隐瞒下来,但大汗看不惯圣女如此放荡,想要管教管教,手段过于粗糙,圣女心生怨恨,一怒之下杀了大汗;二是圣女确实是无辜的,可大晋人的流言使得圣女被拉下了神坛,大汗经由这件事突然意识到圣女有着绝世的姿容,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心思龌龊的大汗对纯洁无辜的圣女下手了,对这样的无耻败类,圣女自然是百般不从,在誓死护卫清白过程中不小心失手了。   以上这两条,据容顾说是由容凛倾情奉献。   效果很不错。赫氏大汗精明,可他的儿子们不是,大汗归天,在金灿灿汗位的诱惑下,他的儿子们大打出手,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各方首领的参与。当年赫氏大汗凭借自己强势的手腕把一盘散沙的赫氏各族联合在一起,现如今他死了,没有继承人,四方首领野心膨胀,再加上容顾容凛的推波助澜……   谁也不信谁,四方都是敌人,赫氏乱成了一锅粥,而大晋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   很好,一切进展顺利,结果就是容顾大军势如潮水所向披靡,占据了赫氏的半壁江山。   “镇北侯何时回朝?”慕容青问承衍帝。   “约么两个月。”容凛负责冲锋陷阵,容顾只是坐镇指挥,而战后的经营他是不会交给容顾的,一来容顾不擅长内政,二来实在不放心她的身体。再加上从北疆到京城的路途,两个月差不多了。   “两个月,足够我们套出那些秘密了。”慕容青摸着下巴。   “你如何同王鸾说的?”承衍帝对慕容青和王鸾的来往很感兴趣。   慕容青笑眯眯:“她让我去杀了顾三娘子,来换取她知道的秘密,我就对她说我根本信不过她,要我杀人可以,要先付定金。”   “嗯。”   “如陛下所想,她只是说了自己资深的事情,透漏了一点我们已经知道的秘密。”   承衍帝点点头,他明白慕容青的意思,慕容青是说王鸾对她讲了一些系统的隐秘,而这隐秘,他们之前通过种种渠道已然知晓了。   慕容青的话很含糊,而他之前和慕容青就是在用这种方式交流——因为那条禁令,他这个本土人嘴里可以出现“系统”、“攻略”之类的字眼,而慕容青完全不行,他们交流只能凭借默契——慕容青含糊,他猜。   有的时候也会用杨宣传话,杨宣是系统监控之下的漏网之鱼,半本土半攻略者之身,再加上慕容青独有的隐瞒系统的小计俩,杨轩身上的系统已经完全聋哑了,完全失去了效力。   慕容青接着说王鸾的事情:“这几天王鸾催促着我去杀顾三娘子,我就说不行,因为守卫又加强了,而我伤还没好。”   守卫确实加强了,在王鸾离开之后,承衍帝彻底解决了那个虚构出来的“孩子”——王荣华谋害皇嗣,顾三娘子流产,孩子没了。这几天大臣们吵着要惩戒王荣华,甚至太后也是这个意思——她不想认,可那毕竟是皇帝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子嗣”。   太后一向配合承衍帝的计划,而容顾揣着的那一个是秘密。   王家人识时务地和王鸾断了联系。   至此,王鸾应该知道自己彻底的孤立无援了。身为女主角,她只是吊着慕容青替她做事而已,她能靠着的,确实只有皇帝。   “辛苦了。”承衍帝稍稍愧疚,慕容青还是新嫁娘,他这么使唤人家,确实不地道。   想了想,承衍帝下了决定:“只是这几天了,时机成熟之后就轻松了。”   他们已经决定在容顾回来之前要彻底解决。   其实除了一点一点套话,他们真的有更简单粗暴办法——吐真剂,可,不能确定资深者王鸾会不会恰好能抵抗这种药性。   据慕容青的试验,吐真剂生不生效与一个人的心智有关。他们能用“天平”把王鸾的修为全部抹杀,可修为和心智不是一件事。   王鸾是一个经历了许多世界的攻略者,她心志坚定,不是易与之辈,不可打草惊蛇。   王鸾若是假装被吐真剂控制了,故意说谎坑他们呢?   于是先让慕容青上,和王鸾你来我往一番,减轻她的警惕心,再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   两个月后,城外二十里,承衍帝接到了大胜归来的镇北侯。 ☆、第67章 悲伤与欢欣   “有没有受伤?”   京外二十里皇帝相迎,文武百官皆在,承衍帝极为干脆地把开疆扩土,攻伐一国,这种数百年前所未有的功绩安放在了容顾身上。方才据慕容青反应,这一次征讨北疆效果极好,她身上的系统检测出容顾身上的气运大大上升,比之前翻了数倍不止,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慕容青对王鸾的试验差不多都完成了,也找出了不少好办法,如今容顾气运大涨,慕容青却保证,在天劫到来之前,老天爷一定不会发现容顾的异样。他们的瞒天过海之计,已然开始生效了。   群臣散去,他直直拉着容顾回到了昭明宫里。   “没有,臣和他都安然无恙。”   承衍帝狐疑地看过去,容顾坦然对视,好半天,承衍帝才缓缓点头。他派去的人对他保证容顾从没上过前线,也没受过什么劳累,可不问出来,他就是不安心。   “他听不听话?”承衍帝把容顾拉到榻上坐下,自己却围着方塌转起圈圈,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容顾的肚子一眨也不眨,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爹爹。   “他很乖。”容顾眼波柔柔,又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来,这个笑容让她过分冷硬的轮廓,一瞬间生动了好几分。   承衍帝伸向容顾腹部的手生生顿住,容顾可从没这么对他笑过。不情不愿,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你……很喜欢他?”   容顾被承衍帝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抬眼就见了皇帝的那一副怨妇似的表情,心下一笑,伸手碰了碰皇帝的额角:“陛下,怎么了?”   承衍帝俯□,将自己的头依偎在容顾怀里,蹭了蹭,不说话了。   这是什么情况?容顾眨眨眼:“陛下您……不喜欢?”她觉得皇帝的意思是对孩子有意见。   皇帝的手臂环着容顾的腰,容顾熟练地侧侧身,防止肚子被挤到。   “没。”承衍帝这样回答。   他能感觉出她腹部隆起的弧度,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侧身动作如此熟练,容顾一定是习惯了保护他,天知道如果他说不喜欢这个孩子,容顾会做出什么事来……其实他心里确实是不待见的,这个孩子给容顾带来的只能是危险。   身怀有孕,容顾确实微微胖了点,承衍帝这么感叹着,干脆闭上了眼,不让容顾发现他的不对。   对这个孩子,他爱么?也许吧。   大晋的继承人呵,太后喜欢,容顾也喜欢,他似乎也应该喜欢。   喜不喜欢他不确定。   他唯一确定的是,依容顾的性子,她绝对做得出在最后一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孩子,而自己去死的事来。   他不会允许这变成事实。他不缺孩子。   他承认自己冷血无情,可,至少现在,是改不了了。   有一件事永远也不能让容顾知道,当初他顺从太后和容顾的意思要孩子时,已经知道了转换器的事情,由着她们算计,不过是暗暗打定了主意,如果一定要死一个,就推出那个孩子替容顾挡灾!   容顾当然不会知道,他这么紧张她的肚子,完全是把他看成最后关头,能挽救容顾性命的机会。   太后说的没错,他就是心性薄凉得可怕。   这之后,容顾很聪明,察觉了会怪他,也许会恨他。   承衍帝觉得自己的眼角干涩得紧。   “陛下想说什么?”皇帝很沉默,容顾也察觉到了不对,直接问了出来。   承衍帝把头埋得更深,朕这都是为了你,你可千万……他避开,不敢看镇北侯的眼睛——决定已经下了,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陛下怎么了?”镇北侯的固执也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事关皇帝陛下的时候。   承衍帝眼见的她不肯罢休,就问了另外一件比较关心的事敷衍:“你对朕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题,可只要不再说孩子就行。   容顾微微怔愣,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朕想问你,你对朕的想法,和朕对你一样么?是爱慕之情,还是因为朕是皇帝,你觉得自己应该为了朕,为了大晋奉献一切?”   这确实是他关心的话题。天劫不远了,容顾若是撑不过,他就陪着一起。都到了现在的时候,总该做个明白鬼吧。他能感觉得到,容顾确实对他有些真心,但也希望那真心能更多一点。   容顾还是在怔愣之中,一脸茫然。承衍帝颇无奈,他发现了,怀了身孕的容顾渐渐变了,从前是死木头是大冰块,现在枯木发芽冰川融化,这改变他欣喜,也有些担忧——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一提起来他心里就抽痛的孩子。   若是孩子没了,而他是刽子手……   如果还有其他可能,他绝不会牺牲了容顾喜欢的孩子的。   可世事难料,天意昭昭。   承衍帝这么想着,眼中就流露出悲伤和隐痛,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这幅样子让镇北侯的心整个都软了下来。镇北侯终于明白了皇帝想问的是什么,不就是爱不爱的问题?   “臣没说过么?”   “哎?”   “臣自然是喜爱陛下的。”   “……!”   皇帝的眼睛瞪圆,像两颗傻呆呆的鸡蛋。镇北侯勾了勾嘴角:“陛下有什么疑问一道说了吧。”现在的情形是,镇北侯倚在榻上,承衍帝头枕她的腿,发丝散乱,镇北侯一缕一缕替他理顺。   “你不觉得朕总是无理取闹么?”承衍帝问。   “不会。”镇北侯语调平平的,很有说服力:“陛下从小时候起就这样了。”   “…………”承衍帝知道自己已经满头黑线了,“你不觉得朕不干不脆,纠纠缠缠的,很没有大丈夫风范么?”   “这——”镇北侯拉长了声音,见皇帝有些不满,镇北侯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点头了:“陛下有的时候确实不干不脆,像个姑娘。”   “……!!”他这么说是想听容顾安慰他支持他,比如,当然不是了,陛下在我心里当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比如,陛下胡说什么,哪个胡说八道败坏陛下的名声!   就算真的像姑娘,也不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第67章 或悲或喜   “有没有受伤?”   京外二十里皇帝相迎,文武百官皆在,承衍帝极为干脆地把开疆扩土,攻伐一国,这种数百年前所未有的功绩安放在了容顾身上。方才据慕容青反应,这一次征讨北疆效果极好,她身上的系统检测出容顾身上的气运大大上升,比之前翻了数倍不止,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慕容青对王鸾的试验差不多都完成了,也找出了不少好办法,如今容顾气运大涨,慕容青却保证,在天劫到来之前,老天爷一定不会发现容顾的异样。他们的瞒天过海之计,已然开始生效了。   群臣散去,他什么也不说就拉着容顾回到了昭明宫里。   “没有,臣和他都安然无恙。”   承衍帝狐疑地看过去,容顾坦然对视,好半天,承衍帝才缓缓点头。他派去的人对他保证容顾从没上过前线,也没受过什么劳累,可不问出来,他就是不安心。   “他听不听话?”承衍帝把容顾拉到榻上坐下,自己却围着方塌转起圈圈,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容顾的肚子一眨也不眨,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爹爹。   “他很乖。”容顾眼波柔柔,又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来,这个笑容让她过分冷硬的轮廓,一瞬间生动了好几分。   承衍帝伸向容顾腹部的手生生顿住,容顾可从没这么对他笑过。不情不愿,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你……很喜欢他?”   容顾被承衍帝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抬眼就见了皇帝的那一副被抛弃的表情,心下一笑,伸手碰了碰皇帝的额角:“陛下,怎么了?”   承衍帝俯□,将自己的头依偎在容顾怀里,蹭了蹭,不说话了。   这是什么情况?容顾眨眨眼:“陛下您……不喜欢?”她觉得皇帝这么做的意思,就是对孩子有了意见。皇帝的手臂环着容顾的腰,容顾熟练地侧侧身,防止肚子被挤到。   “没。”承衍帝这样回答。   他能感觉出她腹部隆起的弧度,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侧身动作如此熟练,容顾一定是习惯了保护这个孩子,天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喜欢,容顾会做出什么事来……其实他心里确实是不待见的,这个孩子会给容顾带来很大的风险,虽然……承衍帝眼中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诡谲闪过……虽然他能把这种不利变成有利。   把她的腰向自己的方向收拢,唔,身怀有孕,容顾确实微微胖了点,承衍帝这么感叹着,干脆闭上了眼睛,埋了埋,不让容顾发现他的不对。   脑中闪过千百个想法。对这个孩子,他爱么?也许吧。   大晋的继承人呵,太后喜欢,容顾也喜欢,他似乎也应该喜欢。   喜不喜欢他不确定。他唯一确定的是,依容顾的性子,她绝对做得出在最后一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孩子,而自己去死的事来。   他不会允许这变成事实。他不缺孩子。他承认自己冷血无情,可,至少现在,是改不了了。   有一件事永远也不能让容顾知道,当初他顺从太后和容顾的意思要孩子时,已经知道了转换器的事情,由着她们算计,不过是暗暗打定了主意,如果一定要死一个,就推出那个孩子替容顾挡灾!   容顾当然不会知道,他这么紧张她的肚子,完全是把他看成最后关头,能挽救容顾性命的机会。太后说的没错,他就是心性薄凉得可怕。这之后,容顾很聪明,察觉了会怪他,也许会恨他。   承衍帝觉得自己的眼角干涩得紧。   “陛下想说什么?”皇帝很沉默,容顾也察觉到了不对,直接问了出来。   承衍帝把头埋得更深,朕这都是为了你,你可千万……他下意识地避开,不敢看镇北侯的眼睛。   决定已经下了,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陛下怎么了?”镇北侯的固执也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事关皇帝陛下的时候。   承衍帝眼见的她不肯罢休,就问了另外一件比较关心的事敷衍:“你对朕是怎么想的?”他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题,可只要不再说孩子就行。   容顾微微怔愣,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朕想问你,你对朕的想法,和朕对你一样么?是爱慕之情,还是因为朕是皇帝,你觉得自己应该为了朕,为了大晋奉献一切?”这确实是他关心的话题。天劫不远了,容顾若是撑不过,他就陪着一起。都到了现在的时候,总该做个明白鬼吧。他能感觉得到,容顾确实对他有些真心,但也希望那真心能更多一点。   容顾还是在怔愣之中,一脸茫然。承衍帝颇无奈,他发现了,怀了身孕的容顾渐渐变了,从前是死木头是大冰块,现在枯木发芽冰川融化,这改变他欣喜,也有些担忧——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一提起来他心里就抽痛的孩子。   若是孩子没了,而他是刽子手……如果还有其他可能,他绝不会牺牲了容顾喜欢的孩子的。   可世事难料,天意昭昭。   承衍帝这么想着,眼中就流露出悲伤和隐痛,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这幅样子让镇北侯的心整个都软了下来。镇北侯终于明白了皇帝想问的是什么,不就是爱不爱的问题?   “臣没说过么?”   “哎?”   “臣自然是喜爱陛下的。”   “……!”皇帝的眼睛瞪圆,像两颗傻呆呆的鸡蛋。镇北侯勾了勾嘴角:“陛下有什么疑问一道说了吧。”现在的情形是,镇北侯倚在榻上,承衍帝头枕她的腿,发丝散乱,镇北侯一缕一缕替他理顺。   “你不觉得朕总是无理取闹?”承衍帝问。   “不会。”镇北侯语调平平的,很有说服力的样子:“陛下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   “…………”承衍帝知道自己已经满头黑线了,原来他在容顾心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么,“你不觉得朕不干不脆,纠纠缠缠的,很没有大丈夫风范?”   “这——”镇北侯拉长了声音吊胃口,承衍帝脸黑了,见皇帝有些不满,镇北侯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陛下有的时候确实不干不脆,像个姑娘。”   “……!!”承衍帝很受打击。他这么说是想听容顾安慰他支持他,比如,当然不是了,陛下在我心里当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比如,陛下胡说什么,陛下怎么会没有大丈夫风范,哪个胡说八道败坏陛下的名声?   她不安慰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就算真的像姑娘,也不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皇帝将要被哀怨淹没了。镇北侯一板一眼帮他把头发束起来:“陛下像就像吧,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不像就行,大不了,陛下嫁给臣,做镇北侯夫人?”   镇北侯的表情极为认真,这一瞬承衍帝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了。镇北侯不像会开玩笑的人,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承衍帝觉得他这个皇帝理应受不了的,可为什么听她这样说,心里不是别的,而是满满的,将要溢出来的欢欣呢?   天亮了,一定是天亮了,要不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就像将要从胸口直冲出来!   “好!”怕答应慢了镇北侯反悔,承衍帝斩钉截铁,“那朕就给你做夫人好了!”   他觉得容顾的心和他越贴越近,也越来越像个人了,会开玩笑,不是把他的身份放在第一位,不是时时刻刻想着皇帝如何如何,微臣如何如何,而是他们,他们这两个人。   “所以,还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镇北侯的眼睛柔柔的。   承衍帝感动得都要落泪了!镇北侯说的是“我”、“你”,而不是“臣”、“陛下”!   镇北侯居然不再坚持她的那套君君臣臣的理论了!这是被他的真情感动了?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喜欢自己,不然有什么能让从不越雷池的镇北侯说出这么“以下犯上”的话,还用这么“大逆不道”的称呼?   承衍帝翘起的嘴角再也压不下去,如果早知道答应了给她做夫人会有这样的好处,他一早提出来了!做夫人算什么,干脆直接嫁给她好了!   名分什么的,他能说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么?   或者干脆这样好了,等一切事了,昭告天下说他这个皇帝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为了容顾不被困在宫里,就说自己是女皇,而镇北侯容顾是他选择的皇夫,这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她喜欢住宫里就住宫里,喜欢去上朝就去上朝,还不会有大臣抗议他把后宫里的妃嫔全都放出去,皇帝其实是个女人嘛。   至于其他的……脸面算什么东西,只要他愿意,谁敢指手画脚?   哈哈哈哈,承衍帝直想仰天长笑。他觉得自己真的想了个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的奇思妙想……其实他有的时候是挺呆挺二 ☆、第68章 一个还是两个   承衍帝没能如愿把镇北侯留下,他确实想和她牵着手互诉情衷,把刚刚到手的感情巩固巩固,怎奈太后的旨意到了,太后要见镇北侯。   太后……承衍帝在脸上抹了一把,他拿孩子顶劫和承认自己这个皇帝是女人的两个想法,太后知道了,就是作大死……   这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现在先放到一边,船到桥头自然直。   “陛下,臣告退了?”被宣召的镇北侯正正衣冠,对承衍帝笑了笑。   “去吧。”承衍帝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太后的话不要挑挑拣拣听一点就好了。”   得到镇北侯一个浅浅的笑。   笑得太多了……承衍帝拍拍脸,总觉得这次回来,他的镇北侯有什么不一样了……目送镇北侯的背影,承衍帝强迫自己不去想到底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隐忧在心中缓缓升起,也被狠狠拍下——   他确定自己谋划的东西她都不知道,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暴露了。   还有什么超出预计的事情?   也许是他太敏感。   然而不对劲的事情还在继续。   第二日大朝,退朝的时候镇北侯投来一个复杂的目光,让他直想逃。   之后两天很忙碌,没时间见面,第一次承衍帝派乔安去镇北侯府探望,侯府管家回说他们侯爷一早出府,不知去往何方了。第二次承衍帝起了个大早亲自上门,又扑了个空,人家镇北侯吩咐了,她这次出去很晚回来,侯府的人按时开饭,不必等她。   承衍帝又在镇北侯府门外徘徊一阵,沉着脸回宫。   再一次大朝,镇北侯照常上朝,兴许是没什么好劝谏的,一言不发,承衍帝看过去的时候,对上的还是那种复杂到要人命的眼神,承衍帝莫名羞愧,对自己说应该给镇北侯留点空间,于是暗暗撤下了早就准备好拦住的侍卫。   好心没好报,镇北侯又是整整两日的无踪无影。承衍帝对自己说不该和怀孕的女人计较。   再次大朝,镇北侯居然没来!   朝上承衍帝做若无其事状,朝下再也忍不住,昭明宫里的物件都遭了秧——她就是刻意避开自己!承衍帝怒发冲冠。   傍晚时分,镇北侯被在侯府门口守候的乔安堵到,硬拽到宫里。   “陛下还没休息?”看着案边奋斗的承衍帝,镇北侯施礼之后竟然凑上前来,迎着承衍帝愤怒的目光笑吟吟地问。   怒火一下子熄灭,有种踩在悬崖边上的恐惧。   不敢深究她的意思……   “陛下在寻臣?”   “嗯。”觉得自己没种了的承衍帝转头继忙碌,他告诉自己不要与镇北侯计较,和女人计较没出息。   没错,他很忙呢,没工夫瞎折腾。   开疆扩土之后的治理巩固才是最麻烦的事情,虽然他早就有了准备,各方也已协调到位,可隐患还是不少,况且各种奖赏、赐封和抚恤等关乎重大的事情虽然已经分派下去,可还是需要他这个皇帝点头用印。   他很忙。   然而下一刻,朱笔顿在空中,红砂浸染了白纸。   ……这白纸还是用顾三娘子提供的方法造出来的,怔愣中,承衍帝的思绪控制不住地跑偏,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容顾在干什么,不知道!   什么都没发生!   摇摇头,把染脏了的奏章远远抛开,掀起另外一本细细读了下去,忽视了身后伸出双臂环住他腰的容顾。   没错,身后的容顾环住了他的腰。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红了。   身后的容顾见他没反应,又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他整个僵住。   “陛下在害怕?”镇北侯的声音不喜不怒。   “胡说,朕没有。”承衍帝反应过来,冷静地回答,继续批他的奏折,一目十行,读的很快。   “陛下在想什么,臣似乎知道了。”镇北侯的声音徐徐不惊。   这一次承衍帝理都没理她,只是握着朱笔的手微颤,被他压下了。   “陛下怕什么?”镇北侯似乎一定要问出什么来,逮着这一个话题不松手。   承衍帝眼神落空,半晌之后,狠狠将笔掷到地上。   “放开!”用力挣扎,可惜镇北侯用的力气很大,环着他腰的手臂像烙铁一般,承衍帝彻底红了眼,使劲掰开。   转过身,镇北侯带着笑,还是那种让他心里发虚的奇异眼神。   “你!”用手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臣替陛下说了吧。”镇北侯笑笑,“陛下其实是想问……”镇北侯眼睛弯弯,“你是谁啊?”   ——你是谁?对,他就是在猜眼前的容顾是谁。承衍帝的心像是开了个血窟窿。   身体是容顾的,可灵魂呢?   他有经验。人的大变无外乎几种可能,就像他再活一次,顾三娘子慕容青凌楚楚借尸还魂,杨宣双魂一体,现在的容顾呢?   前几天他仔仔细细拷问乔安,乔安说镇北侯没什么不对,只是又一次无顾昏睡一天一夜,镇北侯说她只是太劳累,军医也认同了这个解释,怕他这个皇帝担心,就瞒下了。   不对劲他早察觉了,就在容顾回来之后,笑得太多,奇怪的眼神,和他接触的时候古怪的感觉,上一次说让他做镇北侯夫人的时候犹是。   那全然不像是容顾会说的话,他强迫自己相信那是容顾被他的真情感动,不再计较君臣名分,可当中的古怪感不是视而不见就能消失的。他已经强迫自己往别处想了,也勉强自己相信那是幻觉,可问题是,与之前的不同,人家根本就没遮掩过。   她为什么不遮掩?   “你!”承衍帝一瞬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就不能骗骗他么?   “陛下……”镇北侯竟然凑过来摸摸皇帝的头,皇帝发狠,镇北侯装作没看见继续撸毛。   “陛下……”镇北侯叹了口气,因为承衍帝不知什么时候举着把匕首横在她的颈子上。   “陛下您不会伤臣对不对?”镇北侯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将匕刃移开,眼波柔柔的,就像刚从战场上回来时一样。承衍帝看了心里一堵,原来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换人了。所以,对他说做镇北侯夫人的真的不是他的容顾,他答应了的人也不是他的容顾。   她说的没错,他自然不会伤害容顾的身体,要伤早伤了,还能让她晃悠到现在?   他的容顾死板,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这么柔软地看他。   “不是谁?”艰涩无比,声音都不像自己的。   “陛下猜猜?”顶着容顾身子的妖孽还是笑得那么柔软,深深看着他,承衍帝放下匕首,又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   莫名其妙的心虚,该死的心虚。   “陛下忘了?”那妖孽轻轻地叹。   承衍帝心里又烦又躁又酸涩,还是不敢听,不敢猜,想逃跑。   “陛下真不知道?”那妖孽趁着承衍帝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抱了上来,其间,哭笑不得的,容顾的孩子在动。承衍帝想推开,手却在抖,用不上力气。   任由她抱着了。   “陛下别闹。”容顾的声音,妖孽的语气,承衍帝呆住,不敢动。   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朕知道。”他发出轻轻的声音,不认真根本听不见,侧侧脸,眼角终于淌下泪来,“现在,你可以尽情嘲笑朕像姑娘了。”   “陛下本来就像。”   “朕错了……”   “陛下确实同当年一样。”   “你……疼不疼?”   “不疼。”   “不恨朕?”   “陛下希望?”   “……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   “朕错了……朕错了……朕错了。”承衍帝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蠢透了。   “没关系,臣也有错。”她笑笑,“陛下很厉害,这么快就把她拐到手里了?”   承衍帝横了她一眼:“她?”有点心虚,上辈子的容顾看着他用尽手段拐这辈子的容顾……   “好好好,就是我。”   “你和她本就是同一个。”虽然有点不同,但就是一个。上辈子的容顾经历了他这个皇帝的厌恶和杀戮,又苦苦支撑了许多日子,经历过背叛驱逐和死亡,这辈子的容顾全没有。   可都是容顾。   这一世和容顾相处,再美妙再幸福,也总是有憾的,他会觉对不起上辈子的她,现在多幸福,想起上辈子的容顾就有多痛苦。   “陛下想多了,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哎?”   “我和陛下的情况是一样的,我回到了现在,前前后后都是一个魂魄,里面外面都是我。”   承衍帝差不多明白了,他会来的同时容顾也回来了,只是记忆消失了,没想起来?——不,应该说想起来的那一部分在身体里出不来。   “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能一直共存么?”   “只是这一会儿而已,马上会回去。”镇北侯突然又笑笑:“可怜的陛下,我相信了你的情,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她还不懂。”   “你们就是一个人。”   “是啊,我也是生生死死之后才明白,以她的脑筋,陛下有的烦了。”   “你是说上一世?”承衍帝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心里一股子一股子的疼,上一世他和容顾竟然是……两情相悦么?   “好了,我都没怨过,陛下何苦怨自己。你以为这一世的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对你有意?自然是因为我的缘故。”笑着摸摸他的头。   承衍帝终于忍不住了:“你胆子很大!”   “我确实比你大。”镇北侯笑眯眯:“两岁!”   “哼。”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难道一直像杨宣一样?   “不久了,我猜,大概天劫之后?”   第二天,承衍帝纠结地发觉,镇北侯又变成今生那一个。 ☆、第69章 喜得麟儿   泰康四年是奇怪的一年,所有大晋子民都会这么评价这个年份。从后宫朝廷一直蔓延到整个天下的紧张感,让所有人都绷紧了心神。而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被镇北侯的死劫折磨的有点神经衰弱了的皇帝。   皇帝心神不宁,神经衰弱——这话出自慕容青——还不只是因为所谓的死劫。   “陛下,您准备好了么?”上辈子的容顾笑着对皇帝说。   “准备好了。”承衍帝很无奈,现如今他对这人已经一退千里了。   “既然准备好了,那开始吧。”   承衍帝更无奈地看着容顾喝下慕容青出品的引产药,赶紧指挥安排好的人手扶着大肚子镇北侯进了产房。捏着瓶子,确实是引产药,他知道自己用孩子挡劫的计划永永远远夭折了。   这话要从几个月之前说起。   上辈子容顾的出现吓了他一跳,后来也适应了,反正都是容顾么,他也没问容顾为什么会有变化,他总是相信她的。   可他没问,人家却主动说了:   “陛下好样的,我死之后飘飘荡荡,眼睁睁看着大晋亡了。”   眼睁睁……大晋亡了……   甫一听到,承衍帝不敢想象当时的容顾心中作何想法。   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尊严乃至一切的大晋亡了,在容顾心里一定是比死还痛苦的事情,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不能解脱……   承衍帝捂住脸,虽然他也是被攻略者算计了,可大晋确实亡在他手里,无可辩驳。现在也证实了,镇北侯容顾心里最重要的果然是大山。   “后来如何?”不知死活一样,他又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虽然很想逃避,但这是他的责任。   “后来……”容顾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深深浅浅辨不分明,“陛下应当知道赫氏人的性子。”   承衍帝张着嘴无话可说。亡了大晋的显然是赫氏,而赫氏民风彪悍,宽仁良善这种东西从来没在他们脑子里出现过,几百年生死血仇,一朝入主中原,大晋子民的遭遇……怕是如猪如狗罢。   “臣眼睁睁看着他们屠了京城,从城南到城北。”   承衍帝的血在那一瞬变得冰凉。   屠了京城。京城如此,其他地方焉能保全?   容顾死之前请求过他要当个好皇帝……吧。   就因为儿女私情,他把容顾在北疆一刀一枪挣来的地盘败光了,连带着大晋列代祖先和十几代镇北侯豁出命守护的自己的地盘也败光了。   江山染血。   “你……”   “臣没事,也不怨陛下。”容顾微微一笑,“没关系,这真的不怨陛下。”再一次摸摸他的头。   承衍帝老老实实任她摸。   也问出了另一句话:“你回来之后困在身体里出不来,如果发现朕根本没变,还是在败了江山的路上越走越远,你会不会……”   ——会不会废了朕?   容顾直直盯着他,很认真地点头:“会。”   承衍帝不问了,之后还是老一套,废了他,觉得犯了大罪的镇北侯肯定会托负好一切,给大山找一个好的继任者,然后以死恕罪。   虽然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这也像是他的镇北侯会做的事情,承衍帝还是有些不乐。   容顾继续摸着皇帝的头,笑着说:“陛下已经很辛苦了,以后臣不会让您这么辛苦,臣会守护您。”   承衍帝知道这不是笑的时候,也不想笑,可嘴角弯起的弧度就是压不住。   “朕做了那么多错事,你还……”你还觉得朕好?   承衍帝说完之后忐忑地看过去,发现容顾竟然微微脸红了:“臣能在京城飘动,自然看到了陛下密室里臣的画像,然后从陛下的自言自语中知道了臣竟然是女人,而后陛下看着画像的眼神……”   承衍帝寒毛直竖,又哭笑不得。他借酒消愁都被看到了?抚摸画像摸到出了窟窿也被看到了?他诉说自己的悔恨和痛苦的时候,真人就在旁边?   也对,都这样明显了,死脑筋容顾也该明白他的意思。   “还不止这些,陛下。”   承衍帝吞吞口水:“什么?”为什么容顾的眼神又古怪起来?   “臣死之后看到陛下后悔,其实是觉得欣慰的,然后陛下日复一日这么怀念,臣也不傻,就明白了陛下的感情,然后恍然发觉,原来臣也……”   容顾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臣不能现身,只能看着陛下自苦,臣很焦急,您都不知道。这也无妨,就算您不知道,其实我们还是在一处的。可就在臣确信自己也爱上陛下,就算不入轮回做一世的孤魂野鬼也要伴在陛□边的时候,您让臣看到了什么?”   承衍帝瞳孔胀大,后退一步。   容顾却拉住他的袍袖:“臣发现您把看臣画像的目光移到了您之后的皇后身上。”   承衍帝心中如同被绞了一般。容顾上辈子是不知道攻略者的事情的在容顾心里,他可不就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有了新人忘旧人,欺骗人家感情又在人家心上狠狠捅刀子的负心汉腌渍鬼么?这还不止,被他抛弃的容顾又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新人败了大晋的江山……   容顾愿意去死,就是觉得自己的存在使北疆不稳,容顾死之前安排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都被他搞砸了,辜负了,北疆动乱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为王鸾建造金碧辉煌的宫室还是搜集天下奇珍?   “朕……”   “臣从来不知道真爱要怎么表现,可陛下真让臣大开眼界。”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是不是陛下?”容顾的声音浅浅淡淡,“臣可是看了整整二十年。”   承衍帝又后退一步。他希望死死板板的容顾会为他吃醋,可绝没料想是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吃醋,是怨,是恨了吧。   “都说了不怨陛下。”容顾又摸摸皇帝的头,“陛下也不想的。”   打两棒子再给颗甜枣,承衍帝无语,但还是喜滋滋接了。不怨就好,不恨就好,虽然容顾变得古怪了,可怎么样的容顾都是容顾。   “陛下您怕我?”   “没!朕怕你?吃饱了撑得?”   承衍帝赶紧否认,他不是怕,是羞愧。他知道只要是容顾就不会伤害他,退一万步,伤害又怎么样,他娘的他愿意。   “臣做了这么多年的鬼,最后又染了生血,陛下不怕?”   “什么血?”鬼魂染血,大凶之兆。   容顾声音淡淡的:“臣看着赫氏□掳掠终于忍不住,不知怎的就附在一个被欺辱的女子身上,将赫氏大汗宰了。”   承衍帝心中大汗,这意犹未尽的样子,看来还没杀够。不过他还记得欢呼:“好,宰得好!不愧是我大晋战神镇北侯!”   “我把大汗的头悬在皇宫正门之上,可那女子的身体撑不住了,我不知为何睁开眼,就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承衍帝不敢想象那女子是什么境况,拖着那样一副躯体的容顾又是何等艰辛,才杀了重重护卫下的赫氏大汗。死了也不错,难道要容顾一直困在那身体里被赫氏兵卒逮到?   容顾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只是笑眯眯摸着皇帝的头:“皇室最忌讳这些,你觉得我变了,怕我也没关系。她很好,她可以一直陪着你,我可以一直不出来。”   在皇帝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容顾看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不是需要人挡灾么?不用孩子了,我就可以。”她笑眯眯的:“我保证,我走了,她还会好好的,她会一直陪着你。”   “胡说!”承衍帝一下子蹦起来,“你敢!”   “陛下舍得孩子?陛下的心思我比她懂多了,您就是想牺牲孩子。”   “朕没想!”见容顾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又有些心虚地放轻声音:“好吧朕承认朕确实想过,可你都挑明了,朕就不会继续下去了。”   他怎么可能让容顾去死。   “若不是陛下看肚子的眼神太不对,我也不会让陛下察觉到我的存在。”   “……”他明明很小心了。上辈子容顾察觉到他对孩子的恶意才现身在他眼前,否则她会一直藏下去。这算是……因祸得福?   “陛下金口玉言,不得反悔。”   “好,不反悔不反悔。”承衍帝纠结地发现自己在容顾面前根本就没原则没坚持了。   *****   泰康四年五月二十八,距离容顾的死劫恰好整整一个月的时候,喝下催产药的容顾开始发动。   门外,承衍帝焦急乱转,太后看不下去了:“行了!停!你要晃悠死哀家么?”   太后不知道其中因果,只以为容顾按照她们商量好的办法催产了,给大晋留一个后代——那些皇室旁支,从来不在太后的考虑范围之内。   承衍帝无可奈何强迫自己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门内婆子们一直忙绿,宫人们叮叮咣咣也是停不下来,可本该高声喊叫的容顾就是一点声动都没有,承衍帝愈发焦急。   他知道容顾能忍,可你多少也出点声啊,这样一声不吭的简直要急死人!   五个时辰后,天亮了。   承衍帝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晕过去的前一秒,他相信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陛下,恭喜陛下喜得麟儿!”他睁开眼,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呢?容顾呢?”蹿起来。   “侯爷母子均安。”   乔安怔然发现,皇帝松了口气又晕了过去,他替皇帝掖好被子。 ☆、第70章 丑娃子   承衍帝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御医诊断说陛下乃是劳累过度,多多休息即可,太后也放了心。   这一日,承衍帝终于苏醒:“朕的儿子,抱来给朕看看!”   “不,朕亲自去看!”蹿起来。   真丑……   这就是承衍帝对他儿子的第一印象。又红又黑,脸皱巴巴的,还吮吸自己手指,嗷,都是口水……试探性地找了个干净地方戳了戳,傻乎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戳……人家扭过头不理他了。   承衍帝无语凝噎,传说中的机灵聪明呢?传说中和朕十成十相似的样貌呢?   那些人眼睛是瞎的么?就这,还像他?他有这么挫么?   “不会是被掉包了……吧?朕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蠢?”观察了一阵,也没见到传说中灵动的眼神,只有小肚子里几声咕哝声,承衍帝嘀嘀咕咕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您说什么?”背后冷不丁传来这样的声音。   承衍帝一僵,这声音太熟了……   心虚地收回戳在人家儿子脸上的手指,淡定转身,更加淡定地道:“朕说他和朕生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来,真的没救了……   转过身来他就确认了,这是这一世的容顾,不是上一世。呼了口气,那一个对他的了解太深,似乎是做了他好几十年的背后灵,自己在她眼里都没有秘密……这一个还是好糊弄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身子……”这么快又生龙活虎真的没事么?传说中不是要休息很久么?御医那抢来的册子里就是这样写的。   “臣已无大碍。”   承衍帝默然点头,他已经学会了尊重容顾的想法,不管她是真好了,还是觉得能撑得住……担忧也好,心疼也罢,他都不会擅自插手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容顾向前几步,她生的丑娃子像是察觉到了亲娘的到来,睁开了三角小眼……承衍帝欲哭无泪,他明明是既狭长又英武一瞪还能吓死人满是皇者之风的凤眼好嘛。凤眼!   传说中这么小的孩子不是睁不开眼么?   丑娃子的三角小眼对上他亲娘的,容顾稍稍一愣,有些无措地伸手,一下子就被那小手攥住,然后就更不知所措了。   能捏碎成人喉咙的手小心翼翼握着,怕伤了丑娃子的小爪子。   承衍帝顿觉得自己成了外人。   “陛下?”他的纠结被容顾发觉。承衍帝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看过来,容顾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果然是大伤了元气,这么想着,对不识趣的丑娃子怨念更深了。讨债鬼!   承衍帝不说话,丑娃子好像察觉了对他的忽视,咿咿呀呀哭起来。   承衍帝只能想到一句话——丑人多作怪!   鬼使神差问出这样一句:“容顾,你说他生的像谁?”   “像陛下。”容顾眼睛眨也不眨立马接上。   怎么可能?!   承衍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当年名满京城鲜衣怒马风华绝代小王爷,再看看丑娃子,扁扁嘴吐着鼻涕泡……   “陛下出生时确实和他一样,太后娘娘亲口告诉臣的。”   承衍帝:“……”   大汗。怎么把太后忘了……   他不敢想象以后是什么样子,知道他小时候一切不可言说丑事的太后,暗暗跟了几十年对他了解甚深吃喝拉撒都可能看过的容顾,凑在一处……   哎?为什么想一想也不觉得有什么?   承衍帝摸摸下巴,了解就了解吧,这就是爱的证明。况且,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做什么都有人伺候,还怕人看?   “陛下在想她的事?”   “哎?”承衍帝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容顾说的不会是……   善解人意的镇北侯点点头:“就是她。”   “……!!!”   容顾轻轻托起丑娃子的襁褓,笨拙地哄了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着看皇帝:“臣很蠢么?自己有了变化,杨宣都能发现不对,臣发现不了么?”   承衍帝制住丑娃子抓向容顾胸前的小爪子,被丑娃子大力挥开,容顾看着他们,就像看两个小孩子:“臣面对着赫氏的时候,就察觉到心里生出一股从没有过的恨意,而攻破赫氏皇廷的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后臣便留书询问了。”   承衍帝不知做什么表情才好,她都知道了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曾经杀了她?   容顾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起柔光:“我们是同一个人,陛下,我们的想法也是相同的。”   容顾将丑娃子的小爪子递到承衍帝手上,小爪子湿湿的,肯定是被丑娃子舔过了,承衍帝呆呆任她摆弄,慢慢攥住小爪子,小爪子没什么骨头,软绵绵像个球。   丑娃子的脉搏,很有力,他感觉到了。   “我们都不怪陛下,是陛下自己过于介怀。”   容顾慢慢将丑娃子放到承衍帝怀里,丑娃子有些不乐意,承衍帝凭着直觉找了了舒服的位置,看着丑娃子眉头都蹙到一团的样子,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丑。   就算丑又怎么样,他的儿子,谁敢说丑?   “陛下,您给他取了名么?”   丑娃子配合地咕噜一声,三角小眼似乎在斜着他。   “……”一大一小都在等着,承衍帝汗,名字,他忘了。   其实他打心眼里就不期待有什么孩子,他承认自己是害怕了,上一世没有的孩子……上一世没有,这一世有。他期待改变,也恐惧改变。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软弱,自私,自我满足,自欺欺人。他不如容顾。   容顾知道皇帝忘了,也没说什么,从“她”口中早就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乳名呢?”   “丑……”承衍帝猛得咳嗽一声咽下了要叫出口的“丑娃子”。   容顾颇有些哭笑不得:“陛下,不用遮掩了,臣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丑娃子?您小时候看谁不顺眼都会这么叫!”   “呃……”早暴露了?   承衍帝感叹自己形象全无,容顾却陷入了仔仔细细地琢磨,半晌,她点头了:“就这样定了吧,陛下,民间都说这样的名字好养活,福大命大!”   承衍帝无奈颔首,等丑娃子长大了,就告诉他——你这个凄惨的倒霉名字是你娘起的,和爹一点关系也没有哦。 ☆、第71章 朔方   泰康四年六月十三日,承衍帝一行人急速出宫,奔向西北。他们有过短暂的商议,现如今的容顾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到哪死哪,老天爷最喜欢用的手段应该就是天灾,因此,容顾无论躲到何处,牵连的无辜都是少不了的。   为什么是西北?   因为别处都不行。   江南多水,老天爷看不惯了干脆水淹南国怎么办?西南多丘陵,老天爷闲着无聊玩玩山崩地裂滑坡泥石流怎么办?东南临海,滔天巨浪是闹着玩的么?至于东北……东北的危险主要在于*,东北,鱼龙混杂之地,历朝历代积累下来的反抗人士扎堆,还有绿林土匪数不胜数……   天灾难躲,*更难防,他们不可能自找麻烦——其实这些危险人士他不是没有能力清剿,但一来时间不够,二来这里已经是几百年来默认了的灰色地带,重重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动手,很可能在这种危急时刻,给人留下可趁之机。   不是说其他的地方就不会有山崩、地裂、海啸、匪患等等灾祸,只是这些地方的地理条件更合适老天爷发挥,更容易被老天爷利用,灾难更难躲避,闲杂人等更多,对容顾更危险罢了。   所以他们商定了西北。   踏上官道,路指西北——朔方。   朔方,镇北侯容顾为大晋夺来的赫氏旧地,常年战乱民生凋敝地广人稀,正是渡劫的好地方——他这个皇帝很久之前就已经下令将遗留的民众迁往各地了,这里足够空旷,足够把危险降到最低。   问题来了,既然朔方这么好,为什么不尽早前往,非要等到事到临头才匆匆赶去呢?   那是因为如果现在身处的正是朔方,依老天爷的习惯,死亡预警器上显示的应该是“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八子时三刻,地震,地震,朔方”,然后一连串的灾难也会降临到朔方,而那里已经是他们最后的避难所了,被老天爷毁了,他们还能往哪逃?   最后的避难所,合该最后关头——六月二十八子时三刻派上用场。换言之,只要在最后关头赶到朔方就行了。   两架马车奔在前往西北的官道上,承衍帝稍稍呼了口气,容顾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生产对她精神的消耗不是单单些许丹药就能补回来的,应对死劫,他们这些人只能是帮手,容顾自己才是最关键的人物,所以充沛的精力是必须的。   而其他……马车足够大,杨宣与慕容青正交流着什么,见承衍帝看过来,慕容青微微颔首,杨宣报之一笑,承衍帝点点头,这都是他找来的助力。   角落里,容凛五花大绑闭着眼睛——他被药晕了,承衍帝关照暗卫们小心看护,有了容凛,容顾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容凛能提供大量气运,还可以用来当做先锋,迎灾。   死不了啊,再次感叹主角命就是好。   天地之间三个主角,他和容凛都随着容顾去朔方,王鸾……   承衍帝扫了慕容青一眼,不知道慕容青怎么捣鼓的,反正他知道王鸾说得差不多了,而在这片天地里王鸾总是死不了……这也好解决,等到她的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慕容青走的时候也会把她带上,和杨宣一起——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真的能够打破系统的禁锢。   出了京郊,越走越远了,七日之后,承衍帝发觉预警器上显示的东西开始不稳了,想来老天爷也开始察觉他们远离京城的意图,也知道自己安排的剧本不妥了——于是一点不犹豫就改变了策略。   “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八子时三刻,地震,地震,上郡。”   承衍帝掀开轿帘,很好,上郡二十三县,现在是雕阴县,过了上郡,前方就是目的地朔方郡了。   而此时,距离最后关头仅有八天。   老天爷的做法,还是老一套地震——八天后此地将会发生地震。由此见得,老天爷定的地点,正是容顾当前所在地点——几天前容顾身在皇宫,地震的地点就在皇宫,如今容顾来了上郡,地震的地点就变成上郡了。   哎?他都不考虑容顾会不会离开?   他都不考虑计算一下他们的行程,节省时间,在最后的地方来一下狠的?   就这么换一个地方来一下子,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好么。   老天爷的打算不就白费了么?   这……   承衍帝将容顾的头揽到自己肩上,攥住她的手。   他发现了,他们将头顶上的这一片天称呼为“老天爷”,这个称呼很像人,可其实这方天地的主管者——老天爷,是和系统相似的东西,它不是人,也不会变通。   “老天爷”更像是一种法律,规则。   一种冥冥中约束着芸芸众生的法律,规则。   它没有智能,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恶趣味,只会用天地伟力碾压你,不会用阴谋手段算计你。   你不值得它看笑话。你触犯了法律,它就会惩罚你,你触犯多少它惩罚多少,一条一条清清楚楚,一步一步不急不慢。作为一种高高在上,无可反抗的法则,它远比寻常法律更无情,更超然。   作为这片天地的主管者,没有任何人、物能超脱它的掌控,它只要一直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就可以了。   就拿容顾来说,它规定了容顾要死,容顾最后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对它完全没有意义,在什么地方死也不重要,容顾怎么蹦跶和它无关,它从来不会着急,它只会按照自己的步调,按照很久很久之前,它诞生的那一刻就规定了的节奏,永恒不变地走下去……   用慕容青的话来讲,还是“程序”。   它对容顾的手段,就是这么慢半拍,你先做出什么,它再根据你做的事情拿出相应的反应。你来到上郡,它的地震就跟到上郡,你去朔方,它也去朔方。   有人就说了,这看起来多容易啊,只要一直跑一直跑不就行了?   可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以法则的层次,就是决定了它随随便便看似简单的出手,你豁了命都不见得能应付一次。   真的以为地震什么的随便哪个人都能挺得过去么?   能力不对等,跑也跑不了。   归根究底,它懒得跟你斗智,只要暴力碾压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承衍帝却是稍稍安心,什么事情知道了规律就能有所应对了,就像这一次,老天爷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可它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对抗的方法呀。   老天爷,不要把它看得那么高就好了!   剥开重重迷雾,抓住取胜之机,勇往直上百折不挠,敢于反抗以智胜天,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还能于地上称王的原因。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么久他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了解更深了,出现在他身边的东西:   系统,死板,无智能,这是由制造者决定的,没有感情才好控制;   “老天爷”,太超然,无智能,这是由它的地位决定的,作为天道,无情无欲才能保障天地一直存在下去;   “天平”,同样没有感情,它甚至能称量感情,与天道对抗的法宝,偷天转运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数。   死亡预警器,因为集合了多个位面的科技和能力,收集整理占卜推测的能力强到了几乎超出这片天地承载上限的地步——预言,这就是死亡预警器能力的精髓所在,从某一方面看,强大到可怕。   后两样东西,就是他抗衡前两样东西的本钱。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修文中……   以后似乎只能清水了…… ☆、第71章 大灾大难   话说从系统那边得来的了不起的东西可真多,五花八门,长生不老、坐地飞升都是小意思,它们甚至能与掌管整个天地的规则做对抗……这也许就是系统和它们的幕后制造者肆无忌惮往来各个世界偷取气运的原因。   承衍帝觉得自己一定是羡慕嫉妒了。   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八,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朔方郡城,城外十里驻军之所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朔方之地平原万里,远远望去,天上几朵浮云,碧空如洗,昔日的军营空空如也……其实整个朔方都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哦,不,营盘西侧的围栏里还关着数十死囚——这是承衍帝事先安排好迁到这里来的,在接下来的事情中,自然会有大用。   承衍帝下车,扶着容顾,之后便是慕容青,杨宣,和被杨宣背着的容凛,暗卫们现身其后,承衍帝拍拍杨宣的肩:“准备好了么?”   “嗯!”杨宣重重点头,转身离开。   承衍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危险,杨宣也很危险,他们决定了兵分两路,他们一路,杨宣自己一路——在天地大劫面前杨宣没什么抵抗力,他不像慕容青艺高人胆大,也不像他和容凛一样有主角命,他们决定让杨宣暂时避开,当然,这不是逃跑,可以理解成暂避锋芒,当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再出现,没准能成为奇兵。   除此之外,杨宣的担子也不轻,虽说他这个皇帝在离京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皇帝、镇北侯、老镇北侯要是都折在这里……按理来说他不会死,但天威难测,谁又能说得准呢?若是都葬身此处,杨宣必须立即赶往京城,保证天不会塌下来。   暗卫们随着杨宣离开——这里并不需要他们,没准还会成为负担。   很好,现在军营里只剩下他,容顾,容凛,慕容青,和一众囚犯。容凛仍然昏迷不醒,慕容青下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群死囚,等到承衍帝再见到那些死囚,他们凶神恶煞不服管教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见了,一个个缩在角落像是恨不得能隐身消失一般。   不理会他们,房子不安全,住在大帐里可能跑不出去,只能露天,从马车中取出毯子铺好,承衍帝和容顾坐在一边。   捏着死亡预警器,承衍帝漫不经心扫一眼,他觉得自己等人已然到了朔方,上面显示的无外乎“地震”、“朔方”罢了,现在还是先休息休息。   然而,他的视线却是一凝,然后猛地站起身来。   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冲到一个死囚面前,揪起他的领子:“你叫什么名字,说!”   “王……王小五。”   承衍帝在死亡预警器里输入“王小五”,果然,显示的是“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子时,惊雷,惊雷,朔方。”   惊雷!惊雷!!   承衍帝的手指头都颤抖起来,果然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地震不是老天爷的唯一杀招。他们之前在京城,在上郡,都只看了容顾一人的死因,就认为老天爷会只用地震这一种办法。   这是不是太天真了……   容顾是一个人,她的死因确实可能只有一个,但这样就能认定老天爷不会用其他办法了么?   其他人呢?容顾周围的其他人呢?   看吧,惊雷!   单单是地震他们还能应付,可是地震加上雷霆……   他当然不会欺骗自己这只是简简单单的打雷,足以劈死人的,范围大到能用“朔方”这个模糊地点描述的,恐怕是——雷海了!   预警器的意思很明显,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这王小五,会受容顾的连累,死于雷海!   ——查漏补缺。他想到了当初灵机一动留下这些死囚的原因,死囚本该早就被处斩了的——他和容凛是主角,死亡预警器显示不出什么来,慕容青也命大,别指望死亡预警器会有什么反应,单单容顾的,会让他们忽略不少信息,而这些重要信息,只能从普通凡人身上才可以看出一二。   普通凡人……   又拉过一个死囚,承衍帝问了名字,输入预警器:“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寅时,水源中毒,水源中毒,朔方。”   承衍帝的脸已经变成黑炭了。   果然是步步杀机!   惊雷、中毒……如果不知道这些,他们就麻烦了。这些容顾直接死因之外,老天爷的后手,就是他们差点忽略的重要因素。   差点忽略的重要因素……承衍帝嘴里念着。   等等!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再仔细看了一遍王小五的,果然又发现重要的东西——   王小五:“泰康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子时,惊雷,惊雷,朔方。”   王小五的死期,竟然不是六月二十八,而是六月二十六——比容顾的二十八早了整整两天!   二十六日子时,就是约么两个时辰之后!   这是为什么?   承衍帝脑子乱成一团。   再看第二个死囚的,水源中毒,也是二十六!   意味着……今天晚上就会有惊雷和中毒?老天爷今天晚上就开始下手了?不对啊,容顾的死期明明是二十八,难道老天爷闲着无聊,现在就想来点开胃小菜么?   对了!   承衍帝眼睛一亮。原来如此!老天爷让容顾二十八日死,可为了确保不出纰漏——它确实希望容顾在二十八准时死,可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万一它时间没掐好呢?万一容顾能撑,多撑了一时半会儿呢?所以“老天爷”会提前几天就做好准备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老天爷,就先把容顾的所在地犁上一遍,防止她逃跑,或者用雷把她打残,再或者用毒药,把她药到半死不活的地步……如此种种,等到了二十八日,就能准时取她性命了。   当然,老天爷可能不会这么麻烦,老天爷的心思他一介凡人也不可能猜得清清楚楚,估摸着老天爷就是干脆倾泻一切,把一切能用得上的手段一股脑堆到这里来罢了。   可以确定的,中毒和惊雷会提前到来,马上,就要到来!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陛下,怎么了?”承衍帝抬头,是慕容青。   直接对她说了:“两件事,其一,灾难会提前发生,我们没有剩余时间准备了;其二,死亡预警器显示了,一会儿这里会有惊雷。”   他之前的猜测失误了,老天爷确实以力压人,不会算计,但它的“力”,显然不是苍白的“地震”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慕容青不是很明白,承衍帝向她解释了一遍,他的话让慕容青蹙起了眉。   一旁默默听着的的容顾却笑了:“陛下的意思,躲过惊雷还会有中毒,躲过中毒还有地震,躲过地震,还可能有大火、暴雨、狂风……或许天上掉下一只死鸟,也能把我砸死?”   承衍帝无奈点头。   不要低估老天爷的能力……接下来所有的步骤必须加快。   速战速决!承衍帝觉得自己只有两只手已经不够用了,登记好死囚的名单,他依次输入,很好,结果没有出乎预料,除了惊雷,中毒,地震,还有大风,被房子砸死,自己莫名其妙摔死……   还有……瘟疫?   承衍帝直想指天叫骂,这还不是所有的吧,毕竟死囚只有几十人,一大部分都是“死于”惊雷,没几个挺过二十七日的。   远远看去,慕容青面色冷肃,容顾嘴角却噙着笑,他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陛下,惊雷来了。”容顾指指天上。   承衍帝抬头,果然,黑云滚滚,转眼间,天地之间就只余一片黑暗。   对慕容青吩咐一声,慕容青点头,朝死囚们奔去——他们刚刚商议,要保护好这些死囚,保证他们发挥最大的效用。   扛起死猪一样的容凛,承衍帝拉起容顾的手,奔向最空旷的所在。 ☆、第72章 雷海余声   何谓天地伟力?   紧紧牵着容顾手的承衍帝想,他终于知道了,瞧瞧,如果不是紧挨着,在这一片黑暗中他甚至找不到容顾在哪里。   这一片让人绝望的黑暗,如果不是天地,哪个能造的出来?   “陛下!”承衍帝一惊,背上沉重的撞击,一踉跄,狠狠俯趴在地上。   耳边有什么不同的东西呼啸而过,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身上压着的重物应该是容顾,手肘疼得几乎断掉——是已经断了——容顾在他耳边大声呼喊,原来是那一瞬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他身边闪过,他没发现容顾发现了,容顾把他扑到了地上,将将躲过。   重物消失,承衍帝咬牙撑起身体,还是一片黑暗,另一只手里,是容顾主动递过来的掌心,磨磨牙,他真的成了容顾的累赘……   拉扯着的衣袖证明,容凛还在身边,摸索过去揪住。   “那是什么?”用尽力气大吼,灌了一嘴的狂风。   呼啸的风声几乎淹没了他的吼声,没等容顾回答,他就听到远方一声惨叫“啊——!”,想来是有人遭殃了。   慕容青也不是万能的。   “随风而来的巨石。”容顾小心翼翼避开他断了的那只手,凑到耳边解释。   有什么打在脸上,灼热的刺痛,承衍帝反射性地闭紧眼睛,飞沙走石?还是巨石……这不科学。   这还只是前奏。   被容顾扶着站起身来,看向远方,承衍帝的瞳孔骤然间缩成一条直线——那刹那划过天际的,照亮了黑暗笼罩的平原,狠狠劈上一颗大树,使大树呲啦呲啦电光四射火花四溅然后砰的一声炸开的……是闪电……吧。   他眼睁睁看着火花溅射到草丛中,星星之火,霎时燎原。   火势迅猛,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向身边望去,容顾的眼眸中倒映出熊熊了的烈火,铺天热浪席卷而来,轰隆隆——耳边是迟来的雷音。   天地为之震颤。   拖着容凛急撤。   又是一道闪电,身后的营盘化为齑粉。   轰——大地一阵剧烈的摇晃,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又像是茫茫大海怒浪翻天,啊啊啊——接二连三的惨叫夹杂在雷音当中,借着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承衍帝依稀看到几个死囚战战兢兢俯卧在地抖如筛糠的样子。   倒是没有落在容顾身边的……承衍帝抽出空来这么想到,恐怕是……还没开始吧。   果不其然,轰隆隆——一连片震碎耳膜的惊雷声,犹如远古巨兽让人灵魂颤栗的巨大咆哮,承衍帝不受控制地蹲□捂住头,耳边的是柔和的触感,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应该是容顾的……嗡——头脑轰鸣,眼前白光一片,等回过神才发现,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天地间一片静默。   “陛下好生休息。”容顾动着唇示意。   承衍帝点点头,现在还不是最紧要的时候。许久之后,无数的声音钻入耳膜,头疼得要炸开一般。   “朕没事了。”挥挥手。   承衍帝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掏出银针,吸一口气,狠狠刺向容凛的身体——慕容青说随便刺哪里都可以,果然——嗷!容凛蹦了起来,承衍帝感叹慕容青的药就是好用,对了,慕容青呢?   身边的容顾似乎知道了他的疑惑,指向某一方向,顺着方向看去,慕容青直立在一片空旷处,仰着头似乎在……观察天上的雷霆?   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了的。   回过头来看身边,容顾脸色微微泛白,却没有什么恐惧动摇之色,承衍帝无奈了,原来最怂的就是他了么。   哦,不,最怂的另有其人。   好一会儿了,没人理会的容凛一直在傻愣愣站在那里,显然是被天降雷霆惊呆了,又一道闪电,他看到了熟人:“陛下,……容顾,这是哪?这是怎么了?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谁在搞鬼?”   承衍帝有时间了就掏出药丸吞下去止疼,然后抬头忽悠:“朕失算了,凌楚楚没死,朕醒来的时候见到了她,她狞笑了一会儿就把我们抛在这里了。”   “啊——!”怔然发觉身后传来一阵无比惨烈的气息,原来是几个企图躲在树下的囚犯被电成焦炭。   点了点额头继续:“临走之前,她好像说了一句话,嗯,什么‘不该出现的一定会遭到诅咒……’,容卿,你知道什么是不该出现的么?”   容凛的脸色霎时变青。承衍帝知道他想到了“非法”的事情,容凛眼珠乱转,很好,事情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容顾说了这样一句话。天上的是惊雷闪电,地上的是蔓延的火势,周身环绕着惨叫,远处一片黑暗。   承衍帝点点头:“朕受伤了,容顾过来扶着朕,容卿,”眼含期待地看向还在发愣的容凛,“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容凛猛地一震:“是,陛下,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凌楚楚的邪术再厉害又怎么样,邪不胜正,为了陛下的安危,臣愿肝脑涂地!”   说道凌楚楚的时候,他眼里的杀意挡都挡不住。   承衍帝欣慰地点点头:“容卿果然是国之柱石!凌楚楚……朕要她不得好死!”   容凛暗暗笑了笑。   接下来的时间,承衍帝和容顾跟在容凛身后,容凛开路——容凛显然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只要他用心做什么事情,总是能做好的。   老天爷也不是吃素的,杀招来了——短暂的停歇,然后便是……一片雷海。   一阵暴戾之气鼓荡天地之间,霎时天地倾颓,黄泉翻涌,成千上百道雷电炸裂在身边。   一行人艰难前进,容凛肃着脸走在最前面,还时不时回头顾及承衍帝和容顾,有意思的是,他们显然是老天爷的主要目标,身边是老天爷倾泻雷霆的集中点——总是有雷电径直向他们劈过来,汇成一片雷海——他们却总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险险避过   不是全无危险的。承衍帝被身侧的雷电引焦了毛发,容顾更是险而又险靠着她的身手以及承衍帝和容凛的提点才躲过了几次致命攻击,而人家容凛,就是毛也没掉一根。   有一次,承衍帝眼睁睁看着容凛将要踏进一个闪电造成的深坑——坑很深,踏进去站不稳,没准会直接撞到又一道闪电上——可人家福大命大就是在最后一刻顿住了。   福星的好运果然让人妒忌,偷得闲暇,承衍帝这么念叨着。   容凛在前面带路,没有准确方向,一切均是凭借着他的直觉,而这直觉,却是承衍帝最放心的地方,于是当容凛绕了一个弯子又把他们带回原处,老脸有些红了的时候,承衍帝宽宏大度地原谅了他。   ——他们本来就是想在空旷的地方躲一躲。容凛的运气逆天了!容顾没有受伤,这就是他所求的,所以容凛,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了!   艰难跋涉,绕圈圈,躲避雷霆,躲避大火,躲避时不时飞来的不明物体,整整三个时辰,他们就一直耗费在这个上面。   路上发现不少死囚的尸体。承衍帝对容凛解释这是凌楚楚用来施展邪术要求的血祭,容凛信了,承衍帝知道容凛总是好忽悠的,他自大,喜欢脑补。   死囚死了一半还多,慕容青确实不是神仙,她已经竭尽所能,当然,也记得为之后的事情留力。   之后……显然是更大的挑战。   若问承衍帝为什么在何种危急时刻还想着以后,自然是因为老天爷这一杀招过去了——雷霆万顷,我自岿然不动,容凛果然好样的!   唔,说岿然不动有些过分,但安然无恙还是可以的:“容卿,多亏了你了!”承衍帝知道自己眼睛里一定包含着劫后余生的,感激的激动的泪水。   容凛眼带得意之色。果然是拍不死的蟑螂,容凛调整心态的能力堪称一绝。   不过嘛……   他接着说:“容卿,凌楚楚说了,要折磨我们三天三夜。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容凛的脸一下子就垮了。承衍帝心中暗笑,他可真没说谎。   天地间阴云尽散,他们奔忙了一夜,如今已将近寅时,薄雾微光。轻轻薄薄的晨光照耀在这片历经苦难的大地之上,熹微朦胧。烟火味弥漫,血染焦土,依依希希的火苗被慕容青指挥幸存的死囚们扑灭,他们脸上一片茫然。   这之后承衍帝继续昨天的工作——输入名字在死亡预警器上,猜测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果然……   他们已经知道的老天爷接下来会下毒——能够规避——死囚不会死——死亡预警器上的“水源中毒”字眼完全消失。死亡预警器是实时性的,随着事情的变化而变化,惊雷已经避过,“中毒”消失,现在预警出来的死法,已经变成“地震”和……   承衍帝无奈摸摸眉毛。   瘟疫。   瞅瞅那几个死囚,果然,幸存的死囚中,有几个头脸肿胀,翻了白眼了。   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吃了,容顾和慕容青当然不会落下,至于容凛……虽然他觉得以容凛之能,完全用不着药丸,瘟疫这种东西一辈子不会缠上他的……可,防止他带出去传给别人,还是勉为其难给了他吧。还用得着的死囚也算上。   容顾替他将断了的手臂绑好,慕容青闭目养神,飞来的鸽子上的纸条说明杨宣那里一切都好,只是稍稍被雷霆波及,他跑得快也没什么大碍,容凛晃晃悠悠似乎想巡查一下凌楚楚到底弄了个什么邪阵……   两个时辰之后,再看死亡预警器,唔,三个时辰之后,“地震”。   承衍帝站起了身。 ☆、第73章 明珠辉映   “容卿,你觉得凌楚楚还会找出什么样的法子来折磨我等?”承衍帝慢悠悠走到容凛面前,状似无意地:“说说吧,大家集思广益先做准备。”   “这……”容凛很高兴皇帝这么看重,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地满足,他环顾四周,望望天再看看地:“臣猜测应该是地震了吧。”   “地震?”容凛点点头,承衍帝眉毛挑起:“确实有可能地震,看我们跑不远,这该如何是好?”   容凛肃容,一抱拳:“陛下不必忧心,臣定竭尽所能护得陛下安危!”容凛心中得意,皇帝年岁太小,容顾也不是什么能担大任的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这个时候能站出来的还是他啊!他此时万分相   信自己就是传说中有福有德的那种人,没瞧见凌楚楚这么厉害,都不敢直接对他下手,反倒是花心思搞了这么个大阵么?   大阵又怎么样,之前的雷海还不是被他躲过去了!他一定要让小皇帝看看他的本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承衍帝安心地看着容凛四处晃悠,寻找他口中所谓的“最佳避难点”。   时间过得很快,容凛兴冲冲奔过来,似乎是有了好消息,承衍帝容顾慕容青一干人等跟着他走到那里——没什么不同的,不就是普普通通被电焦的土地么?光秃秃的平地,什么都没有。   出于对容凛的信任,他们还是在此处安营扎寨了。   半个时辰之后,风乍起。   天空之中渐渐涌上一层黄云,天地间的光线逐渐黯淡,人们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又是飞沙铺面……   咕噜。   承衍帝唰地转头,咕噜噜,一滩黄水蔓延到脚边,不知源头是哪,不知流往何方,撩人刺鼻,冒着泡泡。   ——地涌黄泉!   ——大煞之象!   然后便觉身下土地一阵摇晃,让人心悸的微微轰响,像是酝酿着什么扑天大劫一般。   “陛下躲开!”容顾和容凛的声音一起传来。   承衍帝来不及反应便是纵身一跃……容顾接住了他,再回头,身后焦土地裂开了一道宽约两尺的缝隙,慢慢蔓延,慢慢龟裂,不一会儿就是百丈深渊!   如果没躲过去,肯定掉下去……   不用探也知道裂缝下面是什么,咕哝哝翻滚着的,是黄泉之水?   不用想,被那黄泉之水一浸,人,恐怕会融化其中罢。   承衍帝心有余悸。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他发觉眼前的容顾的身形竟在下陷——容顾脚下的,分明是另一道裂纹!以容顾为中心,焦土开裂,碎石延展,肉眼可见地,容顾脚下的地面跌落到虚无里!   容顾也已察觉,一只脚借力想要跳开,却被不知哪来的碎石一绊,向前伏跪下去……   承衍帝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他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握住她的手腕。   一阵剧烈拉扯的疼痛,原来用的是那只先前断了的手,可再疼也不能放手……他看不见容顾的脸了,一阵黄沙覆盖了他的眼睑,视线模糊,当然,还有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水。   “容凛!容凛——!”   “陛下臣在!陛下!”容凛的声音越来越近。   “抓住她。”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跑远了呢,容凛向来懂得避难的。   “陛下放心!”   剧痛,力有不支,终于晕了过去。   ……   等承衍帝再看得见的时候,容顾已经坐在他身边了,紧张地打量一遍,除了用纱布裹着的腕子没什么其他的伤,反而一脸忧心看着他。承衍帝回了个安慰的笑。   容凛倒是比较狼狈,衣服碎成一条一条披在身上,也不顾及形象了,仰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承衍帝笑出了声,劫后余生,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你们是不是放松得太早了。”旁边传来慕容青凉凉的声音。   承衍帝还是想笑,慕容青也灰头土脸了,当然,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是没办法,慕容青应该是不在意——如果她想,祛除灰尘保持自己干干净净神清气爽什么的,还不是小意思。   他也知道慕容青想表达的意思——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因为已经被……活埋了啊。   没错,就是活埋。   他也不知这是何处,反正上下左右前后都是山石,一看就让人憋闷得很,瓮中捉鳖,很遗憾,他只能想出这个词。   密闭之处不透风不透光,哦,不,最高处其实能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来,这能证明他们还在人间,当然了,这点光线完全不能冲做照明,承衍帝挑挑自己腰间挂着的夜明珠,珠光徐徐,不曾想这么点小东西竟会给他们这么大的帮助。   他再次感叹自己就是心思细密。   地震之后还有余震……瞧,远处轰隆隆的是什么?   还好之前在空旷处,地震影响不大,若是四周有房屋,有山石……呵,老天爷之前计划的,可是京城和上郡。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陛下可真有把握!”慕容青挑起眉来嘲讽。   “还有你们,软趴趴的要我伺候么?”她指的是团在角落的死囚们。   承衍帝嘿嘿一笑,他知道慕容青不是想抱怨,只是调节一下气氛,不让他们这些人有太大的压力,灾难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心底的恐惧。   “容卿,你觉得现在应该如何?是留在这里,还是想办法出去?”问福星。   “这……”容凛蹿起来,“臣觉得还是应该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承衍帝直直盯着容凛的眼睛,“直说,朕相信你。”   “这……臣觉得出去更危险,我们还是……最后再离开吧。”   “最后?”这是慕容青。   容凛当然认识慕容青,之前他们合作过一同谋害凌楚楚,在容凛的理解中,凌楚楚想来是要把她的仇人一网打尽——同她争宠害她身份被揭露的慕容青,他这个私下动手屡次给她添麻烦的非法穿越者,再加上和她海誓山盟又在最后关头抛弃了她的无情皇帝。   真是一个不少啊。   至于那些死囚,皇帝说了,是用来血祭的,是炮灰。   容凛也知道慕容青是个狠人,很干脆回答了:“对,我总感觉我们应该在一切结束之后再离开。   他知道自己总是感觉啊,猜啊的,表现得有些怪力乱神了,可皇帝挺聪明,自己就算掩饰也掩饰不了多久,还不如表现出足够的能力让皇帝忌惮。   宫里太后会帮助他,之前大雷着火他拉着皇帝跑可是立了大功的,刚刚也救了皇帝想救的容顾,都这样了,小皇帝应该不会忘恩负义吧。   何况他说的可是真的,他确实觉得应该结束了再走,什么结束?当然是凌楚楚那“三天三夜”的期限。   “那就再等等。”承衍帝琢磨一会儿认同了容凛的说法。   时间流逝很快,好几个时辰一晃而过,四周总是传来轰隆隆的炸想,他们身处的这片小空间也是风雨飘摇,晃来晃去他们也跟着翻滚,但将将挺住了——   这,承衍帝归功于容凛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伟大直觉。   终于,晃动的感觉也渐渐平息,天地之间又归于一骗静谧。   被折腾多了的众人也不会放松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轮折磨的开始?囚犯们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看过去的时候,一脸讨好。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二十七日寅时,距离最后的时刻,还有大半日。承衍帝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摸出死亡预警器,瞄了瞄,容顾的死因已经不是地震了,老天爷反应还是很快的。   可……承衍帝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时光流逝”。   时间还是老时间。   承衍帝目光落在空中,整个人陷入沉思。   时间流逝?听起来就很厉害,流逝……   时光……承衍帝目光一凝,眉头深深锁起。在看向容顾,他的镇北侯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谁见了都要夸一声才俊英杰,镇北侯以弱冠之龄名震北疆,如今堪堪二十有二而已。   时光流逝,千万不要是他想的样子。   然而老天爷偏偏要与他作对。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他竟然发现容顾的鬓角生了白发。   心中大骇。   有些不忍地数下去,一根,两根,三根……无数根。   她自己还没有察觉,见到皇帝的眼神,有些莫名,却还是回以一个抚慰的微笑。   牵起唇角慢慢爬上来的纹路。   承衍帝突然觉得这洞中真是空虚得可怕。   什么话都哽在喉咙里,眼见得,岁月的痕迹渐渐爬满眼角眉梢。   美人,名将,白头。   眼睛涩得紧,承衍帝侧过头,脑子里仔细想着对策,那边的慕容青也察觉了,郑重了脸色,这显然是老天爷察觉不对之后的杀招。   “嗷嗷嗷——!”是容凛,他惊叫起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剩余的几个死囚,身形渐渐缩小眼见得,竟慢慢化作白骨,最终,白骨也化为粉末……   洞中真是冷得瘆人了。 ☆、第75章 红颜白首   心中一动,承衍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渐渐加深,修长白皙的手渐渐粗糙,轻轻摩搓,粗糙的触感。   许久不见的感觉了。   承衍帝垂下眼眸。   “啊——”承衍帝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幸存的死囚满脸不敢置信颤颤巍巍向自己的头上抹去……他直接揪下一缕枯败了的白发,吓得他脸色青白如同死人。   再环顾四周,慕容青光滑细嫩的肌肤全然不见了踪影,如今黯淡无光褶褶皱皱白发一缕一缕散开像是传说中的老妖女。至于容凛……   好吧,他大瞪着下垂了的眼带之上的那双苍老浑浊的眼,承衍帝眼见得,他从自己嘴里掏出一颗焦焦黄黄牙齿来。   噢,承衍帝捂脸,容凛总是能突破下限呢。   他摸到了自己脸上松弛下来的肌肤。   白发苍颜,弹指一瞬。   果然么,这所谓的“时光流逝”不单单是针对容顾一人的,而是这洞中所有人。他,容凛,容顾,慕容青还好,只是时光流逝,那些死囚……显然的,将要化为粉末了。   也许老天爷就是喜欢看他们这群蝼蚁痛苦悲伤绝望的样子……好吧,他承认自己想多了,老天爷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只是他们这些人表现又不同,呐,容顾担心地看着他,慕容青在一边抿着唇不知在自己身上捣鼓着什么,容凛则是嗷嗷大叫,他自己呢……   反倒没什么反应。   实在是不觉得有什么,上辈子死的时候也同现在差不多,不就是衰老么,他还病弱了呢。   容凛还在聒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凌楚楚,我要杀了你!!!”想蹦却蹦不起来,还崴到了自己的脚,扑在地上还在嗷嗷乱叫,完全没有神智了。   像容凛这样的人生赢家,想来是受不了一朝白首的。   承衍帝懒得搭理他,绕道他身后,一手刀拍晕。   很好,安静了。掏掏耳朵,手指顿在自己耳垂上,啧啧,这触感真不怎么好。   掏出死亡预警器,估摸着时辰,还有三个时辰才到子时三刻。三个时辰……那就意味着,容顾现在只是衰老而已,不会死——一直到三个时辰后,二十八日子时三刻才会死。   这么想着,和容顾对视一眼,承衍帝点点头。   现在就先熬着吧,自己等人的底牌不多,现在就用了,以后用什么?反正他和容凛总是死不了的,慕容青也有把握能一直活着。   比较一下,容顾是他们中间衰老得最快最明显的。   慕容青猜测,这和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有关。死囚都是早就应该死的人,这次死的也快,容顾是他们中间命运最不好的,所以……   总而言之,没有人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先拖一拖是最好的。   他们之前商议过,这一次渡劫,最危险的不是子时三刻之前的过程,也不是子时三刻那一准点——毕竟容顾身上有防御性能突破极限的玉符,撑过那子时三刻是有可能的——最危险的是子时三刻之后,老天爷发现容顾逃脱的时候。   不能随随便便浪费资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至于现在做什么……承衍帝用动作回答了。   他拉过容顾枯老的手,用自己同样粗糙干枯皲裂的握上去,另一只抚上她已然雪白了的头发——   心底竟是莫名的欢愉。现在这种境地,算不算是,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念着就如饮美酒,一直醉到心底。   就这么闭上眼睛依偎着,不理会慕容青在一旁的嗤笑。   呵呵什么,这是爱,你懂么?承衍帝撇撇嘴。   时间流逝得很快。   等承衍帝醒来的时候,就见慕容青对他点头,他马上意识到时间快到了。嗯,只见慕容青伸出她老妖婆一样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闪烁着紫色华光的物件,放置到躺倒的容凛身前。   承衍帝和容顾看着她作为。   慕容青再掏出一大瓶眼泪,看着那眼泪,承衍帝苦着脸向容顾求安慰。“嗯,不难过不难过……”容顾的声音苍老却带着揶揄。   承衍帝讶异回头,看进她眼里——已经换人了?   上辈子的容顾还是决定了最后关头代替这辈子的面对。   容顾还在笑。承衍帝略微羞涩,都老夫老妻了,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   “别分心,不够了还要找你要!”慕容青煞风景的声音传来。   不够你妹!承衍帝翻了白眼,那么一大瓶,是他攒了好几个月的好不好!天底下哪找他这样悲惨可怜的皇帝,还要哭,哭!——哭你妹!   慕容青兀自捣鼓。紫光流转,用真心泪换取容凛的气运——换到他们几个人身上。   眼泪消失了一大半,“天平”上的紫光逐渐黯淡直至消失,冥冥之中有什么降临己身,承衍帝顿觉一阵轻松,这是来自灵魂的放松,一种模模糊糊认定了的,就是这样的安全感。   气运的功效果然不凡。   低头看看,依旧是褶褶皱皱,身上已经逝去的青春却没有回来。   这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现在明显是省着花的时候——容凛的气运确实是取之不竭,但眼泪不够,已经用了不少了,剩下的要保存起来,应付之后老天爷的反扑——   确实是反扑。   “时光流逝”这一大招用出来,老天爷肯定觉得灭了他们这些蝼蚁十拿九稳,待它发觉没用,一定会暴躁了的。   暴躁了的老天爷会如何?……呵呵。   慕容青又掏出一块传说中的怀表,认真严肃地看着。   “你们不知道准确时刻,怎么应对精确到极致的死劫?”慕容青曾经这么说。这块表,据她解释,通过系统兑换而来。   此时此刻静谧的山洞中,慕容青苍老的手捏着那怀表,用同样苍老的声音念着:“还有一分钟……五十秒……四十……三十……十,九,八……六!五!——”   死亡倒计时……承衍帝恨慕容青向他普及的这个词。   身边容顾渐渐合上了眼,显然,她已经衰老疲惫到了极致。   “三!”   容顾的手慢慢垂下。   “二!”   容顾整个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   承衍帝的心也停了。   轻轻摸上她仿佛沉睡中的脸,感觉到睫毛的微颤,顿住。   霍地,容顾睁开了眼。   青青白白,清澈如泉水。   承衍帝听到自己的心跳又是砰砰砰跳个不停了。   “你没事……”如梦如幻,艰涩的声音。   “嗯。”倚在石柱上的容顾虚弱笑了笑:“我们都没事。”   “真的没事?没事……没事……”承衍帝双眼无神重复着,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顿觉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上了年纪都是这样,习惯习惯就好了,上辈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朕变年轻了难道也变娇气了么,哎呀这么娇气可不行,朕的镇北侯会嫌弃的……   “陛下?陛下!”容顾的手晃在承衍帝眼前,把他飞到天涯海角的思绪拽了回来,“陛下,想什么呢?”   承衍帝十分不要脸地抓过容顾的手,把自己的脸埋在上面蹭蹭:“……朕害怕了呗。”   “我们都没事。”容顾笑着摸摸皇帝的头,她知道皇帝是太紧张了,不要以为她没看见皇帝红了的眼圈,“是玉符替我挡住了。”   摸头这个熟悉的动作彻底将承衍帝拉了回来,就像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没事?”   “没事!”   容顾她没死。   容顾她没死!   承衍帝心里的小人跳了起来,耳边却传来慕容青冷冷的声音:“别肉/麻了,赶紧离开这里,你们不会以为这就完事了吧。”   当然不会!承衍帝完全恢复过来,揪起地上的容凛拉起还虚弱着的容顾,原来……在他和容顾互诉情衷,咳,劫后余生抒发感慨之情的时候,这山洞已经塌了啊。   慕容青在撑着。   老天爷显然发现了他们做的事情,彻底怒了。   你们到底是有多白痴?慕容青的眼睛里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前方的山壁破了个大洞,显然是慕容青的杰作,承衍帝与容顾对视一眼,竭尽全力,以最大的速度冲了出去。   轰隆隆——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坍塌声,差一点他们就会被永远埋在那里了!把容凛丢在地上,握着容顾的手,承衍帝大口喘息,这苍老的身体可真不顶用……   抹抹头上的汗,强撑着回头,又是一阵放松,笑了笑——慕容青出来了!   至此,死囚都没了。   然而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感觉到不对——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袖子里掏出匕首,扎向了——身侧的容顾!   想喊却喊不出来,竭尽全力挣扎却不管用,半梦半醒之间,眼皮沉重仿佛灌铅,苦苦挣扎用尽全力想要收回手臂却无济于事——如同遭了梦魇!   容顾……容顾……快躲开!   他最后看见的,就是容顾不敢置信的眼睛。 ☆、第76章 继续追寻   ——容顾的护身玉符用出去了。这就是承衍帝脑子里最后划过的想法。   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   承衍帝看不到,不证明慕容青看不到。慕容青几乎耗尽了力气在最后一刻冲出洞来,立时,就被承衍帝手中匕首反射的阳光闪了眼。   这显然是老天爷的杰作,她还是信任皇帝的仅管这个皇帝各种不靠谱。   老天爷的最后一击……慕容青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刺入容顾的胸膛……   “扑哧!”   皇帝脸上表情狰狞到了极致,想来是在于老天爷的意志对抗……可,慕容青脑海中闪过无奈,这对抗显然是蚍蜉撼树。   匕首入身,下一刻就被抽出,鲜血四溅。   容顾再也支撑不住,身躯滑落到地上——之前的子时三刻容顾已经耗尽了精力,刺过来的匕首她倒不是太过惊愕来不及闪躲,躲开这么个匕首对战神镇北侯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情,她不过是力不从心而已。   祸兮福兮,容顾跌落,却正巧躲过被控制了的皇帝挥过来的第二下。   然而皇帝还是锲而不舍,毫不犹豫毫不浪费时间地,他又挥出第三下。   容顾躺在地上完全没了反应。   匕首划向容顾的脖颈。   皇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慕容青心急如焚,她和容顾的交情很好,自然不愿意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前面这么多刀山火海都闯过去了,现在……   皇帝清醒过来,知道是他自己亲手杀了他费劲一切心思心心念念要保护周全的镇北侯,将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慕容青急蹿过去。   然而老天爷又和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还没冲出几步,她就被地上的某个小坑绊了一脚。   重重跌在地上。   第一时刻想起身,却发现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其他地方也如此,没有丝毫知觉。   脊柱受伤了……一跤跌成植物人?   老天爷真有创意。   皇帝的匕首距离容顾的脖颈越来越近,慕容青心中涌出一阵毁天灭地的不甘。   “镇北侯!容顾!起来!躲开——!”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青用尽最后的努力大喊,希望能唤醒似乎昏过去的容顾。   然而完全没有反应。慕容青心中生出无力,他们筹划了这么多还是失策了,只以为能应付老天爷就足够,可显然,人家老天爷随随便便一招就能打得他们溃不成军了。   慕容青眼瞅着那匕首划过去,心生不忍却大睁着双眼——她不会逃避,相反,会牢牢记住!   很久之前她就发誓,无论什么都不能强迫她做出自己不愿意的选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逃避,她必须把这一切深深记在心里面。   奇迹的事情发生了。   躺在地上的容顾在最后一刻睁开了眼睛,向另一侧一滚,堪堪躲过了那把匕首,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迟疑。皇帝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璀璨的刀光,可就是没有刺中。   慕容青微微松了口气,这是另一个容顾了。   这个容顾更像是她一开始就遇到的那一个。   她很敏锐,自然能察觉容顾有时候的变化,就像……就像双重人格?作为皇帝和容顾的朋友,她不会随随便便就要探究人家的隐秘。   然而,因为这些原因能醒过来是好事,但,她真的能躲过接下来的事情么?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指的是皇帝,迷失了心智的皇帝依旧锲而不舍挥舞着他手里的那把匕首。   慕容青心中叹息。   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她很累了。   ……   承衍帝霍地睁开眼睛。   爬起来环顾四周,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象征着苍老的褶皱消失了,重新变得光滑白皙,老天爷的“时光流逝”失效了?啊,这当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嗯,这一次他们都发挥的很好,不论是雷海大风火烧瘟疫地震,还是这诡异到极点也厉害到极点的“时光流逝”,他们居然都撑过来了!其实之前有过计算,全身而退的可能行堪堪五成而已。   可……   兴奋之余,承衍帝蹙起了眉,他就是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对!容顾呢?容顾!   脑子一阵剧痛,似乎有无数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好半晌,承衍帝才似乎抓住了什么。   ——容顾!他忘了!   ——他忘了最后一瞬他将匕首刺向了容顾的胸膛!   ——被老天爷控制了!   承衍帝又急又气,再次环视周身,这是哪里?   一个不好的想法突然浮现。老天爷搞的鬼,他被困在这里了。   咬了咬牙,他要出去!那匕首……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容顾!   这么紧急的关头,这么着急的时刻,承衍帝的脑子反倒清醒了。   过往之事在脑海中一一闪现,一丝灵光突然冒出,像是重重阴霾中幸存着的微弱火光,毫不犹豫抓住,承衍帝蹙紧的眉头渐渐舒缓,如果当然如他所想的那般……   那么前世今生纠缠着的一些问题就有了答案!   “帮朕!”   承衍帝喊出这样一句话。   “帮我!快快帮我!”能屈能伸,他语气立即带上了哀求。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承衍帝知道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神经病。   “玉佩,跟着我一起回来的玉佩,别说你什么都不行!”承衍帝从袖子深处掏出那块被大晋列祖列宗传传传,一直传了好几百年的帝王身份象征——墨玉蟠龙佩,死死捏着,恶狠狠威胁。   “朕摔了你,你信不信!” ☆、第77章 所谓故人   匕首被甩在地上,承衍帝冲过去扶起满身鲜血的容顾,她已经闭上眼睛了,察觉到身边来人,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   容顾身上有好几道刀伤,鲜血汩汩流淌,承衍帝心急如焚手忙脚乱,急急忙忙向自己身上摸索,摸出慕容青给的药瓶一股脑倒出许多,塞进容顾嘴里。   对了……慕容青!   慕容青手里有眼泪和“天平”!   承衍帝蹿起来寻找慕容青,一转身,却发现杨宣也倒在一边,人事不省的样子……在看向远处,慕容青也是一动不动。   他懂了。被老天爷操控的他肯定是大杀四方有如神助,杨宣依照他们的计划最后策应,赶到此处,发现他的疯狂之举,就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容顾前面……   也幸好他没有受到“时光流逝”的影响,为容顾争取了时间。   承衍帝深呼一口气,急匆匆奔到慕容青身边,取出眼泪和“天平”。   他们的计划还算得上周全,可惜低估了老天爷的威能,但,如果没有杨宣,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容顾了。   “天平”的功效一如既往的好,很快,耗尽了所有眼泪,他们的伤全好了,顺便,逝去的时光也着补回来。   杨宣恢复得很快,马上活蹦乱跳,有眼色地肩负起背着容凛的重任,慕容青沉着脸一语不发,老天爷给她的那一下让她反思,她还是没有掌握自己人生的力量。   看着容顾又恢复了血色的脸颊,承衍帝大松一口气。   这里不能停留,一行人坐上杨宣驾来的马车,承衍帝将容顾的头揽在自己身上,与玉佩做了沟通:“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之前玉佩助他脱身,条件是解除祖先与它签订的契约。   现在玉佩又主动替他们向老天爷遮掩——老天爷直到现在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玉佩的作用。   老天爷也许以为容顾已经顺顺利利被他杀死了。   之后呢?他还得求着玉佩继续为他们遮掩下去。   所以,现在就是讨价还价的时刻了!   没有什么筹码的人还是主动出击为好。   正想着,马车急停,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   杨宣的驾车技术真不怎么好,刚刚睡下的容顾也被摇醒,承衍帝抚着她的背让她安心,询问一声,杨宣答说,他已经很努力了,可,被雷电犁过一次有经历了地震的路况……不说也罢。   “小子,和那家伙一样狡猾。”沉默了半晌的玉佩有了反应。   承衍帝无奈,他很狡猾?狡猾的玉佩你才对!   玉佩带着他和容顾重生,他可不相信其中没什么猫腻,虽然接触不久,但他明白,玉佩绝不是什么拯救苍生大公无私的大善人,它绝不会因为所谓的契约就耗费力量助他重生——回溯时空,当然要耗费力量。   那力量肯定是个大数目。   以上,其中种种,根本不是一句契约就能解释的通的,玉佩本来就没有保护他性命的义务——如果有这样的义务,他之前那么多代先祖,都是怎么死的?   总之,帮助他重生,是玉佩自己的想法,与所谓的契约无关。   那么,玉佩吃饱了撑得要帮他?闲得没事找事?   显然不是。   所以综合所有,他心中生出这样的猜测:玉佩受不了契约的约束,想要逃离,但狡猾的先祖在契约中规定了“不能伤害我的后代,不能用你古怪的力量操控我的后代解除契约,想解约,可以,后代必须是自愿的!在这之后,你还是不能伤害我的后代!”……之类的东西。   ——如果他是那位先祖,为了约束和利用玉佩强大的力量,这些条条框框都是必须的。   所以事情很明显了,玉佩需要他的自愿。   所以玉佩兜兜转转帮他重生,帮他认识到系统和攻略者的存在,又有意无意引导他知道“老天爷”这种东西,然后看着他对上老天爷,它自己呢,则在他最无能为力,最危险时刻,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   显然是告诉他,看吧看吧,只有我才能帮你!只有我才能对付老天爷!   哼。   上辈子临死之前,玉佩让他听到王鸾和系统的对话绝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心生不平和恨意,同时,又把容顾也带回来,让攻略者在他耳边吵闹,一遍一遍加深他的怨念,后来,让王鸾对前世的解释暴露在他耳边,他知道了容顾是炮灰女配,更加想要对抗老天爷,顺便宣泄宣泄积攒了很久的不满,当然,还有那本书《邪魅帝王的替身妻》……   攻略者无意透露给他知道的事情,何尝不是玉佩希望他知道的事情。   渐渐地,他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攻略者,把她们玩弄鼓掌之中——他知道攻略者们的想法、计划,所以攻略者的行动在他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这是玉佩给他的福利。   和容顾的感情进展迅速——这当然是因为容顾潜意识里接受他的缘故,这个容顾曾经爱过他,这也是玉佩的饵……   容凛这个天地钟爱的气运之子被他耍得团团转——如果不作弊,他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能用爱情魔药把他控制在自己手里?   他和容顾越来越亲密,还得到了许多神奇的宝物:死亡预警器、护身玉符、药剂大全、甚至夺天地造化的“天平”……   剩下的也很简单,他渐渐觉得自己有战胜老天爷的可能,兴高采烈做起准备,慢慢地在对抗老天爷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然而事实是,他对老天爷的能量有所低估,这里面,他确信,肯定有玉佩的手脚。   ——之前太顺了,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从头到尾,许许多多地方都不对劲,有大劫压在头上,他忽视了。   那么现在,他都愿意和玉佩解约了,玉佩这家伙为什么不滚?   它没义务继续帮他们了。   仍然是有所图。   承衍帝翻翻白眼,被玉佩利用了……   其实他不怎么生气,不过尔虞我诈而已,这一局输了,下一局赢回来。玉佩做的事情虽然让他不满,但有意无意也帮了他,现在看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暂时,他和玉佩是对手而不是仇敌。   他意识到了,之前的成功并不是因为他有着超人一等的智慧,也并不因为他的手腕是多么的不俗。当然,他不会妄自菲薄,这其中,他动的脑子,出的力气,耗费的心机可是一点不少,玉佩只是引导,他才是执行者。   过去便过去了,他懒得计较,之后么……那要感谢先祖创造的好条件。   所以他直接问了:“还有什么条件?”   “狡猾的小子。”   “彼此彼此。”   玉佩的声音像个调皮的小娃娃:“嘿嘿,我现在要你手里的‘天平’。”   “哦,我给。”鬼才信你是娃娃。   “咦?这么干脆?”   “当然,只有你能帮容顾,不是么?”   “嗯,当然。”   “等到回京之后吧,保证容顾的安全再说。”   “没问题!”   玉佩被许了好处,就安静下来,承衍帝也觉得累了,便闭目养神。   说道小娃娃……他的丑娃子不知道怎么样了。见到的时候不喜欢,离得远了,反倒揪心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想父皇?   回京之后还要去见王鸾,王鸾现在神智不怎么好,但从她嘴里还是能掏出不少东西的。   ……   又是半个月,承衍帝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想不想父皇?”其实他凑过去的速度比容顾还快。   丑娃子还是不搭理他,一脸臭臭的模样,承衍帝摇摇拨浪鼓,丑娃子撩起三角小眼,不给面子地哭了,承衍帝手忙脚乱,容顾在一旁勾起了嘴角。   承衍帝一愣,原来是丑娃子抓住了他腰上悬着的玉佩——墨玉龙纹佩!   一把揪过来,小祖宗,这可不是玩的!   丑娃子的小手却挺有力气,细细嫩嫩的爪子就是不放开,承衍帝怕伤了他,也不敢用力,他的小骨头实在是太脆弱了,算是早产,根本不像他爹娘。   放任他抓着。丑娃子变胖了,承衍帝心里这么想,才多久不见,就白白胖胖,一点也看不出当时又黑又瘦又红又丑的挫样子。   “确实变了样子。”   承衍帝疑惑,这是玉佩说的,语气还挺沧桑。它随随便便感慨什么,这是他的儿子好不好!   玉佩在小爪子里磋磨磋磨,然后被……承衍帝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玉佩被丑娃子放到嘴边,丑娃子也许是饿了,想要……吃了它?玉佩太大丑娃子的嘴太小,口水黏黏答答糊了一层……   脏,吐出来!这是第一反应。   玉佩会不会怒了……这是随后想到的。   “真是怀念。”玉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承衍帝装作没听见,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78章 归京琐事   “结果如何?”   承衍帝看着阶下的慕容青,回京之后慕容青就去和王鸾接触,在他们的计划中,容顾的死劫有玉佩的保证,已然无事,那么,那些收尾的事情,现在必须好好打算,比如老天爷对主角们的监控,再比如那本书的剧情和结局。   他们现在迫切知道的是第二点,那本书什么时候完结,一旦完结,他们就能自由掌控剩下来的一切了。   受制于人的感觉当然不好。   “王鸾已经说了。”慕容青淡淡地道,眉头不自知地蹙着,死结过后她的心情就一直不好了。   “确信是真的?”   “是。”慕容青面无表情,“王鸾透露,按照时间计算,那本书还有两年完结。”   “两年?!”太久了!   “是。”   慕容青知道皇帝还想知道具体情节,又详详细细这般那般解释起来。   果然还有两年,承衍帝有些纠结,太久了。不过想想也没错,在那本书里,容顾死之后男主角——他绝不承认那个人是他,和女主角虐恋情深,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才等到大团圆的结局,这么折腾,当然要耗不少的时间。   一直被监视?   承衍帝眯着眼睛寻思,只能如此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虐恋情深嘛,虐着虐着出来爱情,其实一直都是女主角在被虐身,男主角不一样,他嘴里说着自己如何如何痛苦,也认错,我是因为爱才怎么怎么样,可说一套做一套,就是从不悔改。   一路虐下去,女主角受到百般摧残,一直虐到了极限,最后呢,咯噔一下误会解开了,稀里糊涂地,人家就迎来了幸福美满的大结局。啧,原先的王鸾可真是个善良宽容的女人。   这里就有了可以发挥的地方,女主角出场多,各路人马都来虐她,男主角出场少,还都是邪魅狂狷那一套,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继续折腾王鸾好了,让她自己配合着走剧情,该出场的配角也来演一演,他这边不怎么重要,需要的时候念几句台词,走个过场就行了,如果这还不够,那就再加上玉佩的遮掩……   一切都解决了!   想到玉佩承衍帝摸摸下巴,玉佩,他一直在想那奇葩祖先是怎么把玉佩骗到手的,说玉佩脑筋不好使那就错了,这种东西应该是天生*的吧,尤其是涉及到自身的时候。   那么,就是玉佩有什么把柄,弱点,被祖先抓住了?   挺有道理的。其一,玉佩要“天平”干什么?无聊耍着玩么?   其二,既然它有可以骗过天地的威能,那么,干脆就灭了所有人算了,干嘛非要用九曲十八弯的算计?脱离了契约,海阔天空什么地方去不得,干嘛还不滚?   现实是,连他都能看出玉佩的束手束脚。   承衍帝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   至于为什么干干脆脆交出“天平”……   承衍帝承认是故意的,“天平”和系统联系很深,老天爷的事情解决了,他们接下来就会面对系统,留着“天平”,总有一天会变成烫手山芋,既然玉佩想要,那就给它算了。死亡预警器同理。   这样的宝贝送出去不是不心疼,但,没有这些,他又不是活不了。   其中也有试探和交好的意思。   玉佩是有忌惮的,它不离开,未必不是因为在他身边最安全,从之前的表现,承衍帝估摸着,玉佩其实是在躲着什么。   “躲”,他用了这么一个字,玉佩确实是在躲着什么。   目标他也有了猜测,能把这么厉害的玉佩逼到躲起来……呵,玉佩对老天爷和系统,都有隐隐的敌意。   呐,还是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好了,去休息吧。”承衍帝对慕容青道。   慕容青点头,转身走了,脸还一直沉着。这种态度,承衍帝不以为忤,起先他还有些担心慕容青能不能走出来,但马上就想通,不多管闲事了——不同于容顾的天劫,天劫能呼朋唤友互相帮助,但心结、心魔、执念,都是慕容青自己的事情,外力不可用,还是要靠她自己的力量才好。   总觉得度过这个,慕容青的实力会有极大的飞跃。   “你怎么看?”承衍帝问问也在修炼的杨宣。   “不破不立。”杨宣笑着说。他对读书很有一套,悟性也高,用在修炼上不知怎么就对了路,资质比不上慕容青,也没有系统的帮助,可就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了,尤其回京之后,他简直是一天一个样。   “很难吧。”慕容青这一关不好过,可她绝对不能出问题,和系统的对抗,慕容青是主力,至于杨宣……他再怎么厉害也不顶用,本土杨宣和系统没有一点联系,之前的联系,都是攻略者杨宣的。   承衍帝再看着身前身长玉立的杨宣,极度无语,这人竟然真的青出于蓝了,他眼看着杨宣一日日仙风道骨起来,举手投足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仙!   当然,进步这么快也不是没有代价,杨宣短短两年经历了许多,先是被附身,又装女人进宫,对付凌楚楚,后又是此次天劫,这些对他磨砺极大,更妙的是,杨宣本身又是从容随意、安静平和的性子,于是,天赐良机与他,几经周折,如今的他整个出尘脱俗了,瞧瞧那干净样子,杨家玉郎,之前是因为相貌为人称道,如今,是因为一身仙骨。   “是很难。”杨宣面色严肃地说:“慕容青这种情况,是早先借助系统修炼带来的麻烦——心性跟不上修为。”   “嗯?”   杨宣看向远方,重复道:“慕容青的心性修为不够。”   承衍帝略微疑惑,不够?他本以为慕容青最坚强坚韧开朗勇敢呢。   杨宣懂得他的意思:“慕容青的心性确实跟不上修为,您知道她的能力来自系统,归根结底,最先的根基,不是她自己打下的。这还不止,陛下,慕容青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是系统找来的,不是她自己的,这里隐患极大。还有,她修炼得太快了,沉淀不足。”杨宣顿了顿:“她本身也很着急。”   承衍帝略微懂了,慕容青用别人的身体,一天修炼顶其他人一年的,当然不稳定。   杨宣接着说:“不只慕容青,凌楚楚,攻略者杨宣,王鸾,他们身上都有类似的隐患,嗯,修炼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得好,凌楚楚等人就相当于……相当于一个凡人骤然得到神的力量。”   “说说!”承衍帝觉得有意思,杨宣果然擅长这个,也许,他能期待更多……   看皇帝眼睛都亮了,杨宣叹了口气,给面子地解释:“那就说说凌楚楚他们吧。”   “他们心态失衡很严重。对着我们,他们觉得自己就是神了,高人一等高高在上的神。可其实呢?陛下您看,就像凌楚楚,她的行事态度,根本匹配不上得到的能力,很明显的,身体在向着神人的方向发展,心态却是凡人,甚至连凡人都不如。”   承衍帝点点头,他说的没错。   杨宣颇有感慨:“无论是何种修炼,归根结底是修心与超脱的过程,也是竭尽全力渴望长生大道的过程,一个合格的修炼者根本不会被所谓的红尘俗世遮住眼睛,他会有自己坚定的目标,而那些人不是,他们在做什么?”   承衍帝没有回答,心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杨旭继续道:“他们计较容貌漂不漂亮,沉溺于争风吃醋,喜好争斗,却连基本的控制力都缺乏,也没有丝毫反抗自己身上命运的勇气。”   “没错。”承衍帝点点下巴:“可慕容青比他们强。”   “是比他们强,然而通病全一样,一,系统带来的根基不稳;二,想得太多。”   承衍帝没出声。想太多,其实是他自己的专利。   杨宣则继续解释:“第一点很明显,修炼没有捷径,取了巧,终有一日会还回来,慕容青的情况就是。第二点,同样,慕容青想的绝对不少。”   承衍帝明白了,杨宣的未尽之意是慕容青的执念太深,细数数,慕容青的执念确实深啊,抗争系统、回家、为她的国家做贡献……   “当然,不排除重压下堪破迷障取得极大进步的可能。”   杨宣告退,承衍帝独坐沉思,一道声音传出:“很不错啊,那个小子。”   “是很不错。”承衍帝眉眼弯弯,他也是与有荣焉,想明白很容易,慕容青生的环境与大晋不同,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杨宣觉得慕容青可惜了。   不过这也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就像他,最重要的绝不是什么修炼,所以他,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修炼者。倒是杨宣,之前对慕容青还有点意思,慕容青对他无意,他也不纠缠,潇潇洒洒地转身……他觉得杨宣未来的成就要比慕容青高啊。   杨宣的性子天生就是一副修炼者的性子,干净,从容。他这么可惜,是因为私底下把慕容青看做指引他道路的师长了。   “我缺个徒弟。”玉佩哼了一声。   “啥?”   “我说我缺个徒弟!”   承衍帝装模作样惊叹,外加鄙夷:“这样啊!徒弟?你有什么能做人家师父的地方?”   他能说就是故意引导杨宣说这么多话,好让玉佩看到杨宣的优点吗?鱼儿上钩了。 ☆、第79章 丑娃子之二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结果还是很公平的等价交换——玉佩承诺,当他们对上系统的时候会帮忙,相应的,承衍帝答应配合着玉佩,忽悠杨宣做徒弟。   达到目的的承衍帝很开心,也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玉佩真的处境不妙,不妙到需要人帮助的地步。   这个是慕容青暗中透露给他的意思。   他们总是要确认玉佩的危险性的。   由他执行这个试探的任务。   结果很明显,以玉佩之高傲,愿意收个凡人为徒,当然不会仅仅是因为杨宣的资质,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如他们事先推测的,需要一个人来帮助它吧。玉佩要保证那个人会听它的话,有悟性有毅力,品行良好,不会再最后关头反戈一击。   而杨宣,正是这个好选择。   承衍帝眯起眼睛,和他们这些人用经验看人不同,玉佩天生灵物,很少有看错人的时候,因为它是凭借直觉嘛,杨宣是不是虚有其表道貌岸然心思狡诈,它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所以说当初的那个先祖能骗到玉佩,还真是大大的奇迹。   ******   自认一个守信之人,按照玉佩的指示取出几滴心头血,解除了所谓契约之后,承衍帝将玉佩交到杨宣手上,他相信有品行高尚根正苗红的杨宣牵制,玉佩暂且做不出太过任性的事情,这确实是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毕竟人家已经和大晋皇室无关了嘛。   至于契约……解除的时候他确实感觉极为玄妙,跟使用“天平”的时候不相上下。   不过玉佩看不得他放松,临了临了还给了他重重一击,呶,他现在还在努力消化这一事实。   “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玉佩嘲弄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地回响,“那个家伙真是活该啊活该,谁叫他临死了还要坑我一把!”   玉佩像极了猖狂小人。   承衍帝纠结到极点,就是懂了才希望不懂啊。   抓着丑娃子的小胖手,看着他努力把自己的手塞进嘴里,承衍帝无语凝噎,祖宗,亲爱的祖宗,您这个样子……   唉,承衍帝简直像指天叫骂了,他早该明白的,这个孩子就是逆天的产物,怎么会是什么普通人?   普通人的灵魂受得起么?   虽然他现在左看右看都像个真正的小孩子。   可,其实是个老鬼吧。   到底是失去记忆从头开始,还是装傻充愣?   这么想着,一下子对上丑娃子黑葡萄式的眼珠子。大眼瞪小眼,丑娃子露出一个无齿之笑。哈喇子流出来。   承衍帝拜服,如果这也是装的,那么他无话可说。这家伙从来没露出什么破绽,除了对他这个父皇的不喜,和第一次见到玉佩时比较古怪,比较执着的表现。   还有,玉佩说的“临死前坑一把”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怀好意地转了转,丑娃子的眼珠随着他转,承衍帝邪魅一笑——自从知道那本书之后他就对着铜镜练过,丑娃子好奇地看着他,他继续笑着,将魔爪伸到丑娃子襁褓之下。   “这世上女扮男装的这么多,还是验一验为好。”自言自语。   感到掌下的小身躯一僵,然后是强迫性的放松。   承衍帝心中骂了一声我艹,果然如此,一点自我安慰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然后……没有然后了,他又不是变态。   就算是祖宗,现在也是他儿子!不就是老鬼么,有什么稀奇的,他自己也算得上老鬼,借尸还魂见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祖宗爷?”凑过去低低地道。   丑娃子伸出小巴掌状似无意扇到他脸上,承衍帝不以为忤,眯着眼睛,他知道自己眼里的应该是逼良为娼的光彩:“祖宗爷,不管你是哪位祖宗,到了朕的地盘就得听朕的!”   丑娃子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睛,极为纯良。   承衍帝冷哼一声,再一次压低了声音:“知道你给大山带来多少祸端么?你算计了那块玉佩,玉佩迁怒到朕和大晋子民身上了!”   就是不让他好过,最然这祖宗留下玉佩是好意,他们的恩怨纠葛他也不清楚,但现在不压服了他,以后不得翻了天了!   果然,丑娃子一瞬间的僵硬。承衍帝心中满意点头,丑娃子,多相配的名字,大名什么的,还是等再想起来再说吧。   “想装蒜?懦夫!”承衍帝揪起他的小手摇一摇,“瞧瞧你这副弱鸡样,既然要靠着朕,就老实点!”   “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你懂的。”   丑娃子瞪着他,不一会儿偏过头,老老实实缩在他怀里。   承衍帝很满意,这样就对了,一个精明老鬼很容易和他抢容顾的,他不想比较他们谁在容顾心里的地位更高,况且,胆敢算计玉佩那种存在,胆子撑破了天的家伙,不威胁一通,惹出大麻烦怎么办?   至于容顾那里……还是放放再说吧。   ******   慕容青还是慕容青,一个月之后,承衍帝见到她,她就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不出所料,更上一层楼。   “陛下,这一次突破,我对系统的理解更深,战胜它们的把握更大了。”慕容青淡淡地道,看得出来,更沉稳更有气魄。   承衍帝点点头,这很好,慕容青是主力嘛。不过他也没闲着,一些扫尾的事情都被他完成了。和“天平”一样,死亡预警器也交到玉佩手上,攻略者们,王鸾和顾三娘子被关押到一起,杨宣身上那个陷入沉睡,在玉佩眼皮子底下,其余的攻略者——宫里宫外都有,但都不成气候,虽然有的高调有的低调,但经过玉佩的帮忙,他们确保没什么遗漏。   “朕这里也准备好了。”   慕容青点头会意,又想到什么:“那玉佩和……和您家的小娃娃?”慕容青觉得他们是变数。   承衍帝黑了脸,他想过把他们从脑子里剜出去的。玉佩不说了,和老鬼有矛盾,时不时支使着杨宣来宫里转一遭,意思很明显,瞧老鬼的乐子。   老鬼也不安分,知道了他的色厉内荏——嘴上威胁,但有了容顾做靠山,老鬼惹他生气,容顾都把罪过归到她自己身上,他能怎么样?纠结地给容顾留了个小心眼和小孩子争宠的坏印象,又不能直说,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连太后都不向着他了,太后如今最喜欢的,变成了那个老鬼!   外面白嫩嫩,芯里橘子皮的老鬼!   当然,他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能扳回一句了。   慕容青道:“陛下真是那样想的?”   承衍帝点头:“很有可能。”   ******   又是昭明宫中,承衍帝挥退众人,只余他和那老鬼。皇帝想和小皇子培养培养感情,哪个敢有意见?   对外,小皇子是某个不知名嫔妃之子,当然,皇帝从没说过那是谁,太后也没有只言片语,但他二人认定了,不管是王室勋贵还是内外大臣都没人敢说什么,攻下赫氏之后,承衍帝已然是大晋立朝以来独一份开疆扩土,立下不世武功的皇帝,威严甚深,何况,他还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任性妄为,再加上喜怒无常呢?   有个皇子就不错了。折腾了这么多次“真爱”,皇帝还能有后就不错了,不知不觉的,大晋人对皇帝的底线已经降到可怕的地步了。   皇帝不着调,希望小皇子能靠谱点吧,不求他能当个明君,能是个正常人就好啊,这就是大臣们的心声。   已经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想要教导教导小皇子了,对这个,承衍帝乐见其成,最好从会说话开始每一天布置得满满的,忙死他!   凑过去笑了笑,还是邪魅范:“朕也不耐烦折腾你了,我们是父子,犯不着当敌人,呐,你这么憋屈着朕看着也难受——”   丑娃子板着脸面无表情,这段日子皇帝和他说了好几次和解了,可哪一回不是变本加厉折腾他?   承衍帝笑眯眯:“朕给你读本书吧。”举起手里的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本书的名字也挺有气势。”   丑娃子无聊地扭了扭,皇帝说的没错,他这么被裹着,确实很憋屈很难受。   “名字啊,就叫做——天龙八部。”   下一瞬,承衍帝满意地看着他的儿子,丑娃子,老鬼,死祖宗,从榻上滚了滚,掉了下来。   早有准备,一把接住。   “怎么?你也觉得不错?”   丑娃子没了声音。   承衍帝哪肯放过他:“朕的祖宗,大晋第五代皇帝,曾经的攻略者,穿越者,系统的背叛者,嗯?”   丑娃子瞪大眼睛。   承衍帝笑了笑,他猜得果然没错。   契约这种超越凡世的存在,玉佩对系统的了解,玉佩和“天平”一样强大的威能,玉佩索要“天平”,玉佩和这老鬼的纠葛,玉佩在躲着什么,玉佩能探知攻略者和系统的对话……   种种迹象指向一个人,那就是他怀里的丑娃子。   他接着说:“曾经的攻略者,这么称呼你吧,你为什么背叛?”   丑娃子还是呆愣愣的,承衍帝遮住他的眼睛:“好了,朕不问,你知道吧,朕身边也有像你一样的攻略者哦,他们不满意系统的控制,想要……”   承衍帝笑眯眯:“你懂的。所以,来帮我们吧,你成功过不是么?”   丑娃子彻底没了声音。承衍帝心里美滋滋,真是幸运,这老鬼是个好人。很容易想到,作为一个穿越者,攻略者,他当初拐带了玉佩这件从系统里得到的法宝,用什么方法逃脱了,可他是凡人,寿命有数,他要死了,怕自己的后人控制不了玉佩,所以签订了契约,引得玉佩心生不满——承衍帝觉得玉佩更多是被丢下的不满。   然而他觉得老鬼这也是为了玉佩打算,玉佩是出逃的法宝,没有继承了老鬼血脉人的保护,恐怕会危险吧。   很好,瞌睡了就有枕头,系统,咱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第80章 一切的缘由   他们还没暴露在系统眼里,趁着这段时间,承衍帝继续做着最后的准备。其实他已经很放松了,系统的事情已经和他没有多大关系,身为攻略目标,只要他意志坚定再加上点小心,就不会被系统坑害。虽然还有仇恨,但说句矫情的,不能因为仇恨影响未来的生活嘛。   然,慕容青和杨宣甚至玉佩,他不可能抛下不管。   第二日大朝之上,承衍帝笑眯眯宣布了自己决定的事情,将镇北侯容过继给无嗣的,三个月前死去的平南侯。众臣皆惊,虽然早知道皇帝喜欢玩神来之笔,但还是有心脏受不了的感觉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平南侯,也是几百年代代相传的侯爵,只是年年势微,到了承衍帝这一代,已经成了完完全全的富贵闲人了。大臣们把这当做皇帝对功高盖主的镇北侯的打压。   承衍帝威胁地扫视一圈,很好,跃跃欲试的都识相退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容顾在老天爷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虽然被玉佩遮掩,但谁能保证老天爷会不会哪天抽风了,来一次人口普查?   还是先换换身份吧。   大不了以后再换回来。   为什么说老天爷会抽风?自然是因为他们接下来对付系统的计划,有老天爷出场的一部分,系统的所作所为,归根结底是损害老天爷的利益,老天爷是本地虎,系统是过江龙,龙虎相争,嘿嘿,他们这群小虾米才能省心省力嘛。   在这过程中,老天爷必然会被激怒,怒了的老天爷,玉佩承认不能与之争锋,所以必须提前要保证容顾的安全,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镇北侯,不,如今是平南侯了,忠心耿耿地接旨了。大臣们有些狐疑,却觉得这应该是容顾的作风,虽然心中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深。   容凛倒是一直在呆愣——幸福来得太快啦!   前几日容凛醒过来,睁眼就见了“阿娥”,“阿娥”告诉他皇帝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在联想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容凛在生死关头表现得好,而容顾表现得差的缘故。至于为什么变老了之后又变回来,皇帝亲自给他解答,那是幻术而已。   容凛信了,操控时间,凌楚楚若有那么大的本事,当初,怎么会被他和慕容青解决了?   承衍帝看着容凛掩饰不住兴奋的样子,颇觉有趣,“时光流逝”,那是老天爷的看家本领,当然厉害。   这么多日子,通过老鬼和杨宣他也搞清楚了,那些最高等级的力量。玉佩透露说这世上——当然不只是这一个世界,最高等的能力有两种:时间,空间。   举例,老天爷的能力是时间,系统的能力就是空间。   老天爷按照时间规律掌控天地,在山洞里使用的“时光流逝”已经是它能拿出手的,比较高级的手段了。按理来说,一方天地的掌控者,能力还要更丰富更厉害一点,但这毕竟是书衍生的世界,老天爷的能力,被那本书的发展约束了,它的行动必须依从那本书的时间线索。老天爷带上了脚铐。   而系统的长处在于破开空间,它能带着攻略者破开空间降临大晋,也能把其它位面的东西转移过来供攻略者使用,在空间方面的造诣,领先老天爷不止一筹。   当然了,它们的能力不止这一点点,还有许多边边角角的,但时间和空间,无疑是最主要,最有力,最能代表它们身份的。   它们各自擅长一种至高无上的能力,这里是老天爷的主场,它的能力无限放大,但系统经验丰富,后援众多,所以承衍帝相信如果争斗起来,很可能是势均力敌的。   它们的等级最高的样子,之后的,便是玉佩、天平、死亡预警器了。   玉佩的能力是时间,天平的能力是空间。   玉佩的具体能力,它支支吾吾没说出来,问老鬼老鬼也不说,承衍帝猜测既然能让他回到过去,肯定很厉害的时间能力,这也解释了玉佩藏身大晋,躲着老天爷的原因:老天爷是时光流逝,它是时光回溯,看起来就像相克的。   天平的能力是空间,空间和能量的交换,可惜永远见不到了,因为被玉佩“吃”了。玉佩生出灵智,但天平没有,所以玉佩似乎比天平更高级一点?玉佩抱怨说它低调隐藏的时候就已经很饿了,后来又出手用时间法则对抗老天爷……   承衍帝老老实实奉上死亡预警器。   不出所料,也被吃了。死亡预警器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是生命,死亡之类的能力参合在一起,老鬼解释了一番,承衍帝不甚明白,也就不想理会了。   碍不着他的事情他懒得管。老鬼、玉佩,甚至天平,看上去能被他忽悠,牵制,可混到他们这种地步,谁没个压箱底的手段?他没有彻底惹恼这些危险人士,大家一起毁灭世界乐呵乐呵的心情。   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为什么系统手里会有玉佩和天平,搞得他们就像系统的小弟一般……玉佩解释说他们都是被系统手里的倒霉契约控制的。   那一天因着杨宣的面子——承衍帝无语望天,玉佩解释了它们的来历。   系统,玉佩,天平,都是不知何时何处诞生在虚无中的天生灵物,当时的虚无中只有它们。当然,其他灵物还有许多,大多湮灭在时空之中了,玉佩不想一一赘述。   它们各有其法则。   相关最高法则时间系和空间系的灵物要少一点,那什么金系木系的就烂大街了。   漫长时间的演化,有的生出灵性,如它玉佩,有的没有,如天平。这要看人品——玉佩语。   生出灵性的,有一个颇为强大,那就是系统——这里所说的系统,不是攻略者脑子里的那些,而是按照自己的原理造出这么多小系统的天生灵物。   承衍帝有些混乱,玉佩解释说系统——它的原名未知——它们这些灵物的名字不是随便谁谁就能知道的,彼此都不知道,名字是有因果,有法力的,所以只能看外表,看功用,随随便便称呼。   系统发现它需要气运,集运可成神——玉佩语。于是按照自己的能力造出这么多小系统,通过他们控制懵懂无知的人们,前往各个位面完成任务,收集气运。   位面,这是不知什么时候,在演化过程中消失的毁坏的湮灭的天生灵物们,幻化而成的东西。   看着承衍帝不明觉厉的样子,玉佩大发慈悲解释:“一个土系法则灵物毁坏,一个金系,一个木系,一个水系……等等等等,它们的残骸,残存的法则混合一起,就生成一个位面。”   承衍帝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玉佩和系统的等级。——看玉佩的样子,它显然是比什么金系,木系要厉害的多的多。   等等……承衍帝又问:“系统不已经是神了么?”在他眼里,系统这样的,不是神是什么?   玉佩讽刺道:“它能永生不灭么?”   承衍帝无语,天平就被吃了,比天平稍稍高等的系统,还不是不死不灭。   玉佩道:“完成任务倒是其次,根本目的就是气运。”   它继续讲解。   作为一个奸诈狡猾到极点不要脸到极点的家伙——玉佩语,系统还企图控制一些没生出灵智的天生灵物为它所用,它成功了,其它生出灵智的被它灭光了。   不屈从于系统的淫威——玉佩语,它忍辱负重装作灵智未开的样子潜伏于系统麾下,然后,便是那命运的相逢……   承衍帝捂脸,其实是贪生怕死吧。所以当初的逃亡,到底是谁拐带了谁?他自然是向着自己老祖宗的,老祖宗看起来活泛了些,可人家心地善良——比较来说。   玉佩又点出“老天爷”的来历,在它眼里,老天爷是先天不足的:“我们,都是诞生在虚无,是天生灵物。而你口中的老天爷,是许久许久之后,由某一位面上的集体意愿——读者们对小说人物的爱,再撞大运得到一些残存法则,稀里糊涂粘合而成的。”   玉佩的语气透着满满的骄傲。   “那你……”承衍帝的意思很明白,那你为什么躲着人家?   玉佩难得支支吾吾:“虎落平阳被犬欺嘛。我要在系统眼皮子底下伪装,就要听它的命令,所以签订了奴隶性质的契约,后来带着那家伙强行脱离,自然元气大伤,阴差阳错,那家伙带着我躲入这个位面,却发现这里的位面掌控者真的很有意思。”   承衍帝默默点头,确实有意思,其他的位面,按照玉佩的描述,人家都是完整的,真实的,排斥外来者的,就这个位面是书衍生的,玉佩躲在这里,只要足够低调,就不怕被老天爷赶出去。   这个位面的外面,按玉佩说,来就是系统的天下了。   玉佩突然道:“这样的位面很不少的。”   承衍帝疑惑,不是你说稀里糊涂粘合而成的么?   ……意思是批量生产?承衍帝眼色一暗。   玉佩夸奖道:“就是你想的那样,系统很难控制那些完整的位面,所以,这么多虚位面——就是你们所在的这一种,就出现了。这几乎都是系统促成的,这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玉佩声音飘渺:“就像死亡预警器,这就是系统生产出来的东西,拆吧拆吧,拼拼凑凑就好,它控制了这么多灵物,多试验试验就行了。”   肯定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真残忍,真血腥,他这个不拿人命当事的皇帝,都觉得不忍了。   …………   回忆结束,御座上的承衍帝打了个哈欠。   他们这些“虚位面”的人,总觉得是系统养的猪啊……   养肥了,杀掉。   那么,那些攻略者呢? ☆、第81章 系统vs老天爷   大晋泰康四年八月初八,正是一年好时候,碧空如洗秋高气爽。   宫中的承衍帝正忙着转移,又一次危险将要到来,他的把握比上一次还低,太后,容顾,还有承衍帝不情不愿的老鬼,都在转移的行列。   老鬼是外来者,关键时刻还是低调为好,他倒是不怎么在乎这老鬼的安危,但容顾……不知道老鬼真实身份的容顾很可能为了保护老鬼而送命的。   容顾一露面,肯定是老天爷的重点打击对象。   承衍帝更不想承认的是,就算知道了老鬼是谁,容顾也会尽职尽责保护他,人家有了三重护身符,儿子,太子,祖宗嘛。   太后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情——通过逼迫,比较满意承衍帝知道照顾儿子的做法,临走的时候抹了眼泪:“好好保重。”   承衍帝点头应下。   当天晚上,一声巨响惊醒了沉睡中的京城人,出门看去,天上,遥遥在望的天上,竟破了个大洞!   确实是大洞,仔细分辨,让人胆寒的夜空中心,悬挂着,一个似乎能够湮灭一切的黑色漩涡!   不敢置信再看一遍,还是漆黑阴寒,人们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寒毛都倒竖起来。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威压。   人们纷纷伏跪在地上。   老天爷发怒了!不知为什么,所有人心中浮现这样的想法。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阴森惨白,巨响炸响耳畔,然后,偷偷抬头的百姓骇然发现,无数道闪电从漩涡降下,极为诡异地指向一个方向——城东!   无数声的惨叫,渐渐蔓延天际的火光,京城以东,远远看去已成了一片火海,老天爷却不停息,发狠似的将雷霆全部倾斜在那一块土地上。   承衍帝没有休息,正和慕容青杨宣等人在偏殿等待,听到雷声,一众人急蹿出去,正看到京城东方映红了的天空——他们倒是知道老天爷想要犁平的是哪里,城东天牢啊。   与慕容青对视一眼,承衍帝点点头,他早就驱散了人群,看来真是正确的决定。   然后?没有然后了,承衍帝一众人又回去偏殿坐着。   一整晚都不能歇息了,老天爷一晚上能消了气么?   怎么可能?   若问老天爷为什么生气……   承衍帝掩起下巴,自然是因为受了重创了呗。   要问这天下间谁能伤了老天爷?   那当然是系统了。   系统不是一贯遵循低调原则么?为什么会出手对上老天爷?   那当然是因为……承衍帝眯眯眼,这次可不是他捣的鬼,是慕容青。咳,虽然计划是他出的。   时间回到半日之前。   天牢中却是常年的阴暗,昏黄油灯之下,一身黑衣的慕容青一步两步三步上前,捏起一个人的下巴。那人目光浑浊,蓬头垢面,身上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承衍帝绝不承认自己小心眼,不想人家好过。   “你最爱的人是谁?”慕容青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像是诱人堕落的恶魔。   “……我最爱……最爱的人?是……是你!”开始那人还挣扎,但渐渐地,重复了几遍,她眼里浑浊散去,坚定地点头。   慕容青很满意:“很好,这就好。”那人面露欣喜,慕容青却没让她高兴下去:“可我不喜欢被别人控制的人。”   那人,囚犯王鸾,被慕容青用“天平”换走了修为神智也模糊了的王鸾赶紧保证:“好,好,我明白了,你等着,我马上就不会被人控制了!”   “嗯,我等着。”慕容青安慰地笑了笑,王鸾看着她,眼睛里溢出满满的依恋。   慕容青俯身走出,天牢外面站着的正是承衍帝,他本算亲自上的,可事到临头,又觉得不见为好,家里的容顾万一吃醋了呢?   那几十年的缠缠绵绵,是他避之不及的。   当然,他还没忘了杀身之仇,亡国之恨。   之后的事情一切按照计划发展,王鸾起意脱离系统,手段极为激烈,她身上的小系统察觉了她的意图,采取了设定好的手段——抹杀。   对系统来说,王鸾杀了就杀了,不过是呃攻略者而已,小系统还没有智能哪个,在小系统“看来”,妄想脱离掌控的攻略者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强制抹杀嘛,自然是一点痕迹都不剩,承衍帝阴暗地猜测系统对这种业务应该很熟悉,肯定是渣渣都没留。   从灵魂到*。毕竟攻略者都神通广大的嘛。系统也怕他们躲过一劫,给它添麻烦。   王鸾真的死了。承衍帝呼一口气,这一次,王鸾总该在他心里彻底消失了。   不管是爱,还是恨。   王鸾的生死对系统算不了什么,但显然的,老天爷受不了了——它的女主角死了!   呵,承衍帝极为幸灾乐祸,女主角,对老天爷的重要性……哈哈哈!叫你要杀容顾,这次活该!   玉佩也很高兴:“‘老天爷’这种东西是不劳而获的,它得到这么大能力付出了什么?它完全是捡了便宜!所以根基不稳,还有大大的弱点。”   这些日子承衍帝等人也习惯了玉佩的爱炫耀,只好听着,权当尊老吧:“我们天生灵物也是经历了漫长时间的磨炼才能掌控力量的,这过程中多少都尸骨无存了?这‘老天爷’倒好,什么都不用付出,一本书就把它变成一个位面的主宰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玉佩还在啰啰嗦嗦:“你们的办法挺好,这家伙的能力限制很大:只能在这个位面,必须保证按照所谓的‘剧情’发展,必须保证男女主角的性命。”   玉佩幸灾乐祸,看来这些年东躲西藏,憋屈狠了:“现在好了,女主角没了!赖以生存的法则残了一半,就算它耗费力气再找出一个女主角,也晚了,损失的能力回不来了!”   承衍帝给面子地附和:“对,理论上讲女主角是不死的,但系统一出手,打了‘老天爷’个措手不及,老天爷愤怒了。”   “它作威作福这么久,也该放放血。”慕容青笑道。   众人拍手称快,却被杨宣阻止:“陛下,接下来才是紧要关头,您……”   承衍帝明白他的意思,一群人安静下来。接下来……   可不就是最最紧要的时刻么?   可以想象老天爷的愤怒,但不能觉得老天爷愚蠢,它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是被谁坑了一把,显然,只要它认真检查,就会发觉女主角的不对劲,然后顺藤摸瓜,就能按照他们的引导,摸到系统身上。   再之后呢?   承衍帝他们猜测,老天爷会来个“人口普查”了——慕容青语。挨个观察观察,把所有的偷渡者或古怪的人全部驱逐出去!   嗯,或者是直接灭杀。   承衍帝数了数,古怪的人还真不少啊,幸好他们一早做了准备。   慕容青,人家有能力,上一次天劫就挺过来了,再说,慕容青在外,一直表现的像个大家闺秀,典型本土女子。   杨宣,现在控制身体的是本土杨宣,可是根正苗红的大晋公子哥!   他这个重生者,嗯,一直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有改变,那也一定是偷渡者引导的。   容顾,被玉佩遮掩着的,换了个身份继续蹦跶的明目张胆的黑户。玉佩保证她不会被发现。   老鬼,嗯,非常有经验的老行家了,根本就是个普通婴儿。对外,和危险者容顾没有半点关系。   容凛,那个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因为他是作者的亲儿子嘛,老天爷抽风了,也不会难为他。   玉佩,他傻了才会担心它。   凌楚楚已死请烧纸。   王鸾,让老天爷痛心疾首第一人,已死。   剩下的只有被留在天牢,特意安排在王鸾身边的顾三娘子,和一众后来被陆陆续续揪出来,没什么威胁的攻略者了。   这些,都是故意留给老天爷的。一来,怒气不要发泄在大晋平民百姓身上,二来,那些细小的变化也有了原因。   “顾三娘子果然没死。”慕容青点点头。他们故意把顾三娘子摆在老天爷最容易发现的地方,她可不会被小小雷霆击倒,因为……   因为还要感谢凌楚楚的爱情魔药,顾三娘子老老实实按照他们的要求赚够了积分兑换了暂时保命,抗打击的东西。   很容易想象,老天爷倾泻怒火,倾泻着倾泻着,居然发现有人能在它的威势下活下来   很好,老天爷疑惑着调查,然后,自然而然就发现了——系统,这种挑衅它地位,阴了它一把的存在。   慕容青对魔药的掌控早就超过了凌楚楚很远,她保证当老天爷发现顾三娘子的时候,顾三娘子身上的爱情魔药已经失效了。   承衍帝点头,很好,一切顺利,这都两年了,顾三娘子的挡箭牌做的真称职。 ☆、第82章 儿女事   仔细听,外面还有生民逃散的声音,承衍帝再回忆一遍细节:他们用爱情魔药控制了顾三娘子,让顾三娘子自己兑换一个能保命的东西——没有杨宣的玉符厉害但也不太差,把她放到王鸾身边。   还是用爱情魔药,教唆王鸾反抗系统,结果很明显,一切直接挑衅系统的攻略者都不会有好下场,系统二话不说直接抹杀了冥顽不灵的王鸾。   再之后出场的便是老天爷。王鸾死了,老天爷发现自己的女主角死了,它当然会“前往查证”,于是,在女主角尸骨无存的地方,它会发现一个古怪的女人——杀不死的顾三娘子。   顾三娘子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为了在老天爷手底下保命,承衍帝相信她一定会把系统的事情尽可能透露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老天爷知道了系统飞事情。   老天爷大怒,决定将所有偷渡到它领地、不知死活的人解决掉!   ******   不出所料,第二天,就有侍卫向承衍帝汇报之前暗中监视的攻略者们突然失踪了。沉默了一会儿的慕容青开口:“他们回不来了。”   承衍帝点点头,确实回不来了,他们研究过,玉佩也证实了,小系统这种东西是和灵魂紧紧连在一起的,是灵魂,不是肉身。老天爷要灭了小系统,那些攻略者的灵魂呢?   焉能保全?   这其实也是他们之前担心的事情,就如慕容青,想要脱离系统,但如何取下系统,还不伤灵魂,才是其中的关键。他们毫不怀疑,就算是脱离了现在这副肉身,小系统还是会一直跟着慕容青的灵魂。   最早的时候,他和慕容青商议的,只是尽量压制小系统,等到慕容青修炼到一定地步再做打算,可现在显然有了简单的办法——问问老鬼。   ******   半个月之后,承衍帝派出去的暗卫们纷纷反应,京城内外已经没有什么古怪现象了,承衍帝松了口气,自己等人或重生,或穿越,都逃过了老天爷的耳目,没有被清洗。   老天爷应该是觉得顾三娘子那一众就是全部了。   阿弥陀佛,当年耗尽心思,小心谨慎地掩饰,果然没有白费。   当然,他不会认为老天爷清理了这些杂鱼之后就会住手,系统这么挑衅它,它一定会反击,至少,它也会阻挠更多攻略者前往这个位面,或者,切断系统和这个位面的联系。   据玉佩反应,老天爷这种东西学习能力极为可怕,小系统的秘密,他们这些凡人看不懂,老天爷稍稍研究就能清楚了。   “当初你们是怎么脱离的?”承衍帝问老鬼,他已经把太后等人都接了回来,找了个容顾不在的时间,问出了疑惑。   下一刻他就掩饰地咳了咳。   老鬼还没到会说话的时候,怎么回答他?他忘了,之前都是玉佩在说,在承衍帝看来,玉佩和老鬼就像是欢喜冤家,见面就闹脾气,但极有默契,老鬼眼珠子一转悠,玉佩就能把他的意思翻译过来。   虽然玉佩都是在嘲讽。   现在,玉佩又嘿嘿一笑了,显然还是嘲笑老鬼的处境,老鬼咿咿呀呀瞪圆了眼,脸红红的,小爪子愤怒地捏成一团,说不出来的有意思。   承衍帝掩住嘴角的笑意,其实他已经有一个猜测了,但……   好吧,还是口味重了些,没办法,这些日子分辨出来了,玉佩的声音其实是小女娃,什么逃跑啊,契约啊,这其实是一段人与玉佩的爱恨纠缠史……吧。私奔什么的,最有爱了。   似乎是验证了他的猜测,老鬼生气了,也只是扭过头,做出不和玉佩计较的样子。   玉佩胜利地一笑:“你问我们当初是怎么脱离的?”   “那个时候系统漏洞很多,其中一点,它以为我没有灵智,对我很放心,然后我就和这家伙联系上了。”   承衍帝为自己的老祖宗默哀,显然,玉佩是把他当做了冤大头。   玉佩也是这个意思:“他当初多好骗啊,系统警惕心不强,我们很容易就脱离了,就这么我一直得意,得意了好几十年!我想着等这家伙死了就再换个地方藏起来,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家伙竟然恩将仇报,把从系统那偷出来的契约用在我身上!”   玉佩说着说着又生起气来。   老鬼低头不出声,似乎在歉疚。承衍帝扶额,还是没说怎么脱离的。这个时候,老鬼眨眨眼,欠意地,欲言又止地看向承衍帝腰间的玉佩。   气氛极为诡异,承衍帝却没打搅,又过了好一会儿,玉佩像个傲娇小女娃的声音终于响起:“行了行了,你当初也帮过我,既然是你的孙子,呵呵,外加亲爹,我就帮帮。”   声音渐渐变小:“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承衍帝越发觉得其中有奸/情。老鬼似乎很对不起玉佩,大概是,玉佩对老鬼有意思,老鬼也知道,死前还是算计了她。最重要的是,老鬼他身为自己的祖宗,有妻有子啊!   诡异的沉默。   ……之前玉佩帮忙,都是等价交换,这回算不算是,牺牲了老鬼的色相?   老鬼呜咽一声,拿小手臂遮住眼睛。   显然,隐情还很深。   承衍帝不想管了,默默退到一边。当然了,这不是因为他多有眼色,而是……而是他发现了帷幕后面的身影——容顾。   无语凝噎,这该怎么解释?   咱们的儿子是个老鬼?白白胖胖的儿子其实有个橘子皮烂芯子?   还是当年的老祖宗?约么还是个重口味负心汉老祖宗?   承衍帝泪流满面。   容顾却是没什么反应,承衍帝抓心挠肺转起圈圈,被拦住:“陛下,臣早就知道了。”   啥?承衍帝傻眼,最近为什么总是出现这种情况:臣早就知道了,臣很早之前就懂了,臣明白……   容顾笑了笑:“陛下不必怀疑。”   她看着承衍帝的眼睛,声音也低了低:“他很害羞。”   承衍帝秒懂。老鬼知道容顾是女的。   细想一下,老鬼对着他就不那么害羞,可容顾呢?容顾虽然是老鬼这辈子的亲娘,但仍是女子!   搂搂抱抱,换换尿布什么的,老鬼他不害羞……才怪。   容顾黑白分明的眼睛瞟向帷幕之外,那是老鬼的方向:“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儿子。”那是看着北疆军队的光芒。   承衍帝突生不好预感……竭力保持淡定地问:“你打算……”   容顾点点头:“臣会好好教导他。”一用“臣”,就很严肃。   承衍帝同情地看向毫不知情,还在和玉佩交流的老鬼,容顾这是下决心要把老鬼掰成负责任,懂礼貌,文武双全的千古名君么?   以后对他好着点吧,承衍帝默默想着。   容顾认定一件事情,很难回头的,那明君教育,他当初都想死了……   过了一会儿,老鬼和玉佩的交流告一段落,老鬼扫过容顾的脸,那一瞬,极不自然,像是被自家娘亲逮到,偷偷惦记邻居家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承衍帝憋笑,老鬼咿咿呀呀几声,容顾很慈母地上前抱着他,容顾动作很熟悉,老鬼也很安然,承衍帝顿时明白,人家俩人早就明白各自身份了……倒是看得开。   容顾从来很干脆,不矫情,老鬼……承衍帝暗中猜测,他应该是穿越了很多次,如果每一次都抓住过去念念不忘,才是痛苦的事吧。   玉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别腻歪了,一会儿我就不想说了!”   肯定是对着他们三个人的,肯定是看不惯老鬼和容顾的亲密了。承衍帝突然有了做人家公公的感觉。   所以,既然是儿媳妇……怎么压榨都成吧。 ☆、第83章 可换天   儿媳妇一点都不省心。   玉佩:“我能帮你们,包括抹去他们灵魂上附着的小系统,也能掩护他们躲过老天爷和系统的探查,不过,之前你给的完全不够。”   不公平,“天平”等级和玉佩差不多,他当然不相信玉佩这么快就消化干净了,当他是老鬼那样的冤大头?   可既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顺着她“你要什么?”   “……”玉佩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承衍帝的眼神一刹那危险起来,死死盯着玉佩,玉佩还是老样子,墨玉龙纹,淡淡光华,温润华贵。   “你只有这一个选择。”玉佩再一次强调。   承衍帝脸上闪过暗色,自嘲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况且,我一定不会违逆自己的誓言。”   半晌,内心几经挣扎,承衍帝咬咬牙答应了:“好!”   玉佩被送往杨宣处,承衍帝看着容顾怀里睡过去的老鬼暗自咬牙,都怨他,要不是他辜负了人家玉佩,玉佩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么?   不过……玉佩的条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如她所说,这确实是能解决一切的,两全其美的,最好方法。   知道不能瞒着容顾,承衍帝把方才在脑海里和玉佩交流的事情全盘托出,容顾听了怔愣半晌,也答应了。   承衍帝摸摸老鬼头顶上稀疏的几根毛,突然有了为人父的感慨,这毕竟是他和容顾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平时看不惯,但也愿意为了他付出什么的。   至于上辈子的那一个……王鸾招认,她确实不会为攻略目标生儿育女,王鸾说,如果进展顺利,她会向系统兑换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人。   傀儡人……承衍帝知道这很可能就是真相了。   上辈子的一切,承衍帝看看容顾唇边的微笑,也勾了勾唇角,已经过去了,就像这老鬼,一直纠缠着有什么意思?   “如果失败了……”   “我和陛下一起!”秋风卷起,细细碎碎的落叶飘散到静静伫立的承衍帝肩头,容顾伸出一只手,帮他拍打几下,她怀里,不知何时醒来的老鬼,瞪着他琉璃珠一样的眼睛,抓住一片落叶,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承衍帝颇为烦躁的心,彻底安静下来。   三日之后,京城中四处传说着老镇北侯容凛突发心疾,跌落马下的事情,一时间,城北容府被前往探望的王公大臣围得水泄不通。   再三日,容凛一病不起。   当天黄昏,皇宫密室,传说中只剩下一口气的容凛睁开双眼,他眼前站着的,他模模糊糊认识,分别是小皇帝,白燕的儿子容顾,和……容凛抱住头仔细回忆,这个满脸横肉,体壮如牛,轻蔑愤恨看着他的,似乎是……   脑海炸响一阵轰鸣,蓦地,容凛目光如电射向“阿娥”。   这女人,这女人竟敢!   他想起来了!!记忆里那个疯疯癫癫疯狂迷恋这丑女人的蠢货不就是他自己?!!!   再看看周围的皇帝和容顾,容凛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皇帝和容顾勾结在一起了!   灯光晦暗,四处都是铜墙铁壁,容凛的心刹那间沉到谷底,手上脚上的锁链哗啦哗啦的,提醒着他自己处境的不妙……   一定要脱身!   容凛还在想办法,承衍帝先发话了,他的话在容凛的意料之中:“容卿,最近很忙啊。”   容凛还想狡辩,但见到皇帝明了一切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确实,在莫名其妙的凌楚楚大阵之后,他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计划制造些事端阴死小皇帝,扶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皇子上位。   挟天子以令诸侯,多美妙的事情……   很久以前他就受不了被小皇帝压制了!   之后容顾被迁平南侯,更是给了他鼓舞,容顾在镇北侯府势力太深,一直是他掌权的最大绊脚石,现在好了,小皇帝自断臂膀,嘿嘿。可还没等他高兴够了,却出了现在的状况……   看看嬉皮笑脸的皇帝,再看看面无表情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容顾……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两人唱了一出双簧,引蛇出洞,把自己坑了!   这俩人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无论如何也辩不清了!把自己关在这里,不就是想着暗暗要了自己性命?   狗皇帝!   脑子里纷乱无比,又想起自己前一段时间抽了风,小媳妇一样伺候旁边这让人作呕的女人,容凛气得发起抖来,肚子里的话脱口而出:“你们这一对狗男男,不得好死!”   承衍帝纠结地眨眼,这是什么话……容凛还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么?   真喜感。   容凛以为他和容顾为了杀他而布这么大的局,可事实是……承衍帝勾起薄凉的笑:“你配么?”   容凛接下来的叫骂被噎在嘴里。   承衍帝看看一旁的容顾,容顾还是一阵沉默,对她点点头,带着“阿娥”离开,走到一半,回头对着眼睛瞪得向铜铃似的容凛笑了:“你猜的确实没错,朕确实对容顾有情,那又怎么样?你咬我啊。”   “陛下……”传来容顾无奈的声音,容凛用“果然,你们这对狗男男”的眼神扫着他们俩。   “好好好,朕不说了。”承衍帝笑着转身继续往外走,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容凛的喝骂:“你这贱人,和你娘一样下贱!”   承衍帝脚步一顿,却没回头,继续走了。   他可是记下了,他可从来不是宽容大度的人。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接下来是父女谈心时刻,还是留给容顾自己处理吧。   出了门,给了那“阿娥”些赏赐,就把她送到研究魔药的地方去了——完全封闭。“阿娥”很感激皇帝饶她一命,高高兴兴离开,这段日子她的气也出的差不多了,余生,将没有一个名为“容凛”的阴影。   三刻之后容顾才出来,承衍帝将手上的披风披到她肩上:“如何?”两人并肩站在春秋亭中,脚下是寥寥破碎的枯叶。   天上有鸿雁掠过,沉吟片刻,容顾开了口:“母亲确实死在他手上。”承衍帝“嗯”了一声。   “他应该是爱上母亲了。”容顾声音凉凉的。承衍帝再“嗯”一声。   “父亲的样子,我从没见过。”承衍帝这次没出声。   “我应该没有辜负他吧。”   “母亲和父亲应是团圆了。”   承衍帝坐在石桌旁,将容顾的头揽在怀中:“你说的对。”   再五日,老镇北侯容凛亡故,极尽哀荣。   还是同一间密室,承衍帝腰间的玉佩飞到空中,绽放五彩华光。他身旁的是严阵以待的慕容青。   玉佩光华大作,一瞬间就照亮了阴暗的密室,而后,承衍帝和慕容青视线中,玉佩飞到容凛上方,投下一片乳白光芒,光芒中的容凛慢慢变小,变小,从不惑之年,到而立,再到弱冠,然后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黄口小儿,嗷嗷待哺的婴孩……最后完全消失。   这就是所谓的“时光回溯”。承衍帝心中大大惊叹。   玉佩的牙口可真好,先吃了空间宝贝“天平”,再吃了残存法则的糅合体“死亡预警器”,又大补了气运之子容凛。   很好,接下来……   承衍帝闭上眼睛。   他察觉有什么飞到自己头顶,之后是暖融融感觉,纵是闭了眼也还沉重的想睡的眼皮……   顺从心底的呼唤,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承衍帝发现了身旁守候着的容顾,容顾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憔悴了。   “朕……睡了多久?”   “十天。”容顾声音沙哑。   “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承衍帝叹了口气,若有所失,不过马上就振作起来:“都顺利?他们呢?”   当初他要玉佩帮忙,玉佩毫不留情提出报酬,让他很吃惊,不是别的,是他的主角之身。   在那时他就隐隐猜到玉佩想要的是什么了。   玉佩想要整个天地,换言之,就是老天爷那个职位。   老天爷因为女主角的死,被废了一半,他这个男主角再出了事,老天爷怎么都争不过玉佩了。   而事实正如他所料,玉佩确实是这个打算,她本身有时间法则,又消化了“天平”的空间法则,再加上“死亡预警器”的杂七杂八的法则,不要忘记的还有容凛提供的滔天气运,强得离谱了,而老天爷连遭重创……   听容顾表述,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整个天地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让人胆寒的静谧,昨日,终于再放天光,如今,京城内外都是欢呼呢!   结果如他们所预测,玉佩在和老天爷的争斗中占据上风,最后取得胜利,完全取代了老天爷,成了这方天地至高无上的存在。   让人唏嘘。   玉佩肯定早就这么打算了。   撇撇旁边默不作声,再也没心情装娃娃的老鬼,承衍帝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哈哈,这辈子追不到媳妇了?   玉佩这么想当至尊,当主宰,肯定有老鬼出现刺激的功劳。 ☆、第84章 完结章   “后悔么?”对玉佩的事情,容顾这么问老鬼。   容顾对大晋唯一继承者的一切都很用心,不论是生活还是情感,有容顾看着,老鬼这辈子别想有什么自在生活了……   这样也有好处,别人不说,太后已经很高兴了,谁还能想到,冰坨子一样的镇北侯竟然还有一颗慈母之心!   至于为什么又从平南侯变成镇北侯……   这是小事一桩。老天爷解决了,承衍帝第一时间就把容顾又迁回镇北侯府,反正没人敢有意见。   “后悔。”出乎意料地,老鬼回答地很干脆。沧桑的表情配上嫩得出水的小脸,极为滑稽。   “是么?”天空中传来飘渺的回声,比之前空灵了许多,但还是仍认出是玉佩的,老鬼一霎那白了脸色。   挤出一个笑脸,他低低地道:“恭喜你。”又接上:“我确实后悔了。”   “嗯。”   “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嗯。”   承衍帝纠结地听着他们一问一答,无奈看向被老鬼小手死死抓着的容顾,容顾回以一个同样纠结的眼神。   很明显,过去种种,人家玉佩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反倒是老鬼,还没怎么放下。这不难理解,玉佩既然是取代了老天爷成为主宰,也应当遵守当初的规则——天道无情,在不断的吞噬、进阶的过程中,玉佩已经将不必要的感情斩断了,就像渡过情劫的慕容青,不,应当比慕容青还要严重。   修炼,从慕容青、杨宣的例子来看,是一个淡薄情感的过程。换言之,老鬼被完完全全“抛弃”了。   对话还在继续:“我……我其实不想这么做的。”   “我明白,你也是想要保护我。”   “……对不起。”   “我已忘了。”   同情地看向老鬼,承衍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虽然喜欢看老鬼的笑话,但他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亲儿子,他不忍这家伙太过伤心。   这是他和容顾的儿子,所以之前玉佩对他说用主角之身换取大晋子孙安康千年,他同意了——所谓“子孙”,重点就是老鬼,知道玉佩的目的后,他一度担心成了主宰者的玉佩会直接解决了在她记忆里,带给她痛苦不甘的老鬼。   现在看来还好,玉佩只是感情淡漠趋近于无,而不是完全的冷酷杀伐。   像是打在心上,玉佩的声音带着神一样的清冷:“你保重。”   老鬼怔愣了好半晌才冒出几个字:“你……也是……”   没有回声。   这下子,大晋朝终于要有一个合格的皇帝了,很无情,未来很光明,承衍帝摸了摸鼻子。   当皇帝的,有时候会无情,其实,只是没有遇到值得他有情的人罢了,没有人值得他拿出魄力。   老鬼是另外一种情况,他看透了,想要的那个永远得不到了,就干脆无情好了。   瞧瞧,他不是已经认认真真听容顾讲解朝中大事了么?   在容顾栽培下他一定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是一个昏君——这可不是污蔑,正史野史中,大晋第五代皇帝都是一个没什么主见,过于宽仁,以致臣下近乎造反的昏君。   嗯,承衍帝看着老鬼刻苦学习的背影满意地点头,他也是有着望子成龙的心态的,他的儿子一定会成为大晋史上数一数二的明君!为了保证这个伟大的计划不至于半途夭折,他一定会好好监督、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手软!   咳,虽然某些要求,他自己都做不到。   他完全没有折磨一个婴孩的压力,老鬼他是普通婴孩么?据玉佩吐露老鬼的神魂修为比慕容青高了十个档次不止!   何况他也要试一试,到底,玉佩还会不会心疼老鬼。   接下来的日子承衍帝和容顾陷入了争执,起因是,一次不慎,承衍帝把自己心底的想法暴露了出来——不是明君养成计划,而是之前那个女皇什么什么的……很不幸地,这一在他看来简直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还能体现他对容顾珍惜看重之情的大好计划,甫一面世,就遭到了当事人容顾言辞激烈的反对。   “成何体统!”归纳总结起来,就是这样一句话。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承衍帝默默流泪。   这还不止,知道他难办程度的容顾还找了一大一小两个外援——太后、老鬼。最后,承衍帝的奇思妙想当然是不了了之了。   忘了说了,在太后的坚持下,老鬼终于有了正式名号——萧樟,这名号是在四五个吉利的名号之间,由太后拍板定下的。   承衍帝觉得,太后应该是取其清新脱俗,长寿平安之意……反正不是自己的,承衍帝乐得看着老鬼纠结。总之太后绝对取不出什么有深度有档次的好名字,没见得,他的名字还是什么“萧钰”么,听着就不威严不霸气。   顾三娘子还没死,玉佩上一次出现的时候传给他这样的消息,但已陷入沉睡,等到慕容青离开的时候,可以带着她一起。   这方天地和系统的所有联系都被隔断,残留的小系统只有两个:慕容青的,杨宣的,倒不是玉佩不想取,而是慕容青和杨宣表示他们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把它们“消化”掉——脱离了系统的控制,小系统们已经不足畏惧了。   玉佩搞搞隐瞒是一把好手,经过她的遮掩,系统那边收到的消息,只是小系统们,和攻略者一同被发怒了的老天爷抹去了。   系统败退。也许会卷土重来,也许不会。   他们只知道的是,这方天地的天道已然补全,再也不用担心会像筛子一样被穿来穿去的了。   零零星星漏过来的人,他们还不怕。   女皇什么的苗子被容顾和太后掐灭在摇篮里。   然而,然而,承衍帝认定一件事情,其实是比容顾还要固执的。   于是,几千几百年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升斗小民,都默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开疆扩土、得前所未有之文治武功的大晋二十五代皇帝——承衍帝萧钰,他不是个男儿郎,而是个女红装啊。   再之后三千年,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这样对她的学生们讲道:   没见人家一辈子就只有一个皇后么?没见人家的皇后是定疆杀神杀人不眨眼威猛高大的镇北侯么?没见他们传下来的画像皇帝其实是小鸟依人的那一个么?没见之后的正康皇帝都承认了,承衍帝仁慈,镇北侯更加严肃的么?   瞧瞧吧,这就是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下的真实!   同学们,我们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真相的眼睛,要有敢于提出质疑精神,不能被过往经验所迷惑!   *****   至于承衍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好玩呗。   彼时,他已经投胎转世,在玉佩的照顾下和他的镇北侯继续他们生生世世延续下去的爱恨纠葛了……   玉佩笑眯眯给他们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很好,既然这么相当女人,那这辈子你就是女人好了。   *****   一个带着厚厚眼睛的胖乎乎的,眉眼间依稀有着承衍帝模样的女孩子,正眼巴巴张望着小树林里拉着小提琴的俊秀男孩。   她跟本不知道,她那极为醒目的火辣辣的眼神,让人家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啊——被绊了一下子的女孩直直跌倒过去。   男孩躲过了。   “嗷嗷嗷,第一百招又失效了!”女孩在心里哀嚎。   然后她看见一只修长的洁净的手。   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隐约记得这只手,真的好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和谐时期砍了大纲,比较匆忙,所以后半部分节奏有些失控了,不过我还是尽了努力啊啊啊!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前前后后的伏笔也都交代清楚了,争取明白又简洁,还要对得起笔下的人物,控制住撒狗血的心……总之写的时候遇到的困难不少,还好都坚持下去了,呃,有点语无伦次了。 这一篇还有番外,已经订好一篇慕容青他们回到地球的故事,当然,皇帝也会跟着逛一逛。 下一篇文已经在计划中,有两篇已经列好了大纲,还没决定先开哪一篇,一篇霸气侧漏的快穿,当时在《四福晋之死》后面就构思的文,一篇清穿,这个比较犹豫,我喜欢猎奇写一些奇怪题材的爱好暂时还改不了,汗,不过不会像这一篇那么复杂。 最后的最后,感谢收藏我的专栏 新文早知道,鞠躬! 喜欢*的亲,我同时还会开始写一篇*,不过当初全文存稿,写了好几万才发现整个背景都属于和谐区(涉军涉政),所以回炉重造了,不久这个也会发文,走狂霸拽起点爽文路线。 本图书由(panpan0297)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