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图书由(白夜、千羽)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昏君养成记》 作者:欣欣向荣 ☆、第 1 章   在过去二十八年晓消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馋肉,且馋的眼都红了,看见活的都恨不得立马扑上去生吃活嚼了才解恨。   晓晓一度怀疑自己退化到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可抬眼瞅瞅,远处群山明秀,近处溪水蜿蜒,沿着溪水往东不远坐落着一个齐整的小村落,勉强也能算世外桃源,哪里会是原始社会。可这里却不是她的家。   晓晓至今都稀里糊涂,不知自己怎么跑这儿来了,就记着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成了这个小村子里乔姓人家的大丫头,下头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爹娘都是地道的农民。   这个村子除了一户人家,剩下的都是地道的农民,穿越这种事儿晓晓一直认为是那些小说作者胡乱杜撰出来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可自己跟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貌似相差甚远,晓晓低头瞧了自己一眼,旧的不成样子的碎花袄裤,裹住小小发育不良的身子,明明十岁看上去跟六七岁的差不多。   当初刚穿过来时对着水缸看见自己的样儿,晓晓心都凉了,穿成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就别指望了,可穿成这副严重发育不良豆芽菜样儿的丫头,晓晓也觉着自己时运着实差了点儿,没穿到什么侯门望族的府里也就算了,好歹穿在个美人身上,靠着皮囊,说不准能改变境遇,就这副模样儿,晓晓瞅了一眼再没勇气瞅上第二眼。   身材样貌就算了,年龄还小,九岁,九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晓晓仔细想过,记得自己九岁的时候,缠着爸妈去了一趟迪斯尼,玩的贼high,而现在她必须辛苦的劳作,早上天不亮就得跟着娘起来,帮着娘挑水做饭收拾院子,帮着弟妹们穿衣裳,弄好了也该吃早饭了。   乔家爹娘很勤劳,日子过得不富,却也不会挨饿,早上一般是稀粥咸菜加棒子面饼子,现代的时候,晓晓挺喜欢吃粗粮,尤其玉米面的小窝头,一顿能吃半碟子,可那个玉米面窝头是掺着牛奶豆浆蒸出来的,软绵香甜,这里的饼子却不然,硬的能砍死人,吃的时候不拿手接着都掉沫,不就着稀粥根本咽不下去,拉的嗓子眼儿生疼,倒是搪时候,早上吃上小半块,一天都不饿。   吃了早上饭,爹娘下地劳作,春天了,正是农忙的时候,虽说乔家就两亩地,却是全部的指望,吃喝穿用,乃至她跟妹妹将来出嫁,弟弟们娶媳妇儿,靠的都是这个,有时候,晓晓想想都替乔家爹娘愁的慌。   本来就不富裕还生这么多孩子,养活了都不易,发家致富纯属妄想,一开头晓晓还琢磨身为穿越人士,怎么也能开个新手指吧,然后带领着全家老小的奔小康,貌似种田文的路子都是这么写的,奈何自己啥都不会。   想搞个发明创造,做个香皂玻璃什么的,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做小买卖本钱从哪儿来,就算有本钱卖给谁啊,这个小村子离城远着呢,她爹进城赶一回集,得带足两天的干粮,,末了还得赶着夜道家来。   最后一条道,勾搭个高富帅,就更不可能了,慢说这里没有,就算有,就自己这副发育不良青黄不接的样儿,自己都不乐意多瞅一眼,更别提高富帅了,就算口味再重再变态的,估摸也看不上自己。   这些还是先头几天晓晓的心思,到了现在,时间过去了俩月,那些没边儿的心思早丢的无影无踪了,晓晓如今唯一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能吃上肉,哪怕一块,什么肉都成,足足两个月,她连肉渣渣儿都没见过,做梦梦见的都是红烧肉大鸡腿。   这人有时候真怪,现代的时候她最讨厌吃肉,为了减肥,曾吃了好几个月素,也没觉着多想肉,这会儿才两个月就挺不住了。   好几次她都想趁着乔家娘不注意,把家里的鸡弄出去烤了,却不知道怎么烤,去哪儿烤,她是想吃,可不会杀鸡。   晓晓觉着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人家穿越女一旦穿了,哪个不是混的风生水起,跟帝王将相勾来勾去,谈谈恋爱,滚滚床单,然后狗血而幸福的生活一辈子,自己就这想吃个肉,怎么就这么难了。   正想着,忽就闻见一股子香味儿,这香味儿晓晓日思夜想了两个月,再不会闻错,这是烤鸡的味儿。   晓晓吸了吸鼻子,哈喇子险些流下来,咽了口唾沫,顺着香味儿扭头,这才发现,自己愣神的功夫,侧面不远来了个小子,穿的什么衣裳,长的啥模样儿,根本没来得及看,就盯着他手里举着的烤鸡腿了。   鸡腿挺大,烤的油光噌亮,那香气一股子一股子往自己这边儿飘,晓晓不由自主站起来走了过去,就在小子旁边儿立住,两只眼直勾勾盯着鸡腿,一个劲儿吞口水。   晓晓也不想这么没出息的,可她实在忍不住,人本质上还是食肉动物,到了一定程度上,对肉的渴求能超越一切底线,什么自尊什么面子,现在只要让她咬上一口鸡腿,怎么都成。   晓晓对着鸡腿吞了半天口水,忽然那小子把鸡腿往她跟前一送,鸡腿几乎送到了她嘴边儿,晓晓张了张嘴,脑子里却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子别是有什么阴谋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晓晓费力的把目光从鸡腿错开,退后一步,才开始打量这小子,这一打量晓晓真惊艳了一下,是个小孩儿,瞅着也就七八岁大小,穿着暗紫色绸缎的衣裳,袖口边儿镶着精致繁复的金边儿,头上扎着两个总角发髻,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望着自己,莫一看倒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只不过惊艳过后,冒出来的是羡慕嫉妒恨,这小子命是不是太好了,虽说欺负小孩子有点儿没品,可偶尔一次也没关系吧!   自我平衡了一下,驱赶掉心里的罪恶感,晓晓冲着小孩儿呲牙露出个笑来:“小弟弟这鸡腿是要给姐姐吃的吗?”   那语气简直就是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那小孩儿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见晓晓笑了,也裂开嘴笑了一下,没说话点了点头,把鸡腿往晓晓跟前又送了送,这可怨不得她了,人家非要主动的请她吃鸡腿,不接受仿佛有点儿不近人情。   晓晓也没客气,一把接过来,塞进嘴里,挺大一个鸡腿,给她几口就吞了进去,香啊,晓晓觉着比自己过去二十八年吃的所有美食都香。   吃完了,晓晓拍了拍肚皮,蹲下就着溪水洗干净手,心里罪恶感有点冒头,回过头去瞧那小孩儿,见他定定望着自己,大眼里的光芒映着日头下的溪水黑白分明。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约就是晓晓现在的心态,还有晓晓这会儿忽想起来,小孩子是好骗,他后头还有大人呢,瞧这小子的穿戴,也知道肯定是村东头那个大宅门里的人。   刚说了,这村子除了一户都是庄稼人,晓晓听她娘提过那户人家,原不是这里的人,六年前,忽来了一帮子人圈地盖房,盖了这么一座前后几进的大宅院,搬来一户人家,不常出入,与村子里的人也并无什么来往,隔半个月,赶着车去城里置办一回柴米油盐等必需品,其余时间皆大门紧闭,只听说姓白,神秘非常。   为此村子里有好多说法,有的说,不定是朝廷里致休的大官儿,瞧中这里山清水秀,来这里颐养天年的,不出入是因为喜清净,怕乡民搅扰。   有的说是南边的有钱人家,得罪了仇家来这里避祸,还有的说是什么精怪,见乔家村这里是块福地,来这里修行的……总之怎么说的都有,一到了晚上,她娘跟几个邻居的妇人坐在炕头上,一边儿纳鞋底子,一边儿就说这些八卦。   小村落也没什么新鲜话题,无非就是绕着神秘的白家转,人都有好奇心,这白家又过于神秘,成了八卦的话题也不新鲜。   晓晓只当是听故事了,却没想到,今儿自己遇上了白家的小孩儿,晓晓眨眨眼,心里琢磨这小子瞅着不像什么精怪,倒想个半傻,这么半天连句话都不说,难道是哑巴?   想到此,晓晓眼睛一亮,心说,要真是哑巴可是自己的运气了,就算自己吃了他的鸡腿,他没法说话,怎么向大人告状,且这小子瞧着挺好骗的样儿,要是他隔三差五弄个鸡腿出来给自己打牙祭多好。   不过,前提是得把这小子哄住了,有了这个心,晓晓更换上个谄媚的笑,伸手过去拉住小孩儿的手:“你好,我叫乔大妮。”一提起这个名字,晓晓就恨不得吐血三升,这名儿俗的简直无法直视,可就真是她的名儿。   乔家爹娘是地道的庄稼人,没念过书,更不识字,给孩子取名字,都是这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她叫乔大妮,她两个弟弟一个叫乔老大,一个叫乔老二,最小的妹妹叫乔二妮,晓晓估计再生几个弟妹,名字也是,乔老三,乔老四,乔三妮,乔四妮等……   晓晓无数次告诉自己,名字就是个代号,叫什么都一样,可一提自己的名字,大妮,还是忍不住恶寒……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了,争取日更六千到一万,奋起哈哈 ☆、第 2 章   就算在心里多不想承认也没用,现在的晓晓就是乔大妮,一个如假包换的村姑,甚至还得无下限的靠骗小孩子来打牙祭。   混到这种地步,晓晓都不好意思提自己是穿越的,太丢脸了,但是丢脸也得继续,打牙祭比较重要。   不过这小子怎么没反应,还傻不拉几的看着自己笑,别真是个傻子吧!晓晓举起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喂!我是乔大妮,你叫什么?”   那小子还只管傻笑,就是不说话,算了,傻子就傻子,傻子更好骗,想通了,晓晓也不再纠结这个了,拉着他的手别有用心的说:“我是乔大妮,你是村东头白家的对不?”傻小子没点头也没摇头,晓晓也不理会,继续道:“呐,今儿就算认识了,以后我就叫你小白,你叫我大妮,对了,你不会说话……”晓晓刚嘟囔了一句,忽听他叫了一声:“大,妮。”声音有些小,却相当清楚。   晓晓愣了一下:“刚是你叫我对不对?原来你会说话啊!再叫一个。”却无论晓晓怎么哄,傻小子再不张嘴。   晓晓琢磨这小子估计有点儿语言障碍,刚叫自己那一声虽清楚,也不是太顺畅,这不重要,不叫就不叫,反正自己也不是真要跟他如何。   为了加速两人的友谊,晓晓跟他说了半天话,又牺牲形象的挽了裤腿到溪水里捉了两条小鱼,寻了个破瓦罐放在里头塞进小白怀里当做礼物。   弄好了,就听见她娘喊她的声儿,忙应一声,拍了拍小白的肩膀:“我肯定比你大,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姐姐了,姐弟之间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分享,所以,以后有什么好的东西,例如鸡腿什么的,不许自己家独吞,知道不,还有,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你家里人也不许,知不知道?”看见傻小子点了头,晓晓才放心的跑走了。   晓晓刚走从侧面不远的大树后头走出来个魁梧的男人,到了傻小子跟前躬身:“公子,刚那个丫头……”他话未说完,傻小子侧过头来:“不许动她。”语气极冷,刚才的傻笑半点儿痕迹皆无,一张小脸寒如冰霜,戾气从他眼里透出来,那男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低低道:“是。”   傻小子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吩咐了一句:“明儿再烤只鸡。”   晓晓跑回到自家院子门前,她娘一眼瞧见她卷着的裤腿儿,不禁皱了皱眉,蹲下身子给把她的裤腿放下来道:“过了年可就十岁了,邻居家的山杏比你才大一岁,前些日子都有人家来相过了,昨儿娘去她家,瞧见她做的鞋,针脚细密不说,那鞋帮上绣的花儿也颇拿得出去,比你可强多了,要说你这丫头前头的性子也算安稳,哪知两个月前病了那么一场,好不容易好了,却不知性子怎换了个样儿,成日就知道往外头跑,娘一眼瞧不见,就不见你的影儿,往外跑就跑吧,怎这鞋都湿了,赶是跑去溪水里头玩了,娘嘱咐你也是白嘱咐只是不听,女孩儿家身子娇气,最怕寒凉,如今这才三月,那水是从山上下来的,最冷,回头着了寒气,糟蹋坏身子,将来看你怎么寻婆家。”   基本上,天天她娘就是这一段,晓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也是晓晓目前愁的一件事,这里的人结婚贼早,她娘说的那个山杏才十岁,就开始说亲了,听山杏她娘那意思,恨不能十一就把她嫁出去,村子里的姑娘一般十二三都会出嫁,早的像山杏这样十一就嫁的也有。   家里头孩子多,养不起,嫁出去一个少张嘴不说,还能换些布匹米粮,许多家里就打了这个主意,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女孩有时候就值一袋粮食,轻贱若此,可想嫁了也没好日子。   不管山杏嫁不嫁,反正自己坚决不嫁,要是乔家爹娘非要把自己嫁出去,那到时候自己就只有跑路了,虽不知道外头什么样儿,但好过十一二就嫁人。   她记得看过一个网站上的研究文章,说古代的女子大多短命,且一大部分死于难产,跟早婚有直接关系。   晓晓低头瞧了自己两眼,就这副没发育的身体,一旦结婚能有什么好儿,没准新婚之夜就死炕上了,她可不想这么死,太坑爹了。   不过,乔家爹娘比山杏的爹娘强多了,至少没让自己饿着,有时候晓晓总想,要是自己穿越成山杏可不完了。   “这丫头想什么呢?还不进去把鞋换了,回头坐下病了可怎么好?”   晓晓这才回神,从她娘身边儿刚跑进院子,家里养的大黄狗就扑了上来,对着她又舔又叫又摇尾巴,大妮忽想起刚忘了把鸡骨头拿回来了,净顾着自己把大黄给忘了。   想到此,不免有些愧疚,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凑到它耳朵边儿上道:“下回,下回带你一块儿去吃好的。”大黄仿佛听懂了似的,大脑袋在自己腿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晓晓本来当她娘就是絮叨,可到了晚上,她娘正儿八经拿出针线来教她做鞋的时候,晓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张小脸跟吃了二斤黄连似的,苦的都变形了。   她娘见她那样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道:“哪儿就这般难了,多大点儿事儿,不过做鞋罢了,先头纳鞋底儿不是都会了吗,今儿娘教你上鞋帮儿,回头学会了,给你爹做一双,不定多欢喜呢。”   晓晓没法儿跟着她娘做了半宿鞋,扎了的手指头都是针眼儿,终是学出点儿模样儿,她娘才放过她。   大约她娘也心疼了,转过天儿来,自己跑出去,她娘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去了,手指头上都是针眼儿,虽说她娘给她点了香油,可十指连心,还是疼,所以晓晓今儿的心情极差,可一到溪边儿闻见熟悉的烤鸡香味,心情忽的好了不少。   还是昨儿那块大石头上,姓白的傻小子坐在上头,旁边儿油纸里裹着香气四溢的烤鸡,看见她,傻小子冲她露出个傻笑,张嘴唤了她一声:“大妮。”这回比昨儿顺畅的多。   晓晓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傻小子旁边儿,傻小子把烤鸡递到她手里,晓晓吞了吞口水,先撕了一个鸡腿,见傻小子望着自己,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撕下另一只鸡腿塞在他嘴里:“看着我做什么,你也吃。”   傻小子愣了一下,继而也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只烤鸡就剩下鸡骨头了,晓晓打了个饱嗝:“也不知你家这烤鸡怎么烤的,真好吃。”见傻小子吃的满嘴都是油,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给他擦了擦,用溪水洗干净手,重又坐下来。   歪着头打量傻小子一会儿道:“原来你不傻,也不是哑巴,我猜的对不对,你是村东头白家的人?”   傻小子没说话,却点了点头,晓晓瞧了他半晌道:“你瞅着不像什么精怪啊?”傻小子问了一句:“什么精怪?”晓晓摇摇头,想来乡民私下里议论的那些,他都不知道。   傻小子虽不是哑巴却不爱说话,除非晓晓问,他不会主动跟她说什么,倒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晓晓便开始絮叨自己的烦恼,什么早上起的太早啦!做针线很烦啦!隔壁山杏太早嫁人的事儿等等,虽都是些琐碎小事,傻小子却并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蛮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应一两声。   如果他始终不回应,晓晓说一两句觉着没意思也就不会说了,他这种态度造成晓晓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两人在溪边上坐了足有一个时辰,晓晓想着该回家了才站起来,见傻小子还眼巴巴望着自己,心里竟有些不舍,瞧了眼小溪,蹲下卷起裤腿,又去给他捉了两条小鱼,才挥挥手跑了。   回到家看到迎着她出来摇头摆尾的大黄狗,晓晓才想起来,貌似昨儿答应大黄带大黄一起去的。   第三天,晓晓再去的时候,身边儿就多了一条大黄狗,从这天起,几乎就形成了一个定式,没有约定,但两人总会在午后来到小溪边儿,晓晓带着大黄,小白拿着烤鸡,手里还提着个瓦罐。   两人一狗分吃烤鸡,然后晓晓就跟小白絮叨自己的小烦恼,走的时候在溪水里捉两条小鱼放在瓦罐里,小白提回去。   这么过了一个月,三月就过去了,四月初一大妮的爹,去城里赶了趟集,把在山上捉的两只獾子拿去换钱,平常两天才回来的,这次连夜就赶了回来,到家都是半夜了,晓晓跟弟妹早睡了,却给她娘推醒,让她收拾弟妹的东西。   晓晓迷迷糊糊的起来,见她娘的脸色不大对,也没敢问,听话的收拾了两个弟妹的东西,收拾出两个包袱,放在他爹的扁担上,最小的弟妹放在挑子两头的筐里,她爹挑着,她娘牵着自己跟大弟,一家子赶着夜路走了。   翻过临近一座山望见大道的时候天也亮了,好在遇上一辆过路的牛车,给了几个钱,一家子搭上了牛车。   走了一晚上,晓晓早就累了,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都加上,也没走过这么远的道,一上牛车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揉揉眼起来,实在忍不住问她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她娘从包袱里拿出半块饼子递给她:“大妮乖,我们去你舅家住些日子,打小你舅最疼你,不是娘舍不得,你舅恨不能把要过去给他当闺女呢,这一晃有两年不见了,想不想你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晓晓哪儿知道什么舅舅,不过乔家父母如此匆忙出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晓晓把饼子掰开,分给弟妹们就着水吃了,粗硬的饼子嚼在嘴里一点儿滋味都没有,晓晓不禁想起了小白。   确切的说,不是想起了小白,是想起了小白家香喷喷的烤鸡,也不知道傻小子今天去溪边儿了没去,这一趟来舅舅家,也不知住多少日子,傻小子跟烤鸡都别想惦记了。   晓晓咽下最口一块饼子,就听她娘道:“前头的村子就是你舅家了。”   晓晓顺着她娘指的方向看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天边儿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光亮,能大约看清先头不远有个村落,想来正是造饭的时候,袅袅炊烟升起散落开来,仿佛能闻见饭菜的香味。   不多会儿,牛车停在村子头上,晓晓跟弟妹们下了牛车,谢了车把式,跟着爹娘进了村子,舅舅家住在街当,外头瞧,院墙比自家齐整,不知里头敞不敞亮。   刚到了院门恐,没等叫门呢,街东头过来两个人,瞧着像父子,离着老远呢,她娘就赶过去叫了一声。   晓晓才知来的人是她舅舅跟大表哥,跟在母亲身后好奇的看着前头的黑大汉,比自己爹瞅着更壮实些,大约常年下地干活,脸上晒的黑黢黢,肩上扛着锄头,锄头一头勾着个筐,筐里满满一筐猪草。   估摸没想到自己一家子会来,愣了一下,憨憨的笑了起来,打过招呼,一眼瞧见自己,把锄头丢在地上,一伸手把自己抱了起来:“这是我家大妮子,才两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可把舅舅想坏了,舅舅记着你爱吃院子里的甜杏,还想等杏果下来,挑一筐去瞧你呢,不想就来了,见了舅舅还认生不成,只管在你娘身后头躲着做什么。”   乔家娘忙拍了拍晓晓的脑袋:“快叫舅舅啊,这丫头前头病了一场,倒跟换了性子似的,怎连你舅舅都记得了。”   晓晓有些心虚,目光闪了闪,小声叫了舅舅,黑大汉哈哈笑了两声,院子里大妮的舅母听见动静,迎了出来。   彼此见了礼才进了院子,晓晓始终给她舅舅抱着,刚她娘说她舅自小就喜欢自己,晓晓还每当客气呢,这会儿瞧着她这个瞅着老实憨厚的舅舅是挺喜欢自己的,虽说见了弟妹也挺亲,可始终抱着自己没撒手。   舅舅的怀抱很温暖,裹挟着田野里的青草香和汗味,却不令人讨厌,晓晓就任他抱着,一直抱到了饭菜上来,娘才道:“多大的丫头了,还在舅舅怀里磨蹭,也不嫌害臊。”   她舅舅笑道:“多大?不过才九岁罢了,还是孩子呢。”虽这般说,却放了晓晓下地,拉着她的手,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个什么东西,晓晓还没瞧清楚,就给舅舅塞进了嘴巴里,晓晓待要吐出来,一股桂花的甜香弥漫开来。   她舅母笑道:“可见是惦记大妮,怀里这块桂花糖不知在怀里揣多少日子了。”   舅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声问了一句:“甜不甜?”其实这桂花糖熬得粗,有股子涩味,但舅舅这么一问,晓晓忽觉,香甜无比,几乎立刻,晓晓就喜欢上这个憨厚实在疼她的舅舅。   屋里的炕桌上摆了几碗菜,舅母跟娘领着自己跟弟妹还有舅舅家两个表哥在外间的地上放了张小桌吃饭。   舅舅家两个表哥都比自己大,大表哥得生十二了,长相随了舅舅,才十二就老高的个子,瞧着就结实。   二表哥得成比自己大一岁,五官像极了舅母,瞧着比大表哥文弱一些,性子却一点儿也不文弱,吃了饭拽着自己就跑到了院子里。   舅舅家的院里种着一颗歪脖子的老杏树,估计就是她舅刚说的能结甜杏的,过了三月,杏花开过去,满枝都是翠绿的叶子,天黑了,也看不清枝叶间是不是簪着杏果,得成搬了两个小板凳在树下让自己坐。   然后缠着自己开始絮叨他那些淘气事儿,在哪儿掏了鸟窝,或是捉了一窝田鼠崽儿什么的,说的洋洋得意,仿佛掏鸟窝是一件多么了不得英雄事迹。   晓晓骨子里毕竟是个成人,实在不觉着这些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却想得成才十岁,对于这么大的男孩来说,淘气就是最了不得的事业。   晓晓不禁又想起了傻小子,小白比得成还要小上几岁,许是有些半傻,从不见他对自己絮叨什么,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说他听,有时应一声,有时傻笑两声作罢,也不知道傻小子怎么样了,要是去了溪边没看见自己,会不会傻不拉几的等着自己。   晓晓瞧了眼东屋的窗户,目光闪了闪,侧头跟得生道:“我们去那边儿窗户下坐着。”   得生愣了一下,忽的笑道:“就知道你们丫头都喜欢花,这有什么,明儿你跟我去村西头,大坑边儿上开了一大片呢,什么花都有,管保你看的都不想回家了。”   晓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花都有,有牡丹吗?”   啊?得成眼睛都睁大了,挠了挠脑袋:“什什么是牡丹?”说着仿佛不甘心被问住了似的,一梗脖子:“我不信你见过。”   晓晓忍不住失笑,自己跟个十岁的小子较什么真儿,遂摇摇头道:“没见过。”   得成这才眉开眼笑起来,拉着晓晓去了窗下头坐着,继续说他那些事儿,晓晓却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说话声儿。   先听见她舅道:“我还说等忙过这阵儿去瞧瞧你们,去年我们这边儿闹了场瘟病,得生还好,到底大些,得成却病了大半年,我还说这孩子保不住了,倒渐次好了起来,也怕过了孩子们病,便没去,不想你们先来了,只正是忙的时候怎得空,赶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舅舅话音一落,乔家爹叹口气道:“说起来也不知真假,昨儿去赶集,半道上在山神庙哪儿遇上了雨,便进去避雨,不想倒遇上了个故人,叫乔大可,原也是我们乔家村人,我家南边不远那两间破房子就是他家的,八岁上死了爹娘,亏的我娘时常照管些吃食,才没饿死,小时候也常与他一处玩,十岁那年,跟着个老道走了,一走这些年不见回来,不想昨儿在山神庙里遇上了,先开头也没敢认,穿得体面,带着十几个人,个个面色不善,后他先唤了我的名儿,才认出他来,他叫我在一旁问我这是去哪儿,我便说去赶集,又问家里有什么人,我一一告诉了他,待雨停了,我要走的时候,他在我耳边道,速速家去,带着老婆孩子走,若晚了些恐有杀身之祸,得了这话儿,如何还去赶集,忙着折返回去,也顾不得旁的,带着巧娘孩子就出来了。”   晓晓这才知道她爹慌乱乱的回去是这个缘故,只那汉子随便一句话她爹怎就信了,若是玩笑哄骗他的,岂不白跑了一场。   忽听她娘道:“你与他这些年不见,如何他一句话你就信了?”   她舅舅却道:“那汉子念着妹夫一家的活命之恩,怎也不会哄骗妹夫,想来是有大事的,你们先在我这里住下,明儿我出去寻人扫听扫听,若无事再做计较,若真出了事,你们也别回去了,先头我就说,亲家娘既去了,那乔家村也没了旁的亲戚,地也不多,倒不如挪到我这里来安家,近便些也得照管,地里的粮食打了,也足够咱们两家人吃了,入了冬,妹夫跟着我去外头给人挑几趟脚儿,赚些银钱回来,日子总也过得去。”   舅舅说道这里,便听舅母道:“这话你哥跟我念叨多少回了,你么若挪过来,也省得他见天想大妮,见了人家差不多大的丫头,就跟我絮叨一阵儿,大妮也长这般高了吧!那丫头自小身子骨弱,也不知生没生病,念叨得人心忙,你们若挪过来,倒正衬了你哥的心,一家人在一处也亲热。”   晓晓听着心里忽觉热辣辣的,这个舅舅倒真是实心实意的疼自己,刚想到这儿,旁边儿凑上得成的大脑袋,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可听见我爹跟我娘说,要把你娶到我家来给我哥当媳妇儿呢,我跟你说,我哥可跟木头桩子差不多,不会说不会笑,真给我哥当了媳妇儿,看不闷死你。”   晓晓愕然瞪着他,心说,这小子莫不是想毛遂自荐,就自己这个青黄不接发育不良的小样儿,没想到还是个抢手货,且不说这个,这小子才多大,就知道抢他哥的媳妇儿了,不对,莫不是舅舅真有这意思。   先不说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是白痴,再有,自己才多大啊,还不到十岁,晓晓忽想起大表哥刚瞧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莫不是他早知道了,晓晓扶着额头叹息,这完全是照着种田文的路子一去不回头了啊,嫁给庄稼汉也没什么,可表哥……想到此,晓晓忍不住一阵恶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公子,不,殿下该走了,慕容丞相还在驿站等着迎殿下回京呢。”慕容丞相?这个人从把自己藏到这里不就等着今天吗,白子毓,不,朱子毓,如果能选择,自己真想再也不回去,便那座宫殿再好,也不是他的家,却他的家又在哪里?   这个山明水秀的小山村,也不过是一时寄居之地罢了,只因他是皇上的儿子,哪怕是被皇上丢弃了的儿子,也是皇子,想必他的父皇也没想到,最终继承那个皇位的,只剩下自己这个他最不喜的儿子。   只不过八岁的自己能做什么,回去了也是个傀儡,或许这正是慕容兰舟要的,自己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利。   朱子毓站了起来,手里的烤鸡已经冷了,身边儿木桶里的小鱼却游的欢实,前头那个破瓦罐早已装不下,这个小木桶是大妮拿来的,跟他说用木桶养着这些鱼,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能做红烧鱼了。   他提回去日日看着它们,盼着它们快快长成大鱼,然后,大妮做红烧鱼给自己吃,想起大妮,朱子毓若死水的目光里划过一丝光亮,却瞬间沉寂下去。   他在这里从晌午一直等到现在,朱子毓抬头望了望,天边儿最后一丝亮光也即将消失,就像他未卜的人生。   想到此,小脸暗了暗,提起木桶走到溪边,把桶里的半桶小鱼一股脑倒进了溪水里,元良楞了一下:“殿下……”   自从殿下遇上那个丫头就变了,近身服侍殿下五年,从没见过殿下笑过,可在那个乡野丫头跟前,殿下却常笑。   元良能看得出,殿下很喜欢那丫头,跟那丫头在一起的殿下,既不孤僻也不怪异,像个正常的孩子,也正因如此,元良并未把那丫头的事儿上报给丞相,私心里,元良倒希望殿下能快活一些,说到底,殿下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而这些鱼是殿下的宝贝,睡觉前都要看上一会儿,今天却倒了。   朱子毓未看他,提着空木桶,上了旁边等着的软轿,轿子抬起来,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村落,朱子毓才放下轿帘,脑子里却想起大妮的脸,小脸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她喜欢揪自己的脸,说自己的脸圆圆胖胖,肯定是吃烤鸡吃多了,她会逼着自己笑,不笑就会搔自己痒,她总是小白小白的喊自己,像是喊她家的大黄狗。   她还喜欢捉弄自己,有时会在自己头上插根草,有时候会放一条大青虫,他从没见过这样淘气的丫头,宅子里有几个丫头,都像木头哑巴一样,不说话,也不会笑,更不会捉弄自己,她们跟大妮不一样,在自己眼里,那些丫头就像他房里的柜子一样,是个死物,而大妮却是活的,她那么有趣,只要跟她在一起,便什么都不说不做,心里也说不出的欢喜。   就在昨天,自己还想,若能永远跟大妮在一起就好了,想来自己不该奢望的,忽听轿外的元良道:“殿下若放不下,待属下回去把她带来跟殿下一起回京。”   朱子毓先是一喜,却想到自己的处境,连生死都不知,带着大妮回去岂不害了她,想到此,忙道:“不,不必了。”   元良暗暗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远处的村落,本来还想救那丫头一命,既如此,也是她的命数。   当夜,乔家村遭了天火,火势奇大,直烧了一宿,因是半夜里起火,人不及逃出来,一村二十二户人家无一生还。   晓晓第二天晚上才知道乔家村烧了,后脊梁都跟着冒寒气,若不是她爹遇上那个什么乔大可,自己一家岂不也活活烧死了,说是天火,不过掩人耳目,不定是想掩盖什么,晓晓忽想起傻小子,暗道,难道是冲着他家来的。   乔家村烧了,晓晓一家虽侥幸活命,却真成了无家可归,只得依着舅舅在这里落户,舅舅家这个村子有个通俗好听的名儿,叫梨花村。   第二天给得成拉去村子西边溜达了一圈,晓晓才知道,村子西边种着一片梨树,得成颇遗憾的道:“你来的晚了些,若早一个月来,这里的梨花都开了,远远看去像冬天的大雪,可好看了。”   晓晓给他形容的差点儿笑喷了,不过得成淘气归淘气却蛮可爱的,虽是小屁孩,貌似对自己真有点儿意思,有事没事儿就游说自己别嫁给他哥,晓晓只当笑话听,就算将来要嫁人,她也不会嫁给这哥俩儿,血缘太近,回头生个白痴出来,就算舅舅再疼她也没用,而跟这帮古人讲基因血缘,没准被当成妖精烧死,所以,她坚决杜绝这种悲剧发生。   至于嫁给谁,晓晓觉得一个九岁的孩子想这些未免为时过早,目前当务之急是在梨花村安家,她爹娘还算聪明,在山神庙遇上乔大可的事儿从此再未提过一个字,只说家里过不得,一家子来投奔舅爷,也说得过去。   舅舅家的院子大,当间一明两暗的屋子,东屋里舅舅两口子住着,西屋住着得生得成兄弟,侧面盖了两间房,空着没住人,晓晓一家便住了进去,乔家爹娘一间,自己跟弟妹们住一间,炕大,到了晚上铺上褥子,也不觉的挤。   舅舅说:“旁边儿的地基都打下了,等忙过这阵儿就盖新房,到时候把这个老院子整修整修,在这屋子旁边儿再阔出去一间,也就松快了,总归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更亲近。”   舅舅说这个的时候,晓晓明显感觉得生的黑脸有些红,且不着痕迹的瞟了自己一眼,晓晓只当没看见,暗道,舅舅不是真要把自己嫁给大表哥吧!难道那新房子就是给大表哥预备的婚房。   晓晓琢磨着这事要是成了真的,自己咋办,她舅舅舅母爹娘都同意,自己反对有用吗,不过,就算舅舅跟爹娘都是这个打算,近两年自己该是安全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盼着船到桥头自然直了,不然怎么办,想到此,晓晓只当没听见,继续当自己的穿越小村姑,混一天是一天。   梨花村的生活跟乔家村差不太多,除去没了傻小子跟烤鸡,却多了一个唠叨淘气的二表哥,日子也不算太枯燥。   这么一晃两年就过去了,大妮十一了,得生十四,得成十二,今年一开年,年景就不差,乔家的日子却过的不大好。   年前的时候,乔家爹为着能多攒下几个钱,在外头给人多挑了几趟脚儿,赶上大雪着了风寒,家来就病了,请了郎中来瞧,药也吃了,只不见好,一家子大小五口都指望着乔家爹一个,他一倒下,把乔家娘愁的见天抹眼泪。   倒是大妮的舅母劝了几回,只说:“愁什么,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才病了几日,你就这般,昨儿不好了些吗,慢慢养上些日子就好了。”   这不过是劝人的话罢了,晓晓一开头觉着他爹就是感冒,可这个落后的古代,感冒也没特效药,请的那个郎中也不大靠谱,没准就看过两本医术,就充大夫了,不治死人就是好的,指望瞧好病纯属做梦。   一来二去的拖着,病就沉了,如今她爹咳嗽起来,恨不能把肺都咳出来,昨儿她瞧见咳出了血,晓晓心都凉了,这症候瞅着像肺痨,她上中学的时候,班里一个女同学就得的这病,古代说肺痨,现代就是肺结核,要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绝症,可那是在现代,抗结核药加上营养,同学只住了一个月医院就好了,这时候的肺痨却是绝症,若是有钱人家,没准还能拖几年,就乔家这状况,能拖上半年就不错了。   果然,到了五月,她爹越发不好起来,晓晓也没了先前的悠闲,她能做的,就是每天把她爹用过的东西餐具放到大锅里煮上一遍 ,被子什么的天天拿到院子里晒,她爹已经得了这病,要是再传给弟妹,乔家就别过了。   上个月,舅舅一家搬到了旁边儿的新房子里去住,晓晓知道这是舅母的主意,得成没什么心眼儿,偷着过来告诉她:“我娘说姑父这个病过人,让我少往你家这院里来呢。”说着目光有些闪烁:“大妮,你跟我哥的亲事要黄了,我娘正操持着寻媒人给我哥说亲呢,不过,你别难过,我哥不娶你正好,赶明儿你给我当媳妇儿。”   这话得成说了两年,晓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当没听见,却听得成又道:“大妮,你听见说没啊,宫里头要选宫女了,我舅舅前儿来我家说,在城里瞧见朝廷的告示了,要十二以上的,只谁家姑娘到十二都要报上名儿去,再筛检,你正好躲过去,咱们村头程家的大姑娘今年正好十二呢,程家老爷这两天忙着四处奔走,寻人顶替他家大姑娘呢,说是有愿意替他家姑娘去的,给五两银子呢,我娘说五两银子都能盖我家那样的两个院子了。”   晓晓听了,心里一动,昨夜里躺在炕上还听见他爹跟她娘说:“虽你哥哥不跟咱们计较,总住着人家的院子到底不是个事儿,先头我想多赚几个钱,也是想盖房子,不想身子不争气,病成这般,反倒拖累了你,这两天,我总想,若一口气上不来去了,丢下你们孤儿寡母房,屋一间地无一陇,可如何过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晓晓真觉自己挺衰的,人家穿越,哪个不是越混越好,怎么就自己越混越回去了,乔家这么下去,不用想也知道结果。   她爹这个病至多拖上个一年半载,她爹若死了,乔家村也烧了,一家子连个退身步都没有,没房,没地,没钱,没家产,还养着四个孩子,日子怎么过。   舅舅倒是个好人,情愿接济养着妹子一家,日子短了好说,长了舅母如何能容,舅舅一家也不是多富裕,还要给大表哥说媳妇儿成亲,真说成了,旁边的新房自然要腾出来,近些日子,舅舅出去给人挑脚儿,舅母便常过来,不咸不淡的甩上一两句闲话。   她娘也只能抹眼泪,一家子就指望着乔家爹能好起来,只晓晓明白这不过奢望罢了,若是自己替那个程家的姑娘进宫,自己一走,家里少了张嘴不说,得了银子还能盖个院子,剩下的,或请个靠谱的郎中给爹治病,或留着过日子,怎么也比现在强。   有时候想想,晓晓都觉着自己无能,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最后混的竟然靠卖身求活命,真是衰到底儿了,却这种境地,除此还能咋样。   至于进宫如何,晓晓没想过,别管怎样,至少比现在强,便自己运道差混的不济,好歹给乔家做了的点儿贡献。   晓晓也不是牺牲自我成全别人的烂好人,主要是真没的选了,打定主意,晓晓想着晚上跟她娘说说这事儿,只还未等她开口,晚上刚做熟了饭,她舅母就来了。   她舅母一进院门,乔家娘的头便低了下去,眼眶的眼泪就要往下落,晓晓心里有些酸,她娘是个最普通的乡下妇人,软弱又没主意,遇上事儿除了哭还是哭。   她娘抹了抹眼角,跟自己道:“大妮,你把这碗粥给你爹端过去。”   晓晓接过她娘手里的稀粥,进去服侍她爹吃了出来,她舅母正跟她娘在外间屋坐着,昏暗的油灯下,她舅母脸色倒不似往常难看,也没听见甩什么闲话,正跟她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儿呢。   瞧见自己,她舅母伸手拉过自己的手,上下瞧了一遭笑道:“大妮来的时候才不高呢,这两年,倒是长了有一头,就是有些瘦,瞧这胳膊细的就剩下骨头了,当初你们夫妻来的时候,你哥哥也是好意,想着亲兄妹在一处,亲近之外也得照顾,不想妹夫却病了,这日子倒过的越发不像个样儿,只大人受些苦也还罢了,倒是几个孩子吃不上喝不上的,我跟你哥一边儿瞧着,心里也过不得,有心帮帮,你也知道家里的境况,这两年年景好些,地里打的粮食,咱们两家一分,也就将将饿不死罢了,旁的也就指望你哥在外头给人挑脚儿赚几个钱,便有几个存项,前年给得生盖了一个新院子,也使净了,就这么着,还管给我哥哥借了几个钱呢,这一晃两年了都没还上,我哥便不说什么,我嫂子哪儿见了总没个好脸色,偏我是个受不得人脸色的,前儿拾掇拾掇箱子底儿,寻出我出嫁时陪送的一根银簪子当了几个钱还了她,这心才算踏实了,我不过说两句闲话,妹妹也别多想,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下去可不成,妹妹当早些想个法儿才好。”   这几句话说出来,乔家娘眼泪又下来了:“嫂子,我也知道欠着你们,只青山如今病着,手里的银钱本就不多,请郎中吃药都使进去也不够,家里也着实没什么东西能典当了,我这心里也急,却我一个妇人能想什么法儿呢,还望嫂子多担待担待。”   晓晓听着话音不对头,余光扫了她舅母一眼,就见他舅母目光一闪开口道:“眼面前儿倒是有个法儿,只怕你不依。”说着拍了拍晓晓的手道:“说了半天话儿,嘴都说干了,大妮,给舅母倒碗热水来。”   乔家娘忙道:“外头灶房的锅里刚烧的水,去给你舅母舀一碗来。”   晓晓心道,这明显是要支走自己,莫不是舅母这法儿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应了一声出去,出了门却没急着往灶房走,而是在立在窗户下头听里头她舅母说什么。   只听她舅母道:“咱们东边儿三里地的赵家村有一户殷实人家,几十亩好田,家里银钱使不尽,上月我回娘家从他家门前过,瞧见青堂瓦舍,好不齐整的两进院子,方圆几十里数着他家富裕,家里头却只生了个独养儿子,这些家业还不都是他的,今年二十了,没娶媳妇儿,听见媒人婆说,他家也不挑门当户对,只要人勤快,就成,若成了,彩礼比旁人家多好几倍呢,我便想起了咱家大妮,过了年都十二了,早该说婆家了,赵家这门亲事倒正恰好,若成了事儿,家里少了一口人吃饭不说,还能得些彩礼银子,给妹夫好好治病,强过这么拖着不是。”   晓晓在外头一听,心都凉了,那赵家有个傻儿子,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昨儿得成还跟自己说,前些日子去他舅舅家从赵家村过,瞧见赵家那傻子,那么大的个子拖着两管鼻涕,满大街瞎跑,嘴里叨念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的,惹的他跟他哥笑了一路。   他舅母这不定是得了那媒婆什么好处,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而乔家娘呢,晓晓不用想也知道,她娘一个妇人能有什么主意,舅母舌翻莲花的一说,说不准就应了。   刚想到这儿,就听里头她娘道:“这虽是个法儿,却听说赵家儿子有些呆傻,大妮嫁过去这一辈子……”   “哎呦,妹妹,如今你还顾丫头啊,先顾妹夫要紧,再说,那赵家儿子傻归傻,也不耽误旁的,大妮过了门,熬两年,待生个儿子出来,公婆一死,偌大的家业还不都落到她手上,好日子望得见呢,这可是件大好事儿呢,别说嫂子没提醒你,过了这村儿可没这个店儿。”   她舅母话音刚落,晓晓再也忍不得,一掀门帘子走了进去:“这亲事我不应。”   乔家娘大约没想到女儿这般,愣愣看着晓晓,她舅母却道:“你这孩子倒学会偷着听大人话了,我也是为着你好,这么熬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倒不如早早嫁了,还能给你弟妹寻条活路。”   晓晓蹲身给她舅母福了一礼道:“大妮知道我家住着舅舅家的院子不妥当,只舅母放心,过几日,我家便把这院子腾出来还给舅母。”   她舅母听了哼了一声道:“小孩子家说话嘴里没个准儿,不是舅母口冷,你说的好,可做的你爹娘的主,再说,你腾出院子,搬去哪儿,难不成要睡大街上去。”   乔家娘抹着眼泪儿,一个劲儿直扯晓晓:“大妮,大人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嫂子,小孩子家有口无心,您只当没听着吧!”   晓晓却道:“娘,我说真的,与其嫁给赵家的傻子,我情愿替程家大姑娘进宫当宫女,得成说程家老爷许下了,有乐意替他家姑娘的,给五两银子答谢,有了这五两银子,买个院子给爹治病也都够了。”   这乔家娘愣怔的看着女儿,仿佛一瞬间她家大妮就长大了,竟比自己还有主意,她舅母却道:“可见是丫头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你只当嫁给傻子不好,却不知进宫还不如嫁给个傻子呢,宫里什么个境况,咱们便不知,大约也听说了一些,那个年前登基的小皇上才十岁大,况这天下谁不知,皇上只是皇宫里的皇上罢了,金銮殿上临朝听政的是慕容丞相,姑娘若想着进了宫就一步登天,可打错了主意,依着我,趁早打消了这没边儿的念头,好好的嫁个男人消停的过日子,强过进宫丢了小命。”   晓晓瞧着她舅母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进宫丢了性命我也认了。”   她舅母听了脸色一变,哼了一声道:“你不听舅母的,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说着站起来走了。   乔家娘忙着送了出去,晓晓在屋里听见她娘道:“嫂子,您别跟她小孩子家置气,这丫头从小性子倔,一会儿回去我说她……”   不多会儿她娘回来,坐在炕边儿上沉默半日才道:“大妮,娘对不住你,原跟哥哥商量着把你许给得生,亲上做亲,知根知底儿,也不至于受委屈,却不想你爹这一病……”说着顿了顿:“你舅母也是好心,想帮着咱家,娘也觉着,嫁赵家比进宫强些,赵家好歹离着不远,逢年过节的,还能回娘家走动走动,若是进了宫,这一辈子说不准都见不着面了,真受了大委屈,连个说话儿人都寻不见,可不要憋闷死。”   晓晓却:“,便我嫁给赵家的傻子,受了委屈回来跟娘说了,娘还能替女儿撑腰不成。”   一句话说的乔家娘哑口无言,是啊!这说是娶,跟卖女儿也差不多,娶过去,便受了多大的委屈,也只能受着,回娘家说了有什么用。   乔家娘眼眶一酸掉,下一行泪来,半日叹口气:“是进宫还是嫁人,你自己瞧着拿主意吧!总归娘是对不住你的,只这事儿你舅舅若知道恐不依。”   晓晓也知道舅舅疼自己,可这会儿便舅舅拦下了,将来能怎么着,难不成一家子抱在一起等死,与其如此,她倒情愿用自己换条活路,也当报答了乔家爹娘的生养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晓晓拉着乔家娘的手道:“舅舅哪里暂且瞒着吧,舅舅是好人,何必让他为难呢!”   乔家娘定定看着女儿,有那么一瞬,仿佛不认识了,乔家娘夜里跟大妮的爹道:“自大妮九岁那场病好了,总觉着不一样了,仿似换个瓤儿一般。”   乔家爹咳嗽了一阵儿,好容易住了喘口气道:“许是大些的缘故,有了自己的主意。”说着叹口气道:“倒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住她,拖着这个病身子,还不如早些去了的好。”   乔家娘道:“怎又说这个,你若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怎生过活,虽说进宫耽搁了终身,好歹吃穿不愁,强过在咱们跟前受苦,这也是没法儿子,总的活命,下头还有三个弟妹呢。”   夫妻俩叹了一会儿,便睡了,这些话儿给隔壁的晓晓一字不露的听得了去,晓晓想着,或许自己走了是对的,就算暂时骗过了乔家爹娘,再混几年,说不准就露了馅儿,到时被当成妖孽可就惨了,倒不如早些走的好,到个陌生的地儿,谁也不认识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觉怪异了。   忽想起她舅母说的那个皇上,十岁年前才登基,就是个傀儡,真正掌国事大权的是那个什么慕容丞相,慕容?晓晓从小就觉得凡是复姓都特高大上,一听下意识就想到美男,只不过能挟天子以令天下,说不准是个阴沉跋扈的糟老头呢,既然把持着朝政,皇宫也等于是他的天下,那个顶了个皇上的名儿的小皇上,日子肯定不好过。   自己也就别指望像穿越宫斗小说了那样儿,一进宫就所向披靡,斗倒了所有嫔妃独宠后宫,先不说自己这个青黄不接的小样儿,即便自己生的沉鱼落雁,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是个傀儡皇上,有个屁用啊。   再说,皇宫大着呢,自己一个村姑进去,见不见得着皇上还另说,没准分在鸟不拉屎的冷宫,一混十几年,到二十五一出宫就算完了,至于出宫后怎么办,晓晓不想去想,还有十好几年呢,自己活不活的到二十五都是问题。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也只能混一天是一天了,想到此,晓晓也不琢磨了,翻个身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说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缘分,程家的大姑娘,叫程筱筱,跟晓晓现代的名儿同音,晓晓顶了她的名儿有种回归本位的感觉。   遴选宫女不过是进宫做杂役,说白了,相当于有期徒刑,一进去就是十几年,到了二十五岁才准放出来,而这里的女孩儿大都十三四就嫁人了,早的十二出嫁,到二十五说不准都当外婆了,所以二十五岁已经相当老了,故此,能不让女儿去的都想方设法留下了,有的改了年龄,有的像自己这样,使几个银子寻个替名儿的。   梨花村里一共选了三个姑娘,自己是替的程家姑娘,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前邻的新巧,一个是村东头的春桃,两人都是十二,年龄上是比自己大,可心里还是个小姑娘。   也不知家里大人跟她们说了什么,自打上了牛车,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春桃的个子较还矮些,瘦长脸儿,细眉小眼,脸上密密麻麻的雀斑,一笑眼睛眯起来都快看不见了,新巧是个圆脸盘的姑娘,皮肤虽有些黑,可生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梳着一条挺粗的麻花辫,辫稍儿用一条水红的绸带系着,陪着她黑亮的头发,很是惹眼,算是她们三个里最漂亮的一个。   或许正是因为这点儿,有些明显的优越感,说出的话却有些过于天真:“我娘跟我说,皇宫里可好了,连地上的砖头都是金的,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宫女,穿的衣裳也是绸的,你们看,就像我身上这条裙子,是我娘连夜给我赶出来的,我自己选的料子,你们摸摸软不软。”   说着拉着新巧的手摸了摸,新巧一脸羡慕,又拉着自己的手摸了摸,晓晓觉着真幼稚,却又不好说什么,敷衍的说了一句,忽听后边儿有人喊什么,地保叫赶车的停了下来,瞅了晓晓一眼:“是你舅吧!”   晓晓一愣,因日头有些刺眼,举起手搭在眉头望过去,真是他舅舅,脚步踉踉跄跄的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喊大妮。   晓晓心有些酸,跟地保道:“烦劳伯伯停一下,待我跟舅舅做个别,这一去也不知何年再见了。”   那地保倒是个好说话的,加上乡里乡亲,乔家这点儿事儿也知道,便让赶车的停下牛车,晓晓刚跳下车,他舅舅也到了跟前。   到跟前,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银子包递给地保道:“让程家老爷另寻人去吧,我家大妮不去。”   地保忙道:“这如何使得。”晓晓把银子接过去,扯着舅舅到了一旁,她舅舅却抓着她的手就往回拽:“你这丫头怎这大的主意,你爹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哪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如何去得,家里便再难,哪就差你一口饭了,非要离乡背井的进宫去,还瞒着舅舅,不是舅舅提早回来,你这一去,恐这辈子都见不着了。”说着便哽咽起来。   舅舅一哽咽,晓晓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知道舅舅是真心实意的疼自己,只如今乔家这样,也只能如此。   晓晓从怀里掏出帕子给舅舅擦了擦眼泪,扶着她舅的手臂道:“舅舅疼大妮,大妮心里知道,只爹娘生养了我一场,如今爹病了,下头三个弟妹还小,我是头大的姐姐,怎样也该替他们寻条活路才是。”   她舅道:“舅舅知道定是你舅母说了什么,你舅母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你莫听她胡说,好好的进什么宫,舅舅还想这次回来把你跟得生的亲事办了呢,也算了了舅舅一桩心事,打你生下来,舅舅可就盼着这一天呢,你忍心让舅舅盼了多年对心思落空不成,快着跟舅舅家去才是。”   晓晓知道舅舅是好意,可舅舅让自己嫁给得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舅舅大约瞧出了她的心思,叹口气道:“舅舅知道你与得成情投意合,得成私下跟舅舅闹了几回,说要娶你当媳妇儿,舅舅先头觉着他不如得生厚道,身子骨也弱些,只你若乐意,嫁了得成,舅舅也依着你。”   这般离别的时刻,本来晓晓十分难受,可听了舅舅的话,忽觉有些搞笑,这也不是挑白菜,这颗不中意买另一颗,得生得成都是自己的近亲,哪个她也不能嫁,却舅舅的性子,不说给他恐不成。   晓晓略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小时在乔家村的时候,听人说表兄妹成亲,生的孩子大多呆傻,不是大妮不愿意,是真的不能嫁给表哥,再说,外甥女一早应了要替程家姑娘,这会儿岂能反悔,况,宫去也不过十几年罢了,到了二十五放回家来,一家人还能团聚,大妮心意已绝,望舅舅成全,大妮这里谢舅舅怜惜养育之恩。”   说着,退后一跪下磕了个头,她舅舅忙扶起她:“大妮儿啊大妮,你这是做什么,听舅舅的咱家去。”晓晓挣开舅舅的手,摇摇头:“爹娘弟妹就托付给舅舅了,大妮就此拜别。”说着深深一福,把银子塞在舅舅怀里,转身上车。   地保刚在车上瞧了个满眼,颇有些意外,乔家这个大丫头,平常喜欢跟着得成四处瞎跑,也曾见过几回,只说是个疯丫头呢,不想说话做事一行一动,倒如此……怎么说呢,地保真觉她刚举手投足都不一般,倒不似个未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了。   先头却没瞧出来,这丫头可比另两个强远了,说不准将来就有造化,自己不若这会儿卖个人情,将来若她真好了,自己哪有亏吃。   想到此,心里暗暗定了主意,宫女从十里八乡各村选到县里,也不过三十几人罢了,到了县里地保的差事就算了了,接手的是宫里来的两个两老太监跟一个看上去异常严肃的老嬷嬷,一脸的横丝儿肉,看着就不是善茬儿,对她们这些宫女也毫不客气,呼来喝去跟赶牲口似的。   晓晓正想着以后躲着这老婆子些,送她们过来的地保,却拍了她一下,唤着那老嬷嬷跟前,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表姑,这是筱筱,侄子婆娘家的外甥女儿,没出过门儿,有什么不知道的,您老给提点着些。”   晓晓一愣,想不到这地保人好到这种程度,却又一想,或许他也就顺口一提,做个人情罢了,估计是想着自己以后若能混出样儿来,念他今儿这番人情,相当于押宝了,只晓晓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三个人,从哪方面看,也是新巧混出来的面儿大些,怎地保却压到了自己头上。   虽说晓晓不信自己进宫能如何,却也不会拒绝,毕竟自己并不是新巧,宫里什么样儿,不用想也知道,说异常险恶也不算夸张,尤其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随便一个人都能要自己的小命,有个人照顾一下,总好过两眼一抹黑。   想到此,便顺着福身一礼甜甜的叫了声:“姑奶奶。”那老嬷嬷仍没半分笑模样儿,皱着眉从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遭道:“嘴倒是甜,今儿应你一声姑奶奶,是在宫外不妨事,进了宫却要守宫里的规矩。”   晓晓忙道:“姑奶奶放心,筱筱省得,进了宫跟旁人一般唤您秦嬷嬷。”   那老婆子眉头略展开一些点点头:“倒是个聪明的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招宫女也不是选秀,说白了,就是给宫里头招杂役,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跟各村的地保对过花名册,便上路了。   三十六个女孩儿分成六辆车,晓晓跟同村的春桃新巧,另外加邻村的三个女孩儿坐在头先一辆车里,骡然有篷却比不得牛车宽敞,塞下她们六个便有些挤,更何况有个胖丫头,还拿了个老大的包袱,抱在怀里,空间就更小了。   坐在胖丫头旁边儿的新巧,便忍不住戳了戳胖丫头的包袱道:“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去逃难呢,这包袱里装的什么,我可听秦嬷嬷说了,没用的东西不叫咱们带着,便带到了京城也要扔下,不许带进宫的,依着我,没用的趁早扔了免得占地儿,你本来就胖,还抱这么大个包袱,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儿,挤的我想动都动不了,手脚都麻了。”   那胖丫头倒也老实,往旁边挪了挪,却也没腾出多少空儿来,新巧动了动身子,仍是不如意,性子也有些霸道,伸过手去抓胖丫头的包袱,嘴里道:“莫不是你娘还给你带了什么宝贝不成,让我们几个也瞧瞧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你这么死抱着不撒手。”   那胖丫头却有些倔,见新巧来扯她的包袱,腾出一只手来,推了新巧一把,胖丫头力气大,新巧不防,给她一推咚一声撞在车壁上,新巧如何干休,蹭一下站起来,要与胖丫头撕扯,不想她撞到车壁上的时候,裙子勾住了,她一起来就听撕拉一声,她显摆了一路的绸裙子,斜斜扯了个大口子。   啊……新巧尖叫一声:“我的裙子,我的裙子,你还我的裙子……”转身扑到胖丫头身上又捶又打的闹了起来。   晓晓满头黑线,本来晓晓不想搭理这事儿,太幼稚了,可见新巧不依不饶的意思,真闹大了,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回头自己跟着吃挂落儿,岂不倒霉。   想到此,晓晓上去把新巧拉开,新巧一见拉开自己的是晓晓,气道:“咱们可是一个村出来的,你怎么还帮着她,回头让别人知道,还当咱们梨花村的人好欺负呢,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让她赔我的裙子不可。”   晓晓恨不得翻白眼,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屁大点儿的事儿还想拉帮结派,无奈之下扯住新巧的手臂劝道:“她三个是咱们邻村的,离着也不远,但能家里有点儿辙的,也不能在这儿遇上,既遇上了就算缘分,这一去还不知回不回得来呢,爹娘见不着,好歹还有老乡,总比旁人亲近些,该彼此照顾才是,怎还吵架,听我一句,各自坐下,莫惹出事来,若挨了罚后悔可来不及了。”   新巧一听挨罚,想起上车前秦嬷嬷给她们说的那些话,目光闪过惧色,低头瞧了瞧自己裙子,小手揪着撕破的裙子,扑哧扑哧的掉眼泪,那模样儿委屈的不行。   晓晓没辙的看了她半晌道:“我这边儿松快,你坐我这儿吧!”说着坐到了对面胖丫头身边儿,新巧咬着唇不甘不愿的坐下了,眼睛却仍瞪着胖丫头抹眼泪。   一边儿的春桃小声道:“新巧姐,你别难过了,我娘教过我借线,我包袱里正好有针线,你换下来,我给你缝上,便不能跟以前一般,不仔细瞧也瞧不出的。”   新巧听了脸上露出些喜色,抹了把眼泪,寻出包袱换了条裙子,把撕破的裙子给了春桃,车厢里有些暗,晓晓伸手把车帘撩开一条缝,就着外头的光亮只见春桃捏着针细细缝着新巧的裙子,晓晓忽有些楞,只觉新巧捏着针线缝补裙子的姿态分外好看。   不多时缝好了,晓晓好奇的凑近去瞧,果如她说的一般,用同色的绣线细细密密缝起来,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晓晓想到自己,不觉汗颜,勉强做了一只鞋,却扎的满手都是针眼,这就是差距啊,别瞧春桃不起眼,有这个本事说不定就分到轻松的差事,而自己呢?   晓晓现在真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会穿越,在现代的时候上个啥技能班儿也好呢,学不会吹拉弹唱,好歹学学绣花啥的,穿过来也不至于成个废物。   想想自己混到这种地步,也怨不着别人,人家那些穿越女,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儿精通,就前些日子热播的穿越电视剧,人家那女主,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信手拈来,金手指一开,什么皇子王爷将军都扑了上来,试想一下,要是自己,想开金手指也没得开啊,别说皇子王爷将军了,就是太监都没戏,所以,自己也别想跟人家似的混的风生水起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想到此,晓晓哪还有心思关心春桃跟新巧,靠在车壁上琢磨自己能干点儿啥,却她们今儿这番争执又哪儿瞒得过跟车的嬷嬷,不理会只是想装聋作哑罢了。   跟在晓晓这辆车的嬷嬷姓赵,跟秦嬷嬷颇有些私交,刚上车的时候,秦嬷嬷想着自己表侄儿的托付,也便交代了赵嬷嬷一句,让她瞧着些程筱筱。   赵嬷嬷倒不知大妮跟秦嬷嬷的关系,只当她是押宝呢,这事儿在宫里也不新鲜,尤其活到她们这年岁,想活得自在些,甚或保住这条老命,押宝是必要的。   瞧见这些丫头,倒不觉想起了自己当初进宫那会儿,也是这般选进宫里,赵嬷嬷还记着她们那一拨进宫的有一千多人,从神武门进宫,在顺贞门前一排排立着,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望不见边儿,就像那长长的宫墙。   也有想着飞黄腾达的,也有想着荣华富贵的,后来死的死出宫的出宫,就她们几个老姐妹儿了,错过了出宫的机会,年纪也大了,剩下的这条老命苟延残喘,即便如此,在宫里头也不是那么好过,稍有差池这条老命就交代了,故此谁不想寻个靠山。   有靠山的靠着主子庇护,像她们这些没靠山的,也得想方设法寻个靠山,这些丫头虽说选进去是粗使宫女,到底那是皇宫,这些丫头才十二,就好似一朵要开没开的花骨朵,比不得她们,都已叶落三秋,皇上是才十岁,可也不能老是十岁,再过一两年,敬事房就要给皇上选教引宫女,说不准就是这里头的一个,若得了圣意,封个位份,好歹是个主子,依附着主子总比没根儿没叶的强些。   也因这个缘故,出来选宫女的差事虽辛苦,她们这些老嬷嬷都恨不能抢着来,只赵嬷嬷看好的不是程筱筱,依她瞧,那个新巧模样儿好,人灵透,性子活泼,进了宫说不得有造化,就算瞧着皇上不像个小孩子,毕竟才十岁,或许就喜欢讨喜的丫头,而程筱筱呢,身量倒是够高,比新巧还猛些,可就是瘦的皮包骨,戳在哪儿跟根儿竹竿似的,风吹吹都能倒,也不知是不是在家吃不饱,头发黄黄,一脸菜色,眉眼儿都没长开,也不爱说话儿更不爱笑,瞧着心事沉沉,倒不像个小姑娘。   却听她刚说新巧那几句,才知自己走了眼,别瞧这丫头不爱说话儿,心里头却是个最明白的,比起新巧,这个程筱筱更适宜进宫呢,至少能保住小命,而新巧这般,进了宫也落不上丁点儿好儿。   到了宿头,赵嬷嬷把今儿的事儿跟秦嬷嬷说了,叹道:“倒是老姐姐眼光独到,比我强多了。”秦嬷嬷点点头道:“我也是瞧着她跟别的丫头不同,不像个才十二的丫头,说话行事儿稳妥老练,只模样儿差些,得了,现如今说这些还早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再瞧着吧!”   晓晓自然不知道这些,她一门心思愁自己进宫后能做什么,愁了一路。   半个月后,望见了京都的城门,晓晓更愁了,不过进了神武门,晓晓发现即便这个大夏朝她从没听说过,可这皇宫却跟自己去过的紫禁城大同小异,区别只是现代这里头都是游客,现在这里头却住着个皇上,这些嬷嬷宫女太监分在六局二十四司里,都是为了皇上一个人服务的。   而她们这些刚进来的宫女,是皇宫最低等的一类,根本没有伺候皇上的资格,那些好的差事也轮不上她们,剩下的差事,略好些的当属针工局,毕竟做针线比洒扫杂役强些,好歹有点儿技术含量,还能学点儿东西。   临近京城,秦嬷嬷便跟她们普及了些宫里的规矩,顺带说了一下,她们有可能分到的差事,昨儿夜里,晓晓还听见新巧跟春桃在一起嘀咕,想去针工局的事儿,可见针工局多抢手。   晓晓却不想去,她很有自知之明,让她成天做针线绣花,还不如杀了她痛快些,比起针工局,她倒宁愿当个干粗活的宫女,毕竟洒扫没什么技术含量,大不了累点儿,好歹她能做得来。   再说,洒扫宫女低调不招眼儿,在这宫里,不招眼儿就意味着没人嫉妒,没人嫉妒就意味着没人陷害,无数部的宫斗大戏告诉晓晓,皇宫是可怕的,这里头的一草一木都带着杀机,不能远离,只能学着珍爱生命,这才是保命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晓晓这么打算着,秦嬷嬷问她的时候,她就照实说了,秦嬷嬷定定瞧了她半晌道:“你莫不是想进乾清宫?”晓晓愣了一下,忙道:“嬷嬷误会了,筱筱也知针工局的差事轻松,却不瞒嬷嬷,筱筱着实不善针线女红,去了针工局怕给嬷嬷丢脸。”   秦嬷嬷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要说针工局的宫女,原不是这些半路出家的,以往都是五六岁就进宫,跟着教习嬷嬷学上几年,才能进针工局,本不缺宫女,只因前几年出了一档子事。   先皇吃醉酒,幸了针工局一个宫女,那宫女倒也有些运道,只一回便有了龙胎,只命有些不济,没等孩子成形,给郑贵妃知道,一碗堕胎药灌下去,胎死腹中,连带小命也丢了,便如此,郑贵妃仍不罢休,寻了个错处,把那些模样儿出挑的宫女都发落了出去,到慕容丞相掌权新皇登基,宫里除了大龄宫女就剩下她们这些老嬷嬷,着实不像样儿,慕容丞相才下令甄选宫女。   故此这针工局的宫女,也得从这些人里头挑,虽说有这番因果,不像之前那般严格,但至少女红针线要过得去才成。   秦嬷嬷先头真没当个事儿,莫说穷苦人家,就是世族千金,从小也要请人教针线,到了十二,绣个帐子做个鞋这样的活计也该会了,哪想事与愿违,且这丫头说的不错,针工局掌事的沈秀兰本就与自己有些嫌隙,这一番对自己送过去的人定会百般挑剔,春桃那手好针线,晾他挑不出什么来,只筱筱这丫头去了,不定那婆子说出什么话来,自己惹一顿闲气倒不防,只恐她要为难这丫头,若真如此,岂不弄巧成拙。   又一想,自己的心意也算尽到了,她自己不争气也怨不得自己,想到此,只说了一句:“日后若有难处可去尚宫局寻我。”便去了。   晓晓明白秦嬷嬷能说出这句话已经仁至义尽,尚宫局在哪儿她都不知道,哪儿找去,况在这宫里,没事就没事,真有事儿了,寻她一个嬷嬷又顶什么用,个人混个人的日子呗,能吃饱穿暖保住命,就比在梨花村强。   这么想着,晓晓对于自己分到哪儿倒不大在意,想在意也没用,这事儿由不得她,走一步瞧一步吧!反正从踏进宫门开始,自己这条小命就算交给老天了,大不了不就死吗,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晓晓给自己做的心里建设,也许改叫自我安慰更恰当些,最终晓晓分到了长春宫,跟晓晓一起分过来的是邻村的胖丫头槐花,也算熟人。   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穿过长长的宫廊便瞧见一处殿宇,瞧着挺气派,可不知怎地就带着股子萧瑟破败的气息。   领她们俩来的小太监叫福安,不大,瞧着也就十一二的样儿,人挺机灵,话也多,估摸这一路都等着自己跟槐花问他扫听呢,偏遇上自己跟槐花两个什么都不问,想来憋得够呛,到了长春宫前,再也忍不住道:“两位姐姐倒真沉得住气,也不问问这长春宫的底细。”   槐花这才小声问了一句:“什么底细?”   福安来神儿了,抬头瞧了眼长春宫的匾额,低声道:“说起这长春宫,可了不得,住过好几位得宠的娘娘呢,远的不说,就说先帝那会儿可是贵妃娘娘的寝宫,整修了七八回,外头还不大瞧得出,进去里头你们就知道了,比皇后娘娘住的坤宁宫也不差什么。”   晓晓虽刚进宫,这个八卦也听说了,这档子事儿,想来天下没有不知道的,死了的先帝如今被称肃宗的那位,在位三十一年,先头十年不说,后头二十一年就喜欢郑贵妃一个,据说这郑贵妃狐狸精转世投胎,生的妖娆貌美,善弹唱,精歌舞,把先帝迷得,什么皇后嫔妃都顾不上了,就宠着她一个,只郑贵妃说的话,就百依百顺,抬举了郑贵妃的兄弟在朝堂作威作福不说,把先帝的三个皇子,毒杀的毒杀,赐死的赐死,祸害了多少忠臣数都数不清了。   总之,大夏朝到了肃宗这一代,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弄到肃宗临死才开始发愁,自己的皇子一个个都死了,他晏驾之后,这大夏的江山托与何人之手。   郑贵妃便提议从近支宗室中过继一个来当太子,肃宗虽心里不愿,却事到如今,也无他法儿,病榻前招来群臣说起此事,慕容丞相忽道:“万岁怎忘了,尚有一位皇子,十年前长春宫白姓宫女所出。”   肃宗这才记起来当年的旧事,浴后见伺浴的宫女白氏,生的白净温婉,一时兴起幸了她,过后怕被郑贵妃知晓此事,闹起来不得安宁,便把那宫女发落到冷宫里去服侍废后,不想那宫女却有了身孕,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个皇子,养到了二岁自己才知晓此事,自然也瞒不过郑贵妃,为此郑贵妃寻死觅活闹了一场,肃宗烦不胜烦,正想如何处置白氏母子,不想没几日一场大火,烧了冷宫,废后连带宫女母子葬身火海,才算了了。   记起此事,肃宗不免悔道:“夭寿的孩子,卿家提他有甚用。”慕容丞相才道:“想来有神仙庇护,当年殿下被宫人救出,流落民间,前日方被臣下寻回。”说着将一物呈与肃宗病榻之上。   肃宗勉力睁眼一瞧,正是当日自己赠与宫女的青龙佩,遂传小皇子觐见,封了太子,三日后肃宗崩,遗旨贵妃殉葬,郑贵妃一死,风光了二十年的郑氏一族瞬间分崩离析,现如今大夏朝真正掌权的人便是扳倒郑氏一族的丞相慕容兰舟。   晓晓听着这些都能想象其中的险恶,更何况当事人了,只不过无论多险恶都已是过眼云烟,原来这长春宫竟是郑贵妃的寝宫,怪不得刚分她跟槐花来长春宫的时候,那些宫女太监的目光那般怪异,想来都明白,郑贵妃是小皇上的杀母仇人,小皇上既登了基,这长春宫既是郑贵妃生前寝宫,又是小皇上生母当宫女的地方,自然是小皇上最厌弃的地儿,怪不得这长春宫看上去如此萧瑟,想来自打郑贵妃一死,这里就跟冷宫无异了。   想着这些,晓晓都没听清福安说的什么,这会儿回过神儿来,见他唾沫横飞说的正起劲,不防长春宫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没什么表情的嬷嬷,年纪秦嬷嬷赵嬷嬷差不多,瞧那眉眼儿年轻的时候姿色定然不差,便如今仍可瞧出当年的影儿。   福安显然吓了一条,打了个激灵拍了拍胸脯:“哎呦喂,成嬷嬷不带您老人家这么吓人的,险些把小的尿都吓出来。”   那嬷嬷并未理会他,只目光扫过自己跟槐花说了一句:“这两个宫女是分到长春宫的?”福安忙点头,跟晓晓槐花说:“这是长春宫的管事成嬷嬷,两位姐姐以后听嬷嬷的吩咐就是了,小的身上还有差事,得赶紧回去。”撂下话转头跑了,溜的比兔子还快。   晓晓槐花跟着成嬷嬷进了长春宫,真像福安说的,虽有些破败,仍可看出以往的奢华,处处透着精致,地儿也大,正殿面阔5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明间开门,隔扇风门,竹纹裙板,次、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明间设地屏宝座,左右有帘帐与次间相隔,梢间靠北设落地罩炕,为寝室。东西配殿各3间,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可通各殿,南面的抱厦是院内的戏台,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屏门一道,与后殿相通。   想来当初那位郑贵妃在此看戏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里会如此萧瑟,偌大的一个宫苑,算上自己跟槐花一共才五个人,成嬷嬷带着两个老宫女,连个太监都不见,大约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成嬷嬷没什么表情的道:“这长春宫是个什么所在,想来你们俩心里头也明白,不用我再多说了,以往倒是有几个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我跟碧荷碧莲三个守在这里,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你们俩跟着碧荷碧莲分成两班儿,每日把正殿跟东西配殿打扫一遍。”   吩咐过后就把自己跟槐花交给了后面两个大宫女,碧莲碧荷两位姑姑先带着她们住处安置下,又说了宫里的规矩,交代完后也到了晚饭时候,太监送了饭来,比晓晓料想的要好,荤素各一,配上白饭就算没什么滋味,至少能吃饱。晓晓刚还琢磨,瞧长春宫这破败的样儿额,能不能吃饱饭真是个问题,现在看来,运气不差。   总而言之,晓晓在这长春宫算安置下了,过了半个月,晓晓渐渐适应了长春宫的生活,越发觉得这里合自己心意,人不多是非自然也少,活儿更轻松,每天把正殿配殿洒扫一遍,至多也就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没事儿了,就算不出去,这偌大的长春宫四处逛逛一天也就过去了。   有时候,晓晓觉着自己运气也不算太差,要是在现代,想来这里逛得买门票不说,还到处都是游客,现在倒好,就她一个,想怎么逛怎么逛,前头逛完了逛后头,这天过了晌午,跑后头的戏台上,逛了半天,累了就坐在戏台边儿上,瞧着下头空落落的庭院发呆。   忽想起现代时去杭州西湖的时候,听得昆曲儿,隔着水颇有味道,自己不大喜欢听戏的,却因那戏词儿太美记住了两句,貌似是这么唱的,想着便把那词儿念了出来:“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念完了,晓晓自己不禁摸摸脸笑了起来,谁说古人保守来着,杜丽娘这几句,她光念着都觉春情荡漾的。   笑了几声,又坐了一会儿,估摸时候不早,晓晓站起来下了戏台,等她走远了,旁侧的屏门处转出两个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自己真不适合写皇宫文,查了一下午资料就写出这么点儿,亲们包含包含,等两位男主一出来都是对手戏,就不用写皇宫这些事儿了,好难啊,我宁可写感情戏呜呜。 ☆、第 9 章   头先走出一男子,身穿明紫色团领衫儿,头戴窄翅乌纱帽,帽下长眉墨染,斜斜插入鬓边,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完美的鼻子下,削薄两片唇,一张俊颜配上颀长挺拔的身姿,立在重楼之下,威严之中却又透出几分倜傥。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大夏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慕容兰舟,慕容兰舟今天进宫是来探皇上的病。   自去年冬至宫宴之后,皇上就病了,太医院请了脉只说偶感风寒,这偶感风寒一拖却拖到了今年开春,仍不见痊愈,于情于理,慕容兰舟这个丞相都该来问安,也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莫说君臣之间,几百年过去了,这偌大的紫禁城里何曾有过半点儿真情,兄弟,姐妹,夫妻,乃至父子,无一不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殿宇下藏着多少龌龊,恐怕数都数不清。   慕容兰舟一向不喜欢进宫,当年先帝在时,不得不进来,如今大权揽在自己手里,一应政事便挪到了丞相府,皇上住的乾清宫正殿已经成了摆设,便每年三大节的宫宴,皇上也不过露个头罢了,满朝文武番邦各国,谁不知大夏朝掌权的是他慕容兰舟,他已经站在了顶峰,只差一步就够着天了。   便如此,他也未觉着欢喜,每次进宫,仍觉心里那股郁闷之气无处发泄,今儿从乾清宫出来,本想出宫回府,经过长春宫后殿,忽听见有人说话,便在屏门处住了脚,侧耳听了一阵儿,念的是南曲牡丹亭里里的几句,倒是应景,听声儿颇为稚嫩,像个小丫头,想来是今年新进宫的小宫女,只才十二的丫头便有这般心思了不成,倒勾起了慕容兰舟的好奇之心。   进了屏门,往戏台上瞧了瞧,只见一个穿着绿色的衣裳小宫女,坐在戏台边儿上,两条腿垂在戏台下,两只小手摸着脸傻笑呢,慕容兰舟的角度瞧不清小丫头的正脸,只看见她身后的大辫子,辫稍儿系着红绸绳,因她摇晃着小脑袋,鞭稍儿也随着一荡一荡的,慕容兰舟不觉想起涤荡在水边的柳枝。   她的声音虽稚嫩却软糯清甜,只是念出来,慕容兰舟都觉异常好听,一刹那,心里那股郁闷之气倒冲散了不少。   慕容兰舟并未进去,等晓晓站起来跑了,才走出来,瞧着那绿色的身影隐没在长廊一头,不禁摇头道:“这丫头倒是心大,分到这长春宫来,还能这般自在。”   身后的元忠道:“相爷,要不要属下……”   元忠没说完,慕容兰舟摇摇头:“你没瞧见她自己乐着呢吗,何必我多此一举,没准倒讨嫌了,走吧,该回府了。”转头步出屏门出宫去了。   晓晓哪知自己难得发回骚,还给人听了去,从后殿回来,刚进屋就看见春桃跟新巧来了,想起来,晓晓都觉的好笑,路上新桥跟槐花吵了那般厉害,进了宫都没说一句话,可自打自己跟槐花分到长春宫,新巧跟春桃得了闲,便来找她们说话儿,才半个月都来三趟了,槐花性子虽有些闷,她们来的多了倒也有说有笑了。   春桃分到了针工局,新巧分在了乾清宫,春桃还好,心眼多却不多话,每次来都是新巧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她只是在一边儿要不笑,要不附和两句。   而新巧说的内容,不外乎就是显摆她分的差事多好,多清闲等等,晓晓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她拉着槐花说慕容丞相进宫的事儿。   一见晓晓进来,新巧站起来,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我跟春桃都来半天了,你再不回来都要走了呢。”   晓晓在那边儿铜盆里洗了手,也不用帕子,甩了甩手上的水道:“走便走了,反正你的差事清闲,得空再来也一样。”   新巧嘟了嘟嘴,不乐意的道:“是谁说,进了宫我们老乡该彼此照顾多亲近的,你这是嫌我来找你了不成。”   新巧小性儿,吃不得话儿,晓晓知道她要恼,想来在宫里各自活着已不易,何必让她不痛快,便道:“我不过说说罢了,这不回来了吗,你刚说慕容丞相进宫了,想来一个老头子罢了,有什么可说的。”   新巧一听慕容丞相,便忘了恼,眼睛发亮,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什么啊,谁说是老头子了,瞧着跟我大哥差不多大,长得可好看了。”说着小脸都红了起来,手指头上的帕子绕来绕去,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儿。   晓晓忍不住失笑,便逗她道:“你怎瞧见他了?”   新巧红着脸道:“慕容丞相来的时候,我正在前殿院子里浇花呢,远远瞧见他从廊子里过去的。”   晓晓眨眨眼跟春桃槐花道:“不成想咱们新巧倒是个千里眼,那乾清宫的院子多老大,她在院子里浇花,慕容丞相从一头的廊子上过,新巧都能瞧出人家长得好看来。”   晓晓一句话,引的槐花跟春桃都笑了起来,新巧恼起来:“我早知道你这张嘴厉害,我是说不过你的,这便回去了。”说着要走,给春桃一把拽了回来:“不过玩笑罢了,新巧姐怎就真恼了,正事儿没说呢,你走了哪成。”   晓晓也倒了一碗水塞到新巧手里:“呶,我们这里比不得你乾清宫,有敞着口的好茶供着,喝碗白水润润嗓子吧。”   新巧瞪了晓晓一眼,也觉自己有些小心眼,噗嗤一声笑了,接过去喝了一口道:“今儿来却真有事儿呢,前儿翠儿来寻我,说过后儿十六是秦嬷嬷的生日,旁人不管,只咱们一车的六个,既是一起来的,又是邻村,都蒙了秦嬷嬷照顾,若单个置办东西给秦嬷嬷上寿,不说咱们没那些钱,就是置办了,恐秦嬷嬷也不收,倒不如每人拿出些几个钱来凑在一起,置办一桌酒菜与嬷嬷上寿,也是咱们个心意,正巧翠儿在御膳房当差,做这些也不难,她不便来你们这儿,就托我跟春桃来询你们的意思。”   晓晓一听,暗道自己倒真是个穷命儿,昨儿晌午才放了月钱,她跟槐花刚进宫的宫女,每月三两银子,说实话,晓晓觉着这工资算挺高了,在宫里吃穿住行都不用花钱,这钱等于干落下的,倒是前两天,新巧来的时候跟她说,她们这样刚进宫的宫女,发了月钱一大半都要孝敬上头的管事嬷嬷,晓晓琢磨大概就是古代的职场贿赂,自己既来了也该入乡随俗。   昨儿放了月钱,跟槐花两人商量着一人拿出二两来,交给碧莲姑姑,碧莲姑姑倒是没说什么,拿着银子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还给她们道:“嬷嬷说了,你们也不容易,统共就这俩眼珠子,以后出了宫还指望这钱活命呢,你们孝敬了她,她拿着也不落忍,自己存着吧,莫乱花。”   晓晓自然欢喜,心说那成嬷嬷瞧着终日冷着一张脸,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儿,心眼儿倒好,这才有了三两的存项,还没捂热乎呢,今儿春桃跟新巧就来讨了。   晓晓还没说什么,槐花先开口道:“翠儿说咱们一人凑多少份子?”   新巧道:“这个翠儿倒是跟我提了,她跟御膳房的小太监福贵说的上话儿,问了福贵,福贵说,切几个冷盘,再抄几个热菜,弄只鸡一条鱼,加上酒怎么也要五两银子,一总算下来,咱们六个人一人拿一两银子足够了。”   “这么多啊!”槐花有些舍不得,晓晓倒是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新巧都要了去,自己又成了一穷二白。   就听槐花小声道:“什么酒菜这样贵,用得了六两银子,当初我哥娶媳妇摆了好几桌也没使这么多呢。”   槐花一句话说的的新巧恼了,蹭一下站起来道:“你当宫里还是你们村呢,宰只猪就能娶媳妇儿了,秦嬷嬷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没见过,寻常的席面哪入得了她的眼,咱们扣扣索索置办一桌,回头人家瞧不上,这脸我可丢不起,再说,人家御膳房的人就白使唤了,跟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凭啥白给咱们忙活,不得给人家几个跑腿儿钱,你不想出拉倒,不算你这份,我们几个凑也一样。”   槐花听了忙道:“我,我也没说不出,不过唠叨一句罢了,你倒数落了我一车话。”晓晓见这俩又要吵,忙道:“行了,行了,本来是好事儿,回头吵起来,却成了坏事。”说着去炕上翻出自己的包袱,拿出二两银子来塞给新巧:“这是我跟槐花的,你先拿去,回头在哪儿摆席,你再来知会我们一声。”   新巧收了银子道:“我这也是多事儿,倒惹了嫌,当你们这长春宫我多乐意来呢,我们宫里的姑姑都跟我说,让我少来这儿呢,省得沾惹了晦气,只我瞧着咱们都是老乡,想着这番趁着秦嬷嬷生日,你们俩好好央求央求她,给你们换个旁的差事,总好过在这里头待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好,好,我跟槐花都知道你是好意,我们领情,回头真得了好差事,必不忘新巧姐今儿这番大恩。”晓晓几句好话说的新巧脸色缓下来,拿着银子跟春桃走了。   晓晓回头看着槐花,槐花低下头,半晌拿出一两银子塞给晓晓,闷声道:“我,我也不是舍不得银子,我娘病了一年了,选宫女的信儿一出来,我娘强挣着起来,给我做了一身棉袄棉裤,就怕我在宫里冷着,我是想着,多攒几个钱,得机会捎回家去给我娘治病。”   她这么一说,晓晓倒想起乔家爹来,只自己毕竟不是他们亲生女儿,总觉着把自己换了五两银子留下就仁至义尽了,或许有些自私,但让她把自己这点儿月钱捎回去,她还真不乐意,这可是她的保命钱,在宫里混到二十五出宫后,就指望这个呢。   乔家爹娘的日子艰难,自己在宫里也不易,不定那会儿小命就没了,这银子是自己的后路,她不能断了自己的后路,先把自己顾好,再去顾别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转过天儿,新巧送了信儿来道:“旁处也不便利,秦嬷嬷住的尚宫局西边儿的留翠亭倒清净,离着御膳房也近,咱们过去也便利,我一早跟姑姑告了假,明儿不等天黑就先过去,帮着翠儿收拾,春桃哪儿也说好了,可儿跟春桃分在一处,也不难出来,倒是你们这长春宫,怕就怕姑姑刁难,到时可怎么好?”   槐花眼巴巴瞅了晓晓一眼,晓晓道:“我们宫里的两个姑姑性子好呢,更何况,秦嬷嬷是宫里的老人,逢着嬷嬷的好日子,想来这点情面还是有的,你放心,天一黑我跟槐花就过去。”   新巧这才去了,等她走了,晓晓心里也不免有些敲鼓,长春宫如今冷清的连点儿人气都没有,统共就成嬷嬷跟碧莲碧荷两个大宫女,再就是自己跟槐花,虽说前儿自己跟槐花的月钱银子成嬷嬷没收,这出长春宫的事儿却没谱。   可自己的大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到了晚上,等碧莲碧荷两人回屋,晓晓是又倒茶又端洗脸水,殷勤的不行。   碧莲平日不大爱说话儿,也就诧异的瞧了晓晓一眼,碧荷倒是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今儿怎这般殷勤上了,赶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们不成?”   晓晓嘿嘿笑了笑,就着话头忙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明儿是秦嬷嬷的生日,我们几个这一路蒙嬷嬷照顾,便想着尽些心儿,凑份子弄了些酒菜,只当给嬷嬷上寿了。”   碧荷道:“真就让我猜着了,得了,这也是你们的一番心意,我们若拦着,倒显得不近人情,去吧,早去早回。”   晓晓跟槐花一听,高兴的不行,谢了两位姑姑,转过天瞅着天黑了,两人提着一个灯笼,从后殿的屏门处出去。   碧荷还怕她们不认得路,特意嘱咐她们从后殿出去沿着廊子前边过去四个门,往南一拐直着走就是尚宫局了。   两人就照着碧荷说的沿着廊子往前走,数着过了四个门,立在廊子口,晓晓左边瞧瞧,右边看看,侧头问身边儿的槐花:“哪边儿是南?”   却发现槐花从刚出长春宫就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没放开,东张西望不知道望什么,这会儿晓晓一问,忙摇了摇脑袋:“我,,我也不知道。”   晓晓傻了,自己一个现代人不辩东南西北还说得过去,怎么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不认得方向了,这可咋办,而且,她抓自己这么紧做什么,都有些疼了。   忽的一阵风吹过,廊上的宫灯摇晃了两下,噗一下灭了,槐花啊的尖叫出来,晓晓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叫什么,回头把值班的太监叫出来,说不准把咱俩当贼抓了。”   槐花哆哆嗦嗦的道:“我,我怕,筱筱你瞧见没,那边儿是不是个人?”   晓晓给她说的,后脖颈子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说实话,她也挺怕的,大约因为人少的缘故,入了夜的皇宫静的跟一座死城差不多,那些重重叠叠望不到边儿的的内廷宫苑,如今都是空的。   晓晓听宫女们私下说,先皇殡天的时候除贵妃殉葬,剩下的嫔妃都给慕容丞相发到了城外的祈福寺去当尼姑,要说这也没什么,老皇上殡天后宫清空,等新皇即位,原先那些妻妾一一封了位份,也就填了原先的地儿,便新皇妻妾不多,也会广选秀女充实后宫,用来绵延皇家子嗣。   总之一句话,历朝历代皇上的理想都是多子多孙,自然,想多子多孙,老婆就必须多,所以后宫的佳丽三千,就是这么来的吧!不过这条现在却不适用,小皇上太小,不过十岁的孩子,就算再早熟,十岁也不可能滚床单,老婆都没一个,就更别奢望子孙了。   正是因为皇上太小,不能选秀,致使后宫空空如也,没有嫔妃的后宫,还叫什么后宫,不禁没有后宫,因为皇上滚床单而衍生出的好多部门,也变得冷冷清清的,想来这也是慕容丞相急选宫女的原因,毕竟皇宫太空了也不像话。   不过皇宫多老大,就算填进来七百多小宫女,也照样热闹不起来,白天还好,入了夜,越发阴森,加上进长春宫之前,听那些无聊的大宫女,说了好多闹鬼的事儿,这会儿槐花一说有人,晓晓也怕的手心冒汗。   可她到底是个崇信科学的现代人,闹鬼这种事儿太不科学,根本不可能,晓晓给自己壮了壮胆儿,手里的灯笼往上提了提,顺着槐花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松了口气,哪是什么人,根本就是树影儿,被风一吹,映在墙上的影子左右摆动,猛一看有些像人走动。   晓晓翻了个白眼:“槐花你别一惊一乍的成不,差点儿给你吓死,你仔细瞅瞅那是树影。”   槐花大着胆子确定了才松开晓晓,解决了鬼影儿,下面就是到底往哪儿边儿走的问题,晓晓问槐花,槐花摇摇头,晓晓没辙,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铜钱来,跟槐花说:“要不咱们正反面吧!正面往左边走,反面往右边走。”   槐花自来没什么主意,虽心里头觉着晓晓的法子不大靠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点点头,晓晓把铜钱往上一扔,铜钱落在地上,晓晓提着灯笼一照,是反面,两人于是往右边去了。   走了一会儿,前头出现一个角门,晓晓四下看了看啥都看不出来,抬头望了望,只能望见重重琉璃瓦上的瑞兽。   晓晓是觉着,皇宫里的院子啊廊子啊,甚至殿角的瑞兽都差不多,白天尚且不能辨认,更何况晚上了。   晓晓心里嘀咕,难道走错了,好歹也得进去看看,不行再原路返回来呗!这么想着,拽着槐花推开角门走了进去。   是个冷清清的小院儿,小院角落一间屋里有灯光透出来,晓晓刚想过去瞧瞧究竟,忽从侧面廊子里传来脚步声,听着不像一个人,槐花吓的浑身抖成了一个:“筱,筱筱,有,有人来了。”   晓晓当机立断探头吹熄手上的灯,拉着槐花躲到一边儿的柱子后头,刚躲好了,廊上的人已进了院子,就听一个有些稚嫩却虚弱的男声道:“你们在外头候着,我自己进去。”然后就听仿佛是太监应的声儿。   晓晓好奇的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廊子直接进了亮灯的屋子,等他进去,见外头的人并未跟进来,晓晓忙扯着槐花从角门退了出去,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刚走到刚才的岔口,就看见有人过来,近了,是新巧跟春桃,新巧见了她们倆急的直跺脚:“我们几个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只说你们俩出不来了,亏了秦嬷嬷没说什么,反让我们俩来迎着你们,谁知都迎到长春宫了,也不见你们的影儿,又忙着往回走,到了这儿才迎见你们,两位姑奶奶到底跑哪儿去了?”   晓晓指了指后头的廊子道:“我们俩走差了,往那边儿去了,见有一个小院,也不知是哪个宫,稀里糊涂的又走了回来。”   新巧一听脸色都变了:“你们俩真真糊涂,沿着这廊子过去是乾清宫后殿,你们莫不是去了西南角的小院,我进乾清宫的时候,姑姑头一件就跟我说,绝不能靠近西南角的小院,说皇上一早下了谕旨,擅入者杖毙,你们俩这是活腻了不成,亏了没人瞧见,若给人瞧见,还要不要命。”   新巧一句话说的晓晓出了一身白毛汗,春桃忙打圆场:“行了,好在他们俩命大,没让人知道,快着走吧,秦嬷嬷还等着呢。”   说着四人去了尚宫局,留翠亭是个八角小凉亭,四周围着帐帘,虽春天夜里有些寒气,倒也不觉着冷,除了她们六个小宫女,就是秦嬷嬷跟赵嬷嬷。   秦嬷嬷上首坐了,也没问晓晓跟槐花走去哪儿了,只说:“难为你们这般尽心,给老婆子置办了寿酒。”   一边的赵嬷嬷道:“这几个是有心的,知道孝敬姐姐,比前头那几拨进来的强,闲话少说,且吃一杯寿酒,也沾沾喜气,愿姐姐福寿绵长。”   秦嬷嬷叹道:“偏你会说话儿,如今土都埋半截了,哪还敢奢望什么福寿绵长,没病没灾的活着就是造化了。”   一句话说的晓晓几个沉默下来,秦嬷嬷瞧了她们几个一遭,笑道:“倒是老婆子不理事,你们本是好意,老婆子来煞风景真真不该,自罚一杯酒吧!”   说着干了一杯,气氛渐次热络起来,一顿寿酒吃到月上中天,赵嬷嬷先醉了,扶着桌子立都立不住,秦嬷嬷伸手搀住她道:“我过生日,你倒先吃醉了,得了,不早了,也该散了,明儿你们还要当差呢。”   目光落在晓晓身上:“筱筱帮我扶着赵嬷嬷进去。”   晓晓一愣,转头交代槐花在外头等她,搀着赵嬷嬷进了屋,到了屋扶着赵嬷嬷躺下,接过小宫女打的水,伺候秦嬷嬷洗了手脸,在炕上坐下,刚要告辞出去,秦嬷嬷忽道:“你且站站,我有话说与你。”   晓晓立住,秦嬷嬷道:“那日你说不去针工局,我是有些恼的,后来想想,你这般直接说出来倒比你去了让人为难的好,终是没瞧错你,是个聪明丫头,若是搁在前些年还好些,只可惜如今……”   说着顿了顿才道:“虽如此,总也要往好里走,虽说难,也不一定就出不得头,旁的我也帮不到你,略进些力,过后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到这儿,忽又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上月里番邦来进贡,那进贡的使者只去了相府,就回去了。”说着看了晓晓一眼道:“相爷是贵人,更是个大忙人,平日里进宫的时候不多,半月一月的才进来一趟,从乾清门进来,待不一会儿就走,来去匆匆的。”   晓晓出了尚宫局,还在想秦嬷嬷这些话儿究竟什么意思,晓晓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也不知是自己傻,还是这些人太精,有什么话儿不直接说,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累人,再来这么几回自,己非未老先衰不可。   直到三天后,成嬷嬷告诉她挪去乾清宫,晓晓才隐约明白了一些,秦嬷嬷的意思,莫不是让她攀那个什么慕容丞相的高枝儿,这太高难度了吧!   就算那个丞相是个好色的老头子,也瞧不上自己这样儿的啊,不是晓晓妄自菲薄,实在的,自己这副竹竿一般发育不良的样儿,估摸就是自己脱光了衣服跳艳舞也没用,更何况,人家是丞相,还是个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丞相,听新巧说,长得还帅,年纪也不老,这样的人,府里什么美人没有,除非神志不清,看上自己的几率绝对为零。   如果说秦嬷嬷的意思不是让自己色诱,那是什么意思,晓晓百思不得其解,却听成嬷嬷幽幽地道:“这么些年秦霜还是个那个好强的脾气,倒不防她倒瞧上了你,依我瞧,你这丫头是有几分聪明,心机到底差了些,没心没肺的,在我这长春宫里混日子成,乾清宫却是御前,一不小心你这条小命可就搭进去了。”   其实晓晓也是一万个不乐意,这会儿,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穷表现个什么劲儿啊,这倒好,本来秦嬷嬷都放弃自己了,那天在尚宫局自己一殷勤,又勾了回来,而且,这么高难度的攀高枝,她绝对肯定的没戏。   可惜她不乐意也没用,进了宫她的命运就交给了老天,去哪儿,在哪儿,甚至生死都身不由己。   晓晓收拾好了,跟槐花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乾清宫,来领她过去的还是那日送她来的小太监福安,一路上嘴就没拾闲儿,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嘴,晓晓琢磨着,要是给他缝上,这小子会不会憋死,简直就是个话痨。   福安却仍不停嘴的道:“那天送姐姐来长春宫的时候,我就瞧出姐姐在那儿待不长。”   晓晓侧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待不长,莫非你是神仙能未卜先知?”   福安嘿嘿笑了:“姐姐说笑呢,小的哪是神仙,是瞧着姐姐有福气,不瞒姐姐,小的进宫都一年多了,费了多少力气就甭提了,前儿才谋得个乾清宫的差事儿,姐姐这才来了半个多月就进了乾清宫,可见姐姐的福气大。”   晓晓这才明白,怪不得是他来领自己,原来他也在乾清宫当差,可见这小子是个能钻营的,这样的人倒该多套套交情,有没有好处不知道,至少没坏处,有个事儿提点自己一句,说不准就能救自己一命。   想到此,晓晓一反常态的冲福安笑了笑:“福安公公今年贵庚?”   福安道:“跟姐姐们一样,属鼠的,今年十二,生日小些,腊月里的生日,姐姐呢?”   晓晓道:“我是十月初八的生日,比你大,你若不嫌弃,咱们俩认个姐弟如何?在宫里无亲无故的,有个亲人也好彼此照顾。”   福安听了,一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可是呢,我刚还这么想,姐姐就先说了,从今儿起,咱们就是姐弟了,只当亲的一般。”   说话儿就到了乾清宫,像晓晓这样的低等宫女,连首领太监的面儿都见不着,一个老嬷嬷把她交给个大宫女就完事了。   大宫女叫丁香,是乾清宫的奉茶宫女,下个月就满二十五了,故此自己过来正好替她的差事,说是奉茶宫女,其实就是烧火丫头。   耳房里的小灶归她管,烧水泡茶,往皇上跟前奉茶的是御前太监,就这么个烧火丫头,还惹的人眼红呢,尤其新巧。   作为低等宫女,晓晓跟新巧加上另外两个住一屋,一开始新巧见了她别提多亲热了,拉着手说了半天话儿,后来听说她分在耳房奉茶,脸色便有些讪讪,话也酸起来:“就知道秦嬷嬷偏着你,到底是沾着亲的,跟我们不同。”说完一甩脸子出去了,半日不见回来,到了晚上回来仍跟自己有说有笑,白日的事儿只当没发生,晓晓知道她小性,也不理会。   其实晓晓觉着新巧嫉妒自己纯属多余,一个烧火的丫头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再说,就算真是个御前奉茶的,伺候个十岁的小皇上,能怎么着。   总之,晓晓在乾清宫开始了她烧火丫头的生活,待遇跟长春宫一样,却远没过去悠闲,最难过还得上夜班,这简直能要了晓晓的命。   其实夜里皇上一般不叫茶,可皇上不叫归不叫,该守着还是得守着,虽说两天轮一回,晓晓也觉难捱的紧,而且到了晚上,耳房里就剩下她一个,连个说话儿就伴儿的人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从耳房的窗户望出去,偌大的皇宫仿佛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巨兽,阴森森的,令晓晓不禁想起现代去十三陵旅游时看到镇墓兽,狰狞可怖。   所以,一轮到晓晓值夜班,晓晓就睡觉,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小声哼歌儿,想起来什么哼什么,用来驱散心里的恐惧,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哼的什么东西。   这夜当慕容兰舟步出东暖阁,从侧面耳房边儿上经过的时候,忽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忽觉有些耳熟,仿佛哪里听过一般。   慕容兰舟之所以晚上进宫,是总管太监李进忠遣了小太监去相府报信,说皇上的病不大好,烧的都说胡话了,恐有闪失。   慕容兰舟这才急匆匆进了宫,到东暖阁的时候,龙榻上的皇上闭着眼一张脸烧的通红,嘴里喃喃呓语着什么。   慕容兰舟凑过去底细听了听,是大妮,颠来倒去的就是这两个字,大妮这个名字,慕容兰舟并不陌生,乾清宫西南角小院的屋里供着个牌位,牌位上刻的就是这个名字,大妮,乔大妮……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乔大妮的事儿朱子毓回京后,元良跟自己回了,是乔家村一个小丫头,后来乔家村遭了天火,乔大妮葬身火海,朱子毓就在这乾清宫西南角的小院里设了个牌位,日日过去上香洒扫,那个小院也成了禁地。   李进忠把这些事回给自己的时候,慕容兰舟只是笑了笑,倒是不曾想孤僻寡言的朱子毓,能这般想着一个人,还是个死人。   到底是没长大的孩子,有些幼稚呢,人都死了,便再想着念着有什么,朱子毓心里想什么,慕容兰舟并不关心,他要的只是个活着的皇上,至于其他,慕容兰舟唇角勾起个隐隐的冷笑,他不在意。   慕容兰舟侧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院使张陆,开口道:“一个小小的偶感风寒,治了小半年不见好,倒越发重起来,莫不是你们心存懈怠,不用心医治的之故。”   语气虽不紧不慢,字字句句透出的冷厉如刀一般,令张陆不禁打了个冷战,汗都下来了,张陆心里知道,赶上这事儿,自己这个太医院的院使肯定当不长。   他是真没懈怠,从皇上一病,日日都来亲自问脉,可皇上的病就是不见好,依着他多年的经验,皇上这是心病,俗话说的好,心病难医,莫说自己就,算华佗再世也医不好心病啊,皇上自己不想着好,这病自然越发沉。   至于皇上的心病,张陆自然不敢提,他又不是活腻了,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事到如今,能保住这条老命就算烧高香了。   想到此,张陆低声道:“微臣罪该万死。”跟在他后头跪着的两个院判也忙跟着他请罪,慕容兰舟哼了一声:“你倒刁滑,一条命何来万死之说,本相倒是听说,你府里添了丁,张大人好福气啊!”   一句话说的张陆面如死灰,慕容兰舟的手段谁不知道,先帝在时,他已把持了大半朝政,先帝一崩,新帝即位,这位新帝才十岁,就是他摆在皇位上的一个傀儡,先帝在时,他尚且有一两分顾忌,如今大权独揽,什么事做不出来,且他手段很辣,从不留余地,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能捏住要害,让你不得不照着他的意思走,这人可怕就可怕在此。   张陆今年四十有八,府里妻妾不少,前后生了五个千金,只不得子继,为此张陆的头发都愁白了,去年过寿的时候,吃醉了酒,破了个丫头的身子,不想倒怀了身子,三个月的时候诊出是个男胎,张陆大喜,把那丫头收在房里,好生养胎,上月分娩生下一子,张陆乐的什么似的,在府里连着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弄的满京城都知道太医院院使张大人家里生了儿子,宝贝的不行,前儿刚请了惠泽寺的方丈来批了八字,取了名儿,叫宝辰,恨不能含在嘴里头。   这会儿慕容兰舟一提自己的老来子,张陆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忙道:“臣万死,还请相爷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容臣戴罪立功。”   慕容兰舟道:“诊过脉写了方子我瞧。”说着步出暖阁,在外头的炕上坐了,张陆抹了把汗,哆哆嗦嗦诊了脉,说实话,他真没多大把握,皇上这病时好时坏,都拖小半年了,本来底子就不好,加上心病又重,神仙也难医,只不过事到如今,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诊了脉,跟两个院判商议着写了个方子,呈给慕容兰舟,慕容兰舟瞧了瞧,这方子却没什么大毛病,吃下去好是好不了,保住命应该不难,便把方子给了太监总管李进忠。   李进忠忙使人跟着张陆去御药房配药,这么一折腾,连茶都忘了上,李进忠忙要去叫茶,不想慕容兰舟站起来摆摆手:“ 不用,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出去走走。”   慕容兰舟是想等着朱子毓退了烧再回府,却不想在这寝殿里坐着,遂抬步走了出去,经过东庑房北边,便听见低低的声儿,像说话,又像唱曲儿,忽觉耳熟,一时却也记不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底细听了听:“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朵小红花,春天的太阳当头照,春天的小雨沙沙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小红花张嘴笑哈哈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朵小红花……”听真切了,忍不住失笑,这该算小曲儿吧!只有些过于直白了。   慕容兰舟信步走了进去,这个小院儿是乾清宫的茶房,小院一共就三间房,两边儿是存放茶叶茶具的,中间屋里有个小灶烧水,门闭着,窗户却敞着,从敞开的窗户里看见一个绿衣小宫女,背对自己坐在灶边儿上,摇着小脑袋哼着:“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朵小红花……”哼的正起劲儿。   其实晓晓真不是多high,大晚上一个人在这个小院里,她想high也high 不起来,她是怕自己睡着了,今儿跟平常不一样,平常她睡就睡了,今儿她来值班的时候,丁香姑姑跟她说:“前头殿里太医都来了三回,想是皇上病的厉害了,不定夜里就有什么事儿,你警醒着些,别只顾着睡觉,回头把你的小命睡没了,后悔都来不及。”晓晓嘿嘿傻笑两声混了过去,夜里是真不敢睡了,可困啊,前半夜勉强还过得去,到了后半夜,困的晓晓两个眼皮直打架。   张开一会儿,闭上一会儿,闭上一会儿,又张开一会儿,渐渐的睁开的时间越来越短,闭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在晓晓快睡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忽想起丁香姑姑的话,一激灵醒了过来,舀了瓢冷水洗了把脸,也就撑了一会儿,又撑不住了。   晓晓没法儿,就想起了唱歌解困,起先唱的是她最喜欢的几首,来回唱了两遍还是困,就想起了小时候幼儿园里学的儿歌,随口就哼了出来,旋律轻快,比流行歌曲强点儿,第一遍的时候唱的时候还算精神,等她唱第二遍的时候,脑袋晃着晃着就耷拉了,越耷拉越低。晓晓觉着这会儿只要让她睡觉,怎么样都成,小命都顾不上了,这么想着,也就不撑了,头一歪靠在炉子边儿上呼呼睡了起来。   慕容兰舟还想着听她后头唱什么呢,不想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呼噜声,慕容兰舟走了几步,却没进去立在窗户跟前往里头看了看,这丫头刚背对自己坐着,这会儿侧身靠在灶边儿上,可脑袋却扎在了胳膊里,瞧不清五官,不过这么瘦的身形,倒让慕容兰舟想了起来,不正是那天长春宫戏台上念牡丹亭的小丫头,怎跑道乾清宫来了,当值的时候睡觉,胆子倒真不小,若是让李进忠知道,这丫头的小命便保住了,一顿板子总免不了,就她这副小身板,一顿板子岂不要了她的小命。   慕容兰舟忽有些不忍,却又一想,她这般大咧咧的性子,早晚丢了小命,自己救她一回,却不可能次次救她,这样岂不多此一举,想到此,慕容兰舟转身出了小院,立在月洞门外,回头王了一眼那淡绿色瘦弱的身影儿,终是心软,轻轻咳嗽了一声。   晓晓本来睡得就不实,他一咳嗽,揉揉眼醒了过来,她刚醒过来,就听见不远处仿似有脚步声传来,在静夜里分外清晰,有些杂乱,想来该是脚步匆忙,晓晓忙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就听外头李总管的声儿:“相爷,皇上醒了。”这一声相爷把晓晓吓的险些没坐地上,这大夏朝的皇宫里能叫相爷的还能有谁。   对于这个慕容丞相,晓晓可听说过不少传闻,什么少年得志啦,惊采绝艳啦,这都没什么,还有一样就是心狠手辣,至于怎么心狠手辣,听那些大宫女说,当初新皇初登基,慕容兰舟摄政,自然有许多反对之声,尤以宗室闹的最凶,何为宗室,说白了,就是皇上的叔伯及其子孙,是正经的皇族,慕容兰舟一个丞相再牛,能把皇族怎么样,想来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便可这劲儿的闹起来。   可惜遇上慕容兰舟是个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的主儿,捏了个错处,一顶忤逆欺君的帽子扣在带头的礼亲王脑袋上,抄家,砍头,礼亲王一家子主仆,从老到小,共三百余口,最小的礼亲王的孙子才刚满月,一样杀,不禁杀,还亲自监斩,这一下,莫说宗室不敢闹了,就连那些跃跃欲试的大臣也蔫了,谁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啊,再说,这可不光自己的命,全家的命都得搭进去,想如今形势,皇上还小,慕容兰舟大权独揽,闹了也闹不出什么来,群臣于是消停了,慕容兰舟心狠手辣的名声也坐实了。   晓晓一想到他连刚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就觉毛骨悚然,这人眼睛不眨一下就杀了三百多口子,简直就是地狱里索魂使者,亏了新巧还说他好看,再好看有毛用啊,弄的现在晓晓一听到相爷两个字,汗毛都竖了起来。   慕容兰舟却不知晓晓当他是索魂使者,瞄了后头的小院一眼,暗道,这回小丫头该醒了吧!抬脚往东暖阁行去,等慕容兰舟走远了,李进忠才直起腰,带着小太监进了小院。   筱筱在乾清宫当了半个月烧火丫头了,李进忠虽不常见,偶尔也能见上一回,就是没见过里头的小皇上,这会儿见李进忠亲自过来了,便知有大事,忙迎上去:“李爷爷大晚上您老怎么过来了。”   李进忠倒挺喜欢这丫头的,别看来的日子不长,长得也不算出挑,可小嘴甜啊,见了自己,一口一个爷爷叫着,给她甜丝丝的声儿一叫,李进忠想绷着脸都不容易,这一晚上虽说折腾的够呛,一听这丫头的声儿,李进忠便觉心里头舒坦了些,一舒坦,便有心抬举她,也是她赶得巧正好值夜,好歹的先在相爷跟前露露脸再说。   见灶上的水滚着,便道:“你这丫头今儿倒没偷懒,前头皇上醒了,叫茶呢,快着送过去。”   筱筱一愣,心说,平常这送茶的差事可轮不上自己,瞟了眼李进忠后头跟的小太监福寿,筱筱也顾不上再琢磨,忙着泡茶,忽想那位心狠手辣的慕容丞相也在,便拿了两只盖碗出来,李进忠一边瞧着,暗暗点了点头,就说这丫头机灵,自己不如好人做到底儿,再提点她一句,便道:“相爷不吃六安茶。”   筱筱回头眯着眼露出一个甜笑:“奴婢给相爷泡的是敬亭绿雪。”   李进忠点点头:“你这丫头倒鬼,得了,快着送过去吧!小心着些。”“奴婢谢李爷爷提点,回头得了赏,给爷爷买酒吃。”李进忠忍不住笑道:“得,就知道你这丫头有孝心,爷爷等着你的孝敬呢。”转头走了。   他身后的小太监福寿冲筱筱做了个鬼脸,小声道:“马屁精。”   晓晓才不搭理他呢,马屁精怎么了,在这乾清宫里,不当马屁精擎等着吃亏吧!秦嬷嬷让她攀上丞相太高难度,哄个老太监还不算太难,不过就是嘴甜点儿罢了,也不少块肉,晓晓飞快泡好了茶,寻了茶盘子端着,小心翼翼的进了东暖阁。   其实她心里快好奇死了,恨不得抬头看看,究竟啥样儿的,可为着小命着想,还是老实巴交的低着头,刚进暖阁,李进忠就把她茶盘子里的左边儿的茶接了过去,递给沿炕上坐着的男人,想来就是那位慕容丞相。   筱筱从进门就没敢抬头,自然看不见这位传说中的丞相长得什么样儿,她的角度也就能看见他袍服的下摆跟脚上的官靴,仅这两样儿,筱筱就大约猜出他的坐姿,即便是在皇宫,里头躺着君王,他是臣子,依旧十分放松舒展。想想也是,这位才是真正的皇上,里头那位就顶着个名儿。   暖阁里掌着明烛,她就站在自己跟前,又小又瘦,毫不起眼,不是听到她的声音,估计就算见过她无数回,他也不会记得她,可现在他记着她了。   李进忠也就一时好心,想抬举抬举这丫头,却不想受她连累,这会儿见她傻愣愣站在那儿,丞相的脸色有些不对,心里有些敲鼓,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伺候万岁爷吃茶。”   筱筱心说,今儿自己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连皇上都轮到她伺候了,心里这么想,却不敢怠慢,低着头紧走几步,进了里头,略抬头扫了一眼,大略认准了龙榻的方向,忙又低下头,走到龙榻边儿上,早有小太监拢起了明黄帐幔,伸手扶着小皇上靠坐起来道:“万岁爷,茶来了。”   筱筱忙把茶盘子举了过去,感觉茶盘子一轻,筱筱刚松了口气,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道:“你是新来的宫女吗,怎以前没见过。”   这个声音,这声音,怎如此相熟……像是,像是小白,愕然之下,晓晓试着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哗啦一声,茶碗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因出版文需要加四万的番外,这三天昏君只能保证日更三千,三天后回复日更六千,亲们谅解谅解…… ☆、第 12 章   “万岁爷……”边儿上的小太监福平唬的脸色发白,叫了一声,目光闪了闪忽对晓晓:“你,你怎么伺候的?”   太监独有的公鸭嗓钻进晓晓耳朵里,晓晓心都凉了,这是御前,别管皇上是不是傀儡,他都是皇上,而自己一个奉茶小宫女,就算茶盏不是自己打破的,也难逃罪责,而福平这小子真够阴的,这明显就是想推到自己身上,好把他摘出去。   可惜自己纵然冤枉也无从辩驳,谁让自己是奉茶的低等宫女呢,到了此时,她除了认罪求饶根本没第二条路走,认罪或许能保住命,若辩驳准死无活。   想到此,晓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罪该万死。”话音刚落,外间的慕容兰舟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李进忠。   李进忠飞快扫了一眼,心里头这个悔啊就别提了,你说自己这是抽什么风,给这丫头两声爷爷叫昏了头,好好的抬举她做什么,这丫头是挺机灵,可自打来了乾清宫,说是奉茶宫女,其实就是烧火丫头,没在御前伺候过的人,扎不楞一来御前,能成吗。   这不,出事了,相爷真要怪罪下来,自己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想着忙去瞧慕容兰舟的脸色,这一瞧,李进忠倒有些讶起来。   慕容兰舟什么人啊,先帝时的能臣,如今一手遮天的丞相,封相的时候才十八,这一晃十年过去,哪怕当初面对跋扈的郑贵妃也是面不改色,侃侃而谈,把郑贵妃驳斥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呢还是跟平常一样风轻云淡,说犯上吧!态度谦卑,始终供着身子,说忤逆吧!句句话有理有据,把郑贵妃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偏就想不出招儿来,末了,铁青着脸回宫了。   这事儿给李进忠瞧了个满眼,当时李进忠就想,这位这张脸是不是跟寒冬腊月的猪油一样凝住了,不然,怎么就没半点儿变化呢,也因这个缘故,今儿慕容兰舟略皱了皱眉,就把李进忠吓了一跳。   且他的目光仿佛并不在皇上的身上,而是在……李进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禁皱了皱眉,地上是摔碎的茶盏,这丫头正跪在碎片上,她身上绿色的衣裳本不大显,可那茶盏却是刑窑的,细白透亮,血落在上头触目惊心,而相爷的目光正是落在那片染了血的瓷片上。   慕容兰舟并非心软之人,相反,从他立下志向那天开始,他的心就硬如铁石,就像外头私下传的那般,他能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刚满月的婴儿身首异处,他的心里没有半点温情,心软更不可能,可这丫头……   慕容兰舟的目光从她膝盖上移开,渐次往上,寝殿的烛火挑了两下,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愈发显得单薄可怜,低垂着脑袋,几乎趴伏在地上,想是害怕,瘦弱的身子不住抖动,忽的那种莫名的不忍涌上来,竟让已经到嘴边儿的惩处终是没出口。   其实,慕容兰舟真想差了,晓晓真不是怕的这样,虽说也怕,可好歹心里是个成年人,不至于怕的浑身哆嗦。   她是疼的,晓晓琢磨着回头是不是跟着赵嬷念念佛经啥的,不求神佛保佑,至少能去去晦气,自己真是太倒霉了,脑袋保不保得住先不想,膝盖啊,怎么这么疼,晓晓记的,现代时自己做阑尾炎手术都这么疼过,疼的她忍不住打颤儿。   晓晓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残废,膝盖关节多脆弱啊,回头真落个残疾,就算保住命有屁用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加上又疼,晓晓的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想擦都不敢。   她一掉泪儿,慕容兰舟倒没觉着什么,朱子毓先扛不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大妮还活着,并且在这里跟自己重逢。   当初朱子毓从乔家村回京,路上就传来乔家村遭了天火的消息,一村人无一生还,朱子毓如今还记着,当时自己就一个念头,大妮没了,她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不会跟自己说话儿,不会跟自己抢烤鸡,不会给他捉小鱼了,他觉着天都灰了。   两年了,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大妮,时候越长越想她,想她古灵精怪的笑容,想她叉着腰叫自己小白时的样子,想她赤着脚踏在溪水里,用手捧起小鱼,溪水从她指间滑落,日头下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尤其在这寂静的皇宫里,他总会想她,除了想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有时候他就想,如果自己也死了是不是就见着大妮了,可就算死也由不得自己,不想今天她却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是不是在做梦……他想唤她,想伸出手去扯她起来,他有好多话要问她,有好多事要跟她说,可她请罪的声音却惊醒了他。   这里是皇宫,他是皇上,而她是宫女,朱子毓手臂动动又缩了回来,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朱子毓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他甚至还不如乔家村的小白,即使如此,他也要救她。   想到此,朱子毓抬了抬手道:“是朕失了手,你,起来吧!”   晓晓心说小白莫非真傻了不成,她也想起来啊!可不敢啊,即使小白是皇上,这个皇上也没大用,真正做主的还是这位心狠手辣的慕容丞相,他一不爽,自己是死啊死啊还是死啊。   晓晓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一个冷而低沉的声音道:“皇上仁厚不降罪,还不下去。”   晓晓听了心里一松,趴在地上应了一声,便要起来,这一起来,忍不住嘶了一声,膝盖处疼的她直咬牙,走一步都跟刀割似的,却不敢耽搁,托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出了暖阁。   沿着廊子一进东茶房的屋,腿一软就瘫坐在灶房边儿的小凳上,撩了裙子,低头一看,晓晓差点儿没晕过去,就这一会儿,血顺着小腿流了下来,都落在了鞋上。   晓晓急忙把鞋子脱了,里头的裤腿一点一点儿挽起来,挽到膝盖上头,才看清,给破瓷片割了个三角口子,她用手指按了按周围的骨头,又咬着唇慢慢的动了动腿儿,能活动至少说明骨头没问题。   晓晓松了口气,又犯愁了,上哪儿弄点儿药擦啊,愁了会儿,晓晓叹口气,有药没药也得先把伤口洗干净,扶着墙站起来,从那边儿缸里打了半瓢水,倒在水盆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来侵了水,开始清理膝盖的伤口,疼的她直吸气。   弄了半天才勉强洗干净,晓晓忽想起这里没药可有茶叶啊!记着谁说过,茶叶有收敛止血消炎的功效,好歹比没有强。   想着便抓了把茶叶在嘴里嚼碎了,附在膝盖上,扯了块内裙的布裹好,刚弄好丁香就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小太监福寿。   丁香看了晓晓一眼,忙去泡了茶递给福寿,等福寿出了东茶房的小院,丁香回过头先看了看晓晓的膝盖,叹口气道:“我在这东茶房当了两年差,也没往御前奉过茶,怎就让你赶上了,却怎摔了茶碗,也不知你这是运道好,还是运道差了。”   晓晓嘟嘟嘴道:“自然是运道差,小命差点儿搭进去。”   丁香见她耷拉着脑袋,脸上的血色都没了,可怜的不行,就没再在往下说,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不改,赶明儿早晚真要了你的小命,得了,天都快亮了,折腾了一宿,你回屋去睡觉吧,一会儿我去给你告个假,你这腿儿怎么也得歇两天。”   晓晓眼睛一亮,虽说疼,可至少赚了两天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一番又惊又吓,又困又乏,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都散了,一回屋扑在床上被子一蒙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才醒过来,洗了脸随便扒拉两口饭,刚要倒下去接着睡,丁香一推门走了进来,见她醒了笑道:“你倒是心大,夜里吓的那样儿,不想回屋却睡得香甜。”   说着拿出一个小包放晓晓手里:“你昨儿说你的运道差,姑姑瞧着却好,福寿去御药房,顺便要了些伤药让我给你送来,平常瞧他总跟你拌嘴,不想如此有心,快着擦药吧,毕竟是女孩子,回头落下疤就不好了。”   晓晓真没想到福寿会给她送药,挺意外的,那小子就是个杠头,有事没事就跟自己抬杠,也不知这回抽什么风,管他呢,反正总比茶叶强。   等丁香走了,晓晓把药换好,接着回炕上躺着,刚想再睡,新巧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什么丞相好不好看啦,皇上威不威严啦等等,话题就围着小白跟慕容兰舟转,弄的晓晓烦不胜烦。   用屁股也能想出来的事儿,新巧就非刨根问底,慕容兰舟还罢了,想皇上今年才十岁,她又不是不知道,威严个屁啊。再说,小白那德行,这辈子跟威严都不沾边儿,要说痴傻呆捏倒有点儿,想起小白。   晓晓脑子里嗖就冒出一个念头,这不会就是老天爷给她开的金手指吧!这也太菜了,好歹要开给她开个丞相啊,弄这么个傀儡小白,就算有金手指,也没法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还真不是晓晓胡思乱想,就瞅这路子,先是穿越成村姑,认识了个傻小子,本来是奔着种田文的路子去的,不想半截宫里选宫女,自己爹又病了,只能卖身进宫,种田升级宫斗,然后就跟傻小子重逢了,这要不是开金手指,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小山村,随便一碰就能碰上个皇上,这皇上也忒不值钱了。   晓晓是天天都想跟别的穿越女一样儿,开个金手指啥的,然后跟皇上啊王爷啊谈个小恋爱,搞点儿小暧昧,最后幸福美满的度过自己的穿越之旅,貌似穿越文里都是这么写的,可到了自己这儿,怎么看怎么不对。   有个皇上却是才十岁的傻小子,没有王爷,好歹有个丞相,可这个丞相却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就算自己拼了命的YY,也扯不出什么来,再说就凭自己这副豆芽菜似的小身板,不出挑的模样儿,即便现在才十一,晓晓也能预见,自己再怎么长也成不了绝色美人。   偏生内里是个三十来岁的老女人,心理年龄上说跟丞相倒是有可能,可一想到慕容兰舟杀人不眨眼,晓晓忍不住打了颤儿,就算自己克服了恐惧心理,也得人家看上自己啊,而这基本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   年龄上说,跟傻小子倒是有一咪咪的可能,一想到这儿,晓晓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大晚上的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算了,想这么多有屁用啊,反正该死活不了,混一天是一天呗,最起码在宫里遇上了一个熟人,还是当皇上的,就算是傀儡,好歹也能罩着点儿自己。   只不过,他会不会不认识自己了,不可能,晓晓记着昨天小白的眼神呢,虽只一瞬,她还是能看出他眼里的惊喜,或许还有惊吓,不然,也不至于把手里的盖碗扔了,害自己差点儿成了残废,回头得好好的敲打敲打他。   晓晓并不觉着小白这个皇上跟过去有什么区别,他还是她记忆中的傻小子,不同的是,傻小子穿上了龙袍。   晓晓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一早乖乖去了东茶房当差,把灶上的火闷上,收拾了架子上的茶具,李进忠就来了。   晓晓忙迎上去嘴里叫着李爷爷,伸手扶着他坐下,一边儿架子上拿了泡好的茶,递过去:“李爷爷吃茶。”   显然李进忠心情不错,扫了她一眼,接过去,揭开碗盖儿,见是杭州贡上的菊花,暗暗点头,吃了一口有蜂蜜的香甜,很是适口,便一下子吃了半碗,把盖碗递回给晓晓,笑眯眯的道:“你这丫头倒真有心,怎知道杂家喜这个。”   晓晓心说,这不废话吗,你是大内总管,这皇宫里一无太后,二无嫔妃,除了皇上,可不就这位最大了,谁不上赶着巴结,别说他爱喝什么茶,就是什么时候犯痔疮,她们这些底下的宫女太监也都一清二楚。   只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晓晓眨了眨眼,嘻嘻笑道:“奴婢才来几天儿,乾清宫几个门都没弄清楚呢,哪知道李爷爷喜欢吃什么茶,是昨儿夜里奴婢觉着嗓子眼儿痒,丁香姑姑说春天多燥,让我用菊花泡茶来喝,奴婢又嫌菊花味苦,便放了一勺蜂蜜,李爷爷正巧来,奴婢便孝敬您老了,您老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这几句话说的李进忠笑出了声,暗道,要不说这丫头可人疼呢,这话说的真真中听,拍马屁可是个学问,直不愣登拍出来有什么意思,就得跟这丫头似的,你明知道她是拍你马屁,可心里就是舒坦。   李进忠一张老脸笑的都跟盖碗里舒展开的菊花差不多了:“李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天你也别怨李爷爷不替你说话儿,相爷跟前,李爷爷要是一句话说差了,反倒害了你的小命。”   晓晓心里翻白眼,这老太监倒会揽好儿,那天明明就是他不想管,当时不定多后悔抬举自己,这会儿倒成了为自己好,不过人家是自己顶头顶头的上司,说什么不得听着。   退一步说,人家能揽这个好儿,就是自己的运气,平常她这样的下等宫女,他可是瞄都不瞄一眼的。   想到此,晓晓忙堆起一个大大的笑:“瞧李爷爷说的,不是李爷爷抬举奴婢,奴婢连大殿的门儿都进不去呢,您老人家若是不嫌奴婢粗苯,以后提点奴婢两句,奴婢做梦都能笑醒了。”   李进忠乐了,手里的拂尘一甩:“知道你丫头嘴甜,少给李爷爷灌迷魂汤了,李爷爷还少提点你了啊!得了,谁让杂家跟你丫头有缘呢,就给你个好差事,从明儿起,御前奉茶的差事就交给你了,别净跟这儿烧火,挺白净一丫头,赶明儿熏的都成卖炭的了。”   晓晓眼睛一亮,自己这正愁怎么接近小白呢,可好机会就来了,忙蹲身一福甜甜的道:“奴婢谢李爷爷了。”   李进忠嘱咐了一句:“御前当差说是福没准也是祸,仔细些,莫毛毛躁躁的,熬两年有你的出头之日。”   这话骗鬼子呢,就算自己奉茶奉出花儿来,能怎么着,小白都不知以后咋样呢,自己还想出头做梦吧,不过多捞点儿赏钱应该不难,小白就是没实权,怎么也不会缺钱,他那么好欺负,回头让他多赏自己点儿钱。   存的钱越多,赶明儿出宫的日子越有希望,晓晓现如今是谁也不信,就信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钱是越多越好。   掉钱眼儿里的晓晓第二天就算正式升级了,工资也长了,从原来的三两长到了五两,不过晓晓现在没工夫高兴,她正琢磨着自己见了小白说什么。说起来,他明明是山村里的傻小子,怎么忽悠一下成皇上了,这太不科学了。   怀着满腔疑惑,晓晓端着茶进了东暖阁,她进来的时候,小白已经起了,正在外屋的炕上坐着,见晓晓进来,眼睛明显亮了亮,目光扫过一边儿的李进忠,抿了抿唇。   晓晓在心里叹气,一个皇上还要看太监的脸色,小白这皇上当得忒憋屈了,不过也没法儿,形势比人强。   李进忠身后的主子是慕容兰舟,说是伺候小白,弄不好就是来监视他的,小白这混的,比自己还坑爹呢。   晓晓把茶递到小白手里:“万岁爷吃茶。”小白瞄了她一眼,接过去吃了一口,忽道:“你是那天的宫女,叫什么名儿?”   装的倒挺像,晓晓只能规规矩矩的答道:“奴婢程筱筱。”   边儿上李进忠愣了愣,他们这位皇上年纪是不大,却是个闷葫芦,大多时候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更遑论跟宫女搭话了,简直不可能,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记着那天的事儿,想追究问罪,瞅着不像。   李进忠正瞎琢磨呢,就听皇上说了一句:“你们都下去吧!我瞅着她伶俐,就留下她跟我说说话儿。”   李进忠愕然,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给皇上的目光一扫,急忙躬身低头:“是。”却偷着冲晓晓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自己见机行事。   说实话,李进忠刚那活见鬼的表情有些好笑,但晓晓还是颇认真的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儿,李进忠刚出去,晓晓就抬起头来,一叉腰,刚要说话,给小白一把扯过去捂住嘴,在她耳边儿道:“别说话儿,外头听得见呢。”   说着又吩咐了一声:“外头的人也都出去。”   虽说李进忠不知道小皇上这是抽什么风,却不敢不从,领着人出去,到了廊下心里暗道,莫不是皇上瞧上筱筱了,要幸她,不可能啊,皇上才十岁,教引宫女还没选呢,怎么可能行云雨之事。   再说,就算皇上动了龙兴要幸谁,也不可能是筱筱这丫头,这丫头嘴是甜,心儿也灵透,可那身子是实实的没长开,连点儿女人样儿都没有,那事儿早着呢。   这么想着,李进忠心里更疑,想摸到窗户根儿底下,听听他们说什么,又怕给小皇上知道,虽说国事是相爷掌着,这内宫之中,皇上想处置个宦官还不在话下,得了,一个十岁的小子跟个十二的丫头能有什么大事,想是皇上跟自己一样,瞅着这丫头投缘也未可知。   想到此,李进忠也就没过去听,屋里的小白侧着耳朵听着窗户外头没动静,才放开晓晓,晓晓差点儿没憋死,这小子是捂她的嘴吗,力气大的简直是要捂死她。   晓晓喘匀了气,刚要发难,小白已经牵着她的手,先赔上罪了:“大,大妮,对不住啊,我是怕你声音儿大了,给他们听了去,回头难为你,你,你怎么还活着?又怎么到了这宫里?“   筱筱便把自己离开乔家村往舅舅家去,过后她爹生病,五两银子她提程家姑娘进宫的事儿粗略说了,然后问他:“你呢?”   小白刚要说话,就听外头李进忠的声儿传来:“奴才给相爷请安。”   这一声屋里两人吓的脸色都变了,急忙分开,晓晓刚站好,明黄的门帘打起,慕容兰舟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慕容兰舟扫了眼一边儿低头立着的丫头,不禁有些讶异,虽低着头这会儿总算瞧见了正脸儿,眉眼儿都没长开呢,细弯弯两道眉下一双眸子低低垂着,翘起的睫毛却在眼睑下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越发显得一张脸白净净的,鼻子跟她的唇角一般,微微往上翘,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便她低眉顺眼的立在哪儿,慕容兰舟心里就是觉着,这丫头并没有她表现出的这般安静,该是个顽皮的丫头。   忽想起她上回在长春宫戏台念的牡丹亭,前些日子哼唱的那个古怪直白的小曲儿,慕容兰舟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怎就你在皇上跟前伺候?”   虽是质询的内容,语气不自觉温和了几分,呃,晓晓快速眨了眨眼,心话儿这话问自己呢吧,自己怎么答啊,貌似说什么都不妥当。   正为难呢,就听小白接了过去:“是朕瞧着这丫头面善,留她下来跟朕说两句话儿。”   慕容兰舟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小白身上,透出几分探究,半晌儿方收回目光道:“原来如此,难得皇上有兴致,既如此,不若抬举她在跟前伺候,万岁意下如何?”   小白略瞄了晓晓一眼,小声道:“朕,朕不过瞧着她有趣儿,说了几句话罢了,朕跟前有李进忠呢。”   那意思就是不想晓晓在身边儿伺候,慕容兰舟目光略展道:“这丫头虽机灵,到底年纪小些,臣回头让李进忠挑几个稳妥的来。”   说着冲晓晓摆了摆手:“下去吧!”   晓晓心里这个怨念就别提了,暗道自己一定是跟这个丞相八字犯冲,好不容易老天开眼,给她整了个金手指,虽说这金手指有点儿坑爹,起码好过没有,风生水起就不求了,她就求个升职发财不难吧,可眼瞅都要成了,一转眼的功夫就黄了。   刚晓晓心里还琢磨呢,这乾清宫的规制本来就比别处高,油水也足,自己这会儿刚升了一级,工资就多了二两,这要是能当上小白跟前的大宫女,她可记着大宫女的工资,一个月有十两之多,这还不算,在小白身边儿,就算外人跟前自己是宫女,可就他俩人的时候,自己姐姐的架子一摆,小白多好欺负啊,从此后,他吃什么?自己吃什么,他有什么?自己也能分享,这小日子想着都滋润,可偏偏慕容兰舟一提出来,小白就给否了。   晓晓其实也有点儿气小白,顺手推舟就坡下驴不得了,关键时刻掉链子,就会嘴上说,实在的一点儿没有。   心里一气,晓晓再不想留在这儿,蹲身一福,快步退了出去,一个眼光都没给小白,小白与她待了一个多月,哪会不知她的脾气,只瞧她的样儿便知恼了自己,不免有些急,可再急,小白也想更不能让慕容兰舟瞧出什么来。   这个宫里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唯有大妮,失而复得,令小白惊喜之余,恨不能把她严严实实的藏起来,谁也瞧不见才好,而慕容兰舟性子多疑且心狠手辣。   小白后来想想,当初乔家村的天火有些蹊跷,怎就那般巧,他前脚走后脚就招了天火,或许是慕容兰舟做的,便没确凿的证据,小白心里也笃定了七八分,所以这一次他一定必须护住大妮,哪怕拼尽自己全部力气也在所不惜。   小白是觉着以他慕容兰舟的丞相之尊,不会无故为难个小宫女,可小白就是下意识觉着,不能让他注意到大妮,至于大妮哪儿,回头寻个机会哄她便了。   虽这般想,心里却仍有几分忐忑,目光不自觉在门帘子处转了几转,方收回来,忽听慕容兰舟道:“可见这次太医院尽心了,皇上的精神头比前两日强得多了,若也觉着好,明儿让李进忠跟着皇上去外头转了转,散散心。”小白点了点头,恨不得他立马走了,自己好寻机会把大妮找来,这会儿不定心里怎么恼自己呢。   慕容兰舟倒也未多待,今儿本来就不想进宫的,却因李尽忠送信说皇上好多了,便想自己好歹也该做做样子,免得朝中那帮老头子又递折子,拐弯抹角的骂自己。   他倒不在乎他们骂,当初既开始了,就不会在乎这些,只是怕麻烦罢了,不想应付那帮没事找事儿的老头子,顺着他们一些,至少耳根子清净,这才进宫走了一趟,却不想正碰上那丫头跟皇上两人在里头说话儿。   一刹那,他倒万分好奇,皇上跟那丫头说些什么,故此不等李进忠进去通报,迈脚就闯了进去。   这会儿步出东暖阁,慕容兰舟忽觉自己今儿的行止有些失当,毕竟这里是乾清宫,即便皇上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他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是君,而自己纵然手握天下也是臣,这是自己当初的选择。   而宫中虽被自己洗了一遍,却仍难保各方势力的渗透,因为此等小事,招惹些麻烦出来却不值。   现在想想,朱子毓再早熟,也是个才十岁的孩子,跟前的小太监虽跟他年纪相若,到底不比丫头讨喜。   想到此,唤过李进忠来道:“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太少,回头你选几个性子灵透的小宫女在御前伺候吧!”   李进忠心里一喜,这可是肥差加美差,忙喜滋滋的应了,送着慕容兰舟出了乾清宫,莫转头进了东茶房的院。   刚进院子就听见里头新巧叽叽喳喳的声儿,李进忠立在外头略听了听,再没旁的话,就是绕着皇上跟丞相打转,扫听起来就没完没了,要说这也不新鲜,谁不想着攀高枝儿呢,尤其这些宫女,除非攀上高枝儿,不然到了二十五一出宫,这辈子也就没指望了。   倒是筱筱这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却知道轻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分寸拿捏得当,在宫里头,这样的人才能立住脚儿,才能活得长,只有立住脚儿,活得长,才有希望攀上高枝儿,这事儿,得往长远里打算才成,不然,就算攀上高枝儿,那下场啊,前头也不是没例子,没见一个得好儿的。   李进忠倒是也看好筱筱,暗道秦霜那婆子果有些眼光,弄这么个丫头进来,打眼瞧着不起眼,可有心路,有运道,嘴甜,性儿灵,这样的丫头想不出头都难,自己若这会儿对她好些,不定以后就能找补回来。   李进忠轻易不放人情债,可一旦瞧准了,放一个是一个,前提却也要这丫头会来事儿才成,想到此,捂着拳头搁在嘴边儿上咳嗽了一声。   屋里的的晓晓正烦着呢,要说自己也属于自作孽的类型,以往瞧着新巧倒不这么烦,可自打自己成了奉茶宫女,她先头阴阳怪气的说几句酸话还罢了,后来脸一变儿,还特意把她绣的荷包给了自己,央求自己跟丁香姑姑说一声,她想顶自己原先烧火的差事。   晓晓给她念叨的一个头两个大,最终为求清净,跟丁香说了这事儿,丁香听后白了她一眼道:“还说你灵呢,这不就犯上傻了,自打你进了东茶房,新巧那丫头何曾有过一天好脸儿,有事没事儿就酸你几句,我在一边儿都瞧不过眼儿,你倒是个心善不计前嫌的,还替她谋差事。”   筱筱一脸苦逼:“昨儿晚上她在我耳边儿上嘟囔了一宿,弄的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姑姑瞧瞧我这两只黑眼圈,要不姑姑跟李爷爷说说,把我换到姑姑屋里去得了,也省得听她念紧箍咒。”   几句话说得丁香噗嗤一声乐了:“你是孙猴子不成,还紧箍咒,得了,念在你们俩一个村的份上,就帮她这一回,只有一句话说给你,这人心隔肚皮,一娘肠子爬出来的兄弟,还两样儿心肠呢,更何况,你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这会儿不听,过后吃了亏,别说姑姑没提醒你。”   到底新巧顶了筱筱原来的差事,来东茶房烧火了,晓晓本为了求个清净,不想倒更烦了,本来今儿心情就不好,她还没完没了的嘟嘟,嘟嘟的晓晓快要疯了,忽听见外头的咳嗽声,晓晓跟看见救星似的,站起来就窜了出去。   到了院里,搀住李进忠的胳膊往里头拽:“李爷爷您老里头坐,前头要茶,您让福寿来一趟就是了,非亲自跑来作甚。”   李进忠道:“杂家刚送了相爷出宫,回来路过你这儿,听见说话儿声儿,便拐进来瞧瞧你。”说着瞥过新巧冲丁香使了眼色。   丁香会意,伸手拽过新巧道:“昨儿贡上的新茶来了,还没领来,你跟我去一趟,我一个人怕拿不过来,回头漏了一两样儿就不好了。”   新巧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手里的帕子搅了搅,咬着唇扫了眼晓晓,撇着嘴暗道偏这丫头运气好,刚进宫那会儿,也没见怎样,还是自己看她在长春宫里待着可怜,才让她求秦嬷嬷换到乾清宫来的,不想如今自己倒在她下头了,且这李公公明显就是偏着她,要支开自己呢,当自己瞧不出来啊。   新巧暗暗咬牙,可不乐意也没用,到底不敢不去,不情不愿的跟着丁香出了东茶房,等她们出去,晓晓也把蜂蜜菊花茶递到了李进忠手里。   李进忠吃了一口便搁在一边儿道:“你别忙,今儿杂家没事儿,你坐下,咱们爷俩说说闲话儿。”   晓晓心里一动,暗道这老太监可不是闲的没事儿,哪会随便拉着自己说闲话儿,这肯定有什么事儿了,莫不是给他瞧出自己跟小白的关系了……   晓晓正想着,便听李进忠开口道:“你来乾清宫有些日子了,杂家还不知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呢?”   晓晓松了口气,粗略说了说自己家的情况,李进忠叹口气道:“倒是个可怜丫头,在宫里也没个人照顾,这以后还不知要遇上多大难呢,倒是咱们爷俩有缘,那天你这丫头一声李爷爷叫的,杂家这心里啊热辣辣的,杂家若真有你这么个孙女就好了。”   他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晓晓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晓晓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在上,孙女给您磕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李进忠就知道这是个机灵丫头,自己稍微一点就能明白,刚丞相一提要在皇上身边儿安置宫女,李进忠就想到了这丫头。   皇上今年可都十岁了,年纪说是小,一转眼就大了,宫里的规制,十一二,头一件大事就是选教引宫女,这教引宫女可是一步登天的道儿。   都知道先帝的郑贵妃得宠,可真要是跟当年圣祖爷的皇贵妃比起来,也真算不得什么,那才叫宠冠后宫呢,后宫佳丽三千,没一个入圣祖爷的眼,成天日里夜里在一处都嫌不够,上朝的时候,御座后专设了四扇屏风,圣祖爷在前头临朝听政,皇贵妃在屏风后等着,一时一会儿都分不开。   而这位皇贵妃就是圣祖爷的教引宫女,足足比圣祖爷大上六岁呢,就这么着,也没见圣祖爷瞧那些青春艳丽的嫔妃一眼,一心守着那位皇贵妃。   自然,李进忠并没亲见着当时的情景,自己是听那些老太监提的,可见这教引宫女是条登天的道儿,虽说是登天的道儿,却也要看运道。   先头李进忠还真没想过程筱筱,因这丫头虽机灵,模样儿生的却寻常,虽十二了,小身板儿瞅着可不像,一点儿少女的样儿都没有,便再过两年,想也不会如何,皇上如何瞧得上。   这教引宫女之所以能登天,头一样儿就得能入皇上的眼,皇上瞧上了,加上那事儿一勾,说不准就上心了,可就这竹竿似的丫头,一准儿没戏,却没想到,这丫头有些邪运。   就凭筱筱刚奉茶过去,皇上留她说话儿这一件事儿,就能瞧出来,皇上稀罕这丫头呢,这登基都一年多了,瞧见皇上跟哪个宫女太监说过话儿,三五日一句话不说的时候也有呢,便不是心里头稀罕,至少瞧着这丫头顺眼。   再说,这丫头机灵嘴甜会说话儿,以后多在御前伺候伺候,日子长了瞧上她也顺理成章,到时候,自己再使点儿力气,教引宫女非这丫头莫属,只这般抬举她,也得寻个由头才是。   李进忠就琢磨认这丫头个干孙女儿,自己今年四十了,若不是进宫当差,也该有个这么大的孙女了,再说,这丫头先头都叫了自己爷爷,索性坐实了祖孙之名,若她有熬上去的一日,自己也跟着沾光。   有这番计量,嘴里痛快的应了一声,伸手把晓晓扶了起来道:“你这声爷爷,杂家也不能让你白叫了。”   说着从袖子里寻出个红布包来递在筱筱手上:“你这丫头平日打扮的也忒素净了些,虽说宫女的衣裳都有规制,戴上一两样儿首饰也不妨,这样才像个女孩儿家的样儿。”   晓晓眼睛都睁大了,嗖嗖直冒小星星,心说真是那句话,运气来时挡都挡不住,自己这算不算走了狗屎运啊,攀附上这位大内总管,在宫里头基本就能横着走了,还有镯子,啥镯子啊,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值多少钱……   晓晓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银子,却也不好意思当着李进忠的面儿打开,李进忠倒笑眯眯的开口了:“你戴上爷爷瞧瞧。”   晓晓眨了眨眼,心说这老太监倒是演技派,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要是搁现代,除了自己亲爷爷,谁让自己当孙子,晓晓能上去抽死他,可这是古代,她还衰的穿到了个小村姑身上,一无钱财,二无背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稍有差池,小命就交代了,小白能指望吗,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呢,所以拍马屁当孙子是必要的。   晓晓早就想通了,想在这万恶的旧社会保住小命,头一样儿就的不要脸,拍马屁装孙子都是必备技能。   退一步说,这宫里不知多少人巴望着当李进忠的孙子呢,自己是运气好,不知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从今往后顶着李进忠的名头,就算不能混的风生水起,至少小命有了一定保障,这个孙子当得怎么想怎么值。   想到此,晓晓心里那点儿属于现代人的自尊只稍微冒出了点儿头,就嗖一下没影儿了,打开布包一瞧,也不免有些失望,是一只赤金虾须镯。   其实晓晓也不大懂这些,她的想法镯子就是镯子,搞这么多名儿也是镯子,可当初看红楼的时候,看到虾须镯那一段,不知那根儿筋搭错了,就非想看看到底什么样儿,虾米须子多细啊,就算是对虾的虾米须,也细的跟头发丝儿似的,这样的镯子能戴吗,戴的住吗。   正好一个她爸的朋友开金店,她就找去问了问,才知道虾须指的是金子拔了细丝儿,至于镯子,是几股拧在一起编成的,对头镶一颗珍珠或玛瑙宝石的,用不了多少金子,值钱的不是金子是工艺。   有这番前因,晓晓这一打眼就知道是虾须镯,且这只虾须镯做工粗糙,不像宫里的东西,倒像民间的小作坊出来的,对头那颗珍珠也不大,想来年头不短了,都有些氧化。   晓晓是怎么也没想到,李进忠这么个大内总管,会拿出这么一只镯子来当见面礼儿,虽心里失望,脸上却仍堆起个大大的笑,忽听李进忠道:“这还是当年淑妃娘娘的物件呢,娘娘刚进宫时也是你这般大,后来主子一步步封了妃,杂家在娘娘身边儿伺候,赏赐的物件来来去去的,杂家也记不清了,只这个镯子,杂家倒是记得真真,是娘娘从家里头带来的,今儿爷爷把这镯子给了你,望着你也能跟主子一般,时来运转。”   李进忠嘴里这位淑妃娘娘,晓晓也听说过一些,郑贵妃进宫前,数着这位得宠了,从宫女一步一步升到妃子,顺风顺水,可惜后来郑贵妃一进宫,这位就失宠了,末了郁郁而终。   这见面礼给的,还时来运转,晓晓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该说晦气才是,她可不想跟那位淑妃娘娘一样忧郁而死。   不过貌似自己跟人家没有可比性,虽同为宫女,人家能勾皇上啊,自己呢,想到小白那傻小子,晓晓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就是个儿童啊,小白这年纪在现代还欢乐的过儿童节呢,当自己弟弟都嫌小,勾个屁。   再说,这种事儿自己根本没有天赋啊天赋,说白了,自己就不是当狐狸精的料儿,当个跋扈的姐姐倒没问题,虽说觉着不可能,可未来的事儿谁说的清呢,万一有朝一日小白把慕容兰州干下去,把大权抓回来,自己可以让他封自己个公主啥的。   ‘   晓晓不由自主想到历史上那些面首三千的公主,忽觉着自己的人生或许不是一抹黑,还有一丝丝希望,前提是自己的保住这条小命。   想到此,晓晓把镯子戴在手腕子上,有那么一瞬,李进忠有些愣怔,透过眼前这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儿,仿佛瞧见了昔日的淑妃娘娘,刚进宫那会儿也这般活泼,只若论机灵气儿,却不如这丫头。   祖孙名分定了,李进忠吃了口茶就开始说正事:“刚相爷吩咐杂家,挑四个御前伺候的大宫女。”   他刚提了个话头,晓晓眼珠子就转了几转,心说刚在暖阁里头,慕容兰舟就说让自己去伺候小白,偏偏给小白拒绝了,她正因这个生气呢,不想李进忠又提起来了,莫非他想抬举自己。   这么一想,就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这老太监要认自己当孙女儿了,在这个皇宫里,人跟人的关系异常现实,没点儿想头谁抬举谁啊,这老太监一定是瞧着刚小白留下自己说话儿,觉着押自己这个宝赢面大,才如此的。   慕容兰舟虽握着国事大权,可这内宫之中,还是得李进忠说了算,小白这个皇上也做不得主,故此,这御前大宫女的差事自己绝对有戏。   刚想到这儿果然就听李进忠道:“杂家想让你过去伺候皇上,丫头可愿意?”   哪还有不愿意的,正巴不得呢,晓晓遂甜甜的一笑:“筱筱知道爷爷都是为着孙女儿好,筱筱都听爷爷的。”   李进忠点点头,心说这丫头就是可人疼,这话儿说的听着心里就舒坦,李进忠站起来一脸笑的走了。   李进忠刚走,丁香跟新巧就回来了,把领来东西归置好,刚坐下,前头福寿就来叫茶,晓晓琢磨,不定是小白怕自己生气,寻个借口让自己过去。   晓晓虽说生气不想去,却也没辙,谁让自己当得就是这差事呢,只能端了茶盘子,不大情愿的跟着福寿去了。   刚走到廊下,忽想起自己擦的药还是福寿从御药房弄来的,还没谢他呢,便提了句:“那天是你帮我弄的伤药?”   晓晓是想提起来谢谢他,谁知福寿这小子瞥了她一眼撇撇嘴道:“模样儿生的差就算了,回头落下残疾成了跛子,以后出了宫也没人要,我这就是日行一善。”   这小子嘴里就没好话,回回一张嘴都能把晓晓气的头顶冒烟,晓晓气的甩开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觉着这小子就是为了气自己,自己越生气他越得意 ,不能让他得意。   想到此,晓晓深吸一口气,立住脚儿,回头裂开嘴,露出个大而灿烂的笑容:“那就多谢你的日行一善,回头有事儿还找你。”   福寿怔了一怔,随即嘴巴撅了撅,脑袋往旁边儿一扭:“谁耐烦管你的事儿,快着些,渴着万岁爷,回头一顿板子打的你屁股开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懒得搭理这人嫌狗厌的小子,还是福平好,提起福平,晓晓唇角不禁弯了弯,大约是新来乾清宫,人头不熟,没混开呢,正殿的差事轮不上他,只在外头听着使唤,各处里跑跑腿儿,自己伤了膝盖,那晚上,老晚了他跑来送了半瓶药酒,说他以前当差时不机灵,三无不常就挨顿板子,便求了人配了一瓶子药酒,挨了板子擦上,好得快些,还剩下不少,正好给晓晓。   晓晓倒不多在意他的药酒,只他这份心意却难得,即使两人都明白是彼此利用,这点滴温情也令晓晓有些暖热,且福平嘴甜呢,见了自己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别提多亲了。   晓晓也是从他身上悟出了真理,在这宫里嘴甜不见得占得着便宜,可你要是嘴不甜,肯定会吃亏,这不,自己一嘴甜就成了总管李进忠的干孙女,有这个干爷爷给自己靠着,以后的日子想也难过不了,回头寻机会给福平垫两句话儿,若他在自己跟前当差,两人有商有量互帮互助,总比自己一个人强。   福寿这小子完全就一中二病患者,自己少搭理他的好,想到此,晓晓抿了抿嘴,端着茶盘子快步进了东暖阁。   进来脑袋都没抬,垂着头把茶盏捧上去,一眼都不瞅小白,朱子毓见她这般,不免有些急起来,刚要伸手扯她,却扫见后头跟进来的福寿,又缩了回来,接过茶,咳嗽一声对福寿道:“你先下去吧!朕还有话儿问她呢。”   福寿偷偷瞄了晓晓一眼,心说满打满算这丫头才来过三趟,怎万岁爷就这么多话问,心里虽疑惑,到底不敢抗旨,弓着身退到了外头,立在帘子外头,竖着耳朵想着听听里头说什么,却听皇上冷声道:“远些,莫不是想挨板子。”   声音虽稚嫩,却颇有威严,福寿唬了一跳,再不敢留,几步走出殿外,抬手抹了把汗,暗道到底是万岁爷,不说是不说,这一说倒吓了自己一身冷汗。   朱子毓听着外头没人了,才伸手去拉晓晓,晓晓却不领情,一把甩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皇上有话说话儿。”   朱子毓心知她还恼着,不免叹了口气道:“大妮,我想了你这两年,只道你去了,这辈子再见不得,不想老天有眼,终让我二人见了面,你可知我心里多欢喜,这皇宫虽大,却最是孤清寂寞,夜里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冷的像冰窖,盖多少锦被也抵不住心里的冷,却只一想起你,就能暖和一些,我常常想你,想你说的话儿,想你捉的鱼,想你家的大黄,还有我们一起吃的烤鸡……什么都想,我恨不能日日夜夜都跟你在一处才好呢。”   晓晓听了不禁有几分动容,同时也有些讶异,认识小白这么久,他说的话都加在一起,也没这一会儿多,记忆中,他总是憨憨的笑,像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可今天的他却能言善道的,这还是小白吗?   晓晓忍不住抬头看他,见他双眉紧锁,一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目光中的急切异常鲜明,给这样的目光一看,晓晓禁不住有些心软,却一想起前头的事,撇撇嘴哼了一声道:“那你怎么不让我当你的大宫女?”   却见小白脸色暗淡了下去,半晌儿才低低的道:“大妮,你别看我是皇上,可我这个皇上却最没用,我是怕,怕……”说到这里,目光都不亮了,眸中沉入墨色,晦暗的令人心疼:“我是怕再把你弄丢了。”   小白的话虽然幼稚,却软弱的令人心酸,还是个孩子呢,可这个孩子却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好,在他身上,晓晓找到了一种久违的真实,这种真实在这个皇宫里尤为难得。   晓晓的心又软了几分,想想也是,他大概是怕慕容兰舟别有用意,慕容兰舟那个人太过深沉,他想什么,自己骨子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现代人也没看出来,更别提小白这么个傻小子了,倒是自己冤枉他了。   想到此,晓晓脸色和缓,给小白拉到炕下坐下,刚坐下,小白就从炕上下来蹲在地上,伸手就撩晓晓的裙子。   晓晓是极力忍住才没抬脚把他踹出去,瞪着他:“你做什么?”   小白蹲在地上,仰起头来:“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晓晓这才知道他是要看自己膝盖上的伤,还以为这小子深藏不露,才几天不见就变成小色鬼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变成小色鬼,估计也看不上自己。   晓晓骨子里根本不是古代人,对于古代女子应该守的礼教也就一知半解,且她一点都不想遵守,更何况,在小白这个傻小子面前怕啥,这小子才多大啊,十岁的小屁孩知道什么,也不是脱光了,就露个腿怕什么,就自己这两条小细腿儿,也没什么可藏得。   想到此,晓晓倒自在了,任小白一点一点卷起她的裤腿,自己不管他,端起炕桌上的茶水吸溜喝了一口,忽感觉膝盖处有些凉丝丝的,不免低头去看。   只见小白改蹲为坐,不知什么时候,把旁边的杌凳挪在了屁股底下,还把自己的腿架在他的膝头,他手里拿着个白玉小盒,盖子已经掀开,他正挖着里头碧绿的膏体,往自己膝盖上一点一点的涂抹呢。   他涂的异常小心,仿佛怕碰疼了自己一般,膏体涂在伤口上很是舒服,也不知是什么药,刚这么想,就听小白开口道:“那天我是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就丢了,你自己怎也不瞧着些就跪,这般大个口子得多疼……”   晓晓忍不住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闲工夫看地上有什么啊,不过,你这是什么药,擦上怪舒服的。”   小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管张陆要的,只说伤药,他就给了我这个,说什么去什么生什么的,我没听懂。”   晓晓眨了眨眼,不由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你是傻小子,一点儿都不亏,是去腐生肌吧!你没念过书啊。”   晓晓说到这个,就见小白脑袋耷拉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没念过书,也不识字。”说着又急忙抬起头来,有些怯怯的望着晓晓:“大妮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那表情,那目光,令晓晓想起乔家村的大黄,又萌又可怜,晓晓对这种目光最没抵抗力,给他这么一瞅,晓晓都恨不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而且,自己真是口无遮拦,想那慕容兰舟虽把他捧上了皇帝的宝座,肯定不希望小白真成了什么皇上,要的就是个摆设,在慕容兰舟眼里,小白这个皇上大概跟金銮殿上的宝座没任何区别,既然是摆设,自然不希望他有自己的思想,而杜绝他读书识字是最好的方法。   试想,就算将来大臣们呼吁让慕容兰舟归政,慕容兰舟顶不住压力,把朝政大权交了出来,皇上却是个大字不识的半傻文盲,大臣们还能怎么着,难道让一个不识字的皇上管理天下掌握政事,这不笑话吗。   所以说,慕容兰舟这步棋走的何其险恶,都这般把大夏朝的江山玩弄掌上了,怎么他自己不当皇上。   依晓晓看,慕容兰舟如今的地位,想当皇上比探囊取物还简单,没有丝毫难度,就算大臣们反对,他拿出杀三百多口子的魄力来,晓晓就不信谁还敢出头,毕竟人都怕死,且越是当官的越怕死,可偏偏他不这么干,非把小白这么个傀儡皇上搁宫里头锁着,小白不开心,他也落了个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奸相之名,图啥啊,怎么想怎么没好处,可他就这么干了。   晓晓虽说想不明白,可给小白这可怜巴巴的目光一萌,大脑一热顺嘴就说出一句:“我教你。”   然后小白就笑了起来,刚才的黯然失落一扫而光,一张小脸笑的分外灿烂,笑了一会儿,看着晓晓道:“大妮教我,?我倒不知大妮什么时候念过书了。”   晓晓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己穿的是个村姑,别说念书了,大字都不识一个,跟小白也差不多,可她不想这么给小白瞧编了,嘴巴一瞥道:“没念过书不等于不认识字,我是天才,不用跟着先生念书就识字了,你信不信。”   小白外头瞅了她一会儿,忽抬手指了指对面平头案上摆着的紫檀插屏道:“那大妮可不可以告诉我,插屏上的字念什么?”   晓晓仔细瞅了瞅,说实话,晓晓对字画根本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尤其中国的古意山水,她着实理解不了其中的意境,曾经为了装高雅,还特意跟人看过一场书画展,现在想起当时逛书画展的一个小时,晓晓仍然心有余悸。   自己就是个大俗人啊,非装哪门子高雅,程度也就能看出什么是山什么是水,其他诸如意境什么的,跟她说无异于对牛弹琴,而且,一到了书画展上,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半文盲。   小学中学高中大学,上了这么多年,可那些书画上的题跋,瞅着眼熟,可就是不认识,那字写得,复杂的晓晓想哭。   这会儿也一样,晓晓对着屏风上的字相了半天面,就认出打头的一个山字,就算晓晓再不要脸,也忍不住脸红,这,太,太丢人了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活了这么些年,晓晓终于知道啥叫无地自容了,就算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这会儿在小白的目光下,也红的跟番茄有一拼了。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心里无比强悍,怎会被一个古人还是个小孩儿看扁,晓晓咳嗽了一声:“那个,本来我是认识的,只不过这插屏年头太长,上头的字有些不清楚,所以,你知道……”   小白忍不住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坐下:“我知道大妮最厉害,其实念没念过书有什么打紧,只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傻小子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不对头,却一时也没想明白到底哪儿不对头,因晓晓这会儿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   她抓住小白的肩膀有些激动的摇了摇:“我能不念书,你却不成,你是皇上忘了吗,你要管理你的天下,你要对你的黎民百姓负责,历史上哪有没念过书的皇上。”   大约没想到晓晓这般激动,小白有些愕然,愕然过后小脸儿晦暗下来,涩涩的道:“大妮你也嫌我没用是不是?”   晓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却想到这小子的遭遇,肯定会造成他的自卑心理,自己这么说,他岂不更受打击,受了打击之后,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就往病态发展,真整出个病态的皇上,自己那万分之一光辉灿烂幸福美满的未来,可就彻底泡汤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引导教育,不能说大道理,至于教育方法,鼓励比批评有用的多,这是现代时,晓晓陪个朋友旁听了一堂儿童心理学,知道的,貌似用在这里挺恰当。   想想自己容易吗,穿越过来还得肩负教育一国之君的艰巨任务,可为了自己未来可能的滋润小日子,现在费点儿力气也应该,毕竟无论什么朝代都没有白吃的午餐,付出了才有回报,就跟风投似的,虽说有一定风险,可一旦押对了宝,将来就有可能飞黄腾达。   晓晓是个超级大俗人,没机会的时候自然不想,这会儿有机会了,不努力一把,貌似有点儿对不住老天给她开的金手指。   晓晓忽然想到,难道这就是自己穿越过来的使命,为了把眼前这个傻小子教育成一国之君,想到这个,晓晓下意识摇头,虽说自己是个现代人,可教育皇上的难度,貌似不是自己能胜任的,真让自己教育,估摸成为昏君的几率更大些。   算了,别管昏君不昏君,当务之急,是得让傻小子念书,而念书的前提是认字,对于别的皇上来说,这简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从古至今,但凡皇上,哪个不是从小就有无数名师教导,到了小白这么大的时候,别说识字,诗词歌赋引经据典,都应该手到擒来了,当然,这是晓晓从电视上看来的。   不过,目前来看,虽说电视剧略有艺术加工,基本上也差不太多,话题远了,拉回来说小白,如今小白这境况,比历史上任何一位皇上的境况都差,他身边儿一个心腹都没有,他顶着皇上的名儿,其实跟坐监狱的囚犯差不多。   宫里这些人,从李进忠到最低层的宫女太监,表面上当他是皇上,可谁都知道慕容兰舟才是真正的主子。   慕容兰舟控制着小白,就像控制一个提线木偶,可即便是个提线木偶,也不该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而自己仿佛是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   一想到这个,晓晓顿时觉着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来,自己的存在也变得不可或缺,即便不如此体现自我价值,为了自己的将来,晓晓也得教小白。   试想自己跟小白的情分,满打满算就是乔家村那一个月,且晓晓没觉着自己对他多好,相反还占了他好多便宜,顿顿蹭他的烤鸡吃。   现在傻小子年纪小,身边儿也没别的人,自然就会觉的自己亲,等长大了,聪明了,肯定就没这么好糊弄,自己想依靠那点儿情份,混个皇上的姐姐,貌似有点儿异想天开,可要是自己成了他的老师,哪怕是启蒙的,将来要点儿啥回报也更容易。   基本上,晓晓这个人没什么太高尚的付出精神,但她喜欢投机,喜欢回报率大大高出投资的那种快,感,为了这种快,感,让她适当的冒点风险也在所不惜。   她琢磨着自己得先弄本儿书来学学,自己学会了,才能教小白,想着这些,晓晓坐在炕上半天不言语。   小白也没说话,就坐在炕下的杌凳上,拉着晓晓的手,抬头望着她,唇边上扬起一个小小暖暖的弧度,他的目光专注,他的笑容异常满足。   晓晓回过神就看到小白直愣愣盯着自己傻笑,伸手拍了他一下:“傻了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小白轻声道:“大妮不恼我了是不是?”   晓晓白了他一眼:“真傻啊,你不都解释过了,还恼什么,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说着一叉腰瞪着小白,目光中有严重的威胁意味。   小白急忙摇摇头:“大妮心眼不小,大妮对小白最好了。”这一句话说的大妮又想骂他傻小子了,只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样的小白,令大妮觉着莫名心酸,自己还是别骂他了,该告诉他些高兴的事。   想到此,晓晓道:“李总管说要给你挑跟前伺候的大宫女……”见小白要说什么,晓晓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话,先听我说。”   小白果然乖乖的看着她,晓晓放开他:“虽是慕容丞相的意思,但通过李总管当上你身边的大宫女,想来无事,你不用怕的。”   小白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晓晓,脑袋卡在她的肩膀上,半天才吐出一句:“大妮,有你真好。”   晓晓拍了拍他,怕引人怀疑,没待多会儿就走了,晓晓一出暖阁,福寿抓着她的手扯到一边儿小声问:“万岁爷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在里头这半天才出来?”   晓晓歪头看着他:“想知道啊?”   福寿点点头,晓晓嘴角一撇:“问皇上去啊。”甩开他走了,把福寿气的在后头直跺脚,一个劲儿的骂:“忘恩负义的丫头,看回头我还管不管你了。”   晓晓才不搭理他,回到东茶房,坐在椅子上还琢磨去哪儿找本书学习学习,晓晓想过了,自己好歹也上过这么多年学,让繁体字难倒了岂不可笑,对照着研究研究应该不难,难就难在去哪儿找书。   晓晓从来不知道,找本书还能这么难,正想着,忽觉手腕子上摸过一只手,晓晓回神,是新巧,正摸着自己手腕子上的赤金虾须镯:“早上还不见你戴什么,这会儿怎多了只镯子,是金的吧!是不是皇上赏你的对不对,这颗是珍珠吗?真好看,可惜你戴有些大,你摘下来我试试。”   说着也不等晓晓同意,硬生生把镯子从晓晓手腕上退了下来,套在她自己手腕上,举起手对着窗外的光亮瞧了又瞧道:“筱筱你看,我戴正合适呢,我的皮肤也比你白,趁着这黄澄澄的金色多鲜亮。”   一边儿说,一边在哪儿爱不释手的左瞧右看,丁香走过来,没好气的道:“再鲜亮也不是你的东西,眼馋也没用,这可不是皇上赏的,这是李总管的东西,我瞧见过的。”   一听李进忠,新巧身子缩了缩,忍不住有些怕,她很怕李进忠,刚进乾清宫的时候,姑姑就告诉她,平日绕着些李总管,若招他瞧不上,擎等着死吧。   且李进忠每次见了自己都没好眼色,弄得新巧尤其怕他,说起来,莫说这乾清宫,整个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怕李进忠,可就程筱筱个别。   自打程筱筱进来乾清宫,李总管就另眼相看,没几天就抬举进了东茶房,如今又成了御前奉茶的宫女,刚她还听见外头的嬷嬷私下说,李总管要挑御前侍奉的大宫女,头一个就是程筱筱。   她有什么好,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段没身段,竹竿儿似的,也就一张嘴生的巧,会拍马屁上好,才在李总管跟前得了意,真论起来,自己哪儿比不得她,原是一个村里出来,同时进的宫,先头她混的还不如自己呢,却偏偏后来运气好,自己如何服气。   想到此,新巧低头咬着嘴唇,半日不说话,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碎了,丁香瞧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在这宫里头一件要紧的事儿,就是认清自己的本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该有个谱,旁人好了,是人家的本事,谁也嫉妒不来。”   说着把新巧手腕子上的镯子脱下来,塞到晓晓手里:“这可是李总管收了好些年的东西,如今给了你,可见是你的造化,该好好戴着才是,回头弄丢了,看你怎么跟李总管交代。”   丁香这话说的颇直接,新巧有些受不住:“ 姑姑这话赶是说我嫉恨筱筱,要谋她的镯子不成?”   丁香哼了一声:“我可没这般说,至于嫉不嫉恨,只有你自己知道,谁也没扒开你心里头看,旁人如何知晓。”   几句话说的新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看晓晓,又看了看丁香,哇一声哭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俩早瞧我不顺眼了,话里话外的挤兑我,呜呜呜……”越说越委屈,哭得声儿也越来越大。   晓晓有些囧,这么瞧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丁香是死瞧不上新巧,她哭她的,丁香一甩手,进旁边屋整理茶叶去了,屋里就留下晓晓跟新巧。   晓晓也有点应付不来,哄傻小子还成,哄新巧这样的小丫头她可没辙,只能坐在哪儿,看着她哭。   新巧哭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劝,也就有点儿哭不下去了,抽搭了一会儿,住了声,晓晓暗暗松了口气,到现在都不知道新巧究竟哭什么。   大约回过味来,也觉自己挺没意思,新巧抹了抹脸,抬头看了一眼晓晓,低下头,一会儿又抬起来,有些扭捏的去拉晓晓的手:“筱筱,我真不是嫉恨你,咱们一起进宫的,又是老乡,你好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嫉恨,刚我就是觉着被冤枉了,真没别的意思。”   晓晓根本没当回事儿,这事说开了也就过去了,等两人下了差一回屋,晓晓就愣了,同村邻村,当初一车里的另外几个都来了,挤的小屋满满当当的,连长春宫的胖丫头槐花都来了。   见着晓晓,春桃头一个迎上来道:“听说筱筱当上御前的大宫女了,我们几个特意过来道贺。”   晓晓有些楞,早上李进忠才提了一句,怎到晚上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便问了句:“你们几个怎知道的?”   翠儿笑道:“说你傻还真傻不成,这宫里哪有什么秘密,更何况,可着紫禁城统共就一个乾清宫,皇上在这儿呢,谁不盯着这儿,你们这儿有个风吹草动,旁处就得颤三颤,有时候想想这造化真说不清,咱们几个一起进宫,刚进来那会儿,筱筱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想我们几个里头,第一个混出头的就是她,我们几个来,可不是白来,你得请客,不好好请我们吃顿酒,今儿我们就不走了。”   筱筱忙道:“请客没什么,只哪里寻酒菜来?”   翠儿一张手道:“银子拿来,只你舍得出银子,张罗酒菜的事儿只管交给我。”   筱筱知道今儿这财是破定了,想想在宫里头混,人际关系还是得适当维护一下,不指望互帮互助,至少别使绊子,想到此,虽然心疼,晓晓还是咬咬牙,拿出了二两银子来给了翠儿。   翠儿去了不多会儿,便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眼生的小太监,一个手里提着老大一个提盒,一个捧着一坛子酒,进了屋,头先的小太监把提盒打开,里头三层小菜,甚为齐整,摆在炕桌上,又从后头的小太监手里接过就,跟晓晓道:“这是我师傅让我给姐姐拿来的,不是那些烈性酒,是前些年,我师傅亲手娘的梅子酒,香甜绵软,最适合姐姐们吃了,埋在墙根底下好几年了,都没舍得吃,今儿听说姐姐高升,特意让奴才掘了给姐姐送过来,还有这个,姐姐快着收回去,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菜罢了,哪还使得着姐姐银子。”   晓晓还要推辞,翠儿却深受接过来,对晓晓道:“程姐姐快拿着吧,这小子八成是只八哥投生的,就是个话痨,你不收着,还不知要惹他说多少话儿呢,好容易咱们几个聚在一处,听他嚼这些作甚。”   晓晓也就意思意思,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宫里头的人最是踩低捧高,自己在长春宫的时候,没见一个太监来讨好,这一要升职到御前,立马就来了。这才开个头,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来上好的呢,这便宜自己不想占都不成,所以必须淡定。   想通了,便也没再推辞,谢了两个小太监,送着出去,关上门从里头插上,几个人都上了炕,晓晓住的屋里本来是四个人,今儿另外两个当值,也就剩下自己跟新巧,正得折腾。   把炕上的东西都搬到对面桌子上,几个人围着炕桌坐了一炕,翠儿拍开酒,每人倒了半碗,端起来道:“谁说咱们进来当宫女,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偏不信,瞧瞧咱们程姐姐,这才多少日子,就成了御前的大宫女。”   说到这儿顿了顿对晓晓道:“当初在车上说的,进了宫要互帮互助的话,不管程姐姐记不记得,我可没忘,日后姐姐出了头,莫忘了咱们几个姐妹才是。”   晓晓不禁要对翠儿另眼相看了,进宫的一路都没见她说什么话,只当是个内向的小姑娘,不想进了宫倒变了个样儿,这几句话说出来,明明是提醒自己,却不让人觉着厌烦,怪不得在御膳房混的这般好。   自己不好拒她,弯起眼睛笑了笑:“自然忘不了姐妹们。”众人一笑,接着就开始吃酒,吃一会儿,说一会儿。   数着翠儿跟可儿说的最多,叽叽喳喳像两只小鸟,春桃偶尔掺合几句,新巧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儿,槐花自来是个闷葫芦,指望她说话,有的等了。   不过有翠儿跟可儿,这顿饭也算吃的宾主尽欢,到了散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几个人收拾收拾要走,晓晓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琢磨翠儿的性子应该比自己了解宫里,便拉住翠儿问:“你知不知道宫里哪里有书?”   翠儿愣了愣,还没说什么,新巧接过去道:“宫里书最多的地方自然是文渊阁了,我听姑姑说过,举凡咱们大夏朝的书,哪儿都有呢,整整三层楼都是,你扫听这个做什么?”   晓晓含糊的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翠儿刚要开口说什么,给新巧一把扯住拖了出去:“夜深了,快着回去吧,回头给你们留门的给姑姑睡了,就进不去屋了。”   翠儿给她拖到外头,看着她目光闪了闪,抿抿唇终是没说什么,跟着可儿走了。   第二日,下了差,吃过晚上饭,瞅着天黑了,晓晓提了一盏灯溜出去了,她前脚出去,后脚新巧就跟了出来,一路跟着她,亲眼看见她进了文华殿后头的小门,在廊柱后躲了一会儿,直到瞧见那边儿宫廊尽头隐约有灯光过来,新巧才冷笑一声,莫转头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锁文是因为高干军旅的敏感题材,至于肉大多都修没了,河蟹来临啊!!真坑爹 ☆、第 18 章   若说这个宫里还有什么能吸引慕容兰舟进来的,非文渊阁莫属,进到这里,他总还会记起少年时的一些事,那种沉浸在书中的快乐,一卷在握,天地都仿佛尽在其中,妙不可言。   少年时,他的梦想很简单,不奢望富贵荣华,更不想手握权柄,只要衣食足用,有四时美景,有万卷藏书,门前种几杆修竹,就成了,竹林中放把椅子,坐在那里,或看书,或弹琴,或与三五知己,吃酒品茶,吟诗作画,此生足矣。   他从没想过站在中玉宇琼阁之中,这玉宇琼阁虽高,却孤寒无比,正如此时空中这轮满月,虽看上去圆满,却孤冷清寂,便那月里的嫦娥也是悔的,不然怎会有诗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想来高处不胜寒。   立在高处,唯一令慕容兰舟满意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读这些文渊阁里的藏书,这里是大夏朝最大的藏书阁,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心烦的时候在这里静静的瞧上一夜书,倒明日便会舒服一些,故此虽不愿进宫,一月里却会来两趟文渊阁。   日子大多选在初一跟十五,因初一新月,十五满月,新月如钩,满月如轮,一缺一圆正合了东坡居士那句月有阴晴圆缺,在这样的月夜读书该多好。心烦了看看窗外的月亮,就能感悟人间的悲欢离合,故此大多选在这两日进宫。   慕容兰舟今儿并未去养心殿,而是直接过了东华门进了文华殿,身后的元忠因知相爷不喜被人打搅,故此未进后殿,而是在文华殿外守着。   慕容兰舟自己进了后殿,刚迈进后殿,不禁皱了皱眉,这文渊阁面阔六间,有三层,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置放着书籍,平日除了洒扫的小太监,严禁旁人进出,这是慕容兰舟特意下的命令。   只因去年秋,有个宫女夜里迷路,误闯进这里,大约心神慌乱,手里的提的灯落在地上,引燃了地上的松枝,亏了发现的早,阁后又凿挖了防火的水池,才未酿成祸患,那时正是深秋,秋风肆虐,若那火烧起来,整个文渊阁都会付之一炬,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兰舟大怒之下,把那宫女当众杖毙,从此文渊阁便成了宫中的禁地,莫说宫女,就是负责洒扫的两个小太监福顺福平,也是每日洒扫完了就忙着出去。   先头还在外头守着大门,就怕那个不长眼闯进去,后日子长了,想宫里谁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也就没那般上心了,加上宫里头寂寞,这些小太监不当值还罢了,当值的时候,便回寻些个乐子。   太监的乐子就是银子,已经没根儿了,再不攒点儿银子,以后怎么着,故此,大多太监都是贪财的。   这文渊阁当值的小太监福平,最是个贪财抠门的货,抠门吧还总惦记弄点儿外财,却偏守在这鸟不拉屎的文渊阁,终日见不着个人,哪弄外财去。   却这文渊阁守着武英殿不远,武英殿外的庑房里一到了夜里,就有几个太监侍卫,围着桌子,设了个赌局,弄骰子押大小耍子。   福平三五不时去一趟,有输有赢,倒也差不太多,却不知怎了,从前儿开始,手气就背起来,前儿输了五两银子,回了十三所后,福平心里别扭了一天,赶上昨儿是福顺值夜,福平摸出十两银子跑了出去,加入赌局。   惦记着翻本,不想该着破财,一晚上十两银子输了个光净,福平回到自己屋,越想越不成,怎么也得把本钱赢回来,可惜这日是他当值。   跟福顺换了班,晓晓在文渊阁后殿角门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眼瞅天黑了,出来望了望,殿外头的长街,半个人影都没有。   福平知道今儿是十五,丞相或许会来文渊阁看书,便手再痒痒,也不敢丢下这里去赌,琢磨若丞相不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慕容兰舟真就没来,慕容兰舟是没来,却来了个勾死鬼,正是前头朝房里头打杂的小太监福禄,最是个好赌的,凡哪里有赌局一准能看见他。   别看好赌,这小子倒没输几个银子,不是他运气好,是他跟设赌局的福喜暗里早勾结好了,就是为着圈这些小太监的银子,一个当庄家,一个当托,佩服的天衣无缝,过后等散了,两人再分账。   而这文渊阁的福平是宫里有了名儿的贪财抠门的货,不坑他坑谁,先后坑了这小子十五两银子,这倆算尝到了甜头,想不到这小子还挺能攒钱,这样有银子不精明的傻货,放过他都对不住自己。   福禄是来拽他的,先开始福平还有些犹豫,开口道:“今儿十五呢,恐相爷要来,若相爷来了,不见我在此当值,岂不是祸事了。”   福禄听了笑道:“你真傻假傻啊,现如今咱们大夏的万里江山都是相爷管着,成天朝廷大事还忙活不过来呢,哪有空来文渊阁看书,你自己算算,相爷多少日子不来了。”   福平掰着指头算了算,可不,慕容兰舟有一个多月不来了,这月初一就没来,这么说着,心里不免有些动摇。   福禄见他眼色,就知这事儿成了一半,自己再加把火,说不准事儿就成了,想到此,福禄一把扯过他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要来早来了,这会儿不来发就不会来了,放心跟我玩两把去,还是昨儿几个人,就等着你呢。”   福平本来就想翻本,哪里搁得住他游说煽动,心里琢磨福绿的话不无道理,这时候不见来,估摸就不来了,自己不如快去快回,摸两把翻翻本,再回来守着也没事。   这么想着,福平给福禄拽了出去,这好赌之人,别管下了多大决心戒赌也没用,只上了桌,手一摸上骰子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哪还想的起什么值班的事儿,故此,晓晓能顺利的进入文华殿后殿的文渊阁里,福平这个看门的功不可没。   晓晓进来以后还想,怎么这儿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就不怕人偷吗,可又一琢磨,这里有什么好偷的,也没金银珠宝,都是书,便书也能卖几个银子,还不够费劲儿的呢,皇宫里多少好东西,书是最不值钱的了,更何况,这里的书大都是官印,拿出去私卖要获罪的,为了几本书获罪太不值了。   既然没人偷,守门的太监偷个懒也就好理解了,晓晓想通了,就没在纠结此事,而是把手里的灯笼举高,先从正对面的书架子看起,一撩开书架上的遮尘帘,看清了里头书的名字,晓晓只觉脑袋都大了。   什么孝经,周易,礼纪等等,简直能要她的命,再说,自己可记的这些什么经里的生僻字最多,又是繁体,自己一个半文盲能看懂就怪了,别说教小白了,自己都不认识。   晓晓对着那架子书相了半天面,叹口气,从西尽间的楼梯口上了楼,看不懂没关系,总有看懂的吧,至少有个唐诗宋词元曲什么的,好歹也能看下去,猜着也不费劲。   可到了二楼一看,晓晓更傻了,二楼都是什么什么史,什么正史书,野史,编年史,总之都是历史相关的书,而自己一向最讨厌历史,那些坑爹的事儿都出自历史,最主要自己看不懂,就更没兴趣了。   晓晓只能走上了第三层,往书架子一看,晓晓都绝望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竟然有琴谱,晓晓翻了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东西啊,看着都头疼,直接放弃,晓晓又不甘心,索性又回到了第一层,翻了半天找到了一本诗经,晓晓松了口气,好歹这里头好多自己熟悉的,比照着猜猜应该不难。   翻开第一页就是关雎,这个她熟,拿着诗经到明间的炕上一靠,手里的提灯放在桌子上,一边看一边念,念着念着觉着不过瘾便哼哼唧唧的唱了起来,随便哼唧的,根本找不着调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晓晓哼的正来劲儿的时候,慕容进了后殿,一抬头看见文渊阁明间的炕上有个人影,影子映在窗子上,瞧得出是个宫女,慕容兰舟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皱了皱眉,刚想叫人进来把这宫女处置了,忽听到哼哼唧唧的声儿。   说是唱曲不是唱曲,说是背诗吧,调门又不对,声音却熟,慕容兰舟在外头听了半晌,才听出来,哼的是关雎,且这会儿慕容兰舟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哦对,程筱筱……   听出人来,慕容兰舟眉头略舒展了一下,暗道这丫头是不怕死怎的,不好好在乾清宫当差,如何又来了这里,难道不知这里是禁地。   想到此,便没唤人进来,而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听见门响,晓晓吓了一跳,首先反映是当值的小太监回来了,她也机灵,噗一声吹灭了桌上的灯,手里的诗经往怀里一塞,并没有立时就往外头走,而是身子一蹲,蹲在了对面的翘头案下头,瞄着慕容兰舟走了进来。   慕容兰舟进来先推开了窗子,窗子一开,银白的月色流泻而入,落在屋里,照的亮堂堂的,就着月色,晓晓也瞧清了来人的样子,这一瞧清楚,差点儿吓尿,就算上回见他是抵着头的,可他那种气势极容易辨认。   眼前这位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丞相慕容兰舟,自己今儿晚上倒霉催的,怎么遇上他了,后果是死啊,死啊,还是死啊,晓晓的心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晓晓琢磨了一圈怎么死,最后忽然琢磨明白了,身为穿越女哪那么容易死,再说,死有啥可怕,大不了再穿一回,没准运气好点儿直接穿回去了,省得在这儿受罪,况且这里黑灯瞎火的,自己藏在几案下头,慕容兰舟没准看不见自己呢。   他既是来这里,定是要看书,书可都在外头,他要看书,必得先去外头找书拿过来才成,自己完全可以趁他进去找书的时机溜出去,这样一来,岂不成功脱身了吗。   这么一想,晓晓也不那么怕了,眼巴巴盯着慕容兰舟往外走,眼瞅都走到门边儿上了,晓晓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不想慕容兰舟的身形在门边儿停住了,转过身有意无意扫了眼晓晓藏身的翘头案。   晓晓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还道他看见自己了,晓晓这么觉着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不禁转身了,还迈步走了回来,他走的极慢,月色中,晓晓能清楚看到他衣裳的下摆,以及脚上一双皂靴,月色下皂靴厚厚的底儿白的瘆人,且越来越近,很快到了晓晓眼前。   晓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几案下狭窄,晓晓猫着腰身蜷缩在下头,不动还好,一动后脑就磕在了后头的案腿儿上,咚一下响。   晓晓闭了闭眼,心说,完了,这下定给他发现了,只听,慕容兰舟喝了一声:“谁?”   晓晓琢磨既然被看见了,不如自守得了,刚要出声,不防外头一声儿道:“奴,奴才福平,给相爷奉茶。”   说起来福平虽好赌贪财,跟他轮班的福顺倒个谨慎小心的,论说福平什么样儿,他管不着,却两人当的一个差事,真出了什么差错,便不是自己当值,也要跟着受牵连,又知福平好赌,轮到福平当值的时候,福顺不放心,一般都会过来瞧瞧。   今儿也一样,到了文渊阁值守处一看,哪有福平的影子,心里暗叫一声糟,倒不妨他有这大的胆子,今儿可是十五,相爷若来了,问福平个死罪,自己也摘楞不清。   想着忙出去要寻福平,不想刚到了东华门,远远就瞧见慕容丞相走了过来,把福顺唬的差点儿没堆乎在地上,叫了一声我的娘,莫转头从边儿绕了过去,好歹先把福平寻回来,相爷若问刚怎不在跟前,寻个借口搪塞,运气好些,或许能混过去,总比让相爷抓到他赌钱强。   想到此,福顺撒丫子奔着前头庑房去了,刚到跟前,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里头,大,大,大,小,小,小,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嗓门高,喊最大声儿的那个正是福平。   福顺急的直跺脚,窜进去挤过人堆在赌桌前头找到福平,都赌红眼了,摞胳膊挽袖子,打架似的,扯着脖子叫唤。   福顺扯了扯他,他还不乐意呢:“别动,小爷就不信今儿赢不了……”一挥手把福顺甩了出去。   福顺这个气啊,这是个沾上赌就不要命的主儿,他不要命自己得要,也没客气,轮起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啪啪两巴掌又重又响。   赌桌边儿上的太监侍卫都愣了,福平给福顺抽的眼前直冒金星,半天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如何肯干休,一伸手揪住福顺的脖领子:“你她娘吃错药了,打我做什么?”   福顺把他的手掰开:“我跟你说,刚我瞧见相爷进宫了,这会儿都进文华殿了,你真想死,自己远点儿死,别牵累了我。”   一句话说的福平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再赌,莫转头就往外跑,眼瞅快到了,给福顺一把拽住,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福平琢磨,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招儿,但愿自己运气好,能混过今儿去,瞧见元忠没敢从正门进,绕到角门钻了进去。   事儿就这么巧,泡了茶急忙忙就端着,慌张张的撞到了外头的柱子,慕容兰舟一问,他忙答了话,正好救了晓晓。   慕容兰舟目光略往案下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个弧度,暗道,这丫头真有点儿运道,身子一侧立在了翘头案前头,说了声:“进来。”   福平这才弓着腰进来,怕的身子都有些不自禁的颤抖,先把茶先捧过来,慕容兰舟倒未为难他,顺手接了过去。   福平暗暗松了口气,心道,瞅这意思相爷未怪罪,若怪罪,哪还容自己上茶,早拖出去了,福平心里一松,胆子稍大了些,见屋里连灯都未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扭转身要点灯。   却听慕容兰舟道:“月色却好,不必点灯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福平愣了一下,心话儿月色再好,也瞧不见书上的字啊,不过相爷既如此吩咐,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今儿未治罪已算侥幸,还留在这儿等着死不成,忙不迭的出去了。   福平一出去,晓晓瞅了瞅面前遮的严严实实的布帘子,其实就是慕容兰舟的衣裳下摆,琢磨他不让点灯是想干啥。   正想着,眼前略亮了一些,那片布帘子从自己眼前晃过去,又移向门边儿,晓晓眼睛都瞪的老大,盯着布帘子下两只脚,心里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快,再一步就出去了……   晓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慕容兰舟的脚都抬起来了,却身子一转又走了回来,晓晓觉着自己就跟撒气的气球一样,嗤一声蔫了,这位倒是想出去还是进来,没这么玩人的。   慕容兰舟嘴角的弧度更弯了一些,很奇怪,即使瞧不真切,他也能感觉到这丫头想什么,估计是恨不能自己赶紧出去,她好趁机溜走。   可慕容兰舟就想逗逗她,他甚至颇有兴致的猜想,她那张小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有趣,想到此,慕容兰舟走到几案边儿上,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月色正好,读书倒不如赏画。”说着从翘头案旁边儿的画缸里 ,抽出一个卷轴放在案头徐徐打开。   晓晓嘴巴张的老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位丞相大人倒真有兴致,还月色正好,月色正好合该睡觉,赏个屁画啊,附庸风雅也得看看时候吧。   晓晓盯着眼前的布帘子,真想伸手抱住他的腿说,求求你快走吧大爷,小的腿都麻了。   晓晓真不是开玩笑,她的腿真麻了,就算自己个子不大,可这翘头案矮啊,她弯着腰缩在下头,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一抬起来准撞桌子,尤其她的腿儿,蹲的时候长了,这会儿麻起来难受的她只吸气。   问题是吸气也没用啊,血液循环不了,只能更麻,也不知这位丞相大爷赏画赏到什么时候,晓晓略捏了捏自己的腿,都没知觉了,慢慢慢慢的坐下,把腿缓缓往前伸了伸,颈椎又觉着疼,晓晓自己揉了揉,侧头看了看外头的布帘子,动都不带动一下的,可见赏的多认真。   其实,晓晓深刻怀疑,这黑灯瞎火的能看见毛啊,晓晓轮番伸展自己的腿儿,不能大范围活动,小范围的动动,觉着略好了一些,最后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个还算舒适的姿势,就是斜着半躺在几案下面,脑袋靠着后头的墙,好歹颈椎跟腿儿都不麻了,可这么躺着躺着,不一会儿晓晓觉着眼皮开始重起来,脑袋也越来越迷糊,嘴周实在撑不住闭上了眼。   快睡着的时候,忽听外头说了一句:“还不出来,想在下头待一辈子不成。”   晓晓一激灵,立马清醒过来,慕容兰舟这话啥意思,是跟自己说的吗,要是跟自己说的,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躲在下面的,要不是跟自己说的,这屋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吗,听他话音儿,不像恼怒,自己出去会不会就没事了,虽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不是没有,要是他想治自己的罪,哪还容自己躲这么半天,却,若出去,万一他是自言自语,自己岂不自投罗网。   晓晓还正纠结呢,慕容兰舟屈起手指敲了敲几案:“怎么,不舍得出来了?还是想我唤人把你拖出来。”   这口气听着有点儿不耐的意思,晓晓忙道:“不,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出去。”说着趴在地上慢慢的爬了出去。   晓晓想着自己的姿势一定其丑无比,因为慕容兰舟笑了,他笑起来的声音多了几分爽朗,显出他的声线颇有磁性,很好听。   晓晓不由自主抬起头来,而慕容兰舟也正低头看着她,两人脸一对,晓晓不由呆了,月色下的帅哥,美的天怒人怨,晓晓不觉着自己是色女,可真看呆了,尤其帅哥一笑,那长长的凤眼之中,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长眉略挑,眉梢眼角竟有股子说不出的妖娆妩媚,这四个字用在心狠手辣的慕容兰舟身上,貌似有些古怪,可晓晓这会儿脑子里就是这四个,妖娆妩媚,妩媚妖娆,轮番在他脑子里转悠。   怪不得新巧说他长的好看,用好看形容太不到位了,晓晓无比后悔,那天给他上茶的时候,怎么就没偷着瞄上一眼,那时候可是白天,肯定看得比现在清楚。   被男色所迷的晓晓,都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是何等不妙,直到慕容兰舟微微弯下身子,凑近她说了句:“见了本相有跪下磕头的,有鞠躬作揖的,有垂目低头的,你这丫头倒新鲜,可否告诉本相,你这行的什么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晓晓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不好看,手脚着地趴在地上,就算绝代佳人摆自己这么个造型,也一样丑到爆,更何况,自己压根就没什么姿色。   可丑归丑,给这么个大男人直截了当的问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有点儿烧,慌忙站了起来。   站起来又想不对,眼前这位可是丞相,自己一个小宫女便没犯错的时候,见了他也得行礼,更何况,现在给他抓了现行,回头他心情一不好,自己的小命可悬了。   想到小命,晓晓腿一软扑通又跪在了地上:“奴,奴婢罪该万死,相,相爷饶命。”   晓晓真没求过饶,完全是参考电视剧里的情景,琢磨自己这么说应该没错,不想慕容兰舟却道:“与本相说来,有何罪过,值当罪该万死?”   晓晓给他问愣了,心里腹诽,我哪儿知道自己有什么罪啊,认真想了半天,都没想出自己犯了什么罪,却还得想,苦逼啊。   月色下,慕容兰舟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丫头,虽跪在地上,小脑袋倒未垂下去,慕容兰舟还记得,刚她抬起头盯着自己的表情,小嘴张着,眼睛瞪的溜圆儿,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惊艳,敢这么望着他的宫女,她是第一个。   慕容兰舟不得不说,自己先前看错了她,这不是个胆小的丫头,相反,她的胆子大的,他想都没想到,且,她的表情怎么能如此多,多到勾起了慕容兰舟难得一见的兴致。   而此时,她的表情异常纠结,歪着脑袋,皱着小脸儿,用力想着自己有什么罪的样子,真挺有趣儿。   慕容兰舟的唇角又再往上弯了弯,不过,这丫头是真够迷糊的,自己把文渊阁列为禁地,宫里的太监宫女没有不知道的,平常打这儿过都恨不得绕着走,她倒好自己跑进来不说,还选在自己进宫的日子。   想来她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亦或是被什么人使了绊子,想陷害她,毕竟这丫头从长春宫进到乾清宫已颇为招眼儿,更何况,如今还给李进忠提拔成了奉茶宫女,招了嫉恨也在情理之中。   却慕容兰舟有些想不明白,这丫头既能得李进忠提拔,想是个机灵聪慧的,不然如何入的李进忠的眼,若机灵聪慧,何故给人如此轻易就陷害了去,还有,她一个奉茶的小宫女来文渊阁做什么?   若说走错了,误打误撞进来,她怀里的书是怎么回事,慕容兰舟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匆忙之中并未藏好,露出一个书角来,莫非她识得字?   想到此,慕容兰舟目光略沉,这次进宫来的宫女,大都出自穷苦人家,穷苦人家温饱难继,哪有闲钱请教书先生,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儿,若她识字,她的来历出身却要好好查问查问才是。   心里一疑,逗她的心思便淡了下去,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声音有些沉,晓晓听在耳里,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是要问罪不成,脑子里快速闪过好几个念头,最终挑了一个道:“奴,奴婢,想,想念书,听旁的宫女说宫里只这文渊阁里有书,便,便……”编到这儿实在有点儿编不下去了,略偷眼扫了慕容兰舟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晓晓心里直扑腾,心说,莫非自己的小命真要丢这儿。   正忐忑着,忽听慕容兰舟接过去又问了一句:“你一个宫女,当好你的差就是了,为什么想念书?”   晓晓嗫嚅半天,搜肠刮肚终给她想到一个理由,小声道:“奴,奴婢在家的时候,隔壁住的是个秀才,秀才家有个女儿跟奴婢一般年纪,常日里一处玩耍的时候,见她用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心里头羡慕非常,且她跟奴婢说过,书里头什么都有,书是最好的东西,奴,奴婢也想跟她一般,因此,因此就想找本书来瞧瞧,奴婢该死。”   她一说完,慕容兰舟的猜疑便落了下去,心里有些温软浮上来,不由想起自己幼年之事,自己比这丫头强许多,至少有书念,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有这个上进心却也难得,只不过到底年纪小,思虑不周,宫里也没先生教她,大字都不识,偷本书出去有什么用。   想到此,开口吩咐道:“起来把桌上的灯点着。”   晓晓虽不知道他想干嘛,却听得出他语气的变化,冷意退却,有些暖暖的味道浮动四周,听着不像要怪罪自己,便也大着胆子站起来,走到对面炕上,摸出火折子把桌上的灯点了。   灯光亮了起来,驱走了月色,却也驱走了一室清冷,晕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温暖梦幻的氛围,令人忍不住放松。   慕容兰舟也走了过来,坐在炕边儿上,没了黑暗的屏障,晓晓再也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却不停想着脱身之计。   却听慕容兰舟道:“你怀里是什么书,拿来我瞧瞧。”   晓晓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藏的书露了出来,偷东西的小偷给人当场拿住了脏,还能咋办,晓晓只能把书拿出来,哆嗦嗦嗦递了上去。   虽说做足了心里建设,可面对这么一位名声在外又心狠手辣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有些怕,这是人的正常反应,跟胆量没多大关系。   晓晓是这么认为的,慕容兰舟却皱了皱眉,不大喜欢她怕自己的样子,没了刚才的自在鲜活,跟那些见了自己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没什么区别,难道自己如此可怕吗,自己既没打她,也没罚她,何故怕自己怕成这般。   想到此,慕容兰舟道:“你怕我?”   晓晓真想翻白眼了,新手,这不废话吗,可着这大夏朝,从朝廷大臣到贩夫走卒,就连皇上都得听他的,他手里掌控着绝对的权利,这人一旦拥有了绝对生杀予夺的权利,谁能不怕。   却晓晓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从刚他语气的转变,晓晓总结出来,这位慕容丞相或许不想自己怕她。   想通了,晓晓忙道:“不,不怕。”“声音儿都有不稳,还说不怕。”慕容兰舟瞧了她一眼,忍不住想笑,却想自己若在这丫头跟前笑出来,岂不威严尽失,最终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低头去瞧她递过来的书,竟是诗经。   慕容兰舟挑了挑眉,这丫头大字不识一个,竟拿了本诗经,慕容兰舟放下书,看了她半晌道:“当真想念书?”   就是不想念,前头说了那么多瞎话,这会儿晓晓也没别的路选,只得硬着头皮答:“想。”心里还琢磨他问这个做什么,忽听慕容兰舟道:“便想念书,也该从三字经开始,先把字认全,会写了才是。”   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见他走出那个门,晓晓真有种百感交集的感觉,刚自己盼了半天,他都不出去,这会儿倒蛮利落,回来的也快,不过转眼儿的功夫,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放在炕桌上,冲她招招手:“不是想认字吗,过来,横竖无事,我教你。”   呃……晓晓给这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砸傻了,就算神转折,也没这么转折的啊,这位谁啊,大夏朝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权相,那么多国家大事都处理不完了,竟然有兴致教自己认字。   晓晓觉着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不真实,她偷偷捏了自己一把,疼的她直吸气,可见不是做梦,晓晓还没回过神来,那位新出炉的老师不耐的催了一句:“还不过来。”   晓晓清醒过来,立马颠颠儿的挪了过去,别管怎么转折,这也算天大一件好事吧,有他教自己,总比自己瞎研究强,只不过三字经是不是有点儿过于那啥了……   “人之初,性本善,这几个字可记着了?”慕容老师教的十分认真,晓晓却无比痛苦,就好像明明是大学毕业生,非强逼着学习幼稚园的课程一样,重要的是,还得无比认真的学,这种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晓晓深怕他再教自己,忙道:“记住了,人之初性本善。”为了避免他觉着自己骗他,手指还伸过去,假模假式的指着上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一遍。   慕容兰舟点点头:“旁边儿的架子上有笔墨,去对面案上,一个字写十遍,写熟了,自然就记的牢。”   晓晓嘴角直抽抽,这位当老师真当上瘾了,得,写就写吧,好歹先把今儿糊弄过去再说,估计这位就是今儿抽风,想在自己身上找找当老师的感觉,过后哪有闲工夫搭理自己一个小宫女啊。   不过,这毛笔咋这难用啊,软哒哒,怎么写都不得劲儿,写了一遍,晓晓自己看看都觉惨不忍睹,只六个字,给她写的粗细不均不说,还滴了个大大的墨点儿在上头,这张纸基本就算废了。   她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慕容兰舟,他倒惬意,坐在炕边儿上看书呢,看的相当入神,余光都没往自己这边扫。   晓晓伸手过去刚要把这张纸团了,就听慕容兰舟道:“拿来我瞧瞧。”   晓晓刚展开的爪子无奈又缩了回来,把自己惨不忍睹的六个字拿了过去,慕容兰舟倒真有些意外,笔画虽说粗细不均,细瞧之下,却也横平竖直,这丫头真挺聪明,或许收这么个女弟子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的问题,真没主意,亲一提,我想想 还真是,下本一定不能写舅舅哈哈!! ☆、第 21 章   晓晓琢磨这罪得受到啥时候是个头,这么下去,今儿晚上自己是不是都不能回去睡觉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啊,也没个点儿。   晓晓略侧头瞄了眼窗外,明月当空,圆圆的像一张刚烙好的大饼,这么想着,晓晓忽觉有些饿上来,收回目光落在慕容兰舟手边儿的盖碗上,又觉嗓子眼有点儿干,真想伸手端过来喝几口,可给晓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伸这手,毕竟她还是怕死的。   晓晓偷偷扫了眼慕容兰舟,他低着头,无比认真的看着自己写的字,晓晓真不觉着值得看这么久,就六个字,自己还写得惨不忍睹。   晓晓正腹诽着,慕容兰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是晓晓看错的话,他眼中的内容应该属于温情吧,跟他冷硬的风格颇不搭调,只听他道:“倒算个可造之才,可知这六个字的意思吗?”   晓晓心说这句话如此直白,傻子都知道吧,却仍装着半懂不懂的道:“奴,奴婢想着是不是说,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人。”   慕容兰州嘴角勾起,点点头:“孺子可教。”拿起桌上的笔沾了朱砂在她写的人字上勾了一个圈递还给她:“这人字写的好,其余了了,不过,你头一回写字却也难得了,想把字写好,并无旁的捷径,唯有多写一法,东晋的大书法家王羲之用自家池水洗笔砚,直到池水尽黑,方成一代大家,可见多写是有用的。”   晓晓眨了眨眼,心说自己就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宫女,不是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她才不会吃饱了撑的看书认字呢,更别提王羲之了,这么高大上的理想,貌似不该属于自己这种人的,不过面对慕容兰舟一副有教无类的认真样儿,晓晓自然不敢说什么,唯有喏喏的应着。   慕容兰舟见她聪慧,便又教了后面六个字,让她去对面案上与刚才的六个字一块儿写,到这会让,晓晓基本已经绝望了,这位丞相大人是铁了心要当老师,自己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学生,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晓晓接过慕容兰舟写的字样儿,刚走了一步,肚子便咕噜噜叫了一声,静夜里分外清晰,晓晓尴尬非常,都不敢抬头看慕容兰舟,快步走到对面,偷着按了按肚子,心说,饿也得忍着,拿起笔墨继续当学生。   不过刚写了一个字,就听慕容兰舟对窗外道:“去那些点心来。”   福平刚是下去了,可没敢走远,相爷在屋里呢,他能去哪儿,一直在外头廊下伺候着呢,因此屋里慕容兰舟跟晓晓的对话尽数进了他耳朵。   先头是惊怕,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进的文渊阁,还让相爷撞个正着,怎么想,自己都是个死,吓得的福平腿儿都软了,在廊下站着直打摆子。   过后听听,又觉稀奇,相爷什么秉性,恐大夏朝无人不知,可曾见过如此和颜悦色的跟个小宫女说话儿,更难别提还教她识字,听这意思是要收这丫头当弟子了,一个教一个学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听着听着福平忽觉自己的小命保住了,相爷今儿晚上的心情,完全好到爆,都没追究这丫头私入文渊阁的事,更何况自己了。   这会儿忽听见要点心,福平算彻底放了心,不免感叹,这人还真的讲缘分运道,里头这丫头今儿走了邪运不说,还跟相爷对上了眼缘,没治罪,这还让自己拿点心,相爷在宫里看书的时候,何曾要过点心,一般都是自己跟福顺瞧着太晚了,去御膳房给相爷端些宵夜来孝敬,也没见吃多少,今儿为了这丫头,倒主动要起点心来,可见真把这丫头当弟子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哪宫里的,一会儿自己可得底细瞅瞅,这位攀上相爷的高枝儿,以后的前景就不用说了,自己多巴结着点儿,一准儿没坏处。   想到此,去御膳房要了点心不说,还让值班的太监用熬得香喷喷的鸡汤下了两碗三鲜馅儿的小云吞,一并端了进去。   御膳房的手艺自不用说,小云吞做的香气扑鼻,没掀盖的时候都能闻见味儿,一掀开盖儿,那香味儿,馋的的晓晓吞了好几口口水。   慕容兰舟见她明明馋的不行,却仍装蒜的样儿,忍不住失笑,对她招招手道:“不是饿了吗,来吃些东西,写字念书也非一朝之功,先吃饱了再写也不迟。”   得了话,晓晓还矫情什么,几步挪了过来,自然不敢坐,立在炕桌边儿上,先拿了块桃仁酥咬了一口,不想也咬的口太大,桃仁酥到了嗓子眼死活咽不下去,晓晓抻脖子瞪眼了半天,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被一块桃仁酥噎死的时候,嘴边儿送过来一碗茶。   这可是救命的,晓晓那还顾得什么,咚咚灌了下去,终于摆脱了被桃仁酥噎死的悲催命运,晓晓呼噜呼噜自己的胸,顺过来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盖碗正是慕容兰舟递过来的,还是他刚喝了一口的茶。   纵晓晓的脸皮厚,这会儿也不禁有些脸红,盯着手里的盖碗,心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了啊?慕容兰舟颇有兴致的瞧了她半晌儿,琢磨这丫头是真饿狠了,一口点心噎的小脸都红了。   慕容兰舟指了指桌上的云吞:“夜里吃多了甜食不好克化,把这碗云吞吃了吧!”   晓晓不敢抬头,垂着脑袋蹲身福了福小声道:“谢相爷赏赐。”把云吞端在手里,这回长记性了,先用调羹舀了一勺汤尝尝,不烫,又吃了一个云吞,也不烫,才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慕容兰舟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的看一个丫头吃东西,跟刚才吃点心的时候不同,现在她的吃相颇过得去,虽说吃的快,却并不狼狈,小小的嘴一张,一个小云吞就吃进去了,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这么看倒又几分闺秀的样儿。   旁边儿的福平都快看傻了,心说这什么状况,主子奴婢换了过子不成,这丫头多大的造化,敢让相爷看着她吃,还吃的如此香甜,不是神经粗大就是个愣头青,可就算是愣头青能把相爷哄成这样也是本事。   就凭这项天赋异禀的本事,混到什么成色都不新鲜,只不过,她到底是哪儿个宫的啊,瞧着脸生,瞅年纪大约是刚进来的宫女。   晓晓把一碗云吞全吃进了肚,又吃了两块点心,才算饱了,这一饱了就开始食困,人还没走到对面呢,就连着打了三个哈气。   福平在一边都替她捏把汗,相爷跟前吃了喝了不说,这般放肆不是找死吗,却听相爷说了一句:“今儿个天不早了,你明儿还要当值,回去睡吧!”   晓晓听见如蒙大赦,顿时来了精神,忙蹲身行礼就要退下,却给慕容兰舟叫住道:“笔墨纸砚一并拿回去,今儿教你的十二个字,每天写十遍,务必认真写,三日后我在这里,你拿过来我瞧,若写的好有赏,若不好,需知先生的戒尺厉害。”   晓晓愕然,还以为今儿一走就算脱身了,合着这位当先生上瘾了,慕容兰舟说完,扫了福平一眼:“夜里不好走,你送她出去。”   福平忙应了,先去对面案上,把晓晓用的笔墨纸砚等物裹了起来,递在晓晓手里,提了一盏灯客气的道:“姐姐跟我来。”   晓晓没辙的接过东西,走到门边儿上,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慕容兰舟低着头看他的书呢,认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瞅那意思是想彻夜苦读了,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精神,看来这丞相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福平送着她出了文华殿角门,才开始热络的搭话:“姐姐在哪个宫里头当差,以往倒没见过?”   晓晓也不觉着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便道:“乾清宫。”   这三个字一出口,就觉小太监的两只眼在灯光下闪着贼亮贼亮的光:“原来姐姐在乾清宫当差,怪不得呢。”后面的话聪明的没往下说,估摸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儿知道归知道,说出来却不妥,彼此心领神会比说出来牢靠的多,这事儿也是个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自己知道就成了,省得别人抢着到她跟前来卖好,更何况,相爷也没发话呢,自己声张出去说不定就成了祸事。   要说这福平挺精明的,就是一沾上赌就傻了一半,提着灯跟晓晓说着话儿,往乾清宫走,刚走到古华轩,忽见那边儿匆匆过来个人影儿,福平先喝了一声:“谁在哪儿?”   那个人影儿吓了一跳站住脚应了一声:“我,我是长春宫的宫女。”   她一出声,晓晓倒是听出来了,喊了声:“槐花。”   槐花一听晓晓的声儿,几步扑了过来,抓住晓晓:“你,你没事吧!可,可把我吓坏了。”   紧张的磕磕巴巴。   晓晓道:“我能有什么事儿,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怎跑到这儿来了?”   槐花扫了眼一旁的福平,晓晓知意,跟福平道:“大晚上的还劳烦公公送我出来,前头不远就到了,公公请回吧,改日得机会再谢公公。”   福平忙道:“姐姐这话可不远了,得了,既到了,小的这就回了,夜深了,姐姐慢走。”说着转身去了。   见他走远,槐花才道:“都快把我急死了,我也是刚听姑姑说才知道,文渊阁是宫里的禁地,去年一个宫女误撞到哪里,给相爷当场杖毙,我一得了信儿就去乾清宫找你,不想你不在,生怕你去文渊阁,这才寻了来,我就说,昨儿瞧着新巧的眼色不对,想她必是知道的,你跟她还是一个村的,若知道还这般害你,倒不知与她有什么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听到这些,晓晓不禁倒窜了一身冷汗,亏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给几个小孩子算计了,不是疏忽是自己笨,脑子里总想着这是险恶的皇宫,可意识并没警觉,习惯用现代的思维想法去对待周遭的人或事,是绝对错误的。   新巧几个虽才十二,可嫉妒心比什么都可怕,能迅速膨胀一个孩子的心机,尤其新巧,自来就是个心气高爱拔尖的,原先自己不如她的时候,她不会怎样,现如今,自己得了李进忠的青眼,莫说心里,就是面儿上都瞧得出她羡慕嫉妒恨。   自己光想着教好小白以后飞黄腾达,怎么就忘了,若是连小命都保不住,还有个屁以后,不止新巧,那天来的几个,春桃,可儿,翠儿,嘴里说的好听,替自己高兴,心里不定怎么想的呢。   连在长春宫跟外头不大通消息的槐花都知道的事儿,那几个又怎会不知,忽想起那天翠儿欲言又止给新巧拦住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新巧是按心要害自己,那几个也一并顺水推舟,可见自己多招恨,且可以想见,以后自己成了御前的大宫女,肯定更招恨,若自己不知谨慎,说不定那天儿就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这些女孩子虽小,却早不能用孩子来衡量了,进了宫,人人都想往上爬,想踩着别人出人头地,自己升职的太快,成了她们急于踩踏的目标也是理所当然。   第一个恨不得自己死的就是新巧,想起来,晓晓后脊梁都冒冷汗,自己还把她弄到东茶房来替自己原来的差事,期望她跟自己做个伴儿啥的,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就是作死。   而槐花……晓晓不由看了她一眼,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即使看清了,自己也不敢保证,能猜到她心里想的什么,晓晓现在拿不准她的老实是表象,还是扮猪吃老虎,现在想起来,现代时自己刚迈入职场的时候,就给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女孩儿给摆了一道。   晓晓不由自主去想,槐花既然从姑姑哪儿听说了禁地之事,为什么现在才来,如果不是自己走了狗屎运,慕容兰舟的心情好,想必现在自己已经死在宫杖之下。   晓晓忽觉,这个皇宫里到处都是陷阱,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新巧,春桃,翠儿,可人,甚至眼前的槐花,都让她开始戒备。   因为存了戒心,槐花问她,怎么有个小太监送你回来的时候,晓晓并没提慕容兰舟的事,而是含糊的说,自己并未进去,在文渊阁外头被看守的小太监拦了,小太监心眼儿好,告诉了自己禁地之事,还把自己送了回来。   晓晓这些话其实漏洞百出,若是旁人肯定不信,可槐花刚进宫没多少日子,又一直在闭塞的长春宫里头当差,虽觉晓晓的话有些不合情理,却又想,晓晓从进了乾清宫一步步走到现在,凭借的不正是她的运气,运气这种事儿谁也羡慕不来的,当初进宫的时候,都说新巧能出头,不想第一个混出来的却是晓晓。   自己终究不如她们几个,在长春宫里头当差,就靠那几两份例,什么时候才能存够给娘治病的钱。   其实晓晓真没猜错,槐花心里也是嫉妒她的,至于知道文渊阁是禁地的事儿,她昨儿回去跟姑姑无意中提起,就知道了。   她当时是想过来告诉晓晓的,可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说,凭什么她这么快就出头了,你去告诉她,人家也不见得念你的好,你也不想想,当初你们俩一起分在长春宫,按理说,最是亲近,若有机会,她也该帮扶帮扶你,不该是新巧,可她当了奉茶宫女,原先的差事却是新巧顶了上去,若不是她垫了话儿,哪会轮的到新巧,新巧不禁不感念,还要变着法儿的害她,便丢了命也是她活该。   槐花听了这个声音,略纠结了一下,也就按下了告诉晓晓的心思,却转过天儿夜里,碧莲姑姑跟她说道:“你们几个新进宫来的丫头,我瞧着筱筱那丫头有些造化,说不准就能混出头,你才进宫,比不得我们两个,过两年就该放出宫了,也没什么指望熬上去,就在这长春宫里头混日子也无妨,你还早呢,若你不想如何还罢了,若有个想头,趁早做打算,旁人你攀附不上,筱筱那丫头倒是一条道儿,她好了,你跟着她,一准没亏吃,她若不好,这条道就算断了,再寻别人,不是姑姑说冷话儿,谁耐烦搭理你一个冷宫里的小宫女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莫错了主意才是。”   槐花想通了,这才忙着出来寻晓晓,想着若她无事,自己这个好儿就算卖上了,若她有事,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只可惜她到底才十二,心计不深,几句话说出来,反令晓晓起了戒心。   槐花并不知,还当自己卖成了好儿,两人出了古华轩,到了西长街的岔路上,槐花站住脚儿道:“那个,筱筱你若是能说上话儿,能不能帮我也换个差事,你也知道我娘病着,需要银子治病,若是我能多拿些份例,哪怕苦点儿累点儿也成。”   若搁在以前,不等槐花说,晓晓还真动过把槐花弄乾清宫来的念头,那时候是想身边儿多几个自己人到底安稳些,却出了今儿的事儿,晓晓才知,都恨不得你死我活了,哪还有什么自己人。   却也没必要得罪槐花,反正应着她,垫不垫话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槐花见她点头了,欢欢喜喜的走了。   晓晓裹挟着包袱往乾清宫走,刚进了乾清宫,就看见新巧立在门边儿上不住往这边儿望,待到近些,看见了自己,几乎立刻就问了一句:“你,你怎么回来了?”   晓晓都不禁叹气,说她有心机吧!这话问的却过于傻缺,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说她没心机吧!却想害自己的命,既问出这句话,估计是想着自己今晚回不来了,这已经不是个十二的孩子,她的心肠歹毒堪比蛇蝎,她心心念念盼着自己死呢,自己若还留情,不是仁慈是愚蠢。   晓晓的目光冷了冷:“听你这话,是盼着我回不来了?”   新巧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尴尬的笑了两声道:“哎呀,我不过说着玩的罢了,你怎当真了,我还想着,你这时候不见影儿,出来迎着你呢,夜里风凉,咱们快进去吧!明儿一早还要当值呢。”说着走过来挎着晓晓的胳膊,亲热的走了进去。   晓晓也没挣开,虽说必须收拾她,却也要寻个恰当的机会才成,回了屋洗吧洗吧,各自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李进忠便公布了御前宫女的名儿,晓晓毫无意外的中选,其余三个是钟粹宫的锦葵,针工局的惠兰,宁寿宫的挽香,除了晓晓,其余这三个都生的极好。   晓晓总结就是,肤白,貌美,身材好,虽同是十二,发育的属于比较早熟的一类,跟她们三个站在一起,晓晓低头瞅瞅自己一马平川毫无起伏的胸,再看看自己瘦的跟柴火棍儿有一拼的胳膊腿儿,不禁叹了口气,也就皮肤还算过的去。   进宫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没见长肉,皮肤倒白了不少,要是能再胖点儿,就算比不上这几个,好歹也比现在强,看来自己还得多吃多补,争取补得,跟这几个站在一起,也不显自己各色。   以后跟着小白,他吃什么,自己吃什么,他不吃什么,自己也可以假借他想吃的名义,让御膳房做出来,反正傻小子好欺负。   晓晓正琢磨自己让御膳房做什么好料解馋呢,就听李进忠道:“你们几个虽说是我选的,却还需相爷过眼,一会儿相爷跟前,你们几个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做到笑不露齿,行不摇头,婉约贞静,稳重大方,可记住了?”   其余三个均规规矩矩蹲身一福,应道:“奴婢们谢总管大人提点。”唯有晓晓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想什么呢。   李进忠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见她仍双眼发直,不得不开口:“程筱筱,你可记住了?”   晓晓这才回神,对上李进忠的目光,忙蹲身道:“奴婢也记住了。”   李进忠瞪了她一眼,心说,不知这丫头成天琢磨什么,时不时就给他走一下神,也不想想,夹在其他三个宫女里,本来就有些显眼,还如此心不在焉的,李进忠是怕一会儿到了丞相跟前,相爷一句话把她踢出去,自己可不白费力气了。   李进忠目光扫过其余三个,落在她身上摇了摇头,这不比还好,这一比唉!真有点儿惨不忍睹,也不知相爷哪儿过不过得去。   晓晓想的也是这个,她可还记得上回慕容兰舟提议让自己当御前宫女的事儿,自己本来还想通过李进忠到小白跟前,慕容兰舟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也就成了,谁想还得过他的眼。   要说经过昨儿晚上,晓晓对慕容兰舟有些改观,没看出怎么心狠手辣来,相反,晓晓还觉着他挺亲切的,如此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还有兴致教一个小宫女识字,这么鸡婆,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如果自己这差事又黄在他手里怎么办?   这么想着,晓晓真没啥底气让他过眼,可没底气也的过,慕容兰舟一开始没怎么注意跟着李进忠带进来的四个宫女,却她们给自己见礼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夹在其中,慕容兰舟才抬起头来。   打头一个,脑袋都快扎脖子里的,不正是昨儿晚上,自己教了半宿的小丫头吗,她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能把李进忠的门路,走的这般通透。   晓晓感觉到他的目光,头更往下低了低,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乱七八糟的念了一大堆。   末了,神佛终于禁不住她念紧箍咒,显了一回灵,沉默半晌,慕容兰舟终于施恩般的开口道:“你们几个今后好好伺候皇上,若有丝毫闪失,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下去吧!”李进忠跟晓晓同时松了口气,这算是过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过了慕容兰舟的眼,四个新出炉的御前宫女便走马上任了,本来按照规制,皇上跟前应该有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工,六个职位,各三人,一共得十八个掌事宫女 ,下头各有管辖的人和事,分工明确。   可自从先帝时,因郑贵妃得宠,为了杜绝皇上兴致来时,临幸跟前的宫女,直接废除御前掌事宫女制度,有违祖宗家法,她没敢这么干,最后折中想起了缩减的法子,把六个掌事宫女的职位缩减成四个,每个职位三个人也变成了一个,并且把那些美貌有姿色的宫女,想法儿发落到别处,留在御前的都是姿色平平之辈,让她们白日当值,夜里换成太监值守,大大降低了御前宫女勾引皇上的几。   故此,如今这御前宫女比起以前可差远了,不过如今却也有变数,皇上虽才十岁大,却再有一两年就大了,长大后头一件大事就是开荤,晓晓是这么理解的,而且,看李进忠的意思,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三个宫女,差事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勾引小白,以期望小白能早点儿茅塞顿开,悟出阴阳调和其乐无比的真谛,醒悟到,这样的大好的美色在自己跟前晃,若不睡上一睡太亏自己,然后顺水推舟把这几个小美人收在帐下,终日淫,乐。   最后发展到小白负责睡,李进忠得了慕容兰舟的授意,只管往小白跟前送,即使小白长大了,一个终日在美色中混起来,既没知识也没文化,更没见识的皇上,就算慕容兰舟把皇上的实权还给他,也没用,可见慕容兰舟的心思何其险恶。   虽说经过昨儿晚上,晓晓对慕容兰舟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可是这会儿一想明白,还是觉着毛骨悚然。   他不想要小白的江山,他就是想这么一辈子把小白当个傀儡控制在掌中,到底慕容兰舟跟小白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么费尽心思的穷折腾,真有什么仇,直接改朝换代不是更痛快些,这么拖着,小白的人生算什么。   晓晓不是悲天悯人,是觉着慕容兰舟这么干,有点儿太不人道,小白是无辜的吧!那么傻,那么好欺负的傻小子,到底走的什么背运啊,还有自己,小白要是当一辈子傀儡,自己好容易看到点儿的稀薄的希望是不是也跟着瞎了。   所以,不成,即使慕容兰舟对自己算不错,她依旧得忠于小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根儿上说晓晓就是个吃货。   想着御膳房的山珍海味,晓晓第一天就使眼色跟小白示意,自己要当他的尚食宫女,顾名思义,所谓尚食,就是负责试吃的,皇上吃之前,她先吃,其目的本来是为了试试有没有毒,这一点儿晓晓一点儿都不担心,只要慕容兰舟不想弄死小白,就算小白想死都不容易。   而目前看来,慕容兰舟一点儿不想小白死,小白死了,对他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政治策略没有丝毫益处,虽然他想养废了小白,却没想过弄死他,更不会在御膳里下毒。   综上所述,自己这个试吃的尚食宫女,小命还是很牢靠的,既享用了好料,又不会丢了小命,还有比这个更适合自己的职位吗,所以,她坚决一定要当小白的尚食宫女。   小白还是很解她的,她一个眼神,小白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更何况,小白早就知道大妮多馋了,不是大妮馋烤鸡自己也不会认识她。   想起那段乔家村的日子,小白眼里不禁流露出向往,如果可能,他真想回去,回到从前乔家村只有自己跟大妮的时候。   他的目光毫无起伏的划过其他三个宫女落在晓晓身上,其实他不想要四个,只要一个大妮就好了,却这也由不得他,开口钦点了晓晓做尚食宫女,就让其他三个宫女退下了。   暖阁里只留下了晓晓,其他三个宫女心里很不平衡,从暖阁出来,到了殿外,锦葵先嘀咕了一句:“慕容筱筱算什么啊,长得那么丑,像个竹竿儿似的,皇上怎么单把她留了下来了?”   挽香也道:“就是说的,皇上也太怪了……”话音刚落就听背后福寿阴测测道:“就凭你这一句妄议皇上,你几个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挽香慌了,忙转身扑通跪在地上抱着福寿的小腿央求:“福寿哥哥心眼儿好,我不过发两句牢骚,您只当没听着吧,回头我给哥哥做双跟脚的鞋穿。”   福寿也不过吓唬吓唬她们罢了,这宫里头背后议论皇上的多了去了,这几个宫女又算什么,只不过福寿听不得她们挤兑晓晓,心里头总觉着,那丫头就该自己挤兑,别人一挤兑他心里就不爽,尤其这几个,当自己谁啊,妖里妖气的,真以为进了乾清宫就是高人一等了,还不就是给皇上预备的玩物,以后不知怎么着呢。   却这么一想又想到晓晓,脸色便有些不大好,哼一声道:“别说我没提点你们,慕容筱筱可是李总管认得干孙女,你们几个想与她为难,先掂量掂量自己可够斤两再说。”   说完甩开挽香走了,挽香几个愣了半天,才悻悻然的下去了,且回过头再说晓晓,等挽香几个出去,屋里没人了,晓晓一屁股坐在小白身边儿,撑着他的小脸,问:“高不高兴?”   小白一张嫩白的小脸,瞬间染上红晕,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腼腆的点点头,这副乖巧粉嫩的小正太样儿,把晓晓萌的够呛,挣开他的手,又在他小脸上揉搓起来:“少跟我这儿卖萌知不知道?”   小白一张脸给搓的像块大红布,却没再拉她的手,而是任由她搓揉,却扬着小脸问她:“什么是卖萌?”   这一句真给晓晓问住了,她琢磨自己怎么跟她解释,小白却自己先定义了:“是说可爱吗?”   晓晓急忙点点头:“对,就是可爱,可爱,就是告诉你别在我面前装可爱。”   小白脸更红,垂下头不知想什么,半晌又抬起来小声问了句:“大妮是觉得,觉得,那个,我可爱是吗?”说完又低下头去。   晓晓愣了楞,不明白这个话题有什么可问的,还翻来覆去的问,当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好不好,却不忍心打击这么可爱的傻小子,便敷衍的说:“可爱,小白最可爱了。”然后拉着他叮嘱:“以后你留我下来,不可以做的这么明显知道不,容易让人怀疑,要是别人知道咱俩以前就认识,没准我就不能当你跟前的宫女了。”   小白看着她:“可我想你留下来陪着我说话儿,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着心里头空落落的难过,大妮,你不会走的对不对?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   晓晓不由叹了口气,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是这般境地,比同龄的孩子更敏感,更缺少安全感,具体表现就是黏人,而自己之于小白,或许就像他唯一能够着看见的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还不满足,还急迫的想要一个永久的承诺。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久的东西,利益变革,世易时移,沧海都有一天会变成桑田,更何况人心,所以说,他是个孩子,可就这样的孩子话,却打动了晓晓。   或许晓晓现在承诺的,不过是哄他的,可至少她想哄他,她觉着他可怜,可怜的唤醒了她心底深处的母性。   她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小声在他耳边说:“我不会走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晓晓这会儿死也没想到,这句话成了小白以后不厌其烦要挟她的条件,没事儿就是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走,永远陪着我的等等,跟念紧箍咒似的,令晓晓不胜其扰。   自然这是后话,早着呢,先说眼前,晓晓安慰了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傻小子,就到了吃饭的时候,小白很够意思的,拿出皇上的架子把别人都支了出去,然后,晓晓借着试膳的名义,跟小白大快朵颐了一番。   吃完了,小白也没放晓晓走,说要跟她说话儿,晓晓于是借机教他认了慕容兰舟刚教会自己的十二个字,不能用纸笔,就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写,等水渍干了,什么痕迹都没有,别人也不会发现。   晓晓觉着这个方法非常妥当,至于以后怎么办,晓晓暂时不去想,先认识字再说,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得庆幸的是小白出乎意料的聪明,到底有皇族的基因,自己写的快,认得快是因为前世上过那么多年学,繁体跟简体虽说不一样,可还是有一定共同之处的,至少让她看着繁体猜简体,十有□□不会猜错。   小白是真的没学过,却能她写一遍,他就能仿着写出来,并且,比自己写的还要好看的多,晓晓不禁开始琢磨,自己这一手烂字儿是不是会误人子弟,明明是一个天才,让自己教成蠢材可是罪过。   因为想的比较入神,连小白跟她说话都没听见,小白见她不理会自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妮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啊!你说什么?”晓晓回过神来,只见小白好奇且崇拜的望着自己:“那天你说认字,我还不信,大妮真的好厉害呢。”   给这小子如此直白崇拜的目光望着,晓晓刚有些暗淡的信心,嗖一下又回来了,是啊!自己好歹是个大学毕业生,教个傻小子还算事儿吗,大不了自己学不得了。   这么想着,到了跟慕容兰舟约好的那天,晓晓心甘情愿的去了文渊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晓晓刚走到文华殿外头,就看见一个黑大个直挺挺站在那里,有些起风,廊上的宫灯摇曳出一串光影,光影中她看清了黑大个的长相,晓晓楞了一下,这黑大个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乔家村小白的护卫元良。   开始的几次,元良并没有出现,晓晓也并不知道自己跟小白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有一个旁观加旁听者。   后来有一次,她给小白捉鱼的时候,忽然看见那边儿大树上,因昨天风大,吹折了一根树杈,树杈上原先的鸟窝便摇摇欲坠,仿佛要掉下来一般,鸟窝里伸出几只秃秃的雏鸟头,叽叽喳喳叫着十分慌乱。   晓晓理解就是慌乱,万物皆有生灵,想来鸟也知道掉下去必死无疑,然后晓晓万年不遇的同情心泛滥了,就想着发挥一下救死扶伤的精神,要去爬树扶正鸟窝,她没想指望小白,就小白那个弱鸡似的样儿,也指望不上。   晓晓爬树的技巧很菜,非常菜,更何况,那棵树不算矮,且树干粗大,她试了几回,最后终于给她爬了上去,可爬到半截,往下一看,吓的再不敢往上爬,想下去也下不去,趴在树上跟黏在上头的大马猴一样,小脸都吓的煞白,扒在树上双腿双脚,跟过了电似的哆嗦的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晓晓当时以为,自己一定会先那些鸟摔死的,却听见小白喊了一声元良,忽然从那边儿窜过来个人,晓晓还没看清是谁呢,那人已经纵身而上飞过来,把她夹在肋下弄了下去,然后又飞上去把鸟窝弄正,复又飞下来。   晓晓头一次亲眼看见会飞的活的武林高手,兴奋无比,对元良万分好奇,晓晓也不是没试过跟他说话,一般她问,元良倒也答应,但就两个答案,是,不是,弄的晓晓最后也不问了,比小白还无趣呢。   那天起,元良就不再躲着了,总是站在他们不远处,面目表情,一身黑衣,不言不动,像一根儿黢黑的木头桩子。   小白告诉她是他的护卫,叫元良,晓晓记住了,这时候看着眼前的黑大个,之所以想起元良,是因为两人很像,无论是个头还是僵硬的表情,以及那种形于外的气息,甚至五官都像。晓晓琢磨这个黑大个跟元良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元忠知道晓晓是相爷新收的女弟子,事实上,收女弟子,真不像相爷会做出来的事儿,更何况,还是个才十二的小丫头,那天晓晓偷入文渊阁,元忠是知道的,以相爷的一贯作风,这丫头即便保住小命也免不了受罚,却不想爷未打未罚,还教她读书识字,且交代她三日后还来这里。   为了她,相爷也一改过往只初一十五进宫的原则,今儿吃了晚上饭就来文渊阁候着了,到他看见这丫头过来,爷已经候了她一个时辰之久,偏这丫头来了还不快着进去,磨磨蹭蹭盯着自己发呆。   元忠想到里头的爷,刚要提醒她一句,福平颠颠儿的跑了过来,看见晓晓先堆起一个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蓝布包,热络的道:“姐姐来了,快着进去吧!相爷在里头等着姐姐呢。”   说着不由分说扯着晓晓走了进去。   晓晓进了文渊阁东侧的小屋,忽的想明白了,外头那个是慕容兰舟的护卫,小白是慕容兰舟的傀儡,小白的护卫自然也是慕容兰舟派过去的,那两个人如此相像,弄不好是兄弟什么的呃,与其说元良的职责是保护小白,不如说监视更恰当,可见小白在乔家村的时候,已经被慕容兰舟死死的控制了。   想起这些,晓晓就觉小白分外可怜,进而引申到自己该对他好一点儿,这个世上恐怕除了自己,也没人再对她好了。   这种定位从现在开始一点一滴潜移默化的钻进晓晓心里,就好像在湿润的泥土里投下一颗树种,到后来她想割舍的时候,才发现,她以为的一点点儿早长成了参天大树,若是连根拔除,又岂是痛彻心扉那般简单。   对于慕容兰舟,晓晓也有些纠结,若不见到他,晓晓能把他想的阴险又心狠手辣,可一见到他,晓晓又忍不住觉着他是个端方君子,因为他对自己很好,他真当自己是学生来教了。   晓晓略抬头看了他一眼,慕容兰舟正认真的批注着她写的大字,手里的朱笔,认真的圈着他觉的自己写的不错的地方,精确到笔画,认真的晓晓忽有种错觉,或许他真是自己的老师也不一定。   晓晓胡思乱想的功夫,慕容兰舟已经把她写的大字批完了,圈不少,叉也不少,晓晓的字其实不差,现代的时候,因为爷爷对一手好字的执着,她练过几年,所以还算过得去,上回是因为用不惯毛病,控制不了软趴趴沾满墨汁的笔锋,回去练了两天,终于找到了点儿感觉,虽说不能说写的多好,至少笔画粗细均匀,比那天强多了。   因为看见这丫头的字很过得去眼,批阅了一天奏折的慕容兰舟,觉得疲惫都消下去了一些,别管是不是机缘巧合,能收一个灵慧聪明的弟子,总是令人高兴的。   慕容兰舟也把自己对她的特别归结为惜才,他想好好教导她,慕容兰舟这人聪明一世,就晓晓这一件事上犯了回糊涂,自己也不知怎么个缘由,后来他时常想,这或许就是孽缘 ,可不管是不是孽缘,至少自己跟她是有缘的,他是她的师傅,她是他的弟子,这些一辈子也变不了。   慕容兰舟今天加快了速度,教了晓晓半篇千字文,他觉着她的聪明跟当年自己不相上下,当年自己识字之初,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千字文背了下来啊,并且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之所以教她半篇,是看她写的慢。   慕容兰舟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略侧头扫了眼对面写的异常认真的小丫头,嘴角略弯了弯,忽的问了一句:“李进忠对你不差,刚进乾清宫没多久,就到御前当差了。”   晓晓一惊,心说他是想试探什么,还是开始怀疑了?晓晓脑子飞速转了几转,末了想明白了,慕容兰舟谁啊,能把天下控制在手里,能让满朝文武老老实实听他的摆弄,这人的心计城府手段,每一样都得厉害的秒杀所有人才成,说白了,这是个人精儿里的人精,就自己这点儿脑子,想骗他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所以晓晓选择的是直接坦白。   再说,这也没什么,宫里头的人谁不会谄媚讨好,这是保命的必备技能,有时候直白也是一种隐藏,想到此,晓晓抬起头道:“我认李总管当了干爷爷,当爷爷的自然得照顾孙女些,御前宫女的份例多,活儿轻松,是宫里头一份的好差事,落到我头上,正应了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这几句话说得极俏皮,声音带着女孩儿独有的娇憨,本来并不是多光明正大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觉着名正言顺。   慕容兰舟挑了挑眉,如果她不这般直白的说出来,或许慕容兰舟的疑心不会放下,毕竟他亲眼目睹,一向孤僻寡言的朱子毓对她有些不同,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这丫头天生有股子让人亲近气质,直白可爱又聪明慧黠,自己尚且收她当了弟子,想悉心教导她,更何况朱子毓年龄与她相若,又怎么厌恶她,推己及人,慕容兰舟也便不再疑心了。   晓晓说完这些,心里也敲鼓,不知道混不混的过去,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慕容兰舟再问什么,暗暗松了口气,却想自己这么着下去也不是事儿,又不是今天见过以后就不见了,可以想见,自己既然想发奋,就离不开他这个先生的教导,更何况,自己如今在御前当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回头自己露出什么马脚,就全完了,最佳最有保障的方法就是彻底打消他的怀疑。   而想达到这个目标,唯有把自己的事儿都告诉他,让他觉得自己不会对他有所隐瞒才能一劳永逸,晓晓可也不傻,自然不会全告诉她,捡一些看似对自己十分要紧,与他来说却不是事儿的说出来最有效果。   晓晓眼珠转了转,放下忧愁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的人缘不怎么好的,李总管这个干爷爷完全是我撞大运撞来的,其实好多人憋着坏害我呢,这两天我睡觉都不踏实,总觉着小命要悬。”   这丫头还不算太傻,至少知道有人憋坏要害她,慕容兰舟听了,唇角勾起道:“你这么成天唉声叹气的有用吗?”   晓晓摇摇小脑袋:“正是因为没用,所以才睡不踏实啊!”说着又长叹了口气,慕容兰舟不禁莞尔,长指轻轻扣了扣桌子道:“唉声叹气没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晓晓故意装着没听懂的样子眨了眨眼,慕容兰舟轻笑一声解释道:“就是她怎么害你,你原样害回去不就得了。”   晓晓忽然对慕容兰舟崇拜起来,这人不愧是丞相,这等害人的事儿,都能给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不过,这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新巧留在乾清宫,自己得时刻提防着她使绊子,况且,以那丫头歹毒的心思,恐怕已经不是使绊子这么简单,她都想要自己的命了,自己还犹豫什么。   这么想着,看见眼前自己写的大字,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一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好计……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V,当日三更,过后恢复日更六千,会尽量多更,亲们继续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第 25 章   晓晓虽说想出收拾新巧的法子,后来想想,若新巧因为自己丢了小命,晓晓心里还是不忍,她不是假慈悲,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她是个现代人,人命之于她不是如此轻率的,她毕竟不是新巧。   有了这种想法,晓晓就想寻个机会,把她弄出乾清宫就是了,这么想着机会可就来了,新巧也是胆子大,私下偷了御茶房的龙井茶去卖了。   要说这事儿在宫里也不算什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宫里的宫女太监之所以费尽心机往好差事上钻营,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银子。   却内廷二十四衙门里头一级级分下来,啥叫好差事,若说月俸也都差不太多,所谓好差事,说的就是油水足外快多的差事,有嫔妃的时候,宠妃宫里随便一个扫地都是好差事,如今宫里既没嫔妃也没太后,好差事就是这种有现成东西的,例如御膳房茶房什么的,东西按着份例发下来,使多少,整个的物件好记,像茶叶吃食这些怎么记,所以,这里头偷手最多,油水最足。   只不过新巧刚来没多久,又是在李进忠眼皮子底下,就敢伸手干这事儿,晓晓都觉她蠢的没边儿了。   其实新巧也是憋着想讨好李进忠,晓晓一步一步成了御前的大宫女,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呢,虽然嫉妒,新巧还是总结了一下,晓晓之所以升的这么快,都是大总管李进忠的提拔点拨的结果,后来还认成了干爷爷,所以讨好李进忠是一条最佳最快的捷径。   她偷着扫听了扫听,李总管这个人旁的都不爱,也没什么喜好,唯一一样就是爱财,可底下若要是孝敬他银子,他还不收,这老太监精着呢,收了银子可落了口实,这会儿是没事,有朝一日出了事儿就是的大事,为着这点儿钱,搭上自己的老命不值当。   可若是换成别的,有个名目就不一样了,赶上过年过节或他过生日什么的,底下孝敬个玛瑙盆翡翠碗的,他也就拿着了。   扫听到这些的新巧真动了心思,琢磨五月端午一过就是李总管的生日,若是自己能寻个好东西给李总管上寿,讨得他欢喜,过后抬举抬举自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如今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就是个摆设,大小事儿都掌在大总管李进忠手里,就凭自己这模样儿怎么不比晓晓那丫头强。   越这么想新巧越兴奋,仿佛只要她送了东西给李进忠,明儿就能成御前大宫女一样,挖空了心思四处踅摸好东西。   宫里的太监其实比宫女自由,宫女想出宫就是奢求,但太监不一样,太监的住所在外头,当值下差都凭着腰牌进出,下了差事没事儿有闲心的,去街上逛逛也成,先帝时,宫里的嫔妃多,遇上大事的时候,银子不凑手,都是偷把自己使不着的东西交给太监拿出去典当了换银子顶事儿,或是想要什么宫里没有的东西,也让小太监出宫去买回来。   这一进一出便挡不住宫里的东西往外倒蹬,同样,想要些什么新鲜物件,也有了渠道,这里头就有个挺机灵的小太监叫福海。   这福海是尚膳监的人,因性子机灵,善于溜须拍马,得了个采缺的差事,进出宫就成了常事,这小子灵,常干些来回倒蹬的营生,一来二去跟外头的好几个古董铺子掌柜攀上了交情,举凡谁想要点儿稀罕物件,找他准没错。   正好翠儿在御膳房,新巧便托翠儿的人情找到福海,说了自己的意思,福海上下看了她一眼,撇撇嘴道:“论说呢做买卖没有挑主顾的,你来我往图的就是利,只你这档子事儿,不是我不乐意接,是接了也没用,李公公他老人家当了这么些年总管,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寻常物件哪入得眼,便你舍得下本,都不见得能讨他老人家一个好儿,更何况,你一个刚进宫的小宫女能有多少银子置办稀罕东西,所以说,这事就别想了,好生回去当你的差事要紧。”   翠儿在一边儿扯新巧,小声道:“福海哥哥说的是,你哪来的银子上这样的好儿,不如算了。   ”   新巧却咬咬唇道:“要多少银子,我用旁的换成不成?”   福海多精,一早知道她是乾清宫茶房的,那可是个好地儿,别瞧没有真金白银,那些茶叶可都是值钱的东西,到了市面上可都是紧俏货,可巧儿前两天正好有人问他要今年新下来的龙井,别人不好弄,这丫头弄来倒不费劲。   福海刚听她的来处就惦记上了,这会儿见她果真上套,便道:“倒是有人要今年贡上的龙井,你若能弄来,倒值些银子。”   新巧道:“你等着,过两日我便给你拿过来。”   果然两天后,新巧裹着几大包龙井来找福海,福海拿了出去卖了三百两银子,拿出二百两来给她弄了一个赤金的寿星老儿。   新巧用红布裹了,藏在自己炕头里头被子里,想着等李进过生日那天送过去,新巧一向喜欢拔尖,说话不防头,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她心里都嫉恨晓晓,有人同样嫉恨她,这个人就是可儿。   可儿无意间把这件事透给了晓晓,晓晓授意小白,对下头说想吃龙井虾仁,使了挽香去茶房拿今年刚下来的龙井,送去御膳房做菜,第一天吃了没事,第二天皇上还要吃,如此连着吃了十天,挽香再去拿龙井,丁香就发现,刚领来没多少日子的龙井没了。   丁香惊愕之余,心说若皇上哪儿再来要,自己拿不出,岂不要受牵连,这茶刚领来没多少日子,莫说皇上吃十天的龙井虾仁,就是吃一个月,也该供得上,如今却没了,不用说,定是出了内贼,这事儿她担待不起,便去回了李总管。   李进忠一听倒笑了,这可真是,乾清宫他亲自坐镇,还能出来贼,若是给慕容兰舟知道,这不打自己这张老脸呢吗,再说,偷免不了,没见过这么偷的,照着一样拿,这不是个笨是找死。   东茶房里头原先人挺多的,后来新皇登基,用不着宫女奉茶,就减了人数,至晓晓来的时候,除了她跟丁香,下头还有一个打杂的小宫女,叫小云,后来新巧顶了晓晓的差事,就变成了丁香,新巧,小云三个,所以这贼不用说就是这三个人里的一个。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新巧,丁香眼瞅就出宫了,熬了这些年,终于有了盼头,肯定比以前更要谨慎小心,犯不上因为这点儿银子把自己搭进去,至于小云,老实巴交,没那么多心思,胆儿小的不行,再借她八个胆儿,她也不敢偷东西,那么就剩下新巧了。   李进忠目光扫过新巧明显刷白的小脸,哼了一声,心说,看着还算机灵,原来是个蠢货,使福寿带着人进三人的住处搜,毫无悬念的在新巧被子里发现了一个赤金的寿星老。   福寿呈上来,李进忠掂了掂分量,足有十几两重,核算银子,怎么也值二百之数,这就不用说了,想新巧才进宫多少日子,她的月例银子一分不使的都赞起来,连个零头都够不上,不偷哪来的这东西。   李进忠看着新巧道:“你来说说这东西哪来的,若是你说明白来路,杂家也不会屈枉你。”   新巧毕竟才十二,没遇上事儿还好,这一遇上事儿,早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脱罪,忽想起自己这东西是给李总管的寿礼,想都没想,扑通跪在李进忠跟前道:“总管大人饶命,奴婢是听说您老人家的寿辰快到了,想着……”   她话没说完,李进忠脸色一变,抬腿一脚把她踹了出去道:“这丫头不知悔改,倒攀扯起人来了,物证在此,也不用再审,堵了这丫头的嘴,打二十板子,发落到浣衣局去做苦役,看她还有没有力气胡说八道。”   新巧还要辩驳,已经上来两个小太监麻利儿的堵住嘴拖了下去,接着便听见噼噼啪啪的板子声伴着闷声的惨叫声,听得人浑身发麻。   晓晓趴在殿前的柱子上听着,心都颤儿,想着不会把新巧打死吧!想着新巧惨死的样儿,晓晓的脸有些白。   李进忠早瞄见她躲在柱子后了,见她那张白惨惨的小脸儿,挥挥手让人全都下去,他自己走过来,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没好气的道:“她犯了这样的错,打死也是活该,她没死呢,倒把你吓破了胆儿,出息,皇上跟前没人呢,还不回去,还想看她死不成。”   几句话说得晓晓一激灵,转身就往里跑,两条腿倒的飞快,跟后头有恶鬼追她似的,李进忠摇摇头,他这个干孙女儿,聪明是够聪明,就一点儿要命,心软,新巧陷害她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不是运气好,小命早没了,她不过是还回来罢了,倒把自己吓成这样,到底经的事儿少,还得历练,赶明儿见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倒是她这身量……明年皇上可就十一了,瞧皇上对她的意思,自己选她在御前当差倒没选错,可这身子,怎么瞧怎么没女孩儿样儿,这可不成,回头舍了自己这张老脸,让太医院的张陆给她瞧瞧脉吧,看是怎么开个方子调理调理,明年都十三了,论理儿说,在民间十三的女孩儿佳人生孩子也有的是,她倒好,连点儿影儿都见不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晓晓这两天的睡眠质量极差,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新巧就出现在眼前,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她狠狠的看着自己说:“是你,是你,是你害我的,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   睡眠一不好,身体免疫功能就差了许多,昨晚上又忘了关窗子,导致的后果就是感冒,晓晓一向信奉感冒没什么特效药,扛过去就成了,所以晓晓根本没当事儿,可现在真难受。   晓晓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因为睡眠不好又感冒的原因,她觉着自己脑袋像泄了黄的鸡蛋,稍微一动脑浆子都咣当,眼皮发沉脑袋发胀,周围的东西和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不清楚。   她怀疑这么下去,自己会不是得精神分裂了,貌似有往哪个方向发展的趋势,晓晓努力睁了睁眼睛,还是觉得眼前的字有些浮荡。   今天是慕容兰舟的授课时间,因为晓晓字认的快,不过半个月,他们已经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进展到少仪外传。   难度增加了,晓晓倒没觉着怎样,就是古文读起来有些拗口,写的字越来越多,除了这些,其余她还能接受。   而且,重点是,小白也没有适应不良的情况,现在乾清宫东暖阁,基本是她跟小白的天下,李进忠大约觉得,自己既认了他当干爷爷,自然跟他是一头的,不用防备自己,更何况,李进忠还知道了慕容兰舟教自己的事儿。   每三天就在文渊阁待上半宿,就算慕容兰舟对文渊阁的两个小太监下了封口令,自己晚上出来也算隐秘,到底这事儿瞒不过李进忠。   李进忠虽觉着这事儿很意外,可又一想,晓晓是自己认的干孙女,别管以后跟皇上如何,这会儿先落下个丞相弟子的名头,之于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明白了,便故意当做不知道,暗地里按着晓晓去文渊阁的时间,把她当值的时候错开,对于她一个宫女写字念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至于东暖阁里其他三个御前宫女,一开始还气不忿儿,虽说不敢明着给晓晓使绊子,暗里没少发坏,却很快发现,她们使坏根本没用。   乾清宫最大的主子是皇上,而皇上对晓晓的话说言听计从也不为过,晓晓说什么是什么,别人说下大天来也没用,皇上一门心思向着晓晓。   这还罢了,顶头主事的李总管是晓晓的干爷爷,明摆护着她,内外都不给力,三个御前宫女折腾了几次,发现不仅没把晓晓如何,反倒自己还挨了罚,终于明白晓晓她们动不得,人家运气比她们好,人头比她们硬,底气比她们足,她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得了,省得自己吃亏。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学会了瞧晓晓的脸色行事,知道皇上跟晓晓不喜欢跟前有人,轮到晓晓当值,不用皇上发话,仨人一准找个地儿猫起来,不叫绝对不会进来。   所以晓晓后来干脆把笔墨纸砚带进了暖阁,教了小白认字之后,两人一边儿一个,趴在炕桌上临帖。   晓晓临的贴不是那些现成的,是慕容兰舟根据教她的课程亲手写的,慕容兰舟习的是魏碑,与唐楷相比,魏碑任意挥洒,结体因势赋形,不受约束,正如魏晋之风,飘逸潇洒却又有血有肉,慕容兰舟的字颇得魏碑精髓。   前头那些都是慕容兰舟跟她讲的,或许是位居高位的原因,慕容兰舟这个人有些沉闷,讲起课来却有些不同,尤其这些书法啊什么的,晓晓甚至觉的,说起这些,他都有些神采飞扬的意思。   他一定看过很多书,有时候跟她说起这些,忍不住会引经据典,晓晓就觉得这人真有文化,而且,他授课的方法也不算枯燥,有时候会穿插一两个历史小故事,增加趣味性,所以,即使是晓晓一向不喜欢的古文,也没觉得听不下去。   或许当老师当得有点儿走火入魔,晓晓临的帖慕容兰舟也亲自操刀,晓晓后来发现,慕容兰舟这个一时起意的老师真挺负责的,以他的水准,拿过来直接教自己也手到擒来,况且,他是掌握天下的丞相,有多少正事需要处理,晓晓光想都替他头疼,可他还挪出时间来备课。   晓晓甚至怀疑,怎么教自己,教什么,怎么个进度,没准他已经做好了完整详细的计划,每次他教自己新的字之后,就会拿出他事先写好的字样儿,让自己比着写。   晓晓比着写,小白也比着他的字写,两人的字虽有好有坏,若搁在一起,一眼就可看出师承一脉。   小白比晓晓的字写的好,晓晓把这归诸与天赋,自己比小白的天赋差了不止一等,晓晓觉着这就是草根跟皇族的区别,哪怕小白是个落魄到如此境地的皇族,骨子里的东西依然无法改变,这是基因。   不止如此,小白还比自己勤快,慕容兰舟教的字,晓晓觉着认识了也就不会在去诵读了,至于写,也是为了完成慕容兰舟布置下的功课,不得不写,她是被动的,小白却是主动的。   他总是小声的一遍一遍的诵读,然后问晓晓意思,晓晓就按照慕容兰舟教自己的告诉他,他听得异常认真,然后又一遍一遍的写,把她带来的纸都写的密密麻麻,一点儿空隙不留。   这些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晓晓会在离开时带出去,跟做贼一样,晓晓很清楚,小白识字写字的事儿,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慕容兰舟想要一个傀儡,不想要一个拥有自己思想的皇上。   偶尔晓晓也觉得自己做的事儿不太厚道,慕容兰舟对自己挺好,她却背地里用这种方式算计他,有时候,晓晓会想若有朝一日给他发现了会怎么样,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以他的手段,或许觉得杀了自己也不解气。   每每想到这些,晓晓也会怕,可怕过去想到以后,想到可怜的傻小子小白,她又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本来就是小白的国家,小白的天下,他慕容兰舟要么谋朝篡位,自己当皇上,要么甘心退守做一代贤臣,他这不上不下把小白当傀儡的做法,晓晓无法理解,所以她要帮小白,当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更何况,小白如此争气,他是个天才,他对知识的饥渴,就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行走快要渴死的人终于发现了一汪清泉,他一头扎在里面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出来,就自己这样传声筒似的教,他都能学成这样,若是有天下名师悉心教授,没准小白真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帝王。   后来晓晓想起自己今天的想法,觉得自己这时候傻的可以,慕容兰舟岂不就是天下第一的名师吗,论知识素养,那些博学鸿儒恐都要退后,论谋算,他是手握权柄的丞相,他都能谋算得天下,别的还有什么。   自己跟他学的东西,有些过耳便忘,到了小白那里却入了心,以至于,后来两人旗鼓相当,说起来还是晓晓做的孽。   话题远了,拉回来继续说她的太阳穴,疼的直抽抽,因为疼,手也有些不稳,落笔便失了准头,一个东字让她写的歪七扭八,她自己都看不过眼,琢磨着是不是趁慕容兰舟不注意,把这张纸毁尸灭迹。   毕竟以慕容兰舟的严格,看见她这个字,肯定要罚她的,慕容兰舟罚她不是闹着玩的,是真打。   晓晓都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戒尺,前几次她写的不好,他至多也就皱皱眉,后来发展到,一篇大字里只超过三个不合他心意,就会打她戒尺。   竹制的戒尺不知道打过多少人,光溜溜,润泽的像一块老蜜蜡隐隐都有些发红,落在手心上,啪一声脆响,疼的人一激灵。   晓晓上了这么多年学,挨戒尺真是头一回,第一次挨的时候,比疼更难受的是自尊心,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无仅有的挑战,然后她挺没出息的哭了。   她不想哭的,可忍不住,或许她穿越成了个孩子,心也跟着像孩子一样脆弱了,不过,她哭也没用,慕容兰舟是个狠心的夫子,她噙着眼泪,又挨了两下才算过去。   有了第一回丢脸的经验,后来晓晓学乖了,大字写的也基本挑不出错来,可今儿一下笔,第一个字就写成这样,以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真不知道这篇字会写成什么样儿,然后慕容兰舟的戒尺自己得挨上多少,今儿回去,手还能不能要都是问题。   想到这种严重后果,晓晓想把这张纸毁尸灭迹也情有可原,只不过她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手下的纸便给抽了出去。   晓晓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慕容兰舟从对面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她写坏的那张纸看,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慕容兰舟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晓晓身上,不觉莞尔,这丫头抬头扫了自己一眼后,迅速低下头,搅了搅手指,仿佛一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慕容兰舟有时候会想,自己对她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不然她为什么如此怕自己,他不想她怕自己,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若不是个丫头,放到外头官学里,也一定是出类拔萃的好学生。   而且,他看得出,今儿她有些不对劲儿,莫不是病了,想着,慕容兰舟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许是吹了窗外的风,他的手有些凉丝丝的,贴在晓晓额头上很是舒服,晓晓忍不住闭了闭眼,慕容兰舟却皱起了眉:“这么烫,你病了?”   晓晓睁开眼摇摇头,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感冒……”然后眼前一黑,身子前倾正好倒在慕容兰舟怀了,晕之前最后的想法是:“得,终于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27章   在此睁开眼的时候,晓晓看到自己屋的房梁,满足的闭上了眼,终于躲过去一劫,自己晕的还挺是时候的,她感觉无比幸福。   丁香一进来就看到晓晓躺在炕上,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忍不住嗤一声乐了:“你倒还笑得出,差点儿把人活活吓死,好好的人怎么就晕了,还晕在外头廊子上,不是文渊阁的小太监福平听见动静看见你,并且好心的把你送回来,在廊子上吹一宿冷风,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你说你一个小丫头,大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亏了你怎就不怕,莫说你一个小丫头,入了夜,若无要紧事,我都不敢出去走动呢。”   说着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桌子上,扶着她坐起来,身后垫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又把药碗递在她手里:“快把药喝了吧!”   晓晓一看见这大碗黑乎乎的药汤子,嘴里先苦的没边儿了,抬头看着丁香可怜兮兮的道:“其实我没什么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那意思这药是不是就不用吃了,丁香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没事儿呢,人都晕在外头了,你想怎么有事啊,赶紧喝了,你当谁都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得了病还能有太医瞧脉,开药,那张大人可是给皇上请脉的,不是瞧着李总管的面儿,八抬大轿也抬不来人家,你倒还嫌弃上了,为了你这丫头,你干爷爷这回搭的人情儿大了去了,等你好了,可的好好孝敬孝敬他,我在乾清宫待了这些年,还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呢。”   事实上,在丁香眼里,李进忠一向是油盐不进的主儿,除非你有足够的好处能打动他,兴许能得他稍微抬举抬举,也得看他老人家的心情好坏,可晓晓这丫头也没见给他什么好处,就一句甜甜的李爷爷,就把他哄的掏心掏肺的对这丫头好起来,说起来真有点儿邪性。   不过这丫头是挺招人喜欢的,按说如今在乾清宫她算挺得意了,却也没见她攀高踩低的,对自己这样资历老的宫女嬷嬷,即使地位低,见了面也不会拿大,甜甜的叫声姑姑,叫的人从心里往外舒坦。   新巧发落出去之后,小云顶了新巧的差事,另外从别处调进来个嬷嬷打杂,小云搬到了新巧那屋,丁香得了李总管的话儿,挪到晓晓隔壁屋儿住。   丁香心里头明白,李总管的意思是让自己看顾些这丫头,这丫头瞧着伶俐,有些事儿上容易犯傻,有时丁香都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傻了。   该说这丫头心太善,新巧害她那事儿,谁不知道,后来新巧偷龙井茶出去卖的事儿翻出来,丁香也知道是晓晓捣的鬼,如今谁不知道,皇上就听她的,皇上想吃什么也都是她做主,连着吃十天龙井虾仁,肯定是她授意的,其实,收拾了新巧也是一报还一报,新巧有那种结果也是她自作孽。   那丫头一来,自己就瞧出来不是个安份的,见天就想着攀高枝混出头,也不想想皇宫里多少宫女,混出头的有几个,看见晓晓出头了,她就开始嫉恨,傻不拉几的晓晓还当她是老乡,让她顶了她的差事,她倒好,心里没存半点儿感激不说,还恩将仇报,变着法儿的要害晓晓的命。   不想最后一报还一报,把自己给害了,也算因果报应,碍着这丫头什么事儿了,这丫头倒连天的做恶梦,宫女的屋子隔音效果不好,这丫头半夜里一惊一乍的,全听在自己耳朵里,有心劝她,可又一想这会儿劝了,以后怎么办 ,在宫里头待着,这样的事儿免不了,劝了没用,得她自己想开才成。   当先得把病养好了,这宫里的风头可是瞬息万变的,别瞧这会儿得意,不定那会儿就给人顶下去,尤其晓晓如今御前的差事,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处眼巴巴盯着呢,再说,她若再病下去,照着宫规就得挪出去了,一旦挪出去,再想进来,恐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想着,丁香都替她着急,偏这丫头没心没肺,还嫌药苦,丁香把药往她嘴边儿上推了推,催促道:“快着趁热喝了,躺下发发汗,再睡上一晚上估摸就没事了,你要是不喝药,回头病的沉了,挪出宫去看谁还管你,快些,别磨蹭。”   在丁香罗里吧嗦的催促下,晓晓壮士扼腕一般,端起来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真他妈苦啊!苦的晓晓一张小脸都扭曲了,心里说,这太医跟自己有仇吧,这是搁了多少黄连啊!   她那表情把丁香逗乐了,丁香倒了碗水递给她:“至于就苦成这样吗,漱漱口就好了。”   晓晓忙喝了一大口水,咕嘟咕嘟吐了,觉着还是苦,丁香扶着她躺下,用两床厚被子给盖上掖好,临走还说了一句:“不许霍腾被子,得发汗,不然你这病好不了。”   晓晓打了哈气,深刻怀疑这药汤子里放了安眠药,怎么刚喝完就犯困呢,晓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夜给热醒了。   吃了发汗的药,身上又裹了厚厚的两床被子,现在可都进五月了,盖这么多不热才怪了,晓晓觉得,自己跟坐在火山口似的,热热的温度烤的她浑身难受。   忽感觉额头上有个凉丝丝的东西游走,晓晓下意识哼了一声,睁开眼就看到黑暗中一个影子坐在她床边上。   晓晓还以为遇上了鬼,吓得张嘴要喊,却给来人一把捂住嘴,接着黑影凑到她耳朵边儿上,小声道:“别叫,我是小白。”   晓晓眨眨眼,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才看清楚真是小白:“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给人发现了怎么办?”   看清楚了,晓晓开始着急,傻小子太胡来了,当皇上的半夜跑一个宫女屋里像话吗,更何况,他这么一个毫无实权身边儿都是眼线的皇上。   晓晓发现,这傻小子真不让自己省心,大概小白感觉到了她的不满,忽然张开手臂一扑,连人带被的抱住了她,有些费劲儿,毕竟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又长得比同龄人瘦小,晓晓虽然也瘦,可身上裹着两床厚被子,体积面积都很可观,所以小白抱住她真不容易。   重点是本来晓晓就热,出了一身黏糊汗,刚才还想把胳膊伸出来凉快凉快,不想给他这么紧紧抱住,一动不能动了不说,被子粘着里头湿透的中衣,贴在身上,别提多难过了。   晓晓刚想让他放开自己,小白却又开口了:“大妮,你不知道我多怕,我今儿等了你一天,你都没来,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想问,又不想跟那些宫女说话儿,我怕极了……”   声音里待着浓浓的恐惧,仿佛还有些哽咽,晓晓的心唰一下就软了,面对这么个黏糊蛋一样的傻小子,她的心实在硬不起来,后来晓晓就开始怀疑,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跟她这儿装王八蛋呢,知道这一招儿好用,就翻来覆去的用,花样儿都不知道变一变,拿准吃定了自己就得心软。   不过,这会儿晓晓没感觉,她觉着傻小子真是可怜极了,让她心里又酸又涩的,她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怕什么?”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沙又哑,说出的话极其难听,像个讨人厌的老鸹叫,只不过她没来及嫌恶自己的声音,就被小白可怜巴巴的姿态秒杀了:“我怕你嫌我没用,丢下我跑了。”   他死死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不会不见似的,晓晓的心都快化了,这小子总是能让她心疼,她努力咽了口唾沫,尽量放软声音道:“傻不傻啊,我是你的宫女,你忘了吗,我能跑哪儿去……”   安慰了他一会儿,晓晓实在忍不住了,这小子别看人不大,力气倒不小,而且执拗起来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持久性耐力超乎寻常的好,抱了她大半天都没见有松开的意思,热的晓晓恨不得跟狗似的吐着舌头散热。   不过,后来晓晓终于印证了这小子其他能力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真是一语命中,这小子持久性耐力在某些方面上更好的出奇,好的她一看见他腰就酸。   这是后话且不提,就说现在,晓晓热得都快说胡话了,推了他一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热。”   小白这时候终于发现,大妮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张小脸看上去油光水滑的不是月官照进来的关系,是她的汗。   小白忽然记起上次自己生病的时候,太医说就得发汗才能好,他生怕自己一松开晓晓就霍腾被子出来,闭住汗,病就好不了,病好不了,自己就看不见她,这么偷偷出来的机会,今儿是侥幸,明天就不见得成了,所以,最好就是晓晓好起来,去东暖阁陪着自己,然后自己就可以看见她了。   这么想着,小白哪会放开,更紧的抱住她道:“太医说了要发汗,我不放。”大概又怕晓晓不满发脾气,软着声音道:“大妮,我好怕你的病好不了,你忍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等汗出透了,病就好了。”   这小子的声音又软又绵又可怜,说的晓晓实在不忍心拒绝他,想着算了,忍忍吧!   后来晓晓发现人的忍耐力是无极限的,你觉得忍不下去的时候,其实还有无限忍耐空间,她就是例子,被傻小子那么抱着,热着热着就习惯了,最后竟然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28章   又是一年五月端午,正是榴花正盛的时节,唐朝王维有诗云,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宋朝王安石说,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不须多,慕容兰舟还是觉得,东坡居士的词句最妥,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榴花少了,体会不出这个燃字的贴切,若有那么几株正盛的榴花,开了满枝,连成一片,远远望去艳色如云,正似那燎原之火,瑰丽之姿便有国色之誉的牡丹,搁在榴花之旁,恐也要黯然失色了。   只慕容兰舟偏不喜这如火如荼的艳色,这座府邸,原是礼亲王的宅子,风格跟宫中多有类似之处,宫里多植石榴,礼亲王府的石榴树也不少,由此可见,他跟先帝一样盼着多子多孙,子嗣昌隆 ,以保朱家万世江山。   慕容兰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立国至今也不过二百年,他倒是要瞧瞧,朱家的龙脉能不能延续万世。   当年抄了礼亲王府,先时把这王府封了起来,不想去年竟传出闹鬼之说,老百姓多愚昧,不知从哪儿听了这些谣传,便私下里说礼亲王死的冤枉,这是冤鬼出来平冤来了。   慕容兰舟听了倒笑了起来,次日便把相府挪到了这里,旁的还好,只府里这些石榴惹他厌烦,命人砍了不少,倒是这慎思堂前的一株,有些缘由。   慕容兰舟刚挪过来时,这里原是个偏僻的楼阁,见这院里光秃秃,只这株石榴还添些颜色,便留了下来。   去年府中书阁遭雷击失了火,师爷周子归,精易经之卦,卜了一卦,说书阁所处方位不好,正应了雷火劫。   今年一开春,慕容兰舟便把慎思阁收拾收拾辟做书阁,偶尔来这里看看书,倒是个清净的所在。   却进了五月,院中这株石榴到了花期,满枝桠的榴花开的热热闹闹,扰了这一院清净,慕容兰舟负手立在树下,举目瞧着这一树火红的榴花,眉头皱了皱。   府里人都知相爷不喜石榴,这会儿远远瞧着相爷的脸色的大管家赵丰,暗道,得,这两棵石榴恐也保不住了,却不想相爷皱着皱着眉,忽就舒展开了,又瞧了一会儿问了句:“这石榴几月可得果?”   他身后的元忠愣了一下道:“想来该是中秋时候。”   慕容兰舟点点头却忽叹了口气道:“现在才五月,到中秋还有三个多月,也不知那丫头等不得的及。”说着摇了摇头,又问:“东西可送过去了?”   一边的大管家赵丰忙上前一步道:“回相爷话儿,一大早就使人送进去了,灶上的婆子们一共包了十六种馅儿的粽子,每样捡了两个,姑娘特意要的八宝桂圆馅儿的拿了六个,满满装了两大篮子呢,若信着吃,够姑娘吃上半月都有富余。”   慕容兰舟道:“你真当她是自己吃啊,那丫头鬼精呢,在宫里的人缘怎么来的,还不是拿着她夫子的东西送人情换来的,那是个财迷丫头,自己的俸银,恨不能串在裤腰带上,倒是我这个夫子活该,遇上她只当遇上打劫的强盗了,什么好东西只别让她看见,入了她的眼就甭想拿回来了,倒不知哪世里欠了她的债,这辈子跟她夫子讨债来了。”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赵丰见爷高兴,忙凑趣道:“姑娘一瞧就是个有福的,那聪明劲儿,可惜不是个小子,若是个小子,生生就是个状元的材料啊。”   赵丰这张嘴最是能说,只能讨相爷的好儿,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更何况,宫里头那位,的确聪明。   这一晃就是三年,先时相爷收了个个女当弟子的事儿,府里都不知道,后来是隔三差五往宫里送东西,这才知道了,只这事儿相爷交代不许往外说,故此,便是府里也只他们几个近处伺候的人知道底细。   说起来,这都三年了,赵丰也才见过晓晓两回,第一回见是前年的年根底下,下了老大一场雪,天儿冷的,地都冻裂了,爷一早便让他把府里针线房一早缝制好的一件小袄,送宫里去。   可别小瞧了这袄,瞧着外头跟普通的棉袄差不多,机关都在里头呢,里头镶的是狐狸毛,那狐狸还是爷前两年去西苑狩猎时得的,剥下皮毛硝制好了,一直没舍得用,今年一入冬就交代针线房镶进这件袄里。   先头赵丰还当是爷在宫里有了相好的,因为这袄明显是女子穿的,不过瞧这身量,赵丰又觉着过于娇小了些,正好奇的猫蹬心呢,爷就让他送袄进宫。   赵丰当时激动的一路上都没觉出冷来,到宫门传了话进去,不大会儿出来个小太监,这小太监他倒也相熟,叫福安,相府往宫里送东西,大都是他接着的,宫里往外头送个信什么的,也都是他跑腿儿。   一来二去,赵丰就跟他混熟了,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嘴贼严实,先头爷使人往宫里送吃食,他就跟这小子扫听了,不想这小子一张嘴蚌壳似的,一个字都撬不出。   今儿赵丰学了个乖,等福安拎着东西没影儿了,他拿出进宫的腰牌也跟进去了,赵丰以前是没有腰牌的,这一年多爷进宫的次数多了,有时一进宫两三天都不回府也是有的,府里若有什么急事,短不了进宫传话回事儿,便给了他腰牌。   今儿倒便宜了他,赵丰鬼鬼祟祟跟着福安一路进了乾清宫走到西边一个小院外,小院的门闭着,福安敲了敲院门,喊了声:“姐,是我,福安。”   赵丰好奇的扒着柱子,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往院门哪儿望着,那姿势跟王八探头似的,先听见脚步声,接着门一开出来个小宫女。   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头上顶着一顶棉帽子,耳朵上戴着两只毛耳朵,缩着脖子,一张小脸几乎缩进了脖子里,远远看去像个圆滚滚的绿色人球,没看见脸儿光看见这身姿,赵丰那颗八卦心就凉透了。   爷什么人物啊!就算眼睛被蒙上了,也不至于看上这么一位吧,这谁啊,刚这么想,就听那宫女嘟囔了一句道:“大冷的天,你还跑什么,放到哪儿,回头再去拿也一样,什么要紧东西,值得你找急忙慌的跑了去,看冻坏了你,快进来烤烤火,炉子上我烤了两块红薯,这会儿正好熟了。”   赵丰听了心说这位活得倒滋润,还烤红薯,正想着,也该着他倒霉,头顶廊檐上老长的冰柱子,不知今儿怎么就断了,落下来正砸在他头上,那冰柱子结了好些日子,份量不轻,又从高处落下,咋的赵丰哎呦一声,露了行迹,再摸额头,已经见了血。   就这么着进了小院,见了晓晓,见第一面的时候,赵丰就觉,这丫头虽然年纪小,穿的有点儿多,可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来,瞅着就比别人灵,小嘴也甜,听说他是相府的管家,张口就叫了句赵大叔,叫的亲亲热热,让人听了心里头熨帖。   后来知道她是相爷收的女弟子,她再叫自己赵大叔,说什么也不敢应了,却她还这么叫,后来还是爷说了句:“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叫你大叔也应该,你应着就是了。”说完又后找补一句:“当叔叔的过年可少不得压岁钱。”   那年赵丰挖空了心思,给晓晓踅摸了一串琉璃珠子,用红丝线串起来,给她当了压岁钱,想起来都肉疼。   相爷未娶妻,后院里倒是有几个妾氏,大都是底下人送进来,爷推辞不过收在府里,也没见去过几回,便去了,过后必然赐药,故此,至今爷膝下也无一子半女,也没见爷对谁像姑娘这般好过。   赵丰眼里,晓晓就是他们相爷的闺女,府里的小姐,可就是不明白,爷既这般疼姑娘,怎不接到府里,还在宫里给小皇上当什么奴婢,岂不是委屈了姑娘。   却这些话他自是不敢说的,憋在心里也难受,有一回吃了酒跟元忠说起,元忠定定看了他很久道:“听我一句,今儿这些话趁早吞回肚子里去,日后提都不要提,若传到爷耳朵里,你这条老命就别要了。”   赵丰当时是真不明白元忠什么意思,可今年渐渐给他瞧出点儿苗头了,姑娘今年十五了,皇上十三,开春的时候,李进忠就跟相爷提过一回,说该着给皇上选教引宫女了。   这事儿李进忠从去年就开始提了,一直让相爷压着,先头赵丰还纳闷,相爷压着这事儿做什么,后来才想明白,姑娘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宫女,且听说皇上待姑娘不差,估摸爷是怕小皇上脑袋一热,瞧中了姑娘。   却上个月偶瞧见爷在廊前弄丹青,待爷画完了,他去收拾的时候,瞄见了那画,爷画的是一幅撷花图,画中的小丫头提着篮子回眸一笑,眉眼灵动,活脱脱就是姑娘。   赵丰一惊,猛然间醒悟过来,暗道,莫非爷对姑娘……   打哪儿之后,他底细瞧了瞧,又觉是自己多想了,正想着呢,外头人传话进来说:“宫里的福安公公来了。”   慕容兰舟嗤一声笑道:“这丫头倒回的快,我只当她没良心,只知道自己过节,把夫子忘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终于大功告成,洗洗睡觉觉去, ☆、第29章   福安手里捧着个精致匣子,在相府门口站了大半天,鼓了好几次劲儿,都没勇气把这东西送进去。   说起来福安也没想到,当初自己一时兴起认得这个姐姐,如此给力,皇上跟前自不用说了,基本上,自打福安调到御前,就没见皇上跟他姐说一个不字,且瞧那样儿,还有些低声下气的意思。   要说因为皇上小,好糊弄,哄住皇上也有可能,可相爷呢,他们大夏朝的丞相大人是他姐能糊弄的吗,可相爷对他姐,好的就甭提了,亲自教导不说,平时隔三差五的,举凡相府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过不了两日,在他姐那儿一准能看见。   更别提四时节气,大到衣裳,小到吃食,他姐那儿什么没有啊,旁人不知,他可知根儿底儿,因他姐怕她自己东西多了惹眼,大都放在自己这里收着,那两只小箱子盛的东西,福安都估算不出到底值多少银子,就知道,随便一样拿出来都不得。   就说前年相府大管家赵丰给姐姐压岁的那串琉璃珠子,他姐前两天拿出来让他去街上的店铺里问问行情。   福安拿出去一问,那掌柜的眼睛都红了,先时说一百两银子,后见他要走,堵着不让他出门,涨到了二百,然后三百,最后五百两。   福安都傻了,哪想到就这么一串珠子能值这么些钱,五百两在京里都能置办一套齐整的三进院子,这还是他姐那箱子里最不起眼的物件,旁的那些可都是相爷给的,就更不用说了。   福安是觉着,相爷对他姐的意思,亲闺女也不过如此,可她姐呢,说起来,倒也算有来又去,举凡相爷送什么东西,他姐必然会回一样,不至于让相爷落了空,她还跟自己说过:“师徒间来往也要讲究个有来有去,总收夫子的东西不像话。”   当时福安听他姐说了这句话后,心里不由感叹,脸皮能厚到他姐这程度也挺不容易的啊,可虽说以前他姐回的礼有些寒酸,跟今儿的比起来,福安还是觉得挺过的去眼儿的,至少费了些心思,今儿这个算怎么回事儿啊啊!   福安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捧得匣子,匣子是黄花梨的,面儿上镂刻着精致的缠枝葫芦纹路,镶嵌了银边儿,暗扣也是银的。   这个匣子福安是认识的,他姐去年生辰的时候,相爷给他姐的生辰礼是一支翠雕小猪,通体翠色的玻璃种儿,一看就是好东西,就用这个小匣子盛着。   他姐得了之后,先是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自己属猪的而已,哪里像猪了。”过后却让他拿去银作局穿了个洞,拴上金线流苏,戴在了脖子上,可见心里喜欢的紧,如今这匣子……   想是是他姐也觉着自己绣的荷包太丑了点儿,为了遮丑,才拿出这个匣子来装,殊不知,这匣子越好,岂不越显得匣子里头的东西不好。   有时候福安真不知他姐那聪明劲儿哪去了,干出来的事儿,让人哭笑不得。   福安琢磨自己把这个拿进去,相爷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赶出来,就算不赶他,他也替他姐臊得慌,这回礼太拿不出手了。   福安自己在大门外纠结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门口看门的小厮早瞧见他了,福安是相府里常客,从里到外没有不认识这位的,虽不知道这宫里的太监总往相府跑什么,可底下的人却知道一点儿,只福安来的那天,他们的相爷的心情必然十分的好,然后,他们下头的差事也跟着好当了不少。   所以,一看见福安跟看见福星差不多,可这位福星今儿不知抽什么风,来了却不进来,立在府对面的影壁墙前,又皱眉又叹气,不知要闹哪样。   看门的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有进来的意思,心里可着急了,刚远远瞅见他骑马过来,看门的就忙使人进去给相爷报信去了,这会儿信都报进去了,这位还磨磨蹭蹭的不进来,回头相爷怪罪下来,自己哪担待的起。   他不进来,自己索性过去拉得了,想着一跺脚走过去拽住福安的胳膊道:“福公公,爷叫你进去呢。”不由分说把他扯拽进相府。   福安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顺着游廊过了府里的花园子,就进了慎思阁,一进来就见相爷在院里的石榴树下立着呢,忙上前见礼。   慕容兰舟虚抬抬手道:“我还当这丫头把夫子忘了呢,却原来还有些良心,倒要瞧瞧给我回的甚么好东西。”   目光落在福安手里的匣子上,咦了一声:“这匣子瞅着却眼熟。”这几句话说得福安越发心虚,琢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眼睛一闭把匣子呈了上去。   赵丰见他那样儿,忍不住想笑,不用想也知道,匣子里必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福安才这般,其实赵丰觉着这小子想的有点儿多,大夏朝的江山都握在爷手里,爷什么稀罕东西没有,倒是越寻常的东西,说不准更合爷的心思呢,尤其这东西出自姑娘之手,以他过往的经验,只若是姑娘送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儿绣花针,爷都会亲自收起来,从不假他人之手。   就收在相爷书房案头的匣子里,时不时拿出来瞧上一瞧,细细数来,姑娘送给相爷的东西数量上不算少,类别上却脱不出那几样儿,丝线打的如意结,荷包,扇子,扇子套,最多是扇子,几乎一年里要送爷两三回扇子。   都是平常不过的扇子,扇面是姑娘亲手画的,画也就那几种,梅兰竹菊,然后提上两句相应的诗句,就算完了,便如此,相爷不一样欢欢喜喜的收着,比那些价值万金的扇子更得爷的意。   相爷根本没指望姑娘送什么稀罕的,要的就是这份心意罢了,只姑娘心里想着相爷就成,所以说,福安这小子白瞎了瞅着挺机灵,总一股子一股子的犯傻。   赵丰把匣子接过递在慕容兰舟手里,慕容兰舟纤长的手指划过匣面上的缠枝葫芦,忽道:“我倒想起来了,这匣子是去年九月与她的,过后跟我抱怨说这匣子好,就是上头的葫芦不好看,要是玫瑰花的就好了,原是嫌弃的不想要了,这才趁机还了回来。”   赵丰倒也想起来了,九月是姑娘的生辰,八月初,爷就在库里选了块翠料,用了一个月时间,亲手雕了只小猪,给姑娘当生辰礼,用这个葫芦纹的匣子装着送进宫的,后不知怎地,爷又让自己寻工匠做了两个刻着玫瑰花的盒子送了去,并交代他,以后凡是给姑娘送东西的家伙什,都别用葫芦纹的。   当时他还奇怪来着,这会儿才算明白过来,想来姑娘是嫌弃葫芦不好看,爷才又让自己送进去两个雕玫瑰花的,真是个小丫头,一个装东西的匣子罢了,管它好不好看呢。   再说葫芦,福禄,寓意吉祥的东西,多好,偏姑娘不喜欢,这会儿连送过去的匣子也还了回来,真是小孩子脾气。   瞥见相爷已经打开了匣子,底下的福安臊的都不敢看相爷什么表情了,慕容兰舟把匣子里的荷包拿出来仔细端详了端详,忽的点点头:“今年的倒费了些心思。”   福安愕然,抬头又看着相爷手里丑到爆的荷包,怎么也没看出来哪儿费心思了,就是一个平平常常装了艾草的荷包,上头绣的东西,他姐说是粽子,福安瞧着就是个方块,中间一圈瞎疙瘩,要说,最过得去眼的是这做荷包的料子,可惜了这块贡缎做了这么个东西。   慕容兰舟当没看见福安惊愕的表情一样,问了一句:“这会儿做什么呢?”   丞相这么一问,福安立马回过神来,心里不免有些敲鼓,说起来,他都不知他姐怎么想的,明明知道相爷对皇上是个什么态度,还非背着相爷教皇上念书。   福安想起自己调到御前,头一次发现他姐教皇上念书的时候,还纳闷呢,他姐一个村姑出身的宫女,怎会识字,还能教皇上,后来知道相爷收了他姐当弟子,福安便更觉不妙。   怎么说相爷跟皇上也算死对头吧!虽说现在是相爷大权独揽,皇上是个只管吃喝玩乐的摆设,可皇上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赶明儿长大了,皇上毕竟是皇上,说白了,这大夏朝的江山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朱家的,丞相再能,至多也就是个摄政大臣,还能一辈子掌着朝政不成。   相爷想,朝中那些大臣也不能答应啊,现在已经有些苗头了,前两日听说礼部尚书上了道折子,大意是说是皇上已经成年,该张罗充容后宫,绵延皇家子嗣什么的,这意思是要皇上立后选妃呢。   皇上若立了皇后,除非相爷一咬牙谋朝篡位,自己当了皇上,不然到那时必须还朝归政,相爷握着十几年朝政,岂会轻易罢手,皇上要拿回朝政,自然免不了一场恶斗,到那时,无论朝臣还是奴才都的选边儿站,想左右逢源绝不可能。   他姐却把两人搅合在了一起,将来打算怎么着啊,想想福安都替他姐发愁,可他姐却好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打算。   问题这船直不了,到了桥头肯定一定就得撞上,慕容兰舟见他不应声,略皱了皱眉,赵丰急忙推了他一把,福安忙道:“那个,奴才出来的时候姑娘正写字呢。”   慕容兰舟不觉莞尔:“今儿不该她当值,又赶上过节,我还说指不定又跑哪儿玩去了呢,不防如此用功。”摇摇头目光略沉:“你在御前伺候着,这两日皇上的身子可好?” ☆、第30章   福安一迈进乾清宫,迎头就遇上大总管李进忠,福安忙赶上前:“李爷爷,您老人家今儿不刚着当值啊,怎不好好歇歇腿儿。”   李进忠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心说,这小子倒真精,早早认了晓晓这个姐姐,傍着筱筱一路到了御前,相府那头也跑的勤儿,两下里卖好儿,里外都不得罪。   那天福喜偷偷来告诉自己,说瞧见福安床下头藏着两个箱子,趁他不在,偷着掂了掂,好家伙,得有十来斤重,可见得了多少好处,也没见他孝敬爷爷啊,杂七杂八说了一大篇有的没的。   李进忠怎不知福喜的心思,狠狠踹了福喜一脚:“他的东西你也敢惦记,下回让杂家知道,把你发落去刷恭桶,让你小子眼红告黑状,趁早滚,省得爷爷踹断你的腿儿。”   福喜儿挨了一脚,悻悻然的去了,心里也气福安不谨慎,他那些东西,李进忠是知道的,还不都是晓晓那丫头的,相爷三天两头往宫里头送东西,瞒得了旁人,又岂会瞒得过他这个乾清宫的大总管。   李进忠当初也没想到,晓晓跟相爷的师徒之份能发展到如今这般,论说该是晓晓这丫头的福气吧!可底细一想,又觉心惊肉跳。   慕容兰舟跟她的事儿瞒不过自己,同样,皇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更不用提了,若说皇上天天干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那也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晓晓前头教皇上读书写字,后来见天从文渊阁往乾清宫倒蹬书,文渊阁的福平是个糊涂蛋,自己可不糊涂,要说女孩家识字读书,瞧些诗词歌赋还罢了,那韩非子教的可是治国之道,她一个丫头瞧来作甚。   李进忠先头也不知这些,只知晓晓偷着教皇上认字,那丫头也知这事儿露出去非同小可,举凡皇上写的字都夹带出来,寻个幽僻的地儿偷着烧了,以免他人发现,心却有些粗,有时烧不尽,便忙着走了,还得劳烦自己给她擦屁股。   那天足有半张未烧尽,李进忠就着灯亮瞧了两眼,先是一惊,皇上这字,竟跟丞相一般无二,李进忠还当自己瞧差了,偷着袖了,拿回去,寻了丞相笔迹仔细对比,倒瞧出了些许差别,丞相的字骨筋丰满,力透纸背,皇上的字尚有些稚嫩,笔锋滞涩。   再瞧那内容,不禁暗惊,这明明是韩非子,先帝即位头些年也时常研读,后耽于女色也就把这些正经书撂下了。   李进忠震惊之余,忽就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该站在哪头,皇上虽稚弱,到底还是皇上,现在弱不代表以后也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遇风云便化龙,更何况,本来就是条真龙,遇上风云腾空而起,九州天下尽在脚下,这就是九五至尊。   丞相再强,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若他姓朱,恐乾清宫的主子早换人了,前儿在宫门遇上礼部尚书邱晏,他又跟自己提起来选秀女的事儿,说跟几个大臣已经联名上了折子,。   李进忠可不傻,这话里的意思他听得真真儿,这是想扶持皇上亲政呢,底下的心思更不难猜,礼部尚书膝下有一女,闺名唤作妙青,当年满月时,邱晏摆酒,自己还去凑了回热闹呢,算着今年可都十六了,没听见许了谁家。   想京里那些大臣家里的千金,不是自小便寻个门当户对的定了亲事,至多也就十二三,便早早许了婆家,耽搁到十六可都成老姑娘了,这礼部尚书的心思不用说也能猜到几分。   不止他,恐怕那几个跟他联名上奏的,家里头都有适龄的女儿,这是按着心思,想把闺女送宫里来呢。   想想也是,天下至尊至贵莫过于帝王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前头郑贵妃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便不能问鼎中宫,得个妃嫔之位,好处也少不了,若有造化生个皇子出来,这以后的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这些人先头消停了这些年,装聋作哑,如今蠢蠢欲动,恐也是一早便打算好的,不敢当面跟慕容兰舟唱反调,拐个弯,逼也的逼着慕容兰舟还朝归政,不过这帮都是老油条,具体舍不舍得身家性命跟丞相一斗,还得看皇上的选择。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仗,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就得找帮手,一群人对一个,你丞相再厉害,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胜负究竟难料。   李进忠先头是两边儿摇摆,不知道哪头炕热,只装聋作哑的支应过去,如今既站在皇上这边儿了,这事儿就得顺水推舟的帮上一把。   故此,李进忠催着相爷定夺教引宫女的事儿,只慕容兰舟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就这么拖着。今儿也不是碰巧遇上福平,他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见这小子捏着袖子眉眼闪烁,李进忠哼了一声道:“藏什么?你那几个赏钱还看不见杂家眼里。”   福安听了忙嘻嘻笑了几声道:“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比不得奴才,从小是个花子根儿,一文钱都瞧得山那么大,眼皮子浅,上不得高台面。”   李进忠白了他一眼:“少跟杂家耍嘴皮子,我来问你,相爷可说了什么不曾?”   福平目光闪了闪,琢磨相爷今儿说的那些也不要紧,便跟李进忠逐一告诉了,李进忠听了,微微叹口气,就知道是自己猜着了。   前两年还瞧不出,今年一开年,瞧相爷的意思就有些不对头,想着,往寝殿瞧了一眼,说起来,晓晓那丫头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仙药儿,前两年瞅着还跟根儿瘦竹竿儿似的,眉眼也不舒展,就是个黄毛丫头。   却这一年里,窜了两个头不说,身姿也初现了少女之形,眉眼也变了,弯弯两道眉下,一双杏眼儿,便不说话,也透出十分的灵气,养的又好,肤色白皙,小脸红润,若是抿着唇那么一笑,真比御花园里那些盛开的花儿还好看呢,相形之下原先自己瞧着好的三个,倒相形失色了。   这还罢了,重要的是,有了丞相这个名师亲身教授,气韵上比那些大家闺秀也不差什么,生的这般好颜色不说,心儿又灵,谁不喜欢,自己是自小断了这门儿,不然啊,真遇上这么个丫头,也恨不能娶回家当媳妇儿。   更何况,皇上跟丞相与她走的这般近,便开头没那份心,日子长了也保不齐,丞相压着教引宫女这事儿,恐也是怕皇上张嘴钦点了晓晓,丞相不好拒绝,所以干脆压着。   其实这事李进忠一边儿瞧着倒不一定,皇上便有意,晓晓这丫头恐也不能答应,别看晓晓一心帮着皇上,两人朝夕相处,可瞧着晓晓那意思明明是把皇上当成她弟弟了,根本没当个男人看。   这丫头灵归灵,性子却硬,心里有大主意,只她认定的事儿不好改,自己都看出来的事儿,皇上的心计又怎会瞧不出。   叹了口气,忽得了一个主意,晓晓与皇上如何以后再说,只自己跟相爷说明不是晓晓,想来此事儿可成。   想到此,便也没心思再跟福平说什么,想起他床下的两个箱子哼一声道:“你小子爱财归爱财,需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没得让人惦记上,回头没你什么好儿,赶紧回屋把你床底下两个箱子藏好了,都让人家惦记上了,还不知道呢,回头丢了一样两样的,看你那什么赔。”   福平听了一惊,也顾不上给晓晓回话儿,莫转头就往自己屋跑了,待他走了,李进忠一甩拂尘往寝殿走去。   刚走到窗户根儿下,就听里头皇上的声儿道:“晓晓你说是挽香好看,还是锦葵好看,或者惠兰?”   朱子毓这么问着,用余光瞄着对面正低头画画的晓晓,晓晓正画的入神,根本没听出他的意思,头都没抬的道:“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自然挽香长得好看了,那张小脸也就巴掌大,眼睛大,鼻子挺,嘴小,皮肤白……”   她一边说着,朱子毓的目光忍不住划过她的小脸,伸出自己的手虚虚对着她的脸比了比,心道,当真巴掌大呢,然后是眼睛,这会儿她低头画画,两只眼自然也是垂着的,看不出大小,却那两扇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上翘着,随着她眨眼的节奏,颤动着,像花间的蝶翅,微微扇动着,让人急欲想窥伺蝶翅下那斑斓的色彩。   挺翘的琼鼻下一张小嘴红润润的,鲜艳的色泽,像前儿她让御膳房鼓捣出来的玫瑰饼,他还记得那玫瑰饼的香甜,还有肤色……   朱子毓的目光从她小嘴上移开,落在她纤长的脖颈上,进了五月,她穿的更加轻薄,虽仍是绿色的宫女装,样式却变了,换成了交领的,因她低着头,后领便有些松垮,露出一截子雪白颈项,那透亮的白,令朱子毓忽有些燥热起来,忙低下头定定神,复又看过去,却瞧见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一晃。   底细瞧去是条细细的金链子,映着她脖颈的肌肤份外惹眼,朱子毓忍不住伸手过去,想拿出来瞧瞧是什么,以往倒未注意她戴这个。   只他手指刚碰到晓晓的脖子,晓晓飞快抬起头来,举手拨开他的手,眼睛一瞪:“不好好看你的书,做什么挠我脖子,怪痒的。”   说着,往后坐了坐:“你再闹,我可走了啊!”说着古怪的看着他:“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又发烧了?”   说着伸手抹了抹他的额头,却发现是有些热,便道:“一会儿我让福平去叫太医。”朱子毓拉下她的手,小声道:“我刚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晓晓刚不过无意识的跟他聊天儿,这会儿他一问,略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忽的仿佛想通了什么,伸出手捧住他的脑袋,仔细端详他半晌,严肃的道:“小白,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思春了?” ☆、第31章   “思春~”朱子毓被强迫性的跟晓晓对视,她的脸距离自己很近,近到能感觉她唇间吐出的气息,很香,似兰似麝,古人云吐气如兰,大约便似这般,若能亲上一口……   念头至此,朱子毓便觉刚落下些许的燥热复又窜了上来,且这回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脸也比刚才更灼烫,因灼烫晕染而起的红色,令晓晓更确信自己猜的不错。   虽说这小子才十三,古代还是按照虚岁算的,若按现代的标准,这小子才十二,十二是刚小学毕业,该上初中的年纪,晓晓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对男同学也是有些懵懂隐秘的想法,很朦胧,就像思,春,这是人成长中正常的心理生理现象,并不奇怪。   更何况,朱子毓是古代人,古代人的早熟程度,简直可以用发指来形容,女子十一二嫁人的有,男的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个封建的男权社会,男人的主导地位,让他们可以明目张胆一次又一次刷新无耻的底线。   前几天晓晓在御花园假山后头偷听两个嬷嬷私下说裕亲王的八卦,说裕亲王十岁就跑到青楼鬼混去了,到了十一便博了一个床上小霸王的诨号,据说□□长得奇大壮硕,可连着夜御数女不在话下。晓晓听到这些的时候,先想到的就是声名远播的西门大官人,这位裕亲王活脱脱就是一个淫人。   宫里的老嬷嬷大都有些变态,熬了一辈子也没男人,又身处皇宫这个特殊而复杂的环境里,就皇上一个男人,剩下的都是太监,想不变态都不容易,对这些事难免有种向往,生理心理的渴望得不到疏通,就得另找法子,过嘴瘾貌似是这些嬷嬷们选择的最佳渠道。   所以私下里常说些荤故事儿,传闻什么的,不过十岁……过后晓晓脑子里划过一个小男孩光着屁溜儿,挺着腰,对着一排女人狂霸拽的浪荡样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由此看来,在这样的大环境里,男人想做一个正人君子有多难,晓晓理解,真做成了也是力不从心的性无能,更何况小白是皇上,皇上简直就是万恶旧社会祸害广大妇女们的头一号淫,棍。   即便他不想祸害都不成,身边儿的太监三天两头盯着,朝上大臣,迫切的送上自己的闺女让他祸害。   虽然晓晓觉得小白本性善良,却对觉得男人的本性保持着坚定的怀疑态度,别看现在瞅着跟只小白兔似的,将来没准就是一只大色狼。   不过,晓晓还是挺乐观其成的,她早就琢磨过了,小白要想把国家的控制权拿回来,唯一一条途径就是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巩固地位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依靠外戚,宗室就别想了。   有时候,晓晓真觉得慕容兰舟挺狠的,朱家到了小白他爹那一代,叔伯的都算上,一共就三个兄弟,正根儿嫡传的就小白他爹一个,自然也就没得选的,一路皇子,太子,皇上。   其余两个,礼亲王头大,算有能力,有野心的一个,就是命运不济,碰上了慕容兰舟这么个狠角色,还没等着折腾呢,老命就没了,还牵累上一家老小都死绝了个屁的。   另外一个是京城有名儿的纨绔,就是那些嬷嬷嘴里的淫棍,裕亲王朱锦堂,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十一就能得一个床上小霸王外号的亲王,能指望他什么。   所以说,小白能依靠的力量只能是他自己,偏他自己还啥都没有,说是皇上,实际上连自己想看什么书,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这样的皇上真是悲催到一定境界。   不过他现在没有,将来不见得没有,有些东西是可以预支的,他能利用皇上这个头衔,预支将来的荣华富贵,这一点儿对当官的来说,具有令飞蛾扑火的诱惑力。   只要是当官的,这辈子想的求得除了显赫地位就是家族荣耀,而裙带关系是最快最直接获得这些的捷径,裙带关系也是最靠谱的关系,尤其跟皇上的裙带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能豁出命去帮皇上,因为帮了皇上就是帮了他们自己,只有把皇上抬起来,真正坐到龙椅上,他们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荣耀,这是互相利用,也是利益互换。   所以,小白必须娶老婆,还不能只娶一个,得广纳后宫,至少得整上那么七八个娘家有势力的才有用,当然这都是后边儿的事,眼前的事儿,这小子得先破处。   这话晓晓自己想着都囧,以前总觉得这是女孩儿的事儿,可用在小白身上,晓晓忽觉也挺恰当。   这小子长得嫩豆腐一样,脸贼白,眼还大,嘴唇虽薄却亮泽水润,眼睫毛卷翘起来,比自己还长,自己刚来那会儿,他比自己矮一个头,现在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个头是高了,身体却不大好,弱了吧唧,三天两头生病,有时候那病中的姿态,晓晓总会不由自主联想到曹公笔下的林黛玉,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每每这时候,就能激发晓晓的母性光辉,还有另外一种不能说出来的隐秘龌龊的心理,她现代的时候,可迷过一阵*小说的,那里头风华绝代的小受,貌似跟小白重叠了,极大满足了晓晓这个隐藏极深的怪阿姨。   一想到这小子即将破处的命运,晓晓觉得残忍之余,还有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兴奋,总之很纠结。   只不过虽然期待,晓晓还是有点儿良心的,总觉着这么对待小白有点儿不厚道,所以,从去年李进忠话里话外的试探小白的时候,晓晓都在一边儿支着耳朵听着,然后贼兮兮的暗暗观察着小白的动静,琢磨要是有点儿思,春的趋势,自己就在旁边儿敲敲边鼓儿,促成这事儿,对小白好,对自己也好。   小白能开荤,顺便计划一下怎么拿回国家的掌控大权,自己也能轻松轻松,省得小白一天到头粘着自己,虽然身边儿有个如此粉嫩的小正太,成天赖着自己的感觉不差,可晓晓还是觉得,自己跟小白应该各有各的私人生活,因为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小白的奶妈了。   这种感觉非常,异常的不好,自己才多大啊!忽略心理年龄,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十五,这还是程筱筱的年纪,大妮才十四,十四啊!青春无敌美少女,小萝莉,这些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定位,奶妈~一想到这个词儿,晓晓浑身都不好了。   这辈子,下辈子,她都不想跟这个词扯上关系,她琢磨小白之所以这么黏自己,是出于一种对救命稻草的依赖,因为眼前看不见别的稻草,也就只能抓住自己这根儿,如果有了别的,或许就不一样了。   尤其这个别的还是些香软的美人,能提供他除了安慰,教育,陪伴,以外的更深层的服务,自己陪吃陪喝陪聊,美人能直接陪睡,这对于小白来说,绝对是件有利身心的大好事儿。   更何况,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睡女人了,晓晓基本上相信,男人都是下半身驱使的动物,哪怕是眼前萌死人不偿命的小白也一样,皮相好点儿,玩女人的资本更厚。   晓晓琢磨,过不了多久,皇宫就该热闹了吧!真正的宫斗大戏即将拉开序幕,自己呢,作为皇上苦难中陪伴教育的启蒙老师兼姐姐,是不是可以站在一个超然的地位上看戏,就像康熙朝的苏麻拉姑,晓晓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   综上所述,作为姐姐,晓晓得随时观察着小白心理生理上的变化,然后伙同她干爷爷李进忠,做出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她觉着这貌似就是自己穿越来的这里的使命 ,现在貌似终于给她等到了。   想到小白刚才问自己的话,晓晓更兴奋,两只手改捧为捏,在他脸上揉了揉:“你刚才问我是挽香好看还是锦葵好看对不对?我是觉得呢,挽香长得是好看一些,可要是论身材锦葵比挽香好多了。”   晓晓脑子里划过锦葵丰满的胸部,锦葵有心思,今年一开春还冷着呢,就早早换了单的,同样绿油油的宫女装,穿在她身上,紧的跟裹在身上的第二层肌肤似的,丰满的胸部撑起来单薄的布料,仿佛随时都可能撑破一般。   晓晓每每替她担心,觉着锦葵这发展趋势直接奔着尤物去了,胸大,腰细,屁,股大,走起路来那屁,股一扭一扭,别说小白,宫里那些从老到小的太监,举凡看见锦葵从眼前过,那眼睛都恨不得黏她身上。   晓晓看了啧啧称奇,琢磨风情这个东西,还真不是后天培养的,有的人天生就是狐狸精的料儿,例如锦葵,简直就是宫里新一代的性感女神,割了子孙根的太监都被勾的五迷三道,更何况小白起码是个正常的男人。   尤其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一般都喜欢锦葵这种型的女人,因为刚惦记那事儿,看到的就是男女之间的鲜明的性向特征,幻想的就是大胸大屁,股的女人。   晓晓觉得自己简直都成性启蒙专家了,等以后穿回去,可以考虑写一本性启蒙三百六十问,没准一跃成为畅销书的新锐作家,然后名利双收…… ☆、第32章   晓晓自己YY的挺欢,都没注意小白瞬间黯淡的脸色,他垂下目光半天吐出一句:“她,太胖了。”   “啊……胖?”晓晓回过神,仔细端详小白一会儿,心说,难不成自己想错了,小白跟别的男孩不一样,喜欢瘦的?瘦的话,晓晓眨眨眼:“难道你觉得蕙兰好?”   蕙兰是挺瘦的,三年前瞅着还过得去,可三年后还那样儿,跟发育停滞了似的,跟其他两人比起来有些干巴。   小白别开脸小声说了句:“谁觉得她好了?”那小样儿看在怪阿姨眼里,就是小正太思,春被识破害羞了的姿态。   晓晓嘻嘻笑了两声,拉过他的手,摆出一副教育引导的表情:“我跟你说,其实这很正常啊!就像我们以前念的诗经里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有孔圣人不也说食色性也,可见思春是很正常的,这里就你我,你也别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如今这般境地,你能够借力的唯有外戚,除非你甘心当一辈子傀儡,不然没得选,毫无选择的前提下,可以给自己找点儿顺心的事儿吗,例如娶媳妇儿由不得你,你可以找自己顺眼的女人,这宫里的宫女还不多了去了   ,环肥燕瘦,什么样儿的没有,你不喜欢锦葵蕙兰,还有别人,反正后宫都空着呢,你多弄几个女人,还热闹。”   晓晓这话说的跟妓院里推销自家姑娘的老鸨儿似的,那意思只要小白看重谁,拉过来就上,窗户外头的李进忠满脸黑线,这丫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就算真是这么回事,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吧,这成什么了,还有,这丫头也真是太迟钝了,她杵在跟前呢,皇上能看上谁,这不上赶着往皇上心窝子里捅刀子呢吗。   晓晓嘴皮子都快磨皮了,没见小白吱声,仍是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想的啥。   晓晓有些不耐,伸出手指想戳戳他的脑袋,小白忽然抬起头来,跟晓晓对视着,那张粉嫩的小脸越发红的不像话,鲜艳的红色布满整张脸,甚至延伸到脖颈处,想一团团烧着的火,而他的眼里跳跃的两簇光芒更像火,热力十足。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火光便沉寂下去,坠入深暗的目光中,不见踪影,晓晓正想着刚一刹那的热力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就听小白低声说了一句:“你希望我有多少女人?”   晓晓给他问愣了,不是她希望好不好,是他自己的福利吧,干她毛事儿啊,她的要求就是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别忘了自己这个启蒙老师兼陪伴姐姐就成了,这么想着晓晓便说了句:“你想要多少就多少呗,你自己喜欢高兴就行。”   朱子毓憋着气点点头:“好,那就把宫里的宫女都叫过来,我看哪个顺眼就留下。”   晓晓愕然,刚才她就那么一说,宫里跟小白年龄相当的宫女都算上,可有七百多呢,七百多啊,站在乾清宫前的大广场上,得乌压压一大片,不用将来了,这小子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   一个给皇上开荤的宫女,有必要闹的这么大吗,晓晓正想劝他,就听外头李进忠咳嗽了一声。   晓晓吓了一跳,急忙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塞到炕里头用个靠枕挡上,站起来迅速扫了一遭屋里,看不出什么破绽,才放心的立在小白身边儿。   小白从她手忙脚乱藏东西的时候,就没动地儿,只是目光略闪,晓晓是聪明,可有些时候却相当迟钝,就如自己写字看书这事儿,她真当李进忠不知道吗,别人能瞒过,在这乾清宫里想瞒李进忠绝无可能,但小白知道,李进忠之所以装不知道,也是为了他自己。   这老家伙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比谁都油滑,最知道两面儿买好儿,谁也不得罪所以朱子毓一点儿都不担心,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仅不会说出去,反而会给他们遮掩,且他做事谨慎,正是因为有他遮掩,自己念书写字的事儿,才能捂到现在都没被慕容兰舟发现,至于大妮怎么会这么多学问,后来大妮也跟他解释,说她偶尔在文渊阁里遇上了个老头,见她半夜去看书,起了惜才之心,每隔几日便会在文渊阁教她,一教就是三年。   朱子毓虽是皇上,却并未在皇宫成长,即使九岁登基住进乾清宫,也是个摆设,很多宫里的规制,他都是模模糊糊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大夏朝里还有贤臣,大妮遇上的这个就是,他不止是个贤臣还是个能臣。   小白从大妮传达过来的很多东西里都能看出,此人是个安邦定国的大才,朱子毓想,如果自己能把慕容兰舟斗垮,真正坐上金銮殿上的九龙御座,第一件事就要封赏此人,此人是名副其实的帝师。   他并未问晓晓此人的名讳,到了那一天,他自然会跳出来,费了这么多心思拐弯抹角的教授自己治国之策,不会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他必有所求,有所求就能让自己倚仗更多,这是日后之事,此时不急。   至于教引宫女,其实朱子毓也没想过晓晓,晓晓之于他是不可替代的,他不会让她做自己的教引宫女,这样是亵渎了她,他是喜欢她,想要她,绝不是这种方式。   虽这么想,但她如此积极的劝自己找女人,朱子毓还是很难过,难过的就像心里有把火烧一般,灼的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他很想抱着她说,我谁也不要,只要我的大妮。   可现在却不能,朱子毓相当清楚一点,在自己没有护住她的能力之前,要她,就是害她,他可以无父母兄弟,无亲眷朋友,但他不能没有她,她是他的唯一仅有的,他不能失去她,当年乔家村的事儿不能重复。   而要护住她,他必须快速强大起来,他要成为大夏朝名副其实的皇帝,他站的越高,手里的权利越大,就越能牢靠的护着她。   朱子毓的目光坚定而锐利,李进忠进来略抬头,跟皇上对视一眼,忙低下头去,暗道,即使皇上才十三岁,他身上那种渐渐透出的凛冽锐气也几乎快要藏不住了,这是九五之尊的气场即使如今尚有些弱,有朝一日,这种气场就是君临天下的霸气,会让天下臣服。   而晓晓这丫头,或许正是他转变的契机,女人一直是个微妙的存在,能令一个帝王变成个不务正业声色犬马的昏君,也能令一个稚幼的皇上变成霸主,却需要适当的刺激,让皇上更坚定。   李进忠心思略沉,便听皇上道:“刚你在外头听见了吧!回了丞相去安排吧!”李进忠有些尴尬的应一声出去了。   晓晓眼睛瞪大了一圈:“小,白,不,那个,皇上,宫女可有七百多人呢?”   朱子毓抿了抿唇:“你不说只要我喜欢,想要多少都成吗,区区七百又算得什么?”   晓晓给他一句话顶了回来,半天不知道回什么,头一次发现傻小子别看傻,遇上女人的事儿,也会变得超级能说会道。   晓晓想想,选就选吧!反正他整的越荒唐,慕容兰舟越放心,有时候,晓晓也觉自己挺没没良心,慕容兰舟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虚情假意的应付了他三年之久。   至于慕容兰舟对自己好的原因,晓晓后来也研究过,她是觉得跟小白有某些方面雷同,慕容兰舟虽身处高位,身边儿能信的人却不多,恐怕连他手下的谋士,他都会时刻保持着三分警惕,至于亲人,没听说他有亲人,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又没老婆,更没孩子,阴错阳差的收了自己当弟子,晓晓觉着,他是不是把自己当他闺女了。   想想他对自己那些好,晓晓认为自己想的没错,总之,慕容兰舟跟小白都是极度缺乏亲情的人,然后,自己算走了狗屎运撞进来,游走在两人之间,得好处,捡漏,就是不知道这漏还能捡多久,会不是哪天弄不好事情败露把自己的小命折进去。   有时这么一想,晓晓也挺怕的,可她是个虱子多了不愁的人,反正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后悔也没用了,索性就撒手闭眼一条道下去吧,没准自己的狗屎运能一直持续下去,末了不仅保住了小命,说不准将来还能混个荣华富贵啥的,人生吗,总要赌一把。   至于站队的问题,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小白,以后也只能是小白,至于慕容兰舟,只能说句抱歉了,或许将来小白成事,自己帮着慕容兰舟说个情啥的,以小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程度应该不难吧!   所以说晓晓的大脑过于简单,有些事上就是个糊涂虫,国仇家恨啊,小白跟慕容兰舟之间根本是不可调和的矛盾,真到了那一天,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你,哪有什么情面可言,同时她也高估了自己的冷漠,她以为自己能对慕容兰舟狠心,可到了那天,她真能狠下心吗,这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总之让她搅合了个一团乱。   所以,后来史书记载大夏这段历史,虽顾忌惠帝多有隐晦,到底史官还是阐明了一个宗旨,之所以有这段乱局,且持续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大夏朝这位宫女出身的乔皇后,完全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且跟乱臣贼子慕容兰舟名为师徒实则不清不楚,常被人诟病。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现在,李进忠得了皇上的话,便亲去了相府,慕容兰舟倒是有些意外,这些年朱子毓养在乾清宫里,除了不让他读书识字之外,自己也并未亏待他。   平日偶尔见他,也不像个色中饿鬼,身边儿几个大宫女也没见动什么心思,只除了对晓晓好些,旁人也就那样儿,莫不是自己瞧差了。   却这样一来,倒令慕容兰舟放下心内不足为人道的烦恼,且动了个心思,给朱子毓选了教引宫女之后,是不是可以寻个名目,把那丫头弄到自己身边儿来…… ☆、第33章   慕容兰舟早就想把晓晓要过来,先开始是喜她聪明伶俐,心下起了爱才之心,且觉着自己与这丫头算有缘,佛家最讲因果,有时慕容兰舟想想,或许自己前世跟这丫头种下了一段因,这一世相遇便是果,至于这果他想如何,如今慕容兰舟自己也有些糊涂了呢。   三年前他就想当她的夫子,教她识字念书,教她为人处事,慕容兰州当初觉得,教了她这些,便以后遭遇困境,她也该知如何应对。   她是个聪明之极的丫头,自己教的她大半学了去,唯有一样,心计……慕容兰舟叹了口气,这丫头天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不止一次点过她,莫跟皇上太近,以前是小孩子,如今大了,总该知道避讳些,她却只是不听,笑嘻嘻的跟自己说,她是御前的宫女啊,要伺候皇上的,哪里能远的了。   以前他没参透自己的心思,或许可任她这般继续当个乾清宫的小宫女,如今不同了,他想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儿,有这丫头陪着自己朝朝暮暮,慕容兰舟只这么想,心里就觉的安稳,对,就是安稳。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放在宫里他越来越不放心了,慕容兰舟伸手推开窗子,窗外一弯新月冉冉初升,月光转朱阁低绮户,落在书房内,在墙上挥洒下一片皎洁而朦胧的光影,光影中正是那丫头,左臂弯里挎着竹篮,右手把一支刚撷下的芍药花放在篮里,回头一笑,烂漫可爱,便连那篮中那几朵新撷下的芍药花也相形失色。   这是自己上个月去宫里看到的情景,自己虽教了晓晓三年,白天见面的时候却不多,因为总是晚上去文渊阁,便自己偶尔白天进宫,赶上她不当值,也碰不上面。   却那天倒碰上了,前一天李进忠使福安送信儿来说皇上病了,太医院的张陆,月前老娘死了,回老家丁忧去了,太医院的刘封几个来请了脉,吃了几剂药,却转成了咳疾,断断续续咳了两日不见好,询慕容兰舟是不是换个太医来瞧,想那刘封精与妇人脉,旁的差些也是有的,这咳疾若落下根儿,日后恐更不好医了。   从前年起,慕容兰舟就发现李尽忠对朱子毓开始上心了,慕容兰舟冷笑了一声,不止他,朝中那些忍耐了多年的大臣也蠢蠢欲动,这一切只因朱子毓长大了。   皇上大了,朝臣里以礼部尚书邱晏为首的几个人,就开始动心思了,从年初就上折子,催促广选淑女充容后宫,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们是想借机会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里,寻机会迫自己还朝归政,朱子毓亲政,他们也好借着与皇上的裙带关系,成为外戚,什么忠谏之臣,想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只不过他们就不想想,自己便是把朝政归还给朱子毓,他一个大字不识,胸无点墨的皇上,能做什么,却,他们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往后宫里塞也好,自己不也希望朱子毓多几个女人,然后多生几个皇子,绵延皇家血脉,这是国之大事,自己作为大夏朝的丞相应该支持。   这些不值得他忧心,倒是晓晓这丫头,想着不禁叹口气,今年恐自己又要食言了,去年应了带她去归元寺瞧木兰花,却一直不得机会,今年她便能出宫,却暮春已过,归元寺的木兰花早就谢了,也无妨,木兰谢了还有芍药,归元寺的芍药花,更是养的好。   因归元寺后山有一眼灵泉,泉水温热,常年涌动, 方丈静寂禅师便引了泉水注入寺里的芍药圃内,芍药得热泉滋养,花期早且长,三月便开了满圃的芍药花,因晓晓不能出宫,乾清宫那几盆芍药,也是自己让人特意送过去,只可惜失了灵泉滋养,不过几日便枝枯花败,不见当初的妍丽之姿,若她出来,自己带着她好生在归元寺住上几日,想必那丫头必然欢喜。   这么想着便唤了元忠进来,让他明儿去归元寺走一趟,知会静寂禅师,过了十五自己去寺里住上几日。   元忠应一声去了不提,却说宫里,因丞相首肯,皇上亲自挑选教引宫女之事,一夜之间传遍内廷各宫,无异于把火种仍在一堆干柴火里,嘭一下就着了。   本来当初乾清宫选御前宫女的时候,底下就热闹过一阵子 ,进宫的这些小宫女分到各宫里都是粗使宫女,便不是粗使的,似春桃翠儿可儿几个分到针工局御膳房的好差事,也没大用,混到天上去,也还是个奴婢,有什么大出息,若进了乾清宫就不一样了。   能进乾清宫就是御前,御前就是离着皇上近,离着皇上近了,就有机会,有了机会,没准就能一步登天。   没有不想往上爬的宫女,而在宫里皇上是唯一的捷径,没机会还得拼了命找机会呢,更何况有机会呢。   当初李进忠选御前宫女的信儿一透出去,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来送好处说人情,这好处呢,他还看不上眼,都是从穷老百姓家里选进来的宫女,能有几个钱,手里便有些存项,也是每月的份例,份例本来就不多,初来乍到的,还要上下打点着孝敬,能剩下什么,便有几个能钻营好处的,手里得些外钱,李进忠也瞧不上。   所以好处根本没用,至于人情,李进忠倒有些为难,他这个大总管可不是一开始就能当上的,也是从低往高一点点儿熬上来的,人情自是有的,例如秦嬷嬷,当初不是瞧她的面子,晓晓也进不来乾清宫,所以这人情他能卖的还是得卖。   反正给皇上选御前宫女,只要差不离,张三跟李四没多大差别,他的宝一早压在了晓晓身上,旁人也就是个梢头,故此挽香几个不是没根儿的,只不过根儿不如晓晓硬罢了。   虽说比不上晓晓,可挽香几个到底比别人有机会,如今皇上谕旨一下,竟要全宫挑选教引宫女,这一道谕旨对挽香几个是致命的打击,对其他宫女,却好比一个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砸在脑袋上,懵了一阵,立马反应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这回不用使银子走人情给好处了,谕旨上说了是皇上亲自挑选,就是说人情好处也没用,只要皇上看顺眼就算一步登天了。   换句话说,只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有戏,至于怎么漂亮,女孩子吗,总脱不了那几样,衣裳,首饰,妆容。   衣裳呢规定宫女穿的衣裳都是一样的,只有根据季节分成棉的,夹的,单的而已,统一发下来的,颜色款式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好在现在入了夏,便是一样,因布料轻薄,若把衣裳改瘦些,穿在身上,把身材显出来,还是挺招眼的。   至于首饰上更容易,耳朵上的坠子,头上的簪子,以至于鬓边簪的花,这些更可动心思了,还有最重要的妆容,人活一张脸,树靠一层皮,皇上看不看得上,最终还是脸,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十五六的丫头哪有丑的,擦了铅粉,涂上胭脂,对着镜子照照,自己觉得比乾清宫御前那几个也不差什么。   总之各有各的心思,这么足足折腾了三天,到了五月初十这天,一共六百五十七个宫女齐齐刷刷站在了乾清宫前的广场上。   至于为什么少了,也很好理解,刚进来的小宫女,对宫里的规矩不熟,犯错是常事儿,犯了错遇上心眼儿好点儿的嬷嬷,也就打两板子就过去了,若是遇上变态的,一顿板子再不给饭吃,小命丢了也是常事。   这是人为的,还有非人为的,小宫女们进宫的时候,才十二三,女孩子这个时期,身体本来就弱,容易闹个病,在家的时候,或许还能瞧个郎中吃点儿药,便瞧不起郎中,家里至少有父母看顾着些,好的也快。   在宫里若病了,真没人理啊,病的轻了,还得带兵当差,病的重了,直接挪出去,自生自灭,所以,三年前七百多个宫女,到了三年后,剩下六百五十七个也不新鲜。   即便这六百多个,站在日头下也是乌压压的一大片绿油油的,远远看去跟铺了一块齐齐整整的草皮似的,离得近些,都能闻见铺面而来的脂粉味儿。   宫女自然用不起那些好的化妆品,都是从福海手里买来的劣质铅粉胭脂,颜色还罢了,那香味浓的,晓晓估计选过宫女之后,乾清宫今年连蚊子都没了,都给熏绝种了,离这么远都撞脑袋,加上今儿又热。   日头毒的,晓晓都怀疑是不是东方天帝他老人家的九个儿子又一块儿出来溜达了,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都能烤熟了。   晓晓最是怕热,一入夏早早就换了单薄的夏装,她这身衣裳比下头这些宫女可凉快多了,打眼一看上去是一样颜色的纱质布料,她这个做了弊。   具体叫什么名儿晓晓不知道,是慕容兰舟使人给她送来的,样式质地看上去跟原来的毫无二致,可穿在身上就比原来的凉快,这么想着,晓晓又发现夫子对自己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34章   这么想着晓晓忍不住往她后侧方瞄了一眼,慕容兰舟一早就来了,不止他,还有身后一大帮大臣,除了慕容兰州这个丞相,那些什么尚书侍郎的,晓晓就模糊记得几个脸熟的,剩下一概记不住。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脸盲的毛病 ,宫里那些人她都记得挺好,就是这些大臣,她觉得他们长得都差不多,表情也十分雷同,站在哪儿的姿势都出奇的一致,所以,不是她脸盲,是他们长得太大众,要都跟她夫子这般俊帅酷霸,但凡她也忘不了。   说起来这也不能怨她,一年里就三大节的宫宴上,自己因为是小白的御前宫女,得以跟他出去露露脸,可也仅限于露露,小白说上两句套话儿,便以身体不适为名回来了,剩下的就是她夫子慕容兰舟的事儿。就小白那几句词儿三年都变过,小白这个傀儡皇上当得真挺省心,所以说自己能记住几个已经相当牛叉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儿会搞这么大,自己跟着小白从乾清宫一出来,就看见意慕容兰舟为首的众大臣在下头迎着,见了小白,齐齐跪下高呼万岁万万岁,只有一个人不跪,这个人是慕容兰舟。   这还真不是他自己要的特权,据说是先帝临死,给他的恩典,估计先帝也是想明白了,自己就一个儿子,还这么小,当了皇上也不能亲政,这朝政大权不还得掌控在慕容兰舟这个丞相手里吗,即便自己没发恩典,跪不跪的也难说,与其如此让皇上难看,不如自己先做个好人免了他的跪。   所以,在所有臣子都跪下给小白磕头的时候,慕容兰舟可以明目张胆非常自然的站着,你想想,别的大臣包括广场上站着的六百多个宫女,以及旁边儿的嬷嬷太监,自己跟李进忠都跟着矮了半截,就慕容兰舟跟皇上站着,那场景很有几分诡异。   晓晓觉得,这两人或许天生就是对头,即使弱鸡似的小白,站在御阶之上,看上去颇有些单薄,可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还是给这气氛烘托的很像那么回事,而慕容兰舟虽立在御阶下头,从晓晓的角度看过去,身后的的朱墙金瓦重檐瑞兽都成了他的背景,他立在哪里有种遗世独立的不羁,还有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霸气,令人不自觉去臣服,这就是气场。   而且,晓晓忽然发现,某个角度上,慕容兰舟跟小白有些相似,当然,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没等她细琢磨就开始了选教引宫女的事儿。   皇上并未在正殿里就坐,而是搬了把龙椅放在殿前的穿廊间,慕容兰舟跟众位大臣列在左右,其实这个距离是相当远的,隔着玉石台阶,下头那些宫女别说眉眼了,啥也看不见,就只能看见一片油绿。   晓晓琢磨这些宫女实在不应该戴什么红花粉花,应该每人弄一头黄花儿,这样远远看去,跟到了油菜花田似的,多有意思。不过这也跟她没关系,她就是个陪选看风景的。   挽香几个也在下头,这是挽香几个连哭都求的跟李总管要求的,说既然皇上谕旨是全部适龄宫女都参选,为什么单单她们个别,连哭带求的,李进忠心一软,也就让她们参选了。   其实晓晓觉得,挽香几个此举完全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天天在跟前伺候,近水楼台多少机会啊,小白都没看上,就是参选了,结果还不是一样。   就平常她们仨打扮的那妖艳劲儿,晓晓有时候都错觉,自己是不是跑青楼来了,几个花枝招展的扭腰摆臀的姑娘,对着小白这个唯一的客人,卖弄起风骚来真够一瞧的。   为此晓晓还曾偷偷想过,就仨人这卖骚的本事,将来出了宫就算没饭吃,进妓院弄不好也能混个头牌,可也没见小白流鼻血挺不住,每天都很淡定。   比小白更淡定的是她的夫子慕容兰舟,眼瞅这小白这第一步迈出去了,不仅没拦着,看这意思像是喜大普奔了,他知不知道小白破处之后,第二件事就是选秀纳妃,不然后头这帮侍郎尚书跟来凑什么热闹,还不是迫不及待的想先体验一下自己成为皇上老丈人的过程。   估计这会儿,好几个在心里YY加暗爽呢,可慕容兰舟一脸惬意是啥意思,莫非也想当小白的老丈人?她甚至看到了他略略勾起的唇角,充分表明他今儿心情极好。   慕容兰舟是心情好,这个好心情却不是因为朱子毓选教引宫女,是因为晓晓这丫头从出来就开始偷瞄自己,而且想瞄又怕人看,做贼似的模样儿,分外可爱。   还有……慕容兰舟的目光划过她的小脸落在她的发辫儿上,麻花辫跟平常一样,却她鬓边上那朵娇黄的芍药花,该是他一早使人送进来的吧。   这不是归元寺的,是他府里的,是前几日从归元寺移了几株芍药到相府,就种在书房庭前,连着泥土本株移过来,施肥,浇水,剪枝,俱不假他人之手。   今儿早上起来,推开窗就嗅到花香阵阵,出去一瞧,昨儿打了骨朵的花枝上,果然簪了数朵芍药,红黄粉白四色带着清露在日头下,令慕容兰舟不由就想起了晓晓来。   想着那丫头喜欢,遂唤人拿剪刀,把几支最好的剪下来,置于锦盒内,使元忠赶早送进宫,不想她这就戴头上了,到底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见了花就想戴 ,却她一张小脸在这朵芍药下,倒不好分辨哪个更好看些了。   回头等她到府里来,由着她戴去吧,就怕到时候她挑花了眼,不知戴那朵好了,想到此,唇角略弯了弯,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这个笑容落在晓晓眼里,晓晓愣了一下,心里正琢磨他高兴什么呢,就听小白轻轻咳嗽了一声,晓晓急忙收回目光。   李进忠白了她一眼,从小太监手里传过茶来放在晓晓手里,晓晓再递在小白手里,小白看了她一眼揭开盖儿,撇了撇上头的浮沫,冲她使了个眼色,那眼色的意思晓晓明白,是让她注意点儿,这里毕竟是外头,周围老些人呢,不是就他们俩,真有个行差做错,恐不好办。   晓晓冲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会注意,小白才浅浅抿了一口,递还给晓晓,两人一番眉眼来去落在慕容兰舟眼里,不禁略皱了皱眉,暗暗沉吟,他是知道朱子毓对晓晓不差,却没当什么,如今看来,两人似乎过于亲近了。   朱子毓扫了李进忠一眼,李进忠略低了低头,手里的拂尘一挥,叫下头左侧第一排上来,六百五十七个宫女一排二十个,低着头上了御阶先跪下磕头,站起来再分成五个一队,往皇上跟前分别见礼,同时报自己的名字。   其实晓晓有点儿同情这些人,尤其化了大浓妆的,太阳底下晒了这么半天,没晕菜都算好的了,那汗出的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要是她们不擦粉什么的还好点儿,至多就是出汗,现在倒好,和泥了,还是彩泥。   厚厚的铅粉跟红红的胭脂用汗水一调,一张脸真跟水彩画有一拼,还是属于抽象派的水彩画,红一道白一道,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儿了,别提美了,一个个跟鬼差不多少,这要是半夜出去一准能吓死几口子。   晓晓觉着小白要是能在这里挑出美人来,不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就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反正自己看了半天,都没看着一个像人样儿的。   晓晓正琢磨这是不是慕容兰舟使坏,故意让小白选不了呢,忽听下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奴婢春桃,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晓晓一激灵,回过神,只见这一队中间立着的正是春桃,她倒是蛮聪明,脸上没擦脂粉,头上也没戴花,跟往常一样,就梳着条麻花辫,麻花辫儿拨到一侧胸前,辫稍用淡粉的头绳系住,一身宫女的制服,也比旁人宽大,虽宽大,却也没挡住她的好身材,长腿,细腰,丰胸,,这身材简直跟锦葵有一拼。   只不过锦葵有些过于风骚,春桃呢,看上去文文静静,规规矩矩,在一堆抽象水彩画里 ,她一张微有些汗意的小脸,越发显得清爽干净,垂目而立,脸上虽有些雀斑,倒显得她温婉中透出几分俏皮,应该说挺好看的。   自从新巧的事情过后,她跟这几个老乡基本上就不怎么来往了,先头槐花跟翠儿还变着法儿的来找过自己几回,见自己不怎么搭理他们,更不会依着她们想的,帮她们谋好差事,一来二去也就不来了。   这冷不丁一见春桃,晓晓真有些意外,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还没到十八呢,就变得自己差点儿不认识了。   其实春桃的长相不算好看,尤其跟新巧翠儿比起来,要逊色良多,可她会打扮,有心计,还有运气,今儿这个场合,别人都成了鬼,就她一个是人,小白只要不想被恶心死,估计选她是毫无悬念的。   正这么想着,果见小白抬手一指,得,这事儿算落地了,选了半天选了个自己的老熟人。 ☆、第35章   宫里原有教引嬷嬷,就是晓晓她们这些小宫女刚进宫那会儿,教规矩的嬷嬷,都算教引嬷嬷,可春桃这个教引宫女,却跟嬷嬷不是一回事儿。   教引宫女,说白了就是亲身上阵教皇上怎么干那事的,不仅陪睡,还得身体力行的教,晓晓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悬,就算有专门的燕喜嬷嬷对春桃展开魔鬼式训练,毕竟是个才十五的女孩儿,懂什么啊。   想想自己十五的时候,对这种事儿根本连门都摸不着,更何况,春桃还兼具着教小白的任务,晓晓自行脑补的情景,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脱光了用被子裹成个被窝卷被太监驮过来,然后小白剥开被窝卷,春桃含情脉脉的看了小白一眼,叫了声皇上,然后小白立马热血沸腾,跟吃了十斤春,药似的扑上去,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一番。   不过,这一个被晓晓坚决点叉,貌似这种方式不适用春桃跟小白,是皇上翻了绿头牌临幸嫔妃才有的方式,别说小白的后宫空空如也,就算将来有了嫔妃,春桃的身份也不见得能上得了绿头牌。   说起来挺难理解,费这么大劲儿,差点儿打破脑袋争来的教引宫女,竟是这么个受累不讨好的角儿,且对自尊心啊什么的真是极大的挑战,可春桃却无比欢欣雀跃,一点儿不担心即将发生的事儿,她甚至心情极好的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的臭美起来。   晓晓有点儿无语,坐在她后头的凳子上看着她捏着盒子里的花在鬓边比划一会儿又放下,问晓晓:“筱筱你伺候皇上的时候长,定然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花,你说是牡丹还是芍药,是不是芍药,早上我瞧见你头上戴着一支嫩黄的,配着一身绿衣裳好看的紧呢”   她不提醒,晓都快忘了自己干过如此傻缺的事儿,早上相府的元忠送来一盒芍药,红粉白黄,每样两支,开的真好,尤其那朵黄的,嫩黄的花瓣一层层展开,露出中间娇弱的香蕊,花瓣儿上还挂着两滴晨露,可见是刚摘下不久。   晓晓脑袋一抽,就把这朵黄的插脑袋上了,然后外头他干爷爷李进忠就催着他去东暖阁,说皇上寻她。   晓晓应一声,先把花收拾起来,怕放在盒子里蔫了,寻了个敞口瓶子注了清水,把花都插在里头,这一忙活,就忘了自己头上还戴着一支,到了小白那儿,小白也没吱声。   晓晓琢磨他要是说一句,自己不早把花摘下来吗,这倒好,一路戴着跟他选了春桃回来,下了值,在水盆里一洗手,才看见自己脑袋上晒蔫了的芍药花,晓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合着她戴着这个丢了一天人。   丢了人,拿花儿撒气,拔下来丢在地上还不解恨,抬脚上去踩了两脚 ,正给进来的丁香看见,丁香瞥了她脚下一眼道:“现如今御花园的芍药也才打骨朵,没见开呢,不知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好的,晒蔫了,有什么,喷上点儿水一会儿就支楞了,丢了都可惜,你倒好,还踩上两脚,不防你倒是个祸害花的能手,回头我可得让御花园的王六儿多瞧着你点儿,省得哪天你姑奶奶一不顺心,跑花园里一通祸害,我们再想戴花都没处寻了。”   丁香本该着两年前就该放出宫去的,她也都收拾好了,不想临了临了忽然变了主意,说不出去了,后来晓晓才知道,她家里哥哥混账要把她卖给个老头子呢。   那些日子刚着宫女会亲,她娘来跟她道:“娘这会儿偷着来瞧你,就是想着嘱咐你,能拿主意的时候趁早拿个主意,你哥那张嘴自来听不得,满嘴大瞎话,听他什么接你出去一家子过日子的话,你哥的混账性儿你也知道,跟人赌钱输了,拉了一屁股两肋的胀,你捎出去的银子哪里够他挥霍的,知道你到了岁数要放出去 ,一早给你寻了个癞头痨病鬼的糟老头,定钱一早收了给他拿去填了赌帐,就等着你出去,往那家里抬呢,你哥不许娘跟你说,娘却不能把自己亲闺女害了,心里想着,与其嫁给那么个汉子,不如还在宫里待着吧,至少有吃有喝有穿有住的,比出来强。”   丁香听了心都灰了,在宫里虽说熬得慌,总比出去被她哥卖了强,便断了出去的念头,她不出晓晓最高兴。   这么些日子,晓晓也算品出来了,乾清宫里也就丁香靠得住,宫里待的年头虽长,心地却好,说话行事儿样样稳妥,不该说的花儿,一个字也不会露,该装糊涂的时候比谁都糊涂,按理儿说这是个精明人,这宫里凡是精明人没几个心善的,可丁香心善,举凡下头人犯了错,能瞒过去的都会瞒过去,实在瞒不过的,也会说两句人情,李总管跟前说的上话,她一句人情比别人说一车话都有用。   而且,她对自己实在好,从一开始就有意无意的点拨自己,还有新巧那事儿,现在想来不是她暗里帮着自己,新巧偷茶叶的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翻出来的。   晓晓如今算想明白了,宫里有些事儿,瞅着像是水到渠成,其实暗里不定多少人一块儿使劲儿呢,也不用商量,一个眼神,一句模凌两可的话过去,就明白了,这方面晓晓欠缺太多。   她干爷爷李进忠常恨铁不成钢的说:“白生了个伶俐样儿,就一张嘴甜。”她夫子一般会叹口气说:“念再多书也没用了,你这丫头的心眼是根儿实心的擀面杖。”   后来晓晓才想明白,夫子这是说她一窍不通呢,对于这个,晓晓不以为意,她觉得这大概是现代人的通病,就算现代的职场再复杂,跟古代这些人比起来也不值一提,尤其自己,在现代也没混多好,穿到古代一样成不了人精,这是胎里带的毛病,她就这么块料儿,怎么雕琢也没用。   不过可以找点儿捷径,例如身边儿放个厚道的聪明人,时不时提醒自己两句,想也不会出什么的大错,晓晓选的聪明人就是丁香。   只不过有一点儿不好,丁香虽然聪明却也唠叨,一点儿小事能唠叨一天,有时候晓晓都替她累得慌,不过她对自己是真好。   就春桃这事儿,丁香就跟她说了一句话:“这个春桃跟新巧都是你的老乡吧!”   然后晓晓再傻也明白了,这是提醒她呢,别当老乡是什么好人,逮着机会踩你一脚,能踩死你,而且,春桃从六百多个宫女里脱颖而出,可见这也不是个寻常的角色。   根本不是当年的新巧能比的,现在想想,当年刚进宫的时候,春桃算是话少的,轻易不说一句,几个人一起吃吃喝喝聊闲天的时候,就她跟槐花的花的话少,却从一进宫,就分得了最好的差事,便她有一手好针线,针工局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尤其,晓晓知道针工局的掌事嬷嬷跟秦嬷嬷死不对付,秦嬷嬷可是她们的教引嬷嬷,按说春桃分到针工局,肯定要受挤兑,可人家硬是混的风生水起,如今还脱颖而出混到御前来了。   虽说在晓晓看来陪睡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其他人不这么想,估计这会儿不定多少人暗里扎春桃的小人呢。   晓晓自己想的入神,春桃跟她说了几句没见她应声,春桃抿了抿嘴儿,从镜子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儿,起身过来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我问你话都没听着,你瞧瞧我戴的花儿正不正?”   晓晓这才回神,扶着她的脸看了看,点点头:“挺好看的。”目光闪了闪最终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个,春桃你怕不怕?”   春桃用一种颇复杂的目光看着晓晓,半晌儿却答非所问的道:“咱们一起进宫的几个,也就你一路混到乾清宫,成了御前大宫女,我们几个,我跟翠儿算好的,我分在针工局,翠儿在御膳房当差,都以为我哪儿清闲,翠儿哪儿油水足,可你瞧瞧我这两只手。”   说着伸出手让晓晓看,晓晓低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春桃的手应该算挺好看,手指纤长,骨节细小,粗一看去没瞧出什么,仔细一瞧那指头上一层一层的老茧,不知脱了多少层皮才磨出来的,老茧下密密麻麻的针眼儿,数都数不清,看的人心里麻应儿的慌。   春桃看了她一眼,收回手,去那边儿寻了个锉刀坐在窗下,对着窗外的光亮修指甲,一边修一边儿道:“刚开始那会儿,脱了皮,再拿针扎一下,真疼的钻心,可疼也得忍着,谁让咱们是刚去的呢,不止手疼,做不好活儿,管事嬷嬷也不兴打,手里捏着针,一针扎在你身上,有哪儿是哪儿,那才叫疼的,你叫唤一声,嬷嬷扎的更狠,说疼了就记住了,不疼不痒永远记不住,再说翠儿,都说她哪儿油水足,她还不如我呢……”   说着顿了顿,大约觉得说这些没意思,便道:“不说了,说多了,白膈应了你,我们的命到底不如你,所以那么些人争抢着应选教引宫女,或许你瞧不上眼,与我们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伺候了皇上,至少不会再受这种罪了。”   晓晓听得毛骨悚然,不知是不是日头落下去的干系,她觉着浑身一阵阵发冷…… ☆、第36章   或许是白天听春桃说的多了,晚上到了文渊阁,晓晓便有些心不在焉,下棋的时候都走神儿,慕容兰舟都落子儿半天了也不见她动一下。   慕容兰舟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小丫头两眼发直,眼睛是盯着棋盘呢,心里不知琢磨什么呢,慕容兰舟手里的折扇,挥起来毫不留情的敲在她额头上,啪一声脆响。   晓晓吃痛回过神,连忙落了子,慕容兰舟却丢开手里的棋子,道:“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还走神儿,日后出去不许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你自己是朽木不知上进,夫子我还要脸面呢,没得跟这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晓晓挠挠头,她就是没下围棋的天赋怎么办啊,她夫子常说,字多练就能练出来,如今她的字写的还挺过的眼儿的,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就是这下棋,怎么学也不成。   要说是慕容兰舟这个师傅教的不好吧,从她这儿过手教给的小白,小白那棋艺,跟慕容兰舟一样,每次都能把自己杀的片甲不留。   晓晓有时候寻思慕容兰舟总嫌自己下棋笨,没灵性,若是换成小白,恐怕就从无奈变成欣慰了,只不过晓晓无法想象,这两人会有坐下对弈的一天。   以目前的趋势来看,恐怕这辈子都没戏,随着对慕容兰舟的了解,晓晓越来越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从根儿上说,晓晓觉得慕容兰舟是个淡泊名利的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向往那种担风袖月看尽天下美景的生活,他该是博学多才潇洒不羁的隐士,不该是玩弄权术的佞臣。   这么说,晓晓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可这是事实,他对权利没有想象中那么狂热,甚至,晓晓觉得,大夏的江山,金銮殿上的宝座,之于他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这么干就是不想让小白痛快,不想让满朝文武大臣痛快,至于老百姓只要风调雨顺,不闹灾荒,没有战乱,谁当皇上跟他们没多少关系。   当然,这是晓晓的想法,晓晓心里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偏向小白的,但她总还是有良心的,慕容兰舟对她太好了,好到现在一面对他,想到自己帮着小白算计他,心里就忍不住愧疚。   忽然头上又挨了一下,晓晓回神,不满的瞪着慕容兰舟:“夫子做什么又打我?”   从去年慕容兰舟对她的惩罚方式就变了,晓晓深恶痛绝的戒尺消失了,代替戒尺的是他手里的扇子,最可恶那扇子还是自己送给他的,提起扇子,晓晓忽觉自己对夫子太坏了,每次回他什么礼,都用扇子糊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尤其这会儿,因为帮着小白愧疚上来,脑袋一热就说了一句:“要不我给夫子做双鞋吧!”   晓晓觉着自己的针线虽说拿不出去,可做鞋还算成的,当初大妮娘可教了自己半宿呢,慕容兰舟挑了挑眉:“还道教了个弟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原来竟有做鞋的本事,好歹是你一番孝心,为师就等着穿了。”   晓晓忽觉这话头不对,他不会以为自己做的特别好吧!真那样,等自己做完了给他,肯定会大大失望的,有些事儿还是先打好预防针的好。   想到此,晓晓咳嗽了一声:“那个,夫子也别期望太高,你穿的朝靴我是做不来的,就给您做一双软底青缎面的鞋,底儿软,穿着舒服,平常不出去的时候,您在府里穿着玩儿还成的。”   慕容兰舟听了唇角翘了翘,手一抬,扇子未落下去,晓晓已经偏开脑袋躲到了一边儿,撅撅嘴:“夫子既嫌弟子驽钝,手下留情些才是,弟子的脑袋壳儿厚,敲打几下无妨,就是怕回头打的更傻了,传出去说丞相大人收了个傻弟子,落了夫子的面子,名声可不好听。”   慕容兰舟嗤一声乐了:“学问上不见你如何,棋艺更糟,倒是这张嘴生的巧,也罢,瞧在你有这份孝心,今儿夫子手下留情些。”说着执起扇子,把手边的茶往前推了推:“说了大半天话,想必嗓子都干了,吃些茶润润嗓子,省得一会儿想说都说不出了。”   晓晓嘿嘿笑了两声,她也不想当话痨啊,可跟慕容兰舟在一起,不说话的时候,总感觉他在看自己,他的目光又跟小白不一样,小白就是瞪着大眼看自己一天一宿,她都不觉得怎样。   那小子生的粉嫩,眼睛也大,专注盯着自己的时候,里头一闪一闪的,晓晓总不由想起动画片里的小鹿,能激起她心里不知名的母性。   有时候,她觉着小白像她儿子,当然,她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不过要是按照她现代的年龄,在古代有这么大个儿子,貌似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想的远了,总之小白算自己从小看大的,自己又十分对得起他,谁白了,无愧于心有什么可怕的,慕容兰舟却不一样,自己心里头有鬼,这人啊,心里一有鬼,自然就虚的慌,人家稍微那么一瞧,自己心里就打鼓,疑心是不是给人家瞧出了什么。   尤其慕容兰舟,那双眼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深太难测,晓晓都不敢跟他对视,总觉着他的目光像荒山野岭里的深潭,不知积了多少年雨水,不见底不说,没准还有个什么精怪在水底,你一看,嗖一下就把你拽进去吃了。   晓晓也不想这么迷信,可她就是胆儿小,所以给他这么看着,即使不跟他对视,晓晓也觉浑身发毛。   后来晓晓找了个解决的法儿,就是说话,天南海北,海北天南的跟他胡扯一顿,就算没理儿,她还会蛮缠呢,反正他是夫子,自己是学生,两人的师徒关系摆在哪儿,蛮缠儿点儿也不能怎么着。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话痨,慕容兰舟手里的扇子也开发了新功能,时不时敲打她一下,不过夫子对自己还是蛮好的。   晓晓揭开碗盖儿,茶是敬亭绿雪,用越窑的盖碗儿盛着,越瓷青,茶色绿,光这鲜亮的颜色就让人喜欢。   慕容兰舟是个活得挺精致的人,讲究生活情趣,先不说别的,只说诗画上,举凡出自他手的,哪怕是写废了的字儿,拿出去也值不少银子呢。   晓晓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因为福平那个贪财的小子,去年也是这个月份,有一回让她瞧见福平收拾书案的时候,把慕容兰舟写废了的纸偷着塞进袖子里。   她就留了个心眼,转过天,一早出了乾清宫,就在文华门边儿上的穿堂后躲着,果瞄见福平鬼鬼祟祟的出来,一路往御膳房那边儿去了。   晓晓在后头远远跟着,到了御膳房外没见他进去,缩头缩脑的往里头摆了摆手,不大会儿功夫出来个矮胖的小太监,离得远都能感觉到那股油滑之气,正是福海。   宫里没人不认识福海,这小子能,宫里宫外的门路都有,来回倒蹬东西,赚了一手好钱儿,就算大总管李进忠,也有用得着他的地儿,故此,上回新巧偷茶叶那事儿,从新巧哪儿就给掐住了,没往下查,想必李尽忠心里也明白,再查,一准查到福海头上。   真查到他哪儿,到时候这小子狗急跳墙,豁出去胡乱攀咬一通,自己也落不上好儿,索性就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反正就是为了收拾新巧,目的达到就得了,没得把这些闲七八杂的人也扯进去,可见这小子的本事,福平找他来肯定是得了好东西,想换银子使。   晓晓躲在一株绿萝后头瞅着两人,离得远,说的话听不着,却瞧见福平从袖子里抻出一张纸来给了福海,福海打开瞧了瞧,二话没说从腰里的荷包里捏出块碎银子扔给福平,福平接过去,眉开眼笑的走了,心说,今儿好运气,得了这钱晚上去外头把那几个杂碎的银子都赢回来。   越想心里越美儿,小曲哼着就往回走,昨儿伺候了半宿,就在文渊阁凑乎着睡了,今儿还得回去收拾了才能回住处。   天有些热了,一早出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一口,这会儿渴上来,嗓子眼儿都跟着冒烟儿,一抬眼见到了文华殿东角门,索性从东角门穿进去,先到了传心殿。   都知道宫里的水不好吃,有股子涩味儿,皇上吃的水都是每天,天不亮从京西的玉泉山上拉回来的,却这传心殿里却有一口好井,都说这井下通着泉眼呢,打上来的水沁凉甘甜,大暑天吃上一口,都能抵得上冰碗儿了。   若弄个西瓜用绳儿在井里头吊上半日,到了晌午拿出来,劈开,荷,红瓤黑子儿,甜的透心凉,越这么想越觉着渴,几步钻进了井亭里,猫着腰摇着辘辘杆儿,咕吱咕吱,不一会儿摇上来一桶,撂到井台上。   拿起旁边儿挂的瓢舀了半瓢,咕咚刚灌了一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儿道:“好喝不?”   福平一口水呛到了鼻子里,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心说,大白天的这位姑奶奶怎跑这儿来,他可惹不起这位,忙放下瓢,打跌起谄媚的笑脸迎过来道:“姐姐怎来了,赶是昨儿落下了什么东西不成,您使福安来知会小的一声,回头给您送过去,姐姐跑一趟,白累了腿脚儿。”   晓晓知道这小子嘴甜,可今儿她不吃这一套:“走这几步还累不着我,昨儿忘了,今儿一早才想起来,昨儿夫子给我写了半篇字儿当帖儿临着写,一忙活就忘了捎回去,刚进去找了一圈没找着,就来寻你,赶不是你收起来了……” ☆、第37章   福平一听,刚喝下去的一口井水瞬间就结成了冰疙瘩,堵在胸口连心都拔凉拔凉的,心说自己这事儿是没少干,可也分得清白着呢,哪些是能拿出去的,哪些是不能动的。   昨儿晚上,这姑奶奶的东西可都是自己收的,笔墨纸砚,连带相爷给她新写的那张贴儿,他瞧得真真儿,仔仔细细收在了提盒里,还用那个玉狮子的镇纸压着,生怕路上一颠卷了角儿。   自己袖起来那张,明明是相爷写废了的,那张纸上统共就三个字儿,他是没瞧见写,估摸是这位姑奶奶写的不好,相爷手把手教着写来着,以前多少回都是这样。   要说这位姑奶奶真不知怎么投生的,这命好的,连老天爷都帮着她,在乾清宫御前混的风生水起不说,相爷跟前更得意。   有时候,福平在外头瞧着,就着灯影儿,两人的脑袋都并成了一个,哪家夫子这么教弟子啊,可见相爷眼里,这位真是头一份的要紧,得罪了这位,他死都找不着坟头,明知道她这是有意为难自己呢,福平也不敢说什么,却也不能承认,支支吾吾的道:“姐姐莫不是记差了,小的不记着有落下的贴儿。”   晓晓嗤一声笑了,目光从他脸上落在他的袖子上,伸手一指:“你袖子里那块银子怎么来的?”   听了这个,福平心里是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了,闹半天这位姑奶奶闲的没事儿,一早跟着自己呢。   论说这事儿她知道自己倒也不怕,她再得意,不过一个宫女,没权利处置太监,可架不住她身后头的根儿硬啊!不说告诉相爷就是捅到李总管哪儿,也够自己喝一壶的,倒不如求求她,这位姑奶奶心一软,就让自己混过去了也说不定。   想到此,福平也不吝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假模假似的抹了抹眼角:“姐姐可饶了小的这遭儿吧,小的家里头穷啊,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说到这儿自己噎住了,晓晓倒替他接了下去:“怎么着,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吧!不成想你本事倒不小,都进宫当太监了,还能下小的。”   这话糙的,福平脸都有点儿红,有时候福平就纳闷,相爷究竟看上这丫头哪儿了,依自己瞧,这丫头两面三刀的手段,比自己使的还好呢,当着相爷一面,扭过脸去又一样儿,十四五的姑娘家,有时说的话儿比老爷们都糙。   福平有些不自在:“那个,小的没那本事,小的想说,下头还有几个弟妹得指望着小的。”   晓晓懒得听他漫天海地的胡扯淡,直截了当的问:“我问你,相爷的字儿在外头怎么个行情,这你总知道吧!跟我说了,今儿的事儿只当没瞧见,若不说,你自己掂量着吧!”   福平眨了眨眼,冻成冰疙瘩的心忽悠就暖了过来,暖呼过来之后,心里头纳闷啊!便问了一句:“姐姐扫听这个做什么?”   晓晓白了他一眼:“管呢,说不说吧!”   能不说吗,由此晓晓算知道了,她这位夫子的字儿真值钱呢,一字千金都不夸张,字儿画论尺算,他夫子正经写一篇字或画一幅画,一千两银子一尺也有人抢着要,只不过他的字画轻易流不出去,估摸正是因为少,才更值钱。   正经渠道得不着,福平这儿捡了漏,隔三差五的就能得一笔外财,晓晓那时候还琢磨过,就夫子给自己写那些字贴儿,都加上足有厚厚一大摞了,这要拿到市面上去,得换多少银子啊!   这么一想,顿时有种天上掉金砖的感觉,不是怕这金砖太大把自己砸死,她还真想把那些字弄出去卖了。   话题又远了,扯回来接着说她夫子,书画刚说了,一字千金,可见其造诣,再说旁的,琴,晓晓没听他弹过,倒是听过他吹箫。   去年见御花园东墙根儿那几竿儿竹子挺翠,那阵子正跟小白正读李白的诗,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古园情,见这几竿儿竹子,便起了歹意,一拍脑门,琢磨用竹子做个笛子玩儿。   她自己是不会做,小白更不用指望,这点儿小事麻烦李进忠,晓晓自己都觉得,对不住他干爷爷,太大材小用了,好在身边儿还有个万能的弟弟。   叫了福安过来问他知不知道宫里谁会做笛子,不想那小子听了嘿嘿一笑:“我爹就干的这营生,砍了竹子做葫芦丝也有,箫,笛子也有,做好了年根儿底下,挑到市集上能换几个银子,只我进宫早,只学会了挖萧,旁的没学会,却这新竹子不成,需晾晒干透的竹子方能使唤。”   晓晓一听眼都亮了,心说,自己白捡的这个弟弟还真是个人才啊,先头竟没瞧出来,因要用干透的竹子,也就没祸害御花园的景儿,寻人从别处弄了干透的竹管儿,交给福安做了一支。   竹箫做出来,晓晓拿着吹了吹,撒气漏风,连响都不响,琢磨着让人教教自己,就想起了慕容兰舟,顺嘴问了一句,不想她夫子真会,让她拿了她的竹箫过来,他先过过眼。   晓晓拿过来,他却直摇头,说这箫做的太粗,给小孩子当玩意儿还成,便这么说着,也应景的吹了一曲,吹的是什么曲子,晓晓不得知,只觉着潇声悠悠扬扬穿过朱阁绮户荡在月色中,说不出那么好听。   可见她夫子精通乐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夫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再说衣食,先头晓晓见他大都穿着官服,大夏朝的官服不算多好看,至少在晓晓看来,不如汉朝的漂亮,不过慕容兰舟穿上倒是挺顺眼。   明紫色团领配上窄翅乌纱帽或璞头巾,虽威严却也不失俊朗,后来见得日子多了,经常见他穿大襟袍戴四方巾,大襟,右衽,宽袍,多是蓝色,用银线盘绣着团花,或是五福捧寿,或是缠枝莲,花样不多,但穿在他身上,比穿官服多了几分倜傥,越发显得俊眉朗目身姿修长。   想到这个,晓晓不觉有点儿脸热,不是她自己瞎乱想,主要她是个无比正常的女人,身边儿有这么个帅气的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很难不瞎想,尤其慕容兰舟虽位极人臣,年纪却实在不算大,论真实的心理年龄,自己跟他比跟小白近多了,虽说自己经常装萝莉,也实属无奈之举,偶尔他靠自己太近的时候,晓晓那颗心还是不争气的乱扑通。   又有点儿远,回来再说吃,晓晓不大清楚他在家天天吃什么,不过逢着节气,他让人给自己送来的吃食点心,样样儿不输宫里的御膳房,甚至更精致。   有几次,晓晓还琢磨是不是他把御厨叫到相府里去了,还有这茶,茶慕容兰舟只吃这一种,敬亭绿雪。   得意于在乾清宫茶房里头待过一阵儿,身边儿还有个丁香,晓晓十分清楚这敬亭绿雪有多珍贵。   先不说,繁复的制作工序,只说产量,一年也才三百斤,大都进了相府,宫里也是李尽忠特意留下来,预备着慕容兰舟进宫时候喝的。   后来晓晓也跟着喝,先头没喝出好儿来,就觉着比她以前喝的茶淡,后来喝的日子长了,偶尔再喝一口别的,立马入不得口。   所以说,这人的嘴不是天生就叼,是自己给自己养叼的,晓晓琢磨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会儿在皇宫里,守着天下最好的东西,吃穿上把自己养叼了,以后出了宫可怎么着啊。   不说别的,先一样这静听绿雪就没地儿淘换去,回头自己得换点儿别的,毕竟也不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就算将来小白成了事,自己顶多混一个荣华富贵傍身,也不能想干啥干啥啊,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自己也得提前做做准备。   再说,这是自己往好里头想,自古权位之争最是凶险残酷,成者王侯,败者贼,小白要是成了还好,要是败了,自己这个帮凶,恐她夫子没如今这般好言好色了,真下大狱杀头也落个痛快,就怕他一生气把自己发落出去做苦役,到时候自己还想吃想喝,凉水窝窝头恐都见不着。   这么想着忍不住打了寒噤,慕容兰舟皱了皱眉,伸手在她额头上量了量温度:“今儿可怎了,从刚才就不对头,莫不是病了?”   他的手有些凉丝丝的,贴在她额头上挺舒服,晓晓心里转了个几遭,忽得了个主意,鼓起勇气望着他:“夫子对我这般好,却弟子不成器,性子又莽撞,若有朝一日弟子行了什么错事,夫子会原谅弟子吗?”   慕容兰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旁侧的烛火跳了跳,落在她的眸光里,仿佛在她眼里点了两小簇火,火苗一跳一跳的,流转而出的光芒比平日更璀璨了几分,闪闪烁烁,似窗外天幕中点点群星。   仿佛不知什么时候起,小丫头就长大了,长了个好齐整的摸样儿,寻常的宫女衣裳,穿在她身上,一点儿不难看,反倒衬得她一张小脸净白滑腻,透白的像刚熬出来的*皮,且触感极佳,小鼻子有些翘,下头一张红菱小嘴,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时不时露出嘴角一个小小的笑涡,这会儿不说话了,贝齿咬着下唇,目光一闪一闪望着自己,像是小女孩儿犯了错求饶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儿分外惹人怜爱。   慕容兰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是他悉心教导了三载的弟子,是他渐渐搁在了心窝子上的人儿,便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又怎舍得不原谅她呢, ☆、第38章   慕容兰舟的手指有些无意识的磨了磨,手指下腻滑的触感,一时竟有些不舍得放开……两人的姿态已经极其暧昧,尤其落在窗户外头的福平眼里。   福平刚还琢磨,这两天相爷可该着忙了,外头大臣们吵嚷着要选秀,又隐约听见说北边儿有点儿不太平。   北边儿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小时候跟着他爹去县城里卖柴火,瞧见过两个蛮子,多高,福平当时小,也瞧不明白,就是觉着街上的汉子跟那蛮子一比都矮了一大截,那胳膊根儿粗的,跟家里的顶门杠子似的,论起来一拳就把茶摊上的桌子打了个稀巴烂,眼睛也不跟人一样,绿油油的,跟坟圈子里的鬼火一个色,腰里头挎着大刀,耳朵上扎着老粗的铜圈圈,眼睛一瞪,瞧着就怕人。   听人说,那些人常年在草原上跑野惯了,畜生一样吃生肉呢,这样的蛮子若是闹起来,还了得。   依着福平想,这会儿相爷可不该在府里头调兵遣将,去平北边儿的蛮子吗,真闹起来,可就更难收拾了,偏相爷还有心思跟这丫头逗咳嗽。   忽的福平两只眯缝的小眼睁大了两圈,窗户映着灯影儿,把里头两位照的分外清楚,相爷的手摸在这丫头额头上,半天可都没见拿开,微微低着头瞧着那丫头,就算福平没在屋里,光看影子都觉着相爷这会儿的目光肯定跟水儿似的温柔。   要说这男人瞧女人,分几种,一种完全是基于那点儿事儿,瞅见女的,很不能扑上去脱了衣裳干,就跟福海似的,别瞧是个阉了的,色心却没断,干不成真事儿,瘾真不小,一有个齐整丫头从跟前过,两只眼就盯着,不错眼珠的瞧。   福平是没见他干过,可听他自己吹乎,宫里好几个丫头都从他手里开的苞,他们几个哄笑着不信,说他连家伙什都没有,拿什么给人家□□,可福海听了不乐意了,翻箱倒柜的从箱子底儿寻出些东西,抖落在炕上:“让你们几个开开眼,咱是没那玩意儿,可这些都使唤上,就算你是立了贞洁牌坊的贞洁烈女也能骚到心儿里去,你们几个懂个屁,没见识的愣头青,一辈子不知道这里的乐处。”   福平这会儿想想那些东西,都肝儿颤儿,真要是用上,还骚,也不知活不活的成了呢,还有一种,就是真稀罕到心窝子里了,光瞧着心里就柔成了一汪水儿。   福平琢磨,就跟里头相爷似的,先头宫里头私下里都传说,筱筱这丫头弄不好就选上教引宫女,皇上对这丫头可不赖,只她当值便把跟前人都遣出去,只留她在暖阁里,两人说说笑笑的,甭提多乐了,就皇上那个谁也不搭理的脾气,对一个宫女这样儿,那肯定就是心里头喜欢了呗,这一喜欢,那事儿不是顺理成章就成了吗。   谁想,折腾一溜够,最后落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春桃身上,先头福平还为里头这丫头抱屈呢,合着伺候了三年,到头一点儿大好处没捞着。   这会儿一瞧满不是那么回事,相爷瞧上眼的人,能让皇上占了先吗,瞅这意思,这丫头倒厉害,皇上年纪小,勾上不算啥,能把相爷的魂儿也勾了,这本事,大的没边儿了。   这么想着,一拍自己的大腿,心说,自己也够缺心眼儿的,两人在里头一待就是半宿,写写画画说说乐乐,这哪是夫子学生的做派,分明儿就是郎情妾意,说不准早就勾上了,就等着捅破这层窗户纸儿,把人往相府一接,别管丫头侍妾的,就算齐活了。   这么想着,就想听听两人到底儿说的什么,大着胆子猫着腰往窗户根儿靠了靠,贴着耳朵就听见里头相爷轻声道:“你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值得这般,你是我的弟子,便犯了错,谁又敢把你如何,有夫子给你撑腰呢,你怕什么?”   这几句话软的,外头福平听的心尖儿都发麻,不是知道里头就相爷跟这丫头,福平真以为是别人呢,这温柔劲儿都恨不能搁嘴里含着,自己在外头都受不住,更别提里头的丫头了。   正想着,便听里头的丫头开口了:“这么说你会原谅我的了,就算我做下十足可憎可厌的事儿,你也不能恼我,更不许罚我。”   晓晓心里说,别管怎么着先要句话儿,赶明儿真有那一天,自己把这今儿这话往外一扔,说不准就有用。   晓晓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可她心里头忐忑啊,自来也没干过这种缺德事儿,不要点儿保障,心里虚。   虽说这保障也不见得有用,可有总比没有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这颠三倒四的无理要求他会不会答应。   正想着,便听见他低低却清晰的说了一个字:“好。”   晓晓大喜过旺,顿时来了神儿,这一高兴跟慕容兰舟对视着也不那么怕了,对视一会儿,晓晓忽然发现,他的眼睛跟别人不大一样,或许因为黑的太彻底,看久了有种暗暗的绿,更显深邃,剔透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却装满了他的眼。   而他的目光仿佛有庞大的吸力,一刹那间,把她定在她眼里,动也动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他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出宫?”   晓晓一愣,回过神来,出宫?她自然是想出去的,当初替程筱筱进宫,是走投无路,实在的,但能有第二条路,她也不想在宫里头待着,是好吃好喝的,可活得太累,看见谁都得先防着,谁说一句话,立马就得琢磨琢磨底下是啥意思,自己要真是人精也行,偏自己没那么多心眼子,还得时时刻刻得担心自己的小命,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这么过几年成,过一辈子早晚得忧郁症。   说白了,宫里就不是个能安生立命的地儿,可是她想出宫就能出去的吗,她出去了,小白怎么办,就算抛下小白,她出去做什么,一个才十五的丫头片子,出去了怎么养活自己。   晓晓压根儿就没往慕容兰舟身上想,所以,她自己把自己定义成缺心眼,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就不琢磨琢磨,慕容兰舟既说出这话,能让她一个人没着落的出去吗。   不过接着慕容兰舟也没让她再缺心眼下去,直接就说:“若按宫规,不到年纪的宫女是不许出宫的,但规矩是人定的,想出去的话也不是没法儿。”   说着又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收了你这么个蠢笨的弟子,夫子认了,总搁在宫里头,终究不放心,倒不如把你放在夫子身边儿看着些的妥当。”   晓晓脑袋懵了一下,心说,啥意思?慕容兰舟是想让自己出宫去他府里,跟着他自己算什么?弟子还是使唤丫头。晓晓忽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   见这丫头一副遭雷击的表情,慕容兰舟仔细端详她两眼,吐出一句:“莫非你不愿意跟着夫子?”   这是她愿意不愿意的事儿吗,晓晓这会儿才觉出来,事情是不是让自己给搅合烂了,当初顺水推舟成了慕容兰舟的弟子,真实目的,可是为了帮着小白糊弄慕容兰舟,说白了,现在这种师徒的和谐关系都是假的虚的,她就不能跟慕容兰舟搅合在一块儿。   慕容兰舟跟小白可是对头,自己要是跑到相府里去,小白怎么办,可这话儿,自己怎么跟慕容兰舟说,且他对自己这般,怎么瞧着不像夫子对弟子的意思呢,莫非,他对自己……   虽说晓晓三无不常的小心肝儿就扑通两下,可没想着跟丞相大人发展出啥奸,情,因为这奸,情的后果她负担不起,脚踩两只船迟早都会淹死的,她还想活着过将来的好日子呢。   不过这些绝对不能让慕容兰舟知道,连苗头都不能让他瞧出来,略安抚了安抚自己的纷乱的心,晓晓展开一个笑容:“弟子是怕夫子的戒尺厉害,离得远些,还能少挨两下,跟在夫子身边儿,不定哪天就给夫子打傻了。”   慕容兰舟倒是笑了:“原是怕挨打,夫子打过你几下,倒让你这般记恨着,也罢,夫子应你,日后再不动戒尺,便你再驽钝,夫子好好教你就是了。”   慕容兰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含着淡淡的笑意,瞧着颇有几分戏谑的意思,却把晓晓好不容易找的借口堵了回来。   晓晓心里头急啊,慕容兰舟真想把自己弄出宫,还不易如反掌,自己真出了宫,小白这儿可不坏菜了,却找个什么法儿不出去呢。   晓晓本来就心计城府就不深,前头这三年之所以瞒住了慕容兰舟,完全是老天帮忙,赶上机缘巧合,走了狗屎运,如今一着急,难免就露出了马脚。   慕容兰舟终于从她的推三阻四里发现,这丫头貌似是真不想跟自己出宫的,慕容兰舟神色略沉,他想知道的是原因,什么人让她想留在宫里,是朱子毓吗?会是这丫头心里喜欢上了朱子毓,不想分开,所以才不跟自己走的。   念头至此,慕容兰舟底细打量晓晓一遭,见她眉眼闪烁,手指头无意识搅着,她自己或许不理会,只要她焦急的时候,就会这般,难道真让自己猜着了不成。   想到此,慕容兰舟的眸光阴了阴,便真如此,也由不得她…… ☆、第39章   晓晓从文渊阁出来的时候,已经交了子时,夜深了,没人出来走动,偌大的紫禁城静寂的像一座空城,夜里起了风,宫廊上的灯笼,随着风摇晃了几下,灯光也跟着明明灭灭,把人影子拉的晃晃悠悠,伴着悠悠而来的箫声真有些瘆人。   晓晓胆儿本来不大,可这三年夜里常走这条路,早走的通熟,再说,前头还有个福提着灯给她引路呢。   自己手里也提着个小巧的琉璃灯,这灯是慕容兰舟让人给她做的,因有一次,夜里落了雨,雨势很大,夹着风从廊檐外钻进来,打湿了她手里提的灯笼,灯灭了,也就照不清道儿,加上廊上进了水,湿滑难行,一过了古华轩,她就栽了一脚,摔在地上倒没什么,脑袋磕在一边儿的廊凳上,钻心的疼。   摸着黑回到住处,对着镜子一照才看清额角破了一大块皮,渗出的血合着雨水流下来,跟鬼差不多。   晓晓当时心都凉了,还道自己这一下就磕毁容了,这张脸,自己还是蛮喜欢的,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没瞧着多好,就一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许是当了小白的宫女后,吃的好喝的好,一两年间养起来了,再不是以往那个面黄肌瘦的丫头了。   她自己又爱美,深知道保养对女孩子有多重要,将来还指望这张脸谋个好男人呢,不上心不行,旁的不好弄来,蜂蜜鸡蛋总不算稀罕东西,调好了抹在脸上,用细棉布敷在上面,过会儿拿下来,再涂上点儿面膏子就齐活了。   日子长了,肉皮养的别提多细粉了,透白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这下好,栽了一跤就毁容了。   等用水洗了脸才松了口气,瞧着怕人其实就磕破了点儿皮,让福安去御药房淘换了点儿药,擦上也不安心,怕落下疤,寻思倒蹬点儿什么祛疤的药膏才好。   正琢磨着去文渊阁的时候,就给慕容兰舟看见了,对着亮儿瞧了瞧伤口,其实磕的不重,她又皮实,转过天就结了痂。三天过去都快好了。   慕容兰舟仍皱着眉问了缘故,晓晓也遮不住,慕容兰舟当时只说了一句:“你这毛躁的毛病多早晚能改,多大的丫头了,走道还能摔了,又不是小孩子。”   说的晓晓直撅嘴,可她走的时候的,外头的元忠拿进来一个珐琅彩的小盒儿,慕容兰舟接过递在她手里,叮嘱她:“伤口上的结痂不许用手抠,痒了也不许抠,等它自己褪下去,把这药膏子涂上,每天早晚薄薄的涂一层,涂上几日疤就消了。”   说的跟神仙药似的,晓晓当时真有点儿不信,可爱美啊,回去真照着做了,涂了三天,就瞧不出什么了。   晓晓高兴坏了, 把这盒药膏当宝贝似的藏了起来,想着以后再摔跤也不怕了,那次之后没过几天,相府里给她送她爱吃的玫瑰酥饼,一并送来的还有这盏小巧的琉璃灯。   灯不是寻常见的八角宫灯样式,是一只小猪头,肥头大耳,憨态可掬,晓晓拿在手里的时候,总觉着慕容兰舟是不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了,自己有这么卡通吗。   不过灯她还是蛮喜欢的,小巧轻便,自己提在手里照着,既亮堂又不累,所以不拘下雨,平常她也喜欢提着,不过,也实在有点儿多此一举,打上回栽了一跤,每回她回去,都是福安来接她。   晓晓想这肯定是慕容兰舟知会了她干爷爷,她在文渊阁上课这事儿做的隐秘,除了近处的几个人知道底细,旁人一概不知,想也是,谁也不会想到,慕容兰舟会收个小宫女当学生,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就是晓晓自己,老长一段日子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想来,自己这个学生当的有点儿不对头,当学生就当学生呗,可她偏要话痨,跟慕容兰舟东拉西扯,外加耍赖撒娇,什么都上齐全了,却把最根本的忘了,自己是个女的,而慕容兰舟是个男的,这男女之间,成天在一处近乎着,自己没那意思能挡住别人吗。   晓晓也不是真格的乔大妮,外面上瞧着是个萝莉,心里早熟的快烂了,可就自己这样,硬是办出了如此傻缺到底儿的事儿,一来二去的竟让慕容兰舟有了好感。   晓晓没那么自恋觉着慕容兰舟爱上自己了,她琢磨,慕容兰舟之所以想把自己弄出宫去,肯定是对自己有那么点儿好感。   不过他说的那些话儿,也太温柔了,温柔的晓晓都差点儿没抗住,不是感动是害怕,他越这么着,晓晓越怕。   自己跟他可不是一溜的,这事儿早晚都翻出来,她要是真给他弄出宫去,小白这边儿撂的日子长了没准就凉了,到头来,自己落个两边不讨好, 别说荣华富贵了,恐怕这条小命都保不住,给这俩人谁恨上,都不妙。   想到此,忍不住打了寒噤,福安瞥见她有些瑟缩忙道:“虽说五月中了,可夜里一起风还是有些凉,姐姐也穿的过于单薄了些。”   晓晓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瞅前头就到乾清宫了,晓晓一屁股坐在廊凳上,拍拍身边儿:“在这儿歇歇,这儿清净,咱们姐俩也说说话儿。”   福安心知这是有事了,刚瞧她从文渊阁出来就不大对劲儿,再说,他们从文华门出来都走老远了,还能听见从文渊阁里散出来的箫声,甭说,那肯定是相爷吹的,曲子是春夜,论说也应景,可他偏在相爷的箫声里,听出了几分不如意的味道。   这是怎么弄得,莫不是两人拌嘴了,却暗暗摇头,不能啊,便是他姐性子倔,嘴头子厉害,跟相爷也打不起来嘴架,相爷什么人啊,风光霁月的人物,便他姐胡搅蛮缠点儿,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怎么会吵嘴。   要说皇上还有可能,也不对,皇上也没可能,皇上那意思福安一边儿瞧着,恨不能把他姐当菩萨供着,哪能拌嘴呢,可这又出了什么岔子了。   正想着,就听他姐开口了:“福安,我干的这档子事儿瞒得住别人,自是瞒不住你的,皇上跟夫子两边儿我也早选了边儿站,咱们当奴才的最讲究个忠仆不侍二主对不对,选了那边儿就的从头到尾的靠着那边儿,半截要是改了边儿,不厚道不说,最后落个两边儿不讨好,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夫子让我出宫去他的相府,要是不去,这事儿由得了我吗,可我要是去了,赶明儿估摸小命都保不住,福安,你姐姐我是真怕了。”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愁的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处。   福安虽说早觉着他姐干的这事儿不妥当,却也没往深里头琢磨,其实,这事儿根本就不用琢磨,就算皇上是个天才,教什么会什么,这三年里让他姐教成了个天纵奇才,又有什么用,就算是条真龙,在缸里头养了这么多年,也快成王八了。   更何况,不管是两国争斗还是两人打架,首要一点儿得旗鼓相当,这才打得起来,可皇上跟相爷这样的,实力上根本没得比。   从根儿上说,皇上还是相爷扶起来的,没有相爷,如今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猫着呢,别说住在这九重宫阙里头,没准连个茅草屋都住不上,虽说是个傀儡的皇上,相爷也没亏待,好吃好喝好待承着,别管天下怎么样,乾清宫里他永远是皇上,可他要是真起了心跟相爷斗,那结果用脚后跟儿都想的出来。   先头他还当他姐是好心,哄着皇上玩儿呢,心里还是向着相爷这边儿的,可今儿听这话不对头啊,莫不是他姐这么想不开,非要跟皇上一溜儿吧!   这么琢磨着,嘴里可不敢直接说出来,这两年他也算瞧出来了,他姐是个扭性子,什么事儿一旦心里定了主意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事儿还得慢慢劝儿,真一句话说急了,他姐恼起来,再说下大天来也没用了。   想着觑着晓晓的神色,小声问了一句:“相爷让姐出宫去相府?”   晓晓一叉腰:“合着我刚说了这么多都白费了,你一句都没听着。”   福安忙道:“听着了,听着了,我是想确定一下。”   晓晓白了他一眼:“确定什么,真真儿的,如假包换,我这愁的都恨不能挠墙了,你小子还跟我逗咳嗽,讨打呢。”说着屈起手指给了他一榧子。   他姐手劲儿大着呢,这一下疼的福安打了个激灵,忙道:“这事儿我前些日子就瞧出影儿了,那天去相府正遇上赵丰引着人收拾书房旁边儿的院子,收拾的可精细了,说这院子不得了,是给贵人预备下的,莫说屋子里的一样小摆设都是相爷亲自从库里挑出来的,便是窗上糊什么样儿的窗纱,门上挂的门帘子是什么花样儿,都是相爷亲自吩咐下的,爷一精心,这院子收拾起来便要费些时候,说怎么也得收拾半个月,好在爷过几日要去归元寺住上一阵子,等爷回来这院子也收拾妥了。当时我还想这谁啊,这么大的谱,让相爷这般上心的折腾,如今听姐这话,莫不是那院子是给姐收拾的。”   晓晓一听整个人都萎靡了,往后一靠,靠在廊柱上,心说,慕容兰舟这一早就想好了,院子都收拾出来了,他什么意思啊,自己住进去算他的使唤丫头呢还是小妾呢,总觉着这事儿走到今儿这一步有点儿歪了。   她是死也没想到慕容兰舟能看上自己这样的,有道是曲高和寡,自己这么个俗丫头,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了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男女在一块儿处的长了,他这个高雅儿的品味也让自己带累俗了。   刚才最终也没定论,因为后来慕容兰舟根本就不搭理她了,把下了一半的棋局丢在哪里,立在窗户跟儿下头吹箫,那意思挺像闹别扭,晓晓也只能识趣儿出来,在跟前杵着也不知怎么应对,出宫的事儿就稀里糊涂了,可这事儿搁不下,早晚得面对。   不过,慕容兰舟要是真想把自己那啥,客气点儿问自己一句,不客气了,拽着直接丢炕上办了,也没人敢跳出来说二话,自己算啥啊,宫女就是奴才,人家抬举你当你是弟子,不耐烦了想当奴才都不够格。   晓晓倒不是怕他把自己办了,真那样儿的话,貌似自己也不吃亏,晓晓脑子里忽然划过慕容兰舟的俊脸,忙摇摇头,伸手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胡思乱想,莫非自己也思,春了,可就是思,春也不能思到慕容兰舟身上。   问题不是思,春,是自己不能跟慕容兰舟有什么太深的牵扯,却自己怎么才能不出宫啊,想着便跟福安说:“我记得当年刚进宫那会儿,秦嬷嬷给我们说过宫里的规矩,举凡宫女进宫除非到了年纪放出去,否则绝不可能出宫的对不对?”   福安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有时候真觉他这个姐姐瞧着挺聪明,三五不时的就犯一回傻,这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就算先帝的时候,样样都照着规矩办,规矩之外的事儿也多了去了,更何况如今相爷握着朝政,内廷说是皇上说了算,真格的还不是得听相爷的,相爷想要一个宫女还叫事儿吗。   就算相爷爱惜名声,想样样照着规矩办,也不难,不能明着弄,寻个由头还不容易,他姐这么个聪明人,这么明摆着的的事儿,怎么都看不明白了。   晓晓见他那脸色,心更灰了,脑袋都耷拉了下来:“福安,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晓晓是真急糊涂了,自己的事儿问一个太监能有什么主意啊,可福安却给她出了主意:“姐啊,怎么办我是不知道,可有一样我瞧得真真儿,咱们这位相爷吃软不吃硬,姐你下回软乎着求求相爷,没准能拖上些日子,您说呢。”   晓晓半信半疑:“他那性子吃软不吃硬?我可听说他规矩大着呢,相府里的下人有丁点儿错处落在他手里,毫无人情可讲,直接发落了,还有那年误闯进文渊阁的宫女,你忘了吗,不让他当场杖毙了吗,我求他能有用?”   福安瞥着眼看着她叹了口气,他姐有时候泛起傻劲来,让人恨不能拿着大铜锤在她脑袋上敲两下,相爷是不讲情面,性子也冷硬,手段更称得上毒辣,可那是跟别人,跟他姐那心软着呢,有手段哪会用在他姐身上,真这样,他姐当初跑文渊阁的第一趟小命就丢了,哪还能全须全影儿活到这会儿。   福安这儿正想再劝她两句,忽前头有灯光过来,瞧方向是从乾清宫过来的,两人忙站了起来,近了瞧见是李尽忠身后头跟着福寿。   一看晓晓,李尽忠急巴巴的道:“你这丫头还有闲心在这儿坐着呢,快着回去吧,皇上哪儿出事儿了。”   晓晓一惊,刚想问什么事儿,给李尽忠扯着往乾清宫走,一边儿扯着她走,一边儿道:“你就先别问了,回去就知道了。”   晓晓心里琢磨,今儿貌似是春桃跟小白那啥的时候,春桃选中了之后,这两天两个燕喜嬷嬷跟她关在屋里教怎么伺候皇上呢。   晓晓是挺好奇,这事儿怎么教啊,要是有现代那些设备还好,弄几张小日本的特产,轮着放给春桃看几天,估摸也能学个□□不离十,可如今不是现代,就指望两个老嬷嬷教能教会?晓晓表示深刻怀疑,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晓晓本来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一是实在好奇,二是对这种香艳的事儿有种本能向往,就跟小时候偷着看黄色小说一个意思,尤其这还真人呢,小白长得那样儿,春桃不说国色天香,也算不差,俊男美女搞在一起,总比别人有看头。   晓晓不以为慕容兰舟今儿会进宫,她估计他得在府里等着听信儿,小白这事儿往大里说干系到大夏朝的下一代,往小了说,跟丞相也脱不开干系。   晓晓到现在还琢磨不明白,慕容兰舟怎么就同意这事儿了,依她想,他得拦着,这样就等于拦住了小白的亲政之路,反正这事儿拖一天是一天,拖得日子长了,把那些不安分的臣子料理了,就算小白亲政了,孤掌难鸣的能咋滴。   自然,这是晓晓的想法儿,她简单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种程度,再深了就=想不出来了,哪知道慕容兰舟就来了,见了自己也没授课,让福平摆了棋桌上来下棋,然后就说到出宫的事儿了。   晓晓现在想想真挺后悔,早知这样就应该托病推了,可躲过今儿能躲过去明儿吗,早晚还是这一出,自己今儿是倒霉催的,可今儿是小白的好日子。   刚晓晓心里还不平呢,想着自己这么挖空心思的应付慕容兰舟,小白这会儿不定温香暖玉正舒坦呢,能出什么事儿啊,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尽忠的腿脚快,没多会儿就把晓晓扯进了乾清宫,刚进了宫门,李尽忠扫了福寿跟福安一眼,两人明白,退到了一边儿。   李尽忠拉着晓晓到了暖阁外头,站住脚,左右瞧瞧,跟前再没别人,才跟晓晓道:“今儿春桃那丫头没伺候成。”   晓晓一愣,心说,这事儿还能有不成的,小白虽说小点儿,也算到了时候,血气方刚的,没事儿自己还在哪儿思,春呢,更何况,这大姑娘脱得清洁溜溜的往被窝里钻了,依着晓晓想,小白不定多激动呢。   要说不成,难道燕喜嬷嬷没把春桃教明白,教的再好,也没真刀实枪的干过,一上阵就傻了,不可能吧,这事儿晓晓觉着应该是动物的本能,人虽说高级点儿,根儿上说也脱不了种别啊。   想着就问了一句:“怎么个不成法儿?”   她这么一问李尽忠倒犹豫了,怎么个不成,他也没爬跟前儿看去,今儿皇上吃了晚膳,瞧着差不多了,把人脱光了往龙帐了一送,也怕出叉子,他跟敬事房的常三在外头听着动静。   先头听着倒也对,春桃那丫头别看是头一回,算挺机灵的,听见她柔着声儿叫了:“万岁爷,奴婢给您宽衣吧!”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儿。   李尽忠跟常三儿在外头同时松了口气,常三儿是怕这差事完不了,后头还得折腾,折腾这事儿自己一点儿赏也落不上,所以能一回成了最好。   李尽忠却是别的心思,他知道皇上心里喜欢的是晓晓,却被逼着弄了个春桃进来,如今他也算看出来了,皇上如今虽说隐着性子,毕竟是真龙啊,真要不想那啥,估计也成不了事儿,可不成事不行啊,外头那些大人们可都指望着呢。   李尽忠想的是,别管皇上心里多稀罕晓晓,就算将来封了晓晓,别的女人也少不了,早早晚晚这宫里得塞满了可皇上毕竟年纪小,跟晓晓本就有缘分,又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有点子痴想头,也是人之常情,他是怕皇上把春桃赶出来,可这一听都脱了衣裳,不由松了口气。   琢磨自己先头却糊涂了,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他也不是没见过,心里头再惦记一个人,碍不着炕上干那事儿,男人谁不好色,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光着身子往上扑,谁也架不住,就他这个没了根儿的,还想着结个对食呢,干不出啥真事儿来,扣扣摸摸也能过过瘾。   刚这么想就听见里头皇上的声音:“出去。”   皇上今年刚十三,正是变声的时候,从嗓子眼里出来的声儿,跟公鸭子似的难听,这一声喊出来,李尽忠一激灵,跟常三对瞅了一眼,忙着往里走。   进去瞧见里头的情景,两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春桃赤着身子,□□的跪在床榻边儿上,头发散在身后虽遮住了大半身子,可那柔软的腰身,雪白的屁,股还是露了出来,。   李尽忠跟常三急忙垂下脑袋,可垂下脑袋不成啊,得闹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李尽忠大着胆子抬头,这一抬头,正好看到春桃两只高耸的□□,随着她磕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李尽忠嗓子眼儿一燥,忙定了定神而,越过她去瞧帐子里头的皇上…… ☆、第40章   皇帝倒穿的齐齐整整,身上明黄绫子中衣的系带儿都好端端的系着,李尽忠的目光不由往下,落在腰以下,虽说自己是从小净了身,可也明白,哪儿长着男人第一要紧的家伙什,有了那家伙才是真男人,没有就成了他们这样的太监。   可若有了跟没有一样,妇人在跟前使不上劲儿,说实在的,还不如他们这些压根就没了的呢,那是一个男人的根本。   可眼前这形势,那丫头都脱的这样儿,按理儿说只要是个男人,那家伙什怎么也得精神精神,如今倒好,连点儿抬头的意思都没有,这难道说皇上有隐疾不成,要真这么着,可就坏菜了。   转念又一琢磨不对啊!张陆隔三差五就来给皇上请平安脉,除了说皇上身子弱些,没听见有这方面的病症,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便去瞧皇上的神情,好猜度大概,这一瞧,李尽忠倒更唬了一跳,皇上两眼发直的盯着帐子前头的窗户,也不知想什么呢,眼珠都不带动一下的,一张脸涨得通红,那神色说怒又像恼,说恼又像狼狈。   李尽忠张张嘴皇上,朱子毓的目光终于闪了闪,终于吼了一句:“滚,都滚,都给朕滚出去。”   这几句话用他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喊叫出来,听的人一激灵,李尽忠跟常三儿对看一眼,忙唤了小太监来用被子把春桃裹巴裹巴,扛了出去。   李尽忠冲常三打了眼色,常三知意,跟着退了出去,春桃已经给扛到了廊庑边儿的闲屋子里了,小太监把人撂在炕上,就给常三支了出去。   常三也不管春桃赤着身子裹在被子里,搬了把椅子过来搁在炕边儿上,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春桃开口了:“得了,姑娘也别装哑巴了,怎么回事总的闹明白,是你伺候的不好,惹了万岁爷动怒了,还是燕喜嬷嬷压根儿就没教会,一到了裉节儿上您掉链子了。”   总之常三一口咬定是春桃的错,春桃木呆呆的道:“奴婢刚一近身,就给皇上推下了床,奴婢还蒙着呢,皇上就叫出去,奴婢也不糊涂了。”   说着眼睛一眨落下泪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对着常三咚咚磕了两个头:“常爷爷您行行好,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保准伺候好万岁爷。”   剥了黄绫被,花朵一般粉嫩的身子,曝露在眼前,灯光下一片白花花,险些耀花了常三的眼儿。   要说常三以前也见过世面,从先帝那会儿就掌管着敬事房,算起来有不少年头了,先帝那会儿虽说宠着郑贵妃,也没耽误翻牌子,那时候有郑贵妃在后头拖着,给了他大好处,把那些低等嫔妃往死里头作践,这么赤条条的见多了,也不稀罕。   后来先帝薨了,新皇即位,年纪太小,这一门还没开呢,敬事房这个以往紫禁城最肥的衙门一荒就是这些年,弄的他们这些见惯了女人的太监,都忘了以前的好日子,这猛地看见个赤条条白花花的身子,真有点儿晕的慌,不过晕归晕,常三还真不好这一口。   常三目光闪了闪:“不管怎么着,今儿这事儿对谁都不能说,但露出一个字,掂量掂量你的小命。”   常三的语气阴测测的,跟地狱里阎罗王一般,春桃给他吓得打了寒噤,忙点头:“奴婢不说,一个字都不说。”   常三瞥了她一眼:“今儿就在这屋子里将就一宿吧,到底明儿怎么着,还得听李总管的,我这儿做不了主。”   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到外头使了两个小太监守着门,迈步往东暖阁走,刚上了台阶,就听里头啪一声砸东西的声气儿。   常三多精,一听这动静,也不往里走了,就立在外头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功夫,李尽忠找急忙慌的从里头跑了出来,出来看见常三,拽到一边儿问:“怎么着问出来吗,到底怎么回事?”   常三摇摇头:“说刚上前没等伺候就让皇上推开了,我说老哥哥,里头到底怎么了,您老人家有没有点儿门?”   李尽忠摇摇头叹口气:“我琢磨皇上是哪儿出了毛病,平常瞧着挺好,一上阵就不中用了。”   说着伸手一指常三的裤裆,常三一愣:“这怎么话说的,皇上才多大就有这么个毛病,真这样可坏了,外头那些大人们要是知道,老哥哥,咱那想头可就黄了。”   李进忠跟常三几个是刚进宫那会儿就在一块儿当过粗差,后来换庚帖拜了兄弟,几个宫里掌事的太监凑在一起,不说穿一条裤子,也差不多,所以李尽忠是万事都不瞒着常三几个。   再说慕容兰舟可也不是善茬子,宫里有不少他的眼线,在宫里头,要不是跟常三几个拧在一块儿,根本糊弄不住慕容兰舟,他们这些人如今向着皇上,不就指望着皇上那天翻过身来,他们几个好得大好处吗,可这刚开船就遇上顶头风了,以后还指望个屁。   这么想着,常三能不急吗,李尽忠比他还急呢,却琢磨这事儿不对头,好好的怎么就不中用了呢,刚他在里头略问了一句,皇上便恼的发起脾气来,拿过床头的如意扔过来,不是他躲得快,这会儿一准脑袋开花。   李尽忠真是头一回发现皇上有这大脾性, 发作起来也不管不顾的,不过自己问不出来没关系,不还有自己那个干孙女吗,虽说这事儿,让她一个姑娘家问有点儿不厚道,可到了如今,也顾不得了,他们可都在一条船上坐着呢,船要是翻了,他们几个一个也别想活。   晓晓也一样,别看相爷如今对她宠的跟亲闺女似的,要是让相爷知道她这么算计他,李尽忠就不信,慕容兰舟还能对她这样。   这男人闲的无聊的时候逗逗女人,怎么都成,真到了真格儿上,谁还顾得上谁啊,爱美人不爱江山那都是戏文里唱的,听一个乐子罢了,真较真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所以李尽忠嘱咐了常三几句,就等着晓晓回来好商量主意,可这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来的,眼瞅这都近子时了,还不见影儿,急上来自己带着福寿往文渊阁这边儿找过来,见着了不由分说扯到了东暖阁外头,也不藏着掖着,把事儿跟晓晓一说。   李尽忠先头说的时候,还有点儿犹豫,毕竟他干孙女还是个大姑娘,说这些总觉不大得劲儿,说的吞吞吐吐,却未想到晓晓倒比他还大方,听了之后道:“你的意思小白阳,痿?”   这个词儿从她一个大姑娘嘴里说出来,李尽忠都不好意思,可她说的挺理直气壮,脸都不见红一下,并且一副不信的神情。   这也不能怪晓晓,跟在小白身边儿三年,前两天还跟自己这儿思,春呢,这怎么一动真格的就阳痿,了,这哪儿说得过去啊。   李尽忠道:“这事儿我也闹不清,一会儿你进去缓着问问皇上,我是这么想的,即使真不中用,这事儿也绝不能让相爷跟朝上的大臣们知道,马上就选淑女充容后宫,这可是头一件大事儿,干系到咱们皇上亲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晓晓自然明白,那些大臣一个比着一个滑头,嘴上说的大义凛然,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算盘珠子拨的噼啪响,让他们拼了身家性命帮小白,就得下足了饵料才成,而小白就是最肥嫩的饵。   他们不想永远活在慕容兰舟的阴影下,想飞黄腾达,富贵荣华,攀上皇家的姻亲还不成,这个姻亲还得牢靠,他们闺女进了宫还不是最牢靠的,最牢靠的是给皇上生个皇子,这样才能结成牢靠不可破的裙带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白要是真有隐疾让他们知道,这些人说不准就打退堂鼓了,到那时小白可就丁点儿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晓晓知道李尽忠办事妥帖,恐这事儿早给压了下来,忙着找自己,也是因为小白,这傻小子有时候犯起倔脾气来,谁的账也不买,不过到底怎么回事,晓晓总得先弄明白,有病怕什么?治呗,虽说瞒着慕容兰州治有点儿难度,可也不是完全没法儿,着急上火有毛用啊。   晓晓安抚了李尽忠,迈步进了东暖阁,从外间刚进稍间的隔扇门就看见地上碎了无数截儿的玉如意,晓晓拿起来看了看,这可值不少钱呢,小白这个败家的小子就这么给砸了,晓晓心疼的不行,蹲在隔扇门边儿上可惜了半天,忽听小白的声音传来:“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晓晓这才抬起头来,屋里的明烛都熄了,只龙床边儿上一盏地灯燃着,光亮从通透的玻璃灯罩氤氲而出,有种如梦似幻的效果。   小白笔直的坐在床榻边儿上,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里的彷徨倾泻而出,可怜巴巴的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瞬间就激发了晓晓全部母性。   她走过去坐在小白身边儿啊,刚坐下,还没等她问,小白一头撞进她怀里,胳膊展开死死抱住她的腰,半天才在她怀里低低的说了一句:“大妮,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第41章   晓晓有些楞,一时没明白他嘴里的不中用是指什么,后来忽的转过弯儿来,这小子不是真阳痿了吧。   虽说猜着了大概,晓晓还是有点儿不信,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阳痿了,那种病不该他一个没破处的男孩子得吧,无论如何也得问明白了,明白了才研究着对症下药。   这么想着,晓晓略推了他一下,不想这小子拧,死死抱着她不撒手,就好像一撒手自己就弃他而去了,黏糊的跟抹了糨子似的。   晓晓没辙,伸手安抚的胡噜了两下他的脊背,好声好气儿的哄他:“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是我兄弟啊,虽说不是亲的,可咱们的情分在这儿摆着,就是我亲兄弟都得靠后呢,莫说傻话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喜欢春桃吗,不喜欢她没关系,咱们再换一个,你不是喜欢挽香吗,就换她做你的教引……”   晓晓话没说完,忽小白从她怀里缩了回去,抬起脑袋看着她:“我何尝说过自己喜欢挽香了,你,你胡说……”   说完背过身子脸儿朝另一边儿扭着,那意思是跟自己赌气呢,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从脸一直晕染到脖子里,灯光下那薄薄的粉色,晓晓脑子里冒出一个词,秀色可餐。   这小子真长了一张可人意的脸,却怎偏有这么个毛病,这一跟自己别扭,晓晓还觉挺心疼的,凑过去板着他的肩膀:“行了,我说差了还不成吗,咱们不说这个,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行不?”   晓晓这么一问,小白脸更红的几乎滴血,抿着嘴唇半天不言声儿,那小样儿,弄到晓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跟我还不好意思什么,咱们不说好了,我当你姐姐的吗,弟弟跟姐姐说说体己话也没什么的,有病了咱不能怕,你可是当皇上的人,以后有好多大事呢,这大夏朝的万里江山都得指望你,这不叫什么事儿,咱不能讳疾忌医,你跟我撂句实底儿,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晓晓觉着自己真够可以的了,这知心姐姐当得,从身到心都得顾着,小白仿佛给她说动了一般,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有些扭捏的说:“我,我,她那样赤着身子过来,我,我怕。”   晓晓愕然,再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怕,人大姑娘都舍了脸皮不知道怕,你一个秃小子怕个屁啊,这说出去不成笑话了吗。   小白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几乎扎在脖颈子里头,半天闷闷的说了一句:“反正我就是怕。”   晓晓满脸黑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小子是不是不知道那个该怎么办啊,所以才说怕,虽说晓晓觉着自己这想法儿挺不靠谱,可小白眼下这境况,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晓晓略斟酌了一下言辞,拉着他的手:“小白你是不是不会那个啊?”   小白忽然抬起头来,目光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没等晓晓抓着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晓晓只当自己眼花了,不过接下来小白的动作把晓晓吓得不轻。   小白抓住她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裤子上,大晚上的,小白只穿了黄绫子中衣,中衣很薄,他抓着晓晓的手按在他哪里,隔着一层削薄的布料,晓晓能清楚感觉到那里软巴巴的一条。   便是晓晓有现代人的底子,这会儿也忍不住有点儿不好意思,无论古今,哪个女人能如此坦然的抓着男人的那个,尤其两人根本不是情侣,可对于小白,就是这么按着,都鼓不起晓晓的邪念,因为面对小白这么一张全然信赖万般纯洁的脸,产生什么邪念,那真不能算是人了。   可两人这姿势,简直囧的晓晓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她刚想抽手,不想小白却攥的紧紧,晓晓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手劲儿,给他攥着手,别说抽回来了,动一下都费劲儿。   晓晓刚要恼,却听小白开口道:“我,我知道要做什么的,事前李尽忠给我瞧过一些图册,我也以为这事儿不难,只她来了就能成事儿,可我这里……”   说着顿了顿,脸上萦绕上深沉的落寞:“或许这是上天的惩罚,让我不能……”说着低下头去,手依然攥着晓晓的手,可话里的自卑无奈令晓晓觉着可怜极了。   这种氛围下,晓晓也不好意再跟他较劲儿,索性就让他按着,不过按着按着,晓晓忽觉不对劲儿,手里那条原本软趴趴的物事儿,仿佛有些反应。   晓晓还没来得及深想,小白嗖一下松开了她的手,一侧身背着晓晓躺在了床上,晓晓急忙缩回手,无意识的在自己腿上搓了搓,自己也觉得的有点儿窘。   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小白,她弟弟,不是亲弟弟胜似亲弟弟的人,姐弟两个这么着貌似也不算啥。   所以说,晓晓这人最善掩耳盗铃,有些事儿你不让她撞上南墙,都不带回头的,一门心思认定小白阳痿了。   小白虽侧身躺在床上,却没睡觉,眼睛睁的大大看着帐子上映出的晓晓的影子发呆,如果不是怕露馅儿,小白决计不会放开她的,刚才那种感觉太好了,他不知道想了盼了多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小白自己也不记得了,或许在乔家村的时候,自己就喜欢她了,喜欢的天经地义,她是他这辈子最亲最近的人,没有人可以取代,原先他也想当她是姐姐,可后来就变了,他想亲她,想抱她,想她无时无刻不陪着自己,这样哪还能是姐姐。   小白发现自己的心思之后,不敢声张,他怕晓晓知道了以后远着他,甚至躲着他,他不能没有她,一天看不见都跟天要塌了似的,可自己不能莽撞,更不能跟别的女人沾惹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很了解晓晓,她的性子异常霸道,从她跟自己说的那些故事里,小白知道,晓晓最厌恶的就是男人三妻四妾,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晓晓极度厌恶,虽没明说,小白也知道。   小白清楚晓晓现在只把自己当弟弟,根本没把他往男人上想,可他不想当她的弟弟,她非要自己当弟弟也成,这个弟弟的前提必须是她的男人。   而这个转换过程,他不能轻举妄动,他要缓缓的徐徐图之,等到生米煮成熟饭那一天,她就彻彻底底是自己的了,即使为了大夏江山,他也不会妥协。   有时候小白想,如果能走出这个深宫就好了,这里冷的像冰窖,毫无一丝人情味儿,比坟墓更腐朽阴冷,到处都是算计和阴谋。   小白想回乔家村,就他跟大妮两个,盖间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两人守在炕头上,说说体己话,然后生一窝孩子,脆生生的喊他一声爹,喊大妮一声娘,那样的日子多好。   这里的四角天空再大也是囚笼,乔家村的屋子再小对他来说,也是世外桃源,只要有大妮,无论在哪儿都比这宫里强。   可他走不脱,慕容兰舟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自己是他摆在皇位上的傀儡,如果没有大妮,当一辈子傀儡也无所谓,但现在他想争一争,他自己能过这种日子,却不希望大妮过,他想让她活的自在,活得快乐,为了她自己也必须争,慕容兰舟本事再大,也是一个人,自己即便一无所有,只要是皇上,手里便有了筹码,可这筹码必须用自己的清白去换,小白不乐意。   他想过很久,唯有装病,这种病装起来很容易,小白早就发现,自己对别的女人没有反应,从去年他就发现了,也是从去年他开始做春,梦,梦里的女人从不会有第二个人,梦里的景象是他迫切想往的,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每天都做那样的梦,每当这个时候裤子总会湿一大片。   这事儿他瞒过了晓晓却没瞒过挽香,挽香负责他的衣裳,每天换下来都从她手上过,这样的事儿自然瞒不过她。   挽香有了心思,就在自己面前晃,有时候还会蹭自己一两下,面对这样的勾引,小白发现自己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可到了晚上一梦见晓晓,哪怕是个背影都觉得血脉贲张,他肖想她很久了,可她根本没把自己当男人,这样也好,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她,却面对她,身体的反应有些过大。   刚那一瞬,不是自己松开的快,恐怕给她发觉了,或许已经给她发觉了,小白搂过一个抱枕压在身下,期望她没发现刚才的变化才好,不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她。   晓晓愣愣看着躺在床里头的小白,想着刚滞留在自己手里最后的触感,忽然高兴起来,推了他一把,兴奋的道:“那个,小白,你别难过,我觉得你的毛病不大,你哪儿有反应,回头我跟我干爷爷商量商量,寻个人来给你好好瞧瞧,或许吃两服药就好了呢,至于春桃的事儿,咱们先瞒着,不叫外头的人知道,该选秀还选秀,没准等那些秀女选进来,你的病也治好了,啥都不耽误。”   42   小白索性把头都蒙在被子里,半晌闷闷的说了一句:“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晓晓心说我知道怎么办啊,治不好就只能治不好呗,干不成这事儿,天也不会塌下来,赶明儿他把朝政扒拉回来,过继个堂叔伯侄儿啥的在膝下不一样吗,反正事儿出了总得解决,这么撂着也不成啊。   不过,这是实在没辙了的法儿,目前还没到那一步呢,刚自己手上那感觉,就算他有毛病也不大,这事儿说难治也不难治,没准瞧见个可心意的美人,一下无药自愈了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就俯身过去,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治不好也没人敢说你什么,你是皇上,忘了吗。”   小白给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头发蓬乱乱的顶在脑瓜顶儿上,跟鸡窝似的,这形象别提多*了。   晓晓想笑,一琢磨自己这会儿笑出来,不定他又钻回去了,忙极力憋着,可那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弯了一个弧度。   两人常日里在一处,她一个眼神小白都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这会儿如何瞧不出来,遂不满的堵了嘟嘴:“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肯定嫌弃我了。”   晓晓急忙正了正脸色,举起右手:“我真的不嫌弃你,我发誓。”朱子毓这才满意了,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问她:“这么半天不见你,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忽想起来什么,道:“哦,我知道了,今儿是夫子授课的日子,今儿讲的什么,你快与我说说。”   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儿,晓晓摸了摸鼻子,心说这瞎话可怎么编,自己今儿陪着夫子下了半截棋就闹了个不欢而散,哪授什么课了,遂胡乱道:“夫子身上不好,没讲什么新课,我瞧他怪难受的,就回来了,半截遇上个相熟的老乡被拉去说话儿,说着热闹就忘了时候。”   小白目光一暗,低声道:“想夫子教了我三载,我竟连个拜师礼都未行过,着实对不住他,如今他病了也不能探视,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这个弟子当得着实不像话。”   晓晓抿着嘴半天不言语,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儿她如今是越想越觉着自己做差了,两下里瞒着,早晚一天揭开,到时候,这两人会怎么样,她自己都不敢想。   小白说了半天不见晓晓应声,便瞧了她一眼,才发现她愣着神儿呢,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前的灯罩子,抿着一张小嘴,不知道琢磨什么呢,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白寻思许是姑娘大了,心思也多了,以往他只觉晓晓想什么,自己一瞧就能猜出大概,如今却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想想自己又不禁摇头,莫说她,自己不还一样有了旁的心思,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刚头来。   小白的目光也顺着缓缓下滑,落在她手上,她这会儿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膝头,晓晓的手生的好看,手掌纤长,指骨匀称,伸展开,十根手指嫩如葱白,跟别的宫女不一样,她不喜欢留长指甲,稍一长就剪了,十根指头便有些秃,却也不难看。   小白恍惚记着在乔家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家里活计多,打草,喂鸡,烧火,她又淘气,姑娘家没个姑娘样儿,爬树,摸鱼,掏鸟窝,什么不干,手上弄的粗剌剌的,可握住手里却跟现在一样温暖,那种暖能直暖到他心里去,让人怎么也放不下。   如今这双手长大了,不仅能带给他温暖,还有别的,刚才他拿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哪儿的时候,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扑腾出来了,咬着后槽牙,才把那种几乎要爆出来的反应压下去,他不能露陷,他要一点一点儿的把她抱在怀里,再不松手。   就是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急迫,一伸手抱住了晓晓,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声在她耳边道:“今儿晚上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晓晓早就习惯了他这个黏糊劲儿,反正只要一有空,傻小子就对她又搂又抱的,至于两人睡在一起,也不算稀罕事儿了。   一开始晓晓死活不想陪他睡的,好歹自己是个女的,就算亲姐弟,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也不合适,更何况自己跟小白呢,虽说龙床绵软舒服,身边儿躺着个傻小子,也别扭。   可这小子就开始梦魇了,连着做恶梦,她就是回去了,半夜也得给折腾回来,熬的她都快崩溃了,最后实在没辙,借着值夜的名头,留了下来。   论说值夜没宫女什么事儿,都是太监的差事,可这不没辙了吗,晓晓就扛了,说是值夜,可外头的毡子垫她可没睡过,她睡的地儿是小白的龙床。   有时候晓晓都觉自己挺有造化的,龙床是一般人能睡的吗,可她就睡了,还不止一回,一开始真睡不着,因为傻小子太黏糊,睡在一块儿也不老实,非得搂着抱着她不可,冬天还好,到了夏天,简直就是受罪。   好在他没两天就好了,过后自己仍回了自己屋,可他这毛病三五不时的就会犯上一回,自己睡龙床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到如今都数不清多少回了。   可那是他做恶梦,今儿自己也有烦心事儿要想呢,跟他睡,自己还想个屁啊,想到此,晓晓便要拒绝,却看见小白红红的小脸上一双大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既可爱又可怜,晓晓想到今儿这事儿,对于男人来说,该算毁灭性的打击了吧,以后还不知好不好的了呢,真好不了,一辈子就是个半残废,要真是穷家里也就罢了,他还是皇上,赶明儿三宫六院那么多美人,只能看不能用,活得多憋屈啊,自己安慰安慰他也好,省得他自己胡思乱想。   这么想着,晓晓心一软就点头了,小白欢喜上来,扯着她的手就往床里头拽:“那咱们躺下说话儿,说着说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晓晓却抽回手:“我这儿刚从外头回了就来瞧你,手都没顾得洗,难不成就这么脏着睡啊。”   小白一听眼睛亮了亮,忽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累不累?”   晓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说呢,当然累啦,累的我都不想动了。”   小白便眉开眼笑起来:“你要是累的不想动就让我伺候你吧,平常净你伺候我了,我也伺候我姐姐一回,尽尽我的心。”   晓晓眼珠子都瞪大了两圈,怪异的看着他,半天才钻出了一句:“你要伺候我什么?”   小白嘴角越发往上弯,脸上却异常正经的神色:伺候我姐洗脚啊,怎么了?“   虽说晓晓压根没把他当皇上看待,可洗脚这个活儿,让他干,晓晓也觉着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说啥,小白已经扬声叫人打热水进来。   从刚晓晓进去,李尽忠就在外头听窗户根儿呢,一边儿听心里一边儿乐,他这个干孙女,生了个唬人的样儿,瞧着伶俐,内里头傻的没边儿了,给人一算计一个准,这明明白白就是皇上算计她呢,她自己还云里雾里迷糊着。   到这儿,李尽忠才算松了口气,皇上那事儿上一点儿毛病没有,这么着,还是瞧不上春桃的缘故,不信换了晓晓这丫头试试,皇上一准生龙活虎。   自己估摸皇上的心思,是想把头一次留给晓晓,虽说男人不讲这个,可架不住有个心头爱啊,这男人也是人,一旦有个心头爱的人儿,那也恨不能把自己最好的留给对方,这就是一份心意。   这男人有时候痴起来,比那些女人也不再以下,不过这会儿听见里头要热水,就算明知道是洗脚,李尽忠也不由的往歪处想。   再说,这女人的脚金贵,哪有随便给男人洗的,皇上不成体统还罢了,晓晓也是个糊涂丫头,这脚都让人摆弄了,身子早晚还不一样。   只这些轮不上他操心,他反而觉着,这事儿早点儿谱了也好,省得节外生枝,他瞧着相爷哪儿可越来越不对头了,这会儿估摸还顾念着师徒之份,往后可难说。   这男人都一样,甭管你是权倾朝野的丞相,还是挑担子的贩夫,只要入了眼,谁不想抱炕头上去干那事儿,丞相就算再寡欲,也不是神仙,神仙里还有吕洞宾戏白牡丹呢,这事儿谁都免不了俗,所以,里头两个早早的成了事儿,也彻底断了丞相的念头。   就是不知道多早晚能成事儿,可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那丫头压根就没往这上头想,神经粗的都赶上烧火棍了,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李尽忠叹口气,使了两个小太监端了热水毛巾进去,吩咐端进去就出来,省得在里头碍事儿。   晓晓愣神的功夫,热水盆都端了进来,等她回过神来,两个小太监已经没影了,屋里仍旧只有她跟小白。   小白也已经从龙床上跳了下去,蹲在地上就挽她的裤腿,他的手脚倒麻利,晓晓没来得及反抗,已经给他挽起裤腿,褪了鞋袜,他抓着自己两只脚,按在水盆里,轻轻的揉了起来。   都到这会儿了,晓晓矫情也晚了,而且,这小子真挺有天赋的,晓晓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干过足疗了,按揉颇得法儿,舒服的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43   她低低的哼声钻进耳朵里,小白忽觉那股燥意从心底窜了上来,几乎一瞬就散在四肢百骸,他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按揉起来,可手劲儿明显柔了下来,盯着水盆里一双玉足,心思早走到别处去了。   她的脚也生的好看,细长的脚掌,白的像冬天檐子上的雪,脚趾长而匀称,一根根排在哪里,稍微勾了勾,稀罕的他想亲一口。   这个念头一闪过,小白浑身更燥了,手指无意识挠在她的脚心,晓晓忍不住痒,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儿抬脚,撩起盆里的水溅的小白满头满脸都是。   小白一怔才从燥意中挣扎出来,摸着水差不多凉了,用帕子把她的脚擦干了裹住,坐在床上,仍不舍得撒手,想着怎么能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忽想起刚瞧见她的指甲有些长了,便把她的脚整个抱在自己怀里,抬头看着她:“我给你修指甲好不好,刚瞧见长了,回头把鞋都顶破了。”   晓晓愣愣瞧着他发呆,总觉着这小子有点儿古怪,好歹是当皇上的,怎么对洗脚修脚感兴趣呢,晓晓琢磨着明朝有个爱做木工活的皇上,小白莫非是喜欢洗脚的,这爱好真够个别的。   她发呆的功夫,小白已经把锉刀磨脚石一套东西都拿了过来,自己盘腿坐在床上,还拿过一个薄薄的软垫垫在膝盖上,把自己的脚抱在怀里,开始修。   不光修指甲,还用磨脚石把她脚后跟儿打磨的异常柔软嫩滑,哪里原来磨出的硬皮都不见了,磨好了,寻出个珐琅彩的小盒打开,里头是淡绿色的膏体,那股子香味儿,像春天里开的槐花,很好闻。   晓晓指了指那个:“这是什么?”   小白没抬头,埋着脑袋一边儿收拾她的脚后跟儿,一边儿说:“这是我问张陆要的槐花膏儿,用槐花做的,擦在脚上最好。”   晓晓一听张陆就知道不是寻常东西,手一伸:“给我吧。”   小白这时候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不是不给你,是怕给了你又送了人情,别的还罢了,这东西不好弄,一年里槐花才开那么几天,还要费工夫折腾,张陆那儿一共才得了三盒,都让我要过来了,今年槐花也开过去了,再想弄,又得等一年,且是常用的东西,若你给了人,可没处淘换去,横竖我给你抹,放我这里妥当。”   晓晓撇撇嘴:“你能真天天给我洗脚啊,这话可不是哄我呢。”   小白没言声,瞧着她笑了笑,拿了锉刀给她挫指甲的边儿,一边挫一边儿想,以后若能日日给她洗脚才好呢,这一双玉足他情愿摆弄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三个字在心里一过,小白就觉分外满足,若能跟她如此相伴一辈子,纵然荒山野岭也是好的。   晓晓见他捏着自己的脚发呆,动了动脚趾头,在他手上勾了勾:“行了吧,很晚了,再不睡明儿该起不来了。”   小白很有些不舍的放开晓晓的脚,让人把水盆端出去,东西收了,小太监早得了李尽忠的话儿,猫着腰进来,脑袋都不敢抬一下,进来端着盆就退了出去,出去时,还放下隔扇的帐幔,外头的门也关的严实,整个稍间里就剩下晓晓跟小白两个。   小白跳下地,先把床帐放下,再把架子上盘龙烛台的通臂烛熄了,只留下床前一盏幽暗的牛角灯,复上了床,一见晓晓在外头躺着,推了她一把:“你往里头躺,我在外头。”   晓晓回过身来瞪着他:“我是宫女就该着我在外头,回头半夜里你要茶吃,我下去也便利。”   有时拿她真没辙,只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时候劳动过她,那次不是自己伺候她的,她伺候自己,不过是给外头人做做样子罢了,这会儿倒拿宫女说事儿了。   小白笑望着她道:“本来就该是女人睡在里头,男人睡在外头的,你往里挪一挪,给我腾出点儿地儿来就成,里头宽绰,你睡觉又爱转磨,有我在外头,省得你半夜掉下去摔了。”   晓晓一琢磨是啊,自己的睡姿可不大好,在自己屋半夜掉下去也就掉地上,小白的龙榻下头有踏脚,自己要是掉下去,不定就硌着哪儿了。   其实以前也都是自己睡里头,今儿她是一时兴起想睡外头,要说里外有什么区别,还不都一样。   想着团起身子一翻身翻到里头去了,小白忍不住想笑,却见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气,可见困得狠了,瞧瞧那边儿架子上的自鸣钟,折腾到现在,都近丑时了,他也困倦上来,整理好帐子,躺在晓晓旁边儿,手顺着搭在她的腰上,把她往自己怀里抱。   晓晓翻过身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翻了他一眼:“大热天离这么近做什么?”说着推了他一把,自己往里挪了挪,小白却随着她往里凑了凑,一伸手从矮柜上摸了把扇子下来,轻声道:“你睡你的,我给你打扇。”   缓缓摇动扇子,送来一阵阵凉风,晓晓不觉着热了,也就不再计较离得近,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怀中匀称安稳的呼吸声,小白忍不住低头去瞧,牛角灯的光亮穿过绡纱帐落了进来,她睡得正酣,发辫儿散开,拖在枕头上,乌压压一片,映着一张粉嫩小脸,脸颊有些淡淡的红,眼睛闭着,密密实实的眼睫毛落下两弯弧度美好的阴影,忽然颤了颤,挺翘的鼻子一皱,小嘴嘟起来,含含糊糊的嘟囔了句什么。   小白把耳朵凑了过去,听了听,含糊着仿似是叫夫子,小白不禁摇头失笑,说起来,他们算同门呢,她是他的师姐,其实,他更想她做自己的妻子,不是皇后是妻子,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妻子。   这么想着,小白略放开她一些,目光落在她胸前,忍不住脸有些烫热起来,她脱了外头的衣裳,只穿着中衣,因她侧躺着,中衣交领处敞开,隐隐露出里头的肚兜边沿儿,大红的肚兜系带映着雪白肌肤,令人更想窥伺内里的春光。   小白又觉燥意上涌,脑门子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想挪开目光,却做不到,他的眼睛就仿佛黏在了那里一般,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他悄悄放下了手中的扇子,缓缓移过手去,两个指头捏住她中衣的领子,轻轻拽了拽,领子敞的更开,里头的春光也瞧得更加清楚。   小白的呼吸都几乎屏住了,腔子里那颗心,跟有一百只兔子上下乱钻一样,扑腾的越发欢实,她穿着一件儿大红绣荷花的肚兜,那朵荷花正开在她雪白的胸脯上,荷花的花瓣儿一片片伸展开,仿佛伸到那雪白的沟壑里去了。   小白只觉越发热起来,热的他脑袋都有些懵,鬼使神差的手就伸了过去,眼瞅就触到了那鼓起的一点儿,忽她嘟囔了一声热。   小白急忙收回手,慌张的抓起扇子摇了两下,凉风拂过来驱散了些许燥意,小白再也不敢造次,深吸一口气,扭过脸半天才平复下来,暗觉自己胡闹,若是给她发现,说不定以后再不理会自己了。   想她如此上心选秀的事儿,心里哪会喜欢自己,但能有一丁点儿喜欢,也不会这般热衷的给自己选女人了。   想到此,颇有些落寞,落寞过后又生出几分害怕来,他怕她会喜欢上别人,然后弃自己而去,真有那一天,估计自己也活不成了,这么想着,把她往自己怀里抱了抱,仿佛这么着就不会被别人抢走了。   晓晓这一晚上也没消停,净做梦了,梦里头一会儿是慕容兰舟,一会儿是小白,慕容兰舟拽着她说:“跟我出宫,以后为奴为婢你都是我的人。”   小白可怜兮兮的拉着她另一只手:“大妮,你答应过永远陪着我的,你忘了吗,你好生陪着我,等我好了,封你做大夏朝的公主,你想要什么都成,别走。”   另一边儿慕容兰舟冷冷看着他们:“别做梦了,有我在一天,她都是我的。”忽然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如果不跟着我,我宁愿毁了她。”说着从腰上抽出一把刀来,举起来手起刀落,啊……晓晓叫了出来。   “大妮,大妮,醒醒醒醒啊!”晓晓一激灵睁开眼,看见小白焦急的脸愣了愣,小白松了口气:“你这是魇着了,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喊的什么,推你半天不醒,差点儿把我吓死。”说着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晓晓在他怀里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问他:“我说梦话了?”   小白点点头:“嘟嘟囔囔的又喊又叫,偏听不清你说的什么,出了一头热汗,吓死我了。”   晓晓从他怀里出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晨光照进了帐子里,他的脸色白的都瞧不见血色了,可见真是吓坏了。   晓晓不免有些愧疚,伸手摸摸他的脸:“做梦罢了,怕什么?”   小白刚要说什么,忽听外头李尽忠的声儿高高传进来:“给相爷请安。”这一声把晓晓吓得魂飞魄散……   44   李尽忠急急拦在慕容兰舟跟前,对上慕容兰舟冷厉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仍鼓起勇气道:“相爷皇上还未起身,容杂家进去通传一声。”   慕容兰舟冷笑了一声:“圣祖训虽帝贵为天子,更应勤勉克己,以为天下苍生造福为己任,皇上这般时候未起,本就有违圣祖训诫,你这奴才敢拦着本相,莫不是活腻了。”   抬出圣祖爷,李尽忠的汗都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不敢。”   慕容兰舟哼了一声,再不看他,撩袍迈了进去,李尽忠抹了把汗,心说皇上,老奴可是尽力了,若真让丞相瞧出什么,也怨不得老奴了。   扭身唤了伺候盥洗的小太监,跟了进去,饶是他动作再快,慕容兰舟已经快步进了里间。   虽心里一万次希望晓晓不在这里,终未如愿,一刹那从心底涌出的失望,令慕容兰舟恼怒非常,他定定看着立在床侧的人儿,他教了三年的弟子啊,又哪儿只是弟子这般简单,他手把手教她念书写字,教她棋艺丹青,实指望,身边儿有她做伴,后半生有些生趣,若养到最后成了旁人的,他情愿当初没有养过她,尤其这个人还是朱子毓。   慕容兰舟心底的怒火窜上来,压了又压终是未压住,一伸手抓住晓晓的腕骨,一语不发,扭身便往外走。   他的力气奇大无比,钳住晓晓的手仿佛铁钳,疼的晓晓直吸气,心里都有些懵,晓晓想挣开他的掌握,不想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目光里的狠戾,令晓晓忘了挣扎。   三年里,她从未看过他动怒,即使他打自己戒尺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几乎没什么表情,可现在他脸上的冷狠,令晓晓遍体生寒。她张张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刚听见李尽忠的话,她就从龙床上跳了下来,她的动作相当快,也亏了她的穿戴简单,套了衣裳,扎上发辫,就差不多妥帖了,她自认没什么破绽,慕容兰舟闯进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有意的立在窗下,离着小白的龙床尽量远。   至于为什么她会在里间,也想好了托辞,守夜的宫女唤皇上起床也是份内之事,哪儿让他瞧出了破绽,发这么大火,而且,他这般把自己拽出去,想做什么,自己怎么办,小白怎么办。   想到此,晓晓又挣了一下,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给他拖着往前走了两步,忽另一边儿的手也被死死牵住,晓晓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小白从床上跳了下来,鞋子都没穿,光着两只脚,牵住了她。   他的手有些凉,牵住她的手指有些微颤抖,晓晓能真切感觉到,从他心里传出来的惧意,晓晓知道小白怕慕容兰舟,想也是,慕容兰舟掌控着何止大夏江山,还有小白的命,若那天慕容兰舟想自己称帝,小白的价值就没了,新朝立起来,他就是亡国之君,到那时,恐怕想安安静静的死都难。   说到底,小白毕竟只是个孩子,朝不保夕中过了这么多年,对慕容兰舟的惧只怕早已深入骨髓,轻易难以剔除,却即使如此怕,他也站了出来,且站的笔直,他的头扬起来看着慕容兰舟:“程筱筱是朕的宫女,爱卿管着朝堂政事,想已十分劳累,朕内廷中事,便不劳爱卿费心了。”   小白这几句话说的异常有力,外间候着的李尽忠都忍不住暗里挑大拇指,心道,到底是真龙天子,别看年纪不大,这几句话说的有理有据,虽急却未乱了章法,倒是丞相,此一番有些让人猜不透了。   虽说知道他对晓晓有意思,却无论如何未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慕容兰舟今儿干的这事儿若是搁在个十七八的少年郎身上,还情有可原,少年人鲁莽,为了女子,一冲动干出什么事儿来也不算新鲜,他可是慕容兰舟,一手遮天握着大夏朝政的丞相,说是一人之下,实在的,他自己就顶头了,为筱筱闹成这般,李尽忠只能说他走火入魔了,而自己干孙女忒有本事。   可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如今皇上还是个虎崽子,若这会儿慕容兰舟使出手段来,皇上擎等着吹亏吧!   说起来,古人真挺英明,女*水之言真真不虚,里头他的干孙女,活生生就是祸水里的祸头子,不过没这个祸头子,想来皇上也没胆子跟慕容兰舟争长短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事儿虽说弄僵了,说不准就是好事儿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李尽忠倒淡定了,带着小太监在外间屋候着不动了,两只耳朵竖起来听里头说话儿。   慕容兰舟略挑了挑眉,他是真没想到,朱子毓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且如此聪明,知道用宫规束缚他这个外臣,只不过宫规之于他又算的什么,狂妄点儿说,他一纸谕令下去,把宫规都废了,也没人敢说二话,朝堂上那些迂腐老臣,虽个顶个的老奸巨猾,自己真要收拾那几个也是手到擒来,如今不动,是想瞧瞧他们到底能怎么折腾。   不过,提起宫规,倒让他想起一事来,慕容兰舟的目光划过朱子毓落在晓晓身上,忽开口:“李尽忠。”   李尽忠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相爷这儿口气听着可不大对,自己得小心应对,猫着腰进去:“相爷有什么吩咐?”   慕容兰舟的目光在晓晓身上兜了一遭,落在自己抓着的手腕上,晨光中,小丫头的腕骨纤细好看,那透白的颜色像最好的羊脂白玉,令人一旦握在手里便不想松开,只不过,此时慕容兰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要的不是她的人,他要她的心。   他不想强她,她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心尖子上疼宠的人儿,他舍不得为难她,却只她一个,至于旁人……   慕容兰舟严重冷光一闪,松开了自己的手,晓晓一得自由,忙甩了甩胳膊,都给他抓麻了,却听慕容兰舟道:“昨儿的教引宫女呢,怎不在寝殿伺候,莫非伺候不好,若如此还留着做什么?”   他的目光阴冷,看的李尽忠浑身发凉,心说丞相这是迁怒啊,算春桃倒霉,谁让她赶上这档子事儿了呢,不把她推出去,今儿这事儿恐混不过。   想到此,忙道:“春桃手脚粗苯,不得圣意,老奴让她下去了。”   慕容兰舟点点头:“这么说昨晚上没成事。”   李尽忠直嘬牙花子,暗道,自己昨儿就跟常三套好词儿了,这事儿不成也得成,为着皇上,为着他们自己,这事儿必须得一瞒到底。‘   打定了主意,便道:“虽不得圣意,到底伺候了皇上一回。”   慕容兰舟目光微眯,盯了他瞧了半晌道:“照你说,是成事儿了?”他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翠玉扳指道:“去把宫里的验身嬷嬷唤来。”   李尽忠一听脸都白了,心说丞相今儿铁了心要弄个水落石出了,验身嬷嬷一验身,什么事儿可都露了,却到了这会儿,无论如何也得咬住了,再说,这事儿自己跟常三也不可能趴到龙帐里瞅着皇上跟春桃干那事儿,就在窗户外头听着是成事儿了,具体怎么是囫囵身子,自己一推二五六,就说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念头至此,便垂着头一声不吭,晓晓有点儿迷糊了,刚还剑拔弩张,怎么这会儿工夫,话头转到春桃身上去了,她偷瞄了眼慕容兰舟,想猜度猜度他的心思,不想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眼里仍有怒意,目光从自己脸上划过,落在某一处,仿佛又阴沉了好几度。   晓晓顺着看过去,才发现小白还牵着自己的手呢,晓晓急忙挣了一下,小白倒没为难她,她一挣就松开了。   晓晓忽觉自己站的位置有些尴尬,而且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简直就是八点档狗血连续剧里的必用桥段,两男争一女,自己以前还特羡慕被争抢的女主,觉着特爽,如今这事儿落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一点儿都不爽,不仅不爽,还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真不是玩儿的。   不过慕容兰舟叫人给春桃验身是为了什么,想收拾李尽忠,还是春桃,或者是杀鸡儆猴为了给小白一个警告,却这验身,验什么,怎么验,晓晓都不敢往下想了。   不过片刻,春桃跟验身嬷嬷都来了,两人跪在地上,先给慕容兰舟见礼,再给皇上磕头,这一前一后,晓晓不禁叹息,宫里宫外的老大都是慕容兰舟,小白这个皇上当得忒憋屈。   对上春桃的目光,晓晓不禁皱了皱眉,春桃的目光异常复杂,只一瞬间,晓晓就从里头看到了羡慕,嫉妒,害怕,乃至恨意,交织在一起,令人猜不透她究竟想的什么。   慕容兰舟挥挥手:“本相在这里候着,验了她的身子再来回话儿。”   春桃脸色一白,惶惶然的看了小白一眼,小白却扭过头愣愣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呢,仿佛一个雕像。   春桃眼里的光亮寂灭,颤颤巍巍站起来,跟着验身嬷嬷出去了,半晌儿验身嬷嬷进来道:“回相爷话儿,破了身子的……”   45   破身了,晓晓有些楞,快速瞧了小白一眼,琢磨小白哪儿明明不中用,春桃如何会破身,莫非春桃跟别人……不,不可能,内廷里除了小白就没一个真男人,能出入内廷有机会与宫女私通的,算来算去也就一个。   晓晓忍不住看向慕容兰舟,暗道,莫非她夫子是个衣冠禽兽,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慕容兰舟对上晓晓的目光,心里就明白了,昨晚上朱子毓未幸这个宫女,如今却破了身子,这丫头开始疑心自己了,想到此,慕容兰舟心下更恼,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这般一个龌龊之人吗。   只不过这丫头过后再教也不晚,当前必须把她带出去,以往倒忽略了朱子毓的心思,如今为了晓晓,他敢公然跟自己对抗,可见是真心喜欢了,再把晓晓搁在他身边儿,自己如何能放心。   慕容兰舟的目光落在龙床上,纱帐拢起一边儿,露出两个黄绫枕头,枕畔有个东西一闪,刺的他心尖儿疼。   他收回目光移到晓晓身上,她垂着脑袋不知琢磨什么呢,耳上的靑石坠子,只剩下了一边儿,另一边儿却裸着圆润的耳珠,坠子早不知去向。   想来昨儿睡的时候忘了摘,遗落在枕上的,一想到她跟朱子毓两个同床共枕,慕容兰舟的怒火就禁不住往上拱,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两个少年男女,同塌而眠,他们会安生的睡觉吗,如果不睡觉他们做了什么。   想到此,慕容兰舟心里越加烦躁,心里越烦躁目光越阴沉,晓晓早就感觉到慕容兰舟的目光,她都不敢抬头了。   这会儿才发现,慕容兰舟果真是可怕的,刚瞧他那脸色,阴沉的像地狱里的阎罗王,而自己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   想着,余光瞄了一眼李尽忠,不禁暗暗佩服,到底她干爷爷见过世面啊,这种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弓着身子立在哪儿一动不动的。   她是不知道,李尽忠这会儿也就面儿上不动,心里跟浇了一勺滚油似的,烫的他心肝脾肺都熟了,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会变成这样,虽说春桃破了身子,自己跟常三儿算摘楞清了,可昨儿皇上连春桃的身子都没近,这身子怎么破的,这丫头倒是不知死,敢给皇上戴绿帽儿,也怨自己,选了教引宫女,却疏忽了让嬷嬷验身,问题他哪儿想到会出这事儿啊。   宫女进宫的时候都验过身的,不贞的根本进不来,囫囵着个儿进来,皇上也未临幸,身子就破了,这事儿追究起来,自己这个大总管的脑袋恐是保不住了。   虽暗恨这丫头胆大包天,事到如今,却只能将错就错,过后再料理她也不晚,先混过当前再说。   这么想着心倒渐渐定了,慕容兰舟目光巡视一遭,低头瞧了眼跪在地上抖得筛糠一般的春桃,目光闪了闪,忽缓了脸色:“倒是冤枉了你,你也莫怨我让嬷嬷验身,皇上跟前容不得半点儿闪失,皇上金尊玉贵,若身上哪里不妥,当及早宣太医来瞧,以免延误病情,既无事,也就放心了,可见李总管的话不切实,你伺候的不差。”   说着瞟了小白一眼:“皇上,臣下瞧着她稳妥就封她个答应吧!”   李尽忠心里暗道,丞相这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明知道是顶绿帽子,非要名正言顺的扣在皇上脑袋上不可,这玩意只要是个男人没有想戴的,只不过如今这情势,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盼着皇上想开点儿,反正答应就答应呗,赶明儿翻过身来,别说答应就是贵妃,还不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这会儿且咽下这口气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暗里瞧了皇上一眼,小白这会儿终于回过头来,他未看慕容兰舟,而是直直看向晓晓,晓晓也抬起头来,小白的目光中有些急切,晓晓知道,他是委屈。   晓晓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春桃不见得跟谁私通,女孩子的贞洁全靠那片膜根本做不得准,现代的时候不有很多,游泳,骑马,骑车等等,稍剧烈一些的运动就会造成破裂,跟男人没关系,却这里的人恐怕不信。   但她信小白,他阳,痿啊,就算想干什么也力不从心,反正是他的女人,封个答应也没什么,想到此,晓晓对他眨了眨眼。   小白终是放了心:“就依丞相定夺。”   两人刚这番眉眼官司,落在慕容兰舟眼里简直是火上浇油,本来他还不想做的太绝,却这会儿不绝都不成,让他眼睁睁看着两人发展下去,非气死他不可。   慕容兰舟点点头,忽转了话头道:“近日直隶闹起了瘟疫,恐疫病延至内廷,当使太医院对内廷宫女太监挨个进行排查。”   小白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又提起疫病之事,这些事向来是他一手决断,何时来问过自己,不过慕容兰舟也根本不是问他,说完,便吩咐去太医院唤张陆,先从乾清宫的宫女开始。   小白脸色立时变了,这才明白过来,慕容兰舟是铁了心要带走晓晓,乾清宫的宫女头一个就是晓晓,太医如何赶违逆慕容兰舟,只他一句话点过去,就明白该怎么办了。   小白咬着唇看了晓晓一眼,那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儿,看的晓晓纠结非常,琢磨慕容兰舟要是真把自己带走,就走吧,宫里好歹还有李尽忠他们,自己跟着慕容兰舟出宫,要是以自己这般姿色能迷惑住他,对小白也是有好处的。   再说,自己深入敌营,探听个消息什么的也容易,他们来个里应外合,或许比现在要好上太多。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小白现在的实力,想跟慕容兰舟对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这么想着晓晓也就不着急了,人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接下来,毫无意外,太医院的张陆来了,先给自己瞧病,她夫子只略点了一句说她面色潮红,那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张陆就福灵心至,说晓晓怕是染了时疫,当速速送出宫去调养,以免把病气过给圣上。   如此,晓晓跟着慕容兰舟出宫了,都没容她收拾自己的东西,跟着慕容兰舟从侧面的宫廊过去,眼瞅出了乾清宫,忍不住往回望了望,寝殿的窗户开了,小白趴在窗户上,定定望着自己,隔的有些远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她记着刚才自己走的时候,小白的样子,两只眼巴巴望着自己,那样儿可怜的不行。   “还不走。”前头的慕容兰舟出声,语气中的寒意令晓晓急忙回过头来,她现在真有些怕他了,总觉着今天的慕容兰舟跟往常温和的夫子根本不是一个人,想留在宫里是不能了,她该想以后怎么面对他才是。   若自己似以往一般对他,或许更轻松些,再说,自己本来就是话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自己说,他听,撒娇耍赖全套活使出来,也早已驾轻就熟,自己贴上去让他撒撒气,或许就混过去。   其实到这会儿,晓晓都明白他究竟气什么,是吃醋吗,自己跟小白又没怎么样,在她眼里,小白还只是个孩子呢。   打定主意,紧追两步,扯住的衣袖,小声道:“夫子慢些,我跟不上夫子。”   慕容兰舟微侧头扫了她一眼,日头下一张白净的小脸,眼睛眨啊眨的,一脸无辜惫懒的神情,小嘴隐约撇着,这样儿是打定主意要耍赖呢。   对上这样一张脸,慕容兰舟满心的恼火哧一下散了大半,有时候想想,慕容兰舟真觉这丫头是他上一辈子的债主,这一世来跟自己讨债的,她心里清楚呢,知道自己舍不得把她如何,却忽想到刚她跟朱子毓的眉眼官司,刚落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些许,他略一挥,把袖子从她手里拽了出来,哼了一声,并未住脚继续往前走。   晓晓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发呆,心说,这回儿夫子气得大,自己耍赖都不管用了,晓晓站住发愣,身后的元忠提醒了她一句:“姑娘快些,莫让相爷等着。”   晓晓听了抬起头来,看了眼前头不远的慕容兰舟,忽然心了那根绷紧了的弦就松了,说是气,到底还有余地,这会儿站住了脚,立在前头廊柱边儿上,侧首望着廊子外一株石榴树。   五月一晃便过去了,那满枝火红的石榴花谢了下去,变成一颗颗石榴果簪在翠叶枝桠间,瞧着就让人流口水。   自然这是晓晓的想法儿,距离石榴成熟还早着呢,她是放了心,才想起了吃,只混过眼前,以后便好说了,至于小白,事到如今走一步瞧一步吧。   晓晓快步走了过去,等她到了跟前,慕容兰舟才举步又行,虽未跟她说话,步子却慢下了不少,有意无意迁就着她。   宫廊再长也有尽头,转眼便瞧见了神武门,出了这个门,就算真正出宫了,晓晓站在神武门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宫廊深深,屋脊重重,不知要过多少进才是乾清宫,自己出来了,小白却给困在里面,像个坐牢的囚徒。   晓晓正出神,忽听慕容兰舟道:“你跟皇上……如何相识的?” ☆、第46章   晓晓一激灵回过神来,目光快速闪了闪,装傻道:“夫子说谁?”   慕容兰舟定定看了她半晌儿,低声道:“你该知道,夫子对你如何,只你与我说了,哪怕千难万难的事儿,也有夫子替你周旋,你若瞒着夫子,处处留着心思,如此外道,夫子却要伤心的。”   晓晓愣愣看着他发呆,他这番话说的很轻,刚那种勃发的怒意消退了下去,仿似带着诸多无奈,一刹那,晓晓觉着自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他是她的家长,想教训却不舍,不教训又怕孩子走入岐途,纠结的不行,令晓晓不觉愧疚起来。   细想想,他对自己哪有半分坏处,自己却背地里算计他,他是她的夫子,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他教了自己三载,却有些事她着实不能与他说。   这么想着晓晓更加愧疚,低下头呐呐半日终归没说出什么,慕容兰舟叹了一声:“这些事且不逼你,却你要留在宫中绝无可能,你是我的弟子,早该跟着夫子才是。”   晓晓抬起头来刚要说什么,慕容兰舟伸出食指贴在她唇上,倾身在她耳边儿道:“夫子的脾气没那么好,刚消停了些,惹恼夫子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他的手指贴在她唇上,他的脸距离她太近,近到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头太大,晒的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脸颊发烫,跟发烧的症状类似。   慕容兰舟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晕染的红晕似天边儿的彤云一般,从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后,沿着纤长的脖颈下去,渐次隐没,这般小女儿的情态,纵多大的气也消了。   小丫头这种反应取悦了他,他的手贴在那两片嫣红的唇上,柔软的触感,令他舍不得放开,到底知道这里是宫门,屈起手指在她唇上磨了两下,终是收了回来。   他的手指一放开,晓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低着头,不敢看他,晓晓觉着事情糟透了,自己跟慕容兰舟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自己巧舌如簧的算计他,他呢,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夫子,却一行一动哪里是夫子的样儿,两人这般真不知将来如何收场。   晓晓这里正纠结着,慕容兰舟却早已转怒为喜,伸手牵了她的手攥在掌中:“走吧回府,明儿夫子带你去归元寺赏花,哪里的芍药开的好,你喜欢戴花,哪里倒可由着你的性儿。”   晓晓晕乎乎给他牵上了车,晕乎乎到了相府,晕乎乎进了他书房旁的小跨院,跨院收拾的颇精致,正房一明两暗的屋子,一气儿打通,中间用缠枝芍药的隔扇隔开,拢着翠色轻纱帐幔,东边儿是个小书房,西边是寝室,花梨雕缠枝芍药的架子床,绣山水儿的帐子,映着碧色窗纱,有种如诗如画的意境。   窗下一张贵妃榻,推开窗子,廊前数丛芍药花,开的好不闹热,连上辈子都算上,晓晓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当然,乾清宫的龙床不算,小白的东暖阁是奢华大气,却偏冷硬,且自己睡在里头总有种做贼的忐忑,这里却真是她喜欢的,可见慕容兰舟对她很是了解。   打从进来,小到案头上的笔洗,大到家具摆设,都是她喜欢的风格,晓晓后来常想,她其实是个没什么个人立场的女人,人家对她一好,她就心软的过不得,若只对一个心软还罢了,坏就坏在她对两个都心软,最后闹的不可收拾,一定程度上她是始作俑者。   可她是女人啊,小女人,就扛不住别人对她好怎么办,而且,这个人又是慕容兰舟,晓晓先头还想,他非要带自己回府,不定是让自己当他的使唤丫头,若他兴致一来,自己这个使唤丫头或许就成了通房丫头,却怎么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一回府,便有下人来报说兵部尚书崔成在致远阁里候着,慕容兰舟便拍拍她的头:“你自己去瞧你住的屋子,哪里不合意只管跟赵丰说。”又回过头问赵丰:“今儿晌午有什么新鲜的吃食?”   自打收拾这院子赵丰就盼着她来,如今真来了,能不好生伺候着吗,这位可是他们相爷的心尖子啊。   从一早得了信儿就预备着呢,忙道:“倒是赶得巧,今儿一早南边儿进了十几条鲥鱼,一会儿奴才就吩咐灶上让红烧。”   慕容兰舟却摇头:“蠢材,若红烧难尝其膏脂鲜美,把好东西都糟蹋了,加上芽姜、笋尖,配用猪油清蒸,才能品其鲜美。”   赵丰忙道:“奴才哪有爷的见识,只说凡是鱼都是红烧了才好吃,原不知还有这些讲头。”   晓晓当时瞥着脑袋瞧赵丰,心里暗暗佩服,这才是当溜须拍马的祖宗,他一个相府的大管家,说没吃过鲥鱼,鬼都不信,偏他就能说出这么一套来,可见其功力,就是这会儿想起来,晓晓都觉赵丰是个人才。   赵丰一边儿跟着她,一边儿瞧着她的脸色,想琢磨她的心思,不想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所以然来,暗道,不亏是他们爷的弟子,这不动如山的本事倒学了十成十,瞧不出便只能问了:“姑娘可瞧着哪里不合心思?”说着指了指东边儿道:“平日爷给姑娘授课不再这边儿,书房院西厢里敞亮,一早腾出来做姑娘的学堂,爷说这边儿小些倒不妨事。”   赵丰心说,估计他们这位姑娘,在这屋也住不长远,不定那会儿就跟爷挪在一处了,爷巴巴把人带回来,没有说总隔着的理儿,如今分开两处不过暂时的,早晚是一家子。   晓晓哪会知道他的心思,只一听说学堂,就忍不得皱眉,她没这么爱学习啊,以前完全是为了小白,才当了三年好学生,如今不用自己了,正好可以脱身,这倒好,合着她这位夫子还没当够,相府还专门设了学堂,难道想让自己去考状元不成。   这么想着,又想起了宫里的小白,自己这儿倒是没事儿了,小白可怎么办,自己走了,他不定如何呢,小白对自己的依赖,晓晓是知道,有时她觉着,或许是因为自小没了亲人,把自己当成了亲人,才这般依赖她,却早晚要长大,他是皇上,总不能一辈子依靠着自己,这么想,自己出来倒是件好事了。   这么想着,心里略好受了一些,赵丰在一边儿瞧她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皱眉的,更拿不准她的心思,却听晓晓道:“赵伯伯不用忙了,长这么大我都没住过这般好的屋子,哪会不合意,劳伯伯费心了。”   赵丰一听她叫伯伯忙道:“姑娘快别这般,小的可扛不住姑娘这一声伯伯,得了,既姑娘合了心,小的这差事就算齐了。”说着拍了拍手,从外头进来一个眉眼清秀的丫头,道:“这是芍药,从今儿跟着姑娘,还不给姑娘见礼。”   头插手福身道:“姑娘万福。”   晓晓真没让人伺候过,在宫里她当上御前宫女之后,也有两个供她使唤的小丫头,后她觉着自己一个人有手有脚,让人伺候做什么,加上丁香搬到她旁边儿屋,丁香勤快,两人又亲近,自己信得过她,平日收拾屋子的活儿就落在了丁香身上,那两个丫头只管给她洗衣裳,晓晓索性跟她干爷爷说撤了两个丫头,反正衣裳也不多,大件儿的拿去浣衣局,平常穿的自己洗也不费多少事儿。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不怎么习惯丫头伺候,刚要回绝,赵丰却道:“相爷刚吩咐下了,叫姑娘留着芍药,不说平日近身伺候,姑娘既从宫里出来,难道成日在府里待着,相爷说,姑娘若想出去逛逛,有芍药在身边儿,省了诸多麻烦,遇上小事儿这丫头就能办了,大事儿,回来寻人也方便。”   晓晓倒未想慕容兰舟会允许自己出去,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趁机跑了,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十足可笑,这里好吃好喝好住的,自己能跑去哪儿,想来他拿准了这一点儿,才吩咐下这话儿,倒真勾起了她的心思来。   自打穿越到这里,除了乔家村就是梨花村,然后一路上看了看过路的风景便进宫了,在宫里一待三年,都快待傻了,她做梦都想出去看看。   这么想着恨不能立时出去逛逛才好,便问赵丰:“今儿就能出去吗?”   赵丰愣了一下,未想她这般急的性子,忙道:“这个,相爷倒没吩咐,这会儿眼瞅就晌午了,相爷刚吩咐跟姑娘一起吃晌午饭,不若一会儿吃饭时,姑娘询询相爷,相爷应了,再让芍药陪着姑娘出去逛。”   晓晓知道赵丰做不了主,也不难为他,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宫里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刚想跟赵丰说说,是不是使个人进宫拿去,就见慕容兰舟一脚迈了进来。   一进来便牵着她的手四下瞧了瞧,抬手指了指窗外道:“回头哪里挂个脆声的雀儿,一早起来叽叽喳喳叫唤起来,你这丫头便想赖床都不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47章   “万岁爷,该着传膳了。”从晓晓那丫头走到这会儿,足有两个时辰了,都未见皇上动一□子,就这么趴在窗户上往外瞅着,眼珠都不带错一下的。   李尽忠在心里叹了口气,人早出宫了,这会儿估摸在相府都待半天了,皇上便是千里眼,隔着这重重宫阙也望不见啊,从早上连口水都没沾,这么下去,人回不来,皇上的身子也要熬坏了,身子坏了,别的事也就更甭想了,说下大天来,不就一个女子吗,心里在喜欢,人不在跟前了,还非跟自己过不去有什么用啊。   想到此,劝道:“万岁爷想开些吧!老奴见识浅薄,却也听过越王勾践的故事,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灭了吴国,成就帝业,那西施便先头跟了吴王,过后还不是要归越王,可见江山美人,是拴在一块儿的,得了江山还愁美人吗。”   李尽忠搜肠刮肚想出越王勾践的故事,想着用来打动皇上,虽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却真说进了小白的心里。   是啊,勾践卧薪尝胆,为着复国大计,自己呢,便不为了大夏,为了他的大妮也当博一搏,他原先想过,若出不去这深宫,有大妮在自己身边儿,这日子也过得去,虽说慕容兰舟把自己弄进宫里成了傀儡,自己却不恨他的,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在九泉之下,死的透透的了,哪还能活在世上,若不活着,如何能遇上大妮,这般想来,自己真该感念他的,如今他却抢走了大妮,自己真恨他了。   可恨他有什么用,想抢回大妮,唯有一条路可走,他握住了拳,回过身来:“传膳吧,一会儿把各家待选的花名册拿过来瞧。”   李尽忠一听眼睛一亮,心说终是想明白了,自己还怕皇上念着晓晓那丫头,抗拒选秀呢,如今这意思,那丫头被丞相抢走倒成好事了,自古便有红颜祸水之说,俗话儿说,抢着的食吃着香,就比如一块棒子面的饼子,让你自己吃只会觉着干巴,若来个人跟你抢,你大口吞下去,那滋味怎么都比原先的好。   更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女人,这情之一字难说,夺妻之恨更大,不过,貌似晓晓那丫头也不算万岁爷的妻,总之,这一争抢,就更撒不开手了,晓晓这丫头还真是管大用了,回头适当的给皇上点儿刺激,说不准事儿就成了。   这么想着,忙出来传膳,吩咐下去,一扭脸瞧见直挺挺立在廊下的啊春桃,李尽忠撇了撇嘴,过去两步,一甩手上的拂尘道:“呦,小主怎在这儿立着,大晌儿午的日头毒,回头把答应小主晒坏了,杂家可担待不起,您还是快着回屋去吧,刚进了位,下头伺候的人不定要给您磕头讨赏,这可是大喜事,虽说小主需破费些,想来心里也是欢喜的,福寿,你这狗才没眼色,还不快着扶答应小主回去。”   福寿嘴里应着,脚下却连动都没动,春桃咬着唇,半晌儿才道:“李爷爷通融些,奴婢有话儿想跟皇上说。”   李尽忠心说,这位可真好意思,若不是赶上今儿事急从权,哪有她的好儿,给皇上戴绿头巾,搁哪朝哪代,都是抄家灭族掉脑袋的罪过,她倒好还舔着脸想跟皇上说话儿,万岁爷打从刚儿就在窗户前头趴着呢,她这么大人杵在这儿,能瞧不见吗,还巴巴赶着让自己通融,留着命就该消停的回屋猫着,还想见皇上,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虽心里不屑,脸上却仍挂着笑:“如今您可是新封的答应,小主如今可是娘娘了,比不得从前,老奴可担不起您这一声爷爷,纵万岁爷不怪罪,也恐折了老奴的寿数,您还是饶了老奴吧。”   春桃脸色白了白,知道他有心为难自己,偏话儿说的这样好听,自己是有苦说不出,瞥了眼那边儿,窗子仍开着,万岁爷就坐在窗下头,自己跟李尽忠说了这半天话,也没见有什么反应。   春桃心都凉了,苦丝丝的笑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怎么身子就破了,进了宫便在针工局里当差,便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太监来混闹,也让她避开了,针工局就这点儿好,有份子手艺,也不惧那些太监拿捏,横竖上头有掌事嬷嬷呢,她何曾有过什么男人,身子也只刚验身嬷嬷碰过,这会儿还火辣辣的疼呢。   她想着莫不是验身嬷嬷使坏,自己该当面跟皇上解释,换个嬷嬷再验,也还她清白,这么着黑不提白不提的,便封了答应,日后哪有出路,可皇上根本不见她,心里急起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都下来了:“李爷爷,您老行行好,奴婢清白……”   她话没说完,就给李尽忠喝住:“小主说话儿可当心些,防着旁人听了去生出祸事,你我可扛不住,昨儿您承了宠,敬事房哪儿明明白白记着呢,老奴跟敬事房常总管,眼巴巴在外头伺候着,相爷给您请的封,皇上金口玉言一出,你就是小主了,这事儿错不的,不能错,错了,漫说小主,这乾清宫的大大小小都得跟着受牵累,小主的话儿悠着点儿说的好。”   几乎话说的很有几分冷意,春桃忍不住颤了一下,只觉自己腔子里那颗心,跟侵在冰水儿里似的,都冻成冰疙瘩了。   李尽忠给福寿使了眼色,福寿过来道:“小主您就别难为我师父了,除了咱们万岁爷谁还当得起您这一跪呢,真传出去,我师父还活不活了。”说着一伸手把她架了起来,跟旁边儿的福安一人一边儿架着她走了。   李尽忠这才松了口气,心说就没见过这么不长眼色的人,身子不知给哪个男人霍霍了,落下一条命已是祖宗积德,还不知足,莫非真想让皇上幸她不成,这都什么跟什么,亏了还是跟晓晓一个地儿出来的,半点儿伶俐气没有还罢了,连眼色都不会瞧。   忽想起来春桃这门是绝了,晓晓哪儿暂时也没指望,皇上炕上那档子事儿可还没成呢,这教引宫女是不能选了,倒是该多在御前搁几个宫女,以前万岁爷一门心思惦记着晓晓,如今人在相府,一时半会儿的且惦记不上了,难道就此干着不成。   男女那档子事儿,有什么啊,说白了有奶就是娘,关了灯,还不一个样儿,日子长了,皇上也就想开了。   记着皇上提过挽香,那丫头生了一副好眉眼儿,性子软有股子妩媚劲儿,没了晓晓,一来二去许就成了。   想到此,使人去唤了挽香来伺候,至于春桃,如今能活一天都是赚的,身子都污了早晚是个死。   正想着,听见里头万岁爷唤,忙着走了进去,只听皇上道:“她走的急,连自己屋都没回去,平常使唤的东西想也没带着,恐她不惯,你让丁香把她的东西归置归置,使福安送过去,省得她委屈了自己,在相府恐容不得她再使性子。”   说着叹口气:“她那个脾气也不知收敛,惹恼了那人,说不准就要挨罚,你让福安偷偷跟她说,且忍着些,早晚我把她要回来,到时候随她怎么自在。”   李尽忠听了,心里暗暗感叹她干孙女的魅力大,把丞相跟皇上两人迷的五迷三道,连面儿上的事都瞧不出来,便皇上不知丞相跟晓晓的关系,今儿早上那样儿,也能瞧出些影儿来啊。   别瞧丞相对逆着他的大臣心狠手辣,对晓晓那丫头,真是宠到了骨子里,李尽忠先头琢磨丞相当晓晓是亲闺女了吧,后来才瞧出来,是这个心思,别管亲闺女还是女人,总之晓晓在相府半点儿委屈也不会受,没准比宫里过的还舒坦呢。   自己就怕那丫头有了好日子,乐不思蜀,把皇上丢在脑后去了,临阵倒戈,可就麻烦了,这事儿不能让福安去,福安这小子一心一意巴望丞相的高枝,哪里会向着皇上,倒是福寿妥当。   这么想着让丁香收拾了东西,使福寿跑了一趟,福寿来的时候,晓晓跟慕容兰舟刚吃了晌午饭,晓晓正要说出去逛的事儿,福寿就来了。   见是他,晓晓颇意外,记着每回跑腿儿都是福安的事儿,怎这次换人了,却见福寿这形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福寿这小子最喜装深沉,明明长了一张喜兴的圆脸,非得拉长了不可,轻易见不着个笑脸,跟谁欠他银子似的,跟别的宫女也没见如何,偏就喜欢跟自己斗嘴,回回斗,回回吃亏,却总记不住。   今儿更好笑,东西多也不说寻个人帮着拿,左手一个提盒,右手抱着一个匣子,身背后还背着老大个包袱,不是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说是从哪儿逃难来的也有人信。   这德行还要见礼,晓晓心一软,伸手捏住慕容兰舟的衣袖摇了摇,慕容兰舟莞尔,虚抬抬手:“免了吧,你这拿的都是什么?”   两人这番来去落在福寿眼里,福寿有些怔,瞧着筱筱发起呆来,慕容兰舟脸色略沉,赵丰在一边儿轻推了他一把,福寿回过神忙垂下头道:“丁香收拾了晓晓,呃,程姑娘的东西,师傅使我送过来。”   晓晓一听,从炕上跳下来,先把他手里抱的匣子接了过来:“我说怎么瞅着眼熟呢,原是我的东西……” ☆、第48章   慕容兰舟瞧了赵丰一眼,赵丰忙上前去接福寿手里的东西,嘴里道:“老沉的东西,给我吧,姑娘可拿不动。”   其实自打福寿一进大门,他就让小厮去接他的东西,哪知他硬是不给,非要自己拿着,也不知里头有什么宝贝疙瘩,值当这般着紧的护着。   福寿下意识抓着包袱,赵丰道:“公公就别跟我拧着了,姑娘的屋子你可进不得,你给我,我让姑娘的丫头拿进去放着。“   说着,唤了芍药进来,福寿一见来了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伸手来接,福寿瞄了晓晓一眼,晓晓把自己手里的匣子也递给了芍药,福寿才算放心,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给了赵丰。   赵丰跟芍药两人出了书房,从廊下进了跨院,到了外间屋,芍药把东西刚搁在炕上,赵丰跟芍药道:“仔细着些,姑娘的东西挨样儿点清了收妥当。”   撂下话出了外间屋,心里暗道爷也忒仔细了,这是疑着姑娘跟皇上夹带书信不成,便是有这样的心,可也得写得出来才成啊,这样的信也不是旁的,使太监代笔总归不妥,为着姑娘,爷这都快魔怔了,要说消停的弄跟前来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不过,有相爷在这儿比着,姑娘哪会瞧中皇上,说是皇上,跟他们相爷可是一天一地呢,皇上有什么稀罕,只要爷想,金銮殿上那把龙椅爷也坐得。   赵丰是觉着爷想多了,姑娘在御前是伺候了三年,可这三年爷可是姑娘的夫子,论亲论近都该是爷,爷这醋吃的有些犯不上。   可话又说回来了,凡是男人甭管多大能耐,一旦遇上自己心里真正稀罕的女人,也会变的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他们英明神武的爷也一样。   依着自己瞧,皇上便有什么话儿要传,也不会用书信,让福寿传过来一句半句,比落在纸上拎清多了。   晓晓也是这么想的,琢磨小白不定有什么话儿,便没话儿,她也想问问宫里的情况,虽说出来了,心里总归放不下小白,这些年过来,情分上倒真成了姐弟。   刚要扯着福寿出去,慕容兰舟忽敲了敲了炕桌:“一盏茶只吃了一口,莫不是我这里的茶不和丫头的脾胃。”   这话说的没来由,谁不知道慕容丞相只吃一种茶,这茶稀少,只宫里跟相府才有,自己早跟着吃惯了,哪有不和脾胃之说。   慕容兰舟却道:“还愣着做什么,这茶正好吃,再放会子总归不得味儿。”   晓晓只得回来端起盖碗吃茶,慕容兰舟跟前,不敢仰脖干,她夫子管的宽,只在他跟前,自己一行一动,或站或坐都需规矩,吃茶也一样,吃的快,夫子说是饮牲口,吃的急了,夫子说吃不出真味,需的这么一口一口慢慢的品。   晓晓吃茶的功夫,慕容兰舟跟福寿道:“你回去跟你师傅说,就说姑娘在我这儿好着呢,让他放心,回头得空儿带她进宫,再给她干爷爷问安,你是御前的人,皇上跟前短不了要你伺候,别耽搁了,这就去吧!”   福寿瞧了晓晓一眼,终是应着退了出去,晓晓眼巴巴看着他出去,这才明白,自己哪儿是慕容兰舟的对手,他一两句话儿就把自己装了进去,哪是让自己吃茶,根本就是拦着不让自己跟福寿说话儿,这还是防着自己跟小白呢。   慕容兰舟把盖碗从她手里拿下来,端详她半晌道:“可是有什么话儿想跟福寿说?亦或是,想问他什么?”   他这两句话说的极轻,可落在晓晓耳朵里,就觉沉甸甸的压的她难受,灶上见识过他的怒气之后,晓晓就有些怕他了,别瞧他这会儿对自己好,说话也和声细语的,不定自己一句话说不对,惹他发作起来,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不知道他究竟看上自己哪儿了,可这明明白白就是吃醋,她的经验,男人吃起醋来都不可理喻,所以自己还是不要招他的好啊,顺着他点儿,总没坏处,至于小白那儿,等福安来了,再问也一样。   这么想着,晓晓便道:“是有两句话想问福寿……”   话一出口,慕容兰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却听晓晓接着道:“想问问他,我在乾清宫西边小院的墙边儿上种的葫芦可长了多少?丁香姑姑忘没忘浇水,昨儿晌午我去瞧过一回,都开花了,开了花就要把上头的尖儿掐了,不然那葫芦藤一长起来没结没完,就不结葫芦了。”   慕容兰舟愣了一瞬不由笑了起来,这事儿他倒是知道,想起来也好笑,自己先头只当她不喜欢葫芦,上回送她的生日礼用了个雕着缠枝葫芦的匣子,前些日子赶上端午还巴巴的退了回来,这回给她收拾屋子,一早便吩咐下,屋里不许有缠枝葫芦的花样儿,从隔扇门到架子床,都特意雕了缠枝芍药。   这会儿却想起来,今年一开春,她就让福安寻了葫芦籽,种在乾清宫西小院的墙根底下,还特意搭了架子,鼓捣了小半个月呢。   福安跟他说过之后,他去瞧过几回,一回比着一回见长,前几日去瞧,那些葫芦藤都爬老高了,倒是没瞧见开花,想来是这几日的事儿。   慕容兰舟眉目舒展,瞅着她笑道:“我只当你不喜葫芦呢。”   晓晓皱了皱鼻子道:“我只是不喜欢东西上雕的缠枝葫芦纹,觉着不大好看,可真葫芦我还是挺喜欢的,葫芦多好啊,好养活,用处多,大葫芦掏空能装酒,一破两开便是现成的瓢,小葫芦就更好了,刮了青皮晒干,手捻似的在手里盘着,日子长了,包上一层薄薄的浆,那颜色比玉还润呢。”   慕容兰舟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倒说的头头是道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玩葫芦的行家呢。”   晓晓心说还真是行家,上辈子她爷爷玩这些东西,成天手里捻着,不是葫芦就是核桃,也没少带着她去古玩市场溜达,虽说自己没学着什么,耳濡目染总知道一些,这会儿为了搪塞慕容兰舟胡说了一通,不防他却要刨根问底。   晓晓有些为难,忽想起一个人,眼珠转了转,道:“听敬事房常公公说的。”   慕容兰舟点点头:“我当是谁原来是他,这倒怨不得了。”常三好这些是出了名儿的,先帝在时,下头的嫔妃想给他送礼,金子银子不顶什么用,若寻来个品相周正的手捻葫芦,倒比银子还强些,闲的时候也喜欢说这些,不想这丫头倒记下了。   想起城东的琳琅阁倒有这些玩意儿,便道:“明儿咱们去归元寺住上几日,等回来从城东过,夫子带你去琳琅阁里逛逛。”   琳琅阁是什么地儿晓晓不知道,却知道别管什么地儿,都是在外头,想自己出了皇宫,进了相府,却仍是方方正正的四角天空,她想去外头,她觉着这三年像是坐牢,她快憋死了,必须,立刻,马上,就得去外头看看。   这么想着更加迫不及待,哪还等得从归元寺回来,想着慕容兰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脸上堆起一个小,伸手把他跟前盖碗端起来双手奉上:“夫子吃茶。”   那张小脸谄媚非常,慕容兰舟笑了一声,接在手里:“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说吧,又想做什么?”   晓晓嘻嘻笑道:“夫子简直就是大罗金仙,弟子这还没说呢,您就知道了。”   慕容兰舟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莫卖关子,有话就说,再不说,我可去了。”   说着便要起身,晓晓忙道:“我是想去外头逛逛,进宫三年,我都快忘了外头什么样儿了,那年进宫坐着车从京城大街上过的时候,我还小呢,又是匆匆过去,只记着好不热闹,到底怎么热闹,却记不得了,福安说,我进宫的那条街还不算热闹,城门边儿的市集才热闹呢,一早城门一开,做买卖的就来了,一条长街足有十里地那么远,两边儿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卖什么的都有。”   慕容兰舟见她说的热闹,不禁莞尔,瞧了瞧窗户外头哄她道:“这会儿日头正毒,又刚吃了饭,你且回屋去歇个午觉,待日头落下,凉快些,再让芍药跟着你出去散散。”   虽说不能立时就出去,好歹是答应了,的确这会儿有些晒,外头又死拉的热,不出去也好,这么想着,便有些困上来,这才想起昨儿夜里本就睡得晚,又做了一晚上噩梦,今儿一大早又闹了这么一出,到现在困上来。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哈气。   慕容兰舟见她眼下都熬的黑青,心疼起来,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道:“困的这般还想出去,先回去睡一觉是正经,没得把身子都熬坏了。”   牵着她从廊上进了她的屋,一直牵到了里屋的隔扇门前,晓晓站住瞧着他,慕容兰舟失笑,琢磨到底是个姑娘家,已在自己跟前了,不必急在一时,便不为难她,唤了芍药进来伺候,自己出去了。   晓晓暗暗松了口气,她是真怕慕容兰舟一激动,有别的想法,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跟慕容兰舟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些惧意。   收拾好了,躺在床上,芍药放下帐子,晓晓眼睛半开半合,隔着帐子瞧见翠色窗纱上摇曳的芍药影,忽冒出个念头,若永远待在这里也不差,只小白又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去山区玩,暂时日更三千,周一回来争取能日更一万。 ☆、第49章   脑子里纷乱着想这些,晓晓也没睡成踏实觉,不过躺了会儿子就坐了起来,芍药进来要伺候她梳洗,她自己抢过帕子道:“我自己来。”   芍药怔了怔,倒也没跟她抢,转而去收拾床上被子,晓晓洗了脸,自己把头发拢起来正想跟以前一样编个麻花辫儿,芍药过来道:“如今姑娘不在宫里,也不用再梳宫女的辫子了,奴婢给姑娘梳个簪花髻吧,简单清爽,院里的芍药花开的好,剪一支簪在头上也好看。”   晓晓听了推开窗子,往外头扒了扒头,日头晒了过去,想是喷了水,晌午还低头耷拉脑的芍药支楞起来,那上头的芍药花,舒展开,映着翠叶,瞧着就让人稀罕。   爱美本就是女孩子的天性,瞧见这些花,晓晓不免动心,又听芍药说简单清爽,便把手里的牛角梳递给了她。   芍药接过梳子暗暗松了口气,立在她身后,给她梳头,晓晓在镜子里瞧着她手指灵活的穿插在自己的发间,分了她一半头发,三两下便挽了个发髻,剩下一半披在脑后,用梳子梳的垂顺下来,两鬓用细密的篦子抿的光滑整齐,露出一张鹅蛋般的透白小脸,越发显得眉眼分明。   晓晓很是满意,自己左照右照,臭美了半天,一直等到芍药去外头剪了朵芍药花来簪在她的发髻上,都没照够,跟芍药道:“你的手真巧。”   芍药抿着嘴笑了笑:“是姑娘生的好看。”说着去那边儿架子上拿了衣裙过来,晓晓见是一套娇黄儿的衫裙儿,不免有些踌躇,这些年在宫里穿着的是宫女制服,那制服的颜色无论春夏秋冬,都只有一个颜色,区别只在于,绿的深浅,这乍一瞧见如此鲜亮的颜色,竟有些不敢穿了。   芍药度她眼色,忙道:“相爷一早吩咐下,姑娘换了衣裳才好让奴婢跟着出去散散。”   晓晓一听能出去,哪还管什么鲜不鲜亮,夺过衣裳就进了那边儿屏风,急切的样子,芍药瞧了都忍不住想笑,却嘴角刚挑起,想起相爷,忙整整心神,开始收拾妆台上东西。   妆台上的东西不多,一套梳头的家伙什,是晌午时那个小太监送过来的,不说旁的就瞧这把牛角梳,也能知道相爷对姑娘的心思,早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梳子自己是见过的,是番邦进贡的,本是一对,相爷留了一把,另一把却送给了姑娘,可见相爷的心思打早就表露无遗了。   正想着,晓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那一恍惚间,芍药只当是那四扇屏上的美人走出来了呢,细微处,更能瞧出相爷对姑娘用的用心,只姑娘的心却令人难猜呢。   晓晓见她直直看着自己,以为不好看,有些局促的抚了抚裙摆:“怎么了,不好看吗?”   芍药忙回神:“姑娘说笑,不知多好看呢,不信姑娘上这儿来照照。”说着伸手拢起那边儿幔帐,露出一个老大的穿衣镜。   晓晓走近,自己的影子清楚的映在镜子里,身姿袅娜,眉眼分明,浅浅一笑,甜美可人,有那么一瞬,晓晓觉着镜中的人有些陌生,却一晃神又觉万分熟悉,这是她也不是她,镜子里的人比她好看多了,亏了自己当初还嫌弃,如今想来,倒是自己走了狗屎运的,要真穿到个二傻子身上,不也一样要活着吗。   乔大妮这长相,真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黄花菜一样儿的丫头,几年过来就成了一枚小佳人。   等晓晓臭美够了,才想起,自己要出去的,穿这么一身是不是太招眼了,便跟芍药道:“你还是把我过去的衣裳拿来吧,穿这样出去,总不大妥当。”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道:“怎不妥当,你如今早不是宫女了,还穿宫女的衣裳才是不妥当。”   隔扇前的纱帐打起来,慕容兰舟走了进来,晓晓没想到他这般就进来了,好歹这是自己的卧室吧,古人不是最讲男女有别吗,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夫子,这么公然踏入自己的寝室,总归有失礼数的,也让她更没安全感,仿佛自己就是他嘴边上的一块肉,他想吃的时候,一张嘴就能吃掉似的。   这么想着,便没了臭美的心思,看着慕容兰舟的目光不知不觉便浮上几分戒备,瞧清她眼里的戒备,慕容兰舟略皱了皱眉。   他是最近才发现,这三年恐自己都瞧差了,这丫头面儿上跟自己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她心里许是没有自己的,至少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她三五不时流露出的惧意,慕容兰舟先头以为这丫头是让自己的戒尺打怕了,心里悔的不行,当初未理清自己的心意,只当她是弟子,自然要严加管教,偏她还是个惫懒的性子,自己留的功课,总会偷工减料,自己一恼,她自然要受几下打,说到底儿也未打多重,不想她就怕了。   后来想透了自己的心意,何曾舍得动她一指头,这两年来,倒是恨不能把她捧在心尖子上了,她仍是惧着自己,不由他要多想想了。   想她为什么如此怕自己,想她为什么对朱子毓这般放不下,这两件事就两块大石头堵在他心里,不得畅快。   却忽见晓晓瞧着自己傻愣愣的神情,又觉心下一松,暗暗叹口气,这丫头真正是他上辈子的债主,也罢了。   一伸手把她头上的芍药花拿下来,放在鼻端嗅了嗅轻道:“好香。”   晓晓顿时脸颊绯红,心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跟自己*呢吧,这,这,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晓晓发现自己又开始纠结了,她正要胡乱想着,忽听慕容兰舟道:“刚你瞧着夫子发什么呆?可知道那般瞧着夫子是要挨打的吗?”   晓晓一听挨打,手心就开始疼起来,忙道:“哪,哪儿……瞧着夫子发呆了?”   慕容兰舟伸出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做这等撒赖的样儿,白糟蹋了这身衣裳。”说着低头笑了两声,凑在她耳边儿道:“这般怕夫子的戒尺做什么,夫子不是应了你,日后不再罚你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挨得太近,他唇间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处,晓晓忍不住颤了颤,身子忙往后要退,却不想给他揽住了腰:“莫动,刚这朵芍药花歪了,夫子与你戴正些。”   晓晓只觉浑身僵直,跟棺材里放了几百年的木乃伊似的,胳膊腿儿都动不了分毫,只能被迫的去感受他的气息,他的怀抱……   她夫子身上有种干净的味道,跟小白不同,小白身上的味儿是暖阁里燃的龙涎香,不算多好闻,但跟皇宫很匹配,相比之下,晓晓更喜欢夫子身上的味儿,以前一直在想是什么味儿,却始终没想起来,今天如此近的距离,晓晓忽就福灵心至,他夫子身上的味道正像松香,有山林的气息,清冽非常。   不过闻的时候长了,脑子也容易迷糊,她现在就迷糊了,而且有越来越迷糊的趋势,慕容兰舟把芍药戴在她头上,低头瞧她,见小丫头眉眼低垂,双颊欲醉,一动不动依在自己怀里,乖巧的好不可人疼的样儿,心里越发情动,忍不住伸手撑起她的下颚,想抬起来,却发现,太不起来,小丫头跟自己扭着劲儿呢。   慕容兰舟目光闪了闪,想她还小,有些事倒不宜操之过急,便一松手放了她,晓晓一得自由,快速往后退了几步,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半天也没敢抬头看他,心里真如擂鼓一般。   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破灭,她夫子对她的的确确有了那种念头,而自己呢,刚才那会儿竟然看他看傻了,这能怨她,谁不喜欢看帅哥啊,尤其刚才哪个角度,他微微颔首,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柔和了他脸上冷硬的轮廓,又那般带着笑。   一瞬间晓晓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如沐春风,他那般看着自己,她就觉着仿佛沐浴在春风里一般,然后脑袋就有些懵了,但这无关乎别的,只是人本能的爱美之心,。   自己是纯粹的爱美之心,慕容兰舟却不一样,他那种目光,那种气势,那种感觉,一再告诉晓晓,他想要她,他嘴里口口声声自称着夫子,心里头绝没把自己当成学生,哪有夫子跟学生*的。   且刚那一瞬,晓晓觉着他想亲自己,她不能跟他搅合在一起,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也是迫不得已,至于以后……她跟他哪会有以后,她一早就选了小白不是吗。   想到小白,晓晓顿时冷静下来,努力定了定神,可无论如何都定不住满心的纷乱,且如今这般形势,她都不知道下一步慕容兰舟要做什么了,他要是真扑过来,自己能反抗吗,又反抗的了吗。   如果自己真跟他有了那啥关系,以后怎么办,这么想着,心里又乱起来,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慕容兰舟叹口气,走过来,屈起指头敲了她额头一下:“小孩子家家的,皱什么眉,不说想出去吗,夫子带你逛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雨,堵住山里没回来,今儿中午刚回来,昨天没更新,今儿补上,抱歉了。 ☆、第50章   晓晓一愣:“夫子也要去?”慕容兰舟目光闪了闪:“怎么,丫头不想让夫子跟着不成?”   晓晓忙堆起一个笑:“哪能呢,夫子跟着,弟子求之不得呢。”   慕容兰州挑了挑眉:“只怕你这丫头口不应心,你头一回出去,夫子总不能放心,且这般时候,旁处也没甚好逛,非要去,倒不如去琳琅阁走一趟吧,踅摸几个小玩意给你解闷,也省得成天想着往外头跑。”   晓晓没辙只得跟着他去了,相府门前早备下了青帷马车,慕容兰舟先一步上了车,小厮搬了矮凳过来,晓晓踩上去,慕容兰舟也伸出手来。   晓晓略犹疑还是把手搁在了他掌心,给他牵上了马车,车里的布置相当精致,空间却不算大,平日慕容兰舟一个人绰绰有余,如今添了晓晓,就略显得有些挤,且慕容兰舟并未往旁边儿挪,仍跟往日一般坐在中间,两边儿各留了窄窄的一条,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成心。   晓晓上来半天了也不知道该坐那儿,心说难道自己要这么弯腰半蹲一道不成,忽听得外头车把式一鞭子甩下去的声响,马车一动,晓晓顿时失去了平衡,身子往后倒,眼瞅就要从车门上跌出去,被一只大手抓住,一带,落在一个弥漫着松香的气息的怀了。   耳边听慕容兰舟戏谑的声儿道:“丫头这般投怀送抱,虽于礼不和,夫子也要生受了。”   晓晓脸一红,七手八脚挣出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夫子既知于礼不和,当往旁边挪一挪才是。”   慕容兰舟轻笑一声,瞧了她半晌,终是往旁边儿挪了挪,晓晓这才勉强坐了下去,虽坐下了,总觉着两人并肩贴股挨的过近,许是天热的缘故,晓晓觉着浑身燥热,伸手撩开车窗的帘子,想着透透气,却一眼瞅见福寿贴着相府外的墙根儿立着。   晓晓一愣,琢磨他是不是从相府出来就没回宫,在这儿蹲着琢磨能不能碰上自己呢,这般,莫不是小白哪儿出了什么事儿,想到小白,晓晓真有些放不下。   “瞧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慕容兰舟一出声,晓晓急忙放下窗帘:“没,没瞧什么?”   慕容兰舟瞧了她两眼,探身过来,刚要撩开窗帘,晓晓忙道:“刚夫子说去琳琅阁,那是个什么去处,有什么好玩的?”身子一正,若有若无的把慕容兰舟的胳膊挡了回去。   可她忘了,入了夏车窗的帘子早换成了轻密透亮的纱,便她挡着,慕容兰舟一瞥眼还是瞧见了外头墙根儿立着的福寿,目光沉了沉,暗道,看来是真舍不得啊,这才刚出宫,巴巴的使了人来,说是送东西不定是要传什么私密话儿呢。   一想到晓晓跟朱子毓两人有私密话儿,慕容兰舟的脸色立时有些冷,看来自己是得给朱子毓找点儿事儿干,省得他有事没事儿的就惦记晓晓,晓晓既然让自己带出了宫,就跟他再没干系,他若早点儿明白还好,若不明白,自己费点儿事儿也要他明白。   朱子毓对晓晓好,自己倒不太奇怪,毕竟晓晓在御前三年,朝夕相处,晓晓又是这么个可人的性子,朱子毓不喜欢她才古怪,自己想知道的是晓晓的心意究竟如何。   想到此,慕容兰舟便开口道:“你心里喜欢皇上?”   晓晓不想他问出这么一句来,迅速抬头看着他,小嘴微张,眼睛瞪的老大,一副毫不做作的惊愕表情,倒彻底打消了慕容兰舟的疑虑,慕容兰舟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丫头对朱子毓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儿。   想到此,心里一松,不禁摇头苦笑,到底是栽在这丫头手里了,她一个神情,一个目光,就能左右自己的喜怒,这要是以前,打死他也不能信的,只既不喜欢,为什么这般放不下,莫非这里真有自己不知道的前情。   侧头见小丫头还张着小嘴,倒不由丢开了这些,打趣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晓晓急忙合上嘴,伸手摸了下嘴角,哪有口水,慕容兰舟见她那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晓晓见他笑了,暗里咕哝一句,喜怒无常,却也暗暗吐出一口气,真怕他再追问自己跟朱子毓的事儿,自己可没那么谨慎,回头一秃噜嘴把前头的事儿露出一星半点儿来,说不准就让他起了防备,暗里头一查,自己跟小白合伙算计他的事儿没准就露了,这事露了,可不好收拾。   想着这些,晓晓忽觉活着真不容易,在慕容兰舟身边儿活着更难,尤其他对自己这么好,更是难上加难。   琳琅阁是个古董铺子,两层的木质小楼,外头瞧着就不俗,晓晓跟着慕容兰舟一下马车,掌柜的带着伙计就迎了出来,见了面忙鞠躬作揖:“前儿我们柜上的账房还说,这些日子不见相爷来了,小的便跟他道,如今北边儿蛮子不消停,直隶又闹瘟疫,多少朝廷大事都等着相爷决断呢,恐连吃饭喝水的时候都要占了去,哪有空闲来咱们店里头,丞相大人辛劳才能保的天下太平,这天下太平了,我等升斗小民才能做营生糊口,小的说句没王法的话,前头先帝那会儿,三天两头的要纳税,万岁爷只管在宫里头瞧着美人乐呵,哪管我们穷老百姓的死活,就是小的这琳琅阁,不是有百来年的底子也早扛不住了,亏了相爷免了那些杂税,小的们才得一条活路,上月我们几个在聚丰楼吃酒还说,如今认得什么皇上,只认丞相大人就成了。”   晓晓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心说这也太明目张胆了,这明着就是没把小白放在眼里啊,慕容兰舟略瞄了她一眼跟掌柜的道:“得了,说这些闲话作甚,今儿我可是陪客,我这弟子才是正主,她稀罕玩意,就想起你这儿了,快着把你藏得好玩意都拿出来瞧。”   掌柜的一愣,这才把目光调向一边儿的晓晓,其实刚一下车,掌柜的就惊了一下子,他这个店虽说做的达官显贵的生意,可慕容兰舟来得却不多,虽是丞相,大夏朝的百姓谁不知道,宫里头那位皇上就是个摆设,真正握着大夏朝江山的还不是慕容丞相。   不止百姓,那些番邦来进贡的,哪个不得先进丞相府再往宫里送,所以说,丞相府里的好玩意多了去了,哪还会稀罕让他这儿来,偶尔来也不过是为了散散心找个乐子罢了,就算来也都是一个人,从没见过还带着谁的,更何况还是个小丫头。   且相爷自己说明了他是陪客,这丫头才是正主,还说这丫头是弟子,啥时候丞相大人收了这么个女弟子,这么大的事,怎连点儿影儿都没听说,这丫头莫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这么想着越加好奇的打量了晓晓一遭,打扮的简单清爽,头上身上连件首饰都不见,就耳上坠着两只南红的坠子,也没瞧出是多稀罕,却底细一瞧她身上的衣裳,掌柜的便知这位了不得,真正是相爷的心尖子。   这怀素纱恐皇宫里也不见得有几匹,民间更是万金难求,可着大夏算过来,也就相府才有这般大的手笔,舍得用这般金贵的料子做件平常穿的衣裳,可见这人得多金贵了。   虽说这丫头穿的素净,却越发映出一张白净小脸上眉目如画的好看,那双眸子含着水气儿瞧着就灵透,随便瞅自己一眼,掌柜的都觉眼前顿时亮堂了不少。   这美人要说谁没见过啊,可这美人要是美到了一个目光都让人觉着亮堂,那就到了极致了,想来也是,能让丞相大人巴巴收成女弟子的,又岂是平庸之辈。   甭管美人不美人了,人再美,也没自己惦记的份儿,赶紧的做买卖要紧,有这位女弟子,今儿他的造化来了,相爷自来大方,只要瞧上眼儿东西,就没问过价,为着这位心尖子上的美人就更不用说了,自己回头报个花账,今儿这一档子买卖说不定都能顶上一年的开销。   想到此,脸上的褶子越发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谄媚,晓晓看着他那张脸,不由就想起了包子,褶儿多的数都数不清。   跟着慕容兰舟进了里头直接上了二楼,二楼收拾的更精致,侧面劈出待客的雅室,嵌着大理石的八仙桌,下头是蜀锦的绣墩,侧面直通到顶的多宝架上摆着不少东西,有瓷器也有香炉,还有古籍珍本,五花八门,晓晓不大懂这些,可瞧着那瓷器的釉色,香炉的古拙,古籍珍本的黄旧程度,也知道肯定值老钱了。   小伙计上了茶来,掌柜的亲自端过来,走了这半天,晓晓正渴,揭开天青瓷盖碗一瞧那茶,忍不住瞧了那掌柜一眼,这敬亭绿雪可是贡茶,想不到,他这里也有,虽成色略差了一些,也能瞧出这掌柜手眼通天的本事。   那掌柜的敬了茶才道:“不知姑娘想瞧什么,小的这儿前儿倒得了一只十八子的手串,正经的老坑玻璃种儿,姑娘若是喜欢……”   话未说完,慕容兰舟手指扣了扣桌子打断他道:“我家丫头不喜戴那些东西,嫌累赘,倒是稀罕些平常的玩意儿,我记着你这儿有一套盘出来的手捻葫芦,拿出来给我家丫头瞧瞧。”   正说着,就听下头一个嗓门喊上来:“老刘头,那手捻葫芦可是爷一早定下的,你敢卖给别人,仔细爷把你老家伙的蛋黄子攥出来……” ☆、第51章   光听声儿就知道是个善茬儿,且瞧慕容兰舟微微皱起的眉头,跟掌柜的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晓晓倒更奇怪下头来的什么人了。   晓晓是觉着,能让慕容兰舟头疼的人根本没生出来呢,可事儿就没绝对,这不就来了一个,只听木头楼梯蹬蹬上来一个人,上来也没说客气直接推开雅室的门就窜了进来。   打眼一瞧,晓晓真愣了一下,来人生的极为俊俏,年纪瞧着也就二十五六上下,俊眉朗目的一张小白脸,穿的更是打眼,一身淡粉的绣罗袍,腰间碧色丝绦,两边儿下摆各坠着一个翠葫芦,那葫芦的水头映着淡粉的袍摆跟雨后的青竹叶似的,都仿佛带着水气儿,头上戴了一顶金丝编的二龙抢珠冠,冠上硕大一颗东珠。   晓晓都替他害怕,这要出去让贼人惦记上,一准没好儿,总而言之,这家伙就是一个有财有貌有地位的纨绔,之所以说有财,常人谁穿戴这么一身行头上街,哪怕得了他身上一件儿,也恨不能压箱底儿藏着,哪舍得出来显摆,有道是财不露白,这家伙肯定是钱多的烧得慌,才敢这么出来。   再说貌,这长相,唇红齿白的,乍一看比小姑娘还嫩,这么瞧着倒仿佛跟小白有几分像,再说有地位,他头上这顶金冠可不是寻常人能戴的,且他从外头来指定瞧见了相府的马车,还敢这般放肆的闯进来,可见不惧慕容兰舟的威势,满朝算起来,不惧丞相的也就是几个闲散宗室。   虽说礼亲王让慕容兰舟抄家砍头给灭了,可朱家也没全死绝,有那没几个亲王郡王的在京城里头漂着,就不知这位是哪个了。   正想着,这位已经先开口了:“爷只当什么贵客临门,在这琳琅阁外摆了这么大阵仗,都敢拦爷的驾了,原来是丞相大人,这就怪不得了,怎么着,您这大忙人,不在相府里料理朝政大事,也闲的没事儿逛街面上来了,这可是件新鲜事。”   说着,眼睛溜了一圈在晓晓身上停了停,目光闪了闪唇角扬起一个坏笑道:“呦,我说丞相大人怎么这么闲在,原来身边儿伴着小美人呢。”   说着也不管掌柜的跟慕容兰舟都在跟前,几步挤过到晓晓跟前来,眼睛颇放肆的上下打量一遭道:“美是美就可惜还欠点儿火候,再长两年,说不准能赛过潇湘阁的……”   话未说完,直接给慕容兰舟截了过去:“朱锦堂仔细你这张臭嘴,回头问你一个言行失当,宗人府的屋子可多,挨着屋的让你住上几天,也够你住几年的。”   裕亲王?晓晓一愣,想起宫里听来的那些传言,这位就是那个十岁就逛窑子,十一就获封了个床上小霸王的裕亲王?   晓晓不免多瞧了他几眼,心说,可惜了这么个下流的男人偏生了这般一个好皮囊,他该算是小白的堂叔吧。   晓晓不会排辈儿,听宫里那些嬷嬷是这么说的,只瞧这做派就知道是一个真正浪荡的主儿。   朱锦堂听了慕容兰舟的话,也不恼,却站直了身子拱手作了个揖,嘴里道:“丞相大人可得赎罪,想我们老朱家坐了二百多年江山,祖上传下来的封荫爵位,爷这一生下来就顶了亲王的帽子,从小懒散自在惯了,一时忘了,如今可不比从前,虽说紫禁城里坐在龙椅上的还是我那皇侄儿,真正给我们老朱家当家的可是丞相大人,只您一句话,爷这个裕亲王狗屁都不算,宗人府那苦爷可受不得,那老鼠都跟黄鼠狼那么大个,眼都蓝了,看见人扑过来一口咬上,咬不死也的丢半条命,得咧,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只当我刚那是放屁吧!”   一串话说的极溜,简直就是个二流子滚刀肉,怎么也不像个王爷,慕容兰舟眉头皱的愈发紧,却不在瞧他,跟在一边儿战兢兢不敢言语的掌柜道:“没听着我刚的话儿吗,把你这里盘的葫芦拿出来让我家丫头过过眼。”   掌柜听了,不由自主瞧了旁边儿的裕亲王一眼,汗都下来了,心说,自己今儿真他妈倒霉催的,怎么遇上这两位了。   那套葫芦在他这儿搁了有半年多了,要说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件儿,手捻葫芦就是个玩意,平常爷们盘在手里是个乐子,这套稀罕就稀罕在盘的人不同。   原主是南边一个药材商人,那药材商人先头买卖做的大,偏好个手捻葫芦,变着法儿踅摸来十二个品相周正没挑的,去了青皮儿让府里养着的十二个小戏子,日夜搁在胸口,用奶,子肉润着,这么着足足润了三年,润的那葫芦皮透亮的都成了黄玉色,时不时拿出去显摆显摆。   可惜好日子不长,也是他财露的大了,让江湖上的暗青门子盯上,一夜之间灭了全家一百多口,府里洗劫一空,府中的十二个小戏子趁乱逃了出来,这十二个手捻葫芦也就侥幸留下了,掌柜的也是费了不少劲儿才把这十二个葫芦弄齐了。   虽说这玩意不算什么金贵东西,可难为有个来处,干他们这行的都明白,这无论东西还是玩意儿,只要有了来处多了故事,那就能立马身价百倍,所以这套葫芦掌柜心里顶着想卖个好价钱呢,故此这几个大主顾来了,都拿出来过了眼,还把这套故事添油加醋翻着花的讲了一遍。   先头看好的就是裕亲王朱锦堂,这位有钱有闲,又是个常在风流阵里留恋的主儿,有这样香艳的故事拖着,没准就买了,因这个缘故,掌柜的也没客气昨儿裕亲王来询价,他张嘴要了三千两,裕亲王银子不凑手,说今儿再来,叫给他留着,不想丞相就来了,这可把掌柜的难坏了,他是两边儿都得罪不起,。   别瞧着裕亲王平常插科打诨的没个王爷样儿,真到了裉节儿上,也是属倔驴的,尤其对上慕容丞相,虽说成王败寇,江山早就攥在人家手心儿了,可到底是朱家人,朝廷的事儿掺合不上,这私下里对上,能让慕容兰舟痛快就见鬼了。   果然,就听朱锦堂道:“我说老刘头,你这事儿办的可不讲究,这做买卖总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前头开了价,我也应了,只不过银子不凑手,让你给我留着,你倒好,这才一天就搭上下家了,合着你老刘家这一个闺女还许两个婆家,就算拜天地能混过去,晚上入了洞房也不成啊,这两公一母,还不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噗嗤……晓晓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虽嘴头子荤,说出的话倒真好笑,她这一笑,引得在场三人齐齐看向她,慕容兰舟瞧着她,晓晓忙敛了笑颇无辜眨了眨眼,慕容兰舟摇摇头,眉头略舒展了一些。   朱锦堂倒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嘿,你这丫头有意思啊,想必丞相要那套手捻葫芦是给你的吧,我们这儿唇枪舌剑的,眼瞅都快打起来了,你这丫头倒好,一边儿拾上乐子了。”   说着眼珠一转冒出个坏主意来,对晓晓道:“有些话我可得跟你说在头里,这套手捻葫芦可不一般,不是老爷们搓出来的,得用姑娘的身子日里夜里润着,原先那个主家可是养着十二个小戏子专门润这葫芦,你一个姑娘家要这个,难不成想自己捂着。”   慕容兰舟脸色一沉:“朱锦堂,再若胡说,这会儿就让你去宗人府待着?”   慕容兰舟的脸色已经阴的跟六月里的阴雨天差不离了,朱锦堂倒也知道见好就收,往后退了一步,嘟囔道:“我可说的实在话……”   慕容兰舟跟掌柜的道:“你这套给我家丫头不合适,还有旁的没有,拿出来瞧瞧。”   慕容兰舟一句话跟救命的仙药似的,掌柜的顿时就活了过来,一叠声道:“有,有,旁的不敢夸口,要论手捻葫芦,小的这琳琅阁论第二,就没人敢担着第一,得咧,您稍等,我这就让伙计去库里搬去,您是不知道,这手捻葫芦虽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可也娇气着呢,又怕湿又怕潮,倒不如我这架子上的元青花宣德炉好伺候,摆在这儿只要不摔不砸,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儿。”   说着又转向朱锦堂:“王爷您也在此宽坐,我这儿也给您拿您要的东西去。”撂下话弓着身子快步退了出去。   掌柜的一出去,朱锦堂倒也不客气,把蜀锦的绣墩往晓晓那边儿挪了挪,然后一屁股坐下,凑近晓晓道:“刚爷哪儿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啊,那套葫芦真不是你们姑娘家玩的,要爷说,姑娘家就该稀罕些胭脂水粉簪环首饰,手捻葫芦是老爷们玩的东西,跟姑娘不搭茬,爷跟京城的首饰铺子相熟,回头让老师傅打支八宝簪子,权当今儿的赔罪礼了。”   涎皮上脸的样儿,整个就一二皮脸,慕容兰舟吃了口茶轻飘飘道:“说起来,北边蛮子闹的欢,我这儿跟兵部商量着发兵平乱呢,万事齐备就差一位押粮草的官儿,有道是大军未发粮草先行,这粮草可是三军命脉,昨儿有朝中大臣举荐了裕亲王,说裕亲王弓马娴熟,又是宗室亲贵,若跟着三军同往平乱,必然能稳定军心,事半功倍。”   朱锦堂一听,也顾不上再跟晓晓套近乎了,蹭一下就从绣墩上窜了起来,拍着桌子道:“这他妈谁啊,是瞧我这消停日子过的舒坦,黑着心跟我过不去呢。”   发作了一通,忙凑到慕容兰舟跟前嘿嘿一笑道:“别人那都他妈胡说,就我这儿点儿能耐,相爷您可是门清的,您这平北边的蛮子,我去了,只能是个添乱的,赶明儿您要是打女儿国,我倒是可以做个先行官,这打仗不成,睡它千百个女人不在话下……” ☆、第52章   这哪是亲王,跟街上的破皮无赖差不离了,什么混账话都能顺着嘴的往外扔,晓晓听了,都觉这人下流的没边了,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床上小霸王的威名似的,还女儿国,成日也不知琢磨的什么下流勾当。   慕容兰舟把盖碗往桌子上一搁,裕亲王立马住了嘴,也不过一会儿,脸上又堆起个谄媚的笑,抬手给自己一嘴巴:“得,我这儿说顺嘴,忘了今儿跟前有您的女弟子,我这儿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丞相大人要是觉着不解气,我再给自己来一下子也成,只您甭让我跟着三军去押什么粮草,就算把我这张脸打的我那些相好认不得了都成。”   一张嘴油滑的死人都能说活了,晓晓在一边儿都觉得神奇,这张脸怎么瞅着都跟小白有几分像,可这油滑不要脸的劲儿,小白但能得着一分,说不准早成事儿了。   想起小白,晓晓不禁有些惦记,到底在一起待了三年,这乍一离开,总觉着心里头空落落的,就跟出了家门远游一般,走到哪儿都惦记着家里的亲人。   慕容兰舟没听朱锦堂臭嘴穷叨咕,他的目光落在晓晓身上,不免有些沉,小丫头这副模样儿显见是走神儿了,她在想什么,亦或是惦记着什么人?   慕容兰舟如今心里真有些悔了,当初收了她就该从宫里带出来,怎由得她在朱子毓跟前待了三年,便是个木头人三年也得了人气,更何况这丫头天性良善,不定觉着朱子毓可怜,便把自己看成了恶人,她又哪里知道,这个恶人他早当的厌烦了。   朱锦堂一边儿叨咕一边儿用眼睛瞅这俩人,心说真是不避讳,不过慕容兰舟这厮惯来自视颇高,寻常人连个眼角都不给,更何况收弟子了,朱锦堂以前还琢磨,这人弄不好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从进京一步步当上丞相开始,就不见有一个亲人,既没爹娘,也没姐妹,更没女人,整个就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别瞧面儿上温文儒雅,比狼都狠,比蛇都毒。   礼亲王多大的罪过,不就逆着他吗,全家三百余口都让这厮给灭了,连怀抱着的稚子都没留下条命,这么个人腔子里那颗心估摸都是冰坨子做的,对谁能有热乎气儿,可就偏对这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女弟子上了心。   瞧这意思简直都成心尖子了,朱锦堂什么人啊,十岁上就在风月场里头打滚,男女这点儿事儿,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俩人别拿着师徒当幌子,真格的还不是那档子事儿,这么想着不免暗暗打量这妮子两眼。   乍一瞅挺漂亮,这细一端详更好看,却还是那句话,不是年纪小欠点儿火候,一准是个*蚀骨的佳人,且性子鲜活,眉眼间那股子灵透劲儿,更添了几分韵味儿,这妮子是个极品呢,也真不知慕容兰舟从哪儿淘换来的。   刘掌柜领着小伙计进来的时候,三人正各有各的心思,刘掌柜自己手里捧着那一个匣子,递到朱锦堂手里道:“王爷您可得验验货,虽说您是老主顾,可出了我这琳琅阁的门,再回来说货不对,小的可也不认账。”   朱锦堂哼了一声:“早知你这老货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爷知道你们这行里的规矩,当面验货,真打了眼只怨爷本事不济,找补不到你头上,把你那颗心搁肚儿里吧!”   说着掀开那匣子的盖儿,晓晓虽不知底细故事,刚却听了朱锦堂的半截话儿,虽以前也听人说过,有人用美女的身子暖玉,以期得到润泽透亮的色泽,却没听过用美女润葫芦的,心里头难免好奇,便先丢开心里的烦恼,探头看过来。   只见那红酸枝儿的木头匣子里,分三层整齐放着十二个手捻葫芦,那黄润透亮的色泽,乍一看真以为是黄龙玉的呢,底细一瞧那上头的葫芦把儿,才能分辨出来是真葫芦,怪不得这掌柜的张嘴敢要三千两银子。   只不过一想到这是拿女人身子润出来的,晓晓就觉着难以接受,忒不拿女人当人了,弄个玩意儿还得用身子润着,想出这法子的,跟这朱锦堂一样,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想到此,心里便膈应起来,站起来走到慕容兰舟身边儿,低声道:“夫子,咱回吧!”   慕容兰舟眸光软了软道:“怎么,不耐烦了?”   晓晓嘟嘟嘴:“逛了这一会儿子有些乏了,想回去歇着。”   慕容兰舟嘴角弯了弯:“吵着要出来的是你,这才逛了没多会儿要回去的也是你,真真夫子就拿你这丫头没法儿,那这手捻葫芦也不要了?”   晓晓瞥了眼朱锦堂手里的酸枝匣子,撇撇嘴:“不要了。”朱锦堂给她那嫌恶的眼神瞅的,心里老别扭了,暗道,这丫头那是什么眼神儿,就跟自己是一坨狗屎似的,她瞅上一眼都嫌。   刚要说两句,刘掌柜比他急,一听要走,忙把伙计手里一个瓜瓞连绵的荷包递了过去:“姑娘跟在相爷身边儿,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想来小店这点儿东西入不得姑娘眼去,虽如此,姑娘今儿头一回来小的这琳琅阁,小的总不能让姑娘空着手出这个门儿,这里是个手串,材质寻常,雕工也不出挑,不值几个银子,姑娘平日拿着玩儿也成,赏了丫头也可,算是小的一点儿心意。”   晓晓下意识瞧了慕容兰舟一眼,见慕容兰舟点了点头,才接过去,松了荷包的抽绳,倒出来是个颇精致的葫芦手串,红通通的异常透亮,拿在手里温润光滑,晓晓瞅了半天都没瞧出是什么宝石。   要是在现代,晓晓肯定就觉着这是玻璃了,水头,通透度都像,可这是古代,难不成是琉璃的,貌似也不大像。   晓晓正瞧着,慕容兰舟站起来弹了她的头一下:“虽未得手捻葫芦,有这个手串也不算白出来一趟,走了。”   说着举步出了雅室,根本没搭理裕亲王,朱锦堂也像习以为常,摸摸鼻子在后头道:“丞相大人慢走啊,我这儿就不送您了,免得您瞧着我不痛快,那个,小丫头,咱回见啊……”   都出了琳琅阁还听见朱锦堂在二楼上嚷嚷呢,慕容兰舟只当没听见一般,跟晓晓上了马车,撂下车帘儿,吩咐一声回府,车把式扬起马鞭儿,马车稳稳当当的去了。   刘掌柜抹了把汗,心说可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后头的伙计扯了扯他的衣袖往上瞟了一眼,刘掌柜直嘬牙花子,送走了一尊,上头还一尊呢,今儿裕亲王在丞相跟前儿可折了面子,心里不定多憋屈呢,这火气不敢找相爷撒,自己闹不好就得受着。   叹口气,让伙计去重新泡茶,自己亲自端了上去,刘掌柜一上去,就见那位爷手里捏着手捻葫芦正搓呢,一边儿搓,一边儿那眼斜着他。   刘掌柜手一哆嗦,茶盘子好悬没扔了,小心翼翼放到八仙桌上,鞠躬作揖的道:“王爷,您可别误会小的,刚小的就没想把您这套葫芦给相爷。”   朱锦堂哼了一声道:“你那鬼心眼子,当爷不知道怎的,不是爷跟那丫头说了这葫芦的来处,估摸今儿这葫芦就到不了爷的手了,你这老家伙一肚子坏水,耨的肠子都坏了,你只当慕容兰舟不好惹,我朱锦堂就是吃干饭的了,回头那天爷的性子上来,把你这老家伙的肚子破开,把你那一肚子杂碎,拽出来晒晒,省得烂成水。”   刘掌柜忙又鞠躬作揖,说了一大篇子好话儿,朱锦堂的脸色才略见好了些,说闲话的道:“好端端的,慕容兰舟怎么就收了个女弟子,这丫头打哪儿钻出来的,怎之前连个影儿都没听说,你可知道底细?”   刘掌柜忙道:“小的今儿也是头一回见,往哪儿知道去。”   朱锦堂瞧了他两眼道:“你这老货是个地里鬼,刚那见面礼儿都送过去了,还愁扫听不出这些吗,不定过会儿那赵丰就来给你送银子来了,以你跟赵丰的交情,套两句话儿应该不难吧,这么着,今儿别管多晚,你得了话儿,往我府里跑一趟,我候着你的信儿。”   说完,不等刘掌柜再说什么,从怀里捏住四张银票丢在桌子上:“这葫芦三千两,至于这剩下的一千两,权当你的跑道费了。”撂下话,抱着匣子扬长而去。   刘掌柜眉开眼笑的把银票收了起来,琢磨一会儿赵丰来了,刚那个红翡的葫芦手串得问赵丰要多少银子,要说实在价儿,那手串怎么也值一千两银子,说是送,相府来结账,一千两就不免有点儿寒酸,得要一千二百两,多出的这二百两,晚上跟赵丰去院中寻两个粉头好生乐乐,也能多套出两句话儿,得咧,就这么定了。   不说琳琅阁的刘掌柜暗里的算计,且说晓晓,回了相府陪着夫子吃了晚上饭,慕容兰舟就忙去了,她自己在窗下练了会儿大字,就觉右眼一个劲儿的跳,跳的人心忙,索性不写了,收拾洗漱躺下睡觉。   睡是睡下了,却连着做梦,梦里头小白栖栖遑遑的瞧着她:“大妮你不理我了吗?你不管我了?我就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我就要死了……”说着晓晓就见小白七窍流血,吓得晓晓一激灵就醒了过来。   忽听旁边儿院子有动静,忙七手八脚套上衣裳就跑了过去,正好瞧见李尽忠从里头出来,晓晓心里咯噔一下,也管不了其他,一把抓住他:“干爷爷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虽说本文,亲们大都不喜欢,可也得写下去,有始有终吗,不过同时开了个新文调剂一下,希望亲们喜欢:   《纨绔膏粱之夺妻记》 ☆、第53章   许是夜里头灯光昏暗,被她抓住的李尽忠,愣了会儿才认出是晓晓,揉了揉眼,忍不住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遭,头发都没梳利整,满头青丝披在身后,显见是匆忙跑出来的。   便这么着,脱了宫里那身老绿的宫女装,换上白衫儿黄裙儿也说不出的好看,人说灯下观美人,也怨不得皇上跟丞相这般争抢,这么个丫头谁能舍得下。   晓晓见他半天不言语,越发急起来:“您老可急死我了,倒是说句话儿啊,是不是小白……”她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声儿道:“谁是小白?”   晓晓这才醒过味儿来,焦急中倒把自己跟小白私下里的称呼给漏了出来,慌忙放开李尽忠,回过身去,慕容兰舟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廊上红灯随着夜风里摆荡了两下,在他脸上投下一层薄淡的光影,光影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了,更无从猜测他此时的神情,他的语气却异常低沉,仿佛极力压抑着怒火,或许还有疑惑。   因为不知他想什么,晓晓便有些怕,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慕容兰舟却步下了台阶,缓步走到她跟前,他低下头瞧着她,声音更沉了下来:“夫子问你话儿呢,怎么不应 ?”   晓晓暗暗吸了口气,琢磨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的,索性都这样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想到此,猛地抬起头来,跟他对视。   他就站在自己身前,两人的距离近的她越发清晰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晓晓有些迷惑起来,就算他对自己有意思,可自己已经表明跟小白不是男女之情,他这恼火倒是从何处来的。   慕容兰舟一错不错的望着她,眼底的光芒暗若深潭,令人无法猜测到底有多深,晓晓发现即使自己鼓足了勇气,还是无法跟他对视,她目光一闪想别开头去,不想他忽然伸出手钳制住她的下颚,生硬的扭了回来,逼着她跟他对视,张嘴又问了一遍:“谁是小白?”   一边儿的李尽忠急的直搓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儿,本来还说皇上哪儿想通了,小儿女的私情且放在一边儿,先顾着选秀的大事,再说,这事儿急也没用啊,凭如今情势,就算丞相今儿跟晓晓这丫头圆房,皇上能有什么辙,只丞相想要晓晓,谁也挡不住,却架不住皇上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也不知怎么弄的,晚膳时候瞧着还好好的,到了半夜就闹了起来,又拉又吐的折腾到这会儿,人都脱了样儿,本就有个咳疾的症候,这一下子勾起来 ,连咳带吐,小脸儿青白都没了人色,软趴趴躺在龙床上,瞅那有样儿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把李尽忠吓坏了,虽说没弄清原因,这么下去真出点儿事,他可担待不起,也顾不上大半夜宫门都下了钥,叫开了宫门,紧赶慢赶的来了相府。   先头也想着要是晓晓这丫头能回去伺候两天,估摸皇上这病再急也能缓过来,可见了慕容兰舟,张了几回嘴,硬是没敢吐口。   这会儿瞧这意思,李尽忠不禁暗暗庆幸,亏了刚自己没张嘴,真张了嘴说不准自己这个乾清宫总管也就保不住了。   想到此,抬手抹了把冷汗,心里把满天神佛都念了一遍,求着各路神仙保佑晓晓这丫头别犯倔性子,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忍着才是道理,相爷这明明白白就是吃味儿呢,回头这丫头一犯倔脾气,再露点儿什么出来,事儿可就更大了。   这么想着,大着胆子递了句话儿:“皇上哪儿没什么大事儿?”   晓晓听见暗暗松了口气,慕容兰舟却充耳不闻,仍定定望着她,晓晓叹口气,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对皇上大不敬,奴婢死罪。”   慕容兰舟怔了怔,望着跪在地上的丫头,许是真怕了,身子有些瑟缩,夜风里一身单薄的衣裳,瞧着可怜的紧。   慕容兰舟不禁想起第一回就见她的时候,她躲在书案下头,也是这般,后头几年,倒难见她如此了。   念头至此,心里便软了下来,想着大约自己多心了,她已经说了跟朱子毓没有男女之情,自己这味儿吃的好没道理,想她不定听说朱子毓以前姓白,随口叫的,自己这般刨根问底的追究起来,倒越发显得心眼儿小了。   他是不想这丫头怕自己的,他想两人还跟以前一般亲近,这般倒生分了,想通了,脸色越发缓过来,伸手去扶她:“什么大事就值当跪了,快着起来,外人在呢,让人家瞧着不定以为我这个夫子多严厉呢。”   不想晓晓却没起来,只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夫子若不严厉,准了弟子回宫走一趟吧!”   慕容兰舟听了,脸色唰的沉下来,端详她半晌咬着牙道:“你是铁了心要惹恼夫子了?”   晓晓轻道:“奴婢在皇上跟前伺候了三年呢,三年一直当皇上是奴婢的主子,丫头知道夫子待丫头好,丫头保证就今儿这一回,夫子让我进宫瞧瞧皇上,也算全了奴婢这番主仆之情,过后丫头再不提回宫的话儿。”   慕容兰舟倒不想她说不出这番话来,思量片刻把她拽起来道:“这可是你亲口应了的,日后再不提回宫的话儿,说话算话,若你食言,夫子可不依。”   晓晓眼睛一亮,顺着就说了一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慕容兰舟给她逗笑了,伸指头点点她的额头:“一个丫头罢了,你算哪门子君子,不是要进宫吗,这么着去,像什么话,至少头发要梳齐整了。”   说着也不唤芍药,把晓晓的手攥在手心里,转身进了书房,李尽忠在原地呆呆立着,脑袋扭过去,瞧着窗户上映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儿。   女的坐着,男的站着,男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细细梳理着女子的头发,梳了会儿,手指灵巧的穿过去挽了个发髻,又拈起一朵芍药花插在鬓边儿上,全套活儿一样儿没拉下,不是眼瞅着慕容兰舟跟晓晓丫头进了屋,打死李尽忠都不能信,里头那个给晓晓梳头的人是手段狠辣性情冷厉的慕容兰舟。   真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任你多大能耐,一旦遇上可心儿的美人,这情关也难过啊,也不知算这丫头的幸还是不幸,却两头都这么放不开,将来可怎么收场啊!   晓晓的脖子都硬了,跟犯了颈椎似的,从被他拉进屋,按在窗下的椅子上,晓晓浑身都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兰舟会给她梳头,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是一回事儿,这般亲密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梳头这件事,就算是情人之间做这个,都太那啥了,晓晓是觉着,这种事儿该算相当私密的,何况这是古代,夫妻之间关上门,丈夫给妻子梳梳头发,算是闺房之乐,自己跟慕容兰舟算怎么回事儿呢。   可她不敢拒绝,更不敢动,就这么任他梳通了自己的头发,挽好了发髻,还簪了一朵芍药花,好容易拾掇明白了,晓晓如释重负的刚要起来,忽觉耳上多了两个东西,伸手摸了摸,不禁一愣,是自己以往最喜欢戴着青石坠儿,过年时慕容兰舟给她的压岁礼,因瞧着不大起眼,便常戴着,昨儿从宫里出来的匆忙到了相府才发现少了一只,只当是自己不小心丟哪儿了,不想却在他手里。   刚想问他从哪儿找来的,慕容兰舟已经拍了拍她的额头:“不是要进宫吗,走吧。”说着又不放心的提醒了她一句:“记着可应了夫子,只此一次。”   晓晓点点头,跟着慕容兰舟出了书房,随李尽忠上马车往宫里去了,晓晓一路都在琢磨李尽忠刚瞧自己的眼神儿,怎么看着都有些诡异,尤其他那目光往自己头上瞧了好几眼。   晓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暗道莫不是慕容兰舟的手艺不成,没弄好,可摸着挺齐整的。   慕容兰舟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再摸一会儿乱了,可真要出丑了。”   晓晓听了,急忙放了下来,慕容兰舟唇角弯了弯道:“夫子头一回梳,便不好,丫头也多包涵,想来万事都脱不开熟能生巧,待夫子多练上几回,自然就梳好了。”   晓晓愕然看着他,听他这话头,是上瘾了,还想着孰能生巧,真这么乐意梳头,娶个老婆回来,夫妻俩门一关,想梳多少回谁管得着啊,自己跟他……晓晓忍不住摇摇头,总觉着不是一套。   晓晓正胡乱想着,马车停了,想起小白,晓晓急起来,耽搁了这么些时候,也不知小白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心里一急,也没等着慕容兰舟先下去,自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倒唬了外头的侍卫一跳,跳下车,刚要往宫里走,被后头下车的慕容兰舟一把抓住手牵在了身边儿:“这般急,可见心里果真惦记着他呢……” ☆、第54章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酸溜溜的,晓晓有些囧,总觉着这种话从慕容兰舟嘴里说出来,忒不搭调,跟她想法差不离的,还有后头的李尽忠。   听了丞相这句明显吃味儿话,脚下颠了一下险些栽倒,不是身后的福寿搀着他,没准就跌个狗□□,李尽忠站直了身子,心说,不是他不明白啊,这世道变的太快了,这俩人如此境况,落在皇上眼里不定怎样呢,得,男女这档子事儿自己管不了,走一步瞧一步吧!或许皇上瞧见这意思,更激发了斗志也未可知。   晓晓跟着慕容兰舟一进寝殿就惊了,走的时候还欢蹦乱跳的小白,这会儿死气沉沉躺在床上,自己这些人进来,都没见动一下。   晓晓想都没想,挣开慕容兰舟的手便冲了过去,到床边儿上,忽想起自己这么着兴许更害了小白,却又不舍得退回去,就在床边半跪着,一双眼定定看着小白。   大约感觉她的注视,小白的睫毛跳了一下,睁开眼,瞧见她勉强动了动嘴唇,晓晓离得近,听清了他说的话,他说:“大妮,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晓晓只觉心头一酸,眼泪就落下了下来,却又想这可不是哭的地儿,忙抬手抹了一把,忽听慕容兰舟道:“张大人想必瞧过了,皇上这倒是什么病?”   张陆眼睛一跳,余光瞄了眼龙榻上,虽说知道事有蹊跷,可丞相跟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谎,遂战战兢兢的道:“回相爷话儿,皇上这症状像是中毒。”   中毒?慕容兰舟目光闪过厉色:“什么毒可瞧出来了不曾?”   张陆忙道:“微臣跟几个太医院同僚略交流了一下,一致认为是夹竹桃。”   夹竹桃?慕容兰舟看向龙榻上已经被晓晓扶着坐起来的朱子毓,可着宫里也就乾清宫后的小花园里种着一株夹竹桃,还是先帝那会儿郑贵妃命人移过来的,这夹竹桃除了有毒,还能坠胎,为了不让宫里其他嫔妃母凭子贵,郑贵妃可谓用心良苦。   何曾想到,数年后,这株夹竹桃又有了旁的用处,慕容兰舟瞟了眼龙榻边儿上的晓晓,心里不免更疑,便似她说的主仆情份何至于如此,瞧晓晓的样儿,不是龙榻上趟的人是朱子毓,慕容兰舟都以为是她亲弟弟呢。   她说不是男女之情,莫不是把朱子毓当她弟弟了,这丫头面儿上瞧着机灵,内里却是个实心儿,又心软,不定觉着朱子毓可怜,便真当成自己弟弟了。   倒是朱子毓,自己过往真是小瞧他了,这股子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劲儿,倒跟他爹一脉相承,他心里头存了什么念头,便晓晓把他当弟弟,他呢?   慕容兰舟眸光深了深,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虽不入流,可胜在有用,尤其是对付这丫头,这一回容得他,过后再使出来,这丫头又像今儿一般求自己,自己能对所有人心硬,唯独这丫头,却是他的天魔星,故此,这事儿绝不能有下回。   想到此,慕容兰舟脸色阴了阴:“好端端的怎会中了毒,来人,去把后头哪株夹竹桃连根儿撅了,明儿一早辛劳张大人一趟,跟着御花园侍弄花草的人,各宫挨个排查一遍,凡是有毒的的植株都掘了拉到火场里烧了,免得后患无穷。”   说着话音一转:“至于今儿的事儿……”顿了顿,语气更沉了几分:“若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恐下头人伺候的更不精心,断断轻饶不得。”他话音一落,李尽忠跟后头的太监宫女,有一个算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声的道:“相爷饶命,相爷饶命……”   晓晓脸色变了变,瞧了慕容兰舟一眼,这一眼才发现慕容兰舟始终瞧着自己呢,脸色目光跟他的语气一般冷厉阴沉。   晓晓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松开握住小白的手,一时难过,倒忘了这里不光她们俩,小白这会儿稍缓过来一些,却并未去看慕容兰舟,也没有给这些太监宫女求情的打算,他很清楚,慕容兰舟这么做就是给自己看的,是警告自己,纵这回的苦肉计有用,却再无下回。   小白抿了抿嘴唇,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抢自己的江山都随他便,本来自己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的皇帝,可他却来抢他的大妮,若说这辈子什么是他死也不会放手的,那就是大妮了,若没她相伴,自己活着还有什么趣儿,李尽忠说的不错,想留住大妮,只能把慕容兰舟斗下去,除此再无第二条路可走。想到此,他的目光更加坚毅,只大妮心里可跟自己一样,这才是他真怕的。   晓晓就这么跟慕容兰舟对视着,偌大寝殿内,除了李尽忠跟外头太监宫女的求饶声,没人说一句话,更没人求情。   晓晓忽然明白过来,虽说他应了自己进宫,到底心里恼了,这是借机发作呢,也是间接的告诉自己,自己跟小白若再亲近,恐这乾清宫上下的太监宫女都要跟着遭殃,这才是真正的慕容兰舟,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他能做到,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不说这里有与她交好的人,就算外头院里洒扫的小太监,有什么罪过,忽想起以前那个误闯文渊阁的宫女,可是被他当场杖毙,如今……   想到此,晓晓蹭一下站起来,撇下小白紧走几步,在慕容兰舟身后站定,悄悄伸过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   慕容兰舟脸色果然缓了缓,就说这丫头聪明,自己一个眼色就知道该怎么做,可以一众奴才要挟换来的屈服,却不是他要的,只如今也只能先如此辖制她,想想慕容兰舟忽觉自己可悲,也不知上一世里欠了这丫头多少,这辈子要这般费尽心机的还她。   想到此,不禁暗叹了一声,开口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饶……”晓晓唬了一跳,心说自己都这般哄他了,还要杀人不成,心里一急,牵着他的衣袖用力摇了两下。   慕容兰舟倒忍不住笑了,一伸手把她的手攥在掌心,轻道:“安份些,不许捣乱。”   两人这一来一回,倒似打情骂俏,根本未顾忌寝殿的其他人,太医院的张陆都成精了,虽说心里头好奇了个半死,可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抬头,那脑袋反倒越垂越低,恨不能扎裤裆里去才好呢,别人就更别提了,谁不怕死的敢抬头,说不准今儿就是自己的忌日,偌大的寝殿,瞧着两人的只有靠在龙榻上的小白。   小白定定望着两人,便知道这是慕容兰舟做给自己看的,可心里却无论如何过不去,就跟被一把钝刀子割心头肉一般,疼的他忍不住闭上眼,看不见了,那股钻心的疼仿似轻了一些,索侧过身子朝里躺下,开口说了一句:“朕乏了。”   慕容兰舟大约满意小白这种表现,感觉掌心的小手想挣开,他略用了些力气握紧,微侧头瞧了晓晓一眼,晓晓立马老实了,慕容兰舟满意的点点头,握着她往外走,一边儿走一边接着刚的话头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乾清宫从上到下人等,每人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等慕容兰舟走远了,张陆这才过去拽了李尽忠一把道:“虽说挨了板子,到底保住了命,也算造化,我这儿给您道喜了。”   李尽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也抹了把冷汗,可不嘛,今儿这条老命算捡回来了,想起什么,忙着几步走到龙榻跟前低声道:“万岁爷,您可别折腾奴才了,再这么来上几回,老奴这条命可真交代了。”   说完叹口气,就要退出去,忽听龙榻里侧传来一句:“她,她跟慕容兰舟……”说到这儿却顿住了,下头的话半天没说出来。   李尽忠多精,皇上一开头就知他想问什么,再说,今儿丞相给晓晓梳的那个发髻可不是大姑娘家能梳的,这回宫的一路上,李尽忠都在琢磨,丞相这么着可不就是给万岁爷看的吗,自己估摸,便两人如今没成事,早晚也脱不开这一水,就瞧今儿丞相这意思,再宠晓晓,也不会全由着她的性子。   更何况,男人,又是慕容兰舟这般杀伐果断的男人,心里头惦记上了,还能忍着不成,所以说,这事儿存不得侥幸,早点儿认清了早好。   要是皇上嫌弃晓晓,就此丢开手也好,便不嫌弃,心里头越发恨上了慕容兰舟就更好了,总之怎么着都没坏处。   想到此,李尽忠道:“万岁爷放心,晓晓这丫头没受什么委屈,旁的没瞧见,倒是住的地儿,奴才瞧得真,这丫头是在相府的书房院里安置的。”   说完,抬头瞄了眼龙榻,虽说没见什么动静,可那垂在一侧的手却越握越紧,李尽忠很是满意,就是为了刺激皇上,自然不会把晓晓住在书房跨院的事儿说出来,这般含含糊糊的,既没欺君,也达到了目的,何乐不为呢。   果听见皇上道:“你去打点选秀事宜,越快越好……” ☆、第55章   归元寺的芍药的确开的好,地下一眼灵泉滋养着,连这山寺都多了几分灵气,大约是这个原因,香火也旺。   晓晓跟着慕容兰舟从山下一路上来,看见不少一步一跪的虔诚信徒,这些善男信女,或求荣华富贵升官发财,或求消灾释厄,家宅平安,或求如意姻缘,以拖终身……总之形形□□皆有所求,才如此不辞勤劳的一步一跪的拜上去。   在晓晓看来十分可笑,自己尚且不信,却信那庙里的泥胎,况且,一线香火所托之事也未免太贪婪了些,纵佛祖有灵也舍不得这些慈悲。   不过,晓晓倒未想到慕容兰舟如此位高权重,却没使特权,自山下,便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归元寺所在的山不算太高,山势起伏,这山道却也有些陡峭,况昨夜又落了雨,雨水催发仅仅一夜,山道上便漫出青苔,踩上去很有些滑,晓晓几次险些滑到,不是慕容兰舟牵着她的手,说不准上不得山了。   进了山门,方丈大师亲自迎了上来,念了句阿弥陀佛,打过招呼,大约瞧见自己跟着,便问了句:“丞相可是先去大殿烧香拜佛?”   慕容兰舟听了,侧头瞧了自己一眼,唇角噙着笑道:“大师可是问差了人,我这弟子半点慧根皆无,不是贪看大师寺中的美景,恐打死也不来的,这般个丫头,还是别给佛祖添乱了,依着我说,把你这寺庙里拿手的素食斋饭端出来,说不准更得这丫头的意呢。”   晓晓倒未想,自己的心思给他猜的如此精准,自己从山下瞧见这湿滑的山路,就恨不得打退堂鼓,不是他在跟前,早扭头回去了,才不想受罪去拜什么佛。   却在相府听芍药说过,这归元寺有三绝,一是灵泉,若烹茶最是清冽,二是芍药,得灵泉滋养,常开不败,三是素斋,许多香客费大力气上山不为求佛,却是为了一饱口福去的,别瞧都是些豆腐香菇的素食,硬是给归元寺的和尚做出了花儿来。   说的晓晓直流口水,故此晓晓迫不得已上来,一路上都在想好好搓一顿,也算补偿,不想,这也给夫子猜了个着。   晓晓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自在,慕容兰舟却轻笑出声,一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别不好意思了,夫子既带你来了,还能饿着你不成,寺里头凉快,索性我们师徒暂别了熙攘尘世,在这儿个清净所在多住些日子。”   说着拽着她往后头禅房去了,方丈大师也只迎了他们进去,便没影了,晓晓琢磨,不定是忙去了。   虽说,晓晓对做和尚的日常生活不怎么了解,可光想也知道,偌大一个寺庙,就相当于一个职场,老方丈是最大的老板,下头的大小和尚论资排辈,一层层,分任经理,主管等职,最下头的恐怕才是大殿里头伺候香客的小沙弥。   遇上平常香客,小沙弥就打发了,若是有点儿脸面的,恐怕要上头够级别的和尚来迎着才成,脸面越大,迎客的和尚级别也越高。   还有那些添香火钱的,记得在现代时候,一般大殿里都会弄个透明的箱子,以供香客们丢钱,抠门的丢几个硬币,大方的弄个百十来块的也不少,您要弄个千八百的就有和尚上前打招呼了。   再往多,那些暴发户,亦或是心有所求的大财阀,别管提着现金还是拿着支票的,一进寺庙门,方丈就得迎出去,这些人来一趟,说不准就舍一座殿,灵不灵搁在一边儿,排场面子必须先给足了。   晓晓觉着,别管是寺庙庵堂,说是六根清净世外之人,只在这万丈红尘中,就不能免俗,如来佛还说经不可轻传呢,可见从佛祖哪儿就是个爱财的,何况,他老人家坐下这万千僧众了。   也许自己的想法有些偏颇,但晓晓心里不信神佛,也不会去膜拜,至多就是对那些佛教的小故事感兴趣,跟当年她捧着圣经看的不亦乐乎是一种心态。   不过,这归元寺的芍药真开的好,晓晓跟慕容兰舟就坐在院子里的灵泉亭里,亭子的名儿如此直白,只一看就知道是啥意思,灵泉亭下便是归元寺的灵泉眼,咕咕冒出的泉水,顺着开辟出的水道蜿蜒穿插,滋养着亭侧两大片芍药花圃。   日头下,只见翠叶间一朵朵芍药花,开的碗口大小,打生下来,晓晓都未见过这般绚烂的姹紫嫣红。   眼里是如此花团锦簇的美景,耳边听着灵泉涌动荷石桌上红泥小炉水滚的汩汩声,这日子太高大上了,想来现代时那些动辄上百万会费的主题会所,就是这个路子,让你觉着,此生便在这里终老也了无遗憾。   许是如此美景迷惑了晓晓的心,她眼里的慕容兰舟也变得亲近起来,不是以前那种为了算计刻意套的近乎,而是真正的亲近。   他提起石桌上略晾了些时候的滚水,慢慢兑在两只汝窑盖碗里,他的动作慢而优雅,随着他的动作,敬亭绿雪清冽的香气,渐渐氤氲而出,散在鼻端隐隐约约却又不容忽视。   他今儿穿了一身白色的云缎长袍,未束腰带,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却并不会让人觉着轻浮,反而有种不羁的倜傥,站在哪里,越发显得俊眉朗目身姿修长。   这会儿,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轻轻柔柔的落在自己脸上,晓晓忽觉脸上有些*,急忙侧过头去,装着瞧亭外的芍药花。   慕容兰舟却轻笑一声,指着外头一株芍药道:“丫头瞧那朵的开的可好?”   晓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那翠叶掩映间簪着一朵大红芍药,花开的比旁的更要大些,奇就奇在大红的花瓣儿边儿上,有一圈淡金的边儿,莫一看去倒有些像牡丹,却又比牡丹妩媚。   晓晓不禁点点头:“真好看。”   慕容兰舟便站了起来,步出亭子,折了那支芍药上来,伸手与她簪在鬓边,手指撑住她的下颚,颇认真的端详了端详。   晓晓只觉自己脸上的烫热直接蔓延到了全身,弄的浑身不自在起来,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了,只能低了下去,琢磨,这人啥意思啊,这是跟自己*吗?前头殿里可都供着佛祖呢,他这么着貌似不大合适吧!   却晓晓忽然想起自己不信佛,眼前这人又哪会是佛祖的信徒,说不准把自己弄这儿来,就是为了那啥……   想到此,晓晓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可没打算跟慕容兰舟怎么样,就算他生的好看,刚那一瞬让自己脸红心跳的,可他是慕容兰舟,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乱臣贼子,早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自己跟了他能有什么好儿。   尤其他跟小白是死对头,就算小白如今对自己不差,那是因为他还没真正坐上那个孤家寡人的位子,以后等他大权在握,便念着过往的情分,也是有底线的,自己要是跟慕容兰舟搅合在一起,估摸也容不下。   再说,这俩个人可以预想将来必然是你死我活的,自己脚踩两只船,说不准就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   念头至此,瞬间清醒过来,眼前她这位夫子,再温柔也万万不能动心,动心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活着跟美男比起来,她还是选择活着,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是个不入流的小女子,没有为爱而死的崇高追究。   更何况,他是自己的夫子,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只不过为一瞬的男色所惑罢了,想通透了,晓晓把自己鬓边那朵芍药摘了下来,冲慕容兰舟嘻嘻一笑:“夫子可真不是个惜花之人,它开的好好,做什么折下来,戴在头上不过一会儿就蔫了,倒不如让它开在枝头,咱们也能多瞧一会儿。”   慕容兰舟深深看了她半晌道:“夫子教了你那么多诗词,怎却忘了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便夫子这会儿不折,待那日头落下,它也该谢了,若再赶上一场黄昏雨,零落成泥,倒还不如给我家丫头戴在头上的好呢。”   这话越发露骨了,尤其,他如此一个调调,晓晓真有些扛不住,虽说现代时谈过几场小恋爱,可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无论心思,地位,水准,连眼前这位的一个衣裳角都比不上,自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让这么一位高大上的男人看上,跟她在这寺庙里,借着芍药花*,这算不算造孽啊。   晓晓左顾右盼了半天,眼神飘忽,浑身发热,那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忽然瞧见桌上的盖碗,端起来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却忘了这茶还烫着,热茶顺着喉咙下去,烫的她蹦了起来。   慕容兰舟却一把扯了她过去,捏住她的脸颊急道:“你这丫头怎如此毛躁,张嘴让我瞧瞧,看是不是烫坏了舌头。”又忙着跟一边儿伺候的芍药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拿药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跟楚秋金大来了,出去溜达了一天,回来都晚了,也没力气更新,亲们见谅,今儿一定补上。 ☆、第56章   晓晓觉着自己舌头都烫熟了,疼的钻心,也真怕烫坏了,回头成了哑巴就彻底玩完了,这会儿倒异常听话的张开嘴让他瞧。   慕容兰舟仔细看了看,舌头都烫红了,让她动了动,还算灵敏,才略放了心,好在那水凉了些,真要是滚水下去,说不准真烫坏了。   却忽见她这会儿倒乖起来,张着小嘴,眼睛也瞪得大大,想是疼的,一双眸子里漫着一层泪光,可怜巴的望着自己,两只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裳,那样儿可怜又可爱。   慕容兰舟忍不住好笑,伸手拍了她的脸一下道:“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怎么硬灌下这一碗茶,姑娘家生的这么个急性子,赶明儿怎么寻婆家。”说到这儿却又笑了一声:“夫子算瞧出来了,你这丫头这辈子哪儿去不成,就跟在夫子身边儿的好,省得丢了夫子的脸面。”   晓晓眨了眨眼,心里更有些纠结,这怎么三两句又拐这上头来了,忽觉有些不对劲儿,这会儿才发现,刚一慌也没顾上,原来自己给他按在了腿上,这弟子坐在师傅大腿上,忒不像话了,急忙要站起来,却给他一下揽住腰:“不许动,还没擦药呢。”   晓晓余光看到芍药端了个小托盘过来,上头放着个翠玉小盒子,跟一根儿纤巧的银勺,放在桌上打开盒子,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晓晓立马合上了嘴巴,虽说疼,可让她往舌头上抹药,她宁可疼着,那药再好,涂在舌头上,也不能吞下去,肯定得混着口水流出来,就算她不想跟夫子有那种关系,让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流哈喇子,光想想都觉的丢脸,所以闭着嘴巴,一副死也不开口的样儿。   慕容兰舟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疼吗,擦了药就不疼了,放心,这药不苦,混着薄荷蜂蜜做的,甜丝丝的,吃下去也没什么。”   晓晓还是把嘴巴闭的紧紧,一个劲儿直摇头,那意思死也不擦药,慕容兰舟连哄带骗的说了半天,都没成功,末了没辙的跟芍药道:“取冰来吧,再拿些蜂蜜。”   芍药应声去了,晓晓忙借机从他腿上站了起来,慕容兰舟望着她笑,半晌儿方说了一句:“坐在夫子腿上的弟子,你这丫头可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晓晓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这是她乐意的吗,刚她可是要起来的,是他非不让,这会儿倒把她说的淫,娃荡,妇一般,哪儿跟哪儿啊,却也没想到私底下的慕容兰舟是这么个样儿,可见严肃都是表象,内里不定怎么骚呢。   反正不管他怎么骚,跟自己都没关系,不过,她这位夫子倒真挺细心的,晓晓含着滚了蜂蜜的冰块,那甜丝丝冰凉凉的冰块不仅立刻止住了嘴里的疼,还让她找到了现代时吃冰淇淋的幸福感,真是好久没吃了。   这么想着便觉着不过瘾,咔嚓咔嚓把嘴里的冰块嚼了,伸手又去舀冰纹大碗里砸成小块侵着蜂蜜的冰,舀了一块搁在嘴里,眯起了眼。   等她嚼了又去舀的时候,对面看书的夫子说了一句:“只许再吃一块。”   晓晓嘟嘟嘴,心说刚心里还感激他呢,这会儿就成坏人了,横竖不过一碗冰,她都吃了能怎样,真抠门。   仿佛知道她想的什么,慕容兰舟放下手里的书,瞧了她一眼:“ 女孩儿家身子弱,尤其忌讳这些寒凉之物,今儿不是你烫伤了舌头,纵一块也不让你碰的,回头身子坏了,再小心也晚了。”   晓晓自然也知道这些,可心里不大服气,在现代她一顿能吃一大盒八喜,也没见怎么着,这才两块冰身子就坏了,哪这么娇气。   吃了嘴里这块儿,等那凉意散下去,便觉舌头又有些疼,不好意思再说吃冰,便眼巴巴望着慕容兰舟,小声嘟囔:“嘴巴疼啊,舌头也疼啊等等……”   慕容兰舟给她嘟囔的没辙,忍不住伸手过去点了点她的额头,亲自舀了一块冰塞到她嘴里道:“真拿你这丫头没法儿。”   晓晓满意了,却没敢再嚼,慢慢含着,任那股甜丝丝的凉意,从嘴巴顺着喉咙滑下去,仿佛心都跟着甜了起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慕容兰舟,暗道,她这夫子真不像个坏人,只可惜,自己跟他不成。   晓晓跟慕容兰舟在寺里住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元忠就来了,晓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她们当天就下山了,回到相府,早有六部大臣候在府门前,慕容兰舟连书房的院都没进,直接去了议事楼。   晓晓带着芍药回了自己的小跨院,写了会儿大字就放下了,没有小白在对面插科打诨的跟她说话儿,写字也成了个累活儿。   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百无聊赖的,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芍药端了茶进来,就见她在窗下坐着发呆,芍药想了想,走到近前把茶递了过去,小声道:“姑娘若觉无趣,不若去相爷的书阁里寻几本书来瞧。”   晓晓一听书,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她根本也不是个爱做学问的人,前头是为了小白,硬着头皮念书的,这会儿好容易不用念书了,她还看书,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便摇摇头闷声道:“不去。”   芍药听姑娘声儿气儿,便明白不想看书,便又道:“要不,奴婢给姑娘挑几样鲜亮的绣线,姑娘……”   她话没说完呢,晓晓便截住她的话头道:“也不想做针线。”   芍药暗道自己怎么忘了,早听赵管家说过,姑娘不善更不喜做针线,早应了给爷做双鞋,如今连影儿都没见呢,想到此忙又道:“要不奴婢陪着姑娘出去逛逛吧!”   晓晓眼睛一亮,瞅着她道:“能出去,我一个人?”   芍药心里暗叹,果然让相爷猜着了,这位就不是个能在府里待的主儿,忙道:“爷一早吩咐下了,姑娘若觉的没意思,可让奴婢陪着出去逛逛,如今咱们大燕朝在相爷的治理下,太平着呢,这里又是京城,天子脚下,姑娘出去走走也不妨事。”   晓晓心说这话儿说的真是前后矛盾,丞相治理下太平,京城却是天子脚下,小白这个皇上当得真够憋屈的,不过这会儿自己也帮不上忙,索性暂且丢开,出去溜达溜达的好,上回跟着慕容兰舟就在琳琅阁里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根本没过瘾呢。   更何况,还遇上不着调没下线的朱锦堂,搅了兴致,今儿却好,既没慕容兰舟管着,也没朱锦堂,自己能好好的。   想到此,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穿这么鲜亮,能去的地儿也有限,便跟芍药道:“你去给我寻一套小厮的衣裳来,不,两套。”   没多会儿功夫,相府就出了两个青衣小厮,头戴小帽,凉鞋净袜,好不精神,正是晓晓跟芍药,不过还是得坐马车,因为晓晓想去的地儿是东城门边儿上的市集。   芍药陪她坐在马车里,肠子都快悔青了,刚姑娘问京城哪处的市集好玩,自己一嘴欠,说了句东城门那边儿有个花鸟鱼市儿,这倒好,姑娘一出来就让车把式奔着东城门那边儿走。   那东城门的市集卖的都是活物,自是好玩,可也热闹,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姑娘去哪儿真不怎么妥当。   想着,小声道:“姑娘,不如咱们今儿还去琳琅阁吧!哪儿离的近儿,好东西也多,您这个手串不还是从哪儿得的吗。”   晓晓看了眼自己腕子上的葫芦手串,虽说从心里头喜欢,可价格也吓人,当她不知道呢,那天他们前脚从琳琅阁出来,后脚赵丰就去结账了,就这个手串花了足一千二百两银子。   晓晓对银子的概念是从她当宫女时的工资推演来了,自己刚进宫的时候就别提了,后来当上御前大宫女,工资算的上顶尖了,也才十两,就是说,她一分不花的存上一年也才一百二十两,得十年才能攒一千二百两,也就是这个手串的价值。   可想而知,那个舌翻莲花的掌柜,心有多黑,且专门杀熟 ,关系越熟手里的刀越快,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他的琳琅阁才有了那么大的店面,不过他跟慕容兰舟是愿打愿挨,一个奉承话儿说着,不耽误赚钱,一个财大气粗,花多少银子都不带眨一下眼的,要的就是这个范儿,自己却没这虫子,就那一回,这辈子她都不去琳琅阁。   不过,以后有机会倒可以考虑也开一个这样的铺子,所以任由芍药说破嘴,她也绝不去哪儿宰人的琳琅阁。   芍药见自己没劝动,也只能偃旗息鼓,琢磨一会儿到了地儿,自己机警些,把姑娘看紧了,真要有个闪失,别说自己这条命,她家里的老子娘兄弟都只有一个死。   故此,从晓晓一下车,芍药就跟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晓晓看什么她都挡在前头,生怕过往的人不防头撞上晓晓。   晓晓的个子跟芍药差不多,这样一来,晓晓就只能踮着脚尖才能瞧见前头的热闹,一会儿半会儿的还成,时候长了可顶不住。   末了,晓晓索性一把拽过芍药道:“你在我后头走。”说着一头扎到了最前头的人堆里,前头就见一群人围着的是个猜罐儿坐庄的汉子,周围都是下注赌博的,这样的十成十都是骗子,晓晓觉的没劲儿,刚要出来,忽后头人群一挤,倒把她挤到了最前边儿,。   那坐庄的小子一见她以为买卖上门,手里的罐子熟练的掀开盖上,花里胡哨的耍了一遭冲她道:“这位小爷今儿来着了,我这儿赔本赚吆喝,最少两文钱一把,猜着了一赔三,您小爷多玩上几把,今儿晌午喝酒吃肉,弄顿好的解馋,猜不着,你就值当少吃了俩馒头,你要是腰里有银子,多下多赔,老少爷们边儿上瞅着呢,小的这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决不食言。” ☆、第57章   “我下,我下,我压十个钱,我压半吊,我压一钱银子……”周围顿时热闹起来,七手八脚的往三个罐周围下注,那庄家瞧着晓晓:“您小爷看这半天热闹了,到底儿怎么着啊,压多少,压哪个,该有个章程了吧!”   晓晓略扫了周围一眼,琢磨刚那几个带头下注的一准儿是拖儿,老北京天桥上的把式,玩了上百年,都是一个路数,变都没变。   晓晓回头一伸手,跟芍药道:“拿银子。”   芍药就没想到姑娘是如此的脾性儿,这是生怕惹不来麻烦啊,她自己还往上头找,可相爷说了,姑娘想去哪儿去哪儿,只管跟着,别吃亏就成,芍药度量这几个汉子也就是街面上混口饭吃的泼皮,没什么真本事,就算一块儿上,自己也能对付,且到了这当口,她也拉不住姑娘。   想到此,从腰上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块足有两钱的碎银子递给了晓晓,那庄家一看眼都蓝了,暗道怪不得今儿一早起来左眼就一个劲儿的蹦跶呢,这是要发财啊,忙招呼:“倒是小的眼拙,真是位有底气的小爷,来您呢,压哪个?”   晓晓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撩衣摆蹲下,把三个罐挨个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看着汉子道:“你这三个里头什么都没有,让我压什么?”   她一句话可炸了营,周围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喊道:“这是出老千骗银子,今儿不能让他走了,得报官……”   那汉子大约没想到这个弱巴巴的小子会一语道破机关,眼瞅着买卖要黄,脸色阴了阴,开口道:“这位小爷您要是压不起,尽管走,我也不强拉着您,您这么说可是要破我的买卖了。”   晓晓嗤一声乐了:“你这算什么买卖,不过骗人的把式罢了,把你袖子里头的东西藏好了,都露了。”   那汉子一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这才知道上当,蹭一下站起来一指晓晓道:“他妈的,你小子今儿就是来跟爷过不去的,哥几个,这小子是不想让咱们吃饭,不教训教训他,还值当咱们爷们是软柿子呢。”   话音一落,刚几个带着头起哄下注的唰一下围拢过来,摞胳膊挽袖子把晓晓主仆围在当间儿,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瞧不好,瞬间往后退,把中间的地儿空了出来。   晓晓见这形势,心里也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也是,刚不搭理他走就是了,这倒好,惹了这些地皮流氓,说不定要吃亏了。   侧头问了芍药一句:“你能对付几个?”   芍药愕然看着她,晓晓挥挥手:“看我做什么,夫子多谨慎的性子,若不是你身上有功夫,哪会让你跟我出来。”   芍药心里都叹气了,也不知姑娘是聪明还是笨了,却道:“这几个草包一块儿上奴婢也能料理了。”   晓晓眼睛一亮,身子迅速往旁边儿一躲道:“那就交给你了。”   接着就跟看现场武术表演似的,芍药一拳一个,抬腿把后头两个揣在地上,伸手抓住那个要跑路的庄家,一拧胳膊:“哎呦喂,好汉爷饶命啊……”   芍药把他收起来的包袱拿过来,递给晓晓,晓晓打开往人群里一抖,那包袱里的铜钱碎银子撒的满大街都是,人群一下乱了起来,纷纷去捡,那几个泼皮忙嚷嚷:“那可是爷的银子,别抢,别抢……”可惜没人搭理。   晓晓趁乱一扯芍药,钻进了旁边儿的胡同,七拐八绕的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刚缓过来,便听一个熟悉的声儿道:“哎呦,今儿爷造化了,小胡同里都能遇上熟人,这不是咱们丞相大人的爱徒吗,怎么着,琳琅阁逛腻歪了,跑这儿逛花鸟市来了?”   晓晓抬头看了他一眼,在这儿都能遇上了朱锦堂,今儿还真是不宜出行,晓晓还没站起来,芍药已经给朱锦堂见了礼。   晓晓却歪脑袋看着他:“我逛这里不新鲜,倒是您裕亲王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儿可不是花街,没有莺声燕语的佳人伺候着王爷。”   朱锦堂略愣了一下,那天见得匆忙,倒未想她是如此个厉害丫头,不过想起刚她那十足刁钻的样儿,又觉就该是这么个脾性。   朱锦堂今儿就是跟着她来的,那天从琳琅阁回府等老刘头,一直等到三更,老刘头才满嘴酒气浑身脂粉味的来了,可见这一晚上都没闲着,不过倒扫听出来不少事儿。   这丫头原是乾清宫御前的宫女,伺候他那个皇上侄儿的,后来不知怎么机缘巧合就成了慕容兰舟的弟子,前头自己还以为这俩人是幌子,心里还说,真没瞧出来,慕容兰舟一副正经儿模样儿,却好这一撇。   可老刘头说了,赵丰跟他说的清楚,这位真是相爷实打实的弟子,手把手的教了三年,末了是因为瞧见皇上那头的意思不对,才从宫里带出来,日后如何说不准,如今却是相爷的心头宝。   朱锦堂这才明白,原来是慕容兰舟从他皇上侄儿手里抢过来的,说起这个,朱锦堂就不禁暗叹,堂堂大夏朝的天子,一国之君,连跟前的宫女都留不住,这得憋屈成啥样儿了,不过这个程筱筱倒是什么心思,是向着皇上还是丞相,若这丫头是皇上一头的,倒真是个机会,若她跟丞相一条心,想起那天的样儿,瞅着又不大像。   无论如何自己的试探试探,这关乎他朱家的江山,虽说如今自己混了个逍遥王爷,吃喝不愁,可脑瓜顶儿上悬着刀呢,不定那会儿落下来,他就跟礼亲王一样,别说自己的命,裕亲王府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谁都甭想活命。   慕容兰舟心黑手辣,朱锦堂隐隐觉得,他对他们老朱家的人怀有一种恨意,这种恨意让他把大夏祸害成如今的德行,要真是英雄,干脆点儿改朝换代,坐了大夏的江山,自己也能服气,毕竟能坐江山是本事,可慕容兰舟偏不,就这么把他皇上侄儿弄来当傀儡,他呢,手里握着朝政,不容有丝毫忤逆他的声音。   而自己这个仅剩的裕亲王,比乾清宫的皇上也强不到哪儿去,时时刻刻得担心着自己脑袋落地,后来朱锦堂算琢磨明白了,慕容兰舟这么干,就是为了折辱朱家的子孙,这家伙就是个心里变态,所以但能有一点儿机会,自己也不能放过,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老朱家,更为了大夏数百年的基业。   真让慕容兰舟弄死,到阴间都没法见朱家的列祖列宗,所以打那天起,他就使人盯着相府,他琢磨那丫头瞧着不是个能在府里待的住的,不定还得出来,等她一出来,自己寻机会试探试探,再谋后招儿。   却哪儿想到,那丫头倒是出来了,却是跟着慕容兰舟,两人坐着车去了归元寺,一住就是三天,这三天把朱锦堂急的都快上房了,好在第四天头上回来了,一回来就往外跑,接着小厮的信儿,朱锦堂都没顾上换衣裳,就跑了出来。   从晓晓主仆一进花鸟市,他就跟在后头,亲眼见她把那几个招摇撞骗的地痞耍弄的团团转之后,拽着丫头跑了。   朱锦堂一边儿在后头跟着,一边暗道,真没想到这丫头是如此鲜活的性子,破了地痞圈钱的营生,趁乱扭头就跑,这聪明劲儿,屁股上插根儿尾巴比猴儿都灵,那些地痞可不光那几个,真缓过劲儿来,一招呼,呼啦来一大帮子,就算她跟前的丫头再能,也得吃亏,可见这丫头多灵。   想想朱锦堂也觉得不新鲜,能把皇上跟慕容兰舟都哄的团团转,这丫头都成精了,说起来,一个乡下丫头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心眼子,而且嘴头子太利,根本不吃亏,这是拐弯抹角的说自己是个酒色之徒呢。   不过这话儿也不差,自己就是好女色怎么了,男人不好色还是男人吗,不说自己,就是一本正经的慕容兰舟不也把她弄到跟前吗。   想到此,朱锦堂唰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扇了两下道:“爷没有丞相的造化,弄的来知情着意的女弟子,若爷跟前也有个弟子,便是外头用钩子钩,爷都不出去。”   这话听着可不大中听,不过晓晓琢磨这人本就是个下流坯子,能指望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吗。   想到此,晓晓不想搭理这厮,站起来转身要走,不想朱锦堂却淡淡的道:“说起来,爷可有年头不进宫了,打从皇上登基,我们叔侄儿照了一面,这几年,跟我那皇上侄儿连句话儿都没说,爷这么想着,好歹是叔侄儿,总不见面也不像话儿,过两日去宫里走一趟,跟皇上拉拉家常,也是我们叔侄的情份。”   晓晓不由站住,回过身瞧了他一眼,他手里摇着扇子,一脸笑意,却那眼睛里仿佛有别的东西一闪而过,晓晓琢磨,他莫不是给自己递话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起三天,去北京玩儿,稿子已经存好,三更是不成,日更三千能保证,周五回来,以后争取加快速度。 ☆、第58章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听朱锦堂道:“这花鸟市儿虽糟乱,可也能寻个清净地儿,往前走,鸟市街口的朝风楼就不差,正对着鸟市儿,爷今儿跟人约好在哪儿瞧一只红嘴八哥儿,姑娘若有兴致,不若跟爷去瞧瞧热闹。”   说真格的,晓晓对朱锦堂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可他有一句话说的对,他是小白的叔叔,以如今情势,小白若想翻身,光指望朝上那些盼着用自己亲闺女换荣华富贵的大臣们也不成,怎么也要有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样的人如今也只有朱锦堂够的上。   首先他姓朱,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夏的江山,攥在慕容兰舟手上,二一个,他自由,虽然不知道慕容兰舟怎么想的,但朱锦堂过的日子着实不差,三一个,他这般浪荡,到底是真下流还是幌子,让人猜不透。   若是幌子,如此韬光隐晦掩人耳目,肯定是在寻机会,到底他是怎么个裕亲王,为了小白自己也得去走一趟。   想到此,便道:“前两日,夫子说我那廊下少了只鸟,赶上王爷这档子事,去瞧瞧也好。”   芍药楞了一下,不明白这话来话去的怎么就商量着一块儿去看鸟了,芍药可也知道朱锦堂的下流名声,姑娘跟他在一处,回头相爷知道,说不准要怪罪:“姑娘,咱们出来会子了,这可该回去了,您要是稀罕鸟,回头让赵管家叫人提着鸟笼子去相府,您瞧着中意的,挑一只养着,岂不好。”   朱锦堂却道:“你这丫头倒真谨慎,是怕爷的名声不好,带累了你家姑娘不成。”声音有些沉下来,芍药忙道:“奴婢不敢。”   晓晓白了朱锦堂一眼,这家伙倒会数落人,拉着芍药道:“我就是去看看,夫子若怪罪下来,有我呢。”说着跟朱锦堂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这丫头……朱锦堂摇摇头,也不知谁惯了这么个性子,朱锦堂在前头引路,穿过两个胡同,拐出去,就瞧见了朝风楼。   要说这名儿起的还真应景,对面就是鸟市,这儿弄个朝风楼,不正含着那句百鸟朝凤吗,至于为什么把凤改成了风,想来是怕犯了忌讳,这龙凤二字,在这里也只皇家能用,老百姓想用就得改,改成音同字不同的,反正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也就成了。   晓晓一身青衣小厮的打扮跟着朱锦堂进了朝风楼,那掌柜的迎上来,给朱锦堂见礼后,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晓晓一遭,嘻嘻笑道:“怪不得前儿小的给潇湘阁送鸟食罐儿,瞧见湘儿姑娘郁郁寡欢的,说王爷您这一猛子好几天没去了,原来王爷身边儿得了位可心儿人。”说着又瞥了眼晓晓,一脸暧昧。   晓晓忽的明白过来,差点儿没把自己恶心坏了,知道朱锦堂下流,可没想到还男女通吃,自己这身小厮的打扮,跟在他后头,倒让这混蛋掌柜的误会成自己是朱锦堂的男宠了。   晓晓瞅着掌柜的,恨不能抬腿踹死他,掌柜的显然发现他的目光不善,心里头不禁撇了撇嘴,真是那句话当biao,子了还想立牌坊,可着京城扫听扫听,谁不知道裕亲王朱锦堂的名头,这位爷十岁就逛窑子,十一就混了个名头,之后这些年,什么没玩过,男人算什么,听说一气儿玩过男女的,这小子生的这么个招人模样儿,跟在裕亲王身后头,那还用说吗,长着眼的都知道怎么回事,还上脸儿了,真当自己是盘菜儿了,什么东西。   朱锦堂瞧了晓晓一眼,心里暗笑,却成心不开口解释,且还说了一句:“你这老家伙少说两句,她脸皮嫩,经不住。”   “哎呦喂,小的可没说什么呢,王爷就心疼了,得,是小的不对,一会儿上去给这位小爷上壶好茶,赔个不是,您小爷瞧在王爷的面儿上,甭怪罪小的了。”   这几句话面儿上是赔礼,暗里却句句含着讽刺,晓晓瞪了朱锦堂一眼,朱锦堂无辜的摆摆手,那意思,我可没说什么。   晓晓目光一闪,落在掌柜的脚上,直等着掌柜的抬脚往上迈的时候,左腿神不知鬼不觉的伸了过去,掌柜的哪会想到有人绊他,脚下拌蒜,身子一斜,眼瞅就要从楼梯上摔下去,眼疾手快的想抓住扶手,却不想却抓住一只柔腻的小手,刚一愣的功夫,那只手一缩,他就觉腿上又挨了一脚,再也站不住,直接滚了下去。   虽说楼梯不高,可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摔了这一下子,也是哎呦了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就听楼梯上的小子开口了:“掌柜的,您可站住了,怎么摔下去了,不定是潇湘阁跑的勤了,身子虚了,脚下就踩着棉花立不稳了,您可的保重,别管潇湘阁的酒多醉人,也得顾着老命。”   嗤……朱锦堂忍不住笑了出来,瞧着晓晓,心说,也不知慕容兰舟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个丫头,简直就是不吃亏儿啊。   掌柜的这会儿再傻也明白,是这小子使得坏,想是嫌刚自己说的话不中听,心里恼恨呢,忽想起刚抓住的那只小手,又揉了揉老花眼,底细瞅了瞅,暗恨自己眼拙,这明明就是个丫头,自己却认成了小子。   且瞧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虽说也做小厮打扮,可一行一动都以这位为主,再瞧她的眉眼气质,怎么瞧也不想个小门小户里的丫头,莫非这位是哪府里的姑娘,跑出来玩的,不能啊!若是哪府里的姑娘,能跟声名狼藉的裕亲王混在一块儿吗。   莫非是宗室?更不对了,宗室往前倒三辈儿,几乎都死绝了,如今裕亲王朱锦堂跟宫里的皇上,就是老朱家仅剩的两枝儿,这丫头倒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却不管怎么说,掌柜的明白了一点儿,这丫头他得罪不起,吃了亏也活该,想到此,再不敢说什么,强撑着身子,把两人引道楼上临窗的单间里坐下,刚要吩咐伙计上茶,朱锦堂却道:“茶就免了,我倒是没什么,可我这儿小厮的口儿高,他吃的茶,恐你这里没有呢。”   那掌柜的一听,以为打趣,忙道:“瞧王爷说的,就算小的这朝风楼入不得您眼,好歹也做了几十年茶馆子买卖,不是小的吹,您只要说的出名儿来,小的这朝风楼就能给您端上来。”   朱锦堂道:“这可是你说的。”侧头跟芍药道:“你们家小爷平日吃什么茶来着?”   芍药道:“我们小爷在家只吃敬亭绿雪,需得用城郊玉泉山的水冲泡才可。”   那掌柜的顿时傻在当场,要说别的茶,他这里真算应有尽有,可唯独就没有敬亭绿雪,这可是丞相大人吃的茶,本来每年产的就少,就那几百斤,大都进了相府跟宫里,市面上便流出些,也是千金难求,他这朝风楼,不算什么大买卖,哪有如此大的本钱。   再说,就是弄来了,谁往这儿喝来啊,这都不打紧,紧要的是这位平常只吃这一种,还得用玉泉山的水,好家伙,这位谁啊,相府的千金不成,这么大谱,没听说过啊。   晓晓听了却有些汗颜,琢磨自己有这么难伺候吗,其实她是喝什么茶都成的,虽说后来给慕容兰舟养叼了胃口,这茶也不是非吃敬亭绿雪不可,还玉泉山的水,这都是慕容兰舟的讲究,自己就跟着罢了,刚已经让他摔了一跤,这会儿再用这个难为茶楼掌柜可有此不厚道。   想到此,白了朱锦堂一眼跟掌柜的道:“王爷说笑的,不拘什么茶,到了你这儿,就是给我上一碗白茶,只要能解渴就成。”   掌柜松了口气,哪敢上白茶,下去把私藏了雀舌拿出来泡了端上去,朱锦堂吃了一口,瞥着晓晓笑道:“今儿沾了你的光,不是你,爷还吃不着这么好的茶呢。”   说着若,有若无扫了芍药一眼,晓晓明白,隔着窗户瞧见对面街上有个捏面人的,遂跟芍药道:“哪个面人好玩,你去问问,若是他能捏孙猴子,你让他给我捏个孙猴子三打白骨精,拿回府里摆在架子上倒有趣。”   芍药瞧了她一眼,略犹豫片刻,终是下去了,待芍药走了,晓晓才道:“人都支出去了,什么话儿王爷赶紧说吧!”   朱锦堂倒是没想她如此直白,挑了挑眉道:“这意思,爷猜的不错的话,你是向着爷那皇上侄儿的了,那爷却要问问,你跟慕容兰舟倒是怎么回事儿?”   晓晓瞧了他一眼:“你一个堂堂的裕亲王,尚且要听命与夫子,我一个宫女能怎么着,若你真有心帮忙,与其跟我这儿动心眼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那些大臣笼住,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纵皇上许了好处,若到时候这好处无法兑现,你觉着那些大臣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功亏一篑,皇上大不了还跟如今一般,你这个裕亲王的下场就难说了……” ☆、第59章   这丫头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她这是威胁自己呢,用得着这样吗,也不想想,好歹是他朱家的江山,再怎么着自己也比她上心,不过,她既这么说,有一点儿算是明白了,别管怎么着,她是站在皇上一头的,至于慕容兰舟,可惜了一代枭雄,末了给个丫头算计了,这明摆着就是跟皇上合伙的坑人呢。   朱锦堂道:“你不用跟我这儿用激将法,我朱锦堂再糊涂,也知道哪儿头炕热。”说着顿了顿道:“其实你既有心,我这儿倒有个釜底抽薪的招儿……”他话没说完,晓晓就打断他:“想让我给夫子下毒的话,趁早闭嘴,我算计夫子是我的事儿,这么下三滥的招儿,您裕亲王既想的出,就自己上,说到底儿,是你们家的天下,怎么争怎么斗跟我一个丫头没干系。”   一句话噎的朱锦堂够呛,朱锦堂也就试试她,不想这丫头比鱼还滑溜,自己还没说出来,她先一步截住了话头。   朱锦堂缓过来,也没气馁,瞧了她一眼道:“那你这是打算用美人计?还是说,就打算这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过着,我怎么瞧你自己也没个章程呢。”   朱锦堂这话算说到晓晓心里了,虽说一开头就想帮着小白,可到了这会儿,她自己也有点儿拿不准,心里头的大方向没变,可随着慕容兰舟一日比着一日的对她好,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的心都是软,她是真怕,有一天自己把持不住,弄个里外不是人。所以朱锦堂找上自己,正好让她坚定了立场,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可一回到相府,见到慕容兰舟,心里那股子愧疚窜上来,真有些扛不住,似她这种是不是叫养不熟的白眼狼。   晓晓越想心里越不自在,吃了晌午饭就回屋了,别管睡不睡得着,躺在炕上闭着眼,有股子眼不见心不烦的劲头。   芍药给她放下帐子,出来,略想了想,进了旁边儿书房,慕容兰舟正在案头瞧北地的地形图,本来是定好派韩青出战。   韩青是先帝时的老臣,早年曾在北边儿要塞驻守了十年之久,后先帝疑他又谋反之心,召回京里,夺了他手上的兵权,以后多年间郁郁不得志,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北地的兵是冰天雪地里练出来的,天生一股狠劲儿,跟山圈子里的野狼似的,收拾这帮野狼是场硬仗,而且,长途征讨,最是劳民伤财,既要出兵,便要一击即中,把北边儿这起子野狼绞杀干净,以免留下后患。   韩青熟悉北地的地势习俗,他若出战定能事半功倍凯旋而归,为此,自己曾两度亲临韩府请将,终让他应下出战,眼瞅点齐兵马,置备粮择良辰吉日大军便可北上,不想今儿一早元忠上山,说韩府送了信儿来,韩将军病了,恐要辜负丞相所托,同时,北边鞑子也正式起兵。   慕容兰舟这才匆忙下山,先瞧了六部的折子,接着马不停蹄的去了韩府,病榻前瞧见韩青,慕容兰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前几日还能拉满一张玄铁弓的将军,这会儿躺在炕上,脸色黑青,嘴唇发白,哪还有半丝儿精神气儿。   见了自己,韩青睁开眼,挣扎着要下地,慕容兰舟急忙扶他躺下道:“怎么好端端的便病成这样了,我这就让人太医院的张陆来给老将军瞧病,说不得几剂药下去,就能药到病除。”   韩青却一把拽住了他,斌退了左右,才道:“如今也不瞒着相爷了,是我贪恋美色,着了人家的道儿,也算我咎由自取,只让老朽愧煞的是,恐耽搁了相爷的大事。”   慕容兰舟倒是知道韩青旁的都不好,唯独一点儿好女色,韩府里的妻妾之众在京城各府里头都算数得着的,却不想在这儿上头吃了如此大亏。   前几日,韩青出城去兵营巡视,半道儿上正遇上个两个地痞欺负一个女子,韩青驱了两个兵过去赶跑了地痞,本说要走,那女子却扑通一声跪他马前,磕头如捣蒜,只说自己是外省来京投亲的,不想投亲不遇,却遇上歹人,如今孤身一人,盘缠用尽,只有死路一条,将军既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愿伺候将军,也图个容身之地。   韩青见那女子生的杏眼桃腮颇得几分姿色,便动了意,让人把她带会府中,到了晚上就成了他房里人,这女子生的有姿色,更会哄人,哄的韩青一连两日宿在她房里,很得韩青宠爱。   却不想这女子自进府便心存歹意,竟趁着吃酒之机下了毒,不是发现的早,恐韩青这条老命早就交代了,那女子趁乱跑出去,等韩府的人追上,已让人一刀割断了脖子。   这一套做的干净利落,明知道有人背后指使,却死无对证,如此丑事如何宣扬出去,便只得称病。   慕容兰舟了解了前因后果,都不知该说他什么了,想着人毕竟都有短处,本来韩青就有个好色的毛病,人家按着心思要算计他,如何能躲的过,只不过慕容兰舟倒想不到这后头的人是谁,既算计韩青,就是为了绊住北上大军,是鞑子内探做下的,亦或是朝廷里有人要跟自己作对,不敢明着来,却暗里使这些龌龊的手段,其目的是什么?莫不是想让自己出征。   慕容兰舟原想是想自己领兵北上的,虽是文臣,弓马骑射也是自小练的,兵书战策更是瞧了不知多少,后他跟前的谋士说大军北上,这一仗打起来多则半年,少则数月,时候长了,京里难免生变。   这些慕容兰舟倒没考虑,他考虑的只是一个人,就是他的心头宝晓晓,数月乃至半年不见,这刻骨的相思之苦,该如何排解,若带她北上,北地苦寒,比不得京里,他是怕这丫头受委屈,故此,才退而求其次的选了韩青出战,不想倒出了这么档子事,看来自己是疏忽了。   这暗处的到底是谁,不揪出来,恐还要生事儿,至于北征之事,既然这些人想让自己去,去了又何妨,带着晓晓,这一路多精心些便是了。   提起晓晓,想起她今儿不大对劲儿,一抬头见芍药站在一边儿,遂问了一句:“今儿去哪儿逛了,敢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不成?”   芍药略踌躇片刻道:“今儿跟着姑娘去了东城的花鸟市儿,遇上两个招摇撞骗的泼皮。”   慕容兰舟挑挑眉:“不用说,这丫头定是管了闲事。”说着放下笔,想到什么摇着头笑了笑:“可受了委屈?”   芍药道:“那几个泼皮没甚本事,被奴婢打了几下子一哄散了,只是……”说着顿了顿才道:“只是遇上了裕亲王。”   慕容兰舟皱起了眉:“朱锦堂?”芍药点点头:“裕亲王说跟人约好瞧一只红嘴八哥儿,姑娘就跟着去了朝风楼,略坐了一炷香时候。”   慕容兰舟手指扣了扣书案:“可说了什么?”   芍药道:“姑娘瞧着对街的面人有趣儿,使了奴婢过去,捏了个孙猴子三打白骨精的式样儿,待奴婢回来,便跟着姑娘回府了,不曾听见说什么。”   慕容兰舟暗暗沉吟,晓晓跟朱锦堂能有什么话儿说,依晓晓的性子,该对朱锦堂万分厌恶才是,难道还是为了朱子毓……   慕容兰舟目光闪过厉色,朱锦堂要是敢弄出什么事儿,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至于晓晓,慕容兰舟轻叹一口气,真不知自己还要使多少心,才能把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捂热了,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不求她应承,只明白即可。   想到此,慕容兰舟叹了一声,挥挥手:“下去吧!以后若再出去记着多带两个人,免得有什么闪失。”   芍药应一声退下,晓晓虽闭着眼却并未睡着,竖着耳朵听见脚步声,就知道肯定芍药去给慕容兰舟汇报自己的行踪去了,说是伺候自己的,其实就是监视,看似自己能自由出入,其实走到哪儿,都是在慕容兰舟的眼皮底下。   这么想着,心里的愧疚消了下去,反正自己算计他,他也防着自己,这就是一场不见血的暗战,想要活命,就由不得自己心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定了主意,心下一松,加上今儿跑了那么长一段路,实在累狠了,闭上眼,不大会儿真睡了过去,恍惚中,仿佛有个人影进来,撩开帐子瞧了她很久,才去,只她睡得迷迷糊糊,也分不清来人是不是慕容兰舟。   这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起来漱口洗脸,问芍药:“夫子呢,可在府里?”   芍药递给她帕子道:“姑娘这一觉好睡,相爷来瞧了两回,姑娘都未醒,相爷吩咐不让唤姑娘,横竖无事,由得姑娘睡足了,也未用晚膳,说要等着姑娘起来一起,姑娘快着过去才是。”   晓晓听了,心里的愧疚又开始冒头,急忙压下去,心里跟自己念叨了数遍小白,小白,这才举步去了书房…… ☆、第60章   进了书房,见慕容兰舟还在灯下看书,晓晓蹲身福了福,倒惹的慕容兰舟笑了两声:“怎今儿这般规矩,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怕挨夫子的戒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晓晓只觉心虚无比,却定了定神道:“夫子不常教弟子要尊师重道吗,弟子给夫子行礼也是应当应分的。”说着走过去,瞥了他手里的书一眼,见是兵书,不禁讶异道:“夫子今儿怎想起瞧这个了?”   慕容兰舟瞧了她一眼,状似无意的道:“韩将军得了急症候,连炕都下不来了,瞧着怎样也要养上大几个月,更不要说领兵打仗了。”   晓晓愣了一下道:“莫不是夫子要亲自挂帅北征?”   慕容兰舟见她两只眼睁的圆圆,一脸惊异不已的样儿,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觉着夫子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书生吧!夫子的骑射功夫也不差呢。”   晓晓倒真没想到他还能打仗,想想也是,自己才在相府待了几天,以往三年,虽说常见,却都是文渊阁里,他教自己读书写字,给她讲授经史典籍,或是教她下棋,自己了解的只是那样身为夫子的慕容兰舟罢了,而且,自己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露馅,分分秒秒小心算计着他,哪有心思了解这些。   忽然记起,他兴致来时倒是给自己讲过不少兵书里的小故事,如今想来,他说那些故事时的神情,倒真的很想一个壮志未酬的将军。   晓晓忍不住重新打量他,眼前这个人,就该是个做大事的,他的能力学识乃至城府手段,都注定了他不是凡夫俗子,晓晓想到小白,不禁暗暗摇头,根本无从比拟。   晓晓忽然好奇,什么父母会生出这样不凡的人来,心里这么想便道:“我来了这些日子,都不曾见过师公师奶呢?”   晓晓这会儿才想起,貌似没听过慕容兰舟的父母甚至他的亲人,慕容兰舟深深瞧着她,半晌才道:“怎么想起这个了?”   晓晓垂下目光,支吾道:“只不过觉得府里过于冷清了。”   慕容兰舟伸手牵过她的小手,拉到自己身边道:“慕容家的人都死绝了,除了你,夫子我一个亲人都没了。”说着拿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无意识的蹭了蹭:“所以说,你可不能弃了夫子而去,那样夫子会伤心的。”   晓晓心里一慌,急忙缩回手,万分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那个,夫子,该吃饭了。”   慕容兰舟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的额头道:“你还知道该吃饭了,夫子还当你忘了这茬儿了呢。”继而吩咐一声:“摆饭吧!”   外头赵丰早候着呢,一听吩咐,没一会儿功夫就摆了上来,心里头存着事儿,晓晓有些食不下咽,琢磨他肯定知道自己见了朱锦堂的事儿,可他没问自己,连一丝不快都没有,是不在乎呢,还是觉着,朱锦堂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这事儿搁在自己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一般。   想着,晓晓抬头瞄了他一眼,慕容兰舟夹了一筷子鱼在自己碟儿里,除掉了鱼刺,推过来:“懒丫头吃鱼。”   晓晓咬着筷子看着那碟鱼肉,心里一时闹不清是种什么滋味,夹了一筷子鱼放在嘴里,仿佛有些酸涩的味道。   晓晓忽然放下筷子,看着他,咬咬牙道:“我今天见了朱锦堂。”   慕容兰舟只是应了一声道:“我以为你讨厌他。”   晓晓点点头:“是讨厌,可他是小白的叔叔,唯一的叔叔。”   慕容兰舟脸色一沉点点头:“最终还是为了皇上,我不想听,以后更不许你提。”他的语气已经相当严厉,晓晓给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他。   慕容兰舟的脸色却已和缓下来,给她盛了碗汤,递过来道:“吃不言,寝不语,夫子说的话都忘了不成。”   晓晓觉着虽说是自己惹起来的,可这人真是喜怒无常,吃了饭,晓晓要走,慕容兰舟却叫她练字,足足写了十篇大字,写的晓晓手都快断了,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是慕容兰舟罚她呢。   晓晓捏着手腕走出书房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走了几步回头望望,书案后的慕容兰舟仍在捧着书苦读,晓晓忽然想起现代时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世上没有真正的天才,天才大都因为勤奋,即便是慕容兰舟也如此,经常见他彻夜苦读,按理说,到了他这个地位,完全可以尽情享乐,可他却过得如此无趣。   忽听到两声咳嗽从屋里传来,晓晓叹口气,跟芍药道:“你去问问,有没有冬天存下的水梨,混着枇杷煮些水送过来。”说完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算了。”   可没多久,一碗混着枇杷的梨水便放在了慕容兰舟的案头,慕容兰舟只瞥了一眼,便皱眉道:“这是什么?”   赵丰笑道:“是刚姑娘听见相爷咳嗽,吩咐熬煮的梨水。”一边说着一边儿瞄着爷的脸色,果见爷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笑意,拿过去吃了一口,道:“还当这丫头没良心呢,倒还知道想着夫子。”   赵丰道:“可是呢,相爷对姑娘好,便是块石头,这么长日子也该捂热乎了,更何况姑娘本来就是有心人,哪能让相爷白疼呢,既念着姑娘的心,相爷早些睡吧,真熬坏了身子,姑娘要心疼了。”   虽知道赵丰这是捡着好听的说,却这几句话听见耳里,也让慕容兰舟心里熨帖非常,瞧了眼那边儿架子上的自鸣钟,道:“是不早,该睡了,明儿正该着半月一回的听政。”   慕容兰舟琢磨那几个老家伙该着发难了,前儿宫里选秀,那几个老家伙的闺女可都封进了后宫,这下一步也该着上了。   只不过慕容兰舟怎么也没想到,这心里刚暖和了一点儿。就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以朱锦堂为首,几个刚出炉的国丈帮腔,在朝堂拿出了朱子毓亲笔手书的圣旨,说是圣旨,更像罪己诏,历数了自己登基以来的错处,并把慕容兰舟抬到了贤臣良相的位置上,明捧暗讽,文辞卓绝。   虽说慕容兰舟不会把这一纸圣旨当回事儿,可有一点儿却真正打击到了他,让他多年的修养功亏一篑。   当他瞧见那圣旨上的字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明白之后,便觉心里一阵绞痛,喉头发甜,不是他硬生生压下去,这一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   真好啊,真好,他教了三年的弟子,他在心头捂了三年的丫头,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儿,从一开始就算计着他。   他瞧了眼朱锦堂,阴测测的道:“裕亲王倒真豁出去了。”   朱锦堂装不明白道:“丞相这话从何处说起啊。”说着还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道:“相爷可不能错怪了本王,我也是没辙了,好歹顶了皇叔的名儿,被这帮臣子逼的没法儿,才把皇上侄儿的圣旨拿出来,当着文武百官宣读,只不过本王心里也纳闷呢,没见我这皇上侄儿念书啊,怎么这字跟相爷如此相像呢,莫不是丞相大人口传心教成了帝师,若真如此,可洗清了丞相的冤枉,让那些背地里骂丞相乱臣贼子的人,瞧一瞧,看一看,丞相可是如何一位忠良,为了大夏江山,对皇上倾囊相授,这份忠心,这份苦意,载入史册都不为过。”   慕容兰舟倒是笑了:“你这舌头倒真好用,来人,裕亲王假传圣旨,羁押到宗人府待查问清楚,按律问罪,至于其他人,本相只当你们受了蒙蔽,若有觉得裕亲王冤枉的,只管站出来,大理寺这些日子正闲着,找点儿事儿干,也免得白拿了朝廷的俸禄。”   这些人本来就觉着裕亲王这招儿不怎么样,如今情势,虽说对皇上能写出如此声情并茂的圣旨,颇为惊喜,可这朝政攥在慕容兰舟手里这么多年,想一张圣旨就让他还朝归政,纯属妄想。   倒是过些日子慕容兰舟北征是个契机,到时候名正言顺的把皇上供上九龙御座,便是慕容兰舟得胜还朝,木已成舟,他还能重新把皇上囚禁起来不成,再鼓动天下文人上万言书,把贤臣的帽子往慕容兰舟头上一扣,便不成事,也比现在强。   哪想朱锦堂听了却嗤之以鼻:“这狗屁倒灶的计,亏你们想得出,慕容兰舟若在乎区区名声,又哪回做出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事来,你们七嘴八舌一人一个主意,倒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本王的,要是听你们的,正好本王落个清闲,潇湘阁的小佳人可还眼巴巴候着爷呢,若是听本王的,就得依着爷的路数。”   几个大臣一琢磨,这事儿还就得裕亲王挑头,他不挑头,谁敢做这个出头椽子,说不定就得赔进去身家性命,故此,就算知道慕容兰舟这路数不对头,还是都缩了脖子,末了,果然没成事儿,朱锦堂还进了宗人府。   几个大臣虽侥幸未受牵连,心里头却也暗叹朱锦堂活该,这明摆着的事儿,非要干,简直就是个二愣子,也不知图的啥。   朱锦堂图啥,慕容兰舟最清楚,这小子想是瞧出了自己对晓晓的心,想出这招儿来对付自己,就算打击不到自己,也着实得让自己恶心一回…… ☆、第61章   乾清宫寝殿,一早起来,外头天儿就阴沉沉的,这会儿更暗了下来,小白坐在南炕下,倚着明黄的大迎枕望着窗外出神,从晓晓出宫到今儿多少天了,他怎么觉着,仿佛好几年不见了一般,脑子里想着,心头惦记着,却无论如何见不着面儿,如今想起以往在一起的时候,竟仿佛一场梦,她过的如何?会不会冷着,饿着,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像自己想她一样的想着自己。   想到这里,小白不禁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自己这是做什么,明知道她过的很好很好,比在宫里,在自己身边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因为慕容兰舟也喜欢她,直到现在,小白都不清楚慕容兰舟那个人何以会喜欢上晓晓,他们一共没见过几次不是吗,可他却为了晓晓吃醋,那种堂而皇之的醋意,那般张扬而不隐晦的醋意,真不想慕容兰舟,倒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这四个字从心中滑过,小白不禁摇头,慕容兰舟怎会是凡夫俗子,即使喜欢上晓晓,他仍然是手握大权的慕容丞相,并且用他手里的权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她,从没有那一刻,令小白觉着权利是个如此有用的东西,可以轻易就把晓晓从自己身边儿夺走。   前两日,朱锦堂进宫来跟他说话儿,对于裕亲王朱锦堂,小白印象中是个不修边幅的纨绔王爷,也就当初自己登基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过年过节的宫宴,他无一例外的缺席,两人虽算叔侄,却正经没说过几句话。   想也是,两人虽同是皇族,而这大夏朝表面上姓朱,内里早是慕容兰舟的天下,两人一个皇上,一个王爷,却都是没用的傀儡,小白当初还想过,假使自己有个万一,或许这个皇位上下一个傀儡就是朱锦堂。   不过李尽忠也说过,要让慕容兰舟还朝归政,恐怕还要依赖裕亲王,小白倒不觉得这么个糊涂好色的亲王能有什么用处,但他却带来了晓晓的消息。   朱锦堂那天来了,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什么外头的玩意啊,院里的粉,头,甚至刚到京的南戏班子里的头牌戏子,唱腔如何美,身段如何柔……总之杂七杂八扯了一大篇子没用的闲话,自己快不耐的时候,才听他道:“昨儿个去在花鸟市倒遇上一个稀罕丫头,女扮男装打抱不平,把街面上一个泼皮无赖耍弄了一顿,我瞧着有趣,让人一扫听,才知道是相府里的人,也不知跟慕容丞相什么干系,眉眼儿模样儿挺齐整,只可惜年纪小了些,再齐整也吃不进嘴,人都说慕容兰舟不近女色,不想却好这口。”   小白微微眯起眼望了他半晌才道:“皇叔今儿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朱锦堂一拍大腿笑道:“我还道万岁爷是庙里供的泥菩萨呢,我这费了半天唾沫,您是一点儿反应没有,原来那丫头才是敲门砖,得了,您也别吃味,那丫头身在曹营心在汉呢,虽说慕容兰舟对她好的,可那丫头心里就惦记着皇上,话里话外的让我帮皇上呢。”   小白听到这里心里一热:“她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长高了?”说着又叹了口气:“还是那般莽撞,到了外头也不知道收敛,那人便对她好,哪里是个好性儿的,不定恼了要罚她,可不要皮肉受苦吗。”   朱锦堂听了后槽牙直酸,心说那丫头倒挺有两把刷子的,这左右逢源,两边儿讨巧的事,做的如此得心应手,一个皇上,一个丞相,都给她弄的五迷三道。   刚想问问选秀的事,却一眼瞥见炕里头的迎枕下露出一角纸来,上头是个妮字,既在这乾清宫寝殿,定然是出于皇上之手,可那字瞅着怎如此眼熟,且,慕容兰舟怎会允许皇上读书写字,这不合常理啊。   朱锦堂眼珠子转了几转,跟皇上扯了两句闲话便告辞出来,李尽忠送他出了乾清门,他把李尽忠扯到一边儿道:“你们既想本王帮着皇上,如何事事瞒着本王,我来问你,皇上怎会识字?”   李尽忠这才对朱锦堂一一道清原委,朱锦堂也才算明白何以那字如此眼熟了,倒也没想到那丫头如此大胆的算计慕容兰舟,且一算计就是三年,如此说来,皇上岂不也是慕容兰舟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吗,这事儿搁谁身上都的气吐血,更何况秉性刚强的慕容兰舟。   朱锦堂这人挺聪明,虽说李尽忠跟他说用选秀拉拢朝中大臣,顺理成章的逼迫慕容兰舟还朝归政,却以朱锦堂看,这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先不说朝堂那几个老不死的各有各的算计,便那几个老家伙拧成一股绳儿跟慕容兰舟作对,结果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没戏,真凭着那几个就能扳倒慕容兰舟,大夏朝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斯境地了。   所以这绝对是个馊主意,倒是有个人可以指望一下,就是晓晓,就上回琳琅阁那一次,朱锦堂就看出来了,那丫头是慕容兰舟的心头宝,也是他的软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英明一世,逢了一个情字也就完了,那丫头或许是老天爷给大夏朝安排的救星也未可知,不忍看着老朱家的江山断送在慕容氏手里,这才派了这丫头来,要把扳倒慕容兰舟,还得从那丫头身上下手。   朱锦堂回府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终于给他想出个主意,以目前形势看,想扳倒慕容兰舟根本想都不用想,倒是美人计是温柔刀,甭管多厉害的人,哪怕是神仙,遇上心头好的女子,那也是情关难过,再刚强的人也化成了绕指柔,而妙就妙在,那丫头的心是向着皇上的。   其实也不全向着皇上,朱锦堂都能感觉到那丫头心里头纠结着呢,想想也是,一边儿是皇上,虽说不知道那丫头跟皇上是怎么回事,可瞧那意思情份不浅,一边儿是夫子,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是算计,三年的师徒情分摆在哪儿,慕容兰舟对那丫头又是掏心掏肺的好,再没良心,也不可能真盼着夫子如何,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边儿都能顾全,皇上这边儿得了江山,夫子那头抱着美人,得,这不齐活了吗。   只不过,慕容兰舟跟那丫头还差那么点儿意思,这临门一脚自己帮帮忙,没准就成事了,男女之间就得来的刺激的,爱恨裹在一块儿,才能死去活来,似两人那样温吞水似的,有什意思。   所以,后来晓晓说朱锦堂这人就属于损人不利己的一类,专门爱管闲事儿,还管不明白,正经事儿干不成,裹乱是一把好手,只是她也不看看自己啥样儿,有立场说别人不。   总之,朱锦堂设计出这么一套连环计来,好说歹说的让皇上写了一个类似罪己诏的圣旨,在大殿上宣读,既在大殿上慕容兰舟没有看不见的理儿,不说别的,就看见那一手神似的字儿,慕容兰舟要是还不明白前因后果,干脆把那俩眼珠子扣下来算了,反正留着也没用。   小白并不知道朱锦堂想做什么,他更不知道从自己手里出去那道圣旨,到底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其实小白也觉得这招没用,但他还是想试试,这样在宫里头,他快憋闷死了,但能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只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见大妮呢?   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厚,沉甸甸的仿佛要压垮苍穹,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闷闷的雷声从乌云中滚滚而来,咔一声,大雨倾盆而落,大雨中只见宫廊间一行人渐渐走近,到了近处,小白终于看清正是慕容兰舟。   许是大雨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极其阴沉,阴沉之后隐藏的怒意,令他看起来跟往日尤其不同,只一眼,小白就知道,自己那一道圣旨恐怕什么用都没有。   慕容兰舟是恨不能从大殿直接回相府,抓住晓晓问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是算计,这三年又算什么,对自己难道半点情意皆无吗。   可他不能回去,他先要料理了宫里吃里扒外的李尽忠,虽说近一两年来,也瞧出李尽忠不大对劲儿,却未想到他敢背叛,若不是自己,他早随先帝殉葬了,这才几年功夫,倒有了大主意,他定是觉着这大夏的江山终有一日还是要落在朱子毓手上,故此,这时候拼着背叛自己,给自己谋条后路,却忘了这条后路根本是条死路,今儿自己成全了他,也让乾清宫上下明白谁才是这皇城真正的主子。   今儿偏不杠着李尽忠轮值,前头的消息传到后头来,福寿吓得脸都白了,忙跑去知会他师傅,李尽忠听了,真吓的魂飞魄散,原想着朱锦堂是来帮皇上的,所以任他鼓捣,先时不说等丞相北征再说吗,怎今儿就发难了,且皇上的圣旨,自己怎么不知道。   想到皇上那一笔字,李尽忠吓得脖颈子后头嗖嗖冒冷风,自己这条老命今可算交代了,忽想起一个救星来,忙着跟福寿交代饿了几句,福寿莫转头往宫门跑了。   李尽忠极力定了定神,琢磨就算皇上识字的事儿露了,相爷心里恼火,可从理儿上说,这事儿也算不得罪过,更别提,若以此论罪,头一个就该是晓晓那丫头,自己还就不信,慕容兰舟舍得把晓晓如何…… ☆、第62章   福寿挺有心眼子,到了相府门外,只说是给姑娘送东西,因他上次来过一回,看门的认识,又是宫里的太监,便放他进去了。   福寿进到书房跨院的时候,外头雨下的正大,他身上的油布雨衣早湿了个透,从天倾落的雨水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这会儿却也顾不得了,几步上了台阶就要往里闯。   不说芍药,闻信儿赶过来的赵丰也不能让他进去,急忙喊了一声:“寿公公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姑娘可还没起呢,虽说您是公公,这么闯进去也不合礼数,您还是先跟我到前头吃杯茶,别管什么要紧事儿,好歹容姑娘起来才是。”   福寿心里急的不行,他师傅可等着救命呢,自己哪还能吃茶,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再这么睡下去,他师傅的老命可就交代了。   想到此,也管不得许多,高声儿嚷嚷了一句:“程筱筱你只管睡,回头等着给你干爷爷收尸吧!”   他一句话把赵丰给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就说这小子来的不对头,相爷可还在宫里呢,怎他巴巴的来送东西,果然是出事了,这里寻救星来了。   赵丰待要拦已经晚了,那边儿窗户哐当一声推开,从里头探出脑袋来,可不正是晓晓,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晓晓最喜欢睡懒觉,后来进了宫,天天早起,倒也习惯了,却昨儿因想事儿走了盹,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早上便有些犯懒,加上又落了雨,听着雨声更不想起了,即使睡不着也缩在被窝里躺着,直到听见福寿的声儿传来,才蹭一下坐起来。   怪不得从昨儿晚上自己心里就不踏实呢,果然出事了,都没顾上梳头发,趿拉着鞋套上衣服就把窗户推开了。   一看见她,福寿急忙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还睡呢,快着进宫救人吧,晚一会儿我师傅的命就没了。”   晓晓一听心里也急上来,推开要给她梳头发的芍药,自己利落的编了个条大辫子就出来了,赵丰哪里肯放她,忙道:“姑娘要出去也等雨小些,这么大的雨,淋坏了奴才可担待不起。”说着瞪了福寿一眼:“寿公公也没个成算,姑娘身子弱,就算为了你师傅,姑娘的命就不顾了?”   福寿搓着手,直为难,晓晓道:“那可是我干爷爷的命,莫说下雨。下刀子我也得去。”说着就要往外走,赵丰见拦不住只得道:“姑娘非要去,待我让人备车,芍药,还不撑伞伺候着。”   芍药已然打了伞出来,晓晓自己接过去,拽着福寿出了相府,上车才顾得问缘由,福寿颇复杂的看着她道:“皇上念书的事儿相爷知道了,把裕亲王关进了宗人府,这会儿要问我师傅的罪呢。”   晓晓听了,心道完了,果然是因这事儿,不禁暗悔自己信了裕亲王,就那么个酒色纨绔之徒,能干什么大事,这倒好,弄巧成拙,把他自己搭进去不要紧,还有这么些人呢,也不知慕容兰舟恼恨成什么样儿了,或许他不会对自己如何,可李尽忠,小白……   想到此,晓晓心里更急,忙催着车把式快着些,等他们急匆匆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就听见啪啪的板子夹杂着水声传来,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福寿的脸都变了,先晓晓一步冲进去,只见乾清宫前的空地上,他师傅趴在一条大宽条凳上,两边儿执板子的可不是太监,竟是外头的侍卫,那真是一板子比一板子狠,这是明明白白的要他师傅的命呢。   福寿刚想冲过去,给个侍卫提溜住脖领子,仍到一边儿,福寿见自己靠不上前,忙回头去瞧晓晓。   晓晓也给惊住了,两只眼睁的大大,看着趴在条凳上的李尽忠,堵着嘴,按着头,不能吭声,不能喊疼,也不知是死是活,只见那血混着雨水顺着条凳流了下去,蜿蜿蜒蜒流了一地。   晓晓真是头一回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惊愕在当场,连动都不会动了,福寿见她这样,心里一急,用力推了她一把:“我的姑奶奶,这会儿可不是愣神儿时候,快着救人要紧,再打几板子真要收尸了。”   晓晓回过神来,快步进了寝殿,都没顾上看小白,只奔着慕容兰舟就去了,到了跟前就问:“我干爷爷犯了什么错,相爷要下这么重的手?”   慕容兰舟早瞧见她了,没瞧见她还好,这一瞧见她,压了半天的怒火,在胸腔里鼓动起来,恨不能立时抓住她问个明白,若她做出一幅知错认错的样儿,自己或许还能压下去些,偏她一上来就质问自己,连夫子都不叫了,这就是自己教了三年,搁在心尖子上疼的丫头,为了一个老太监她都能这般。   慕容兰舟真想问问她,将自己置于何地,自己是对她太好了,养的她愈发没良心,越想越怒,越怒,慕容兰舟的脸色越冷,末了,哼一声喝道:“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你一个出宫的宫女也来管本相发落人的事儿。”   这真是恼大了,不然何曾舍得对晓晓用这种冷声气儿,晓晓却定了下了神,微微福□去:“倒要问问相爷,李总管犯了什么错处,要这般打?”   虽说恼的狠了,此时此刻,慕容兰舟也不得不说,自己把这丫头教的太好了,即便这种时候,她也能直接切中要点,的确,这事儿说起来不当罚李尽忠,李尽忠这老太监更是滑头,刚自己问他的时候,他直接推到了晓晓身上,那意思,若以这个借口罚他,先要罚晓晓。   李尽忠早算准了,自己舍不得罚这丫头,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事儿往她身上推,不过,他今儿却错了主意,自己是舍不得罚晓晓,收拾他却不难,随便寻个内官收受贿赂的借口,也足够要他一条老命了。   本来留,他一条命也不算什么,却晓晓刚那几句话真如数把尖刀插进他心窝子一般,那股子疼,恐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慕容兰舟极力忍住心口的疼,冷冷看着她:“不论他什么罪过,你既给他说情,倒也不是不能,只你替他挨下头的板子,本相就放了他。”   这句话慕容兰舟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说完定定望着晓晓,晓晓也不知从哪儿升起一股勇气,梗着脖子道:“有何不可。”   “好,好,好……”慕容兰舟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深深瞧了她一眼,大声道:“来人把李尽忠放下来,剩下的板子有人替了。”   “晓晓……”晓晓忽听见一个焦急的声儿,顺着看过去,却是小白,他坐在窗下,嘴唇蠕动了两下,唤了自己一声,便没音了,他的脸色惨白,即便坐着,身子都有些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而且,他怎么这般瘦,这才多少日子,竟瘦成了皮包骨。   晓晓想要说些什么,却她这般跟小白对视,更惹恼了慕容兰舟,醋意夹杂着怒火,慕容兰舟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厉声喝道:“还不快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小白却蹭一下站起来,几步冲到晓晓跟前:“她,她是朕的宫女,即便犯了错,也不该丞相发落处置。”   晓晓吓了一跳,小白这般不正是火上浇油,急忙推他道:“打几下子罢了,不当什么事,你挡在前头算怎么回事。”无奈小白死死护着她不动。   慕容兰舟已经气的脸色铁青,紧着吩咐:“还愣着做什么?是想让本相亲自动手不成。”   虽慕容兰舟已经吩咐了,可下头那些人也都不是傻子,尤其都是慕容兰舟手底下的侍卫,对晓晓在丞相心中的地位比谁都清楚,这丫头别瞧出身寻常,在相爷眼里,那就是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大宝贝儿,这会儿相爷怒到极致要打,他们真动了手,过后相爷心疼上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故此一个个低着头,就是没敢往上凑,晓晓倒也不用他们,推开小白,看都没看慕容兰舟,挺胸抬头的走出去,自己趴在条凳上,说了声:“打吧!”   外头的侍卫也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手,慕容兰舟气的都快吐血了,气到极致,几步奔了出来,抖着手指着晓晓道:“你这可是讨打,怨不得夫子狠心。”说着一伸手抢过侍卫手上的板子,一板子打了下来。   却那板子也就刚挨了身子,便停下了,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哆嗦了半天,终究没舍得,颓然仍了板子,慕容兰舟仰天笑了一声,雨水落进嘴里,慕容兰舟真觉比黄连还苦,那苦涩的味道,顺着雨水直灌进了心里,接着咳嗽两声,一口血呕了出来。   晓晓觉着不对,抬头正瞧见他吐血,晓晓心里一震,忽觉心里也跟着疼起来,急忙跳起来要去扶他,不想却给他用力拨开,扶着元忠的手,一步一步出了乾清宫,到了宫门处,却停住脚步,头虽没回,却说了一句:“倒是夫子的不对,勉强你出宫,你若不想,留在这宫里也随你,只,从此跟我再无干系……” ☆、第63章   晓晓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听到他那句再无干系,心里竟有些慌,她往前走了几步,忽听身后小白唤了她一声,晓晓回头,小白已经冲进雨里,身后的太监忙不迭的打伞,却被他一把挥开,他又唤了她一声,这一声,比刚才小了些,也更脆弱,几乎淹没在雨声中。   晓晓略犹豫了一下,前头慕容兰舟已经大步而去,晓晓不禁苦笑一声,说是让自己选,根本没得选吗,她不会相信慕容兰舟会就此放过她,事情演变到今天,自己反而成了筹码,这是她当初始料未及的,如果自己留在宫里,慕容兰舟会如何,恐怕不用想也知道。   而且,她心里那丝丝缕缕莫名的慌乱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小白,她视为亲弟弟的人,假如自己不能帮他,至少要做到不祸害他。   想到此,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越走越快,直到出了宫门,大雨还在下,宫门的侍卫并没有拦她,宫外也没有来时的马车。   晓晓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夫子这回是真恼了,自己在雨里站了这么久他还没消气,难道他指望自己走回相府不成,估计没等自己走到就冷死了。   从来不知道夏天的雨也可以这样冷,冷的刺骨,晓晓觉着有些迷糊,她咬咬牙,沿着记忆中相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寻了个廊檐蹲下来,她颓然的抱着自己,觉的偌大一个天下,竟没有自己一席之地,哪里是她的家,哪里有她的亲人,根本没有,他们都在逼她,逼她。   她招谁惹谁了,好好的现代小白领,过的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挺滋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两难的境地,她觉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眼瞅就要沦落街头了。   廊檐有些窄,雨却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的势头,而且起了风,雨水灌进来,打在她早已湿透的身上,冷的她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   迷糊中,她仿佛回到了现代,她贷款买的蜗居,虽一房一厅,却被她布置的格外用心,她喜欢暖色调,无论装修跟家具都是暖暖的风格,她最喜欢的是她房间飘窗前的榻榻米,冬天的时候,窗外滴水成冰,她躺在上面晒着暖暖的冬阳,那种暖真能暖到心里去,还有,味道……   她在网上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小香炉,店主买一送一的送了她一小盒塔香,也不知是什么香,点了几次,晓晓觉着像森林里的松树香,她很喜欢。   想到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额头仿佛有只温暖的手游走,从她的额头到脸颊,就像窗外的暖阳,她忍不住哼唧了一声,嘴里呢喃了一句:“回家真好,真好,再不去那鬼地方……”   慕容兰舟一直跟着她的,从她失魂落魄的从宫里出来,他就在远处看着她,跟着她,她走一步,他走一步,他承认,当时自己有些心狠了,他是真恼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一想到她如此算计自己,想到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朱子毓,他的心里就一搅一搅的疼。   等她蹲在廊檐不走了,慕容兰舟才走过去,只他刚要去抱她,她已经晕在他的臂弯中,看到她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慕容兰舟当时吓坏了,一叠声的唤人找太医,自己抱着她以最快速度回了相府。   太医院的张陆来瞧了脉,说是着了风寒,本就身子弱,这一回恐要养些日子了,灌了药,热退了些,只嘴里还是不住的说胡话。   慕容兰舟俯身侧头贴在她唇边,才听清她说的话,虽知是病中的胡言乱语,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只不知她嘴里的回家是不是他的相府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么会儿功夫又出了一层薄汗,小声吩咐芍药搅温热的帕子过来,与她细细擦了汗。   赵丰亲手奉上汤药,慕容兰舟瞧了那边儿的自鸣钟一眼,皱皱眉道:“才刚吃下多会儿功夫,怎又吃药?”   赵丰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爷可真是,光想着姑娘了,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刚在宫里都呕出了血,怎么竟忘了不成,想到此,便道:“这是相爷的药。”   慕容兰舟挥挥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过一时急怒攻心罢了,不用吃药,撤了吧,你们也都下去,晓晓怕吵,你们都在跟前,恐她睡不踏实,我一个人守着她就够了。”   赵丰还要说什么,给元忠扯了下去,出了跨院,赵丰才道:“走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般光景了?”   元忠抬头看了看天,叹口气道:“或许这都是前生注定,谁也躲不过脱不开。”赵丰愕然睁大了眼:“你这倒是啥意思啊,跟我这儿讲经论道不成,少打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元忠瞪了他一眼:“左不过男女那点儿事儿,有什么可说的。”撂下话走了。   赵丰在原地站了会儿,挠了挠后脑勺,心说,男女那点儿事儿多了,倒是什么事儿啊,不说拉倒,我自己不会看啊!回身去灶上吩咐备下糯糯的粥,恐一会儿姑娘醒了要吃,这才莫转头守在跨院外头。   再说晓晓,做了一场回到现代的美梦,一觉醒来,看到眼前碧青的帐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终是梦,恐她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便没愁事儿,也让你叹的有了。”慕容兰舟轻声斥责了她一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可还觉得哪里不好?”语气和缓,目光温柔,有那么一瞬,晓晓甚至以为昨儿那场雨是自己的噩梦,可惜她很清楚不是。   想起乾清宫里慕容兰舟那冷冰冰的语气,不免有些惧意,身子忍不住往床里挪了挪,慕容兰舟哪里不知她是怕了他,叹了口气道:“夫子真如此可怕吗,便昨儿夫子恼的那般,也不过说了两句言不由衷的冷话儿罢了,真要是能狠下心就好了,也就省的操这些心。”   见晓晓仍是怯怯的望着他,慕容兰舟目光有些暗淡,站起来道:“前头还有些事儿需料理,你好生躺着,我过会儿再来瞧你。”转身嘱咐芍药服侍她吃粥吃药,这才去了。   看着他的影子过了窗子,晓晓暗暗松了口气,芍药忍不住道:“姑娘可不该这般对相爷,从昨儿相爷抱着姑娘回来,就在边儿上守着姑娘,事事亲力亲为,深怕旁人服侍不周,奴婢在相府这么多年从未见相爷对谁这般好过。”   晓晓一翻身脸朝向里头,芍药见她听不进去,也只得闭上嘴,吩咐婆子守着自己去灶房端粥去了,晓晓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不过真让她怕了,慕容兰舟那冷冰冰的语气,那决绝的态度,令人不寒而栗。   虽说最终自己跟他出宫了,可如果自己昨天留在宫里,或许今天他已经发难,晓晓心里也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对慕容兰舟就有偏见,觉得他抢了小白的江山,是乱臣贼子,可她是人,是人就会先入为主,她早就站在小白一头了,还能怎么着,来回摇摆的话,事情没准更坏。   许是早积累了心病,在身体最弱的时候,忽然爆发,晓晓这一场病来势汹汹,调养了半个月才勉强算好,不好也不成了,今天就是慕容兰舟北征之日。   就在三天前,慕容兰舟就跟她说的很清楚,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想也是,他如此忌讳小白,自然不会把自己留在京城。   号角声,百姓的欢呼声,摇山振岳一般,震的耳朵生疼,晓晓悄悄撩起车帘一角往外望了望,能清楚望见侧前方马上的慕容兰舟,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般英伟的一面,银白的甲胄映着俊秀的脸庞,他的身姿笔直,像崖壁上孤绝的青松,甲胄掩盖了他身上的书卷味儿,却多了几分决胜千里之外的霸气。   忽然,她看到了小白,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见到小白,距离有些远,晓晓只知道他穿着明黄龙袍,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不过猜也能猜得到,他现在指定恨死慕容兰舟了。   那天之后的事,晓晓不想也没勇气去扫听,她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根本没有面对的勇气,她以前是高估自己了,她根本帮不了小白,这种形势下,她能做的唯有混日子,她不想做随波逐流的女人,可现实容不得她自己做主,她知道自己有些消极,可除了消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元宗五年六月二十,丞相慕容兰舟领大军北征,夏实录中后来也只落下了这么一句,因乔皇后在军中随行,史官对此未敢详细记录,毕竟史官也是人,是人就怕死,尤其元宗的性格惯以狠辣出名。   后来野史分析元宗这种性格的形成,或许跟他年少时被慕容兰舟囚与宫中有关,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慕容兰舟,大军一路直达边塞,与北兵遭遇,几场仗打下来,北兵节节败退,慕容兰舟大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北地一处无名山下,北国的残兵败将逃进山中,拒不投降,慕容兰舟喝令大军在无名山下扎营,十万大军把无名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双方陷入对峙的状态…… ☆、第64章   六月大军开拔,一路征战,如今已是十月底,十月的京城也就刚入冬,或许那树上的叶子还没落干净,这里却已滴水成冰。   晓晓不懂行军打仗的事,但最基本也知道,十万大军光人吃马喂,一天就不知多少,更何况北地甚寒,晓晓成天躲在大帐里,穿着厚厚嵌着皮毛里子的衣裳,外头围着慕容兰舟的狐皮大氅,眼前拢着一盆炭火,还觉得冷,更何况外头那些兵将,还要轮着巡逻值守。   怪不得都说当兵的苦呢,这种苦,恐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出的,隔着屏风能清楚听见慕容兰舟的声音,他拥有完美的声线,高低起伏间像大提琴的音色,颇有味道,三年间,她已经异常熟悉这个声音了。   这个声音给她讲经史子集,与她说野史趣闻,偶尔更会与她笑语戏谑,她曾经觉得,他如果不当丞相,或许就是个满腹经纶的学者,可现在他的声音因为排兵布阵而变得铿锵霸气,此时的他,是一个元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晓晓从来就没担心过他会吃败仗,即使知道他是头一次领兵也一样,对慕容兰舟,她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她不想纠结这种信任的原因,但她就是信他。   忽听见他咳嗽了一声,晓晓叹口气,站起来,把炭炉上熬得姜茶提下来,兑在桌上一字排开的碗里。   行军在外便没那么多讲究了,即使是讲究生活情趣的慕容兰舟也一样,也是直到这时晓晓才知道,她的夫子也不是非敬亭绿雪不可,她用土方法熬得姜茶,他一样喝的津津有味。   晓晓放下壶,示意芍药把托盘里的姜茶端出去,芍药点点头,慕容兰舟正想着怎么把藏在山里的北地残兵诱出来。   北地这场乱,完全就是阿一部首领忽儿烈眼馋大夏富足而起了抢夺之心,草原上长大的狼,嗅着了肉味儿哪还会甘心吃素,只不过他想的过于简单,只要有他慕容兰舟一天,大夏寸土地都不会遗失。   而且斩草除根,他必须亲手斩下忽儿烈的头颅,悬与三尺高杆,让北地那些蠢蠢欲动的部族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跟大夏动兵。   他不可能把北地的部族全部绞杀干净,唯有杀一儆百,忽儿烈大约也知道,这回必死无疑,这才逃入深山,忽儿烈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比谁都熟悉,虽说如今天寒地冻,要是真想藏,藏上个数月半年的,应该也不难,可自己跟他耗不起,京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再说还有晓晓。   上月里病了一场,好容易好些,到底怕她的身子撑不住,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孙将军,明天你的兵分成四路,开始搜山,我就不信,忽而烈有上天遁地的本事,好好一个大活人一进山就没了。”   “是。”孙荣答应一声,就见芍药端了偌大茶盘子出来,上头热气腾腾的姜茶,闻着那股子味儿就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芍药把茶盘子放下,道:“姑娘说了,诸位大人便忙着正事,也别忘了吃茶,这天冷呢,吃一碗姜茶,暖暖身子也省得冻坏了。”   孙荣先端起来也不嫌烫,灌下去半碗,舒了口气道:“亏了程姑娘的姜茶,法子虽简单,在这北地倒真是救命的良药,还有姑娘说的,行军的时候让兵将们备上一块生姜,觉得冷了就咬一口嚼嚼,真顶用呢,刚到北地的时候,我手下那些兵可病了不少,这法儿一使,都精神了,底下那些没王法的兵们都说程姑娘是菩萨呢。”   慕容兰舟听了,瞄了眼屏风,仿佛能瞧见那丫头捂着脸不好意思的样儿,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孙将军可别这么夸她,我这弟子,旁的没有,偏有几分歪才,正经书看的不多,乱七八糟的书倒是看的不少,不定哪本书里瞧来的法子,班门弄斧使唤出来,倒叫将士们见笑了。”   孙荣忙道:“可不是玩笑,真是救了命呢。”   慕容兰舟道:“当初带她来还担心要添乱,不想倒帮了忙,可见日后再打仗,还得带着我这弟子,省得没了救命的菩萨。”说的几位将军忍不住笑。   屏风后的晓晓隔着屏风狠狠瞪了慕容兰舟一眼,心说什么人啊!自己帮忙倒帮出错来了,早知不管闲事了。   慕容兰舟遣走了人,一进拐进屏风,就见晓晓坐在炭火旁鼓着腮帮子,自己进来都没抬头,那模样儿是气大了。   慕容兰舟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儿,晓晓赌气的别开头看向另一边,慕容兰舟轻笑一声道:“怎么,真生气了,你是我的弟子,人家夸你,我要是也跟着夸像什么话,再说,你还缺人夸啊,现在我的十万大军,都说你是救命菩萨呢,在京里倒没瞧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亏着带你来了,不然现在不知怎么着呢,所以说,以后夫子到哪儿都得带上你。”   这话儿听着不大对头了,晓晓只觉有些耳热,许是日夜相处的缘故,两人的距离随着这几个月的接触,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   晓晓觉着,自己那颗一直拼命守着的心,就像冰疙瘩遇上了火,火不大可慢而执着,一点一滴的冰疙瘩融成了水,再想冻上,怎么可能。   晓晓有时候会纠结的想,这算不算自作孽,她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尴尬的境地,她对慕容兰舟动了心,可她跟慕容兰舟又怎会有未来。   自己就这么跟着他,那小白呢,她的良心,她的愧疚会让她终身不安,如果不跟他……晓晓忍不住想,事到如今自己还有选择吗,心一旦动了,能收的回来吗。   “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慕容兰舟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他心里是欢喜的,因为能感受到她的变化,终于,她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丫头,她有心,只是她的心藏得太深,需要他一点一点的把它挖出来捂着,终于捂热了,她就是他的了。   其实,慕容兰舟也很清楚她的纠结,有时候想想,或许所有的事儿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无论是自己跟她,还是朱子毓跟她,都没她想的那么难,尤其如今有了她。   晓晓实在不想动,他的怀抱太温暖,温暖的她想一辈子就这么靠着,可慕容兰舟又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嗯?跟夫子说说。”   这些事,晓晓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摇摇头:“没想什么,你明天要去巡营吗,?”   十万大军围着山扎营,一眼望去营寨几乎连到了天边,巡营也并不轻松,一般一去就是一整天.   晓晓跟着去了一次.回来就病了,从那次起,慕容兰舟再不许她跟着,其实她也不想出去的,外头那么冷,冷的仿佛能把人冻成冰棍,可老在大帐里待着更没劲儿,尤其没有他,她会胡思乱想,也会担心害怕。   有他,两个说话解闷儿,觉着时间过得飞快,即使有时不说话,他办他的正事,她瞧她的书,有个人在身边儿也比一个人待着强,所以,这次她想跟他去。   想到此,就是怕他不依,晓晓试着开口:“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慕容兰舟果然摇头:“不行,上次你回来病了半个月,军中缺医少药,真有个闪失怎么好,听话,外头冷呢,又下着雪,我应你,这回快去快回,天不黑就能回来陪你吃晚饭,你不是说要给我做暖锅子吗,你备着,我回来正好。”   总之,软的硬的就是不带她去,晓晓低着头半天不吭声,慕容兰舟想抬起她的头,瞧瞧她的脸,也不让,慕容兰舟叹了口气道:“你这个脾气越发让我惯起来了,你身子弱,经不得寒,就当是为了我,你要是再病了,可不让我心疼死吗。”   这话越发像情话儿了,晓晓脸红起来,嘟囔了一句:“谁让你心疼了,说的我好像多不懂事儿似的,不带我去拉倒,我还不稀罕呢。”说着推开他,扭到一边儿去了。   慕容兰舟笑起来:“这是跟夫子耍小性子呢,你不稀罕,我稀罕,只如今天冷,回头仗打完了,等明年开春,咱们再来一趟,夫子应你,到时带着你好好逛逛这北地的山水。”   说的晓晓心向往之,侧头看着他,忽生出一个念头来,若他能放下这一切,自己跟着他游遍天下,累了寻一处世外桃源住下,可以种种花养养草,或许还可以种两亩地,养些鸡鸭,生一窝孩子……然后顺顺当当的过日子。   想到孩子,晓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烫手的热,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多幼稚可笑,她还想着帮小白得回江山,当皇帝的姐姐,然后养一大堆面首。   只那时自己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儿,现在她知道了,喜欢一人根本不会想,也容不得你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只想跟他一起过最平常的日子,哪怕清苦,哪怕辛劳,也甘之如饴…… ☆、第65章   转过天,天还没亮,慕容兰舟就起来了,瞄了眼屏风那头,轻手轻脚的下地拿衣裳,两人从一开始就睡在一个大帐中,虽然中间隔了个小屏风,可孤男寡女*,是一扇屏风能挡住的吗。所以,即使晓晓顶着弟子的名头,军营里的将士还是把晓晓当成了丞相的女人。   慕容兰舟的起居基本是晓晓负责的,一开始觉着别扭,后来倒成了习惯,慕容兰舟刚拿过衣裳,晓晓已经提着壶走了进来,在铜盆里兑上热水,搅了帕子递给他。   慕容兰舟接过去笑道:“还当我家丫头是个不惯伺候人的料儿呢。”   晓晓轻声道:“夫子忘了不成,晓晓可是御前伺候了三年的宫女。”芍药眼一跳,心说要坏,这一大早的,怎又提起这桩事儿了,要说相爷对姑娘可是够宽容了,却只莫提皇上,想来这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再宽容,也容不得自己稀罕的女人心里头有别人。   果然,慕容兰舟脸色一沉,定定看了晓晓良久道:“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莫不是想回京了?”   晓晓抬头跟他对视:“如果让我选择,我恨不能这辈子都不回去了才好,有时候瞧着那些牧人夫妻,晓晓心里头羡慕呢,虽日子清苦,到底能守在一起,日子过的平顺自在,细想想,京城那些尽享荣华富贵的人,有几个能这般自在的。”   慕容兰舟一愣:“你想说什么?”   晓晓叹口气,把外头的狐皮大氅给他披上,系紧了带子,小声道:“外头风雪大,小心些,我等你回来吃饭。”   慕容兰舟心里一热,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好,我会早回来,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儿。”   晓晓跟着他出了大帐,瞧着他上马去了,还在外头站着,心里却暗骂自己,怎变得如此磨叽了,什么话不当面说明白,非得这么拐弯抹角的,她现代人的勇气呢,跑哪儿去了,就该直接问他,你是想要我,还是要当这劳什子的丞相,如果要我,就解甲归田,跟老娘过小日子去,如果舍不得丞相之位,咱们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话都嘴边儿了硬是变了味儿。   “姑娘进去吧,外头风雪大呢,时候长了恐您的身子受不住,相爷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下让奴婢盯着姑娘呢。”晓晓回神,往远处望了望,雪是大了,北风裹挟着雪片子扬的漫天都是,遮天蔽日的,连前头的山都瞧不清楚了。   天也更冷,冷的人站上一会儿就浑身发僵,晓晓围了围头上的风帽,转身进了大帐,想着答应慕容兰舟给他做暖锅子,便让芍药去寻些食材,大雪天的,青菜自然不用想了,倒是从猎户牧民家里买了好些晾晒好的地瓜,干茄子等东西,配上藏在雪洞里的鹿肉,做暖锅子也不难,见帐中的炭不多了,让芍药去拿些来,添进火里,听着噼啪声,晓晓觉着,自己变得好贤惠。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一个只想守着男人过小日子的人,生火做饭这样的活儿都干的津津有味,这算不算爱情的力量,这么想着,忽觉脑袋有点儿迷糊,心说,难道这爱情的力量过大,都把自己给整迷糊了。   刚要叫芍药,忽然帐帘一动,进来个蒙着脸的大汉,晓晓一惊,刚要喊叫,就觉眼前一黑……   晓晓是给冻醒的,浑身冷的跟处在冰窖里似的,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晓晓的心也直接进了冰窖,这人生的浓眉大眼,耳朵上偌大两个圈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着很有些份量,映着他黝黑的脸,一道疤从左侧额头一直到右侧唇角,使他的脸更有几分狰狞可怖。   晓晓倒不是怕他的长相,而是通过这道疤认出了她就是北地的叛军领袖忽儿烈,她看过他的画影图形,虽不很传神,但这道疤却极易辨识,不用想也知道,这厮肯定是山穷水尽,被慕容兰舟逼急了。   抓自己来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换他一条命,若是换命,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报复,自己必死无疑,或许死也不会死的太轻松,这厮不定多恨慕容兰舟呢。   晓晓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忽儿烈道:“你是慕容兰舟女人?你们夏朝的男人就喜欢你这种弱鸡一样的女人?”   晓晓眼皮一跳:“我们大夏的男人喜欢什么女人,我不清楚,可有一点儿你说错了,我不是慕容兰舟的女人。”   “不是?”忽儿烈笑了一声:“你们夏朝的人惯会骗人,不是慕容兰舟的女人,怎会在他的帐子里,你当我蠢得连这个都猜不出吗。”   晓晓道:“你不信拉倒,我说不是就不是。”忽儿烈抬手指了指外头:“你看看那边儿,我手下的兄弟可有日子没见过女人了,若你不是慕容兰舟的女人,我只能把你赏给我手下这些兄弟。”说着,一双眼睛定定望着晓晓,绿油油的眼睛,在火光下颇为瘆人。   晓晓自然也是怕的,可她很清楚到了这会儿,怕也没用,且忽儿烈这些话根本就是想吓唬她,或许也可能真这么干,但如果她承认自己是慕容兰舟的女人,下场恐怕更惨,这是个给慕容兰舟逼到穷途末路的狼,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   更何况,在北地这些男人眼里,大夏的女人连牲口都不如,他们不懂得尊重,更不会把女人当回事儿,不管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至少她不能拖累慕容兰舟。   想到此,晓晓咬牙切齿的道:“他是我的仇人。”话音刚落,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伸过去捏住她的下颚抬起来:“少跟我玩花样儿,说是不说,不说我把你丢到外头去喂狼。”   他的手劲儿奇大,晓晓觉得自己的下颚几乎被他捏碎了一般,晓晓跟他对视:“你把扔到外头喂狼我也这么说”   忽儿烈跟她对视良久忽然放开她道:“你倒不像那些软趴趴的夏朝女人,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跟慕容兰舟有什么仇?”   晓晓暗暗松了口气,这厮要是不由分说把自己扔到外头去,她真一点儿招儿都没有,好在这厮还有点儿好奇心,那就利用他的好奇心,至少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只不过自己跟慕容兰舟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自己怎么往下编真是个大问题。   而且,这会儿不容她想,晓晓脑筋飞快转了几转道:“其实我是礼亲王的女儿,虽然我娘是养在外头的女人,可礼亲王府出事的时候,慕容兰舟一样没放过我娘,是我娘把我藏在地窖里,才躲过一劫。侥幸活了命,后辗转替人进宫当了御前宫女,又寻机会进了相府为奴,是想着伺机报仇,不想相府守卫森严,慕容兰舟又防心过重,一直苦无机会,却这次北征,管家要遣丫头伺候,我就趁机跟了来。”   忽儿烈听了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话。”一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拽过来:“还说不是慕容兰舟的女人,当我忽儿烈如此好骗不成,哪个丫头会穿这样好的皮毛衣裳。”   晓晓一惊,心想坏了,倒把衣裳的事儿忘了,可话都说出去了,还编了那么一套,这会儿再要收回来绝对不成,事到如今。也只有硬挺着了。   想到此,晓晓一梗脖子:“你不信也没法儿,反正这是事实。”   忽儿烈忽的笑了起来:“有一个法儿子倒能知道你是不是慕容兰舟的女人。”说着伸手捏住晓晓的衣襟一扯。   晓晓来不及尖叫,嘴就给他堵上了,晓晓毫不犹豫张嘴狠狠一咬,瞬间嘴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儿,男人闷哼一声,一巴掌拍过来,晓晓给他拍到了一边儿的山壁上。   真疼啊!这男人简直简直就是野兽,她觉得没准自己哪里骨折了,可疼也比被野兽强。暴好,她可扛不住这个,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强,暴,她宁可死了算了,不知道嚼舌头会不会真死,还是说撞到山壁上更快点儿。   晓晓正琢磨着怎么死,外头一个北地的将士进来。扫了晓晓一眼在忽儿烈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忽儿烈走过来,晓晓浑身都僵了,琢磨他要是再来,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反抗。   可他一伸手把她抱了起来,话也没说一句,抱着她直接往山洞里头走去,走了一段,晓晓才发现,这个山洞相当深,且七拐八绕跟迷宫似的,亏了他记得路,要是自己哪怕有gps定位都没戏。   想到gps,晓晓忽觉其实死也没那么可怕,没准一死就穿回去了呢,不用管小白怎么样,更不用纠结跟慕容兰舟有没有结果,从根本上说,自己还是一个蛮自私的女人,忽听抱着她的男人说:“不用记着道儿,没有我。你这辈子都走不出去。”   虽说不是好话,到底没了刚才那种危机,晓晓略放了心:“你不管你的兵了。”   忽儿烈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很奇怪,你不怕死吗?”   晓晓白了他一眼:“到这会儿了,怕有用吗?”不知是不是晓晓眼花,觉着忽儿烈那张狰狞的脸略有几分温情一闪而过,晓晓急忙摇摇头…… ☆、第66章   其实晓晓快怕死了,她还没活够啊,刚才想的挺大义凛然,真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胆小加三级的女人,可怕也不能让这头北地的狼看出来,晓晓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男人之所以没立刻结果了自己,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这股子不怕死的劲儿,触动了他某一点儿。   晓晓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惜香怜玉,那种情节都是小说作者胡编出来的,男人,尤其忽儿烈这种,杀人比砍瓜切菜还容易的男人,知道个屁惜香怜玉,在他的眼里,大约只有活人跟死人,有用的人活,没用的人死,或许会有短暂温情,但绝对跟惜香怜玉无关。   如果意淫自己是万能穿越女主,那就是自寻死路,晓晓觉着,自己真是个理智的人,不过忽儿烈说的没错,如果没有他,自己这辈子也休想走出这个山洞,因为她早被这七拐八绕的洞穴给整晕了,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这里。   甚至,晓晓开始怀疑是不是连他自己都是胡乱走的,这根本都一样吗,刚这么想,却到头了,本来就是晚上,不透光的山洞就更黑了,刚才进来的一路都靠着火把照明。   一开始是忽儿烈举着的,晓晓还暗暗佩服过这厮,一边儿抱着自己,一边儿还能举着火把,完全高难度动作,后来火把就理所当然的移到了她手上。   其实晓晓想建议他放自己下来,虽说给他摔的那下,弄得全身都疼,可走路还不成问题,不用像个残废似的抱着她,而且,现在就算放开她,让她随便跑,她也跑不出去,可权衡再三,还是没敢张嘴。   到了头,立下汗马功劳的火把终于熄了,四周却并没有陷入全然黑暗之中,晓晓惊讶的发现,山洞上头竟然洒下一圈天光,大片的雪花在天光中落下来,美得像一副三维立体的画,不,应该说,世界上那个任何丹青妙手也绘不出这般美的意境来。   更古怪的是,这里一点儿都不冷,耳边还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渐渐适应了光线,晓晓也瞧清楚了所在的地方,想来是山洞的最里侧,空间很大,大块的岩石托起了一个独立完整的空间,就在天光之下。   旁边儿尖利的石笋若倒垂的宝剑,错落有致的悬在哪里,水声是石笋上的水珠滴落发出的,不知滴了多少年,下头已经形成一个水潭,潭水黑黝黝的不知多有多深,或者下头本就有泉眼,因为她看见水上氤氲而起的热气。   晓晓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觉得冷了,这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来是天然温泉,所以这里的温度才比外头高。   靠石壁一侧铺着狼皮褥子,仔细看石壁上仿佛还刻着字,晓晓刚想底细看看到底是什么字,已经被忽儿烈扔到了褥子上,就算有狼皮褥子垫着,可晓晓身上本来就有伤,这一下也疼的她倒吸了口气,她不禁瞪着忽儿烈。   忽儿烈却别开头去,一屁股坐在晓晓旁边儿,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肉干,用靴子里藏得匕首断开大小两块,把小的那块扔给晓晓。   晓晓倒是知道北地兵随身的军粮就是这种风干的肉干,能保存很久,也能迅速补充体力,且携带方便,至少比生火做饭简单多了。   所以晓晓想都没想,张嘴就咬了一口,肉干不知放了多久,又干又硬,晓晓用牙齿撕扯了半天,就撕下一小块来,嚼了的腮帮子都疼了才勉强咽下去,人在饿的时候从来不会挑食,有的吃就得念佛了,所以即使如此干硬,晓晓还是吃了个精光,并且,走到那个水潭前,用手捧了水喝,根本就没工夫想这水能不能喝,喝完了,从旁边儿拿起一个石块扔进水里,咚的一声,告诉晓晓,这个水潭相当深。   摸了摸嘴,忽听身后的忽儿烈道:“你真不像大夏的女人,倒想我们北地的婆娘。”   晓晓不会以为他这是跟自己拉家常,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晓晓都会跟着心惊肉跳一下,晓晓抿抿唇,实在不想过去他身边儿,就在水边儿寻了个平整的地儿坐了下来,刚才不觉得,这会儿肚子里有了食儿,便觉眼皮有些重。   她努力提了提神儿,却听忽儿烈又道:“我是阿一部落首领的儿子,虽是首领的儿子,却没什么地位,因为我娘是你们大夏的女人,是个歌妓,是夏朝的官儿献给我父亲的礼物,我五岁的那年,父亲把我娘赐给了下头的人,我跪下求他很久也没用,他甚至让我看着,那人跟我娘……然后我父亲给我一把刀,说如果真不想看,就把那人杀了,我握着刀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一刀扎在那人的胸膛里,血溅了我一身,但我却没保住我娘,我父亲还是把她作为礼物献给了另一个部落的首领,因为那个部落比我们强,牛羊多,男人多,战马多,刀枪也多,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强才能守住自己的东西,我娘走的时候,我跟我娘说,让她好好活着等我,我会去接她,可是她却死了,帐篷顶儿上栓根绳子,吊死了,然后我亲手杀了我父亲和上头的四个哥哥,当上了阿一部的首领,我娶了十六个妻子,没有一个你们大夏的女人,我占了你们的城,抢来的那些女人,都赐给了手下的将士,我不喜欢你们大夏的女人,你们不会反抗,只会哭或者死,无用之极。”   晓晓倒是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而且,原来他娘是大夏的人,他就坐在天光之后,在天光下,他那张被刀疤一劈为二的脸仿佛柔和了不少,仔细看他的五官,应该算英俊的,或许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苦难的过去,但这份苦难成就了他,虽然他现在兵败,到底曾经辉煌过,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   想到此,晓晓忽觉得这人挺可怜的,刚这么想,就听忽儿烈道:“你也是大夏的女人,若我现在要了你,你会不会自尽?”说着人已经扑了过来,把晓晓按在身下。   晓晓这次真怕了,她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勃然的欲,望,这回不是吓唬她的,比起自尽,晓晓更想反抗,甚至拼命,至少还有机会。   晓晓手脚嘴并用,连踢带踹,连掐带咬,可这男人却铁了心,晓晓觉着他去扯自己裤子的时候,心都凉了,却一眼看见旁边儿的水池子,晓晓忽然生出个主意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显然忽儿烈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会抱他,愣怔之际给了晓晓机会,晓晓抱着他一滚,两人落进水里。   果然如晓晓猜的那般,水潭深不见底,而忽儿烈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这个刚才还张牙舞爪力气奇大的男人,一入水顿时慌了手脚,伸手想去抓潭壁,可那潭壁生了青苔,湿滑非常,哪有入手之处。   没抓住潭壁,忽儿烈便来抓晓晓,晓晓一入水已经利落的挣脱开他的钳制,从水底潜到另一侧,抓住一块突出干燥的石笋,身子一纵从水里爬上了岸,坐在岸上拧了拧衣裳上的水,看着忽儿烈在水里挣扎,最后冒了几个泡之后沉入水底。   晓晓愣了一会儿,叹口气,脱了外头沾了水重的要死的衣裳,一猛子扎了进去,费了半天劲儿,把忽而烈弄上来,瘫在哪儿喘了会儿才缓过来,却发现忽儿烈没动静。   晓晓心说别真淹死了,凑过去,抡起胳膊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一通抽,没用,晓晓真慌了,自己可没害过人命,虽说他想强,暴自己,到底算未遂,真死了,回头半夜会不会找自己索命。   想到此,对他的胸又是一通猛按,等他咳嗽一声吐出口水,晓晓才松了口气,想起他先前干的事儿,一伸手从他的靴筒里抽出匕首,抵住他的咽喉:“你,你要是再敢那样,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忽儿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点点头,晓晓理解两人达成了初步协议,把匕首收回去,却见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不大对,顺着低头一看,忙捂住胸口:“闭上眼,快,不然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忽儿烈咳嗽了两声道:“你挖了我的眼珠子,我也看见了,不过,你怎么这么悍,你们大夏的女人不都温柔似水的吗。”   晓晓白了他一眼:“对你这样的色狼温柔似水个屁。”   虽然虚弱,忽儿烈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刚还骗我是什么礼亲王府的千金,若王府千金似你这般,大夏那些狗屁不通的礼法规矩岂不成了摆设。”   晓晓却死不承认:“你也不是我们大夏的人,如何知道王府千金是什么样儿,礼法规矩既然立下了,就是让人破的,偏我就是个不守规矩礼法的王府千金,怎么着吧。”   正说着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慕容兰舟的声音:“把这些石笋钟乳都给我砸了,忽儿烈肯定就在里头,快。“声音听着仿佛就在隔壁一般。   晓晓刚要出声,忽儿烈忽然扑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许出声。“接着凑到她耳边道:“你是骗我的,你果然慕容兰舟的女人……” ☆、第67章   话音刚落,就听轰一声,侧面一颗巨大的石笋落下来,随着石笋落下是慕容兰舟的身影,山洞瞬间被火把照的通明。   晓晓看见慕容兰舟那一瞬真仿佛隔世相见一般,慕容兰舟只扫了一眼,便道:“所有人转身退后二十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头。”   晓晓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好见人,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外头的衣裳早给她脱了,剩下的是里头轻薄的衫裤儿,因为沾了水,紧紧贴在她身上,仿佛第二层肌肤,最要命的是她跟忽儿烈的姿势,忽儿烈趴伏在她身上,两人头挨头,身挨身,就这副模样儿,要是这儿有相机照下来,绝对够得上艳照门的级别了,也怪不得慕容兰舟的脸色那般不好看。   等将士们都退后,忽儿烈也放开了晓晓,慕容兰舟道:“忽儿烈你好歹也算个英雄,竟然做下这等劫持妇孺之事,就不怕人耻笑吗。”   忽儿烈却嗤一声:“慕容兰舟,你少跟我提什么英雄,胜者王侯,败者贼,我忽儿烈败了就是败了,至于你说的妇孺,我倒十分好奇,她是你的女人吗?”   慕容兰舟看了晓晓一眼:“她是我的弟子。”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晓晓心里有些憋闷,弟子?忽儿烈哈哈笑了两声:“你们俩真好笑,她说你是她的仇人,你说她是你的弟子,依我瞧,你说的是幌子,她说的是假话,你们大夏的人一向如此,心口不一,喜欢就喜欢,非得藏着掖着做什么,爽快的承认又能如何。”   晓晓颇尴尬,都不敢看慕容兰舟了,过了片刻,方听慕容兰舟道:“忽儿烈,即使你领兵进犯我大夏,夺我城池,杀我百姓,在你阿一族部落却算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我一向敬重英雄,你们阿一族部落不是讲究强者为王吗,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胜了我,我就放你走,如果败了,我这七尺青锋剑,就会斩下你的头颅。”   晓晓一听就急了,就算慕容兰舟精于骑射,可跟忽儿烈怎么比,忽儿烈从五岁就能杀人,他就是头狼,真给他咬上一口,不死也是重伤,再说,眼瞅这家伙都穷途末路了,单打独斗什么,一窝蜂上来,把他捆起来带回去,还不想怎么着怎么着。   想到此,晓晓喊了声:“不成。”   忽儿烈却大笑了起来:“慕容兰舟,连她都知道你打不过我呢,还是别逞能了吧!”   慕容兰舟看向晓晓,扯落身上的斗篷扔了过去:“去那边儿好生等着夫子,不许出声,若我听见你再说一个字,需知夫子戒尺的厉害。”   虽说着要罚她的话,声音却分外温柔,晓晓忍不住有些脸红,接过慕容兰舟的斗篷裹在身上,走到一边儿坐下,看着两人。   顺便重新衡量了一下两人的实力,晓晓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关心则乱了,忽儿烈再厉害,这么多天在山上东躲西藏,不知消耗了多少精神,刚才又给自己弄到水里,折腾个半死,这会儿便缓过来,体力也大大缩减,跟慕容兰舟打真难说谁胜谁负。   只不过晓晓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慕容兰舟非要跟他打,晓晓胡思乱想的功夫,两人已经打在一处,晓晓是觉着慕容兰舟有点儿脑抽,打就打呗,还把忽儿烈的刀还给了他做什么。   两人的身影很快,腾挪起来颇为灵活,晓晓几乎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只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触目惊心。   也就几个来回,两人忽然分开,仍是对面站着,忽儿烈的刀扔握在手上,慕容兰舟手上的剑却已经指在忽儿烈的胸膛,慕容兰舟道:“你输了。”   忽儿烈一撒手,刀落在地上:“我输了,死在你的剑下,我无怨无悔,不过临死前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他忽然转头看向晓晓,晓晓一愣,看了慕容兰舟一眼,小声说了句:“程筱筱。”“筱筱,真好听,我记住了。”说着伸手握住剑锋,往自己身上一送一拔,鲜血喷涌而出,忽儿烈踉跄着倒退到山壁一侧滑在地上,忽然道:“想活命就快走,这个山洞是我师,师傅,布,布下的古阵法,石笋只要毁损,山洞即刻便会坍塌。”   慕容兰舟脸色一变,几步过去,抱住晓晓就要往外走,只不过才刚迈出两步,便山摇地动起来,轰隆隆一声巨响,顶部的坍塌了下来,慕容兰舟抱着晓晓急速往后退,刚退到石壁一侧,整个山洞的入口已经被无数巨石堵住。   没了火把照明,顶上的天光也消失不见,山洞陷入彻底的黑暗中,山壁终于不再摇晃的时候,晓晓松了口气,却一想到两人困在这里,没吃没喝的一样活不了,不禁有些气馁。   却听慕容兰舟问她:“怕不怕?”   晓晓想说不怕,话到嘴边觉着都这会儿了,还逞什么能,便道:“怕,夫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慕容兰舟抱着她坐了下来:“胆小的丫头,有夫子在呢,怕什么?”晓晓嘟嘟嘴:“夫子又不是神,这种境地,夫子能做什么?”感觉脑门给他弹了一下:“胆子越发大了,都敢跟夫子顶嘴了,看出去怎么罚你。”   晓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能出去我情愿挨夫子的戒尺。”手一挥碰到慕容兰舟的胳膊,感觉不对劲儿,晓晓又摸了摸,触手黏腻,伸到鼻端闻了闻,浓重的血腥味令晓晓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慕容兰舟道:“不碍事,小伤罢了。”“什么小伤,我都摸到血了。”说着又去摸他的胳膊,慕容兰舟嘶的一声,晓晓急忙松开:“是不是胳膊,你带没带火折子。”说着,去他怀里摸,摸到火折子,又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顺着山壁摸上去。   刚才晓晓就发现了,山壁上挖的洞里放着一盏油灯,也不知是忽儿烈还是他那个神经病师傅备下的。   摸到油灯,晃着了火折子,凑过去点着,油灯十分昏暗,但足够晓晓看清楚慕容兰舟的伤了,他穿的玄色衣裳,刚才又变故陡升,自己才没发现,这会儿用匕首把外头的袖子隔开,露出里头白色中衣,鲜血早把中衣的袖子侵透,割开中衣的袖子,晓晓倒吸了一口凉气。   斜斜一个刀口,皮肉都往外翻起来,瞧着很是怕人,晓晓问:“你身上可带了伤药?”   慕容兰舟深深的看着她:“回了大帐就发现你不见了,夫子差点急死了,哪还有工夫带什么伤药,你别怕,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你把我的里衣撕下来,裹上就成。”   晓晓摇头:“不成。”想起什么,四下看了看,发现了忽儿烈,她走过去先伸手探了探鼻息,急忙又缩了回来,真死了,这还是晓晓头一次看见死人,并且离的这般近,还要从他身上摸东西,想想头皮都发麻。   不过想到慕容兰舟的伤,晓晓一咬牙,伸手过去,在他腰上摸了摸,摸到一个湿乎乎的牛皮荷包打开,里头是四五块风干肉干,拿了出来,又去摸腰上暗袋,终于摸到了一个小瓷瓶儿,拿出来,拔开上头的塞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有股子云南白药的味儿。   晓晓心里高兴起来,把瓷瓶里的药一股脑倒在慕容兰舟胳膊上,中衣撕成条,一层一层裹起来,在最外头小心的打了个结,弄好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慕容兰舟一错不错的望着自己,他的目光异常温柔,温柔的晓晓脸都有些烫,低下头不敢看他。   却听慕容兰舟道:“我倒希望出不去才好呢,这里只有我们俩,再也不会有旁人来扰,多好。”说着忽然又笑了一声道:“我原先以为你盼着我死呢,现在看来,我这个弟子还有些良心。”   晓晓心里一跳,抬起头道:“谁,谁盼着你死了?”   慕容兰舟道:“我以前不能理解你对朱子毓为什么这么好,咱们出京城前,元良回府,你没见着他,他却看见了你,也因此,我才知道,你就是朱子毓念念不忘的乔大妮,你们早就认识了,这就怪不得了。”   说着叹口气:“你大概不知道,发现你从一开始就算计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说过我没有亲人了,只你一个,可就是你还要帮着别人算计我,我当时真想把你掐死,真的想过,却舍不得,我能对天下所有人心狠,唯独对你,狠不下来,大妮,你是我慕容兰舟此生的劫数呢,狠不下,放不开,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充满了无奈,晓晓愧疚上来,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慕容兰舟忽道:“还不把你的湿衣裳脱下来,这么下去,不等出去就病了。”   晓晓一愣,进而浑身不自在起来,慕容兰舟却道:“放心,我闭上眼,不看。”又轻笑了一声道:“才多大的小丫头,也没什么看头。”   晓晓脸更红,瞪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晓晓不放心的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才要扭过去,忽听慕容兰舟又道:“等等,用这个把忽儿烈的脸盖上。”说着割了自己半片袍子递给晓晓…… ☆、第68章   晓晓头一回发现,她这位夫子其实挺幼稚的,人都死了还能看见什么,用得着盖吗,却又觉得有些可笑,仍是把那片袍子盖在了忽儿烈头上。   刚才的变故过去,已经把山洞堵了个严严实实,倒是这儿附近还还算平整,晓晓裹着慕容兰舟的斗篷,背过身子,小心的脱了衫子,衫子里头是水红的肚兜,早湿的透透,刚还不觉着,这会儿脱了衫子,便觉那湿漉漉的肚,兜贴着肌肤很不舒服。   晓晓略犹豫了一下,回头瞧了慕容兰舟一眼,油灯的光线很暗,即使离得如此近,她也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晓晓解开肚,兜的细带儿,拽了下来,然后快手快脚的把裤子也脱了,忽的想起他刚说的话,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她都快忘了自己多大了,算十五吧!十五的女孩儿,的确像他说的那般,没什么看头,除了皮肤够白,曲线并不很清楚,想达到□□的魔鬼身材,根本是痴人说梦。   晓晓叹了口气,用斗篷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还怕露点,用腰带在腰上饶了几遭,紧紧系住打了个活结儿,勉强算遮住了,把湿衣服铺开晾在一边儿的石头上,琢磨这里没阳光也没风,不知多早晚才能干。   忽听慕容兰舟道:“过来。”晓晓回头看他,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灯火投在他眼底,仿佛有两簇火苗在跳,晓晓下意识裹了了裹身上的斗篷,里头光着呢,总觉着距离太近了不好。   可慕容兰舟不这么想,他又开口催了一声:“怎么还不过来?”   晓晓没辙了,只能期期艾艾的挪了过去,刚到跟前就被慕容兰舟拽进怀里,晓晓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唇已被两片柔软盖住……   晓晓想挣扎,却听他咕哝一声道:“别动,让夫子好好亲亲……”什么夫子,哪家夫子会这般对自己的弟子,只不过晓晓这时候想不起这些的,只觉裹住她唇的两片柔软,辗转数回,撬开唇齿探了进来,然后就变得灼烫无比,灼的她浑身发热脑袋发蒙,意识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脑子里只有眼前的男人,他的唇,他的手,如此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在晓晓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过了她,她躺在他怀里喘了半天,方寻回理智,低头发现身上的斗篷早已散落开来,她就这般精,赤的躺在他怀里,他的手还在她胸前,轻轻揉搓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下某处勃然的硬度。   晓晓脸红的几乎烧起来,想去拉身上的斗篷,却浑身发软,使不出一丝力气,晓晓闭上眼,暗骂自己没用,好歹也算现代女性,亲一下罢了,至于就这样吗,争奈现实就是如此。   不过晓晓也没窘迫下去,因为慕容兰舟伸手把斗篷裹好了,晓晓睁开眼看着他,从没见过他如此,即使这般境地下,他看上去却如此欢喜,他眼里闪烁的光芒,亮如繁星,他看着她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沉却畅快。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我家弟子终是个有良心的丫头,你心里也喜欢夫子的对不对?”   晓晓脸一红,别开头去半晌方道:“哪家夫子似你这般,我都替你不好意思呢。”   慕容兰舟却不以为意:“夫子如何,不是夫子又如何,只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在一处便比什么都好。”   这般的慕容兰舟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晓晓想着过去那个严谨的夫子,是不是都是表象,晓晓缩在他怀里琢磨,到了如此境地,自己跟他或许会死在这里,有些事是不是可以问明白,也省得死了当个糊涂鬼。   正暗暗斟酌如何开头,慕容兰舟却先说了:“我外祖家姓冯,冯家算不得世家望族,也是累世书香,名声在外,赶上宫里甄选秀女,我娘作为冯家嫡长女进宫了,先封嫔,后封妃,倒也得了几年宠,后郑贵妃进宫,便失宠了,虽失宠,娘却是个能安于平淡宠辱不惊的女子,可越是这般越被郑贵妃视做眼中钉,多次陷害,终被打入冷宫,那时候方知有了我,熬过十月怀胎,生下我,被奸妃知晓,一把火烧了冷宫,不是嬷嬷冒死相救,我早随着娘亲化成飞灰了,奶娘费尽千辛万苦把我送出宫来藏在冯家,我那时候也不过才两岁,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儿,跟在外祖父身边儿念书,日子过的倒也平顺。”   说着脸色忽变得冷厉起来:“却十岁那年冬陡升变故,我记得真真儿呢,刚过了年,那天是二月初一,半夜外祖父忽然把我拽起来,藏在书架后的暗室里,我刚藏好那些人就闯了进来,蒙着脸,刀架子外祖父脖子上询问我的下落,我外祖父如何肯说,那些人见问不出来,一刀砍下外祖父的头颅,一夜之间冯家尽数灭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最后还点了一把火,房子都烧了七零八落,不是暗室通着地窖,我也早没命了,后来辗转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那些人是大内暗卫,我爹,我的亲生父亲,亲自授意诛了冯家满门,只因郑贵妃说冯家藏着我娘跟侍卫通奸的孽种。”   晓晓惊愕的看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是如此,他是先帝的皇子,那么就是小白的哥哥,亲哥哥,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金銮殿那个位置就该是他的,可他却弄了小白当傀儡。   先帝既是他的父亲又是他的仇人,也怪不得他会事事与郑贵妃作对,在先帝死了之后,让郑贵妃陪葬,做了这些,仍觉不够,这才想着要祸害大夏的江山,却到底是朱家的子孙,虽做了乱臣贼子,到底把国家治理的有模有样。   也之所以,对小白,甚至朱锦堂,慕容兰舟下意识留情了,晓晓斟酌良久,开口道:“先帝……”提了一句,又觉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却听慕容兰舟道:“先帝是我下的毒,那毒一点一滴渗入体内,日积月累,不过一年就无药可医。”   果然,晓晓叹了口气:“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办?你的身份完全可以取代小白,如果你做大夏的君主,应该比小白更合适。”   慕容兰舟看了她很久方道:“你希望我当皇上吗?”   晓晓垂下目光,半晌小声道:“夫子当不当皇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希望我喜欢的人坐在那把龙椅上,那把龙椅太高,太冷,太孤单,我没有勇气陪着他坐在哪里,我只是个女人,我想过平常的日子,哪怕是回乔家村,也比在宫里待一辈子强。”   慕容兰舟轻声道:“你希望放下一切跟你走吗?”   晓晓咬了咬唇:“我,我不知道。”晓晓在心里鄙视自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口不应心的说不知道,就应该把实话告诉他,反正说了,做不做选不选都在他,大不了一拍两散呗,再说,都到了这种境地,或许就没以后了,现在还藏着掖着有个屁用啊。   想到此,晓晓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是,我希望你能放下一切跟我走,就算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如今郑贵妃跟先帝早死透了,你娘便多大的委屈,到了这会儿也尘归尘土归土,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看着你继续纠结下去,如果你不来招我,你当不当皇上跟我也没关系,但你既然招了我,就得负责到底,你得跟我走,去哪儿都好,我们远远离开京城,寻个世外桃源隐居。”   说着,想起什么道:“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再吃小白的味儿了。”   慕容兰舟忍不住笑了起来:“叫你说的夫子是醋坛子不成。”   晓晓撇了撇嘴:“醋坛子哪够瞧,夫子是醋缸,醋瓮,明明酸的要死,偏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儿,糊弄谁呢。”话没说完就给慕容兰舟堵住了嘴,晓晓刚清晰的脑袋,又迷糊起来,不过迷糊归迷糊,她还是听见他应了她,他说:“好,等回京我们就走,不管是大漠还是江南,不管天涯还是海角,只要有你哪里都好。”   晓晓跟慕容兰舟困在山洞整整三日夜,第二日灯油便耗尽了,没了油灯,山洞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晓晓一点儿都不怕,靠在慕容兰舟怀了,晓晓甚至盼着,这样的日子能再多几日才好,穿越到这里,头一次晓晓觉着安定,这个男人怀里就是她安生立命的地儿。   可三天后他们出来了,被慕容兰舟抱在怀里走出山洞的瞬间,晓晓忽觉不舍,她回头望了望,山洞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慕容兰舟放弃了割忽儿烈的头,人都死了,还要割掉人家的头,即便是为了震慑别的部落,晓晓也觉得过了些,说到底,忽儿烈是个可怜人,这二十多年都在生和死之间挣扎,死了或许就解脱了。   不管如何,仗终于打完了,大军凯旋而归,坐在马上,靠进慕容兰舟怀里的晓晓,远远看见京城的时候,真有种隔世之感。   不过现在她不会迷茫,不会纠结了,因为所有事情都照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结果尘埃落定,小白得了他的江山,自己找到了爱人,简直就是皆大欢喜,所以她笑的格外灿烂,可她的笑落在迎出城外的小白眼里,就化成了毒…… ☆、第69章   小白一推开窗子就看见站在廊下的晓晓,小白高兴的冲了出去:“大妮你回来了,你知道这大半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日日夜夜想着你,想那北地苦寒,又跟着大军,不定要受多大的罪,怕你吃不好,也怕你睡不好,更怕你有个闪失,现在你回来就好了,就好了……”   他扑过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提了大半年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可晓晓却推开了他:“小白今天我是来道别的,我要走了。”   小白一惊:“你去哪儿?”   晓晓却忽然笑了,笑的分外好看:“小白,我喜欢上慕容兰舟了,我要跟他走。”   一刹那,小白觉着自己的心都空了,他急急地道:“那我呢,我呢,你可是应了要永远陪着我的。”   “小白,对不住了,当初我是应了你,可如今我想跟他走。”“不,不行,我不让你走,不许你走,死也不让……”   “皇上,皇上,醒醒,醒醒……”李尽忠的声音插了进来,小白猛然睁开眼,才发现是梦,李尽忠见皇上额头出了一层汗,忙道:“可真是魇着了,瞧这出的一头汗,快宣太医,搅热帕子,拿换衣的衣裳。”   小白这才发现这一梦竟吓的他冷汗淋漓,连中衣都湿透了,寝殿点亮了明烛,热帕子拭了身上的汗,换了中衣,龙床上的铺盖也换了一茬新的,李尽忠才扶着皇上重新躺下。   刚打点好,太医院的张陆就来了,李尽忠心里知道,万岁爷如今就信张陆,也不知这张陆哪儿来的造化,倒能两面逢源,丞相哪儿没落了坏处,皇上这也得了好儿。   张陆进来请了脉,只说不妨事,开了安神定惊的方子,才要退下,却听皇上道:“爱卿且站站,朕有事要询。”扫了李尽忠一眼,李尽忠知意,遣退寝殿伺候的人,自己也退了出去,到了外头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他那个干孙女惹出来的。   从知道大军要回京那天开始,万岁爷是一天问八遍,就为这个,自己可没少往兵部跑,先开头,兵部那几个大臣还没个好脸儿,后来不知怎的,倒是问什么应什么,那痛快儿劲儿,到这会儿李尽忠还纳闷呢。   听见大军昨儿到城外,皇上便非要御驾亲迎,朝堂上那些大臣都以为皇上这是去迎凯旋而归的丞相呢,也只有李尽忠心里明白,皇上哪儿是去迎凯旋的大军,那就是奔着晓晓那丫头去的。   大军一走半年多,把皇上的念想也带走了,后宫是封进来不少,可就是没见皇上招寝,以身体不适为由拖了大半年,这以后还不知怎么着呢。   要李尽忠说,晓晓那丫头一辈子不回来才好,念想断了,皇上也就彻底收了心思,可晓晓那丫头回来了,还是那般跟慕容兰舟一马双跨的回来了,那情景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当时李尽忠就说坏了,这半年北征,想必晓晓跟慕容兰舟处出了感情,这是整成真事儿可,她成了真不要紧,要是皇上这儿能看开,也不算什么坏事,偏皇上一颗心都拴在了她身上,瞧见这个能好的了。   李尽忠忙去瞧皇上,果见万岁爷那脸白的都没人色了,一双眼死死盯着渐行渐近的人,眼里的嫉火都能窜出二里地去了,末了,没等丞相的马到跟前,莫转头回宫了,把文武大臣晾在了城外的十里亭。   回宫坐在窗前发了一天呆,晚上早早睡下,半夜就梦魇了,说到底儿,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哪值得如此,把江山抓在手里,多少美人得不着,非一棵树上吊死做什么,好容易消停了半年,慕容兰舟跟那丫头一回来,京城又要变天了。   李尽忠抬头望了眼乌沉沉的天空,已过了寅时,还不见一丝儿晨光,可见这天儿阴的沉呢,不定就要落雪,眼瞅就快过年了,也不知这个年能不能过顺当。   同一时间,相府书房院,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得多了,到了夜里怎么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就是今儿一早十里亭那档子事儿,打老远晓晓就看见了小白。   其实她也不想那般高调的回来,毕竟那么多人,前头是满朝文武,身后是十万大军,两边儿是瞧热闹的百姓,坐在马上一眼望去,哪儿哪儿都是人,这么多人瞧着她被慕容兰舟揽抱在怀里,怎么都有些害臊,更何况还有小白。   虽说自己知道了慕容兰舟的身世,可慕容兰舟不让她说,她问过他为什么,他笑看着她说:“夫子都应了你解甲归田,还问为什么,傻不傻,慕容兰舟跟朱家子孙,我倒宁愿选慕容兰舟,再有,把我的身世公布于众,之于大夏并无丝毫益处,说不定还会引起轩然大波,大夏自来是嫡长为先,若知道我是贤妃所出皇子,那些大臣如何肯放夫子去,你又不愿困在宫里,故此,夫子今后只是慕容兰舟,跟朱家无涉。”   晓晓本来还怕他反悔,毕竟自己的那头是万里江山,至尊之位,在那种绝境之中,他会选自己,或许是以为两人出不来了,可如今他们出来了,他是不是还会选择她。   晓晓很是忐忑了些日子,曾想若他反悔,自己该怎么办,是撇开他一个人山高水阔而去,还是重新站回小白的阵营,可晓晓发现,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不成了,因为心有所牵,身不由己,她不舍得撇开他,更不可能站回小白的阵营。   好在他没有反悔,好在他在江山跟她之间选择了她,这令她觉着没爱错人,没信错人,可小白……   晓晓想起小白那目光,就觉有些冷,虽只一瞬,她还是看到了小白眼里的伤心以及伤心后头的冷厉,他那种目光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可她做什么了,她觉的事情发展到现在,没有比这儿更好的结局了,所有人各得其所,以后没了夫子,小白这个皇上也能当得实至名归,或许自己该跟小白谈谈,至少要把事情解释清楚,还有辞行。   睡不着晓晓索性坐了起来,芍药听见声儿掌亮烛火走了进来,拢起帐子见晓晓坐着,忙道:“还早呢,刚过了寅时,姑娘不如再睡会子,这一路也累坏了,该当好好歇歇,回头把身子熬坏了,相爷指不定多心疼呢。”   说的晓晓脸一红,白了她一眼道:“以前瞧你不爱说话倒好,如今这说起来倒成了个话痨,生怕人家把你当哑巴卖了不成,哪儿就累坏了我便累坏了,碍着夫子什么事儿了。”   芍药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姑娘这话可越发没良心,莫说奴婢就在跟前眼巴巴看着,就是咱那十万大军谁不知,姑娘是相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冷了不成,热了不成,渴了不成,饿了不成,一眼瞧不见就问姑娘去哪儿了,真真一个心头宝呢,若姑娘有个闪失,奴婢如何担待的起。”   晓晓瞪了她一眼道:“哪个让你担待了。”说着下地穿鞋,芍药忙给她拿衣裳道:“都说了时辰早呢,姑娘这是要起来不成。”   晓晓瞧了窗外一眼道:“昨儿个白天睡多了,这一晚上倒没睡着,横竖都早上了,起来便了。”   芍药忙唤婆子打水进来,伺候她梳洗,收拾妥当,晓晓便说要出去走走,芍药猜着她是要去书房,自是不拦着,只把斗篷与她披上,塞了盏提灯在她手里,由她去了。   进了腊月就数九了,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尤其一大早,北风刮在身上,顺着骨头缝儿往里头钻。   晓晓最是怕冷,又不耐烦穿那些笨重厚实的衣裳,搁往年在宫里,这个时候,晓晓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非要出门也是忙着跑进跑出,尽量不在外头停留。   许是在苦寒的北地待了半年的缘故,今儿晓晓倒不觉着多冷,连那刮在身上的北风都觉有几分和煦的味道,只不过天还是有些黑。   晓晓提着手里的琉璃灯,刚过了相连的小门就看见慕容兰舟,他就立在门口笑望着她道:“今儿可是日头要打西边儿出了,我家懒丫头怎起的这般早,莫不是没有夫子陪着,睡不着了。”   晓晓脸一热,撑不住白了他一眼,想想或许真有这个缘故,这半年里,两人都是睡在一个帐子里的,虽说中间隔了屏风,到底挨得近,躺在床上彼此做什么都能知道,寒夜里那般睡着,令人觉着暖和安稳,时候长了便成了习惯,这乍不愣的分开,真有些不习惯呢。   慕容兰舟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灯吹熄,牵着她的手进了里头,一进来晓晓就瞧见书案上两大摞折子,案头的明烛燃着,烛蜡顺着烛台流下来都成了一条疙疙瘩瘩的小河。   晓晓回头瞧他,见他眼里果然有淡淡的红丝,不禁道:“你打算累死不成,事情哪有做完的一天,劳逸结合才是。”   慕容兰舟坐在书案后,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手臂绕过去圈在怀里道:“手头这些事,总要有个交代才是,不然后头的人不好接手,横竖就这忙这几日,赶明儿咱们走了就闲下了,倒是你,怎么也没睡,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晓晓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他道:“夫子,我想进宫去瞧瞧小白……” ☆、第70章   慕容兰舟眉头刚一皱,晓晓已经伸手堵住了他的嘴:“这般小气可不像夫子,我只是想跟小白辞行罢了,我与他在乔家村相识,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在宫里的三年,我把他当成亲兄弟一般,不然也不会那般算计你,如今我要走了,于情于理也要知会他一声的。”   慕容兰舟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咬了一口,他使了些力气,晓晓疼的吸了口气,推开他要起来,却给他按在怀里道:“不过咬了一下罢了,这就恼了,似你那般算计夫子,夫子罚你难道不该。”   晓晓听了顿时愧疚起来,吱吱呜呜的道:“那不都过去了吗……”   慕容兰舟哼一声斤斤计较的道:“过不去,夫子要记一辈子,说,你那时候是不是觉着夫子是个坏人。”   晓晓倒也诚实:“岂止是个坏人,根本就是内藏奸诈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的乱臣贼子,哎哟……做什么又咬我?”   慕容兰舟道:“说你是白眼狼一点儿都不亏,便我对旁人如何且不论,对你,夫子何时心狠手辣过,末了不一样栽在你手里了。”说着又叹口气道:“若你询我,我是不想你再见他的,你当他是兄弟,他对你却不然。”   晓晓摇摇头:“夫子这味儿吃差了,我比小白大呢,以前背地里他都唤我姐姐的,哪有亲兄弟对姐姐有想头的,便在如何,小白也不会这般糊涂,你放心,我去去就回,一会儿吃了早饭就去,不等晌午就回来了。”   慕容兰舟知道拦也拦不住,心里也想就让她去,让她看清楚了比自己跟她说强,朱子毓还能强留她不成。   虽如此想,到底不放心,让元忠跟着她进宫了,重新踏入宫中,晓晓忽然有种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之感,不过半年,她的人生几乎天翻地覆。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进宫时的迷茫,只是因为没路走了,才踏入宫门当一个小宫女的,后来遇见小白才开始想以后。   其实她是个相当自私的人,即使对小白,一开始也存着利用之心,之所以算计慕容兰舟,还不就是想让小白强大起来,可以供自己依靠。   但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即使一开始是利用,到了后来也变成了亲人,在她心里,小白就是她的亲人,乔家爹娘跟家里的弟妹她都快记不清了,脑子里鲜明的就只有小白。   或许是对弱者的同情,也或许是自己体内的母性因子作祟,不管怎么说,她对小白是不舍的,却如今这个结果已是奇迹,自己不该奢求更多的。   晓晓刚进乾清宫就看见了福安,福安见她先是一愣,忙迎上来道:“刚远远地瞧见姑娘,奴才还只当是瞧差了,原来竟是真的,福安给姑娘请安。”   她跟着夫子出京之前,福安就变了,仔细想想,从自己出宫进了相府,福安就跟过去不一样了,再没管她叫过姐姐,也不再自称弟弟,一口一个姑娘,倒令晓晓都快忘了过去那个跟自己笑闹的福安。   相比之下,福寿倒没怎么变,还是过去那个爱冷着脸跟她吵架的小太监,正想着,果见福寿从殿中出来,看见她走过来道:“我只当程筱筱攀上高枝儿,把皇上忘了,原来还知道来瞧瞧皇上。”   晓晓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道:“不跟我吵两句,你就不痛快是不是?”   福寿脖子一扭,哼一声道:“谁耐烦跟你吵,我不过说大实话罢了,你不爱听也没法儿。”说着扭身走了。   福安道:“福寿向来如此,姑娘莫放在心上才是。”   晓晓深深瞧了他一眼道:“在一处待了三年,他什么性子我如何不知,倒是你福安,变的我都快认不出了。”撂下话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李尽忠笑眯眯候在哪里道:“倒是咱们万岁爷的耳朵灵,好好的瞧着书呢,忽说听见你说话了,让老奴出来迎迎,老奴刚心里还嘀咕,这一出来果是你这丫头,快着进去把,可让万岁爷盼着了。”   既进了宫,晓晓倒不着急了,拉着李尽忠问这半年,小白的身体可好,话没问完呢,就听里头闷声道:“什么话儿问我不比问旁人强,还是说晓晓不想见我?”   李尽忠忙道:“快进去吧,这半年可把皇上惦记坏了。”说着打起帐子,晓晓无奈只得走了进去,一进去就见小白在窗下的炕上靠着,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神态,有那么一瞬,晓晓觉着倒像一个盼着风流丈夫归家的怨妇。   想到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她笑了,小白想起昨儿十里亭外,她跟慕容兰舟那亲热劲儿,忍不住更酸,一扭背过身子,不看晓晓了,那意思是跟她赌气呢。   晓晓愣了一下,不觉莞尔,暗道,到底是个没长大小子,自己不过笑了一声,就赌上气了,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推了他一把道:“好容易才进宫一趟,你还跟我赌气,若再赌气,我可走了,走了啊……”说着作势要站起来,果然小白蹭一下回过身来,一把抓住她道:“我不赌气,不赌气,你别走……”   回过头见晓晓一脸促狭的看着他,知道上当,却再舍不得背过去了,多久没见她了,拉着她的手,小白一刻都不想放开,几乎贪婪的望着她。   昨儿远远的没瞧清楚,这会儿近了,发现她瘦了不少,原先还有些圆乎乎的小脸抽长了一些,却更好看了,那双机灵的眼睛咕噜噜转着,透出十分的古灵精怪,这是他日夜惦记着人儿,是他的大妮。   晓晓给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推了他一把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不认识了啊!”   小白轻声道:“我怎会不认识大妮呢,便再过一百年也不能,我是怕大妮人大心大,有了旁人,便忘了我们过去的情份。”   晓晓哪里不知他这是说自己跟慕容兰舟呢,晓晓这一路都在想,事到如今,她势必要跟小白和盘托出,让他知道,慕容兰舟并无恶意,不管以前如何,以后这大夏的江山就是他的了。   想到此,晓晓道:“小白,你还记不得当初我教你念书是为了什么?”   小白愣了一下道:“是为了让我做一个名符其实的皇上,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让我变强。”   晓晓点点头:“如今这个目的实现了,他应了我把江山还给你。”   小白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他倒是真大方啊,那么作为交换,他肯定要拿走别的了?”   晓晓皱了皱眉,总觉着小白对慕容兰舟有种偏颇的恨意:“他什么都不要,小白,你我都误会他了,他并不是乱臣贼子,就算他把握朝政这些年,大夏在他的治理下,也并没有没落,相反,如今的大夏兵强马壮国泰民安,这样的江山交在你手里,也算对得住你了。”   小白冷冷看着她:“这么说,他是要一个人走不成?”   晓晓忍不住脸一红:“自然不是一个人,我应了跟他一起走。”   “一,起,走……”小白脸色一白缓缓的道:“大妮,你跟他走了,那我呢,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辈子的吗?”小白这几个字说的极慢,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尾音儿都有些颤儿。   晓晓是答应过他,可那不过是为了安慰他,而且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自己能如何,可他难道不明白,这世上谁跟谁能一辈子,便是夫妻相伴,也有个生老病死,更何况,自己跟他算什么,他封了后宫,有那么多老婆,将来还会有皇子公主,就算要陪他一辈子的人,也不该是自己,还纠结着以前的话有什么意义.   可这些话,晓晓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事实上,她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些,在她想来,小白该欢喜的准备迎接属于他的新纪元才对,可他却纠结与自己走不走的问题,这不是重点吧。   想到此,晓晓深吸了一口气道:“小白你听我说,你该知道,就算你念再多的书,再聪明,以原先的形势,想斗倒他也不可能,现在他放弃了有什么不好,你得了江山,以后大夏是你的了,你再不是傀儡,你可以坐在金殿的宝座上,当一个名符其实的君王,去展现你的抱负,这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吗 。”   可如果坐在那里却失去了你,那个宝座还有什么意义,小白在心里苦笑,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她,为了护住她,他想变得更强,如果没有她,他还要那个位置做什么。   小白忽然明白了,她今天来不是为了来看自己,她是来辞行的,她想抛弃他跟慕容兰舟走,果然,自己的噩梦成了真的吗,不,他不信,他记得曾经她多怕慕容兰舟。   想到此,小白还是问了出来:“你喜欢慕容兰舟了吗?”   被小白如此直白的问出来,晓晓还是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仍然坚定的道:“是,我喜欢他。”   小白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大妮你怎么了,你忘了他是什么人了吗,他是心狠手辣的慕容兰舟,你中邪了不成,怎会喜欢他,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晓晓一把推开他:“他不是,即便他做过什么,也是因为苦衷,他坦荡磊落,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且,小白,他其实也算你的夫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粽子节快乐嘻嘻…… ☆、第71章   夫子 ?小白不可置信的看着晓晓:“你是说,你是说,这不可能,你不说是翰林院的翰林吗?”“我不如此说,难道要告诉你是慕容兰舟。”晓晓晓不想瞒他了,也瞒不住。   小白脸色变了变:“那么上次裕亲王进宗人府,他打李尽忠板子是为了什么?”   晓晓道:“我们临的那些贴子都是夫子亲手写的,你的字承袭与他,他如何不识,这般算计他,也怨不得他恼了,倒是我对住他的。”   这话钻进小白耳朵里越发刺心,他定定望着她,此时的大妮是他从没见过的,眉眼儿低垂,眼底的柔光闪闪烁烁,似春江之水,几乎能醉人,嘴里呢喃的说着,满心的愧疚温柔,这般情态,活脱脱就是动情的样子。   小白都不知自己偷想过多少次她动情的时刻,盼着她知道自己的情意,然后就像这般望着自己,纵让他立时去死都足了,却如今她动情了,对象却不是自己,是慕容兰舟。   慕容兰舟用大夏江山换走了她,他不信慕容兰舟不知自己对大妮的心,却仍这般做了,看似大方,却生生要了他的命,大妮是他的命啊,她若走了,自己还当什么皇上。   想到此,小白忽然扑过来死死抱住晓晓,他抱的那样紧,紧的晓晓都觉着疼了,她推了他一下,根本推不开,遂无奈的道:“你这是做什么?”   “大妮,你别走,别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怎么办,你答应过要陪着我的,我也可以不做这个皇上,慕容兰舟喜欢让他做好了,我们走,回乔家村去,就像以前一样,我给你烤鸡,你帮我捉鱼,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晓晓愣了楞:“小白,你怎么可能回乔家村,你是皇上啊。”   “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当什么皇上,我喜欢你。”小白的语气激动而坚决。   晓晓傻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不能没有你,你别走好不好……”晓晓忽然推开他站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小白咬咬唇:“我没有胡说,大妮,如果你走了,我没准就活不成了。”   晓晓跟被雷劈了似的瞪着他:“不可能,你,你怎么能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能,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我想亲你,想要你,就像这样……”晓晓没反应过来,小白已经抓住她的手臂拽了过去,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紧跟着唇便落了下来。   晓晓如何肯依,激烈挣扎起来,可到此时才发现,在她眼里弱巴巴的小白力气奇大,按住她的手如铁钳一般,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她感觉他在自己唇上辗转,那疯了一样的力道,不像亲倒像野兽撕咬。   感觉他撩起了自己的裙子,晓晓脑袋嗡一下,那一瞬她觉着万念俱灰,她停止了挣扎,眼泪不觉落了下来,然后,她发现身上的力道放松了,她慌忙推开他站起来,再不看他,夺门而出,都没理会李尽忠,一径奔出乾清宫,靠在宫廊的柱子上,闭上眼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姑娘……”元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晓晓才记起,自己刚让他在乾清宫外候着自己的,她急忙抹了把脸,睁开眼道:“走吧。”却发现元忠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身上一瞬,便偏开头去,神色很有些不自在。   晓晓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刚跟小白一番拉扯,外头的衣裳敞开来,露出里头的月白中衣,晓晓脸一热,急忙整整,想起自己的斗篷忘在了里头,却不想再进去,刚想让元忠帮她拿一趟,就听那边儿一个熟悉的声儿道:“这不是晓晓姑娘吗,我还当自己瞧差了呢,晓晓姑娘可是个大忙人,比不得我成天闲着没事儿干,怎么姑娘想起进宫来了,既来了,怎么又着急走,正巧今儿本王无事,约着皇上去琉璃阁赏梅花,晓晓姑娘若有兴致不若一起,宫里的酒窖里有的是好酒,咱们边吃酒边赏梅花。”   说着目光若有若无扫了她的衣裳一眼,笑了声道:“虽说姑娘家爱俏,可也得顾着些身子,如今这天可冷呢,穿如此单薄回头着了凉,丞相大人该心疼了。”说着伸手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卸了下来,披在晓晓身上。   虽说那一瞬带来些许温暖,可晓晓还是忍不住皱眉,这朱锦堂的斗篷,不定给多少女人披过,如今裹在自己身上,真有点膈应的慌。   拿下来,仍回给他道:“裕亲王倒不亏有个怜香惜玉的名声,这体贴劲儿都用这上头了,只裕亲王下爱,晓晓却生受不起,出来的功夫不小了,想来夫子该惦记着,便不打扰王爷雅兴,这就去了。”说着蹲身一福,也不要斗篷转身去了。   待她走远,朱锦堂才进了乾清宫,刚走没两步迎头李尽忠走了出来,臂弯里搭着狐狸毛的斗篷,朱锦堂道:“人走了,这斗篷给我吧!我回府的时候正巧路过相府,顺道给她送回去。”没等李尽忠拒绝,一伸手把斗篷拿在自己手里,迈脚进了寝殿。   李尽忠望着自己空空的手,心说,今儿叫怎么回事啊,这已经够乱的了,裕亲王又跟着掺合什么。   刚李尽忠在外头可听了个满耳朵,皇上那些话一句都没落下,虽知道皇上对晓晓的用心,却无论如何也未想到如此之深,刚听那些,真真的不像话,为着晓晓这丫头连皇上都不想当了,这简直是着魔了。   慕容兰舟如此,皇上也如此,古人云红颜祸水,到底在理儿,可不就应在当朝了,如今李尽忠就盼着慕容兰舟顺顺当当的带晓晓走呢,从根儿上断了皇上的念想,日子长了没准就淡了,所以也想着借送斗篷的机会劝晓晓两句,今儿这事儿权当没发生,最好能瞒着慕容兰舟,反正她都要走了,何必还生事儿呢。   可惜半道给朱锦堂截了,只得作罢,晓晓出宫门上了暖轿,隔着轿帘问了一句:“裕亲王不是关进宗人府了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元忠道:“相爷班师回朝那日就放出来,算着有一个多月了。”“他常来宫里走动吗?”元忠点头:“近一个月走的勤些,听见说要选王妃,想必因此事进宫的。”晓晓真不信,朱锦堂是为了选王妃进宫的,就他那个性子选什么王妃啊,跟外头的粉,头过日子不挺好,便选王妃进宫有什么用,宫里一无太后,二无太妃,他跟谁商量,跟小白商量,这不笑话吗。   想起小白,晓晓目光一暗,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这么多年自己怎么就没看出小白对自己有那种意思,难道是自己神经太粗,还是从一开始就把小白看成了小孩子,所以忽略了他对自己的依赖转变成了别的,不,即使经历了刚才那样的事儿,她还是不信小白对自己有那种想法,他才多大。   “姑娘,到了。”外头元忠的声音响起,晓晓回神,出轿子前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觉着不可能看出什么,才下了轿子进府。   刚走到书房的台阶上,便落了雪,雪下的不大,稀稀疏疏落下来,像三月里满城飘飞的柳絮,晓晓伸手接了几片,雪花落在手上沁凉沁凉的,转眼就化成了水,忽的她的小手被一双大掌握住,人也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又淘气,那雪多冷,回头冻坏了你,真想看雪,进屋也一样。”   说着把搓了搓她的手,揽着她进里头去了,慕容兰舟的书房镶了一整扇的洋玻璃,想必是为了采光好,毕竟他经常在这里处理公事,如今赏雪倒更方便了。   晓晓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个暖融融的手炉,瞧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出神,记得前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自己拉着小白在乾清宫的院子里堆了个老大的雪人,小白好奇的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睁着一双大眼问她:“什么是雪人?”   于是她就给他讲了小雪人的故事,然后小白沉默良久说:“兔子真傻,再堆一个雪人不就得了。”当时晓晓还说他没良心,那是朋友,朋友懂吗,能说没了再随便堆一个吗。   按小白的思维方式,今儿不应该对自己这般才对,难道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晓晓从一开始就知道,小白对自己的依赖有些近乎与母亲跟姐姐,或许因为从小没有爹娘,缺少家庭温暖,所以对自己产生了一种畸形的依赖,但这种依赖,不应该也不该是男女之情啊。   唇边递过来一碗姜汤,慕容兰舟道:“把姜汤喝了,出去时夫子白嘱咐你了,冻得挺挺的回来,赶明儿冻病了怎么好,自己身子弱,还不精心些,就这般不让我省心……”   听着慕容兰舟的唠叨声,晓晓顿觉心情好了一些,就着他的手吃了姜汤,嘟着嘴撒娇喊辣,伸手从他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快桂花糖来塞进嘴里,那丝丝缕缕的桂花味儿,充斥着味蕾,甜的晓晓眯起了眼。   见她那样儿,慕容兰舟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馋丫头。”   一起吃了晌午饭,没过一会儿晓晓就困得不成了,慕容兰舟把她抱进里屋,给她盖上被子,瞧着她睡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唇角,眸色沉了沉,走出来,元忠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慕容兰舟坐下道:“说吧!今儿到底怎么回事?” ☆、第72章   晓晓睡得不怎么踏实,梦里小白的脸一个劲儿晃,小时的小白,长大了小白,还有今天把她按在身下的小白,晓晓从没想过自己会怕小白,但那一刻她是真怕的,如果他不住手,她根本反抗不了,那后果……   想到此,晓晓吓得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慕容兰舟的脸,慕容兰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怎么醒了,才睡了没一会儿呢。”   晓晓侧头看了眼窗外,没有日头,却瞧见大片大片的雪花隔着窗纸落下来,飘飘荡荡的像飞花。   晓晓忽道:“青莲居士的诗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江南的烟花倒像这漫天飞雪。”   慕容兰舟忍不住失笑:“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当你去过江南呢,既不想睡了也好,省得白日睡多了,错过盹儿,晚上又该睡不着了,如今正是数九寒天,江南就不要想了,倒是府里凌寒阁的梅花开了,映着雪好看着呢,你快着起来,跟夫子出去逛逛,我使人备下暖锅子,一会儿就在凌寒阁里头吃晚上饭。   晓晓其实没什么心情赏梅花,却见他如此费尽心思哄自己欢喜,若拂逆了总归不落忍,再说,今儿这事儿她不想让夫子知道呢。   想到此,强打精神起来,芍药领着婆子打了温水搅好帕子递给她,晓晓净了面,抬眼一看慕容兰舟没有回避的意思,不禁道:“夫子且去书房吧,待晓晓收拾妥当过去寻你。”   慕容兰舟瞧了她半晌,忽的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如今还怕我瞧不成,?”   这话说的晓晓满脸通红,不由自主就想起北地山洞里的三日夜,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生死相依,那种亲近,令人怀念,却也令人心热,虽没有越过最后一层底线,到底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耳鬓厮磨之际,更说了不少情话儿,晓晓如今想来都脸红呢。   慕容兰舟见她脸红了,更笑了两声道:“既夫子讨嫌,这就去书房等你吧!”说着转身去了,走到门边儿上却站住道:“凌寒阁里头烧了地龙,暖和呢,里头穿的薄些不妨事,外头罩那件厚些的斗篷就是了,外头雪积的厚了,莫穿平常的鞋,恐不禁雪,回头冻了脚可不好,穿那双掐金的鹿皮靴,那个不怕雪,也暖和。”   说着这才走了,听着脚步出了堂屋的门,又听他的声音传来道:“一会儿出来莫忘了戴风帽,风大呢,仔细着了寒,闹头疼,把那个獭兔毛的领子给姑娘围上,省得钻进风去,冻了脖子。”   他说一声,芍药应一声,晓晓脸跟着红一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般唠叨起来,其实她哪有这般娇气,以前没到相府的时候,在宫里还不一样要过冬,再往前倒,在梨花村的时候,前头还过得去,到后来她爹一病,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便是薄的,也是好几年的,早不暖和了,也没见她冻死,哪会如此禁不住冻,又不是美人灯,风吹吹就倒了。   虽这般想,心里却又甜丝丝的,跟吃了桂花糖似的,从心里往外那么甜,好容易听见他的脚步声远了,晓晓才小声道:“阿弥陀佛,可算走了,生生要唠叨死人的。”   芍药噗嗤一声笑道:“姑娘这可是得了便宜卖乖呢,咱们相爷可不是个唠叨人,奴婢在相府有些年了,不是跟那些大臣,相爷轻易不说话,都是惜字如金的,倒是自打姑娘进府,相爷着紧着姑娘,就怕奴婢们服侍的不周到,这才一句不落的都吩咐了,原是为着姑娘的一片心,姑娘怎倒嫌唠叨了。”   晓晓道:“我不过一句,瞧你说了多少出来,行了,知道你家相爷对我好,我领情就是,还不拿那獭兔皮的毛领子来给我围上,省得让你家相爷等急了。”   芍药忙拿来给她围上,仔细戴好风帽这才跟着她出了门,一撩开堂屋的团花棉门帘子,迎面扑来一阵北风裹挟着雪,晓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忙把身上的斗篷裹好,一抬眼就瞧见小门那边儿慕容兰舟正立在廊下候着她呢。   身上罩了件石青色刻丝灰鼠披风,头上滚着紫貂毛边儿的帽子,脊背挺直的立在雪中,身姿修长如松如竹。   晓晓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一个花痴,可她瞧着这样的夫子,眼睛真有些移不开了,一瞬不瞬的瞧着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样帅气出色的男子是自己的,虽说有些不真实,却是事实。   她这般样子,很是取悦了慕容兰舟,本来今天她从宫里回来,慕容兰舟还有几分忐忑的,即便两人已经云开月明,到底朱子毓不是旁人,他跟晓晓相识的早,又在一处待了三年之久,这么算起来,自己跟晓晓在一起的时候,远远比不得朱子毓。   且晓晓瞧着挺聪明,实则是个糊涂的丫头,有些事儿上一点既透,有些事儿明摆着她都瞧不出来,就如朱子毓对她的心思,宫里的李尽忠,甚至朱锦堂都知道,只她口口声声说朱子毓是她的弟弟,无亲无故的,哪来的弟弟,自己提醒过她几次,她只是不信,今儿见她回来那般脸色,慕容兰舟还怕她对朱子毓也有些什么,后来听元忠一说,才放了心。   她让元忠候在乾清宫外,可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会递过话来的,所以朱子毓强亲了她的事儿也瞒不住,可她却不想说,慕容兰舟也不会问,有些事儿让它淡了更好,自己提起来倒不好了。   朱子毓成不了气候,即使他有心思也成不了,自己可以把江山让给他,那是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想过当皇帝,但晓晓他不会让,晓晓是他爱的女人,他的心尖子,这辈子他都不会让的。   只不知她是不是可以彻底放下朱子毓,不过她这般瞧着自己,倒真让他欢喜呢,慕容兰舟唇角弯了弯伸出手:“过来。”   等晓晓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大掌中,他紧紧握住,瞧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话儿,晓晓顿觉,眼前所有都化成了虚无,只有他跟自己,还有这漫天飞雪,她一点不觉得冷,她心里热极了,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说的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俗气的一句啊,却能令她如此满足,或许自己不该纠结小白,她应了跟着夫子呢,从此天涯海角也只有他们俩。   想到此,心境豁然开朗起来,手张开跟他的手紧紧交叉,握住了就不会分开。   当年礼亲王收拾王府的时候狠下了一番心思,想的是在此终老,不想没这个命,却白白便宜了慕容兰舟这个仇家,所以说,世上有些事你就不能较真儿。   凌寒阁是临湖的两层轩阁,一头临着湖,另一头是梅林,二楼临着梅林的一侧,装了整扇的洋玻璃,通透的玻璃窗把梅林的盛景映的格外清晰。   轩阁一层通了地龙,二层中间点了一个偌大的熏炉,里头燃着银丝炭,四角也拢着炭火,倒比一层还要暖和些。   一进来外头斗篷便穿不住了,慕容兰舟伸手把晓晓的斗篷卸下来,合着自己的,递给身后的芍药,然后挥挥手让她下去取茶。   一转身却见晓晓立在案头端详那边儿案头的比目磬,不禁笑道:“快着过来这边儿坐吧!瞧那劳什子做什么,你若喜欢,库里另有个白玉的,比这个好呢,回头让赵丰寻出来摆你屋里去,想多会儿瞧就多会儿瞧。”   晓晓这才过来,这凌寒阁二楼设计的很是巧妙,临着那扇玻璃窗,放了一张矮脚踏,中间炕桌隔开足够两个人侧卧的空间,炕桌上燃着一只红泥小炉,上头烧着水,不一时水滚了,芍药的茶也拿了来。   晓晓就这么看着慕容兰舟烹茶,玉泉山的水,敬亭绿雪,衬着窗外细簌簌的雪,跟远处艳红一片的红梅,令晓晓忍不住叹息,若能日日如此,也不枉此生了。   茶刚得味儿,忽听外头朱锦堂的声音传来:“倒是本王有口福,刚在宫里吃了好酒,这送了趟斗篷,又赶上了绝品好茶,这清沁的茶香,不用说定是丞相大爱的敬亭绿雪了,不知本王可能讨一杯来解解馋。”   说话儿人已经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想拦他没拦住的赵丰。   赵丰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王爷,虽说相府跟裕亲王府就隔着一条街,以往却并无往过,不想今儿朱锦堂就登门了,进来了,先问丞相在哪儿,赵丰自是不敢隐瞒,便说在后头凌寒阁,后头不便见客的话还没说出口,朱锦堂已经没影儿了。   赵丰跺跺脚忙着跟上来,一边儿在他后头跟着,一边儿道:“相爷刚说了,今儿不见客呢,王爷还是改日再来吧!莫让小的为难。”   朱锦堂却根本不搭理他,拽住一个小厮问清了凌寒阁的方位,大步就寻了来,赵丰真是有苦难言,这会儿一见相爷的脸色,忙耷拉着脑袋道:“奴才知罪。”   朱锦堂还得了便宜卖乖道:“是该治罪,我不过进来讨杯茶吃,难道你家相爷就如此吝啬不成,非拦着本王作甚。”说着侧头对晓晓道:“晓晓姑娘,咱俩还真是有缘,这又碰上了……” ☆、第73章   说实话晓晓挺烦朱锦堂的,总觉的这厮话里话外的没安好心,什么时候见他来过相府,今儿巴巴的来送什么斗篷,这事儿她还想瞒着夫子呢,他这一来能瞒住什么。   心里头烦也就没那么多好脸儿给他,白了他一眼道:“缘什么缘,有些人就是烦,没事儿在我眼前晃,想不遇上都难。”   朱锦堂得了个白眼,倒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想来晓晓姑娘今儿心情不好,本王也是好意,姑娘的斗篷落在乾清宫,我皇上侄儿哪儿可不怎么像话,丞相大人肚量大,我那皇上侄儿的后宫里可几位心眼小的,本来皇上跟晓晓姑娘没什么,若这斗篷落在那几位眼里,不定就生出什么话儿来,传将出去也不好听啊,倒是正好本王顺路,便跑了一趟,却听姑娘这话音儿,莫不是本王这一番好意讨姑娘嫌了不成。”   就是讨嫌了还用说吗,晓晓偷瞄了夫子一眼,倒是没瞧出慕容兰舟有恼的意思来,松了口气之余,不免也有几分失落,想着这般都不见他吃味儿,可见心里头也没多着紧自己,这么想着便垂下头去。   她这番心思慕容兰舟如何知晓,不过,朱锦堂这次来不可能就为了晓晓的斗篷,不定还有其他事儿。   正好赵丰进来说前头有些急事让他过去,便站起身来,跟朱锦堂道:“王爷宽坐,我去去就回。”   晓晓也跟着站了起来,巴巴望着他,见她这样儿,慕容兰舟柔声道:“你跟裕亲王在这里吃茶,不等这茶吃完,夫子就回来了。”   晓晓只得点头,慕容兰舟这才去了,晓晓依依不舍得目送他出了凌寒阁,还立在门口朝外望呢,就听后头朱锦堂道:“本王只当你对谁都没好脸儿呢,原来却是区别待遇,记着你跟北征大军出京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怎么这回来就变样儿了,这才半年,就临阵倒戈,是不是快了点儿啊,果然女人是靠不住的,可怜我那皇上侄儿在京里头见天儿的盼着,望着,都快望穿秋水了,好容易把人盼回来,不想倒成了别人的,这叫皇上情何以堪啊。”   晓晓听了,咬咬牙蹭一下回过头来瞪着他,真恨不能踹他两脚:“少在哪儿说风凉话,说到底儿,有你什么事啊!”   是啊,有自己什么事儿啊,朱锦堂自己心里不也纳闷呢吗 ,以前这丫头在的时候没觉着,等她一走,这隔三差五的自己也总想起她来,今儿这事儿真是闲事儿,就像她说的,她跟皇上还是跟慕容兰舟,有自己什么事儿啊,自己巴巴的送什么斗篷,想来这丫头不定以为自己到这儿给她添堵了来了,殊不知自己自己真没那意思,他就是想借机见她一面儿,嘱咐她两句。   这势头他瞧着可不好,慕容兰舟跟皇上啥样儿,如今他也算看出来了,从大军回京,慕容兰舟就在料理手上的事儿,找人接手,这明明白白就是要还朝归政啊,虽说这事儿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这么琢磨的,拿晓晓拴住慕容兰舟,一个得人。一个得江山,这事儿额就算两全了。   如今这事儿瞧着是照着这方向走了,可到底结果如何,却更让人悬心,这变数就在于他忽略了皇上对这丫头的情,哪怕得了江山,皇上也不见得能放得开,甚至,如果让皇上在江山跟这丫头之间选的话,他觉着皇上十有□□会选这丫头,所以说,事儿没到最后呢,难说会不会圆满。   朱锦堂是怕最终好好的闹成了祸事,如今这个死疙瘩算系上了,再想解根本不可能,朱锦堂能做的就是提醒这丫头一句,瞧瞧她是不是有法儿,把事儿整圆满了,虽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得试一试。   想到此,吃了口茶道:“是没本王什么事,本王这不是狗拿耗子就喜欢多管闲事吗,你就当我吃饱了撑的吧,我跑了这一趟,招待我吃口茶总成吧,瞧丞相这意思,估摸过不久你就得走了,好歹咱们也算相识一场,见面总有三分情儿吧。”   晓晓拿这个二皮脸就没辙,没好气的走过来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朱锦堂笑眯眯的吃了,放下,瞧了她一眼,状似无意的道:“本王那皇上侄儿啊,也不知随了谁,我瞅着那扭劲儿,是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又是个心里头有数嘴上不说的主儿,别瞧平常不声不响的,不定使出手段来,就是个惊雷,真较上真儿,估摸就是不死不休,本王不怕别的,就怕他回头整个邪的,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晓晓心里咯噔一下,朱锦堂这话里有话呢,朱锦堂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意思旁人不懂,晓晓姑娘还不懂吗,总之,小心点儿总没坏处,得了,话说完了,想必你心里早把本王嫌弃死了,本王也识趣儿些,这就走了。”   说着站起来往外头,到了门边儿上,却忽然回过头来道:“本王今儿这番是狗拿耗子了,可也是难得管一回闲事儿,你自己斟酌吧!”撂下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走了。   慕容兰舟回来的时候,发现炕桌的红泥小炉上水咕嘟咕嘟滚着,却不见晓晓泡茶,她正瞧着窗外的梅花发呆,两眼发直,眉头紧皱,不知琢磨什么烦心事儿呢。   慕容兰舟在她身旁坐下,一伸手把她圈进自己怀里:“想什么呢,眉头皱的这样紧?”   晓晓并没有回头,身子自然往后靠了靠缩进了他怀里,半晌道:“夫子,咱们出了京去哪儿?”   慕容兰舟道:“记得应过你去北地的,可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北地太冷,你的身子弱,恐禁不住,你前儿不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吗,等过了年,河开了,夫子带着你沿河南下,咱们先去江南逛逛,逛够了天也暖了,再去北地草原上住些日子,然后瞧瞧你喜欢哪儿,咱们就在哪儿住下,一两年也成,三五月也罢,只要你喜欢,夫子就陪着你。”   晓晓忽然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支支吾吾的道:“夫子就不担心吗?”   慕容兰舟知道她想说什么,低头亲了她一下道:“放心,夫子虽舍了这江山,却不是谁都能算计夫子的,即便是他也不可能。”   即使他这般晓晓还是觉着忐忑,朱锦堂那些话,总在她脑子里来回的放,还有小白,那天他把自己压在身下的执拗,像一个被夺走了命根子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有朝一日拿到了绝对的权利,他会怎样。   想到这些,晓晓便不寒而栗,自己先前是不是想的太所以然了,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晓晓的忐忑一直持续到了过年除夕宫宴这一天,从大军回京到今儿,一个月的时间里,慕容兰舟都在忙着交代自己手上的朝政,而今天的除夕宫宴,也是小白登基以来头一回君是君臣是臣的,以往模糊的界线终于分明起来。小白高高坐在御座上,接受群臣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是赐宴。   晓晓本来没资格参加这样的宫宴,毕竟如今她既不是丞相夫人,也不是宫里的宫女,但一早还是被召进了宫。   宣召她进宫的不是小白,而是新封的惠嫔,进了宫晓晓才知道,惠嫔就是春桃,这一晃有大半年不见她了,这冷不丁一见,晓晓差点儿都没认出来,那个靠坐在榻上,满身绫罗一头珠翠也掩不住憔悴的女人竟是春桃。   很有几分陌生,她脸上的妆有些怪,想来是粉涂得太厚,唇上的胭脂又太过红艳,使得她看上去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她穿着粉红的宫装,因为过瘦,粉红的宫装套在她身上,有些空落落的,就像偷穿了旁人的衣裳,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眼里的目光复杂到晓晓根本猜不透她想的什么。   晓晓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楞了一会儿,都忘了行礼,旁边儿的太监宫女,没一个敢吱声的,就这么垂头站在一边儿。   春桃看着眼前越加美丽的晓晓,心里说不上是嫉是恨,明明一处进宫的,怎么偏就她这般好运,无论宫里还是宫外,总有人宠着她,护着她,不用想着怎么出头,更不用受宫里这些太监宫女的夹板气,瞧她穿的什么戴的什么,瞧她那张小脸有多光彩照人。   她都跟了别的男人,皇上依旧丢不开手,变着法儿的要得到她,即使猜不透皇上想做什么,但他忽然破格封了自己为惠嫔,接着就让她邀程筱筱进宫,不用想也知道,皇上的目的还是她。   想想也是,皇上又岂会眼巴巴看着她跟慕容兰舟双宿双飞,想到此,春桃心里忽然觉得爽快,自己这般活的认不人,鬼不鬼的,凭什么她程筱筱就能幸福,她也该跟自己一样,这么活着才公平。   而且,她是如何轻慢自己,即使如今自己贵为慧嫔,她见了自己却依旧连个礼都没有,这么想着,春桃咳嗽了一声,晓晓这才醒过神儿来,忙上前刚要跪下磕头,就听外头一声:“皇上驾到……” ☆、第74章   经了那件事儿,晓晓真有些怵头见小白,可到了这会儿想躲也不可能了,跟着众人身后迎出去,刚要跪下就听小白道:“免了吧!”   他这一句话倒令晓晓尴尬了,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还是春桃走过道:“这里又没外人,皇上既说免了便免了吧!”说着伸手扶了她一把,忽转头跟小白道:“如今天儿越发冷了,前儿臣妾给皇上绣了个护膝,也不知上头的花样儿万岁爷喜不喜欢,不如臣妾这会儿寻出来给皇上瞧瞧,若不好,臣妾赶着再绣一副来。”   小白道:“如此偏劳爱妃了。”春桃抿着嘴笑了一声:“瞧皇上说的,伺候万岁爷是臣妾的福气呢。”说着蹲身一福,进里屋去了。   春桃一走,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转眼儿也退了个一干二净,晓晓不免有些忐忑,若是他还跟那天一般,自己怎么应付,不可能,这里是延禧宫,惠嫔的屋子,小白再如何也需顾及些体面。   这么想着,略定了定神儿,可当小白走过来的时候,晓晓还是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却听小白叹了一声道:“姐姐这是真恼弟弟了,那日是弟弟的不是,一听姐姐要走,心里头先慌了,想我们自乔家村相识又在宫里重逢,朝夕相对三年,弟弟早把晓晓当成了朕的亲姐姐,朕自小便无亲人,姐姐便是唯一的亲人了,这呼啦吧的,姐姐说要走,朕如何舍得,虽不舍,那般对姐姐也是朕的不是,朕恼了自己一个月呢,想着朕竟然对姐姐做出那等事儿,连个畜生都不如了,悔恨交加,有心跟姐姐认个错让她,却总见不着姐姐,无奈何这才托了惠嫔招姐姐进宫,姐姐莫恼才是,朕也是实在没法儿子了,才出此下策。”   他声音低沉诚挚,带着深深的悔意,且一出口便唤她姐姐,又用这般软趴趴求原谅的眼神望着自己,晓晓就心软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心软,尤其对小白,他来硬的,她可远远避开,如今他这般,却让她想起了两人在一起的那些朝夕,他也总是用这种目光瞧着她,用这般温软的声音跟她说话儿,每当这时候,她便会什么都依着他了,对这样的小白,晓晓没有丝毫抵抗力。   她本来就觉那天的小白太过反常,不是他的本心,且,如今自己要走了,等过了年一开春,就跟着夫子南下,以后或许不会再回京城了,那么她跟小白也就见不着了。   别管先头如何,分别就在眼前,还计较什么,更何况,他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认错了,自己若还恼他岂不有些小肚鸡肠。   想到此,对小白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小白顿时眼睛一亮,伸手便来牵她,晓晓却避开了,小白眼里的亮光瞬间隐没下去,半晌才道:“姐姐还是恼朕。”   晓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小声道:“这里又不是乾清宫,你的惠嫔就在里屋呢,这般拉拉扯扯的让人瞧了去可不好。”   小白一听顿时欢喜上来,却仍固执伸出手来牵了晓晓坐在炕上道:“放心,惠嫔是个聪明人,不会出来搅合朕跟姐姐说话儿的。”   这句话落到里屋的惠嫔耳朵里,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合着,自己这个惠嫔就是皇上的幌子,为着掩护他跟他所谓的姐姐说私话儿的,这偌大的延禧宫,若不是今儿程筱筱进来,想必皇上不会踏足一步吧,她都不知道,今儿程筱筱出了宫,自己还是不是延禧宫的惠嫔。   想到这半年自己过的日子,春桃禁不住怕,宫里的奴才最是势利,别管太监宫女还是那些嬷嬷,你得意的时候,她们上赶着巴结,一旦落魄,那就连北五所当秽差的太监见了,都敢给你甩脸子,更别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没有不克扣的。   秋天那会儿还勉强能过,别管冷菜冷饭,好歹有口吃的,可入了冬就不成了,她原先也是住在这延禧宫里,却是前头的偏殿,跟前本该有伺候的人,却有还不如没有,成天怨声载道的埋怨她不得宠,连过冬的炭都领不来,那刻薄话说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好容易接了圣旨升了惠嫔,先时春桃欢喜的什么似的,只当皇上想起了自己,可没等她欢喜够,福寿就来传话了,让她除夕这天招程筱筱进宫。   春桃这才明白,自己这个惠嫔还是因为程筱筱,一样的人,偏就两种命,她不认命都不成,可认了命能怎样,如今她都不敢想以后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靠坐在门边儿的绣墩上,听着外头皇上柔声说着:“今儿朕认了错儿,姐姐也应了不恼朕,过后可不兴再翻旧账,若再翻旧账,朕不依。”说着顿了顿,状似无意的道:“朕就不明白,做什么非要走,丞相还朝归政,过去的事儿也便过去了,说起来,他虽把持朝政这些年,却把我大夏治理的井井有条,朕谢他还不及呢,更何况,他还是姐姐的心上人,不若你们就留在京里,依着姐姐想的封姐姐一个公主,御赐公主府,就在皇城边儿上,朕时时能见着姐姐,姐姐也能进宫走动,这样好不好?”   说着殷切的望着晓晓,晓晓愣了一下,从未想过留在京城,认真说,以前她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慕容兰舟 ,更没想过,自己会跟慕容兰舟走,可现在就是如此了,她喜欢夫子,想跟夫子天涯海角,就像夫子说的那般,无论哪儿,只要有他就成。   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很傻也很自私,她也一样,她不会留在京城的,哪怕对小白那天的行动已经释怀,但她还是不敢冒这个险,尤其那天朱锦堂的话历历在耳,就算不相信小白会如何,她依旧会跟夫子走。   至于公主府,晓晓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很幼稚,即使自己帮了小白,又怎么会冒出让他封自己当公主的想法儿,以这点儿恩情相要挟,自己跟那些算计小白,想靠着裙带关系捞好处的大臣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晓晓摇摇头:“小白,过去我说过什么你就别当真了,不过玩笑罢了,姐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村姑,当不得公主。”   说着认真端详他半晌道:“小白你长大了,以前的种种苦难,能不能当成老天对你的试炼,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土,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身处逆境或许不都是坏事,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会发现那些苦难是登高的阶梯。”   晓晓难得讲这样的大道理,事实上,她最讨厌的讲大道理,可她怕啊,怕小白会记恨夫子,会像朱锦堂说的那样儿,不死不休。   晓晓是觉着,或许在小白心里最不能释怀的,还是被慕容兰舟囚禁宫里的这几年,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是毕生难忘的屈辱,所以,她苦口婆心搜肠刮肚的想了这些话来。   本来还以为小白会不耐烦听,不想他倒异常认真的听了,且听完了之后,笑道:“早听见人说女生外向,但凡女孩子嫁了人,就想着自己丈夫了,以前朕还不信,今儿瞧姐姐这般,倒不得不信了,姐姐说这些,不就是为了丞相吗,姐姐忧心什么,朕分得清轻重,若认真说,丞相该算朕的恩人,没有他说不准朕早没命了,不管他当初是什么目的,到底救了朕的命,朕又怎会恩将仇报,更何况,你那日说的对,丞相是朕的夫子呢,不说旁的只瞧朕的字,师徒之份想不认都不成,劝姐姐留在京城也是为着尽弟子之份。”   小白说这话的时候,含着浅笑,晓晓仔细瞧了他的眼,他的眸光坦荡真诚,晓晓终于松了口气:“你想明白就好,我是怕你钻牛角尖,记恨夫子,他虽有错,好在及时更正过来,借着姐姐之手教出了一个明君,也算将功折罪了。”   小白目光闪了闪道:“明君?姐姐如何知道朕就是明君了?”   晓晓笑道:“听夫子说的,他说这一个月你临朝听政,处理政事,颇有圣祖之风呢。”   圣祖?小白道:“倒要该多谢夫子教导了,只朕发现,当一个明君太累,倒不如当个昏君的好。”   晓晓笑了:“胡说八道,哪有皇上想当昏君的,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小白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越发苦,他对得起天下百姓做什么,如果让他选,他宁可只对的起她一个,只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儿,天下百姓与自己何干。   可她却要走,她要弃自己而去,这辈子都不再回来,自己这般苦劝她都不成,苦劝不行就只有强留了。   想到此,问道:“姐姐跟丞相何时启程,去哪里?”   晓晓此时彻底放松了下来,现在的小白就像当初一样,让她毫无压力:“夫子说,过了年开了河就走,一路沿河南下,先去扬州……” ☆、第75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朕记得姐姐提过多次的,倒是慕容丞相有心了,知道姐姐的心意,朕却只能困在这紫禁城里,哪儿去不得。”说着脸色有些黯然。   晓晓见他这般,心里倒真放松了,就知道小白是个明白孩子,说到底儿,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又是亲兄弟,虽说他不知道,可这血缘在哪儿摆着呢,不求兄友弟恭,至少不该互相怨恨才对。   想到此,低声道:“其实夫子以往那般也是有苦衷的,小白你别记恨他吧!”   不记恨?小白望着她,心里头拧着个的难受,如今他的大妮心里都是慕容兰舟了,她要跟他走,要离自己而去,还要自己别记恨他,这怎么可能,哪怕慕容兰舟废了自己他当皇帝,自己都不会如此恨他,可他偏偏要抢走他的大妮,叫他如何不恨,只有他死了,彻底断了大妮的念想,她才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心里恨到了极致,脸上的笑却越发灿烂,他拉着晓晓的手道:“那朕也只能祝姐姐跟丞相一路顺风了,不过朕的朝事忙,恐到时无法相送,姐姐莫要恼朕才是,时候不早,该去前头了,也不好让那些大臣候的太久,你跟着惠嫔过去即可。”   说到此,春桃已经一掀帘子走了出来,到了晓晓跟前握住她的手道:“皇上只管放心,有嫔妾在,必不会让晓晓受委屈的。”   小白淡淡扫了她一眼道:“这就好。”说着深深望了晓晓一眼转身去了,那挺直坚毅的背影,有那么一瞬,晓晓觉着很是陌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小白,如今的他,已经再不是那个溪边上望着自己的傻小子,他是不折不扣的一国之君。   宫宴算宾主尽欢,即使各存心思,面儿上也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和谐太多,被春桃扯着说了会子话,才放晓晓出来。   刚宫宴散时便落了雪,如今更大了不少,簌簌的雪花飘下来,打在宫门的大红灯笼上,有种梦幻般的美。   晓晓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看,宫廊深深望不见尽头,即使再美再大,再华丽,也不过是四角天空下一座华丽的牢笼,哪里比的外头的海阔天空,以后她再也不会进去了吧!   她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挺拔身影,她的夫子就立在马车前静静等着他,不言不语,噙着个温柔的笑,不知等了多久,肩头都落下了一层雪,映着车角的风灯,闪烁着晶莹而璀璨的光。   晓晓快步走了过去,刚到近前把手放在他的掌中,他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上来坐在她旁边儿,晓晓一边儿把他肩头的雪呼噜了下去,一边儿道:“车上等不就好了,都下雪了还在外头等着做什么,也不嫌冷。”   慕容兰舟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道:“夫子心里热呢,哪里会觉着冷。”   一句话说的晓晓脸上*辣的,她发现两人关系转变之后,以前那个严肃的夫子就彻底不见了,私下里的他,会时不时说两句情话儿,虽不露骨,却仍让晓晓不大适应。   见她那别扭样儿,慕容兰舟轻笑一声道:“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宫宴可是散了会子了。”   晓晓道:“给惠嫔拉着说了会儿话儿。”   慕容兰舟目光一闪道:“我还当是皇上拉着你说话儿呢。”这话听着可有些酸,晓晓侧头望了他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道:“我只当夫子是个八风不动的君子呢,原来也会吃味儿。”   慕容兰舟却并不否认,低头点了点她的额头:“旁人若想让夫子吃味儿难着呢,你这丫头却容易的紧,当初瞧见你跟皇上亲近的样儿,夫子这心里又恼又燥说不出的烦闷,后来才想明白是喜欢上你这丫头了,想明白了,也着实纠结过一阵。”   晓晓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些,不免好奇的看着他,却给他一下拉进怀里道:“这时候可不该这般瞧着夫子。”   晓晓在他怀里道:“那这时候该如何?”容兰舟不想她接了这么一句,笑了一声,忽然低下头来:“这时候该让夫子亲亲才是……”   晓晓还没反应过来,小嘴已经被堵上了,她睁大眼睛,却给夫子一下遮住了眼,耳边儿听见夫子热哄哄的暖融融的声儿道:“小丫头,专心些。”   回到府里,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晓晓还在想车上这个吻,这不是自己跟夫子头一回亲亲了,在北地的山洞里比这儿更过的都做了,却今儿这个亲亲,竟然晓晓激动的浑身发热,到这会儿还没从里头出来呢。   那种温软的触感,那独属于夫子的味道,一再令她沉迷,晓晓发现自己真是个色女,在车上夫子放开她的时候,她竟然意犹未尽,希望他继续下去,可惜夫子很是自律。   晓晓忽然开始期待,他什么时候对自己那啥,对了,他还没说娶自己呢,是不是他忘了,还是说,他就想让自己以弟子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呢,可她们都这样了,是不是他不想娶她,或者,觉得娶她太麻烦之类,亦或是嫌自己年纪小,身材太平板,他在山洞了可是说过她没什么看头的。   这么想着,晓晓忍不住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胸,是有点儿小,可白白的又翘又挺,且那顶端的颜色粉粉嫩嫩的,应该属于男人会喜欢的吧!   如果他嫌弃自己,是不是该想招儿了,现代都有啥丰胸的法子来着,晓晓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宿,到第二天终于想开了,夫子不是那种在意女人身材的男人,如果是,也轮不上自己,自己纠结这些做什么,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想通了,晓晓便不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一心准备着南下,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呢,他们不是出去度假,是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衣服啊,用品啊,都要准备。   一开始她还发愁带多少银子出去才合适,怎么想也得带上一两箱才成,她自己是能凑乎,吃什么喝什么,哪怕住在荒村野店里也没问题,可她家夫子不成啊,吃喝用住都得讲究,在相府还罢了,处处有人打点妥帖,可出去横是不能带着这么多人吧!   事实上,晓晓觉着就他们俩才好,有种出外度蜜月的感觉,不过,她也知道这纯属自己的妄想,古代出一趟门麻烦着呢。   末了,她跑去问了夫子,慕容兰舟瞧着她笑道:“还没嫁给夫子呢,就成小管家婆了。”   晓晓弄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道:“谁,谁要嫁给你了?”   却给慕容兰舟抱进怀里道:“除了夫子,你这丫头还能嫁给哪个?这些你不用管,你只等着做夫子的小娘子吧!咱们先去江南,在江南玩两个月,再去你家走一趟。”   晓晓一愣:“去我家做什么?”   慕容兰舟道:“要娶人家姑娘,怎么也要拜见拜见老丈人才是。”“呀……”晓晓顿时满脸通红,磕磕巴巴的道:“那个,那个……”   慕容兰舟好笑的望着她:“那个什么啊,傻丫头,等以后成了亲,就不能再叫夫子了哦。”   晓晓嘟囔了一句:“不叫夫子叫什么?”   慕容兰舟凑到她耳边儿道:“要叫相公,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拿捏着说了一句,晓晓脸红的跟烧了把火似的,挣开他捂着脸跑了。   慕容兰舟摇头失笑,脸色正了正,倒是这南下一路需防备些才是,虽说面儿上瞧朱子毓是放手了,一心扑在朝廷政事上,却还是不得不防,毕竟前头闹的那两回,慕容兰舟还真真的记着呢,晓晓对朱子毓来说,可不是后宫那些可有可无的女人,晓晓是他患难时相依过的女子,就像数九寒天快要冻死的人,寻见了薪火,那暖意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不舍得忘。   更何况,还有宫里的三年呢,想到此,便使人唤了元忠来,南下的一路还需加倍小心。   说着远,却转眼便至,一晃眼的功夫过了年就是七九了,民间消寒歌里唱的好,七九河开,□□燕来,一到七九,河里的冰就融了,南下的船家也都收拾收拾开始载客。   京郊码头,老远就看见高大大马的十二骑黑衣护卫,护持着中间一辆青帷马车渐行渐近,到了近前,马车停住,从车上先下来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瞧年纪也就二十五六,生的俊眉朗目英伟不凡,那举手投足的贵气,令人一望就知定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   却忽听里头一个清脆的女声道:“这么快就到了啊?”   码头上那些远远瞧着的百姓,心说,还带着内眷,甭说,这定是赶着头一拨南下赏春景的,倒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们过的日子熨帖,似他们这般,赶着南下就是为了做买卖讨生活,哪有这般闲情逸致,却也想瞧瞧让这位俊公子如此着紧的是个什么可人,便一个个往那边儿望了去。   只见那俊公子笑了一声道:“刚不还嫌慢吗,这会儿又嫌快了不成,快着下车上船吧,赶上风头好,一个月就到瓜州渡了。”说着从里头牵出一个粉衣少女来…… ☆、第76章   不等码头其他人瞧清楚,一顶轻纱帷帽便戴在了少女头上,晓晓有些无奈,以前没发现夫子如此霸道,这回一出来却处处都要遮着她,仿佛她见不得人一般。   刚要反抗,却见他自己头上也戴上了一顶,便撇撇嘴没说什么,慕容兰舟却仿佛知道她的不满一样,笑着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哄她道:“一会儿上了船便摘了好不好。”好声好气的,晓晓也只能依着他。   这是晓晓头一回坐古代的船,比她想的舒服很多,也或许这是慕容兰舟才有的特权,船很大,有上下两层,她跟慕容兰舟住在楼上,声明一下,是分开住着。   慕容兰舟坚持在他们正式成亲前,不会那啥,即使好几次亲着亲着,差点儿就那啥了,到底忍住了。   晓晓心里觉着她的夫子哪儿都好,唯有脑袋僵化这点儿无可救药了,在她来看,成亲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反正她都跟着他浪迹天涯了,还会在乎形式吗,可她夫子在乎。   晓晓靠在楼船的栏杆上胡思乱想着,船走了两天,一开始晓晓新鲜极了,即使现代的时候坐过去济州岛的邮轮,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河道两岸可看不见高楼大厦,一眼望去,都是临河人家   船行的不快,那些院墙起起落落,看的分外清晰,河边儿植了许多堤柳,如今刚开春,虽未吐绿,却已经柳枝低垂,想来再过几日,就能瞧见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景致了。   晓晓一开始是新鲜,可看了两日,便有些麻木了,千篇一律的景色就像提前设定好的风景画,再美,再好,看久了也不免令人腻烦。   身上一暖,肩头多了件斗篷,然后连人带斗篷被拉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里,那种清冽的松香,令晓晓觉着安心,耳边儿传来夫子的声音:“怎么又穿的这么单薄站在风口里,身子本来就弱,还这般不知爱惜,若病了怎么好。”   晓晓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咕哝了一句:“病了才好,这样你就不会成天看书,不搭理人家了。”   不搭理?慕容兰舟忽的笑了一声,把她揽的更紧些,低头看着她:“夫子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   晓晓一撅嘴:“就昨天晚上,人家跟你说了好几句话,你都只是敷衍的应着,根本就没听进去,只管看你手里的书。”   原来是为了这个,慕容兰舟不禁失笑:“你怎知夫子没听进去?”   晓晓瞪着他:“那你说说,我昨晚上跟你说的什么,你若答上来,就算我冤枉你了。”   慕容兰舟好笑的看着她:“你昨天晚上第一句问我的是,是不是还得过一个月才能到江南,我回答你是,你问的第二句话是,是不是瓜州古渡就是王安石那首诗泊船瓜州里的瓜州,我回答你是,你问的第三句……”   没等他出口,晓晓伸手捂住他的嘴:“夫子知不知道,凡事都要计较的男人,一点儿都不可爱。”   可爱?慕容兰舟忍不住轻笑,抓住她的手在嘴边儿亲了一下:“晓晓觉着夫子可爱吗?”   晓晓撑不住有些脸红,半晌才道:“总之,刚之前还算过得去,这会儿却难说了。”   慕容兰舟笑道:“夫子如今终于体会到圣人果然说的不差。”   晓晓一愣:“什么?”   慕容兰舟低头看着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晓晓不答应了,一叉腰道:“那依着夫子说,我既是女人也是小人喽。”   慕容兰舟却凑到她耳边儿:“是,不过夫子就喜欢女人和小人,所以,我家弟子最是合夫子的心意。”   这算慕容兰舟的情话儿了,晓晓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隐晦的表达方式,在北地山洞里那样的慕容兰舟,估计这辈子很难再出现了。   晓晓转过身子来贴在他怀里,手伸过去圈住他的腰,低声道:“夫子,我其实总有些怕的。”   慕容兰舟轻声问:“怕什么?”   晓晓摇摇头:“说不清,就是觉着怕。”   过了一会儿,慕容兰舟轻声道:“看来我家弟子坐不惯船。”晓晓没吱声,有些事她自也说不清。   晓晓没想到是,转天晚上船泊在了个无名的渡口,其他人都没惊动,慕容兰舟撇开所有人,只带着她下船换马车走了。   到天亮的时候,进了一座小城,住进客栈的天字号房,晓晓还云里雾里呢,不过小城真的很美,且有一定的历史人。   ,慕容兰舟仿佛不着急南下了,他们在这里住下了,夫子带着她看遍了小城里的碑林,然后赵丰,芍药和元忠三人就来了,这才走陆路继续南下。   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晓晓跟着慕容兰舟遍游江南,寻访了不少名人隐士,四月的时候,往梨花村所在的方向出发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儿玩,便没走官道,尤其临近了便进了山,赵丰说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眼瞅就快到了,却下起了大雨。   雨却越发大起来,雨水落下来已经连成了片,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水雾,连路都快看不清了,马车行进困难,慕容兰舟吩咐赵丰跟元忠前去探路,看看有没有备雨的地方。   不一会儿两人回来说,前头不远的半山腰上有个药王庙,虽有些破旧倒能避避雨,药王庙比晓晓想的好,供的三皇的神像虽已破旧不堪,但漏雨的地儿却不多,角落里还有不少干稻草,后殿已经塌了一半。   元忠跟赵丰把后殿坍塌下来的木头柱子,寻了没被雨水浇湿的一截子,用佩刀砍下来劈开,打火镰引着稻草生起火来,烤淋湿的衣裳。   赵丰从车上拿了茶吊子,接了雨水煮姜汤驱寒,晓晓缩在慕容兰舟怀里,手里捧着姜汤,喝了几口就觉身上暖和了起来,她举高让慕容兰舟喝。   慕容兰舟摇了摇头,赵丰递过来一碗道:“爷还是喝些姜汤吧,虽说进了四月,到底还有些冷,又淋了雨,寒气闷在里头可了不得,需的发散出来才是,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呢,估摸咱们今儿要在这儿庙里过夜了,车上的被子都淋湿了,爷若不喝姜汤,恐抗不过晚上的风寒,就算不为爷自己的身子着想,也得顾着姑娘。”   慕容兰舟听了,便接过姜汤喝了,好在准备充足,带了干粮,烤着火几人分食了,半夜里晓晓却给冻醒了。   睁开眼发现一直抱着自己的夫子不见了,身上却盖着他的斗篷,火还没灭,火光下,她发现芍药跟元忠赵丰都不见了。   晓晓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的不成样子,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困难,想喊夫子,发现自己也说不出话。   正着急忽听从外头传来说话声,夹着雨声,听上去有些飘渺,可仔细听也能勉强听清楚,是慕容兰舟的声音:“赵丰,你真对得起主子啊,连下毒的招儿都用了,朱子毓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主求荣。”   赵丰异常害怕,这一路他都在纠结矛盾,他不想做个背主求荣的小人,可他的爹娘,他的老婆甚至他儿子,都在朱子毓手里,他能怎么办。   他扑通一声跪在雨水里:“主子,奴才这一辈子对不住您,来生奴才愿做牛做马报答主子。”   “来生?爷可不敢指望你报答,事到如今,你只告诉我,朱子毓怎么吩咐你的,是让你毒死我,还是让你带回晓晓?”   赵丰咚咚磕了好几个头:“主子您就别问了,是奴才对不住主子,奴才罪该万死。”慕容兰舟却忽然仰天长笑道:“朱子毓爷倒没真没瞧出来,你有这样的城府,既然来了还躲着做什么,莫非不敢见你的夫子了不成,还是说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觉得愧对夫子的教导了?”   慕容兰舟的一字一句钻进耳朵里,晓晓只觉浑身冰寒,若这一切不是梦的话,小白,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这么做,慕容兰舟已经把江山让给了他,他还要用尽一切手段追杀他,这样的行事未免太不磊落,难道他是怕慕容兰舟再回去夺他的江山,亦或是对夫子的记恨,始终不能释怀。   正想着便听见小白的声音传来:“夫子?慕容兰舟你真敢以朕的夫子自称,你是窃我大夏江山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不过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朱子毓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费了这些力气策反赵丰,不就是为了晓晓吗,我不过一时不查中了你的奸计罢了,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慕容兰舟若绝命在此,那就是命,谁也不怨,却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即使我死了,晓晓也不是你的,在她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懦弱无用的小白,而你根本不配杀我,不过就算死,爷也得先收拾了这个背主求荣的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赵丰啊一声惨叫,接着就乱了起来,一个人喊了句:“慕容兰舟跑了……”   “追,给朕追,追上了格杀勿论,回京的时候,朕要见到脑袋,不是慕容兰舟的就是你的。”   明明是是小白的声音,听上却如此冷酷阴鸷,光听晓晓都觉着冷,不,这不是这真的,外头那个阴狠毒辣的人不是小白,小白那么温柔善良,他甚至不舍得伤害溪水里的鱼,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如此狠毒的事。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近,晓晓努力睁大眼睛等着,等着是自己听错了,等着证实这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可却看见了小白的脸,如此真切,如此不容错辨,他弯下腰把她抱进怀里,黑色的大氅蒙住她的头脸,她听见他说:“大妮我们回宫……” ☆、第77章   “姑娘这是何苦呢,人都没了,您纵然再伤心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忘了丞相,以您跟万岁爷的情份,在这紫禁城里,还不宠冠后宫吗,万岁爷虽说封了后宫 ,却后位虚悬,多少大臣进言催着皇上封后,皇上只是未应,说到底儿,还不就是等着姑娘回心转意吗,姑娘跟万岁爷这么僵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难道要一辈子不说话儿了,姑娘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事儿上却糊涂了……”   福安苦口婆心的劝了小一个时辰,嘴都说干了,可就是连点儿回应都没有,晓晓坐在哪儿,头都没抬,一心做着手里的针线。   福安就奇怪了,这宫里头谁不知道,乾清宫御前的晓晓姑娘,若论聪明伶俐,谁都比不得,可要说做针线,那真是个人就比她强,宫里这些年,啥时候见她拿过针呢,可自打被皇上带回来,不知着了什么魔,就做上针线了。   前头两天一句话不说,茶饭怎么端来怎么端出去,也不见睡觉,人都脱了形,在那么下去,这条命恐都保不住了,万岁爷实在没招儿了,昨儿下了口谕,姑娘再不吃不喝,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连御膳房做饭的御厨,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杀头诛九族。   昨儿呼啦啦在外头跪了乌压压几十个人,头不知磕了多少,那血把地上的青砖都染红了,末了,姑娘终是吃了一半碗粥,喝了两口参汤,保住了她自己的命,也保住了宫里上下奴才的身家性命,。   当奴才不易,宫里的奴才更难,主子间斗气儿,奴才就做了筏子,其实,福安真觉着晓晓这么拧着没用,前些年没瞧出来皇上的秉性,那是压着呢,外头慕容兰舟把持着朝政,把皇上当成傀儡圈禁在宫里,万岁爷除了忍能怎么着。   可毕竟是真龙啊,忍了这么长日子,如今大权在握,哪还能压着性儿,不舍得动她,可还有别人呢,这是姑娘吃东西了,要是再那么不吃不喝的,不说这满宫的奴才,姑娘可还有家里人呢,为着姑娘,万岁爷什么狠心下不了啊,这世上也就对姑娘一个心软,旁人哪能得万岁爷眷顾半分呢。这是造化可也是冤孽,若是能放手早放手了,哪还能折腾出这些事儿来。   福安见自己劝了半天没用,只能再退一步,把桌上的参汤往前推了推道:“御膳房的掌事公公在外头跪着呢,万岁爷吩咐下了,姑娘若不把这参汤吃了……”话未说完,就见晓晓端起小盏一口一口的吃起来,吃完了放下,仍做她的针线。   福安瞄了一眼,她手里的活计,是双男人鞋,福安自然不会以为是给万岁爷做的,如今都把皇上恨坏了,肯定是慕容兰舟的。从不动针线的人,倒巴巴做起了鞋,可见心里头装的多深了,便那人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恐皇上也难如意。   福安待要再劝,想想还是罢了,自己说了这么多,便她没回应,也听在耳朵里了,想到此,轻声道:“姑娘先歇着,奴才下去了。”   晓晓并未瞧他,她现在脑袋还是木的,耳朵里总能听见那天的雨声,哗啦哗啦的,像倒水的声儿。   夫子去了,这是福安告诉她的,她并不觉着这是谎言,那种情况下,除非夫子是神仙,否则必死无疑,小白根本不会让他活着。   自己太傻了,傻的相信小白释怀了,傻的以为自己跟夫子一走,就能安生的过日子了,是她害了夫子,若没有她,大夏朝的慕容丞相,恐怕到今天还是人人惧怕的人物,若没有她,夫子根本不会死。   小白恨他,也是因为自己,自己错估了小白的城府,忘了他早不是那个溪边的傻小子,他是皇上,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他想要什么就得要什么,要不来就抢就夺,他手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可以由着性子的为所欲为。   可他错了,她会告诉他,有些事只要她不愿,就算他是皇上也没用,晓晓眸光硬如铁石,却低头落在那鞋的瞬间却温软起来 。   她早应了夫子给他做鞋的,却一直拖,一个是自己不擅针线,另一个,也是怕他嫌弃,如今倒是想让他嫌弃,可再寻不见嫌弃的人了。   也怨不得他嫌弃,晓晓自己拿过笸箩的另一只比了比,一大一小呢,若他见了,不定要笑她蠢笨呢,不想再重做了,若她做的好了,说不准夫子反认不出是出自她手的了,倒是这样才好。   想着把最后一针缝好,摆在桌子上瞧了会儿,抬眼扫了眼四周,这里是东暖阁,她异常熟悉的地儿,就在这张桌子上,她教会了小白读书识字,把夫子授予自己的那些全部教给了小白,然后小白长大了,翅膀硬了,有城府了,知道韬光隐晦迷惑夫子,背后悄然收买赵丰,一路上借机下毒。   他肯定知道夫子有所防备,明着来,就算夫子把江山交给了他,他一样无可奈何,明着不成就来暗的,来阴的,他的阴险毒辣,攒了这些年,都用在对付夫子身上了,真可谓用心良苦。   晓晓侧头对旁边儿立着的宫女说了一声:“我要见他。”   整整三天没说话了,声音暗沉嘶哑,很有些难听,那宫女听了,却跟听着了什么仙音一般,喜上眉梢的应了一声道:“姑娘且稍候片刻,奴婢这就请万岁爷来。”   其实不用请,晓晓知道他就在窗户外头站着呢,自己一行一动他都知道,果然,不等宫女出去就听他道:“何用请,朕在呢。”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晓晓抬头打量他,明黄的衣裳,即使是常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异常尊贵,头上未戴九龙金冠,却那气势一点儿都不弱,脊背挺直,薄唇轻抿,虽跟过去一样的五官,可这么瞧着,硬是多了几分霸道,举手投足,哪怕一个眼色,都一再告诉别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权利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塑造出一个阴险毒辣城府极深的皇上,晓晓记得,自己曾说过他是个明君,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眼前这个貌似圣明,一脸忠厚的小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呢。   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一己之怨,他能下毒,能杀人,能做出最下三滥的事儿,夫子死的太冤,给眼前的昏君,用那样不入流的手段害了,纵到九泉之下恐也不能安心。   而他又凭什么认为只要夫子死了,自己就得跟他,他以为这是买东西呢,这个没了,可以退而求其次,夫子是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即使没有成礼,自己也是慕容兰舟的妻子,跟他朱子毓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们是仇人,杀夫之仇。   小白高兴极了,从自己开始布局开始,他就知道,最难的不是杀慕容兰舟,而是如何才能得到晓晓的原谅,她的性子他最清楚,看似圆滑绵软,实则棱角分明,他的大妮是个倔丫头,有些事认准了,就会一条道跑到黑,当初一心帮自己是,后来跟着慕容兰舟走也是。   但能她不这么倔,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毕竟他最不想看到她恨他,可从他把她带回宫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恨死了他。   小白也想不通,论先后,自己在先,慕容兰舟在后,论长短,自己跟晓晓相识多少年了,慕容兰舟又算什么,可她就情愿弃了自己跟慕容兰舟走,毫不留恋。   她伤了他的心呢,她永远不知道,除夕那夜,自己怎么忍住才没冲过去抱着她的,他想求她别走,求她留下,可他知道那没用,他的大妮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再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   她不回头,自己只能逼她回头了,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放手,想让他放手除非死,小白知道她有多倔,他已经做好了一年半载她不搭理自己的准备,哪想到却有意外之喜,她竟然想见他了,这算不算一个好的开始呢,属于他跟她的,这一回没有慕容兰舟,她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了。   越想小白越欢喜,那喜悦的神色藏都藏不住,从他的眼里倾泻而出的欢喜,落在晓晓眼里,真是分外刺眼。   他高兴什么,他以为自己见他是要顺着他了吗,想的真好,晓晓不等他开口便道:“我要祭奠夫子,香烛纸马一样不能少,不在别处,就在前头的奉先殿里。”   后头跟进来的李进忠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如何使得,奉先殿供着的可是历代先帝的牌位……”   话未说完,就听皇上应了声:“好。”在小白眼里历代先帝祖宗跟他的大妮比起来,真算不得什么,只大妮提了要求,再过分他都会应,若顺了她的心思,能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儿,怎样都成。   李进忠还要说什么,却听皇上道:“照着姐姐说的吩咐下去,一刻钟后,朕与姐姐过去奉先殿。”   李进忠叹了口气,心说,这事儿真是荒唐透顶了,奉先殿里头历代先帝的牌位跟前,祭奠慕容兰舟这个乱臣贼子,这让皇陵里头那些先祖圣君,如何能安生啊…… ☆、第78章   奉先殿内列着大夏历代帝后的灵位,灵牌后是宝相庄严的画像,本来就是个阴天,刚近酉时,天色便黑了下来,廊檐下的宫灯,便提前燃起来,灯光点亮了静寂的宫廊,一颗颗廊柱排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想来快要落雨,拂在身上的风有种黏糊糊的潮意,晓晓忍不住想起那天一早,她跟夫子说:“天阴呢,想来要落雨,要不咱们明日再走吧!”   夫子笑看着她道:“昨儿你可也是这般说的,夫子倒不知我家弟子还会近乡情怯。”   晓晓给她戳破心思,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哪会知道她的心思呢,认真算起来,在家一共没待几年,且待的那些日子,前头还好,后头她爹一病,除了成日瞧大妮舅母的脸色,就是发愁怎么弄些钱给她爹治病,日子过的有上顿没下顿,不然,她也不会替了程筱筱进宫。   刚进宫的时候,她想着自己能活,能保住命,攒些钱,赶明儿出去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也是条路,后来遇上小白有了指望,就想以后靠着小白,再往后,便遇上了夫子,辗转变成了如今这般。   却不管如何,她的人生规划里都没把乔家算进去,或许可以说她凉薄,说她无情,可从大妮娘收下程家给的银子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乔家的女儿了。   她还清楚记得大妮娘当时的表情,并没有丝毫不舍,反而有些欣喜,而她下头的两个弟妹,也没想姐姐一走或许就见不着了,一味缠着大妮娘,要买甜糕吃。   唯一让大妮惦记的,倒是大妮的舅舅,舅舅是个好人,虽不能改变困境,到底有那份心儿,令晓晓觉出些许温情,只一想到回去面对这样的爹娘弟妹,晓晓便觉别扭。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回来的,可夫子坚持,他坚持要三媒六证,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她成礼,而且越近梨花村,夫子越迫不及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家里的境况,她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回去,或许他们以为她已经死在宫里了,毕竟,当初听那些村里的老人说过,往年遴选的那些宫女,就没见过回去的,所以一旦选进去了就意味着永别,忽的回去真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如今想想,自己那些顾虑真有些多余,小白布局良久,哪会容他们到梨花村成亲,晓晓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小白对自己如此执着,简直就像中魔。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什么东西沙沙作响,晓晓停住脚步望过去,才发现,那边儿有一丛竹子,晓晓想起当初福安做的那把竹箫,虽夫子嫌做的不好,却始终戴在身边儿,闲时便拿出吹上一曲。   夫子的箫吹得极好,有时呜咽,有时清凉,有时委婉,有时缠绵,她最喜欢那些缠绵的,夫子吹得时候,望着自己,目光柔的,似那三月里的春江水,如今呢,人没了,箫也不见了,倒是那箫声却记在了她心里。   “大妮,朕知道你心里怨朕,可朕当初问过你,求过你,朕求你留下来陪着朕,可你却要跟着他走,哪怕他取朕代之,做了大夏的江山,朕也不会如此恨他,可他偏偏要夺走你,朕如何能不恨,朕也是没法儿了,才如此做,不如此,你会跟朕回宫吗?你不会对不对,朕就知道,你受了他的蛊惑,忘了咱们过去的情份,可朕没忘,朕会对你好,只要你陪着朕,再不弃朕而去,朕什么都应你,莫说去奉先殿祭奠他,便你想在哪里摆上他的牌位朕都应。”   摆上他的牌位?夫子何时稀罕过这些了,本来就是皇子,比起小白,身份更正的多,却为着还小白一个安生的江山,情愿隐姓埋名,夫子是之前囚禁了小白,到底也没让他受什么罪,却最后死在了自己的亲弟弟手里,想起来都觉不值。   夫子这一世都在纠结自己皇子的身份,好容易摆脱了,就让他清净的去吧,等自己去寻了他,两人做一对阴间的夫妻,却也自在。   想到此,晓晓并没理会小白,迈开步往奉先殿走去,小白眸光一暗,叹了口气,她还是不想跟自己说话儿,她心里恨死自己了,可就算恨,小白也不后悔,恨也比走了强,好歹在自己眼前。   她都不知道,她跟慕容兰舟走的这两个月,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就没睡过一宿安稳觉,一闭上眼就是她跟慕容兰舟亲亲我我的样子,他嫉妒的发狂,一想到慕容兰舟会亲她抱她,他就想杀人,那种暴虐压都压不住,他真杀了不少人,朝廷上但有敢逆着他的,都推出去杀头。   可杀了那些人,仍压不住他心里的燥火,直到把大妮抱回怀里那一刻,他才觉着好了些,她是他的救命良药,这辈子都离不得。   进了奉先殿,过了中间穿堂到了后殿,香烛纸马,早预备妥当,甚至慕容兰舟的灵牌也刻好了,摆在后殿中间一张临时挪过来的香案上。   晓晓盯着那灵牌看了半天,轻声道:“ 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夫子说。”   小白挥挥手,李进忠却有些犹豫,凑到皇上跟前低声道:“万岁爷,奴才瞧着这丫头可不大对劲儿,要不您也出去吧,回头真要是有个万一……”   话未说完就给小白截住道:“她是大妮,是朕的姐姐,我们什么情份,朕若连她都防着,岂不可笑,你出去吧,不妨事。”   李进忠叹了口气,心说万岁爷可真是魔怔了,就为了这丫头,使了多少手段,好容易弄回宫来,却仍这般,真正一个冤孽,却也不敢抗旨,领着人退出了后殿,并不敢出奉先殿,在前头穿堂听着里头的动静。   等李进忠退了出去,晓晓才点了香插在香炉里,跪下来,在地上的铜盆里烧纸钱,一串一串放进火里,看着纸钱烧了起来,晓晓开口道:“夫子,晓晓对不住你,当初晓晓算计你,你不怪晓晓,如今也别怪我好不好,你放心,晓晓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晓晓应了做你的妻子,生死都不会食言的,你走慢些,等等晓晓,晓晓走的慢,回头追不上夫子可怎么好,这鞋是晓晓早应了你的,却一直没做,昨儿赶了出来,晓晓最是个蠢笨的丫头,夫子也别嫌不好,等晓晓过去寻了你,好好学着做。”说着把鞋仍在里火里。   她说的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小白一开始没听太清楚,便近了些,在她身边儿立住,正好听到她那句:“等过去寻了你好好学着做。”顿时大惊,伸手要去拉她,不想晓晓却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且迅速退后,接着一道亮光划过,不知从哪儿寻了把匕首来抵在自己胸前。   小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晓晓见他那惨白的脸色,忽觉快意非常,她看着他道:“小白,你觉得把夫子杀死,我就会跟你了吗,想什么呢,你以为我乔大妮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对不对,你真是了解我,我就是贪生怕死,可贪生怕死也有活腻了的时候,我现在就活腻了,从得知夫子死的那一刻,活着之于我就成了负担,我不会跟你,只会跟他,我应了嫁给他,我应了给他生儿育女,君子一诺千金,纵然我是女子,也该信守诺言,便他死了也一样。”   呼啦啦李进忠带着侍卫冲进来,晓晓一伸手把慕容兰州的牌位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的匕首却仍抵着胸膛,扫了眼李进忠道:“干爷爷如今可威风了,在这宫里说一不二,却莫忘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想必干爷爷比晓晓更明白这个道理。”   李进忠脸色有些变,这丫头的话可不大中听,如今不是过去了,皇上的性子变的喜怒无常,,连他这个大内总管都捉摸不透,且皇上的手段狠辣,比之当初的慕容兰舟还在以上,若是因为这丫头的话,疑心自己,那自己能有什么好儿。   想到此,冷汗都下来了,脸色变了变道:“姑娘既然还啃唤奴才一句干爷爷,奴才就凭着这句干爷爷劝姑娘几句,皇上对姑娘如何,姑娘想必比谁都清楚,慕容兰舟是乱臣贼子,死有余辜,姑娘何必一条道跑到黑呢,更何况,如今人都死了,姑娘还想跟着他去,可想过皇上,为着姑娘,皇上好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了,以姑娘跟皇上的情份,如何忍心以死相逼。”   “以死相逼?干爷爷,您说差了,我这不是以死相逼,我逼他做什么呢,我就是不想活了,他活着,我要嫁给他,他死了,我也要跟着他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是慕容兰舟的妻子。”   说着看向小白:“你以为抢过来就是你的了吗,姐姐教你一件事,什么都可以抢,唯独爱不成,便抢过来也不是你的。”   “乔大妮,你敢,你若敢死,朕把你乔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凌迟处死,朕说到做到。”晓晓忽然笑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死我的,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儿,与我什么相干。”忽的望向槛窗外,咔的一声雷响过,大雨倾盆而落:“小白,我真的后悔了,若当初在乔家村没遇上你多好,多好……”说着手里的匕首往里一送……   不…… ☆、第79章   晓晓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疼,头疼还在其次,主要是心口疼,莫非自己睡觉睡出心绞痛了,不能吧,眼皮有点儿重,晓晓费了些力气才睁开,睁开眨了眨眼,入目的像是床帐,貌似是的,这种古香古色的床帐,只在故宫参观的时候见到过,而且颜色也是明黄,那么这是哪儿?   不管是哪儿,绝对不是她家,她的床,她没这么变态,整个明黄的床帐挂上,再说,还有这床呢,这是架子床吧!就算她想弄,都不知道去哪儿买,更何况,被子也是一水的明黄,莫一看上去真有些慎得慌。   晓晓没来得及琢磨明白,就给心口疼的倒吸了口凉气,这可不像心绞痛,倒像扎了一刀似的,晓晓想撩开身上被子看看到底怎么了,手动了动,怎么都抬不起来。   心里头慌起来,别是一觉给睡成植物人了吧,虽说不科学,可如今穿越都成了常事儿,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穿越,对,难道自己穿越了,如果是真的,那么唐宋元明清自己到底穿哪儿来了。   正想着,忽听外头传来说话儿声,是个略低的男声儿,因为低,听着颇具磁性,却也带着几分难言的霸气,年纪该不大:“这都过了两天了,怎么还不醒,是你那药出了差错,还是她的伤……”   另个有些年纪的声音道:“皇上莫忧心,娘娘的伤虽重,好在未伤及要害,不过瞧着吓人,止了血便不妨事了,至于那药,皇上恕罪,虽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儿,到底没在微臣手里用过,并不知具体效用,倒是也有记载,吃下后会昏睡一天一夜,至于姑娘为什么今儿还未醒,大约是因那胸口的伤,本就身子弱,又失了血,伤了元气之故。”   晓晓琢磨这难不成说的自己,万岁爷,微臣,娘娘……难道这里是皇宫,自己真穿越了,却又听那个皇上道:“她真会前尘尽忘,一丝一毫都记不得吗?”   另个声音道:“微臣家传医书上是这般说的……”晓晓待要往下听,忽觉嗓子眼儿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一咳嗽牵动胸口,疼的钻心,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床帐唰一下撩开了,一张俊脸映入眼帘。   晓晓自觉不是个花痴,但也不可免俗的喜欢韩系美男,别管是不是整出来的,人那小模样儿看着就顺眼,眼前这张俊脸,就一地道的韩系帅哥,区别只在于头型跟衣裳不对。   这位头上戴着顶金冠,那金灿灿的颜色,真挺土豪,不过跟这张帅哥脸却诡异的相配,身上穿的,晓晓目光落在他肩头的龙首上,顺着看到龙爪子,在心里数了数,五只,肯定是皇上了呗。   瞧他急切的望着自己,眼里充满担心,焦虑,忧愁,喜悦……种种情绪,复杂的晓晓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喜还是愁,但可以想见,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体的人肯定对他异常重要,他是皇上,那么自己是宠妃?皇后?难道是太后?   想到此,晓晓不免吓出了一身冷汗,真穿到个宠妃皇后,哪怕一个宫女身上都说得过去,千万别是老太婆,放着这么个花美男在跟前,却是儿子,也太坑爹了。   想着,愣愣看着他发呆,琢磨自己到底跟他啥关系啊,两人对视良久,帅哥终于开口了:“这么瞧着朕做什么,难不成不认识了?”   是不认识了,可情况还没搞清楚,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回头再被当成妖孽烧了,多冤啊,晓晓琢磨自己怎么才能混过去的当口,胸口又疼了起来,她皱着眉哼了一声,帅哥立马心疼的道:“又疼了,我瞧瞧。”   说着,伸过手来轻轻撩开她身上的被子,晓晓顺着看过去,发现自己里头就穿了一件交领掩襟的小褂,姑且算小褂吧!晓晓想不出怎么形容这样的衣裳,料子瞧着也不知是丝还是娟,反正挺舒服,却有些轻薄。   而且,这帅哥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撩开被子直接就来解她的衣裳,晓晓下意识想遮,奈何浑身发软,力不从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解开自己的小褂,好在他就拨开一侧,不然真要露点了。   不过,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疼了,虽说裹着,想来因为天热,怕感染,所以裹得并不厚,两层轻薄的棉布下能隐约看到伤口的范围荷形状,也不知是怎么伤成这样的,瞧帅哥皇上的意思,对自己这般好,又在深宫内院,这伤怎么来的,难道进来了刺客,自己就是那个倒霉撞枪口上的,亦或是自己救了这个帅哥皇上,所以他才对自己这么好。   晓晓自己正胡思乱想呢,却听他说了一句:“是朕的不是,让姐姐受苦了。”   姐姐这两个字钻进耳朵里,晓晓有些傻了,怎么也没想到是帅哥皇上的姐姐,虽说捞个公主当当也不错,就是可惜了这么个大帅哥,不对啊,哪有弟弟这么对待姐姐的,就他那小眼神儿里头含的情意,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真要是对亲姐姐这样,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姐狂,真搞个*禁断的,她也扛不住。   想到此,便问了一句:“我是你姐姐?”   小白直直忘了她好久道:“姐姐真不记得了吗?”晓晓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剩下装失忆这条道了,要不早晚得露馅儿。   帅哥皇上眼里闪过复杂的光,仿佛伤心,又仿佛庆幸,晓晓觉着,这个帅哥皇上看上去心事很重的样子,长得这么帅,又是皇上,能有什么心事啊,想不通,而且,看着这样的他,晓晓竟觉有几分熟悉,仿佛曾经见过一般,难道是因为这个身体的原因。   正想着,忽然被他抱进怀里,他的动作很轻,一点儿都没弄疼她,却让她贴在了他的怀里,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有些急,是不是代表他的情绪激动。   她听见他说:“姐姐不记得小白了有什么关系,小白记得姐姐就好。”   小白?晓晓真给雷了一下,好好的一个帅哥皇上,怎么叫这么个名儿,晓晓挺想享受被帅哥抱着的感觉,可抱的时候长了,胸口便有些疼,还热,也渴,一说渴嗓子眼都冒烟了:“那个,我想喝水。”   帅哥仿佛终于意识到怀里人两天没吃没喝了,忙把她放开,吩咐叫上茶,等茶来了,并不假手他人,接在手里,亲送到晓晓嘴边儿,一口一口喂她喝。   给这么个大帅哥,无微不至的伺候着,晓晓真有点儿受宠若惊,心说自己这是积了什么德啊,这小日子过的也太熨帖了。   喝了几口茶,又上来软糯的米粥,喂着她吃了一碗下去,宣太医瞧过,才扶着她躺下,小声的陪着她说话儿。   基本都是他说她听,至于内容,就是两人怎么认识的,她怎么进的宫,怎么成了他的妃子,直到此时,晓晓才知道自己是他的贵妃,她姓乔,叫乔大妮,名字真够乡土的,过程却像小说情节。   总结来说,就是帅哥没当皇上之前,遭人陷害险些丧命,躲在她家那个村子里避祸,两人就这么认识了,那时候两人年纪都不大,勉强算青梅竹马吧,然后先帝驾崩,他回京继承皇位,等他回去找她的时候,村子遭了火患,一村子人都死光了,他以为她也死了,伤心的不行,却后来才知道她没死,辗转进宫当了宫女。   两人在宫里重逢,先时她是宫女,后来一步一步封了贵妃,前儿去白马寺上香,遭遇刺客,是她挡在他跟前,替他挡了一箭,因有功,昨儿下旨升了皇贵妃。   刺客一节,跟晓晓猜的差不多,只不过晓晓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即使对古代后宫的事儿不大知道,可电视剧总看过,貌似后宫的女人升职没这么容易,就她这路子,简直就跟坐了云霄飞车似的,一路就从宫女成了贵妃,然后救了皇上一回,直接又升了皇贵妃。   皇贵妃啥级别晓晓还是知道的,貌似距离皇后就剩一步了,可见皇上多喜欢她,不过他越喜欢,晓晓心里头越虚。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又如此喜欢,哪会认不出,就算今儿糊弄过去,明儿呢?帅哥皇上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是他心爱的人,如果知道换了瓤子,那她……   想着晓晓忍不住怕上来,自己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遂跟他道:“我累了,想睡会儿。”   帅哥皇上温柔的道:“好,你睡,朕在这儿陪着你。”   晓晓愕然,这帅哥皇上对乔大妮也太好了,这意思是一会儿都离不开呢,闭上眼都能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那般温柔专注,像是看不够似的,看的晓晓这个别扭啊。   好容易听见外头有跟公鸭嗓说了句什么,帅哥皇上才终于站起来,走之前还伸手捋了捋晓晓的头发,低声道:“朕去去就回。”这才走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晓晓才松了口气,张开眼琢磨自己能糊弄到几时,没准明儿就会给他识破,到时候怎么办,想来想去想不出招儿,最后索性撒手闭眼不想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瞧一步吧!现在先的养伤睡觉,想着闭上眼真睡了…… ☆、第80章   一觉醒来,发现旁边儿躺着个人,还是个陌生男人,真把晓晓吓了一跳,虽说这皇上长得挺帅,可好歹是一男的,就算自己是他的什么皇贵妃,也没说蔫不出溜就躺自己旁边儿的。   那些电视剧里不都是,皇上自己住在乾清宫,想找女人了,翻个绿头牌,招来干完了事儿,再送走,赶上心里头特别喜欢哪个老婆,亲自往妃子宫里走一趟,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哪怕是皇后想跟皇上同床共枕,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么,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如此亲密,晓晓眨着眼瞧了他一会儿,见他闭着眼,仿佛睡的很熟的样儿,琢磨自己是把他叫醒还是怎么着,可实在有点心虚,怕他一醒过来跟自己说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可不是正主儿,总听他那么没完没了的表白,真挺有压力。   再说,他是皇上,这叫醒皇上算不算大不敬,回头他眉头一皱,自己会不会倒霉啊,这么想着就没敢叫,可低头瞧了瞧,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总觉着有些别扭。   过了会儿,终于小心伸手过去,想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挪开,却刚一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反手握住。   晓晓吓了一跳,急忙去看他,他已经睁开了眼,大概刚睡醒的缘故,那本来就异常好看的眼里,充斥着一种自然呆滞的迷糊,这副小正太的样儿险些把晓晓萌化了。   晓晓两只眼看着他,半天都没舍得移开,却见那略呆滞的目光闪了闪,忽的笑了起来:“姐姐还是喜欢看朕睡觉,以前也是,朕一醒来,总能瞧见你盯着朕看。”   晓晓给他说的老脸有些红,直眉瞪眼看着一个帅哥,还给人发现了,不定他心里就以为自己是个色女了,忽的脸上多了一只手:“姐姐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哪里不好?”   晓晓牛别开头道:“那个,没事儿,皇上怎么睡这儿了?”   晓晓说完半天不见回应,有些奇怪的抬头来,却见帅哥定定望着她,那目光温柔的晓晓直起鸡皮疙瘩。   “姐姐果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这里是朕的乾清宫。”“啊……”晓晓愣了楞:“那,那我怎么在这儿?”   却听他笑了一声:“你是朕的皇贵妃啊,自然要跟朕一处的。”说着对帐子外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外头一个太监的声音道:“回万岁爷话儿,近寅时了。”“让他们在外头预备下,朕起来去外头梳洗更衣。”太监应了一声。   帅哥皇上吩咐完回过头来,捋了捋晓晓脸颊边儿的发丝,轻声道:“你自来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平日这个时辰,醒都没醒呢,今儿怎的醒了,莫不是胸口疼了?”   说着伸过手来就要解晓晓的衣裳,晓晓急忙往床里缩了缩,抄起被子掩在胸前道:“不,不疼,真的。”仿佛怕他不信又过来,晓晓左胳膊伸出来刚要挥,给帅哥抓住轻轻放了下来道:“好,不疼,不疼,便不疼,也才刚好些,哪里禁得住你这般动,这会儿时候早呢,你再睡会儿,等朕下了早朝回来陪你用早膳。”   说着,把被子给她拽好,又瞧了她一会儿,才撩开一边儿帐子下去,晓晓隔着帐子,见他走了出去,接着就听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正穿衣裳,又过了会儿,听见脚步声出去远了,才松了口气。   却哪里还睡得着,睁着眼盯着帐子顶发呆,怪不得是明黄的呢,原来是乾清宫,这帅哥得多喜欢这位皇贵妃啊,竟然在自己的乾清宫里同床共枕过起了小日子,那皇后呢,后宫嫔妃呢,再往上,还有太后呢,难道就这么干看着,不能吧!   回想了一下电视剧里的情节,貌似一般皇上要是特别喜欢一个妃子,那太后肯定要跳出来搞破坏的,皇上越喜欢,太后越反感,然后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三天两头的找事儿,还有,那些皇后啊,嫔妃啊,什么的,皇上一对谁好,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出阴招,使绊子,再狠点儿,下毒陷害,反正一招接着一招,不把皇上喜欢的人弄死,不算完事。   所以,以前看这类电视剧的时候,晓晓就总结出一条真理,在后宫里就不能受宠啊,越受宠越危险,越死得快,死的惨。   想到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电视剧上哪些宠妃,跟自己一比可差远了,听说过那个宠妃明目张胆住进乾清宫,跟皇上过小日子的,还有刚帅哥皇上,那温柔不舍的劲儿,晓晓都觉他看自己那目光,恨不能把自己揣他口袋里时刻带着才好。   这皇贵妃得多招恨啊,不定多少人暗地里扎她的小人呢,这可不妙,要不回头跟帅哥说说,自己挪出乾清宫,再有,成天这么朝夕相处的,也怕露馅儿,爱之深,恨之切,回头给他瞧出自己不是他的爱妃,没准一气之下把自己凌迟了。   打定主意,晓晓又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索性起来了,伺候她的大宫女叫丁香,瞧着年纪不算小了,不知为什么还在宫里头当差,不说宫女一到二十五就放出去吗。   虽然有些奇怪,可晓晓还是蛮喜欢她,这人大概都有眼缘,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晓晓就觉得分外亲切,而且,她服侍自己也很是尽心。   丁香把帐子拢起来,扶着她慢慢下床,想起这几年发生的事儿,心里就不觉叹息,真不知姑娘这命算好算坏,说坏吧,自打进宫,一路顺风顺水,就没遭过什么罪,又给皇上跟丞相瞧在眼里说命好吧,如今却又为何落得这般,这皇上上心,丞相中意,两人争来抢去,最后姑娘自绝在奉先殿,若不是那匕首偏差了一分,恐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如今虽侥幸救了回来,却前尘往事尽忘,这人啊,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瞧谁都不认识,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此,又叹了口气,与她拿了件儿衣裳给她穿好,扶着她坐在妆台前,晓晓盯着镜子里的人,眼睛都直了,里头这个人是她吗,怪不得帅哥皇上如此喜欢呢,镜子里的美人儿就算年纪小些,可那眉眼儿生的说倾国倾城有些夸张,绝色佳人一点儿不为过。   皮肤白的几近透明,润的羊脂一般,细弯弯两道眉下一对剪水瞳眸,流转间仿佛有珠晖闪动,翘鼻小嘴儿,天鹅颈儿,微微颔首,满头如缎的青丝披在脑后,映着细白的颈项,美的惊人。   晓晓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美女是她吗,真没真实感,却听身后的丁香道:“娘娘这一伤,脸都瘦了一圈,可别在闹着减什么肥了,这人都脱了形,再减下去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多吃些,也好把元气补回来,别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儿才好。”   减肥?晓晓愣了一下,暗道,古代有这个词儿吗,怎么听着这么亲切呢,难道自己这个身体前头的主人也是穿越来的。   想到此,从镜子里瞄了一眼丁香,状似无意的道:“这一下什么都不记的了,好多事还得你在一旁提醒着,要不这样,一会儿你跟我好好说说过去的事儿,我也好心里有个底儿。”   丁香听了一哆嗦,手里的玉梳险些掉下去,暗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没全忘了,还记着些什么,亦或是怀疑了,自己该怎么办,不说吧,姑娘问了,难道不答,说吧,皇上可是下了严旨,凡有在姑娘跟前提过去事儿的,一概打死不算,还要抄家灭族,便没有族人的,爹娘也要跟着一块儿死。   丁香正为难呢,忽听外头皇上的声儿道:“姐姐要知道什么?何必问丁香,朕与姐姐日日在一处朝夕相对,比丁香知道的清楚呢。”   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丁香忙蹲身行礼,等帅哥皇上走到晓晓身后,晓晓才想起来,貌似自己也要行礼的吧。   刚要站起来,却给帅哥一下按住肩头上道:“姐姐忘了前事,倒变得有礼起来,你我之间何用这些,倒显得生分了。”说着接过丁香手里的玉梳,挥了挥手,遣了丁香下去,自己亲手给晓晓梳头。   他的动作很是熟练,一下一下的梳通,晓晓以为他会给自己挽个发髻什么的,不想却编了个异常简单的麻花辫儿。   晓晓虽说不挑,可怎么都觉着,这麻花辫跟皇贵妃不那么搭,可皇上给亲自编的,她是不是也得适当表示表示。   想到此,晓晓清了清嗓子:“那个,挺好看的。”   帅哥皇上大约没想到她会开口表扬,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朕以前日日给姐姐梳头,也没听姐姐夸过朕一回,倒是今儿得姐姐这么一句,也不枉朕练了这些时候。”   “练?你练这个做什么?”晓晓觉着这个帅哥皇上很是奇怪,就算对自己的妃子好,也没说好到如此程度的,这意思,是拿这位皇贵妃当祖宗了不成…… ☆、第81章   帅哥皇上笑看着她道:“打很久以前,朕就想若能日日给姐姐梳头,朕这辈子便再无所求了。”这话说的晓晓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那眼光直勾勾望着自己,那个深情啊,晓晓真有点扛不住。   而且,晓晓心里头还得时刻担心自己露陷儿,忐忑的跟得了心脏病似的,好在帅哥皇上没继续下去,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外间的炕上已经摆好了早膳,晓晓也真饿狠了,加上又顺口,吃了不少,晓晓是觉着大约自己的口味跟这位皇贵妃很是一致,基本上,皇贵妃爱吃的自己也喜欢。   吃饱了,晓晓摸了摸肚子,就见帅哥皇上瞧着她笑,总归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桌上的菜,没话找话的道:“那个,挺好吃的。”   就这么一句,皇上帅哥就跟旁边儿的老太监道:“没听见皇贵妃的话儿吗,赏。”   晓晓愣了愣,看了看桌子,瞅了瞅他,心说这也太那啥了,自己就说了句好吃而已啊,帅哥皇上瞧着她笑了一声,吩咐传太医。   晓晓昨天就见过张陆,白白胖胖的一个半大老头,长得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就是不怎么抬头,仿佛看自己一眼都能长针眼儿似的,自己可是外伤,这么诊脉能诊出啥来。   不过晓晓也没必要纠结这些,诊脉是这个叫张陆的太医,换药却是皇上,且把寝殿的人都遣了出去,就留下了丁香打下手。   晓晓不免怀疑他的专业性,可他是皇上,貌似自己反对也没用,可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给自己换药,对晓晓真是一种考验。   帅哥皇上刚伸过来要解她的衣裳,晓晓便忍不住后缩了缩:“那个,要不让丁香来吧,伤口腌瓒,怕污了皇上的眼。”   帅哥皇上愣了一下,轻声道:“朕又怎会嫌姐姐腌瓒,姐姐莫不自在,你看昏着的时候都是朕换的药,朕轻些,必然不会弄痛姐姐的。”   话儿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晓晓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眼睛一闭由着他换药,外头的衫儿褪了,里头的小褂解开了系带儿,晓晓还当跟昨儿似的拨开半边儿呢,哪想到整个脱了下去。   晓晓忽然睁开眼,手臂下意识抬起想遮,却给帅哥皇上抓住道:“姐姐别动,待朕把这棉布拆下来。”   因伤的是左胸,棉布从肩膀斜着裹下去,横着也缠了一道,正好裹住她的胸,别管那棉布如何轻薄,好歹有一层隔着,晓晓还不觉得如何,毕竟是连比基尼都穿过的现代人,总有点儿承受力,可那层棉布一去,晓晓真有点儿过不得了,尤其给她换药的是个帅哥,只要是女的,如此袒胸露乳的给个男人盯着看,都会不好意思吧!   更何况,他看的那叫一个仔细,晓晓想遮都不成,就这么露点的让他死盯着看,晓晓忍不住脸红,忍不住低头,真尴尬啊,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哪儿长得真不大,比飞机场稍微强点儿有限,可就是颜色挺好看,尤其那顶端儿……   自己想什么呢,该看伤口才是,这一看晓晓不免疑惑,帅哥说她是中箭,不应该是这样的吧,这瞧着倒像是刀子捅的,难道他说的是刀剑的剑。   正疑惑呢,忽听帅哥道:“好多了呢,倒是张陆的药好,回头朕好好赏赐他,只这般大的伤,恐要留疤的……”说着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胸,不知是不是晓晓多想了,总觉着他若有若无的碰到了那个顶端。   晓晓真想快着结束,却听他道:“张陆说便伤口愈合的好,也不能误了换药,便朕再轻,也不免有些疼,姐姐且忍一时,很快便过去了。”说着从丁香手里的托盘里拿了个碧玉的小盒,打开,一股清香袭来,这味儿倒不像治伤的药。   皇上用精致的银勺舀了些出来,用手指轻轻涂抹在晓晓的伤口上,他涂的很轻,只有些微微刺痛,并不难忍,难忍的是别扭,给个男的这么细致的上药,真是个考验。   好容易上完了,重新缠上棉布,穿好衣裳,晓晓那张老脸红的都快成关老爷了,晓晓真是有年头没这么害臊了,自从大学毕业,基本就不知道害臊为何物了,哪想时隔这么多年,自己在古代又害臊上了,这算不算返老还童啊,可真有点儿扛不住啊。   晓晓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对面的帅哥了,恨不能他赶紧走,让自己好好做一下心里建设,可惜帅哥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伸手撑起她的下巴:“姐姐总低着头做什么,是觉着疼了吗?”   晓晓被迫与他对视,那张大红脸就这么无遮无挡的落在帅哥眼里,帅哥明显一愣,接着低笑了一声,他这一笑,晓晓更不自在。   帅哥却伸手过来把她揽抱在怀里轻声道:“朕跟姐姐两身一心,在朕眼里,姐姐就是朕,朕便是姐姐,姐姐若疼了,朕也会疼,便姐姐不疼,朕有时也会觉得心疼呢……”后头的话说得很小声,仿佛喃喃自语,晓晓虽没怎么听清,可也能感觉的到,这个帅哥皇上真是把皇贵妃爱到骨子里了。   却,既然这般爱怎就没认出换了人呢,难道是因为失忆,他觉着他的皇贵妃失忆了,所以变成什么样儿都能接受,这不科学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自己既然是他的皇贵妃,且感情如此之好,是不是得侍寝啊,一想到得跟这个陌生的帅哥干那事儿,晓晓还是不能适应,这跟一夜情有啥区别的,就算是一夜情,好歹前头得有点儿铺垫,至少得彼此先有那意思再说,现在的情况是,帅哥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爱人皇贵妃,自是干什么都在情理之中,可自己不成啊,虽说这皇上长的挺帅,自己跟他那啥也不吃亏,却是个替身,怎么想怎么有点儿伤自尊。   可不侍寝,成天这么同床共枕的,这会儿是伤拖着,却这伤能拖几天,刚瞧伤口的愈合情况,晓晓觉着至多十天就差不离了,也不是啥要死要活的伤,根本挡不住干那事儿,能拒绝吗,咋拒绝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的忽匆匆跑进来个小太监:“万岁爷裕亲王来了。”   晓晓岷县就感觉抱着她的帅哥身体略僵,晓晓正奇怪这个裕亲王是谁呢,就听外头一个男声道:“通传什么,本王又不是那些来烦皇上的大臣,本王是找皇上拉家常的,一家子叔侄儿,有什么可通传的。”   这话儿真够无法无天的,就算是叔侄儿,也得先论君臣吧,这人不是胆大包天,就是个愣头青,要不就是个二啦吧唧的王爷,要不没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正想着,帅哥皇上放开她道:“姐姐且歇会儿,朕去去就回。”说着扭身快步出去了,晓晓好奇啊,也站起来,走到隔扇门边儿的玫瑰椅上坐下,听着外头说话儿。   就听刚那个男声道:“大白天的还当皇上在御书房批折子呢,怎么倒猫在寝宫,莫不是跟您那新封的皇贵妃亲亲我我呢,话说,那位皇贵妃我可还没见过呢,怎么着也得让我见上一面吧,难不成皇上还怕我冒犯了皇贵妃的凤驾不成。”   这几句话说的,晓晓更觉这人是个愣头青,哪有这么挤兑皇上的,却听皇上道:“她受了伤不好见皇叔,待养好了,再见也是一样。”   那位愣头青皇叔跟听不出来皇上的话外之音似的,问了句:“外头可都传遍了,说这位皇贵妃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又替万岁爷当了一箭,是我大夏朝的福星娘娘,倒让我愈加好奇起来,以前怎没听说后宫有位乔娘娘,莫不是本王记差了。”   晓晓一愣,心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这个皇贵妃还能作假,却听皇上道:“想是皇叔记差了。”接着岔开话题道:“皇叔今儿进宫来莫不是想请命任巡南的监察御史,倒是朕的皇叔,知道为朕分忧,朕刚还愁不知派谁去好呢,两淮是我大夏的粮仓,自来便有两淮熟天下足之说,这两淮实是我大夏的根基,遣旁人去,那些外官在外的日子长了,恐不把朝廷钦差放在眼里,故此这钦差难选呢,若是皇叔肯走一趟,却最好不过。”   晓晓在里头听了,忍不住想笑,心说,这皇上也够坏的,话说的软乎儿,细听之下,句句都是挤兑这位裕亲王呢,就听刚裕亲王进来前那口气,也知道这位定是个花天酒地懒散度日的主儿,哪肯受这个罪。   果然就听那裕亲王道:“皇上,您快饶了我吧!就算您信得过我,我还怕自己绷不住呢,那两淮可是烟柳繁华之地,就我这德行,您是知道的,没准去了就回不来了,哪还记得您交代的差事,您趁早找别人,这是大事,我可干不了,得了,我府里还有事儿,这就回去了。”   说着站了起来,小白也只当自己把他哄住了,不想他站起来走了一步,却忽的转身,快步走到隔扇门边儿上,一把撩开那低垂的幔帐道:“贵妃娘娘既在,便容我参拜参拜吧……” ☆、第82章   叶驰是不大明白他媳妇儿想的啥,可通过昨儿送米面的事儿,仿佛又明白了点儿,那就是他媳妇儿骨子里,有种类似酸儒文人的骄傲,跟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意思差不离。   搁以前的叶驰,就觉着这他娘的是狗屁,都快饿死了还挺着,那就是没到了真饿的时候,不信找个酸儒来,十天不给饭吃,他就不信,还拿骨气说事儿,估摸扔个馒头都能跪在地上叫亲爹,这世上就没有骨气这回事儿,有的那也是矫情,吃饱喝足了蛋疼的难受,给自己哪儿没事儿找事儿呢。   可这样的骨气按在他媳妇儿身上,叶驰就觉有股子别扭的可爱,他媳妇儿冷着脸抿着嘴儿望着他的时候,叶驰甚至觉着,比平常还招人疼,当然,他媳妇儿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因为不常笑,每一次都让他有惊喜的感觉。   纵观叶驰这二十年,基本每一天都是随着他自己性子来过的,想让他迁就别人,门儿都没有,除非他乐意,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他如今就乐意了,就算他媳妇儿再矫情,他乐意随着她的性儿,神鬼没辙。   他媳妇儿说,剩下的瓦退回去,就退回去,他媳妇儿说,用了多少照着价儿给他钱,他就让得禄接着,他媳妇儿说,以后再做什么事儿要先跟她商量,叶驰一听到以后,顿时觉着天上的日头都分外灿烂。   他媳妇儿说,谢谢他帮忙修房子,叶驰忙挥手说:“不用谢,不用谢,是我该做的。”然后周围一群小子哈哈笑了起来。   时潇也觉着,或许自己以前对他的成见是错的,即使他是个纨绔,可至少有一颗率真良善的心,此时的他,咧开嘴笑着,像一个心无城府的大孩子,仿佛只要自己一句表扬的话,就能取悦他。   只不过,他终究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就算做个最平常的朋友都不合适,这不是门当户对,这是上下,贫富,贵贱之分,他们一生下来就是不一样的,哪怕是自己家没失火之前,也没想过跟权贵攀上什么边儿。   跟明彰的婚事,若不是当年明彰的父亲坚持,且是自小定下,恐也是不合适的,许家比起定亲王府又算什么呢。   他爹总说她心思重,不是她心思重,是这世上自有人开始便有一套规则,这套规则是权贵们订的,作为最下层的老百姓唯有遵循,不可逆反,遵循了或许还有消停日子,若逆反,等着他们的不知是怎样的祸事呢,就如她跟明彰。   或许自己该跟叶驰说清楚,一味的敷衍拒绝,或许更让他生出求而不得的执着,毕竟,她并不想跟他再纠缠下去,她跟爹的日子刚安稳,她不想再有任何变数。   这两天的接触,令时潇觉着或许可以好好跟他说儿道理,这么想着,赶在第二天前邻家里娶媳妇儿,她爹,娟子跟宝柱他们一早都去跟着帮忙凑热闹的时机,时潇就想跟叶驰说明白。   晌午的时候烧了几个菜,端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头,不用她喊,从早上人都出去之后,叶驰就一直围在她身边儿转。   她收拾院子,他就拿着扫帚帮着扫地,扫完了地,实在找不着事儿干了,就帮着劈柴,叶小爷哪干过这个啊,一开始劈的乱七八糟,好在技术性不强,力气却大,劈着劈着勉强算顺手了,劈完了码放整齐,又凑过来,帮着他媳妇儿摘菜,一边儿摘菜一边儿瞅着时潇傻乐。   有时候把时潇弄得,都不知道是该脸红还是该瞪他了,因为他小爷把菜摘的,几乎没剩下什么了,这哪儿是摘菜啊,简直就是搞破坏。   不过时潇最终忍住了,反正就今儿了呗,就让他随便吧,叶驰觉着,自己这半天过的比自己前头二十年都快活,跟在他媳妇儿身边儿转来转去,哪怕干了那么从没干过的活儿,心里头也说不出的欢喜。   他自己琢磨,要是以后都能这样,他情愿舍了小王爷的爵位跟他媳妇儿过小日子,看着他媳妇儿做好菜,他帮着端到桌子上,拿了碗筷坐好,等他媳妇儿收拾好了过来一块儿吃,这种感觉真像小两口儿,越想叶小爷心里越美。   时潇从灶房出来的时候,提了一壶温好的酒,看见叶驰那眼巴巴的样儿,心里有一瞬不忍,到底摇了摇头,她不忍什么,本来她跟他就不该纠缠在一起的。   叶驰看见他媳妇儿手里还拿着酒壶,更激动了,琢磨这是要提前喝交杯酒了啊,兴奋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搓了搓手,忙过去接过酒壶,把筷子递在她手里:“那个,咱吃吧!”   时潇左右看了看:“得禄呢,一早就没瞧见他了?”   叶驰心话,好容易两人单独在一块儿,能让得禄在一边儿看着吗,早让他打发到院外蹲着去了:“别管他,不定跑哪儿玩去了。”(得禄委屈的举手,爷我比窦娥还冤呢,他家爷目露凶光,少他娘废话,给爷继续装死,搅了爷跟媳妇儿的好事儿,爷一脚踹死你,得禄只得敢怒不敢言的猫了回去。)   时潇点点头:“那吃吧。”   “嗯,那个我倒酒。”叶小爷分外殷勤的给他媳妇儿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正琢磨得说点儿啥的时候,他媳妇儿先开口了:“小王爷,那日在碧波桥上,承蒙您救了小女子,还没谢您呢,这酒就当小女子的谢了,小女子酒量浅,不能多吃,就是个意思吧。”   叶驰这会儿美的脑袋都成浆糊了,眼里就剩下他媳妇儿那张白嫩呢的小脸了,根本就没听出来他媳妇儿话里的意思,裂开嘴笑着别提多傻了,等他媳妇儿抿了一口,自己一仰脖干了,又倒了一杯才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俩不用谢的。”心里说,横竖是我媳妇儿,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却见他媳妇儿又举起来酒杯道:“还要谢小王爷不嫌我们这院子破陋,在我们这儿住了两日,还帮着我们修了房子,小女子都不知该怎样谢小王爷了。”   叶驰终于听出不对劲儿来了,后知后觉的盯着他媳妇儿端详了一会儿,见他媳妇儿嘴里虽口口声声说着谢,那脸上的表情却要多冷有多冷,这意思怎么瞧都不像亲近的样儿。   叶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睛眯了眯,索性直接问她:“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时潇深吸了一口气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小王爷,还有,瞧着小王爷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您的王府去了,总住在我们这儿终归不是事儿。”   叶驰脸色唰就黑了下来,咬着牙道:“你这是赶爷走?”   时潇抬头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恼什么,难道他还想住在这儿一辈子不成:“小王爷在我们这儿住了两天,再住下去恐王府的长辈要惦记,再有,我跟娟子姐毕竟是未成婚的姑娘家,留小王爷一个单身男子在家,日子长了恐要惹出闲话儿。”   时潇刚说完,叶驰的一张脸已经涨的通红,瞪着她的眼里仿佛有两簇火苗再跳,样子有些吓人,时潇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叶驰都恨不能一伸手捏死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合着这两天自己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她一个谢字就把自己推出去八丈远,且,今儿自己还傻不拉几的高兴呢,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思了,却是自己自作多情,她是想用软乎话赶自己走呢。   自己对她的心思,她一点儿都没瞧上,得禄□□真对,这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丫头 ,她的心是冰坨子,任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叶驰觉得恼怒,觉得难过,还有一种求而不得的不甘,他几乎咬牙切齿的道:“少他娘跟爷说好听的,你就直接跟小爷说,是不是想赶小爷走吧?”   说实话,时潇此时是有些怕他的,这样的叶驰跟这两天里她见过的都不一样,此时的叶驰暴躁的像一只随时会扑过来的野兽,但时潇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再怕也不能退,说到底儿,自己跟他就不该有交集。   想到此,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望着他道:“我们这儿是小庙,供不起小王爷这尊大佛。”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叶驰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张榆木的小桌哪禁得住他的力气,一下断成了两截子,桌子上的碗碟菜蔬,酒壶,杯子,一股脑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时潇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叶驰蹭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却忽冷了下来,用满含讽刺的语气道:“你当你这座小破庙爷稀罕呢,爷不过是觉着新鲜,没见过这么寒酸的地儿罢了,你也别以为爷就真瞧上你了,就你这样儿的,大街上,爷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之所以跟你打了两天饥荒,是因为爷大鱼大肉吃多了,心里头腻的慌,想弄个你这样的清粥小菜解解腻,春风楼,翠喜楼,潇湘阁,这四九城凡是有名儿有号的,你去扫听扫听,哪没小爷几个相好,你真当爷非你不可了啊,就你这样的,白给,小爷都还嫌呢。”   叶驰真是气坏了,气的口不择言,那话从嘴里钻出来,根本都没过脑子,就想着怎么解气怎么来。   时潇脸色有些白,虽说早知道这厮是个纨绔,到底这两天印象有些转变,可这会儿他这些话说出来,时潇才恍然觉得,娟子说的真没错,这厮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一时疏忽,竟然贴错文了,抱歉抱歉,凡是买了的亲不要着急,晚上会替换过来,呜呜,真是个大乌龙啊 ☆、第83章   李进忠忙应着去了,小白瞧着手里的葫芦发了会儿呆,记着大妮最不喜欢缠枝葫芦的花纹,想起这个,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当初她见东暖阁隔扇门上的缠枝葫芦便问他:“怎么是葫芦,若是莲花不是更好看些?”那时他只笑笑没说什么,后来不知她从那个嬷嬷嘴里听说,葫芦暗喻夫妻之事,又合了绵延子孙,便说这个不好,从此凡是瞧见缠枝葫芦必然不喜,也因此,东暖阁的隔扇门如今换成了缠枝莲花的。、   倒不知她不喜欢缠枝葫芦,却喜欢这样的手捻玩意儿,何时的事?怎他一点儿不知,裕亲王那话什么意思,琳琅阁他是听过,莫非是她在宫外那段日子去的。   小白忽觉有些不踏实起来,仿佛一直以来自己觉着最了解的一个人,忽然有一面是自己不知道的,这个人若是旁人,也与自己无干,却是大妮,便由不得他不多想了,且,他总觉着哪儿有些不对。   张陆那药说是吃下去前尘尽忘,瞧着倒是忘了,自己却又总觉着她还记着什么,不像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儿,自己太了解她,她一个很小的动作,甚或一个目光,自己都大约能知道她想的什么。   现在的大妮有些古怪,若真说起来,小白觉着有些像当年第一次在乔家村山溪边儿上碰见她时的样子,那时的她是如今这般,灵动古怪,自以为有心机,却不知,她的心机早露了出来。   想起那时她哄骗自己手里烤鸡的样儿,不禁失笑,吩咐下去,晚膳的时候让御膳房烤一只鸡呈上来,其他的捡着娘娘喜欢的做。   御膳房的人都是人精,虽说皇上下了严旨,不许背后说过去的事儿,可这事儿能瞒得住谁,以往程筱筱还在宫里当御前大宫女的时候,那就是个比万岁爷还要小心伺候的祖宗,基本上,她喜欢什么,万岁爷就喜欢什么,无论吃的,用的,使唤的都一样,所以御膳房比谁都知道她的喜好,不用特意吩咐,做出的菜一准是她最顺口的。   如今更不用说了,别管怎么跟慕容兰舟搅合了一腿,这会儿给皇上弄了回来,照样儿封了皇贵妃,就这份痴心执意,换二一个人都没戏,所以,以后更得上心的伺候着,这都皇贵妃了,不定那会儿就是皇后主子了 ,到时候,上赶着巴结恐都挤不进去。   所以,小白这一吩咐下去,御膳房的御厨把旁的都搁在了一边儿,着手就预备晚上这顿了,也赶巧了,淑妃哪儿今儿要吃个蟹黄豆腐,便往后搁了搁,等着长春宫里的人来催了两回,才赶着做了送过去。   那淑妃是邱尚书的掌珠,当初封进后宫,先时虽说慕容兰舟掌权,可一见皇上生的美姿美仪也暗暗欢喜,琢磨凭着自己爹的势力,赶明儿皇上拿回朝政,若封后,除了自己还有哪个,其他那几个,论家世,论容貌,论才艺,哪有比上自己的,待将来母仪天下,当是如何风光。   却哪想到自进宫便没怎么见过皇上,更别提侍寝了,这一晃半年都了,自己见皇上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先头还当是敬事房的掌事太监使坏,恼起来,去敬事房要了起居注一瞧顿时傻了眼,后宫是封进来不少,可侍寝的却一个都没有。   若说皇上走的近些的,当属惠嫔,对于这个惠嫔,淑妃恨得牙根儿痒痒,本来是个不入流的宫女,却因选上教引宫女得了意,封贵人之后,皇上很是冷落了一阵,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年前那会儿忽然来个三级跳,直接封了惠嫔,这半年来,万岁爷便是没招谁侍寝,却时不时会去延禧宫里坐一坐。   这虽算不得什么,可别的嫔妃连面儿都见不着,惠嫔却能隔三差五的见皇上,这能不让淑妃恨吗,想寻个机会给惠嫔难看,可惠嫔倒精,几乎不出延禧宫,这后宫又没有皇后,太后的,用不着嫔妃晨昏定省,她不出来,淑妃也没辙。   这一个惠嫔还没恨明白呢,忽的又蹦出来个乔大妮,也不知皇上从哪儿弄来的,就跟凭空掉下来似的,直接就封成了皇贵妃,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也没分到哪个宫,直接就住在了皇上寝宫里,便是皇后,这么着也不和礼法规矩吧,她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无出身,二无才能的村姑,怎么就能跟皇上同寝同食呢,这哪还是天家,成贫家两口子过小日子了。   这么下去,她们这些后宫守了半年活寡的嫔妃,算怎么回事呢,想着让手下的太监出去扫听扫听吧,可谁也没问出什么来,只一说是皇贵妃仨字,外头那些太监嬷嬷,一个个,嘴巴闭的比蚌壳还严实,一脸惊恐的道:“万岁爷一早下了严旨,若谁敢背后嚼说贵妃娘娘的事儿,一概打死不论。”   淑妃没辙,只得使了宫女去乾清宫寻李进忠,好歹的李进忠跟她爹有些交情,总会帮自己一帮吧,再说,自己好了他也没坏处,真让那个皇贵妃成了皇后,他李进忠以后的日子也没指望了。   谁知那老阉货使人来说,皇上不得空,一句话搪塞回来,淑妃本来就憋了口气在心里,中午三催四请才送来的蟹黄豆腐,更惹了一肚子气,先不说蟹黄腥不腥,就说那豆腐,怎么吃着都不是味儿,问了才知道,说御厨忙腾不出手来,娘娘这儿又催的急,便让手下的徒弟做了。   淑妃气的脸色都变了,问:“忙什么?后宫统共就这么几个主子,能忙到哪儿去,况且一个豆腐能费多少功夫,指不定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呢。”   那宫女忙道:“说是万岁爷特意吩咐下了晚膳要吃烤鸡,听说是皇贵妃最稀罕吃那个,御厨哪儿忙着收拾鸡崽子呢。”   话音刚落就挨了淑妃一巴掌:“她晚上要吃烤鸡,这会儿就的上赶着预备,本宫晌午要吃个豆腐,都没空,她算哪门子的皇贵妃,不定打哪儿个野窝子里钻出来的呢。”   话音刚落,就听窗户外头一个声儿道:“她可不是野窝子钻出来的人,是这宫里的老人呢。”   淑妃一愣,就听外头太监跑进来道:“主子,惠嫔娘娘来了。”   淑妃挥挥手没好气的道:“行了等着你通报,黄瓜菜都凉了,你们就掂量着本宫好性儿,蹬鼻子上脸的,不拿本宫当回事儿,回头那天本宫的性子上来,把你们一个个活剥了皮,就都老实了。”   说着扭身皮笑肉不笑的道:“惠嫔妹妹可别多心,我这长春宫的奴才如今越发的没规矩了,可不是冲着妹妹的。”   春桃目光闪了闪道:“冲不冲我的有什么打紧,只姐姐若恨妹妹可恨差了人,以往那位没回来,我就是万岁爷的个幌子,如今那位回来了,我这个幌子便也没用了。”   淑妃道:“你说她是宫里的老人,你识得她不成?”   “岂止识得,我与她是一块儿进宫的。”“一块儿进宫的?她是宫女?怎以前没听过有个叫乔大妮的宫女?”   “乔大妮没听过,姐姐总知道程筱筱吧!”“程筱筱?”淑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如何没听过呢,曾经是御前的红人,又是慕容丞相的弟子,这夫子弟子的,最后处出的男女之情,就为了跟她走,慕容兰舟心甘情愿还朝归政,才有如今的大夏,虽影绰绰听说她跟皇上的感情也不一般,到底跟着慕容兰舟走了,说是一路南下,先去江南再去塞北,这会儿不定在哪儿呢,怎会成了什么皇贵妃,这岂不是笑话吗。   想到此,淑妃瞧着惠嫔道:“妹妹可莫哄我,程筱筱早跟着慕容丞相走了,哪会在宫里?”   春桃淡声道:“姐姐若不信,回头去乾清宫瞅一眼,除夕宫宴的时候,姐姐不也见过她吗,我与她不仅一处进宫,还是老乡,如何不知底细,当年是她爹病重,没钱医治,她才替了同村程家的姑娘进宫,与皇上的情分更不一般,在御前三年,跟皇上同食同寝的时候都有呢,只不过乾清宫李进忠管着,李进忠是她认下的干爷爷,处处护着她,外头还有个慕容丞相,她这个御前宫女过的日子,可给万岁爷还舒坦呢。”   淑妃听到这儿却瞧了她一眼道:“妹妹跟她既是老乡,这会儿可要跟着沾光了,赶明儿她封了皇后,妹妹依附着她,日后还愁什么,怎不去乾清宫,倒来了我这儿,莫不是走差了。”   春桃站起来道:“话儿妹妹带到了,姐姐信不信都随姐姐,妹妹还有一句话要说,她没回来的时候,万岁爷想着她,望着她,惦记着她,连后宫嫔妃的身子都不碰一下,如今她就在跟前,以后的日子,姐姐自己想去吧!妹妹倒是没什么,横竖就我一个,姐姐外头可还有一大家子呢,妹妹言尽于此,姐姐自己掂量吧。”   说着扭身要走,淑妃忙笑道:“哎呦,这就恼了,不过说两句笑话罢了,真跟我计较上了,成,姐姐领了妹妹的好意,可既如你说的这般,我急有什么用,皇上如此护着她,咱们连跟前都近不得,便有手段也使不出啊。”   春桃目光闪了闪道:“咱们是近不得,却有一人能近得……” ☆、第84章   晓晓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几天,先头两天总会失眠,毕竟身边儿多了个陌生男人搂着你,抱着你,还搂抱的贼紧,搁哪个女人能睡得着着。   就小白抱着她的那样儿,呃,虽然晓晓觉得,这么个大帅哥叫小白有点儿囧,可小白坚持让自己这么叫他,她也只能照办,毕竟在人家地盘上。   话归正传,小白抱着她的时候,她觉得特像抱一个孩子,别看他平常跟自己说话柔声细语的,抱她的姿势却相当霸道,尤其她的伤口渐渐好起来,他几乎把自己完全抱在他怀里。   一般她早上醒过来的姿势都是,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胸,他的手完全占有似的搭在自己腰上,那意思仿佛他一松手,自己就能没了一样。   霸道却也证明这人超级没有安全感,有点儿令人心疼,就那么一丝丝儿的心疼,因为晓晓总忘了自己现在是乔大妮,以她的年纪,小白在她眼里,实实在在就是一小正太,即便他是皇上,手里握着生杀大权,时候长了,晓晓还是不知不觉有了种类似怜惜的感觉。   因为这小子实在太萌了,且从不放弃卖萌,他这么一萌,释放了杀伤力,晓晓也开始放松了,所以说,晓晓这辈子都搞不过小白,这么多年下来,小白最知道怎么对付她,来硬的,小白绝不干,当初那一回过来,足有一个月见不着她,小白怕了。   但这次小白也不会放过她,对她,他势在必得,所以趁着她失忆,皇贵妃就按在了她头上,自己是皇上,她是皇贵妃,夫妻名义先有了,至于夫妻之实,小白也要,他想了她这么多年。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跟着慕容兰舟走了之后,自己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白天还好,有朝政,有大臣,晚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没睡过一天囫囵觉,一闭上眼就是她,睁开眼还是她,想她跟慕容兰舟到哪儿了,做了什么,这样的夜里,是不是相拥而眠,慕容兰舟会亲她,抱她,甚至……   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嫉火中烧,所以这次他不会再由着她的性子来了,不管她是不是还记着些什么,她都必须是他的,就在今晚。   他唤了李进忠进来让他去布置坤宁宫,李进忠一听就愣了,虽说知道皇上一沾上晓晓那丫头,就会失去理智不顾礼法,可坤宁宫,那是帝后大婚时才能住的地儿,便晓晓封成了皇贵妃,也没资格在哪里过夜,这要是让满朝文武知道,还不炸了营啊。   想着便要劝,刚张张嘴,就听皇上道:“在朕心里,皇后从来只有一个,她不仅仅是朕的皇后,还是我的妻子,朕意已决。”   李进忠早就知道皇上是个听不得劝的,尤其在晓晓的事上,执拗非常,便也只能下去照着万岁爷的意思预备,却又怕晓晓那丫头不依,弄出什么事来,特意备下暖情香。   这暖情香对男子来说没什么,女子嗅倒此香却会渐次身软如绵,动情,动性,乃是内宫秘药,专门为皇上助兴调制的。   晓晓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正在进行她百无聊赖的养猪生活,没错,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猪了,猪仔子不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没别的追求,她如今也是这样,区别只在于有个帅哥陪着她。   帅哥兼职饲养员,且陪吃又陪睡,晓晓都觉得小百快成三,陪了,且是超级有职业操守的三,陪。   晓晓放下手里的书叹了口气,书是小白给她找来的,不是看了就让人头晕的经史子集,是些话本子,有才子佳人的,也有鬼怪狐狸精的,总之应有尽有。   晓晓其实很好奇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些字的,记得现代的时候,最让她头疼的就是繁体字,一般都是看着眼熟,猜半天也不见得能猜对,对于繁体字,晓晓原来就是本着猜谜的态度去瞎猜的,而且,十有□□会猜错。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出过丑,唉,别提那些糗事了,提起来都脸红,晓晓觉得神奇的是,自己穿越了一回,竟然认识这些繁体字了,不是猜,是真认识,且十分熟悉,熟悉到能异常顺畅的阅读这些繁体书籍,可见程度之高。   晓晓琢磨,这难道是穿越自带的技能点,就跟开了天眼似的,脑子里飞速的灌进去一些东西,后来想想,大约自己想多了,这些技能不是她穿越带来的,是人家乔大妮的本事。   这乔大妮倒是越来越让晓晓好奇了,听名儿绝对就一村姑, 而且,她醒过来这么长日子,又如此受宠,还是皇贵妃,怎就没见着一个娘家人来看她,就算内宫规矩大,凭小白对她百依百顺,恨不能给她摘月亮的劲儿,晓晓觉着,娘家人进宫来探探病还是很容易的,可就一个没见着。   这只能说明两点,一点是她娘家人看得开,即使女儿地位显赫宠冠后宫,依旧能淡定的生活,二一点,是她娘家人远,且不是当官的,弄不好就是那个犄角旮旯小村落的村民,没想到自家女儿能当上皇贵妃,所以,也还没来得及联系。   虽说逻辑上有些不通,可晓晓还是觉得,第二个更靠谱些,毕竟哪个世家大族会把自己家的女儿取名大妮的,就是下头使唤丫头的名儿,都得特有水平,具体的可以参考红楼。   而作为一个地道村姑的乔大妮,恐怕没有机会接受琴棋书画的系统教育吧,可事实却是,她会这些,晓晓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不会的东西,一看见就知道自己会。   除了读书还有下棋,即使她下的一手臭棋,可她会,最神奇的还有书法,她竟然会写书法哎,多神奇的事儿,且写的相当不错。   就在昨天,晓晓第一次拿笔的时候,那感觉都没法形容,下笔写出来的字,晓晓觉的比那些书法家也不差什么,画画她也会,至少花个兰花奇石什么的,绝对没问题,这造诣,晓晓都恨不能穿回去了,这要是穿回去,自己会这些,还愁个屁,先把工作辞了,混个书画家啥的,有钱,有闲,有地位,说不准还能骗一个高富帅的老公。现代社会里掌握这样技能点儿的那都是美女,长得不咋滴的也能归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类型。   晓晓这两天的日子倒不那么无聊了,她找到了一个新的乐趣,就是发现自己的技能点,目前来说,除了琴她一窍不通之外,其他的都很拿得出去,她琢磨自己如今这样儿,端着本书靠在窗下瞧,是不是也跟那些仕女图有一拼了。   为此她还真装了一会儿,只不过,她这个自由散漫惯了的现代人,实在扛不住,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而且,总看书也没意思,她琢磨自己是不是能出去溜达溜达了,小白天天坚持涂那些皇宫神药,她的伤从昨天基本就算好了,伤口愈合,也不疼了,所以她也能出去走走了吧。   毕竟自打穿过来,就在这屋里头,至多也就从里屋挪到外屋,外屋再挪回里屋,活动地点里屋的床,外屋的炕,要不,就是那那边的椅子,一步都没出去过,窗户外头也只能望望,因为望见了外头,晓晓也才更想出去。   这里是乾清宫暖阁,小白的寝宫,从暖阁的窗户望过去,便是最雄伟嵯峨的皇家建筑,朱红的墙,金灿灿的琉璃瓦,还有那飞檐之上的仙人神兽,这就是她去过很多次的故宫啊,可即使去过很多次,因为角度不同,也觉得分外新鲜。   且这里毕竟不是明清,只能说像,却不能说是,而且,现代的故宫都是游客,这里却只有轮值的太监宫女,所以她更想出去了,不能留影纪念,至少感受一下这种想都没想过的超级vip待遇。   这么想着,便跟丁香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丁香一愣,琢磨万岁爷可没吩咐娘娘能出去,自己若擅自让娘娘出去,回头万岁爷怪罪下来,自己如何担待的起。   丁香十分了解晓晓的性子,毕竟在一起待了三年之久,知道直接拒绝是没用的,她性子一上来,非要出去,自己还能硬拦着不成,倒是慢慢跟她说,先用软话拖着,比较有用,更何况,今儿是娘娘的好日子,还是莫出去,在屋里歇养着精神才是,万岁爷可惦记多少年了,不定今儿晚上怎么折腾呢。   想到此,便道:“这会儿刚过晌午,又在五月里,外头日头毒呢,刚奴婢外头走了一遭,晒得奴婢直难受,娘娘身子弱,可禁不得,不若等日头落下,吃了晚膳,再出去。”   晓晓一听就明白了,话说的好听,其实意思就是,小白没说她能不能出去溜达,所以得等晚膳的时候,回了小白才成。   晓晓也不想为难丁香,这人对自己蛮好,又亲切,她如今离不开她呢,便点头应了,丁香暗松了一口气。   到了晚膳的时候,小白过来,两人吃了饭,晓晓琢磨要不自己问问吧,便趁着吃茶的功夫直接说了:“我觉着身上好了,想出去逛逛。”   小白抬头瞧了她一会儿,笑了一声站起来道:“乾清宫后头有个小花园,难得姐姐有兴致,朕陪姐姐逛逛去。”晓晓一愣,她本意是自己出去逛,不过他既然非得陪着,自己也不可能拒绝。   说是小花园,其实真不小,湖石堆成假山,涓涓细流穿石而过,绕着凉亭小桥淙淙而响,颇有意境,旁边儿植有塔松,花卉倒不多,只除了石榴。   晓晓暗暗数了数,花园里竟有六颗石榴树,如今正是花期,那红红如火的榴花绽放开来,竟比天空布满的霞锦还要艳上几分。   晓晓站在一棵硕大的石榴树前发呆,总觉着这场景有些熟悉,天上如匹的晚霞,火红的石榴树,映着榴花,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她甚至仿佛听见他唤她晓晓,声音隐隐约约,仿佛做梦一般。   “姐姐瞧什么呢?朕唤你两声都没理会。”   晓晓忽然侧过头去,愕然发现,刚她脑子里的情景,跟眼前诡异的重合了,小白也站在石榴树前,火红的榴花映着他俊秀的脸庞,他那么温柔的看着她,唤她,虽然不是她的名字,也足够令人心惊了。   晓晓后来想想,大约男女之间要的就是个情景,有时候某些情景容易让人激动,激动之后就容易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例如这会儿,晓晓被自己想想与现实重叠的神奇情境所惑,恍惚觉得,自己跟乔大妮也高度重合了。   所以看着眼前的小白就有些心猿意马,然后,小白或许也感受到了,他一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就这么紧贴的站在了一起。   他比她高了足有一个头还多,她仰着头看他,他也低头看自己,他的眸光温柔似水,就这么定定望了她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大妮,我想亲你。”   晓晓顿时手足无措,在她的观念里,这种事儿貌似是不用提前说的,水到渠成最好,这位倒好,还直接说出来,他这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吗,难道让她说,行,你亲吧,这样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不过晓晓没纠结太久,小白仿佛也没想征询她的意见,而只是告诉她一下,然后唇就落了下来,开始异常温柔,他的唇贴在自己嘴上,辗转亲了一会儿,很慢,很轻柔,后来在他耐不住撬开她的唇探进来的时候,就有些失控了。   他亲的有些没有章法,就好像从没亲过一样,只知道大约是怎样,真亲了却有些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他的舌横冲直撞,他的牙齿碰到了晓晓的牙龈,她觉得疼,总之这么下去,她非弄个半伤残不可,他这哪是亲她,简直就是在乱啃。   无奈之下,晓晓手抬起,揽住他的颈项,开始引导他,这是晓晓一辈子都没想过会干的事儿,引导一个男孩儿吻自己,可现在她就干了,值得庆幸的是,小白是个高度配合,且相当聪明的学生,只她轻轻引导了一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抱着她专注与这个吻,且仿佛上瘾了一般,在晓晓觉得自己快要背过气去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   可晓晓只来得及喘了一口气,他的唇又贴了上来,这会儿比上回还要熟练,轻车熟路的探进来,搅动的周围的空气都是热的。   晓晓觉着自己肺里的空气几乎要给他吸光了,自己没准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接吻窒息而死的女人,最后,他终于又放开了她。   然后晓晓刚喘两口气,他又要贴过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晓晓忙伸手挡住他的嘴:“那个,你让我喘会儿,再这么亲下去,我非牺牲了不可……” ☆、第85章   晓晓是觉得的,这个吻还算水到渠成,可也不代表亲过就得上床吧,这速度未免太快了,连点儿缓冲都没有。   晓晓琢磨,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小白商量商量,他对自己蛮好的,说百依百顺也不为过,至少给自己一些时间,可根本见不着他,从花园回来,他就出去了,问丁香,丁香只是不说,把晓晓急的直转磨 ,有心拖着,旁侧两个嬷嬷齐声道:“请娘娘进偏殿沐浴。”   晓晓刚回来看见这两个嬷嬷真楞了一下,虽说脸色相当严肃,可她就是瞧着面善,问了丁香才知道,成嬷嬷原在长春宫掌事,后淑妃进了长春宫,寻了个错处把成嬷嬷发落进了尚仪局,跟尚宫局的秦嬷嬷一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又侍奉过几位娘娘,行事最是稳妥。   故此皇上一吩咐下,李进忠便想起了她俩,也是有几分深意的,往远了说,晓晓当年是秦嬷嬷引进宫先教的规矩,成嬷嬷在长春宫掌事的时候,晓晓可是她手下的宫女,与这两人自然有些情分在。   李进忠自然知道晓晓失忆了,可通过她对丁香福寿福安的意思,李进忠觉着,即使忘了,心里也留着些影儿的,就算瞧着面熟也比弄俩生脸的来伺候着好,这位别看失忆了,可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再有,万岁爷瞧的这般要紧,他哪敢怠慢,宫里上下都瞧过来,也就成嬷嬷跟秦嬷嬷底细,有这两人在,他也能省省心。   最后一个,念着旧年的交情,他也有心提拔提拔这俩,都这么大年纪了,再没个出头的机会,晚景凄凉啊。   晓晓哪里知道李进忠使的这些心眼,如今就纠结晚上的侍寝,侍寝啊,这个她一辈子都没想过会落到自己身上的事儿,今儿就开始了。   秦嬷嬷瞧着晓晓,内心颇为复杂,想当初在她们那个穷县里,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面黄肌瘦个子小小的黄毛丫头,长得先不说咋样,就那脸色都快跟土坷垃一色了,可一举一动,说话办事儿都带着股子机灵气儿,自己当初可不就是瞧着她不差,要不然,后来也不会走了李进忠的人情,把她弄到乾清宫来。   倒是这个宝押对了,若不然如今这宫里谁还记得她秦嬷嬷是谁啊,不过这丫头爷又糊涂的时候,前头她跟慕容兰舟染了那一水,就不想想,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心里头惦记着她,她能去哪儿,就是跑到天边儿,还不是得回来,到时候再回来,难免失了清白的身子。   街上的野汉子都还恨不能娶个囫囵个的老婆呢,更何况是皇上,不定心里恼恨,便回来也不如前头那般上心了。   正说她糊涂呢,人就回来了,万岁爷不仅丁点儿没恼,还比以往更着紧着,由着她折腾,可这丫头爷不知哪根筋儿搭错了,一心想着慕容兰舟那个乱臣贼子,竟然在奉先殿当着万岁爷自戳。   好在救了回来,不然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虽说这些事情瞒的严实俗话说的好,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宫里。   闹了这一出,万岁爷仍未降罪,救回来,前事尽忘,便也不提前事,下严旨不许宫人私下嚼说过去的事儿,还把这丫头直接封了皇贵妃,悉心照料养伤,伤才好,就安排侍寝。   说是侍寝,规格却相当于帝后,从大夏立国开来,瞧见哪个妃子在坤宁宫侍寝的,这是皇后才有的尊荣,现如今万岁爷给了她,可以想见,心里如何看重了,这要是搁在别的娘娘身上,估摸嘴都能乐歪了,可就这位还推三阻四的,那意思一百个不乐意呢。   秦嬷嬷瞧着心里都替她着急,瞅了成嬷嬷一眼,成嬷嬷倒是沉得住气,从刚才进来就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轻易不说话,她既不说,秦嬷嬷只得开口劝道:“时候不早了,娘娘头一回侍寝,总得赶个吉时才应景,再耽搁下去恐错过了,况且,万岁爷一早在前头呢,让万岁爷候的时候长了,总归不妥。”   晓晓一愣:“你说今儿不在这儿?还有,头一回?什么头一回?”   晓晓心说,不说自己之前就是他的贵妃吗,既然之前是贵妃,自然早就睡过了,其实想想,晓晓觉得自己挺矫情,既然知道早就睡过了,还在这儿挣扎什么,她是头一回,人家可是老夫老妻。   却如今听秦嬷嬷的话头,不对啊,难道皇上跟贵妃之前是完全的精神之爱,不涉足肉,体,有这样的两口子吗,就是皇上,也太不正常了吧,话句话说,如果之前是精神之爱,怎么自己一穿过来,就直接上升成肉,体了,难道小白一见自己就由原来的禁,欲系皇上,直接变身为狼了,这怎么想怎么不科学。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秦嬷嬷眸光闪了闪含糊道:“前头娘娘身子不好,精心调养着,万岁爷心里疼娘娘,哪里舍得劳动娘娘,这些咱先不说了,娘娘您就疼疼奴才们吧,真耽搁了吉时,万岁爷怪罪下来,奴才们这条老命可就交代了。”   晓晓虽然觉得没她们说的这般严重,可见秦嬷嬷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心里也着实有些不落忍,琢磨这事儿横竖拖不过去,不如早死早超生的好,再说,她也不吃亏,想到小白刚那个明显生涩的吻,晓晓真开始怀疑,他后宫那些老婆都是瞧着好看的摆设,一点儿功能性没有。   要不然,有那么多老婆的男人,还有不会接吻的吗,这不是笑话吗,所以说,真那啥,也是她赚了。   想到此,一咬牙一跺脚往偏殿去了,偏殿早预备妥当,轻纱幔帐之后的超级大浴桶里漂着花瓣儿,随着蒸腾而上的热气,花香袭人。   晓晓侧头问丁香:“这些都是哪儿来的,花园里摘的吗,我刚没瞧见有这么多花?”   丁香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才刚五月,虽榴花开得正当时,其他的花却有些早呢,还要再等等的,况且,刚摘下来的花也不适用,需得撷下来,挨瓣儿的挑那最好的,洗净,晒干,收起来,等用的时候拿出来才可。”   晓晓一听放了心,还真怕里头有个什么虫卵什么的,膈应啊,既说是干净的,那就洗吧,不过,她看了眼成嬷嬷跟秦嬷嬷丁香:“你们先出去,待会儿我唤你们再进来。”   秦嬷嬷愕然一下忙道:“姑娘一个人怎么成,这不合规矩,且今儿不同往日,出不得半天差错。”   晓晓听了有些囧,心说,她这话的意思是怕自己洗不干净吗,却让她当着她们脱光,真扛不住,她是穿过比基尼,可那好歹遮着要紧地儿呢,再说,那时候大家都这么穿,也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她们都穿的整整齐齐,就自己脱了,怎么想怎么别扭。   怕她们不出去,晓晓索性直接威胁说:“你们不出去,我可就不洗了。”   秦嬷嬷愣了一下,虽记得这丫头是个鬼灵精,可这话说得真有几分意气用事,这侍寝是她说不洗就不洗的吗,要搁旁人身上,估摸这一辈子也甭想再见皇上了。   正要再劝,忽听窗外福寿的声儿道:“万岁爷口谕叫嬷嬷依着贵妃娘娘的意思。”   晓晓松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这回行了吧。”   秦嬷嬷成嬷嬷跟丁香这才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就剩下了她一个,晓晓宽衣解带,踩着春凳踏进桶里,泡在温水里,晓晓不禁出了一口气,忽觉异常神奇,她一个现代人对这里的东西,衣裳,甚至这浴桶都不觉得多新鲜,还有那些香膏,几乎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有时她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自己本来就是这里的人,亦或是,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这难道也是穿越自带的技能点,得了,想这些做什么,她得愁晚上呢,跟小白一共才认识没几天,这就上床了啊,而且,真是头一回的话,那得多疼啊,更要命的是,如果小白跟今天亲她时候表现的那样儿,今儿晚上那绝对是场灾难。   光想想晓晓都怵头,晓晓在胡思乱想中拖了一个时辰之久,最后实在拖不过去了,才出来,用旁边儿柔软的红绫子裹住身体,叫人。   秦嬷嬷跟成嬷嬷帮她穿衣裳,晓晓一开始还以为 都到这程度了,肯定穿的是异常诱惑的纱衣什么的,毕竟,今夜的目的性相当明确,却没想到是皇贵妃的正经服饰。   不过身上这颜色怎么瞅着不对头呢,她记得皇贵妃的衣裳大多是杏黄的,怎么这件瞅着这么明晃晃的。   想着低头拿起下摆在灯下自己看了看,急忙道:“错了,错了,你们拿错衣裳了,这不是我的,得赶紧换下来。”   貌似晓晓记得哪个电视剧里,一个妃子穿错了衣裳,下场直接杀头了,这些人难道是想害她不成。   丁香急忙道:“娘娘别动,刚穿妥当呢,您放心没拿错,这是万岁爷吩咐下,李总管亲自备下的,要说万岁爷对娘娘,真是有心呢。”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李进忠的声音传来:“万岁爷那问,娘娘这里收拾的如何了?”   秦嬷嬷道:“收拾妥了。”说着跟成嬷嬷一边一个,扶着晓晓出了偏殿,一出偏殿,晓晓就楞了。   偏殿外停的是凤辇吧,上头的金凤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真能耀花人的眼,还有这么多太监宫女,这明明白白就是皇后的排场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小白就不怕给朝中大臣诟病。   想到此,晓晓自己都忍不住想乐,怎么自己这个现代人倒比小白这个古代的君王还像样儿,算了,都这么着了,索性装个糊涂得了,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儿晚上怎么熬过去,,这男人头一回也不好伺候着,怎么就偏让她赶上了呢…… ☆、第86章   凤辇旁的李进忠,瞧着晓晓心里颇有些复杂,他是觉着这丫头是祸水,可如今这情势,祸水也只能由着她了。   其实想想,她也没想过要祸害皇上,祸害大夏的江山,她只想跟慕容兰舟过她的小日子,是万岁爷想不开,非要她不可 ,才整出这些事来。   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前头那些事忘了也好,盼着她瞧着万岁爷的心意,安生的在宫里头待着才好,万岁爷盼着的不就是这个吗,别管怎么样,今儿过了,这生米便煮成了熟饭,待将来生个皇子公主出来,就算真正安生了。   到那时候,便她真想起什么来,念着孩子,想也不会如何折腾了,指不定万岁爷也是这么琢磨的,不然,能这么着急的让晓晓侍寝吗。   想到此,李进忠忙道:“万岁爷在坤宁宫候着娘娘呢,娘娘请上凤辇吧。”   晓晓看了他一眼,也只能上去了,夜风簌簌而过,也没让晓晓觉得凉快多少,穿太多了,这有多少层都不记得了,而且,这是不是太红了。   过交泰殿,进了坤宁宫,入目便是满目的红,本来廊下挂的宫灯就是红的,如今又悬着大红幔帐,红彤彤的双喜字,红彤彤的床帐,连周围的小臂粗的盘龙烛都是红的。   还有迎着她走来的少年,九龙金冠,明黄龙袍,袍摆下海水江涯随着他大步而来,变得异常生动,金冠下俊眉朗目,好一个风姿卓绝的少年天子。   晓晓忽然非常疑惑,这样出色的少年,如何就瞧上了自己呢,就算这位贵妃姿色不差,可说实话,跟这样一个少年郎比起来,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更何况,人家不止长相俊,还是皇帝,天子。   说白了,就是天下所有都是他的,包括女人,这贵妃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挚爱,这一刻,晓晓竟有些嫉妒了,嫉妒这个身体主人。   仪式不算很繁琐,晓晓琢磨,或许他特意下旨精简了,前头半截像是帝后之礼,后头又像民间娶亲。   别管繁琐还是简单,终归都过去了,小白下旨让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了她们俩,对坐在大红喜床上。   晓晓很有些不自在,因为知道今天要干什么事儿,就更不自在,更何况,对面的小白还一直这么盯着她看,眼珠子都不带错一下的,看的她有些发毛,心说这么下去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就这么坐上一晚上,真这样倒好了,也省得自己纠结后头那事儿。   正想着,就见小白伸出手,按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轻声道:“大妮,我还想亲你……”   晓晓一愣的功夫,嘴上已贴上了两片柔软,这回他亲的很轻,很慢,唇慢慢辗转的蹭,舌一点一点探进来,一下一下勾着她的,不急不缓的……却亲的晓晓浑身燥热。   晓晓都怀疑,自己洗澡的这会儿功夫,他是不是找老师集中练了一下,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突飞猛进的转变,刚在乾清宫花园亲她的时候,还生涩的找不着门儿呢,这会儿忽然就变得如此熟练,亲的晓晓不止浑身燥热,脑袋都有些发蒙。   在她都快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时候,小白忽然放开了她,晓晓急忙喘了两口大气,因为缺氧,脸都憋得通红,缓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拿起旁边儿几案上两只葫芦杯,用一种温柔却热烈的声儿道:“这是合卺酒,吃了我与大妮就是夫妻,从此执手偕老永不分离。”   晓晓觉得,这位少年天子骨子里简直就是个文艺小青年,时不时的就整出两句来,不过执手偕老,永不分离,貌似这话谁跟她说过似的,可谁跟她说这个呢……   现代的时候,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就算以前有,也不可能跟她说这个啊:“姐姐怎么不喝?”   晓晓回神,才发现小白已经喝了他杯子里的酒,正疑惑的望着自己呢,晓晓也急忙喝了一口,并没有想象的难喝,甜丝丝的有种醇香的味道,她竟然想喝第二口。   她也没客气,真的又喝了一口,就这么一口一口的把葫芦杯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就觉得更有些燥上来。   她想自己是醉了吧,醉的有些迷糊起来,她微微眯起眼望着眼前的少年郎,忽然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脸:“你长得真好看,比我们那儿的明星都好看。”   小白愣了一下,却没反抗,只轻问了一句:“什么是明星?”   晓晓吃吃笑了两声道:“明星就是演戏的。”“演戏的?”小白点点头:“大妮说的是那些伶人?”   “伶人是什么东东?不知道啦,反正就是明星,很帅,很好看,就跟你长得差不多。”   寝殿外头的李进忠直冒汗,心说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拿皇上跟那些戏子比什么,这要是往大了说,那就是杀头的罪过,可听万岁爷的意思,半点儿着恼都没有。   李进忠叹了口气,真替后宫那些娘娘们屈得慌,平常小心翼翼使尽了手段的讨好着,万岁爷连瞅都不瞅一眼,哪个敢说句什么冒犯圣颜的话,那就擎等着发配冷宫吧,不过话说回来,连圣颜都见不着,也谈不上冒犯了,这就是个人的命,想争也争不来。   却万岁爷也是,都这当口了,管这丫头说什么呢,等了这么些日子,还不赶紧的办正事儿。   想着唤过来福安问:“那香?”   福安忙道:“一早就点上了。”   李进忠点点头,却忽瞧了他一眼道:“昨儿个晌午娘娘叫你过去说了什么不曾?”   福安道:“没说什么要紧的,就是问奴才哪里人,什么时候进宫的,在宫里当差可受过什么委屈,想不想家里的爹娘?”   李进忠道:“娘娘自来对你不差,却如今不比以往,娘娘跟前需当心些说话才是。”   福安道:“奴才省得。”   忽听见里头有说话声,李进忠便让福安退下去了,听里头那丫头道:“这屋里热死人了,我穿的衣裳又多,热的我直出汗呢。”   接着皇上道:“姐姐热,不如朕帮你脱了外头的袍服吧!”   又听那丫头道:“还有我脑袋上这凤冠,重死了,压得我都要得颈椎病了。”   小白听了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什么叫颈椎病?”   晓晓听了嘻嘻两声:“就是脖子疼。”   在小白的帮助下,外头袍服脱了,头上凤冠拿下来,却仍觉得热,摇着袖子扇了扇风道:“还热怎么办?”   然后又把里头一层脱了,最后只剩下里头的轻薄的中衣,还是热,晓晓觉得自己再说热,恐怕就有勾引之嫌了,琢磨是不是睡了就不热了。   遂脱掉了鞋上了床道:“睡觉吧,然后躺下翻了个身,脸朝里闭上了眼。”完全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儿。   眼是闭上了,可浑身那股子燥热一点都没退,反而跟添了油的火一样,有越烧越旺的趋势,烧的晓晓口干舌燥,意识更有些迷糊起来,却忽然一个凉丝丝的身体贴了过来,令她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可惜隔着衣裳。   正这么想着,又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先是在她脸上摸了摸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刚要移开,晓晓一伸手捉住那只手,道:“别走。”   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这会儿身体燥的几乎快要爆了,烧得她脑袋都成了一团糨子,她就知道这只手摸着自己很舒服,身后贴着自己的身体更舒服,她希望贴的更紧些,她希望他别走。   迷迷糊糊中,这些都成了现实,晓晓觉得自己很是奇怪,明明很清楚小白正在对自己做的事,但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像是看别人。   她看着小白剥开她的衣裳,看见小白附了上来,看见小白亲她,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嘴,脖子……依次而下,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再颤抖,她听见自己嘴里软腻的声音说着什么,她感觉到,那种如地狱一般的剧痛过后,渐渐飞升的天堂,然后落下来,又上去,上去又下来。   如此往复,她觉得自己大约快要死了,给他折腾死了,然后她开始求饶,可那声音听着却一点儿不像求饶的样子,所以小白越发折腾起来……   寝殿外的李进忠一张老脸都有些红,对面敬事房的常三儿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好家伙,内宫里私下里可都传说咱万岁爷不成呢,这倒好,哪是不成啊,是人不对,得,今儿这一晚上过来,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可是把后宫里的嘴都堵上了,不过话说回来,听着动静,娘娘可是头一回,这不对头啊,跟慕容兰舟出去那么些日子,又是你情我愿的,难道就没成事儿?”   李进忠瞪了他一眼道:“别说杂家没警告你,这些话自己在心里头想想就得了,嘴闭严实点儿的好,省得丢了你这条老命,可不值当。”   常三忙道:“这不是咱老哥俩私下里说吗,跟别人,我这嘴严实着呢,又不是活腻了,这些话哪里能说呢,不过,今儿晚上咱万岁爷是爽利了,恐里头的贵妃娘娘受不住,本来身子就弱,这么折腾一晚上,明儿不定起不起得来炕呢……” ☆、第87章   晓晓真要累死了,哪想到这个瞧上去弱了吧唧的少年,体力这么好呢,折腾到这会儿,晓晓琢磨得几个小时了吧,她想推开他,无奈身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使不出力气,偏感觉异常灵敏,最后实在熬不住,眼前一黑,晓晓想的是,终于解脱了。   常三的话说着了,可时间弄错了,不是一天,是三天,整整三天,晓晓就没下来炕,腰那个酸,腿那个疼啊,晓晓觉得自己快残废了,就剩下躺在炕上哼哼的份了。   那晚上之后转过天儿,她一看见小白腰就开始发酸,都成条件反射了,就怕他又来,小白自然想,男人嘛刚开了荤,就跟沾了腥的猫儿一样,哪忍得住啊,可晓晓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儿也真让小白心疼坏了。   第二天儿秦嬷嬷就跟他说了,姑娘伤了身子,得养几天呢,那意思是,这两天别再一处凑合了,怕他忍不住,小白不依,好容易随了心,一时一刻都不舍得分开,遂跟秦嬷嬷道:“不用,朕省得,伤了她的身子。”问她可有药吗?   药自然是有的,宫里这样的秘药必不可少,只皇上要来做什么,难道皇上打算亲自给娘娘涂药,像不像话先不说,这药可是直接涂在那里的,万岁爷能忍住。   可就是忍住了,只不过每回涂药,寝殿里一个人都不留,都赶出来,秦嬷嬷在窗户下头,听着里头那动静,忍不住叹气,忍是忍住了,便宜可也没少占,可见万岁爷也是寻常男人,遇上心头爱的女子也是馋嘴猫一般,疼归疼,爱归爱,到了这事儿上一样是个愣头青。   弄得晓晓一见他除了腰酸就剩下脸红了,这小子忒没下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而且,干的理所当然,想起他给自己涂药,晓晓忍不住脸热,虽说如今已成事实,这般亲密仍有些不习惯。   今儿晓晓终于能下地走走了,再不下地,她都以为自己瘫痪了,这三天没下炕,走道都有些不自然,脚底下跟踩棉花套子似的,走一会儿腿就发软,索性在外间屋靠躺着。   小白进来的时候,见她的打扮,忍不住皱了皱眉,其实,晓晓今儿真没怎么打扮,刚下炕打扮什么啊,就是头发松松挽了起来,秦嬷嬷说不好看,实在不想戴冠儿,就插朵花儿吧,成嬷嬷便从盒子里寻出一朵大红的芍药来,与她簪在一边儿,搭着蓬松的两鬓, 白衫儿鹅黄裙儿,倒别有一番慵懒风情。   尤其她半靠在窗下,鬓边大红芍药,映的一张小脸白生生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那么透亮。   晓晓见他进来,也没动,一开始晓晓还想着依着古代的规矩来,可后来发现,小白根本不希望她守着规矩,说白了,小白的意思是她怎么舒坦怎么来,什么宫规礼法,都可以无视,这种宠爱简直没边儿了。   晓晓觉着,自己这穿越了一回,真比中了五百万的彩票还爽,有人这么宠着,依着她,自己还管什么规矩啊,虽说恃宠而骄容易坏事,可这不是她骄,是小白迫切的希望她骄,只是他皱什么眉,难道觉得自己哪儿不好了,还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了。   正想着,就见小白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儿,手一抬,把她鬓边的芍药摘下来淡声道:“这花跟你今儿的衣裳不搭,待朕与你换一样儿来。”说着随手扔在一边儿,跟李进忠道:“昨儿听见说御花园的牡丹打了苞,你让福寿过去瞧瞧开了没,若开了,挑那开得好的剪过来。”   李进忠应了,不大会儿功夫,福寿提这个竹编的花篮进来,晓晓一见那花篮里的几朵牡丹,顿时喜欢上来,朵朵碗口那么大,花瓣舒展,艳冠群芳。   小白捻了一朵大红的,戴在她头上,左右端详端详道:“到底是花中之王,不是那芍药能比的。”   晓晓眨了眨眼,心说听他这话儿,仿佛不喜欢刚的芍药,才费了这些功夫,倒是没瞧出来,他还这般情绪化。   晓晓倒是喜欢芍药,刚成嬷嬷拿过芍药,正合了他的心思,她记得,自己现代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花,也没什么常识,芍药牡丹有时候都分不太清,可穿越过来,倒长本事了,至少一看就知道哪个是芍药,哪个是牡丹。   莫不是原先这位贵妃的喜好,让她继承了过来,不能啊,贵妃跟皇上这般好,没道理贵妃娘娘会喜欢皇上厌恶的花啊,更何况,刚皇上那脸色又岂是厌恶,说憎恶也不为过,也不知芍药招他哪儿了,晓晓琢磨回头寻个机会试探试探。   正想着,刚出去的李进忠进来了,目光若有若无的瞄了一眼晓晓,才道:“回禀万岁爷,宫门前侍卫传进话来,说梨花村来了娘俩,口口声声要见贵妃娘娘,说是娘娘的娘跟妹子。”   晓晓心道,就说这个贵妃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也得有爹娘什么的,却不知还有个妹子。   小白瞧着晓晓柔声道:“大妮可想见她们吗?”   这话把晓晓给问住了,依着她自然是最好不见,就算是亲娘亲妹子,可她这个本主都换了,亲娘亲妹子有毛用啊,见了面说啥啊,回头再漏了馅儿,可不见貌似不合适吧。   瞧这意思,贵妃娘家那头根本就不知道女儿发达了,连进宫的门道都没寻见,这是硬往上闯呢。   可就算自己今儿不见,能永远不见吗,记得丁香说,她进宫有些年了,家里的娘跟妹子早疏远了,彼此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样儿,便自己变了些,想来她们也不觉多奇怪,况且,好歹是这本主的亲娘亲妹子,既找了来,不见,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想到此便道:“想见倒是想见,只如今我都不记得前事,自然也不认识她们,怕她们要难过呢。”   小白目光更柔了些道:“她们难过什么,大妮想见就见吧,只今儿却不行,需得过两日。”转过身跟李进忠道:“让她们先去西苑住几日,遣两个嬷嬷过去,告诉规矩,过几日等娘娘好些再召她们觐见。”   李进忠心里明白,万岁爷让他出去办这事儿,为了让自己把话先说清楚,省得那两位不明所以,回头说话行动上冒犯了娘娘。   忙应着去了,到了宫门外一见来人,李进忠忽想起当年晓晓刚进乾清宫的样儿来,虽说穿着打扮土里土气的,可那脸盘儿,那眉眼儿,活脱脱就是当年的晓晓,差的也就是眼里头那点儿灵气,这丫头立在那儿东张西望的劲儿,瞧着有几分不安稳。   倒是她娘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妇人,挨着她闺女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宫门里头,那眼里有些呆滞的迷茫。   李进忠头一个念头就是这娘俩怎么到京城来的,世道虽算太平,可也没太平到如此地步,梨花村距离京城这一路可不老近了,靠着两条腿估摸俩月也到不了,若说雇了车,怎连个车的影子都没见,就一人背着一个旧的不成样子的蓝布包袱,剩下的啥都没了。   就这一老一小的上路,估摸半道上就让歹人惦记上了,哪儿还到的了京城,更何况,晓晓虽封了皇贵妃,前后闹了这么些事儿,前头程筱筱的名头撇开,恢复成乔大妮本尊可没多少日子,梨花村的乔家怎么就能知道闺女得意了呢。   不用说啊,这指定是有人递了信过去,并且一路送这娘俩来的,这人的目的不用说,指定没憋好什么好屁。   乔二妮一眼瞅见李进忠,迎了上来直接道:“你是出来迎我们吗?”   福寿在后头咳嗽一声,心说这丫头好没规矩,见了人也不说行个礼儿,直不楞登的就问,想当初,她姐刚进宫的时候,嘴是厉害,可也没见这般没规矩啊,便道:“这是宫里的大内总管。”   乔二妮眼睛一亮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公公对不对,我听人说了,宫里头除了皇上是男人,剩下的都是公公。”   一句话把守门的侍卫都裹挟了进去,那侍卫心说,这丫头真不会说话,可人家是贵妃娘娘的妹子,再不会说话,后戳硬,能怎么着啊,没见一向霸道惯了的李总管都吃了个哑巴亏吗。   李进忠给乔二妮一句话噎的半天才道:“姑娘说的是,本来呢,照着宫规便是贵妃娘娘的亲娘妹子,也不能随便进宫的,每月都有固定召见的日子,这个月却早过了。”   乔二妮一听就急了:“过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进宫看我姐姐了,那可不成,我们的盘缠早花光了,要是进不了宫难不成饿死在外头啊。”   李进忠咳嗽了两声道:“姑娘这话从何处说起啊,您是娘娘的亲妹子,那就是贵戚,哪能受委屈啊,万岁爷也是念着你们远道过来,怕委屈了,这不让我出来跟你们说清楚,贵妃娘娘在您家里的时候是亲闺女,您怎么着都应该,那是家法,却如今封了皇贵妃,那就是主子,就比如说,万岁爷跟咱们裕亲王是亲叔侄,可裕亲王见了万岁爷,那也得先跪下磕头行礼,先说君臣,再论叔侄儿,这是国法,就是怕您二位不明白这些,万岁爷才遣着奴才出来,让老奴领着您二位先去西苑住几天儿,使两个宫里的嬷嬷过去,给您二位好好说道说道,进了宫,咱这规矩可一分都不能差,差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第88章   李进忠一番话,乔家娘倒是很有些怕:“那,我,我们就先学学规矩吧!”二妮却不乐意了,一叉腰道:“你莫不是吓唬我们娘俩呢,规矩再大,那是我亲姐姐,怎就见不得了,没听说见亲姐姐还要先学规矩的。”   李进忠脸色略沉了沉,却转而堆起个笑来:“二姑娘这话说得,老奴可担不起,老夫人是娘娘的母亲,您是娘娘的妹子,您二位就是老奴的主子,老奴有几个胆子敢吓唬主子啊,只话又说回来了,老奴还是那句话,进了宫就跟以前就不一样了,一行一动都得有章法儿,您说宫里那么多娘娘主子,主子娘娘的亲娘,老子,兄弟,姊妹,要是都不照着规矩想来就来,那咱这紫禁城岂不成了前门大街了,这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您说老奴这话儿在不在理儿。”   李进忠说的乔二妮应答不上来,末了瞪着他道:“我说不过你,学规矩就学规矩,只等我见了姐姐,势必要把今儿的话告诉她的。”   李进忠听了,心里不禁冷哼了一声,暗道,到底是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儿,真要给自己穿小鞋,哪还这么鸣锣响鼓的说出来,脸上带着笑,暗里使绊子才是本事呢,这乔二妮怎生了这么个刁蛮性子,跟她姐简直一天一地。   想着,使太监赶骡车来送她二人去西苑,自己莫转头回去,这一路都在琢磨是谁使的坏,弄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进宫,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呢。   再说,那母女俩,上了车乔家娘便道:“在家娘怎么跟你说的,怎到了外头就不听娘的话了呢。”   乔二妮嘟嘟嘴道:“我就是气不忿吗,娘没听那个上咱家送信儿的说嘛,我姐当年一进宫就得了宠,可这些年却连点儿音信儿都没有,我听见同村也有女儿进宫当差的,隔个一年半载的,就捎银子回去呢,说宫里吃喝穿用使不着钱,宫女的月利银子又多,哪个不捎回家贴补家用呢,更何况我姐得宠,银钱更不消说了,咱家这般,虽说靠着舅舅接机,不至于挨饿,到底不宽裕,她倒好,自己吃香喝辣,连顾都不顾咱们,现在我们找上门来,倒派来了个老太监刁难,还要学什么规矩,我瞧着就是姐姐不想见咱们呢。”   她娘听了叹口气:“这也怨不得他,当年你也不算小了,该记着些事儿,你爹得的那个病,你也知道,家里穷的饭都快吃不上了,是你姐用她自己换了银子,咱们一家才得了一条活路,你别瞧这会儿你姐得宠,你也不想想,咱们周围村子里进宫的那些女孩儿,有几个回来的,大都不知死活,当年也是实在没法儿活了,娘才拿了那银子,当年你姐一走,我跟你爹就当没生养这个闺女了,为这你舅足一年没跟娘说一句话,说我心狠,眼睁睁瞧着自己亲闺女送死。”   说着又叹了口气:“总归一句话,是你姐拿自己命换的银子,才养活了咱们全家,你气儿不忿,你姐的冤还不知道找谁诉去呢,你就不想想,宫里那么多宫女,上头还有娘娘主子,不说那些宫女,就是那些娘娘,哪个家里不是当官的,你姐呢,就光靠着自己,熬到如今光景,想也知道多难了,娘这会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瞧你姐一眼,当年是娘错了,见了自己闺女认个错,赶明儿死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儿。”   一番话说得乔二妮嘟着嘴不说话了,半天才道:“反正她就是我们都忘了,想是嫌弃乡下人丢她的脸呢。”   乔家娘知道自己宠坏了这丫头,许是对大妮的亏得慌,后来大妮爹渐渐好了,日子勉强能过去,自己就加倍的宠溺二丫头,倒把她纵的不成个样子,只一味拔尖儿挑头儿,把什么都当成了应当应份的。   这还罢了,心里却怨上了她姐,这真真的不像话,有心再说她两句,却又想,自己说了她也不听,横竖看着她点儿也就是了,反正见了大妮就回去,也不在京里待长了,不至于惹出什么事儿来。她这么想,二妮可不。   基于爱屋及乌,虽说对没见过的丈母娘跟小姨子,没什么感情,小白却也不会亏待,二妮娘俩人一到西苑,赏赐就跟着来了,衣裳,首饰,玩器,整整两排太监捧着,盘子里的金银玉石玛瑙珍珠,那一匹匹的衣裳料子,映着光亮,能耀花人的眼。   二妮娘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二妮看看这个,不舍得放下,摸摸那个,在头上比一比,眼都挑花了。   一时到了饭时,下头的婆子上了菜来,那花样儿多的,二妮都顾不上夹哪个了,瞅了眼旁边儿的太监道:“刚说你叫啥来着?”   福安道:“回二姑娘话,奴才福安。”“对,福安,我姐是不是平常也吃这些?”   福安特意求了这个差事,琢磨着伺候好了这娘俩,赶明儿在主子跟前也能有个功劳,如今娘娘谁都不记得了,便以前多少情谊也都没用了,如今瞧娘娘的意思,倒乐意跟福寿亲近,福安就想着自己得刷刷存在感。   这会儿二妮一问,以为她是问她姐得不得宠呢忙道:“娘娘深得盛宠,与万岁爷同食同寝,日日如此,万岁爷的膳食自是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头游的,什么稀罕吃什么,且那些御膳房的人会上好呢,知道咱们万岁爷疼娘娘,御膳多是照着娘娘的口味,便更丰盛了。”   他越说,二妮心里越酸,等他说完了,二妮道:她倒是过的这般好日子,我跟爹娘弟弟在家却只能吃棒子面饽饽的份儿。“   福安听这话儿不对头,顿时住了嘴,乔家娘喝道:“胡说什么,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二妮哼一声道:“本来就是。”   乔家娘叹口气跟福安道:“这位公公您能不能跟李总管说说,快着教我们规矩,见了娘娘还得家去呢,不满您说,赶上今年年景好,还能赶着种一茬儿庄稼,到年下也能宽裕些。”   福安愕然,心说这倒是个老实人,家里都出了贵妃娘娘,还惦记着种庄稼呢,也不知娘娘哪儿是什么意思。   其实晓晓真的很纠结,不见吧,说不过去,见吧,真不认识,说什么啊,故此,这两天晓晓吃睡不香的,净琢磨这档子事儿了,除了这档子事儿,还有就是小白。   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大瘾,自己身子刚好了,他就又开始了,别瞧瘦巴巴弱鸡似的,耐力跟持久力惊人的强,一回能折腾半宿,二回天就亮了。   基本上,天一黑,上了床,天不亮都别想消停,晚上睡不好,只能白天补眠,几天下来,晓晓的生物钟完全颠倒了,白天寝殿几乎都是静悄悄的,小白交代过,不许吵到她,晓晓特纳闷,自己好歹白天能补觉,小白呢,夜里那般没完没了的操劳,白天还要处理政事儿,偶尔回来陪她睡个午觉,那一晌午,她也就甭想睡了。   晓晓觉着,自己该找时间跟小白谈谈,就算他对这种事儿再热衷,也得有个节制吧,这么下去,不是他哪啥人亡,就是自己累死拉倒,反正没好结果,所以,为了长久着想,还是要适当控制一下。   只可惜,晓晓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时机,这天他下了早朝回来,晓晓刚要开口,小白拉过她手轻声道:“你娘跟妹子在西苑有些日子了,总不召见也不好,我让李进忠去接她们了,不必怕,有朕呢。”   晓晓有时候真觉得这男人对她挺好的,他对自己根本不是皇上对妃子,那种亲近几乎没有距离,像姐弟,又像夫妻,按说摊上这么个男人,该是无比幸福的吧,却晓晓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就仿佛心里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却又想不出是什么,有时候她觉得惶然,有时候更觉得害怕。   “姐姐,想什么呢,莫不是身上哪儿不好了?”晓晓回过神来,见他一脸担忧的瞧着自己,未免不落忍,忙道:“没什么,就是想我娘跟妹子是什么样儿的人。”   说着就见李进忠进来道:“外头老夫人二姑娘到了。”   小白拉着晓晓的手坐在炕上,挥挥手道:“传她们进来吧。”   李进忠出去的时候,乔二妮一双眼正不住四下打量呢,李进忠暗道这规矩算白学了,也是,那些嬷嬷哪敢得罪贵妃娘娘,一见时娘娘的妹子,哪个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过这也不见得就是为她好,在宫里,乔二妮这样的性子,最容易吃亏,等吃了亏再想谨言慎行估摸已经晚了,不过,自己犯不着提醒她,这丫头根本不听人话儿。   想到此,堆起个笑道:“万岁爷传呢,老夫人二姑娘请吧。”   乔二妮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梨花村,这忽然一下子进了宫,可以想见那种羡慕,她觉得这样金瓦朱墙气派的地儿,就该是神仙住的,若是能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这辈子也不冤枉了。   跟着李进忠进了里头,跪下磕了头,忽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声道:“平身吧,一家子也不用如此见外。”   乔二妮好奇的抬起头来,没瞧见她姐,先瞧见了小白, 顿时觉得她,姐的运道太好了,还只当皇上是个糟老头子呢,却不想是这般年轻的男子,比她见过所有男人都体面好看,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富有天下的皇上…… ☆、第89章   晓晓觉得眼前的母女很是面善,乔家娘年纪应该不老,毕竟古代结婚都早,而自己这个大女儿也才十六而已,她这个娘能多大,晓晓猜不会超过三十五,在现代,这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阶段,成熟,妩媚,美丽,自信,但眼前的妇人却也两鬓苍苍,满脸风霜,莫一看上去说她六十都不为过,虽如此晓晓还是觉得面善,许是她这个身体本主的记忆也未可知。   至于她这个妹子,晓晓觉得是她与自己长得相像的缘故,这个妹妹虽面善,晓晓却不大喜欢她,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谁会喜欢一个对自己丈夫有明显企图心的女人,即使这女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一样。   即便如今晓晓并不觉得自己跟小白之间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毕竟她跟他认识没多久,上床了并不能代表就有爱,但她的承认,自己对小白有相当的好感。   试想一下,一个位高权重,长相英俊,性格温柔,无时无刻不细心讨好你的男人,哪个女人能抗拒的了,而晓晓只是个最平常的女人罢了。   晓晓不大理解乔大妮的家庭关系,总觉的母女之间仿佛隔着什么,直到娘仨独处的时候,乔家娘声泪俱下的向她忏悔,姑且称作忏悔吧,晓晓才弄清楚,为什么乔大妮如此得宠却没顾娘家,实在有不顾的理由啊。   虽说晓晓觉得乔家娘说的是别人的事,却诡异的感同身受,那时的无助,被家人所弃的绝望,仿佛自己经历过这一切似的,晓晓想,如果自己是乔大妮不会虚伪的说什么原谅,以她瞧,乔家娘这次来也不过是为求心安罢了,或许这些年来,一直被愧疚困扰。   不是晓晓冷血,是从乔家娘眼里,她并没有看到该有的母女之情,有的只是愧疚,或许疏远太久,隔阂太久,即使如今说开也晚了。   乔家娘只待了三天就回去了,乔二妮却留了下来,不是晓晓让她留的,是她自己死活不走,晓晓知道这个妹妹的心思,人虽小心却大,况且,晓晓又不是傻子,天天自己在的时候不见她过来,她来给自己请安的时辰,从来都掐着小白下朝的点儿。   秦嬷嬷私下拐弯抹角的提醒过她几回,晓晓只当没听懂,弄得秦嬷嬷直叹气,其实,晓晓只是觉得没必要,小白要是真能瞧上乔二妮,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小白名正言顺的妃子那么多,也没见他召谁侍寝,成天守着自己,这份痴情令乔大妮受宠若惊之余,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或者是她想太多,阴谋论了,总觉着人不可能跟小白这般完美,晓晓几乎找不到他的缺点,一个男人好到这份上,本来就不可信,尤其他还是皇上,能当皇上都是什么人啊,底下那么些大臣,一个个都是人精,能把这些人精都控制在手里,皇上就得是人精之中的人精,什么手段都能使唤的如鱼得水才成,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只围着一个女人转的痴情种。   所以,乔二妮那点儿手段,根本不够看,而且分外可笑,目前来说,已经渐渐发展成了晓晓的乐子,跟看个粉墨登场的小丑似的。   如此过了半个月,这丫头终于挺不住了,这天二妮照常赶在小白下朝之后来给晓晓请安,小白照旧的对她代答不理的,跟晓晓说了几句话,便去了,等他走了,乔二妮忽道:“姐姐真打算不理会妹妹的终身大事了吗?”   一句话说的晓晓想笑,琢磨古代的姑娘都应该挺矜持的吧,有这么不害臊,把自己终身大事拿出来说事的吗。   晓晓挑挑眉,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怎见得姐姐就不理会了,只怕妹妹眼高,姐姐寻的亲事妹妹瞧不上眼,你既这般说,待晚上我跟皇上商量商量,瞧哪家大臣之子与你合适做配。”   乔二妮一听忍不住了:“姐姐哪是真心为妹妹好,大臣之子多是纨绔浪荡子弟,这是把妹妹往火坑里推不成。”   晓晓听了脸色一沉,心说真是自己太好脾气了,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晓晓冷声道:“依着妹妹,哪里不是火坑,待姐姐猜上一猜,妹妹莫非想进宫?”   乔二妮索性直接道:“我进宫有什么不好,一则咱家里出来两个皇妃,自然更是尊荣无双,二一个,我若进宫姐姐不也有个帮手,省得被人算计了去。”   晓晓冷哼一声道:“这年头亲姐妹都免不得要算计,还能指望什么帮手,今儿你既然把话说明白了,姐姐也不藏着掖着,你若想靠着我寻个如意郎君,我可跟皇上进言,若你想进宫封妃,趁早歇了心思,我是断断不会与亲妹妹共事一夫的,我身上乏了,你去吧。”说着再不管她起身进里屋去了。   乔二妮脸色难看极了,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平常看上去柔弱的姐姐,会跟她这般直白的说出来,且说的这么绝,若不是皇上哪儿使不上劲儿,谁耐烦求她啊。   乔二妮子没辙跺跺脚走了,出了乾清宫,往自己住处走,越走越郁闷,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跟着她的小宫女见她脸色不好,便摘了旁边儿一朵开的正盛的牡丹花递过来道:“瞧这花开的多好,跟姑娘今儿穿的衣裳正配呢,不如奴婢给姑娘戴头上吧。”   搁平常,乔二妮定然喜滋滋的让她戴上,今儿正不痛快,哪里有心情戴花,看见那朵牡丹花更想起了乔大妮,气的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仍不罢休,还用脚踩了几下,就听一个声儿道:“哎呦,这是谁这么大火儿,白白的糟蹋咱们御花园的牡丹花,可知道如今这园子里的牡丹花可都归着贵妃娘娘使唤呢,回头让那些太监瞧见,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乔二妮抬头就见那边儿游廊间转过一行人,带头的两个瞧穿着不像宫女,正疑惑间,她身后的小宫女急忙道:“二姑娘这是淑妃娘娘跟惠嫔娘娘。”   乔二妮根本就没学几天规矩,见了她姐都没说正儿八经行个礼儿的,更何况,见了这俩根本不得宠的宫妃,更不会假以辞色了。   听了小宫女的话也不过点点头,淑妃不免恼上来,心说她姐姐那般霸占着皇上还罢了,横竖是本事,这个乡下丫头凭什么不把自己瞧在眼里,就她这个没规矩的样儿,真该直接打死。   刚要发难,春桃却先一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妮妹妹,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春桃啊,咱们一个村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可还见过你呢。”   二妮一愣,疑惑的端详她几眼,暗道,不记得见过她啊,春桃却已经走过来亲热的拉起她的手:“哎呦,瞧瞧这才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这模样儿,身段儿,比咱们贵妃娘娘可……”说到这儿大约想起有些话不能说,顿了顿道:“若我有这么个标志的妹子,睡觉都能笑醒了,可舍不得把她嫁别处去,早就接到宫里来跟我作伴了,淑妃姐姐,妹妹这话说的可是?”   淑妃会意,也笑着走过来道:“可不是吗,偏我也没这么个亲妹子,倒是咱们贵妃娘娘的命好。”   这话可不正戳在二妮的心窝子里吗,顿时觉得眼前两人可亲起来,春桃却瞥见那边儿像是福安走来了,跟二妮道:“外头不得说话儿,我就住西边儿的延禧宫,回头二姑娘闲了,找我说说话儿去,离得家乡日子长了,家乡的事儿都忘光了,盼着个人来跟我说说呢。”   福安过来的时候,她们早过了那边儿的穿廊,二妮心里不痛快,见了福安也没好气:“你来做什么?莫不是贵妃娘娘有什么示下了不成?”   ”   福安暗暗皱了皱眉,这位二姑娘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糊涂,就算惦记上万岁爷 也不能那么直截了当的跟贵妃娘娘说吧,即便亲姐妹也不成,再说,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还瞧不出来,万岁爷那一颗心全都给了她姐,半分也分不出来的,安生的讨好贵妃娘娘,寻一个如意郎君嫁了,怎么也比过去的乡下丫头强吧,若不是有贵妃这个姐姐,就凭她,莫说攀附大臣之子,就是寻常人家的汉子也瞧不上她呢。   如今倒好,得罪了娘娘,能有她的好儿吗,这不让自己过来传话了,福安道:“娘娘说二姑娘也怪累的,不用每天都来请安了,明儿就免了吧,另外,二姑娘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总在宫里住着不合适,家里的老爷夫人不定怎么惦记呢,让姑娘收拾收拾,三日后送姑娘回家。”   二妮一听咬了咬牙:“她这是怕我夺了她的宠,巴巴的赶我走呢,我就不走,她能怎么着?”   福安都忍不住叹气了:“二姑娘这话可不越发糊涂了,万岁爷的话是圣旨,娘娘的话那就是懿旨,抗旨不尊,一样要掉脑袋的,二姑娘还是别跟贵妃娘娘拧着了,依着奴才,您先家去,待过些日子,娘娘气消了,二姑娘再来说两句亲近话儿,也就过去了。”   “亲近话?她不当我是妹妹,我还巴望着她这个姐姐不成,走就走,谁稀罕呢。”气哼哼的要走。   福安忙又道:“奴才还有一句话要劝二姑娘,这宫里贵妃娘娘独得盛宠,不定就有人眼热,二姑娘当心些才是。”   二妮哪里肯听,恼恨着走了,回去越想越气,想起今儿那个惠嫔的话倒是个明理的,又是老乡,不如去她那儿走走。   这么想着也不待着了,出了住处径自往延禧宫去了…… ☆、第90章   二妮到延禧宫的时候,惠嫔亲自迎了出来,分外亲热的招呼她一同坐在炕上,二妮好奇的打量四周的摆设,比乾清宫她姐那里简陋太多,四周有些空旷,对面的架子上稀疏摆了几个瓷瓶,不知是不是有些暗的缘故,瞧着乌突突的,帐子都有些旧了,整个延禧宫都冷冷清清的,毫无生气,可见这惠嫔不得宠。   二妮不免有些后悔起来,一个不得宠的妃子,自己来找她做什么,神色便有些漫不尽心,惠嫔如何瞧不出来,却只做不知,拉着她的手问了她许多梨花村的事儿,问的二妮有些烦了,才道:“现如今贵妃娘娘尊荣无双,想必你们一家也要挪到京城来吧,贵妃娘娘可说了,万岁爷赏了哪处宅子?”   惠嫔不提还好,一提这些,乔二妮更气不打一处来:“贵妃娘娘只顾自己享福,哪管我们死活,倒跟不是我爹娘生养的一样。”   惠嫔听了道:“这话我可不信,谁不顾着娘家,我是真没贵妃娘娘那样的福分,若我有贵妃娘娘的福分,头一个便要顾袒家里的妹子,这宫里一个人有什么趣儿,姐俩个做个伴儿有商有量的才好呢。”   说着瞧了她一眼又道:“唉,瞧我,说着说着就糊涂了,这样的事儿哪用我操心,不定贵妃娘娘早就想到了,说不得过些日子,咱们就成姐妹了呢。”   她越说,二妮越气,哼一声道:“惠嫔娘娘快别臊我了,我哪有这样的造化,本来我也跟惠嫔娘娘想的一样,瞧着姐姐在宫里寂寞,便我来了,也不能住多少日子,不若想个长久之计,却贵妃娘娘一听就恼了,生怕我得了她的宠,与我道姐妹共事一夫断断不能,三日后让我回家呢。”   春桃听了,心里真瞧不上这乔二妮,好歹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有自己上赶着要伺候姐夫的,真亏她说得出口,不过她若不这般蠢,自己又怎会把念头动到她身上。   其实春桃心里清楚,即便没有乔大妮,皇上也不会喜欢自己,但没有乔大妮好歹有些指望,之前至少皇上还会来延禧宫走走,即便还是为了乔大妮,也比现在强,如今的日子,她总觉着过的慢,偌大的延禧宫,从早到晚都是冰冷冷的,有时候,她觉得这里是坟墓,她还没死却已埋在了里头。   她现在甚至开始向往刚进宫的日子,即使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生怕坏了规矩要受罚,却比如今好,至少那时候有想头,那时的想头是存些钱,等二十五放出宫去,寻个老实汉子嫁了,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后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春桃有些悔的,但再悔已经到了这个境况,回不去了,便要求生,难道就这么一天天等着老,等着死吗,而乔大妮又凭什么过的这般好。   前头跟慕容兰舟那样,如今有什么资格得到皇上如此专宠,甚至不久的将来,还要母仪天下,一想到这个春桃就恨,这种恨意啃噬的她夜夜无法安眠。   想到此,春桃故意叹口气道:“贵妃娘娘真真糊涂了,姐妹在一起有个照看多好,这世上最无常的便是圣宠,过两年就要选秀女了,有道是花无百日红,谁能料到两年后是怎样的光景呢,更何况,贵妃娘娘还有前头那档子错处,如今万岁爷正在情热之时,不计较也是有的,过后可难说了。”   说完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哎呦,瞧我这张嘴,怎么忘了这些事是不能说的。”   她越这般二妮越好奇,更非要知道不可:“什么错处,为什么不能说?”   惠嫔忙低声道:“皇上下了严旨,不让说娘娘以前的事儿,谁说了要杀头抄家灭族的,你就当没听着吧,知道了与你也没好处。”   二妮一见她不肯说,恼上来,蹭一下站起来道:“不说拉倒,想必拿我当外人了,我这就回去吧,省得讨人嫌。”   惠嫔忙一把拉住她道:“瞧瞧这小性子,真恼了不成,我也是为了你好,既你非要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说着把前头晓晓怎么跟了慕容兰舟,后来又怎么回了宫与二妮说了。   乔二妮是知道她姐忘了前事的,进宫之前李总管跟她们说了,说遇了刺客,她姐替皇上挡了一剑,昏了三日,醒过来就不记得前头的事儿了。   本来乔二妮真不大信的,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不记的事儿了,可一见面,见她姐连娘都认不得,便信了,心里却也存着疑惑,如今才知道,是吃了药的缘故,怪不得家乡的事儿一丝都不记得了呢。   却又想,便她姐前头跟了别人,皇上仍对她姐这般,心里不免更生出嫉恨来,惠嫔度她神色道:“这些事你知道便罢了,千万莫跟旁人说,若给人知道可是祸事。”   二妮从延禧宫出来,一路都在想她姐这般无情无义,只顾她自己,连自己这个亲妹妹都不理会,哪还有什么姐妹之情,便自己走了,也不能让她好过,惠嫔说这些事儿皇上就为了瞒着她,那自己就偏要告诉她,看她还能安生的了吗。   存了这个心,转过天一早便来给晓晓请安,晓晓挺烦这个妹妹的,本来自己就不是她亲姐姐,又加上这个妹子的性子不讨喜,一心惦记着小白,小姨子非要上赶着跟姐夫,哪个姐姐能忍这样的妹子,恨不能赶紧送走,眼不见心不烦,昨儿还特意让福安告诉她,这两日别来了,不想又来了。   不过,今儿怎这般早,小白可还没下朝呢,晓晓是真不想起,问了问时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估摸也就六点,昨儿晚上那番折腾,天蒙蒙亮,小白才放过她。   晓晓开始怀疑小白是不是吃什么药了,瞧着瘦啦吧唧的,这方面强的有点儿不协调,自己也婉转的跟他提过,这种事还是要适可为止的好,可小白就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儿,该怎么还怎么。   晓晓琢磨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好了,适当的得对他严厉一些,基本上,晓晓没把小白跟皇上联系在一块儿,一开始还提着心,怕他认出来,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想这些,从小白的表现来看,自己跟这位皇贵妃完全就是三百六十度无缝对接。   说白了,自己就是她,她就是自己,她是这么理解的,无论自己做什么说什么,小白都始终如一的,用一种目光望着她,这种目光晓晓有时候会想到自己以前养的一只宠物狗,总是摇着尾巴跟着自己,眼睛专注的望着自己,仿佛再说,爱你,爱你,我好爱你。   狗之所以会成为人类的朋友,晓晓觉得,跟它们会卖萌有直接关系,虽把小白比喻成狗有点儿不厚道,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就是这样,她一点儿都没夸张。   而面对如此萌物,晓晓根本不忍心拒绝他,即便推拒也被他轻易化解,最后就成了如今这样,纵,欲过度也算自己活该。   晓晓摸了摸酸疼酸疼的腰,对秦嬷嬷道:“就说我身上不舒服,让她回去歇着吧,不用请安了。”   秦嬷嬷出去一趟回来道:“二姑娘说,就要家去了,今儿有些话要跟娘娘说呢。”   晓晓叹了口气道:“那让她等着吧。”   晓晓刻意耽误了些时候,足足让二妮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才召她进来,二妮心里气的不行,到底不敢发作,却更加深了要给她姐添堵的心。   说了两句闲话,扫了两个嬷嬷一眼道:“妹妹有些私话要跟姐姐说。”晓晓真恨不能翻个白眼,却又想,正就这一两天了,忍忍就过去了,挥手让秦嬷嬷成嬷嬷下去,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跟着退了出去,才道:“什么话儿?”   二妮瞧了眼外头,小声把惠嫔跟她说一股脑全告诉了晓晓,晓晓还么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外头小白的声儿道:“怎都在外头?”   乔二妮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想起惠嫔跟她说的,皇上下了严旨,禁止宫人私下说这些事儿的,忙站起身来。   小白已经走了进来,看见她略皱了皱眉,原先小白对这个小姨子还基于些爱屋及乌的心理,,要是这个小姨子乖巧懂事一些,他也会多加照顾,至少给她寻一门妥帖的亲事,留在京里,隔三差五也能进宫陪她姐说说话。   可她却另有心思,这种心思令小白很是反感,年纪虽小,心却不小,弄的小白现在一见她在就皱眉,怕她当着大妮,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来,不想今儿见了礼急匆匆就走了。   小白也懒得理会,坐在晓晓旁边儿,就着窗外的光亮,端详她半晌儿,见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不免有些自责,这些日子自己是有些过了,可他想要一个孩子,迫切的想要。   即便她如今夜夜在自己怀里,他依旧不踏实,慕容兰舟的尸体至今没找到,小白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很清楚,除非慕容兰舟真死了,否则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实的了。   他知道晓晓对慕容兰舟的心,每每想到慕容兰舟或许还活着,他就寝食难安,如果他跟大妮有个孩子就好了,就算将来万一她想起什么,有孩子,她也不舍得再丢下自己吧!   想到此,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手缓缓落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道:“大妮,给朕生个孩子吧!” ☆、第91章   晓晓一惊,生个孩子,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真有孩子,这个孩子算是皇贵妃的,还是自己的,晓晓忽然有些糊涂了,自己到底是谁,过着别人人生的穿越女,而这个别人的人生,貌似乱的可以。   晓晓深深看着眼前的男人,俊俏,温柔,对自己好的没边儿没沿儿的,可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晓晓真有些怀疑了。   如果二妮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男人图什么,身为拥有天下的皇帝,至于为一个女人费这么些心思吗,还是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晓晓不知道二妮那些话的可信度有多少,但晓晓知道有些是真的,因为她也不是傻子,就算小白遮挡的再严谨,她依然能感受出弥漫在整个乾清宫的异样,身边儿的太监宫女言辞间的闪烁,尤其她一问过去的事儿,就仿佛如临大敌一般的表现,都一再告诉她有鬼。   如果是真的,这位皇贵妃为什么会摈弃如此温柔痴情的皇帝,却去爱一个乱臣贼子,这说不通啊,不过,爱情有时候就是说不通的,也不对,丞相是外臣,就算皇贵妃之前是宫女,貌似也没机会跟外臣接触,便偶尔照面,也应该说不上话,难道紧凭用眼睛看就能爱上,简直荒谬。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故事,比如皇贵妃进宫之前就跟丞相认识而互生情谊,无奈进宫被小白看上,然后小白弄死丞相,禁锢了皇贵妃。   这么想着,晓晓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太狗血了,而且,年龄上对不上,那个慕容兰舟能当上丞相,肯定不可能跟皇贵妃一边儿大,这位皇贵妃年龄可不大,今年也才十七,所以这种狗血的情节绝不可能。   如果不是这样又是怎样的呢,晓晓头一次对皇贵妃韵事产生了浓厚兴趣,估计这是乔二妮惠嫔淑妃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她们哪里知道,乔大妮根本以为自己是别人了,即使觉得这些事有些悲惨,但根本没受什么影响。   真正让她受刺激的是小白让她生孩子,说实话,她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现代的时候,她都想不结婚,因为男人太渣,自己几个好友,不管是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经历的那些,都让她觉得,这世上就没一个好男人,把自己的人生托付在一个男人手里,太危险,更何况,还弄个孩子出来,就更加危险了。   可她不想生孩子,这由得了她吗,就凭小白这么日以继夜的耕耘,就算是块盐碱地,也能发芽了,或许,这会儿她肚子里就有了个小小的芽儿。   想到此,晓晓不由打了激灵,小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   哪儿都不舒服好不好,一想到可能怀孕,晓晓整个人都不好了,小白深深看了她很久:“,大妮不想要朕的子嗣吗?”   晓晓心说不想要能说吗,肯定不能吧!晓晓目光闪了闪,习惯性规避问题:“那个,我有些累了。”   然后,从这一刻起,小白就跟她陷入了冷战模式,小白的冷战跟自己想的还不大一样,小白的性格挺两面的,晓晓见过他对底下人什么样儿,应该说,很有皇上的范儿,完全的冷高,不可反抗,不可亵渎的类型,对自己立马就变成了一颗温暖的小太阳,暖心小正太,要不怎么把自己迷得都忘了做多了会怀孕的常识。   而小白跟自己的冷战也就是不说话,该吃吃,该喝喝,该做做,而且做的比以前还多,还长,有时候,他在自己身上折腾的时候,晓晓觉得,他想一头发,情的牛犊子,她要是敢说一句不要了什么的,下半夜肯定更惨。   如果她配合一点儿,或者主动一些,那么他会缓一缓,有时会依着她,力气小些,尽量把时间缩短,这是晓晓总结了教训之后的结果,晓晓无奈急了。   乔二妮走了,即使她十万分不乐意走,晓晓也坚持把她送走,晓晓觉得,乔大妮这个妹妹简直就蠢得没边儿了,那天跟她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后,转过天又来找她,话里话外的,说她不配得到皇上的盛宠等等,这哪是亲妹子啊,简直就是冤家仇敌。   问她这些是怎么知道的,她说是惠嫔告诉她的,弄得晓晓哭笑不得,都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人要是能蠢到这种程度,也挺不易的,估摸惠嫔也想不到,这货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秃噜了。   知道是惠嫔说的,晓晓倒不觉得奇怪了,惠嫔她见过一回,刚醒之后那几天,惠嫔来过,没等说上两句话儿,小白就来了,从哪天就再没见过惠嫔。   惠嫔给自己的感觉跟福安福寿丁香一样,有种熟稔感,后来知道,两人是一起进宫的老乡,晓晓才理解,但晓晓也能感觉出惠嫔对自己的恨意,哪怕她掩藏的很好,晓晓依然能感觉到那种虚假笑容背后的阴鸷。   这也不难理解,估计这后宫里不恨自己的女人没几个,尤其这些嫔妃,毕竟男人只有一个,给自己霸占了,就像那些宫斗电视剧一样,后宫的女人,活着不是害别人,就是被人害,而自己就是那个活靶子。   惠嫔变着法儿的使坏完全能理解,晓晓不能理解的是乔二妮,自己要是失了宠,有她什么好儿,因为那点儿嫉妒心,就蠢成这样儿,再让她在宫里待下去,不定惹出什么事儿呢,所以,必须把她送走,而且,要尽快把她的婚姻大事落实了。   晓晓不想她在京里头待着,也不想把她嫁给大臣之子,就乔二妮这样的,嫁个平常人家没准还能过日子,要真嫁进那些复杂的宅门里,让人卖了还给人输钱呢,没得给自己添堵。   想着跟小白商量商量,偏偏小白不跟她说话儿,这几天晓晓略反省了一下,觉着自己是有点儿不识好歹,在后宫里,皇上要是满含深情的跟个妃子说,给朕生个孩子吧,那就是最实在的爱,相当于说我爱你了,然后,自己应该含羞带怯的点点头,或者顺着回应两句,你喜欢皇子还是公主之类的才算正常。   自己那天的表现,简直就是一盆冰水浇下去,若自己不是小白的真爱,估计这一下就算不打入冷宫也得失宠,他现在只是不跟自己说话,貌似挺给面儿了。   这么想着,乔二妮就开始琢磨要不哄哄他吧,反正自己比他大,哄哄他也没什么,至于怎么哄,晓晓也没怎么费神儿,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给他夹了一个鸡腿。   烤鸡基本是上晚膳的必备菜肴,然后跟他说:“皇上若得空,咱们去抓鱼吧。”   这些是小白没事儿就在她耳朵边儿上絮叨的事儿,说她给他抓过鱼,可惜后来给他倒回去了,要是那会儿就养着,如今都老大了等等,晓晓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自然记住了,这会儿稍微一提,那作用绝对相当大。   果然,小白听了,再也憋不住,跟她说:“明儿咱们郊外的园子里住些日子,哪里的水面大,比宫里头凉快。”   晓晓急忙点头,心说这就代表好了吧,然后接茬儿跟他说:“二妮虽回了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倒不如给她寻一门亲事嫁出去,也了了一桩心事。”   小白瞧了她半晌忽道:“若不是为着你妹子的事儿,你还跟不跟朕说话儿呢是也不是?”   晓晓晓眨了眨眼,心说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他先发起来的,到成自己不跟他说话儿了,这往哪儿说理去啊。   想到此,也没客气:“明明是你不跟我说话儿的。”   小白颇小气的哼了一声道:“誰让你气朕来着,不过是让你给朕生个孩子罢了,你那脸色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你让朕怎么想。”   晓晓嘟囔了一句:“也没挡住啊。”倒把小白气乐了,放下筷子道:“朕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子嗣了,不然那些朝上的大臣三天两头上折子让朕广选淑女冲容后宫,烦都烦死了。”   这话说得晓晓一口汤差点儿喷了,不小了?多大?貌似这小子比自己还小呢,不过,子嗣?她看着他道:“要是个女孩儿怎么办?”   小白听了忽然就欢喜了起来,这话儿是说她应了呗,他站起来过去一屁股坐在晓晓旁边儿,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道:“公主也好,跟朕的大妮一样聪明。”   这次冷战算彻底结束了,晚上小白又勤耕不辍的折腾了一晚,弄的晓晓腰酸背痛腿抽筋儿,去园子的一路都是小白抱着她的,好在,皇帝出行基本不用走路,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偌大的皇辇中,挺舒服的。   晓晓一路睡过去的,等她醒过来,已经住进了临湖的清凉殿,梳洗妥当,丁香把窗子推开,瞬间呈现在眼前的一顷碧波,令晓晓呆滞了好久才回神,这叫水面大,这简直就是个湖,不过望着这水,晓晓脑子忽然划过一个影儿,没等她来的及捕捉,已没了踪迹。   这令晓晓倍感无力,想必是皇贵妃过去的那段记忆,晓晓不由的想起了慕容兰舟,便问丁香道:“丁香你见过慕容兰舟吗?”   啪一声响晓晓回头,是福安手里的茶盏打落在地上…… ☆、第92章   福安急忙跪下请罪,晓晓不由皱了皱眉,她看上去如此不近人情吗,不过打碎了杯子而已,亦或是,因为自己提到慕容兰舟吓着了他。   她走过去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故意打趣道:“可见这里的景儿好,福安光顾着瞧景儿了,倒把手里的茶盏忘了,好容易凉快些,我可喝不进热茶,若有清凉的倒好。”   丁香忙道:“正是,万岁爷早吩咐下,熬了酸梅汤,用冰镇了大会子,如今正恰好,福安快去给娘娘拿来。”   福安忙收拾着出去了,他一出去,晓晓又问丁香:“你还没应我的话呢?”   丁香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娘娘怎想起问这个来?莫不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不成。”   晓晓道:“若是胡言乱语你跟福安慌什么?其实你不用怕,我就是好奇而已,以前不知道这么个人,却他的名儿我听着有些熟,既他是丞相,怎又成了乱臣贼子,皇贵妃跟他……”   晓晓话没说完,丁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您可饶了奴婢吧,这些话您是从哪儿听来的,若是万岁爷知道,莫说奴婢这条命,您跟前大大小小的奴才,可都是一个死。”   晓晓是觉得他们有些风声鹤唳,其实自己真是好奇,好奇皇贵妃跟那位丞相还有小白的关系,她得承认,自己有些嫉妒这位皇贵妃了,因为小白,她觉着小白简直就是一个最佳爱人,温柔专情作为一个皇帝,这简直是奇葩,这样的小白很令她心动,之前她可以糊弄着过,之后,她开始生出独占的心思,哪怕他的心,她也想弄清楚,他对自己的好,源于皇贵妃,但是不是同时也有自己。   晓晓知道自己矫情了,可她就是忍不住,尤其人总是有好奇心的,若是他们大大方方告诉她,或许她也不会这样了,可他们一个个对此讳若莫深,这更令她想知道。   不过,她也不想为难丁香,她扶她起来道:“好了,我不问了。”却听外殿里小白的声儿道:“什么不问了?”   随着音儿走了进来,目光在晓晓身上停了停,嘴角勾起笑道:“刚可是睡得好,一路都是朕抱着过来的,如今朕的胳膊可还酸呢,这会儿倒精神了。”   晓晓不禁白了他一眼道:“若是夜里睡得好,谁耐烦白天补,不如万岁爷今儿去别处歇一宿,也让我好好清净清净。”   晓晓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相当含蓄了,可听在小白跟丁香耳朵里,简直就直白的不行,小白还好,横竖习惯了大妮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反正从前她就这般,后来在宫里待的年头长了,倒也学会了谨慎,如今的她,倒让小白想起了以前。   丁香脸有些红,忙寻个借口出去了,小白挨过去坐在晓晓旁边儿,伸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道:“真这般狠心,把朕往外头赶,昨晚上是谁抱着朕不松手的嗯?”   一句话说的晓晓也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一把道:“胡说什么呢,谁抱着你不松手了,我是让你……”说到这儿,才发现上当,闭上嘴瞪了他一眼。   小白低低笑了两声,在她红的透亮的耳住朵上亲了一口道:“这清凉殿的后殿有个妙处。”“什么妙处?”小白神神秘秘的道:“这会儿且先不告诉你,等晚上,朕与你去瞧瞧,想你一定喜欢,对了,刚你跟丁香说什么呢?”   晓晓目光闪了闪道:“没什么,聊闲话儿罢了,那个,小白,你再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儿吧,我知道我们是在乔家村认识的,然后呢,进宫之后怎么样,你说我是你的御前宫女,主要是做什么的,奉茶还是干别的差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呢。”   小白听了,露出一丝笑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是做个两天奉茶宫女,后来到了御前就成了祖宗,朕哪舍得让你干什么差事,就是陪着朕罢了。”   晓晓不由愕然,说不信吧,还真有迹可循,就如她在乾清宫生活的如此滋润就是例子,底下的太监宫女,御膳房的御厨,身边儿的嬷嬷无一不知她的喜好,伺候的异常周到,一看就不是一天两天儿了,非日积月累绝难做到。   不过这有点儿说不过去,这皇贵妃也太好命了,不就一个村姑吗,还有,她到底怎么修炼的这一身才艺的。   晓晓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技能,书法,下棋,画画,还有对书画古玩的鉴定,这位皇贵妃超级厉害,基本上,晓晓一看见架子上的古董,无论瓷器还是香炉亦或是字画,脑子里都能立马反映出信息。   如果没见乔家娘跟乔二妮,晓晓还能骗自己是在家学的,没准她爹是个挺有造诣的秀才呢,可通过乔二妮,这个想法完全破灭,她爹娘就是地道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自己绝不可能在家学到这些,那就是在宫里,可在宫里她是怎么学的,小白教的?有可能,毕竟自己跟小白写的字很是相像,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两人的书法,莫一看上去真以为是一个人写的,却仔细瞧,小白写的比她好很多,有筋有骨,遒劲有力,自己的却有些软趴趴的没精神。   想到此,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白你教我念书的吗?”   小白目光一利,才发现不对劲儿,低头瞧了她半晌儿,发现她目光闪闪,手指无意识的对在了一起,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不善打谎,细想起来,从二妮走之前她就有心事,是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亦或是,她自己想起什么来了。   晓晓并不知道他动的什么心思,还自以为掩藏很好的又问了一句:“还有画画下棋,我怎么会这些?”   这简直是小白此生最不想听到的问题,他摸了摸她的脸,定定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怎么想起问这些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晓晓摇摇头:“没想起来,就是觉得怪,我怎么会念过书,想不通。”过了一会儿小白确定她不是骗自己,才道:“这有什么稀奇,你比别人聪敏的多,不用念书也可无师自通。”   晓晓愕然望着他,暗道,这说得过去吗小白还真说的实话,就算后来慕容兰舟是她的夫子,可之前她就是识字的,他记得相当清楚,她跟自己说无师自通,本来就会,对此小白深信不疑。   说着,忽的笑了一声:“不说给朕抓鱼的吗,莫不是哄朕欢喜的吧!”一句话正好说中,晓晓自是不承认的,站起来道:“谁说是哄你的,这就去。”   晓晓觉得这个园子很像现代的颐和园,比那个略小一些,但也是湖光山色,亭台楼阁,飞檐吊脚,一派皇家气象,水面很大,因此晓晓随着小白登上龙舟沿着水道缓缓而行,游览各处景色。   迎面徐徐清风夹着淡淡荷香,水里招摇的水草,还有岸边丝绦飘垂的杨柳,远山近水层层叠叠,似一副美丽丰富的水墨画,美得令晓晓流连忘返。   因晓晓不舍得走,她们在船上用的午膳,至于怎么送过来的,晓晓觉得,真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御膳房的太监提着食盒架小舟过来,临近了与龙舟搭在一起,放上横板就上了龙舟,等她跟小白吃完了,又撤下去,坐着小船回去,从上到下很是熟练,根本不会妨碍她跟小白游湖。   过了晌午日头渐大,龙舟靠到清凉殿一侧,小白牵着她上岸,上了岸,晓晓却想起什么道:“还没抓鱼呢?”   小白忍不住打趣道:“朕以为你早忘了,原来还记着呢。”   一句话说的晓晓撅了撅嘴,倒越发非要抓给他不可了,小白倒也拦着,在一旁瞧着她在水边儿上挑挑拣拣的,终是挑中一处柳荫下,先是弯着腰往水里瞧了瞧,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下,就要脱鞋。   丁香吓坏了,忙道:“娘,娘娘,地上凉呢,待奴婢使人搬椅子过来。”   晓晓心说搬毛椅子啊,又不是赏景,她是要抓鱼,挥挥手道:“不用搬椅子,你给我拿个盆来,等会儿我抓了鱼放在里头,也免得有人说的哄骗。”   小白嗤一声笑了起来,这样的大妮越发像乔家村的时候,待丁香捧了水晶盆来,小白接过去道:“你们都下去吧。”   李进忠多精啊,一瞧万岁爷这意思,哪还有不就明白的,忙让周围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隔着数丈让人围起了帐幔,晓晓并没注意周围的变化,她已经脱了鞋袜,下水了,湖水很清,下头是软软的泥沙,很舒服。   围着她的脚有些小鱼调皮的嬉戏,晓晓一伸手去捞,却又滑溜的游走了,几次如此,弄得晓晓有些上火,索性把塞在腰上的裙摆放下来,兜着两角沉在水里,裙摆上苏绣的兰草在水里飘飘摇摇,吸引了几条小鱼游过来,晓晓嘿嘿笑了两声,陡然把裙摆提上来,果然兜住了两条鱼。   她就这么捏着裙摆欢喜的走上来,到了小白跟前道:“你看我抓的鱼,这回你不能说我哄骗你了吧。”   半天不见小白回应,晓晓讶异抬头才发现,小白两只眼直勾勾落在她的脖颈下头,刚湿了水,轻薄的衣料贴在上面,仿佛第二层肌肤,映出那里鲜明的轮廓来,晓晓下意识伸手去挡,却给小白一把抱住:“好姐姐,让我亲亲……”   晓晓没反应过来,已给他按在地上…… ☆、第93章   晓晓从没想过自己能如此荒唐,竟然在湖边打野战,别说这是古代,就是在开放的现代,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可她就这么干了。   后来晓晓总结了一下,觉得是当时的情境迷惑了她,习习湖风,涤荡的柳枝,身下柔软的青草,还有专注爱着她的男人,这种情境下,她就什么都忘了,由着小白折腾了一回。   只不过这一回并没完,那天的惊喜实在太多,打了野战之后的晓晓,基本就处于一种没骨头的状态,连自己走路都困难,只能依附着小白并不强健却贼有力气的臂膀。   晓晓觉得小白就属于那种别看瞅着瘦,骨头缝里都是肉的类型,那事儿的能力就不用说了,经过她的亲身体验,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再说,他抱着自己。   小白很喜欢抱着她,基本上,只要两人在一块儿不是抱着就是搂着,腻乎的不行,跟两块强力粘合剂一样,黏在一起就甭想扒下来,尤其抱。   小白抱过她无数次,地点跟姿势成正比,比如做那事儿的时候,他会把她整个人钳进怀里,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晓晓觉得,自己都快跟他融为一体了。   有时候他也会抱着自己坐在他的膝盖上,他一般这么抱着自己,都是看自己写字的时候,然后时不时的握住她的手,两人一笔的写起来。   每当这时候,晓晓就有种自己是他女儿的错觉,记得小时候,她爸就这么教她写字的,可像今天这样的公主抱,还是头一次。   这位皇贵妃的身材并不算娇小,即使年纪不大,依然属于瘦高型,小白虽说比自己高上很多,就算抱起自己来不难,但抱着自己走路,绝对也是高难度,更何况还走了不短的一段路。   从湖边儿一直到清凉殿的后殿,要穿过层层廊庑穿堂,晓晓觉得,他们至少走了十分钟,她都替他累得慌,好几次她都想要求他把自己放下来,却一想到刚他那折腾劲儿,又闭上了嘴,这属于自作孽不可活,她做什么要体谅他,让他累点儿,以后也许还能节制些。   晓晓这么想着,便到了后殿,进了后殿的门,晓晓就惊呆了,整个后殿是一个汉白玉的超级大泳池,晓晓只能这么形容,因为这个池子大的必须用游泳池才合理,晓晓又一次感叹古人的智慧,能工巧匠太多太厉害了,不说这个汉白玉的游泳池怎么砌的,就中间那个活灵活现的小山,都不知怎么弄成这样的。   更何况这是温泉,就看水面上缭绕的烟气,以及淡淡的硫磺味,晓晓就知道这是正宗的地热温泉,也不知从哪儿引过来的,更不知这从小山上环流而落的循环水怎么搞得,但一切美的像仙境。   另一侧的架子上吊着十几个竹编的小篓,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晓晓还没来得及问,已经被小白放到了水里,他仍然抱着她,却忽然捂住了她的眼,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什么都不爱,倒令朕不知如何取悦姐姐了,偏偏小白最想取悦的人只有姐姐,记得我们以前写过的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姐姐那时候说这句好,意境美,令人向往,如今虽未至秋夕,倒可成就姐姐的扑萤之乐。“   说着轻轻放开了他的手,殿内的明烛齐齐熄了,随之而来的是点点萤火,绕着她们周身舞动,点亮了整个大殿,水汽氤氲,萤火,星光,即使没有星光,晓晓也感动了。   晓晓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说女人为什么容易动心,就是因为女人是感性的动物,且每个女人都怀揣着无数浪漫的梦,即使最现实理智的女人,她的心一定也是浪漫的,她也一样渴望着一场浪漫的风花雪月,所以女人最受不了就是男人对她好,搞定女人很容易,只要让她们感动,进而就会心动。   说白了,男人大都因爱而爱,女人通常会因被爱去爱,而小白简直兼具所有男人的优点,帅气,富有,专情,浪漫,温柔,举凡晓晓能想到来形容男人的溢美之词,几乎都能用在小白身上,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果晓晓还能扛得住,只能说明她不是女人,所以晓晓沦陷了。   数年之后,小白问她:“大妮是什么时候喜欢朕的?“晓晓想到的就是这夜的萤火,而这样的情境下,晓晓根本不可能拒绝小白的求,欢。   放纵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直睡到晌午才勉强起来,晓晓本来不想起的,却因为来了个不速之客,逼的晓晓不得不起来。   这个不速之客是讨人嫌的裕亲王朱锦堂,晓晓不能理解朱锦堂来做什么,自己跟他一点儿都不熟好不好,满打满算,自己就跟他见过一次面,之前皇贵妃跟他认识是皇贵妃的事儿,跟自己有毛关系啊,他找自己做什么?小白又不在。   昨天荒唐放纵的结果,就是今天的朝政堆积如山,虽说小白不想,却也不得不去料理,晓晓今天的心情有点儿类似新婚第二天,虽说两人已经睡了无数回,但昨天晚上,晓晓才觉得时水□□融,故此今天这样的日子,小白不陪她已经令她有些不爽,更何况还来了个讨嫌的。   听了秦嬷嬷的话,晓晓不怎么耐烦的翻了个身挥挥手道:“就说我身上不好,让他回去,要不,去前头书房找皇上去。“   秦嬷嬷有些为难的道:“裕亲王说给娘娘送葫芦来了,以前应着娘娘的,这一程子忙就忘了,今儿想起来,势必要当面给娘娘赔礼,还说,您如果不见,他就不走。“   晓晓真那这无赖的坐地炮一样的裕亲王没招儿,只能挣扎着起来,靠着外间炕上的迎枕上,召他进来,裕亲王进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一个盒子,进来见了礼,把盒子放在炕桌上:”娘娘是行家,瞧瞧这个可入得眼?“   说着伸手把盒子打开,晓晓低头一瞧,不禁愣了愣,盒子里是手捻葫芦,上下三层,一共十二个葫芦,晶莹透亮,莫一看跟玉的似的,且散发着一股子古怪的香味儿,更奇怪的是,晓晓觉得自己见过这一盒葫芦,这怎么可能,难道是皇贵妃见过,自己才觉得熟悉。,   晓晓一抬头发现朱锦堂直眉瞪眼的盯着自己,那目光仿佛在研究什么,颇具探索精神,也颇不合规矩,晓晓咳嗽一声道:“这样好的物件,还是裕亲王留着吧,给了我也是白糟蹋了,这葫芦得盘,我对此道却一窍不通,喜欢归喜欢,并不非要据为己有,谢你一番好意了。“   晓晓这几句话基本就代表端茶送客了,一般稍微识点儿趣儿的,这时候也知道该走了,可这位裕亲王硬是当没听见一样,指着这葫芦道:”盘不盘的不要紧,倒是给娘娘当个念想却好。“说着略打量晓晓两眼笑道:”看起来娘娘跟皇上很是和睦。“   晓晓瞧了他一眼,心说,这人可真有点儿不着四六,难道自己跟皇上吵架了,还要跟他报备不成,这么想着,便更时厌烦他,巴不得他早早走,不想这厮寻各种理由一直耗过了晌午,才站起身。   晓晓几乎快撑不住了,就差直接开口赶他了,到底没张开嘴,这会儿一见他站了起来,真有种解脱的感觉,忙道:“慢走不送。“一句话令走到门边儿的朱锦堂停住身形,转身又回来了。   晓晓这个后悔啊,心说自己多什么嘴啊,瞧瞧他又回来了,朱锦堂走到她跟前,倾过身去,在晓晓耳边道:“娘娘,咱们以前可是朋友呢,不说来往甚密,也说得一两句心里话儿,作为朋友,锦堂劝娘娘一句,往事已矣,来者可追。”   晓晓正纳闷他跟自说这些做什么的时候,朱锦堂已经走了,晓晓望着那一盒子手捻葫芦发呆,半天方让丁香收起来。   没过两天,晓晓听见宫女们私下议论说惠嫔跟淑妃禁足了,晓晓琢磨定是因为乔二妮的事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晓晓深信这句话,所以她都觉得禁足轻了。   但是二妮,晓晓又想起了婚事,抽一天跟小白又说了一遍,小白笑道:“以前没想起什么人来,却这两日倒有一桩合适的姻缘,此人姓程单名一个青字,颇有家私田产,他家大儿子捐了个县丞。”一边说着一边儿瞧着她:“也是你们梨花村的人,虽说官儿小了些,人倒沉稳,你觉着好不好?”   晓晓都替人家亏得慌,就二妮那个性子,谁娶了谁倒霉,不过为免她来寻自己的麻烦,还是及早嫁出去的好,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想着,便点头说好,小白笑了:“那明儿朕就赐婚。”   不管乔二妮怎么不乐意,圣旨下来也只能嫁了,去了这块心病,晓晓踏实多了,在园子里跟小白住到了立秋,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就诊出了喜脉…… ☆、第94章   晓晓发现,自己并不如当初那般抵触,许是这几个月跟小白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当太医诊出有孕的时候,晓晓竟有些期待,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甚至想知道是男还是女。   她本人更喜欢男孩儿,不是重男轻女,她觉得,如果男孩子跟小白一样俊俏,肯定能萌死人,不过女孩也很好,因有些迫切,便直接问了。   晓晓对张陆这个白胡子老头颇有好感,可惜这老头总是一本正经,尤其在她跟前,甚至不敢抬头,弄得晓晓都没怎么看清他的模样儿,就把他的白胡子当成了标志。   她其实就问了一句,是男是女罢了,这老头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回娘娘话儿,这,臣瞧不出,请娘娘恕罪。”   晓晓愕然,她记得都说中医挺神的,超过两个月,一号脉就知道男女,比b超都牛,莫非这老头是怕得罪自己。   想到此,故意脸一沉道:“这么说定是女的了。”   张陆吓得一抖,忙磕头道:“臣着实不知。”说着用眼神恳求着小白,那意思是,皇上您可替老臣说说话啊。   小白从刚才张陆说晓晓有孕开始就傻了,坐在那儿两眼发直的盯着晓晓的肚子,虽说自己日思夜想的盼着,可成了真之后,却有些不敢相信。   张陆说大妮的身子本来就有些弱,又吃了那药,那药虽能让她忘了过去,却有个不好之处,就是吃过之后不易受孕,这些当时张陆就跟他说明白了,却当时那种境况,她宁死也不要跟着自己,知道慕容兰舟死了,她就要跟着他去,为此不惜自戳,她那一刀简直就扎在了小白心头,那种疼,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尝第二回。   那时他只想着保住她,留住她,至于什么法子也顾不得了,她昏的那两天两夜,他在佛前祝祷了不知多少遍,哪会想到皇嗣,何况张陆说虽不易受孕,却不是完全不能,如今这个时候有了,小白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有些怕,大妮并不知道外头的事儿,他下了严令,不许人在她跟前胡说,他不会让她知道慕容兰舟没死,不仅没死,他勾结北地部族招兵买马,纠集十万大军,起兵造反,短短两个月内连下十六城,如今正在幽州雁门之外。   小白相当清楚慕容兰舟起兵跟皇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他想,他早就是大夏的君主了,慕容兰舟跟自己一样,想要的只是大妮。   这两个月小白日夜难寐,他倒不是怕慕容兰舟,就算慕容兰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强马壮的大夏也不是白给的,即使这些都是慕容兰舟当年治理有方,但底下的兵士,从来不关心这些,他们只要知道谁是主子就成。   慕容兰舟如此起兵,正坐实的乱臣贼子之名,出师无名,便胜了也不免遭人诟病,更何况他也不是为了胜,他已经多次遣了使者前来,开门见山就一个要求,送还大妮,即刻退兵。   小白怎么可能把大妮给他,好容易得回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但心里还是怕,怕晓晓想起过去的事儿,怕她弃他而去,如今有了孩子,或许自己该放心了。   小白心思杂乱,哪顾得上张陆的求救,晓晓见他半天不语,只顾盯着自己的肚子,未免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他一把道:“瞧什么呢,眼都直了,你倒说说,喜欢男还是女?”   小白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仍旧不舍移开,道:“男女都好,只大妮生的,朕都喜欢。”   这话可算情话了,晓晓忍不住脸红, 发现自己怀孕之后,越发感性了,动不动就脸红,李进忠进来说裕亲王在御书房候见。   晓晓一听裕亲王,立马皱了皱眉,跟小白道:“你赶紧去,赶紧去,千万别让他跑来。”   小白忍不住笑了一声:“裕亲王不拘小节,且他送来的那些玩意,朕瞧你喜欢的紧呢,怎么对他这个人倒如此不喜,皇叔知道估计要难过了 。”   晓晓翻个白眼道:“他比唐僧还唠叨,能烦死人。”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吐吐舌头别开头,小白低笑了一声,虽不明白她说的话,也知道她的大概意思,嘱咐了秦嬷嬷几句出了寝殿。   过了前头穿廊,停下,轻轻问了一句:“她的身子可有大碍?”   张陆忙道:“娘娘倒无大碍,只一样。”小白猛地转过身来盯着他,张陆吓得抖了一抖道:“只,只肚子里的孩子,心脉较弱,恐是那药的缘故,臣是怕……就算生下来,也……”   说到这里,再不敢往下说,身子越发躬了下去,小白愣了愣道:“你是说,孩子生下来恐也养不大。”   张陆不敢应这话,只道:“若有灵药仙方许可为公主续命。”“公主?这么说是女孩儿了。”张陆点点头:“臣并非从脉象上瞧出的,却是祖上遗下那方时,下有注解,言道受孕艰难,便侥幸有喜,也是女胎居多,且心脉羸弱,恐性命难继,若要续命需另寻灵药仙方,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小白脸色暗了暗:“朕且问你,她可会记起前事?”   张陆道:“这,臣不知,先祖医书上并无详尽记载。”小白挥挥手:“朕知道了。”转身往御书房去了。   张陆抹了把汗,李进忠在一边儿道:“这都立秋了,张大人还热不成,老奴这儿都觉得冷呢。”   张陆叹了口气道:“李公公就莫取笑我了,我这儿成日提着心呢,就怕哪天事发脑袋不保。”   李进忠低声道:“我瞧你是怕慕容兰舟吧!”一句话正说到张陆心里头,张陆正是怕慕容兰舟,本以为死了人忽然冒出来,起兵造反,张陆可很知道慕容兰舟的性子,若知道自己给皇贵妃下了药,纵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想起慕容兰舟的手段,忍不住了打了个机灵,李进忠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道:“我给您老出个保命的主意……”   晓呆坐了好一会儿,都还没找着真实感,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但里头却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她的孩子,不管男女,一想到是她的孩子,晓晓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这或许就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她喜欢小白呢,或许可以说爱,要说爱上他的理由,如果晓晓说是,他对自己太好了,自己忍不住就爱上了他,这应该算很合理吧,况且,她心里总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小白一样看着她,即使瞧不见那人的样子,仍然能感觉到,那执着的爱意,他爱她,她自然也会爱他,至于皇贵妃之前的那位慕容兰舟,晓晓决定忽略,毕竟比起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小白更真实可信。   且她一穿越过来就是小白,不管乔大妮喜欢谁,自己喜欢的人是小白,现在还有了他们的孩子,将来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会很幸福。   跟所有母亲一样,晓晓以一种圆满的心态去规划自己未来的生活,她想着自己的幸福小日子,殊不知外头已经翻了天。   朱锦堂立在廊下瞧着窗子里浅笑的小丫头,不,该说是小女人了,以前那个机灵的丫头如今变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女人,周身萦绕着一种过去没有的妩媚,即使眉眼儿未变,却美得夺人心魄。   以前的朱锦堂不能理解皇上跟慕容兰舟的做法,就为了一个小丫头,你争我夺,折腾的天下都跟着不安生,在皇上和慕容兰舟眼里,江山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要的只是这个女人,这丫头是不折不扣的祸水,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要搅的大夏不得安宁。   但朱锦堂一点儿也不恨她,他甚至想过,如果易地而处,自己是皇上或慕容兰舟,会怎么做,想到此,朱锦堂摇头失笑,低声自语:自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刚说完,就听一个扁扁尖尖的声音道:“乱七八糟,乱七八糟……”正是他手里提的那只金刚鹦鹉。   晓晓自然也听见了,扒着窗户看见朱锦堂先皱了皱眉,又看见那只红肩的金刚鹦鹉,顿时眉头一松,朱锦堂忍不住笑了一声,提了提鸟笼子道:“瞧意思,贵妃娘娘不想见我这个朋友,那本王可走了?”   晓晓一着急忙道:“谁说不想见了,进来,进来。”朱锦堂忍不住笑了一声:“那本王可就进去了。”   晓晓白了他一眼:“还想着我用八抬大轿抬你不成。”“那倒不用,本王又不是新娘子,就算本王想当新娘子,娘娘也不是本王的良人,奈何奈何。”噗嗤……晓晓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悉数喷了出来,丁香忙递给她帕子,晓晓瞪着裕亲王,心说这厮就是个不掺假的二货,嘴还贫,真亏这话都能说出来。   晓晓懒得理他,一双眼下死劲儿的盯着那笼子里的鹦鹉,半天才道:“它还会说什么,会不会念诗?”话音刚落,就听那鹦鹉尖着嗓子念了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料的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晓晓跟朱锦堂都愣了,朱锦堂端详了鹦鹉半天道:“那卖鹦鹉的说,它只会学人说一两句话,怎到了这儿,却长篇大论的念起诗来了。”   虽说这首词格调有些晦暗,晓晓还是高兴非常,逗弄着鹦鹉道:“这就说明我的人品好,鹦鹉也是会看人的,瞧见那爱唠叨的也烦,一见本姑娘貌美如花,自然就会念诗了。”   朱锦堂见她这会儿调皮起来,倒跟以前一般无二,想起两人在花鸟市那番事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跟她道:“明儿我要走了,没人隔三差五的来烦你,想必你定然高兴。”   晓晓心里是挺高兴的,不过还是瞥了他一眼道:“你能去哪儿?”   在晓晓眼里,这位裕亲王就是不折不扣的混吃等死型,能有什么正经事,不想朱锦堂却道:“去雁门郡。”   “雁门郡?”晓晓眨了眨眼,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呢,忽的想起来,貌似现代那些京剧里经常说雁门关,难道是边关,朱锦堂去边关,难道是要打仗了,打仗可不好,自己刚怀了孩子呢。   想到此,忙问:“是要打仗了吗?”说到打仗,晓晓脑子里恍惚闪过什么,朱锦堂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的戏谑道:“原来我们贵妃娘娘还知道关心外头的事儿。”   晓晓听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自然要关心的。”   朱锦堂站起来道:“依着我说,你还是想着怎么过你的小日子要紧,旁的随着他们折腾去,反正末了都有的好日子过,这可该着走了,省得待的时候长了,又遭你嫌弃。”说着迈步走了。   堪堪走到门边儿上,却又回过头来,目光在她的肚子上溜了一圈道:“恭喜了。”接着才去了。晓晓瞧了瞧笼子里的鹦鹉,忽觉朱锦堂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这人对自己蛮好的。   因这鹦鹉两个肩膀上的红,晓晓给起了个名叫红肩儿,本来想叫红肩膀的,成嬷嬷说红肩膀太繁琐了,叫着不顺嘴,晓晓就改成了红肩儿。   红肩儿跟成嬷嬷很是相投,举凡喂食喂水,都是成嬷嬷伺候,有了红肩儿,成嬷嬷的话多了一些,至少不像过去那样,成天一句话不说,晓晓总觉着成嬷嬷心里有什么心事儿似的,不过,晓晓也没空琢磨这些,她一心迎接着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   自从有了孩子,每天除了吃跟睡之外,又多了很多事儿,例如给孩子缝衣裳鞋袜,即使晓晓不善针线,也想给自己孩子做点儿什么,就跟着丁香学做鞋。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会笨的一塌糊涂,不想还过得去,虽说做出来的远远不如丁香做的好看,到底是个鞋的样子。   晓晓比着手上的鞋子,脑子里模糊闪过一些影子,仿佛做过鞋似的,不是这样小的,是大的,到底多大,晓晓下意识用手比了比。   成嬷嬷问了一句:“娘娘比什么呢?”   晓晓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瞅了眼窗外道:“快传晚膳了,嬷嬷去前头瞧瞧,若小白回来,就让御膳房做鱼。”   成嬷嬷道:“娘娘如今闻不得腥味儿呢。”“哪如此娇气,让御膳房去了腥筋儿,做成红烧的不就成了,小白喜欢,也不知最近怎么有那么多朝廷大事,忙的连饭都吃不踏实了。”   成嬷嬷应着出了寝殿,立在廊子外,不由往后瞧了一眼,坐在窗下的晓晓,脸瘦了一圈,身上的衣裳都松垮垮的了,这孩子倒真是个磨人的,娘娘的身子也不知能不能撑住那分娩之苦,真令人忧心。   雁门郡外的营帐绵延数十里之远,跟远处的层峦叠嶂衔接在一处,颇为壮观,慕容兰舟极目远眺,却怎么也望不见京城,更别提紫禁城里的人儿了。   他不好杀戮,如果不是朱子毓逼他,他更不会妄动刀兵,大夏的万里江山,曾经就捏在他的手里,若是想要那个位置,又岂会等到今天。   他可以把江山拱手相送,但晓晓是他的妻,这夺妻之恨啊,让他如何咽得下,况,没了她,剩下的这半生还有什么意思。   只不过,自己跟朱子毓争归争,若伤害到她,是自己不想见到的结果,慕容兰舟把手里的书信一撕两半,苦笑了一声,她怀了身孕,自己却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想当初,他曾想过多少次,两人的孩子,他喜欢小丫头,到现在,他仍记的第一次见到晓晓时的样子,那样聪明伶俐古灵精怪,若跟她一般,自己定会加倍疼爱吧,疼着宠着长大,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若生个男孩,便要好好教导,毕竟男孩子苦一点儿能磨练意志。   就此事,他跟晓晓还抬过杠呢,晓晓说男女都一样,重男轻女不对,似他这般重女轻男也不对,要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向,才能教好孩子。   慕容兰舟记得当时自己应了她,心里却想着,还是小丫头好,他总是哄着她的,誰让她是自己的弟子呢。   如今她有了孩子,自己却连看她一眼都不能,信里说她的身子不好 ,想到这个,慕容兰舟就恨,恨朱子毓,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让她前尘尽忘,连那药伤身都不顾了,还有张陆,以往倒没瞧出来,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元忠见主子望着京城方向,不禁暗暗叹口气,这就是命数,谁也脱不开,早晚得有个结果,不死不休,想起主子吩咐的事,开口道:“探子来报说张陆辞官回乡了,三日后出京。”   慕容兰舟脸色一阴:“在涿郡截住他,他的家眷呢?”   “家眷昨儿动身走的水路,他自己走陆路,想是怕主子呢。”“他倒还知道个怕,让元良带着人把他的家小请回来,话说我有日子没见他家小子……” ☆、第95章   “张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慕容兰舟走到张陆跟前,淡淡瞧着他,语气仿佛两人是经久不见的旧识一般。   虽如此,张陆却早已面如土色,哆嗦了一下,险些坐在地上,张陆心里知道自己逃不过,但还是存了侥幸,当初下药是以为慕容兰舟必死无疑,若知道慕容兰舟还活着,借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啊,张陆嗫嚅的开口:“丞相。”   慕容兰舟点点头:“原来张大人还记得,我还当你早忘了呢。”慕容兰舟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窗外,有些出神。   这雁门郡虽有些荒凉却依山傍水,天然一份好景致,虽入了秋,这里却仍留着些许春意,从这窗子望过去,近处如茵碧草,远处山花烂漫,五彩缤纷,色彩斑斓。   他记得晓晓最喜欢这些野花,两人游历的时候,每到一处,她都会蹦蹦跳跳的冲过去,采了一把又一把,自己拿不了了就丢给他,自己只能替她拿着,哪知越拿越多,末了竟是抱回去的。   他没辙的问她,采这么多花做什么她说做干花,主意虽好,她自己也的确伸手做了,只不过做了一个小花篮就烦了,丢给他跑出去了,然后,自己只能收拾她做了一半的烂摊子。   想到此,慕容兰舟不禁勾唇要笑,想起如今,重又皱了了眉,却抬手拨了拨窗前挂的干花蓝儿,这竟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跃下悬崖的时候,紧紧捏在手里的,顺着水飘了不知多远,等他上岸的时候,花篮已经坏的不成样儿了,是他一点一点儿修好的,又照着记忆中的样儿,填上干花,挂在窗前,这么瞧着跟当初差不离。   还有这软榻,不管做什么,晓晓都喜欢靠在窗前,倚着迎枕那么歪着,或看书,或摆弄小玩意,有时候实在无聊了,还把自己送她的那些玛瑙珠子,拿出来弹着玩,还逼着自己陪她玩,她想出的游戏虽简单却很是有趣,自己一开始就是为了哄她欢喜,玩着玩着却也有了兴致,然后就经常看见他们在窗前玩弹珠。   晓晓总是耍赖,当耍赖也赢不了自己的时候,她会靠在他怀里不满的说:“你该让着我的。”他好笑的逗她:“为什么要让着你?”   晓晓撅着嘴说:“男人本来就该让着女人,你瞧。”说着,用手指指了指他:“大男人。”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小女人,大的自然该让着小的。”   那刁样儿娇俏非常,惹的他想去搔她的痒,她笑着在怀理来回扭动,末了两人便腻在了一起,他仿佛还能听见她软媚的笑声,他的晓晓别看年纪小,却独具风情,就像这清丽无匹的雁门郡,沉浸其中便勾住了心,哪里也不想去了。   慕容兰舟又望了远处一眼才收回目光问:“晓晓的身子如何?”   张陆吓的一激灵,不敢扯谎,只得据实以告:“贵妃娘娘……”这四个字一出口见慕容兰舟目光阴了下去,急忙改口道:“姑娘身子无大碍,只她腹中的孩子,心脉弱,恐生下来也不得长久,还有,姑娘的身子本就有些弱,又怀了身子,自是不如以往。”   慕容兰舟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皱了皱眉,盯着他道:“心脉弱?是你那药的缘故。”   张陆吓的一激灵,忙躬身道:“丞相恕罪,只当时皇命难违,微臣若不遵,便是杀头之罪。”慕容兰舟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道:“这一程子不见,张大人倒越发胆小了,既是皇命难违,我怪罪你做什么,倒是你家那小子我瞧着很是机灵……”   慕容兰舟话没说完,张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丞相且饶了微臣吧,那是我张家的独根苗儿啊,若有个万一,微臣……”说着老泪都下来了。   张陆深知道慕容兰舟的手段,若他真要对付谁,绝毫不留情,慕容兰舟却笑了,只不过笑的有些阴沉:“我也不为难你,只一样,给你三个月,配制出那药的解方,保你全家团圆,若配不出,张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慕容兰舟的手段,便你自己豁出去了,想想你的家小,带他下去,他要什么都给他,不许怠慢,只不许他走出行帐半步。”   张陆出去之后,慕容兰舟忽的问一边的元忠:“今儿几了?”   元忠道:“回爷的话,今儿八月初十,再过五日便是中秋了,中秋,怪不得昨的月色那般好,原来近了中秋,中秋团圆,月圆人圆,自己呢,慕容兰舟道:“元良留下,你跟着我去一趟京城。”   元忠知道,爷不亲眼瞧见是不能放心的,只不过姑娘如今都认不得爷了,纵见了又如何,只这些话他不会劝爷,劝了也没用。   再说晓晓,她觉得自己或许得了孕期综合症,心情总是不好,还喜欢哭,动不动就想掉眼泪,觉得委屈,更喜欢胡思乱想,以前不会想的现在也会想。   例如小白如果不回来,她会想是不是去了后宫,亦或是被什么美人绊住了脚,毕竟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男人就小白一个,几十上百个女人,惦记着一个男人,就像把一块香气四溢的肉放在一群饿狼中,结果可想而知,就算肉不想被吃,也架不住群狼的惦记。   越想越酸,越想越觉着是真的,晓晓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与其在这儿想,不如去找他,倒是瞧瞧他做什么呢。   想到此,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秦嬷嬷急忙问:“起更了,娘娘这是去哪儿?”晓晓抿了抿嘴:“去御书房。”说着已经迈脚出去了。   秦嬷嬷急忙接过丁香拿过来的斗篷,追过去,在外殿里拦下她:“立了秋可比不得之前,尤其入了夜,外头风凉,稍不注意给风拍了,就要病的,娘娘如今有了身子,更应仔细些……”   晓晓如今已经习惯了秦嬷嬷的絮叨,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也就不觉着烦了,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温暖,等她絮叨完了,斗篷也穿好了,这才放她出去。   迈出门槛就瞧见当空一轮满月,银辉倾泻而下,莫一看去,似前些日子贡上的月华锦,映着飞檐上的仙人瑞兽,分外鲜活,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一般。   晓晓瞧着那轮满月,不知怎么就想起红肩儿天天念的那阕词,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这是东坡居士悼念亡妻之作,也不知红肩儿的前主人是谁,难道也跟东坡居士一般是个想念亡妻的鳏夫,若不是日日念这一阕词,红肩儿如何能记得一字不差,而且,听久了,晓晓发现,红肩儿念的词是带有情绪的,一唱三叹,颇有种幽幽的味道,仿佛能感觉到念词之人的心境,很诡异。   “娘娘,这里可是风口呢。”秦嬷嬷一句话,晓晓回过神来,往御书房走去,沿着侧面的宫廊过去,过了前头的穿堂就瞧见御书房了。   前宫后殿,虽同在乾清宫,一个是办公之处,一个却是皇帝寝宫,界限分明,晓晓立在穿堂间,往前头望了望,见御书房里人影晃动,想来小白正跟大臣们议事,晓晓琢磨自己要是就这么过去,是不是不合适,可她想见他怎么办。   正犹豫间,李进忠瞧见了她,忙走过来行礼,晓晓抬抬手,又瞥了眼御书房问:“皇上还忙着呢?”   李进忠目光闪了闪道:“是,南边闹秋汛,皇上数月下旨修的河堤,本该无事,不想水一到黄河就决了口子,加上北边山匪作乱,赶在了一块儿,咱们万岁爷可就连吃饭的功夫都没了。”   他这般一说,晓晓倒更不好意思过去了,小白处理的是国家大事,干系到不知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用自己这点儿小忧郁烦他,实在说不过去。   这么想着,晓晓便道:“那让他忙吧,我先回去了。”说着有些怨念的瞧了御书房一眼,才回去,等晓晓走了,李进忠才转身进去,寻了个角落立了一会儿,小白哪儿告一段落,侧头瞧了他一眼:“刚我仿佛听见贵妃说话了。”   李进忠脑门子的汗都下来了,心说万岁爷这什么耳朵啊,隔着这么远都能听着,幸亏自己进来了,要不过后降下罪来,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偷着抹了把冷汗:“娘娘是来了,瞧见万岁爷忙,便回去了。”   李进忠话音刚落,小白说了一句:“爱卿们稍候片刻。”撂下这句快步走了出去。   因为心情越发沉闷,晓晓回去的时候走的很慢,成嬷嬷便道:“娘娘若心中烦闷,不如去御花园里头散散吧。”晓晓想想也是,何必跟个怨妇似的呢,自己调剂一下才对,便往御花园去了。   晓晓不惯人跟的太多,一出来前呼后拥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打狼,在院子的时候常出去溜达,就只让秦嬷嬷跟成嬷嬷跟着,大不了再带上丁香就齐活了,今儿都没让丁香跟着,就她跟两个嬷嬷。   秦嬷嬷提着灯在前头引路,成嬷嬷在后头扶着她,刚进御花园,就听身后脚步声,秦嬷嬷跟成嬷嬷急忙行礼,晓晓一回头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里:“既去了,怎么不让李进忠通报,倒让朕白欢喜了一场……”   伏在她怀里,晓晓郁闷的道:“你忙的国家大事,我怎好搅扰,回头让你的那些大臣说我是祸水了。”   小白低笑了一声道:“他们敢,朕抄他们的家。”一句话逗乐了晓晓。   那边儿大臣还等着呢,小白也不过陪她说了两句话叮嘱她:“就算赏月也莫在花园里时候长了,夜里霜露重,回头着了寒。”又哄她说,明儿是中秋,陪她去摘星阁赏月,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晓晓留在御花园,忽觉有些冷,却又不想回去,成嬷嬷便让秦嬷嬷回去再拿件厚些的斗篷过来,秦嬷嬷应着去了,晓晓见前头不远有个亭子,便走了进去,刚坐下忽见那边儿仿佛是颗石榴树,便走近去瞧,倒真是一株茂盛的石榴。   已是八月,榴花早谢了,却一颗颗硕大的石榴悬在枝头,晓晓伸手去摘那颗石榴,不妨一只手先她一步摘了下来,晓晓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男人,晓晓本来想喊,却瞧见他的脸,不知怎么就喊不出了…… ☆、第96章 这张脸有些冷削,虽比不得小白俊俏,却自有一种轮廓分明的立体感,他的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没入头上的玄色巾帽沿里,越发显得眼眸深邃,暗若深潭,唇有些薄,唇角却微微上勾,致使这张脸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晓晓看着他,总觉得跟小白有些像,却又说不出到底哪像,这并不是晓晓不叫的原因,毕竟忽然蹦出个陌生男人,尤其还是晚上,一般人都会叫喊的,晓晓不喊是因为觉着这张脸很是熟悉,就仿佛哪儿里见过一般,甚至不止见过。 即使他可能是刺客,晓晓就是笃定他绝不会伤害自己,这种笃定,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 慕容兰舟把摘下的石榴放在她手里,终于开口:“我记着不喜吃石榴,说籽儿太多麻烦。” 晓晓一愣,心说这还真是自己会说的话,他怎如此了解自己,这么想着便直勾勾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是谁?”她的声音同样很轻,仿佛怕别人听见一般,有些做贼的心情。 其实晓晓也知道自己这完全是掩耳盗铃,且,她也不是傻子,这人都跟自己说这么多话了,也没见成嬷嬷过来,只有一个可能,成嬷嬷是认识他的,更或许,就是成嬷嬷帮着他进来的,刚不还故意调走了秦嬷嬷吗,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成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为人安静稳妥,能让她不惜性命做下这种事儿的人,晓晓实在想不出来,所以,心里也有了更多的问号。 男人没有答她,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晓晓顺着就接道:“不是不吃,是吃不下,总觉得肚子里满满当当的。”说完晓晓不禁捂住了自己嘴,这些话仿佛没经过大脑,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这太诡异了。 慕容兰舟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瘦了太多,衣裳穿在身上更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晓晓真不是不想推开,奈何就使不出一丝力气来,更诡异的是,她觉得这个怀抱也异常熟悉,还有这个味道,晓晓吸了一口气,仿佛松香,很配他。 只不过,这个拥抱有些短暂,几乎立刻他就放开了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就跟出现的时候一样忽然消失了。 晓晓摸了摸额头,如果不是那温热的感觉太强烈,她都以为自己刚做了一场梦,亦或是出现了幻觉,她转身走回亭子里,果见秦嬷嬷拿着斗篷回来了,她侧头瞧了成嬷嬷一眼,不得不佩服,真沉得住气啊,硬是能当刚的事儿没发生一般,照常跟自己道:“夜了,娘娘回去吧。” 回到寝宫,收拾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晓晓一闭上眼就是刚那男人的脸,那男人的声儿,还有他在自己额头上落下的那个吻,想着这些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她一坐起来,帐外值夜的成嬷嬷便掌了灯过来,拢起床帐问:“娘娘可是要茶?” 晓晓终是沉不住气的问了出来:“他是谁?” 成嬷嬷沉默半晌道:“娘娘心里早已猜到,何必再问老奴。” 的确,她心里早就猜到了,能让自己有如此感觉的人,大约只能是慕容兰舟,晓晓倒不是奇怪这个,她想不通自己那种鲜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跟那个男人很是亲近,亲近的仿佛恋人,如果是这个身体的潜意识记忆,可为什么如此鲜明。 想到此,晓晓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那你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帮他,你就不怕小白……”正说着,忽听见外头小白的声儿传来:“不说睡了,怎还亮着灯?” 晓晓急忙住声,小白已经走了进来,见她坐在榻上,成嬷嬷立在下面,手里端着茶盏,便过去接在手里道:“朕还说,怎这么时候还亮着灯,原是吃茶。” 说着递到她唇边,晓晓只能喝了两口,小白才放下,成嬷嬷刚要唤人进来伺候,小白挥挥手道:“朕还说姐姐睡了,只怕吵了她,在前头沐浴过了。”说着自己脱了外头的衣裳递给成嬷嬷,脱鞋上了榻,伸手接过成嬷嬷手里的牛角灯,就着灯端详晓晓的脸色。 晓晓抬手捂着脸道:“大晚上的瞧什么?” 小白把灯递在外头叹口气道:“瞧着脸色不大好呢,晚上吃了什么,刚在御花园里匆忙间倒未及问。”说着看向帐外的成嬷嬷。 成嬷嬷忙道:“娘娘今儿仍是没胃口,只用了半碗粥,些许香油醋拌的青瓜。” 小白皱了皱眉:“吃这么少如何使得。”回过头问晓晓:“姐姐心里想吃什么,若想出来,也好让御膳房做来,这么下去可要病了。” 晓晓摇摇头:“大晚上的问这些做什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没什么的,太医不也说了,前几个月大都如此,再过一阵就好了,明儿还要早朝呢,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睡,可睡不得了,我可困了。”说着躺下一翻身脸儿朝里儿那意思是睡了。 小白摇摇头,挨着她躺下,成嬷嬷放好帐子,轻手轻脚的出去,到了隔扇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暗暗叹口气,真不知自己这般帮着慕容兰舟,会不会害了她,如今这般却要怎么个了局。 慕容兰舟回到雁门郡,元良迎出来道:“朱锦堂来了。” 幽州城守城的统帅换了裕亲王朱锦堂,在慕容兰舟的意料之中,朱锦堂这个人,面儿上糊涂荒唐,该明白的比谁都明白,且他是裕亲王,朱家的子孙,这般时候,朱子毓派他来守幽州,一个是此人可信,二一个也能安定军心。 只不过,他刚上任就大喇喇的跑到自己这儿来,是想做什么,就不怕落下个通敌的罪名吗。 慕容兰舟走进大帐的时候,朱锦堂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一边吃茶,一边儿瞧窗外的风景,惬意非常,不知道的,还当这是他的亲王府呢。 见了慕容兰舟也没站起来,只挥挥手道:“慕容丞相咱可有日子不见了,您挺好的啊。”因他的语气过于随便,旁边儿的伺候慕容兰舟换衣裳的军士,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朱锦堂却道:“看什么看,我跟你们家主子可是老相识,熟着呢。” 慕容兰舟懒得搭理他,挥挥手让跟前的人下去,才跟他道:“是有日子不见了,裕亲王倒出息了,只你这个幽州守将,跑我这儿做什么来了?” 朱锦堂道:“我是等着丞相回来休战议和呢。” 慕容兰舟深深看了他一会儿:“你倒不怕死。” 朱锦堂呵呵笑了两声道:“晓晓那丫头有句话说的好,是人都有个死,谁怕谁啊,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谁怕谁啊。” 慕容兰舟愣了一下:“这话是她跟你说的?” 朱锦堂点点头,其实,那天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晓晓就说了这么一句,朱锦堂就给记住了,这会儿断章取义的使唤出来,觉得相当应景。 想着忽道:“慕容兰舟,你跟皇上都别争了,你们俩这一争,遭罪的可是老百姓,虽说老百姓遭不遭罪,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到底这是咱老朱家的江山,你跟皇上一颗藤上结下来的瓜,打什么仗啊,好生的过消停日子不好吗 。” 慕容兰舟脸色微沉:“你倒是明事理,却这夺妻之恨,你让我生生咽下不成。” 朱锦堂一拍大腿道:“这话实在,只不过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那丫头何时成了你的妻了,可有三媒六证,可曾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没有吧,可皇上是亲下旨封了皇贵妃,这夺妻之恨可有些牵强。” 慕容兰舟忽的冷笑一声道:“不防裕亲王,如此能言善辩,便无三媒六证,我与晓晓,两情相悦,她早已是我的妻,朱子毓用尽手段害我,把她圈禁宫中,这种种,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 朱锦堂道:“那丫头真是个祸水,便不是祸水,你跟皇上也把她逼成了祸水,依着我,不如你们俩都放手,我勉为其难的把她收进府里,这样一来,祸水没了,你跟皇上也不用争了。” 慕容兰舟冷冷看着他:“你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吗。” 朱锦堂道:“这可不是废话,你们俩都稀罕她,你争我夺的弄出这么些事来,连累了老百姓不说,她如何得了安生,慕容兰舟你自来是个聪明人,也不用事事都说明白,话尽如此,你自己琢磨吧,至于张陆那药,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到了今天,你非让她记起前事,到时让她如何面对,岂不是为难她吗。” 慕容兰舟哪里听得进,若能放手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了,只这仗却不能打了,至少要等她平安生下肚子里孩子再说,吩咐元良大军撤回百里之外的邺城休整,以待战机。 晓晓自是不知道这些,她一开始还纠结自己跟慕容兰舟是怎么回事,问了成嬷嬷也白问,以后也未再见那男人出现,渐渐的,晓晓便把这件事丢开了,主要她的肚子大了,她欢喜而期待的迎接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根本无暇去想别人,每天就是跟肚子里的孩子交流,过了四个月,她的胃口大开,吃什么都特别香,五个月,肚子微微鼓了气啦,六个月鼓成了个小包,然后七个月,八个月,九个月…… 直到过年二月初一这一天,疼了一天一夜,到初二早上,终于生了下来,是个女孩儿,皱巴巴的,生下来就哭个没完,太医来来去去,都是看孩子的。 晓晓先头不知道,出了月子,小白才婉转告诉她,孩子心脉弱,恐养不活,晓晓只觉晴天霹雳,难过的不行,难过之后却越发细心的照顾孩子。 转眼便是三月中,这天乔二妮进宫来给她请安,如果可以,晓晓真不想见这个不着四六的妹子,可小白上个月说自己这个妹夫是个当官儿材料,弄到了户部来,连带的,乔二妮也跟着进京了,昨儿到了,今儿来给自己请安,也不好不见,便让她进来了。 乔二妮自小给她娘宠出个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性子,虽说如今自己男人也有了点儿出息,自己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可一见她姐,不禁又想起当初来,若她姐不是忌讳自己赶她出宫,自己早成皇妃了,哪至于嫁进程家。 越想越不平,心里不平了,便恨不能给她姐添点堵,想起近日听来的传闻,跟她姐道:“娘娘在宫里的日子长了,都听不见外头新鲜事了,我今儿给姐姐讲一桩奇事。”说着就把外头听来那些关于晓晓跟慕容兰舟的传闻说了出来。 这回说的很是详尽,最后道:“说句姐姐不爱听的话,外头可都说姐姐是祸水,就因着姐姐,慕容兰舟陈兵雁门郡,足足十万大军呢,去年秋就在那儿了,不知怎么按兵不动了近一年,前儿又听说要攻幽州城了,外头的老百姓都说,这一仗打起来,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晓晓听了没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干系,但心里总归不舒坦,等乔二妮走了之后,哄了会儿孩子,吃了晌午饭,成个嬷嬷端了一盏参汤过来。 她吃下便觉困的不行,眼睛都睁不开了,遂靠在窗下睡了一觉,这一觉倒仿佛一世那么长,待她醒来瞧见不远处吊篮里的孩子,方觉这一切竟是真的…… ☆、第97章 夏惠帝六年二月初二,皇贵妃于乾清宫产下一女,帝大喜,赐封乐康公主,同日封皇贵妃乔氏为后,三月初十册后大典,三月十八,慕容兰舟再次陈兵幽州城下,三月二十,夏惠帝御驾亲临幽州城,与慕容兰舟对峙与雁门郡。 外头风声鹤唳,乾清宫内却安静祥和,福寿立在廊下,听着里头隐隐约约的歌声儿,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唱的是:“月儿明,风儿静,树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紧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睡在梦中……”虽听着有些怪异,却很是动人。 福寿不由想起当年那个刚进乾清宫的小丫头,瘦瘦的毫不起眼,可那双眼睛却机灵非常,骨碌碌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让别人跟都跟不上,那时候,自己总是跟她斗嘴,见了她不拌两句嘴,就浑身难受。 他当时觉得那丫头长得真丑,赶明儿就算放出宫去也不一定能找着婆家,谁家乐意要这么个又瘦又弱,且不好看的媳妇儿,他还记着,小时候他家村子里的汉子找媳妇儿,都选身子壮实屁,股大的,能干活能生养,就晓晓这样儿的倒贴人家都不要。 福寿当时想,这丫头指不定要在宫里带上一辈子了,或许等以后自己混出点儿样来,老了能回乡养老,到时候,求个恩典把她带出去,两人就个伴儿,他不会嫌弃她的。 后来想想,这是自己私心,他私心里不想她出宫,却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可笑,即使她又瘦又弱,长得还不好看,却有很多人喜欢呢,他师傅李进忠喜欢她,认她当了干孙女,对她颇为照顾,万岁爷喜欢她,一时一刻都离不得,慕容丞相也喜欢她,收了她当女弟子。 福寿才恍然,原来自己也是喜欢她的,所以才处处跟她别扭,却他明白了也没用,这辈子,她眼里永远不可能有自己,自己也没那个资格,值得庆幸的是,他可以在不远处望着她,若能长长久久这般下去,此生他便再无所求了。 耳中的歌声渐渐低下去,直至悄然没入夜色中,福寿方回过神来,一抬头见她立在跟前,廊上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数下,散落下灯光把她的身形拖成细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有那么一瞬,福寿仿佛瞧见了以前的晓晓。 福寿忍不住揉了揉眼,发现并不是自己看差了,她身上穿的真是宫女的衣裳,头上繁复的发髻,跟那象征无上尊荣的金凤冠已卸了下去,她头上甚至连一只最简单的珠翠也没有,一头青丝梳了成一条麻花辫儿,拨在一侧,搭上她身上的绿色宫装,怪不得福寿看差了,真跟她刚进乾清宫时一模一样。 福寿愣了半晌才道:“娘娘这是……”“福寿你瞧我这一身可还使的,像不像当年的模样儿?” 福寿又忍不住瞧了她一遭点点头,晓晓叹口气道:“如此就好了,我只怕,自己已不似当初了,福寿,你可知外头人是怎样说我的?” 福寿目光闪了闪低下头道:“奴才不知。” 晓晓道:“你倒真是变了,记得当年你最是个直白的性子,常与我拌嘴。”说着叹了口道:“这也不赖你,如今哪比得当日,若早知如此,我倒情愿……”说着顿了顿:“你也不用瞒着我,我知外头人都说我是祸水。” 福寿忙道:“娘娘听了谁胡乱嚼说的话儿不曾,哪有这样的事儿,奴才未听过的。” 晓晓倒也不予他争辩,只道:“你们都只当我是个傻子呢,什么都瞒着我,不叫我知道,他也为着我,他也为着我,他们都说为着我,却把我推到了如今境地,只这祸水之名,我却背不得,福寿,你可知道雁门郡怎么走,若知道,能不能跟我走一趟,若不知也没干系,我自己出去问。” 福寿吓了一跳忙道:“娘娘,去雁门郡做什么?” 晓晓道:“他们都在哪儿,我不去岂不缺了典,正该着我去了,这场戏才得唱个圆满。” 如今福寿方明白,她想起了前头的事,如何肯让她一人前去,她刻意选在今天,就是因自己师傅跟着万岁爷去了幽州城,这偌大的后宫再无人能拦着她了。 福寿知道她的性子,只她决定的事儿,谁拦着也没用,自己若不跟着,她一个人也会去,晓晓见他不吭声,便知他应了:“如此,这就走吧。” 幽州城雁门郡,朱锦堂站在城上瞧着下头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帐,长长叹了口气气,去年因晓晓怀孕,慕容兰舟退守邺城,换了天下七个月的太平,如今慕容兰舟这是恼了吧,因皇上执意要封晓晓为后,还有张陆那解药是不是已配了出来,不然,以慕容兰舟的性子万不会轻举妄动。 若真有了解药,令那丫头记起这些事儿,她该如何是好,想着朱锦堂都替她为难,他足足想了七个月,都没想出这事儿该如何解决,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这都系成了个死疙瘩,便晓晓这个系铃人又如何解的开。 朱锦堂巡视过后,回到自己府里,跟前伺候的人回道:“京里来了一位姓乔的故人要见王爷。” 故人?朱锦堂哼了一声道:“你家爷的故人可多着呢,倒不知……”刚说到这儿,忽想起什么道:“你说姓什么?” 小厮忙道:“姓乔许怕爷不见还拿了信物。”说着呈上来,朱锦堂瞧见那个手捻葫芦,脸色一变忙问:“人呢,人在哪儿?” 小厮吓了一跳忙道:“在厅中奉茶呢。”话音未落,就见爷已经快步往厅里去了。 朱锦堂迈进厅里,就见晓晓坐在当间的官帽椅上吃茶呢,足七个月不见了吧,上回见她还是初夏,如今却已暮春,想是赶过来的,风尘满面,身上却穿着宫女的衣裳。 一瞧见这衣裳,朱锦堂目光一跳,却也没没行大礼,大喇喇坐在晓晓旁边儿道:“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晓晓忽觉有些可笑,朱锦堂大约算自己挺讨厌的一个人,可这样的事儿,她想找的只有他,也只有他才做得到。 晓晓跟朱锦堂在厅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福寿就在外头守着,先头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却后来他们吵了起来声音渐大,他才听见几句,裕亲王嚷了一句:“你疯了,便不惜你这条命,难道不替乐康公主想想,她才刚多大,你舍得丢下她,你怎么当娘的……” 后来又不知说了什么,听不清,却足以令福寿心惊肉跳,她来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福寿忽的想明白了,脸都白了,转身要走,却给正好出来的朱锦堂一把抓住道:“哪里去?我说刚瞧着面熟呢,原来是福寿公公,这一换了衣裳,本王差点儿没认出来,你跑什么?是不是听见我跟皇后娘娘说话了,便听见,我劝你也当没听见吧。” 说着,又仿佛想起什么,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事儿本王跟你都管不了,索性由着她折腾吧,想想她也怪委屈的,这么些年,都没照着自己的意思活一回,如今她想怎么着就让她怎么着吧,人生在世,活的不就一个自在吗,只她觉着快活了,比什么不强。” 雁门郡的三月是一年里最美的时节,站在幽州城上望去,越过不见边际的军营,远处是挺秀的山峦,隐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美的像九天之上的仙境,只不知九天之上的仙境里,有没有人家,是不是也跟着十丈红尘里的人一般,逃不开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佛祖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可见人生来就是吃苦的,忽的仿佛感觉到什么,晓晓收回目光,向下望去,城门下大军之前有一批高头大马上,她的夫子,依旧勃勃英姿。 晓晓不禁想起当年随他北征的时候,他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或许是有些远,自己瞧不清楚,不过他看见自己了就好,“夫子,弟子这厢有礼了。”说着袅袅婷婷福了一福,抬脚站在城墙的青砖上。 这一举动令慕容兰舟肝胆俱裂:“晓晓,晓晓你做什么,你下来……”慕容兰舟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发现她的意图他就慌了,晓晓却冲他笑了笑。 小白也赶了过来,瞧见晓晓站在城墙上,急忙上前要抓她,不想她一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小白便再也不敢动了. 小白的神情痛苦不堪,他定定望着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先下来,你想想乐康,想想我们的孩子。” 晓晓道:“我不担心乐康,有皇上这样疼她的父亲,只她能平安长大,便能过的很好,小白,你对我好我知道,即便你给我下了药,我也不恨你,但你们这样,却让我如何能安生的活着,我想过来了,事情弄到如今这般地步,你没错,夫子也没错,错的只是我,如果我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说着没等小白跟下头的慕容兰舟再说什么,展开双臂一跃而下…… 不……小白跟慕容兰舟一个在上面伸手想扯住她,却只扯住了一角红衣,一个在下驱马去接,却哪里接的到,那一身红衣翩然坠下似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真快完结了,明儿一起放结章,响应亲们的号召,写了三个结局,会注明,亲们喜欢看哪个就看哪个吧! ☆、第98章 结章 一 夏惠帝十二年腊月二十八,紫禁城乾清宫暖阁,晓晓站了会儿又坐下,坐下了又站起来,一会儿问秦嬷嬷。 我这身衣裳瞧着可好,一会儿又让丁香去拿了镜子来,整整自己的妆容,问丁香今儿的发式是不是不妥,鬓边儿的芍药花太过艳了些,一会儿又问御膳房的吃食点心可预备下了,乐康宫的暖炕烧热了不曾,那屋子久没人住,恐比旁处阴冷些,多拢上几个炭盆子,还有…… 晓晓没说完,丁香就接过去道:“还有,公主一惯不喜熏香,一早让人抬了几框鲜果子搁在寝殿里,按时更换,帐子换成了水墨山水的,窗纱也换了一样的,屋里的摆设瓷器,娘娘给公主搜罗的玩意,都早早归置妥当,就连公主喜欢的梅花,上个月也挪在了乐康宫的院子里,可巧外头落了雪,那梅花迎着雪开了一满枝,公主回来瞧了定然欢喜,这样样儿都照着娘娘吩咐的收拾妥当了,奴才刚去瞧了两遍,一准不会出差错的,娘娘还是趁机歇会子吧,从昨儿就没怎么睡呢,如今身子愈发重了,这几个月又劳了神,真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晓晓听了,倒真坐了下来,丁香只怕她冷了,又把手炉填了炭让她拢在怀里,晓晓一边抱着手炉,一边儿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快八个月了,算着日子跟小乐乐生的日子差不多呢。 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当年在雁门郡,她并不是不想活,而是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便之前对小白只是姐弟之情,却那一年里的朝朝暮暮,早已不是姐弟,况且,他们还有了小乐乐,小乐乐是小名,大名朱乐,是她跟小白的女儿,大夏的长公主,自出生便带着心疾。 记得刚生下来的时候,那般小小弱弱的,连哭起来的声儿都小的可怜,那是她的骨肉,她如何能舍得下,却还有夫子,若她就此忘了夫子,许能糊涂的过上一辈子,却她最终想了起来,想起了他们相约白首,永不分离,只因她说想隐居桃源,夫子舍了一切,随她而去,末了却是这么个结果,叫她如何忍心辜负。 还有天下百姓,就为了她一个,千千万万的百姓陷于战火,他们的家,他们的命,他们的亲人,就算自己在自私,如何能眼看着他们流离失所,外头说的一点儿不错,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 她当时想着,或许只有自己这个祸水死了,一切才能结束,她是舍不得小乐乐,可她相信即便自己死了,小白也会疼女儿,毕竟那是他们的骨肉,至于夫子,自己一死,他也会放弃,他是大夏的皇子,小白的亲哥哥,兄弟之间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像什么话,若没有自己,没准他们会和睦相处也未可知。 故此,晓晓当时从城上一跃而下,却没想到小白紧跟着她跳了下来,她以为他们必死的,却掉入一个若大的网中,而小白抱着她执拗的道:“就算死朕也不放手。” 晓晓得承认她给小白吓住了,她不记得,小白跟自己说过多少次,我不能没有你,你应了陪着我,就要一辈子,我不许你走,你走了我便不能活,她一直以为他是用这个威胁她,但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不是威胁,他是真这么想。 晓晓也分不清自己对小白的感情到底是姐弟,还是男女,或者两者都有,小白或许比谁都明白,他唯一可用的筹码就是他的命,偏偏自己在意。 朱锦堂跟她说,人生一世哪有事事圆满,你也不用考虑旁的,只照着你的心就是了,却照着她的心也是无法选的,最终还是夫子帮她选了。 夫子望着她叹道:“造化弄人,不得圆满,好在有过那些两心如一的日子也尽够了,从此浪迹天涯,清风明月相伴,也不算虚度一世,却有一事你需应我,乐乐生带心疾,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便让我带着她去遍访名医,若得一味灵丹仙药,也是幸事。 虽晓晓不舍,终是让他带了乐乐去,一去六载,虽家书常至,到底令人惦念,正想着,忽外头福寿跑进来道:“前头传了话儿,公主已进了宫门,估摸这就到乾清宫了。“ 晓晓蹭的站了起来,就要迎出去,秦嬷嬷忙拦下她:“娘娘出去相迎着实不妥,一个是外头冷,娘娘怀着身子恐着了寒,二一个,娘娘该当受公主一拜的。 好说歹说的劝住了,晓晓坐在炕边儿上,却一个劲儿往窗户外头瞧,一边儿瞧一边儿道:“走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哭的声儿那么小,跟猫儿叫似的,这一晃六年,倒不知长多高了。”说着忍不住抹了抹了抹眼角。 秦嬷嬷忙劝道:“娘娘可真是,丞相大人月月随着家书捎来公主的画像,娘娘见天捧着瞧,公主什么样儿,娘娘哪儿不知的,再说公主回来可是大喜事儿,娘娘当高兴才是,娘娘若难过,岂不也勾的公主难过。” 正说着,就听外头福寿道:“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接着一个清亮的声儿道:“抬起来脸来我瞧瞧。”停了一会儿才听见:“你这脸跟身子都圆乎乎的,想来就是娘亲信里提过的福寿了,倒是该减肥了,我哪儿前儿得了个灵方,回头让六儿给你送过去,照着吃,不出一个月,保证你瘦个十七八斤的。” 晓晓听了忍不住莞尔,虽六年不见,这丫头的性子她倒是知道一二的,四岁的时候得了个什么天山怪叟的师傅,医好了心疾,便随着她师傅住在天山脚下,夫子游历数载,末了也跟乐乐师徒住在了一起,恐这一世再不会回京里头来了。 想到此,不觉黯然,忽听外头成嬷嬷的声儿道:“外头天冷,公主快些进去吧,免得着了风寒,再不进去皇后娘娘可等急了。” 乐乐搓了搓手:“倒真是冷,这京城可比天山还冷呢。”话音刚落,暖阁的门帘打了起来,进来个俏生生的丫头,进来也不认生,先磕头。 晓晓忙让秦嬷嬷扶她起来,刚要说话儿,小丫头扑过来一头扎在他怀里,张口就唤了声娘,这声娘唤出来,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晓晓在长乐宫一直待到二更天,瞧着小丫头睡了,才依依不舍的出来,一出寝殿,就见小白立在院里的梅树下,跟着的人都不在近前,想来让他遣了出去,倒是他自己提着一盏琉璃灯,想来不知站了多久,肩上都落了一层雪。 晓晓忙走过去,伸手要给他掸肩头的雪,却给他一把抓住握在手里:“不妨事,看冻着你。” 晓晓白了他一眼道:“既来了怎不进去,自己女儿还怕见不成。” 小白摇摇头:“乐儿刚回来,让她陪着你好好说说话儿,明儿再见也一样。”说着牵了她的手,出了长乐宫。 两人沿着宫廊眼瞅到了乾清宫,忽他站住望着她眉眼有些闪烁的道:“乐儿回来了,他呢” 晓晓侧头看去,廊下宫灯映着雪光,倒把他的忐忑忧惧瞧得分外清晰,晓晓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轻声道:“若这一胎还是个女孩,怎么办?” 小白愣了一下道:“女孩才好,乐儿也好有个妹妹。” 晓晓忍不住道:“若我一直生不出皇子,你恼不恼?” 小白伸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没辙的叹了口气:“做什么说这样的话 ,让朕难受,你还不知朕的心吗,朕何曾在乎过这些,只有你便好。”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从她耳朵里一下子就钻进了心里,晓晓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从他怀里望过去,灯光把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混在了一起,这般瞧过去仿佛一个人。 仔细想想,有个男人这般爱着她,还有甚不足的,微一侧头,不知雪什么时候停了,飞檐之上,一轮圆圆的满月挂在空中,映衬着他们拥在一起的身影,月圆,人圆…… ☆、第99章 朱锦堂撩起窗帘往车外望了望,有些心急的问了一句:“还有多远儿?”车外的福寿忙道:“回万岁爷,若是走山路,只需翻过前头那山头就到了,可咱们这大车小车的,又是东西,又是牲口,恐要绕过去,那边儿的道好走些,却需多走半天。” 福寿也想见晓晓,去年晓晓一袭红衣从幽州城坠下的时刻,福寿差点儿以死谢罪,亏了裕亲王事先安排妥当,才救了命,却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于是仗也不打了,直接在雁门郡议和,又翻出慕容丞相的身世,竟是贤妃之子,一石激起千层浪,若慕容兰舟是贤妃所出皇子,论长论贤,这大夏的江山都不该是皇上,本以为要有争位之祸,却不想,皇上留下一旨禅位诏书,与慕容兰舟皇后娘娘乐康公主四人一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诏书上写的相当清楚,禅位于裕亲王朱锦堂,国不可一日无君,寻了数月无果之后,大臣们纷纷上书劝新帝登基,史称夏明帝。 紫禁城虽易了主,明帝登基之后,对皇宫内院,却并没有大修大建,仍依照过去的格局,甚至各宫各殿的名字都没变,只一样,相比惠帝坚辞选秀,明帝登基伊始,便广选淑女充容后宫,嫔妃之数达百人之众,后宫也因此一扫之前的冷清,女人多了自然就冷清不了了。 虽封了后宫妃嫔,却并未立后,后宫没有特别得宠的嫔妃,若说得皇上意长春宫的巧妃该算一个,说起这巧妃还很有些来历。 姓程,是新任户部程侍郎的亲妹子,闺名筱筱,也是前皇后妹子的小姑子,说起这程晓晓也算有些运道。 到明帝登基选秀的时节,已过了二八,十九岁的年纪在那一拨秀女里真有些大了,若不是她哥哥荣升了侍郎,这选秀根本没她什么事儿呢,却不想倒因祸得福。 家里也不是刻意要拖这么大的,因隐着一桩密事,不得已罢了,当年遴选宫女,程筱筱正好十二,家里头心疼女儿,不舍她去受苦,便寻乔大妮顶了名儿,本说过上个两三年,等风声过了,再寻婆家。 不想乔大妮进宫之后,却混出了名堂,既得了圣宠,又成了慕容丞相的女弟子,程家得知此事,真是日夜不宁,生怕这欺君之罪的名头落下来,自己一家老小的脑袋就没了,哪里还敢给女儿说婆家,一耽搁就耽搁到这么大。 后辗转乔大妮封了贵妃,程家老爷倒想出一条保命之计,让自己儿子娶了乔二妮,这跟贵妃娘娘成了一家儿,还有什么欺不欺君的。 后来等到皇上禅位,新帝广选淑女的时候,这位程家姑娘还待字闺中呢,因是侍郎之妹便得了进宫的机会。 要说那些秀女,家里比程家显赫的有的是,可谁也没有程筱筱的造化,就凭程筱筱这三个字,从进了宫门开始,上至新上任的大内总管福寿,下至洒扫的小太监,都对她颇为照顾。 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皇上跟前,万岁爷的心思自是没人敢猜的,福寿在旁边儿却瞧得真真儿,本来皇上还无精打采的歪在龙座上,却一听程筱筱三个字,立马做直了身子,道:“站那么老远,当朕是千里眼不成,近前来,我瞧瞧。” 等程筱筱走近,瞧了半晌儿,又歪在龙座上淡淡问了句:“谁家的” 程晓晓回说:“侍郎府。”这一说侍郎府,皇上才又扫了她一眼:“你兄长倒是个好官儿,你这名儿也好,留吧。” 没多少日子便侍了寝,先封贵人后晋嫔,不上一年诊出有孕,一朝得子,封了妃,皇上赐封号巧,可不真是巧吗,能一路荣升,除了她的名儿着实打到了万岁爷的心头,还有就是性情,这位巧妃性情最是温婉贤良。 虽算不得多受宠,却也不会遭万岁爷冷落,十天半个月的总去她那儿一趟,后来巧妃在长春宫墙根儿种了一架葫芦,万岁爷更是连着去了几趟,由此瞧,这位巧妃也并不是没心机的主儿。 福寿先头真没理会皇上有这种心思,却后来仔细瞧后宫那些受宠的嫔妃,或多或少都有些前皇后的影子,福寿这才明白,原来过去的裕亲王也存了心思的。 要不,也不至于一得了信儿,就丢开国事急巴巴的赶了来,正想着,忽听皇上道:“站下,你们绕道把这些东西送过去,朕从这山头翻过去。” 说着已下车上了山路,福寿急忙吩咐下,带着几个侍卫追了上去,福寿先头说让人抬着,皇上只是不依,非要自己走,山里湿气重,山路上生了青苔,虽有些湿滑,倒真近上许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攀到了山顶。 朱锦堂站在高处往下头山谷里一望,忍不住感叹一声:“好一个世外桃源。”福寿也望过去,见果真是满山满谷的桃花,正是三月初,薄雾中一片烟霞之色,美不胜收,烟霞掩映间是一座青堂瓦舍的大宅院,宅院颇大目测足有七进,遥遥仿佛听见有歌声传来。 朱锦堂仔细听了听,调儿有些古怪,那词儿却是,唐伯虎的桃花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朱锦堂顺着声音下了山,到了桃林一侧的山溪边儿上,瞧见一个梳着两只包包头的小丫头,瞧了瞧她的年纪,心里仿佛知道她是谁了,便唤了一声:“小乐乐。” 那丫头果然抬起头来,这一抬头,朱锦堂倒愣了,那眉眼儿,那神态,活脱脱就是晓晓,那丫头眼珠子骨溜溜转了一圈,打量了朱锦堂跟后头的人一遭道:“我大爹爹说今儿有客至,是你吗?” 大爹爹?朱锦堂愣了愣:“爹还分大小吗?” 小丫头嘻嘻笑了一声道:“别人家不分,我家就得分,因为我有一个娘,却有两个爹,不分大小,岂不乱了。” 虽说来之前,朱锦堂猜到了一些,却真摆在他眼前,还是有些不信,却又一想,那两个若不都死心眼,也闹不出那么大事儿来,或许这是最圆满的结局了。 不过朱锦堂还是有些坏心的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你大爹爹还是小爹爹?” 小丫头歪了歪头:“自然是我大爹爹,我跟弟弟平常都是大爹爹教的,我二爹爹才没耐烦管我们呢,成天就缠着我娘,根本不搭理我跟弟弟,我娘都嫌弃二爹爹,说他是粘人精,不过我二爹爹最听我娘的话了,我娘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娘却听我大爹爹的,所以我们家最大的就是我大爹爹。” 寥寥几句,勾勒出一个热闹幸福的家,或许有悖礼法,却真令人不得不嫉妒,至少朱锦堂就嫉妒。 小丫头瞧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乐乐的,你是谁?” “乐乐,大爹爹怎么教你的,忘了不成?”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小丫头立马低下头,朱锦堂却心疼了,伸手牵住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道:“我说慕容兰舟,都这会儿了,咱就别较真了,晓晓呢,我可听说她长本事了,会酿桃花酒,这不勾的我千里迢迢来讨酒吃了。” 慕容兰舟目光更柔:“酿酒不知会不会,倒是会捣乱,想出一个主意来要酿桃花酒,自己不动手,只动嘴,那些酒却是小白酿的。” 朱锦堂听他提起小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见他很是自在,不禁笑道:“你们倒真成神仙了,我都羡慕呢。” 慕容兰舟目光微微一闪道:“听说宫里又进了几个美人,想必皇上心里欢喜呢。” 朱锦堂却看着他笑了:“我说慕容兰舟,你那些小心眼就别用我身上了,放心,我不跟你们抢,也抢不过,你们俩都看得开,说走就走,丢下那么一大摊子给我,我想跑也跑不了啊,不过乐乐,可是我大夏的乐康公主,跟着你们住在这深山老林里算怎么回事啊,我这回来之前就想好了,得带她回宫,跟大皇子做个伴儿,你可得依我,要不然,我这回来了就不走了。” 慕容兰舟如何不知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这事儿还需问过晓晓,她若应你,怎么都好。” 朱锦堂听了忍不住笑道:“乐乐刚还说你是一家之主,闹半天还的听女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前头晓晓的声道:“朱锦堂,好几年不见,你跟以前一样讨嫌,我家的事儿你管得着吗,。” 朱锦堂眼睛一亮,紧着走了几步,到了大门前就瞧见晓晓叉腰站在哪儿,挺着个老大的肚子,小白在旁边儿一边儿给她抚胸口,一边儿道:“不气,不气,皇叔自来如此讨嫌,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晓晓点点头,却一眼看见朱锦堂身后的福寿,立马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福寿好些年不见了,你快来瞧瞧我种的葫芦都开花了呢,籽儿还是从宫里带来的。”说着不由分说扯着福寿进去了,把朱锦堂撂在当场。 朱锦堂摸了摸鼻子:“我又怎么得罪她了。” 慕容兰舟没说呢,小丫头拍着手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我娘嘴里常念叨的那个讨嫌的色,情狂,呜呜……” 身后忽的伸出一只小手捂住小丫头的嘴,一个眉眼颇似慕容兰舟的五六岁小子,道:“乐乐这些话不能当着人家面说的,要说也得等人家走了。” 一句话说的朱锦堂上不来下不去的,这是头一回来,后来朱锦堂来的次数多了,基本就领教了,这家从老到小没一个省油的灯,不过还好,他拐了乐乐回京,瞅着那神似的小模样儿,当自己亲闺女也算稍稍平衡了些…… ============================================================= 本图书由(白夜、千羽)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