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唐宫日常生活 作者:洛浮 【文案】: 穿越了,到了大唐盛世,真是美好啊。 成为了世家大族的千金,真是幸运啊。 嫁人了,对方是受宠的皇子,还是自己的表哥,人帅脾气好,温柔体贴,真是幸福啊。 不过,她忘记说了,她姓长孙,表哥叫李治,在着那个伟大的姑父旁边,还有姓武的才人正对她微微笑…… 人艰不拆,一个小透明在着唐代宫廷的生活。 ps:这是篇真爱文,虽然这个年代真爱都成个贬义词了,但还是想写个暖暖的故事~ 不过爱上没那么容易,爱下去也没那么轻松 ☆、第1章 意外 “十七娘,十七娘!”当九娘跑进来的时候,长孙颖正在临碑,被吓得手抖了一下,一个早上的功夫就白费了。 “九娘,什么事?”长孙颖在姐妹里向来不拔尖儿,也没敢说姐姐什么,只是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这才敢问她,“耶耶挑好了人吗?” 今天是吉日,家中有人来提亲,一来就是三位,家中适龄的女孩子都跑到前厅的屏风后面偷看去。,她胆子小,怕挑中自己,又怕挑不中自己,所以就在这里临碑静气,没想到一向跟她交情泛泛的九娘竟然亲自跑来告诉她,顿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不知道九娘最好热闹,要是自己的婚事没什么稀奇,她绝对不会特意跑来跟自己说一声。 可稀奇,偏偏是她最不想要的啊。 “你这回可是走了大运道了!”九娘蹦蹦跳跳的过来,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兴奋的整个人都在激动,“晋王啊,晋王啊,竟然看上你了。” “什么!”长孙颖尖叫了一声,笔从手上滑落,将着白素裙染了长长的一道墨痕。 长孙颖顾不上裙子,只觉得心脏跳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腿都软了半截。她扶着桌子强撑着身子,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了哭腔,“晋,晋王,哪个晋王?” “还能有哪个晋王,不就是圣上最稀罕的那个。”九娘重重的一拍她的肩膀,一脸的与有荣焉,“干得好,我早就瞧着十一娘那张狂劲儿不顺眼了,一副王妃铁定是她的样子,你没瞧着她刚才的样子,哈哈哈,脸都绿了啊。” 长孙颖没有理会她的得意,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似得一样,小脸煞白的在那里呆了半天,然后撑着桌子的身子晃了一下,整个人翻着白眼的倒了下去。 “十七娘,十七娘?”九娘愣住了,看着躺在桌边的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惊慌的大叫道,“来人啊,不好了,十七娘又晕了。” 之所以说又,那是因为长孙家的十七娘,已经不是第一次两次晕倒了。 ** 长孙颖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掌了灯,看着熟悉的房间陈设,摸了摸身下*的木榻,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之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怎么不管她晕了多少次,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呢! 如今是贞观之治,海晏河清,四方来朝,说不出的好日子啊。自己的老爹又是朝廷大员,皇帝的小舅子,真是穿越女烧多少高香才能求到的人家。 但,但是自己的老爹,为什么要是长孙无忌呢?!她历史再不好,也知道李世民下来就是那个没用到底的皇帝李治,他有个极其有名的老婆叫武则天,长孙无忌因为阻了武则天的路而落的不得好死,全家倒霉。 现在,她就属于这个全家之中。 长孙颖是穿越女,没什么大本事,前世庸庸碌碌,等穿越到这里,发觉自己也是平常到了极点的女孩子。老娘是个歌姬,走了大运被长孙无忌看中,生了儿子后又幸运的被提为妾,算是已经到达了人生的顶峰。至于她自己,族中排行十七,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的,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才华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庶女,唯一被人记起来的,便是十七娘身体不好,极其容易晕倒。 不能怪她,谁叫她穿越过来,发生的一件件事情,都是足以吓到人心脏停摆的。她是唯一一个知道长孙家族命运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见见那个忙碌的老爹说出一番惊人之语,但是自从她看到家里的一个佣人以一副标准的穿越种马嘴脸出现,要求面见老爹后,还不等着见面就因为“中邪”被杖毙了之后,就再也不敢动这个脑筋了。 不是她没用,不说她还能活到女皇帝动手的时间,说不定还能幸运的称谓漏网之鱼,说了的话她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认清这个现实之后,她就从动不动被吓晕的状况中成长起来,该吃了吃,该睡了睡。长孙颖不知道老爹算不算贞观朝第一能臣,但是第一宠臣估计是差不离的。自从长孙皇后过世之后,皇帝好像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小舅子身上了,有事情了赏,没事情了也赏,高兴了赏,伤怀了也赏,于是在着长孙无忌过分十分滋润的情况下,长孙颖也沾了光,哪怕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女,也能锦衣玉食。 在着衣食无忧的情况下,长孙颖也尽可能的规划了自己的未来。她觉得自己应该不大可能苏到免除长孙家的灭门之祸,所以只能尽量让只成为漏网之鱼。这么的话,远嫁是必须的,千万不能在未来的女皇帝眼皮底下晃荡。最好能嫁到岭南一带去,凭着长孙家现在的家世,她应该可以嫁个家世不错的人家。凭着娘家的架子苦心经营一番,迅速生几个儿子,等着老爹被武则天流放时,应该就已经站稳了脚跟。等老爹到了岭南,有自己接应,应该可以少受一番苦。只要能不死,天高皇帝远的,活下去或许就不太艰难了。 芳龄只有十一的她,放在现代社会还是小学生,想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超前了。但谁叫在这个十岁就已经开始议亲的社会,她已经算是妥妥的“待嫁人群”,所以在家里头很正常的开始给她说亲时,她迅速的找来母亲撒娇打泼的要母亲帮忙。 长孙颖的母亲叫玉芝,对于母亲,长孙颖只能评价为,运气非常好的好人。她能歌善舞,全部的技能点好像就点在这个上面了,其余诸事都是糊里糊涂,但是却运气极好的遇到了长孙夫人。在这个妒妇横行,小妾动辄被打死卖人的年代,她竟然遇到一个宽厚的女主人接纳了她,这个几率简直要比遇到一个靠谱肯为她赎身的男人还要低,虽然这个男人她也遇到了。 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比长孙夫人还多,所以长孙颖很担心自己小时候被人毒死,但幸运的是长孙家后宅真的很平静,虽然姬妾怎么也有数十人,却完全没有宅斗文里面的惊心动魄。在这个小孩儿夭折率极高的年代,每个孩子都是珍贵的,她的衣食住行长孙夫人每天都会派人查问,她亲娘则是彻底撒手不管,唯一的作用就是动不动拿着衣服或者钗环兴冲冲的说女儿我给你个好东西…… 很多事情,她都觉得自己或许是被玉芝当芭比娃娃在养着,因为她除了对自己的打扮之外,什么都不上心。 长孙颖是第一次开口问玉芝要什么,所以玉芝虽然不理解女儿对于岭南的狂热,但是经不起她哭一哭,倒也做了。有着她时不时的在耳边吹着枕头风,所以等到冯盎来长安为儿子求娶媳妇时,长孙颖激动的觉得老天总算给自己发糖了。 长孙颖以前对冯盎没啥印象,但前几年冯盎之子来京城实在是太轰动了,便忍不住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子在岭南差不多相当于岭南王了,所以果断的瞅准了目标。这次她听说岭南湿热多瘴气,京中贵女多不愿下嫁,冯盎已经为此求助皇帝了,所以便让母亲吹枕头风,说是把她嫁过去。 不过父亲的反应很奇怪,他一向都不重视她,但是这次却发了回火。不过发火归发火,事后当皇帝问起时,竟然也表达了意愿,所以才有了今天冯家人来提亲的事情。 长孙颖对此有了八分的把握会挑中自己,因为比起自己那批姐姐妹妹们来,大概父亲只舍得把自己扔出去。自己从小都不太会讨好人,也不怎么懂得撒娇,他每年不过在家宴上对自己看两眼而已,谈不上什么感情,嫁远了不心疼。但长孙颖同时也担心,或许自己太平凡了,会导致冯家的人不愿意挑自己。 就在这么纠结时,她万万想不到,最终等到的结果是,晋王李治派来的人挑中了自己。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晋王你乱入个什么啊!你怎么能这么不按剧本来啊! 一想到晋王,长孙颖忍不住就又哭了。对于那个名义上的表哥,她是完全没有印象。长孙皇后去世之后,宫中少举办宴会,所以长孙夫人进宫的次数也有限。即便去了,家中的女孩子有十一个,她这种身份地位又不讨喜的也没机会同去,所以比说李治了,连李世民长什么样子她都没见过。倒是十一娘是嫡女,舅舅家又跟苏家有姻亲,所以跟着太子妃有亲戚关系,所以常被请进宫去玩。她就知道,十一娘是很希望进宫做晋王妃的,毕竟见惯了王妃们的排场,又在长孙家这种家庭长大,还有个当皇后的姑姑,小姑娘想去普通人家才怪了呢。 不过长孙颖一直都觉得她的美梦也就是做做梦而已。长孙家里头,长孙诠娶新城公主,长孙冲娶长乐公主,长孙曦娶新兴公主,长孙孝政娶高密公主,公主媳妇都够一桌麻将了,联姻都连成这,虽然娶舅舅的女儿是非常常见以及流行的做法,但是长孙颖也觉得皇帝绝对不可能再弄个长孙氏的媳妇了。 当然,最让长孙颖确定自己判断的是,历史上李治根本就没个姓长孙的妃子。 但让长孙颖始料不及的是,如今,这个莫名其妙的馅饼,竟然砸到了自己头上! 晋王妃?这可能吗? ☆、第2章 成亲 长孙颖很快就弄明白了,成为晋王妃,自己还真没那个命。 “四郎,当真没有办法了吗?”长孙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那抽抽搭搭的哭声,那种声音极小,却惹人怜爱的哭法,一听就知道是母亲了。 至于四郎,长孙无忌排行第四,妻妾都唤他四郎的。 没想到自己晕了这一趟,竟然把父亲惊动了,长孙颖有些无奈的想,看来这晋王指她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了。 “只是听到消息就被吓晕了,这要真送到宫里头去,十七娘那么小的胆子,可要怎么活啊。”母亲一边哭着,一边小声的说道,长孙颖听着父亲叹了声气,“晋王亲自问圣人求的。他少有开口的时候,所以他一开口,圣人都不好拒绝,更别说我了。” “可十七娘那么笨,”母亲抽抽搭搭的说,“万一伺候的不好,惹怒了晋王怎么办啊。” “晋王脾气好,这倒不至于。”长孙无忌想了想,干脆给玉芝交了底儿,“至于才学,徐家十九娘也会与她一同进宫,倒是没人指望十七娘了。” “徐十九?”玉芷听着一愣,然后颇有些大惊失色,“就是徐充容的那个妹妹?” “是。”长孙无忌叹息了一声,听起来也颇为沮丧的。 “那,那也就罢了,跟她们家的女儿比起来,满京城也没有几个文采拼得过的,传出去人家说不定以为十七娘的文采还不错呢。”玉芝愣了一下,忽然开怀的说道,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不过也怪不得母亲,在这个诗书礼乐极其昌盛的时代,尤其是名门仕女,没什么无才便是德的说法,才学越高越好,技艺越多闺誉越佳,可偏偏长孙颖是个什么都提不上来的。 长孙颖初来是也挣扎过要不要玛丽苏一把,做个才女什么的,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真不是当那个的料。这不是单纯的抄袭几首唐诗就能成名的时代,诗文诗文,有诗有文,格律韵脚,四六骈文,哪个都要她的命,更别说那些经史子集了。等听的眼睛都变成蚊香圈之后,长孙颖果断的给自己设定了只要识字就成的标准。 诗文不行,歌舞总可以了吧,但是在见识了老娘的功力之后,她果断退缩了。天生五音不全,一唱歌就跑调,筝琴笳琶,弹疼了自己的手弹哭了来指点的善才。跳舞自己把自己绊个狗j□j,最后连敲鼓都把鼓槌摔倒了自己头上,母亲急的哭了一个月之后,只能听其任之。 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的特长,大约就是写字了。毕竟写字也不需要画画弹琴那么有创造性,照猫画虎就成。长孙家的碑帖多,长孙无忌自己就是大家,长孙颖从五岁起刻苦练习,如今总算勉强能在父亲那里得了一个好,也让为她捏把汗的人都松了口气。 关注她才艺的人可不止生母一个,毕竟她若真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那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连着长孙家上下所有人的脸都会被她一起丢掉,所以到最后连父亲惊动了。不过如今这样子,虽然不会弹琴不会赋诗不会写文,但起码参加个诗会可以帮人誊誊稿子,勉强可以糊弄过去,也不至于太跌份。 “你啊,”听着玉芝的自我安慰,长孙无忌噗嗤一声被逗笑了,然后长孙颖听着父亲那边的话里头也带了几分自我安慰,“据说晋王就是看着十七娘的字,才向着圣人求的。圣人也夸说十七娘的字不错,看起来就钟灵毓秀的,准是个好姑娘。” 长孙颖听着一愣,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因为唯一的长处给胜出的,这,这也太…… 好吧,他怎么都忘了那一家子都是书法迷,太宗是为了拿字帖是坑蒙拐骗无所不有其极的人物啊。 “你也别担心了,十七娘傻虽傻点,但说不定傻人有傻福。徐家小娘子跟她一起入宫,那家的女儿都是宽厚温柔的,应该不难相处。等着明年圣人属意的晋王妃入门,她已经呆了一年多,算是府里的老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晋王妃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的。”长孙无忌安慰着玉芝,长孙颖在屏风后听着,猛然睁大了眼睛…… 什么,竟然是小妾!!!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等长孙无忌走了之后才回过神来,苦涩的想了想,倒也觉得这个结果并不出奇。 她是庶女,母亲只是个歌姬,若是嫁给别人家,那当然是妥妥的正妻,但跟根正苗红的晋王殿下比起来,能当个小妾还得感谢她有个好爹。 长孙无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以长孙无忌的地位,不是不能拒绝这桩婚事,只是觉得为她没必要而已。乖侄子难得张口,不过要个不受宠的庶女去做妾,他这个舅舅抹不开面儿拒绝。若是换成他的嫡女或者是疼爱的女儿,他大约就会婉拒,或者拿着不重要的自己去搪塞了。 至于晋王之所以不娶长孙家的嫡女,那是因为皇帝属意的儿媳妇是高门大户的王家,身为乖儿子的殿下当然不能忤逆老爹的意思的。可长孙家门第也不低,若是嫡出的女儿去给他做了妾,怎么都有些打舅舅的脸,所以他才特别指明姐妹中最不起眼的自己。 算来算去,这其中她扮演的角色,大概是老爹儿子各退一步的结果,舅舅侄子联络感情的工具,至于她本人的感受,压根儿都不重要。 想着这些,长孙颖反倒是没有哭了,怔怔的看了半天床顶的帐子,然后拉着被子蒙住眼,直接睡了。 她来的第一天就认清了自己这辈子都没自主权的命,现在不过是更加确信这点了而已,有什么好矫情的。 ** 长孙颖这一睡就睡了好几天,反正她是经常晕着病着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嫡母派人来问候过,送了些补品,而她“病好”之后,自然也要去嫡母那里谢恩。 “你的婚事自己都知道了吧?虽然仓促了些,但是诏书已经下了,宗正寺也派人来通知了日子,下个月就要出阁。”长孙夫人踞坐在上面,微笑的垂询道,态度恰如其分,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生疏,“我命人将嫁妆单子送到了你那里,你看过之后有什么想加的,尽管跟我说。” “是,多谢阿娘疼我。”长孙颖听着这话,也恭恭敬敬的叩首谢过之后,再说了几句闲话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出了门,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掌,长孙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仿佛听见老天爷在怪笑着说“恭喜你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晋王会变成太子,然后是皇帝,但是他所有的女人,在武则天出现之后都变成了浮云。一想到王皇后和萧淑妃是骨醉瓮中的,长孙颖就觉得自己的手脚也疼了起来。 只是诏书已下,一切都无法更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吃吃喝喝,然后,等待入宫那天。 虽然按照律法,除太子外诸王到一定年纪都要出宫开府。例如吴王李恪,十三四岁就被送到封地去了,其它人也差不多。为此太宗还跟左右解释,说我不是不心疼儿子,只是让着他早认清本分,为太子戍守藩篱,使得我百年之后他没有危亡之忧。 但他话说的漂亮,对待庶子们也狠得下心,可轮到长孙皇后生的几个儿子,他就怎么宝贝都不够了。太子居东宫是理所当然,可魏王到了就藩的年纪,他也装聋作哑从不提离京之事,在着皇城外的延康坊给儿子弄了个大宅子,让李泰在那里住着。至于晋王,皇后亡故时李治才八岁,太宗收拾了自己的偏殿给儿子住,亲自抚养,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如今晋王马上都娶亲了,他还不提让晋王搬出皇宫以及就藩的事情,仍然让晋王在偏殿住着,遥领并州都督。 按照今日的规矩,皇子一般都是先娶妾,然后在娶妻。太子妃的人选皇帝已经圈定了太原王氏王仁祐的嫡长女,长孙颖是良娣,只比王氏略低。徐氏是良媛,又比长孙颖低一阶,按照低的比高的先入的原则,徐氏最先入府,然后便是长孙颖,最后是王氏。 长孙夫人说一个月,其实日子过起来倒是十分的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出阁的那天。虽然是娶妾,只有半礼,但毕竟是皇子的婚事,倒也热闹非凡。不过一切的热闹都与长孙颖无关,作为当事人的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打扮漂漂亮亮的坐在那里,饿着肚子听着外面的鼓乐声,等着时辰到了,被背上车辇,然后在着闹哄哄的声音中,从侧门被送入了皇宫。 皇宫到底肃穆些,喜帐在一处布置着,婚宴却是在另外的殿里陈设着,宫里头的宫娥都训练有素的听不到半点脚步声,旁边侍立的宫女们,连呼吸都控制的无声无息。等到长孙颖被送到喜帐里坐着之后,就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了。 在着一片安静中,满头珠翠的长孙颖越坐越紧张,不安的看着旁边的那张榻,心中暗想想,我还是小学生呢,该,该不会真的要滚床单吧! ☆、第3章 初见 要不要侍寝这个问题困扰了长孙颖很久,她坐在那里发呆啊发呆,等到蜡烛都烧完一截之后,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颇大的夫人,柔声问道,“良娣需要洗漱吗?” “我可以自行洗漱?”长孙颖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然后就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地缝里去。 这话问的太没水平了。 “前殿的宴会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郎君吩咐过,你若累了,先歇下也不碍事。”那夫人倒是没有意外,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看着挺是和善的。 “哦,那,那好吧。”长孙颖怯怯的说道,在顶着这么一头高髻努力等晋王回来以显示自己的温柔娴淑与直接洗漱卸妆让自己松泛松泛之间犹豫了片刻,然后选择了后者。 她天生就不是能做戏的人,而哪怕史书上把李治说的再昏庸无能,她都不敢小瞧一个从小被皇帝亲养在身边的皇子的智商。在衡量了下装温柔娴淑的成本后,她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 她与普通姑娘相比,大约最大的优势就是她姓长孙了,哪怕有些许疏忽,看在这个姓氏的份上,皇帝也好晋王也好,应该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所以目前的生活她倒不需要太战战兢兢。 长孙颖回答了之后,那位夫人吩咐了旁边几句,一堆人立马动了起来。长孙颖在家虽然也有人伺候,但不过就是两个婢女,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围绕着她装,当下就有些傻眼。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行径太小家子气了之后,赶紧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严肃脸的端在那里,用眼角好奇的看着周围人来来去去。 那位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身上穿着普通的袍子,看起来不像是宫中的女官,但是周围的宫女对她都十分恭敬,而她轻声细语的安排着周遭的事情时,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气度,也显得对此地非常熟悉。 如果不是年纪太大,都足够做晋王的娘了,长孙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这宫里的女主人了。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配合的起坐抬手附身,等回过神时,就已经被人香喷喷的送到床边了。 “哎,那个,”长孙家抓着被角的坐在那里,原本是想问问洞房的事情,但毕竟女孩儿家面皮薄,把人叫住之后,讷讷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娣还有吩咐吗?”那夫人很和善的看着长孙颖,甚至都谈得上慈爱了。 “没,没了。”长孙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良娣莫怕,我们就在外间,你有吩咐的话叫一声便是。”夫人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命人撤下了帐子,带着人到了外间。 长孙颖没头没脑的在着里面坐了半天,对着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大惑不解,她这难道是还没承宠就失宠的节奏吗?虽然她还还这么小,对她做点什么的确有些太丧尸,但问题是正主儿连面都没露就把她打发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长孙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脑容量太小了,十年来只在深闺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应付这种局面。 “我先躺躺好了,绝对不能睡着。”长孙颖无奈的想着,只是刚躺下就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良娣可有什么吩咐?”外面传来了问话,果然人离得不远。 “没,没什么。”长孙颖弱弱的应了一声,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肘,刚才躺的太急,被硬木板给咯到了。 真硬,果然皇宫里也是睡木板床么。她伸手按了按榻,偷偷的怀念起自己床上的那床棉花褥子,然后暗暗盘算着过段时间能不能将着自家花园里那片精心培植的棉花拿过来…… 算了,刚进宫自己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意识到自己在操心什么的长孙颖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然后又开始琢磨起“丈夫”不露面这种事,这到底是下马威呢还是下马威呢…… …… 她天生就少这根弦,想着想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 “好重!”半梦半醒中,长孙颖只觉得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她以为是鬼压床,迷迷糊糊推了推,却不料被人抓住了手。 不好,有人!半夜里人脑子总是转的慢,手被人抓了大半天,长孙颖才意识到这件事,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当下手脚并用的想要把自己床上的人踢下去,却不料那人一手抓住了她的手,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叫,是我!” 你是谁啊!长孙颖心里头如是这般想着,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张口一咬,直接咬住了那人捂着自己嘴的手。 “啊!”这下倒是他叫出来了。 “殿下,有什么事?”外面传来了内侍的询问。 长孙颖听到这对话,顷刻间就傻了,这人就是晋王李治? 借着帐外的烛光,她才看清这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目很是清俊,因着睡觉头发都散了的缘故,半披着下来,轮廓都柔和了许多。若非外头的那句殿下提醒着,她险些就要叫出“美女姐姐”的称呼了。 都说外甥肖舅,可李治长的实在是比长孙无忌好看多了。长孙颖以前一直觉得李世民喜欢长孙皇后是因为他是个注意内在美的人,毕竟看着那个横看是个球,竖看还是个球的老爹,她很难相信长孙皇后有多漂亮。不过如今看到李治,她忽然意识到或许长孙皇后外在美的本钱还是很充足的 。 “退下。”晋王说话的时候很随意,不过正是因为随意,所以那口气里带着几分天潢贵胄的高傲。等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退下后,他笑着看着长孙颖,手在她脸上擦了几下,温和的说道,“好了,不哭了,我没想吓你。只是看你先睡着了,便没有喊你起来。” 我哭了?长孙颖下意识的想到,身体永远比脑子转的更快,这会儿还没接受自己床上出现一个男人的事情,嗖的一下就蹿到了角落里,自己伸手摸了摸脸,果然发现湿漉漉的。 看着李治坐在床上吃惊的看着她的样子,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不给李治脸了。 “我,我不是,”长孙颖胡乱的拿着袖子抹了脸上的泪水,她本来就有些爱哭,穿到这个世界后似乎遗传了母亲发达的泪腺,哭功更是变本加厉,有时候自己没感觉,一难过就泪流满面的。 她自己觉得这个毛病实在是招人烦的很,一直努力控制,可结果越来越糟糕,只要一急,眼泪就根本没办法控制。 例如现在,她拼命的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不过一张口,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我没有害怕,我一点都不爱哭,真的,我……” 李治的反应比她期望的要好多了,他先是一愣,然后一伸手直接就将她拉了过来,抱在怀里慢慢的哄着,“好了,我知道,你不爱哭……” 他的怀抱很暖和,声音也很温柔,长孙颖本来正慌张着,遇到这种对待,不由得就被哄得放松了下来。就这么抽抽搭搭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又想睡了。 “要,还要做什么吧?”她把头埋在李治的怀里,含含糊糊的问道。这事情担心了一晚上,不问出来实在是睡不安心。 她感觉到李治的胸膛起伏了下,似乎是在轻笑。不过很快,她感觉到一双热乎乎的手落在了她的背上,拍了拍她,很温和的说道,“不做什么,睡吧。” 得了这句承诺,长孙颖心中的大石落下,很快就又进入了黑甜梦。 ** 第二天一早上醒来,长孙颖花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以及这是什么状况。 然后翻过身子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恨不得把自己闷死。 睡睡睡,你是猪啊,怎么昨天晚上就整个睡过去了!睡晕头了见着李治还哭了半天,这下脸简直丢在地上都捡不起来了。 对了,李治,人怎么不在呢?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床铺,心道难道昨晚上的事情只是自己在做梦? 正在狐疑着,忽然外面有声音在询问,“良娣起身了吗?” “起来了!”听到有人问话,发现外头都是一阵大亮了,她赶紧一个鲤鱼打挺的做起来,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对外面吩咐着,“进来吧。” “是。”跟着昨晚一样,一列人悄无声息的走过来,挑起了帐幔,伺候她洗漱的,梳妆的,铺床叠被的,开窗透气的,有条不紊。 长孙颖乖乖的坐在那儿被摆布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那个,殿,殿下呢?” 晚上见不着,早上也见不着,这举动实在是很像对她有意见。但问题是她是被他要来的,又不是被长孙无忌借着权势塞进宫里头来的,他别扭的这叫个什么劲儿? 况且,昨晚上的架势来看,他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殿下,”站在旁边垂首侍立的女官听到长孙颖这么问,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殿下一早上去甘露殿了,良娣不知道吗?” ☆、第4章 早膳 甘露殿? 长孙颖心想着她凭什么知道晋王到哪里去了,但这话说出来,摆明了她不招人待见,所以干脆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弄着衣摆,什么都没有说。 那女官看着长孙颖这样,也自觉地失言,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殿下纯孝,每天早上都会去甘露殿向陛下请安,未曾有一日废除,今天早上也应该到那里去了。”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头却忍不住的奇怪。 虽然如今朝廷提倡孝道,但因为李唐王室本身是鲜卑贵族,上层贵族也多是胡人血统,所以生活中对儒学的繁文缛节并不十分看重。这么说吧,你每天跑去父母那里问安没什么不好,但你要是十天半月都不去,也没有说你什么。拿长孙颖说,她在家也是需要去向长孙夫人问安的,但都是十天去一次,并没有天天都到场。 请安本身就是一件很无聊以及很繁琐的事情,大家族每个人住的都隔得比较远,要走好几刻钟才到,问安本身又要早于早饭时间,所以若是要去,就要很早的起来。偶尔为之倒也罢了,若是天天都去,被问安的人没什么感觉,但问安的人却是十分辛苦的。 因着这个原因,就算是成年人也很难每天早起做这个面子工作。长孙颖记得晋王今年也不过是大自己三岁,照着周围人习以为常的反应,显然他已经坚持了不是一天两天的,所以她着实佩服李治的自制力。 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些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看到同班同学巴结老师一样,有点佩服,但是也不免觉得这人怎么这样啊。 长孙颖摇了摇头,将着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摇出脑子,然后专心致志的准备吃早膳。 真庆幸长孙皇后不在,王妃也还没立,自己既不用伺候婆婆也不用伺候主母,要不然以李治这种劲儿,恐怕她今后早上也没安稳觉睡了。 ** 洗漱完毕,内侍们就送来了早膳,分量不多,种类不少,满满当当一桌子,看的人眼花缭乱。长孙颖看了看左右立着的人,再看了看垂涎欲滴的美食,然后试探性的问道,“你们能不能退下?” 领头的女官狐疑的看着长孙颖,弄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不过毕竟尊卑有别,长孙颖既然吩咐下来了,她也不能不遵从,所以应了一声之后,带着人呢退下了。 长孙颖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里,等着所有人走了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迅速的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榻上,把着几乎已经压麻了的腿从屁股底下拖出来揉了揉,然后直接歪在一边,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虽然说如今已经有了胡床胡凳,但那始终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坐姿,标准的淑女做派仍然是跪坐。俗话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在这个时代的坐像可比后世难练的多。因为一般从一个人的跪坐姿态便能看出她的阶级,所以作为一个大家闺秀,长孙颖没被少操练过。当年学礼仪时,这一关始终过不去,无数次都是“坐”的晕过去了栽倒在地上,然后又被提溜了起来继续坐,一直“坐”到双腿下半身没有知觉。 如今,她坐着的仪态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却始终没办法喜欢上这种坐姿。她怀疑除非是自虐狂,要不然鬼才喜欢这样坐呢。每次遇到絮叨的长辈,她是宁肯站着都不愿意这样“坐”的呢。 除了正襟危坐之外,在着比较私人的场合,当然也有“胡坐”或“趺坐”,其事就是把双腿从身下抽出来,在身前盘成一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大概已经是一种比较轻松舒适的姿态了,但问题是长孙颖连这个也受不了,大多数她只要这么坐半个时辰,整个人都萎了,止不住的想要倒下。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所以尽量少在公众场合出现。实际上作为一个姑娘家,她需要踞坐的场合也少,所以大部分在自己院子里时,她是想怎么坐怎么坐了。让人坐了加高的“胡床”,也就是改良版靠背椅,写字看书画画。然后又做了充塞鹅毛羽绒的隐囊,也就是大抱枕,趴着靠着倚着坐。 只是她当姑娘时可以这样没有仪态,如今嫁了人,她可没有脸在这样毫无形象,只能在着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跪坐下来。只是她刚坐了一刻钟,就感觉到双腿麻了,所有的注意力直接极重在腿上,看着面前再美味的佳肴也失去了兴趣,于是只能叫着其他人走开,自己趁机偷个懒。 “唉,这日子还要过多久呢。”长孙颖一边咬着丸子,一边苦恼的想着。原本以为嫁人没有什么的,可如今换个生存环境,她才意识到在着生与死这种大事面前,其实那些鸡毛蒜皮的生活习惯,也能带给人巨大的痛苦啊。 “我还担心你食不下咽,没想到你倒挺自得其乐。”长孙颖正吃到一半,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说话,她吃惊之下吃了一半的肉丸子直接噎在喉咙里,呛的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李治从外头回来,看着宫人们都在门口侍立着,正疑心是长孙颖发了什么脾气将人赶了出来,没想到走进两步却看到她正大刺拉拉的坐在那里吃饭,顿时笑着打趣道,没想到自己这样却吓到了长孙颖,于是赶紧一个箭步的走了过来,一手抄起了个空碟子,一手就在她背上猛拍,“快吐出来!” “咳咳咳咳!”李治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没想到手劲儿颇大,那么几巴掌下去,长孙颖觉得心脏都要被打出来了,不过幸运的是,被卡住的丸子也跟着没有咽下去的菜色被一起吐了出来。 他们这番动静,外头的人早就被惊动了,长孙颖顺过气之后,从李治手上拿过水漱了口,早有宫女跪在旁边端了盂,她争吐着,便听到李治严肃的说道,“以后不要再给良娣上类似的菜色了。” “噗!”长孙颖听着这话又被呛到了,半趴在那里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她只是被他吓得呛到了而已,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怎么喝口水都能被呛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块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糊里糊涂的被人帮忙擦了嘴回过神来的长孙颖抬起头,只能看着放有鱼丸的小桌被迅速端走的画面…… 我还没吃完啊!长孙颖欲哭无泪的看着那只吃一口就被端下去的菜,她以后还能再见到她最爱的肉丸鱼丸吗?! 因为咳了大半天,长孙颖眼睛都红了,抬起头看李治的时候,明显察觉到李治愣了一下,然后就顺手将她抱坐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怕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既进了宫,也别拘束着,就拿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该怎么过便怎么过。” 这,这节奏有些不对啊…… 长孙颖看着李治温柔的眼神,感觉两人真心不是一个频道上的,他接到的信号与自己的本意真是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 有过那个丸子事件的尴尬,等长孙颖换过衣服再过来见李治时,两人之间反倒是显得不那么生疏了。毕竟最丢人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再端出什么架子来就显得做作了。 他比她大了三岁多,个子比同龄人要高一些,长孙颖走到他身边,下意识的就仰着头看他。 个子比自己高什么的真讨厌啊,连说话都要费劲儿许多。长孙颖在心里头吐槽着,不过李治似乎觉得这样子挺好玩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怎么这么矮。” 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大约是随娘的缘故,从小个头都不高,如今都十一岁了也才四尺,自己心里头正急着呢。见着李治仗着身高戳她伤疤,顿时拨了他手,不悦的说道,“别乱摸,我以后还能长呢。” 不过把李治的手打掉之后,看着后面宫人陡然变色的脸,长孙颖才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有些放肆,忍不住又在心里头骂了一句自己。果然别人小老婆这个设定很难接受啊,说话时不时的就有些逾越。 “我又不是老虎,你那么怕我做什么。”李治倒是没什么反应,见着她一脸后悔的样子,竟然顺手在她肉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然后笑着说道,“咱们也不是外人,你不必处处如此拘束,就跟在家一样就行了。” 长孙颖捂着被他捏过的地方,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李治,心想他这到底是吃自己豆腐了呢,还是纯粹只是顺手捏一下? 李治对待自己的态度真的很奇怪,说不好吧,其实一直挺温柔和蔼的;但是要说好吧,他跟自己之间,真的完全完全没有半点暧昧。 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堪比搓衣板的胸,长孙颖实在是想不通他娶自己做什么?按照历史上记载的,这货不是资深御姐控来者么? ☆、第5章 宠爱 对于李治的口味长孙颖就算是有所怀疑,等见到了徐芷时,也都烟消云散了。 徐芷徐良媛,李治身边第一个有品级的女人,长相秀美,才名远播这些话都不说了,重点是,她跟李治同岁,比李治要大几个月。 长孙颖见到徐良媛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高,李治的个子不矮,她比李治却还是要高小半头,跟着长孙颖这小豆芽菜似得女童比起来,她的本钱就算不十分雄厚,那也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一颦一笑温柔妩媚,年纪虽然是少女,可是身上却已经有了女人的妩媚劲儿。 至于徐良媛的姐姐徐充容,那在宫中也好,民间也好,可比她出名多了。徐充容徐惠是李世民的宠妃,在着长孙皇后去世之后,李世民消沉了许久,后宫虽然嫔妃不少,却也没有谁能得他多看几眼的,一直等到徐惠的出现,才陡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徐惠据说五个月大就开始说话了,四岁就熟读《论语》、《毛诗》,八岁自己懂得写文章。父亲徐孝德曾让她试着拟《离骚》,原本是游戏之作,没想到她却写出了《拟小山篇》。“仰幽岩而流盼,抚桂枝以凝想。将千龄兮此遇,荃何为兮独往?”,这种句子就是大人也未必能得,徐孝德看后大吃一惊,骄傲的传递左右,徐惠才女的名声也就这么不胫而走。 这个时候的宫妃,有选聘入宫,有以才名美名征召,有罚没入宫掖,还有各地进献。例如大名鼎鼎的武则天的入宫,便是正常的选聘入宫。她父亲乃一地都督,母亲杨氏,属于仕宦名家之女,所以一进宫便比其它途径入宫的身份要高上许多,晋封为五品的才人。但徐慧与她相比,却是名声更好,所以虽然入宫后同样为才人,但不久之后就得晋升。 刚入宫时的称谓,是看你的家世,但是再往后的路就要靠自己走了。徐惠显然比武则天走的顺畅的多,从才人到婕妤,最后再到充容,虽然如今不过才十五,但已经位列九嫔,在后宫中已经没有人敢小瞧她了。 长孙颖最初听徐惠说话读书作诗的故事,感觉就是跟自己相比,这姐妹儿才像是穿越过来的。正常人四岁不过才上幼儿园,八岁能写五百字的小作文就算不错了,可她八岁就已经能做诗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除去这疑似穿越者的才学,最让长孙颖膈应的还是关于李治父子俩娶徐惠姐妹俩的事情。徐惠今年十五岁,徐芷十四岁半,一个嫁给老爹当妾,一个嫁给儿子做妾,一想到其实李治算是李世民的妹夫,李世民算是李治的姐夫,长孙颖就觉得大窘。不过时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还说这是一段佳话…… 佳话啊…… 一个人在花园里默默的迎风长叹的长孙颖觉得李唐的宫闱真是奇葩,后面出了儿子娶了老爹的小妾当媳妇,老子抢了儿子的媳妇当小妾这种事情真是不奇怪啊。反正李世民收了弟弟的媳妇儿当小妾再把生的儿子给过继给弟弟当儿子的这种事情大家都接受良好,要不是武则天太高调,杨玉环的家人太不成器,估计大家也会觉得李治和武则天,李隆基跟杨贵妃是一段佳话来者…… 唔,唐朝人写的长恨歌,李隆基跟杨贵妃不都已经是佳话了么~ “十七娘,”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胡思乱想的长孙颖转头看是徐芷,立马收了那满肚子吐槽,笑容满面的跑了过去,“徐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单就个人来来说,徐芷还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她博学多才,又温柔体贴,行事周道,而李治也很喜欢她,这些天回来之后常常都在她那里与她谈文论诗,两人处的十分融洽。不过让长孙颖吐槽的是,李治大约是怕着长孙颖寂寞,所以一般都会将着长孙颖拎过去。 说道这个,长孙颖就在心里头忍不住吐槽啊,大哥你是脑子缺根弦还是实在不把我当女人啊,有你这种嫖小老婆的时候还把更小的一个老婆带过去的事儿么! 不过根据长孙颖观察,李治缺根儿弦是不可能的,他这态度,最大一部分,还是没有把她当女人。 这个感觉长孙颖不是第一次有了,初见时他哄着睡到一半时被吓到的她时,那口吻真是比她老爹还老爹。后面吃饭卡着那次,直接限定她吃食的种类,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儿。等着后面给她带小玩意儿,坐着睡着都把她抱在怀里不起旖念的柔柔捏捏,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超大号人形抱枕。 长孙颖开始还奇怪,为什么他明明一个少年,身上的老爹气质怎么这么重,不过后来看到他对晋阳公主的态度便恍然大悟。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李治本来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但是皇帝疼儿子,大笔一挥说晋王不必出阁,直接将他养到了身边,一同被养着的还有晋阳公主李明达。不过皇帝嘛,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真的去陪孩子,所以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李治跟李明达兄妹俩相依为命。 李治那个时候八岁,晋阳公主还三岁,兄长们早已出阁建府了,所以在长久的相处中,李治几乎是一手把妹妹带大的,公主的衣食住行都由他亲自关心,所以不由得就养成了老爹的习惯。如今长孙颖就只笔晋阳公主大两岁,所以李治跟她在一起,也不知不觉给了她同样的待遇,摸她身上时考虑的都不是手感够不够好,而是衣服够不够厚,会不会着凉。 对着李治这种关心,长孙颖还是很受用的,她在家里不得宠,嫡母顾不上她,生母也不敢多顾她,所以基本上跟自己一个人长大差不多。难得有人对她嘘寒问暖,她起初还想划清两人的关系,但是后来却不自觉的就在心里头依赖起他来。 不过迄今为止,这种感情也像兄妹之情多过于男女之情。 相比之下,徐芷跟李治才更像是夫妻,这两人在一起时,徐芷说话很注意,明显看得出小心翼翼的讨好。而李治也不会随便去碰她的身体,一本正经的仿佛两人仅限于精神交流一样。 “切,大人都是假正经。”看到这个,长孙颖就会忍不住在心里头吐槽,李治睡徐芷这种事情,她其实是知道的。因为李治大约是不习惯事后跟嫔妃睡在一起,而又不愿意单独一个人去睡,所以完事之后沐浴完毕,还会跑来拿长孙颖当抱枕。他以为长孙颖年纪小不懂得这些,所以大大咧咧的毫不遮掩,闹得长孙颖尴尬的全身僵硬,只能拼命的催眠自己赶紧睡过去。 因为李治的缘故,就算长孙颖不爱出门,跟着徐芷也渐渐熟悉了起来。徐芷看她也跟看着小妹妹一般,起初还跟着宫人一样叫她长孙良娣,到后面就亲昵的喊她十七娘了。 徐芷看着长孙颖跑过来,下意识的动作伸手挡住了她,生怕她跑的太快跌倒。等将她扶稳站直了后,这才笑着说道,“你先前要的几张胡床殿下已经差人给你做好了,刚刚送到寝宫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太好了!”长孙颖一听着这个,乐的都快蹦起来。自从到了宫里头之后,她这几个月是睡不好的坐不好,好不容易跟着李治混熟了,才央求他给赐给她几张“胡床”。李治开始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还当她是要什么宝贝,谁知道只不过是几张胡床,当下应允了,让着匠人照她的要求做。 这才不过三天,长孙颖还以为要过个把月才送来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当下便牵着徐芷的手兴冲冲的往殿内走去,“徐姐姐,咱们一块儿去看吧。” 长孙颖到了室内,果然看着一把大气华贵的胡床稳稳当当的在着室内放着,造型要比她那个图纸漂亮许多。长孙颖也算是一直在统治阶级打混的人了,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劳动人民远比自己想象的聪明,一般来说自己要个什么,只要能说清楚,他们往往做得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 “这个胡床的确有趣,比着我们往日在榻上坐的舒服多了。”徐芷被着长孙颖推着坐在椅上试了试,对着长孙颖的“设计”也是赞不绝口,拍了拍椅子上她放着搁手的靠枕,“这隐囊也怪怪的,不过很是舒适。” “嗯,稍微有点大了,就是再小点就好了。”长孙颖绕着转了一圈,觉得工匠们的思维还停留在胡床上,所以这东西做的就像是一个加高变瘦的床,要想要变成后世那种轻巧漂亮的靠背椅,还得继续努力。 等着徐芷起来之后,长孙颖跳着坐上去,晃了晃自己的脚,觉得真是解放了,以后坐在这个上面读书写字,就不必担心自己跪成萝卜腿,再也长不高了。 “十七娘,”徐芷看了看长孙颖高兴的样子,再看了看左右,最后还是忍不住靠近她,小声的叮咛道,“这个东西,你还是不要在殿下面前用了吧。” ☆、第6章 喜好 “呃,为什么?”长孙颖有些奇怪,徐芷自己也说椅子比较舒服啊,她还想唆李治也用起来,到时候以后吃饭大家就能一起坐着吃了。 徐芷将着左右屏退,等只剩下两个人时,这才一脸严肃的劝道,“十七娘,我知道你年纪小,贪图安逸也是人之常情,可这样子实在是太不雅观。殿下本来就是讲究分寸的人,若他因为这个恶了你,觉得你不庄重轻浮,那就得不偿失了。” 老实说,听到徐芷这话,长孙颖很是震惊。等震惊完了之后,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李治讲不讲分寸不好说,但是在着今人的眼中,莫说是像这样坐着将脚放下来了,便是斜坐着侧卧,将着脚偷偷伸到榻下,都算是野蛮粗俗的做法了。自己这样弄个椅子,在那些卫道士眼中怕是相当于明清妇女打赤脚了。 一个人时还罢了,若是被人看到了,多半都会在背地里议论她没家教。 徐芷是传统的儒家典范教出来的淑女,她自然也是不能接受长孙颖这种“粗鲁”的行径的,但她并没有在背后议论或者嫌弃,而是指了出来,还劝她改掉,不得不说真的是个光明正大的人。 李治每天在她这里消磨的时光不短,显然也是喜欢她的。所以从徐芷的利益角度出发,如果能想办法让李治厌恶了她,那实在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明年晋王妃入宫之前,她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完整的拥有李治一整晚这种事情。不要小看这一年的时间,对于后宫的很多女人,尤其是早期入宫的女人,这点福利很多时候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至少在正常情况下,有个皇长子在身边,以后受不受宠,她的地位都不可能动摇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后面还会横空杀出一个女人把李治所有的嫔妃都浮云了,所以按照徐芷目前的情况来看,争宠才是重要的。主动给长孙颖穿小姐让她被嫌恶是下策,暴露了自己身败名裂,有些得不偿失;暗地里引诱她犯错被厌恶是中策,这样就算追究到她也不过是劝阻不力,火烧不到她身上去;保持距离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犯错是上策,反正对于一个刚入宫的人来说,碰壁那是必然的,她又不是长孙颖身边的教养宫女,完全没有帮她指摘举动得失的义务。 但就是这样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徐芷能够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吃力不讨好的劝自己注意言行举止,实在是有些“傻”。 不过长孙颖也就因为这样,忽然就喜欢上这个有些“傻”的才女了。 “多谢姐姐提醒。”长孙颖郑重的谢了徐芷,然后有些不在乎的笑了笑,“只是这日子实在是无聊的很,我在家里坐惯了胡床写字,这癖好一时半会儿的改不掉,只能先私下里悄悄的用,慢慢改掉这个习惯吧。” 长孙颖是挺喜欢李治的,一个长得好又温柔体贴的小男生,她找不到不喜欢的理由。但是这个喜欢,也仅限于喜欢,就跟看到任何一个小帅哥忍不住会驻足多看两眼一样,还没强烈到为他去削足适履的地步。反正她没有信心干掉那个终结者,所以还是欢乐时且欢乐了。 不管是谁,自己的建议被别人接受总是很有脸面的,徐芷听着长孙颖的回话,脸色稍虞,也站在她的角度说道,“说的也是,你刚入宫来,又这么小,一时是很难适应宫中的生活,怕是殿下也希望你能保留一些以前的习惯,好挨过这段日子的。” 徐芷虽然方正,也不是傻子,知道长孙颖虽然跟自己同样李治的嫔妾,但地位跟自己却仍有天壤之别。 人换到陌生的环境总会不适应,可有宫中几个人会管入宫的女子能不能适应?她们这些家本来就在京城关中一代的还好说,要是换做藩国以及江南漠北各地进献来的,那简直就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即便是这样又能如何?除了默默的忍受便是默默的忍受,就是徐芷刚入宫时,害怕的晚上睡不着觉,也只能自己在那里数数,丝毫不敢有所逾越。 可长孙颖不同,她的父亲便是晋王的亲舅舅,姑母便是长孙皇后殿下,她原本便是殿下的表妹,所以她入宫以来,便敢说自己不适应。而晋王殿下听到这话也没有恼怒,反而是对她更加精心的照顾,衣食住行都亲自过问。 这番待遇的确让徐芷羡慕不已,但却也只是羡慕。因为姐姐叮嘱过她多次,在着宫中若想要站稳脚跟,最重要的便是找准自己的位置,听该听的人的话。 身正则位正,身若不正,即便是爬到高位也不稳当。 ** 长孙颖跟着徐芷说的话,有一半是借口,有一半却也是真的。她唯一的优点就是字写的不错,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所以她每天练字都要练两个时辰。但若没有椅子的话,在案前站半个时辰腿就会麻,最后只能弓着身子,实在是痛苦不堪。 如今设备弄齐了,长孙颖便仍然开始了自己以前的作息,早上练字,下午吃吃睡睡,四处逛着赏花赏景,倒也惬意无比。 不过让她郁闷的是,李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这个习惯,一直都没有改过。 “这一篇写的不错,不过太用力了,不够飘逸。像是这里,着墨太多,便厚重有余,灵巧不足。”长孙颖抄着抄着,就听到耳边自带点评音效,顿时吓得手一抖,险些笔都掉了下去。 李治眼疾手快的抓了她的手,但还是一团墨迹落了下去,好好的一张字便算是毁了。 “你怎么走路不出声啊!”长孙颖看着被毁的作品,有些心疼的说道。 唐代宫廷里称谓跟后代比相对随意的多,很少用主子奴才这种称谓。那些服侍李治时间长的内侍宫女都直接称他为九郎,徐芷稍微恭敬点用了殿下,长孙颖开始是有样学样,但李治自己老用你呀我啊的,她不知不觉就被带偏了,如今跟李治说话也是你你我我的。 “你这墨倒是掉的挺有趣的。”李治看着她纸上的那团墨汁,觉得挺有趣的,拿了笔一边去涂涂抹抹,一边却是乐呵呵的说道,“我来出声了的,外面都叫了一片,就你没动,我还当你故意不理我呢。” 长孙颖被他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笨,所以做事就格外投入,但全神贯注久了,就不由得总忽略周围的环境。 “你来干嘛,耶耶那里忙完了?”长孙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了话题,看着东涂一笔西涂一笔的,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 “嗯,今天四郎来找耶耶,我就先回来了。”李治漫不经心的说道,然后像是仿佛想起来什么的说道,“他的字就不错,改天我帮你要两幅来临摹。” 四郎就是魏王李泰,长孙皇后的第二子,李治的亲哥哥。不过他比李治大八岁,李治懂事的时候他都出阁建府了,所以这兄弟感情,还真不知道好不好。 李治长了张笑脸,宫中对他的评价都是至孝纯善,这个评价乍一听觉得挺好的,但是仔细一琢磨,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说,仿佛晋王殿下就是个没脾气的人一样。例如大家都知道太子聪明,喜欢锦衣华服,宴饮游乐,有点怕老爹,常常隐匿行踪,不过经常被东宫那帮署僚自己给揭开底儿,最后总是闹的沸沸扬扬。大家也都知道,魏王喜欢文学,是个文艺小清新,喜欢收集书卷,写的一手好字。连远在安州的吴王李恪,大家都知道他很有才华,长得帅,另外还喜欢打猎和赌钱。但同样的疑问落到晋王身上时,所有人都会说,嗯,好孩子,然后就没了。 难道晋王自己就真个儿没点喜好特长?长孙颖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想着就自己这些天的观察来说,还真不是这样。至少就目前她的观察来看,李治的字写的很好,书读的很多,并且让她意外的是,他十分精通音律。 上次李治在这里陪着她写字,徐芷在旁边弹琴,她还在陶醉呢,李治就皱着眉停笔,说徐芷弹错了。徐芷也是个对自己专业非常骄傲的人,哪怕李治是她的丈夫兼皇子都不能令她屈服,跟着李治据理力争一番,最后还搬来了乐谱佐证,最后发现的确是她看错了一小段。 曲有误,周郎顾,在这里简直是可以说曲有误,晋王顾了。 但奇怪的是,除了在她们面前,李治在外面一直在隐藏着他自己的才华。而且就如同徐芷说的那样,他是个很懂规矩的人。虽然每天去向父亲请安,常年伴驾在皇帝身边,但是每遇到重臣与太宗商量军国大事,他总主动告退,从不参与。无论是太子还是魏王觐见,除非太宗开口,要不然他从来不仗着自己最小而盘桓旁边,窥听探视。 在着他那个不讲规矩的老爹和哥哥们面前,李治简直规矩的都不像是太宗的儿子了。不过朝臣们对于他这点都是十分满意,称其为有长孙皇后的遗风。弹劾诸王的奏折跟着雪片一样飘到太宗案头,但没有一封是他的。 ☆、第7章 惊喜 “在想什么呢?”长孙颖想的正起劲儿,忽然感觉到额上一疼,抬头看到李治那张忽然凑近的大脸以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没有转过弯的直接说了两个字,“想你。” 李治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长孙颖见到他笑,这才意识到被误会了,猛然转过头,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好在李治也不是个不长眼色的,只是笑了笑,“怎么那么呆,人在你身边儿站着站着,魂儿都能飞到别处去。一点都不像长孙家的人。” 长孙无忌兄妹俩是众所周知的聪明人,长孙家的孩子们大多也能当得起“钟灵毓秀”四个字,李治这么说她,明显是嫌她笨了。 “谁叫我人笨,所以连想事情都只能一次想一件呗。”长孙颖在这个上面被人嘲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练出了金刚不坏之身,毫不在意的吐槽了自己一句,低头一看桌案,却是惊喜了叫了起来,“好厉害!” 李治刚才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在纸上涂涂抹抹,长孙颖还以为他在乱画,没想到他竟然在说话间将着那一团墨迹改成了一支墨荷,。 “可不可以送给我!”长孙颖本来就在抄曹植的《芙蓉赋》,他这样一弄,还挺点题的。 “你要这个做什么?”李治本来也是随手乱抹的,见着她认了真,便笑着说道,“你要想要,我改天专门画一幅给你,这手稿还是扔了吧。” 长孙颖用来练字的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吐吐沫哦无所谓,要送人却还是寒碜了。 “不要,专门画的好正经,这样挺好的,偶然才有趣儿嘛。”长孙颖抖着纸任着墨迹干了,迅速的将着纸收起来,“我没想到你还会画画,真好。” “你不会?”李治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厉害的,琴棋书画是基本的素养,他只见过长孙颖的字,还以为她其它方向的修养也都差不多呢。 “我只会画小鸡吃米图。”说道这个,长孙颖言语间就有郁闷了。她其实非常喜欢画画,奈何在这个上面缺了根弦儿,请来的几个师傅都含蓄的表示小娘子还是修习别技的好,所以她也就只能看着人家挥毫泼墨,内心羡慕不已了。 李治被着长孙颖的表情给逗乐了,伸手一弹她的额头,“那是你的师傅没选好,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好老师。” “不用麻烦了。”长孙颖听着这话,摇了摇头,却没想到李治很是坚持,“你在宫里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她学些东西,也免得寂寞。” “这宫室里,一般人进不来吧?”长孙颖倒也不排斥学东西,但是李治的老师都是男的,怎好见她一个内命妇? “她本来就在宫里头,你见她又有何难。”李治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明天我就带你去见薛婕妤,她也早就想见你了。” 薛婕妤?长孙颖听着这个称号便知道她是宫中嫔妃,但李治言谈中的确是把她当老师看待,于是心里头好奇的不得了。不过她也没好意思问李治,于是点点头腼腆的笑着应付了过去。 等着李治走了,长孙颖找来自己的贴身侍女一问,这才知道这薛婕妤的来历可不简单。她不是李世民的妃子,而是高祖李渊的女人。 薛婕妤跟徐惠一样,是以才名被征召的,但是她的祖上更显赫,父亲乃是隋朝襄州总管临河公薛道衡。薛道衡在隋朝与卢思道齐名,但要论才华却远在卢思道之上。一句“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遭到了当时皇帝杨广的嫉妒,杨广自认为写不出比他这更好的诗句,便直接杀了恃才傲物的薛道衡,然后得意的与左右说,“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写出‘空梁落燕泥’这样的诗句来。” 薛婕妤如今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算是李治祖奶奶辈儿的人。她当年因为无子,本应该在高祖驾崩后入寺庙修行的,但李世民爱其才,便将她留在宫中,后来又给她找了教导李治的差事。李治是个好学生,两人一半师徒一半母子,感情非比寻常。 要说李治这里成年的妇人倒还不少,薛婕妤算是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便是义安夫人,也就是长孙颖入宫第一晚上带人来伺候她洗漱的那个女人。她是当年长孙皇后指给李治的乳母,照顾了李治十几年,总管他这里的庶务,相当内廷大总管,所以长孙颖在她面前也十分恭敬。 长孙颖被李治带去见薛婕妤时十分紧张,不过薛婕妤倒好,待她十分的和蔼,见着她紧张翼翼,便宽慰她说道,“九郎是担心你一个人太过寂寞,所以才让你到我这里来跟我作伴。学业上你不用担心太多,凭着自己的性子学便是。” “我知道,反正以我的资质就算吃了仙丹也成不了翰林,能从宝山里转悠一圈已属有幸。”长孙颖自嘲的说道,惹得薛婕妤一笑,两人却是不知不觉的就亲近了几分。 跟着李治见了他的老师,长孙颖还有点小激动,不过等她回去之后,她发现还有一件更令她震惊的东西。 “这,这个是我以前房间里的,这个也是,这个这个也是……”长孙颖一回到屋里头,看着那摆设就震惊了,她发现就自己出去的这半天,室内被收拾成了她以前那个房间的样子,许多旧物都被人取了过来。 “怎么样,喜欢吗?”李治拉了她进去,带着她参观这布置一新的屋子,“我听人说你进宫来了常常想家,我没办法把你送回去,那就只能把你家里的东西带过来了。” 长孙颖在室内,看着似曾相识的布景,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想家?她从来都没有对李治说过自己想家,唯一一次表露出近似意思的便是拿着椅子搪塞徐芷时顺口说的借口,所以李治口中的有人是指谁,根本就呼之欲出了。 这让长孙颖很不舒服,不算徐芷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向李治提起这件事,都说明其实她曾在背后与李治讨论自己,这让她有种被监视与被出卖的感觉。 即便最终的结果对她而言是好的。 李治没有察觉到长孙颖惊讶背后的真正含义,他挺满意这个“惊喜”的,指着搬过来的家具跟长孙颖侃侃而谈,“这里有些东西是我让你去你家取的,有些不方便搬来的,就叫工匠照着你那里的样子重新做了个,你看看像不像?” “像!”长孙颖使劲儿的点点头,一副兴高采烈的激动样。 其实上长孙颖对原来那个家并没有多少感情的,因为在那个家中她实在是太无足轻重了,除了生母时不时的对自己关注一二外,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她,所以她对于那个家并没有多少眷恋。对于旧物的留恋倒是真的,毕竟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总会怀念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这里习惯的力量远大于情感。 “那你喜不喜欢?”李治笑着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期待。虽然他不懂她,但她却看得出来,李治是在很努力很努力的讨好她,想要哄她开心。 他毕竟是皇子,又是她的丈夫,将来还是能主宰她生死的皇帝,他希望她喜欢的东西,她怎么敢不喜欢,于是当下就笑着一把扑到了李治的怀里,兴高采烈的说道,“谢谢九郎,我好喜欢!” 长孙颖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够热烈,被李治看出破绽,干脆一头扎进了李治怀中,搂着他的腰不松手。反正这动作一来可以逃避与他的目光对视,二来又加重自己撒娇的程度,展示自己开心的忘我,真是一举数得。 “只要你喜欢,我这一趟就不算白忙活了。”李治果然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充满了笑意。 长孙颖在心里头哀嚎了一声,“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那八个字很自然的就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按照李治这次的阵仗,看来这所求还不小啊。 **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自从收了李治那份“大礼”后,长孙颖心里头就一直惴惴不安的,觉得自己就像只养肥待宰的猪,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会落刀。 不过照着李治的身份,要长孙颖做什么这种事自然不会掉份儿到自己开口的,所以他对着长孙颖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着宠着,倒是别人那里逐渐有了动作。 长孙颖本来以为这个说客会是徐芷呢,没想到最终张口的,却是薛婕妤。 “这是今年新进贡来的阳羡茶,我尝了一次,觉得味道十分醇美,所以找你来一起品品。”长孙颖去的时候,薛婕妤正在廊下煮茶。长孙颖看着那铺陈一桌的茶具,乖乖的坐在了她的对面,老实承认道,“我对于品茶并不十分在行,陪老师品茶,怕是牛嚼牡丹了。” “能被你牛嚼,也是那牡丹的福气。”薛婕妤笑了笑,将着茶具摆到她面前,“咱们今天不讲史,就给我看看你泡茶的手艺吧。” ☆、第8章 图穷 长孙颖不是不爱喝茶,只是这个地方的茶她还真喝不惯。 唐朝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茶叶,贵族之间饮茶之风也盛行,但是那茶里头的料却加的多到人恐怖。一般来说最起码的就有盐、葱、姜、胡椒、大枣、苏桂、桔皮、薄荷、酥酪、牛羊油等等。煮茶的方式一般是先将茶叶烤熟再碾成末,然后沸水里煮啊煮,接着你家有什么珍贵的香料就可劲儿的往里头造,越多越好,最后弄出一锅颜色看起来很奇怪的“茗粥”,大家分而品之。 长孙颖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傻呵呵的还以为就是看着恐怖点,说不定味道不错,结果谁知道一口下去,直接就翻白眼晕了。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轻易的“品茶”了。 当然后世的茶叶长孙颖也试图泡过,只是不是每种茶叶都适合泡着喝的,况且她又不会炒茶叶,能拿到的也是制成茶饼的茶叶,开水多半都苦的像是中药,所以她最后只能作罢…… 此时此刻,一看到薛婕妤邀她喝茶,长孙颖就觉得整个头都要炸了,脸上挂满了苦笑。 “无妨,反正我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煮法,自己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你尝尝看,不好喝吐出来便是。”薛婕妤笑了笑,示意旁边的痰盂给她看。 原来还真是试茶来着,既然这样,长孙颖就放了心,盘腿坐在她对面,主动帮她照看起炉子来了。 薛婕妤屏退了左右,然后亲自动手为长孙颖煮起茶来。她是南方人,所以她煮茶的方式简单了许多,至少长孙颖没有见她往里头丢什么牛羊肉和胡椒面,悠着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我在江南,小时候跟父亲在扬州住过一段日子,所以喝茶跟这里的习惯不大一样,没有那么多调料,”薛婕妤慢悠悠的烤着茶饼,跟长孙颖闲话家常,“父亲就曾经说过,五味令人口爽,茶亦是如此。为了逞豪斗富煮茶,夹杂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反倒失其原味。” “令尊所言甚是。”长孙颖听着薛道衡对茶叶的理论,也忍不住点头称是。 “我小时候,常跟着父亲一起这样在廊下煮茶。”薛婕妤烤够了茶,然后将茶叶放在纸袋中晾凉,跟长孙颖说道,“现在还常梦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不过醒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离开家已经三十多年了。” “薛婕妤没有再见过家人?”长孙颖好奇的问道,她也知道宫中女人见家人不容易,但似乎有些命妇还是可以经常进入宫廷的。 “皇上开恩,曾让我见了母亲几面。”薛婕妤摇摇头,笑着对长孙颖说道,“不见尚好,见了其实更难受。每次母亲要走的时候,我这心里头就跟刀子割一样,也恨不得跟了去。” 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也有些开始想母亲了。薛婕妤的现在,差不多就是她的将来了。 “算了,不说我的事情了。”薛婕估摸着茶叶晾的差不多了,拿了小碾子过来,慢慢的碾着茶叶,“我都已经习惯想念了,你呢?刚进宫不久,应该很想家里人吧?” “还好。”长孙颖想了想,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进了宫里,李治对她处处照顾呵护,她这差不多算是乐不思蜀了。 “想家就直接说,跟我在这里还说什么虚话。”薛婕妤瞅了她一眼,笑容加深了几分。 “好吧,其实,还是有些想的。”人家都说成这样了,长孙颖说自己不想家也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只能顺着薛婕妤的话头说下去,“只是想也没有办法,又见不到。求求九郎或许能成,可我不想给他添那么多麻烦。” 说完这话,长孙颖自己都觉得有些膈应,但估计应该比较符合周围人的口味吧。 真是的,为什么所有人都笃定她想家呢?还是一副她不想都不行的样子。 “你这孩子,真是贴心的让人心疼。”果然,她的话让薛婕妤满意,她一边用罗筛细细的晒着茶粉,一边说道,“你跟九郎本就不是外人,他也最疼你,有什么话不好跟他说的?你这样郁郁寡欢的,他见着也不会开心的。” “嗯。”长孙颖低头应了一声,觉得薛婕妤话中有话,所以索性就没有张口。 “其实呢,你现在想家倒是好办。若是九郎张口,陛下一定会同意你回家转转的。”薛婕妤专注她,一时连着筛茶的动作都止住了,“早出晚归,费不了多久功夫的。” “这样可以吗?”长孙颖不知道薛婕妤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并没有答应,只做出忐忑的表情。 “你都不可以,还有谁可以呢。”薛婕妤长叹了一声,然后开始舀着山泉水煮水,“其实也就是你们住在宫里,才会如此麻烦。要是就九郎去外面出阁建府,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你想要到哪里,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还要问过陛下。” “出阁,九郎想要出阁吗?”长孙颖看着薛婕妤烧水的动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不是九郎想不想,只是就算在民间,儿子大了也要跟着父母分开的。只是陛下爱子心切,殿下八岁的时候便推辞过群臣说是不必让晋王出阁,所以时至今日,也没有大臣想起来再提这件事。”薛婕妤好像闲话家常一般的说道,可是长孙颖心里头却咯噔了几下,明白她饶了这么大个弯子,要跟自己说的大约也就是这些话吧。 “既然是陛下的心意,那怎么好推辞。反正宫里头宫外头,左右都是住着的。”长孙颖笑了笑,低下头去,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傻样子。 “怎么可能一样呢。”薛婕妤见着长孙颖死活不上钩,倒是有些心急,“九郎现在被关在这里,可是跟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的呢。” “啊?”长孙颖抬起了头,满脸的惊讶之色倒不是做伪,而是实打实的发自内心。 她一直觉得李治是个挺幸运的家伙,老爹那么疼着,一直被养在跟前养大,原本皇位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就算太子不行还有个四哥呢,可谁知道魏王却莫名其妙出局,于是白白的便宜了他。 可是如今,按照薛婕妤的说法,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年纪小,看不透这些,唉,我不得不提点你两句。”薛婕妤看着长孙颖懵懵懂懂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往着火炉里加了一把柴,然后慢慢的扇了起来。 “虽然儿女对于父母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手背,总有薄厚之分。对着这厚了,薄的自然会有所不满。民间富户还会因着儿子分家产不一样闹官司呢,何况皇家。”薛婕妤一边观察着水,一边轻声对长孙颖说道,“昔年陛下还知道保护吴王殿下的方法,便是让着他早早的去藩地,可如今对于晋王殿下,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我,我不大明白。”长孙颖看了看薛婕妤,又看了看左右,小声的问道。 “将来陛下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的必然是太子殿下,”薛婕妤倒是没有隐瞒,见着她果真什么都不懂,便耐心的为她讲解道,“所以对诸王来说,将来想要生活的好,不引起太子殿下的厌恶便是首要的。” “那是自然,可是晋王是殿下的亲兄弟,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还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似乎很喜欢殿下呢。”长孙颖点了点头,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想到李治会荣登大宝,所以处处都是从他是个亲王的角度考虑的,这个想法不奇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难道李治这个时候跟李承乾的关系很差吗? “太子仁厚,与着殿下手足情深,的确令人欣慰。”薛婕妤笑了笑,口中的话却是说的很漂亮,“可殿下也应该懂事,处处谦让兄长,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才对。” “婕妤的意思是?”长孙颖听到这里,却是差不多懂得她的意思了。 “前朝祸端多是由诸王居禁中引起的,所以当今圣上十分注意这个问题,魏王出阁后都搬出宫外去了。如今殿下是唯一一个长居与内宫的皇子,虽则殿下谨小慎微,丝毫不敢逾越本份,而太子又宽厚仁慈,对着幼弟未曾有猜忌之心,。” “那九郎应该找陛下说啊。”长孙颖下意识的说道,这其实就是儿子长大了想要搬出老爹的房子去而已嘛,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陛下爱子心切,殿下怎能伤了父亲的心呢!”薛婕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长孙颖,硬邦邦的摔下这句话。 长孙颖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问题的症结都是在皇帝老大那里。他舍不得小儿子搬出去,结果让大儿子对小儿子有了意见,小儿子不想让大儿子觉得自己有谋夺家产的打算,所以便想着搬出去不招大哥的眼。 但因为他这个老爹不一般,就是他也不敢违逆他老爹的意思,毕竟得罪了大哥只是将来不好过,得罪老爹却是现在就不好过了,于是他就想找个关系亲近的外人来提醒老爹注意到这件事,让他分家出去过。 而现在他找到的这个人,便是她的父亲。 ☆、第9章 回家 皇帝的家事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按照天家无私事的说法,似乎谁都可以上折子说。但这事情毕竟是皇帝的家事,关系远的提建议,未免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感觉。至于关系近的,东宫属臣是万万不能张口的,张口了便是太子心胸狭窄,容不得兄弟。魏王臣子也是不能说的,说了便是挑拨太子与晋王的关系,窥视东宫。至于晋王自己,说了更是恶意揣测太子,既伤了与皇帝的父子之情,也暗讽太子没有容忍之量。 于是,满朝文武算起来,唯一能在这事儿上说得上话又不惹人嫌的便是长孙无忌。论公他是宰相,维持朝堂格局的平衡是他应尽的职责。论私,他是晋王和太子的舅舅,他张口这是关心侄子的生活,理所当然。 但问题是,长孙无忌有没有张口的必要? 当然没有,因为不管太子魏王晋王,都是他的侄子,哪怕皇子们为了争储打成狗脑子,只要上台了,都不可能不对他尊敬。所以他完全没有冒着惹皇帝不开心的危险去多此一举。 因此对于请他,李治只能动之以情。 只是李治也是个要高傲要面子的,就算是请长孙无忌帮忙,他也做不出腆着脸贴上去的举动。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娶长孙无忌的嫡女做王妃,皇帝或许乐意亲上加亲,但他抱大腿的倾向就太明显了,李治丢不起这个人。娶长孙颖,不太显眼,却也可以扯上关系。行了固然大好,不行却也不算太过丢人,毕竟一个嫔妃的位置,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长孙颖回去想了半天,终于想清楚这关节后苦笑一个,但也并没有太多不悦。虽然知道李治对她的好并非全然出自本心,但至少她有被利用的价值,却让她长长的松了口气,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来。 她是个一根筋儿的人,别人对她好了,她便也忍不住对别人掏心掏肺。李治之前一直让她觉得承受不住,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的感情。如今这样子,却是再轻松不过,她只要替他办了他希望她办的事情,便可以安然的享受他对她的温情。 至于真爱一类的,长孙颖没那么矫情。她知道自己的分量,后宫里卧虎藏龙,比她美的女子多的是,比她聪慧的女子多的是,比她有才华的女子更多的是,她有何德何能,要李治对自己一见倾心? 知道李治的用意后,长孙颖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见着李治已经回来了,便笑嘻嘻的对着他说道,“九郎,我想回家。”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回家了。”李治的表情略显尴尬。 长孙颖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没有心黑脸厚到背后给人插刀子脸上还挂着笑的境界,于是也越发的怜惜他,只笑着说道,“想耶耶了。” “那我去帮你说一声,他们兑了腰牌就能送你出宫。”李治不自在的笑了笑,低着头下意识的回避了长孙颖的目光。 “好。”长孙颖点了点头,看着他这样子,终究没有忍住,笑着揶揄道,“住在宫里头就这不舒服,出了门请两道牌子。我听说魏王在延康坊,那是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呢。” 虽然有宵禁,但是向来管下不管上。日落之后庶民在街上乱逛是犯法,但是魏王有腰牌,半夜三更在天街上跑马都没人敢抓。 李治听着她这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却是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你了。”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辛苦不辛苦。”长孙颖见着他垮着脸却又强颜欢笑的样子,觉得分外的可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脸颊旁的酒窝,“只是我也只能尽力,不能保证办好。” 李治被他戳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等着她戳第二下的时候才意识到,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指头,在着她手上亲了下,嘴巴却训道,“越发没规矩了,连我的脸也敢乱摸,” 李治脸一边有个酒窝,平常浅浅的看不出来,但一抿嘴就十分明显。他自己也嫌这样不够威严,所以平日里总是注意着,只有偶尔无意识才会露出来。 “是,妾身放肆了。”长孙颖坐在床上一福,还没弯下腰呢,就被着他一把抱了起来,“行了,装什么赔罪,嘴角还带笑呢,当我没瞧见。” “啊!”长孙颖猛然身子腾空,下意识的就搂住了李治的脖子,李治见状笑得格外欢,“下次你再调皮,我就把你抱起来松手哦。” “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长孙颖嘟囔了一句,然后拍着他的背使唤,“那边那边,把我放到梳妆台边。” ** 长孙无忌的宅子离皇宫不远,长孙颖梳妆完毕,底下人备好了辇车,咯吱咯吱的回到国公府的时候,长孙无忌竟然还没下朝。 “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回家?”长孙夫人看到长孙颖时,满脸的惊讶,下意识的就问道,“怎么也不派人事先来通知下,也叫我们有些准备。” “是我自己想耶耶和阿娘了,这才叫殿下将我放出来一趟。”长孙颖笑了笑,然后有些腼腆的说道,“并不是归家省亲,弄的那么大费周章,反倒叫人笑话了。” “哦。”长孙夫人也是历经多少年风雨了,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事情是不可能随便回家的。听长孙颖这么一解释,她大约也猜出她是为什么而来,当下就说道,“你父亲还未下朝,你先去内堂歇着吧。” “是,多谢母亲。”长孙颖拜别了长孙夫人之后,被人引到了内堂歇息,玉芝早就在这里等她了,一见着她来,拉着她的手还没说话眼泪就出来了。 “阿娘,”长孙颖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屏退左右后陪着她坐下了,主动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我在宫里头一切都好,晋王也对我很好,你看,这还不是让我回家看你们,天底下有几个这么体贴的夫君。” 母女连心,她自然知道母亲看到自己最想问的是什么,所以不等她问便主动说出来了。 “你在家的时候,我天天都巴不得你赶快嫁出去。那个时候想看你又不敢去看,想管也不敢管,就怕我看多了大娘子会恶了你。现在倒好,你也体体面面的嫁了,可我这心里啊,”玉芝拉着她的手,说了两三句话,声音就哽的泣不成声,“又恨起当初没有跟你多亲近亲近,现在你走了,我连个想头都没有。” “阿娘,”长孙颖抱着母亲,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玉芝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跟她一起装傻,因为这样才是对她们母女最好的路子。 而今玉芝显然是因为太想念她,才将着这些话说了出来。长孙颖叹了口气,默默的拍着母亲,只能把着傻瓜继续装下去,说着晋王对自己多好多好,叫她宽心。 好不容易应付到完了玉芝的絮絮叨叨,等长孙无忌喊人来叫她时,长孙颖身子一凛,却是有几分惧意。 没办法,谁叫她从小长到大,跟着长孙无忌单独说话的机会还不超过一个巴掌多呢,至于单独谈话超过一刻钟的事情更是没有,如今让她单独面对这个Boss,她心虚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父亲。”等进了室内,长孙颖恭恭敬敬的要对长孙无忌行大礼,结果长孙无忌抬抬手示意她往旁边坐,“你现在已经嫁人了,不需对我行此大礼。在家里不讲那么多礼数,坐吧。” “是,父亲。”长孙颖在对面坐了下来,腰挺的直直的。长孙无忌最讨厌人不守规矩,所以不管哪个儿女在他面前,都是如临大敌般的小心翼翼。 长孙无忌观察了下她的姿仪,满意的点点头,“进宫这么久,仪态果然规范了许多,可见你是用了功的,我十分欣慰。” 长孙颖听着他的夸奖,在心里头露出一个苦笑,心想你之前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我的仪态,所以才会现在看着觉得不错吧。 “父亲谬赞了。”长孙颖低头说道,长孙无忌觉得自己这算是寒暄完了,便直入主题,“你今天忽然回家,所为何事?” “我,”长孙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女儿想父亲母亲,特意回家来看二老。” 听着长孙颖这话,长孙无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加重了口气,“说实话!” 长孙颖看着父亲的脸色,犹豫了一下,然后深深一拜,这才说道,“殿下年长,觉得久居深宫不便,想请父亲代为请奏,允许晋王出阁开府。” 长孙无忌听着这话,神色一凝,然后捻了捻胡子,自言自语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长孙颖看着长孙无忌的表情,一点都不奇怪,心中好奇的不得不来,却没有敢问出来。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自己的主意?”长孙无忌想了想问道,长孙颖听着这话,苦笑了一下,“父亲,你看我像是有那种主意的人吗?” ☆、第10章 拒绝 长孙颖这话说的很实在,长孙无忌听了她的话,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摇了摇头,“既然不是你的主意,那你就别管了。” 他也觉得凭自己这个女儿的智商,应该没有强势到可以给别人出主意。 虽然早就料到自己这个爹可能不把自己当回事,但是如此的被人藐视还是很伤人的。长孙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挣扎的张口说道,“那父亲总得让我给殿下带句话吧。” “长者赐,不可辞。”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让长孙颖退下了,“你个女孩子,就不要管那么多的事情了,好好守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是。”听着长孙无忌这么说,长孙颖心里头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怪不得李治上台之后,对长孙无忌没什么情份,实在是长孙无忌这舅舅腰杆子挺得太硬,压根儿没有将着李治放在眼里。 实际上,不仅仅是李治,就算是李承乾求到这里来,长孙无忌也是拒绝的居多。有些事情,事情的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只要他一插手,被外人过度解读,便会引申出其它的意思来了。 例如现在,李治想要出阁,实件正常且合理的事情,长孙无忌知道他张张口是顺水人情,既成全了李治,也缓和了太子与晋王兄弟俩的矛盾,但问题是,旁边还有个魏王在虎视眈眈。 这事情不管成与不成,只要做了,魏王便有机会攻讦太子。如今皇后已经过世了好些年,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大,少有人劝得住。若是魏王煽风点火,到时候会连累一大帮无辜者怎么办? 之前皇帝屡次厚赐魏王,朝臣都对此感觉到十分不妥,但却没有办法。魏王受二十七州都督,又兼雍州牧及左武候大将军,其权势已经不低于太子。后又因为他喜爱文学,便特令在魏王府置文学馆,引召学士,完全是以亲王之尊享受了太子的待遇。在着皇帝的纵容下,魏王盛修府邸,王府华丽之下不次于太子,宰相岑文本认为不可助长这种风气,劝谏皇帝,皇帝虽奖励了岑文本,但对魏王未采取任何限制性措施。褚遂良又因为魏王耗费奢靡,远超太子,向太宗进谏,唐太宗同样在奖赏他之后,并没有限制魏王的开支,反而下旨太子以后花费不再受额度的限制。一去二来,大家也便明白,在魏王的问题上,皇帝的态度永远是虚心接受批评,坚决不改正错误。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好了,可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情,却是让着大臣们意识到太宗包庇儿子心情的急切,再也不敢在太子以及魏王的事情上发表议论了。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魏王太过骄纵,所以大臣们难免有看不过去的,对着魏王的态度也就冷淡了一些。这本来是件很小的小事,可谁知道皇帝“无意”中听到这事儿之后,竟然召集群臣前来质问,怪他们对魏王无礼。皇帝的愤怒吓坏了群臣们,老好人房玄龄被不敢说话,长孙无忌不方便说话,最后还是魏征这个不要脑袋的田舍翁跟着皇帝硬顶,才让太宗自己承认自己是因私爱而忘公,并不是大臣的错。 但头一天皇帝认了错,第二天就把芙蓉园赐给了魏王做补偿,明显是爸爸没办法替你出气所以多买些好玩的东西给你的节奏。群臣见状,连魏征都无可奈何了。 因着那次的纵容,魏王越发胆大,前几天竟然以晋王还在宫内居住为由,提出想要住进宫里头侍奉父亲。皇帝是个傻爸爸,听到儿子这番贴心的话,乐颠颠的差点直接就要魏王住进武德殿了。当时在朝堂上太子听着这话脸都绿了,武德殿就与东宫领邻,若是李泰搬到那里去住,东宫岂不是就处在了魏王的监视之下?再说了,万一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李泰带人将门一堵,太子岂不是就直接被人瓮中捉鳖了? 幸好,最后还是魏征力挽狂澜,跟着皇帝硬顶,让着皇帝打消了念头。只不过结局是大家都不高兴。魏王不高兴是自然了,太子心情不好也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只是晋王不在朝上,也莫名其妙的受了波及,怎么都笑不出来。 在这场风波里,晋王的确非常无辜,但是事情却是因他而起。魏王没有得逞,却是将着他直接摆到了太子眼皮底下,搬与不搬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若是他还死赖着脸住在哪里,那是否跟着魏王一样,对太子有着不臣之心呢。 长孙无忌本来还在琢磨着晋王会怎么接招呢,没想到晋王就求到了他这里来。若是早上几年,皇后还活着,他不介意帮晋王说上几句话。但如今长孙皇后已经不在了,他去插手皇帝父子间的事情,得罪了人怎么办?太子、魏王、他这两个外甥可没有一个是好打交道的,如今也不知道他们谁会是将来的储君,万一得罪了人,长孙无忌实在是担心自己的百年后该如何自处。 因着有这个顾虑,所以长孙无忌压根儿就不愿意将自己陷入那团烂泥中去。看着女儿惆怅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要是皇后还活着该有多好。 不过,要是皇后还活着,那几个儿子也不会皇帝宠成今天这个局面。 “那父亲大人,女儿这就告退了。”长孙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长孙无忌的回应,只能沮丧的准备告辞离开。 “等等,”长孙无忌想了想,觉得晋王派人大老远的跑一趟,自己要真拒绝了也说不过去。他是谁都不愿意得罪的,要不然背地里帮他想个办法吧。 “父亲,”长孙颖听着这话,又跪坐在原地,恭恭敬敬的等着她的指令。 “陛下下个月要去尹阙狩猎,晋王应当随从,可徐徐图之。”长孙无忌敲了敲膝盖,慢慢的说道,“禇舍人方正,曾数次劝谏圣上,或可为用。” 禇舍人?这是虾米?长孙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是能得长孙无忌称赞,应该是很有料的,她于是赶紧死记硬背下来。 有这几句话回去交差,总比告诉李治“你爹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听话”好得多了。 ** 长孙颖出了家门,坐在车上一直琢磨着回去要如何跟李治说。看得出来李治对于这件事情还是很期待的,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总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完全不是她的责任。 正在想着忽然感觉到车辇停住了,长孙颖觉得应该还没到宫门啊,结果一抬头,就见旁边的帘子被人掀开了,李治正骑着马站在车外冲她笑,“要不要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长孙颖眼睛圆圆的瞪着他,一时说不上是惊吓还是惊喜。 “今天下朝的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顺道过来接你了。”李治笑了笑,递过来一个帷帽,“要不要出来走走?” 出去逛街?长孙颖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拒绝这种“不得体”的行为,但是感情上却拒绝不了这种诱惑。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逛街”的经历屈指可数,以后估计也只会更少,如今遇到这么个机会,怎么能说不? 挣扎了一番之后,长孙颖伸手接过了李治递来的帷帽,慢吞吞的走下了辇车。李治吩咐车夫自己把马车赶回去,然后一伸手,将着长孙颖拉上了马。 长孙颖在家也学过骑马,但那仅限于坐在小马上被人牵来牵去而已,这匹马有一米多高,比着她的身形还要高,她被抱着坐在了前面,看着地上都有点花,整个人恨不得都缩到李治的怀里去。 李治见着她这样,忍不住就笑了,单手搂紧了她,“别怕,我只走,不跑的。” “嗯。”长孙颖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在着他怀里头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我没有帮你把事情办成。” 见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李治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拍了拍她的肚子,“没事儿,我早猜到了。” “其实,也是在宫里头等的急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因为人多,他也没有纵马,只是让马哒哒的走着,搂着她在怀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我知道以着舅舅的谨慎,多半是不会搀和的,所以也就没敢抱太大的指望。” “如今,”李治自嘲的笑了笑,“本来就没指望,如今也谈不上失望了。” “对不起,”长孙颖低着头看着他的手掌,听着他这失落的语气,忍不住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都是我太不重要了,要是我再重要点,说不定父亲就肯为此出声了。” “都一样,我,我要是再重要些,耶耶或许就能看到我的难处,主动让我离开了吧。”李治被着她这自责的语气给逗笑了,低头看着长孙颖,第一次有些讨厌这帽子碍事,遮住了她的脸,叫着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长孙颖也看不到李治的表情,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失落。怜爱跟重视是两回事,皇帝或许最怜爱的儿女就是他与晋阳公主了,但是最爱的儿子,李泰,李恪,哪个都比他排在前面。圣上赏赐给他很多东西,但是大部分都是按照圣人自己的想法给予的,却少去考虑他到底需要什么。 “不要难过。”长孙颖看不到他的人,只能伸手拍了拍他揽住自己腰的手,郑重的说道,“你对我很重要的。” 李治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娶长孙颖或许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但是当她来到自己身边时,却带给了自己意想不到的欢乐。 ☆、第11章 鬼神 虽然没有办成李治交代的事情,但是长孙颖还是带来了长孙无忌那模棱两可的话,然后有些迷惑的说道,“禇舍人,朝廷上有姓禇的舍人吗?” 舍人是官职名,但是却很模糊。就长孙颖知道的就有中书舍人、太子舍人、通事舍人等乱七八糟的一堆,但是其中有没有姓禇的就难说了。 李治听着这个,想了一下后却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嗯?”长孙颖好奇的抬头看他。 “舅舅说的应该是禇遂良了,其实他不该叫舍人的,他现在是起居郎。前朝的时候称为起居舍人,但等到本朝时,已经改为了起居郎,但一般还是成为起居舍人。”李治一边给长孙颖解释,一边点头道,“这的确是个人选,说来,他似乎比舅舅还更合适一些。” “这人很厉害吗?”长孙颖好奇的问道,她记得禇遂良好像就字写的好而已,跟着虞世南等人并成为初唐四大家,至于其它的,倒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了。 “这个,要看你怎么说了。”李治听着她这话,当下就笑了,“要论官职,他还真不高,只是从六品上,但他有个别人比不得的好处。” “什么?”长孙颖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唐朝官员与三品五品为分界线,五品以上称为通贵,可以封妻荫子,属于高级官僚了,三品以上大多都是虚衔,一般都是荣誉性称呼,真正的宰辅大多都是三品。按照这个来算,禇遂良的官阶跟长孙无忌比那简直是低的不知道哪儿去了,连个通贵都没混上,但是照着李治和长孙无忌的口吻来看,他却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起居郎,记录天子言行,”李治笑着解释了下,然后说道,“所以他一天到晚跟在父亲身边,是近臣中的近臣,连我都比不上。况且,他那支笔连父亲都怕,所以说话当然管用了。” 起居郎写的东西就是起居注。按照律法,皇帝是不可以自己翻阅自己的起居注的,只能等着驾崩后,起居郎将着起居注交付史馆,由使馆编修实录后,世人才能看到。哪个皇帝不希望史官把自己写的好点?所以一般情况下对于起居郎都十分尊敬。起居郎也因为写史,在官僚中清贵异常。 可以这么说吧,别的官员都是巴结皇上,只有他反过来需要皇帝巴结,所以他指摘皇帝言行得失时,皇帝自然不能不听了。 “那你能不能说动他?”长孙颖听着李治这么一解释,顿时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担忧起如何说服这人来了。 “他与舅舅不同,他,”李治自然自语道,不过说了一半后猛然警醒过来,笑着拍了拍长孙颖的肩膀,“好了,这种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去想办法的。你现在不如想想,等会儿要买些什么东西吧。” 长孙颖知道他大约不愿意说自己的计划,倒也不多问,从善如流的乖乖考虑起逛街的事情来。 女人逛街,无非是买衣服买化妆品,但遗憾的是这两样长孙颖都不擅长,当跟着李治置身于这古代的超级大卖场时,看的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众所周知,长安城有两个著名的市,东市和西市。咋一看会觉得这卖东西的地方有些少,例如汉代长安都有九市,如今才只有两个市,是不是有点少。但实际上,这种想法只看了数量,却没有看面积。仅就长安东市来看,它就有1。1平方公里,也就是一千一百个一千平方米。仅就面积而言,后世许多城市的商业中心加起来,估计也未必有它大。至于市内的店铺,据说有两百二十多行,四千余家,物品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西市因为靠近长安城的西大门金光门,金光门是胡商入长安的第一站,所以胡商聚集。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巨多,主要面对普通百姓。东市因为靠近勋贵官宦,相对要安静许多,但消费层次比较高,要买奢侈品,还是得到这里来。 李治带长孙颖来的便是东市,两人转了半天,长孙颖都没想到自己要买什么,只能问李治,“九郎你要买什么?” “快要到兕子的生辰了,往年都是宫里头准备的,大家送的也无非金玉,”李治牵着长孙颖的手在着街道上走着,笑着说道,“我觉得她也都收烦了,所以想着给她买点不一样的寿礼。又过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所以你也帮我选选吧。” 得,这位也不知道要买什么的,长孙颖叹了声气,看来只能继续漫无目的的逛了。 兕子是晋阳公主的小名,她是李治最小的妹妹,也是唯一一个跟着李治一起长大的妹妹。两人兄妹感情极好,又因为公主体弱多病,所以李治对她多有怜惜,说起她时,脸上的笑容都比别人多好多。 长孙颖先前那件事没办成,便想在这件事上立功,所以也很积极的出主意。但可惜的是这东西实在是有些难买,衣物首饰,没有比宫里头更精致的了。金银珠玉,李治他们从小当着瓦砾玩儿到大,也没什么稀罕的。各地珍奇,每年皇宫里进献的都堆成山了,许多长孙颖认不出的东西,李治却一眼都能看出来龙去脉,实在是让人泄气。 “难道就没有你们没见过的东西吗?”当又走出一家店铺时,面对着这个全天下最牛逼的富二代,长孙颖忍不住泄气的问道。 小说都是骗人的,穿越女主拿出个糖葫芦男主都会惊喜的睁大狗眼,可如今她边上这位,却是一副少爷什么都都见过的模样。 “也是我想当然了,”李治见着长孙颖这样抱怨,颇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回宫让人按着常例备上一份便是。礼轻情意重,兕子不会在意这些的。” “再逛逛吧。”他这个样子,长孙颖倒不想让他失望了,看看天色尚早,便劝着他再走走。李治想想反正也没其他事,两人便继续逛了下去。 “有了,娃娃!”当走过一家店铺的时候,长孙颖被着门口挂着的绢人给吸引了,顿时一拉李治的手,“那个怎么样?” 那家店铺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门口去放了尺余高的小人,有男有女,用绢纱堆成,表情栩栩如生,身上穿着各色衣服,让长孙颖一下子就想到了后世的娃娃。 作为宅女,她对这个可是一点都不陌生。不过比起后世那些树脂做的娃娃,这种绢纱的显然更加中国风。 李治循声望去,看着她手指的东西,先是一愣,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却是摇了摇头,长孙颖有些迷惑不解。李治见状,无奈的解释道,“那是凶肆。” 凶肆?长孙颖怔然了片刻,然后才意识道,原来这就是古代的丧葬铺,怪不得有那么多小人,恐怕都是用去陪葬的。 可惜了。看着如此精妙的手艺,长孙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绢纱不比其它,在地底下埋久了,便都会腐烂,后世的根本无法想象此时匠人们的手艺。 “很想去看?”李治见着长孙颖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想了想拉着她走过去。长孙颖赶紧停住脚步拽着他,“不要了,不吉利。” 李治听着她这话,反倒是笑了,“你也信这个?”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长孙颖几乎都要抱住他了,“况且我才想到,小人怕是会让人联想起其它的东西。” 李治看着长孙颖恐惧的样子,脸上难得的浮起一抹凝重,“你是说,巫蛊?” 长孙颖抿着嘴,没有说话。 “我记得母亲当初病重时,太子请求父亲大赦天下,母亲拒绝了。她说生病只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与德行无关,与上苍更无关。如果为了给她祈福而放走那些真正的凶犯,让着他们为害百姓,那才是失德。”李治想了想,开口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有没有你做好事,诚心祈祷,它就会回报你的神仙?” 长孙颖一愣,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有人不信鬼。 “后来,我想这世上也许真的没有鬼神吧。”李治看着长孙颖,露出一个可是称得上惨淡的笑容,“如果有鬼神,那在母亲病危时,父亲修葺全国寺庙为母亲祈福,为什么没能感动鬼神,让它为我们留下母亲呢?如果有鬼神,南朝潜心向佛的那些皇帝,为何将着国家治理的一塌糊涂,反而是北周武帝,北魏武帝灭佛,国家变得繁荣昌盛。” 长孙颖听着他话里头的那种沉痛,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 长孙皇后的死亡,带给他的影响,比世人所能想象的都要深远。 “所以,”李治低着头看着长孙颖,轻笑着说道,“我不信鬼神,不信一个诅咒就能让人死亡,也不信巫术能够给人带来好运,迷惑人心。很多时候,我们为死人祭祀,修庙,供奉,其实是为了安慰活人。” “你看,汉代武帝因巫蛊废陈皇后,只因为他想要废后而已。因为巫蛊而杀戾太子,结果也不是鬼神作祟,小人弄权。”李治若有所思,“所谓的巫蛊,大多时候都是借口。有的时候人们说这些,只是为了推脱自己的罪责而已。” “我们信不信有什么要紧。”长孙颖听着他这些话,跟他的想法差不多,但是却没有这么偏激,所以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你不信,这天下人都信,那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不可不慎。” ☆、第12章 巧遇 长孙颖挺后悔自己提起娃娃的事情的,每个人心里头都有疤,他到底还是个少年,还没有长到可以笑对一切的时候。 母亲过世时,他不过八岁,面对生死,惶然无措,可是在那深宫之中,恐怕却是连着害怕都不敢显露吧。 她原本是想让李治做个娃娃送给晋阳公主,例如可以做成他的样子的,但是现在一想,宫廷之中本来就忌讳巫蛊。娃娃又容易被人联想到小人,哪怕样貌是他,也始终是有所不便,于是干脆打消了念头。为了岔开话题,长孙颖指着旁边另外一家店笑着问道,“咦,那是什么?那上面的面具好吓人,真的卖得出去吗?” 李治原本是在难过,被她这一打岔倒是缓和了不少,抬头看着那个也就笑了,“那是跳大傩时的面具,这个应该是腾简,食不祥的。” “呃,”长孙颖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得出来,张大嘴站在那里,要多傻有多傻。 李治看了,实在是忍不住,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宫里头每年在紫宸殿前头都有傩舞,太常寺忙活好几个月呢,你竟然没看过?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宴群臣,百官家眷皆可上棚观看,连百姓都有不少来凑热闹的。” “我家那么多人,”长孙颖吐了吐舌头,“照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李治听着这个,也不由得同情起她来了。长孙颖说的含蓄,不过他只要稍微一想,便知道长孙颖应该是又一次的被长孙无忌无意的“忽略”了。 “别难过,明年我带你去看。”李治忍不住拍拍她,带着几分哄小孩儿的意思,长孙颖一听他这个口吻就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为这个难过。对了,你不是说这个可以驱邪避灾吗?那不如给着公主买个这个回去?” “你倒是有心。”李治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不过傩面具都是用来驱鬼的,通常都采用以恶制恶,越恐怖越好,的确没有长孙颖刚才看到的人偶那么受小女孩儿的欢迎。 说实话,李治还害怕这个吓到妹妹呢。 他将着这个顾虑跟长孙颖说了下,长孙颖略一思索,便问他,“如果做成木偶戏,那可不可以?” 她是知道这里看有木偶戏的,不过粗糙很多,看过一次就乏味了。刚才那绢纱堆得小人容易让人犯忌,但是如果做成缩小比例的真人,然后做上布景等等,拍出一场木偶剧给公主看,应该就可以了吧? 她后世带着小侄女去看过几出木偶剧,记得小朋友是很喜欢这个的。 长孙颖将着自己的构想跟着李治说了之后,李治果然也是两眼放光,“照着你说的,只觉得跟皮影儿戏差不多!宫里头有匠人,让着他们做一套来耍耍看如何?” “是,而且也可以让他们来操作。”长孙颖松了口气,当下也摩拳擦掌,“还要重写个本子,你们那皮影儿戏的剧情都太不适合小孩子了……” 无论是私奔还是报恩抱仇,都是太过成人世界的问题,她真心担心教坏了公主。 “你想做?”李治看着她摩拳擦掌的样子,便笑着问道。长孙颖犹豫了一丢丢,最后还是点头了。 没办法,日子实在是太枯燥了,总得找点事来做。 “好吧。”李治想了想说道,“回去我就找一帮工匠给你,你自己先做做玩,如果好的话再拿给兕子看。” 长孙颖听着这个,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不过等乐完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公主的生辰是几月的啊?会不会赶不及。” “不要紧,”李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总是在笑,“今年做不完还有明年嘛,实在不行了,到时候把兕子打发去跟你一起做。” “那怎么行!”长孙颖听到这个,一下子就急了,“你事先可不能告诉她啊,礼物这种事情,收的就是个惊喜,只有不知道又得到才是最好的。” “你们女人就是事多。”李治听着她这话,忍不住连连摇头,最后还是答应,“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再摇我的胳膊都被你扯掉了。” ** 两人乐乐呵呵的走出了这条巷子,站在大道上。李治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吩咐侍卫们将着马牵过来,准备回宫时,忽然就变了脸色。 “怎么了?”长孙颖正抱着手里头的胡饼在啃,见着他这表情,第一反应就是,“拉肚子了?” 唔,刚才她满街卖小吃的时候,他可是跟着吃了不少,说不定殿下的肠胃娇弱,撑不住了? 李治听着她的话,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倒是看上去缓了不少。 “四哥在前面,我们去打个招呼。”李治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示意她跟自己上去,长孙颖见状赶紧抬头,看着巷口有人抬着肩舆在那里,顿时恍然大悟。 魏王殿j□j胖,连着入宫都走不了路,被太宗特意允许乘小轿前行,可见此人有多不爱动弹了,所以逛街还要人抬着也是人之常情。 长孙颖偷偷的看了眼圆滚滚的魏王,觉得他跟老爹真像。其实争什么皇位呢,对于这种胖子的最佳策略,应该是投其所好的多送点高热量食物,吃的他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然后就能从*上消灭他了吧。 “雉奴,这就是我们的那个小表妹?”等着长孙颖发完呆,就听到李泰笑眯眯的出声问道,当下赶紧行个礼。 “是。”李治很安分的回答道,在着这个跋扈的哥哥面前,他虽然也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跟往常在长孙颖面前的完全不一样。仿佛换了个人似得,所有的羽翼都被小心的收拢,无害的不能再无害。 “我想了半天都不记得表妹的样子,不过能得你青眼有加的,想必总有过人之处。”李泰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不等长孙颖反应过来,便伸手来接她帷帽上的轻纱。长孙颖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办,倒是李治反应迅速的将着她一下拉到了自己身后,自个儿挡到了李泰面前,“十七娘其实生的十分普通,不过是我看她乖巧才要到了身边,四哥不必看了。” 李泰伸手落了个空,看着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目却又倔强的李治,没想到他会拦自己。反应过来之后,伸了手却是轻笑了一句,意有所指的说道,“稚奴果然是大了,寻常人都入不了你的眼,怕只有在父亲和大哥面前才温驯些。” 这事情明明是魏王无礼在先,但是他这样一说,却显得李治仿佛是因为瞧不起他的身份才阻止他一样,听得人十分生气。长孙颖感觉到李治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猛然一紧,不过面上却没有什么话,只是温驯的低头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罢了,不过是个玩笑,你这样闹得仿佛我在欺负你似的。”李泰撇了撇嘴,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起轿吧。七日后父亲要去伊阙狩猎,你也早些做好准备,别又跟上次一样。” “是。多谢四哥提醒。”李治语气寻常的谢过李泰,魏王哼了一声,然后让人起轿,晃悠悠的被抬走了。 等着李泰离开很远了后,李治才回过神来,松开手看着长孙颖手腕上的瘀痕,歉疚的说,“对不起,我伤到你了。” “没关系。”长孙颖揉了揉手腕,内疚的看着地下,“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泰的出现出乎所有人预料,他的放诞也超出了长孙颖的想象,这分明就是目中无人吗?难道他一直都是这样行事的? 还有他那句话,看似像是提醒,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含蓄的炫耀?他在与皇帝身边的人脉,或者说皇帝对于他本身的重视,要比李治多得多。 皇帝要狩猎的消息,李治已经从两个人口中听到了,可见他虽然常在皇帝身边晃悠,但是关于皇帝的行踪,他还没有别人来的清楚。 “这算什么麻烦,不过是寻常的戏码而已。”李治听了长孙颖这话,自嘲的一笑,然后牵起了她的手往外走,“就算遇到太子,他也没有恭敬多少,对我已经算不错了的。” 长孙颖偷偷看了他几眼,确定他没有生气之后,悄悄的松了口气。 这件事她知道错不在自己,但是刚才她真心担心李治为了躲避李泰,而放任自己不管。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女人实在是不算什么。况且李治也已经摸清楚了,长孙无忌对她这个女儿是没什么感情在的,护着她也不会有好处。 但是他仍然保护了她。 在着那么仓促的情况下,李治还是本能的拉开了她,将着她藏在身后,用沉默来应对李泰阴阳怪气的讽刺。 他说的寻常,可见他早就不是一次两次忍受李泰这种挑衅了,多到已经麻木,怪不得会如此迫切的想要逃开这个环境。 或许别人会觉得,远离京城就藩是件苦差事,但是站在李治的角度看,能避开这一切到地方上当个土皇帝,实在是件太过幸福的事情了。 ☆、第13章 选马 长孙颖说要给晋阳公主弄木偶戏,入了宫之后便准备了起来,连着李治说去伊阙狩猎都不怎么热衷了,“我去那里做什么,连马都不大会骑,还不如在着宫里头看他们演皮影儿。” 李治回来之后,因着长孙颖说那些木偶戏的表演方式跟皮影儿差不多,便让着宫中负责演奏皮影的匠人们来演奏了一回。长孙颖开始还想着这有什么稀奇的,但是真正见识过古代劳动人民的表演之后,立马就迷上了,隔上几日不看就心痒痒。 没有音效算什么,口技师傅们一个人都能顶一个团队了。 “还说给兕子玩呢,我看你自己是先上瘾了吧。”李治好笑的看着她,却是直接让宫女给她换衣服,“说是去伊阙行猎,我看接着十有j□j就会去洛阳宫,等着耶耶在那里呆上两个月,回来都过年了,你一个人在宫里头我不放心。” 长孙颖听着皇帝陛下竟然敢出去一玩两三个月,不由得同情起后世的小乾子来了。才下了几次江南就被朝臣们痛心疾首的说耽于游乐,跟着隋唐这些皇帝们比起来就是渣啊就是渣。 听着有公款旅游,长孙颖思考了下心里头还是挺想去的,便顺口问了句,“十九娘也去吗?” 李治听到这话,意外的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含蓄的说,“总得留一个人看家……” 喂,其实是你忘记了吧…… 看着李治这样子,长孙颖就知道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带徐芷去,心里头顿时百感交集。作为一个万年小透明能这么被人记着真的很开心,但是想想徐芷一个人留守,不免又有些同情。 李治显然是不用像她那样想那么多,丢下这句话应付了长孙颖之后,就兴致勃勃的带着他去禁苑挑马去了。 这个年头,名马就跟私家轿车差不多了,出去几个月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不可不慎。作为已经立户的儿子,太子跟着魏王都有自己的私厩,当然不用过来挑,不过作为还跟老爹一起生活的儿子,李治就不得不跟老爹蹭车了。 长孙颖开始还想着提醒李治不要挑太好的,然后琢磨着自己挑一匹好不多的就行了,不过等着她被带到了祥麟厩之后,看着那些马彻底的就傻眼了。 “这有多少匹啊?”长孙颖看着那几乎可以称的上是漫山遍野的马匹,声音都有点飘。 “当年是三千匹,现在么……”李治显然是习以为常了,看了看在着池苑四周嬉戏的马匹,招手喊了个太监问道,“现在这里有多少马啊?” 这个问题,太监显然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殿下要问,怎么可能不回答,当下就跑去找人,过了片刻后一个身穿浅青色官府中年汉子神色紧张的跑了过来,见着李治直接就跪下了。 别说长孙颖,李治见着都被吓了一跳。这年代可不兴叩拜大礼,一般都只有在祭祀时才用,这人冷不丁来这一套,实在是骇人听闻。 “起来,起来!”去喊人的小太监显然也觉得很没面子,当下赶紧去踢那人,结果那人撑着地带着哭腔的说道,“我,我腿软,起不来啊。” “噗!”长孙颖一下被逗笑了,见着大家都看着自己,赶紧躲到了李治后面。有着她这一打岔,倒是活跃了气氛,李治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太监将着那人扶起来,“我只是好奇这里有多少马,找你来问问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怕。” 那人听着李治这话,这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勉强站稳,战战兢兢的行礼道,“卑职乃祥麟厩奉乘胡立,此间有良马两百五十匹。” “这么多!”长孙颖感叹的说道,你只想拿一辆车,但是进了车库发现有两百两等着你临幸,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么少。”李治的感慨跟长孙颖完全不是一个方向的,他皱了皱眉说道,“我记得先前就已经有三千匹了,怎么这会儿变得如此少。” 三千?长孙颖给这个数据跪了。 “回殿下,殿下所说的三千匹,那是两厩十二闲加起来的匹数,如今这里只是左飞黄闲中的一处而已,自然不多。”说起本份,胡奉乘自信多了,话语也流利起来,“实际上如今内厩马匹总数已经超过五千了。” “这么多!”长孙颖惊叹道,李家才几个人,就用得这么多匹马。 “这算什么多的,”说道这个,胡奉乘却是一脸苦相,“前年我们才往着陇右送了两千匹,将着数目控制在陛下要求的三千以内,可今年一过,各地上供的马匹又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如今已经超过了五千,可是马料却没有增加,卑职等人正头疼不已呢。” 长孙颖听着他说这话,不禁看了看李治的脸色。怪不得这人这么勤快的帮他们介绍状况,原来题意是在这里呢。 这人也是,说胆子大吧,见着李治都吓得腿软。若胆子小吧,这会儿逮着李治哭穷倒不害怕了。 李治仔细的听着这话,面上流露出同情之色,等着他说完了才点点头,“你们也的确是辛苦了,只是司农寺那里也不容易,他们也在上奏说内厩马匹数目太多,嚼用颇大,若是移了其他的款项来喂马,恐怕扰民。” “可我们这里已经很省了,若是无事,往日三顿,如今都只喂上两顿。”胡奉乘说起这个,倒有些眼泪汪汪,“这些畜生也通人意,明白今时不同往日,都乖觉得的很。” 这人大约也是养马的,跟着这些动物都有了感情,他往这里一站时,便不时的有马凑过来,于是他只能一边跟李治说话,一边拼命的推开想要来舔他的马。说道动情时,那马也伸头过来蹭他,眼中似有泪光。 真的有这么惨么?长孙颖看着,顿时同情起他们来,感觉着像是被虐待的小动物一样。 “这样吧,我有空跟父亲说下你们这里的难处。禁中的马匹不能少,这些马本是良马,吃喝也比一般的驽马厉害,万万不能饿着。”李治摸了摸神不知鬼不觉凑过来的一匹马,笑着说道,看起来也是颇喜欢这些 “那多谢殿下了。”胡奉乘听着这话,眼睛都放了光,对着李治行礼时腰都快弯断了,等着起来后,语气欢快了不少,“殿下是来选马的?是要打马球呢还是游猎还是看歌舞?有什么要求?要什么马?” “我倒好办,将我常用的那几匹留下来即可。关进是给她挑几匹。”李治指了指长孙颖,“不要太高,要温驯的,能驮着人走就行了。” 听着李治的描述,长孙颖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起来,这样还要什么马啊,不如干脆给她找辆驴就好了。 “这个,”胡奉乘听着李治的要求,略微思索了片刻点头,“有的有的,凤苑那里有几十匹果下马,岁数都在三岁左右,正是使得上的年纪,殿下看是我挑几匹来给你们选选,还是殿下亲自去看看?” “我们自己去吧。”李治看了一眼,天气挺好的,逛着也是逛着,便决定带着难得出趟门的长孙颖继续逛下去。 ** “他们真的吃不饱肚子?”长孙颖被李治带着去挑马的时候,心里头还惦记着那匹马眼泪汪汪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李治。 “短缺是有的,但是没他说的那么厉害。”李治看着长孙颖那揪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当他们跟人一样,现做现吃啊。” “啊,”长孙颖张大了嘴,马这东西,她见过是见过,可没喂过啊。 “马儿吃的都是草料和豆子,这五千匹马,可不是现吃现割来的,都是直接从司农寺领现成的草料。他们一次领的份额很多,顶多是今天吃了明天的例,担心后天没有份例而已,并不是真的断顿。我之前在父亲那里看到过奏折,他们今年已经上过好几回了,从夏天嚷嚷起来,到如今一直在说快要断顿了,但实际上一直没有顿,怕是看着年景好,司农寺收的太多,想分一杯羹罢了。” “竟然是这样!”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那他不是在哄我们?你怎么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李治见着她笑道,“每天有那么多人求你办事,找你说话,哪里能各个都是真心的。自己分辨不出真伪,被骗了也是活该,怪不得人。” 长孙颖想想,倒也真是这个道理,不过被骗了能不生气的也是少数,这么一算,李治这馅儿真不白。 “你看我做什么?”李治见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 长孙颖本来就在发育阶段,所以吃的不少,却怎么都不长肉。李治每次都抱怨搂着她怪硌手的,所以她近来脸蛋上长了点肉,他就特别喜欢,没事都爱掐几下,那动作神情总让长孙颖联想起农民试试自家养的猪有几斤几两的样子。 “我是觉得你好厉害。”长孙颖含含糊糊的出口,话里头的崇敬之意倒是真的。 听着她的夸奖,李治耳朵有点红,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很骄傲,“其实也没什么,多听多看,自然而然的就懂了。我整日里没事都在父亲那里陪他,文武百官来去匆匆,各地奏折文书有时候也帮他查看一二,只要人不太笨,在这里呆久了总会学到些东西。” ☆、第14章 初见 李治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一个人的智慧,跟着他的智商有关,但还有一部分是经历。长孙颖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笨,但是在她那种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中长大,她比着李治等人自然单纯了许多。 不过李治这样,倒也真让人看不出他对皇位有心还是无心。论有心的话,他的确一直想要逃脱这个牢笼,言谈举止中并没有一丝逾越的范围,处处以太子为尊。长孙颖不认为才十五岁的他可以厉害到说一套做一道。但论无心的话,他在着李世民身边的很多举动,其实已经超出了皇子的范畴。 治国虽然要人教,但是潜移默化的学习更重要。读上一堆学位,但是从来没有去公司做过的高管,在接任时的表现远远比不上那些专科或者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公司摸爬滚打的员工。李治现在跟李承乾的状况微妙的就于此相似。 李承乾虽然深受皇帝宠爱,从小被视为继承人,但是他对政事始终不敢插手太多。无他,因为他是太子,万一管得太多,便会被皇帝怀疑,于是只能乖乖的蜷缩起来当个好儿子,每年也只有皇帝巡幸的时候,有一两个月表现的机会。至于李泰,他一直有这个心,但是却没有机会。皇帝宠他,吃喝玩乐都可以,但是却不可能将着政事交给他处理,况且太子对他盯得死紧,李世民还没有糊涂到莫名其妙挑起两个儿子的争斗。 李治于两个哥哥相比,实在是太小了。太子魏王都成家立业了,他还是个奶娃,所以得天独厚的获得了可以与父亲亲近但是又不引起人怀疑的机会。他从小跟在李世民身边,据说李世民一直都是抱着他处理奏折的,以至于他学会的第一个字竟然是“敕”。不过后面,李治对于朝政上的兴趣就似乎全无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发表出什么惊人的言论。与着李泰一直刷存在感相比,他就是在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长孙颖觉得恰恰是这样,才说明他不是个蠢人吧。 显然现在两个哥哥也感觉到了来自于他的威胁,所以才有那么多挑衅。李治自己倒是有些焦虑担忧,但是长孙颖只要一想起他会是最后的赢家,便觉得这担忧来的实在是没必要。 不过,等着到了马上,她还在想着这桩子事,不免有些感慨。李治让人扶了她上马,看着她神色郁郁的样子,还当她是为了刚才被人忽悠了这事在懊恼,便想着要怎么让她开心。 他小时候在着宫里头,也没少被人忽悠。这事情都是经多了练出来的,别说是太监了,满朝文武,能逮住他跟兕子的,不也可着劲儿忽悠。兕子见着他们愁眉苦脸,便真的怀着一篇赤子之心,仗着自己跟父亲的手书像,擅代着父亲签了诏书。他知道后差点吓死,兕子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明白其中的轻重缓急,难道那些个大臣也不明白?竟然还拿着那手书将事情办了!若不是父亲实在是疼爱兕子,而兕子的年纪又小,他当着件美事一笑而过,那么兕子简直是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 如今,那些朝臣每次惹怒了父亲,也叫兕子去说情。虽然次次都是有惊无险,但是李治在旁边看的却是次次都冒冷汗。有时候急了,他都恨不得将着那些人踹一顿,都是人老成精的狐狸了,哪个不懂得其中的危险。但他们就是敢做,末了所有的好处他们得了,一句“公主贤明”就将人打发了? 不过兕子就是那好脾气,他也没有办法。只是长孙颖跟着兕子差不多,看起来心肠也极软,人家说两句她就满脸怜悯之色,半点藏不住事,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利用。李治怕她以后为着不该求情的事情求情招了祸,便想着要治治她,故意将着事情戳破。可看着他说白了之后,她在着他面前满脸郁郁的蹙眉不展,又觉得有些可怜了。 只是李治也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于是只能转移话题,“这马你喜不喜欢?” “啊,马啊?挺喜欢的!”长孙颖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骑着的这匹马,满意的点点头。 皇宫里的马,样子都不会太丑,但是能萌成这样的仍然算是少见的了。相比较一般大马那种骄傲的样子,这货就像是专职来卖萌的,站在那里呆头呆脑,让长孙颖担心自己上来就把它压垮了。还是养马的一再保证它结实的很,这才上来。 “喜欢就好。”李治屈尊降贵的帮着她拉着马缰,满意的拍了拍这马的头,笑着对她说,“我一看这匹马,就觉得一定很合适你。它跟你挺像的” “哦?”长孙颖低头看了看这匹棕色的小马,然后脸上不由得带了笑容,暗想他是觉得我跟这马一样都是萌死人不偿命的吗?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治的下一句话直接就将她打入了深渊。 “都挺腿短的。”他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长孙颖听着这话,笑容僵在了脸上,转而生起的是想要抽人的冲动。 腿短你妹啊!老娘还在发育懂不懂!再过七年八年,我绝对是一米七的好汉! 可是,这种话也仅限于, 李治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觉得她这样子的确是很可爱。 他原本是想说呆的,但是怕她想到刚才的事情,所以特意改了措辞,结果发现果然效果非同一般的好啊。 瞧瞧,她现在不是就忘记了刚才那不开心的事嘛。 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哄人的结果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开心,晋王殿下表示很满意这个结果,牵着她一边走一边火上浇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所以腿短也没什么嘛,都挺好看的。” 长孙颖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里头气呼呼的,努力抿着嘴憋着气,心想这可是我的天不能动手,忍! 至少,不能当着众人面动手! 等晚上他睡着了再说,哼哼! 治见着她如此生气,哈哈笑了半天才住口,然后扳过她的脸来,严肃的研究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好了,都是我不好。” 看着他难得的认错,长孙颖心中的怒气稍解,就在她打算张口的时候,李治却忽然捏了下她的脸,然后更加疯狂的笑了起来,“不过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像河豚……河豚……” 看着笑疯了的李治,长孙颖整个人都不好了。 殿下!你的笑点太低了!她在心里头默默的想到,然后磨着牙正要张口为自己的容貌分辨,却看着迎面走来了个穿着浅绯色衣裙的女子,正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长孙颖见状忙推了把李治,李治回过头见有人,立马站直了身子,恢复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妾身武氏参见殿下,陛下有事召您去甘露殿。”那女子见着李治恢复正常后,款款下拜,说出了来意。 原来是皇帝派来传话的,怪不得可以直接过来。不过长孙颖听着她的自称,整个跟被雷劈了一样。 武氏?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浅绯,五品的颜色,正是才人的品级。 长相,不知道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但是怎么说呢,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娇嫩的跟花儿一样…… 身材,看了看人家的波涛汹涌,再看了看自己的一马平川,以及刚才被嘲笑的小短腿,长孙颖羞愤的恨不得直接找个大胸把自己埋死算了…… “原来今天是你当值啊。”李治笑了笑,似乎跟着武氏挺熟稔的样子,点了点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吧?还是你一个人在这儿玩,我等会儿来接你?”李治很自然的回头跟长孙颖商量道,可长孙颖整个人都是飘的,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无意识的点了点头,视线一直在武氏的胸口瞄。 “陛下说,如果长孙良娣在的话,那便一同去。”武氏听到李治跟长孙颖说话,难得的抬头插了一句。 “一起去?”李治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不过一想倒也不奇怪。他早上便跟父亲说过要来选马,这个时候派人来找他,也知道他是跟谁在一起的,恐怕原本就是打算两个一起叫的。 父亲喊他去不奇怪,但是叫长孙颖做什么?李治狐疑的想着,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微笑,“那好,我就带她一起去打扰耶耶了。” “还不下来?”李治转过身看着长孙颖还是一脸茫然的不在状态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又怎么了,无奈的笑笑,干脆也不让人扶她下马,直接就将她抱了下来,“怎么呆成这个样子?见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长孙颖第一次被李治抱的时候,是吓出了声的。但人总是有惯性,被他抱多了,倒是很习惯这种动作,就算脑子也没反应过来,也直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在着武氏面前,她总是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下意识整个人就贴着李治,战战兢兢。 “她就是胆小,有点怕生。”李治对武氏解释了一句,然后接着帮长孙颖理衣服的动作贴近她耳朵,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笑着揶揄道,“别看了,再看你也长不成人家那样。” ☆、第15章 劝和 听着李治这话,长孙颖脸当下就红了。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她也不好怎么着,只能忿忿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当鹌鹑。 只是个姓武的女人而已,不一定是武则天吧。 长孙颖这般想着,却总忍不住拿着眼睛去瞄武氏。年纪正好,样貌正好,跟李治的关系也……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偷偷的观察两人有无互动,却刚好撞到了李治看向她的目光。李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武氏,却落落大方,不见得有半点遐思。 这会儿这两个人到底勾搭上没有?长孙颖好奇这个问题,但是却又不方便打探,更怕李治因着自己好奇武氏而对武氏有了兴趣,所以干脆不想这件事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随着李治去了甘露殿。 李治带着长孙颖去了书房,得了通报后进去,抬头便见着李世民正在写字,而李泰则是站在父亲身后服侍着,似乎在品鉴书法,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李治意外的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笑着张口道,“耶耶,我带十七娘来了。” “雉奴来了啊。”李世民笑着应道,他跟着儿子说话时声音极其温柔,笑呵呵的样子就跟着邻家大叔一样。李世民收了笔,抬头见着长孙颖低着头在那里,先是一愣,然后却是笑了,“十七娘也抬起头吧,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拘礼,你这么垂着我看着都替你觉得累。” 长孙颖听着这话,怯怯的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李世民,然后求助的看向李治,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按规矩来说,她见到李世民是该行大礼的。可是这会儿又没有别人在,李世民又说了不叫她行礼,她要是真行了,一来尴尬,二来说不定也会惹得李世民不高兴。 李治看出她的窘迫,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示意她照着李世民的吩咐做。长孙颖松了口气,敛衽对着李世民行了个礼,“十七娘拜见陛下。” “嗯,起来吧。”李世民见着她这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连连摇头道,“你这可不像是长孙家的做派,你们家的人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当年我去长孙家,辅机跟我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他啊,人小力气弱,还死不服输,最后还是观音婢生气,他才住了手。后来我起兵,他来见我,我们商量着商量着就又起口角,准备动手。这回观音婢也不劝了,她就看着我们,说不打个你死我活就不许吃饭,闹的我们不好不意思动手,悄悄的一起出门去外面吃。” “母亲还会生气。”李泰在着旁边听着,满脸的惊讶。 “怎么不生气,贤惠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我面前气性可大着呢。”说起长孙皇后,李世民整个人忽然就精神了许多,笑的颇为幸福,“我怕她,辅机也怕她,我们一起在背后偷偷喝酒时,就经常说她管我们的事。以前他们在舅舅家时,里里外外都是观音婢操持的,辅机喜欢晚上看书,观音婢怕他伤着眼睛,不许他看。兄妹俩跟捉迷藏似得斗智斗勇,最后他惹火了观音婢,观音婢直接就将家里所有的油灯收了,让他连晚上吃饭都摸黑。” 听着他说着,不仅长孙颖惊讶,连着李泰和李治都颇为错愕,想不出大家记忆中那个温柔敦厚的皇后,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传言是会神话人的,贤后的帽子一戴上,鲜活的少女似乎就渐渐的被减去了羽翼,越来越像是一个供人膜拜的对象,而不是一个人了。 不过在她的丈夫眼里,她恐怕永远都是那个娇俏的少女。 “你跟她倒有几分像,不过她可不会像你这么看人。”李世民研究了下长孙颖的脸,然后感叹的说道,目光中满是缅怀。 “我,我当然比不上姑姑了。”长孙颖对于传说中的皇后也十分敬仰,只觉得自己的素养跟那位差不多,从来都没有妄想自己能超越。 “别灰心,努力想想,你也有可取之处的。”李治揶揄她惯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只不过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唐突,忍不住看了李世民一眼。 “哈哈哈,雉奴这话说的,难怪他选了你。各花入各眼倒也对,只是我讶异你父亲会将女儿养成这样。”李世民听着李治的话倒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是我不争气。”长孙颖小心的回答道,一副谦卑的姿态。她知道李世民说的没错,长孙家的娘子们的确都是张扬大气的,但张扬也要有张扬的本钱,大气也得有大气的底气。例如十一娘,便是跟着李世民说的那般,总是仰着头,处处整身,光芒四射。但她错了败了,后面有人兜着,自己若是稍有不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她有着那样的父亲,那样的母亲,除了夹着尾巴做人,还能怎么样。 李世民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话。她的性子显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作为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爱护,到了这个程度也就够了。所以他接下来就是将着话题转到了李治那边,“雉奴,今天喊你过来,一是十七娘进宫这么久了,我也没见过她,喊来看看,二来也是替你和青雀开解开解。” 长孙颖听着这话,只觉得一头雾水,抬头去看李治,李治也是满脸茫然,“耶耶在说什么,我不大听的懂。” “今天青雀买了副王右军的字,来让我鉴别真伪,无意中说起你跟他前两天在外头见面的事情。”李世民招了招手,让李泰到他身边来,“他说他在街上遇到你跟十七娘,不过是对着妹妹好奇,多看了两眼,便惹着你生气了,所以近些日子来颇为彷徨,求我向你说情。你四哥行事大大咧咧,虽然偶尔口无遮拦,但是却也是一片赤诚。他也是想亲近你,虽然做法有不妥,但是心却不坏,你也就别往心里去。” 不管李治听了这话怎么样,长孙颖却是气得都有些发抖了。怪不得将着她也叫了来,原来是因为这事。李泰先前无礼的就是她,如今叫她来一趟,说说家事,谈谈旧闻,便想说么大家都是亲人,别因着“小事”伤了和气。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恶人先告状也就不说了,还把自己洗白的像白莲花一样,将着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受害人身上,李泰到底要不要脸啊! 长孙颖在心里想着,不过这是在御前,李世民再和蔼她也不敢拿他当林家老伯,只能在袖子里握紧拳头,竭力的把自己缩在李治身后。 “耶耶说的这是什么话。”听着李泰的抹黑,李治丝毫没有动怒,声音听起来有些迷惑,甚至还有几分天真,“四哥那天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我都没有发现啊。四哥真是太小心了,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我就说雉奴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瞧你紧张的。”李世民似乎很满意李治的回答,数落了李泰一句之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耶耶如今年纪也大了,所求的不过是你们和睦友善。都是亲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别因着一些小事生分了,让人家以为天家无兄弟。” 李世民的最后一句话,可就说的十分重了。 “耶耶说的是。”李泰侍立在他旁边,笑得各种心无城府,“以前雉奴小,我想带他出去玩,耶耶也不放心。如今他也长大了,正是我们哥俩亲近的好时候。雉奴,改天我约你一起去打猎,你可不要推辞啊。” 一听李泰说喊李治出去,长孙颖就各种寒毛直竖,脑袋中腾的就浮现起“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画面。打猎什么的,出了意外怎么办?别忘了太子都是不慎坠马才跛了脚的,要是李泰到时候给李治使了什么绊子,那简直是有怨都没处申啊。 唐人尚武,要是李治和李泰游猎出了问题,大家不会觉得魏王没有照顾好弟弟,只会觉得李治骑射技术太差,这件事伤了里子还丢了面子。 不能答应,一定不能答应。长孙颖在心里头捏了一把汗,却怎么都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李世民才要他们兄弟友爱,李泰就主动表现出友爱,按照李治一贯“懦弱”的表现,他要敢拒绝,那不是就表明他根本不信任哥哥吗? 就在长孙颖纠结的时候,她听到李治张口了,略带些抱怨的说道,“四哥怎么又说这话了!耶耶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爱游猎骑射,有着那个功夫,不如我去哥哥的府上斗j□j。” “唉,”说起这个李世民也是一脸的无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个脾性怎么还没改,这么大人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你的哥哥们都像我,可你却没有遗传到我的勇武。” 李治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颇有几分可怜的样子,让着李世民看着心就软了。李世民也不止一次要李治出宫游览、习练射术,可李治一直表示那不是兴趣,愿意在宫里承欢膝下。太宗一边觉得小儿子真是贴心,心里各种甜蜜,但是一方面又很为他这“柔弱”的性子发愁。毕竟是皇子,又不是公主,这么安静的脾气,将来长大了可怎么是好。 不过他也不是能狠下心来治孩子的人,遂摆摆手说道,“青雀,你就别为难雉奴了。他不爱动,你要是有心赔罪,就把你那里的好东西拿几样给他得了,也算是尽了心。” ☆、第16章 礼物 李治走出甘露殿的时候,外表看着与平常无异,但是下台阶时却身子晃了一下。长孙颖站在他旁边,一直在看着他,赶紧就伸出了手。 李治稳住身子,看着握住自己的手,怔然了片刻。他原本是要撇开那支手的,但是抬起头,看着她看自己的眼睛,却改了主意,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慢慢的顺着来路往回走。只是这一路上,却与来路时的心情截然不同了。 长孙颖看到了李治的艰难,心情倍加沉重。而李治,原本想要故作轻松的说这没什么,可看着长孙颖温柔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就将着那话收了回去。 他觉得她应该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但是她的目光,是那么在乎他,担心他。那目光里的温柔和包容,让他终于不用再解释什么,不用再做出我很好的姿态,挡在所有人面前。 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陪着他走过这一路,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也是很好很好的了。 ** 因着有李世民那么一句话,第二天魏王便让人送来了一箱礼物,金玉满箱的让人花眼。东西送去的时候长孙颖正好也在,便陪着李治看了半天,不过李治明显心不在焉,托着腮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他不熟的时候,长孙颖觉得他一天到晚都是笑嘻嘻的。等跟着他熟了之后,长孙颖发现只要没有外人在,李治其实是很懒得笑的。 不过他那张脸,不笑也挺招人待见,她没事时盯着看,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秀色可餐”四个字。 李治坐在那里,拿着一个金镶玉的如意无意识的敲着案子,跟拿着个竹片似得,长孙颖心里有些心疼东西,忍不住出声问他,“这礼也太贵重了,咱们收下要不要回?” “回?回什么?”李治回过神来,看着长孙颖拿在手里玩着的金缕花薰球,拿着如意拨了下,然后说道,“他可比我有钱多了,又是大的,给我这点东西算什么?不用回礼了。你瞧着有什么想要的,自己拿去,另外再挑几样给徐良媛送去。” “那我要这个就行了。”长孙颖听着这话,立刻将着手中的香球给他看。她刚才在箱子里就看重这套小东西了,这薰球小孩儿拳头般大小,外观上是个圆球,金碧辉煌的镂空雕刻着花鸟。她开始还疑惑是做什么用的,李治帮她打开,她才发现内部是中空的,有两个可以转动的同心圆环。环内有一个以轴承与圆环相连的小圆钵。据说在小圆钵中盛放上燃炭和香丸以后,无论香球怎样滚动,香丸都不会翻下来。 长孙颖往日用的熏笼都是大的可以压死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纤巧的东西,立马想要据为己有。 魏王送来的东西里有整整一套十二个,她琢磨着自己跟徐芷分,一人六个正好。 李治原本在想事情,听着她的话转过来一看她手中的东西,噗嗤一声就笑场了,“这么多好东西,你就挑中了最不值钱的,还真是厉害。” “喜欢就好,又不是越贵的东西就越好。”长孙颖脸一红,低着头在那里转着那小金球,“情有独钟懂不懂!” 李治听着这话愣了一下,然后丢了手上的如意起身,在着箱子里头翻了翻,然后丢了一个灰扑扑的卷轴给她,“这个给你。” “什么啊?也不见得比我这好啊。我这还是金子的呢!”长孙颖一边吐槽,一边展开李治给她的卷轴,然后下一秒钟就吓得手一软,直接将东西跌在了地上,“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那么有钱,出手哪里有赝品。”李治似乎专门爱看她各种吃惊的样子,当下笑的乐不可支的捡起来放在她面前,“的确是卫夫人的手书,好好收着吧。” “这,这礼也太贵重了吧。”长孙颖学字多年,也是有一定的眼力劲儿的,知道这是卫夫人的真迹。卫夫人是王羲之的老师,她的墨宝虽然没有王羲之那么值钱,也是价值极高的珍品。 嗯,王羲之的字之所以值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皇帝这个破坏市场的家伙在。他是王羲之的脑残粉,为了收集王羲之的字,坑蒙拐骗各种不要脸。所以有他在,基本上珍品都到他那里去了,市面上的寥寥无几,价格自然就高了。 若是平常送礼,有这么一副就够了,可是李泰让人抬过来的箱子里,这只是其中的一件。 “这有什么贵重的,反正他有钱。”李治开心的说道,然后又翻了样东西往她怀里头一架,“这个也挺好,我看着他就是专门冲着你送来的,你收着吧。” 长孙颖定睛一看,只见得是一个马鞍,制式稍微小点,成年的骏马是用不了,应该是给小马做的马鞍。鞍鞯做的如何她外行不好评价,但是只瞧着那金色丝线镶嵌的五色宝石,便觉得整一个鞍鞯都在拼命的呐喊“我很贵”这个讯息。 “会不会太奢华了一点?”长孙颖皱了皱眉眉头,李治的衣着很朴素,所以这物品跟他的画风严重不符合。 “这个不是挺合你胃口?我瞧着你就挺中意那些金啊银啊的。”李治毫不客气的取笑着她的品味,然后再着长孙颖还在犹豫的时候,敲了敲她的头,“行了 ,收下吧。游猎的时候去的人多,你这不算拔尖的,不扎眼。” 他这么一说,长孙颖也就乖乖收下了。末了李治将着她心心念念的香薰球也归到了她那边去,长孙颖一边看着,一边有些心虚,“我拿这么些,是不是太多了点?” 马鞍和卫夫人的真迹,她拿了这两样东西,差不多就将着这一箱子礼物的精华都拿去了。若是只有她跟李治两个人,倒还好说。可关键是这还有其他人呢。 “没关系,这次你拿多了,下一次你拿少点就够了。”李治坐在那里,笑笑的样子看上去心情好多了,“反正不出三天,还会送东西。” “啊?”长孙颖长大了嘴巴,看看地上的一堆东西,第一反应就是,“那他得多有钱。” 李治又被她逗笑了,“你等着吧,这回可是另一个有钱人。” ** 长孙颖对着李治这话将信将疑的,谁知道第二天,果然又有人送礼物来了,这回却是太子的。说的话也很客气,无非是太子忙碌,疏于照顾晋王殿下,所以送些小礼物聊表心意。李治收了之后,十分开心的喊长孙颖来继续收拾东西。长孙颖过来,瞧着满箱的金银珠玉,跟着魏王送来的东西不相上下,不过其中却多了很多女子用的钗环簪坠,显然考虑到了晋王姬妾,却比魏王那种一股脑拿贵的东西砸人的暴发户气质要贴心多了。 “这大约是太子妃拾掇的东西。”李治捡了个簪子就往长孙颖头上插,“太子是想不到这么细致的。” “太子妃?”长孙颖看着他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了针插子,赶紧把东西拔下来,“她倒是来送过好几次东西了,我们这次总得回礼吧?” “不用。”李治笑了笑,继续拿东西插在她头上玩,“长嫂如母,她送东西来,我收着是天经地义。要是回了,反倒让她作难。” “呃?”虽然同样是不回礼,但是长孙颖觉得李治这样,却是跟着对魏王又有区别。 “嫂嫂人很好,这么多年对我们一直都十分照顾。”李治看着她那懵懂的样子,一伸手便将着她拉进怀里抱着,然后抵在她肩膀上,很自然的说道,“她也不容易,这些年一直跟在太子身后收拾烂摊子,我们也配合她点,让她落个好名声,也算是帮着她了。你有心要谢她,下次见到她当面说一声就好了,回礼显得生份,被人抓到做文章,反让人以为她不会做人了。” 这些事情原本是不用对着长孙颖解释的,可是看着她那样子,李治就觉得忍不住想要揉揉她的脑袋,然后跟她絮叨几句,也免得自己一个人闷得慌。 李治这么一说,长孙颖倒是明白了。如他所言,这个太子妃如今的处境,可实在是不怎么好。太子混账是个原因,但是最要紧的是,太子竟然宠幸男人,所以她的身份实在是尴尬。 不过好在太子妃膝下已经有个儿子,如今已经三岁,倒也有了指望,所以如今太子妃对太子的要求也很低,只要他别再弄出事来就好。太子脾气不好,每得罪人,她便以太子的名义道歉送礼,各种礼贤下士,所以在着如今太子越来越教人失望的情况下,她的名声倒是不错。皇帝对她这个儿媳妇,皇子们对她这个嫂子,都十分满意和敬重。太子本人虽然宠幸娈童,但是对她也没有不敬的地方,所以其实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相敬如宾”了。 ☆、第17章 公主 太子送礼是因为魏王送了,魏王都表达了友爱之情,哪怕是皇帝没说,太子又怎么能假装不知道?所以也得自然也得送。 不过,看着这与魏王分量相似的礼物,长孙颖瞬时就明白李治的感受了。他这个殿下做的的确是窝囊啊,住的地方跟着透风的,一有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知道。他与着皇帝、魏王的谈话,不过就四个人在场,可是如今传遍了不说,显然连魏王送了什么给他,他又把东西给了谁都传了出去,所以太子的礼物中才能恰到好处的不多与魏王,却又显得比魏王更贴心。 那两位在斗法,他这里却成了战场。 想到这些,长孙颖不由得勾住了他的脖子,蹭了蹭他。李治笑着反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好歇着吧,别想那么多,有人送东西给咱们,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 李治说不用回礼,长孙颖便也没有在意,谁想到过了两天,太子妃竟然派人来请她过去蹴鞠。长孙颖犹豫了半天,拿着帖子去问李治,李治听了倒是挺开心的,“你总一天呆在屋里我也担心,既然有人找你玩,那你过去跟她们玩玩也好。马球你不擅长,蹴鞠总该会吧?” “勉勉强强会一些。”长孙颖有些羞愧的说道,这个时代十分不适合宅人生活,因为哪怕是大家闺秀,也不提倡整天坐着。马球是日常消遣,马太高骑不上,还有驴球。再不行了,徒手持棒击球总该可以了吧?再不行,咱们丢了棒子直接踢…… 总之,长孙颖觉得后世看到的球种,差不多这个时候都有了。不过她天生运动能力不怎么样,为了练习颠球,躲在屋里苦练一个月也没有成效后,她也就破罐子破摔,每次都负责捡球那个了。 李治误会了她的“勉强能踢”,还当她是谦虚,当下就很开心的说,“那好,你去玩玩,要喜欢了,回头我也给你弄只球队。” 长孙颖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觉得他是想自己玩了。不过她也不好打击他,只能胡乱的点点头,心想等自己回来之后,他就会明白给自己组只球队是难度多么大的事情了。 长孙颖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便邀徐芷一起。徐芷虽然擅长文史,却也是个好动的,听说有蹴鞠顿时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因着她们住的地方离东宫不远,长孙颖还以为自己是早到的,谁知道去了一看,才发现已经有一堆人了,其中就有她的嫂子长乐公主、表嫂东阳公主,于是长孙颖赶快过去打招呼。 长乐公主嫁的是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是长孙颖的大嫂。而东阳公主则嫁给了长孙无忌的表弟高行履。按照辈分算来,长乐公主和长孙颖都该喊高行履表叔,但东阳公主的年纪却是比长乐公主还要小,所以长孙颖每次见到她俩都乱尴尬一把的。 “我正说不知道十七娘今天会不会来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长乐公主见着长孙颖过来行礼,当下笑容满面的拉着她的手问候道,“近来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家里人也都惦记着,不知道你那动不动晕倒的毛病怎么样了。” “已经大好了,以前是年纪小,如今长大了,自然也就好多了,多谢公主关心。”长孙颖谢过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却不满意她这态度,“十七娘本来就规矩,这会儿跟了小九,越发的规矩的没边儿了,等我见了他,非要好好说说他不可。” “我,”长孙颖一听着这话,就有些着急,赶紧抓着长乐公主的手求饶,“好嫂嫂,你别乱讲,殿下对我很好的,他都说我近来的胆子大了呢。” “胆大,有多胆大?让我摸摸看!”长孙颖正说着话呢,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来,朝着她胸前一抓,长孙颖当下就被吓得尖叫了起来。东阳公主在旁边笑弯了腰,长乐公主一边扶着她,一边努力板着脸教训道,“十一娘,你就这么跟人打招呼啊。” “准是被驸马带坏了。”东阳公主扒着长乐公主,直接把她当成树了,笑得乐不可支,“十一娘当初还嫌弃驸马是粗人呢,现在看来,可是深得其乐啊。” “五姐,你看九姐这张嘴。”清河公主听着东阳公主的揶揄,当下松了手委屈的叫道,长乐公主赶紧劝架,“好了好了,都别闹了,看看你们当姐姐的,在妹妹们面前这样成何体统啊。” 她瞄了一眼离得尚远的晋阳公主、常山公主、新城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教坏了小孩子,耶耶生气我可不管你们了。” “姐姐。”清河公主听着她这话,赶紧凑到她跟前,跟着东阳公主一人一个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长乐公主无奈的看着她们,三个人脸上都是笑意,一片和乐融融。 不过东阳公主性子活泼,一向安分不料多久,正撒着娇呢,忽然看到门口又有几位公主过来,当下便笑着对清河公主说道,“瞧,新娘子来了呢。” 长孙颖抬头望去,只见着来的人是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东阳公主声音高,引得在场的人都纷纷翘首,高阳公主走在最前面,显然是听到东阳公主的喊声了,当下就有些羞赧。城阳公主比她慢一些,没有弄清发生什么事了,见着大家望她们,赶紧上前了几步问高阳公主。两人交头接耳片刻之后,城阳公主也蓦然红了脸,不过在她们后面的临川公主,却是一张脸发白,显然十分生气。 长孙颖正在想着临川公主干嘛生气,东阳公主却是早一步开口了,不满的小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动不动摆脸色,给谁看啊?还当这是她的公主府呢。” 听东阳公主这口气,明显是跟临川公主很不合。长孙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三个人,长乐公主跟清河公主仍然带着笑,不过长乐公主笑得很客气,清河公主笑得很讽刺,显然跟着临川公主都不是一路人。 “十一娘也是新娘子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晋阳公主就溜到了长孙颖身边,偷偷的丢下了这句话。长孙颖听了感动的想果兕子是小天使啊,一句话就帮她解了惑。 看看临川公主跟高阳、城阳两位公主个子的高度差,便明白她的怒点在哪里。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今年都是十一岁,正是当嫁之年,姐姐们开玩笑说新娘子,有调侃之意,却也是善意的。可临川公主今年都十七,虚岁已经十八了,在这个年代是妥妥的老姑娘,听着这话肯定高兴不起来了。 东阳公主这一喊,简直是当众挑衅了。 长孙颖回过神,赶紧拉了拉东阳公主,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谁知道清河公主在那边却是哼了一声,满脸的冷笑,“嫁不出去又不是我害的,之前每次见了都给我摆脸色,现在还这样,活像我欠了她钱似得。她要真不服,去找耶耶说理啊。” “好啦,你比她大,就当让着她,成不成?这是在太子妃的地方,你就算不给她个面子,也要给太子妃一个面子吧?”长乐公主显然也不是很喜欢临川公主,但她向来识大体,温温柔柔的张口,一句话就劝住了正在憋火的清河公主。 “我听姐姐的话,”清河公主见着她张口,立马就换了笑脸,伸手拥着她撒娇道,“不跟小人一般计较。” 她这小人算是一语双关,面子上她比着临川公主大,称她“小人”自然说的过去。不过实际上,大家都懂得她这个小人是什么意思。 清河公主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些声音,临川公主已经走近了,听着她这么说,恨得牙痒痒,但是却也无法。 对于临川公主来说,晚嫁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宗室女里头晚嫁的人还是很有一些的,例如姑姑淮南长公主,也是跟着她一样在今年出嫁,二十的高龄足以令世人侧目。但是淮南长公主并不觉得有什么关系,照样过得很开心。但这事情落到临川公主头上,就变得难以忍受了。因为淮南长公主不像她一样,身边又一个好姐姐! 清河公主与临川公主同龄,只差数月。论出身,临川公主的母亲是韦贵妃为四夫人之首,长孙皇后故去之后,韦贵妃在宫中位份最高,贵不可言。而清河公主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宫人,连位份都没有。论才华,她工草隶,能属文,而清河公主除了乖巧听话就没有别的优点。在这种情况下,临川公主觉得怎么看都是自己该更受宠一些才对,但实际上,清河公主在五岁的时候就有了封号,而她一直等到出嫁前期才被册封为临川公主。清河公主贞观七年就出阁了,迄今已有八年,她才刚刚嫁人。两厢比较之下,她觉得“不受宠”这三个字几乎是刻在了自己头上。 总之,因着清河公主的存在,她简直成了个笑话,人家看着她都指指点点,临川公主又好强自尊,所以越是这样越强撑着,看着清河公主的脸色自然越来越不好了。 ☆、第18章 公主2 可临川公主就算是脸色不好又怎么样,长乐公主,晋阳公主两位朝着这里一站,那就跟定海神针似得,再有龌龊也不会显着面上,所以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连着长孙颖顺带都得了她一个点头,然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一下子就不愿多呆。 跟着临川公主不同,剩下的两位公主却是直接凑到了长乐公主身边,姐姐叫的亲热。城阳公主是长乐公主的嫡妹妹,留在这里尚有情可原,但高阳公主却纯属凑趣了。世人皆知,皇帝陛下最敬的女儿是襄城公主,最宠的是长乐公主,最疼的是晋阳公主,难得这两位在这里,她不凑趣,还要往哪儿去。 不过长乐公主的风度也十分好,温和谦让,待着妹妹们也十分亲热,说话不多,但是句句都在点子上,很让人觉得自己被受重视。因着高阳公主算是外人,所以她待高阳公主格外礼遇,特意问她,“房相近来的病情如何了?” “阿翁前些日子还病的厉害,幸好耶耶送去药,服了好多了。阿翁要我进宫来拜见耶耶时,就说他全好了,过几日便可上朝,让耶耶不必担心。可我觉得,阿翁还是再养养的好,所以想求着父亲再赐些补品。”高阳公主听到长乐公主问起房玄龄的病情,眉头轻蹙,面含轻愁,可见的确是十分忧心。 她这话倒让长孙颖吃惊,对后人来说,唐太宗的诸女中,高阳公主怕是被演绎的最多的一个。而且无一例外的全部是j□j,什么在家欺负嫂子婆婆,顶撞公爹,j□j相公,在外勾搭男人,私通和尚,一出出不要太精彩,闹得长孙颖以为她有多厉害。可是等到着这个世界,她才发现高阳公主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出名,出身平平,虽然得宠爱,却也不是没有人比她更受宠,而且也没听着什么骄横的传言,根据李治对她的评价,也是聪慧活泼,似乎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 如今长孙颖看她提起公爹来, “房相既然要你不要向耶耶提起,你私下里向耶耶求起,虽然是片好心,却也违逆了大人的意思,不好。这样吧,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看看那边,求求那个,却也是一样的效果。”长乐公主微微一笑,却是向着高阳公主指了指旁边的太子妃,高阳一下就笑了,“姐姐你真聪明,一语惊醒梦中人,那我就去问嫂嫂要东西了。” 房玄龄是宰相,他生病皇帝赐药是恩宠,他拒绝是守本分,高阳公主向父亲求药给公公是尽孝心,但是作为儿媳妇的她如果违逆公公的命令,那却又是不孝。所以长乐公主指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着她把这个情况暗示给太子妃。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她以太子的名义赐补品给房玄龄,一则太子是储君,关心重臣是理所当然的本分,不用担心人说三道四,房玄龄也不会不收。二来也给太子一个礼贤下士的机会。如今朝臣对着太子的意见已经很多了,皇帝也正在为此发愁,太子若是主动关心房玄龄,老臣们深感安心,皇帝也会开心。高阳此举,既全了自己的孝心,向着妯娌们显示了自己的能量,一方面却是又讨好了公爹,父亲,太子。 不过长孙颖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她多半事先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如今借着长乐公主的口说出来,既给了长乐公主面子,却也不显得她太招摇。毕竟她以着自己的家事麻烦太子,大约也会引起公主们中的不平。但是长乐公主开口,便没那么多顾及了。 小小年纪就能想的这么多,真不愧能在众多公主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最受宠的几个女儿之一。长孙颖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不禁感叹着果然人比人气死人,跟人家一比自己就是狗脑子。 并不跋扈的高阳公主亲切友好的跟着长孙颖进行了交谈,对两人排行相同年纪相同出嫁时间相同也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在长乐公主表示她字写的不错的时候发出了适当的捧场,并邀约下次自己举办宴会的时候她去捧场。 “你也知道,阿翁身体不好,我也没有心情玩乐,等过些天他老人家身子好些了,我和驸马在公主府办诗会招待你们。”高阳公主笑着说道,同时也很照顾站在旁边的徐芷,“我知道徐良媛诗文做得好,耶耶也曾夸过你,到时候可别嫌弃我那几下子浅薄了。” “哪里,公主过誉了。”徐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过高阳公主,表示自己一定去。 几个人又在旁边说了好一会儿话,等着太子叫人了,这才三三两两的往前走去。长孙颖落后了几步,跟着徐芷走在后面,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刚才实在是冷落你了。只是她们说话,我也不怎么插得上嘴,只能如此。” “看你说的这是什么,咱们又不是外人。”没有人的时候,徐芷说话也大方了许多,拍着胸口跟她露出一个苦笑,“我也没料到能跟这么多公主一起说话,真个是吓死人了。先前姐姐就说在宫里头跟着殿下们说话要小心,咱们只听不说是对的。” 长孙颖见着她这样,也就放了下心,庆幸李治的后宅恐怕此刻是最和平的了。她是个打酱油的,徐芷又是个知分寸的,两人相处起来相安无事,但等了明年王妃进来,还不知道日子要怎么难过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踱过了小桥,看着周围的景色,长孙颖忍不住跟徐芷窃窃私语,“我听着太子妃如今的状况,原本以为她是没什么心思玩乐的,可如今看来却是我猜错了。” “这是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宫里头那些传闻徐芷自然也听过,她看着周围的陈设布置,然后拿着绢扇掩着脸小声对长孙颖说,“越是这样,太子妃便越要热闹起来,该吃的吃,该玩的玩,不叫人看半点笑话。她这样子,便没人敢小瞧她。要是她自己愁肠百结,整日以泪洗面,那么不等太子真的对她做什么,便已经有许多人落井下石了。” 长孙颖略微的点了点头,悄悄打量着远处的太子妃,只见着她容光焕发的样子,果然不见半点阴郁。太子妃正站在那里交待着什么,忽然旁边的乐席上有人站起来朝着她走过去,是个颇为美貌的少年。长孙颖正好奇着,徐芷就赶紧捅了捅她,一副激动的样子,“那个就是称心。” 长孙颖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着那少年跟着太子妃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太子妃就浅笑着点了点头,少年便回到座位上抱琴离开了,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太子宠幸的那个娈童。 “太子妃好厉害,那个人如此不给他面子,她都忍得下去。”长孙颖看出来,太子妃原本大约是安排那个人为她们演奏,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少年却忽然闹起了别扭不愿,所以太子妃就允许他退下去了。 长孙颖觉得换了自己,绝对没办法笑得像是她那样平静。可谁想到徐芷看了她一眼,却是奇怪的说道,“太子妃哪里忍了,她分明是不在意啊。” “啊,不在意?”长孙颖一愣,下意识的就说到,“怎么能不在意呢?”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徐芷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长孙颖的想法,“太子妃何等尊贵的人,哪里用得着在意这种低贱的人?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无论太子宠幸谁,都不可能动摇她的地位。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她是太子妃,然后是皇后,然后是皇太后。那个人不过是给殿下取乐的玩意儿,三天两天的放在心上,三个月两个月说不定就忘记脑后了,太子妃跟他较真是失了身份,不跟他较真是宽容大度。反正不管如何,都是蜉蝣撼大树,大树当然不会在意蜉蝣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哪怕是在最开放的唐朝,尊卑上下一直都有。她习惯着将人看做人,而对于很多人来说,人并不是人。男男女女,有着漂亮的外表,温柔的性情,惊人的才华,出色的技艺,被培养出来,奉献出来,然后成为一件件或昂贵或低贱的消遣品,供人玩赏。 她对着称心本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却忽然物伤其类了起来。或许最近太一帆风顺了,某人又对她太体贴,不知不觉就将她的心养大了起来。 “你怎么了?”徐芷看着称心离开,意犹未尽的转过头来,看着长孙颖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长孙颖摇摇头,强颜欢笑着,却被徐芷一眼看出了破绽,“你是觉得同病相怜了?” “我们跟他不一样。”徐芷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着说道,“我们都是明媒正娶的礼聘入宫,有身份有等级,就算是陛下想要罚我们,也是得要理由的。” ☆、第19章 称心 太子妃请了很多人,公主长公主一大群,但是王妃便有点少了。如今留京的皇子不过三位,李治还没娶妃,所以凑趣的便是太子妃、太子媵妾,魏王妃以及魏王府的媵妾们了。 人多了热闹,踢球也分了好几组,长孙颖厚着脸皮蹭到晋阳公主那边去,都是j□j岁的孩子,便也不显得她笨拙了。不过让她讶异的是这堆小屁孩里头竟然还有公主的姑姑们。例如丹阳公主、临海公主,馆陶公主,千金公主。常乐公主等等,年纪也不比长孙颖大,都还未出嫁,也在这里混着。 长孙颖一边踢,一边捡球,好不容易熬着比赛结束,等着玩藏勾时她就活跃多了。她顶着萝莉脸,但是心智到底成熟些,不管是藏还是猜,都能中个大不离,总算将着刚才蹴鞠的面子捡了起来。 等大家玩够了,宴饮之际因为都是女眷,所以放松了不少,有人作诗,也有人奏乐。徐芷的诗,魏王妃阎婉的画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淮南长公主的琵琶引起了一片叫好。长孙颖长了张小清新的脸,却没有小清新的命,这几样都是半通不通,于是缩着脖子在后面跟人家一起叫好,倒也玩的开心。她唯一意外的就是,没想到魏王那么跋扈,魏王妃却是温婉的很,站在那里窈窈窕窕,如弱柳扶风,实在是毫无侵略性。 等到天黑的时候,众人总算玩够了,纷纷告辞回家。公主们都在外面的公主府住着,所以告辞的较早。长孙颖因为想要单独谢谢太子妃的礼物,因此便没有动,坐在那里等人的时候被徐芷科普了不少常识。例如豫章公主身体不大好,今天兴致一直不高。长沙长公主跟着魏王是邻居,长广长公主跟陛下的感情挺好,但跟房陵长公主不怎么好。房陵长公主家里最近失窃了,所以心情不好,一直在发脾气。南昌长公主跟太子妃的关系很好,太子妃的婚事就是她做的媒,但南昌长公主的郡马却是魏王党……零零总总一大堆,让长孙颖不禁感叹道,没想着徐芷这么文雅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样一颗八卦的心。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送走了,长孙颖也起身打算跟太子妃告辞,却不想着她刚走到太子妃面前,便外面忽然跌跌撞撞的跑来了一个小太监。 这发生了什么事?长孙颖在心里头疑惑着,显然太子妃也同样觉得这样的情形很失礼,当下就严肃了脸,“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小太监跑到太子妃跟前,却是啪的一下就扑到在太子妃脚下,“娘子不好了,有,有人来抓人了!” 抓人?长孙颖和太子妃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东宫,是储君之所,有谁敢抓人? 不过很快答案就揭晓了,来的人是一帮内侍,领头的衣着皆红,显然品阶不低,到了太子妃面前下拜时也是彬彬有礼,不过话里头的寒意,却是骇人的很,“奴婢奉陛下之命来提人,敢问宫中可有一名叫称心的太常乐童?” “有。”太子妃回答道,脸色有些粉白,当下吩咐人道,“去吧称心叫过来。” “不必了,娘子只要让人引个路就行。你们两个,跟着去把人拿来。”那老太监点了点头,却是面似寒霜的吩咐着自己身后的人,于是立刻有两个健壮的太监出列,跟着太子妃的人走了进去。 “敢问公公,陛下要提称心,是为何缘故?”看着那两个人随着太子妃的宫女走了进去,太子妃显然也是怕了,有些低声下气的向着传话的太监询问道。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敢妄猜圣意,”那公公板着脸,毫无徇私之意,淡淡的说道,“还请娘子给个方便。” “是,是。”太子妃看着他这样,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只能干笑着附和了两句。 称心很快就带到了,直接被人摁在了地上,长孙颖比刚才离得近了些,看清楚他的脸,便也觉得果然长相不俗。他显然也没弄清状况,当下还在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头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如此对我无礼,小心太子治你们的罪。” 太子妃站在那里,看着称心跋扈的样子,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老太监又叫了几个人来,确定这是称心无误之后,做了个揖给太子妃,“请问宫中是否还有叫秦英、韦灵符的道士?” “有。”太子妃打了个寒颤,却是赶紧叫人去喊,不过片刻之后,两个一脸懵懂的道士也到了现场,还不等反应过来,便又被人按住了,跟着称心绑在一处。 等着人到齐了之后,那太监正了正衣冠,这才一脸严肃的对着太子妃说道,“娘娘,陛下听闻称心、秦英、韦灵符以妖术邀宠,特命奴婢前来将此三人擒拿,当庭杖毙!” 他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吓住了。称心往日得宠,在着东宫都是横冲直撞,此番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两股颤颤,当下大叫着,“饶命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老太监听着称心的求饶,皱了皱眉头,严厉的训斥道。他带来的人立马动了起来,有人拿出帕子堵了三个人的口,然后就打了起来。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下去,起初还会挣扎,最后就变成了抽搐,最后终于动静渐渐的变缓,一板子一板子的下去,就跟打一块儿木头一样,没了任何反应。 长孙颖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画面,当下就吓呆在了那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徐芷在着她后面站着,也被惊住了,等到行刑快完了才想起来盖住长孙颖的眼睛,只是这个时候用处已经不大了。 这帮人来的迅速,走的也十分迅速,临走还带走了三人的尸体。东宫的奴仆们迅速的上来打扫那块空地,冲水刷洗,片刻之后便让着那几方青砖锃亮如新,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太子妃站在原地,神色恍惚,然后受到的冲击也不少。她过了许久转身,看到长孙颖站在原地,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不好意思,今天本来请你散心的,却让你看到了这龌龊事儿。”太子妃强颜欢笑的过来对长孙颖说道,长孙颖无力的摆了摆头,知道这个时候两人都没什么应酬的心思,哑着嗓子开口说道,“要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太子妃见着她么识情识趣,顿时松了口气,“那你先走吧,我也不留你了,改日有空再单独请你。” 长孙颖胡乱的点了个头,然后拽着徐芷,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 长孙颖回去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只是跟着徐芷分开后,自己一个人越想越怕。那些人无声挣扎的画面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回映,她蜷缩在椅子上,整个盖着毯子,却仍然忍不住簌簌发抖。 “今天玩儿的开心不?”李治回来看着她一个人缩在椅子上,还当着她跟平常一样正在看书,正跟她开玩笑呢,没想到伸手一捉她的手,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当下紧张的走过来,附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坐下,将着她搂在怀中问,“发生什么事了?” 长孙颖没有说话,她感觉到李治身上那熟悉的温度,不知道怎么就委屈了起来,伸手攀着他的脖子,紧紧的贴着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从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起,她就过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告诉自己要外表顺从,内心刚强。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跟着大部分人都保持着距离,她不轻易软弱,也不靠近任何人,总觉得只要这样,就能保护到自己。 可是如今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虽然那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已经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但是却给她从灵魂深处留下了重重的烙印。在着一个文明的社会生活过的她,根本不可能对这种粗暴野蛮的消灭一个人的方法视若无睹,她本能的对着那一地鲜血感到恐惧,第一次在着这巨大的恐惧下失去了分寸,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就着自己能够着的最近的温暖,死命不撒手。 李治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孙颖如此失态,当下就愣住了。一边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一边叫来左右质问,“良娣怎么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徐芷得了通报赶来,看着长孙颖抱着李治哭得不肯撒手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当下便说,“怕是在着太子妃那里被吓到了吧。” “你们在太子妃那里不是去游玩去的,怎么会被吓到?发生了什么事?”李治疑惑的问道,徐芷看了看,屏退左右后,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着李治讲了起来。 ☆、第20章 如意 “这事怎么让你们给赶上了!”听完徐芷的李治不可思议的问道,话语中只是诧异她们会遇到行刑的场面,却是一点都不诧异会发生这件事。 “是啊,谁能想得到,竟然就在东宫里动起手来。”徐芷抱怨道,“我们晚走了一步,正去辞行时,就发生了这变故。事情来得太忽然,谁都没反应过来,连着太子妃也愣在了原地,只看着他们打死了人拖走。” “那是故意做给太子妃看的。”李治下意识的叹息了一句,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温柔的对着徐芷说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她交给我就行了。” “是。”徐芷应了一声,虽然心里头很好奇今天东宫发生的事情,但李治显然并不打算跟她细说,于是她也就只能忍着一颗八卦的心,默默的退下了。 等着徐芷走了,李治看着长孙颖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捏着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掐了两把,叹息着说道,“胆子这么小,偏偏遇到这一堆事儿,你的这运气啊,真是不大好。” * 长孙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清醒之后想到白天的事情,不免的觉得有些丢人,懊恼的拿手遮住了脸,却听到旁边有人笑着说道,“这会儿知道没脸了?” 听到这声音,长孙颖一愣,然后抬头一看,却发现李治竟然就坐在她身边,正在翻着书看呢,顿时捂着脸往旁边滚去。 “晚了。”李治笑着伸手,比她快了半拍,直接一把就将着她拉到了怀里,箍的紧紧的,“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先前做什么去了。” “你怎么在这里?”长孙颖声如蚊讷的问道,眼睛里四下瞟,“这时间你不该在徐姐姐哪里吗?” “我怕你夜里作噩梦睡不安稳,所以在这儿陪你。”李治跟着挠猫一样的顺了顺她,然后说道,“没想到你醒的比我想的要早。”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长孙颖嘀咕了一声,低下头去不看他。 “哦,果真?”李治拉长调子反问了一声,然后作势就要下床,“那你今晚就一个人睡吧。” “别!”长孙颖紧张的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抱住了李治的手,李治笑着不说话,她顺着他的目光朝下看,然后陡然惊慌的松了手,尴尬的说道,“走,走就走呗,我,我才不在乎呢。” “我怕我真走了,今晚上有人就要在这里哭鼻子了。”李治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后笑着抱起了她。 “哎,你要做什么?”长孙颖又被他抱起来,有些慌张的问道。 “抱出去卖了啊。”李治故意的颠了颠她,见着长孙颖手忙脚乱的抱紧了她,这才开心的笑着说道,“喂饱了再卖,这样比较划得来。” “我才不是猪!”长孙颖被着他这么调侃,顿时就恼羞成怒的捶了他一拳,心情莫名的就轻松了不少。 ** 因为都夜深了,所以宵夜就简单许多,两个人趴在长孙颖做的小圆桌旁边吃饭,李治只是略动筷子,倒是长孙颖风卷残云般的将着小菜都消灭的一干二净。 “你今天不是去赴宴去了吗?怎么感觉跟没吃饱一样。”李治笑眯眯的看着她吃饭,心情极好的样子。 “吃的多,可是动的也多,早就消耗光了。我原本以为小孩子没什么体力,所以跟她们一组,可谁知道公主殿下们跑起来那叫个龙精虎猛,我的腰都快折了。”想起陪晋阳公主她们踢球的场景,长孙颖就觉得自己的腿都跟灌了铅一样。 “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啊,把心思九成九的都用到偷懒上了。”李治口中说着,却是伸过手来帮她揉腰,不过他的手刚搁在那里,长孙颖就直接趴着了,“你别动,我那里怕痒。” “真的?”李治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还是放过了她,“这次先放过你,以后再说吧。” 有着这个开头,说起今天的见闻来就顺畅多了,毕竟白天还是发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的,长孙颖坐在那里跟着李治讲起诸位公主,李治也不时的点评两句。 “那个,那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着好玩的说完了,剩下的就是不好玩的了。长孙颖毕竟不是孩子,知道越是遇到害怕的问题便越不能躲,只有面对过去了,才能闯过这个坎儿。 “哪件事情?”李治装傻的说道。 长孙颖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他,李治被盯了半响,没有办法,只能忍受揉了揉她,“你这真不懂得什么叫看脸色,徐芷也想知道的不得了,被我一句话说的就回去了,不敢多问半个字。” “可你分明就是想说。”长孙颖低下了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大胆了。 李治没想到她能看出这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的开口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因我而起。” “呃?”长孙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她觉得李治不像是那种会去皇帝面前嚼舌根儿的人啊。 “不是我告的密,不过话头的确是我引起来的。”李治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撑在那里说道,“今天你们在东宫宴游,父亲让太子在甘露殿用餐,我跟魏王也在旁边作陪。” 长孙颖点点头,这样看来,就是父子四个人开小宴了,按照太宗陛下的喜好,这个很正常。 “席间,魏王便问起送的礼物意下如何,”李治无奈的说道,“他这个开口也很正常,既然是父亲要他给我的,以他的性子,在着父亲面前表现也是常例,所以我就没在意。对了,东宫的东西的确是太子妃送的,因为太子在听到魏王的话是明显有错愕的表情,说明他不知魏王给我送礼的事。既然他不知道,也就不会想打平了。” “嗯。”长孙颖觉得到这里为止都没什么问题,有些不解,“难道那个时候太子就当场发作,结果引起了陛下的震怒,才有了称心之死?” “他怎么可能那么傻。”李治好笑的看了长孙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到那个时候为止,场面都很乐呵,直到魏王问我,他送我的那柄如意如何。我当时以为他只是要炫耀,所以就说不错,然后他就洋洋洒洒的自我吹嘘起来。” “那,那件事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长孙颖想不通。 “当时他吹嘘的厉害,太子的脸色便不大好看,我原本想打岔把这话题翻过去,却没想到魏王话锋一转,说他到底还是疏忽了,这如意其实最该给大哥才对。”李治说道这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为什么?”长孙颖想不通李治干嘛会变色,难道他会舍不得那个小玩意儿? 这些人说话实在是太云里雾里,她根本跟不上这个节奏。 “是啊,他这话说的莫名,不仅太子奇怪,于是便问他为何。”李治清了清嗓子,“他笑着说,早就听闻太子有个心头肉叫称心,如意便该给了大哥,好叫他凑足一个称心如意。”李治让着长孙颖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太子听着这话就变了脸色,称心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但是父亲却不知道。原本是没什么要紧的小事,但他如今所受非议颇多,传了出去,便叫人联系到太子荒淫无度上面了。我这才知道,魏王特意提起如意,不过是为了引出称心。” “好狠。”长孙颖感慨的说道,不免有些同情起了太子,都是兄弟,谁会想到魏王不放过一个寻衅的机会。 “父亲果然对称心起了疑,问太子什么是称心,太子支支吾吾一时没有回答上来,便让他存在了心里。事情完了之后,我与魏王出来,他却被留在了御前,”李治慢慢的摸着长孙颖的背,看着虚空处说道,“我回来没多久,便听到称心等人被杖毙的事情。” “事情来的很突然,我看太子妃的脸色都变了,”长孙颖摇摇头,“只是我不明白,就算惩罚了犯人,也不至于当庭,那简直是太,” “那应该是父亲命令的,”李治摇了摇头,没有叫她把话说下去,“他是迁怒了太子妃。他觉得太子妃没有起到劝谏之职,任由着这种事情在着东宫里发生,所以当着太子妃的面杖毙称心,不是惩罚称心,而是惩罚太子妃。” “太子妃想管,也得她管得了啊。太子宠幸娈童,她若是惯了,那必然惹得太子不悦,夫妻失和,到时候人家又说她太小家子气了。”长孙颖叹了口气,很为她鸣不平。 “你有空同情别人,不如想想我吧。”李治捏了她一把说道,感慨的说道,“这事情原本与我无关,只是我那随口的一句,被着魏王借题发挥了过去。如今父亲打了太子的脸,太子恐怕连我也忌恨上了吧。” “魏王太坏了,干嘛动不动坑你。”长孙颖提起来这个也很生气,李治点了点头,叹息着说,“因着我离得最近,他十次有八次都在拿我做筏子,我已经小心更小心了,却仍然时不时的中招。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第21章 拜访 李治已经默默的躺枪多年,对这种事情早已习惯。虽然郁闷,但是在没有解决办法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腆着脸的跑去对太子解释说我没有跟魏王一起合伙坑你,于是便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拿着他的话来说,但凡太子稍微要脸点,将来就不会对他太差,这也是他这一母同胞的身份唯一带来的点好处了。 长孙颖见着他郁闷起来,反而振作起精神来的哄他开心。不过晚上李治留在这里陪她睡,她也没有让把人往外推就是。虽然两个人在一起,一直都是纯洁的不得了的盖棉被纯聊天,但长孙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他在自己身边。 这样一来,唯一略微有些对不起的就是徐芷,长孙颖事后送了些礼物去,徐芷倒是大方的很,“你胆小怕黑,殿下照顾你多些也是应该的。我这里书多得很,晚上他不来,我便看书,倒也有趣。对了,前些天殿下还又帮我借了几卷先秦散文,你要不要看?” 长孙颖看着她房子里摆着的几卷灰扑扑的竹卷,默默的觉得这姑娘难不成把皇宫当做个图书馆了…… 深宫寂寞,要是没个寄托,也很难熬得过日子。不过按照徐芷这态度,她倒像是把读书当做主差,把做嫔妃当做兼职了。 长孙颖接过来看了看,是无名氏的文章。先秦散文传诸后世,所留的不过是左传春秋这些历史散文和诸子散文,但在这个时代,虽然秦始皇曾焚书坑儒,但是禁中仍然保存着众多的典籍。 汉高祖入关中,丞相萧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典籍,这些东西都被很好的保存了下来。等着后面,王莽新政,东汉曹魏,哪怕是在魏晋时期,文脉都不曾断绝,文人当权的好处就确保典籍少有毁轶,所以流传下来的文章很多。世家大族,不少都以藏书论英雄,李家虽然做不出后世小乾子那种厚着脸皮让各家供书的举动,但是借来抄录还是可以的。当然你要真心想献给皇帝,陛下也不会拒绝,所以经过了十几年的收集,如今弘文馆中已经有了二十余万卷书。 李治有李世民的特批,拥有最高权限,看完借几本回来是小菜一碟。这种举动虽然不费事,却很能刷徐芷的好感,毕竟皇宫里的书要比徐芷家里的多多了,大部分都是她想要而不能得的。 长孙颖看着徐芷这样,庆幸的说了一句,“姐姐也真想得开。” “你不也很想得开?”徐芷见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过来拍了拍她,了悟的说道,“我们都知道,这会儿是我们两个,却不代表永远都是我们两个。他是皇子,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女人会进来,我跟你争个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大家好好做姐妹。这一辈子,说不定还要我们俩作伴呢。” 长孙颖听着她这话,也松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希望以后进来的,都能跟姐姐一样通情达理才好。” 在这个时代,她见了太多跟历史传闻不否的人,于是真心希望王皇后和萧淑妃也能让人意外一把。 徐芷听着这话,笑着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打开桌案上放着的锦囊,“这种事情想也没用,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还是看看我们能做的事情吧。” “说的也是。”长孙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凑过去看着那文章,然后欣赏的说道,“的确很是不错,这样还回去太可惜了,不如咱们抄一份,也好时时玩赏。” “这主意倒是不错。”徐芷点了点头,也跟着长孙颖谋划,“只是不知道去伊阙之前,能不能抄完。” “回来抄也成,就让殿下晚点还。”长孙颖数了数字数,觉得有些难度,“要是做成长卷的话,写错了又要重来,挺费工夫的。” “回来可就晚了,我听着姐姐说,按照惯例,等着回来差不多都年底了,这还是陛下不去汤泉宫的行程。”徐芷想了想,收了竹简,“明年也一样。伊阙那边多石碑,其中最上品的二十块是魏晋留下来的,宫里每年都会去找人拓,我们到时候也抽空去看看。” “好啊。我没去过,不认得路,你得带我。”长孙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也知道,要是伴驾,李治恐怕就时时得在李世民身边守着,她们还得自己找乐子。 “没问题,虽然我没去过,可是阿姐去过两次,到时候我们求她带咱俩去。”徐芷一拍手,心情十分好的定了计划,“我今天就去问问她,看她到时候怎么安排。” ** 长孙颖在徐芷那里用了饭才回自己的地方,原本以为就该洗洗睡个午觉,却没想到高阳公主竟然来拜访她了。长孙颖莫名其妙之外又诚惶诚恐,问了下自己并不妨碍规矩之后,便将着高阳公主请了进来。 “不知公主今日造访,有何贵干?”长孙颖见着高阳公主,战战兢兢的跪坐在那里,不敢有一分一毫的逾越。那天在园子里,有那么多人,她倒也不怕。但是如今只有两个人,鉴于有魏王那个二货的种种丰功伟绩,她实在是怕高阳公主也跟魏王一样是个喜欢冷不丁给人下套儿的,所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力面对她。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姐姐的嘱托,来找你办件小事。”高阳公主跟着长孙颖同龄,也是个萝莉,不过仪态却非常好,一看就知道受过严格训练,自己也苦练过,担得起皇家公主的架子。 高阳公主说明了来意,还真不是一件大事。原来豫章公主想要在伊阙游猎时,乘机到龙门一趟,在那里建造两个小龛,为自己和儿子祈福。 “六姐正在为着这写碑文一事犯愁呢。五姐身体不好,我们都不敢让她太劳累。哥哥们事烦,也不好意思拿着这种小事折腾他们。要往外请吧,却又怕惊动父亲,到时候劳师动众,那不是祈福倒是折寿了。我陪着姐姐想了好几天的法儿,便觉得这事托你再合适不过。”高阳公主坐在那里笑吟吟的说道,她声音轻快,语速又赶,总让长孙颖情不自禁的想到凤辣子,她说完来意,笑着看长孙颖,“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受趟累,替我们解决了这难题了。” 长孙颖听过高阳公主讲的始末,不得不感慨着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与其说是求她帮忙,不如说是来卖好了。 豫章公主是太宗的第六女,比着长乐公主略小点,是太宗诸女中唯一一个并非嫡出却被长孙皇后抚养长大的女儿。当时长孙皇后还活着,太宗天天往那边的跑,她占着地势之便,跟着太宗熟悉了起来。 太宗有二十一个女儿,十四个女儿,作为一个皇帝,他能分给孩子们的时间有限的很。除了少数的子女有幸能在他的照顾下成长,大多数儿女对他而言就是个字面上的意思。除非出阁册封时想起来一下,大部分时间,恐怕皇帝本人都觉得,哎,这个孩子怎么没注意就长这么大了。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豫章公主的确是诸位公主中最幸运的了。况且她年纪跟着长乐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过旁人,而她又容易让着太宗联想起皇后还在世的情景,所以在着公主中,是不容小觑的人物,高阳公主巴结她也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位公主跟着长乐公主一样,身体都不大好。或者说她更差些,从小就是娇娇怯怯,如今生了儿子,身体更差,连着上次太子妃设宴都没有去。这次她专程派人去龙门修了佛像,算来也该完工了。刚好趁着诸位公主随皇帝游幸,帮她将着碑文雕刻上去。 高阳公主说豫章公主找不到人写字,其实也是夸张的说法。她夫家便是窦氏,总有几个擅书法的,实在是求不到长孙颖这里来。长孙颖觉得这事情多半就是高阳公主撮合的,为的就是让豫章公主领她一份情。 人情总不愁多,豫章公主是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长孙颖很乐意结交,当下也痛快的答应,“好,只要你们不嫌弃人,那我就斗胆一试了。” “你肯帮忙就好,”高阳公主听着她答应,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夸张的拍胸口道,“我在姐姐面前打了包票,这下总能回去交差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关系就不由得亲近了许多。 “好了,你这事总算交代了,接下来就是我的点小心意。”高阳公主笑着拍了拍手,然后将着一直放在身后的竹篮提了出来,“知道你爱吃柿子,我最近得了一些,便给你来几个,免得你说我求你坐一趟事,竟然就只带着了一张空口。” 长孙颖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连自己的口味都打听清楚了,当下吃惊的赞道,“这是什么柿子啊,看着竟然比火晶柿子还要好。” ☆、第22章 柿子 火晶柿子是贡品人,前些天宫里送来,李治不爱吃,徐芷也不爱吃,于是都便宜了她。只可惜贡品本来就不多,不过十来个,就是再省着吃也很快吃光了。她有心想要让人去外面买一些,但知道这不是柿子成熟的季节,要买就要大费周折。东西不贵重,但若是做了,却未免给人一种恃宠生娇的印象,于是也就只能忍了这口腹之欲。 没想到高阳公主今天竟然就送了一篮子来,实在是叫长孙颖喜出望外。 在着她们这个身份,金银珠宝都是不缺的。长孙颖虽然在家不得宠,那也是精神上被冷落,物质上没人会亏待她,况且她娘也是个得宠的,有什么好宝贝都给她带。等进了宫,李贤是小儿子,虽然不像魏王那么夸张,但金银珠宝也是不缺,不会短了她什么。所以像着电视剧里头那样,给个金簪玉镯就能收买人的,实在是太荒谬了。也许小门小户的宫女们会吃这一套,但是宫中排的上号的女人,哪个不是被娇养长大,别说她了,就是徐芷那种“清贫”的书香门第,见着金首饰也嫌俗气,常用的都是玉簪。她先前还嫌品相不好,将着自己的送去,结果被李贤笑话,说徐芷带着那是汉代古玉,别看灰扑扑的,但是一支换平常的一筐都够了。 给她们这种人送礼十分难送,你说拣贵的稀奇的送,可皇宫里什么都没有?自己破费不说,也许被人收了随手都扔到一边去了。但是送便宜了,你是瞧不起人呢还是对我有意见?说不定不仅拉不上关系,反而得罪人变成仇家。 所以,由此就看出高阳公主的聪明了,她送的东西刚刚好,不会太贵重,让人不敢收,也不会太轻,让人收了就忘之脑后。说稀奇其实普通,柿子谁没见过。但是说普通却也稀奇,这个时候并不是产柿子的季节,一般人根本弄不到。这种恰到好处的礼物,难怪她无论在皇帝面前,还是诸位公主那里就混的十分开。 “我知道这时节这东西不好找,还真是麻烦你了。”长孙颖口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抱着那筐柿子时却是笑得一本满足。高阳公主看着她这样子,便知道自己这礼算是送对了,有些欣慰,也有些小得意,“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是当初选贡品是被选掉的,你要喜欢,我下次再送些来。” “那我先谢谢你了。”长孙颖微笑的看着那红彤彤的柿子,想着这品相比宫里头的还要好些,怎么会被选掉?莫不是高阳公主说错了吧。 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长孙颖也不好揭人的短。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等着送走高阳公主后,长孙颖抱着柿子看了半天,舍不得吃,干脆让人拿了个瓷盘来,摆好放在案头,然后兴致勃勃的铺纸磨墨,准备作画。 “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就在长孙颖揉碎了第十六张纸,准备朝着自己的第十七副大作迈进时,李治从外面进来了。他看着桌上的柿子,挺好奇的说道,“咦,你上次不是吃完了吗?” 话音刚落,长孙颖就见着他顺手拿了一个柿子,咬了一口之后皱皱眉,偏过头去吐在宫女们端过来的青瓷盂中,顺手将着柿子也丢进去了,“果然还是那么难吃,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啊。” “别,”长孙颖欲哭无泪的看着李治,李治抬起头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一下子就笑了。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一揉她的脸颊,“我还当你画什么呢,原来没出息的在画吃的。” “我怕吃完了就没有了,所以想先留个念想。”长孙颖怨念的说道,在着这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吃货也就只能望图止馋了。 “心疼了?”李治搭在她肩上,抱歉的说道,“我是丢习惯了,再说咬了一口的东西,怎么好给你吃。” 长孙颖想说一句我才不介意你的口水,但是觉得说出来倒像是介意了,于是只能低着头闷闷的说道,“只是个柿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还有很多。” “你的表情可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李治笑了笑,推开她自己拿着毛笔润了润,“你想画下这个是不是?我帮你画一幅赔罪好了。” “真的?太好了!”长孙颖听着这话,立马站在他旁边给他腾出位置,然后一边围观,一边时不时的提出“再红些,再大些”之类的要求。 李治一边画着,一边问起这柿子的来历。长孙颖一脸骄傲的说是自己的润笔费,将着高阳公主来的事情跟他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问她,“我答应下来,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我就说你出去玩一趟挺好的吧,看这不是多了几个朋友。”李治笑着给柿子上色,看样子很满意长孙颖有些交际。 “嗯,”长孙颖知道他是简单的把高阳公主的礼物当做朋友间的馈赠了,男人对这种事情一直想的不多,所以她也不意外,只是笑着附和道,“是啊。公主说这些柿子品相不好,是被选掉的。” “被选掉下来是真的,可未必是因为品相不好。”李治在外面走,对着这门道知道的比长孙颖清楚的多,当下直起腰来,顺手就提着毛笔在她眉间点了一笔,“你知道吗,其实这种送到宫里头来的贡品,并不是最好的。” “啊,”长孙颖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原本以为皇帝拿到的都是最好的呢。 “这果树又不比那金银铜铁的物件,它每年受风霜雨雪的影响,再悉心照顾,每年的果子也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你要是将着品相最好的进贡了来,那么第二年结不出这样的果子怎么办?”李治画完之后,将笔丢在笔洗里,拿着帕子擦着手,“所以他们每次都会选中不溜的,确保每年都能挑出这样的果子。至于真正最大最红的那批,都留在外头了。” “这不算欺君?”长孙颖有些胆战心惊的问道。 “这算什么,耶耶也知道,大家都默许了的。”李治拿着一个柿子,在手里头抛着玩儿,然后好笑的看着长孙颖的目光无意识的随着他手中的柿子上下移动,“其实果农很辛苦的,你见着入宫的只有一筐,但是他们从产地出发时,运的起码都有十车。一路上有可能闷坏,有可能冻坏,可能车翻了,可能船漏了……各种状况都要考虑。所以为了能在最后送上一筐大小都一模一样的果子,只有尽可能多运一些,这样最后能保证按时按量的交付。” “这样一来,每年交接之后,总有许多剩下的。这些东西就是图个稀罕,贵又不贵,所以用来孝敬人最好。”李治停了手,将着柿子还给了长孙颖,“房俊刚当了太常寺卿,各地进贡的财货都在他那里交接,谁收了东西都不会不给他送一份,所以你要吃完了,再去找高阳要便是,不用客气。” 她前些日子的小心翼翼,他也都看在眼里。 有了李治这句话,长孙颖就放心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房俊是谁?” “就是驸马啊!”李治一拍她的头,“这都不知道?” 电视剧里都叫房遗爱的啊。长孙颖在心里头默默的吐槽,委屈的看着李治,李治拍了拍她的头,耐心的解释道。“高阳的驸马叫房遗爱,字俊,是梁国公的次子,现在是太常寺卿。” “哦,他人怎么样?”长孙颖好奇的是这个,是不是传说中卑鄙无耻下流懦弱好色! “他?”李治想了想,“还不错吧,恭谦有礼,颇具才干,耶耶挺欣赏他的,要不然也不会把高阳嫁给他了。”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心想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你失望个什么劲儿?”李治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长孙颖赶紧摇头,“没,我只是感慨下驸马们怎么都是一表人才,就没有一个不成器的?” “天家的公主哪有那么容易娶到。”李治好笑的“穷人家选女婿,都要堪看再三,何况我们家。” “那倒是。”长孙颖吐了吐舌头,赶紧岔开了话题,在心里头将着那些个误导自己的电视剧骂了个半死。 ** 高阳公主刚出了宫门,便看到有个少年正执马站在门口等候,顿时面上出现了喜色,催促车夫将着车辇赶快点,等到了他身边,掀开珠帘探了头出去,“驸马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说了,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要你别等了吗?” “我刚好办完事准备回家,想着你在宫里差不多也该出来了,所以就等了等。”房遗爱看着高阳公主,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其实我也没等多久,你别生气。” “谁跟你生气了。”高阳公主哼了一声,然后看他,“还不快上来!马让小厮牵回去,这种事都要你自己做,还要他们做什么!” ☆、第23章 高阳 房遗爱显然是见惯了高阳公主发脾气的,温和的笑了笑,将着手上的缰绳递给身后的随从,然后上了公主的车辇,跟着他并排坐到了一起。 “看,手都冻僵了。”高阳公主伸手抓过他的手,嘟囔了一句,却是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力的揉着。 房遗爱坐在她旁边,微笑的看着她,“入宫怎么样,没有受什么气吧。” “没,虽然是长孙家的,但是也知道分寸,比她们家的十一娘要好处多了,难怪九哥喜欢。”高阳公主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爱入宫,何必委屈自己” “怎么能不去,要不是入宫,我哪里会知道太子对父亲已经厌恶到了这种地步,”高阳公主摇摇头,“那个乐童死的事情,大家都遮遮掩掩,就是为太子留脸面,可谁知道太子自己竟然闹了起来,在东宫中修了一个小屋,立称心的像,早晚祭奠,在室内徘徊,痛哭流涕。还在宫苑内堆成一个小坟,树起石碑,私下赠予称心官爵。” “太子也太胡闹了些。”听着这些,房遗爱也有些吃惊,忍不住感慨道,“都是亲父子,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如此。”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跟父亲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的。”高阳公主说道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而父亲听说却假装不知道,也是觉得当初是太不给太子面子了,所以才在这里纵容他。” “陛下这举动,”房遗爱听着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半天才感慨道,“不智啊~” “可不是。”高阳公主也摇了摇头,“他这样纵容下去,却将着先前那巴掌的威力都抵消了,所以我瞧着,” 说道这里,高阳公主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太子怕是不行了。” “这话怎么可以乱说!”房遗爱打了个颤,却是呵斥了一句,警觉的朝着左右看了看。 “我们俩私底下,有什么不能说。太子原本是好的,可是这么多年跟着父亲越来越离心离德。如今有着大义名分和父子亲情的羁绊,父亲一直对他容忍,可这份容忍能撑到多久?”高阳公主冷静的说道,“何况,父亲对魏王的偏爱人所共知,太子对父亲的容忍又能容忍到多久?” 房遗爱听着高阳公主的话,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道,“魏王的书快编成了。” “啊,”高阳公主一愣,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时,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怪不得太子被逼成了这样。 贞观十二年,太宗因为魏王好文学,给了魏王置文馆的权力,并允许他自行招引学士。贞观十三年,太宗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做法的失当,置文馆的权力向来是太子所有,但是话既说出口,他又不好收回来,于是又在东宫置了崇文馆给太子。但是这时候就面临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因为魏王先行一步,将着文士都收罗了不少,并订下了编书的计划,于是等到太子要征辟贤士时,竟然无人可用。 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尴尬的事情,太子没有说话,皇帝不好意思,大笔一挥,干脆改了崇文馆的职责,置学士二人,掌经籍图书,教授诸生。学士之下置校书郎二人,掌校理书籍。然后又令崇文馆进生员二十人,这二十人需以皇族中缌麻以上亲,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亲,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实封者,京官职事从三品中书黄门侍郎之子为之。 太宗的做法本来是没错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而这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的子弟将来也是朝中栋梁,他让着这些人早些随侍太子,等于是帮太子收罗人心,等着将来太子继位,这些人就是太子的天然同盟。但是这一切用意,都是建立在没有魏王这个存在的基础上。 对于文人来说,最大的成就不是教学生,而是修史编书,青史留名。他将着崇文馆改成学馆,就等于断绝了有才华的人涌向太子的可能,太子看着弟弟招揽到人才,而自己麾下空空,心里头能好受?太子原本还打算借调弘文馆的博士来崇文馆编书,但被着太宗这么一搅合,彻底无望。而且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像魏王那样放肆,于是只能打碎牙和血吞的忍下了。 不过,编书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魏王又不打算小打小闹,于是规模格外庞大。太子觉得这书编成起码都要二十多年,到时候父亲都死了,轮到他继位,这个弟弟就算是有些名声功劳又如何?所以也就忍了下来。可谁知道今年才第四年,魏王府已经传出风声,说最多再过半年就能修好了,这让太子如何能忍得下来? 太子对于称心,消遣的多,真心实意很难说到底有几分。原本太宗处死就处死了,他也不见得就舍不掉这个人,但千不该万不该,太宗不该用如此打脸的方式,更不该在这个时候,用如此打脸的方式。 看着父亲最近的举动,高阳公主知道他一定又是后悔了当日的冲动,但他是不可能道歉的,所以只能用纵容来补偿。而太子本来就心里没底儿,种种不合规制的举动也在试探皇帝对他的容忍度到底有多大,皇帝的放纵只怕更加深了他的恐慌,毕竟不说话,谁知道是不舍得张口训斥,还是根本早就懒得管的有了换人之举? ”也是太子经不住事,从小被捧惯了,自尊心比我们这些人高的多,所以这样就受不了。“高阳公主玩着丈夫的手,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个浅浅的讽笑。 她跟着太子这些被父亲看重的儿女们不同,她的母亲不过是个普通的宫人,母族更是没有半点势力,所以她从着懂事起便知道,想要过得很好,就必须要获得父亲的宠爱。那么多儿女里,她凭着什么能父亲记住她,待她亲厚?贤惠的名声已经被大姐占去了,温柔恭顺,才华横溢的公主多得是,于是她能做的就是活泼可爱,投其所好,顺着父亲的心思,在适时的当个开心果。像是太子这般跟着皇帝对着来的,她是从来都没那个胆子。 这么多年,她该做的做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知道有些姐妹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马屁精,但那又怎么样?她得到的封赏是除了几个嫡公主之外最多的,她的驸马是能干的,她过的远比那些母亲是嫔妃,母族又是世家的姐妹们好得多。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高阳公主默默的想着,换太子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她一直没有太明显的针对性,倒也不用担心得罪人。 ”魏王最近也在大肆的招揽人,还送了帖子给我,都被我以父亲有病,要去侍疾的理由给推了。“房遗爱也在那里思考着自己的事情,想了半天,见着公主没有出声,便说出自己的看法,”其实他们的事情,咱们不去搀和就对了,反正不管他们谁上谁下,与着咱们都没有干系。“ 房遗爱这话说的很有底气,他父亲是尚书左仆射,在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娶了公主,他弟弟娶了荆王的女儿,他妹妹韩王妃,可以说只要李唐王朝不倒,这祸怎么都落不到他们家身上来。在他看来,管着太子和魏王如何,他都不去搀和那浑水,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你不生事,你当别人不生事?“高阳公主摇摇头,然后说道,”我的长公主,还等着他们册封呢。“ 房遗爱听着这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高阳公主回过神来,见着他那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了,你做这幅脸干什么,我又不说要你做什么事。反正能继任的不过就是他们三个人,我心里自有计较。“ ”行,“虽然年纪长她许多,但是房遗爱也知道,宫里头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皇帝的心思更不如高阳公主了解,于是很干脆的说道,”这事我听你的。“ 高阳公主最喜欢的就是驸马在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上从来都不乱指手画脚,于是当下喜滋滋的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这种小事驸马听我的,等咱们家里遇到大事,我都听你的。“ 房遗爱听到这话,忍不住晒然一笑,”行,那还多谢公主给我面子了。唔,前面到岔路口了,咱们是回公主府呢,还是到那边去?“ 高阳公主直起身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吩咐道,”把车赶去国公府吧。“ ”去哪里做什么,大哥又不喜欢我们回去。“房遗爱听着这话,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他不舒服,我也不自在。“ ”阿翁还病着呢,你不去问候一声不是显得太没有孝心了。“高阳公主拍着房遗爱的背安慰道,”他左右又不是主人,你在乎他的脸色做什么?父母高堂都在,咱们过去是本份,他阻不了。你别想着他,想想你娘,想想小妹,喏,是不是开心了点?“ ”真拿你没办法。“房遗爱看着高阳公主拼命哄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吩咐车夫,”咱们先去国公府。“ ☆、第24章 长子 高阳公主和房遗爱到了国公府,刚下车就见到房遗直迎了过来,很是客气的说道,“怎么回来也没见让人通知一声,好让我们准备迎驾。” “回自己家里,还需要通知什么。”高阳公主听着这见外的话,很是温和的笑了一下,抓住房遗爱的手,阻止了他说话,然后笑眯眯的对着房遗直说道,“难道大伯不欢迎我们回来?” “不,不是。”房遗直尴尬的回答道,看着高阳公主笑吟吟等着他参见的样子,犹豫了半天,不得不低头向高阳公主行礼。 高阳公主嫁进来的第一天,便已经表示自己是媳妇,实在是不敢受公公房玄龄和婆婆卢氏的大礼,请这两位千万不要对她行礼。皇帝对此很高兴,于是房相也不能阻止公主行孝,只能允了这些。 按照房遗直的想法,高阳公主在房家既然要做媳妇,而不论公主身份,那便应该将着他的礼一直免了才对。实际上高阳公主刚嫁进来也是这样,但当她发现房遗直隐隐欺负房遗爱时,立马改了策略,每次都故意站的端端正正,非逼着房遗直给她行全礼不可。 房遗直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她是君他是臣,行礼也是应当,只能照做。单是当房遗直发现房遗他们来行礼时,高阳公主又以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为由,让着虚晃一下就了事,顿时生气了起来。 这种j□j裸的针对,让他心里头怎么可能服气? 但身份有别,在着公主面前,就是他不服气也得忍着,于是当高阳公主坚持不免礼时,他只能行礼。 房遗爱看着大哥憋屈的样子,心里头也觉得有点过,忍不住求救的看了一眼高阳公主,结果被高阳公主瞪了一眼。于是只能默默的摸着鼻子退后了半步,表示自己不敢受大哥的礼。 房遗直行完礼,直起腰来看高阳公主,公主却还是一副笑岑岑的样子,仿佛这都不是她故意掩口笑道,“哎呀,大哥你怎么如此客气,真让人不好意思。” 房遗直看着她这样子,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房遗爱见状,不敢多留,只能尴尬的拉拉她的袖子,然后抱歉的对着房遗直说道,“大哥,抱歉了,我,我先去看下父亲。” “你拽我干什么。”等着稍微走远了几步,高阳公主不满的说道。 “你就别每次专门针对大哥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房遗爱好脾气的陪着笑脸,“让父亲知道,他又要操心了。” “他敢欺负我的人,我怎么不能收拾他。”高阳公主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说道。 两人正在说话,房遗则刚好从另一处走过来,看着他们惊喜的叫道,“二哥,公主,你们怎么回来了?” “今天刚好有空,便回来看看父亲。父亲的病情好些了吗?”房遗爱看着弟弟过来,当下松了口气,走过去跟着房遗则勾肩搭背,避开了跟高阳公主说的那个话题。 “好多了呢,多亏了公主送来的东西。”房遗则笑呵呵的说道,正要向高阳公主行礼,就被高阳公主免了,“小叔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每次礼来礼去烦死了。对了,永安呢?怎么没见到她人?” 永安翁主是房遗则的妻子,太宗的弟弟荆王李元景之女,李元景是高祖第六子,武德年间被封为赵王,贞观初年被赐雍州牧,十年改封荆王,荆都督督,转任鄜州刺史。从着老爹在时他远离京都,而哥哥当政,他就被调回中枢来看,显然两任皇帝,他更受哥哥的宠爱一些。 因为荆王是雍州牧,就在关中,所以在诸位翁主中,永安翁主是属于进宫比较多的诸王之女,跟着高阳公主一向交好。等着她们都同嫁入房家,那便更是亲上加亲,感情十分融洽。 “翁主正在陪母亲呢,就在正屋那边。”房遗则兴冲冲的说道,他性子宽,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望着正房一指。高阳公主点了点头,“我也正好要去给婆婆请安,那咱们一起去吧。” “好,娘看到你们一定很高兴,刚才还说哥哥有两日都没有回来了呢。”房遗则笑嘻嘻的说道,然后抬头看着房遗爱,又是一笑,“二哥,父亲找你也有事呢,怕是要问你今年秋收的事情。他这段时间不能上朝,正忧心今年的赋税呢。” “唉,”房遗爱听着这话,头痛的捂住了脑袋,显然很怕被父亲问话。高阳公主看着他这样,笑得没心没肺,“好了,我一个人去给婆婆问安便是,你赶快去阿翁那里吧。正事要紧!” “你们,”房遗则无奈的摇摇头,伸手一扯房遗则,“你陪我去!” “我才不要呢!”房遗则一矮身子的从房遗爱手中滑了出来,然后十分狗腿的溜到高阳公主面前,“嫂嫂,我给你带路。” 房遗爱看着他们这样,无奈的伸出手点了点他们,然后不得不朝着父亲那边走去。 房遗直远远的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默默的没有说话,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怨毒。 他明明是嫡长子,可是在这个家中,却觉得自己才是最不受重视的人。 跟着弟弟们优渥的童年不同,房遗直的童年过的很是惨淡。彼时他还在娘胎,房玄龄便跑去投奔李世民去了,所以他出生后就没见过爹。而爷爷房彦谦是个非常清廉的官。所谓清廉,便是家无余财,而那时又是战乱,物价飞涨,所以过的十分艰难。一直到李世民被封秦王,房玄龄担任秦王府记室后,他才随母亲一起入京,终于见到了爹。结果没两年,因为太子李建成斥逐秦王府官属,于是老爹跟杜如晦一并被驱斥于外任,他跟母亲又苦哈哈的陪着父亲上任。一直等到房玄龄帮秦王策划了玄武门之变,皇帝上任之后,房家才骤然发达起来。房玄龄任职中书令,封邢国公,食邑一千三百户,贵不可言。 房遗直从小到大随着母亲四处迁徙,担惊受怕,吃尽苦头,好不容易等着父亲富贵,可他已经长大成人了。父子亲情未见有多厚,倒是父亲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严厉,动不动便训斥他不能以宰相之子的身份自傲,不可骄奢淫逸,恃强凌弱。为此还专门集古今家诫,亲书为屏风放在他房里。旁人都道房相教子有方,只有他每天看着那字,觉得饭都难吃了不少。 作为一个已经站在青春尾巴上的少年,他对于长安城的花花世界还是很有些幻想的,但是因为有父亲在,所以他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安分守己的上朝下朝,结果自己的差事做得好了,别人只会说一句“不愧是房相的儿子!”,若是做的差了,便是一堆惊讶失望的目光跟那句“房相的儿子怎么做不好这些!” 房遗直对此就算心怀不满,也只能面带微笑的忍受同僚们的各种眼神,没办法,谁叫他的父亲是房玄龄。 若是家中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只有他一个是这样。 房遗爱是母亲带着他到长安之后才怀上的,刚刚懂事父亲便已经是宰相。皇帝恩厚,来房家见儿子们,对他只是口头上的勉励,但对于牙牙学语的房遗爱却是多多的财物赏赐。房遗直幼年学文,只能在乡下请塾师,后来断炊,更是母亲亲自教他。但是等到房遗爱,房玄龄不仅请了京中名师教导,等着房遗爱年满十岁之后,跟着房玄龄有着同僚之谊,私交且不错的孔颖达也愿意受他为徒,指导他的文章。此时孔颖达还担任太子右庶子一职,是太子的私人老师。这种待遇满京城也没有几个人得到,听着别人恭喜自己的弟弟能得孔大师的青睐,房遗直笑得脸都僵了。 如果说这些只是生活境遇的不同造成的,那么其他事情就不是一句谁叫你出生的时候不对可以解释的了。贞观三年,太宗有意将着南平公主嫁给他,房遗直听闻之后还是有点小激动的,作为一个少年,他对于尚主这种光荣的差事还是很向往的,甚至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婚事因为父亲的四处奔波被耽误了。但是谁想到,房玄龄以恩宠太过谢绝了,转而向皇帝推荐自己的好友王珪,称赞他家的儿子各个都是兰芝玉树。因为那年房玄龄又被晋封为魏国公,陛下也就同意了他的建议,没有太坚持。不久之后,南平公主下嫁给王珪之子王敬直 ,而房遗直被父亲做主娶了京兆杜氏的女儿。 杜家的姑娘是不错,但是比起公主差远了,跟着清河房氏的门第更别说了,况且他的岳父也只是个小小的京兆尹,房遗直觉得很丢脸,但是他这种情绪被父亲发现后,则是招来了一阵臭骂。房玄龄训斥他,“娶妻娶贤,门第身份有什么要紧的?你什么时候学的如此虚荣浅薄?回去抄家训一百遍!” 若不是母亲劝架,恐怕他还要被父亲打一顿。有着这个,房遗直就什么都不敢流露了,只能按着父亲的要求,和妻子相敬如宾。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办法,母亲卢氏敢不让父亲纳妾,媳妇儿变也能有样学样的不许他纳妾。而家教甚严的他,根本也不可能去教坊消遣,于是只能抱着媳妇默默的想,我原本是可以娶公主的。 因为父亲的教导,房遗直只能默默的认为,不娶公主才是有风骨的表现。但是谁知道,十几年后,等着房遗爱到了适婚年龄,结果皇帝又提起旧事,“我家十七娘觉得你们家二郎很不错,房卿,咱们结个亲吧。” 房遗直很期盼父亲这次能够拒绝到底,实际上房玄龄也拒绝了,可是皇帝却很坚持,“我家十七娘真的觉得你家二郎不错,房卿,上次大郎的事情咱们错过了,这次就不要再推辞了。” 看着皇帝亲自到家里来笑眯眯的说出这番话,房遗直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什么时候他娶不到公主成了弟弟必须娶公主的理由?而父亲的态度也让他失望,他不是说娶妻娶贤的吗?不是说要不慕荣华富贵的吗?怎么这会儿竟然松口了,竟然答应了!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父亲娶得也是天下最尊贵的世家,范阳卢氏的女儿。 女人贤惠不贤惠,似乎跟门第家世没有关系。高门大户有贤惠的女儿,蓬门低户也有不讲理的姑娘。 房遗直心里头清楚,二弟的婚事能成,是因为高阳公主的坚持。而高阳公主之所以坚持,是因为她见过房遗直。而她之所以见过房遗直,是因为房遗直十一岁的时候,因恩赐入千牛备身,从此就在皇帝面前打转,公主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而房遗爱之所以能入选,是因为父亲同意他去参选。而当时房遗直因为嫌弃自己的职位不好,希望父亲帮他换个岗位,却被父亲训斥,说他好逸恶劳,贪慕虚荣,罚他从最低层的开始做起。所以当他年近三十,在九品的正字上做起时,他十二岁的弟弟却已经是正六品下的千牛备身了,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公平吧? 他长到十几岁才见到父亲,而作为老来子的弟弟们却一直都受到各种宠爱。他幼年吃饭掉一颗米都要被母亲打手心,可弟弟们将着羊腿满地扔,母亲还说没什么,明天让厨房换鸡腿……种种事情积压在心里,让房遗直不断的怀疑,自己在着家里的存在,到底有什么必要? 二弟娶了公主,等到三弟结婚时,他想着总要避避风头娶个平民女子吧,结果公主牵线介绍了个翁主。然后翁主弟媳妇进门没几日,等着大妹妹出嫁,翁主又介绍了个王爷给大妹妹…… 这一家子,他是长子,可他娶得妻子门第最低,每次吃饭见着一堆妯娌,妻子小心翼翼的劲儿,连他看着都难受。 父亲不喜欢他,母亲也不喜欢他,弟弟们也不跟他亲近,出去别人都羡慕他是房相的儿子,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父亲为相的好处他一点都没享受到,恩泽全部被弟弟们占去了,但父亲为相的坏处却全部在他身上,永远要比别人干得多,比别人努力,勤奋,克己! 他觉得自己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第25章 媚上 十月初,说了许久的游猎终于在大家的期盼中心心念念的来了,许多人留下,例如太子以及东宫属臣,许多人跟了一同去,例如那些除了不得不留下来政府官员。 洛阳此时还没有陪都之名,却早就有了陪都之实。宫城皇城都是现成的,百官办公的衙署都有,皇宫贵族们也是两地置宅,所以并不十分麻烦。况且洛阳占着大运河的交通之便,货物云集,附近又有含嘉仓,所以他们这么多人过去会让长安城的压力减小不少,于是文武百官们也没有一个反对的。 伊阙在着洛阳南面两公里处,两岸香山、龙门山对立,伊水中流,远望就象天然的门阙一样。因此自春秋战国以来,这里就获得了一个形象化的称叫伊阙。隋炀帝在洛阳建都后,因皇宫大门正对伊阙,帝王又以真龙天子自居,因此这里改名“龙门”,但大家约定俗成的称呼还是伊阙。 伊河两岸的山崖上,雕刻着众多的佛像,这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龙门石窟。不过此时雕像还远没有后世那么众多,但好在魏碑魏帖都已经存在了,所以在李治陪李世民打猎时,长孙颖、徐芷,以及高阳公主等人,便前呼后拥的到着这里来玩赏了。 原本是找徐惠带路的,可是徐惠因为身体不适,就直接先被安排去了洛阳皇宫休息去,两个人正在犯愁呢,恰好遇到高阳公主来找长孙颖玩。在她的自告奋勇之下,两个人便同她一同去。 伊河两岸石窟众多,寺庙也不少,有名的就有十多座。高阳公主显然是常客,带着长孙颖在让工匠们拓碑时,便开始滔滔不觉得讲述各个寺庙的差异,问她等会儿去那里歇息。长孙颖思考了一番后,认真的问道,“哪家的斋菜最好吃?” 旁边徐芷悄悄的转过了头,忍不住偷笑。高阳公主被雷到了,“我知道有很多高僧的。” “我又不懂佛法,也不读经文,要大师有什么用。”长孙颖摊了摊手,期待的看着她,“还是好吃的实际些。” “我,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吧。”确定这位不是在开玩笑之,高阳公主正要派人去打探,就见着不远处一骑白马绝尘而来,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便已经到了身边稳稳的停住了。待着骑士从马上下来,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熟人。 “启禀公主殿下,晋王吩咐我来传个口信,说大军即将开拔入洛阳,请诸位赶紧准备。”武媚娘对着高阳公主等人一福,口齿清楚的说道。 “怎么是你来报的信?”高阳公主皱了皱眉头,问出了长孙颖心里的话。 很显然认识武媚娘的人呢不止高阳公主一个,高阳公主也知道的,并且,不是十分喜欢的样子。 “今天刚好轮到我在陛下身边服侍,晋王急着找人报信,旁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就托我来报信了。”武媚娘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心生亲近。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高阳公主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给了这么一句话就将她给打发走了。 长孙颖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忽然有点明白,高阳公主为什么会在永徽年间挂掉了。 不过高阳公主本人,却是没有丝毫感觉的,等着武媚娘走了之后,这才嘟囔着说,“处处都少不了她,看着真是让人讨厌。” “公主认识她?”长孙颖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是皇帝身边的才人,跟姐姐同一年入宫,听说人还不错,就是有点太,”徐芷在旁边轻笑了一声,竟然也是知道武媚娘的。 “就是有点太爱出风头了,处处都爱拔尖儿,生怕别人不注意她。”高阳公主看不起的吐槽道,末了还加了句,“不愧是木材商人的女儿,跟着她爹一样爱钻营。幸好父亲不喜欢她这种性子,这么多年也不见恩宠,要不然真是呕死人了。” “陛下当初是挺喜欢她的,说她娇媚可人,赐了她媚娘的名字,所以也算是小有名气。”徐芷抿着嘴笑着说道,高阳却是不服气的说道,“那不过是跟着媚娘曲来的一句信口调侃,是她自己当了真,改了名字,真是半点风骨都没。” 按照高阳公主的观点,名字是父母所赐,怎么可以为了迎合上意而随便更改,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儿没想到武媚娘的身份。她身为公主,自然有傲骨的本钱,但是武媚娘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只要能承宠,那肯定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对于下面的草根来说,屈意媚上,那是向上爬的唯一路径。只可惜武媚娘这个时候还稚嫩,拿捏错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十多年的冷落。 不过如今,就算被冷落,她也能时时出现在皇帝身边,可见她从没有放弃,此等心性,也让人佩服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面上只是浅笑着,心里头却有些忍不住同情此时的武媚娘。在着这个以门第论英雄的年代里,她是地地道道的寒门,稍微有点家世的都敢瞧不起她,何况在着这个充斥着各种豪门贵女的宫廷,她简直是只地地道道的小麻雀。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被她们鄙薄的女人,日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好了,不要为这种小事不高兴了。既然殿下吩咐我们赶快收拾东西,那想必是围猎那里出了状况,咱们还是不要误了时辰。”长孙颖岔开了话题,说起眼前最要紧的事情。 “是啊,明明说要在行宫留宿几日再去洛阳的,怎么这会儿却忽然说要入城?难道那边出了事情?有人受伤了?”高阳公主反应过来,自言自语了两句,却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谁受了伤?耶耶?还是驸马们?” 李世民来打猎,太子在长安坐镇,魏王太肥胖了在场边休息,陪着他的就只有晋王李治,偏偏李治又是个“不擅”弓箭的,所以围他陪他一起玩的除了几个亲近的大臣外,打猎的主力还是诸位驸马们以及李世民自己从三卫中挑出来的“飞骑”了。飞骑们受伤,自然不会打扰贵人们游玩的雅兴。能让太宗忽然刹住游性,那么受伤的人不是皇帝本人,便只能是十分亲近的人。 难怪高阳公主是会如此的惊慌失措! “你别乱想,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可能不派人来通知你。”长孙颖略一思索,便排除了这种可能。皇帝受伤,不可能如此平静。要是皇子受伤,嗯,那就只可能是李治被怎么了。以皇帝爱子如命的个性,也不会如此平静。 至于其他人,好吧,长孙颖发现自己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想到万一是其他人受伤,只觉得大松了口气,有种“幸好不是我家遭灾”的感觉。 长孙颖劝了一通,高阳公主才缓了过神,等着她们分别坐上了马车后,便命令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向大部队赶去。 她们跑的有些远了,回去花了一会儿时间,不过总算是在半道上赶上了队伍。看着前面与来时无二致的样子,长孙颖忍不住侥幸希望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入了宫,被人带到了这些天暂住的宫殿里,长孙颖闷着头的往里面冲,直到看见了端端正正坐在案前喝酒的李治,这才松了口气。 “瞧着你跑的满身是汗的样子,后面又没有猛兽追你。”李治看着长孙颖的样子开玩笑的说道,倒了杯酒端着起身,“要不要喝。” “你让人带去的那句话没头没脑,我们在后面听了吓得不得了,生怕是谁受伤了,赶紧往回跑,良娣一路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呢。”徐芷学不来长孙颖那种提着裙子的跑法,她是慢悠悠走进来的,等行过礼之后,才将着长孙颖的反常一一道来。 “我才没有担心你,是徐姐姐想多了。”长孙颖见着他平安无事,心里头也就大松了口气,又死鸭子嘴硬的不认账了,嘟囔着说道,一把夺了李治端过来的酒一饮而尽,顾不上这是他刚用过的杯子。 “咦,这是什么?”长孙颖喝到嘴里,觉得这饮品甜甜的,像是饮料,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边宫人自己做的蜜露,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你要喜欢,改天让他们再送一些来。”李治答了她的问题,这才对徐芷点点头,“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厉害。没有人受伤,只是父亲拿到一封奏报,看完之后雷霆大怒,才临时准备回来的。” “哦,不是我们的错就好。”徐芷松了口气,看看他,再看看长孙颖,自觉地告退,“我那里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我先回房了。” “嗯,你去吧。”李治点了点头,等着她走了,这才又坐回刚才的位置,拿着壶就着长孙颖刚才喝过的杯子,自斟自酌了起来。 “殿下不开心?”长孙颖凑到他身边坐着,想了想问道,“因为发生了变故,所以你的事情没有说成?” ☆、第26章 波折 长孙颖记得李治原本趁着这个时候父子和乐的气氛,让褚遂良说将他送往封地的事情的。但是照着目前李治的表情,大约是失败了。 “嗯,褚舍人刚起了话头,正要说呢,就遇到有人送了奏报。”李治叹了口气,然后对着长孙颖说道,“是太子的。” “魏王又搞了什么妖蛾子,”长孙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李治听着她的疑问,摇了摇头,“这次倒不关他的事,是太子上了一封请罪的奏折。这次父亲将着太子留在京都,但是却又没有赋予他监国之权,怕是太子也慌了,所以我们前脚走,后脚便送上了以封请罪书。” “这,这不是好事?”长孙颖按照李世民的思路想了下,觉得这事件好事。皇帝跟着太子这些年关系闹得剑拔弩张,就是因为太子不肯低头。如果这次太子肯低头的话,那按照太宗对孩子的关爱,父子间不就一团和气了? 他们和气,其他人也就少折腾了。 “事情本来就是好事,但是里头的话,”李治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起初耶耶的确很高兴,一直在笑着的,但是看到最后,却是怒了。” “怒了?”长孙颖不解。 “都是因为杜正伦。”李治把长孙颖揽过去抱着,习惯性的蹭蹭她的头,然后解释道,“杜正伦是太子右庶子,耶耶让他辅佐太子,私下里对着杜正伦说,太子不爱贤达,亲近小人,所以让杜正伦若是劝不住太子,就将太子的事情告诉他。杜正伦是个耿介的人,不愿意背后告太子的状,结果就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长孙颖疑惑不解,这大约就相当于太宗给儿子请了个家庭教师,说老师这小子你管不住的话就告诉我,是十分正常的家长心态。看着李治的意思,杜正伦也是个好老师,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杜正伦的确劝不住太子,于是就将着耶耶告诉他的话拿出来恐吓太子。太子起初不在意,如今称心的事情发生,而后又是耶耶故意不让他监国,所以他便觉得有人在耶耶面前说他坏话,这个人就是杜正伦。他来信哭诉,若是耶耶不信任他,大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何必这样让人监视他。”李治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耶耶看信后大怒,觉得是杜正伦泄露了他的私语,才导致他与太子关系紧张,于是立马回来找杜正伦对质。这个时候,怕是杜正伦已经入宫了。” 长孙颖看他烦躁的样子,伸出手去帮他揉头,心里头也明白这件事情上,杜正伦也只是举动失措,并算不上什么大罪,但是看着皇帝的怒气,他这次怕是惨了。 皇帝跟着太子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只是皇帝从来都不愿意承认是他自己举止失当,或者是他儿子不好,只认为是外人的元素。如今正好有杜正伦这个外人出现,他当然会以此泄私愤,将着所有怨气都出在杜正伦身上了。 李治跟杜正伦素无交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很关注这件事情,晚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踏实。长孙颖陪着他,李治有时候睁开眼,看到她没合眼,让她去睡,却被长孙颖笑嘻嘻的遮掩过去,说自己刚换了地方睡不惯这铺,陪着他一起失眠正好。 李治躺在那里,听着屋里头的滴漏声,莫名的想起父亲与母亲的事情来。母亲是很美,但是皇宫里从来不缺美人。他曾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过世后,在有那么多人想要填充她的位置的情况下,父亲仍然一直深刻的怀念着她,为她修剪高大的陵墓,保留她的衣物,善待跟她有关的每一个人?提起母亲时,父亲总会露出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常说母亲的去世,带走了世上最懂他的人,小时候李治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长大后,却猛然懂得。 他们的地位,决定了身边簇拥的人太多。当每一个人都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你时,你已经习惯了逢迎,别人对你好已经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你享受着,却丝毫不会有感动,因为你懂得她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你的位置,而不是因为你的人。 这个位置,换了任何人来坐,她们都会一如既往的对待那个人。 于是,他常常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父亲遇到母亲时还没发迹,少年夫妻,患难与共,那种深情是谁都比不了的。父亲还有幸能遇到那么一位知己,可是如今换了他们,能找到一颗真心的机会却已经微乎其微了。 李治侧过头去,看着正朝自己傻笑的长孙颖,暗暗的想着,她会是那个人吗? ** 李治的失常只是一晚上,等第二天醒来之后又都是精神抖擞了。如同李治猜测的那样,昨天李世民一回宫,果然立刻让人宣召杜正伦,然后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臭骂。杜正伦是个耿介书生,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还很平静的跟着皇帝讲道理,“我把你的话说出来,是想吓一下太子,让他有所畏惧,这样他或许就能够向善了。” 杜正伦的道理是对的,但皇帝却不是可以讲道理的学生家长,当下愤怒的要处斩他。消息传出去,最爱进谏的魏征以及长孙无忌等重臣纷纷进宫,一通嘴皮子官司打下来,太宗自己也知道自判的太重了,于是改判杜正伦为谷州刺史。不过很快他又反悔了,等着杜正伦还没到任上,又发出敕书,将杜正伦贬为交州都督。 李治听着这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长孙颖不明白他在为什么烦恼,于是问他,他想了想感叹道,“只怕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劝太子了。” 太子是个不肯纳谏的,皇帝又如此包庇,就算是以后有人想要劝一劝太子,一想到杜正伦被流放岭南的前车之鉴,谁还敢不顾身家性命的往前冲? 至于内闱,太子妃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以后还有那个不怕死的嫔妃美人敢劝太子不要胡闹? 没有了约束,太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连着长孙颖都不敢想这个问题,她帮着李治捏着肩膀,心里头却觉得,李承乾似乎已经顺着废太子的轨迹一路狂奔了。 ** 因着皇帝心情不大好,所以洛阳宫里头安静的很,李治每天晨昏定省之外,大多数都躲在屋里头看书。长孙颖无聊的临着魏碑,跟着徐芷打打双陆,日子倒也好过。 这个时间,倒是让长孙颖发现了自己跟徐芷的一个共同点,原来她们都是音乐白痴。 “停。”李治痛苦不堪的捂住耳朵,看着抱着琵琶的徐芷,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平常在家也是这么弹的?” “嗯,是啊。”徐芷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左飘飘右飘飘,“不过我要弹奏的时候都很郑重,会沐浴焚香,所以,等我开始弹奏时,那个,家里人,大约,都不在了吧。” “那你既然弹的这么的,”李治想了下,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徐芷的琴声,只能郁闷的说道,“那为何身边总带着乐器。” 李治记得徐芷的房里就放着一把很有年份的古琴,这次来洛阳可能觉得古琴不易搬,便带了便携的琵琶。因为李治之前曾经跟着徐芷探讨过音乐理论,所以他总觉得徐芷的琴艺就算不如她的文采,应该也差不离了吧。 结果今天忽然兴起,让徐芷演奏一曲,徐芷神圣的不得了的将着琵琶拿出来,然后动作十分优雅的挑了挑弦,等着开始表演时,第一个音就让李治头皮发麻。 他长了这么多年,真是没听过如此难听的琵琶声啊,简直都让人想要轻生了。 “琴棋书画是必备之物,怎么可以不随身携带。”徐芷一脸的严肃,“乐可以陶冶性情,我就算是不擅长弹奏,但偶尔也会想抒发一下感怀的。” “我耳朵疼。”李治看着徐芷手里头的琵琶,只觉得那堪比大杀器,挣扎片刻后无奈的招招手,“还是拿来我弹吧。” 长孙颖见过他弹古琴,但是还没见过他弹琵琶,当下赶紧狗腿的拿了徐芷的琴送过去,“殿下你示范下给我们听?” 李治看了看长孙颖,想到薛婕妤含蓄的评价她“长孙良娣能将字写好已经不错了”,便觉得头更大了一圈,哀叹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之后,自顾自的弹了起来。 琴棋书画是必备功课,但是却也跟着个人的天分要求不同。有的是略通便可,有些或者感兴趣,便成为了精通。李治有天赋,又能找到最好的师傅,况且他又不像太子那样上一堆的课,闲工夫大把,所以如今的水平很不错,至少在长孙颖听来,她可以完全不昧着良心的表扬,“殿下弹得真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听的!” 李治听着她这话矜持的点了点头,但显然很高兴。 “真好听,再来一曲吧?”长孙颖星星眼的看着他请求道,李治休息了片刻于是又开始弹了。不过等着他弹了五六曲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快弹奏了一个时辰,顿时就明白了。动了动酸痛的手,趁着长孙颖不备,一把将着她抓过来按在腿上,一巴掌拍上了她的屁股。“好啊,把你惯得没大没小,竟然把我当乐工使,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没有啊!人家真的是听入迷了!”长孙颖被打了一巴掌,一下子羞得脸都红了,赶紧挣扎着向坐在另外一边的徐芷求救,“姐姐快救我。” 徐芷慢悠悠的剥着花生,播完了放在自己的嘴里,嚼了嚼一脸享受的说,“真是香啊~” ☆、第27章 隐忧 十一月份的时候,皇宫里本来就低的气压因为薛延陀犯边而变得更加低。薛延陀虽然听起来像是人名,其实是个汗国的名字。它原属于铁勒的一支,与突厥风俗相近。他的先民曾与“薛”姓部落杂居,后来又吞并了称为“延陀”部众,因而号称“薛延陀”。 当初李世民为了消灭东突厥,所以特意怂恿薛延陀部,给予厚赐,薛延陀部也不负李世民厚望,逼得颉利可汗最终向大唐称臣。只是贞观四年唐灭东突厥后,东突厥部众被迁到黄河以南安置,朔塞空虚,薛延陀趁机迅速扩大势力,占据了大部分原东突厥的地盘,并将牙帐由郁督军山迁至都尉捷山北独逻河之南,有精兵二十万,从此成为大唐新的心腹之患。 为此,李世民扶植薛延陀部中的回纥来牵制薛延陀部,又将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封为小可汗来分权,最后还允许李思摩北渡黄河,建立牙帐,统治旧部。 李思摩原本名阿史那·思摩,是东突厥颉利可汗的弟弟,不过他因为长的像粟特人,所以一直不被部族信任。不过或许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于李唐王室非常忠心,拿着后世的话来讲,他是东突厥的二五仔,是大唐人民的好朋友。 贞观十三年,太宗驾临九成宫,突利可汗的弟弟阿史那·结社率因为支持外甥贺罗鹘突袭皇帝寝宫,事发后被杀。李世民因此担心突厥人难以被恩德感化,所以就把在内地居住的突厥降民迁至黄河以北的定襄城居住,然后将着自己信任的李思摩封为乙弥泥熟俟利苾可汗,统治这些突厥人。如今,为了监视以及牵制薛延陀部,他又让李思摩带人北上,给薛延陀造成压力。 实际上,李世民的目的也是达到了,东突厥的余威犹在,薛延陀就慌了,探听到李世民二月要去泰山封禅,便决定带着兵马去截杀李世民。 这个时候就看出古代信息不畅了,李世民四月的时候决定去封禅,但六月因为彗星出现便中止这一活动,薛延陀部的首领真珠可汗听到了前一个消息,没有得到后一个消息,所以在当年的十一月兴冲冲的布局,准备二月在泰山截杀李世民。但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很不到位,大军一调动就被李思摩发现了,所以李世民在着十一月份的时候就接收到了情报。 当时英国公李勣正在并州任并州都督府长史,李世民本来准备调任他入京当兵部尚书的,敕书都发下去了,但他还没等到动身就赶上了这事,于是李世民就叫他不用回京了,直接以兵部尚书的身份领朔州道行军总管,然后又命右卫大将军任灵州道行军总管,凉州都督李袭任凉州道总管,三路齐发讨伐薛延陀。 老实说大家也不是怕薛延陀部,只是这伙人让人很郁闷。你打了他就臣服,进贡,不打就伸出牙来咬人,反复无常让人心烦。大漠就在那里,你彻底灭掉这个部族,还会有其他部族兴起来,这一茬茬跟割韭菜似得,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 皇帝苦恼,李治对着这件事也很苦恼,别忘了他还遥领并州都督的头衔呢,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勣还是他的下属,所以他对着前线的奏报也十分关注,每天回来的时间明显变短了。不止是他,据说魏王也是天天入宫,太子跟着李世民传送文书的鹞子每天都要飞上好几遍,在着有外敌的情况下,父子兄弟倒是都一致对外了。 男人忙起来,女人就闲多了。徐芷每天都来长孙颖这里跟她作伴聊天,随着话题的不断深入,之前不好意思聊得事情,现在似乎都可以聊聊了。 例如这天,徐芷看着四周没人,就悄悄的问长孙颖,“你这个月的月事来了没?” “来,来了啊。”长孙颖一愣,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准不准?”徐芷看着有些烦恼。 “挺准的啊。”长孙颖自己一直很注重保养,来的时候也不会随便吃冷的凉的东西,又有御医调理身体,连痛经都没有,比着上辈子好多了。她看着徐芷的样子,还以为徐芷月经不调,便小声的问她,“徐姐姐,你是不是月事不准?这个可不能拖,要不然偷偷请个大夫来看看,调理调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芷摆了摆手,苦恼的说着,“我还巴不得它不准呢,可谁叫每个月都那么准的来。唉,都快半年了,还没个动静儿,真是愁死人了。” 长孙颖愣了下,没有反应过来。徐芷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听明白,于是便偷偷的捅了一下她,“我是说孩子啊。我嫁进来都一年了,你也有半年了,殿下也不曾冷落过我们,可是为什么这么久都怀不上个孩子?” 徐芷苦恼的很严肃,长孙颖一听就脸红了,在心里头嚎叫着我还是个孩子呢,跟我讨论这种话题,你不觉得太过了么。 “这,这个,也急不来吧。”长孙颖吞吞吐吐的说道,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来,来日方长么,有什么好急的。” 李治到现在还是跟着她保持着纯洁的睡觉关系,顶多搂搂抱抱,但是亲都很少亲,这么能睡出孩子来才怪呢! 至于徐芷,她也才十几岁,并没有到最佳怀孕年龄,怀不上……正常吧…… “说你傻你还不服气,”徐芷看着她这样子,学着李治弹了下她脑门,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的日子不多了。你算算,明年王妃就要进门,婚期是三月,但我猜测为了不夺农时,多半都要拖到六七月份。可就算再怎么拖,我们的时间也不过半年,这半年里如果没有怀孕,半年后王妃入宫,殿下肯定就要把精力放在她身上,我能能占多少。等王妃怀孕,差不多一年半载就过去了,到时候又有新人进来……” 徐芷看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沿,落寞的说道,“那时,我们还有多少机会。” 被着徐芷揭开了这么残酷的现实,长孙颖一愣,过了很久才摇摇头说,“也许,没那么糟糕吧。殿下是个念旧情的人,总归,总归不会太难过的。” 只是说着这话,她心里头也没有什么把握。萧淑妃当年多受宠,但是等着武昭仪入宫,皇帝还记得她多少。 长孙颖原本是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些的,得快乐时且快乐就足够了。可是如今,却发现想起这些来就有点心酸。 徐芷是个豁达的人,被着长孙颖这么一说,倒也没有纠结于孩子的事,点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跟着薛婕妤那样一辈子也挺好。只是,我挺喜欢小孩子的,很想自己要个孩子。唉,姐姐也是,只是她没有机会了,便总是劝着我要抓紧,可这事儿又哪里是我抓紧就能办成的。” 徐芷肯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已经是不把她当外人了,长孙颖便强颜欢笑的劝着她说道,“也许是你想多了,左右不过还有半年时间嘛,说不定这半年中你就能怀上,等明年咱们这里就有孩子的哭声了。” “希望吧。”徐芷双手合十的期待着,“我想要个女儿,漂漂亮亮,又可爱又贴心,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最好不过了。” 王妃还没入府,若是她们谁先生个儿子,那简直是打王妃的脸,以后的日子估计就算再低头都难过,还不如生个女儿的好。深宫寂寞,有个孩子陪伴,却又不担心碍了谁的眼,实在是她们这种人最好的选择。 “嗯,我也这么想的。”长孙颖对着徐芷一笑,就势靠在她的肩上,想着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着想象中,那都是很美好很值得人期待的存在。 ** 徐芷的话一直搁在长孙颖心里,让她闷闷的,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盯着李治的时间却不自觉地变长了。她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但是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眼中,她已经是个已婚妇人了,所以李治要对她做点什么是很正常的举动,但是时至今日,他却对着她从无逾越之举,这是为什么? 长孙颖想到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觉得困惑不已。要说李治不喜欢她,那倒不大可能,这么久了,哪些是发自真心哪些是虚情假意她不可能分辨不出来。要说李治没有*,这个也不对,他不是经常去徐芷那儿过夜?听徐芷的口吻也是啪啪啪不止一次了。 难道是因为她对于李治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徐芷坐在床上,解开衣服有些烦恼的看着自己的小笼包……十二月的话她就满十二岁了,虚岁十三……默,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已经发育了……经过这一年的喂养,胸部的确长大的很可观,不过别说跟着武媚娘相比,就是跟着徐芷相比,也是迷你型的啊…… “你在做什么,怎么又把其他人赶出去了?”就在长孙颖仔细检查自身的本钱时,李治忽然就出现在床前面了,然后看着她的动作,愣在那里顿时卡壳了。长孙颖也愣住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旁边的枕头直接朝他脸上砸去,“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嗯,战战兢兢的入v,求临幸,求翻牌~ ☆、第28章 尴尬 长孙颖本来是看天色已经晚了,估计他在徐芷那边歇下来了,这才自己无聊的检查自己而已。因着想没有人会过来,所以屏退了左右后,直接就解了身上的小衣和裙子,谁想到李治猛然出现在她对面,她连挡着都忘记挡,别人看了个干干净净。 李治也没想到她在换衣服,当下就呆了,直到被枕头砸着了脸,才意识到什么事,赶紧退了出去。 长孙颖手忙脚乱的在里面系带子,听着外间有人在问李治“殿下怎么了”,心顿时提的老高,生怕有人进来。不过还好李治不脑残,直接回了句“没事”,让他们都下去,接着便没声了。长孙颖红着脸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连着鞋子都来不及穿的跑出去,却发现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那只被她扔出去的枕头安安静静的放在桌子上。 走了?长孙颖站在那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头空空落落的,又是悔恨,又是恼怒。 她不知道李治会不会再过来,所以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躺在那里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想着他要是来了自己跟他生气不理他,一会儿又觉得砸了他怪过意不去的,等他来跟他好好说说,她不是故意拿东西砸他,只是太震惊了而已。一会儿又想着他来了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会儿又想着他要是色心大起的要跟自己xxoo该怎么办,自己是要入乡随俗的遇迎还拒呢还是坚决反对? 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才醒来,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才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晚上,顿时说不出的沮丧和恼火。 那个烂种马竟然给跑了! 自己的一马平川果然是吓到他了…… 因着心情不好,第二天盯着个黑眼圈起来,把着负责给她梳妆的宫女都吓到了,跪在那里一边帮着她梳妆,一边心疼的问道,“良娣这是怎么了啊,一夜不见,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入了宫,便跟家人没有了什么关系,反倒是陪着她的这些宫女太监们日日相处,所以长孙颖一直很注意跟下面的人关系,不时的笼络她们。虽然很多后世大红的YY小说都说要在奴婢们这儿摆起主子的款,免得镇不住下人,可是长孙颖觉得人家又不是犯贱,你既然把人家当成奴婢,凭什么让人家对你掏心掏肺的?所以她对着这些人一直很尊敬。 在宫里头她靠着这些人为耳目,而这些人靠着她也才有存活的价值,共同的利益下,大家做起朋友来是事半功倍。况且在着这个所有人都瞧不起她们的世界里,长孙颖秉承着没事儿干就夸夸别人工作的原则,半年多时间里就已经得到照顾自己的这片人的人心。 至于不开眼的那些,呵呵,既然不开眼了,她还会留将这些人留在跟前?她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儿干了。别的权利没有,一句“我不喜欢这个人伺候,把她换走”的权力她还是有的。况且以她的身份,不喜欢也不需要任何原因。 “是不是很丑?”长孙颖死气沉沉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翻了个白眼,觉得挫爆了。 “怎么会,良娣皮肤白,眼睛大,别提多好看了,要不然殿下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帮着她梳妆的宫女姓刘名秀,是京城人士,梳的一手好头发,自从长孙颖入宫就一直伺候她。见着长孙颖郁闷,赶紧开解她,“就像是别人熬夜,绝对是丑死了,不过良娣这样,只让人觉得可怜可爱。” “真的?”长孙颖转过头看着其它人,十几个人都赶紧点头。 这话倒也不假,长孙颖这样子,跟着平时的阳光开朗不同,却也更显风致。她年纪小,底子又好,收拾起来很容易。宫中的嫔妃们有几个没有熬过夜,宫女们对付这种问题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帮她打扮妥当,等梳妆完毕让她自己看看,便不见憔悴,只见可爱了。 “嗯。”长孙颖看了一眼,然后就没精打采的去吃饭了,这反常的举动惹了宫女们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去请徐芷。 这种事情不好麻烦殿下,良娣与徐良媛关系好,徐良媛的人品又值得信赖,有她开解,应该可以稍微慰怀。 不多时,徐芷就过来了,看着长孙颖,果然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伸手在着她脸上一摸,“哎哟,今天用粉了。” 长孙颖年纪小,所以平常很少用化妆品,一般都是素面朝天的。所以徐芷挺稀罕她用粉了,长孙颖赶紧解释,“昨晚没睡好。” “怎么没睡好?”徐芷就是为着这事儿来的。 长孙颖犹豫了下,觉得那事儿不好说,也不好不说,只能避重就轻,当下扭扭捏捏的说道,“殿下昨儿出现的有些突兀,我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就拿着枕头砸他,刚好砸到了他的脸,然后,然后他就走了。我琢磨着他是不是生气了,一宿没睡好。” “原来是这事儿啊。”徐芷听着,倒是松了口气,“怪不得我说昨晚到我那儿去时脸怎么红成了那个样子,怕是不好意思了吧。” 原来是去了徐芷那儿,长孙颖心里头想着,又是松了口气,又是隐隐的有些嫉妒。等着徐芷暗示昨晚李治很勇猛时,徐芷脸红到了耳朵根儿,心里头酸溜溜的。 不过这事情终究留下了后遗症,长孙颖不大好意思见李治,而李治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她不好意思见李治对李治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李治不好意思见她,却是直接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 时间过得很快,十二月的时候陛下准备回京,她们这一群人又跟着一起回去。因为两地近,又是常住的,东西也不怎么需要带,所以并不十分浪费时间,没多久就回去了。长孙颖见不到李治,却常打听他那边的消息,知道晋州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大家都很高兴。皇帝回来的时候太子来迎接了,夸奖了太子这些日子的表现,并且要三品官员以上的嫡子去东宫侍奉太子。 徐芷觉得皇帝的此举证明了太子地位的稳固,长孙颖觉得这恰恰说明,在着公众的视线中太子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了,要不然皇帝不会用这种特别的手段来在高官中树立太子的威信。连她一个小女子都能看明白这个迹象,那么魏王以及很多别有用心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 恐怕安静了没两个月的宫廷又要闹起来了,长孙颖想到这些,不由得很怀念李治。 她过的不怎么数日子,所以等到宫中赐下红药、紫雪等药物和一堆面脂口脂澡豆时,才意识到腊八节到了。这个时候的腊八节也是个很重要的节日,但是只有祭祀沐浴,没有吃腊八粥的习惯。长孙颖跟着徐芷泡着澡,口水四溢的说起腊八粥来,勾起了徐芷的馋虫,于是便让御厨照着她们的要求做了一瓮。唐代宫廷多食牛羊,认为猪肉不洁,所以找猪肉还费了点功夫。不过等闻到那味儿之后,连着徐芷都不提不洁的事情,只顾着吃了。 长孙颖领着自己这边的人分食了腊八粥,许愿来年一切顺顺利利,然后便睡了。她想起来有好一阵都没见到李治,心中略微有些心酸,便将着事先留出来的一罐腊八粥放在炉火旁煨着,这才上床。 “良娣留着那粥打算做什么?祭神吗?”刘秀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道。 “我留着明天当早膳。”长孙颖默默的说着,有些闷闷不乐,等到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她觉得李治今晚大概也不会过来了。 刘秀本来想说留作早膳就应该送去膳房啊,放在卧室里像什么样子。不过看着长孙颖兴致不高,便也没提,只是等着她睡了,命人又多点了些香,企图将着那味儿遮掩过去。 长孙颖吃多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她赶紧抓住那人的手睁开眼,发现果然是李治。 李治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忽然醒来,就那么直戳戳的在那里看着她,两人“凝视”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动了动手。长孙颖以为他要跑,当下一个饿虎扑食的扑过去,直接半个身子压到了他手臂上,“哪里跑!” “我没有要跑。”李治看着她,脸上露出了那种无奈的表情,动了动手示意她松开,“才多久不见,你就重了好多斤啊。” “我才没有变胖!”徐芷听着这话,立刻跳了起来,然后看着他得意的笑容,才意识到自己又受骗了。 “你,”长孙颖看着他的笑,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气生的混没有道理,忍着头往旁边一偏,泪珠儿却忍不住滑落了下来。李治原本还在笑,见着她伤心了,赶紧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搂了过来,“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逗你,别伤心了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要不要跟奴婢们做朋友,武皇后已经给出了我们答案,那就是要。连她都需要,所以我家闺女不敢说自己不用→_→ 李治现在还是个苦逼亲王,没多么高冷,所以哄人还是很正常的~ ☆、第29章 过年 外面寒风料峭,室内温暖如春,两个人都穿着单衣盘腿坐在火炉旁,长孙颖将着腊八粥罐子衬着衣服抱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打开坛子,献宝似得将着粥倒进了坛盖上,期待的看着李治,“这是我今天做的腊八粥,专门给你留的。” “你做的,”李治笑了一声,然后端起生平用过最简陋的碗,在鼻子跟前闻了闻,“里面还放了肉,还有豆子,还有,我认不出来了。” “至少是我想出来的法子。”长孙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看他,“你尝尝啊。哦,对了,我先喝一口吧?”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李治用膳一直是有人先试过的。 “不用了,”李治摇摇头,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慢慢的品味着,“有花生,黄豆,粳米,糯米,黄米,萝卜,这是肉,什么肉?不像是羊肉,是鹿肉?麂子肉?” “哪里有那么贵,是猪肉。”长孙颖听着他净拣贵的挑,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他们委屈你了?”李治脸上浮现出愕然的表情,这种东西宫里头少有,一般都是给等级比较低的人食用的。 “哪里,是我专门要他们找来的。我爱吃这个,咱们这里又没有,他们还废了老大的劲儿呢。”长孙颖笑着说道,在那里看着李治吃了几口,想起是晚上,便又有些担心,“这东西有些油腻,你尝两口,知道我的心意就好,别吃多了。” “嗯。”李治应了一声,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两人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吃完东西,长孙颖还想着洗漱怎么办呢,没想到李治喊了一声,旁边的人就鱼贯而入,收拾走了残局。看着长孙颖惊讶的样子,李治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么久了还没习惯?你都没歇了,她们怎么能歇下。” “我是想着大半夜的,我伺候你就得了。”长孙颖帮不上忙,便在旁边看着陪他说话。等李治洗漱完毕后,那些人又呼啦啦的退下,室内又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醒着的样子了。 “你今晚要留下?”长孙颖坐在那里,抠着垫子紧张的问道,一没外人在她的心跳陡然就加快了。 “你要赶我走?”李治伸手让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外头可冷了。” “谁赶你走了,还不是你那天,”长孙颖坐在那里,咬了下舌头,没有把话说完。 不过意思却已经到了。 左避右躲,最后还是得把这件事说情。李治有些尴尬,声音也低了下来,“那天,我是有些不好意思,没管住自己的脚,等回过神来就出去了。” “你难道就没见过不穿衣服的女的。”长孙颖才不信他那么纯情。 “见过,只是没见过你的。”李治老老实实的回答,倒是叫着长孙颖找不出什么茬了。 “就有那么难看,一下子就把你吓跑了。”长孙颖低着头,抠着垫子的线脚。她一直觉得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丢脸了,可是不问,却又一直藏在心里折腾的她不得安生,于是最后还是厚着脸皮的问道。 她自己觉得自己怎么也是一枚小美女,不至于那么寒碜吧。 李治看着她低低的垂着头,薄薄的耳朵又红又亮,只觉得心里头暖暖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不是难看,挺好看的。只是,怕看不到了,才吓到了。” “什么?”长孙颖有些不明白他的逻辑,好奇的抬起头,结果一扬起脸,嘴巴就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长孙颖这么大还没跟人接吻过,碰到嘴唇也傻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办,还是李治耐心的哄了半天,才知道张开嘴让他进来。 亲到最后,她整个人都软了,大大咧咧的勾着李治的脖子,生怕自己滑下去。李治热乎乎的鼻息喷在她肩窝,暖洋洋又*辣的。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琢磨着这事儿你要是太小了,大约不大好。”等着亲完了,看着她两眼发直的回不过神来,李治干脆伸手将抱在腿上,拍着她的背慢慢的说道,“我有一些伙伴,他们,他们自然也是有妻妾的,其中也有些年纪给你差不多大小的,” 李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这件事,于是索性想到这里说道哪里了,“能很快怀孕的,大多都是他们真心喜欢的。精心的不能再精心的照顾,百般宠爱,可谁知道怎么都活不久。有些运气好的,能活过二十岁,但是更多的,却没两三年就没了。” “我却送过好几次礼,有些太小了,祖坟也不能入,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埋了。心爱的全部如此,不爱的那些偶尔临幸一回,却都是长长久久,生的孩子也健康。”李治说道这里,若有所思的说道,“我那时就在想,或许等着她们年纪大一点再行房,那些女孩子也许就不会那么早死了。” 李治说完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一眼长孙颖,抓着她的手把玩着,轻飘飘的说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长长久久的。所以,我不急。” 长孙颖听着这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终只能捏着李治的袖子,一头埋在他的怀里,“我觉得我现在也好喜欢你。” “那以前就不喜欢了?”李治抱着她,笑着问道。 “以前也喜欢,可是今天的喜欢,比以前的喜欢更多了一点。”长孙颖抱着他,埋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那明天再比今天多一点,”李治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笑着说道,“一天一点,我喜欢你喜欢我。” ** 两个人解开了心结,感情一下又更近了一步。虽然不能一起欢快的滚床单,但是亲亲抱抱却变得频繁的多了,更像是一对小夫妻。 腊八过了,很快就到了年底。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春节的概念,但是叫法却不相同。唐代没有春节,但是却有元日,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而新年的前一晚,便是除夕。除夕要换桃符门神,然后便是盛大的歌舞表演。或者,拿这些人的说法,是驱邪仪式——逐傩。 逐傩也叫驱傩,原本是驱鬼除瘟疫的仪式,不过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大型的歌舞表演。礼部跟太常寺大半年前就忙活起来了,除了傩戏之外,又有教坊的表演。不过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傩戏是在城门外的广场举行的,皇帝率文武百官登城观看,百姓则在下面围观。最开始是规模宏大的仪式,等仪式完成后,表演就变得活泼起来,大戏变成了三五人一组的小戏,傩翁和傩母还会即兴说唱,非常热闹。 皇帝等人在观看傩戏表演后,便到宫殿里举行守岁。这个仪式听起来很文雅,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称为“分岁”,终夜不眠称为“守岁”,但说白了就是大家陪着皇帝一起吃吃喝喝过年。 皇帝请客,自然寒碜不了。光是宴会上的蜡烛就有一人多高,烧篝火用的木料是檀香木,又有太常寺领属官前人在殿前进献歌舞。皇帝皇子公主后妃这些皇室成员悉数到齐,有品级以上的官员也带着家眷出席,大家吃着饭,看着歌舞,做着诗,就把年给过过去了。 长孙颖以前不够资格被父亲带来参加这种场合,只是在家里跟着姐妹们吃吃喝喝,然后守岁睡觉。今年被李治带出来看热闹,深感大开眼界。除了少了倒数这个环节,跟着后世的除夕夜的狂欢劲儿也差不了多少了。 唐朝人吃饱喝足就爱做诗,等着宴会的后半截,长孙颖困得不得了,那是那堆骚客们的兴致才刚起。雪片一样的诗文到处乱飞,她硬着皮头跟着徐芷品评了两首,就觉得酸的过分,实在是看不下去。李治瞧着她这样子,悄悄喊过一个宫女过来,让长孙颖跟着她出去。 长孙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起来跟着那宫女走了一阵子,避过闹得正欢的主殿,望着偏殿走去,便看到一个美妇人正披着大氅在那里翘首企盼。 “娘!”长孙颖一看着这人,顿时激动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在这里等着她的人正是她的生母玉芝。按照道理来说,玉芝也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宴会的。长孙无忌和长孙夫人长孙颖刚才已经见过了,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十一娘已经嫁了出去,今晚不用看到她还是很令人开心。不过找了数遍都没有找到生母,她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在面上流露出来。 只是不想,母女俩还能在这儿见到。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才擦了眼泪慢慢说话。 “这也是托了你的福,我这辈子才有幸进宫一趟。”玉芝拉着她的手,怎么看都看不够,“你父亲说我多事,这么多人也未必遇得到,可是我就想来看看,想着说不定就能遇到呢。结果没想到我还在下面坐着呢,殿下就派人来找我,引我到这里跟你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腊八节,翻滚,煮粥啦~ 不知道妹子们那里的腊八是甜的还是咸的?我一直以为腊八粥是咸的,腊是腊肉的意思,结果最近才知道→_→腊竟然是腊月的意思~ 吃货的人参伤不起~ ☆、第30章 母亲 长孙颖没有想到李治还有这份心,心里头顿时又对他的喜欢多了一分。 那边的乐声还在断断续续的飘过来,玉芝知道母女俩时间不多,便拉着她的手长话短说,“殿下对你好是你的福气,你千万莫要仗着这个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懂得的。”长孙颖点了点头,“你在家里也要好好的,别太累着。” “我都过了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过不下去,”听着女儿的关心,玉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满足的说,“我起初一直担心你,但如今看你的气色好多了,人也长高了,知道你吃得好睡得好,心也就放下了。” “我知道你人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我没什么见识,教不了你什么,只还是有几句话叮嘱你。”玉芝看着长孙颖,话锋一转,眼里头不由得就有了泪光,“这些话是我这么多年琢磨出来的,你虽然嫁给了王爷,可这处境也跟娘差不多,所以千万要谨慎小心,不可骄狂。” “男人,是一家之主没错,可这一家之主在家里能呆多久?他的心里头有一个天下,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玉芝看着女儿,认真的说道,“所以在着这家里头,你要跟大娘子出好关系。郎君不在,她有无数个法子名正言顺的对你,所以你千万别仗着自己受宠,就敢不将她放在眼里。要好好的放低姿态,哪怕受到些委屈,也别放肆。” 长孙颖听着母亲这话,便知道她也是担忧开年王妃便会进来的事情,特意给她打预防针了,于是点点头,“娘,我知道。” “待男人要温柔,让他离不了你,心烦的时候只能想到你。待大娘子要恭敬,不能让她把你当姐妹当心腹,但也不能让她将你当眼中钉。”玉芝看着女儿秀丽的脸庞,只觉得无限心酸,“有些话娘以前不好跟你说,可现在却不得不告诉你。家里头那么姬妾外室,为什么就只有娘能生下你们,还顺顺利利把你们拉拔长大?为什么娘能从见不得人的外室熬成名正言顺的妾?就是娘比别人能忍,守本分。人啊,不可太贪心,聪明人太多了,咱们比不过她们,就安安分分做自己。” “这些我都明白,你放心。”长孙颖抱着母亲,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是我对不起娘了,你把我养这么大,我半点都不能报答你,” “我养你岂是要你报答。”玉芝堵住了她的话头,看看时间不早了,该分别回前头去了,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小声的哭了起来,“唉,娘怎么放心的下。原本以为我忍气吞声这一辈子,就图你们能扬眉吐气,可没想到你落到跟娘一个下场。” “娘,我挺好的。”长孙颖应了一声,却是噎着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告诉玉芝,“他待我很好的。” 玉芝心疼的抱着女儿,“这做小的,哪里是那么容易。我从小就没委屈过你,这会儿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早知道你会有这天,娘就恨不得当初磨磨你的性子。可是一想到你以后都要这样过,娘又恨不得当初再宠你些,把你以后几十年的委屈都补回来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到底是生母,跟着其他人都不一样。对于长孙家来说,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对于母亲来说,她却是心肝宝贝。 她舍不得她委屈,可到头来却要告诉她,做人要懂分寸,知足,不能肖想那些太高的东西,生怕自己的轻狂惹了祸患。 跟着母亲短短的见了一面之后,长孙颖又回到席间,这次却是不困了,拿着母亲给她求的平安符,又是开心又是怅惘。 李治看着她脸上重新妆了粉,知道是哭过了,便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小声凑到耳边安慰道,“别难过了,以后还有见面的日子呢。” “嗯。”长孙颖笑了笑,乖乖的低头吃着菜。 人生,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学着接受吧。 ** 除夕过了是元日,元日过后是人日,之后的立春上元耗磨日,晦日中和二月八,上已寒食清明四月八,一大堆节日蜂拥而至。今年国泰民安,没有大的灾情,反倒是李绩去年末将着薛延陀打的落花流水,今年真珠可汗派来朝贡的使臣络绎不绝,光马匹一次性就送了三千匹,并请求和亲,属于一件大大的好事,于是春天里的节日也沾了大胜的光,过的格外热闹。 或许是意识到没有王妃拘束的日子就这么点了,徐芷跟长孙颖都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的自由,遇到宴请游乐都不曾拒绝,跟着几位公主都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也知道了一大堆八卦。春天里最热闹的八卦就是新兴公主的婚事。起初真珠可汗求和亲,太宗一直不答应,后来真珠可汗就无耻的拿着大将军契苾何力来要挟太宗皇帝。皇帝为了换回契苾何力,同意以新兴公主和亲西突厥,这消息传来,新兴公主直接就哭晕了。跟她年纪相仿的几个,一边庆幸自己早早的出嫁了,一边则是呼朋唤友的去安慰新兴公主。 长孙颖很怀疑这种安慰能起什么效果,不过她记得太宗高宗的时候,和亲的除了文成公主似乎没有其它公主,于是大胆的安慰新兴公主,“你肯定去不了的,陛下这么圣明,大将军又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不可能再送你过去的。” 其实长孙颖是不知道历史,历史上唐朝将着突厥打的四分五裂,但是却也送去了好几位公主和亲,就是有着前车之鉴在,如今太宗的女儿们才如此惧怕。不过长孙颖肯定的语气还是博得了新兴公主的好感,让她跟着长孙颖也亲厚了起来。 就在诸多杂事中,李治的婚事拖拖拉拉终于在六月份的时候到来了。因着唐人的婚礼都在晚上举行,长孙颖在着门口望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徐芷那里打发时间。 她去徐芷那里时,徐芷正在调香,见着她来了便打趣,“哎哟,忍不住了?我还以为你再过一个时辰才会来呢。” “说的你好像不介意似得,”长孙颖看着她桌上那一堆凿毁了的香料,反唇相讥,徐芷跟她对视了一眼,也笑了,拍着手过来,“今儿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徐芷让人拿出了棋盘,两个人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下车,心却都是在外头操着的。 “你说,王家的娘子是什么样的?”长孙颖走了一步,忍不住问徐芷。 徐芷托着腮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我只知道这婚事是同安大长公主做的媒,说的是她丈夫的侄女。” “同安大长公主?”唐朝的公主都是哥哥继位后为长公主,侄子继位后为大长公主,从这个称呼上可以听出这位的辈分很高了。 怪不得母亲让她千万别跟王妃别苗头。 “是啊,她是高祖的胞妹,嫁给了太原王氏。有一个女儿是隋炀帝的妃子,当初经常在隋炀帝面前为舅舅打掩护,高祖很喜欢她,可惜早死了。”对于这种世家八卦,徐芷是信手拈来,“同安大长公主实际上没做过公主,一开始的封号就是长公主。后来又被窦建德抓过一回,高祖和陛下都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所以贞观年间被封为大长公主,陛下多次去探望她,晋王的婚事就是在某次陛下幸公主府邸时说成的。” “那么,殿下其实也没见过王妃?”长孙颖只对这种问题感兴趣。 “怎么可能见得到,王家那种自矜门第的人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徐芷吃掉了长孙颖的棋子,然后叹气道,“就是我们,没嫁进来之前不也没见到?” “是啊,”长孙颖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走错了一步,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输了一次。 “我其实挺想看看她什么样子的。”徐芷赢了,脸上也没有开心的神色,显然跟长孙颖一样心都跑到外面去的。 “明天就能看到了,有什么好急的。”长孙颖说了一句,看着她重新摆好了棋盘觉得怪没意思的,“算了,咱们心都没在这个上面,下也没什么好下的,我还是先回去睡觉了。” “这么早?”徐芷看了看外面的月亮,不过也点了点头,“这样是个办法,睡着了就没那么烦的,那你早点歇着吧。” 长孙颖辞别了徐芷,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着窗户没关,外面大好的月光铺了一地,明晃晃的像是水银一般,便忍不住兴致大起,让着宫人都站在外面去,自己在着窗前跳了两下,看着而自己的影子变成各种各样子。 这样子还挺有意思的,有着影子作伴,也不觉得孤单。她跳了跳,变换着身形,自己猜着那影子像什么动物。猜的正高兴时,却发现地上的影子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李治结婚的时候还不是太子,所以历史上没有记录他结婚的时间,倒是李承乾的有记录,所以这个是我胡编的O(∩_∩)O~人家这是架空文啦~ 嗯,王氏来了也不会虐的~ 还有一章加更在晚上放出~ 最后,感谢陈霸气童鞋的地雷⊙ o ⊙ 我竟然收到地雷了,当时一直是这种表情~ ☆、第31章 王氏 长孙颖吩咐了不许人进来,便平白无故的没有人敢进来,所以一见着成双的影子,长孙颖便知道是李治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喜出望外的叫着,抬头望去,看着一身红衣的李治站在墙边,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唐朝的婚俗是红男绿女,成亲的新人女方一身绿色,男人像是穿的像个红包。李治原本就肤白,这会一身红衣更是显得精神,好看的都让人移不开眼。 今天他还能想到她,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怕他跑来看她,这事情要是被王妃知道了,气量狭窄些的人就要给她穿小鞋了,赶紧走过去推他,“赶快走啊,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我好不容易得了空跑过来,你又要赶我走啊?”李治笑着没动,反倒抓住她的手握了起来,“我今天换衣裳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上次你成亲,我被人拉住灌酒,好晚才回来,你都已经睡着了,便特意跑过来给你看一眼。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他这个样子,长孙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他傻了。他能想起她来,心自然是好的。可是他穿着这一身是跟着别的女人结婚,他当真觉得穿来给她看是补偿而不是捅刀? 不过长孙颖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心意永远比其它重要,于是赶紧点头,“好看,你不管怎么样子都好看。我这会儿瞧了一眼,也算是了了个心愿。” “我,”李治看着她,却不由得觉得有些愧疚,“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可是委屈你了。” 一直等不到他来喝交杯酒,自己睡了被他吓醒,吓醒又哭睡,早上起来他又已经走了。长孙颖想起来不由得觉得要不是自己心宽,恐怕那个时候都要得抑郁症了。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再矫情也没什么意思,李治回想起来能感觉到内疚,也可见她如今的确比那时受重视多了。她不想给李治留个小心眼儿的印象,于是便笑着说,“咱们还有什么委不委屈的,你要真想补偿我,对我好点就行。” “那是当然的。”李治伸手摸了摸脸,“今儿外头人可多了,我还是偷偷跑过来专程看你的呢。” 两个人又站在墙边说了了会儿话,长孙颖看着李治身后随侍的小太监都快急哭了,于是推了他一把,“好吧,你赶快去办正事去了,既然当初委屈了我,现在就不要委屈了别人。” 长孙颖这句话让李治觉得她很识大体,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人又跟来时一样急匆匆的走了。长孙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苦笑了笑,觉得挺没意思的,便吩咐宫人准备沐浴了。 ** 李治赶到了前头,刚见到青庐,便有一堆人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着他收拾好之后,也没顾得上多问,便火急火燎的将着他送入了青庐中交拜。待着一通折腾之后,新娘却扇,李治不由得愣了下。 他虽然已经娶过两回,可毕竟妾不如妻,王氏是高门大户,同安公主交口称赞的人物,所以内心还是很期待的。但如今等着新娘放下扇子,见了真容,却不免有些失望。虽然他也没指望王氏能够长得倾国倾城,但如今这姿色也实在是只能用平平来形容。 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情,当李治自己察觉到自己不满的念头,赶紧警戒自己怎可如此以貌取人。娶妻娶贤,王氏是自己的发妻,也是一辈子陪着自己的人,只要品性好就行了,反正将来年纪大了,再好的容颜都会消失。 这么一想,便是舒坦多了。长孙颖要着他别留遗憾,于是他对着王氏也存着几分怜惜之意,等着最后人都撤走了,他牵着她的手上榻时,就特别留意她的表情。 但是让李治失望的是,王氏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就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连着一点儿偷偷抬头看他的动作都没有,显得似乎对他半分兴趣都没有。 这让李治觉得失望,他都有好奇王氏的心,难道王氏真的就那么沉稳,一点都想看看她? 不过李治想着她可能是女儿家,羞涩不好意思而已,便主动搂住了她的腰。他感觉到王氏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接着便没有了动静儿。 李治看着她,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等将着人推在铺上,压了过去时,他亲着王氏的耳垂,便小声的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是初次,要是我哪里粗鲁弄疼了你,你就说一声,我缓着点来。” “服侍殿下是我的本分,”王氏终于开了金口说了第一句话,但是第一句话就闹得李治心情有些糟糕,“殿下尽管做便是。” 李治看着身下女人的表情,不知道她是明白还是没明白自己意思,只能赶鸭子上架似得开动了。毕竟是少年,王氏的年纪比着他还略大点,发育的很好,做起来感觉倒不会太差。不过让李治郁闷的是,不管如何,舒服还是不舒服,王氏都没给他半点反应。他偶然抬头一看,只见着她紧闭着眼咬紧牙关,顿时什么兴致都没了。 他是娶妻,又不是强迫良家妇女,有必要这样一副忍受的模样吗? 他又不缺女人! 李治心里头不禁有些不太高兴,黑着脸应付完差事,然后就直接在旁边躺下了。 王氏在那里躺了一会儿,然后悉悉索索的起身,应该是准备叫人抬水来洗漱。李治顿时又觉得自己对王氏态度太差了,忙起身扶着她,“你躺下吧,我让人来吧。” “殿下不必如此,我,我自己能行。”王氏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要起来,李治见着她坐都坐不稳,不等她再废话,直接把她按住喊了外面人进来。 两个人洗漱完毕,李治想要找些话题给跟王氏聊聊,可是王氏老不张口,跟着个闷葫芦似得,什么都是他说两句。李治顿时觉得老没意思的,于是就干脆闭了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看着床边有些陌生的人脸,想起自己已经成亲了,心里头有些复杂。说不喜欢吧,也不对。说喜欢吧,也不大对。他是努力想要跟王氏处好关系,要不然两个人跟陌生人一样的躺在一张床上也膈应的很,但是王氏却总不配合,让他觉得自己在对着根木头桩子说话。 李治醒来的早,这几天成亲,李世民也说了让他不必去请安,在家多陪陪新媳妇儿,所以他也就没有起身,仍在那里躺着。 王氏比着他醒的要略晚一点,但在他的女人中绝对是早的了。徐芷是夜猫子,晚睡晚起的惯了。长孙颖总说自己要长高,早睡晚起。所以一般都是他起来,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才见她们睁眼。这会儿他躺在那里,不多久就见着王氏醒来了,感觉还挺新鲜的,于是便张口打着招呼,“你醒来了?” 王氏刚醒来,还有点迷糊,被着他这一叫,过了片刻后眼睛便清明了起来,转过脸去对着李治说道,“还容殿下将头移过去一点,妾身尚未梳洗,不敢见君。” 李治一下子就囧了。 王家规矩还真多,他心情不大好的想着,干脆的闭上眼,“你自便吧。” 从礼法上来讲,蓬头垢面是不适合面君的。古人一直说女子要像是对待自己德行一样的对待着自己的容颜,要干净整齐才可以见拂去。但是实际上生活中,夫妻俩哪有那么多礼可守,描眉画眼本来就是闺房之乐,徐芷跟长孙颖在着他面前吃东西吃的满脸渣,打哈欠漱口,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并不觉得有多龌龊,反而有时还挺可爱的。 王氏这样一弄,让他觉得在自己床上跟在人前没什么区别,都规规矩矩的,没意思透了。 李治闭了会儿眼儿,觉得差不多才睁眼,看着王氏果然已经梳妆好了。看着她头上的飞风髻,有点纳闷她这是要做什么。 “请殿下起身,妾身服侍殿下更衣。”他还在乱想着呢,王氏就已经到了床前,一板一眼的对着他说道。 “我不想起来!”李治原本就没打算这么早起,他还打算早上抱着老婆睡个懒觉呢。既然没得人抱,那觉还是要睡的。 况且,他一直讨厌别人安排自己做什么,哪怕是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来自于父亲和兄长的安排他无法拒绝,难道连着王氏的安排他也要听。 “殿下,”王氏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李治会这么撒赖,愣了片刻之后,这才又张口,义正词严的说道,“今天妾身应当跟殿下一起去拜见父母大人的。” 按照婚俗,小两口第一天起来的确是应该去拜见父母,但是也不至于五更起来就去啊!况且昨天李世民还特别找李治说,知道这些天他辛苦了,让他早上不用急着去,他已经空出一天时间等他们小两口了。 魏王以及诸位年长的公主都在宫外,早上起来也要半天才入宫,所以李治打算快到早饭的时候再去,这样给其他人留出充裕的时间准备,自己不用太辛苦,行完礼陪着父亲吃个饭,也算尽了孝心,一举数得。 可他根本没想到,跟着王氏在一起,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就自作主张的准备好了一切。李治对这个状况很气恼,所以根本懒得顾及王氏的心情,直接一转身给了她个背影。 王氏站在那里,看着李治的背影,顿时苦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加更哈哈哈~常规的两章更新一般都会在早上放出来,加更一般是晚上,欢迎按爪留言。 那个,今天的留言都没有哪章超过十条啊~~o(>_<)o ~~单章超过十条就加更。 谢谢小月和陈霸气的地雷~ ☆、第32章 见面 王婵心里头,其实是喜欢李治的。 李治没有见过她,但是她却见过李治。皇帝幸同安大长公主府时,她就在屏风后头,李治在皇帝身侧,她偷偷看了几眼。等着他们走了,她从屏风后出来,同安大长公主便搂着她笑着问道,“我们家的小九如何,说给你做夫婿好不好,” 她当时是羞红了脸,没有出声。但这个时候,没有出声便已经是同意了。 世人皆以娶王氏女为荣,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王氏女有难嫁。 天底下配得上王氏的姓氏不过几家,而王家向来是哪怕是不嫁,也不低嫁。所以别人家的女儿十二三岁便出阁,王家的女儿二十多岁待字闺中的比比皆是。 王婵在着姐妹中也算是聪明伶俐的,但是聪明伶俐又如何?越是这样,便难有配得上她的男子,一想着要跟姐姐们等到二三十岁,才嫁着一个家世相当的男人,她便打心眼儿里怕。 所以这桩婚事来的很及时,她很满意。对方是皇子,仪表堂堂,家世人品都是没得挑的。只是欣喜过后,她对着自己却很犹豫。她知道自己相貌普通,所以,他看得上自己吗? 不过这些许疑虑,很快就被母亲打消了,“你是王家女,他有什么看不上的?王家的女儿向来是最好的,你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的荣誉,切莫丢了我们王家的脸面便够了。 母亲的话打消了王婵的疑虑,女子以德为美,非以色为美,她有什么好自惭的?她既然身为王家女,便该将着王家女儿的尊严摆起来,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不能坠了王家的名声,使人轻看。 王家,曾经显赫过,如今仍然是五姓七望中最顶级的豪门,但是王婵知道,王家实际上已经走下坡路了。最起码的,连续三代没有出过三公以上的王家,在着财力方面已经大不如昔。世人都道娶公主不如娶王氏女,可是公主出嫁,有千户食邑做陪嫁,而她却还需要皇家赏赐添妆。 因此自她上婚车之时起,王婵便处处小心。如今能陪嫁给她的,就只剩下一身傲骨。家族越是不振,她便越要撑起来,不叫人小瞧了去。 她的惧怕,慌张,不安,都被深深的埋藏在了心里,在着众人面前,她努力做到最好,那一句句”不愧是王家女“的感叹,已经是对她最好的褒奖。 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到了李治这里,自己的努力就不见效了呢? 她看着李治转过去的背,只觉得万分委屈。长孙皇后便以贤惠闻名,她的训诫她已经读了数遍,知道身为妻子的责任就是劝谏夫君,如今李治早上竟然不愿意早起去侍奉父亲,这已然是懒惰,她当然要纠正他,可是李治的架势,看上去很不乐意被她纠正。 王婵固执的站在床边,一动也不动。他是夫,她是妻,她不能对他横眉冷对,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展示自己的坚持了。 李治感觉得到来自背后的目光,被人这么盯着他能睡得着才怪呢,况且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王婵罚站,这才是新婚第一天,他不能让这个时候宫里头就传出自己与妻子的不合,于是只能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起身。 王婵看着李治醒来,心里头一喜,自己的坚持果然是对的,连忙上去帮着他穿衣服。 ”这种事情不必你亲手做。“看着她低着头刻意讨好的样子,李治心头一软,忍不住对她说了句,”交给宫女们就行了“ ”这是我的职责。“王婵低着头说了一句,很是坚持。 不过半天,李治便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知道她是个固执的人,也就不说话了。 那句话她换种方法讲,无论是”我喜欢“还是”我乐意“,都能让李治高兴,但是偏偏一句职责,让人听着怎么都觉得心里梗的厉害。 两个人更衣洗漱完毕,一言不发的吃完了早膳,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朝着甘露殿出发。李治磨蹭了半天,来的时间刚刚好。王婵虽然略有些古板,年纪也不大,但是礼仪教养却无可指摘,良好的风度完全遮掩了平庸的姿色,让着众人交口称赞,显得李治面上也很有光。 所以,等着从甘露殿回来的时候,李治还很高兴,笑着问道,”你平日在家喜读些什么书?“ 王婵想了想,斟酌的说道,”女训,女则,女诫。“ 女训是蔡邕所做,女则是长孙皇后所做,女诫是班昭所做,王婵读这些李治都不能说错,但是要真论起来都不合李治的胃口,所以他也斟酌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也喜欢蔡大家的字和曹大家的文?读汉书吗?“ 班昭十四岁嫁给同郡曹世叔为妻,所以世人又称其为曹大家。李治觉得跟着女诫那种东西相比,她最为人称道的应该是修汉书才对。在于蔡邕,他是大家,诗史书乐皆精,更是一代书法大家,飞白体就是他首创的,所以李治特别将着话题引到这里来。 王婵听了后,想了想说道,”不甚喜欢。“ ”那汉书呢?“李治还在做垂死挣扎。 ”修史本非女子本份。“王婵一句话就将着李治堵得死死的,李治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天,然后转过头去不说话了。车内又恢复成了一片安静。 ** 宫里头传的最快的东西就是八卦了,新王妃不过才出场半日,已经有了一堆小道消息。 ”听说教养极好,陛下交口称赞,夸她与殿下是“佳儿佳妇”呢“ ”那是自然。王家女嘛。“ ”不过就是有点太傲气,早上梳头的姐姐们忙活了半天,连句好都没有落到。“ ”她是王妃,哪里需要跟咱们这群宫婢说好。连义安夫人她也没有谢过呢。“ ”这还真是……“ ”真是什么,不落板子都已经是好的了,还敢想五想六,我看你们是被惯坏了……“ 一群宫女在着廊下叽叽喳喳的说着王妃的小八卦,长孙颖趴在那里听着正入神,却被徐芷从背后一打,险些吓得掉下去。 ”嘘。“长孙颖见着是她,赶紧捂住她的嘴,两人偷偷的走了出来。 ”你还有闲情逸致听她们碎嘴子,还不赶快打扮打扮,都快要迟了呢。“徐芷仍旧穿着平常的青衣,笑着戳她的脸。 ”我还不是想知己知彼。“长孙颖看着徐芷这衣服,伸手扯了几下,”你就穿这衣服去?好歹第一面,稍微,华丽点吧?“ 唐宫的服饰大半都是十分华丽的,尤其是正装,金丝银线富丽堂皇,但是偏偏徐芷跟长孙颖两个人都不大爱,所以平素的着装都十分俭朴。如今要去拜见王妃,长孙颖就拿不准王妃是喜好奢华还是朴素,所以干脆就跑来听听八卦。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着装,大概就能反映出她的喜好,刚才宫女们说了王妃的穿衣打扮,长孙颖就判断出这个应该是很重规矩的人,喜好华丽的打扮,所以甭管麻烦,还是回去细细梳妆吧。 徐芷听着长孙颖这话,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忽然掩口笑了,”我发现你跟她啊,你是太不像长孙家的女儿;而她,是太像王家的女儿了。“ 长孙颖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不明白,这也是你的运气。“徐芷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笑着说道,”你回去收拾吧,梳头配衣服,可要不少时间呢,晚了就不好了。“ 听着远远的传来宫人的呼唤,长孙颖知道她们再找自己了,于是赶紧拎着裙子就往外边跑,临了还叮嘱徐芷一句,”你好歹也换条裙子吧!“ ** 长孙颖跟徐芷去拜见王妃的时候,徐芷还是没有换裙子,只是换了一件绣金的披帛,稍显华丽。长孙颖倒是规规矩矩的按着正装打扮,连着少用的金簪都拿了出来,一头插的跟个针插子一样,闹得徐芷一直在偷笑她。 王妃坐在上首,肃穆的跟着雕像一样,长孙颖有些怕她,但是拜见过程中,倒也没有被挑刺,于是松了口气,知道这人是守规矩的,按着规矩来,便不会吃苦头。 这世上,最好应付的人是守规矩的人,最不好应付的便是不守规矩的人。所以相较之下,她还挺喜欢这个王妃的。 ”徐良媛份例不足吗?“果然,等礼毕之后,说完客气话,王妃先是朝着徐芷开火了。长孙颖有些担心,朝着徐芷看去,却见徐芷落落大方的一笑,”妾身整日与书画为伍,衣服上容易沾染墨渍,穿好衣服太浪费了,所以常以旧衣见人,殿下也是准了的。“ 长孙颖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徐芷竟然会说出这种近似于挑衅的话,当下为她捏把汗。没想到王妃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发出异议,而是转头打量起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多了很多人看,于是非议也自然而然的多了,尤其是女皇粉的蜂拥而至。 这么说吧,我本人对女皇并没有恶感,这里她也不会崩,仍然聪明智慧且野心勃勃。但是我不会写再出一个女皇的。因为女皇的出现有其必然的历史原因,但是某些条件改变了,这个特殊产物就不会出现了。 现在很多人对武则天,要不然跟风骂,要不然跟风赞,有几个人去认真的读读她?简直是脑子都长在别人的肩膀上了。要是喜欢她作为女帝的她,那么就从一个皇帝的层面上分析她,文治武功她做了多少?要是你仅仅认为她是个女人,又是宫斗的赢家,做了皇帝,就喜欢崇拜她,那我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这根本就是种简单粗暴的,成王败寇的评价方式,换了任何一个地痞流氓无赖,只要能成功了,你们是不是也去捧臭脚? 唉,今天很倒霉,上不了JJ,一刷还看到很多让人糟心的评论,真是想干脆坑了算了。 ☆、第33章 妻妾 平心而论,王婵对于李治的两个妾,是一个都没办法喜欢的。 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丈夫的妾,况且这两个来头都不小。徐氏是太宗宠妃徐婕妤的妹妹,陛下亲点的。长孙氏是晋王的表妹,晋王自己挑的。一个落落大方一个明媚鲜艳,一个擅文一个擅书,从容貌到才华,放在哪里都有些咄咄逼人了。 但是她也没办法拒绝,结婚前先纳妾是习惯。晋王还算好的,只有两个,要知道按规矩,诸王中良娣两人,良媛六人,无品阶的宫人更是不胜枚举,晋王要是喜欢大可纳十个八个的,她根本没有权利去管。 况且女子善妒是不贤,所以讨厌念头一冒尖,王婵自己就把这个想法给掐了,然后平静的对待这两个女人。 徐芷跟着她年纪相仿,看起来不拘小节。她文人气重,桀骜不驯是正常现象,所以王婵很容易就接受了。放诞就容易出错,对于徐芷她不需要太过计较,等着徐芷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便是。 可是长孙颖,她看着长孙颖姣好的面容时,实在是很头疼。虽然王婵一直告诫自己“以色事人,终不能久”,担心里头仍然疙里疙瘩的。长孙家的家世固然可怕,但是对着她王家也不算什么,她有心找着长孙颖的错处数落她一顿立立威,可谁知道不知道是长孙颖太过狡猾还是如何,恭敬的没有半点差错,服装首饰都佩戴的恰到好处,既不逾越也不显得怠慢,望着她的眼神也是一片良善,而没有半点不驯。 王婵看了半天也找不到问题,最终也只能移过头去,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 李治在着王婵的房里呆了三天,三天之后,自觉地应付的差不多的他逃也似的到了徐芷房里,然后当晚就歇在了那儿。 “殿下还在新婚中,便跑到我这里来夜宿,这可是给我招祸啊。”两个人*完毕,徐惠躺在他身边,想起李治进来时的表情,边说就边忍不住笑了。 “你敢穿旧衣去见她,还怕我给你招祸。”李治闭着眼睛笑着说道,整个人却都是放松了下来。 这几天在王妃那儿,两人行周公之礼时,李治真心有了完成任务的感觉。甚至时间久了,都有种怀疑自己技术很糟糕,从而对自我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差点就不行了。 幸好,在着徐芷这里,他总算证明其实自己还是正常的。 他与徐芷年份最久,两人感情极其深厚,却不是不是夫妻那种的。很多时候跟她说话,李治觉得就像是面对一个老友。 徐芷聪慧过人,行事极其有分寸,看着放诞的事情,其实却都有自己的底线。例如,她在着王妃面前不羁,不是故意不敬,而是特意给王妃划出道来,拿着平时的面貌拜见王妃,有一种我不惹你你也别给我上笼套的架势。这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无礼,但放在徐家人身上,那是不拘俗礼的美谈一桩了。 况且,连皇帝都夸徐氏“贤”了,那你说她不贤,岂不是说皇帝有眼无珠? 王氏自己是世家女,家族中也屡屡出奇人,所以徐芷的行径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因此徐芷也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了一这关。 不过,李治对于徐芷无法完全放心也在于此,太聪明,太知进退,交往起来却少了几分人味儿。两人谈天说地,谈古论今极其畅快,但若再进一步,却总是隔着一层。 但李治也不强求,有时候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能谈谈话已经是服气。 徐芷听着李治这样笑话他,当下也不反驳,只是笑。 李治修了一会儿,暂时不想睡,就躺在那里跟徐芷闲话,“你觉得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妃是个很合格的王妃。”徐芷一笑,答得很聪明,“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殿下的人了。” 李治躺在那里沉默很久,才感叹的说了一句,“是啊。” 太宗的三个嫡子中,太子妃苏氏,魏王妃阎氏,晋王妃王氏,拿着门第来看,无意是晋王妃门第最高,但可惜却是虚的。 太子妃苏氏,父苏亶。台州刺史,秘书丞。伯父苏是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尚南昌公主主,属太宗心腹,如今为兵部尚书。祖父苏夔有神童之美誉,美姿容,为太子洗马,朝散大夫。曾祖苏威是隋朝宰相,尚新兴公主,曾曾祖苏绰是西魏名臣,官至度支尚书。 魏王妃阎氏,父亲阎立德为工部尚书,叔父阎立本为工部侍郎,祖父阎毗为北周驸马,尚清都公主,曾祖为周上柱国。 相较之下,晋王妃也就只有太原王氏这个名头了,要论母族在朝中势力,比着两位他王妃可是差远了。 李治心里头清楚,这种结果是太宗仔细衡量下的决定,在着太子妃、魏王妃都出身如此显赫的状况下,他不会委屈小儿子,所以肯定要为他择高门大户之女为亲。但是父亲在政治上又对于他无所寄托,自然也不能挑那些正当权的,于是一个门第漂亮但是无实际用处的晋王妃,才是最适合的。 对于皇帝来说,太子与魏王之间相似的势力已经引得朝局失衡,他不能再为朝局再添一笔变数。 徐芷说晋王妃最合适,避免了去品评这个人,而只从她的身份来讲这桩婚事,是她的聪明之处。李治懂得她的意思,所以才有那句无奈的是。因为他知道王婵与他合适不合适,这实在是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两人的身份合适就好了。 只是理智上接受,不表示感情上也能接受。如今跟着王婵相处,他满肚子的别扭,却又不知道跟谁去说。 “最近在看什么书?”李治摸着徐芷的背,只能转移了话题。 “跟殿下一样,在翻括地志。”徐芷闭着眼睛答着,也不知道睡着没。 “哦,那个啊。”李治应了一声,也似闲聊,“好看吗?” “意外的不错。原本以为匆匆赶工的不会太好,没想到他们以州道分门别类后辑要,质量和水准都不错。”徐芷轻哼着说,“殿下不也看了?” “是啊,只是我原本还不确定,但能得你金口赞誉,想必的确是很不错了。”李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然后忽然笑了一声。徐芷听着他的笑声睁开眼,“殿下笑什么?” “你知道这书成了,谁最不高兴?”李治来了兴致,转过身来笑着问她。 “难道不是太子?”徐芷有些不解。 “不,是太子妃。”李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的一脸神秘。 徐芷却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了,这事情太子不高兴完全说得过去,但是太子妃怎么可能比太子还不高兴? “因为劝魏王做这件事的人,是司空。”李治想到就觉得乐,“出主意的,找人的,也是司空大人,所以魏王请封的时候,就将着他也写上去了。太子妃知道后,气得回了趟娘家,回来之后是哭着回来的。” 如今的司空就是太子妃的大伯苏。在太子位置摇摇欲坠的时候,他这个伯父挥起铲子帮别人挖自家的墙角,太子妃怎么能不生气?这点估计太宗当初也没想到,所以看到魏王的奏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当做没看到的给略了过去。 徐芷听着这消息,愣了下后闭着眼睛偎在李治怀里说道,“臣妾只管看书,这谁编的谁想的全管不着,殿下讲了我也记不住。” 李治听着这话,笑容一窒,最后只能闭着嘴专心睡觉了。 ** 没有对比不觉得,有了对比,再次见到长孙颖的时候,李治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你,你想我不?”李治去的时候看着长孙颖正窝在她自己的胡椅子里看书,直接就将着她往旁边挤了挤,跟着他她在了一起。 “想死了。”长孙颖十分大方的承认着,然后伸出手去勾着他的手,“但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要忙,所以就不去打扰你了。怎么样,你这些天想不想我?” 差不多意思的话,长孙颖说出来就让人心情舒畅很多,于是李治就狠狠的亲了下她的脸蛋说道,“我也想你。” 两个人坐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聊,都是琐事。长孙颖告诉他池子里的荷花开了,马苑里的马生小马了。晋阳公主今年春天没得病,最近又给木偶戏编了一出戏,豫章公主的病还不大好,长乐公主愁得都快跟着病了。新兴公主为着可能要嫁匈奴哭了好几回,城阳公主跟着驸马不大好,却又不太敢跟皇帝说。至于李治那里,也是一堆鸡毛蒜皮的八卦,房玄龄看着城门外有人修建,询问皇帝在做什么工程,结果被皇帝骂了一顿。魏征知道之后又跑去将着皇帝骂了一顿,说房玄龄是宰相有什么事情不能过问,你不让他过问就是心虚。皇帝虚怀纳谏了一回,赐了两人布帛后工程照样继续。房玄龄没再过问魏征于是也装作不知道了。最近皇帝又想偷偷看起居注,被禇遂良义正言辞的骂了一顿,黄门侍郎刘也临时搀了一脚,皇上再次接受,赏赐,然后继续不依不饶的想看自己的起居注…… 在着这鸡毛算屁的聊天中,李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很爱说话,以及,有个人听你说话,不打断不插嘴不反驳不泼凉水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嗯,说下王氏跟其他几个人的差别,太原王氏在当时的确是高门大户,但是逐渐没落这个是不争的事实。当时王氏最显赫的一支应该是王圭,就是前面写到的那个房玄龄的好基友,儿子娶了太宗第三女的那个。他也是太原王氏,但是跟着王皇后家应该不是很近,因为亲戚关系里没写到。王皇后的父亲好像就做到刺史,爷爷也不见得怎么出名。 所以王皇后其实挺倒霉的,她如果当个王妃,绰绰有余,但是却一不小心当了皇后。她那个标配就不是皇后的,当了皇后,娘家拿出来的人竟然是舅舅,而且舅舅也是因为他才当了中书令。相比较另外的两位妯娌,苏家大伯跟着太子被坑了,苏妃的老爹后来是当了宰相的,阎大伯也是当了宰相的,这两家在朝中明显比王皇后娘家有势力。她娘家要是争气点,就不会那么抱长孙无忌的大腿了,没那么抱大腿,大约也就不会那么招李治恨了。。。╮(╯_╰)╭ 徐芷不跟李治聊政治,就是不想招是非,她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从来都没打算当李治的亲密战友,所以,李治的后宫中一直有她的位置,但是也没办法跟她太亲密(→_→其实这个很适合淡定的女主走这个路线) 另外,下午自己查资料也想通了,面对不喜欢的人,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更加顽强的写下去,╭(╯^╰)╮凭什么你说不让我嫖我就不嫖啊,jj又不是你家开的~所以晚上争取再更新一章 ☆、第34章 上朝 因着觉得来长孙颖这里轻松,所以李治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了这里,当然他对于王婵也没有太冷落。从小生活在宫闱之间,如何做表面文章的功夫他比谁老道。每隔几日,按时按点的到王妃那里报道,两人各做各的事情,时间到了就洗漱睡觉,早上醒来便早早离开,让人指摘不出半点错处,反倒不少人都误以为他与王妃感情很好。 面对外人各种调侃玩笑,不方便张口的地方,微笑不语便足以应付。反正在着世人眼中,他原本就是怯懦少言的。 对着李治来说,贞观十六年的六月份,除了他成亲之外,还有件大事便是他满十五岁。这件事对于李治的意义更大于成亲,因为这个年纪一般来说已经算是成人,所以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与着哥哥们一样上朝了。 七月三日,皇帝下敕令之后,李治心里头其实很开心的,但是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等着到了家里,王婵不痛不痒的对着他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顿时给了李治一脸灰,让着李治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妻子而是老师。徐芷倒是应景的表示了恭贺,只是也没有见得多重视。唯有长孙颖,私下里将着敕书借来瞻仰了半天,然后充满感叹的说,“我以为圣旨都是明黄色的绸缎呢,这里,这里,有两条龙,双龙戏珠。这里,开头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你听谁说的啊,怎么可能有着这么奇怪的东西。”李治抱着她坐在案后,指着那张用绢黄纸写成的诏书给她认,上面皇帝说的话就一句,剩下百分之九十八的都是门下中书尚书省的签名。从最大的头头到最小的抄录员,让长孙颖不得不啧啧称奇,这算是从某种意义上实行了人人平等。 “我发现,名字越长官越大,例如这个,中书令驸马都尉安得郡开国公臣杨道雄,有十三个字。再例如这个,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上柱国梁国公玄龄,咦,这不是高阳的公公么,好厉害,竟然有二十一个字。”长孙颖感叹道,然后好奇的问李治,“房公不是宰相吗?那怎么他的官职名中没有宰相这个称呼。” “这不是,”李治指着尚书左仆射,“这就是宰相。本朝官制中没有宰相之名,武德年间,以尚书省左右仆射各一人与侍中,中书令各两人,为知政事官。他们就是宰相。” “那不是就有六个宰相了?”长孙颖一下子有种宰相不值钱的感觉。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治摇了摇头,然后说,“怎么可能那么少。” “少!”长孙颖整个人都震撼了。 “如此大一个国家,几个宰相怎么可能处理的完。高祖的时候有十二个宰相,如今是只多不少了,”李治摇摇头,给这长孙颖举例道,“除了房相,魏相他们比较常被人知道的外,三省及六部的尚书都有知政权,都形同于宰相,不过有参知政事,知政事,平章事的区别而已了。有时候也换别种称呼,例如今年正月,岑文本由中书舍人兼侍郎晋升为中书侍郎,侍郎不是宰相,但是他的任命敕书上有一句”专典机密“,就表示他以后是宰相了。魏征在十年六月被特进知门下省事,朝章国典,参议得失。有这几句话,他也就是宰相了。不过他是以外官入,所以话长点。换了温彦博,他为尚书左仆射,这个官职本来就是宰相,就不必特别注明。” 长孙颖听了半天,最后发出一声感叹,“这宰相真是多到不值钱了。” 不过一看李治挑眉看着她,立马补充一句,“不过称谓长到二十一个字的绝对值钱!” 李治本来想要教训她言谈中对宰辅太不恭敬,不过听着这句话倒是噗嗤一声给笑了,“你啊你,还真是短视。” “那怎么才值钱?”长孙颖不耻下问。 “加开府仪同三司才值钱!”李治下意识的就说到,不过这话完就搂着长孙颖笑了,拍着长孙颖的头说道,“我怎么也被你带偏到沟里去了。” ** 不管值不值钱,总之李治拿着这有一堆宰相签名的文书就可以上班了,晋王府上下对此喜闻乐见,唯有一个人不大高兴,那便是晋阳公主李明达。 晋阳公主来的时候,起初是王婵接待的。只是她出来乍到,跟着晋阳公主不太熟,也不太会带小孩子,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还是义安夫人救场,才想到喊长孙颖过来。毕竟之前李治带着长孙颖跟晋阳公主玩过几次,她们还是比较熟的。 长孙颖听到晋阳公主过来,赶忙过来见客,等着王婵只觉得没趣的走了之后,晋阳公主才一把扑到长孙颖的怀抱中,“颖姐姐,哥哥去哪儿了?” 对于晋阳公主这个混乱的称谓,长孙颖已经放弃去纠正了,似乎李治第一次介绍这是表姐时,她就只记住了长孙颖这一种称谓,每次见到长孙颖都会这么喊。 “九郎去前朝了。”这小孩子虽然比长孙颖略小几岁,但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长得瘦瘦小小,所以扑过来的时候长孙颖也就抱住了她安慰道,“等一会下朝就会回来了。” 唐朝并不是每天上朝的,听说最初太宗是每日坐朝,但是他还没烦,大臣们就烦了,于是房玄龄杜如晦一帮老臣就劝他,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陛下就不要那么天天折腾人,大家都觉得很辛苦,不如隔天上一次朝吧。太宗在很多问题上都是坚决承认错误,死不悔改,但是这一次却是虚怀纳谏,当下就大笔一挥,那咱们就改成三天一大朝吧。 这样一来,皇帝三天上一次朝,朝会其实就是相当于后世公司例会一样的,仪式性多,真正解决问题的时候不多。国家日常事务一般都是三省长官在政事堂讨论拿出方针,然后找皇帝汇报,再根据不同的需要选择不同的官员来开个小会,最终拿出解决方案的。太宗是个勤政的皇帝,宰相们要见到他也不难,甘露殿本来一部分就是用于开小会的,所以有一堆事情来办的宰相们来说,朝会真是个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听说有人还想建议皇帝五天一举行呢。 李治原来的日程,一般都是在太宗不早朝的时候早起去问安,父子联络感情,然后宰相找太宗汇报工作,李治看看住在附近的妹妹晋阳公主,然后选择去太宗的书房读书,或者是旁听。 按照原本的规律,晋阳公主一般比李治晚起来两个时辰,等她睁眼后不久就能看到李治。日积月累,她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了。如今李治去上朝了,朝会结束的时间一般都临近中午,所以晋阳公主醒来后,李治并没有回来,公主等了半个时辰,就禁不住自己来找李治了。 晋阳公主是个很乖的小孩子,听着长孙颖说要等,也不吵闹,就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知道她还没有用早膳时,便让人将着她的早膳端过来,自己喂着她吃。可她明显心里有事,吃了几口便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长孙颖,“姐姐,我吃不下了。” 如果是不懂事的熊孩子用大哭大闹拒绝吃饭,长孙颖还真能狠下心来不管。可是看着小公主这么软萌软萌的,她实在是不忍心,只能哄着问道,“兕子为什么吃不下了?是不是做的不好吃?我让人重新换了过来,好不好?” “我想哥哥了。”晋阳公主低着头,绞着手指小声的说道。 长孙颖看着晋阳公主惶恐的样子,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李治跟她讲过晋阳公主的事情,她出生时太小,太宗出于怜爱将着她留在身边照顾,可实际上自己忙于国事,能分给孩子的时间很有限。一个在缺少关爱下长成的孩子,性子总是很容易敏感,况且她又身体虚弱兼早慧,对着周围环境更是敏感,所以十分依赖李治。 长孙颖本来还想说,随着公主的年纪增大,李治疏远她一些,也许对她的成长有利。可是如今她自己看着公主这样子,反倒是先不忍心了起来,当下哄着她说道,“那公主再吃几口饭好不好?等你把饭吃完了,我就陪你去门口等殿下?” 她琢磨着李治也快回来了,晋阳公主吃饭也要花时间,等吃完就差不多了。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吃完饭,总比现在这个样子难过好。 “姐姐说话算数?”晋阳公主听着她这许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说话算数。”长孙颖举起手来,“我对着菩萨发誓还不行吗?” 跟着李治相反,晋阳公主是很相信菩萨的。 “好。”听着她这样,晋阳公主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眼睛笑得像两弯新月,“哥哥也一定会很高兴看到我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开府仪同三司是文散官的最高阶,能加这个一般都是能臣加宠臣,例如长孙无忌,例如房玄龄, 唐朝的宰相制度很混乱,高祖的时候中规中矩的,等着太宗年间就开始三品官差不离的都可以当个宰相,等着高宗之后,四五品官都可以享有宰相权了。这个当然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可以分权,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么,而且根据不同政策,例如打仗了,征税了,选择不同的人组合成宰相班子,术业有专攻。不过高宗后期跟武周时期,宰相变迭速度太快,这就不利于国家政策稳定了。 总得来的,太宗期间的宰相班子是良于高宗跟武周的。高宗是为了提拔庶族势力,有时候意义大于实际效果。而武则天时期,默,好多都是外戚以及小人,基本上能为我用就封你为宰相,这个实在是有点太儿戏了。 有人夸耀她的功绩,常提狄仁杰以及姚崇,宋璟,但也才三个,而且偏文臣,跟着太宗期间豪华的领导班子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了。太宗期间闻名的就有房谋杜断,魏征、长孙无忌,萧瑀,会打仗的李绩,李靖,侯君集。人品好的更是一堆,基本上除了许敬宗之外,没有私德太差的。武周时期的宰相,大概也就只有那三个人品能力能提的,而且姚崇宋璟狄仁杰三个,在她手上也没发挥太大用处,都受过她的宠臣的欺负,狄仁杰被来俊臣,姚崇被二张╮(╯_╰)╭ 以同一个人为例,狄仁杰在高宗年间屡次直言善谏,得到的是夸奖,扬名。到着武周,面对来俊臣只能屈意先承认自己谋反,再面见皇帝说自己是冤枉的,如此委屈求全,我实在是觉得这些人能笑到最后是因为他们是真人才,换了谁手里都能成为贤相。武最大的功绩,只能说是没有干掉他们而已。 ===== 以上,我不觉得她是女人就贬低她,只是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客观评论而已。 很多人提到她的建言十二书,这个我以后会写到,就不再这里多废话了。 == 最后,在这里感谢水晶,陈霸气,小月,玖小落、niuniu、Yessica的地雷O(∩_∩)O~ ,也谢谢更多人的细水长流 ☆、第35章 兄长 晋阳公主吃完了饭,李治还没有回来,长孙颖也不好的再扯皮,便换了衣服带她出去。 宫里头的好处就是,哪条路通哪里,哪个门进那个门出都有规矩,没有大的意外的话,基本上不会岔路,所以她带着晋阳往这头走,或快或慢,总能遇到李治。 这个时候是夏天,花木繁盛,走在树荫下满目苍绿,并不觉得十分炎热,反而很凉爽。虽然说理论上她们住在这里,附近都是可以玩赏的,但是长孙颖很小心,她知道李治不欲多事,便也不常出来,所以如今走到这儿,看着各处景致都觉得新鲜。 不过长孙颖回头看了下晋阳公主,发现她竟然还是被背着的,忍不住皱了下眉,走到跟前哄到,“兕子要不要下来走走?” 今天是不是初一十五,属于内朝,所以皇帝在两仪殿举行内朝。说来好笑,两仪殿其实也在内廷,原本她们过去应该是十分近的才对,但是从宫中入两仪殿最近的方式是从甘露殿前的甘露门入,但这是皇帝的专属通道,所以李治上朝,反倒要绕路从立政门过,然后出虔化门,到达外廷,在门下省跟外官们集合,然后再一起入立正殿上朝。出来的话也一样,到门下省之后,各部官员自己回僚属,他则入虔化门回宫,绕了非常大的一个圈子。 长孙颖现在跟着晋阳公主就是朝虔化门走,太极宫比着紫禁城大多了,而她们住的地方又是偏厚,所以路程其实是很长的。但晋阳公主根本没走几步,就被人背起来了,长孙颖看着忍不住想,怪不得这孩子被养得这么体弱。 身体本来就不好,偏偏又有着挑食以及缺乏锻炼的毛病,能好起来才怪。想到上次踢球,她也是兴致勃勃入场,不过一刻钟便歇下来了,长孙颖便觉得这孩子的身体有一部分是被老爹的过度紧张给弄坏的。 要不然,同母的姐姐长乐公主虽然身体不好,但也勉强活到了出嫁后啊。 晋阳公主本人应该也是爱运动的,听着长孙颖的问话,眼睛一亮,但是还不等着她说话,旁边的女官就如临大敌的张乐扣,“良娣,公主身子弱,不能劳累的。” “只是稍微走几步,怎么能算得上劳累呢。”长孙颖试图跟着这个古板的老女人讲道理,“你们这么背着她,她也不舒服,不如让她下来走几步,活络活络筋骨,对公主也有好处。” 可谁知道那女人一听着长孙颖这么说,迟疑了片刻之后,却是回道,“那请二位稍等片刻,我立刻就去让人肩舆。” 长孙颖对这个答案无奈了,这些人的态度简直是无论怎么都好,公主就是不能下地走路。瞧着这架势,长孙颖简直怀疑晋阳公主长这么大是不是压根儿没有走过几步路。 长孙颖看了看晋阳公主,晋阳公主看看她,然后又看看那个女官,然后垂下了头。很显然她是想要自己下来蹦蹦跳跳的,但是却又不愿意让照顾自己的人为难,于是最后就只有屈服了。 看着这画面,长孙颖不由得觉得憋气,这孩子要是再强硬几分,也不至于这样了。 虽然这是个得罪人的决定,可是长孙颖想了想却决定豁出去一把,直接走上去动手将着晋阳公主从那健妇的背上抱下来,直接放在地上,“我牵着公主走一会儿,要是公主累了你们再背她!” “这怎么可以!”那帮女人没有想到长孙颖动会动手,都给吓呆了,直到晋阳公主站在地上才反应过来,当下几乎是尖叫着就想上来抢人。 长孙颖直接挡在晋阳公主面前,不耐烦的说,“有事情我担着。” “这不行的,这不行的,”那可怜的女人喃喃自语着,整个人都快精神错乱了。 长孙颖虽然有些不忍,但是也故意装作没看到,拉起晋阳公主的手问她,“咱们走几步?” 晋阳公主看着她,偷偷的点了点头,然后做贼似得跟着她小步走了。 平心而论,晋阳公主自己也是想跑跑跳跳的。 长孙颖拉着晋阳公主,刻意配合她放慢了步子,公主一路上左顾右盼,显然也很是喜欢这种感受。往常她被人或抱或背,速度都是由别人控制,自己就算是看着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也不好让人停下来看。这回由自己走,起初还规规矩矩,等着后面,见着路边花花草草,便自以为没人会发现的偷偷走过去摸一下。长孙颖看了忍不住微笑,她们身后跟着的一帮宫女却是各个都哭丧着脸,似乎怕着公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轰然倒地了一般。 她们走了一半,还没走到立正门,就看着李治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晋阳公主的注意力一下从路边花草上的虫子身上吸引过来,惊喜的笑了一声,朝着李治跑去。 李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颇为意外,不过身体比大脑先一步的反应过来,直接就弯下腰捉住了晋阳公主,然后将她抱了起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跟姐姐专门来接你的。”晋阳公主笑眯眯的说道,手掌在着李治的肩头一扒,啪啪留下两个显眼的黑手印。 她刚才一路上摸花又摸草,宫人就算再仔细也不可能把着那上面的灰尘抹干净,所以一双小手早就成了熊爪子。晋阳公主看着李治肩膀上的黑手印,再看看自己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治就先笑了,“兕子这手印儿盖得真好看!” 长孙颖在旁边看着他那笑容,脑海里就只有“蠢爸爸”这三个字在刷屏。 不过老李家的基因好像全部都是很宠女儿的,长乐公主,晋阳公主,太平公主,安乐公主…… 晋阳公主原本有些觉得自己错了,挺不好意思的,结果被李治这么一说,一下就笑了,蹭着李治说道,“我今天自己走路来见哥哥的。” “我看天气好,公主想要走路,就带她走了几步。”长孙颖赶紧站在旁边解释,李治看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那群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晋阳公主的后背,“背心都有些湿了。” 公主人小身子虚,走着几步就出汗,夏天又穿的轻薄,背心汗湿了倒是不意外。不过众人现在又站在树荫下,孩子一出汗吹风的确是容易感冒,于是长孙颖直接把自己的披帛拿下来给她,“搭着吧,赶紧回去洗个澡,也就没事了。” “不要,”对着李治,晋阳公主倒是比别人大胆点,扭着身子避开长孙颖的手,对着李治说道,“兕子想自己走。” 李治没有立刻答应,于是晋阳公主也就不说话,那么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所有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兄妹俩无声的交流。 最后,还是李治屈服了,把晋阳公主放到了地下,然后说道,“那累了可要跟我说?” “好。”晋阳公主兴高采烈的答应道,牵着李治的手,“我跟哥哥一起走。” 长孙颖看着这发展,暗暗的松了口气,默不作声的跟个小媳妇一样跟在他们兄妹身后。 晋阳公主的宫殿要近一些,所以李治没有先回宫,而是先送了晋阳公主回去。等着宫婢们服侍公主洗完澡换了衣服,他又陪着晋阳公主吃了顿饭。晋阳公主毕竟是小孩子,跑了大半天也累了,吃了饭之后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李治看着她坐在那里都头一点一点,于是让宫人带着她去睡午觉,自己跟长孙颖悄悄离开。 “我错了。”等着出来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长孙颖不等着他张口,便赶紧承认错误。 他虽然从头到尾没说着她什么,但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显然就已经是生气了的。长孙颖知道这个时候争论是最要不得的,于是摆正态度,诚恳认错,祈求宽大处理。 李治原本是想等没人的时候训上长孙颖两句的,但是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这人这么一戳,简直是想发都没有发的理由了。于是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无奈的牵起她的手,“你怎么就这么不要面子呢,亏我还在想着怎么说才能给你留脸,你自己倒是一股脑儿的都认了。” “跟你我还计较什么脸面。”长孙颖嘿嘿一笑,知道他肯主动牵自己的手就没什么问题了,心遂是放了大半。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太冒失了。”李治对着她,也不知道是该严还是该松,到最后被着一搅和,也就实话实说了,“兕子不比别人,她若是出了差池,父亲发脾气,那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她七岁的那年,有一次气疾犯了,差点就活不过来,父亲气得将着伺候她的宫人一大半都杖毙了。后来她缓过来,父亲也自知错了,但人都死了又有什么办法,顶多是厚葬而已。也就是从那时起,伺候她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写死晋阳公主……默,我这是架空文……要不然坚持不死小孩儿的原则吧…… ☆、第36章 烦恼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自古以来就是这八个字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长孙颖一想到那些个传说中的御医们怕出错不敢开药方只拿续命的药吊着命的传闻,就觉得心凉。 但这也不能怪御医跟宫女们,毕竟大家都只有一条命,谁不肯惜命呢。 长孙颖想了半天,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反握住了李治的手,“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公主都十岁了,长得还没有八岁多的孩子大,要在这么照顾下去,将来,将来,” 她不记得晋阳公主去世的年纪,但是却记得历史上这个公主的确是没有长成人的。 宫里头少一个公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过尔尔,皇帝再喜欢,伤心过一年半载,还有别的女儿承欢膝下,但是对于李治来说,妹妹却只有一个。 都说天家无私,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最后为着皇位多半也会走上反目的路,就算是同母姐弟,小小的就被抱去各自由乳母教养,后头剩下的也都是名义上的情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晋阳公主跟着他之间的兄妹之情,便越发珍贵了。在这个地方,兄弟不像兄弟,父亲不像父亲,这个懂事到极点的幼妹,是他生命里最接近家人的人。 长孙颖知道这个时候她张口未必能讨得到好,大家都知道晋阳公主日子不长,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个话说出口,毕竟谁知道哪天真出事会不会说是你咒的,所以闭嘴不提是最好的。但她也是在大家族里长大的,兄弟姐妹一串,知道李治的苦,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张口了,握着他的手道,“若不然,从外面请个好大夫来给瞧瞧,悉心调养调养,说不定还能挽回。” 小孩子的确是要运动,但是运动的量到底在哪里,这其间的分寸却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决定的。就是今天的事情,长孙颖想起来也的确有些后怕,所以便想让李治另外找个大夫来,有着大夫指导,或者公主的病情就算是没办法彻底根治,却也可以多活几年。 李治没有动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无意识的捏了捏长孙颖的手,干巴巴的说道,“你真大胆!” 长孙颖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在那里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李治才回过神拉着她重新往前走,等到走到快到宫门前的台阶了,忽然又停着脚步张口说道,“要不然,我去说说吧。” 这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晋阳公主的病情,也只能他说得上话。皇帝如今的心态有点像掩耳盗铃,宫女跟御医都不敢说实话,公主们不会扫皇帝的性子去说这个话。皇子们嘛,太子跟魏王都斗成了乌鸡眼儿,谁有心情理这些小事? 所以,还得他张口。 不过只要他张口了,这事情到底会引起什么后果可就得由他一力承担了。如果晋阳公主的病因此转好,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公主因此而病情恶化,最后皇帝的怒火也必然由他一人承担。 李治细细的思索斟酌了半天,最后觉得就算是再糟糕,他也担得住。毕竟有这么多的情份在,何况又有身份在这里抵着,最多便是被皇帝不喜。 他这个身份,喜是煎熬,不喜也没糟糕到哪里去,为了妹妹,值得一试。 ** “娘子也太过了,小公主是你的小姑,她难得过来,正是你招呼的时候,哪里有推出去的道理。”自从长孙颖出门之后,王婵旁边的荷姑便没有少唠叨。她是王婵的乳母,从小服侍着她长大,忠心耿耿,所以王婵嫁进来的时候也就跟着一起入了宫。她地位非常,有时候也就是她能在王婵身边说说话。 “小孩子,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我能拿她怎么办。”王婵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她是嫡长女,在着家中时,弟妹们到她面前来向来是恭敬有加,亲热不足。等着她定下嫁给晋王之后,那更是恭恭敬敬,所以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子,讨小孩子欢心。 晋阳公主来,她出于礼貌,陪着坐了两刻钟,谁知道公主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到最后她实在是没办法硬着头皮继续坐下去,这才喊了长孙颖过来。 “就算是枯坐着,这样要你陪着她坐才是啊。”对着小主人这性子,荷姑真是无话可说。明明都是有利于她的事情,最后却总是莫名让别人落了好处。“她一个嫔,结交那么多公主做什么?前几天高阳公主来拜访,坐着坐着到她那儿去,十几天前豫章公主送东西,面子上都有,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主要是送她的。如今殿下又是整日在她那边歇着,你,你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来得早,殿下跟公主们待她亲厚是应该的,何况她姓长孙,本来就跟着她们亲,这关系旁人比不了。”王婵端着茶碗慢慢的喝了口茶,然后教训自己的奶妈,“女子善妒是大忌,你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荷姑听着她这话,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嘟囔一句,“你怎么知道曹大家不善妒?我听说曹公都没有侍妾呢!” 教训女人们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无条件地顺从丈夫的班昭,其实从来都不顺从的女人。论私她替兄长完成未完的汉书,上表要求皇帝让哥哥回京,教书育人,论公邓太后以女主执政,她以师傅之尊得以参予机要,决断军国大事。女人能干不能干的事情她都干了,所以读书不多的荷姑觉得曹大家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别人这样做。 可惜她们家的小娘子,就真的都信了,一举一动都按照圣人的标准来,不争不妒,看的让人心焦啊。 没见过房夫人宁肯喝毒药都不让房相纳妾么?她不求娘子有这份刚烈,起码也稍微跟着两位嫔妾争一争,别动不动将着殿下往别人房里推啊。她这样贤惠大度,那小世子怎么生得出来! 王婵听着奶妈如此议论班昭,觉得很丢脸,又不是寒门小户的人家,怎么能说出话来,当下她羞愧都不好教训她,只能瞪了她一眼。荷姑也自觉地失言,闭嘴缩了缩肩膀不再说话。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声,荷姑一听就激动了,忘记刚才的事情,赶紧催促王婵,“殿下回来了,娘子赶快去问安。”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王婵瞥了荷姑一眼,她心里头也是极其欢喜的,但却仍然不忘记自己的风度,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对着铜镜确定自己的外表没有一丝问题之后,这才带人款款走了出去。 李治回来都走到殿中了,才看到王婵带人走出来,下意识的将着她这种姗姗来迟的态度跟着长孙颖快到立政门去迎接自己的举动做个比较,本能的就觉得王婵对自己冷淡了。 王婵满腔热情的走到门口,一看这李治身后跟着长孙颖,尽管说着不妒,心里头还是有些酸酸的,当下行了礼看到李治衣服上的污渍,下意识的就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事。”李治心里头还想着去给晋阳公主找大夫,没有太多的心情闲话,于是不耐烦的说了句,然后丢了一句,“你以后有空多去陪陪晋阳,她一个人在宫中,也孤单的很。” 公主身边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人陪,怎么会觉得孤单。王婵在心里头想着,然后酸酸的觉得李治肯定是怪自己刚才没有陪公主,心里头有几分想解释,却又想着解释就近乎狡辩,不符合女子德行。自己对着丈夫应该顺从,他说什么就说什么,于是便低着头应道,“是。” 李治本来就是顺口一说,也没太在意,说完就准备往后面走,王婵见着长孙颖在三尺外站着,终究狠下心厚着脸皮跟上去走了半步,李治察觉到她跟在旁边,停下了步子,疑惑的问她,“你有事情?” “没,没有。”王婵站在原地,憋红了脸,小声的说道,“我只是想问问,殿下,殿下需不需要过去换身衣服?” 李治听懂了王婵邀请他去换衣服的用意,多半是希望他能留在那里。算起来这也是婚后她少有的主动邀请他过夜了,换做平时,看在她的身份上李治也会过去哪怕坐坐。但是他今天心里头实在是有事,便不耐烦的说道,“我还有事,就在书房里歇着了,你们不必过来,各自歇了去吧。” “是。”王婵见着李治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有些怕的,只能应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 “启禀王妃,我想先行告退一步。”长孙颖知道李治心里头难过,今晚怕不好过,便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去打扰他。听着他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等着李治走了之后便向着王婵行礼道。 “哦,好吧。”王婵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待着长孙颖走了,她却又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了看她的背影。 哼,不过就是以色事人而已,长久不了的。王婵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着心里头还是悄悄的妒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坑女人最厉害的就是女人,我一直觉得班昭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淑女,她做的事情跟男人也差不多了,但还能做到让男人都觉得好,情商实在是高。中国历史上,扮演女宰相角色的女人不少,但是像着班昭一样不被骂,还被夸的,貌似都只有她一个。长孙皇后也是以不干政为名,但是她该干预的事情一件也没少做。同样她也给女人们写了一本如何当好女人的书……连武则天,也写书告诉女人们如何当好老婆,但是联想下她自己做的事…… 所以,千万别迷信书,尽信书不如无书。 题外话,我不讨厌王皇后,至少我觉得她死的时候,是非常有气节的。她的高傲,这种人我其实很欣赏。虽然她们经常苦逼。 ☆、第37章 嫉妒 女儿家没有不爱漂亮的,王婵再庄重,到底也才十六岁,还没到超凡入圣,或者说心死如灰到看着了漂亮的女子不羡慕的地步。她不明白,母亲说女子颜色不重要,德行最重要,可是父亲为什么就偏爱漂亮的姬妾,而殿下也总喜欢往长得好看的长孙颖那里去,明明嫉妒,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书上都说,嫉妒是不道德的,女子应该为自己的嫉妒而羞愧,男人可以因为妻子的善妒而休掉妻子, 当王婵再次坐到桌前煮茶时,已经没有了起初那份平和的心境。她看着碧绿的茶汤,一直端到茶碗都变冷了,才说了一句话。 我想见母亲。 ** “那是谁?”长孙颖坐在窗下看书,瞧着外头有人进了殿,眼生的紧,便随口问了一句。 “是王娘子的母亲柳氏,”刘绣正在旁边伺候着,听着长孙颖一问,赶紧回答道,“听说王娘子想念母亲了,所以就从宫外请了进来。” “哦。”长孙颖拖着下巴应了一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她进宫一年多,也就那次过年的时候偷偷见了母亲一面,可王王妃进宫不过数月,便可召母亲进宫叙话。 这是王妃的特权,嫉妒不得。 长孙颖看了看,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从心里头论,她对王婵是没有半分恨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圣母,只是因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自己嫁进来是做得不得主的,王妃心里头却也不一定乐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她的可怜不是王婵造成的,王婵的可悲也不是她害的,甚至连她们得不得宠都不是由她们决定,所以何必将着对方当做敌手? 所以还是徐芷那句话豁达,又不是没了你,我就能独宠了。只要李治还是亲王,那么总有源源不断的女人会送来。 若是在那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那个二十一世纪,她自是勤勤恳恳的蚁族,劳碌半生供一套房子,找一个男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李治这种人对于她的存在,大约就是电视上看到的领导人儿子。 那种生活虽不惊涛骇浪,但也是她喜欢的。 可惜在这个时代,做妻做妾都不是她能选,当初不敢死,现在更舍不得死,生活中即便是有不如意,但也总有很多好的,她也不是什么烈女,于是就小心翼翼的活下来。 说赖皮点,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恣意?连皇帝都有那么多不如意呢,她一个小女人矫情什么。 所以从着王婵进门,长孙颖便打定了主意,能跟着徐芷一般能和平共处最好,若合不来便相敬如冰,只要她不来犯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招惹她。 现在看起来,王婵的确是个操行极好的女人,只希望她的家人,也有着一般美好的品质吧。 ** 长孙颖想着这个,便不觉有些心烦,将着书卷了几卷,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在想着事情,刘绣等人也不敢乱插话,便无聊的拿着团扇赶蚊子。正闷着呢,忽然外面有人通禀,说高阳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快请。”长孙颖虽然想不到公主为何而来,可此时有人跟她打发无聊还是极好的,于是赶紧起身让人迎客。 高阳公主这个人,长孙颖不好评价,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便是“精明”。她长袖善舞,认识的人多,常常往长孙颖这里送一些不轻不重的礼物来,你再疏离,日子久了也都得有几分交情。所以再来,也不好不热情款待,所以不知不觉就给人一种很亲密的感觉。 但是高阳公主这人又极其会拿捏分寸,便是亲近,也不逾越,所以长孙颖倒也不排斥跟她交朋友。说实话,这世上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能有几个?越是无欲,便越是可怕,多半是所图甚大,倒不如高阳公主这种摆出我跟你好是因为有利可图而亲近起来的人。毕竟跟着高阳公主,长孙颖享受她的好从不用担心。因为你知道她会自己从你这里把好处拿走,只要防着不被坑就好了,不会有恩深难报的错觉。 高阳公主进来的时候满面春风,见着长孙颖让人铺席,也是爽朗的一挥手,“我都不是第一趟来了,咱们也不讲那个虚礼,直接在你的胡凳上坐就好了。” “你不介意就好。”长孙颖让人把她的藤椅和圆桌搬过来。宫里头的匠人都是举一反三的,虽然不懂什么人体力学工程,但是怎么让贵人们舒服还是很有心得。在着木做的沙发出来后,又根据她的要求编出了藤制的椅子,又无师自通的配了跟藤椅高度相衬的几子,长孙颖平时摆在窗下看书喝茶很是惬意。高阳公主年纪小,也不讲那么多俗礼,做了几次后也很喜欢这种不用虐待自己脚的做法。 高阳公主跟着长孙颖面对面坐了,兴高采烈的让人将着带的东西拿上来,“今儿给你带了好东西。” 长孙颖好奇的看着端上来的大疙瘩,丝绵的毯子拿掉后是个青瓷坛子。坛身虽瓷色匀称,犹如一泓碧水,却也不是多稀罕的,高阳公主不至于眼前的拿着这东西来炫耀。所以,东西应该都在坛子里头了。 在着她期待的注视下,长孙颖打开了坛盖,只觉得里头冒出丝丝寒意,往着里头一看,惊喜的叫道,“竟然是荔枝。” 原来这坛子里头铺着一层碎冰,冰上又有着荔枝,怪不得外面用丝绵被包着,这就跟后世卖冰棍的差不多了。 “一路从岭南送来的,也不多,所以我就没有到处分,专门给你一个人带来了。”高阳公主笑嘻嘻的说道,对长孙颖惊讶的表情很满意。 大多数人对于唐朝荔枝的印象,大约都源自“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首诗了。若论导致亡国的水果,估计大多数人都要将它排上号。不过在着杨贵妃之前,长安本来就有荔枝,但估计并不是很多人喜欢它,所以也不特别惹眼,就跟着每年送来的千奇百怪的珍果一样,也就是个稀罕物而已。 荔枝难以保存,快马运输成本造价非同寻常,就是在贵人中也算是奢侈品了,长孙颖见状就有些要把东西往外推,“这么贵重的礼,我怎么受得起。” “哪里就受不起了,我这回是专程来谢你的。”高阳公主笑得眉飞色舞,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特别强调道,“你可帮了我大忙!” “我帮了你什么忙?”长孙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整日在深宫,门都很少出,能帮她什么忙? “你上回说的那事啊。”高阳公主眨眨眼,让着服侍的人走远点,才兴奋的说道,“我让人在东市开了间店,你猜赚了多少?” 长孙颖慢了半拍,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真的做了?” 这件事情,可就说来话长。前段时间长孙无忌晋升为司徒,长孙颖与有荣焉,所以高阳公主特意来贺她,然后闲聊之中,就说起公主的封地来。 提起唐朝的公主,大概众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挥霍无度,长孙颖也不例外。在她看来,这些公主出嫁时本身就有一笔丰厚的陪嫁,后面又享有食邑,已经是超级富婆了,所以当高阳公主跟着她讨论偷税漏税这个问题时,她吃了一惊,险些怀疑听错了。 但是这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高阳公主烦恼的是,去年冬天没有下雪,庄户受到了影响,今年农业减产。所以她在为继续按照往年的比例收税,还是按照减产后的收税标准而很烦恼,所以打探长孙颖的口风,想叫她问问李治是怎么收的,打算跟哥哥保持一致。 这个时代皇子公主都有食邑,但是食邑一般都是虚的,真正的收入是靠实封。例如律法上规定亲王食万户,但整个贞观年间人口还不足三百万户,太宗怎么可能给李治一万户百姓,所以他实际上得到的是一千户。这在诸王中已经算多的了,按照高阳的普及,太宗的兄弟郑王六百户,徐王、韩王都是七百户,道王八百户,至于儿子们,一般都是八百户,晋王,魏王特厚而已。公主食邑一般是三千户到一千户,但是实封多为三百户,长公主多加五十户。高阳这辈中,长乐公主最多,有五百户,但她是嫡长公主,这个还是长孙皇后劝了之后的户数,众人羡慕也是无法。襄城公主因为特别贤惠,皇帝嘉奖她,又多赐给了她五十户,算是第二多的。其它的公主,一般都是三百户,数目相同,但是州县以及户数人口的不同,也会让收益有着很大的区别。 按照规定,公主皇子的食邑,他们只享有经济权,却没有管理权,平时管理还是地方政府在管理。只是收税时,会派属官与地方政府一同统计,然后三分之一交给国家,三分之二归她们所有。 一般来说,天下大旱、洪涝,或者是灾害发生的减产,国家都少收或者免收赋税,但是公主亲王的封地不在其列。这些地方属于国家的那一部分,国家有权利免收,但是属于皇子公主的那部分,收多收少,就看上位者的良心了。 高阳公主因为是比较得宠的公主,所以分到的地方比较富庶,而且丁口也在四口之间,还有少量的五口,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收入很满意,但这样一来,要是少收的话,损失也就相当的大,高阳公主虽然不见得良心特别坏,不过显然作为一个这辈子都没下过地的公主,她对于灾年对百姓的影响是一无所知,唯一的直观印象就是,这将会影响到自己的收入。所以她不想少收,但是她也担心名声不好,所以这些天都在打听别人怎么收的,然后决定自己随大流。 她这个做法,实际上是一种很稳妥的做法,法不责众,御史们到时候要骂一起骂了,她也不显得特别可恶,不会引来父亲的厌恶,这就够了。这事情原本应该去跟王妃打听,但是王妃才嫁过来不足一月,高阳公主怀疑她连账本都没见过,所以就跑来跟她认为比较受宠的长孙颖打听了。 长孙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老公竟然是个大地主,在卧槽他竟然好有钱这种感慨闪完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劝高阳公主,“这是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的,你千万别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做出什么错事。这年头有什么都不如有个好名声,陛下想做千古明君,你要是身为她的女儿还做做那种拖他后腿的事情,你说他能喜欢你吗?” 长孙颖劝高阳公主这话也是实话,历史上敛财的公主原本就没什么名声,何况她这种原本就被人黑到底儿的,要真加上一个残暴贪财的名声,怕是死了还一堆人叫好呢。如果她能博个好名声,将来就算不小心牵扯到了什么谋反案,办案的人恐怕也得考虑下才敢对她下狠手吧。 “可是要少收,就真的少好多。”高阳公主也不是不知道有好名声的好处,但始终有些肉痛。那些虚名哪里有到手的钱实在啊。这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今年少了,明年年景万一不好,她也不可能再涨回来,就只能一路少下去。到时候名声是有了,但日子过得苦哈哈,又有什么意思。 公主出嫁才有食邑,出嫁前都是府库供养,按月老爹给发零花钱肯定没有自己收税来的爽快啊。她好不容易熬到进来,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难道就要像着大姐那样做个贤惠的公主么?大姐没有公主府,省了不少开支,可她还有公主府一大帮人要养活,衣食打扮宴游玩乐都要钱,要是不收税,那钱从哪儿来? “有没有既赚钱又能博到个好名声的办法?”高阳公主趴在那里哀叹道,自己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 长孙颖觉得难得培养出一个朋友,她要是不倒掉,将来对自己也是有益,于是努力想了想,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你要说吧,还真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唐初的封邑还保持在一个良性循环,功臣也才几百户,亲王的封邑也不会太超过,丁数也是三户四户。真正恶性的时候是在武周、中宗、睿宗这段时期,真心完全失控了。公主的实封能达到万户,三千户五千户,而且动不动就挑七丁的人家。妈蛋,国家才三百八十多万户,就算增长也增长不到哪里去,这些人占了这么多,国家怎么办?太平公主的年收入已经占国家百分之二十左右时,她不倒也就不行了。 嗯,不过太宗这朝,亲王的实封一直很少记载,所以几个儿子都不大清楚。但是从着李治贞观二十三年给诸王加到一千户,我大约推断之前的亲王应该都不足一千户。当然超过千户的也有,肯定不多。 我一直觉得享乐不是错误,但是这个真心不应该建立在损害国家利益上。唔,我是架空文,当然怎么爽怎么来,呵呵所以这个就跟点点的种马文一样了,女主不会做这些,但是会竭力给周围人灌输不要与民争利的思想O(∩_∩)O~ 不过要说让公主不收税,这也不大实际,一方面公主的公主府是有属官的,还有伺候她的宫女这些,都是要发工资。另外一方面,唐朝的化妆品首饰也真TMD贵啊,中期一支好簪子可以买到七十万钱。呵呵,大家知道这是神马概念么,一贯钱是一千,十贯是一万,七十万钱就是七十个十贯。呵呵,贵妃一年的俸禄才十贯,要攒五六年才买得起一根簪子,这叫女人们不贪污肿么办啊。而且妈蛋,唐朝的簪子不是按根带的,是按打带的,一带十二根,你带三四根怎么好意思出门见姐妹呢~~o(>_<)o ~~LV神马的跟这个比起来弱爆了。这还只是头上呢,脸上呢?身上呢?衣服呢?裙子呢? 所以,女人伤不起啊~ ☆、第38章 赚钱 有人曾经讽刺过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其实这个也从侧面反映出,寻常的物品异地之后,会变得有多珍贵。就拿着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荔枝在这岭南漫山遍野便是,但一入京城之后,却金贵的只有贵人们才能够享用了。 长孙颖当初在高阳公主送柿子来时就想过,这东西要是拿到外面去卖,准能卖不少钱。凡事只要跟皇家沾边,那就是身价倍增,何况是这本来就是贡品产地出产的物品,珍、稀这两者都沾上了,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只要能卖,那绝对不愁市场。 但是这么久来这门好生意却没有商人做,不是商人傻想不到,而是商人做不起。在外地卖一文钱的物品,在长安城可能会卖到一百文,乍一看是好生意,但是一路上的赋税可能会收到两百文。先前就有过一个商人运输一船草贩卖,结果最后赋税高于船草,商人不得不弃船逃跑的故事。这故事在着这个重农抑商的国家,其实很普遍,商人赋税本来就重,再加上各地盘剥,所以最后送到长安城来的商品物价都奇高。在着这种比例之下,商人都会选择丝绸珠玉香料这种体积小价格高的商品,尽管税收重,最后的收益也是高,总比你运一车橘子劳心劳力最后一无所获的强。 但是这个问题在高阳公主面前就不是问题。公主的家奴出去办事,不仗势欺人已经是公主品德高尚了,还受地方盘剥?简直是开玩笑嘛。 除了免税,高阳公主还有个优势,就是可以借助驸马的职务之便,搜集各地的农产品。其它公主就算是有心做生意,销售不发愁,但是去哪里进货去是问题。既然开店,那必不能做一时买卖,得极其四季商品才行。这事情专门派人去做,劳神劳力还不一定打听的道,但是房遗爱就是太府寺卿,天下的贡品都从他们这里收,所以高阳公主都不用公器私用,只要派个人去有关部门呆着,等着各地上贡的人在交东西时统计一下,就可以弄清楚各地的物品产量特性以及时令。至于运输路线方式,每年运送贡果的人专职研究这个,只要张张口,那些人本来就怕收贡品的人刁难,哪里敢隐瞒,怕是就算有什么不传之秘也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个一干二净了。 长孙颖当时跟高阳公主算账算的很清楚,“你就算把百姓压榨到底,只给他们活命的余粮,一年到头他们也只能产上一季稻米,织几匹布,能刮来多少钱?若是你让家奴在东市弄一个店面,只要随便买卖各地的土特产,一年能够赚多少?就拿着这荔枝说,一百文一颗,一瓮一百颗,就是十贯,一日卖上十瓮,便是一百贯了,能抵多少农人的赋税?如果你能说动陛下允许你卖进贡剩下的贡品,那就更是一本万利,一瓮一百贯都有人买。” 高阳公主听到这个数目,当下眼睛就值了,砸了咂嘴,有些发飘的说道,“好多钱!” 长孙颖是见识过土苹果十块钱一口袋,进口蛇果二十块钱一个的,对这种不以为然,“其实卖贡品来钱最快,每年上贡的物品其实不足十分之一,剩余的都堆在当地浪费掉了。但想要做这事情有些难办,毕竟要说通陛下不容易。” “这个好办,我去求父亲,至于名目,回去让着驸马想想就是,反正,反正都是好事。我们这样,也是替百姓办了一件好事啊。”高阳公主眉飞色舞的说道,显然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果然利润才是最好的兴奋剂,长孙颖看着高阳公主这样子,本来还想说要赚这个钱最大的困难就是得不要脸。时人以商为贱业,哪怕是公主的家奴去做这个,也有些跌份。但是长孙颖看高阳公主的样子,压根儿就不把脸面当回事,所以也不说这句话了。 她出的这个主意,就是跟着后代那些官二代借着身份权势贩卖物资一样,不过长孙颖觉得这也是一举数得。既给高阳公主解了缺钱之虞,又帮了百姓一把。长孙颖听过李治说过种植贡果的那些百姓们都很辛苦,虽然一定程度上免除了徭役和赋税,但是因为贡品不能私售,送入宫廷来又没有收益,所以等于一年到头都没了进项,许多地方竟然因为进贡品而至百姓破家。如果高阳公主能派人去收购,哪怕是低价,也给了那些百姓的一条活路。 长孙颖当初只是说说,也没想到公主能办成,却不料只是过了半个月,高阳公主也就兴奋的上门了。 东市铺子难得,但公主想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至于人员雇工,这当然都是公主的家奴去想办法的事情。公主唯一的贡献就是说了一句我想做,以及跟着老爹表示了j□j恤百姓的心思,愿意为那些辛苦一年的百姓们解决点小问题,要了个授权。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帝听着公主愿意掏着自己的荷包补贴百姓,不用花钱还可施恩于人,有什么不行的,于是直接就同意了。 实际上太平公主派去采购的人才刚上路,但是她一盘好店铺就不愿意干等着,正好最近有某州来送贡品,她便直接让人将送剩下的东西送到她的店铺里去了。当然她也是付了钱的,虽然负责的小吏一见她就腿软了,说白送都可以。但高阳公主摆出我很善良我很贤惠怎么可以白要百姓的东西,让管家象征性的给着了点钱,然后就将着东西摆到了自己店里。最开始她也发愁那么贵卖不出去怎么办,只是准备试水一下,但是她完全忘记了她还有个算是位高权重的老公呢。房遗爱很痛苦的跟着周围人抱怨了一句公主太胡闹了,异想天开云云,身边的属官一面附和“寺卿你真是不容易”,一边迅速的让着官家带钱去采购。开玩笑,上司的老婆开店你还敢不去买东西,哪怕那东西你不需要,为了拉好关系也该去下啊!何况他老婆还是公主! 房遗爱是个被老爹教育的有些呆板的人,做事一向兢兢业业,因着本身就是富二代,并不缺钱,所以上任也完全没有主动贪污的意识,让着许多想要巴结他的人都有点无从下手。如今眼下忽然见了这个,虽然没有明白这两口子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去奉献几个小钱是绝对没错的,于是高阳公主那小店顿时是客似云来,将着家奴都震惊了,最后还是采取限购措施,才勉强多拖了几日。 “这比去乡下收租好啊。”高阳公主感慨了一句,她也不是多狠心的人,有一次心血来潮去乡下了一回,结果不小心见着那里的妇女小孩儿,回来便不舒服了好几天。如果能有更好的赚钱方法,她自然也不愿意去做那个恶人。 “你记得千万不要亏待了百姓,”长孙颖吃着她送来的荔枝,想着叮嘱了再三,“这件事本来就不大好听,一定要做出你是一心为公,牟利是其次的姿态才对。” “我知道。”高阳公主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然后告诉长孙颖,“我找了个文采好的掌事,已经从着百姓出发,帮我写一篇奏表了。到时候等赚了大钱,我一则会减少食邑的税收,一则还会拿出一部分钱来补贴驿站,这样就可以直接借驿路运输了,更省事情。” 长孙颖听了这话,不由得感慨她的八面玲珑。唐政府有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传驿制度和最完备的驰道,但是除了边疆地区之外,整个内陆地区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这些驿站都是闲置的,多倍官员借用来传递信件以及货物等等。但是官员使用驿站是免费的,而国家在着没有战事,这些驿站的本职作用发挥不明显时,户部又会根据需要减少拨款。驿站一直被使用,而且越来越频繁,但是办公经费越来越少,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驿站人员薪水微薄,老旧的马匹房舍也得不到更换和修缮,驿馆人员怨声载道。 高阳公主要借用驿道给自己做事情,原本也是打声招呼就可以的,那些人不敢耽误她的事情,但是效果当然比不上她额外的给些钱好了。在免去地方盘剥,她这生意本来就赚的是超额利润,所以完全不需要吝啬这么点蝇头小利,花个小钱买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听着高阳公主的感谢,长孙颖不敢居功,笑着对她说道,“你要真想要谢我,那不如在外面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出色一点的大夫?” “你要大夫做什么,宫中的御医不够吗?”长孙颖听着这话愣了愣,好奇的问道。 长孙颖笑着摇摇头,“你别问我为什么要,只要能打听一两个好用的,就算帮我大忙了。” 李治自从打算为晋阳公主治病之后,便开始认真的在着京中搜罗名医了。只是如今还没什么眉目,这些天心事重重的有些食不下咽,长孙颖有心劝他几句也不好劝,便想着若是能帮他找个医生就好了。 “这个啊,”高阳公主知道她大约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于是也没勉强,想了片刻道,“你还别说,我最近真有这么个人选。前几天驸马请了个大夫过府为我看诊,我听说他名气极大,是个老神仙,驸马好不容易才请到的。” 长孙颖一听着这个老神仙,当下就觉得不怎么靠谱,于是问道,“叫什么名字啊?你说来听听,我记着好让殿下派人去查查。” “这个人是个道士,京兆华原人,听说常年云游天下,最近才回到京城,”高阳公主越往下说,长孙颖便觉得八成是个骗子。云游,道士,这不是骗子的必备伎俩么?她正想劝高阳公主赶紧换大夫,免得被骗了时,却听到高阳公主说道,“好像叫什么孙,孙思邈?” “噗!”长孙颖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什么,你说孙思邈?” 作者有话要说:唐代早期公主做生意赚钱的不多,但是晚期的确都有了,所以算不得什么大事。 至于高阳公主同代,呵呵,大家大约想不到,高宗陛下还想过卖马粪吧╮(╯_╰)╭当时禁苑中马匹太多,马粪相应的堆积如山,同时京郊的百姓却为肥料苦恼,于是少府监算了笔账,说陛下咱们把这个马粪卖了,一年能得二十万贯啊。高宗一听这么多小钱钱,就动心了。但是结果被宰相一巴掌拍下来,“陛下你想让后世人一提起你就想起你卖马粪么?”于是就因为名声不大好听而制止了…… 我觉得挺可惜的,二十万贯,皇室能自己把这个钱挣了,就可以给百姓免多少赋税啊。只可惜古人太看重名声了。 ☆、第39章 傲气 孙思邈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在后世的名声要比现在的大得多,至少长孙颖前世常去的中医院大厅壁画就是他。所以这会儿猛然听到这个人名,都被吓得呛住了。 不过能找到他的确是意外之喜了,长孙颖请高阳公主回去确定好孙思邈的具体地点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人留住,然后就抱着这个好消息等着李治回来告诉她,以至于将着王妃那件不愉快的小事都忘记脑后了。 不过她忘记了,却不代表别人忘记。当天李治回来的很晚,一进殿就看到王婵在旁边侍立着等候他,顿时吃了一惊。 他回来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一下朝就回来了,有时候却要在弘文馆听完书才回来,有时候则是跟皇帝去甘露殿。所以几个妻妾也都习惯了他这样,并不会特别专门出来迎接他。 “殿下回来了,”王婵走到他身边,算是亲切的关心道,李治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你等我有事?” “无事,妾身只是看着殿下回来,心中欢喜,是故特别在此恭候。”王婵毕恭毕敬的说道,李治觉得这忽如其来的热情都有点让他起鸡皮疙瘩了,于是随便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王婵站在他旁边有些微笑不下去了,自己这样殷勤,他的反应就这样? 李治一头雾水,她难道真的特别等自己有事?可是问了又说没事,这到底想怎么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数刻,李治只觉得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便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你我之间不必拘泥这虚礼,先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 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的向着后殿走去。 “殿下,”王婵在着背后喊了他一身,李治听到她的声音像是怕了似得,假装没有听见的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王婵站在原地,咬着嘴唇,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荷姑在着旁边看着,心里头也觉得不是滋味。不过男人都这样,自家姑娘为这事就流泪,让人看到只会觉得她娇气,于是赶忙小声提醒了她两句,“娘子,莫伤心了,这还在外头呢。” 王婵低着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转身就气呼呼的带着人走了。 等到了屋内,荷姑打了水来,自己动手亲自帮着王婵净面,然后小声的劝着,“这不过是第一次,殿下兴许心里头真的有事,你别往心里头去,咱们明日再去等。十次八次,总能遇到他有空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去。”王婵擦着脸,低低的说了一声,语气里却是充满了不甘。 荷姑听着这话愣住了。 “我是他的妻,是他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夫人,凭什么我还要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他垂怜。”王婵闭着眼,睫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既脆弱却又倔强,“我就是不去,他还能一个月两个月的不过来了不成?” 荷姑听着这话,不由得傻掉了。 王婵睁开眼,却是满眼的坚毅,“他只要还要名声,便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我又何必这样自甘卑贱!” “娘子,这,世间女子不都是这样的,向着自己的夫君低头,这叫什么低三下四?”荷姑讷讷的说道,不知从何劝起。 唉,早知道娘子在要请夫人进来说话时,就该劝住她才是。夫人自己在家里都稳不住局面,跟着郎君也是面子情份,由着她来教小娘子,怎么可能挽回殿下的心呢。 从着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她看着心里头着急,可怎么都劝不回。 “我刚才都低成那样,还不够吗。”王婵抓着帕子的手不由得就锁紧了,她打扮了半天,特意穿了最漂亮的裙子等在他回家的路上,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平素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但是在他面前,却总不想失了分寸,被他看低看轻。她心里头有着他,在乎他的反应,所以他越不在意她,她的心里头就越发的难过。越难过,便越不愿意自己这样的丢人,像着那些卑贱的女子一样,将着时间花在梳妆打扮上,然后逢迎的围绕在他周围,却被他弃如弊帚。 与其这样,那她还不如一直都庄重着,纵然他不亲近她,也断然不可侮辱轻慢她。 ** 李治匆匆忙忙的到了后面,心里头本来一直在闷着事,听着房子里传来的笑声,陡然就放松了起来。 “啊,你回来了啊!”长孙颖正在听着刘绣等人说笑话,她笑点低,什么都能笑起来,听见门外的响动,看着李治站在那里,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跳下沙发跑了过来。 “又贪凉不穿鞋,小心生病。”李治看着她踩在地板上白嫩嫩的脚丫子,忍不住训斥道,长孙颖笑着搀着他的手臂,“见着你太欢喜,哪里还顾得上穿鞋。” “你的理由总是一堆堆的。”李治被着她拉着坐在椅子上,然后长孙颖又倒了她自己喝的花茶,端着试了口温度,然后送到他嘴边。李治就着喝了几口,觉得舒服了不少,心里头的郁闷也消解了不少。 “我看着你脸色不大好,有心事?”长孙颖待着他脸色缓和了不少,坐在旁边问道。 “是有些事情。”李治靠在沙发,平常觉得她胡闹,但是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倒也挺舒服的,所以当下半眯着眼,却是有些不想提及那些烦心事,“我在外边看你心情挺好的,今天有什么开心事?” “是有那么一桩。”长孙颖点了点头,很是担心李治这罕见的疲惫,于是问他,“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先说出来让我听听嘛。” 李治想了想,“你有什么好事,先说来让我听听。” 他见着长孙颖还要反驳,便笑着阻止她,“先说个好消息,让我心情好一下,一会儿说不定不好的事情都好了。” 他既然这么说,长孙颖也不违逆,见着他这么说也在理,便点了点头将着高阳公主找到了一个名医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将着孙思邈大吹特吹了了一番,“据说医术好得不得了,有药王的名声呢。” 李治听了孙思邈的种种“神迹”,也只是笑笑,估计跟着长孙颖最初的观感差不多,觉得是个骗子。但不管怎么样,长孙颖都算是其心可嘉,于是他也受了这份好意,“算你有心了。既然说着这大夫好,那咱们就去看看。” “不召进宫来?”长孙颖咂摸着他这话里头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将着孙思邈召进宫。 “奇人异士总有些怪脾气,若是以常理下诏,恐怕会惹得他不愉快。我还是让人打听打听,按照他的癖好来,带着兕子去上门求医吧。”李治想了想说道。他心里头对着孙思邈的医术不怎么放心,绕开太医署和尚药局是得罪一堆人的事情,若是大张旗鼓找了个骗子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况且,若那大夫真的有几分本事,刚正不阿也就罢了。万一是个骨头软的,到了宫里头被一吓,也跟着太医一样不敢说,岂不是又白费功夫了? 只是瞬间,他脑子里便转了一圈,只是有些顾虑不好说,所以对着长孙颖,只选了最简单的一种说法。 长孙颖听着这话,想想也对,顿时崇拜的说,“你想的可真周道。” 李治听了淡淡一笑,心里头的烦闷却解了不少。 她这样心思单纯,他要护着她,注定要处处多想些才是,有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说完了我的事,九郎有什么不开心的?”长孙颖看着他想打混过去,撒娇的摇着他的手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治抬眼看了宫人们一眼,宫人机灵的往后退了半米,然后他才看着长孙颖,轻声说道,”我们可能,可以离开京城了吧。“ 长孙颖听着这话,先是一惊,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李治的意思,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抚着他的手背,低声问道,”殿下,可是改了主意?“ 李治的意思,自然是他有可能被送出去就藩。按照他原来的想法,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是如今看着这样子,他不喜反忧,显然是不想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的?长孙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心里头却又莫名的有些了悟,李治这么做,也是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褚遂良去年答应过我,在父亲面前说起我的事情,建议父亲将我从宫中移出,却没有找到机会,我也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他今天在朝堂上忽然提出来,不过却不是因为我,而是魏王。张玄素今天在朝堂上奏,自从父亲命令太子领出所用库府器物,各有关部门不必加以限制后,东宫用度大涨,将父亲与隋文帝相比,喻太子肖杨广。太子十分生气,于是有亲信便跳出来指责魏王极奢,并列出来这半年来魏王的用度,证明太子并不十分浪费。褚遂良身为谏议大夫,说太子不对,魏王却也过分。皇帝宠爱儿子的心思大家都可以理解,却不应该因为私情而给予次子们不当的地位。他举例我和魏王,说我们应该早日去封地就藩。父亲这次没有反驳他的话,似乎真的有所动摇。“ ”真是天意弄人,“李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长孙颖的背,苦涩的说道,”当初日日想走,却苦寻不到这个机会。如今我不怎么想走了,却似乎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感冒了,头一直疼的厉害,所以只有一更。 明天我尽量早点更新。 ☆、第40章 看病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个时候李治还被在后宫圈养着,自然觉得能离开便好,少沾染是非,但是如今他可以每日听朝了,站在朝堂中,感受着整个帝国心脏的跳动,要说他没点什么想法,实在是不大可能。 他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跟以前一样的谦卑,就已经是他的自制力过人了。 如今立足在朝堂上,他更加清楚明显的看到到太子一派与魏王一派的争斗,其影响之深,规模之大,远超于他的想象。两人几乎已经势同水火了,这不由得让他也有了些心思。 若人看到两头猛虎相斗,是吓得逃走,还是站在安全的地方观虎斗? 太子占着长的名义,多年监国,身边有着一大批自从入东宫便被盖上烙印的东宫属臣,但是有更多的人在着他那里排不上号,便将目光转向了魏王。太子近年来的荒唐事一件连着一件,虽然圣上并没有废长之心,但是太子自己却是将着民心糟蹋的差不多了。如今有不少人都将他与炀帝相提并论,皇帝如今还支持着他,但是在下面人已经动摇的情况下,这支持能撑多久? 相比之下,魏王的名声要好多了。 可仔细论起来太子,太子也是被逼的。例如张玄素今天骂太子用度极奢,但是这只看其一,未见其二。太子一个人就算再能折腾,能用多少东西?其实取出来的钱物,大多数都赏赐给了身边的臣僚。魏王富裕,可以用财帛打动人,太子多年的用度都被宫中制约着,说来可怜,他赐给臣子的东西还不如魏王赐给宠妾的,这种情况下焉能不急?所以一旦府库没有限制,他肯定会取出东西赏赐自己的近臣,因为只有他们的支持,他才可能打败魏王,登上大宝。 但是令太子没想到的是,这些人收了东西之后,反过来会骂太子奢侈? 但其实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太子的属臣,大多数都是皇帝的亲信,他们在东宫属臣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更深的烙印是朝廷重臣,在忠于太子之前,他们更忠于皇帝。所以太子的名声不重要,他们骂太子,可以向皇帝表示自己忠于职守,严格在管教太子,向天下人表示自己不畏强权,正直廉洁。但至于太子的心情,完全不用考虑,他们已经是太子的老师了,有着师道在前,太子将来就算是要做昏君,也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砍掉自己老师的。 只是这样一来,太子便可怜可悲了。一个人说你坏的时候,或许天下人不相信,可是如果你身边的人都说你是个坏孩子,那还有谁相信你其实不过犯了些人都会犯的小错呢?太子年幼时,他们这样斥责也就罢了,可是太子已经长大,到了需要树立威信的时候,他们越发厉害。 连太子的乳母都觉得太傅们有些过了,可是太傅们怎么样呢?表示死无畏惧,更加比赛的上疏,从秦二世骂道隋炀帝,什么难听说什么,唯恐落于人后,于是太子对着他们的厌恶之情也越发深厚,师徒之间,简直形同仇人。 李治看得出来,太子已经乱了分寸。但是让着魏王得益,却是他不愿意的。因为太子登基,对他的影响不大,但是魏王登基,他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在要选哪边站的时候,李治忍不住想,为什么不是我自己站起来? 这个想法很隐秘,但却悄悄的萌芽了。他知道这会儿不是自己站出去的机会,但是看着两只猛虎斗得越凶,他的胜算便越大。如今太子和魏王的争斗,皇帝不是不知道,其实冷酷一点来说,根本就是他纵容的结果。 太子已经长大了,而皇帝却仍然身强力壮,所以皇帝不愿意太子与臣属们太亲近,因此大臣们上疏骂太子时,他总是很高兴,还赏赐夸奖臣子,要求他们“再接再厉”。至于魏王,他虽然无立魏王之意,但是却也有纵容之举,显然希望暂时让魏王跟太子抗衡。 可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哪里会愿意做父亲手中的牵线傀儡。虽然局面还没有恶化到当年高祖时夺嫡的惨烈,但是祸患却早就埋下了。 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李治不想走。走了,就代表彻底的出局,但是他却没想到,偏偏有人说出了让他去就藩的提议,而父亲,也动摇了。 他知道,这一切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魏王。皇帝纵容魏王,是想要牵制太子,但是却并不希望魏王势力过大。如今魏王显然已经接近了皇帝的底线,皇帝在考虑让他冷却一下,将着他放到藩地上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至于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但很可惜,他现在这个池鱼不想被移走。 但是帮自己,就得帮魏王,因为要被送走就会一起被送走,要留也一起留。李治想了半天,一想到自己竟然还要帮魏王,除了心烦还是心烦。 “殿下要不想走,办法倒是有一个。”长孙颖想了半天,虽然不明白李治缘何改了主意,但如果李治不想离开长安,办法还是有的。 “再说吧。”李治笑着摇了摇头,这事情他要先看魏王怎么动作,并不着急,不如先做点其他事,“我们先去给兕子看病。” 如果有天他不得不离开,那最好先解决妹妹的病情问题。 ** 因为不必将人召进宫,事情就少了很多。长孙颖跟李治穿了常服,李治以带着晋阳公主出宫游玩的理由,直接将晋阳公主带出了宫。 孙思邈挂单在长安城一家道观里,因着他的医术小有名气,所以等着李治他们等人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排到了门外面。长孙颖对着这个情况一点儿都不陌生,像是以前的大医院专家门诊,哪个不用头一天排队领号?更何况孙思邈这种不不收费还送药的门诊,人不挤爆才怪。 长孙颖牵着晋阳公主的手,好笑的站在旁边,心想李治既然要白龙鱼服,那看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老老实实的排队,恐怕天黑了也不一定能排到啊。 不过实践证明长孙颖还是太天真了,李治根本没有排队,只是在着旁边站着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青衣小帽的仆童过来,见着李治就行礼,“九郎来了啊,我们已经排到了队,你这会儿就可以领着小娘子直接进去了。” “嗯。”李治倨傲的点了下头,然后就迈步走了进去。长孙颖走到前面,发现队伍的前端排着十几个青衣小帽的仆童。他们也不拦人,遇到有患者就让直接越过他们,不过自己始终牢牢把持着队伍的最前端便是。旁边的患者也不是傻子,知道这种打扮大多是大户人家的仆人,没有将神医劫走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没有一个敢跳出来指责他们的,只是轮到了,便悄不作声的走进前面的医庐去看病。 “我们是十七娘家的家仆,奉了娘子的命令过来替郎君排队,郎君赶紧进去吧。”等李治到了最前面,一个年迈的长者走过来,特意禀明身份,“郎君请放心,我等并未扰民,是按照规矩排队的。” 因为李治吩咐低调,所以他们也没有搬出公主府的名头,只说了高阳公主的排行。 “我知道了,替我谢过高阳。”李治答了一,然后低头走进了药庐里。 ** 孙思邈是个年纪看上去很大,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不知道多大的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但是精神却很好,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当真是目光如炬。他正穿着一身旧道衣坐在案后的蒲团上,案上放着纸笔和垫手腕的小枕头,老中医的标配。 李治走上去,朝着孙思邈行了个礼,这在跪坐在对面说道,“在下带舍妹来问诊,叨扰老神医了。” “郎君客气了。”孙思邈多看了李治一眼,但是什么话都没说,看着被长孙颖牵在手里的晋阳公主,笑眯眯的说道,“是这位小娘子吧?还请小娘子脱了帷帽坐过来。” 孙思邈看起来很和善,完全没有那些奇人异士的怪脾气,笑眯眯的像个老爷爷,晋阳公主有些怕,但还是乖乖的脱了帽子,然后坐在她面前伸出了手腕。 没有想象中那些狂炫酷霸拽的悬丝诊脉隔空把脉之类的花式,孙思邈只是普普通通的给着晋阳公主把了脉,然后看眼睛,看舌苔,问平常的衣食住行起居坐卧,大大小小巨细无遗。幸好长孙颖问过专门伺候她的宫女,又常去晋阳公主,所以都回答的上来。有些她不甚了解的地方,晋阳公主自己也能补充的回答。 “郎君的家中,应该也有人跟小公主病症相似的长辈吧?”等着孙思邈问完,又问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李治。 李治原本还不甚信他,如今听着他这样,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回答道,“是,家母就是因病早逝,她当年的状况,与妹妹有些相似。” “恐怕不止。”孙思邈摇了摇头,看了看李治的面色,然后说道,“小娘子的病并非后天患上,而是前天就有的,恐怕与尊上有关,如今病入肌理,恐难根除。小娘子年岁既小,身体又弱,所以发病比着旁人早些,但你家中的兄弟姐妹,恐或多多少少都有一二。郎君年少,平日就算偶感不适也容易忽略,但你病疾未深,还可挽救,宜及早诊治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改变历史很容易的,只要让高宗不得病就行了╮(╯_╰)╭ 那啥,应该没想到我找孙思邈的主要作用是这个吧,呵呵呵…… 今天病好的差不多了,三更有些风险,两更应该没问题的,晚上还有一更,呵呵。 关于孙思邈的传说很多,但是都觉得不靠谱啊。传说天下第一岳父夸奖过他,然后太宗见过他,他还给长孙皇后治国病,据说还是难产什么的。但是按照传说,贞观年间出生的皇子不就李治么。后来高宗年间才死掉,活了一百多岁,这个真是觉得各种吹牛逼啊……还有悬丝诊脉啊,杏林啊,给老虎治病啊之类的,结果一查是个神医就要来这么个段子,所以顿时觉得,可信度实在是很低,不如把他设定的踏实点,就是一个很好心的老大夫而已。治得了病,救不了命,更没办法活死人 ☆、第41章 酬金 长孙颖一听着这话,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李治后期就是因为有病才会让武氏代理朝政的,如果李治不生病,那么便不用担心武氏临朝的问题了。不过孙思邈说话这么直接,长孙颖很担心会不会激怒李治,让他一怒之下把人给砍了,那么以后想要找人治病都找不到人,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人说自己身体不好的,大多数健康的人猛然听一个人说哎呀你有不治之症,第一个反应恐怕不是感激,而是一耳刮子过去,“叫你咒我,” 就在长孙颖的担心中,李治皱了皱眉头,不过接下来却是点了点头,伸出手腕放到了桌前,“那还请老神医为我把把脉。” “不敢不敢,老朽哪里是什么神医,就是个普通大夫罢了。”孙思邈笑了笑,却是很直接的就搭上李治的脉,一边看,一边问了他的生活习惯,然后询问他是不是一到夏天就格外难熬,动不动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李治越听表情越凝重,也承认孙思邈说的这些他的确都有。 一年四季中,李治最捱不过的便是夏季,经常头晕眼花耳鸣,只是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从未对人说过,没想到竟然就被看了出来。 孙思邈对着兄妹俩望闻问切了大半天,最后开的方子很简单,长孙颖粗粗的看了看,发现都是寻常药物,吃法也是煎煮,完全没有千年人参,霜后蝉蜕,或者是子时寅时的花露之类奇葩的药引子。 “这样就行了?”长孙颖实在是忍不住,张口问道。总觉得李治跟兕子的病听起来那么严重,总该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才是。但是这里头的药名,一半她都认识。 孙思邈听着她这话倒是笑了,继续在写着一张纸上写着注意事项,“老朽是个给穷人看病的游医,能开的也是寻常药方,让你们见笑了。只是就算是这样的药,寻常人也不大能吃得起。” “是我冒昧了。”长孙颖听着孙思邈这话,不由得脸一红。 “二位的病都要好好调理,小郎君还罢,小娘子却是要多走一走发发汗的。每日走几时,走到何种程度停步,我都已经写清楚。”孙思邈写完一张单子,交给长孙颖,然后也提到了锻炼的问题。 “那能不能请先生去我家住一阵子?”长孙颖听着他这么说,实在是忍不住张口,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请动孙思邈。 “这个大概不行,你们看得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孙思邈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多难的事,我已经写好了,选一个细心的婢女就能做好。” 说完这个,他想了想,又谨慎的提了个建议,“你们应该是富贵人家,请得起名医,想要效果更好点,那不如请一位会五禽戏耍的好的大夫教教小娘子,每天打三刻钟,对她的病情大有助益。” “那多谢大夫了。”李治听懂了他话里头的婉拒之意,对着长孙颖使了个眼色,自己谢过了孙思邈。 孙思邈写完所有的单子,一并给了长孙颖,然后冲着晋阳公主笑了笑,“小娘子的病情虽重,根治太难,但是要延年却不是问题。就例如我,十八岁得了重疾,也是被方家说大约活不了多久,但是后来也不是活到了现在?” 孙思邈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子,冲着晋阳公主鼓励的微笑着。晋阳公主先是一愣,明白了孙思邈是在拿他自身的事例鼓励她,不由得微微一笑,郑重的朝着他行了个大礼,“多谢阿翁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医者本份。”孙思邈笑了笑,然后又对李治叮嘱道,“你们先按着这个方子吃药,我近期还会在长安,一个月后郎君再带小娘子来一趟,我给她把把脉,换个方子继续吃。” “是。”这个时候,连着李治对着孙思邈都带了几分恭敬。 他们一早上派人来排队,虽然没有欺人,但是也的确给着孙思邈这里带来了麻烦,所以孙思邈本身是有些不喜这兄妹二人的,只是凭着医生的良心在给他们诊脉。不过到底是医者父母心,看着晋阳公主那么小的年纪却受病痛折磨,不知不觉态度就放好了很多,等着告别时,又勉励了晋阳公主几句,然后才吩咐他们,“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给您的诊金。”待着要走时,李治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案上,孙思邈见状吃了一惊,直接就推了回去,“我这里不收诊金的。” “我送这些东西给先生,也不是为了先生,而是为了外面的患者。这里是一张房契以及京郊的二十亩薄田的田契,还请先生笑纳”李治不紧不慢的说道,严肃的看着孙思邈,“先生仁心仁术,但是总在这里挂单看病,既有碍道观观瞻,却又不方便百姓。余送先生屋舍,可供先生容身,但多余的房舍更可改进成医舍,供先生收容病患。至于田地,患者有容身之所,但无良药也无法痊愈,这些田地每年可以为先生提供田租收入,供先生施药救人。” 孙思邈本身就是富户,家里颇有余才,不过自从他懂医术之后,便越来越穷。医术越精,上门求医的人越多,赠药花费就越大,于是几年下来,家产被“败”得一干二净,于是干脆就入了道,过上了云游四海,四处漂泊,混吃混喝的日子。 孙思邈知道,只要他收诊金,许多拿不出钱来的人便不敢来治病,所以从来都不曾问人要过半文诊金,但如今李治送的这礼价值不菲,却又恰到好处,实在是让人无法割舍。他在这里治病,道观里对他已经很有意见了,他原本准备厚着脸皮再蹭住一个月后就离开,但那样一些跟着晋阳公主一样需要长期治疗的患者,就不得不扔掉,这实在是有违他的本心。 所以,李治送房子送地,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在下并非贿赂先生,只是希望先生有个施展才华的地方,让着跟我妹妹一样的患者得到一线生机罢了。”李治将着东西往前一推,行了个礼,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孙思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下了东西,回了李治一个礼,“并非老朽贪财,只是,唉,我提着患者多谢郎君了。” ** 等着李治等人回到车上时,晋阳公主忽然一笑,然后对着李治说道,“哥哥好狡猾,你这样一弄,孙大夫就离不了京城。” 长孙颖听着这个,诧异的看着李治,李治刚才一脸的神圣,她还以为李治真的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却玩了心眼。 “他是个好人,好人就只能用对待好人的办法。”李治无奈的一笑,看着长孙颖解释道,“他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继续施药救人,就可以看出是心志坚定之辈,这种人不能强来,要是拿出身份来压他,他未必会甘愿帮着兕子治病,说不定连夜就逃走了,所以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最重视什么,便从他最重视的地方下手。” “虽则有些对不住其它地方的病患,”李治叹了声气,惆怅的笑笑,“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当然希望把他困在我能找到的地方。” 李治说完话,坐在那里,久久的没有出声。晋阳公主坐在两人中间,过了一会儿却露了个甜甜的笑容,伸出手抓住李治的手背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哥哥不必过虑。” “我其实好不好都无所谓了,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经是福气,”她低着头看着李治的手背,软软的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还有谁会陪着哥哥呢?” 晋阳公主极其懂事,她这话说的很低声,却听得长孙颖心里头都酸了起来,一个没忍住,眼泪就低落了起来。 李治是个直接的人,他进来带晋阳公主来并没有隐瞒晋阳公主来的目的,刚才与孙思邈交谈时,也没有避开她。李治说没有人比晋阳公主更清楚她的身体到底已经怎么样了,隐瞒也是无用,他相信自己的妹妹有知道自己病情的权利,更能坚强的承受一切真相。后来晋阳公主的反应也如同李治所说的那样,在听着孙思邈说她的病没把握医治时,连着脸色都没变,可越是这样,便越觉得让人心疼。 这孩子,大约早就已经习惯于失望了。 长孙颖看着晋阳公主微笑的画面,只觉得锤心刺骨的疼痛。她能感觉到李治的无能为力,他贵为皇子,就算再富有也救不了心爱的妹妹。而晋阳公主又是那么的懂事,那么的坚强。这天底下有几个人面对死亡时,能笑着说出“生死有命”的话?这份从容远超于大人。她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活太久,心里头对此并没有怨忿,最后的担忧也不过是怕哥哥孤单。 “公主会好起来的。”长孙颖含泪的抱着晋阳公主,哽咽的说道,“孙大夫不也活了那么久么,公主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可以一直陪着九郎,看到他白发苍苍的样子。” “嗯。”晋阳公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抓着长孙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又拉过李治的手,“大家都会一起好好的,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作者有话要说:李治绝对是芝麻馅儿的。呵呵,皇宫长大的孩子能商量到哪儿去~ 孙思邈是个好大夫,他家其实最初挺有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败家子,可他的败家,救活了很多人……他总让我想起老舍先生写的那个和尚,大约天底下的好人都是相似的。 孙大夫,未来的黄桑给你行礼了,你知道嘛~ ☆、第42章 转折 不知道李治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皇帝安排晋阳公主身边的人,让着她按照孙思邈的方子开始吃药锻炼,更派了一个长于五禽戏而又精于儿科的御医住到了公主的宫殿旁边。有着这些安排后,长孙颖放心了不少,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这些了,剩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连着孙思邈都不能医好晋阳公主,这个时代恐怕也没有人能办到了。 了却这件心病之后,李治的忠心就放在就藩一事上了。太子党们这次发难的太突然,又击中了魏王的要害,算是打了魏王党个措手不及。魏王以及属臣折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有力的反驳点,因为藩王就藩本来就是规矩,他已经拖了十几年了,能拖下去全赖皇帝的垂怜,可皇帝一旦决定收回这番怜悯,那么不管魏王之前气焰多嚣张,都只能灰溜溜的离开长安。 这,便是正统的力量。 魏王党们自然不甘心,纷纷上书,只是此番皇帝似乎真的想要平息朝堂上越演越烈的斗争,的确有送魏王就藩之意。上书替着魏王求情的人越多,他的这份决心便不知不觉的越坚定了起来。 面对这种状况,李治真想骂那帮人蠢货。若是真的要帮魏王,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再求情,而是要站在皇帝身边狠狠的骂魏王,造成魏王在朝中孤立无援,要被看他不顺眼的朝臣们联合赶出去的苦相,这样一来,凭着皇帝的心肠,多半就会心软,继续留下来他了。 可他与魏王没有交情,魏王不会听他的主意,而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被划入到太子的对立面。毕竟无论如何,太子才是正统,他不是魏王,与太子作对百利而无一害。 如何才能既置身事外,又得偿所愿? 李治深深的思索着,然后想到长孙颖,不由得心一动。 真的非要这样不可了吗?李治扪心自问着,最后却发现,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不露痕迹的办法。 他一个人在着书房坐了良久,最终默默的闭上了眼。 对不起了。 ** “姐姐,我们去哪儿啊?”晋阳公主拉着长孙颖的手,手捏着一朵小花,一蹦一跳的笑着问道。 这些天她的身体有所好转,至少走路不会再动不动就喘,所以晋阳公主也像是想把以前不能动时的遗憾都补回来一样,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去前面等九郎啊。”长孙颖牵着晋阳公主的手,笑呵呵的说道,“他既然不在,我们不如就再往前面走一些等他好不好?” “嗯。”听到是等李治,晋阳公主立马点了点头,“我们去接哥哥回来,我最喜欢接哥哥回家了。” “好啊。”长孙颖笑了笑,然后拉着她往着前面走去。 过了立政门,李治还没有出现,于是晋阳公主拽着长孙颖往前走,却不料忽然一回头,看着长孙颖一脸的悲伤,忽然被吓到了,松开手走到长孙颖面前,关切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长孙颖反应过来,赶紧偏过头去掩饰这自己的表情,眼角却不小心有泪珠滑过。 “姐姐,”晋阳公主见着她这样子,越发的担心,吩咐宫女们走远点,然后才走过去抓着她的手不依不饶的问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难道是哥哥?我去帮你骂他。” “没,不是九郎,公主你别恼,我,我”长孙颖见她这么激动,赶紧抱住了她,勉强对她挤出一个微笑,“不关九郎的事,是我自己没出息,想到以后能跟着公主一起这样来接九郎的机会不多了,忍不住就有些伤感。” “发生了什么事吗?”晋阳公主听到这话一愣,有些不解其意,“你要搬走吗?” “我是九郎的人,当然是他走哪里,我就走哪里了。”长孙颖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不是我要走了,是我跟九郎要走了。我们,我们以后大约不会再住到宫里了,所相见你一面也恐怕很难了……” “为什么!”晋阳公主本能的脱口而出。 “因为九郎长大了啊。”长孙颖苦笑着对晋阳公主说道,然后点了点她的鼻子,“哪里有儿子长大了还跟父亲一起住的道理?九郎长大了,娶了娘子,成家立业,当然就要从父亲的房子里搬出去,去别的地方另立基业了啊。” “你们要走?”晋阳公主听着这话,眼泪就在眼睛里打着转。 “不走没办法啊,听说大臣们正在讨论着件事,大约再过几日,九郎就要去藩地了。”长孙颖笑了笑,然后帮着晋阳公主擦着眼泪,“公主乖乖的,不要哭,九郎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过的。就算去了藩地又怎么样,九郎还是最爱你的哥哥啊,我们会常常给你写信的。” 晋阳公主的嘴巴动了动,眼睛里是一片空洞的悲凉,“可是我想见到你们。” “我也是,”长孙颖像是忍受不了这种悲痛了,自己半跪蹲在那里抱紧了晋阳公主,将着头埋在她小小的身体里,哽咽的说道“其实我跟九郎都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又不能把你也一起带走……” 长孙颖先哭了出来,晋阳公主倒不好再哭了,她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长孙颖,到最后伸出了小手,笨拙的将着她的头抱到怀里,慢慢的抚着她的发,什么都没说。 长孙颖哭了一阵子,然后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这才又拉起晋阳公主,慢慢的往前走着。只是这样一来晋阳公主就没有了刚才的兴致,一路上耷拉着头,手上的花也丢了,小脸上也满是萧索。 两人一直走到了虔化门都没有遇到李治,于是便在着门边等着。长孙颖看着她不高兴,蹲下了哄着她,“公主别难过了好不好?唉,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说那些话了。” “现在不说,等你们要走了,我还是会知道的。”晋阳公主看着长孙颖,眼里头是超过年纪的沉痛。 “可那样毕竟会难过的少点。”长孙颖内疚的看着她。 “没关系的,”晋阳公主握着长孙颖的手,正想要说什么,却听着见着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两人赶紧站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着明黄色的銮驾过来了。 晋阳公主一愣,这地方虽然是入宫的宫门,但是皇帝退朝了一般都会从两仪殿后门回宫,所以这里只有李治通过,怎么今天会来了这么多人。她正在发愣着,长孙颖却慌忙的抱着她想要脱开,晋阳公主反应过来,赶紧用力的挣扎,“姐姐,姐姐,你放下我,我要去见父亲。” 她毕竟是个大孩子了,长孙颖没有抱紧她,一下子就松了手,晋阳公主见状,反抓着长孙颖的手,就在两个人僵持的片刻,仪仗已经行了过来,于是长孙颖只能低着头跟着她一起站在路边行礼了。 “兕子,你怎么在这里?”李世民看到晋阳公主在路边,十分意外,招手让她过去,却没想到晋阳公主瘪着嘴,眼泪汪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越过他,一下子扑到李治怀中哭了起来,“难道哥哥也要离开了吗?” 李世民听到这话一愣,看着晋阳公主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兕子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 “耶耶说什么话?兕子不懂。”晋阳公主抱住手足无措的李治小声抽噎着,“兕子只是疑惑,哥哥现在和大臣们一样了,都不能在宫里了吗?” 听到她这孩子气的话,李世民的疑虑才散去,当下笑道,“你哥哥长大了,自然要到前面和大臣们一起上朝,帮耶耶的忙,当然不能陪兕子留在后宫里了。” “那么哥哥会搬出去吗?就跟青雀哥哥一样?”晋阳公主说道这些,又是想哭的样子,“青雀哥哥虽然也是在长安城,可是离着兕子好远,兕子平常好难看到他,就算是想哥哥也没办法。” 魏王正在身后,听着晋阳公主这话,当下领悟到这番话中的机会,当下激动的抖了下腮帮子的肥肉,“要是兕子想哥哥的话,那我进宫来陪你好不好?” “陛下不可,”跟在李世民身边的魏征听到这话,当下就准备上谏,李世民赶紧挥了挥手,“魏卿勿忧,朕答应过你们的事情还记着呢。兕子,雉奴长大了,朕实在是不便于将着他,” “兕子知道,兕子不该让耶耶难做。”晋阳公主听着他们的争论,响亮的打了个哭嗝,然后截断了太宗的话,“所以哪怕哥哥跟着青雀哥哥一样,住在皇宫的隔壁,兕子没办法看到哥哥,也不会难过的。只是到时候,耶耶能不能让我常常出宫去看哥哥?” “这,”李世民沉吟了片刻,实际上不止是他,周围的一帮心腹大臣都沉默了。 若是换做旁的公主,敢说出这种没规矩的话,魏征等人会立刻上来拍砖,可是偏偏是晋阳公主,他们谁都没办法厚起脸皮对着晋阳公主说一句重话。 没办法,自从长孙皇后死后,多少次在皇帝盛怒时,是这位公主劝住了皇帝的怒火,留了他们的性命? 不客气的说,这些人都受过晋阳公主的恩惠,所以哪怕再铁面无私的人,见着她因为害怕跟哥哥分开而哭得一塌糊涂,又怎么好昧着良心训斥她呢? 外人尚且如此,李世民自己的心也是乱成了一团。他原本是打算让李治就藩的,但是晋阳公主的这一番哭闹,着实勾起了他心里头对于李治的怜悯。这孩子是他从小带到大的,规规矩矩没半点错处,如今这事情又不能全怪他,无缘无故的将着他送去外地,恐怕他自己心里头也惶恐的很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治,见着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恨起那些劝自己将着儿子送走的大臣们来了。果然是折腾别人的儿子不心疼,怎么不见着他们把他们的儿子送走,非要自己跟着孩子们骨肉分离呢。 想到这里,李世民哄着晋阳公主,那话便很顺畅的说了出口,“当然可以了,兕子这么小的一点要求,我怎么能不同意。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改天耶耶帮雉奴选府邸,也将着你一起喊来,你帮哥哥挑房子好不好?” 李世民这话,显然已经返回,不打算让晋王去就藩了。周围人霎时变了脸色,却又无可奈何。 听着李世民许诺让李治不再就藩,晋阳公主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伸手要他抱抱。李治将着晋阳抱到了李世民身边,李世民伸手接过晋阳公主,晋阳公主毫不犹豫的搂着李世民的脖子撒娇,“兕子最喜欢耶耶了。” “哈哈哈哈~”见着小女儿撒娇,李世民也开怀的笑了起来,周围人有的开心有的人欲言又止,但是却没有人敢不识趣的上前打破这天伦之乐。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事情更晚了。因为最近要换工作,出趟远门,所以准备工作比较折腾,更新会略少,不过不会断更的,大家放心。 过两天事情稳定了,就会努力加更的~\(≧▽≦)/~ ☆、第43章 成长 “兕子睡了吗,”李治站在外头,望着人影绰绰的室内,第一次发现自己心有胆怯。 “刚睡下。”李治也不是外人,宫女回答了一句,然后便询问,“我这就去为殿下通报,” “不,不用了。”李治迟疑了片刻,摇摇头便想要走,只是还没转身,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是哥哥来了吗,请进来吧。” 晋阳公主这样一说,李治便不好不进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寝宫里面,晋阳公主刚喝完药,正捧着一碗蜜饯在吃,见着李治进来,还是跟往常一样甜甜的笑着,将着碗递到他面前。 李治本来不吃,但是想了想,却是从上面拣了一个蜜枣含在了嘴里,慢慢的吃着。 兄妹俩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过了很久,都等到晋阳公主快要睡了时,李治才勉强的张开了嘴,“我,” “哥哥不必说,我知道。”晋阳公主见着他张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伸手覆上了李治的手。 李治低着头看着她的小手,一时哑然无声。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也知道你的难处,兕子是心甘情愿的。”晋阳公主笑着努力的安慰他,“所以,哥哥也不要在意了。” “嗯。”李治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 回到殿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回去便有人通报长孙颖一直在书房等着他,李治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书房。 “我错了。”长孙颖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见着他回来,毫不犹豫的张口道歉,急的都咬着舌头了。 李治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让服侍的人都下去。 “我真的错了,”长孙颖看着他这严肃的样子,越发的紧张,绞着手说道,“我知道,我不该自作主张。” “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如果不是兕子听懂了你的意思,刻意用话遮掩过去,你知道这事情最终会把多少人牵扯进去?”李治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却严肃的异常,听得长孙颖头皮发麻,只能低着头认错。 她站在那里,李治坐在那里,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李治叹了口气,“好了,你回去吧。” “你,你不生气了?”长孙颖看着他,有些害怕他现在的样子,却是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能生气什么。”李治的声音已经放温柔了许多,只是脸还是绷着的,“以后不要擅做主张了。” “是。”长孙颖得了他这话,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了,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状。李治见着她这样子,也无奈的摇摇头,不过却又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知道陛下会从那里经过?” “我不知道啊。”长孙颖说起这个,却是实打实的一头雾水,“我只是想着,这件事晋阳公主能帮上忙,所以就偷偷在着她面前哭了一场,指望她去说情,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也是傻人有傻福了。”李治听着这话,莫名的感叹了一声,然后吩咐她,“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你那儿。” “好。”长孙颖点点头,欣喜的走了出去。李治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呼出了一口气。 别人都说他仁善,但他并不是真的天真到不会算计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只是要真算计自己最亲近的人,那种痛苦,却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与妹妹的感情,一辈子都不掺杂质,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做的,可是现在,他撑不住了。 他不想就藩,这事情不占理,于是只能从情字来做文章。但父子之情,兄妹之情哪里是那么好发挥的,要不然魏王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大家都知道最好用的,莫过于晋阳公主这张牌,但是怎么用好却是个问题,皇帝也不傻,一直都在防备着,可以说这件事情,他不动则已,动了不是上天便是入地。 幸好,这事情向着他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当初长孙颖张口时,他便将着这话堵了回去。不管心里头多清楚她要说什么话,可他都不能让着她说出来。他不能听到,不能知道。 这事情,只能是长孙颖“擅自妄为!” 他没有张口,他默默的在赌,赌着若他不说,她会不会去做,赌着她对他到底有几分情谊,可以让着胆小的她大着胆子去放肆一回? 兕子那么聪明,只是从着自己给孙思邈的礼物,便可以猜出自己的企图,长孙颖那么笨拙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长孙颖的用意?这是利用!所以,这话谁都可以对兕子说,唯独他不能。他不能让妹妹伤心,所以伤害她的这件事情就只能由别人去做。 长孙颖最适合,情份够了,身份也够了,不过分亲密也不疏远,说起来不显突兀,就算是伤了兕子也不打紧。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少情谊,就算折了又如何? 他当初是这么想的,可当事情发生了,他去晋阳那里谢罪时,却感到了的的确确的心虚。 长孙颖是算不到今天皇帝会走虔化门的,她多半希望兕子找个机会去求情而已。自己也不知道长孙颖会在哪天告诉兕子那些话,但他知道这事情唯有巧遇才能达到最大效果,所以才安排了这场巧遇。 皇帝大约每隔十日便去一趟弘文馆,然后会就近从虔化门回宫,但是这个并不固定,因为去弘文馆毕竟不是顶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有时候去,有时候却不会去。 但是,李治从着兜中掏出一个荷包,沉默不语的把玩着。 他将这件事从可能变成了必然。 让皇帝在今天经过虔化门,他能做的就是这么多。长孙颖每天都带着晋阳公主在门口等他,若是运气好了,一切都会看起来无比“自然”的发生。 他是幸运的,这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没有一处不是他的手笔。他布了局,每个人都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最合适的地方说了最合适的话,得到了一个他最想要的结果。 可如今李治坐在这里,看着长孙颖过来道歉,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她没有看透自己,可越是这样,却越觉得难受。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正在被抽离。 长大着实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可这场角逐他已经上了场,怎么能半途而废? 欠了她们的,他只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好好的补偿她们。 ** 与此同时,在着太极宫的另外一处偏殿里,几个少女正在凑在一起聊天,一个相貌英朗的女子,正在一边跟着同伴说话,一边绣着手上的荷包。 她们正说着,一个穿着绛红色裙子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食盒,众人见了忙起身相迎,叽叽喳喳的笑着将食盒打开,将着里头的点心取了出来。 “媚娘,芙蓉酥。”穿绛红色裙子的少女将着小瓷碟送到了绣荷包的女子面前,笑着对她道谢,“上回我生病,多亏你代我去甘露殿当值,这个是专门谢你的。” “都是自己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谢什么谢。”绣荷包的武媚娘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捻着一枚糕点送入了口中。 “媚娘最仗义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客气反倒见外。”一个梳着双鬟的女孩子笑着凑了过来,拿起她绣了一半的荷包看了一眼,却是叫道,“媚娘,这个荷包不像是你前几天绣的那个啊。” “那个啊,”武媚娘低头一笑,漫不经心的说,“绣坏了,所以被我绞了。你们都知道我绣工不好,就别拿这个来寒碜我了。” ** 李世民说话算话,既然不准备李治就藩,那便当即就开始为他选建府邸,打算照着魏王的比例来。 不过,李治的运气实在是很好,李世民刚刚选好地址,下令工部为他营建时,就遇到了一个噩耗,那便是他心爱的女儿豫章公主病逝了。 豫章公主是太宗的第六女,也是长孙皇后的养女。她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去年还让长孙颖帮忙写了碑文,去龙门雕了佛像求菩萨保佑。长孙颖见过几面,只觉得是个有些苦相的女人,但人还是极其和善的,所以写的时候也很诚心,祈求她能如意。 可谁知道年一过,豫章公主的儿子便病死了。长孙颖听到这个消息很难过,问过李治之后,在李治派人去吊唁时也随了份礼,劝她节哀。后来初夏时,听说她身体好了些,宫里头的几次宴会也来了,只是人却瘦了一圈。几位年长的嫔妃专门慰问了她,还劝着她说毕竟年轻,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有,保重身子是紧要的。她都一一笑着谢过了,说送去的补品一直在吃,气色都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长孙颖那时就觉得不大好,但也没敢多说,毕竟所有人都说公主好起来了,她要唱反调实在是招人嫌,于是便也噤声不语。再后来,事情多了,她也就将着这事情忘记了,没想到再听起来就是公主病故的消息。 这件事对李世民的打击非常大,以至于他亲自穿起了素服,以示哀悼。要知道他是父,公主是女,他是君,公主是臣,从那个方面来讲,他都没有为公主服丧的义务,所以这个举动,当真是伤心的过分了。 “九郎今日还是素服?”李治向来是紧跟着皇帝的步伐,像是诸多人劝谏太宗不要着素衣,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将着衣服也都换成了白色。如是这般的穿了近半个月,今日他在长孙颖这里休息,长孙颖帮着他收拾衣物,习惯性的就问了一句。 她瞧得出李治这些天也是情绪不高的。 “嗯。”李治微不可为的点了点头,长孙颖见状,挑出了他今日的衣物,让着宫女们服侍他穿上。 李治在这里歇的多,于是衣服配饰也都放了好几个大箱子。她挑着李治今日佩的玉佩,无意中看见箱角有个普通的荷包,好奇的拿出来看了看。 这针线不是宫里头的手艺,不过布料却是贡缎,应该是宫里头人绣的。不过她针线手艺不好,从来不做这种活。徐芷是懒得做针线,难道是王妃绣的? “怎么了?”李治穿好衣服,见着她在那里发呆,问了一声。 “没什么。”长孙颖回过神来,顺手就将着荷包扔到了箱底,然后拿起一块素白的玉佩,“今天带这个?” 李治对着这些小东西不大在意,点了点头,然后伸手让长孙颖帮他系上。 “你好几天都没去王妃那里了,今晚记得过去。”长孙颖替着他系腰带的时候,低声说道。 “你这是在赶我?”李治看着她的不嫉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识好人心,你要不过去,又该被人说了。”长孙颖嘟囔了一句,手上却没有停。 “最近柳氏来的挺勤的吧?”李治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不知道。”长孙颖帮他系好腰带,然后抬起了头,“她那里来什么人我怎么可能知道,说的好像我整天都往着她那窗口看一样。” “果然还是醋了。”李治见着她这样子,难得的笑了,伸手拉拉她的脸。 长孙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他的腰,“九郎近日也瘦了许多呢。” 李治愣了下,长孙颖不等他回答,便继续说道,“都是吃素吃的,这么久了,你要吃到那天去?” 皇帝茹素,李治也便陪着他吃了半个月的素菜。不过好在都是他自己吃,也并不勉强她们。 李治听着长孙颖这么说,低头看着穿着睡衣披着发站在那里的她,最后叹了声气,揉了揉她的头顶,“其实是吃不下。” 他这些天的难受并非是做戏,只是这话不好对别人说,他也懒得提及,所以就这么过来。 若不是她说,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瘦了。 “多少还是勉强吃点吧。”长孙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能得你这么对待一场,我要是公主,也都觉得值了。” “胡说什么!”听着她这个类比,李治训斥了一句,但是却没有推开她。 “我说的是真的。”长孙颖抱够了,才抬起头来看着李治,眼睛里有水汽,“要是哪天我去了,你能这样待我,那我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说什么胡话!”李治皱了皱眉头训斥道,“你会长命百岁的,别乱想了,回去歇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治没有明着出手,只是根据所有人的个性,让事情往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已。 他这个时候还年少,达不到心黑的程度,所以利用了人,也会觉得内疚的~ 所以说早遇到些总是好的,等着后面坑人坑到铁石心肠了,能一边哭着说我不忍心杀舅舅,也能一面毫不手软的将着舅舅不经审判的直接问罪时,想要勾起他的内疚怜悯就难了。 ☆、第44章 谋杀 李治出门的早,走出宫门时外头还是雾蒙蒙的,他看了看天色,很自然的就站在了左延明门附近,准备跟其他人一起上朝。 他离得毕竟比那些个大臣们要近些,这个时候两旁的人还不太多,李治客气的跟着几位打了招呼,然后心里面就琢磨着等会儿如何跟太子解释。 多亏了晋阳公主帮忙,他得以留在宫中。不管他用意如何,的的确确是帮了魏王的大忙,让着太子谋划许久的打发力了空拳。李治并不想得罪太子,所以一直私下里在寻着机会找太子私下里道歉,说明自己的用意,但谁知道太子像是厌恶了他似得,一直都躲着他,让他找不到机会。 今天他一打眼,就看到张玄素站在门边,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朝着他走了过去。 张玄素是太子少詹事兼右庶子,总管东宫事务的同时又有辅佐教导太子的责任,属东宫重臣。只是他向来与太子关系不大好,所以李治一直都不大愿意通过他接近太子。只是如今李治实在是碰不到太子,而又不好贸然去东宫惹怒魏王,所以便想着趁此时没有太多人,与着张玄素说两句话,打着问候太子的名义,看看太子这两天会去什么地方,到时候“巧遇”。 只是,李治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张玄素就跟着长了眼睛似得,竟然往着延明门走去,似乎不打算等着人多再进去,而是自己先入朝了。李治猜测他应该是有着什么事情向皇帝禀报,担心自己走晚了又捉不到人,于是赶紧走快了两步,想要叫住张玄素。 李治年轻,到底步子快些,不过三两步就凑到了门口,正要张口喊张玄素时,却见到旁边守门的小吏袖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当下警觉起来,朝着前面一扑,直接按着张玄素滚到旁边。 他们这一动作,显然惊到了旁边的人,那小吏身后藏着的竟然是个大锤子,当下二话不说的继续朝着张玄素砸去,张玄素躲避不及,被一锤子砸到胸口,当下“啊”的叫了一声就昏死了过去。李治拖着他往旁边躲,口中大喊着“拿刺客!” 这在天子门庭前,竟然有人敢谋刺朝廷重臣,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李治惊讶的想着,这时旁边的人都动作了起来,赶紧过来抓这人,却没想到这人力气极大,一时几个人都按不住他。李治看的心惊胆颤,下意识的摸了摸张玄素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息,顿时松了口气,心中大呼侥幸。 这人这份勇武,他跟张玄素竟然能从这人的锤下逃生,真真是三生有幸! “太子殿下,这老头终日在陛下面前唠叨你短处,仆今日终于为你报仇了!”那小吏等着人聚集的足够多时,忽然如此这般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往前一扑,竟然就撞墙自尽了。 这变故让人目瞪口呆,李治心叫不好,赶紧高呼,“御医,赶快叫御医来,张尚书厥过去了!” 这人叫的实在是太蹊跷,若是让他死在这里,那太子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李治在心里头想着,但知道为着他这个小人物,太医也不会跑多快,所以赶紧以张玄素的名义吩咐太医赶快过来。 ** 紧赶慢赶,等着太医来时,那小吏已经死的尸体都凉透了,至于张玄素,几根银针下去,倒是悠悠的转醒了过来,除着额头上的大包之外,竟然没什么事儿,都可以继续上朝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桩在朝堂前发生的谋杀人还是惊动了皇帝,并且让他气愤万分,着令有司加快审查。但实际上结果不查也明显的很,因着他死前的那句话,所有人都觉得嫌疑最大的是太子。 张玄素为人方正耿直,清正廉洁,他在景城为户曹时,窦建德攻陷景城,将他逮捕,想要杀了他,谁知道城中竟然有千余人请求代他而死,可见其人望之高。所以他几乎没有敌人,大家知道这天下唯一与他关系不好的,便是太子。因为他自从成为太子庶子后,就屡次劝谏太子不要胡作非为,还经常给皇帝上书指出太子言行中不恰当的地方,太子几次被他激的直跳脚,在宫中说要杀了他方解心头之恨。 不过李治对着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讨厌一个人想要杀了他,不代表你真的会杀了他。以皇帝自己为例,李世民在被魏征激怒时,不是也数次说要杀了这个田舍翁,可如结果怎么样?魏征照样在朝堂上蹦跶的欢实,动不动就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 太子与着张玄素朝夕相处,想要杀张玄素的办法很多,让他的马失蹄,在食物中下毒,游船时失足溺水,不管哪种都比众目睽睽之下用锤子砸死要不引人瞩目的多。坦白点说,今天这举动,与其说是谋杀,不如说是示威,是直接在挑战皇权,表达对皇上的不满。 太子除非疯了傻了,要不然根本不可能这样做啊! 李治观察了左右人的表情,遗憾的发现抱着跟自己同样观点的人似乎很少,大部分似乎都默认这件事是太子派人做的。李治见状不禁感慨,太子的威望竟然被扫罗至此,真是可悲可叹。 若是在着五年前发生这种事,哪怕这人自己招认是太子做的,都不会有人相信。但是现在……他叹了口气,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 太子来的很晚,神色匆匆,脸色极其难看,显然是已经听说了这种事情,当庭就否认不是他派人做的,那小吏他根本不认识。不过他这话刚说完没多久,调查的人就送来报告,说此人曾经是东宫属僚,之前因病从东宫退出,修养了两年后,却又重新补了守门的差事。他家前几天收到太子派人送来的厚礼,而后便发生了这种事。 “此事并非臣所为!”太子听到这种话,除了愤怒便是愤怒,但是在御前仍然青着脸解释道,“此人两年前在行猎时因为救我而受伤,所以虽然后离开东宫,但我仍然觉得歉疚,年节经常派人送财物过去。至于前不久,我的确是派人送去了东西,但是却并无所求。而且,我所送之人,也并非他一个。” 李治听了这话,倒觉得并不难理解。这人既然是为了太子而受伤,那太子且不提感激,只是为了收拢人心,便不能对他不管。一个对着旧臣都毫无怜悯之心的人,能有几个人会效忠他?所以在着财力不及人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用情份来维系自己与周围臣子的关系了。 至于太子前不久忽然大方了起来,原因很简单,他那个时候才得到了不受限制花钱的权利,所以对下面人的赏赐变厚并不奇怪。 只是,朝中有几个人像自己这样想太子?李治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群臣的面孔,然后沉默的站在那里。 其实,不应该看他们的脸色,而应该看最上面的那个才对。那个决定太子是无辜的,太子便是无辜的。那人决定太子有罪,太子便罪不可赦。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从两面来考虑,太子送旧物给臣子,可以是招揽人心,但更可以是收买旧臣,图谋不轨。他送给了很多人,并不止那个小吏,这个举动并不能证明他无罪。以恶意的心思揣测,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收买了不止一个人,然后便认定这样的举动,不仅仅会发生这一次,还会有更多次。 “臣认为,太子不可能做这种事……” “臣认为,区区一面之词不足以采信……” “……” 朝堂上自然也有为着太子说情的人,但是与着沉默的大多数相比,却也显得少的可怜。其中稍微有分量点的,便是陈国公侯君集,驸马都尉杜荷,以及开国公赵节。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便都是不善言辞之人。以侯君集为例,他行伍出身,原本不通文墨,后来身居高位之后才开始学文,所以说话可想而知了。他是太子最有利的支持者,这个时候本就该跳出来为太子说话,只可惜他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这事不可能是太子做的。至于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反正不会是太子做的。 看着太子孤独的站在庭中,李治心中一叹,不过这事情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等着所有人都说完了,便纵然是他没有张口,皇帝也问到了他这里,“晋王以为这件事如何?” 太子的目光移向了他这里,魏王也将着视线移到了他这里,毕竟比起其他人,他与张玄素才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李治站在那里斟酌片刻,然后缓缓张口,“事发突然,臣也未曾看清楚。对于查案,臣也不大懂得。不过臣总觉得,如果我是凶手,我大约不会再最后将着主谋的名字叫出来。” 这么大的破绽,他不信没有人看出来,只是有人不愿意说,有人故意不说罢了。李治也可以在这里装聋作哑,一句不清楚就应付过去,但是如今太子的情势,却不容他不帮忙。 如果是别人说,大有人可以跳出来指证最后一句话可见那人的忠心,就是为了让太子脱罪才喊的,越不可能的事情就越可能是真的。但是李治亲王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又极少说话,敢反驳他话的人还是少数,所以如今他张了口,争执的场面自然就冷了下来,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太子看着李治,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而魏王的脸色却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李治站在原地,一脸的平静,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读史书的时候觉得如果这是个人写的小说的话,那太子这个人物ooc的实在是太严重。早期明明是个好学勤奋上进,能言善辩,尊师重道的孩子,后期怎么会崩成那么样?很多事情,除非是疯子和傻子,要不然绝对做不出来,但是他竟然就做了? 我相信他的确是在最后想要起兵谋反的,但是太子谋反,不代表他一贯有不臣之心,例如戾太子刘据,他也起兵,但那时被迫自保反抗,李承乾的情势其实不比他好多少,有什么证明他不是被迫的呢? 如果ooc的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除了李承乾之外,被ooc的还有侯君集。他在谋反之前,完全是正面人物,风评极好。但是谋反之后,忽然就说他这人从早就开始有不臣之心了,还YY出李靖教他兵法时都不敢教全,说他有反骨。大家听这个说法是不是觉得很耳熟?魏延,也被说做有反骨。反正谋反的人,后面总会有人跳出来说谁谁早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了。这么戏剧性的未卜先知,到底像是小说,而且还是用烂的老梗。 侯君集还被诟病的是贪财,这个简直像是个笑话。打仗的将军,没有不搜刮财物的。侯君集是,程知节是,薛仁贵是,甚至李靖、李勣都是。打仗本来就是提头的买卖,所以战利品除了上缴国库,一部分被将领拿走也是常事。况且这几位都是打的别人灭国的主,把人国家打没了,那财宝就算是只有十分之一到了他们手里,也是惊人的,所以这个只能算是私节,跟着这人的品质没什么关系。我觉得不贪军饷,不害百姓,只是拿些战利品,跟凭自己本事挣钱有什么区别?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有本事把别人打的灭国,你也拿啊?所以当时最富的,是武将而不是文臣。武将有外快,清廉爱民如子还可以发财,但是文臣忠于职守就只能受穷了,他们这些人不受文臣待见,也可想而知。侯君集就是因为岑文本的参奏,导致灭了高昌还没有功劳。他是粗人,不平是正常的,只能说心胸不大开阔,难道这个就能证明他这人有谋反之心? 况且,太子谋反之后,侯君集是不承认的,但是他女婿告密,说他是,最后就浑身是嘴说不清了。 一个人ooc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堆人ooc。新唐书的可信性有多少?太宗屡次要求问要自己的起居注看,被拒。但是褚遂良等人拒绝,但是最后他还是从房玄龄那里要到了起居注,并领导关怀了一年修史的同志们,所以,呵呵,后面读着跟太宗有关的事情时,总觉得人物有些微妙的ooc,例如高祖李渊,例如隐太子李建成,例如太子李承乾……当然这些人不可能全然无辜,但是也不该忽然性格大变…… 当然,在我心目中,太宗还是位好皇帝。 以及,我这只是小说,自己YY的,当不了真。呵呵O(∩_∩)O~ ☆、第45章 太子 这事情最后还是张玄素解决的,毕竟作为受害者,他最后匆匆的赶到朝堂请求不要再扩大事态,皇帝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于是最终只是给着这个定了忤逆罪,其它的就不论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这事情也的确不敢往下查了。因为照着这阵势,太子撇不清,到时候说不定还查出其它什么人来,那笑话就闹大了。 不过此事就此结束,但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和后果,怕就只有个人自己心里得知了。 退朝的时候,李泰特意走慢了几步,等着李治走过去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九真是长大了,也越来越有主意了啊。” 李治对着李泰向来是没有太多好感的,这一位自己与着他站在一边,他当你理所应当。自己不与他站在一边,他便当你是敌人。反正这么多年来,李治被明里暗里威胁的也习惯了,所以当下只是点了点头,十分随意的说道,“四哥谬赞了。” “你,”李泰没有想到李治竟然会回他这么一句话,当下那是怒上心头,正要再说话,却见着李治匆匆一揖,“我有事先走一步,四哥见谅了。” 说完,便是不等李泰反应过来就匆匆的离开了。 “你,”李泰被李治一哽,在原地站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李治的背影,简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个没脾气的跟屁虫竟然也会噎他了!这般忙不迟迭的过去,还不是准备去捧太子的臭脚! 太子,想起太子,李泰的心中便又一大痛。除了比自己长一岁之外,他有什么好的? 可就是这一岁,他便能成为正统,便能靠着这个叫天下人归心!哪怕他的名声坏成了那样,却仍然有一帮子人前赴后继的围着他;哪怕他做出再多惹怒父亲的事情,可是在考虑大局的情况下,父亲竟然准备将着自己送往封地,以保存他的地位。 想到这些,李泰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的更紧了,那般窝囊无用的大哥,凭什么他能做太子,自己就不行! ** 李治的确是去追太子了,只是他追到太子附近,却不知道上去说什么好了。 太子就在延明门附近,正一眨不眨的看着门洞内的青砖。 今早上的事情就在这里发生的,不过毕竟是皇宫,那小吏自绝于此,前脚他死了,后脚便有人将着他的尸体扛走,将着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李承乾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过旁边的路人见着他这样子,都匆匆的避开,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话,所以李治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该上去,还是在跟着旁人一样躲远些。 正在犹豫着,太子却忽然回头叫了他一身,“九郎?” 李治听见李承乾叫唤,迟疑了片刻后走上去,看着李承乾的样子,一时走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虽然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只是他还未懂事,李承乾就已经出阁,要论情份,却着实没什么。 但这个时候,要是叫着太子,总觉得冷淡。 李治犹豫了一下,却是仍然张了口叫了声,“大哥。” 李治的这一声叫唤的让李承乾愣了片刻,不过等回过神来时,眼中却多了一抹笑意。 不过他并没有回声,只是点点头示意李治跟上。 两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弘文馆走去,李治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的走在李承乾身后,李承乾注意到他的谨慎,也没有问任何跟今天早上有关的事情,只是随意的问他近来读了什么书,学了那些文章。 到最后,走到了恭里门附近时,两个人分别,一个朝着弘文馆走去,一个朝出宫。李承乾点了点头,只对着李治说了一句话。 “雉奴,大哥会记着你的好。” ** 走出宫门,看着火辣辣的太阳,李承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八岁为太子,十二岁开始听政,十四岁监国,十六岁加元服。在着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他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为着太子这个头衔服务。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太子,他吃尽了苦头。别人做不到的,他要做到,别人能做得到的,他要做好。对待下属要亲切,对待老师要谦恭,对待弟弟们要爱护。别人受不了的,他要受,别人忍不了的,他要忍。 他从来没有过童年,似乎当他成为太子时,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成人。或者,他已经都不能成为一个人了,简直是半神。 曾经一度,李承乾觉得自己的克制和努力是有意义的,听着那些赞扬的话,看着父亲欣慰的眼神,他觉得如果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成为一个人让所有人肯定的太子,他牺牲点又有什么所谓? 可是,从贞观十三年开始,一切都改变了,他从那个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劳,也忽然明白母亲以前为何总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母亲曾经要自己不要太用功,她甚至说书不用读的太多,知道即可,不用精通。李承乾以为母亲是担心他的身体,才会这样,所以一面答应,一面背地里却继续用功。经史子集,儒释佛道,那么多的东西需要知道,他是太子,若跟人谈论露了怯,那岂不是丢了国家颜面?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母亲是对的。纵然是骨血,但在父子之前,他们更是君臣。 自己所有的光环都是那个人给予的,只要他想收走,随时都可以,自己的努力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青雀一直嫉妒着自己,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有多嫉妒他。他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他不用担心被群臣挑出错误,他可以在该笑该闹的年纪笑闹,他不想走路就坐轿,他甚至都不用像着自己一样在任何时候都挺直脊梁、 虽然今年他才二十四岁,可是李承乾觉得,自己已经像是个老人了。 回到东宫,远远的就听到了殿里的歌舞声,他走了进去,只见着乐人们在堂下歌舞,太子妃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却连着他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看着跟自己一样,打扮的整整齐齐,妆容一丝不乱的苏妍,李承乾心里头忽然一酸,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他还记得初见她的样子,怯生生的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苏妍眼中那属于少女的天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懈可击的成熟完美。她在这人前,总是光鲜亮丽,柔弱却又强硬的替着自己撑着场面,忍受着各种该她承受和不该她承受的责难。 他挥了挥手,让歌舞继续,然后轻轻的走了过去,将着手搭在了苏妍的肩膀上。 “殿下,”太子妃猛然被惊醒,瑟缩了一下,抬头看见是他之后,目光里又喜又惊。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说是太子派人击杀自己的老师,东宫里一片惶然,苏妍的表情连一丝波动都没动,让着东宫里照常运作,该有的歌舞照样有,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她自己的心里却是比着旁人还要怕的厉害些,但他不在,她就是他的j□j,她想着就算如何也不能跌了他的体面,哪怕是废太子的诏书下来,她也要在这里堂堂正正的接了那诏书。 但庆幸的,她等来的不是皇帝的使者,而是他。 看着早上出去的丈夫,苏妍只觉得心中的大石陡然落地。她看着他,有心想要问他几句,可看着他平安回来,对着她摇了摇头,便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他的处境,她身为妻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她咽下了话头,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笑着问道“殿下看这歌舞可还入眼?” 李承乾扫了一眼堂下,牵着苏妍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既然你觉得她们好,那就让他们重演一遍,我陪你一起看一次。” “好。”苏妍笑了笑,然后吩咐乐工们从头演起,然后夫妻俩握着手,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堂下的歌舞。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俩做的“荒唐事”也不少了,既然世人都说东宫好奢,那怎可能少的了歌舞? 没心没肺,总比意图不轨来的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O(∩_∩)O今天还有一更,翻滚。 太子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贤妻的典范。两人患难与共,感情这种事情,已经不用直说,也不用在着外人面前秀恩爱了~ ☆、第46章 关心 李治在弘文馆里听着鸿儒讲的经筵,总心不在焉。 太子早上站在门边的身影不断的在着他脑海中重复,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这个从来都被人仰视,光鲜亮丽的哥哥在光环背后的落寞和寂寥。 高处不胜寒。 从理智上来说,太子当权对他有利,从着感情上来讲,太子的可怜也让他对太子多了些同情,所以他十分担心这件事的后遗症,心里头惴惴不安的紧。 因为心里头有着事,所以等着经筵完毕,他在着书库里随便转了两圈之后,实在是看不下书,于是便决定回宫了。 晋王府已经修建了大半,因着豫章公主的故去暂时停工,但是最近又开始修建,所以李治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住多久。以前很想离开,但是如今真的要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皇宫,他还真的从心底里有些舍不得,所以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在各处转转。 今天也是一样,时间还早,为了避免回去被人大惊小怪,所以他决定转几圈就走,没想到这样一转,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殿下。”武媚娘看着李治出现,松了口气,却又隐隐觉得这说不定是天意。 李治见着武媚娘在这里,愣了一下,准备要走,却又觉得有些绝情,于是便随意的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无事,便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殿下。”武媚娘微微一笑,却是大方得体,“听说今日前朝出了些事,陛下回宫就很生气呢。” 李治听着这话,原本要走的脚步却停住了,仔细的打量了武媚娘一遍,“你特意等在这里的?”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武媚娘笑着低下了头,“妾身只是闲来无事,才到了这里,哪里就能算准遇到殿下。” “这倒也是。”李治点了点头,看了看来路,然后计算了一下,然后也笑了,“遇到魏王或者是太子,效果也差不多。” 武媚娘见着他这样说,心里头又是遗憾,却也松了口气,“殿下这话,妾身可不敢受。” “父亲召了谁进去?”李治没有多话,只是淡淡的问道。 “妾身说了,殿下可会记着妾身的好?”武媚娘没有直接告诉他,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你是个聪明人,”李治笑了笑,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我们的话,答与不答,有什么区别。” “都说殿下心肠好,妾身看起来,却是个狠心的。”武媚娘见状,踢了踢脚底的石子,面上是明显的失落,“你就说一句,就当骗骗我都不行吗?好歹妾身也是时刻把殿下放在心上的。” “你这个话我可不敢信,”李治看着她,却是忍不住笑了,“你放在心上的人一直挺多的。” 武媚娘听着他这话,咬了咬嘴唇,眼里头却是滴了泪珠下来,“在殿下心里头,媚娘就是这样的女子?” “你是怎么样的人,与我有什么干系呢?”见着她这样子,李治顿觉得老大没意思,转身就准备离开,武媚娘见状,知道过犹不及,跺了跺脚,却是咬着嘴唇说道,“皇上第一个召的是魏相,第二个召的是房相,前后相差不过一盏茶,什么意思殿下自己琢磨吧。” 说完,便是拎着裙摆从着李治身边擦身而过,看似像是被气哭了一样。 魏征?房玄龄?李治在着原地寻思了片刻,然后便懂了意思,让魏征来,应该是情急之下的反应,而后面诏令房玄龄,多半是出于遮掩只叫魏征来的举动。 房玄龄是个老好人,对于太子和魏王,都是什么都不得罪,谁也不巴结的举动。所以皇帝心里头有什么想法问他的意见,他大约只会唯唯诺诺。魏征跟房玄龄不同,或许是早年经历的缘故,后来总表现的咄咄逼人,十分喜欢提建议,更爱给皇帝出主意,皇帝要有念头,问他意见十有j□j都能得到回应。 今天刚发生太子的事情,如今皇帝召这两个人来,明显是为了太子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魏征的态度就很重要了。而魏征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他就是坚定的支持嫡长正统的,所以皇帝要是有废立太子的心思,八成会被他骂的狗血喷头。 所以,太子无忧矣。 想到这里,李治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露出了笑容。 既然没事,那就可以回宫去了。心中大石落定,李治即刻就决定回宫,至于刚才被他“欺负哭了”的武媚娘,他是压根儿没往心里头去。 那个女人真不愧是武士彟的女儿,投机的手段简直不亚于他父亲。幸好是生而为女儿家,要不然还不知道掀出什么样的风浪。 这世界上,卖聪明才智的女人永远比卖姿色的女人可怕的多,姿色总会随着年纪的增大而老去,唯有智慧,经历岁月的洗练,却会越发老练。 所以对着她的喜怒哭笑,李治总是抱着几分警戒,能用固然不拒绝,却也不愿意攀上太多的交情,更不会觉得,自己能让她动心。 他甚至怀疑,在着那个女人面前,男人除了身份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属性。 武媚娘躲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面前走过,看着浅笑的少年,心里头说不出的懊恼。 都当晋王是个耳根子软的,但是在着她看来,晋王实在是比魏王难缠多了,面热心冷,她有意无意的几次卖好,他都不动声色的受了,却是没有半分实在话,不像魏王,哪怕是打听下太宗的喜好,都会以金帛厚赐。 但这也就是武媚娘觉得李治比李泰聪明的地方,魏王做的太明显了,就算是收买皇帝身边的人,也不代她如此 她今年已经十九,进宫五年,除了最初一年还受到些宠爱外,这几年皇帝对她根本没有丝毫垂怜,日子久了,她也就不得不思考起自己的退路来。 在着宫中,像着自己这样没有子嗣的低阶嫔妃,在山陵崩后下场总是很可怜的,虽然如今早就废了殉葬,可是被送到皇家寺院等待余生,却也跟死没什么两样的。 如果想要继续留在宫里,那就只能靠着后面新帝的垂怜了。一个方式是以自己的文名或者才名留下来,充当皇家公主的老师,例如薛婕妤那样,一个便是因着忠孝节义这些名头,被赐个封号,然后继续在着皇宫里混着当富贵闲人。 这些年来,她与着太子妃和魏王妃都有几分交情,若是那两位皇子上位,想来找个自己伺候先帝尽心尽力的名头,提升下自己的品阶,让自己留在皇宫里不难,但唯有晋王,她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晋王年纪小,一直没有晋王妃,自己就算是想要跟女眷交好也没有办法,只能从晋王本人下手。靠美色是不牢靠的,这皇宫里什么都稀罕,就是美人不稀罕。晋王长在宫闱中,绝色美人见得不少,她在其中排第几,自己有自知之明。再说就算是以色惑人,如果那么容易就凭着露水姻缘让晋王记着她,帮着她那么多忙,那深宫就没有如此多的怨妇了。所以她一大早就打的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泄露些与着晋王息息相关的消息给他。一开始她还怕李治太笨,明白不了她的用意,可谁知道后来发现,这位殿下不但不笨,还聪明的可怕,每每都将着诱饵吞了,鱼钩却全都吐出来,真是叫她生气。 可如今鱼都喂了这么久,要中止也真心可惜。况且因为晋王居于宫中,两人见面的机会比着其它两位都多得多,所以就算不满于自己对他的付出多于旁人,这会儿也只能咬着牙默认了。 “就凭着你这小气德行,肯定笼络不到人,将来一定当不了九五之尊!”武媚娘看着他走远了,在背后小心的咒了几句,这才怏怏的走远了。 ** 李治心情畅快的回到自己的地方,想了想太子,又想到太子妃,太子跟太子妃之前的感情他不是不羡慕,于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冷落了王婵,于是绕道专门先去看王妃。王婵在宫里头跟着下面的人向来不亲,她又重规矩,也没有奴婢赶在她面前嚼舌头,所以对着外面的事情半点都不知,见着李治过来,习惯性的行了礼后,见着李治没有离开的打算,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殿下今日过来,可是有事情吩咐?” 往常他都是快晚上了才过来,这次实在是有些反常。 她的这句话说出来,叫着李治有些泄气。明明是夫妻俩,没有半点默契不说,王婵这问话简直是比外人还外人,让他难得的一点温情都被着凉水浇的透透的,当下干巴巴的回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晚上不过来了,所以特别过来跟你说一声。” “哦。”王婵应了一声,心里头奇怪。今天也没到李治来他这里歇的日子,他不过来有什么稀奇的,怎么还要特意来说一声? 不过他既然来了,竟然又要走,让着王婵的心里头怪不舒服的。她有意想要问李治来了,不如就不要走了好不好,但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犹豫了半天,人却还是在这那里站着,半句话都没有。 李治等了半天,也不见着王婵留自己住下,抬头看着她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的样子,他又不是专门过来罚她站的,心中顿觉得老没意思,半刻都呆不下去了,直接起身走人,“你这里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那,”王婵看着他要走,心里头万分不舍,却也只能一低头,面无表情的说,“恭送殿下。” ** 等出了王婵的房间,李治的兴致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觉得今天运气实在是不好,遇到的两个女人都让人觉得各种扫兴,不如继续去书房睡算了,但是临着走了走,还是绕到了长孙颖的住处,站在门外看她。 跟着王妃那里的井然有序不同,长孙颖这里的布置有些乱,没有抬强调贵贱和身份,只要是她感兴趣的小东西都在这里摆着。地上有她让人做的奇奇怪怪的胡凳几子,几子上有着时令的水果,案上有当季的鲜花。角落里放着皮影架子和挂着的皮影,庭中头摆放的是她自己手书的屏风,屏风上的字与着他前些天来看的不同,想必是她最近读了新的文章,又有了新的喜好。 这个角落,与着宫里头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凌乱懒散,却处处透着盎然的生机,让人觉得此间的主人,是那么认真而又热情的活着。 李治被着外面磨砺的差不多冰冷的心,在着这里又有些些许温情。看着她趴在那里写字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笑着问道,“怎么又在写字了!” “啊!”长孙颖被吓了一跳,在着他怀里头仰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让着李治一看心情就好了起来。 “静心。”长孙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忽然的回来,但是他总喜欢冷不丁的吓她,她倒也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所以等回过神来,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听说前面出了事情,你还被人砸了,我心里头怎么都静不下来,坐着总爱胡思乱想,所以干脆在这里写字。”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长孙颖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过身去,将着李治浑身上下细细的摸了一遍,然后嘟囔着,“你怎么那么冲动,刺客那是好玩的啊,你是千金之躯,躲都来不及,上去凑什么热闹!救了人他们也不会发你个见义勇为,弄不好还被外人误会,真是不值当。” 李治听着她絮絮叨叨,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他没想到长孙颖消息竟然如此灵通,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她不但在宫内竟然知道了,还明白他是救了张玄素这种细节,着实令人吃惊。 同样是知道的多,但是李治却不讨厌长孙颖这种知道,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眼里头注意到的都只是自己。今天自己扑倒张玄素的一幕,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但只有她一个人的关注点是自己有没有受伤。 “你这么摸着,就算没什么事也被你摸出事来了。”李治见着她紧张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于是低下头去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成功的看到长孙颖一下子就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这章一口气写了三个女人啊,大概阿武的形象略有些颠覆。 虽然她日后可能会成为很狠的女人,但是目前也只是个小姑娘,投机是有的,但是也未必有勾引皇子的胆子,所谋求的跟着宫里的大多数年轻姑娘一样,只是不想青灯古佛的过完大半生而已。 这个时候,要说她对于李治有些什么想头,也夸张了。毕竟李治只是皇子而不是皇太子,作为投机客当然是希望每个人都交好,不过李治大约,不那么容易上钩~ 在历史上,引武则天入宫的也是王皇后,而非李治。怎么说,对于皇帝来讲,美人是最不稀罕的东西,哪怕这会儿因为你漂亮多看你几眼,不过等着别的漂亮美人来,想要再记着你就难了~ 阿武还会努力的,其实我觉得她的上位也很励志啊。她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求生之心人皆有之,反正我不觉得她是反面人物。 ☆、第47章 儿子 长孙颖本来只是关心他,她在里头听着小宫女说着门口发生的事情,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李治只差没有化身为蝙蝠侠跟着那“刺客”大战八百回合了。她心中知道小宫女们说的八成都是虚构,但是想到李治真的见义勇为了一把,心里头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他有个闪失,于是见着真人了,便免不了“上下其手”的检查一番。 只是长孙颖动手,单纯只是关心,却没想到李治能脸皮厚的想到那方面去,被提醒之后就尴尬了起来,当下就下将着他一推,“你不要脸,我不跟你说了!” 两个人一直以来,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亲近之余亲亲抱抱却始终少不了。只是她在这方面始终还是害羞,他要刻意逗她,她根本招架不住。偏偏李治这个厚脸皮的,完全不理会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经验级的选手,抓住机会就使劲儿调戏他。 长孙颖想要走,李治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当下一伸手,直接将着她抱了起来坐在那里,低着头就细细的吻了起来。 李治虽然不懂得什么叫被治愈了,可是外头风霜刀剑的,回到这里来温香软玉,他的确就感觉到从内到外的舒畅,忍不住就想亲近亲近她。 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了一会儿,长孙颖口上说不陪他,可是动作却配合的很,等着李治松开嘴,看着她搂着自己脖子被逗弄的眼色迷离的样子,忍不住就有些把持不住,搂着她的腰,蹭着她下唇哑着嗓子说,“再亲下去可就真收不了场了啊。” 长孙颖脑子里正一团晕乎呢,直到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了下嘴唇才清醒过来。看着他眼底的炙热的光芒,身子一下就酥了半截,做贼似得松了勾住他脖子的手,低着头避开他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眼神,只是手却还是无意的在着他胸口绕着。 李治见着她这样,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养大了,看起来真是越来越可口了,这个时候就真后悔当初不要那么君子才对。 但是的确也是从心里头疼着她,所以在继续还是中止之间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艰难的松开了口,亲了亲她的嘴,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可当你欠我一回了。” 长孙颖头都差不多埋到胸口里了,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李治看着她这样子,心道果真不能继续了,再玩下去可就烧的是自己,于是赶紧松手,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等着他走了半天,长孙颖脸上的红晕才消去,自己跳下案几,悄悄左右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这才松了口气,想着没有人看到就好,还不算太丢脸。 不过刚才的情景实在是让人容易想歪,至少她曾经看过的小肉文里有不少段子的情景都是类似啪啪啪的,自我检讨了一番自己真是越来不纯洁了,然后喜滋滋的捧着脸收拾东西去了。 李治出了门,的确是被勾起了火,但是往着哪儿去却有些费思量。徐芷大约不会陪他胡来,况且只是为了泻火也有些太不尊重她了,但是委屈自己也不在李治的考量中,正琢磨着,一抬头却看到一个圆脸的宫女正好奇的看着他,跟着李治目光对上之后,却是一个激灵,吓得直接跪下来就求饶了。 李治见着她胆小,脸又有几分长得像长孙颖,顿时就有了主意,当下点了点头,“过来吧。” *** 太子刺杀老师的事件,虽然官司已了,但是传言却越来越多,甚至还像模像样的说他曾经派人刺杀过于志宁。李治不知道太子听了这些会有何感触,但连他都觉得沉重,估计太子那里受到的压力也更大。 这种状况是李治不乐意见到的,显然李泰不能因为张玄素的事情扳倒太子,但他仍然没有放弃用这件事给太子施加压力。李治知道依着父亲的脾气,李泰这样兴风作浪,最后反而会帮到太子,所以干脆之前就卖了个好给太子,暗示他去找褚遂良魏征是条路子。 李治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将着他的话听进去,不过在着李世民问他对于李承乾和魏王的是非时,李治很巧妙的表示,自己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对于哥哥们的事情不敢妄言。他先前说话,也只是觉得太子不仅是太子,还是自己的大哥,是所有皇子的表率,是皇室的象征。若他凶狠残暴至此,那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子们? “耶耶,我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太子哥哥做的,但太子哥哥是大家的脸面,他若是丢了人,我们跟着也面上无光,所以这事情一定不能是他做,因此也只能委屈张詹事了。”李治低头一副懦弱的样子,李世民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最后感慨道,“你果然是个顾大局的孩子,这点,唉,青雀在这点上差你太多。” 李世民的这句话叫李治终于放下了心。不管那两人如何,至少这次事件里他的出头,他的利益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反而更被父亲肯定了。 父亲是想要做圣人的人,太子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固然不愿意太子太夺目,但是肯定也不愿意太子的评价太负面,毕竟若太子当真一无是处,他这个父亲不管多无辜,恐怕也会落到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声,实在是有损形象。 李治日日跟在李世民身边,他洞悉父亲的弱点,所以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十分正确,不管说话做事,都按照李世民的喜好来,所以哪怕李世民喜欢李泰比他多,但是心里头也会觉得,李泰太招惹是非,而李治则让人省心许多。 他们父子的谈话过了不久,太宗在与群臣商议政事,太宗问道,“当今国家何事最急?”,褚遂良便跳出来说,定立太子最急。 李治不知道褚遂良这话里头,李泰使了多少力,不过结局却让着他很满意,因为不久皇帝便直接任命魏征为太子太师,辅佐太子,直接用实际行动向着天下表示了自己无废立之心。李泰为此直接“病”了一场,一连三次都没来上朝,李治只要一想起他听到这个敕令时的脸色,心情便不由得大好,一连好多天脸色都挂着笑,让人觉得晋王殿下真是越发的和蔼了。 不过这一年的秋天,对他来说好事还不止这一件,另外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便是他竟然有孩子了。 这件事还是长孙颖发现的,长孙颖对着伺候自己的宫婢们一向是宽厚,所以当她某日得到偷偷举报,说是打扫她院子里的某个宫女不对劲儿,似乎有妊娠反应时,整个人都被吓到了。 这些人都是她的人,若是行为举止有不端正的地方,丢的自然都是她的脸,所以不光是长孙颖听到这个消息被吓到了,连着她旁边的女官都被震惊了,当下便建议她直接将着那个丢脸的宫女杖毙。 只是长孙颖到底有些不忍心,毕竟是条人命,而且那个宫女自己也害怕的不得了,一直哭着想要见她,长孙颖觉得说不定有什么冤屈,于是便破例见了她。 只是这么一见,结果却匪夷所思,那个宫女说她肚中的孩子竟然是李治的。长孙颖一下就石化了,呆了好久,吩咐人去查。 这事情要追查起来并不难,毕竟李治身边都有人跟着,这种事情也不用劳动他,只要将着随身的太监叫来问问便是,这才知道是那日他从她这里出去,路上看到这件宫女,于是便将她临幸了。那个宫女本来就是使粗的,也没什么心眼儿,被李治睡过之后也没有声张,只是本分的照着做她的差事。原本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一个多月,她就忽然呕吐了起来。她还当是自己吃坏了肚子,也没介意,可却被跟着她平素不合的宫女给看到了眼里,还以为她跟着侍卫勾搭,珠胎暗结,直接向上面打了小报告。 查清始末之后,长孙颖对着这事情连生气都没有立场生气。虽然这宫女只是个最低级的洒扫的,但是从名分上说,既然皇帝将着她给了李治,她便是李治的女人,李治睡了她完全是合情合法的,这个世道没有人会觉得这算个事儿。虽然从感情上来讲有些难受,但是身为女主人的王妃都没有办法对这个宫女追究,她又有什么资格吃醋? 所以核实无误之后,长孙颖直接将着这糟心事报给了王婵,决定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算了。 实际上,这事情报到王婵那里去之后,王婵受到的打击比长孙颖大的多,等着没人的时候,直接就哭了。 她心高气傲,嫁过来这么久,李治对着她尊重,但也仅有尊重,所以日子并不好过。荷姑这些亲近的人见状,除了开解她之外,也劝着她说身为正妻,原本宠爱就不是最要紧的,只要怀有子嗣就行。所以这些天来,她也在很努力的配合李治,想要争取第一个生下孩子。 可谁知道,她的努力还没有结果,长孙颖那里直接就汇报,我有个宫女怀了殿下的孩子,你看着办吧!王婵不知道长孙颖自己也在糟心,还以为是她故意的,所以生气的要命,在着人后直接生平第一次气得摔了杯子!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她自己怀不了孩子,就把着屋里人送给丈夫,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么?小门小户的妻妾争宠,也没有这么下作的! “她仗着她姓长孙,就可以做出这种事吗!”王婵气着抹着泪,简直当下就要去找长孙颖说个道理,“我还不信没有礼可讲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要去跟陛下说,要是殿下看不上我,干脆将着我休回家好了,我,我不要在此受这种耻辱!” “娘子,你别这样,别这样啊!”荷姑被她吓到了,不顾尊卑的捂了她的嘴,庆幸身边幸好没有外人,都是陪嫁的女子,这话不至于传到长孙颖和李治耳朵里。 她知道王婵心高气傲的受不了折辱,但也不得不含泪劝道,“娘子,你也知道她姓长孙,还发什么小孩子脾气呢。她父亲是司空,又是天子近臣,莫说是你,就是殿下跟咱们家里的郎君,见着他不也得奉承。你要真跑去讲道理,这让外人知道,人家在说长孙孺人不守规矩之前,先得笑话咱们王家的女儿没有家教啊!” 荷姑知道王婵最在乎的便是王家女儿的脸面,所以就算是心里头有十二万分个心疼,也只能拿着这顶帽子来扣着她。 王婵听着这话,当下仿若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直接僵在那里,过了半响才哇的一声扑在荷姑怀里痛苦了起来,一声一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荷姑知道她心里头苦,可也无法,只能一边陪着她掉眼泪,一边还要劝她忍,“娘子且放宽心些,她不过是妾室生的女儿,原本就不大上得了台面,狐媚子生的小狐狸精,你何必跟着那种人一般计较?她就是使尽了手段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孺人,还能越过你去不行?” 不得不说,荷姑这些话说到了王婵心里头,让着她好受多了,于是哭声也逐渐小了点。荷姑见状,又抱着她哄了半天,然后这才出着主意,“殿下如今有了孩子,这都是喜事,你身为王妃可不能在人前拉下脸。其实咱们仔细想想,不管生下来的这位是郡王还是县主,那都影响不了咱们的,所以您不如大大方方的去贺一下,赏赐给那宫婢一些东西,一来可以收拢人心,叫下面人知道你是个和善的,二来也让其他人知道你不是善妒之人,在着皇室中落个贤惠的名声。” “我,我要那贤惠的名声有什么用!”王婵听着这话,颇为不愿意,生气的说道,“那个宫女我看也是个不安分的,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没有叫人杖毙了她已经是开恩,哪里还要给她脸面!姑姑这种事情你以后别再提了,要是再劝我去做那些没有身份的事情,我可是连你一并罚了!” 荷姑知道他这个时候那些个不合时宜的脾气又发作了起来,只能心里头叹了一声,却是乖乖的闭了嘴。 这些事情,王妃不肯去做,自然有其他人去做,到时候丢了里子又没了面子,守着那尊严又有什么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长孙不知不觉的背了次黑锅啊╮(╯_╰)╭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狐狸精了,某只狐狸精表示人家其实也很糟心好不好…… o(╯□╰)o古代皇子,对于贞操观念,我想,真心,不会太有……o(╯□╰)o反正李治前头的几个儿子,都不是正经的嫔妃生的……况且男人拿个丫鬟泻火,这个,这个也是很正常的么…… 这个儿子会引起很多风波→_→大家期待后面吧…… 嗯,下一章还是防盗章节,十点钟左右更新,介意的姑娘不要买,十点以后来刷新就好了。 ☆、第48章 爱护 荷姑猜的没错,这事情王婵不肯管,不代表别人不管,至少长孙颖就无法撒手。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背了黑锅倒也罢了,长孙颖原本以为这事情往上面一报就跟自己无关了,结果她等了好几天,都没接到王妃的指令,顿时有些头大,跟着周围人商量,“你们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孺人也真是太好脾气了,依着我看,这事儿跟着咱们无关,你管多了仿佛还是你处心积虑似的。”刘绣第一个发话了,然后怂恿长孙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装聋作哑。 这事情爆出来,说实话长孙颖身边的宫女没有不嫉妒的,凭什么这事儿就让个扫地的给摊上了呢,怎么就没轮上她们呢?再怎么看也是她们离着李治比较近啊,有时候还能说上两句话,谁知道就让着这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宫女给摘了果子。 受了临幸也就罢了,竟然还怀孕了! 一次就能中奖,这得有多大的福份啊! 晋王殿下是亲王,又是皇帝的小儿子,按照前两位的惯例,这女人要是生个儿子,看在是头生子的份上,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就给赏个郡王了。有着这帽子带着,哪怕晋王不记得她,她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况且她这儿子若能幸运能长大出阁,她将来就可以跟着儿子去享福,这叫那些如花似玉承宠多次但没有子嗣最终只能老死宫中的女人们多么羡慕嫉妒恨啊! 可以说,后宫的女人知道这件事之后,有一半都绿了眼睛。 至少武媚娘听了,都忍不住呆了半天,想着若是自己有这运气,那也不必现在还苦苦挣扎了。 若不是长孙颖看的严实,让着那个憨丫头搬到自己跟前来同吃同住,还不定有些嫉妒过分的人做出发生什么事呢。 刘绣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长孙颖听了之后却是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当初一条人命她都狠不下心,现在是一尸两命,要是没有人接手,她还真不敢撒手不管。 出了事情,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她的朋友不多,悄悄的拿着这事情去问徐芷,徐芷听着就坦然的多了,“她能生下是她自己的福气,她生不下来是她命小行不起那运,关你什么事?反正孩子有不是你的功劳,孩子没了也不是你错处,万事有王妃在上面担着,你一个妾就别操着妻的心,到时候叫人知道了还说你僭越。” 徐芷谋了一年都没怀上孩子,就算是再风朗月清的女人,这会儿也有些酸。不过她倒也的确是为长孙颖考虑,要不是她熟悉长孙颖的为人,只怕这会儿连她都要觉得这是长孙颖为了留住李治使的手段了。 这个时候王妃要是成熟点,多半就会把着这宫女接过去照顾,将来要拿着这个将长孙颖就容易了。但是从长孙颖的立场来看,不管是最好的,将来要是孩子生不下来,王妃不贤就是妥妥的板上钉钉,她拿着这个将王妃是最好不过的。 要是有些手段,再吹吹枕头风,说王妃善妒,容不得人,那就更热闹了。 不过长孙颖一看就知道是没脑子做这种事的,而徐芷自己也不屑于做,所以王妃举止如此失当也能坐稳位置,让着徐芷感慨她实在是命好。 长孙颖听了她的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照做。 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或者是这女孩没有求到她跟前也就算了,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不好出头,跟着别人一样装傻子也就成了。但她偏偏看到那女孩子吓得浑身哆嗦,哭得不成人形的样子,一连梦里头做了好几日因为自己不管而导致她们母子一尸两命的事情之后,再等不来王婵指令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事情告诉了李治。 “你是说,孩子?”李治听着这消息,意外了半天,仔细的想了很久之后,然后问长孙颖,“谁怀的啊?” 长孙颖本来就生着气,见着他这样子,当下一委屈,直接转过去给他一个脊背,“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她这行径,够得上无礼了,只是李治跟她不一般,自己心里头也愧疚着,不但没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陪着小心哄她转过身来,“这个,我也是一不小心,没想到竟然会弄出这种事情来,你就别气了,好不好?我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都这样低声下气,长孙颖也不好再死抓着不放,只能撇下心结问他,“那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怎么办?”李治有些茫然。 “怎么安置那个宫女啊!”长孙颖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可怜起那个宫女来了,好端端的被他毁了清白,总得给人个交代啊。 “什么安置?你现在不是安置的挺好的。”李治莫名其妙,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知道这事情我做的不妥当,我跟你赔罪还不行吗?今年上贡的缎子不错,我让人给你送几匹过来裁裙子好不好?” 长孙颖见着他还当自己生气,都把话题转移到给她做衣服上了,只能无奈的将着话头再扯过来,直接挑明,“她好歹也有了孩子,要不要安排下,给个名分什么的?” 按照长孙颖的想法,给这那个宫女一个名分,她也算有了一点地位,自己不管,也都不担心她被人欺负了。 在着她看来,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了,反正李治的妻妾名额空的还多着呢,有道是母凭子贵,给个低阶的位置也不过份。 但让着长孙颖没想到的是,李治听着这话,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起来,认真的瞅着她问道,“她问你要的?” “没有,是我自己想的。”长孙颖愣了下,有些被他的态度吓到。 “那就好。”李治这才恢复了随意的表情,见着长孙颖茫然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她的脸颊,“我还当是她自己跟你提的,要是心那么大,这孩子就不能留了。” “呃,”长孙颖听懂李治话里头的冷酷,脊背上却莫名泛起一片寒意。 李治对于这个孩子的存在,固然高兴,却也没有太多的重视。他还年轻,对儿子的渴望并不很多,他祖父有二十二个儿子,父亲有十四个儿子,所以他对着自己将来的子嗣也一点都不发愁。一个还没成形的孩子,跟着后宅的安宁相比,肯定就不算什么。若是母亲安分,那就生下来。若母亲是个心大的,那这祸患还是解决的越早越早。 “她是你这里的人,你这个时候护着她,她理当对你感激涕零。”李治拍着她,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所以你就让着她在这里生完,如果将来生个儿子,你就抱过来养。” “这怎么可以!”长孙颖听完下意识的就叫了起来,且不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养个孩子听起来就可怕,单单是要她夺人子嗣,将人家骨肉分离,她就做不出来。 “怎么不可以,他生母身份低微,要是养在你这里,是他的福气。”李治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在他的概念中,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长孙颖身份特殊,放在他这里很容易碍着别人的眼,王婵嘴上不说,但他也知道她心里头对着长孙颖是有些意见的。偏偏长孙颖年纪还小,等着她有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他一直在想要把她怎么办。 如今,这忽然冒出来的孩子倒是个好解决方案,如果是儿子,那将来就是庶长子,怎么都会比其他的儿子珍贵些。她性子宽厚,要是能将着那孩子养大,感情一定会很好,这样就算是她将来生不出儿子,他也不用担心。 当然,要是生出来的是女儿,那也就没多事了。 李治拍着长孙颖,在心里头谋划着,但却也暗暗觉得,要是这胎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那后面要是有其它身份低微的女人生出了儿子,也先给她抱个过来。 思路完全跟着李治不在一个频道上的长孙颖,根本没想到李治已经思维发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有些弱弱的提示她,“这样对刘娟太残忍了吧?” “刘娟是谁?”李治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反问道。 “你未来儿子或者女儿的生母,”长孙颖叹了口气,无奈的提示道。 “哦,”李治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记住一个连着名字都记不清楚的女人的名字,只是教训着长孙颖,“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她要知道了,谢你还来不及呢。” “可这样感觉,感觉我就好像是为了抢人家的孩子才对她好似得。”长孙颖有些心虚的说道,然后向李治请求,“要不然还是给她个名分,然后该怎么就怎么,不要把我扯进去,好不好?” “没出息!你哪里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以后这些话不许对别人说,免得人家笑话你。”李治知道她是胆小,不欲多事,又善良的一塌糊涂,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其它的事情上也就罢了,但是这事他不得不给她上一课。 “我知道你是善良,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着她求名分,这事情会有什么后果?”李治弹着她的额头,黑着脸问道。 “后,后果?”长孙颖结结巴巴,只觉得拿着个空位置打发人,能有什么后果? “一个洒扫的宫女,只是因为侥幸有了子嗣,就可以有了名分,你让着其它人宫女怎么想?”李治严肃的问她,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便黑着脸说道,“从此就有无数的宫女千方百计的想要爬上我的床,你就这么赶不及要把我推给别人?” “不,不至于吧?”长孙颖一结巴,下意识的就抱住了李治,“我哪里要把你给她们了,就这一个意外我都嫉妒的睡不着觉呢。” “知道嫉妒,还不算太无药可救。”李治很满意她巴着自己的举动,笑着抱住她警告道,“人心本来就贪婪,别小看那些女人的野心。” 他在宫中见惯了那些美人们的勾心斗角,一点都不对这种看似美好的生物抱有任何不该有的幻想。在这里虽然有着数不清的女人想要嫖他们父子几个,但他们却一贯不乐意自己被那些女人白嫖。自己心血来潮临幸了某个女人是种乐趣,但是如果是被人刻意算计勾引,那就十分恶心了。 所以,从跟头上断了许多人以为只要怀了孩子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想,是可以省略很多麻烦。 长孙颖见着他这样,觉得那些被他们白睡了的女人真可怜,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她也做不出任何改变,于是沮丧的低下了头。 “你不要觉得愧对她,其实她已经很幸运了。”李治见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好玩的戳着她的额头,要她抬起头来,“她原本只是个做粗活的,也许一辈子都这样。因为你,她被解除劳役,从此不用辛苦就能过上自己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你说跟着她的同伴相比,她有何德何能享受这一切?” 毕竟是皇子的母亲,哪怕在身份上不能抬举她,但是在物质生活上肯定不会亏待她的,所以李治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亏欠。 李治的话倒也在理,长孙颖不得不沉默,只是李治到这里,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戳着长孙颖的额头说道,“况且,斗米养恩人,车米养仇人,你本来是没有义务对她好的,你现在这样子,她对你感激涕零。但若你真的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名分,她会不会被你养大了胃口,从而埋怨你对她不够尽力,没有给她争取到一个更高的位份呢?” “这,”长孙颖沉默了,她再天真也知道,这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治现在是个亲王,倒也罢了,若是他将来成了太子,成了皇帝,那他后宫的女人的身份也会发生质的变化。到时候一个名分的差别,那就是云泥之别。 “况且,你对一个陌生人都如此尽心,这叫你身边伺候你的那些人怎么办?”李治很喜欢看她沮丧的样子,抬着她的下巴,笑着说道,“她们尽心尽力的服侍你,却还是奴婢,但那个跟你素昧平生的,却能越到她们前头去,你这不是逼着她们对你不满吗?你这做法,说好听点叫老好人,说难听点,就是内外不分。” 长孙颖想起最近身边人的态度,连着肩膀都耸拉了下去。 “记着,对别人好没错,但是不能乱好。想要你身边的人效忠你,就得给她们做出榜样,她们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对你尽忠才有的,如果她们对你不好,不管她们做出了什么功劳,那都与你无关,不必你理会。”李治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娶什么人,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所以眼前的风和日丽不代表以后也能如此风平浪静,他要忙的时间越来越多,能在她身上花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有护不住她的时候,若她自己不能尽快的成熟起来,他怎么能放心她。 “嗯,我听你的。”长孙颖有很多缺点,但最大的优点就是从善如流。她知道这事情听李治的没错,所以低着头答应道,“我以后不再乱帮人求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写的慢了点,但总算是赶在十二点之前了。 很肥的一章,捂脸,算是得起等待的姑娘们了。 =======关于更新时间======== 这个,补充说明下吧,更换的时间我尽量会按时,但是有时候总有意外,不过我会尽量赶在当天,延迟不会晚超过半天,有超过半天我会在首页通知,介意的姑娘请不要订阅。 这个纠结不能第一时间看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能这么等待我更新,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但是作者这样本来也是被盗贴逼得,我也不是骗订阅,三千的字数都会替换到四千以上,为的就是补偿。如果这样补偿还不够,我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人说防盗没有用,呃,我这两天做了,其实很有用,所以后面还会坚持。那些能孜孜以求找盗贴手打的,本来就防不住,也懒得管了。 总之,能订阅的,十分感激。能在更新之后就立即订阅的,更加感激。作为作者我的能力能弱小,只能用努力写故事,以及替换时加字数来感激支持的姑娘们。别的,真的别勉强我了。 防盗是个老话题,这几天对这个抱怨的留言一下子太多,所以集中解释一下,以后就不提了。不是我对抱怨的妹子不在乎,是这个老提影响其它正常看文。大家都是消费者,我也得考虑那些不吱声的人的意见,不能因为人家不说话,就当人家好欺负吧。 就这样了,祝愿大家都看文愉快,呵呵,理解万岁。 ======== 最后吐个槽,至于那些说大神不防盗的,这个默默的内牛满面,我要是大神我也就不防盗了,但我不是啊。作为小透明,不是我在意订阅,编辑也很在意订阅啊。没有好订阅就没有推荐,一直在上你看不见我榜单的苦逼作者默默表示,我也想上首页啊~~o(>_<)o ~~没有作收,没有什么读者留言,我只能辛辛苦苦靠着字数爬自然榜,靠着字数拼订阅。做做防盗,不仅仅是为了多那十几块钱,更是有可能某天可以从“你看不见我推荐”晋级到“你偶尔可以看到我”的推荐。人皆有虚荣心,我就这点没出息的盼头,所以请大家谅解。 ☆、第49章 添堵 按照李治的指导,长孙颖最后的确没怎么管刘氏,不过是找了御医替着她把了把脉,然后又赐给了她几匹布。刘氏也算懂事,知道要不是长孙颖“多管闲事”,她断然是不会有如此太平日子过的,所以感动的涕泪交零了,粘在她身边却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宫中的其它有些交情的人,之前知道李治有嗣,但是见着他这里没有动静儿,也不敢祝贺,等着长孙颖派人光明正大的叫了太医后,这才纷纷送礼。只是让着长孙颖莫名其妙的是,所有的礼物都送到她这里来了,而且还直接就是给她的,仿佛是她有了孩子般。 甚至连着徐芷送礼时都感慨,“还是你运气好,傻人有傻福,就这么有了孩子。” “原本就是孺人的孩子啊。”刘绣等人听着长孙颖的这种感叹,笑嘻嘻的回到,似乎已经默认了这孩子将来会被她抱过来,直接就喜滋滋的问着她是不是要提前做批小孩儿的衣服。 之前她们也是不忿那个洒扫的宫女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已,如今她虽然怀了孕,但是殿下却对着她不闻不问,这说明她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大家的心里头一下子就平衡了,改关心其它更重要的问题,例如孩子。 刘氏的肚子里有一半会出现皇长子,要是长孙颖抱过来,自然对她的地位稳固大有助益。她们是长孙颖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因着这个,对着那未出世的孩子不免都亲近了几分,连带对着刘氏都多了几分笑脸。 “你们,”长孙颖对着大家伙儿的热情真是不好打击,只能让着她们自己看着办去了。于是她这里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倒是直接将着正殿那边的比的愁云惨淡了。 王婵开始心里头膈应,但是好不容易被荷姑劝着大方点,打算自己将这孩子抱来养时,却不想已经变成长孙颖的囊中之物了。她心里头大忿,忍不住又发了顿脾气。荷姑知道这是王婵自己下手太慢了,怨不了别人,但是心里头却也对着长孙颖的意见更多了些,觉得主母都没有发话,她自个儿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决定了,这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她自个儿都是个妾,凭什么手伸的那么长?还不是仗着有殿下的宠爱骄纵任性。哼,这种大事上都如此猴急,说不定殿下与王妃感情不好,都是她在背后怂恿的呢…… 荷姑这种老成的人,都忍不住这般编排长孙颖,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觉得了。不过这宫里头,不怕你持宠而骄,就怕你无宠。王婵自己冷冰冰,对着宫人们也永远高高在上,徐芷的宫女能陪着她谈诗论画,长孙颖的宫女能陪着她玩耍游嬉,唯有正殿的宫婢们,每次当值都是战战兢兢,主仆界限极其严格,故而除了她自己的心腹,根本没有人会为她鸣不平。这事情传到外面,说刘氏运气太好的有,说长孙氏宠渥优厚的有,就是没有人提王王妃一个字。 刘氏怀孕满三个月,这孩子确实坐住了之后,李治也就将着这事情禀告了父亲,太宗听后果然是高兴万分,带着李治登上宫中高台,远眺着昭陵说道,“在耶耶的记忆中,雉奴你还是这么长,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儿呢,没想到一转眼,你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治对于李世民的这种感慨,只是傻笑,“我,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只是感觉忽然就有了个孩子,现在还有一种浓浓的不真实感。” “你母亲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当初她就一直放心不下你,如今你这样,我以后见她也无愧了。” 李世民让着他看昭陵,兴致勃勃的说道,李治见他心情很好,索性也就将着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明年春祭的时候,我一定会将着此事禀明母亲的。不过,这孩子也是我的长子,生母身份实在是低微,故而我想让颖娘抚养她,不知可否?” 李世民听着这个,眉头下意识的就皱了起来,“王妃呢?” “王妃事务繁忙,况且,她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嫡子,到时候怕是□乏术。”李治面不改色的说道,看起来十分真诚,“这孩子本来就是颖娘那里宫人生下的,颖娘年纪又小,闲来无事,给她个孩子也好打发寂寞。” 李治话说的不偏不倚,但李世民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他的维护之意,当下就笑了,“她今年多大,我记得十二还是十三?” “十三。”李治回答道,然后故意皱了皱眉,做出烦恼的样子,“年纪不小了,可是心智却跟着小孩儿一样,又怕事又爱哭,实在是没有半分长孙家的气度,我嫌她丢人,也就不让她多出来。” “你母亲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懂事的,”父子俩难得说起这种事,李世民倒也兴致勃勃,一边下楼一边说道,“她还小些,你多担待点便是,过了几年就好了。她们家的女孩儿不管如何,倒是心肠都极好,从不善妒。” “是。”李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并不多言。 “你想抱个孩子给她,也是个法子,自己照顾孩子,怎么都会长大。”李世民笑了笑,这就算是允了李治的所求。人都有偏好,如今今天李治是为别人来求,李世民心里头多半都要觉得这个女人太不懂规矩,竟然僭越如此,肯定是个不安分的人,不但不能同意,还要打压几分才是。但既然是长孙家的人,他自己觉得自己的皇后完美无瑕,那她的侄女就是差上一两分,也肯定是个好姑娘,绝对是贤惠大方,温柔可人。儿子喜欢她,只能说明儿子跟自己一样有眼光。 看完昭陵下来,想起贤妻已经离开自己六年,忍不住又感伤了起来,吩咐李治道,“你舅舅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又公务繁忙,你有空便去看看他,就当是为我跟你母亲尽点心力了。” “是。”李治听着这吩咐,心里头一喜,面上却是没有露出来。 他向来注意言行,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从不与外臣结交,若没有李世民的吩咐,哪怕是对于长孙无忌这种特别亲近的重臣,也可以避嫌,话都不欲多说一句。 如今,他正有事情想要请教长孙无忌,便得了这吩咐,哪里能不高兴。 ** 李治回到了宫里,便把今天跟父亲说的话告诉了长孙颖,长孙颖没有太明白这事情有什么意义,但是也不扫李治的兴致,只配合他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我要去你家,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要我带的?”李治回来见她一趟,除了表功,其实还是为了问这个。 “我,”长孙颖想了想,长孙家她唯一关心的就是母亲,但李治是去办正事的,怎么可能见到内宅妇人?再说就是能见到,也没有让他替自己母女俩传话的道理,所以李治的一番热忱还真是放错了方向。 但他这样来,也是对自己上心,要是自己说什么都不需要,肯定会扫了他的兴致。所以长孙颖那句“我没什么要带的”在舌尖转了一圈,说出来的却是,“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见着父亲母亲,帮我转告说我在宫里头很好,殿下和王妃都十分照顾我,让他们不要挂念我即可。” “我要这么替你传话,倒像是我在夸自己似得。”李治听着她的话,虽然嘴里头取笑了她一顿,但是表情却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两个人在这里说了阵子话,等着下面人备齐了礼物,来通知之后,李治便兴冲冲的出去了。 只是李治乘兴而去,晚上回来时却脸色十分难看,长孙颖见着,忙迎了上去,凑在他跟前也不追问他怎么了,只是问着他要不要用点心,用不用喝茶 “今天他们送来了一种怪模怪样的点心,我吃了好多都没尝出来味道,不过因为太好吃了,所以专门给你留了两块……”长孙颖趴在他身边,主动将着自己的夜宵贡献出来,还亲自端着银盘喂着他。李治憋了一肚子气,本来不想吃,但是听着她“专门”给自己留,于是便板着脸咬了一口,然后刻意的品尝了半天,这才说道“里面的汁是花蜜调的,皮是面粉,糯米粉,酥酪揉的,这厨子的手艺不错,皮揉的好,不过馅儿就调的有些岔了。桂花蜜本来就香,他放的多了一份,略有些喧宾夺主。” “好厉害!”长孙颖在着旁边努力睁大眼睛,诚恳的表示出自己的崇拜,然后说道,“我吃了半碟子,都没尝出来,只觉得满口香。” “这算什么。”李治被着她的样子的哑然失笑,放下了筷子,“宫中的吃食日常多了,大臣跟皇亲们的献宴那才叫争奇斗艳,什么巧夺天工的吃食都有。这个芙蓉锦只能算是最普通的,之前房陵长公主进献的宴席里,就有一道名为春芳歇的点心,跟着这个一样,都以百花为原料,不过内容更加丰富,要难做多了。” “啊,那有什么难得,不就是往里面塞东西?”长孙颖听得口水直流,心道在着吃喝玩乐上,这些凤子龙孙们简直是天然的行家,他们所见过的吃过的远比一般人能想象的还要多。 “五色令人盲,五味令人口爽,东西越多便越难调和。就像是满朝文武大臣一般,若是只有四五个,你还方便掌控,但若是成百,成千,如何让其相辅相成而非互斗内耗,便极其考验心智。厨子调味也是如此,要百花齐放,相辅相成而却又不能互夺宾主,”李治原本是跟着长孙说笑,到最后自己却深思了起来,下意识的摇着头说道,“难~” “我家的饭菜一定很难吃。”看着李治的脸色,长孙颖趴在他膝盖上,装傻的说道。 李治抬起头,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一笑,心里头的忧愁倒是减了大半,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你爹要是能有一半像你,那该多好啊。” 跟着长孙颖处处不给人添堵,还帮人解忧相比,李治觉得长孙无忌的存在,就是专门膈应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耽误了,今天二更补偿大家。 有人说要我通知下更新时间,默,因为不是专职的,所以这个真的都是抽空写的,不太稳定。 嗯,我这几天咬咬牙,争取写出几更存稿,这样时间稍微宽裕点,应该就能稳定时间了。到时候我会在文案上公布 ☆、第50章 脸大 李治去找长孙无忌的原因很简单,其实就是在着这个纷乱的时候,哪怕他自己心里头有主意,但也毕竟是个少年,所以他很想去找个老成的长辈请教一二。虽然早就做好长孙无忌可能不会说太多话的打算,但是也觉得两人关系怎么都算亲厚,长孙无忌既是他舅舅又是他岳父,怎么也会指点一二吧。 但实际证明,李治还是太乐观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长孙无忌还真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面对李治期待的眼神,他说的话只有两个意思,第一不要多管闲事,第二不要多生是非。跟着魏王不要交恶,但跟着太子也不要跟进,安安分分的当个混吃等死的得了。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李治怀疑自己在长孙无忌眼里是不是就是只猪! 他都能察觉到自身的危机,知道若是安分守己只能被人当炮灰,长孙无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是他觉得不管谁上位都影响不到他,所以才干脆闭着眼睛当个泥菩萨,不管谁来上香都不应而已。 他这样做,聪明是够了,只是却也让李治兄弟几个心都凉透了。 李治在那里逗留了半天,代替皇帝陛下传达了慰问,然后被长孙无忌客客气气的吃了顿了饭。虽然珍馐美味不少,但他一肚子的气,就是龙肝凤髓也吃不出味道。 长孙颖原本是分散他注意力的,这才拿了糕点给他吃,没想到李治竟然真的把剩下的都吃光了,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当下就说,“我让人给你弄点宵夜吧。” “不用,太麻烦了。”李治半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疲惫。 长孙颖知道他不是个爱折腾别人的人,他这里说要吃的,那边便有一堆人跟着忙起来,劳师动众的厉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在两餐正餐之外,很少吃其他东西。 只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个年纪,长孙颖总觉得他吃的不够多。 “不麻烦,我这里有,给你下碗面好了。”长孙颖想了想,却是有了主意,跟着旁边人说了几句,过了须臾,便有一碗热乎乎的面条端了上来。 李治本来说不吃,不过闻着这热乎乎的味儿,倒是被勾起了胃口,待着放下,拿着筷子一卷,只见着那面细如发丝,却又韧而不断,面汤晶莹剔透,咸香中却又有微微的酸味。 “我这里有小厨房,用来做大菜不行,做些宵夜还可以,所以让着她们用炉子熬着几只鸭子备着,早上用鸭子汤来煮粥用。这面汤就是鸭子汤,放了些酸笋和山珍,简单的很,但倒也能充饥。”长孙颖抱着个大碗说道,因为觉得他一个人吃的太寂寞,干脆陪着他一起吃。 “这么寒碜的东西,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李治笑了笑,嘴上说着嫌弃,却也将着一碗面都吃完了。 在他看来,长孙颖怎么也是富贵之家出来的人,家中哪道菜不是几十道工序堆出来的,这种普通的东西,难为她能想得出来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只能苦笑了下,没有反驳。 这东西看着简单,却还真不容易。她起初说是随便弄只鸭子炖炖就好了,可谁知道底下人郑重其事的找了十几只不同产地的“贡鸭”,分别煮了,又有大厨尝味儿,选出最好的几种,才让她亲品选定要哪种的。 那个时候她觉得浪费,但谁知道实际操作之后,才是更加浪费的开始。因为御厨们觉得汤味儿最好的时间就是那么半个时辰,所以为了方便她随时取用,便用了几只锅替换的煮着,一旦过了最好的时间,哪怕没用过也撤掉。长孙颖开始还不知道,吃了几回夸着这汤鲜,结果知道她这一碗汤背后有十几只鸭子,吓得直接就叫着他们不必折腾,结果底下的人却以为她不满意,诚惶诚恐的求恕罪。长孙颖这才知道原来在诸人之中,自己的要求是最少的最“简朴”的,要是她连着这点小要求都没有了,那底下人实在是怕被因为服侍不周道而被换回去。 那些人特别托了她身边的人来求请,长孙颖知道他们的为难之后,也只能让着他们照旧例了。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领会到自己一句话能有多大的影响。这只是衣食住行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在着她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人在为着她一时的念头而奔波呢。长孙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李治对于衣食住行为何都如此克制,心里头对着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喜欢。 他身为皇子,原本不用如此的,就算是他用来作秀,也完全不用在这个方面使力,因为在着他那一堆变着花样儿兄弟的映衬下,他已经算是很俭朴的人,再做便过犹不及了,徒招人嫌而已。 可是他却仍然这样,只能是习惯而已。 长孙颖知道李治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单纯,但是她却也能感觉到,他的天性里本来就有着那么一股善良,因着那种善良,长孙颖才觉得自己得以靠近他。 她很庆幸,自己在恰好的时候遇到了他。 李治吃饱了饭,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了,连着平时看起来颇有些威严的丹凤眼也有些半耷,整个人都迷糊了不少,总算有些少年的稚气。 长孙颖在旁边看的心痒痒,想要伸手摸他的脑袋又不敢,于是只能改为偷偷的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肚子。 嗯,刚吃完东西,怎么都有些圆乎乎,一想到还是被自己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李治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但没有动弹,懒洋洋的躺在那里笑着,像是只餍足的大猫。 跟着她喂他吃东西一样,看着她从最初的小心翼翼被养成这种小动作不断的样子,他心里头也是满满的满足。 毕竟在着外面都是端着的,若是回在家中也那般相敬如“冰”,那日子也都没有什么过头了。 长孙颖正在对他毛手毛脚,被一句戳破,直接伸了手想要缩回,却被他一把抓住,捏在手里细细的玩着。 好了,现在她已经从着调戏别人换成被调戏的了,长孙颖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见着他心情不错,便小心的提到,“我父亲,他,他就是有点严肃,你别往心里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后来能那么狠整长孙无忌,要说之前两人没点什么也太假了。李治固然狠得下心手,但长孙无忌这个舅舅却也是不作不会死的。 不管他对自己再怎么普通,但是长孙颖知道,只要冠着这个姓氏,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没有她爹,李治一开始就不可能对着她侧目,若没有她爹,她如今在这宫中也不会这般逍遥,所有人都把她的任何超越品级的享受当做理所当然。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办法保住长孙家。 “他那人就是那样,对谁也没有一张好脸,你别生他的气,行不行?”长孙颖温言软语的请求着,希望李治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情而对他心生芥蒂。 “行了,”李治睁开眼看着她讨好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伸手一捏她的脸,“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生他的气。” 确切的说,身为闲散皇子的他,根本就没有生长孙无忌的气的本钱。 “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长孙颖被他捏的吐字都不清楚了,含含糊糊的说道,心里头希望李治真心能说道做到,以后在打算灭他父亲的时候,能想到今天的话。 “有,你绝对有!”李治一笑,伸出另外一只手将着她另外一边脸颊往边上一拉,“再多吃点就更大了~” 这个混蛋!又在欺负她了~长孙颖欲哭无泪的看着李治,他果然对嘲笑她的脸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不是锥子脸,默,我对巴掌大的小脸不怎么感兴趣……还是觉得圆圆的苹果肌萌啊……长大了大概也是那种端庄的美~至于李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二凤的儿子都是丹凤眼……因为二凤的名字么→_→ 另,抱歉昨天没有更新,苦逼的开完会都晚上十点多了,连请假的空都没有。 给追文的妹子们道一千道歉~ ☆、第51章 转折 与着长孙颖的笑闹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些温馨的点缀,自从李治走出那道宫墙,走上朝堂之后,他的世界豁然便大了许多,惊涛骇浪的大事太多,男女之情不自觉的就被挤到了生活最角落的地方。 这一年是个多事之秋,朝堂之上,魏王与太子的斗争越发激烈,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地位不稳,皇帝虽然用了魏征给太子安心,但怎奈魏征病倒了,眼看着时日无多,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而另外一方面,国家外部也动荡不安。高昌虽然贞观十四年被侯君集所灭,但是却一直骚乱不止。在高昌问题上,皇帝起初的策略是看管,每年征发一千多名士卒驻守在当地,并且将着犯人流放于此,充实其地,企图把它变成大唐的一部分。但朝中以褚遂良为首的不少人认为这种做法不可取,太过于劳民伤财。 高昌萧条偏僻,派人府兵驻守,士兵们一则要远离故土,二则此时的兵役制度是府兵制,士兵们出征的行囊要自己准备,高昌偏僻寒冷,士兵们为了准备行装容易倾家荡产,而这里却又穷困潦倒,很难有所收益,长久下去,这部分的士兵战斗力会直线下降,影响这一府士兵的战斗力。 除此之外,迁移罪犯过来也是值得商榷的事情。因为此地贫瘠,良民多不愿意过来,所以只能用犯人充实其地。但犯人多是无赖之徒,很容易生事,他们大规模的聚集,让此地治安非常难以管理。万一他们结伴逃亡,为了追捕他们,又得耗费大量的人力无力。 因此当时朝中的大臣们多不同意直接管理。这地方要变成自己的,投资太大,但是回报却又极少。物产偏僻,提供不了赋税,就算是张掖、酒泉有烽火报警,朝廷也不可能指望用高昌的一个兵一斗粮平乱,最终还是要征发陇右各州兵马粮草再赴前方。河西是国家心腹地带,用这里的兵力来镇守高昌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是亏本买卖,所以不如按照突厥、吐谷浑的旧例,才去以夷制夷的思路,杀掉不服唐王朝管辖的那批人,然后选择亲唐温顺的贵族封为可汗。这样朝廷只要管理他们的贵族就好了,自己不用费太多事,同时也能确保这个地方不生乱。 突厥的先例其实已经说明了这个政策的正确性,只是可惜皇帝有些被连年来的“盛世”所迷惑,有些好大喜功,忍受不了开疆辟土的诱惑,所以拒绝这个策略,而是调兵调人,直接管理高昌故国。如今才不过两年,弊端已经显现,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杀掉了突厥叶户沙钵罗,吞并了沙钵罗的部落,然后公然反抗唐王朝,于是高昌国不少遗民也蠢蠢欲动了起来,情况非常危急。朝廷无奈之下,秋天的时候派了郭孝恪为安西都护、西州刺史,企图用这位老将军来镇压这个地方,虽然目前郭孝恪 就任之后,已经将着乙毗咄陆可汗打败,但这已经属于亡羊补牢的无奈之举,就算大胜也让满朝文武觉得糟心。 西突厥不安分,被打败了一次的薛延陀部也蠢蠢欲动,派人献上了三千匹马,三万八千张貂皮和一只玛瑙镜子,求娶大唐公主。太宗对此事略有犹豫,问左右计谋,到底是发兵消灭还是和亲,房玄龄从国力出发,认为不宜劳民伤财,还是和亲算了。李治听着这话,很想反驳,觉得房玄龄是卖别人的女儿不心疼,但是他见着太宗已经说出了“朕既为天下百姓的父母,如果对百姓有利,何必爱惜一个女儿”这种话,他便也无法再开口反驳了。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秦皇汉武为何如此热衷于对外用兵了。或许史书上会留下他们穷兵黩武的评价,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能维护住自己的姐妹女儿不被当做物品送与他人,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国家的尊严和和平,应该在战士的刀剑上,而不是在女人的裙裾上。将着一个国家的命运嘱托给女儿们,本来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其实至今为止,虽然大义公主的名声很差,可是想到这位远嫁的前朝公主,李治的心里头仍然充满了同情。而离得最近的文成公主他更是觉得深感愧疚,至今见着江夏王还不好意思。江夏王李道宗为国尽忠了一辈子,破刘武周,破王世充,灭东突厥、吐谷浑,无论怎么厚赐不算过分,可最终朝廷竟然还将着他的女儿送去和亲,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 但这一切不满,都只能憋在心里,一丁点儿都不能显露出来。 和亲的事情原本还需要双方商量,李治以为自己还有功夫去安慰下那个即将远嫁的妹妹,可没想到随着左领军将军契何力的被抓,竟然变得迫在眉睫了。契何力是抚契部落的人,母亲姑臧夫人及他的弟弟贺兰州都督沙门都居住在凉州当薛延陀部蠢蠢欲动时,太宗怕凉州生变,便让他以省亲为名,实行安抚之实。但契何力没想到的是回到凉州,他的母亲和弟弟已经叛变,投奔薛延陀了。他不愿意投降,就被部族的人绑架到了薛延陀那里,最后被逼只能割耳发誓。有从薛延陀那里回来的使者将他的实际讲给了皇帝,太宗听完后落下泪来,当即命令兵部侍郎崔敦礼持旌节晓谕薛延陀,将新兴公主嫁给真珠可汗为妻,以换回契何力。 这种“无私”的举动自然让满朝文物一阵赞扬。臣子没有不喜欢这样的君主的,皇帝礼贤下士爱臣如子的光辉形象就这么树立了起来,唯一觉得心凉的,便是李治等皇子们。 李治原本就不喜欢和亲这种事情,但如果真的是为了解救黎民百姓社稷沧生,非要和亲不可,他也只能忍痛割舍了。但如今这状况,新兴公主的出嫁分明就是为了给皇帝擦屁股。如果当初在高昌的问题上,皇帝不想着自己的面子,接受群臣的建议,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了。而哪怕就算发生西域部落不稳,他让心腹大将前去安抚时多带些人马,考虑周全些,也就不会发生何契力被俘虏的事情了。可如今的状况,就是因为他的过失,才让着国家和朝廷官员都限于险境,而如今他对于这种困境的解决措施,却是牺牲掉一个女儿,这让李治觉得简直是荒唐。 李治在朝堂上,还是保持着多听少说的原则,很少发表意见。因为他年幼,所以也没有什么差事给他,所以他看上去很轻松,跟着以前的闲散王爷差不多,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非常累。 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他的偶像,在着他心目中简直是光辉的跟神一样的人物。英明,仁慈,大度,风趣,渊博,有着非常出众的才能,虽然曾遭受过不公正的待遇,但却从不自暴自弃,一直在逆境中奋勇向前,最终克服了那些困难,顺利登机,建立了一个辉煌无比的王朝。他听着父亲的那些英雄事迹长大,一直在着心里头觉得父亲无所不能,他甚至觉得父亲将会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皇帝。 可是,当他真正站在父亲面前,开始参与朝政,开始冷静的看待父亲的举措时,他却感觉到一种幻灭。父亲仍然英明而伟大,却并非圣人。他对待太子的方式,对待谏臣的方式,对待国事的方式,甚至是对待自己犯下错误的方式,都让李治觉得难以接受。在越来越多的错愕之后,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我的父亲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这种想法。 他知道自己的念头很危险,所以他表现的更加谦卑和恭敬。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相信自己能看出来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会有更多的人看出来,甚至父亲本身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不会用那种眼神去看大臣,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太子这么戒备。 他是成功的,也是安全的,他想哥哥们在着自己这个年纪,大约也发现了想象中的父亲和现实中父亲的不同。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心高气傲的太子想要青出于蓝,但结果却是名声狼藉,圆滑的四哥选择逢迎拍马,结果声势扶摇直上。等轮到他,他不可能重复太子的失策之处,却也做不来魏王的那样八面玲珑,于是能坚持的,便是一种安静到平庸的沉默。 可这样却是很累,所以在着不用伪装的时候,他越来越多的停留在毫无心机的长孙颖身边。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成长,他总会打心眼里高兴,因为他知道他们曾经是一样的,当着你已经不能保有你最珍视的品质时,你总会乐意在着别人身上看到它们。 那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投影,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却也挺舒服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对着王婵的心情,开始不知不觉的从可有可无,变成了不大待见。 因为,她是父亲选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男孩子们在小时候,一般都会崇拜父亲的,但是等着你长大了,发现他不是你想象的那个人时,那种幻灭真心是很难受的。他对着父亲感情的变化,实际上也会影响他对于父亲给他的东西的感情变化,这种感觉大家应该都能体会╮(╯_╰)╭爱屋及乌,恨屋也会及乌了。 不过大家放心,王婵不会那么早被干掉的,有的时候,就是危急才会引发人的潜力~所以拭目以待吧。 ====== 快过年了,默,忙成狗一样的,公司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唉~不过我会尽力保证每天更新的,只是数量就不能保证的。 最后,谢谢小肥东520、稽钺和看看的地雷以及ladybugzzzz的手榴弹。你们满满的爱意我收到了╭(╯3╰)╮ ☆、第52章 对手 李治态度的变化,王婵也微妙的感觉到了,虽然来得次数和时间没有变动过,但是两人单独相处时的气氛明显有所变化。同样是应付,用心和敷衍也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说以前,对于这种变化王婵还坐得住的话,那么如今她却是有些端不住了。 她与李治之间,就像是两个人在出牌,原本都是按规矩你来我往,不管他怎么变,出的都是那些牌,可这个时候却忽然变了,原本该出J以上的大牌,他却扔了个2下去,完全让王婵不知道怎么接。 只是她这人规矩惯了,也不敢跟着李治说殿下你这样赖皮,收回牌去重发,于是看着李治日日忧心,时间长了,便病倒了。 她病的期间,李治也日日来看她,只是却更有了借口不在这里留宿。她又气又急,但也不好将着病因跟人说,御医来了数次,都是治标不治本,时间一长,竟然快到年底了还没有好的迹象。 若是寻常小病倒也罢了,她这般“大病”,却是让着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连着皇帝那里也专程派了人送礼物来慰问。王婵收到陛下派人送来的东西,心里头又是开心又是伤感。开心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还是有些地位的,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能比拟,难过却也是她只剩着这点地位了,晋王待她始终不亲厚,她这般病着,他都不愿意守在他床边。 不过无论如何,这份殊荣她都感激涕零的接受了。就在她谢过皇帝送来的东西,派人要送那宫娥出去时,却见着那女子一笑,忽然出口说道,“我瞧着王妃的样子,不是身病是心病,普通的药石怕是枉治吧。” 王婵听着这话,身上一个激灵,却是看着她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妾身可有一计,能让王妃药到病除。”那女子见她不出声,往前一步,用只有她跟荷姑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王婵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先一步的张口了,“大胆!” 她身为皇帝的使者,却敢妄论皇子宫闱之间的秘事,可见不安分到了极点,王婵的那点小心思又羞又怒,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在这人面前展示伤疤,当下第一反应就是拿住这人治罪。 但幸好这期间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荷姑反应稍慢,但回过神来,见着那女子已经被王婵喝令跪下之后,则是赶紧斥退左右,然后一把扶住王婵,眼睛直戳戳的望着那女子,“你有什么办法?” 她不像王婵,没有那么多骄傲,只要能让王婵得到宠爱,她什么手段都不介意用。 “嬷嬷!”王婵没想到荷姑竟然这么没气节,情急之下将着家中的称呼都带出来了,生气的叫道,警告意味浓厚。 “小娘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就把咱们这气性收一收吧!”荷姑毕竟是老人,知道她嘴硬心软,没有别人那么怕她,抱着她叫了一句,声音里已然有些哽咽。王婵听着这话,整个人一愣,心里头却也是酸了起来。 她病的这些日子,只有荷姑最操心她,几乎是夜不能寐,她对她的爱护天地可鉴,这会儿冒天下大不讳,也是为了她,她又怎么能真的治她的罪? 想到这里,王婵叹了口气,将着脸转向了一边。 依着她的原则,她自然是不可能亲口去问那宫娥这种事情的,不打断已经表明她的态度了。 ** 武媚娘跪在那里,看着王婵转过头不在呵斥自己,心里头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多冒险,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她是非死不可的。但是她的个性如此,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骨子里的赌性都会冒出来,让着她孤注一掷。 当年她驯狮子骢是失败了的,因为那次出头,她彻底失宠,再无出头之日。 这一次,看着王婵稚气的脸庞,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袖中的拳头无意识的握紧,指甲都深深的掐到了肉里。 她一定要成功。 朝堂上太子与着魏王还掐的热闹,但是像是她这种经常侍奉在皇帝身边的人,已经从着皇帝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了皇帝的意图。 太子的被废是早晚的事情,最长不会超过两年,东宫变会换了主人,所以下一任东宫之主是谁,这是大多数人都在暗暗揣测的。 人选并不多,不是魏王便是晋王,许多人看好魏王,但是她却偷偷的把注压在了晋王身上。 做出这个判断并不难,那许多人选择魏王而不选晋王的原因,是因为晋王太年幼,在朝中又无势力,而且性格懦弱,但是在她看来,这恰恰是晋王绝对能打败魏王的优势。 太子的废立,朝臣的意见固然重要,但做出最后决策的人却是皇帝,她不懂那些国家大事,但却懂得人心,尤其是皇帝的心思。当她也在为着人选发愁时,便把自己代入皇帝想了想,然后发现这个选择太容易做了。 魏王与太子太像了,若她是皇帝,好不容易除掉了一个那么强势的儿子,还会再立一个更强势的儿子给自己找麻烦吗? 当然不会。 所以在这场角逐里,晋王的胜算要大得多! 现在场面正乱,她属于先看出来的,若是不能先一步抢占先机,等着局势明朗之后,有无数的人来对着他们夫妻俩献殷勤,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还能排到哪里去? 锦上添花哪及雪中送炭,所以她一定得赶在所有人之前立下功劳,跟着晋王妃拉上关系。 所以当她听到晋王妃病重,皇帝派人去慰问时,主动请缨,带着东西来到了王婵面前。 送东西并不重要,她的目的其实是见到王婵,帮她出谋划策,坐稳王妃之位。 在她看来,王婵败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有无数人撑腰,又没有强敌,不说独宠,起码盛宠也不难啊,她是如何把自己弄的如此可怜的? 不过越是这样,她也就越有信心拿下王婵,让王婵对她言听计从了。 ** 李治例行公事般的到了王婵房里的时候,原本打算打个罩面,习惯性的坐上一会儿时,却发现这里跟着平时不大一样。 王婵平时是个很讲排场的人,起居坐卧的地方虽不说是金碧辉煌,但是却也瑞气万千,李治常常有自己是坐在库房而不是卧室的感觉。他生性好俭朴,并不喜欢太奢华的东西,起居坐卧的地方都很少过分的装饰。只是他这个人也不怎么强迫别人都按照他的习惯来,所以并没有对王婵的摆设有过不悦,但心里头不喜欢是肯定。 可今天他进来后,发现屋里头的东西少了不少,从着以前的奢华庄重变成了简单明快,等着进卧房看到王婵也是一愣,她身上没有那么多装饰,穿着半旧的衣服坐在那里喝药,见着他来了,猛然一抬头,脸上意外的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个样子,就像是普通的小女孩儿一样。 李治看着她这样子,莫名的心里头就多了几分愧疚,走上来坐在她身边时,问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今天可好些了?” 王婵让着喂药的荷姑先下去,然后才坐在那里小声的说道,“好,好多了。” “嗯。”李治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跟着王婵没怎么说过话,更没有聊过天,来探病也是出于义务,每日的对话不过便是他问着她感觉如何,她说一句无事,他在这里坐满一刻钟后,起身离开。 这一次也差不多,王婵答完话之后,李治就不知道说什么,坐满了一刻钟后,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坐在那里的样子,不大好意思起身,只能继续干坐着。 “其实,其实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些老毛病,吃些药就能好了。你事情忙的话,也不用日日过来看我。”王婵坐在那里,鼓起勇气小声的说道,“我身为妻子,没有起到辅助你的义务已经很失职了,如果还让你为我忧心,心里头会更自责。” 李治看着她在那里为着说这么一句话,连着被子都快抠破了,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手,“也没那么忙。” 她往日咄咄逼人,他便感觉不到对她的愧疚,因为她总是一副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样子,所以李治很自然的就忽略了王婵的年纪,认为一切都是应该的。可是如今,王婵卸去那身盔甲,在着他面前露出柔软无害的样子,他一下就意识到王婵的年纪,以及她所承担的压力。 那种内疚,自然而然的就萌生了出来,一时超越了他原本的喜怒。 “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生病。”李治握着王婵的手,发现她的手腕竟然这么细,忍不住怜意顿生,破天荒的开解道,“以后别想那么多了,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事。” “好。”王婵温和的答应道,然后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他的手,祈求的问道,“那,那你今晚上能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吗?” 李治想了想,左右也无事,于是便答应了,“好吧,我让人去通知一声阿颖,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吃了。” ** 荷姑在外头看着李治坐在床边跟着王婵说话的样子,欢喜的背过身去,偷偷的擦着眼泪。 那个姓武的才人还真是厉害,几句话就劝服了小娘子,让着小娘子改头换面。 那些事情都是很简单的小事,但她没有说出来之前,她们竟然都没有发现。例如晋王好俭朴,王妃打扮的太奢华,他自然就不喜。又例如王妃本身姿色有限,每次又好浓妆,拼命打扮之下,倒是将着自己的年纪变老了好多岁。男人都喜欢小姑娘,别的年纪大的都往着年纪小来掩饰,她却为了庄重往老里打扮,怎么可能让着殿下有胃口? 如今经着武才人巧手一大打扮,让着王妃露出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原本有的样子,殿下想起她孤身一人在宫中,怜意大起,自然也就看护她多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我们对手不是王皇后,而是……武才人 ============ 默,抱歉,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定时更新,我这几天因为工作忙的焦头烂额,一时都没有发现,实在是对不住大家。 那个,在这里弱弱的声明下,这段时间到过年期间,更新可能都无法很稳定,提前请个假,正月八号之后会恢复正常的。 ☆、第53章 误会 长孙颖听着李治不过来吃饭的传话,微微一愣之后,便让人将饭菜摆到了徐芷那里,跟着她一起吃。 “你倒是没心没肺。”徐芷洗了手过来,原本还想安慰她一两句,可是看着她津津有味的挑着鱼吃的时,愣了片刻后,却是哑然失笑的说道,“我倒白替你操心了。” “你是说他被留住的事情?”长孙颖嘴巴里满是食物,塞的像是个小仓鼠一样的抬头看着她,见着徐芷那表情,脸盲等咽完食物之后才不解的说道,“不是你要我不要介怀的吗?” “你,”徐芷见着她这样子,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半天才摇摇头,“真是服了你了。” 懂得不要介怀,跟真的做到不介怀是两码事。很多时候人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的,所以她以为长孙颖之前跟着李治那般蜜里调油的亲密,这会儿冷不丁被人夺了所爱,怎么都要失衡一二,本还想着要怎么开解长孙颖,却没想到长孙颖自己跟没事儿人一样,根本没有受到这种影响。 说实话,她听到这消息时,都存了些看热闹的心思,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长孙颖表现的让所有人都意外。 不怒,不妒,她是怎么做到的? “进来的第一天,就知道有这种结果了,所以等着真的发生,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长孙颖怡然自得的吃着自己的东西,反倒是不解的看着徐芷,“日子还长着呢,这样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过。” 看着长孙颖那样子,徐芷一时无言以对,有几个女人看到这些能不妒?就算是她,之前看着李治日日守着长孙颖时,心里头也难免有些吃味儿,可长孙颖如今看着李治与王婵又亲热起来时,竟然没有意思不舒服。 她不知道长孙颖到底是真的单纯,还是骨子里凉薄。 长孙颖看着徐芷发呆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调皮的笑笑,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的食物。 说实话,她并没有在徐芷面前装样子,而是真的从心里头觉得没什么。 她不是小孩子,早就预设了种种可能,所以当着事情真的发生时,她心里头更多生起的是一种啊原来如此的感觉。 长孙颖自己是知道的,她对着李治的感情,还只到喜欢,而并非深爱。所以跟着李治在一起很开心。等着李治去别人那里了,虽然失落,有些不舍,但是却也不至于嫉妒欲狂。 她是个马虎的人,但唯有感情一事,向来吝啬至极,他给多少,她还多少,不让他感觉被忽略,却也不至于因为他而失去自我。 说白了,还是薄情。 “你们俩,还真是绝配。”徐芷回过神来,看着长孙颖那样子,忍不住低声呢喃道。 情深似海,也要看对象啊。长孙颖在心里头叹了声气,拨着盘子里的菜,“我的身份,深情的起?” “呃?”徐芷一愣,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要真深情起来,怕是连你都容不了,”长孙颖笑着一举杯,“到最后害人害己,多可悲啊。” 徐芷一愣,等明白过来,却也不得不赞同长孙颖的看法,她这样的,刚刚好。 她们侍奉的人不是傻子,若没有几分情谊,像着先前王妃那样,只能将着他推的远远的。可若自己一头陷了下去,那也没有人同情怜悯你,当真是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了。 “这事情,想透了真没意思。”徐芷晒然一笑,然后吩咐人拿酒来,“我前几天得了坛好久没舍得喝,今天你倒是配得上,咱们不如一醉方休吧。” ** 徐芷拿来的酒很好,甘甜清冽,后劲儿却极大,长孙颖跟着徐芷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喝醉了,还是被人搀回去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原本以为不会回来的李治,竟然就在屋里头。他听着外头的闹腾,走出来一看,却发现背着长孙颖回来的人正在努力的不让她掉下来,而一向乖巧的长孙颖则是咯咯咯咯咯的傻笑个不停,像是小母鸡似得,一直在咬那人的发髻,将着她头发咬的乱七八糟。 “殿,殿下!”陪着长孙颖回来的人没想到李治竟然在这里,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直接都快哭了。 她们伺候长孙颖出去,却让长孙颖喝成这样,怎么都有是监管不力的失职。 “怎么喝成这样了?”李治倒是没有发怒,只是有些疑惑,见着长孙颖不安分的很,直接将着她从宫娥的背上抱了下来,然后搂在怀里,伸出只手拍拍她的脸,“阿颖?阿颖?怎么样,想吐吗?” “不要吐,”长孙颖鼓着嘴,摇了摇头,然后疑惑的看着他半天,眼里头忽然积蓄了水汽,雾气蒙蒙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你待我不好!” 李治一愣,下意识的就反问,“我哪里待你不好了?” “你打我!”长孙颖理直气壮的说道,然后转头看着正在自己嘴边的手,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在着李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一口咬在他手上,含糊不清的说道,“坏手手!” 她那口咬的极深,完全不是打情骂俏的咬,倒像是在啃骨头,李治冷不防被她咬到,疼的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其他人见状,吓得赶紧想要拉开她,李治却摇了摇头,直接另外一把掌拍在她屁股上,松手。 “你又打我!”长孙颖松开了手,直戳戳的瞪着他,眼神很凶悍,却偏偏又是水汪汪的,让着又好气又好笑。 “谁叫你不听话!”李治觉得手感正好,直接在着她的屁股上又拍了一巴掌,然后威胁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跟着醉鬼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还不如把她当做三岁小孩儿对待。 “哼!”长孙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是却不再乱挣扎了,只是转过头去不看他,一副你对我不好,我就不跟你讲话的样子。 李治在着王婵那里吃过了饭,等待该留宿时,却总觉得怪怪的,于是直接就找个理由溜了。 反正这里头都是他的家,他睡哪儿谁都管不了,他也没有探究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留宿,只是权当自己睡惯了长孙颖的床。 只是,他没想到长孙颖竟然不在家,等了半天,好不容易人回来,却还是醉醺醺的。 难道跑去借酒浇愁了? 小心眼儿!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觉得是自己太惯着她了,才以至于自己只是半天不过来,她就受不了了。 女人这样嫉妒可真是不贤惠! 不过牢骚归牢骚,可心里头却是喜滋滋的,觉得她果然是在意自己在意的不得了,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眼儿。 嗯,以后一定要说说她,就算是要醋也不要这么明显,被人抓住小辫子可就不好了。 果然又笨又小心眼儿离了自己就活不了么!李治想着这个,便不觉心里头美滋滋的,看着她站都站不稳,四处晃荡着见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头咬,也觉得可爱的不得了,跟着宫女们一起押着她,灌了醒酒汤,然后又洗刷的干干净净,这才抱了她上床。 李治极少伺候人,这番就觉得累的受不了,好不容易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就准备睡去,却没想到旁边的人拱了几拱,竟然就爬了过来。 这又是在搞什么鬼?李治疑惑的想着,整个人没动,睁开眼睛躺在那里,只见着长孙颖闭着眼睛,一副想要起来却懒得动弹的样子,一拱一拱的滚了过来,没头没脑的在着他身边蹭了半天,然后很是熟练的钻到了他怀里。末了还直接拉开他的手,将着他的手像是盖被子一样的盖在她腰间,将着腿架在他身上,然后这才满意的吧唧吧唧嘴,呼呼的睡了过去。 怪不得他说每次跟她睡觉,第二天起来总是腰酸背疼的,感情是被她当被子给用了。李治在心里头想着,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深了。 当初那么个干瘪的小豆芽菜,不知不觉就被养得水灵灵的,个头儿也长高了,身上也有肉了,软绵绵的,越来越诱人。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着她的腰间滑动着,刚才拍她屁股的感觉似乎还留在手上,那么肉乎乎的,总让人忍不住想着掐上一把,会是什么感觉。 她这么紧密的贴着他,又磨又蹭的,连着腿都勾上来了,还当着他真是棉被,对此毫无知觉吗? 李治一时都忍不住怀疑,她这是不是借酒装疯了。 “阿颖,”感觉那软绵绵的正蹭着自己下面的东西,李治摸着长孙颖的腰,忍不住哑着嗓子贴着她的耳朵问道,“你睡着没?” “嗯?”长孙颖睡得正香,只感觉到自己得到了个超大的人形抱枕,暖洋洋的哄着人正舒服,所以整个人身子都攀了上去,无意识的正磨磨蹭蹭。忽然听到有人在着她耳边跟着苍蝇般嗡嗡嗡叫个不停,于是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词。 不过,她也就只来的及哼一声而已,下一秒钟,什么又软又湿的东西就堵住了她的嘴,让着她半点儿声音都发布出来。 “唔唔唔~”长孙颖被堵得喘不过气来,难道有人想要趁机闷死她?她有些慌张的想着,着急的挣扎着,却被什么东西给箍住了,根本逃脱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会错意了,他就是自恋的喜欢缺了自己就不行的软妹纸啊~╭(╯3╰)╮ 吃掉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第54章 清晨 长孙颖这一觉睡得不大安稳,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抱着哈士奇睡觉似得,又舔又咬,弄的她满脸湿漉漉的。她开始还顺着毛摸着,只是越摸哈士奇咬的越厉害,直接影响到她的睡眠质量,所以最后忍无可忍,便直接搂着哈士奇的脖子,手脚并用的一阵胖揍,直接把它揍老实了,这才放心的抱着它呼呼大睡。 就这样,长孙颖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见着枕边人的两个黑眼圈,吓得大叫了声“鬼呀”,直接脚一蹬,还没反应过来就将人砰的一声踹到了地上。 “殿下,怎么了?”外面传来一阵嘈乱声,显然是听到里面的动静儿,正要奔进来,然后在长孙颖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时,就听到李治怒气冲冲的喝道,“滚出去!” “是!”外面的宫人们听着他这语气,就知道这位殿下心情不大好,也没敢造次,应了一声之后便都齐齐的退了出去。 “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长孙颖清醒过来,看着李治神色憔悴的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有些弱弱的问道。 他的心情明显不大好。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李治生气的剜了她一眼,然后爬上床来,把着袖子往上一拉,露出半截布满了手印的胳膊,恶狠狠的说道,“你看!” 长孙颖看着那都被咬破皮手臂,脖子下意识的缩了缩,底气不足的反驳,“怎么可能是我做的!”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李治,只差没有说我这么柔弱无害的生物怎么可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了。 李治看着她那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你还是谁?这床上除了你还有别人?你看看我这脸,你叫我怎么出门。” 李治将着披下来的头发一撩,然后意外的看到眼角那里竟然有个大大的黑圈,头发披着还不查觉,但是梳成平常的那种发髻,就一览无余了。 李治一向气定神闲,这回可算是气急败坏了,长孙颖一看,噗嗤一声叫笑了,李治见状顷刻就炸毛了,“你还笑,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长孙颖赶紧低头,摆出一副认罪的样子,小心的对着手指,“我睡觉前都没看到你,我睡觉” “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是个酒鬼!”李治坐在那里忿忿的说道,但是他除了瞪她之外,也没办法真的将她怎么样。 “我,我酒品一向很好啊。”长孙颖偷偷的凑近他,看了看他可笑的脸,小声的辩驳道,“之前也不是没有喝醉过,可昨晚怎么会忽然打你呢?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说道这个,长孙颖也有些奇怪,她向来是醉了就睡的类型,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具有攻击性? 李治本来还在气着呢,被长孙颖这么一问却有些心虚。昨天他是对人家上下其手的,人家就此生气,似乎,也不算什么错啊。 “我怎么知道!”李治是不可能将着这种丢脸的事情说出去的,所以硬邦邦的丢下这句话后,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坐在那里,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好了嘛,我又不是故意。”长孙颖见着他这样,知道不能跟着他硬顶,况且自己又是真的揍了人的,于是腆着脸凑过去,悄悄的勾了勾他的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么计较嘛~” “妒妇!”李治哼了一声,言简意赅的评价道,但是话里头却没有多么生气的样子。 长孙颖对他察言观色惯了,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只是嘴上说说,于是赶紧凑了过去,“我哪里妒忌了,你这样说,可是吓到我了。” 这个年代,虽然嫉妒的女人不少,但是妒忌却始终不是好名声,尤其是在七出之中,原本就有这条。 “你还知道害怕。”李治没好气的说道,反正是闺房秘语,也不怕人传出去,所以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只不过忽略了你一晚上,你就嫉妒的跑去大醉,晚上还敢借酒装疯的对我出手,这叫人知道像什么样子?简直是把你送出宫去都是轻的了。” “好啦,都是我错了,我错大了。”长孙颖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误会了。这事情从她的角度看,完全是李治没事儿自己找事,如果他安安分分呆在王婵那里,自己跟着徐芷喝完酒回来大睡一趟,什么事儿不都没了?但是她脑子没坏掉,知道说真话自己的下场肯定更惨,于是就将错就错,也不做任何辩驳,只是陪着小心的道歉。 李治被她哄了一阵子,这才脸色好很多,看着她凑近的脸,忍不住直接伸手左右开弓的掐着一扯,“你这没脑子的,要是遇到别人,可怎么活啊。” “这不是我运气好,遇到了你。”长孙颖见着他笑,便知道是气都消了,撒娇的说道。 两人等着闹了一阵子,把早上的不愉快带过去了,这才想到实际问题,“等会要怎么出门?” “不出去了!”李治躺在枕头上,懒洋洋的说道,“等下让他们去说我病了,休一天假。” “那洗漱呢?”长孙颖想了想,这也是个好办法,只是瞧着他这样子,似乎连床都不打算起。 “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李治抬眼瞥了她一眼,然后不等她回答,便颐指气使的说道,“让他们端水来,你伺候我洗漱。” “是。”长孙颖知道断是没有让这位自己动手的道理,乖乖的应了一声,到门口让着宫人们把洗漱用品送过来,自己伺候他洗了,然后踮着脚给他穿衣服,接着把自己平时的坐卧用具都让给他,看着他一摇一摇的坐在窗下晒太阳看书,自己勤奋的跟只小蜜蜂一样将着水果削皮切成小块送到他嘴里。 真是老头子的节奏,长孙颖在心里头默默的吐槽他的做派,只是手上却格外勤快。 “你一天过得还挺逍遥的么?”李治挺喜欢这个摇摇椅,对于她要的沙发垫子和水果茶也都挺中意。 比起他整天在外面一站半天的辛苦,长孙颖这种能躺着都不坐起来的做派,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能者多劳么。”长孙颖投其所好,李治没好气的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又坐过去看书了。 他们俩在这里过的惬意,其他人那里却就没这么轻松了。徐芷原本担心长孙颖第二天宿醉不舒服,特意带了醒酒汤来看她,没想到走到门口就被人给挡住了,说是殿下在里头,问要不要为她通禀。 “在呢?”徐芷一愣,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问道,“今早来的?” “不是,昨夜里就来了。”迎接徐芷的宫女知道她跟自己的主子熟,便一五一十的答了。这事情也没必要瞒她,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说假话反倒容易得罪人。 “现在还没走?”徐芷看看这时间,正常情况下李治早该出门去了。 “殿下说身体不适,让人去前头告了一声,今天就在这里歇着了。”宫女小声的回答,心里头也为这事觉得蹊跷。 “殿下病了?”徐芷无意识的挑了挑眉,摸着手上的指环,状似无意的说道,“既然病了,怎么你们都不进去伺候,躲在这里偷懒。” “是殿下吩咐的,说有孺人在身边就够了,叫我们不要去碍事。”宫女低着头,心里头想着殿下跟长孙孺人在一起时,大都不喜欢她们在旁边碍事,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怕是,”徐芷小声自语了一句,然后却是笑了,“我还为她担心呢,却是庸人自扰了。行了,你们别进去打扰你家主子了,我走了,待着她有空再来看她。” ** 徐芷这里只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但是传到王婵那里,却令她坐卧不安了,直接想办法找了武媚娘过来问计,“殿下昨天虽然待我有所改善,但是晚上却始终不肯留下,不仅匆匆的赶到长孙孺人那里去了,今天又呆在那里不肯回来了,你说,这,” 王婵脸皮薄,说道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低着头弄着裙子。 “娘子是怕殿下看出你的用心,恶了你是吧?”武媚娘知道王婵的担忧,微微一笑,然后摇着头,“娘子多虑了,这其实对你是好事。” “好事?”王婵听着武媚娘这话,迷惑不解。 “殿下与着长孙孺人多年的感情,如果只是被外人插了一杆子,就忘了旧人,那也太薄情了。”武媚娘微微一笑,循循善诱的说道,“娘子如今开了个好头,千万急不得,别人如何你管不了,只有自己全力培养跟着殿下的感情才是正经。等着你们感情深厚了,有着你的地位在,便是谁也不能动摇。” “嗯,”王婵其实想问的是长孙颖怎么办,但是武媚娘没说,她也拉不下面子去问,于是就只能这样了。 武媚娘看着王婵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聪明的闭嘴没有说话。 在着王婵跟长孙颖的这场斗争中,她从来都没有期望过王婵可以挤掉长孙颖,在着容貌才艺心性,显然长孙颖更合李治的口味,更别说在识进退以及揣测心意方面,长孙颖更是比着王婵厉害太多。 例如今天李治这“病”,她觉得病的恐怕是长孙颖,而不是李治。王婵的挑衅太明显,她原本以为长孙颖肯定会吃个闷亏,可谁想到李治对于长孙颖的重视远超乎她的预料,竟然还折返过去了。而长孙颖也厉害,不仅当晚留下了人,今天还能让着李治在着她那里黏上一整天。这其中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连她都捉摸不出,唯一能确定只是,这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婵在着她手下,不被挤掉位置,已经是大胜了。 “阿嚏!”不远的地方,给李治剥葡萄皮的长孙颖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又无意识的在被某个人当成了“奸妃”。 “怎么了?”看书的李治转过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她,然后不客气的吐槽,“谁让你为了漂亮穿那么少,看吧,病了吧?” “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而已,”长孙颖看了看天色,明明太阳照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忽然发冷。她捞了披帛搭在肩上,然后下意识的离着李治远了些,“我让别人来给你剥,免得真风寒传染给你了。” “得了,”李治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然后又过去自顾自的翻着书,嘴上却说道,“要传染早传染了,这样避开有什么用。要她们去熬一盅姜汤过来,有病治病,无病防身。” “是。”长孙颖听着他这别扭的关心,忍不住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我这就去,知道,要让她们多放些糖。” “我才不爱吃甜的。”李治眼睛在着书上没有移开。 “我知道,是我爱吃还不成?”长孙颖咯咯的笑着,然后起身去吩咐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今天的第二更,大家新年快乐 哪儿有那么容易被吃掉的,第一次当然要很慎重很慎重才行~ ☆、第55章 忠言 这个冬天对李治来说不算太难,虽然他与太子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从而遭受了魏王的不少白眼,不过作为从小在魏王的恐吓下长大的人,这些许威胁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父亲在,自己这个四哥是决计动不了自己的。如果父亲不在,魏王侥幸获胜,那天底下也没有人能护得住自己。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是一样的结局,他也不必畏首畏尾,不敢放手一搏了。 李治不知道太子有没有看出自己的企图,但对于太子来说,这个时候每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都是难能可贵的,所以李治的一番投资没有白费,太子待着李治越发的亲厚起来,甚至私底下认真的教他一些东西。 太子这也是在为未来铺路,如果李泰和李治注定有个人要上台的话,他自然希望那个人是跟自己亲厚的李治。 在兄长那里是如是,在父亲那里,李治则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孝顺。太宗知道他是接近太子,问过一次缘由,李治诚惶诚恐的表示,他既是大哥,又是储君,自己初登朝堂,诸多事宜都不慎明了,若私下向臣子请教,未免有结党营私之嫌疑,所以便时常去太子那里。 太宗对李治的回答很满意,他十分欣赏李治这种能摆清自己位置的人,李治向着太子求教,本身就将着自己放在了弟与臣的地位,无论是私情与大义之间都没有错位。有着李治作比较,他同时越发的觉得另外两个儿子不让人省心,原本只是想要借青雀打压太子,又没有想要真的废掉太子,但青雀如今闹腾的却是让着他骑虎难下了。每次当着他撺掇朝臣鼓吹另立他为太子时,太宗就忍不住哀叹,为什么青雀就不能跟稚奴一样懂事,摆正自己的位置呢。至于太子,也是个心胸狭隘的,青雀再挑衅,都是他的弟弟,他与着青雀针尖对麦芒时,怎么就不想想兄弟之情,怎么就不想想他们闹腾起来,自己这个父亲多么为难。 相较于太宗的苦恼,李治就舒服多了,不仅外面一帆风顺,轮到私事方面,今年晋阳公主发病明显比原来少了,显然孙思邈的药方是有效的,让他心中大石落定了不少。而自己的后宅,王婵不像以前那样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死人脸,长孙颖依旧可爱,徐芷仍然冰雪聪明,妻妾一片和乐融融,又有孩子即将诞生,实在是让人再满足不过了。 王婵的突变,李治看在眼里,却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不过她是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李治丝毫不关心。因为不管王婵是自己猛然醒悟,还是有人从旁指点,最后都是李治享受了这种改变的好处,所以他乐见其成。至于王婵背后的人会不会乱出主意,包藏祸心,他是丝毫不担忧这种事情发生的。且不说王婵自己有分辨能力,就算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在着绝对的权利面前,任何伎俩都翻不了天。 不过相较于李治的顺遂,这年秋天对于整个大唐来说,显然又是个多事之秋。太宗因为心烦,于十一月初四去武功狩猎,可谁知道刚去了一天,初五就接到营州都督张俭的奏报,才知道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杀死了高丽王高武。高丽国是大唐的藩属国,每年进贡都十分虔诚,如今泉苏盖文这种谋逆的行为显然是超出了中央朝廷的想象,一时大臣们议论纷纷,到底是要出兵讨伐谋逆还是视而不见,两种意见吵成了一团。李治见着太宗为此焦急,便劝皇帝不如班师回京,召宰相们讨论这个问题。但李世民却拉不下这个面子,觉得为了一个小小的藩属国,自己就连猎都不打了,这传出去有什么天子气象,于是便命令一切照旧,十日的时候还去了岐阳,在那里游猎完毕之后,又临幸了庆善宫,集武功县故老赐予酒宴,尽兴而罢。十八日觉得玩的差不多了,这才返回长安。 不过不管再逃避,问题始终还是要解决的,高丽的事情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又重新被提上议案。这回是毫州刺史裴行庄上奏疏请求讨伐高丽,但太宗的答案出乎意料,他对着群臣说,“虽然高丽国王高武每年贡赋不断,被贼陈杀死后,朕非常哀痛,一直不能忘怀。但其新丧国王,乘乱而攻取,即使得胜也不足为贵,而且关东地区民生凋敝,朕实在不忍心谈用兵。”,所以最终的讨论结果是,不出兵。 这个不打的理由,如果不是皇帝亲口说出来的,李治绝对要骂一句狗屁。高丽国主新丧,正是大唐插手的好时机,管他是不是乘乱攻取,只要是大胜了仗,谁说胜利不可贵?泉苏盖文是篡位谋朝,肯定心虚至极,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提防中央军队。趁其不备,打过去会事半功倍,若是给他一年半载,让他坐稳了位置,掌握了军权,那么再想要攻打高丽,那难度无疑会增大许多,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关中的子弟兵会枉死在异乡! 李治看着父亲言辞闪烁的样子,再次深深的体会到父亲老了,一场失败就能让他开始惧怕起战争,从而忘记了他本来就是从马上取得的天下。高丽是个榜样,这种不服管教的例子不狠狠的打下去,那么大唐如何震慑北边的突厥,西边的吐蕃呢?若是四邻再次蠢蠢欲动,那么朝廷南北征战,到时候付出的代价,恐怕比着如今高上十倍还不止。那个时候面对狼烟四起的边境,朝廷要怎么解决?难道又要送出一场场和亲? 或许是因为即将为人父的原因,李治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痛恨和亲这个政策。 下朝的时候,李治终究还是憋不住,怒气冲冲的去了东宫找太子,屏退左右之后,直接劈头盖脸的就问,“大兄你刚才怎么一言都不发?难道你忘记了前朝故事么?还是说我们这回也要做一回宋襄公?” 前朝故事,便是指着隋朝活生生被高丽之战给拖垮了,至于宋襄公,则是指春秋时宋襄公与楚人作战于泓,宋人已经摆好了队列,楚人却还没有过江,司马子鱼请求宋襄公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趁宋军还在水中央的时候攻打他们。但谁知道宋襄公是个迂腐之极的人,认为这种做法不义,不允许。后面等着楚军过江,还未成队列,子鱼又请战,结果仍然不许。后来楚军列好了阵势,宋公这才发动攻击,结果大败而归,自己还在此役中受了伤,第二年就死了。 李治在这个时候说这话真可谓是大逆不道了,李承乾听着当下就变了脸色,对着他直接大喝道,“小九,住嘴,你都在说些什么!” 李治听着李承乾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度,一时失言,当下抿着嘴在那里握紧了拳头,脸色却仍然还有愤愤之色。 李承乾看着他这样子,叹了口气,走到身边,压了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意思我懂,只是你一向是谨慎的人,怎么这会儿会如此失态,下次莫要这样了。” “我,”李治张了张口,过了半天,最后却是颓然的转过头,哑着嗓子说道,“那都是人命,有的时候,我们的一句话,可以救许许多多的人命。” 在着没有入朝之前,他从来没想到,在着这个他眼里头富足丰饶的国度里,竟然还有这么多惨到骇人听闻的事情。例如他从来都不知道,人竟然会自残手脚以逃避徭役。今年朝廷下制令,即日起有自残身体者,依法加重罪行,并且仍要交赋服役。虽然其他人对此的解释是,隋末赋役繁重,人们往往自残身体称之为“福手”、“福足”,如今这种风气仍在存留,所以加以禁止。但李治禁不住想,如果不是徭役仍然繁重,怎么会有人会自残呢? 还有户数,当他知道他引以为豪的盛世,户数只有300万余户,甚至不到他所鄙视的隋炀帝在位时的890万户时,他已经五味陈杂的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一系列的冲击,所以他在面对高丽的问题上,才会如此的激进,险些都忘记了自己一向低调不发表任何意见的作风了。 “我知道,”李承乾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同情,许多年前,自己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有那么多锐气的做法,但是结果又如何? 他拍了拍李治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坐什么位置,说什么话,你心系百姓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你要切记,我们的身份,最忌越俎代庖。” “你想要救人,可你只有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李承乾看着弟弟,包含感情的劝道,“所以,你要学会忍。” “我是前车之鉴,因为没有忍住,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切莫学我。”李承乾看着李治,笑容里有着几分温暖,“你的脾气比我们都好,这是你的福气,更是我们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架空文,碎碎念……人物性格都是照着我喜好来的……以及,小九的职业毕竟是皇帝,所以不会只局限在后宫里的……女人们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干政……唐朝的妃子们,不会干政的妃子不是成功的妃子啊╮(╯_╰)╭ 不管怎么说,小九在位的时候,疆域都是最大的,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开疆列土没点想法。男人只要不是基,基本上骨子里都是嗜好战火的~ ☆、第56章 前奏 在被李承乾劝过之后,李治收起了脾气,又恢复到以前的平板无波,只是这一次的平静不同于以往的避祸,而是在着那安静之下,积蓄着更大的力量。 这一年的冬天就这么过去了,魏王的计谋尚未得逞,但是太子的状况却越发的糟糕起来,魏征的病重无疑让势单力薄的他雪上加霜。虽然皇帝对于魏征的宠爱并未削减,还带着新城公主去了魏征府上,亲自将着公主指给了魏征的儿子魏叔玉,但是对于太子来说,活着魏征显然比死去的有用的多。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位公主的婚事遭到了所有人的侧目,那便是准备和亲的新兴公主。太宗原本同意以新兴公主和亲西薛延陀部,可谁想到真珠可汗放回契苾何力后,契苾何极力劝说皇帝不要和薛延陀和亲,认为那样只会增强薛延陀的威望。唐太宗犹豫之下,不好悔婚,便出题刁难薛延陀部,要求真珠可汗亲自到灵州迎亲,送杂畜十万作为聘礼。可谁想到运送聘礼中途遇到暴风雪,牲畜冻毙走失过半,太宗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直接说出不准备将女儿嫁过去了。 李治听到这个消息,又是一阵无奈。他虽然不同意和亲,但更知道君无戏言。不管当初多不愿意做出那个承诺,可承诺既然做出来,就得依诺,要不然天子的话还有什么威严?各部看到天子如此出尔反尔,那么以后谁还敢信他的承诺。 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会跟着以前一样冒失的喜怒形于色了,只跟着其他人一样说什么天佑大唐。不管怎么样,这次不用妹妹远嫁,到底也算是件好事。新兴公主开始知道的要远嫁时,虽然不敢天天以泪洗面,但是却也一直郁郁寡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如今听到这消息,应该也能松口气了。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让长孙颖去多陪陪妹妹,开解开解新兴公主后,李治习惯性的想去东宫见见李承乾,没想到走到门口就被挡住了,“太子身体不适,晋王殿下还是请回吧。” 身体不适?李治听着这话一愣,他也是用惯了这个借口的人,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多半只是不愿意见人而已。 李治不是不知趣的,当李承乾还是有什么事情,于是怏怏的走了。起初以为李承乾当时有什么不便,于是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等着一连一个月都遇到这种状况后,他可坐不住了,跟着长孙颖商量到说,“你说大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治这也是有些抓瞎,病急乱投医的跟长孙颖说。按道理说,这事情他该找王婵商量,毕竟妻妾的职能不同,妻子很多时候就是个出谋划策的同伴,妾们就是一群宠物。但是李治这人骨子里不容易信赖别人,王婵又没有神奇到可以用几个月的时间令李治对她死心塌地,所以如今他们夫妻的关系还处于相敬如宾,而不是推心置腹。倒是长孙颖跟他日子久,胆小嘴严,又除了他无可依赖,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有时候人跟人商量,多半并不需要人帮他拿主意,更多的时候只是舒缓压力而已。 “也许太子殿下不肯见你只是因为他忙啊。”长孙颖在旁边努力的纳着鞋底,一边陪他闲话家常。 王婵的转变还是给大家带来了影响,至少女人们之间渐渐出现了“争宠”的苗头,今天你嘘寒明天我问暖的,长孙颖还没什么,可底下人就坐不住了,赶紧鼓动她要迅速的跟上大家的节奏。 “我不是每天都很努力的在喂他吃东西?”长孙颖有些不解的表示,觉得这也是自己的“爱”的表现啊。 她热爱的东西不多,吃饭算一个。划拨到他们这里的厨子正愁着英雄无用武之地呢,这会儿得了个懂欣赏的主子,那是恨不得把七十二般武艺都使出来。长孙颖知道李治不喜欢花销大,于是也不要他做玉人吹箫那种花头菜,更不要一碟鸭舌杀上百只鸭子,只挑着寻常菜下功夫,既显了他们的本事,又不用惹得李治不高兴。那些个厨子们虽然不乐意,但是也别无他法,这样锻炼了一段时间后,在家常小菜方面倒也很出色了。 李治原本就是正在发育的少年,原本一天两餐,但来她这里就被她不断的往肚子里塞东西,时间久了,食量也变大了,每天总要多吃一顿晚餐和宵夜,他虽然总是嘟囔着会变肥,可是依着长孙颖看来,却是刚刚好,甚至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 “您又不是厨子,给着殿下弄东西吃,能被记得多少啊?”刘绣等人苦口婆心的劝她,最后甚至出了她们做鞋面子,她纳双鞋底子就够了的这种主意,要她为李治做双鞋。长孙颖本来不想,但是看着她们如临大敌苦兮兮的样子,最后也不得不同意了,开始每天认命的纳鞋底。 其实就算是纳鞋底,以她的手艺也不能胜任,她不怕累,她们害怕伤了她的手呢,所以到头来鞋底儿也是绣娘纳好的,她只是拿着一层白布缝着最外面的一层垫子,等着李治来时做做样子。 “他能忙什么!”李治听着长孙颖哂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之前父亲游猎都没有让太子监国,回来之后就更是让太子专心读书即刻,所以今年冬天太子比以往都闲,什么差事都没领,唯一出宫的几次,都是去探望郑国公。” “那就是因为太闲啊。”长孙颖看着自己缝的针脚,心想今天自己又给刘绣她们增加工作负担了,自己这活计,恐怕等李治走了之后,又要她们劳神的拆一遍了。 “呃?”李治坐在那里,听着她这话愣住了。 “你想啊,太子自从八岁被立为太子之后,就一直很忙吧?一个一直那么忙的人,忽然闲下来了,肯定心里头不大舒服。要是他心里头不大舒服,自然就不愿意见人。自己都有一堆问题烦死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应付别人的嘘寒问暖……”长孙颖想当然的说着,反正是闲聊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没出息啊,只会缩起来,”李治嘲笑着长孙颖,无意识的放了一块鲜花饼在嘴巴里,然后含糊的说道,“太子之所以能成为太子,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心性与常人不一般,如果他忽然反常,那必然是,” 李治一口咬下去,还没品出鲜花的味道,就整个人忽然一愣,僵在了那里。 “怎么,太难吃吗?”长孙颖看着他面上古怪的样子,忙坐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拿了块饼塞在自己的嘴里,“不会啊,很好吃的……难道不够甜?” “你真聪明!真是聪明透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李治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正在吃点心的长孙颖,不顾着嘴角的残渣,一口就贴到了她嘴上,重重的吻了她一下! 这是怎么了啊!等着他松开手,长孙颖软着腿坐在那里,吃惊的捂着嘴,心想难道哪个胆大的在着鲜花饼里掺了兴奋剂?要不然他怎么跟着嗑药一般在屋里头走来走去。 李治站在屋子里头,来来回回,只觉得一颗心跳动的厉害,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但却不能跟任何人说出口。 就像是他跟长孙颖说的那样,太子不是寻常的人,他从小便接受的是储君的教育,他习惯了忙碌,忽然闲下来了,怎么可能跟着长孙颖这样的普通人一样躲在角落里自怨自怜?他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反戈一击! 顺着这个思路看起来,不跟自己交往是不愿意连累自己,更是为了保留住他的最后一条退路。 这个想法太大胆,也太惊世骇俗,所以李治从来都没有往这里想过。但实际上却并不是毫无痕迹,例如太子与侯君集的关系,例如亲近太子属臣中,有多少是武将出身? 李家向来都不缺乏犯上作乱的因子,李世民的皇位就是政变得来的,李承乾承天受命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将着这位置拱手让与他人?玄武门之变换个时间地点重演,李治一点都不会意外。 现在之所有没有人发现这种异样,那是因为太子太乖了。这几年来他被人摆布的厉害,都没有露出半点对父亲不满的意思,只是跟着魏王死掐,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明哲保身。 李治转了半天,等着走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时,发觉自己的手都还在抖。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都不会轻易的揭开这个盖子。可最后等着盖子揭开时,却都已经胜负离手了。 这对他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但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安静的忍耐,忍耐,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3╰)╮ ☆、第57章 风起 长孙颖的这双的鞋子做了整整一个冬天,从冬天的靴子变成春天的单鞋,在废掉三双之后,终于在刘绣她们的帮忙下凑出了一双可以见人的。李治拿到她的“心意”,一点都没有感动,反而对她的手艺大肆嘲笑了一番,终于在快惹毛了长孙颖的情况下,才不得不穿上了她的那双鞋子。 当然,李治申明仅限于在宫里穿穿,反正出去见人的话,他是不会丢这种人的。 魏征的病在年后越发的严重,连过年来宫里头赴宴都做不到。皇帝不但派人送药,还派了一名中郎将住在他家中,及时通报病情,并且两度与太子亲临病榻看望。但就算如此恩宠,正月十六时,魏征仍然病卒。在病榻之上,他没有提及自己的私事,而是反复向皇帝劝谏,说侯君集乃宰相之才,希望自己去后皇帝能让侯君集领兵,这对国家稳定大有助益。 这大概就是魏征能为太子做的最后的事情了,但遗憾的是太宗并没有采纳,而是在魏征死后,给了魏征极大的殊荣,赠司空、相州都督,谥曰文贞,陪葬昭陵,还赏赐了羽葆鼓吹举办葬礼。不过魏征的妻子裴氏遵照魏徵的夙愿,拒绝了皇帝赐予的羽葆鼓吹,以布车载着魏征的棺木出城,举办了极其俭朴的葬礼。 魏征去后,太宗在很长时间里都没办法从哀痛中解脱出来,为了寄托哀思,二月二十八日,他以“为人君者,驱驾英材,推心待士”为名,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按照真人比例大小,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像入凌烟阁成为人臣荣耀之最,此后凌烟阁功臣成为唐代豪杰从军报祖国功成名就的标志。“男儿何不带吴钩,夺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李贺这首诗便说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在着这一场盛事中,长孙无忌又获得了巨大的注意力,因为只要是有人就有排名,而他这次,正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第一。 “这回你应该高兴坏了吧。”李治知道了消息,回来笑嘻嘻的跟着长孙颖说,“我派人去贺了你爹,你这几天估计有的忙活了。” “多谢殿下。”长孙颖替着长孙无忌谢过李治,面上却又忧愁之色,李治见着颇为好奇,“难道这样的大好事,你不高兴?” 长孙颖与着长孙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长孙无忌在外朝得到的每一项嘉奖,她在内廷都能感受得到好处。不管是真心喜欢她还是讨厌她的,顾及着她那个厉害的爹,都要对她笑脸相迎。 “怎么不高兴,这种好事,说不高兴是矫情,但要说高兴吧,我这心总跳的厉害。”长孙颖犹豫了一下,跟着李治开口说道,“先前长孙皇后在世时,总劝着不要给父亲太多的奖赏,她是有大智慧的人,我想着她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可如今却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叮嘱了。如今陛下如此厚待我家,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父亲文不及房杜,谏不及魏征,武不及李靖、李绩、屈突通、尉迟敬德、侯君集、程知节,但却能排在他们前面,这实在不是一桩好事啊。” 李治听着这话一愣,仔细的看了看长孙颖,忽然一敲她的头,欣慰的说道,“我总担心你太过胆小,可如今看来,胆小却有胆小的好处,至少如今姓长孙的,能有你这份清醒的人不多了。” 长孙颖说的对,在着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长孙无忌的功劳的确不是最大的,武将中有陪着李世民出生入死的,有攻城略地破国灭族;文臣里有房谋杜断的这种能吏,也有魏征马周这种忠臣,还有虞世南这种书法家。要论亲戚关系,这里头却还有宗室重臣李孝恭,长孙皇后的舅父高士廉,李世民的姐夫柴绍。 在着这么一堆人中,无论是从辈分、年纪、功勋、长孙无忌都无法排名第一,但是却被李世民放在了第一位,只能说明这个排位本来就是按照李世民自己心里头划分的亲密度来排位的,他自己或许满意,但对长孙无忌来说,却未必是好事,毕竟出头的椽子先烂。 如果长孙无忌和以前一样恭谨,或许还不算个问题,但是就着长孙颖看到他三番四次的不把李治放在眼里,这实在是让长孙颖无法不担心他的未来。 但在面对无法影响家人的情况下,长孙颖只能在李治这里狂刷好感度,希望能在他这里得一个识大体的印象。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李治似乎把她一切“有智慧”的想法,都归结为在她胆小上了。 殿下,我真的很有智慧的!长孙颖努力的眨巴着眼睛,希望李治能接收到自己目光中的“智慧电波”,但可惜的是,李治看着她这样子,还以为她在卖萌,笑了笑后直接伸手一按她的头,“怎么,又饿了啊?” “不饿。”长孙颖气鼓鼓的转过头,留个后脑勺给她。 “那要不要吃东西?”李治又笑着问。 长孙颖挣扎了好半天,然后转过了头,小声的说道,“要……” ** 但就算是有凌烟阁功臣这件事来活跃气氛,贞观十七年整体却还是祸患多多。正如李治担心的那样,年过之后,高丽的问题越发的严重起来。 唐初时朝鲜半岛上有高丽、新罗、百济三国,均与唐通好。三国素有隙,互相攻击,最后听从唐使劝和纷纷罢兵,段时间出现了和平共处的局面。去年高丽权臣泉苏盖文发动兵变,专霸国政,太宗以不愿劳民为由,没有出兵。李治那个时候就担心高丽的新王泉苏盖文会成为祸患,果然,今年年初,他便联合了百济猛攻新罗,朝廷派遣使臣叮嘱高丽罢兵,结果泉苏盖文根本不听。 如今这个局面,新罗一国显然无法抵抗百济和高丽的攻击,如果泉苏盖文吞并了新罗,那下一个目的肯定是百济。等他统一朝鲜半岛,那将会极大的危害到大唐的利益,成为新的心腹之患,所以在四月的时候,太宗诏令出兵征高丽。 国家动荡,宗室也不安宁,在着今年二月份的时候,齐王李佑竟然做出了谋杀老师的举动,这个不同于太子那次儿戏般的“谋杀”张玄素,李佑这次竟然或同人将着太子长史权万纪杀死后肢解,扔到了园囿中。 事情是这样的,太宗的五子齐王李佑,好游猎,喜欢结交不三不四的小人,昝君谟、梁猛彪都以善骑射而被李佑宠幸,太宗知道后,不怪自己的儿子顽劣,反而怪长史薛大鼎教导无妨,申饬一番后,换了他心目中的能臣权万纪为长史,负责教导齐王李佑。 权万纪跟魏征一样,是个直言上谏的君子,多次斥退昝君谟、梁猛彪等小人,不过很可惜他的老板不是李世民,也没有个好老板娘长孙皇后在旁边帮衬,所以劝谏来劝谏去,直接引起李佑的不满。李佑专门跟着他对着干,他赶走的人,李佑又立即将之召回,更加亲近这些人。 权万纪不是软包子,受了李佑这气,直接就向着皇帝告了状。李世民听到这消息后十分生气,先是气权万纪没用教不好自己的儿子,又要治权万纪的罪。幸好有人劝住了,于是他一边以校尉韦文振为齐王府典军,协助权万纪用蛮力来“管教”齐王,一边又命令刑部尚书刘德威前往齐州处理。 齐王的罪证是妥妥的,刘德威去齐州逛了一圈,回来之后禀报权万纪说的都是真的,齐王真的糟糕透了。太宗一听就怒了,即刻要求齐王与权万纪返京说明。这个时候李佑才知道害怕,不过他实在不是个聪明人,紧张之下竟然想出了个笨办法,在与权万纪一起上京时,派弘亮等人率20骑射杀权万纪,觉得权万纪死了,就没有人告他的状了,天下也就太平了。杀了权万纪之后,他还觉得难以消气,又将着权万纪肢解了,然后这才消了心头大恨。 只是权万纪是朝廷命官,哪里有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的道理,朝廷接到他身亡的消息,立即派人来调查。李佑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很快就被查出了真相,于是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皇子如此跋扈,这不是皇帝教子无方是什么?太宗的脸可是狠狠的被着齐王在脚底下踩了又踩,于是这一回他没有容情,急召兵部尚书李勋与刘德伟讨伐齐王。 等着朝廷发病,李佑这个二杆子才明白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之前太宗让他去长安问话,他顶多是去被骂一顿,降个级罚点钱什么的,要是会哭会卖萌,说不定依着太宗护短的个性这事情都可以掀过去了。可如今他私自截杀了朝廷命官,惹得朝廷派兵来讨伐他,那就上升到谋反的地步了。 李佑知道祸闯大了,忙向左右问计,但他手底下的都是些小人,没什么才能,出什么主意的都有。有人劝他起兵谋反,弄不好还可以当皇帝,有人又劝李佑入豆子冈为盗,不受王法官制逍遥快活。李佑倒还没傻到底,知道自己没兵没人,想要干掉老爹以及朝中那堆猛将是痴人说梦。至于落草为寇,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半点苦,哪里受得了那个罪,索性破罐子破摔,日夜与燕弘亮等五人对着嫔妃们宴乐。 三月三十日,兵曹参军杜行敏擒住了李佑,将着他押送至长安,在审清案情后,李佑被赐死于内省,贬为庶人,同党一并被杀,此案就算是这样了解了。 可谁都没料到,李佑的兵败身亡只是个序曲,很快一件更大的风暴将由此而被引发,并且直接动摇了大唐的国本。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从善如流的防盗章节,更新看倒数第二章。 当然,大家想看怎么样的番外,可以在着下面留言,我会试着写写,但是不保证都能写O(∩_∩)O~ ☆、第58章 孕事 “这些天宫里头不太平,你尽量不要出去晃。”李治临出门的时候,特意这般叮嘱了长孙颖一番。 “我知道。”长孙颖的消息很灵通,也已经知道了齐王谋反的事情。不过这种小事,不熟悉历史的人根本不知道,所以她记忆中并无概念,并且进宫这才几年,就遇到好几次莫名其妙的“谋反”事件,心里头对谋反的畏惧,都从战战兢兢变成现在的麻木了,见着李治心神不宁的宽慰她,反倒懂事的拍了拍李治的手,劝他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有麻烦的。” “九郎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长孙颖知道他是最后的赢家,所以这会儿信心特别满,说起来也是神采飞扬的样子。李治一看着她这样子就笑了,“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说实话,他自己这会儿也是忐忑的厉害,整天心里头七上八下的,险些都有些风声鹤唳了。 他仔细观察,也从东宫那里看出了些端倪,一方面从着大义的角度上,他倒真希望太子能成功,毕竟太子太不容易了。但是从着自己的立场出发,却又希望太子失败,毕竟他倒下了,自己才有机会。 所以,这两种感情一直牵扯着他,所以便格外需要来自周围的鼓舞。 “那当然了,我不对你有信心,还能对谁有信心。”夜夜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她哪里能不知道他睡不安稳,所以见着左右无人,想了想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我做梦梦到过一个老神仙,他跟我说,九郎你命最好了,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李治听着这话猛然一愣,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他还说什么?” “这我就不记得了。”长孙颖知道箴言一说,这个时代再唯物的人也得信一些,可这话说多了容易出问题,于是摇了摇头,“接着他就请我去吃饭去了,我一见着满桌子的好东西,就都忘记了。” “你啊。”李治见状,忍不住哈哈一笑,伸手抱着她拍了拍,但是等着松手时,却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然后说了句“谢谢” 人都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在着梦中还记得他的人,心里头不可能没有他。 对着她这份心意,李治受用了。 ** 李治走了之后,长孙颖白日无事,便跟着刘绣她们一起做针线。她这些日子给李治做鞋做惯了,倒还爱上了这做鞋的感觉。不过她这里没人敢穿她给做的鞋,她自己又不愿意穿自己做的,琢磨来琢磨去,便将着目光瞄到了刘氏的肚子上。 她这里头还有个小婴儿呢,不如就做些小娃娃穿的衣服鞋子好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做两份,一份给小郡王穿的,一份给翁主穿的?”刘绣听了长孙颖的想法提议道,毕竟孩子还没生下来,不知道男女,所以准备衣服都是一式两份。 “不用了,都做成男娃娃的。”长孙颖挥了挥手,李治从头到尾都是女儿少儿子多,打头的几个都是儿子,所以这个肯定是男的无疑了。 “那,那万一将来生个女娃娃怎么办?”刘绣犹豫了下,看了看在一旁坐着的刘绣,小声的问着长孙颖。 “一定是儿子。”长孙颖不解思索的说道,说完了看着周围人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多奇怪,犹豫了下欲盖弥彰的补充道,“我看殿下的长相,就是生儿子的样子,所以这一个肯定是长子,你们就别乱想了。” 不是我们乱想,是你乱想好不好!刘绣等人无奈的看了看长孙颖的样子,心想这生男生女又有谁说得准,孺人原本是好心,可是万一刘氏的肚子不争气,那到头来不是大家都尴尬? 只是这话也就是放在心里头想想,谁都不敢说出来,连负责生儿子的刘氏都干笑着在一旁附和,心里头却是愁得半死。等着长孙颖去午睡时,这才拉着刘绣求情道,“刘大姑,你看在咱们都是本家的份上,提点提点我,要是我这一胎生不出儿子,那可怎么办啊?” 长孙颖今天一上午就让人翻了一堆料子,琢磨着要给孩子做什么衣服,一口气列了几十件,似乎连着十岁后的衣服样子都想到了。刘氏听得心惊肉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顿时都觉得肚子疼了起来。 有道是期待越高,希望越大,她这会儿是依附着长孙颖生存,可不敢让长孙颖失望啊。 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我怎么可能知道怎么生儿子怎么生女儿!刘绣在心里头吐槽着,但是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安慰她说道,“孺人就是个孩子脾气,她今天说的明天就不一定记得了,你着什么急啊。再说就算是她记得,咱们哄着她高兴,要做多少便做多少就是了,又不是糟蹋不起那些东西,等着做了这次用不上,下次生了男孩子再用也是一样的。” “哦,那是,那是。”刘氏听了这话,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有些遗憾万一生了女儿就沾不上便宜,但是只要不惹长孙颖生气,就万事大吉了。 “你且放宽心,要是自己小心眼儿弄的孩子不好了,那才是大罪。”刘绣特意叮嘱道,“想吃什么千万别不好意思,吃什么恶心也要跟我们说,免得你吃不好了,让孺人担心。” “是,是。”刘氏陪着小心说道,“我这两天胃口还好,吃什么都香,不劳大姑费心了。” “那就好。”刘绣应了一声,心里头看着刘氏圆乎乎的脸庞,却有些酸溜溜的想着,果然是贱命好生养。长孙颖出于谨慎期间,刘氏怀孕后就让着她住到这里来,吃饭都是跟着长孙颖一起吃的,生怕有人在里面做手脚。原本还担心刘氏一个孕妇受不了鱼肉羊肉的膻腥味呢,可没想到刘氏胃口好的很,这都七八个月,除了起初孕吐过几天,后来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给什么就吃什么,整个人都补得白白胖胖的,让着高阳公主羡慕不已。 高阳公主今年也怀孕了,只不过她或许娇生惯养的狠了,有了之后孕期反应大得很,听说吐得厉害。长孙颖把着宫里头止吐的蜜饯果子搜罗了一大包给她送过去,她吃了说缓解了不少,后来驸马又不好意思的跑来要了几回,当然也投桃送李的送了些他们收集的止吐的果子。不过刘氏不怎么吐,对着这些小零嘴也不大感兴趣,大部分都入了长孙颖的肚子。等着高阳公主五个多月好了些时,进宫来看她,长孙颖被吓了一跳,因为只见着她肚子大了不少,但是整个人却瘦多了,胳膊细的跟芦柴棒似得,下巴都尖了起来。 “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长孙颖看着高阳公主,只觉得像是见到了埃塞俄比亚的难民,当下就吃惊的问道,“房家人不给你吃饭啊!” “哪有。”高阳公主骄傲的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她们都紧张的什么似得,婆婆亲自来公主府照顾了我半个月,被我们反复说才回去的。只是我胃口实在是不大好,什么都吃不下,有时候想着吃点稀奇的小玩意儿,让驸马半夜去买,可是谁知道买来了一看就吐,把他都给吓哭了~” 长孙颖听着这些,忍不住感慨道,“怪不得我看驸马最近也瘦了一圈。” “可不是。”高阳公主气色不大好,但是说起话来,还是满脸的得意,“我都说不必他亲力亲为,让奴婢们去买东西就好,可是他总说别人去不方便,宵禁后满城的跑,有他那张脸能省下不少盘问时间,所以非要自己去不可。你想想,他白天又要上朝,晚上还这么折腾,能不瘦么。唉,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把爹娘折腾成这样,等着长大了要是敢被孝顺我们,我非把他打的屁股开花不可。” 高阳公主说了半天,长孙颖便明白这位怀孕都要四处跑的是过来炫恩爱的,于是附和着她夸了几句驸马果然是体贴的好男人,由衷的表示了自己的羡慕之后,又留着她吃了顿孕妇大餐。不过这餐就她跟着刘绣在吃,高阳公主就是略微了泡了些饭,勉强的吃了几口,然后就是看着刘氏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完了很是羡慕的问刘氏的秘诀,刘氏见着公主问话,憋了半天,也只回答出一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你这地方养人,你好,连你周围的人都比别人顺利些。”让着局促的刘氏下去,高阳公主在临走时感慨的说道,听着长孙颖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两人之所以怀孕有这么大区别,主要是因为刘氏是干粗活的,身体强壮,年纪又大,发育成熟了,所以负担不大。而着高阳公主则是养尊处优的惯了,年岁又小,所以这一胎当真是危险之至。 “虽然说你身子不大舒服,可这些天要是吐得不厉害了,记得在院子里让人扶着多走动走动,床上躺久了,生孩子时会很辛苦的。”长孙颖送她走的时候悄悄告诉她,为了让她取信,还特意补充,“这是给兕子治病的那个神医说的,我教人问了他你的状况,他说你没什么问题,就是走路太少。” “孙思邈之前就已经离开京城了,驸马去请都没有请到,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啊?”高阳公主听着长孙颖这话,奇怪的问道。 “啊,”长孙颖没想到孙思邈竟然又溜号了,一时有些结巴,不过高阳公主倒是自说自话的结了这个围,“哦,肯定是九哥让人找到的,行了,我知道了,我这么小的事情你也能让人去专程问一趟,可见是把我放在心里的,我谢谢你了。” “嗯,记得,多走路,多运动。”长孙颖不敢再说其他,拼命的点点头,挥手送着她离开了。 等着高阳公主走了之后,长孙颖想着她那副病仄仄的样子便有些后怕。长孙颖的年纪跟着高阳公主相仿,生活状况也差不多,这个年龄怀孕生孩子,那当真是九死一生。所以等晚上李治回来时,她待着李治格外热情,主动去抱着他蹭蹭,狗腿的巴结道,“九郎你对我真好!” “你才知道!”李治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一敲她的脑袋,“行了赶快松手,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第59章 失手 李治有时候会觉得长孙颖挺没良心的,自己对她那么好,她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都不懂得对自己感激流涕。可是等在着别人那里感受到“涌泉相报”的滋味后,却又会觉得,还是长孙颖的理所当然让人舒服。 他能有这感受,还“多亏”了王婵。 长孙颖这里有了个孩子,王婵起初是不在意的,毕竟一个没名分的宫人生的孩子,能金贵的到哪儿去,可自从她承宠半年多,肚子里还没点响动后,便有些坐不住了。每月按时到来的月信像是噩梦一样,时时提醒着她,她还没怀上孕。 “娘子年纪还小,倒也不必如此着急。”荷姑看着王婵为此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她,王婵入宫之后,简直是将着从未吃过的苦头都吃尽了,整日里担心受怕,如今这小模样真是让着她这个奶娘不忍。 “我不急,她们却急得很呢。”王婵动了动杯子,脸色因为月事的到来而有些苍白,“母亲前几天才来问过,说如今殿下的长子都快要出生了,我这里怎么还没有动静儿。” “什么长子,还是肚子里的一块肉,谁知道是男是女,你不要太过担心了。”毕竟是主母,荷姑不好说柳氏的不是,只能劝着王婵,“娘子且宽宽心吧,徐孺人那么多年,不也是没有。” “我跟她哪儿能比,她有也是那样子,没也是那样子,有多大区分,到是我,”王婵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那边只是承欢了一次,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肚子呢。” “娘子,”荷姑听着王婵这无意识的话,忽然激灵一动,瞧着附近没有人,于是半蹲下来,跟在她耳边说道,“如果您介意的话,不如待着那孩子生下来,是个男的就抱过来养。” “这怎么行!”王婵听着这话,回过神来身子一颤,却是下意识的就反驳道,“她有殿下撑腰,怎么可能把孩子给我?” “怎么不行!”荷姑只觉得王婵太单纯了,“你把孩子要过来养,那才是名正言顺。你看看普通人家,哪个不是正室抚养庶子?那位自己都名不正言不顺,哪里有资格再弄个孩子在身边?你不说则已,只要你张口,就是殿下也不好说你的。” 王婵无非是觉得长孙颖原本就已经盛宠,如今又有个孩子再手,怕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是要她真的跟长孙颖叫板,她又对这个看不清楚“底线”的对手感觉到恐惧,所以面对荷姑的建议,她并没有很快回复,只能摇了摇头,“你让我想想。” 王婵自己在这种事情向来是没有什么决断力的,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请人将着武媚娘喊来,在着花园里以赏花为名,跟武则天商量这件事。 “这不是不妥,”武媚娘听了王婵的话之后,猛然摇摇头,然后劝着王婵说道,“荷姑的建议,虽然让你占了理,但是却不得人心。您想想,你要孩子,那要不要孩子的娘?” “这有什么区别?”王婵有些不解,孩子生母身份如此低微,在她眼前实在是碍眼,她连着这孩子都有些看不起,又怎么会要那个多余的女人来面前晃悠。 她原本以为要孩子就够了,没想到听武媚娘的意思,这其中似乎还有很大的差别。 “您若是将着孩子的母亲同孩子一起要了,那刘氏早就被长孙孺人养熟,来了也不会记你的恩,反而会战战兢兢的防着你。有这么个生母在身边,你说这孩子长大会记得感激你这嫡母吗?” “这,”王婵沉吟了片刻,张口说道,“那就只要孩子。” “这样更不行。”武媚娘摇了摇头,“你将着孩子跟生母分开,固然可以让他不被生母影响,一心一意的视你为母。可这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长孙孺人对着她们母子有恩,这在宫里头是多少人都看得见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早晚都会传到孩子耳里。你说孩子若是长大知道了你是令着他们母子分离的人,会怎么对你?” “这,”王婵愣在了原地。 “所以,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养了个仇人啊!”武媚娘总结道,然后看着王婵茫然的表情,倒是也能理解她疯狂的渴望子嗣的心情。 在外廷长孙无忌越风光,那么在李治的后宫里,长孙颖将她取而代之的几率就越大,她能生的下孩子还好,若是一直无法怀孕,那么李治完全可以因无子而修了她。 换做是她处在王婵的位置,也会一样的彷徨无措的。 “那我当真是没有办法了?”王婵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脸上的表情既是迷茫,又是无助。 “若您实在是想要个孩子,”武媚娘看着王婵这样,知道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当下往前一步,低声对她说道,“妾身有法子。” “哦?”王婵知道她向来善于揣摩人心,尤其是对李治,很多时候一些行为她都没有想到为何要那样,但是照着武媚娘的话去做了,果然能讨李治的欢心,所以时间一长,对着武媚娘本能的有一种信服。 “长孙孺人能有孩子,你怎么就不可以如法炮制一个出来呢?”武媚娘低声劝诱道,“你从别人那里抱来的,哪里有自己提拔出来的人可靠?”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婵听到武媚娘这个大胆的提议,一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满脸迷惑。武媚娘见状,不得不将话再说透些,“你每个月总有不方便的几天吧?那个时候殿下来您这里歇息,您是怎么办的?将他推出去便宜别人?” “我,”王婵张了张口,有些明白了武媚娘说的意思了,一时瞠目结舌。 “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那几天您也是没办法受用,不如便宜了自己身边的人,她那里既然能有人成功怀孕,难道你这里就不成?试上几次,总有可能弄出一个皇子来的。人是你精心选的,忠心是第一要务,只能依靠你是第二要务,有了这个,岂不是比抢抱别人的孩子来的妥当的多?” “你,你,”王婵听着武媚娘这个提议,原本想要大声的斥责她,可这个时候连着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你”了两声,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 她一直都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李治,这会儿却不得不将着其它女人送上李治的床,哪怕只是一晚上,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这是她一直最鄙视的做法,可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可悲的将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这个时候,她已经无力去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与武媚娘有着本质的不同,而这种不同,会让许多她可以轻易接受的事情,在着自己看来简直是重逾泰山,而这一切,她根本无法对任何人诉说。 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在着皇宫里,只有武媚娘的那套才可以胜出。 “娘子你要知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有些时候你的规矩能派上用场,但有的时候,你不能死守着规矩,那会困死你的。”武媚娘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以君子之道去对小人,那输的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也不雅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原本就是妻子,在着自己不方便时安排侍妾去侍奉丈夫,这是你的本份,也是你的美德,没有人能因这个而指责你的。相反,他们还会夸奖你的贤惠和大方!” 谁要那个贤惠和大方的虚名!王婵坐在那里,动了动手指,最后却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让着她离去。 ** “娘子,她又跟你说了什么?”王婵回宫时,荷姑看着王婵苍白的脸色,迎上来不满的问道。 武媚娘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个深重的威胁,原本王婵什么都听她的,可如今有了武媚娘,很多事情王婵都会私下里再去问问武媚娘的意思,并且对她的意见十分推崇。这让荷姑感觉到危机,可她不能说王婵的不是,于是只能怪武媚娘太不要脸,挖空心思的媚上邀宠。 “没什么?”王婵虚弱的笑了笑,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布料,“这是怎么了?要送到哪儿去?” “是长孙孺人派人过来,说是要借几匹料子。”荷姑撇撇嘴,不满的说道,“虽然送了钱来,可咱们又不是布商,那里有她要就给的道理!” 王婵没有说话,各人的份例不同,她这里的确是有许多其它女人没有的好东西,后宫的嫔妃们之间,也会有“借东西”的习惯。长孙颖来她这里借东西是正常的,荷姑虽然嘴上叨叨,但做出给不给的决定权还是在她这里,所以这些东西是搬出来让她过目,然后做决策的。 “怎么又要料子,还都是男装的,”王婵看着那布料,若有所思,“她又要再给殿下做衣服?” 长孙颖学裁缝不是什么新鲜事,笨拙程度令人发指,偏偏还乐此不疲,不但毁坏了自己的布料,连着徐芷的份例都被她借过去糟蹋完了,所以上次就已经派人来问王婵借过一次了。 “来的人没说,只说是她自己练手艺的。”荷姑一脸八卦样的凑近她,“不过在你不在的时候,奴婢已经悄悄从旁的渠道打听过了,说这回不是给殿下做的,而是给着未出世的孩子做的。听人说啊,长孙孺人言之凿凿的说这回肯定会生男孩儿……你瞧着她那轻狂样儿,要是最后生个女儿出来,有她看的了……” “儿子,”王婵喃喃自语了一句,却是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周围人一阵惊呼,等王婵看到头顶的房梁稳定下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荷姑的怀里。 “可能是刚才在太阳地里站久了,有些晕吧。”王婵虚弱的说道,然后闭着眼睛吩咐荷姑,“荷姑,将着咱们带进来的那些丫头整理下,我,我想见见她们。” ** 王家在王婵进宫时陪嫁了不少丫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本就是作为媵妾的职能进来的,所以身家品性和样貌早就被梳理了一遍,很容易就能找到王婵要的类型。 不过王婵一点都没有为此而感觉到高兴,在整个过程中,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最后挑选了个跟自己身材相仿,样貌中等的,命令她以后近身服侍自己,专门负责铺床叠被的事情。 “娘子,”等着人都下去了之后,荷姑看着王婵的神色,担忧叫了一句。 “我没事,”王婵扯着唇角笑了笑,笑得格外悲凉,“你们不早就料到了这天,连人选都准备好了,我,我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 ** 王婵和李治这些天的关系不错,李治也很给她身为正妻的面子,一旦注意到自己有很长时间没来,便会主动到她这里来,并且留宿。 实际上对于嫡长子的事情,他也是很看重的,十分希望王婵能生出嫡长子来,所以耕耘也十分卖力。 这天晚上跟平常一样,两个人见面,一起吃顿饭,吃饭时王婵频频劝酒,劝道李治真觉得喝不下了,赶紧举手阻止了她,“好了,你的心意孤知道了,再喝就要醉了,别劝了。” “是。”王婵低了下头,有些紧张的看着膝盖,然后声如蚊讷的问道,“那,那今晚要不要在这里就寝?” “就在这儿歇吧。”李治知道她留宿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最近事情多,他也心烦,于是为了修身养性,便经常去长孙颖那里睡。如今算算,就算是为了未出世的儿子,他也该在这里努力一番了。 有了他这个承诺,两个人再说话时,气氛里头便不自觉的的带了些旖旎的气氛。李治原本有些微醺,于是看什么都带着了几分美好,眼看着时间差不多该就寝了,于是便拉着王婵的手就要到床上去。 “别,灯还亮着呢。”没想到刚走了两步,王婵就拉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羞涩的说道。李治知道她脸皮薄,这几次办事都要吹灯,但是如今宫人已经被遣散了,也不好再喊人,只能松了手自己去吹灯。等灯灭了,他正跌跌撞撞的抹黑过来想要把人抱上床时,却没想到一个柔软的身体撞上了他,然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缠上了他。 李治一愣,疑惑王婵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了?但是没有男人对这种主动不欢迎,于是两人搂搂抱抱的便上了床。 这一次王婵各种屈意承欢,将李治伺候的很舒服,不过等着他真正进入时,却陡然清醒了。 他又不是傻子,处子和非处子的差别,难道还分不出来? 只是到着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于是李治只能憋着气做完全套,然后等事毕披上衣服,直接将着玉枕往地上一甩,然后喝道,“掌灯!” 他的怒气实在是太明显,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不长眼的人,只听着悉悉索索,原本消失的人像是春天雨后的春笋似得,唰唰唰的出现,战战兢兢的点亮了灯。 他们原以为李治至少也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发作,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一刻都忍不住了,于是一个个将头垂的低低的盯着地面,恨不得自己是柱子。 李治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直接往床上看了一眼,见着床脚抖抖索索的盘着一个女子,看着那身肌肤便知道不是王婵。 “怎么,还不出来,还要我请啊!”李治收回了目光,看着门口冷冰冰的说道,他一向温和,可这会儿发起脾气来,却是前所未有的骇人,每个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还是说,你真打算让我将她当做真的王妃!”李治见着王婵竟然还敢不过来请罪,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度,“你当孤是傻子还是瞎子!” 王婵在外面听着这话,肩膀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理好自己的衣裙,青着脸但却步伐稳健的走了起来,在李治面前一福,“妾身拜见殿下。” “你的胆子真大,”李治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打女人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于是只能一手抓起另一个玉枕朝着王婵的脚边摔去,怒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周围人都被李治这举动给吓呆了,王婵却是一脸肃穆,面向仿佛石雕般平静,“妾身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妾身只是尽了做妻子的本份,不知何错之有!” “本份?你的本份就是往我的床上塞女人?”李治气得浑身直颤,只觉得跟王婵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没想到竟然有在这个时候还如此镇定的女人。 “妾身作为你的妻子,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剥夺了殿下享乐的权利,所以特意让自己的婢女来侍奉你,这有什么不对吗?”王婵平静的说道,甚至抬起了头,不敢示弱的看着他,“殿下对妾身厚爱有加,妾身实感彷徨,所以想尽办法希望能为君解忧。” 李治听着她这话,愤怒到极点,反倒是笑了起来,“这么说,是我错怪了你,是我不识你的大度?” “正是。”王婵豪不心虚的说道。 “若你真是贤惠,真是大度,那你就该堂堂正正的将人引到我面前,任我选择,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在着这不见天日的时刻,用着这样李代桃僵的手法骗我入嗀!”李治看着王婵,目光冷漠而又凌厉,“我曾经以为你是个有原则有气节的女子,这么看来,却是我看错你了。你跟着后宫那些女子,并无分别!” 说完这话,他却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王婵先前面对他的暴怒都没有害怕,可是听着他这句失望,却觉得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疼的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他离开的步伐,终于忍不住向前走前了两步,无意识的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李治停下了脚步,王婵看着他的动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今晚这番举动,把孤当成了什么,又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李治转过头,看了王婵一眼,然后不等她回过神来就猛然从她手里头抽了袖子,怒气冲冲的走到了门外。 她当真以为他那么缺女人! ** 因为是半夜,也不大好打扰其他人,况且这种丢人的事情也不好告诉其他人,于是李治草草的沐浴之后,干脆就自己一个人歇着睡了。等着第二天醒来,怒气消减了不少,越想越怄,却也知道真如同王婵所说的那样,自己还真没办法拿这事情治她的什么罪,因为王婵此举,的确是大方又贤惠! 不过这种大方和贤惠,却让李治觉得恶心。因为他发现,在王婵那里,王妃的位置始终要比对自己的爱多一些,为了固宠,她甚至可以违背她的本意,将着不相干的女人送到自己的床。 她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的? 这个时候看起来,长孙颖的吃醋明显可爱的多了。她就像是个小醋坛子,自己喜欢谁多点,看谁多点,她总会生出点事来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这样虽然幼稚,但是却让他感觉到强烈的自己是被需要着,被爱着的感觉。 自己对王婵好,王婵竟然想出要送女人给自己以“报答”自己,但是对于长孙颖却完全没有那个顾虑。他对着她好,她理所当然,而她对着他好时,他也觉得那么的自然,不代一丝算计和功利,似乎只是发自于内心的喜欢。 想到这些,因为王婵这件事引起的戾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很多,他忍不住就想去看看她,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笑容,放松放松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李治是脑补帝啊~O(∩_∩)O不过这会儿有点喜欢长孙颖了是真的~下章就是废太子了 谢谢如露亦如电的地雷 ☆、第60章 变天 人说来也奇怪,像是点了其它女人侍寝这种事情,李治原本觉得自己该是理直气壮的才对,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长孙颖,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有的时候,人的感情跟理智是违背的,虽然一边想着不就是睡了个女人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是被迫的,一方面面对着长孙颖却又的的确确的感觉像是欠了她什么意思,于是这一复杂心理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李治对着长孙颖忽然就热情了起来。 “想要什么东西?”长孙颖听到这个问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年不节的,好端端送我什么礼物?”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特别的节日,她在心里头算了一道,确定连自己的生日都是半年后,顿时满头雾水了。 无事献殷勤,非那啥啥即那啥啥啊~ “不是节日,我就不能送礼物给你了?”李治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我对你那么好,这不是很正常。” 长孙颖对着他这种行径,在心里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殿下,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哦~ “我不缺吃不缺穿的,你不用特别送礼物给我。”长孙颖想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现在的生存状态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她心底深处倒是希望李治给她一道免死金牌呢,可李治还不是皇帝,现在说这话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 “看你那追求,除了吃喝还知道什么。”李治一弹她的脑门,想了想愉快的决定了,“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件二尺高的珊瑚树,你这地方太素了,搬来给你当装饰好了。” 珊瑚树是指长成树状的红珊瑚。因为它生长于远离人类的深海中,所以与珍珠、琥珀一样属于三大有机宝石。唐人可能不知道什么叫有机宝石,但物品都以稀为贵,因为珊瑚在海底生长,比珍珠之类的难以搬动,所以在这个没有潜水设备的年代,越大的珊瑚树就越珍贵。佛家将着珊瑚列为七宝之一,所以它又有富贵祥瑞之意,被誉为“瑞宝”。晋代的时候,石崇和王凯斗富,其中一项就是敲珊瑚树。 李治虽然不是二杆子,比起李泰算是穷人,但是比起石崇,他还算是小富,拿个珊瑚树讨女人欢心还是小意思。 “那血呼啦次的东西,放在这里怪渗人的啊。”长孙颖本能的就反驳道,然后看着李治的眼神,赶紧一缩脖子的解释,“那东西那么贵,要是不小心碰坏点什么,我可赔不起。”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李治敲她敲上瘾了,又敲了她一下,这才说道,“碰坏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要是喜欢,砸了都没关系。” 他是俭朴,又不是寒碜,更不是守财奴,没道理连个珊瑚树都舍不得。 李治说完这话,觉得自己倍儿豪气,看着正仰头望着自己的长孙颖,矜持的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感慨,直说!” “六郎,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长孙颖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搂住他的腰然后把脸埋在他怀里头说道,“简直是土豪毙了。” 李治听了她这话,虽然不懂她那个词的意思,但是想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好话,正想要惩罚的捏她的脸,却发现她早一步聪明的把脸埋在他胸前,让他无从下手。 “你啊,”李治感慨了一句,手抬了半天,最后却是放下,改为搂着她的腰感叹的说道,“真心是聪明都用在这上头了。” ** 李治送了长孙颖一大盆珊瑚树,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连着上朝时走路都带着风。反正最近朝中就是那些事,他每次都放空自己充人柱子,倒也很容易应付过去。这天他又一脸严肃两脑空空的在那里发呆时,忽然听到审查齐王李佑谋反案的人启奏,说案情又有了新变化。 齐王那弱智的谋反案子还能引起什么变化?李治有些不解,集中注意力听着,却不料负责的官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将着奏本递了上去。而皇帝看了奏本之后,忽然变色,借着就立即罢朝,命着宰相们去甘露殿议事。 这不同寻常的行径让李治奇怪,他脑筋一转,看着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想要随人离开的刑部侍郎,直接走过去,悄悄的将着那人一拽,然后示意他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要是再高点的官,尚书那个级别的李治也不怎么够得上,倒是各部的次长,却是有些年轻的与他交好。此时这位正好是他的人,所以见着李治打招呼,也就会意的点了点头,待着李治到了弘文馆书库的最角落里,呆了片刻之后,便见着这人匆匆到来。 李治见着他来,正要询问,却见到那人摆了摆手,然后对他说道,“”最近节气异常,恐有变天之举,殿下宜早日加衣,以免受凉。“ 李治看着他的手飞快的在着书柜上划着,却是一个胡人的人名:纥干承基。 那人写完之后,就随手拿起一本书出去了,李治靠着墙在那里站了半天,等腿都麻了,这才匆匆的走出门。 他只得是天,说的也是变天,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情,能严重到以变天来形容? 不是皇帝除了问题,便是太子除了问题。 如今父亲身体健康,自然无虞,那就肯定是齐王的谋反案牵连到了太子。 难道齐王跟太子有勾结?李治很快就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推断太荒谬了。太子就是再装疯卖傻,也不可能跟李佑这种人交好。 上辈的叔叔们中,太子交情最好的是汉王李元昌。李元昌是高祖第七子,善行书,又善画马,笔迹妙绝,时人叹服。他偶尔也做人物画,水准在二阎之上,可见其技艺高超。除了书画,他其它方面的知识也很渊博,常与人谈诗论道,风雅之至,有贤王之名。 从一个人的交友品味就可以看出他是什么人,所以李治觉得太子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不然怎么都不可能跟齐王有瓜葛。况且三天前不是已经说齐王案完结了吗?如今怎么又会翻出这种变故? 很显然,纥干承基是个关键。 李治回去之后,即刻就让人去查纥干承基是谁,很快就查了出来。跟太子沾边的胡人不多,又有名字在,查起来十分容易。李治很快就得知他是东宫的卫士,时常陪着太子出行游猎,除了是胡人外,并不算很特别。 太子好武,身边常有骁勇之士,纥干承基只是个小头目,类似于他的人有十几个,太子能不能记得他,都是个问题。 李治听着这个,却仍然不能放心,于是转派人去查纥干承基现在在做什么,结果一查就吃惊了,他竟然在半个月前因为齐王的事情被捕入狱,如今家中的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已经开始准备替他举办丧事了。 很显然变天的关键,就出现在纥干承基的身上。 ”问道,你说这纥干承基,能搅出什么浪花?“李治始终想不通,便随口问自己身边的小宦官。 ”这,奴婢不知。“小宦官名叫刘问道,姓是他自己的,名字却是李治给起的。既然能得李治赐名,显然是极其受重用的。他从小服侍李治长大的,很是机灵,算是李治的心腹,也常李治他自问自答,不过这会儿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被关在牢里,“李治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牢里,是会受刑的吧?“ ”是,“这个刘问道倒是知道,于是赶紧点头,”奴婢听人说过,大理寺里头就没有不会用刑的狱卒,不管什么人,只要到了他们那里,什么都吐得出来。“ ”那要是真无话可说呢,“被刘问道这么一形容狱卒们的残忍,李治一下就有了答案,自言自语道,”如果一个人在绝境中,为了活下去,他会做什么事?“ ”只怕什么事都会做的。“刘问道不知道李治在问什么,但也随着他的思路答了下去。见着李治不太明白,他笑了笑解释道,”殿下这种生下来便是人上人的人可能不大明白,但是对于小人这种草芥般的人来说,为了活下来,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就像奴婢,就是因为家里头活不下去了,才被父母送到宫里头净身。这对正常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但是对于奴婢来说,可以活下去,可以让父母活下去,这些耻辱都不算什么了。“ ”嗯,“李治点点头,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应该是他。“ 自己都能从刑部探到消息,李泰在着朝中经营数年,不可能不知道太子的卫士被牵连抓进去。在着其中,他当真不会做点手脚? 李治不信。 一个卫士能有多大的胆子?他要做的事情,是搅得这个国家风云变色,若没有别人在背后指点,他能想的出这一招求生? 若他有这份胆识,那就不会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卫士了。 李治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现在自己面临的问题是,要不要将这个消息,立即通知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以为发了,结果发现竟然更新了忘记调整时间。 嗯,小时候总以为李治身边的太监都叫小顺子,然后疑惑为什么电视里有那么多个小顺子,最后才发现是个美丽的错觉。 这个时候的太监因为都不算男人了,所以一般都自称奴婢。 ☆、第61章 胶着 李治到最后,还是没有通知太子。 他到底没有大公无私到那个地步,他是假借依附太子来显示自己顾全兄弟之情的形象,却并不是真的依附太子到没有了自我。 这便是身份造成的差异,他始终不可能真的跟那些个臣子一样,附身为臣。 面对不安的良心,李治自我安慰,或许太子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虽然他理智上清楚,病到连上朝都无法进行的太子,恐怕在这件事上,成为最后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父亲这次能有多英明呢?李治深刻的怀疑着。 ** 天还没亮,灰蒙蒙的天色中,一队甲胄齐全的士兵安静无声的在嘉福门左右巡逻,见着有一顶软轿抬来,检查过腰牌之后,迅速放行。 “诸公辛苦了。”长孙无忌进了门,下轿之后看着一帮面有菜色的同僚们,心中叹了口气,但是面上却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孔,显得无比震惊。 “长孙相公来了。”房玄龄正在角落里的案几后坐着,见着长孙无忌来,挣扎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却因为坐的太久了而有些乏力,所以一不小心又跌坐在那里,左右看着他这样,赶紧扶他起来,萧瑀、李勣等人也纷纷起身。 “诸公多礼了。”长孙无忌回过礼之后,然后询问案情的进展,“如今案子审的如何了?” 太子谋反是大案,谁都不敢等闲视之,所以不仅选了三名宰相出来审理,同时还命令大理寺、中书省、门下省以及六部相关人员,对此共同会审。 这种豪华的审讯阵容,也是开国以来最隆重的一次审案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将着案情审讯下去,最后三名宰相只能请皇帝再加人,这才连夜将着长孙无忌请了过来。 毕竟,就算是宰相,在摸不准皇帝的心意之下,也不敢对着皇家内部的事情轻易的下结论。谁知道皇帝究竟是想要太子死还是太子活。 这真是平白坐家里,祸事掉下来。长孙无忌在心里头是十分不乐意搀和进夺储这件事里面的。因为三个都是他的外甥,谁上谁下对他的利益影响都不大,所以他平素跟着太子以及魏王晋王谁都不亲,哪怕是李治娶了他的女儿,他也极少与李治打交道。 可谁知道他这么小心,竟然还会出现太子谋反这种大事,而这个时候,就是他再退缩,也必须做出选择。 太子、魏王、晋王,究竟选哪个? “这是下面呈上来的卷宗,我们已经审核过,确凿无误。”在三名宰相中,李勣年纪最小,所以担任起跑腿的任务,将着卷宗送来给长孙无忌看。 “有劳了。”长孙无忌点点头,然后动手翻阅,只是这一番,却倒吸了口气凉气。 因为卷宗上的招供,都是模棱两可的话,可以作为太子有不臣之心的证据,但是却无法证明太子真的打算兵变。 太子谋反的事情,爆发的十分蹊跷,是李祐谋反后,皇帝下令彻查,于是一批京中的下级官员们就被牵扯入案。在长孙无忌看来,这根本就是下面人为了显功劳而故意把事情弄大,也是惯有的作为,便没有太过在意。这其中被牵连的人,便有一个叫纥干承基的人,他与齐王麾下的一名小官的亲弟弟曾经是袍泽,两人交往过密,那个小官的弟弟来京城时,曾经拜访过他,还带着哥哥在他家里吃喝。这本来是极其普通的事情,但是在着谋反的案子的株连下,他被抓紧牢里拷打,最后被定为内应,几乎要处死。 就在这个时候,纥干承基为了脱罪,主动向皇帝上书,说自己有个惊天大秘密要报告皇帝,然后便上书了太子要谋反的事情。 纥干承基告诉皇帝,太子曾经对他说过,“我宫西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棘耳,岂与齐州等?”,长孙无忌听了觉得真是胡扯。太子若是要举事,必然隐秘小心至极,怎么可能跟一个根本算不上是心腹的小官说这种话? 依着长孙无忌的看法,这人分明是为了活命而乱攀咬,太子本来就是未来的储君,他用得着谋反?只要耐心等几年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谁会脑袋坏掉了背个乱臣贼子的名声,去做一场注定不会成功的谋反? 长孙无忌确定太子谋反不会成功,那是因为作为玄武门政变的策划者,他完全清楚太子掌握的人才跟当年秦王掌握的人才差距有多大。满朝文物都是是忠于皇帝的,太子根本没有胜算。 实际上,在今年三月,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受李泰指使,曾经上表称:“皇太子国之本也,伏愿深思远虑,以安天下之情”,来试探易储的可能,结果唐太宗直接回答,“我儿虽患脚,犹是长嫡,岂可舍嫡立庶乎?”,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长孙无忌不信太子会谋反,要说魏王狗急跳墙的谋反,他倒是觉得有可能。 但谁知道纥干承基上书的时间太好了,他说杜荷建议李承乾装病,趁机骗皇帝去探病,然后趁机发动政变。他这上书刚送到太宗的案头,太子当天刚好因为生病而缺席了早朝,皇帝本身也正打算下朝后亲去探望太子。所以当他拿到这个消息后,自然而然的将两件事契合,直接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太子生病,这件事发生了,于是皇帝也断定谋反却有其事,并且在没有召问太子的情况下,直接派兵围住了东宫,派人来查看。 作为熟悉李世民的长孙无忌,知道自己这个姐夫正在怒头上,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他心里头已经给太子定了罪,如今谁帮太子说情,就会被打成太子党,一同受到牵连。 魏征已经死了,满朝没有第二个人敢如魏征一般不要命的说出真话的人。长孙无忌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有些怀念起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家伙。 “诸公以为,我们该如何结案?”长孙无忌以最慢的速度看完了卷宗,然后问着场中诸人。 这结案还是得他来写,但是他却不能一个人把所有黑锅都背了。 “某曾为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又兼任太子左卫率,按照律法这桩案子本该回避的。承蒙圣人不弃,命某审理这件案子,某也只能秉公处理,以报皇恩。”李勣第一个抢先说道,话说完了,其其它人在心里头都暗暗骂了一句,滑头! 并州都督是李治,他为长史,这是实职。太子左卫率他是遥领,从来都没到职过。就是因为他跟太子连面都没怎么打,所以皇帝才放心让他参与成为主审之一,但谁想到这家伙这个时候,竟然用这个理由推脱。 不过虽然心里头不屑,李勣这个理由找的是冠冕堂皇,谁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最后长孙无忌只能放弃,转向看另一个人。 “这个,太子的事情就是这样了,某对律法不怎么熟悉,也不知道这个该如何判,还得劳长孙相公费心了。”房玄龄满脸诚挚的看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恨得咬碎一口牙,却也无可奈何。 房谋杜断,有着皇帝本人的评价在,房玄龄似乎也十分乐意把不善于决断这个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不用做决定,就不用承担责任,也就不用得罪人了。 况且,房玄龄的确也是文臣,熟悉政务,但是对律法涉猎不深,倒是长孙无忌负责编纂过法典,于是等着他这话一说出口,大部分人都是眼睛一亮,炯炯有神的盯着长孙无忌,像是发现目标物的饿狼。 长孙无忌心里头叫苦,最后只能将着目光投向了萧瑀。 萧瑀是南朝梁孝明帝之子,隋萧皇后之弟,他的妻子是独孤皇后娘家的侄女,高祖是独孤皇后的亲外甥,与他的妻子是表兄妹,所以他不但是隋炀帝的小舅子,还是唐高祖的表妹夫。他因触怒隋炀帝被贬在薛举是,恰逢李世民带兵攻打薛举,从而入仕李唐,一入朝便是光禄大夫,宋国公,户部尚书。 所以说,这位的身份无比之牛,连带的脾气也无比之臭,见到长孙无忌问他问题,当下哼了一声,就翻个白眼臭着脸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长孙无忌被着他这个脾气给气坏了,他知道萧瑀是跟自己一样,看出了皇帝的用意,但是又无法阻止皇帝,于是只能用不说话来表示自己沉默的抵抗了。萧瑀明白,皇帝要的不过是他在文书上的签名,用他的名气和威望来舒服宗亲们,并不在乎他真正的意见,所以他干脆就不说违背良心的话来讨好皇帝了。 但问题是,你对皇帝有意见归有意见,跟我发什么脾气?我还不是跟你一样被抓差顶包的?这么不会做人,难怪被罢相了四次。 长孙无忌在心里头恨恨的想着,一下子觉得老好人房玄龄和小滑头李勣都比这死老头可爱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勣的滑头,体现的最明显的就是武则天立后了,他可是坑了谪遂良一大把啊~ 房玄龄,一直都是老好人,没见得罪过谁。 萧瑀,命太好了,我爹是皇帝,我姐是皇后,我表姐夫是皇帝,你们再怎么争天下,我都是国公。罢相四次怎么样,我还会第五次当宰相。被贬又怎么样,就算皇帝不喜欢我的耿直有怎么样,他还不是要请我在宫里头玩。我的儿子娶公主,我的曾孙娶公主,我的族孙女嫁皇子,我子孙里有八个当宰相的,你们比得过么╮(╯_╰)╭好吧,我觉得萧大大完全有底气对所有人翻白眼了。 ☆、第62章 弓藏 萧瑀可以翻白眼,长孙无忌不管愿不愿意,却都是不能不管这事的,于是只能转而问其他的人。 此次审案的人物众多,在大佬们看来或许是得罪人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些急于跻身的人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 所以,最后还是褚遂良出声,“太子谋反一事罪证确凿,只是如何量刑,我等并不熟悉律法,还等请长孙相公斟酌。” 褚遂良这么一说,却是将着太子谋反一事定了性,明确的表明了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当下人许多人转头怒瞪着他,但却没有人出声。 因为褚遂良不同其它,他是皇帝近臣,经常陪伴于皇帝左右。太宗自己亲口对长孙无忌说过,“褚遂良竭尽所能忠诚于朕,若飞鸟依人,自加怜爱”,所以长孙无忌很清楚,褚遂良在揣摩皇帝心思上的功力,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皇帝的意思。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然后想想说道,“那就先结案吧,至于量刑,这还得陛下定夺。” “荒唐!太子身居东宫,无兵无卒,如何起事?”一直窝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刘洎听着他们的对话,最终还是忍不住愤然起身,指着谪遂良鼻子大骂道,“仅凭着一个小人的一面之词,与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定大唐皇太子的罪责,天底下有比着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长孙无忌等人或转头或低头,纷纷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只留着褚遂良一个人面对刘洎。 刘洎乃南朝梁尚书右丞刘之遴的曾孙,耿直刚烈,跟着魏征一样是喜欢直言善谏的主,常劝唐太宗宜少与臣下辩驳,对政事建议慎于取舍,弄的太宗很没面子。所以在着皇帝那里,他远没有褚遂良受宠幸,众人若是帮着他诘问褚遂良,得罪了褚遂良划不来。但这件事上他却又是正义的,若是站在褚遂良那边又显得自己太没节操。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谁也不愿意丢这个人,于是便都对此视而不见。 褚遂良一个人面对刘洎,却是没有一点心虚,见着他问自己,微微一笑,“刘侍郎问的好,太子若要举事造反,怎么可能没有甲胄之士帮忙?我看那个贺兰楚石就很有嫌疑嘛,我们应该多审问审问他才是。” “你,”刘洎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会又把一个无辜的人给牵连进去了,顿时瞠目结舌的无话可说。 长孙无忌听着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许可这种做法。 贺兰楚石是东宫府千牛卫,褚遂良把他牵扯过来,并不是想对他怎么样。这种小人物褚遂良还不放在眼里,这招的用意是在他背后的人。 他是侯君集的女婿,而侯君集与褚遂良不合,与长孙无忌有隙。 侯君集勇武过人,战功赫赫,但本人却是个大老粗,极其不会做人,褚遂良在他破高昌之后,以他纵容士兵抢掠为由,害的他没有封赏,甚至差点还入狱,后来幸亏岑文本力保,这才得以平安。从此之后,两人就结下了仇怨,侯君集固然见着褚遂良这个没有尺寸之功,只会玩弄笔杆子的文人不爽,而褚遂良则也因为当初没有陷害侯君集成功而心悸。武将不同于文臣,功劳都是一刀一枪拼下来的,那是任着口诛笔伐都抹不掉的。虽然侯君集在太宗面前不受宠,但是却极其对太子胃口。他正直壮年,新帝继位之后,只要有仗打,他就有出头的机会,若是现在不弄死他,那二十年之后,谁对付谁都不一定呢。 抱着这个心思,褚遂良这次哪怕是不要脸,也要把侯君集拉下马。 而他之所以敢对长孙无忌说这个,那是因为他知道,长孙无忌也不喜欢侯君集。侯君集勇武,又自视甚高,眼中很少有瞧得起的人,就连他的师傅李靖,也被他认为是太优柔寡断,所以他得罪了不少人。房玄龄被他说过是老糊涂,萧瑀被他说架子大,至于长孙无忌,某次宴会皇帝想要夸耀自己的小舅子,就问侯君集若长孙无忌与他一起领兵西伐如何,结果被侯君集说最好不要,不然自己还得费神去保护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当时坐在旁边,脸都气青了,最后还是太宗自己打哈哈的笑着扯过,说长孙无忌不善虽然总兵打仗,非其所长,但是却聪明鉴悟,雅有武略。 因为这句话,长孙无忌就永远失去了领兵打仗的机会。虽然贞观朝猛将如云,长孙无忌也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里排不上号,但这话实实在在的被人说出来,那还是跟被打了个巴掌一样难受。侯君集算什么东西,就是李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不能打仗,每次跟他讨论兵法,也说他颇有谋略,给足了他面子。 没跟侯君集计较,那是长孙无忌要对众人展示他有“雅量”,但让他不讨厌说这话的人,那就难了。 所以如今,他不会主动出手针对侯君集,但是别人要借此整侯君集时,他却也不会帮侯君集。 ** 侯君集得到这个消息时,比着宫中的使者早了一步。 他虽然与着那帮文臣处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也是有些心腹的,不至于太闭目塞听。 “将军,你,你快跑吧!”来报信的小兵哭着跪倒在地上,“他们说贺兰将军都招了,是你怂恿太子谋反的,如今正在派人抓你。你赶紧乔装出城,你放心,咱们的弟兄本来就守着城门,不会拦你的。” “砰!”,这几天正为太子的事情烦忧,借酒浇愁的侯君集听到这话,只觉得晴天闪过一道霹雳,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等被着小兵的哭诉闹得回过神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摔了酒杯,然后就要去找家伙,“造反,他们竟然说我造反?我,我就造给他们看看!老子一辈子尽忠为国,我,皇上啊~” 侯君集说道最后,却是直接腿一软的往着地上一跪,直接朝着太极宫的地方哭了起来。 侯君集的夫人得到信,从着后堂出来,见着这阵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倒下,一把推开了搀着自己的婆子,踉跄着扑到侯君集的面前,忍着悲痛劝道,“郎君,郎君,现在不是哭得时候,你得想想怎么挽救这个局面啊!” “来抓我的人已经快到了,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亡命天涯?”侯君集哭得胡子上都是鼻涕,胡乱的拿着袖子擦了一把,然后眼里头满是绝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逃得到哪儿去?再说我并未谋反,这一跑不是就坐实了罪名,成了畏罪潜逃吗?” 夫人也是闺阁女子,听着他这么反问,也没有丝毫办法,只是催着他,“不是还有卫国公吗?他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 “对,师傅!”侯君集听着这个,却是眼睛一亮,像是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棵浮木。 侯君集曾经向李靖学过兵法,虽然李靖一直执意不肯收他为徒,两人也并未行过拜师礼,但是侯君集自己却一直对李靖执弟子礼,举止十分恭敬。李靖隐居这么多年,他逢年过节不论大小事宜都从没有忘记过给李靖送礼,所以外人看着他们一个冷漠一个跋扈,但实际上感情却十深厚。 卫国公府离着侯君集家并不远,他被夫人一点播,当下就寻了快马,直接从着后门而出,一路朝着卫国公府奔去。等到了卫国公府,也不等人通传,直接放了马,自己翻墙过去找李靖了。 李靖正好就在花园里赏花,他自从退隐之后,便好弄花草,所以卫国公府的花园为京城第一。如今时值春日,百花盛开,侯君集翻墙过去,只见着花园中李靖穿着白布麻衣,如老农般正给花木浇水,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杀伐决断的将军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却是跑了过去,在着李靖身前还来不及一拜,便直接跪倒在那里,抱着他的大腿哭道,“师傅,他们说我造反,我,我不服啊!” “什么?”李靖见着他直接翻墙过来,便料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心惊着,听着他这话,却是直接连手中的水壶都掉了。 “师傅,我对陛下的忠心,那真是日月可鉴。我自从十六岁跟了他之后,便从无反叛之心。别说现在了,就是当初他为秦王时,被高祖皇帝打压,所有人畏他如蛇蝎,我也未曾另投他主。那个时候房玄龄那帮人在哪儿?若不是我跟尉迟恭两个人对他不离不弃,劝他起事,他能有今天吗?房玄龄还是我们捉来的!现在他就为了那帮刀笔吏如此对我,任凭他们诬陷我造反,我,我冤枉啊!” 李靖听着他这话,沉默了半天,这才神色复杂的张口,冷冷的问了他一句话,“那尉迟现在在哪里?” 侯君集一愣,下意识的就回答道,“退隐了……” 李靖看着他,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知道大家想看男女主感情戏但是太子废立是个大事所以可能会稍微有几章。 这章有强烈的个人喜好所以如果不小心黑了谁的偶像请默念一百遍这是小说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第63章 恻隐 侯君集跟尉迟敬德是老交情了,两个人都是一起跟着李世民起家的,又都是李世民的死忠,多年下来交情也不浅。侯君集比尉迟敬德略年轻,但是脾气却相仿,都是一样的火爆性子,又高傲至极,最见不得有人居在自己之上。尉迟敬德甚至还因为有人居自己上首,就将人暴打一顿。 所以,侯君集一直觉得跟尉迟敬德比起来,自己还是好脾气呢。 可是如今李靖一句话点醒了他。 尉迟敬德如今在哪儿呢? 尉迟敬德是在今年二月份祈求告老还乡的,但实际上在着贞观十三年之后,尉迟敬德就已经极少在中央出现了,连着太宗以女妻之的恩宠都推辞了。 这说明了什么? 侯君集抬头看着李靖,李靖望着他,点了点头。 与着侯君集相比,尉迟敬德对着皇帝还有救命之恩,但那又如何? 要论战功,李靖的功绩又有哪个能比过,可他又是为何隐居在此? 这世间的人,能懂得急流勇退的有几人? “当初我便劝过你,我们这些人只是刀子,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被拿出来展露锋芒,在其它时候,最好安静的带在刀鞘里,做一把哑刀。”虽然不忍,可是这个时候,连着李靖也别无他法,只能实话实说,“可惜你太年轻气盛,收不住锋芒。” 他若不是当年被人诬陷谋反,怎么会从此心灰意冷收敛锋芒称病还家闭门谢客呢?虽然查清只是诬告,但也吓出一身冷汗,当时那种惶惶不安,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但幸运的是,他是虚惊一场,而侯君集现在,却是在劫难逃。 “我现在能怎么办?”侯君集被李靖这话一说,脑子也清醒多了,当下绝望的问。 “看运气了,看有没有人能在你死之前,查出你是被诬陷的。”李靖沉重的拍了拍肩膀,说出残忍的下半句话,“要不然,就看陛下想不想让你死了。” 侯君集跪在那里,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切记,如果你还想要保住你的家人,那么切莫提起旧情。”李靖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给着侯君集最切实的忠告,“你为他卖命,他给你高官厚禄,在着他看来,已经是不亏欠你什么了,所以切莫以恩人自居。” “那点微薄的旧情,留待,”李靖顿了下,然后握着他的肩头猛然一紧,“留待最关键的时候用吧。” 侯君集听着这话,便知道以李靖之能,也救不得他,痴痴的在那里僵硬了片刻,然后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沙哑的问道,“那,我要不要认罪?” “随你。”李靖摇摇头,松开了手,“你认不认罪,结果都会一样。毕竟,史书不由我们来写。忠臣良将,乱臣贼子,都是他们说了算。” “那我,”侯君集听着这话,双目猛然圆瞪,戾气满满的刚要张口,就见李靖摇了摇头,“不要想着逃走,不要想着做任何事情。不做,你家人还有一线生机,做了,那你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侯君集听着这句话,像是一个气球猛然被戳破一样,慢慢的瘫痪坐在了地上。 “师,师傅,”过了很久,侯君集才回过神来,提起精神,脸上竟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挣扎着撑着身子跪直了,然后朝着李靖郑重的叩首,“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保重。” 李靖看着他这样,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侯君集从地上爬起来,擦干掌心的泥土,然后咬着牙转身,按着原路翻墙返回。 看着侯君集离去的背影,李靖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最心爱的那株牡丹,已经不知道何时被自己踩死了。 ** 当贺兰楚石供出侯君集,不管侯君集如何死不承认,但是当他女婿亲口说出他的那些“计划”时,并且拿出了所谓的“书信往来”,他的罪名便已经定了。 他出身行伍,不通文墨,等着就任吏部尚书后才开始发愤图书,但是字迹仍然十分丑陋,那些人连他的书信都能模仿出来,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长孙相公,”当侯君集在狱中碰见长孙无忌时,他看着一脸平静的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下得去手的?你,那可是你的外甥啊!你从襁褓中看着他长大,如今你亲手将他定罪,百年之后,你当真敢去见长孙皇后?!” 长孙无忌躲过了他逼视的眼神,过了很久之后,才轻轻的回了他一句,“辅机也是承君受命,逼不得已。” ** 侯君集的话到底还是在长孙无忌的心里头激起了涟漪,他怕惹麻烦,他不想惹怒皇帝,他不敢跟着皇帝对着干,但并不代表,他对太子是完全无情的。 长子总会不知不觉享有诸多好处,例如长辈们的关注。李世民的儿女不少,长孙无忌的儿子女儿也一大堆,长孙无忌有时候连着自家的孩子都不大熟悉,又会分出多少精力来关心别人家的孩子? 不客气的说,他这个舅舅,跟有的侄子侄女们,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但李承乾不一样,他是头生子,他出生的时候,李世民还不是皇帝,长孙氏也不是皇后,他不仅是皇帝跟皇后的头生子,还是长孙无忌的第一个外甥。 到现在为止,长孙无忌都还记得李承乾出世时,他陪着李世民在花园里下棋的事情。两个人下了一个时辰,却连十颗棋子都没落够,后来宫人报信说生了,李世民兴奋的一跃而起,险些被凳子绊倒。长孙无忌扶住了李世民,但是自己却跌了个狗啃泥,当时都不觉得疼,只顾着去看孩子。等晚上回家时,长孙无忌一脱裤子,这才发现膝盖都摔破皮了。 除了承乾之外,再也没有哪个孩子受到那么多的关注,等到李泰的时候,李世民正在征战四方,对于二儿子的出事,只有一句知道了。等到李治出生时,长孙无忌已经麻木到唯一的念头是记得要写封奏表上贺。 长孙无忌不记得李泰李治成长的过程,但是却记得李承乾出生的样子,翻身的样子,爬行的样子,学走路的样子,第一次骑马,第一次识字…… 李承乾的出生,让李世民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让长孙无忌找到了当舅舅的感觉,只是后来孩子越来越多,大家的距离也越来越大。姐夫变成了皇帝,侄子变成了太子,君君臣臣,亲情冲淡了许多。这孩子越长大,便变得越来越像太子,离着他记忆中那个缠人黏人,会哭会闹的小泪包离得越来越远,于是长孙无忌也就渐渐的把李承乾当做太子,而不是外甥了。 如今,被着侯君集那一句话问的,他是如何都睡不着觉了,自己起身披衣在月下走了大半天,第二天天不亮,便起身乘着轿子进了东宫。 毕竟是凤子龙孙,就算是谋逆的大罪,也没有入狱的道理,所以在皇帝的朱批未下之前,李承乾仍然居住在东宫之内,不过派了重兵把守,等同于软禁而已。 长孙无忌来的早,等走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后悔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冲动,沾惹这个麻烦做什么。可既然都走到这里,不进去转身就走会显得更奇怪,于是他只能硬着皮头走了进去。 “太子起身了吗?”长孙无忌问着服侍的宦官,十分希望李承乾还没有起床,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已经起了,正在禅房里呢。”小宦官的话让长孙无忌十分失望,“要我去通报一声吗?” “不,不用,我自己去好了。”长孙无忌苦笑了下,摇了摇头,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 禅房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不过长孙无忌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蒲团上的李承乾。 虽然没有斧钺加身,但李承乾也很识趣,所以早就褪去了平常的太子常服和朝服,只穿着没有任何品阶的白衣,不带任何冠冕,一副随时可以被拉出去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长孙无忌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就心疼了起来。 太子一向是懂事的孩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懂事了,如果他能跟着小时候一样那么懂事,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呢? 他虽然这次没有起兵,但是从调查的资料看来,太子也的确有谋逆之意,不过还在积蓄力量而已。 “我等下就去用膳,你不必三番四次来催我。”李承乾听到脚步声,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了头,当发现来人不是苏妍而是长孙无忌时,颇为意外,想了想叫了一声,“舅舅”。 他已经许多年没这么叫过他了,李承乾的一句舅舅,让长孙无忌的泪花都险些飙出来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着外面传来了一阵噪杂的脚步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着苏妍一身素衣的从着外面赶过来,脸上满是惶恐。 “臣,”长孙无忌看着阎婉,正考虑要如何行礼,李承乾已经走上前了一步,将着阎婉的手握在了掌心,对着她摇摇头,“是舅舅来看我了,不是其他人,你别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忽然觉得,胖鸟才是最可怜的,怎么办o(╯□╰)o 被忽略的次子肯定很容易怨气满满啊~但是舅舅跟老爹也表示,孩子多了真的不值钱嘛~ 至于谋反,长孙无忌是皇帝派的,他也觉得太子有反心,只是没有找到时间发作而已,所以他觉得这问题是太子不够温驯→_→屁股决定脑袋 ☆、第64章 夫妻 太子妃长孙无忌是见过的,向来以大气端庄出名,有的时候看着她的沉稳周全,长孙无忌都会忽略了她的年纪。 可是如今,褪去那盔甲般的锦衣华服,看着他们俩素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长孙无忌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其实还是孩子。 太子如今二十四,太子妃也才二十二,可李承乾听讼的历史却已经长达十三年,监国十一年。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只看到冠冕之下的皇太子,从来没有人想过那副稚嫩的肩膀能担多少东西,只唯恐他的胆子不够,不够,还不够。 三个人对视着,到最后还是长孙先弯下腰去,朝着苏妍行礼道,“臣是来探望太子的,太子妃不必如此多礼,要不然臣该惶恐了。” “舅舅所来,是为公还是为私?”听着长孙无忌这般客气的称呼,李承乾抿紧了嘴,腰板挺的直直的,瞬间露出防备的姿态。 “殿下可有什么话要说?”长孙无忌行完礼,直起腰来站在他对面平和的问道。 “我还能说什么话?”李承乾听着他这么问,唇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讽笑。 自从被封宫之后,李承乾没有反抗过任何搜查,但是却也不回答他们的任何提问,对于所有或礼貌或不驯的审问都一言不发,因为皇帝并未诏令废去他的封号,所以他仍然是太子,这些人也不敢对他用刑,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长孙无忌知道他是误会自己是来审问的了,对于他的倨傲并不恼怒,只是换了另外一种问法,“那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李承乾听出了他这话里头身份的变化,颇为意外的怔了一下,长孙无忌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或者说,他是个很不爱管闲事的人。 不过,等回过神后,李承乾的脸上的表情却是缓和了许多,身体也放松了起来,思忖片刻后提出了个要求“如果可以,只希望此案不要牵涉太多人,” 李承乾清楚,自己一倒下,自己的知交故旧恐都难逃一死,所以向着长孙无忌请求道,“他们,要么是国之肱骨,要么便是未来的栋梁,折损,太过可惜了。” “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长孙无忌听着他这个话,脸上露出了个苦笑,你若是让我保住你俩的性命,还比这更实际些。“ 长孙无忌都会舍不得李承乾,何况情绪化的李世民?所以长孙无忌有七成的把握可以保住李承乾的性命。但皇帝的怒火总该有人来承受,不是太子,便是其他人。 再说了,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本就是各方势力洗牌的时候,他根本无力阻止一切。 ”除此之外,承乾并无所求。“李承乾也预想到这个答案了,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你自己呢?“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李承乾听着这话,轻笑了一声,摊开手让长孙无忌看自己的一身素衣,”势已至此,残躯何足惜?“ 其实没有到这天之前,他一直在为自己铺后路,可等着这天来了,他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后路。 他从懂事就开始当太子,他所做的一切事,学的一切东西都是为了做好一个太子,如果将着他这个身份剥落,他还剩什么? 与其让人折损,不如就在这里为止,反倒落个干净。 长孙无忌看着他眼中那份看透世事的洞明,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气说道,”我来并无他事,只是想你了,便来看看你。“ ”多谢舅舅。“李承乾郑重的朝着长孙无忌一鞠躬,等着起身,眼中已然有了一分湿意,”您这些天对我的维护我也知道,深恩厚爱,此生恐怕无以为报了。“ 长孙无忌连连摆手,不敢再看李承乾,待伸手扶住他之后便匆匆告辞,逃也似的跑走了。 李承乾长身玉立的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就如同昆山上的一棵树,看着长孙无忌走下台阶。 苏妍在旁边安静的陪他一起站,陪他一起看。 这么多年,他们不都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等到长孙无忌走的看不到了,李承乾转过头来,握着苏妍的手一笑,”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妍张张口,原想着说不苦,可是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无声的落在了两人的交握的手上,一滴一滴,代替了那未说尽的千言万语。 ”这一世的夫妻,是我连累你了。“李承乾笑了笑,伸手拥她入怀,抱着她轻轻的哄到,”以前不敢对你太好,怕害着了你,现在想来怪可惜的。若下一世遇到,我不求什么英明,你也别做什么贤惠,咱们就好好的当一对糊涂夫妻,过些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 ”嗯。“苏妍偎在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却狠狠的抱住了他的腰,怎么都不愿意与他分开,只希望就可以一直这样到下一世。 ** 杜荷被抓的时候,他正在与公主用膳。 因为忧心太子的状况,杜荷已经好几天都食不下咽了,城阳公主不知道他为何忧心,但是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很心疼,于是亲自下厨帮他煨了汤。杜荷原本并不想吃,但是看她忙活了大半天,于是就勉为其难的坐下,让她盛了一碗汤端在手里,只是还没来得及喝,士兵便横冲直闯的进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城阳公主虽然性格温婉,但毕竟也是公主,见到有人闯进她的公主府,又如此蛮横,顿时心跳如擂鼓,强按着不安呵斥道。 ”启禀公主殿下,此事与公主无关,还请公主让开。“领兵的将军对着她行过礼之后,却是目光掠过了娇小玲珑的城阳公主,将视线落在杜荷身上,”在下是奉陛下之令,捉拿太子谋反同党,还请公主交出此等乱臣贼子。“ ”什么!“对政治不敏感的城阳公主已经数月未进宫,还是第一次听到太子谋反的事情,当下脑袋里嗡的一声,就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谋反?怎么可能?太子哥哥都已经是太子了,他还要谋什么反? 坐在案前的杜荷叹了声气,放下手中的汤碗,然后走下台来。 自从东宫被封,他便早知道有这天,所以一点都不意外。 他只是有些难过,为什么这一幕偏偏要发生在她面前。 他原本以为皇帝至少也该顾忌下公主的感受,不会来公主府抓他,而是将他召进宫里问个究竟的。可如今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不许你们动驸马!“当杜荷走过城阳公主身边时,正在发怔的公主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子,然后整个人背对着士兵抱住了他,阻止他往前走。 ”公主!“那将军也没有预料到有这个变故,大喝了一声,却是不敢上前拉开城阳公主。 ”公主,你这是何必呢。“杜荷看着死命抓住自己的妻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拜着她的背哄到,”放手吧,别让我连累了你。“ ”不要走,我,我进宫去求父亲,不要走,我现在就进宫……“城阳公主抱紧了丈夫语无伦次的说道,只觉得浑身冷的牙齿都在打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不通她的丈夫怎么忽然就成了谋逆犯,她本能的只想到进宫去找父亲,求他开恩,求他放过驸马。 她不是记得父亲很喜欢驸马的吗?当初父亲是那么的夸奖驸马,怎么可以就一夕之间变卦,将着他口中的良才美玉贬斥为乱臣贼子? 这期间一定有什么弄错了。 ”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城阳公主抱着杜荷,只觉得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般涌出,她哭的无法自抑。 ”我走了,你改嫁吧,“杜荷扶着她瘦弱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但是说着说着,眼泪却也忍不住的落下,”你还小,又没有子嗣拖累,将来陛下肯定会你另择良婿,你,忘记我好好过日子吧。这一次看人要准些,别找喜欢招惹是非的。你性子好静,喜欢书画的书生跟你最合,房氏和萧氏的子弟风评都极好,薛氏和裴氏离京师近,你不必李家太远……“ ”你别说了,我都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城阳公主抠紧了杜荷的衣服,怎么都不敢松开,在着他怀中哭得涕泪满面,”我进宫去求父亲,他不肯放你,那我陪你一起。你流放我陪你一起流放,你砍头我陪你一起砍头,我不当公主了,我不要跟你分开。“ 杜荷听着她这话,忍不住一笑,拿着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然后扶住她的肩膀哄到,”好了,我不要你改嫁了,我等你。“ ”嗯。“城阳公主应了一声。 ”你煮了半天的汤,我一口都还没有喝到,你帮我端过来好不好?“杜荷笑着说道。 城阳公主想了半天。 ”静姝,我要去坐牢,可能很多天都没办法吃上一口热的,“杜荷按了按她的肩膀,叫了城阳公主的闺名,城阳公主听到这话,含泪的看着他,”你不走?“ ”不走。“杜荷点了点头,眼中一片温柔,”我等你。“ 城阳公主犹犹豫豫的松开了手,然后一步一步,一边回头看薛绍,一边走过去端汤。就在她端稳了汤碗,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噪音。 ”不。“城阳公主惊叫着松开了手,顾不上那滚烫的鸡汤全洒在了自己身上,一脚踢开金碗朝着门口跑去。 杜荷走下了台阶,士兵们瞬间涌了上来,一道道人墙阻隔了她与他的距离,她站在这头拼命的想要推开那些用身体挡住自己的宫女太监士兵们,却怎么也撼动不了那一层一层的人墙,于是只能看着他站在阶下,被扒去官服,带上镣铐。 到最后,他对她笑了笑,转身被着那些人押着离开。 ”让开,我要出去!你们把驸马还给我!“城阳公主站在堂上,看着丈夫一步步走远的身影,哭着嘶吼道,直到嗓子沙哑。 作者有话要说:默,因为大约会蝴蝶掉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命运,所以就在这里写一把城阳公主过瘾了。 城阳公主大家可能不熟悉,说她另外一个身份,她可能熟悉了,她就是太平公主的婆婆,薛绍的母亲,一位出身高贵,但是命运很惨的公主。 城阳公主是李世民跟长孙皇后的女儿,初嫁杜如晦之子杜荷,婚后两年多一点,杜荷因为李承乾谋反案而被赐死,她第二年与杜荷离婚,后嫁给薛绍的父亲薛瓘。麟德初,薛瓘因为城阳公主巫蛊事件所累贬为房州刺史,城阳公主原本不必陪同,但是她坚持随丈夫被贬出京,这一走,再回故乡,就是跟着丈夫的灵柩一起被送回来……她跟杜荷没有儿子,跟薛瓘的儿子,大家也都知道结局了。儿子最后因为反对武则天发动政变失败被杀,儿媳妇同为公主的太平公主跟她遭受了一样的命运,那就是被迫离婚。 其实在不熟悉唐代的历史时,我一直觉得改嫁是很好的,可是翻看唐朝公主的改嫁史,作为女人的我却感到另外一种残忍。明清那种男人死后你要为他守贞的政策固然残忍,但是唐朝这种哪怕你与丈夫感情深厚,但你不但不能陪他共死,还不得不改嫁的政策,同样也很残忍。 真的的自由,大概就是在你想嫁人的时候嫁人,在你不想嫁人的时候不嫁人吧。不过很遗憾,好像到我们现在,都没办法做到这点……好吧我跑歪了…… 总之,城阳公主因为她母亲是长孙皇后,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受到惩罚,可是这种待遇,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第65章 发病 城阳公主最后还是去求情了,不止她去了,长乐公主也去了。长乐公主不仅去了,还带去了年仅十一岁的晋阳公主,以及年仅十岁的新城公主。 长乐公主此去,不但是帮着城阳公主为杜荷求情,更是为太子求情。这个时候这位最温婉柔顺的嫡长公主,彻底的不要面子,直接领着妹妹们跪在甘露殿外,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李泰知道后,气得坐卧不安,而李治却是担忧不已。 皇帝的盛怒倒在其次,关键是姐姐跟妹妹的身体都不大好,晋阳公主这一年多的修养稍见起色,而长乐公主今年却病了三个月,这回还是从病榻上爬起来的。 他真担心这样跪下去,太子没有出事,公主们倒先顶不住了。 “阿姐,你就别在这里跪了,”虽然才四月,但是天气却好的过分,火辣辣的晒得人几乎要脱层皮,李治蹲在长乐公主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道,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九郎,你回去。”长乐公主打强着精神,脸色却早已虚的一片灰白,只眼睛却亮的厉害,“我们在这里闹,不过是些不知轻重,父亲生气也气不到哪儿去,但你不懂。” “快回去,太子哥哥已经这样了,你,我不能让你,”长乐公主咬紧了嘴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给他,“听话,回去。”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近似于哄孩子的口吻让李治气恼,他忍不住猛然站起来,“你不就是要父亲恕太子无罪,我直接进去说!” “还说不是孩子!”长乐公主拉住了他的衣袍,虽然仰望着他,但是气势却慑人的厉害,“你要是想要我再这么跪一回,你进去!” 李治见着她这般固执,无话可说,只能愤愤的离开。 他承认,在这瞬间,他是为自己当初的自私后悔了的。 人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再没有走到那步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将为想要的东西付出多少代价。其中很多,是你丢不起的东西。 ** 李治心里头一边想着如何将长乐公主劝回来,一边匆匆的走过拱门,却不小心差点撞到来人身上。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幸好被身边的人扶住了。 不过等他稳住身形,看清楚来人时,眼里头明显的闪过厌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道,“四哥怎么来了,还真难得见你用两条腿站着。” 李泰身体肥胖,所以极少亲自步行,尤其是在夏天。不过如今连长乐公主都在宫门前跪着,他要再坐轿子也显得太没心没肺了一些,于是不得不亲自走了过来。 往常李治就算再不喜欢李泰,也没有说话这么恶毒的,只是这次却实在是忍不住了,当看着李泰时,那胸中的恶意简直是满的恨不得溢出来。 李泰在着大热天自己走路过来,心情本来就不大好,见着李治出演挑衅,当下也带了火气,挥了挥手让左右都离得开点,这才冷笑着对李治说道,“几日不见,雉奴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难道忘记了齐王的旧事吗?” 李治听着这话,眼睛瞬间睁大。 李泰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在李治面前的得意却说明了一切。 李泰直接拿着这件事来威胁李治,便是说明他既然能通过这件事将太子拉下马,那么也不排斥用类似的手段,将着李治解决掉。 “你一向安分,那就继续安分下去,别想着那些有的不该有的,”李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充满恶意的看着李治,“这样我也不介意跟你来出一番兄友弟恭的佳话。” 这是你自找的!李泰这番j□j裸的威胁,反倒是激起了李治的好胜心,他在心里头默默的自言自语道,然后放松了表情,恭敬的往前一俯身,对着李泰行礼说道,“四哥这话说的极是,我记在心里头了。” 李治从小柔顺,尤其是在他面前,虽然不至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从小就对着他的各种威胁毫不反抗,所以李泰很自然的就觉得李治的这种态度是屈服了,当下张张口,还想要利诱一番,却没想到李治忽然诡异的一笑,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就朝着他身上倒去。 “你做什么!”李泰陡然的觉得不对劲儿,大叫了一声,伸手一推李治,却没想到李治双目紧闭的直接朝着后头倒过去,仿佛死了一般。 “殿下!”李治的随从正在三步远的地方,没听见李治跟李泰说了什么,但是却都看到了李治对李泰行礼,然后李治刚站起来就被着李泰“推”倒了,他们顾不上追究是非,都惊呼着朝李治冲过去,想要扶住他。 最后,有个机灵的小太监抢先一步冲到了李治身下,用身体给他做了垫子。看着那小太监头上被旁边的假山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李泰只觉得小腿肚一哆嗦。 幸好,这伤口没伤在李治头上,要不然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李治的从人一股脑的围上了,很快众人都发现了李治的不同寻常,他双目紧闭,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并没有撞到,却发生了这种情况,现在众人一下子就都被吓住了,李泰不敢耽误,赶紧吩咐道,“太医,快去请太医,你们,赶紧把人抬进殿里,快,去通知父亲。” 如今太子还没有被废呢,要是李治真的死掉了,那他眼看就要到手的太子之位可就要飞了啊。 ** 李治的晕倒惊动了所有人,李世民正在为太子驸马的事情发愁呢,门外头四个宝贝女儿,见又不敢见,不见又心疼,正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却忽然听说魏王晋王在外面发生口角,晋王竟然晕过去了,顿时手哆嗦了下,直接骂了句“混账!” 众人也不知道这句话是骂谁的,都噤若寒蝉的站在那里,结果却直接被皇帝拿着镇纸丢了过来,“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将偏殿收拾出来,宣太医!” 李治被抬着从宫门口过去,吓懵了新城公主,吓哭了晋阳公主,长乐公主跟城阳公主两个大点的倒是冷静多了,顿时连着逼宫也不做了,随着宦官们一同入宫内。总算是间接的为着李世民解决了最头疼的一个问题。 因为有魏王和皇帝两人先后下令催促,一听到是给晋王诊治,御医们都是一溜小跑,很快就到了甘露殿。不过等解开李治的衣领,把脉问诊之后,却迟迟不敢下药。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杀人的心都有了,太医们越是这样,他越是恐惧李治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这,晋王的病情无大碍,只是我等从未为晋王诊治过,院中也并无殿下这方面的记录,不知道是初次发病,还是多次发病,”掌院战战兢兢的说道,“能,能不能请晋王妃来一趟,臣等想问问殿下的日常起居和饮食。” “宣。”听着是这个原因,李世民的紧张稍微放松了点,当下吩咐道,让人即刻去晋王的处所请王妃过来。 ** 李治晕倒的消息传到住处的时候,长孙颖捂住心脏,只觉得只那里好像片刻都忘记了跳动。 我应该没那么喜欢他的,她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但是这念头只是短短的一瞬,接着一个更大的念头跳进她脑袋里,那就是“不要出事!”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她是见过的,晕倒这种事情本来就有大有小,处理不当,完全是小病变大病, “孺人,孺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旁边人见着战鼓是那样面无表情的在那里坐了片刻之后,立马就翻身满屋子跑,都被她吓到了,赶紧追着她问。 “找东西。”长孙颖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她撑着桌子站在那里,狠狠的对着手掌咬了一口,让着手感觉到那疼痛不在抖了之后,这才满屋子的翻箱倒柜。 她在找李治的病例。 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写病历的习惯,都是开张方子了事,能将着方子留下来的都算是特别用心了。可长孙颖知道这望闻问切不比后世的医院极其检查,不同人来,极其有可能望闻问切出不同的结果。药方只是个结果,有很多高明大夫的药方,普通大夫可能压根儿就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一味药,胡乱更改的情况很可能闹出人命。 长孙颖不信还有比孙思邈更高明的大夫,所以当初孙思邈替李治诊断时,她就央求孙思邈将他诊断的结果详细的写出来。虽然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也有些冒犯神医,但在长孙颖做了说明,说是留待他不在时应急,倒也得到了孙思邈的体谅,为她写下了李治兄妹俩的状况。 不过写好之后,倒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李治的身体很好,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没有,长孙颖便想着他发病是十多年后的事情,这会儿自己不必如此穷紧张,于是便将着东西收拾好给锁着了。 记性不好的人都有这种经历,当你拿到一个重要东西时,你就想着我千万不能把它弄丢了,所以你会特意找个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把它放好。但是因为急性的原因,等你真正要用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忘记自己把它藏到哪儿了。 长孙颖现在就面临这个问题,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压根儿就想不到自己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翻吧。反正都是她的东西,也不用管太多。于是她整个人跟游魂一样的在着屋里翻了一遍之后,总算在床里侧找到了装病例的小匣子,然后如获至宝的抱着东西,直接就往外头走。 刘绣她们在后边跟着长孙颖转了半天,完全搭不上手。等着她找到东西,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心还没搁在肚里,就见着长孙颖又往外走了。她们顿时慌了神,赶紧问道,“孺人,你要到哪里去?” “去甘露殿。”长孙颖顺口回答道,恨不得自己一步就能走过去。 “孺人,未经传召,是不可以随便到甘露殿去的。”刘绣等人被吓到了,那是皇帝的寝宫,又兼有处理军机大事的责任,怎么可能她想去就去。 甘露殿根本就是禁地,宫人们听着她竟然要去甘露殿,知道她想去看李治,纷纷劝道,“你若是担心殿下,派人打探消息就够了,千万不能自己跑去。你去了会让人说你没规矩的,到时候持宠生娇什么的话都出来,有千弊而无一例啊。” 她们这里的人在长孙颖的带领下那都是谨小慎微的,可是你受宠本来就是被放在火堆上烤,哪怕处处小心都会受人闲话,所以这会儿长孙颖要是敢闯宫,还不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呢。长孙颖胡闹不要紧,受罚的却是她们这些服侍不利的奴婢们,所以当下一堆人都跪倒了痛哭流涕。 “走开!”长孙颖看着拦住自己的宫人们,柳眉倒竖的呵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敢拦我!” 她往常最是好说话,有事情别人劝她重点,她多半就从善如流了。只是这次不比其它时候,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实在是不放心,所以压根儿无视了这些人,直接抱着匣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刘绣等人哭的正热闹呢,忽然一抬头看着主子竟然跑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因为刘绣主意多,所以这会儿就有人问她了,“刘大姑,咱们要怎么办?” “你们在这里收拾东西,我陪孺人过去。”刘绣一咬牙,很快就分清了轻重。 她们劝阻不力是死罪,但不陪着长孙颖,这是背主,也是死罪。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那还不如跟在长孙颖身边,那至少两头能讨好一头,就算是被罚有长孙颖为她求情,也死不了。 打定主意,刘绣也顾不得整理妆容,直接就跟着一起跑了。 不过长孙颖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刘绣刚在路上追到她时,就得到诏书,甘露殿里竟然派人来请她来了。刘绣听到这个消息,在心里头大喜,当下拉住长孙颖替着她整理了下衣服,这才随着她一道前去。 ** 长孙颖心急如焚的赶到了甘露殿,这才知道,原来皇帝能临时想起她来,还多亏了晋阳公主。 之前太医们不敢下药,想要问过李治的饮食起居再动手,于是皇帝很自然就想着把儿媳叫过来问。按照道理来说,这也是顺理成章的,毕竟作为妻子,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所以按照皇帝的逻辑,最熟悉李治日常的人就应该是王妃了。 但等他们望眼欲穿的等来王婵时,却发现王婵一问三不知,对于李治常吃什么几时睡几时醒,还不如李治身边的小太监知道的多,于是直接就震惊了。而王婵也十分委屈,李治每次都比她睡得晚,起得早,她闭眼时他还没闭,她睁眼时他就已经走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至于吃饭,晋王不是出了名的不挑食吗?还有什么喜好? 皇帝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简直又快发脾气了,晋阳公主在旁边看着不妙,当机立断的提出建议,“不如让长孙姐姐过来吧,她陪着九哥的时间多些,说不定知道。” 只是孺人却能被公主喊姐姐,宫里头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皇帝也很快想到李治特别在自己面前提出过的那个人,当下懒得再发任何议论,只说了一个字,“宣!” 于是就这样,皇帝派去找长孙颖的人跟着长孙颖半路上碰了个正着,便直接来了甘露殿。她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王婵忍不住看了下晋阳公主,甚至都怀疑起来她们串通好了。 “长孙姐姐,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晋阳公主冰雪聪明,当初是她提议让长孙颖来的,如今长孙颖来的这速度太诡异,仿佛早就在殿外等候似得,所以她当然要当众问一句,给所有人解惑。 “听说九郎晕倒了,我也顾不上其它的就跑来了,没想到在御花园遇到传信的使者,所以来的快了些。”长孙颖行过礼之后,擦了把汗,这才气喘吁吁的跟着晋阳公主说道,解释了下她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她的狼狈,身上穿着的是常服,粉黛未施,的确是仓促之下的表现。再看看王婵整整齐齐的打扮,虽然的大家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头却已经有了判断。 “你应该知道雉奴的起居吧?”皇帝点了点头,板着脸张口问道。 “知道一些。”长孙颖点点头,不敢打包票。 “那你就随太医去帮忙。”有着这句话,皇帝也放心了些,令长孙颖前去辅助。 对于皇帝来说,他永远只会站在自己角度思考问题。如果今天长孙颖面对的是皇后,那么多半会被婆婆当做举止无状,不检点,争宠心过剩。至于李治也会被认为分不清大小,不懂得给嫡妻必要的尊重,两个人都会被记上一笔。 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女人在男人面前争宠不是理所当然的?至于男人对女人,我不喜欢你绝对不是我的错,而是你太没用竟然没办法让我喜欢上你。他才不管什么身份,能伺候好自己儿子的女人就是好女人。 况且,在着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皇帝心中比谁都重视感情这件事。在着他的逻辑里,若是太子顾及父子之情,便不会起兵造反。太子无情伤透了他的心,所以他很喜欢看着一些温暖的东西在。这也就是为何长乐公主带着妹妹在殿下跪着,如此j□j裸的逼迫他,他却没有生气的原因。因为他觉得这恰好说明了长乐公主的有情有义,她能在这个时候毫不畏惧的站出来为哥哥说话,这份兄妹之情足以感天动地。 在长孙颖身上,他也看到了这种感情。王婵面君,打扮的整整齐齐,这是礼仪,无可厚非。天底下管你是生重病了还是死了儿子女儿,只要是皇帝召见,都必须摒弃哀痛打扮的精精神神,否则就是殿前失仪,所以皇帝看到王婵这样子,并不生气。但问题是当有着另外一个跟你状况相似的人展露出发自内心的惊慌失措时,在爱子心切的皇帝陛下眼里,谁更可爱一些就显而易见了。 人心都是偏的,在着关心李治的亲人眼里,自然是只要关心李治的人都是好人。身份地位,他们本来就是最高贵的一群人,一张口就可以让白身飞黄腾达,所以谁还在乎那个? 况且,世家对于李家来说,本来就是个复杂至极的词,李家与着世人一样,都以娶世家女为荣,可世家对于皇权的轻蔑,也使得这些天之骄子们不舒服。所以每每看着世家子的风姿,既是折服,却也酸溜溜的想着,除了这个他们又还有什么?不过是些不识实务的老古董罢了。 长孙颖来了之后,王婵就尴尬的站在了旁边,等着长孙颖跟着太医进到了后面,她虽然也关心李治的状况,但是皇帝既然没有发话,她也就只能在殿前侍立着。 没有人在意她的仪态,或者就是因为她仪态太好,人们反而会觉得她的镇静显得冷漠。面对着那偷偷打量的眼神,王婵心里头委屈至极,但面上却仍然是一派云淡风轻,挺直了脊梁,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 她是感情内敛的人,在着私下里对着李治放下包袱袒露自己已经是很难得了,在着这等严肃的地方,她是绝对不可能做不符合礼仪的规定。所以哪怕是再艰难,她也会站直了身子。 况且,现在李治倒下了,长孙颖慌了神,晋王府必须有人站着,那个人必定得是她。 王婵在那里站了许久,她从小练习仪态是站惯了,并不觉得累,也不会觉得寂寞。她等了很久,听着里头发出各种声音,等着最后有欢呼声时,她便知道大约是不要紧了,也松了口气。 果然,片刻之后,太医便喜滋滋的出来禀报,说晋王醒了。孙神医的方子里刚好留下了他可能会发的病,只是暑热引起的晕厥,并无大碍,修养两天就好了。只是殿下的状况目前不大适合移动,所以最好就在这里住两天。 这种要求对于皇帝来说最简单不过,他当即就命令,让晋王李治在甘露殿侧殿养病,让长孙孺人随侍左右。至于晋王妃,一句话就被他打发了,“家里头不能没人,这些天雉奴要养病,你就先回去吧。” “是。”公公说的是她的本分,身为正妻,她本来就要打理家务,自然不能跟着妾室一样去抢照顾丈夫的活计,所以恭恭敬敬的行完礼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的表示,我九点钟就起来补这章了,但是好像没睡够,脑子一直不动弹,所以一直写到现在~~o(>_<)o ~~连饭都没吃呢 我好像每次,都没办法把人写的太坏。默,关于王婵,起初只是想写个高冷的大小姐,但是越写就越不由自主的写出她的无奈。 有些人质疑世家女会不会这么迂,其实世家跟着普通有钱人家比,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是有历史的家族。他们的家族不是爆发户,不是几代当高官就可以了,像是王家这种绵延几百年的家族,风姿那都是刻进骨子里的,那不是你送去什么名媛学校学几年就能培养的出来的。所以他们的自尊感,要比别人强烈的多,他们会恪守某些礼仪,遵守某些道德,哪怕在别人看来是不可理解的。 王婵的杯具在与,她生活在一个世家没落,庶族地主兴起来的时代。她所继承的辉煌已经没落,她受教育中那种对家族的自豪感,必须面临着现实中许多他们鄙薄的爆发户将要凌驾于她们头上的事实。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异,让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面对,她也没有聪明到足够可以应付这一切,所以她的本能反应就是把她的尊严放的更高,更不易为人亲近。所以自然变得不讨人喜欢。 看看她的对手,长孙颖外表比她小,但是实际上的年纪比她大。虽然限于经历,不太会宫斗,但是她懂得人。她懂得去把自己放在一个合适的角度配合李治,在世事上,早熟的李治跟她像是兄妹,但是在生活上,她照顾关系李治,却是像姐弟了。所以她让李治很舒服,从最初的利用慢慢产生感情。 再看看后来会进来的武媚娘,那是地地道道的比她大,并且有十几年宫斗经验的老手。如何讨好上面维护下面,都有一手。 所以在一个家世只能拖累她,自己又完全不知道要面对怎么样的敌人和怎么样对手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输。 但是输掉,不代表她是个没用的人,或者是笨蛋等等。她死的时候的气节很让我佩服,我想哪怕是武则天,在面对那刻的她时,也是心怀恐惧的,要不然不会将着她骨醉,连着她死后还要把她的姓氏改为蟒来羞辱她。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在精神上无法战胜她,只能从着*上消灭她的做法。 ☆、第66章 睡着 “怎么好端端的就晕了,”长孙颖坐在旁边给李治擦着脸上的汗,嘴上抱怨着,“我听到这信儿腿都吓软了,咬了好几口才稳住神。” “也是一会儿的事,开始也就是头有些晕,本来想叫人扶,可又觉得不大好意思,便想快步走回去,谁叫着他把我挡在那里了。”李治躺在那里,伸手抓过长孙颖的手把玩着,戳了戳她手上还可以看到的牙印儿,笑着说道,“原本还想吐他一身呢,可惜早上出来的急,没吃东西。” “你这岁数都活到,”长孙颖正想吐槽他,见着他笑嘻嘻的挑眉在那里等着自己的话,一副等着自己说出来就拿自己开刀的架势,于是赶紧将话一转弯儿,“也太好面子了,就算有什么抹不开面儿的,也不至于拿着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李治的体质受不得热,每到夏天就容易喘不过气,只是他这人嘴硬,从来都不说这个毛病,也就是去年孙思邈检查才知道。 今年天热的早了些,这几天李治劳累过度,食不安寝,中午的时候又陪着长乐公主蹲了大半天,等着起身时,眼前就有点发晕。他跟往常一般咬着牙硬撑着,谁想到好死不死的遇到魏王,被魏王的几句话气得心火直冒,人自然就有些撑不住了。 也是他心黑,故意不跟魏王打招呼,直接朝着魏王身上靠,害的李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明不白被皇帝训了一顿,灰头土脸的好没趣,一直在李治身边守到李治醒来才为止。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李治说的是实话,他自己觉得就是个闭眼儿的事,等醒来看着周围人的脸, “你可不止活你一个人,”长孙颖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脸,趁着他没有反抗之力,直接伸手过去心疼的摸着他的尖下巴,“咱们一大家子都还指望你呢。你没见你病了,王妃的脸色都吓得惨白,她那人嘴上不说,可心里头也是极其惦记的。” 将心比心,长孙颖没有黑王婵的意思,如果非有个领导不可,王婵这种人无疑好过其她人。 “也没见她来。”李治撇撇嘴,陡然说出的话,却也显出他是在意这个的。 虽然没有那种绝对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在乎另外一个女人的生活经验,但是话说完之后,李治本能的就感觉到不对,当下改口,“我可没在乎这个!” “我说你在乎了?”长孙颖擦完脸,解开他的衣领,帮着他擦汗,然后拿眼斜他,“我还管的住你在乎不在乎?” “你就是吃醋!”李治笃定的说道,然后也不闭眼,看着她在那儿扒他衣服,笑着说道,“这是趁我动弹不得占我便宜。” “我觉得你啊,长得最快的其实是脸皮。”长孙颖无奈的看着他,然后解开他的衣服专心的去给他擦身子,不去理会他的话,于是李治自己也就只能乖乖的躺在那里闭嘴了。 长孙颖帮他擦完身子,将帕子丢在盆里,让人端出去了,然后自己才又坐在他身边给他扇扇子。 “别累着了,这事儿让别人来做吧。”李治看着她手上一晃一晃的牙印,忍不住伸手去抓她的手。 “没事儿,闲着也闲着,”长孙颖将着他的手按回去,“反正也没什么事,有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安心睡。”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李治不肯睡,躺在那里看着她,目光很柔软。 要是平常,长孙颖倒是很容易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这一次,长孙颖看了看他,然后一巴掌盖在他眼睛上,“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儿?” “哪有!”李治本能的反驳。 “你知不知道,”长孙颖松了手,凑到他跟前,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然后说道,“你一心虚,话就特别多,最喜欢没话找话说。” “谁说的!”李治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其实长孙颖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笨。 “别怕,没事儿的,闭上眼睛睡一觉吧。”长孙颖笑着看他闹别扭,伸手过去按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殿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承天受命,心想事成,准没错儿的。” 李治被她按着眼睛,眼前黑乎乎一片,却能感觉得到她那掌心的那片柔软。 “你也没说实话,”李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淡笑。他没有挣扎,只是问了长孙颖一个问题,“你后悔过吗?” 长孙颖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她比别人过得舒服,便是知道这世界上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所以便回答道,“没有。” “为什么?” “后悔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如果事情来得及挽回,那就没有后悔的必要,而如果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与其将着时间花在后悔上,不如想着该如何走下去。”长孙颖不知道他要什么,但只要他不问她喜不喜欢他,她什么都能答得出来。 李治听着她这话,笑了笑,便没有在问。长孙颖在那里坐了很久,等着身子都僵硬了,才拿开手,果然看着他已经闭目睡熟了。 “我,”她在他身边坐了很久,想了想俯□去,轻轻的偷偷亲了一下他。 她上辈子的生命太短暂,这辈子的生命太单调,都没来得及尝试过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生死太可怕,总会在极端的情况下会逼出你不愿意正视的事实,她不知道只现在的担忧到底是源于喜欢,还是只是怕失去一张饭票,但是她知道,他对她开始变得重要。 不是那种生存层面的重要,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 九郎,我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啊。 ** 废太子这件事情,当皇帝决心去做的时候,便不会太难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着众人的力保下,皇帝还是留下了太子的性命, 听到来济说他会尽力,李治松了口气。就像是长孙颖说的那样,与其内疚,不如想办法挽回,若是当真挽回不了,便从容直面。 他原本比谁都明白不要去挽留那些不可挽留之物的道理的,只是当局者迷,总会不小心乱了心神而已。 太子一废,各方开始涌动起来,立储俨然成为大事,魏王李泰对此蓄谋已久,简直是势在必得,而李治的病情也已经好了,从甘露殿搬回了自己的住处。 病嘛,只要打乱魏王的步骤,让他膈应一下即可。病太久那可就是自己退出竞争了,他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李泰到现在已经开始防备李治了,因为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幼弟在继承权上与着他是有同样资格的,但是让他庆幸的是,李治不像太子那样积威甚深,看上去好对付许多。所以他一面排挤跟李治有关的所有人,连对着长孙无忌都防备不已,一方面却又是对着李治各种威逼利诱,一副你只要听话,我将来不会亏待你的架势。 不被人亏待,哪里及得上自己做主来的爽快?李治在着心里头想和,但是面上却恭敬谦和的只有一个字,“好”。 招不在多,够用就好,李泰这样,却是心已经急得乱了。 ** 自从太子被废之后,长孙无忌就觉得自己的肚腩都小了一圈,全是愁的。 他最不爱做选择,尤其是在支持到底谁做皇太子这件事上。李治虽然算得上他的女婿,但也不是太亲,倒是魏王年节寿辰,一向都十分殷勤,显得十分热情。所以他似乎选谁都不吃亏。 长孙无忌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他压根儿都不准备表态,他只希望谁都别来烦自己,离自己越远越好。 在这个方面,李治表现的十分有眼色,根本没有跑过来苦口婆心的劝着他支持自己,但是李泰就显得招人烦了,数次请他过府小聚。虽然长孙无忌都不给脸的拒绝了,但是心里头却十分过来。 聚个屁啊,你妹妹我儿媳妇病着你看不到啊?你哥哥我侄子都被贬成庶人流放黔州去了,你看不到啊?你弟弟我女婿都被你气的卧床好些天了,你看不到啊?最近尽是些糟心事儿,有什么好庆祝的?! 长孙无忌知道,自己答不答应李泰什么要求不重要,只要自己往他那儿一走,吃上一顿饭,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就会有无数观风望景的人倒到李泰哪里去,所以他是万万不能去的。 对于李泰明知故犯,想要用他的威望给自己增色这件事情,长孙无忌是十分烦心的,所以面对李泰屡次请客,拒绝的一次比一次不耐烦。长孙夫人看着这个就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长孙无忌,“我看着这些天魏王殿下的心情不大好,你这样屡次得罪他,真的不会招祸吗?毕竟太子已经倒下了,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太子啊。” “他还不是呢!”长孙无忌忿忿的说道,颇有些不耐烦,“当年我跟他爹打江山时,他还是毛孩子呢,现在也敢在我面前摆脸色,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长孙夫人听着丈夫这话,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担忧,生怕他这种高傲的性子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惹来祸患。 ** 长孙无忌被着夫人这么一提醒,倒是自己也意识到一个他忽略的问题,那就是:他极有可能,不小心,已经得罪了他的外甥。 出于惯性,他在对待妹妹的几个儿子时,心里头总有一份当舅舅的居高临下,所以真心没有畏惧过他们,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他们身份所带来的未来。 他拒绝李泰,只是因为觉得李泰给自己添麻烦了,却很少想到,自己会得罪李泰。 虽然在着夫人面前表现出了满不在乎,但是等着私下独处,却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管怎么说,魏王绝对没有太子那么好的容忍度,那是真的。 况且太子被废的事情,魏王的手笔实在是太多,他装作看不见,不搀和进去,却并不代表他真当魏王是个单纯无辜的好少年。 一个对着兄弟都如此薄情寡义的人,对待自己这个舅舅,能有几分亲厚? 长孙无忌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然后第二天就打定主意,决定去探探李治的口风。 ** 虽然说是父女,但是等着长孙无忌出现在宫门口时,长孙颖还是吓了一跳。 自己嫁过来这么久,父亲根本没出现过几次啊。 “听说你孩子快要出生了,你母亲欢喜的很,做了些东西让我顺道给你送来。”长孙无忌理直气壮的说道,完全无视了长孙颖那平坦的肚子,以及送东西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让长孙夫人过来而不是他来。 “多谢父亲。”长孙颖窘迫的接过了家里人送来的东西,自从李治说过把孩子给她养之后,大家似乎所有人都无视了刘氏,提前送礼祝贺的都直接送到她这里来,就像那孩子真的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似得。 拜托,他们这样看着她,她这个原装的黄花大闺女真的压力很大啊。 长孙颖看着长孙无忌跟李治两个人,一本正经的以着父亲和外公的身份在谈孩子,觉得囧到了家。男人们果然是演技帝,明明别有所图,也可以装的如此道貌岸然。 她知道长孙无忌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过来那就肯定有事,所以找了个借口就下去煮茶了,等着她走了之后,长孙无忌东拉西扯了一阵子,然后猛然问道,“九郎这些日子怎么也不见到我府上去走动了。” 李治统共就上他那里去了两次,还没次一脸灰,亏他也能用这种慈祥舅舅的口吻说出来,仿佛他平时跟着李治多么亲热呢。李治倒也不含糊,完全不提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只是很诚恳的看着长孙无忌,“我知道舅舅最近事烦,不想再把你架在火上烤,所以即便关心你的身体,也打算等着尘埃落定之后再去探望你。” 李治的这话让长孙无忌很舒服,他满意李治不去打扰他,却又怕李治是因为看轻他不重视他才不去找他,所以才特意去探李治的口风。 现在李治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听闻阿姐又病了,我最近也没有去看她,不知道病情如何?”李治话锋一转,问起了长乐公主的病情问题。 提起儿媳妇的病,长孙无忌显然也很忧心,很容易就跟着李治有了共同语言。而李治言谈中对于姐姐的关爱,也让长孙无忌觉得很感动。 晋王一直是个心软的孩子,是皇子中最重手足之情的,这样的人总不会严苛到哪里去。 长孙无忌这一次拜访可谓是宾主尽欢,他原本只是打算来溜个弯再回去的,但是后面却逐渐演变成在这里用了顿膳。皇帝听到消息,过来探个究竟,却被长孙无忌用话留住,于是三个男人一起吃了顿饭,说说笑笑,兴致是难得的高昂。 等着客人都走了之后,长孙颖看着李治晕乎乎的,眉眼都带着笑,知道他是打从心眼儿里高兴,笑着哄着替他洗漱。 “怎么你家里人来了,你还不开心?”他低头斜着眼看她,眼睛因为喝醉了而水蒙蒙的,看着格外诱人。 “哪个是来看我的?”长孙颖知道他喝醉了,也就不遮掩,待着宫人们伺候他洗完脸刷完牙,让着别人退下,自己扯了扯他的衣服,让他低下头来为他解冠。 其实这些事情原本都不需要她做,只是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私密的事情若是都让人代劳了,只剩下床上那档子事,那更嫖客与那啥有什么区别。 所以,还是逮着机会就培养感情吧。 “那,我让你娘来看你,你会不会谢我?”李治满身酒气的在着她身上乱蹭,笑得没个正形。 “等你做得到再说。”长孙颖撇了撇嘴,对醉汉满口放马的空话不感兴趣。 “我真的说了,”李治努力把着她的脸搬过来,然后笑得格外诱人的说道,“我在酒宴上跟你父亲说了,他说后天让你娘来看你。” 李治明白长孙颖这人,面上不哼不哈,心里头却分的极其清楚,对于长孙夫人总是客气的说母亲,只有提到生母时,才会称呼娘。 “真的?”长孙颖听着这话,激动的差点把李治的衣服都扯烂了。 “当然是真的!”李治笑得又甜又软,露出一口大白牙,想来扑长孙颖呢,结果自己脚下一软,倒是直接坐在床上了。 这个,你别这样勾引我,小心我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好吧。长孙颖在心里头想着,然后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他身上,“那你想要我怎么谢谢你?” “嗯,”李治醉眼迷离的看着长孙颖,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不过显然醉汉的思维总是很难聚集的,他看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 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啃了吧。长孙颖见着他这幅招人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够上去狠狠的亲上了他。 女人怎么了,女人偶尔也是有欲·望的么。 李治对于这种事情,当然很配合,两个人在着床上滚成一团,就在长孙颖脸颊绯红,呼吸急促,有些害羞的想着今晚是不是就要趁机来把生米煮成熟饭时,忽然感觉到身上的人没了动静。 怎么了?她一急,抬头一看,才发现李治竟然一脸满足的给睡着了。 这还真是…… 长孙颖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自己还真是没有做坏事的天赋啊,天天被他吼吼着占他便宜,今天终于狠下心来准备当一回女色狼呢,他竟然这么不配合的给睡着了。 罢了,睡着就睡着了吧。长孙颖无奈的将着他在床上扯端正,拉着脖子将两人盖上,这才抱着他慢慢睡去。 我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珍惜睡着了,下次想找我煮饭就没那么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孙无忌的态度才慢慢改变,小两口的感情慢慢升温,真正的挑战是李治当上太子之后才开始的~ 前两章太苦了,所以现在写甜点~生活就算再压抑,也要努力往前看么。 我觉得如果能跟一个人,看着他从美少年变成大腹便便的大叔以及鹤发鸡皮的老头,其实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嗯,我为什么觉得李治会中年发福呢?……因为历代皇帝图像就没有个瘦子啊,何况蹀躞带那里都是垮着的,怎看都像是大肚子。 ☆、第67章 易储 李治第二天醒来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之后,当然很是后悔,强烈要求再次跟长孙颖煮饭。但长孙颖是见光死,只要大白天就根本不好意思谈那种事,被他一闹臊得慌,赶紧落荒而逃,表示煮饭不是你想煮就能煮的,错过了时辰火都烧煤了,还是等下次点着火再说吧。 除去这点点的小不如意以外,李治的大部分生活还是很顺遂的,尤其是长孙无忌的加盟,让他第一次见识到自己这个舅舅的实力。 能臣,权臣,宠臣,长孙无忌哪个都沾点边,却又不能简单的分到其中某一个里面去,便已经是他的本事了。这么多年,他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淡淡安安分分,不结党营私,没试图过把持朝政,但是却隐隐坐稳了第一人的位置,不能不说是他的厉害。而他做到这点,却又不引起别人的讨厌和皇帝的猜疑,那就更显得聪明了。 李治原本以为他是不会帮自己的,不过这次他既然有意示好,那他当然也就乐见其成了。 没有长孙无忌之前,李治也做一些事,但远没有这么顺遂。如今的状况是,原本靠近他的更亲近他了,原来游移不定的靠过来了,原来坚决反对的现在已经保持中立,原本的敌人……好吧,都不大明显了。 这种状况显然气坏了李泰,他一方面拼命的在这皇帝面前装乖儿子,一面却是在李治面前威胁他安分点。只是这个时候的李治,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任他搓扁揉圆的小弟弟了,当下直接就将着他卖到了皇帝那里去。在太宗看李治面有哀色时追问他忧愁的原因,他半推半就的表示,:四哥拿汉王的事情威胁我! 汉王李元昌是李治的叔叔,更是因为与太子交往过密,所以才被牵扯到太子谋反案中赐死。李泰威胁李治,你跟着他关系那么好,难道不怕被牵连吗? 李泰这么做,让李世民着实有些恼火,但是看着胖乎乎的青雀在自己怀里哭得更泪人一样的说“耶耶他们都冤枉我,九郎对我有看法不接受我的好意”时,他却也有些动摇,拿不准怎么对待这两个儿子。 他已经损失了一个儿子,不能再损失第二个,明明都是好孩子,怎么就是处不来呢?他烦恼着,直接找来了最信任的小舅子来探讨这个问题。 太宗去问长孙无忌自己该立谁为太子时,长孙无忌没有秉承自己一贯的原则回避太宗的家事,而是问太宗想要什么。就在太宗被他的提问弄的云里雾里时,他直接表示,若是立魏王为太子,最好就先安置好李治。 这个安置,是保护,还是杀掉?长孙无忌话里的暗示意味成功的让着太宗心里头不舒服了起来,但是小舅子跟儿子之间,他显然还是更相信儿子一些。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小可爱,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所以并没有统一长孙无忌的提议。 但是当一个人说李泰会对李治不利时,他不会相信,但是等着第二个,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他不自觉的就动摇了。 第二个人来的很快,这便是废太子李承乾。 虽然有“谋反”这件事在,但毕竟是父子,所以太宗在给李承乾定罪之后,还是召见了他。这次见面,看着儿子消瘦的样子,他的慈父心肠又发作了,父子俩抱头痛哭,下意识的回避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李承乾明白自己是不可以为自己“谋反”一事辩解的,但他不能不抱着个仇,白白的放过李泰,所以在着最后要离开时,他问了太宗一个问题:“我既然贵为太子,为何还要冒险造反?” 这个问题的确是难道了太宗,在太宗自己还没想出答案之前,李承乾措手不及的给了他一个答案,“那是因为魏王一直逼迫我,我迫于无奈为了自保才如此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承乾没有摆出一副你要立李泰为太子我就自杀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只是哀泣的表示,自己离开之后,请求父亲保重身体。然后暗示若是父亲不测,自己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李承乾的话,开始让着李世民慎重思考起来更换太子人选的事情。为此他召来李泰询问,自己死了之后,他将如何对待兄弟们。李泰又不是粟姬那个笨蛋,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句话的暗示,所以当下就十分欢喜的表示,如果自己当了太子,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弟弟们。他知道皇帝最牵挂的人是李治,于是甚至还表示,等着自己百年之后,将皇位杀子传弟。 李泰太想得到皇位了,于是这兄友弟恭的戏就有些做过了。他知道太宗肯买自己的帐,但是却忘记了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个藏得住事儿的人。太宗最好与臣子辩驳,长孙无忌等人既然说李泰不适合当太子,会虐待弟弟们,如今青雀对自己做出了这种保证,看他们还有话可说。 于是他召集爱臣们来将着自己与李泰的谈话说了出去,不过这次,迎接他的是一片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在着众人的目光中,自信满满的太宗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 褚遂良走直臣路线,当下直接就问太宗,天下的人都是爱自己亲生儿子的,如果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爱,这种人还会爱其他人吗? 褚遂良的话让太宗哑口无言,而长孙无忌说话则是直接直戳太宗心里最忌讳的点,他并没有说魏王有何不妥,只说魏王为皇位谋划已久。 “谋划已久”这四个字让太宗心里头起了疙瘩,他是很想立李泰为太子,但是他希望这个决定,是自己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来的,而不是被儿子逼着骗着做出来的。 于是太宗这一次立太子的提议就这样不了了之,等着后面,又有一件祥瑞发生,将着李治直接拱上了太子宝座。那便是山西发生地震,有一座山被崩成了两半,从中露出一面石壁,上面有“治万吉”三个字。 山西是李治的封地,治万吉三个字似乎也是上天认为李治该成为储君,以此对他祝贺。这个兆头十分好,让原本就在大臣们“晋王仁厚,能善待兄弟,是守成之君”的劝阻下已经不知不觉偏向李治的太宗下定了决心,封晋王李治为太子。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担忧了很久的李治看着窗外的初夏的景色,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筹划已久的东西,终于落到了手里。 **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长孙颖对着李治升官的最直接感受。 她因为之前早就知道李治会当皇太子,所以并没有什么吃惊的,但是这事情放到其他人身上,那可就是欢喜的疯了,当着流水价儿的赏赐搬进来时,连着王婵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连许多天都是眉飞色舞的。 没办法,王妃跟太子妃虽然听起来差不多,但是实际上的地位却是天壤之别,不客气说,她这一国之母的地位可就妥妥的坐稳了。 所以有着这个在,王婵一下子对着长孙颖和徐芷都宽容了不少,甚少再挑她们规矩上的毛病。 “我瞧着,怎么大家都欢欢喜喜,就你一个人没什么变化?”晚上李治跟长孙颖睡觉时,忽然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我?”长孙颖一愣,没想到他近来这么忙,竟然还注意到她有没有高兴,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受宠若惊还是惶恐不安,斟酌了半天之后才说道,“我也很高兴啊。” 李治笑了一声,在黑暗中捏了捏她的脸,显然没有相信。 长孙颖知道他这人其实疑心病极重,要是这话不说开,搁在心里头没准儿会出什么事,所以换了个姿势,哪怕在黑暗中看不见,却也跟着他面对面的躺着,然后说道,“不管是皇太子,还是不是皇太子,都是你,有什么好值得特别高兴的。” 这个理由算是在李治的接受范围内,他听了之后拍了拍她,声音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傻瓜,这哪里能一样,差别大着呢。” “难道当了太子的你,就不是你了?”长孙颖笑着问道,伸手摸着他的脸。 其实,她也在害怕着这一点。 “我,”这些天来,祝福恭贺纷杳而来,似乎在所有人眼中他都脱胎换骨了似得,她是唯一一个跟他讨论你还是不是你这个问题的人。李治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问题,于是应道,“你说的对,我还是我。” “那就是,我只是喜欢九郎,只要九郎还是九郎,不管是身为晋王的九郎,还是身为太子的九郎,我都喜欢。”长孙颖摸着他下巴上青涩的胡茬,原本以为这句话太矫情了,很难说出口,但是真到了嘴边,又觉得自然无比。 李治听着她这话,总觉得她话里头有话,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问她,“那有天,你觉得我不是我了,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长孙颖没想到他这么犀利,越来越容易抓住自己话里头的那些个漏洞,试探自己的真心。她使了点劲儿,想要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最终还是失败,于是只能小声的说道,“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要说是,肯定会惹怒他,像是他这种人,从来都是被人巴结着说我喜欢你的,哪里有人敢说不喜欢她呢?可是要说不是,他又不是傻子,那也太假了。 “你啊,”李治知道她那些小执拗,也没太为难她,只是仍然抓着她的手玩道,“有时候总让我觉得拿你没办法。” “你不需要拿我有办法,我是你的人,又不是什么对头。”长孙颖感觉到他在黑暗中亲着自己手的动作,痒痒的,却又酥酥麻麻,一时间忍不住,话没过脑子就跑出去了,“你有心眼儿对着外头人就成了,比对着我,我脑子转不过弯儿,会怕。” 李治握着她的手,僵硬了一下。 他做的事情,她有多少是察觉的。 “我说了,跟我在一起,别想那么多。”就算是看不清脸,长孙颖却觉得自己仿佛能看得到他脑子里齿轮咔嚓咔嚓转动的声音,她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迅速的抽出手,继续摸他的脸,对着他说道,“思虑过重伤身,你一天想那么多事,那么累,我,我看着会心疼。” 或许是她话里头的真诚感动了他,李治抓着她的手,过了半天,终于决定放下那些顾忌,按照她说的不去想了,恢复刚才的说笑模式,“你怎么就知道我累了?” “看你跟我躺在一张床上,却压根儿不想跟我煮饭,只问我高兴不高兴,这不是累了是什么。”长孙颖觉得自己只要黑着,那脸皮立刻呈几何倍数增长,什么话都敢说。 “噗,”李治直接就笑场了,趴在那里闷笑了好几声,然后这才不安分的摸着她的手腕往下,“这会儿倒是不害臊了,想跟我煮饭?” “你要来么?”长孙颖抓着他乱摸的手,很是认真的问他。 “呃,算了,还是等等吧。”李治仔细思索了下,然后松了手,有些沮丧的说,“明天还要去听经筵呢。” 他这太子是半途出家,不懂得需要学的地方太多,所以皇帝安排了一大堆师傅给他,李治的生活陡然比以前忙了很多倍。 就像是长孙颖说的那样,他现在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早点睡。”长孙颖安慰的拍拍他,要早起读书的学生总是苦逼的,而他们的苦逼,总能让周围可以睡懒觉的人心情好起来。 所以,长孙颖安慰的拍着他,对他许诺,“等哪天你休假了,我陪你煮饭。”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宽慰,李治觉得自己更苦逼了,当下抓着她的手在口中不重不轻的咬了一下,然后忿忿的说道,“你等着吧,看我到时候煮的你求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煮不煮饭都不要紧啦,反正煮的过程又不能直播╮(╯_╰)╭ ☆、第68章 送别 虽然愿望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总是残酷的,繁忙的太子课程,让着李治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都没有功夫去研究煮饭。不过李承乾离京的时候,他还是抽空去了。 原本其他人也不建议他去,毕竟新太子跟废太子见面,他们这些人都很为难,而且也觉得不大吉利。但李治在着这件事上却表示了非同一般的执拗,他很诚恳的对着那帮老臣们诉说了自己的对着哥哥的感情,最终打动了他们,获准了出去。 他当然也可以不听着这些人的劝告,直接出门,但是若是刚被立为太子就如此“跋扈”,那么将来的苦头可就不少了。李承乾的教训还在面前摆着,所以如今就是那些个大臣们指着他的鼻尖儿骂,他也得憋着气乖乖的听教训,然后再说一句“先生教训的是。” 被立为太子之后,他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搬,所以东宫仍然留给李承乾占住着。反正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了,李治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马都没下,直接跑到了东宫里。可谁知道被着这么一帮人折腾,李治到了东宫,里头早已经人去楼空了。李治见着这样子,坐在马上怅然若失的站了片刻,然后立刻挥鞭,直接朝着李承乾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还有话要跟他说。 李治一直追到了城门口,这才追到了李承乾,当着他出现时,李承乾十分意外,让着车夫停下了车,跳下来想了想,却是准备向他行礼。 如今,他是庶人,他是太子,自当行礼的。 “大哥。”李治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了李承乾,手劲儿大的都有些让李承乾意外,“九郎,你这是做什么?” “我万辛万苦追你来,不是为了要这个。”李治一把将着他拉起来,然后看着左右人,黑着脸说道,“退下。” 从人们知道他这是有话与李承乾说,都很知趣的转过脸去,站到了几步之遥之外。 “大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你,或者,不管我说什么,都对你现在的状况于事无补。”李治抓着李承乾的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是僵硬的,看着李承乾离开,他急于想做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着希望放到以后,“你好好的保重身体,以后,以后我接你回长安。” 李承乾听着他这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慢慢的笑了,从着他手里头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九郎,你长大了。” “真的。”李治看着李承乾,急急的说道,“所以,你不管什么,都别往心里去,好好的保重。” 李承乾之前本来就在病着,后来发生着这一连串的事情,病变没有好过。不过短短月余,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瘦的令人触目惊心。 李承乾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等缓过气来,这才微笑着对李治说道,“九郎,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李治一脸莫名其妙,不懂得他怎么这个时候也笑的出来。 “我刚才啊,”李承乾搭着他的肩膀,稳住了身子,脸上却还带着笑意,“我刚才看着李泰的车驾,从着我面前走过。” 李治一愣,他倒是不知道,今天还是李泰出京的日子。 太宗非常雷厉风行,等着将着李治封为太子之后,立即将着魏王降为东莱郡王,然后让他择日出京就藩。 这堆李泰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不但唾手可得的皇位飞了,连着京城都呆不下去了。但是这次皇帝是铁了心长,无论他怎么哀求都不松口。李治自然巴不得他越早离开越好,但是在面子上却仍然假模假样的劝了几句太宗继续把李泰留在长安,博得个友爱的名声之后,就欢快的看着李泰被赶走了。 只是他没想到,李泰出京的日子跟李承乾竟然是同一天。虽然出京的理由不同,一个是流放一个是就藩,但从实际上而言,他们却都是一样的,都是皇位竞争的失败者。 “看着他跟我一样出来,说不出的高兴,我还特别告诉他,这皇位他没有得到,是因为我在父亲面前说,我谋反都是他逼得。”李承乾搭着李治的肩膀,笑得几乎站不住脚,“你没看着他那脸色,恨不得当初直接把我杀了……” 李治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承乾的状况,明显不大正常。 “他盼了那个位置盼了那么多年,你说,被人硬生生的拽开,有多痛苦?”李承乾搭着李治,还在笑着,笑着笑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可是,他有那些死去的人痛苦吗?元昌和开化公皆是我良师,却被逼自缢与家中。杜荷,侯君集是我挚友,却一个被迫饮下鸩酒,一个午门斩首。九郎,你知道当你知道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你却无力施救的感觉吗?我常半夜梦到他们浑身是血,端头少足的看着我。我不止一次从梦中被吓醒,汗湿衣背。” 李治扶着李承乾的身子,无话可说。 他知道这个结果,其实是很多人造成的,自己也有份,李泰只是最主要的那个。 “我恨他,”李承乾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需要别人帮我报仇,他毁了我什么,我就回敬给他什么。至于我自己,” 李承乾惨然一笑,了悟的看着李治,“我本该死的,但我却不能死,我还要活着,成全有些人仁慈的名声。” “哪怕,我生不如死。”他低低的补充了一句,那一句声音又冰又冷,仿佛是从地底下说出来的一样,让着李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以,九郎,别要求我做那些我无法答应你的事情。”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治背后的长安城,“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长大的地方,它承载着我最幸福最光辉的岁月,却也记录着我最悲惨最可怜的时光。我怀念它,但我一点都不留恋它。我厌恶着它的黑暗,有生之年我再也不想踏足这里,至于我死后,也希望远离它的阴影。所以你真想对我做点什么,那就令我如愿吧。” 李承乾的话,戳破了李治心里头最后的一点侥幸。 无论他们是忏悔,是补偿,还是赎罪,他都不想要。 李治到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一年半之后,当李承乾卒于黔州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恍惚了一下,却一点都没有意外。 从着那天送别的眼神里,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只是一直在等这个消息而已。 黔州的奏报送上来之后,父亲当下就呆了,很沉痛的罢朝以示哀思,并以国公礼葬之。李治身为皇太子,当时就站在阶下,什么都没有说。 李治知道父亲在等自己张口,他希望自己提议将着大哥接回来,葬在昭陵,待父亲百年之后陪葬在他的身边。李治知道自己张口会有很多好处,这种顺水推舟的人情,会让父亲觉得自己重感情,会让臣子觉得自己仁善,很多人都示意他开口,但他始终都没张口。 大哥的话,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长安虽然是他的故乡,却也是他噩梦萦绕的地方,为了成全他们,大哥已经苟延残喘了一年半,那么现在就让着他在那偏远的地方,安静的休息吧。 最好,谁也不要去打扰他。 当然,李治还是为着李承乾做了一些事情,例如,找理由杀掉了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是李承乾的卫士,在齐王谋反案中牵连入狱,然后在狱中供出了李承乾谋反案,于是被放了出来。后来东宫人员全部因为李承乾的事情被牵连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就连着跟李承乾不合的张玄素,早就被贬官过一次的杜正伦也没有幸免,但是纥干承基却不仅没有受罪,反而因为告密有功,被爵为平棘县公,得到了祐川府折冲都尉的头衔。李治看到他得到了封赏,别提有多恶心了,这简直就是公然鼓励告密和背叛。所以在着不久后,当他身为太子监国,负责考核官员时,便借故寻了纥干承基一个不是,将着他发落到了岭南番禺府任折冲都尉,等同于流放。纥干承基一个胡人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很快就病死了。 至于李承乾的妻子苏婉,李治还是很尊重自己这位大嫂的,在着李承乾病故多年,自己掌权了后,询问过她是否愿意回家,跟着家人住在一起。但苏婉拒绝了李治的好意,表示自己愿意留在黔州为丈夫守墓,于是李治也就没有为难她,只是多多的赏赐婢仆财帛,让她尽量过的舒适点。于是苏婉与着李承乾一样,也终身未再踏足长安地界。直到后来李治已经不在了,苏婉的孙子李适之在朝廷为相时,向皇帝请求将着祖父祖母和父母的遗骸移回长安时,李承乾和苏婉,才在九十四年之后,以着另外一种方式,重新躺回在了父母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对太子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李治不可能将着皇帝还给他,而他一辈子所学就是为了当好皇帝,如果让他回来,不管封他再高的王,都是往着他胸口上撒盐,所以还不如干脆不要回来。 李治在着父亲身边长大,李承乾却是在着外臣的环绕下长大的,他跟那些人相处的时间比着家人还多,感情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深厚,但是谋反案却是将着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杀光了,我觉得正常人的心里……都不可能对此毫无感觉吧…… 默,不想他对任何人祈求,所以就这样挺好的。而且他的孙子也挺争气的,所以算是出了口气吧。 好了,太子的戏份就此完结,从此就是男主女主在一起的故事了→_→当太子也是个辛苦活儿 以及,这个时候已经改变历史了,例如纥干承基就没那么早死,但是我一看到丫就恶心,我讨厌一切高密党>< ☆、第69章 吃醋 “头还疼不?”长孙颖松了手,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李治。 “好多了。”李治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过眼睛下面深深的眼窝却显露出了他的疲惫。 最近他忙得很,为了“修身养性”,所以便天天来长孙颖这里过夜,这无形中给长孙颖带来了不少麻烦,但长孙颖看着他的状况,却什么都没说。 “看书的时间不要太久,尤其是晚上,太伤眼了,能不看,最好不看。”长孙颖帮他按摩着眼睛附近,担忧的说道。 这手艺还是向着御医学来的,虽然是太子,但也没有常常叫御医的道理。或者说正因为是太子,一点不舒服就会引得鸡飞狗跳,所以有着点小病小痛,李治能忍则忍了。 在着一堆不舒服中,最多的却还是用眼过度导致的晕眩。他原来是亲王的时候,还不必处理那么多公文,但是等着身为太子后,李承乾原来的工作就全部压在了他身上,而且皇帝的年纪也比以前大了,有意锻炼他,所以李治常常要忙到大半夜。 秉烛夜读,听起来是很浪漫的事情,但在这个没有电灯的时代,做起来却很辛苦。像是李治这种经常要伏案大半天的,有时候不会察觉到光线的变弱,等着忙完站起来一摇晃, “我没那么娇气的。”李治听着长孙颖这话,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但为免却显得有些太孩子气,于是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你的册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过几天就要举办仪式了。” “嗯,尚衣局的人来了好几次,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没问题的。”长孙颖的手在着他松开的发间摩挲着,他的头发看起来挺粗的,但是摸到手中却十分手软,他自己不喜欢,觉得太娘气了,长孙颖却很爱这个手感,所以连着按摩着这种事情,都舍不得其他人为他做。 她有的时候,也有点怕自己的心境的变化,只是有的时候,却也觉得变化挺好的,因为你喜欢一个人,很多跟他相关的事情,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若无爱无惧的度过一生,那该多无聊。 “该起来了。”李治躺了一阵之后,遗憾的叹了声气,就要起来,没想到却被长孙颖按住,“在休息一会儿吧。” 他一天太忙了,她就是看着高考备考的孩子一样,总觉得心疼的不得了,所以抓住时间就让他多休息会。 刚才他也是看到眼睛有些流眼泪水,才不得不休息的。 长孙颖看着那昏黄的灯罩,琢磨着有没有可能让工匠们磨出完全透明的琉璃来?没有电灯,有玻璃灯罩也好。她倒是看过彩色的琉璃盏,不知道透明的,工匠们琢磨不琢磨的出来。 “你这是让我犯错误,”李治嘟囔了一句,倒也没起来,“传出去人家就说你一点儿都不贤惠了。” “我又不是王妃,要那贤名做什么。”长孙颖笑了笑,摸着他的头发,完全不以为意。 “又吃醋了。”李治哼了一声,闹得长孙颖无奈,“我在你心里头就那么小心眼儿?” “你的心眼儿的确不大。”李治笑了笑,然后抓着她的手闭着眼一啄,叹息的说道,“我知道委屈你了,只是,” “都快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话。”长孙颖看着他这样子,忽然想到自己如果当初进了宫,没有嫁给他,而是嫁入了冯家会如何?那里是否也有着这样一个人少年郎在等着自己?到底是相敬如宾,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还是跟着与李治一样,开始或许有防备算计,但最后却不自觉的亲近,错付芳心? “老什么,我们还没,”李治懒洋洋的睁开眼,却恰好看到长孙颖那个有些恍惚的笑容,当下一愣,然后却是半撑着身子坐在她面前,然后挨着她的鼻尖问道,“你在笑什么?” “哪有什么。”他忽然离得这么近,长孙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整个人都往后退了。 “说没什么,就是心里头有鬼。”李治察言观色惯了,他不在意倒也罢,他要真对某件事上了心,那么长孙颖是怎么也躲不开他的逼问的,于是面对她的退避,他却是寸步不离的贴了过去,将着她挤在角落说道,“你在想别人?” “胡说什么呢。”长孙颖一阵心虚,但是她再笨也知道自己想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的,于是当下手一伸,直接将着李治的连推过去,“好了别闹了,你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吗?赶快去忙吧,早点忙完早点睡觉。” “你真的在想别人?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在脑子里意识到有这件事的时候,李治发现自己的心里头一下子不舒服了起来。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怎么还可以在着心里头想着别人? 她的心里头难道不该完完整整只有她一个人吗? “我整天在深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哪里见得到生人,哪里可能去想别人?”说起这个,长孙颖就觉得好笑,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然后哄他,“你是忙昏头了,连这个也敢乱说,你想害死我啊!” 李治抿着嘴在那里,死盯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会不喜欢他这个问题,所以现在哪怕是假设下她喜欢别人,都发现自己很难接受这个可能。 “好了,真的,我最喜欢九郎了,九郎这么厉害,又这么好看,我怎么可能瞎了眼的去喜欢别人?”长孙颖无奈,只能使出撒娇*,主动过去亲了亲他,亲到他从被动变成主动的缠着她,这才将着此事翻篇过去。 哎哟,她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他除了在外面装大人在家里是熊孩子之外,怎么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醋坛子啊。 这件事混过去之后,她就一直很警觉,再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李治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后面再也没有问过她再次的问题,于是也就逃过了一截。 册封典礼的前一天,李治怕她紧张,便去长孙家请人来陪她。因着长孙夫人第二天会在册封礼完了之后来看她,所以便不好劳动长辈们,只能请跟她同辈的姐妹。长孙颖在家就是个闷葫芦,很少出去,与着大多数人交情平平,所以最后竟然请了回家省亲的九娘来陪她一晚。 “十七娘,你看我就说你叫了好运道不是?当初我就看出晋王不一般,是要成龙的,你瞧瞧你,这下你可是发达了。”九娘是个嘴碎的,又是自来熟,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家中跟她“最亲近”的人。因为长孙颖一直冷,除非特别热的人,实在是很难跟她成为朋友。 九娘爱八卦的毛病,在着嫁人之后越发的变本加厉了,来着长孙颖这里之后,等行完礼,屏退左右,姐妹俩说私房话时,那简直是跟连珠炮弹似得,说的长孙颖耳朵里都起回声了。 九娘到了之后,对着长孙颖表示了十分的羡慕,各种恭维她。在着九娘看来,长孙颖可算是姐妹中最令人意外的了,大家都是庶女,算起来她还是比较受宠的,婚事也嫁的很好,嫁给了勋贵的儿子做正妻。原本她这是比给亲王做妾好多了,毕竟哪怕是晋王,早晚也得离京,长孙颖一个妾自然就得跟着远离故土,然后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一想到这里,她一边哀叹十七娘命惨,一边就多吃一碗饭。 可谁知道,原本稳住磐石的太子竟然会翻船,原本理所当然会继承王位的魏王会被罢黜,十七娘跟的小王爷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太子,十七娘也要被封为良娣了。乖乖,这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啊。现在她虽然名分上还是妾,可将来等着太子继位了,以着她的资历和家世,晋升为四妃之一完全没问题。 想到这里,九娘忍不住就少吃了一碗饭,哀叹为何当年嫁进给晋王的人不是自己。 当初她是知道这个消息的,母亲说了晋王想找个庶女做妾,她们都不愿意跳火坑,才将着机会推给了压根儿不知道这事的十七娘,可谁想到眼睛一眨,火坑变蜜罐,这真让十七娘走了狗屎运。 不过九娘心里头羡慕归羡慕,却也没有太嫉妒长孙颖,这个时间拉好关系才是关键,毕竟长孙颖以后要是成了妃子,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那她在婆家也大有面子,将来丈夫儿子入仕也是大有助益,所以当下死命的捧长孙颖,听得长孙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九娘也不笨,说了半天见着长孙颖不大热情,便知道自己这马屁没有拍对位置,于是想了想便换了个话题,“十七娘,你还记得冯家吗?就是那个你想嫁过去的冯家?” “啊,怎么了?”最近刚想着这个事,就听着人提起,长孙颖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毛竖起。 “当初你不是被晋王挑选入宫,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大概就不知道吧?”九娘笑嘻嘻的说道,“你不是没嫁过去吗?所以他们最后向着许家求了亲,许侍郎将着孙女嫁给了他们,结果谁想着被人笑话,说是许家卖孙女。” “啊,”长孙颖没想到最后是许敬宗将着孙女嫁给了冯盎的儿子,颇为惊愕。不过她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说他卖女儿?当初冯家屡次来京城求婚,不是让皇帝很烦恼,他这也算是间接的位陛下解忧了啊?” “谁叫他收了那么多聘礼。你不知道,因为许家是远嫁,所以冯家为了以示诚心,送了几十车的聘礼到了许家,可谁想到许侍郎根本没给孙女什么嫁妆,所以人家才说他是卖孙女。父亲听了很是庆幸,说冯家人如此不懂规矩,幸好你当初没嫁过去。”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也没几年,但是想来,却觉得自己离着那处心积虑想要避开这个漩涡的少女时代仿佛过去了几百年一样。 “你知不知道后来,许家小娘子怎么样了?”九娘满脸八卦的说道,很高兴这个话题吸引住了长孙颖。 “怎么样了?”想到一个人走了自己原本想走的路,虽然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但是还是本能的想知道下后果。 “死了。”九娘一摊手,说不上是遗憾或者其他,“成亲才两年就没了,冯家人派来报了次丧,许家人觉得被体面,便没有张扬,我还是听着她们家的十一娘说才知道的。唉,幸好你没去,那地方可跟咱们这里不一样,听说那里的人还吃人呢,像着咱们这种人去了,根本活不了几天。我想许家小娘子没准儿就是被他们吃了。” “哪有你想的那样,”长孙颖听着她这不着调的猜测,哂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冯盎是个老英雄,我听着他的儿子孙子也很不错,兴许许家小娘子只是不适宜那里的天气病死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再不错哪里比得上殿下,”九娘偷偷的说道,然后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叮嘱着长孙颖,“你已经嫁人了,就别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伺候好殿下才是要紧事。” 长孙颖本来大窘的想说你跟我又没多熟别装出一副很了解我心事的样子对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好吧,但是转念一想,冲着九娘的嘴碎,自己要说一句她肯定又有无数个奇葩的理论,于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行了,你别再说这种事了,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嘴巴严点,不要随便跟人乱叨叨。” “我知道。”九娘很自觉的点点头,一副我会为你保密的样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喜欢冯家小郎君的事情,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哪里喜欢过他?”长孙颖觉得无力至极,“我也就只见过他一面。” “你一向对谁都没兴趣,唯有悄悄的去看他,还反复一哭二闹的使尽办法让父亲把你嫁给他,这不是喜欢还是什么?”九娘拍了拍她的肩,一副我懂你的样子,“一见钟情嘛,我明白,谁没那个时候啊~” “我真的不是……”长孙颖觉得自己真的是张嘴说不清了,正要警告九娘别再乱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清咳,一转身看着李治正站在门口,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有,九娘那番不着调的话,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翻滚,这章努力为煮饭做铺垫。我很从善如流的,大家说要煮饭,于是就有了煮饭。 ☆、第70章 煮饭 看到李治出来,九娘骨头都吓酥了,赶紧腿脚发软的过来行礼,可李治却笑得各种和蔼可亲,“不必了,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在乎那些虚礼。” 九娘原本还心里头惴惴的,但是李治却脾气好的吓人,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她们姐妹间的那些话,只是以妹夫的身份来款待她,很亲切的交谈,问着些长孙颖昔日在闺阁的旧事,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李治是什么水平,他能糊弄住大唐绝大部分的君臣,何况一个小姑娘?九娘很快就被他饶的晕头转向,忘记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只跟着李治说起昔年在家时长孙颖做的那些糗事,两个哈哈大笑,那叫个和乐融融啊,看的长孙颖都毛骨悚然了。 反常必为妖,李治那小心眼儿,没事儿都能生出事儿,还说眼下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竟然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真当他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总之,他们在谈话的时候,长孙颖就跟屁股底下坐了针垫子一样,怎么都定不住,不断的给九娘使眼色,希望她的话唠赶快停住,大家各归各位,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别再扯了。可是她这信号到了九娘那里,一心想要巴结未来皇帝的九娘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于是装愣扮傻的硬是假装自己没看到,继续跟着李治呵呵呵呵呵。反倒是李治,笑得令人如沐春风的问着长孙颖,“阿颖,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没!”长孙颖瞬间恨不得将着脑袋摇成呼啦圈,想着殿下表示自己身体健壮的可以打死牛,所以请他还是不要这样笑了吧。 她真心怕了。 下午的时候,等着用完餐,赏完御花园,原本还要陪着她过夜的九娘却忽然很有眼色的告退了,毫不讲义气的将着长孙颖一个人丢给了微笑了一整天的李治,长孙颖看着九娘离开的背影,简直是恨不得扑上去说“姐啊,你把我带走吧……” 不过面对显然憋了一肚子气得李治,她可不敢这么造次,等着九娘走了之后,立刻狗腿的跟着李治身边,“殿下你饿不饿?”“殿下你渴不渴?”“殿下你累不累?” 好吧,其实她最想问的是,“殿下你这么笑脸酸不酸?” 等着九娘走了之后,李治的脸色立刻黑成了锅底,不管长孙颖怎么哄都不见阴转晴,到了室内之后,板着脸坐在那里时,那个气势简直是惊人,屋里头张着两只眼的都知道要赶快找理由出去避祸。 李治倒也没有为难别人,坐在那里只说了两个字,“出去!” 满屋子站着的宫女太监们,听着这个话都跟着如蒙大赦一般赶紧退下去了,长孙颖缩着脖子也想鱼目混珠的躲出去,但是听着背后传来一声冷笑,顿时就乖乖的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这位大神都气成这样了,她要是敢跑了,那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了。 “不是要走么?怎么不走了?”等着满屋子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李治冷冰冰的声音从着背后传出来,阴森森地似乎在磨着牙。 “这不是您说让我们都退下的嘛。”长孙颖努力的摆出一个笑脸,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走过去,走在他腿边给他捶腿,“你知道我人笨,反应慢,这不是走到半道上才回过神儿,你难道连这都要跟我计较?” 李治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斜楞着眼看她。 李治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他一向是理智多余感情,自控力非常好,所以哪怕早上听到那些话,心里头也在想着“那反正是她见着你之前的事情了小姑娘哪里没个心里头喜欢的对象”,但是心里头却仍然对此十分火大。 火大的他自己都抑制不住了。 他今天拨冗前来,主要还是为了给她面子。他知道她在家中无足轻重,姐妹里头说是感情好,但是以着长孙家姑娘的彪悍和她的柔和性子,怕以前也是没有少被人欺负。所以哪怕忙的头晕脑胀,他还是抽出了一天的功夫,想要在她家人面前表现表现,让他们好知道她在他这里也是被她放到心尖儿上的人。他们不疼的人,他来疼。他们不保护的人,他来保护。 可谁知道李治兴冲冲的赶来,听到了什么?那真是好大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从顶儿凉到了脚底板,先是冻得仿佛都僵住了,然后又在那冰凉凉的心里头升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旺到他自己都快控制不住了。 可李治还是压了下来,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所以仍旧按照原来的计划,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平易近人的时候平易近人,该温柔可亲的时候温柔可亲…… 只是这人走了,观众没了,戏也就不必继续演了,直接该撒火儿的时候,他又不知道如何撒了。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无理取闹,还怎么个迁怒于人? 于是只能僵着。 往常这个时候,总是她来就他,他发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火时,她总会主动到着他身边,低低的伏下来,就着他,哄着他,将他伺候熨帖了,让着那火气莫名其妙的都消散了,想发也发不起来,这事儿便算完了,两人又欢欢喜喜的和好如初。 这次也不例外,她到着他身边,笑眯眯软绵绵的伏就着他,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让他变得更加无所适从。 他一直享受着她的温柔,并把这个当做理所当然。可就是在今天,就在她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原本不必这样的,她其实原本不会这样的。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过去,今儿陡然意识到她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开始忽的好气她的以前。她那糊里糊涂却又聪明的避过许多麻烦事的童年,她那一心恋慕大胆到可怕的追求自己心爱少年的少女时代。看着她现在处处小心翼翼委屈求全的样子,李治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着长孙颖生命里,似乎扮演了并不大光明的形象。 因为他,她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才会失败的。所以,她当初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入宫的呢?在着她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李治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她对自己的心意,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影响到他几乎无法用正常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 他真恨,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她,为什么没有让她早点喜欢上自己,为什么不是她心目中那个千方百计想要嫁的人? 想到这些,李治握着长孙颖手腕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连长孙颖疼的都微微的皱起了眉头都没发觉。 “九郎,你怎么了?”长孙颖放柔了声音,轻声的问道,心里头却是害怕极了李治这幅模样。他有脾气总憋在心里头不发,这样久了,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可她就算是害怕,也不敢表露出来刺激到他,于是只能轻轻的碰着他的手,暗示他放轻松些,不要紧张。 李治在那里做了很久都没说话,就在长孙颖头疼这次问题严重时,他却忽然一松手,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却是直接将着她拉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长孙颖吓了一跳,但还是搂住了他的脖子。 人的惯性总是很可怕,也许她心里头还未能完全对他放心,可是身体却已经充分的信赖他,有什么变化,都会主动的贴上他,似乎这样就能保证平安。 李治一言不发的将着她抱到了床上,然后床帏都没拉,直接就扑了上来,饿虎扑食一样的吻住了她的嘴。 在那一瞬间,长孙颖有被吞掉的错觉。 两个人接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配合的都挺默契的,长孙颖也挺喜欢跟他玩亲亲的事情,李治每次也是调戏逗弄为主,总是很注意力道,却从来都不曾伤了她。可是今天,他却忽然失了轻重,整个人不顾一切的只管着深入再深入,牙齿刮过她最柔软的地方,让着她感觉到危险的同时,却又勾起一阵别样的酥麻。 长孙颖被着他这个反应吓到了,一边拼命的推着他,一边用舌头顶着他,可这个时候李治却颇有了几分敬业农夫的架势,管你天要刮风大雷下雨,坚持卖力耕地不动摇。 亲着亲着,长孙颖就觉得眼也花了,头也晕了,整个人眼前白茫茫一片,像是快要昏过去一样,推人的手也无力的搭在李治的肩膀上,欲哭无泪的想着他是不是打算用这种方法弄死她啊! 经验丰富就是不一样。这肺活量,一个都快练满级的高手抓着她这还是新手村的小菜鸟狂虐,也不嫌害臊。 好在李治似乎还没打算让她变成一次性消耗品直接挂掉,亲了半天,将着她的舌头和嘴都亲麻了之后,这才松了口,一只手在着她脖子上划拉了半天,时间长的开始让长孙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最后还是觉得亲手掐死她比较有快感,这会儿正在找下手的姿势呢? 李治在着她的脖子上摩挲了半天,就在长孙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求饶时,只听着刺啦一声,然后觉得胸前一凉,整个人衣服都被扯烂了。 原来,他只是觉得解她衣服太麻烦,所以索性跟着扒白菜一样,整个用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的表示,煮饭真的很艰难,我不是故意卡的。 米已经下锅,下面点火~ ☆、第71章 点火 到这个时候,长孙颖再迷糊也察觉到他的意图了,当下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发乎情止乎礼,这在热恋中的小青年们那里,基本上是……完全不可能的。 食色性也,相亲相爱完了,自然会想着肌肤相亲。如今两人感情到那一步,接下来做羞羞的事情也是应该的了,长孙颖早晚就知道有这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这事却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别!”当着他在着她脖子上啃的时候,长孙颖一下子清醒的过来,拼命的挣扎了起来着,只是她的劲儿本来就没有李治大,又有着姿势优势,李治要横起心来用强,她根本反抗不了。 况且,在着别人的眼中,不管李治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客气的说,她被送进来,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为了这个作用的? 所以当着李治的手无声却坚决的往下扯时,她的挣扎渐渐消停,最终脸转向一边,认命的闭上了眼。 火气上头,人本身也都不大控制的住自己,直到摸到她脸上的泪,他才猛然一愣,一个激灵的清醒了过来,不由得想到了她来的第一晚哭得那个梨花带雨的样子。 原本想着狠心再狠心,可到这会儿却仍然不由自主的软了心肠,手一松,就抱着她躺在了那儿。 他不敢看她的脸,只是抱着她,埋在她脖子里不说话。 ** 长孙颖是被吓到的,但是等着李治松开手之后,却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说到底他还是松了手。 按照道理来说,长孙颖觉得怕的人是自己才对,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是君她是臣,他对着她有绝对的主宰权,一言能定她生死,一语断定她的福祸。 可奇怪的是这一瞬间,她却感觉到了他的无助。 他莫名其妙的发怒,莫名其妙的动粗,莫名其妙的放手,以及现在这种,明明不敢见她,却又死死的抱住她的动作,都令着他慌张。 可她却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长孙颖擦了擦脸,低着头看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伸手去碰了碰,只见着他的手稍微的抖了一下,却扣的更紧了。 长孙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骨节分明,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她花了多大力气掰开他的手,他就花了多大力气收回来,所以最后她忙活了半天,却压根儿毫无进展。 “松开。”她用胳膊肘捅着他的胸,要他放手,却只听着他喘着他的粗气在着她耳后喷着热气,但是整个人却是想要被抢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将她箍的死紧,无论怎么都不松手。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正常人别跟熊孩子计较……长孙颖在着心里头对自己说道,然后忍着疼努力推着他转身,转身,转身…… 幸好她的肉没有长到腰上,还挪腾的开,要是再胖点,两人就要这么睡一夜了。 李治原本以为她是要推开自己呢,没想到她是转过来跟自己面对面,一时都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红着眼圈别提多可口了。 长孙颖在心里头默默的对自己的说,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获,今儿的事情不能这么算了,一定要严厉谴责他这种不尊重自己的行为…… 可盯了他看了半天,最后第一个动作,却是不由自主的伸手去帮他擦眼睛。 当她的手碰到他的眼时,李治冷然惊醒,然后一缩手,戒备的缩到那头去,第一句话就是,“我没哭!” 他说的那个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啊,仿佛在朝堂上似得,长孙颖本来还想给他些面子的呢,结果一听到这句话,本能的就噗嗤一声笑了。 李治回过神来,看着她这样子,抿着嘴气呼呼的瞪着她,眼睛像是红兔子。 “我没笑,我真的没笑。”长孙颖捂着嘴笑着,然后手却是勾住了他,感慨万千的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她的来历太复杂,根本没可能对他交底儿,而他的误会,只是人之常情。若没有这件事,她也不会发现,他竟然如此在意这件事。 说实话,这件事让她很高兴,比他变成了太子还令人高兴。 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在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她想说我跟着冯家公子连着面都没见过,更别提喜欢了,那一切不过是九娘自己的乱说。但这话说出口,却显得轻飘飘的,难以信服人。 两人对了半天眼,最后还是长孙颖心一横,直接拉着他,嘴就凑了过去。 衣服都扯了一半,不做下去也对不起那被撕的衣裳啊。 李治这晚上的脑子好似罢工了一样,始终跟不上趟儿。长孙颖赔罪似得亲过来时,他一哆嗦,竟然直接偏了头,让着长孙颖亲到了他耳根子上。 哎哟,这还拿乔起来了,送到嘴边都不吃了呢。 长孙颖当下心里头一笑,却也不戳破他,耳根就耳根,他刚才啃了她半天,她这不就投桃报李来了。 长孙颖趴在那里,慢慢的亲着,技术不足热情凑,她就不信他能躺得住。 长孙颖一边亲着,一边收往着李治衣服腰带那里扒拉,拉了半天,总算是了解为什么他才要撕衣服了。 没办法,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想要解开这严严实实的东西真是不可能任务,怪不得上来前先要穿衣解带好,要不然这会儿都*了,却还都带着包装袋,这拆起来可真叫人窝火的。 别说李治了,她现在都想撕他的衣服了。 不过可惜长孙颖没那么大力气,于是只能勾在那里,慢慢的蹭,嘴巴却是从着耳根子一路亲到脖子上去,咬着那颈边的玉扣,听着他呼吸又急又乱,说不出的满足。 衣服解不开,但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将就,扯开了领口的扣子,直接往着那领子里头嘬,手直接越过衣带往下面摸,想要看看能不能直接将着裤子扯下来。 或者,扯不下来撕开也行。 “你干嘛!”等被她摸到了下面,李治终于慌了神,满脸通红的抓着她的手问道。 “不就是做你刚才想做的事情。”长孙颖的头没有抬,在着那里慢慢的舔着他的喉结,听着他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忍不住想要笑,直接挣脱开他的手,反抓着他的手往着她自己身上放。 没办法,他凶起来了她怕他,可是他这会儿慌乱无措的样子,却又让她想要趁机欺负一下。 李治躺在那里,手指抖抖索索的摸着长孙颖的腰,慢慢往下,那温香软玉摸得不够真切,却又该挺的挺,该翘的翘,勾的他刚下去的火又升了起来。 这事情本来就要两情相悦才够舒坦,他气息不稳,她也是娇喘连连,磨磨蹭蹭之间,两人该贴紧的地方黏在一起,就舍不得放开了。 长孙颖如愿以偿的亲着他的眼睛,他虽然不承认,刚才却也的确是哭过的。当她亲着他眼睛的时候,想着他刚才无助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时候,的确是像个孩子。 不过,在另外一些地方,却是地地道道的男人了。当长孙颖碰到他那个地方的时候,脸红了一下,但还是横着心凑了过去。 她就是理论经验丰富,实践经验为零,比不上他这心里头年龄不好说,但论实际操作却绝对娴熟的人了。 “你,”李治声音断断续续的,明明想着不能任着她这么折腾,但是手却舍不得离开,而且该站起来的地方早就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了。 “怎么?”长孙颖也被闹的浑身是火,见着他这样子,偏偏还调戏他,在着他耳边低吟着说道,“我知道九郎你身子不好,怕是动弹不得,所以我自个儿来,如何?”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份挑衅,何况还是个少年,李治听了这话,气得直接把她一搂,然后长孙颖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撂在他身下了。 他撑着手趴在那里看着她,架势上是居高临下的,但目光里却是又气又怒,带着几分怨,那神情看的她心跳都乱了。 同样的姿势,除去那本不该有的戾气,剩下的就只有那绵绵密密的情谊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长孙颖微微一笑,□不安分的蹭了蹭他,然后还不等他张口,便轻轻的说道,“九郎,我喜欢你,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若她心里头没有他,只将着这种事当做交差,便断然没有这些大胆的举动了。 这句话听在李治耳里,就如同着一滴水落到了滚烫的油锅里,刺啦一下就爆了,他抱着她,一口咬在她胸口上,直接恶狠狠的说道,“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了。” 长孙颖被他咬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变成了哆嗦,再接下来便是不成曲调了。 作者有话要说:翻滚,我终于煮完饭了。 这就是兄妹的皮,姐弟的芯儿。像是荔枝这种傲娇别扭面上又装的厉害的,如果没有很强的包容心,那到最后两人都要面子,恐怕就呵呵了~ 第一次嘛,一定要情投意合水乳交融才对,我这种甜文怎么可能写暴力xx呢╮(╯_╰)╭要对我有信心嘛。 最后……这么隐晦,总不会被警告吧~ ☆、第72章 新人 “你,你别闹了。” “是谁先闹起来的?”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九郎,九郎你请点~” “叫的真好,多叫几声。” “你,你,” “不是你说我不行的吗?那我不卖力些,叫娘子误会了怎么办……” 长孙颖被他闹到最后,就只剩着啜泣了求饶,“我,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你对得很,对的不得了……”李治却是不依不饶,缠着她真心打算将着过去几年的力都一回卖出来,让她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长孙颖到最后肠子都悔青了,知道他不好惹,却还挑了个最不方便的时刻惹他,那下场果然只有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当天晚上,长孙颖整个人都像是被拆了一趟又组装起来,精疲力尽到手都不愿意抬一下。可谁知道就算这样,小寐片刻后,她竟然又被他摇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长孙颖勉强睁开眼,这会儿看着他真心是哆嗦了。 “这次真不是我的事儿,”吃饱喝足的李治又恢复了那又乖又软的样子,温柔的不得了的看着她,“我才想起来,你今天有事。” 长孙颖愣了片刻,等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之后,恨不得晕死过去。 是的了,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李治为什么生气啊?因为九娘说漏了嘴。而九娘怎么说漏了嘴,那是因为她明儿有仪式,李治怕她紧张,所以才请九娘来的。 所以说,她等会儿天不亮就要梳洗打扮,到王婵那儿去进行仪式。 长孙颖觉得她大概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初夜了,人家再怎么惨,至少第二天也能卧床休息半天吧,哪里像着她这样,这边操劳完了,还要去那边继续受罪。 李治那会儿也是没想到这层,所以把她折腾的忒惨。如今想到了已经是晚了,只能放低姿态的赔罪,主动把着她抱起来,“你先眯会儿,等下我陪你去。” 这种“小事”,原本是不劳他大驾的,只是他这会儿见着长孙颖连站起来都难,想着她等会儿还得在王婵那里三跪九叩的,顿时就心疼了起来。 “别,你别去添乱了。”长孙颖听着他这话赶紧阻止,这本来就是王婵给她们立规矩的时候,她把着李治带进去,那不就成她给王婵下马威了?李治缺心眼儿,她可不缺。如今在着宫里头,她已经够扎眼的了,实在是不需要再引人注目些。 “那你行吗?”李治实在是打心眼里担心。 “行行行,老天爷,你可别在这里瞎搅和了。”长孙颖一个头两个大的说道,然后让着宫女们过来帮她梳妆打扮,用着粉想办法将着他啃出来的印记遮住。 ** 第二天正式行礼的时候,长孙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用毅力行礼,身体大腿都不听使唤,眼睛是直的,脑子是晕的,神情整个都是恍惚的,要不是旁人有宫女在小声提点,她能一头扎下去。 不过幸好王婵也没折腾人,只是按照程序走了一遍,然后便说看她精神头不好,叫她先回去了。长孙颖僵着谢完恩,等着一出门,见着没有外人,整个人都躺在刘绣身上闭眼了。将着刘绣她们吓了一大跳,幸好来时已经叮嘱过,于是便赶紧将着她搬回家了。 等着长孙颖走后,在王婵身边伺候的荷姑实在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对着王婵意见满满的说道,“娘子,你看看长孙良娣那个样子,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说不定还以为你怎么虐待她呢。” 王婵坐在那里,按了按太阳穴,语气很平淡的说道,“别说了。” 长孙颖大妆来拜见她,她也不能马虎,同样得全副武装的接待,所以这一身行头一点都不必长孙颖清轻松。 只是,与长孙颖相比,她除了身上外,心里头却揪的更紧。因为长孙颖跪下去的时候,那领口和胳膊上的印记,她还是看出了是怎么样留下的。 都是女人,她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从着她的疲倦,她几乎可以想象昨晚她那里过的是多么的热闹。 王婵不知道长孙颖这样过来,是否是如同荷姑说的那样给她下马威来着了,但是她心里头却疲倦的想,她宁可看不懂,当一回傻子,装作完全不知道长孙颖的用意,跟着她保持面上的平衡。 虽然荷姑是被王婵训了,但是她仗着是老人,本来就不怎么怕王婵,又觉得自己是在为王婵好,所以仍然不免有些碎嘴唠叨。王婵心里头听着烦,又不好当众落了她的面子,只能不耐烦的说道,“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当着这后宫里不进人了啊!” 荷姑听着这话,当下一愣,下意识的就回道,“这,这不大可能吧。殿下不是才被封为皇太子……” “就是被封为了皇太子,所以才会又进人。”王婵坐在那里,虽然外面花红柳绿,但是身上却冷的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胳膊。 其实她也跟荷姑一样,没想着宫里这么快就会进人。本来都已经有了徐芷和长孙颖,她想着自己怎么也有几年消停的时间才对,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多了。 但是转念一想,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自己跟另外两位的身份,充实亲王的后宅够了,但是作为太子的贤内助们,却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她空挂着个高贵的名头,实际上对于李治稳住太子之位却没有什么帮助。其它的一个身份太低,一个书香门第,对着朝堂的作用有限的很,所以为了让李治尽快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这个道理她懂,以前太子的东宫里人也不少,男男女女,太子妃不都笑着接纳了,可如今轮着她坐到这太子妃的位置,她才知道那口气有多难忍。 兰陵萧氏,王婵一想着即将入宫的萧氏的家世,就觉得整个人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这是一个跟王家不相上下的家族,但是她比着王家更有优势的是,萧家与着独孤家,李家,杨家,都有联姻,与着皇室的关系更为紧密,当然,在朝中当官的人更多。例如现在的丞相萧瑀,便是她的叔祖。 皇帝把她聘给李治,显然就是为了在政治上对于李治这个新太子有所助益。所以萧氏是礼聘入宫,六礼齐备,一来便是太子良娣,与着长孙颖齐平,仅次于王婵。而且她还是李治变为皇太子之后第一个明媒正娶入宫的女人,所以萧氏还有一场婚礼,其热闹程度甚至比王婵入宫还盛大,这让王婵不得不如临大敌。 所以相比较长孙颖,王婵知道萧氏才是她的劲敌。因为不管长孙无忌如何厉害,长孙颖的身份都太低了,根本不足以威胁到她的地位,能分出去的只是些许的喜爱而已,所以王婵虽然偶尔吃醋,但却很少感觉到威胁。但萧氏不同,她是兰陵萧氏的嫡女,是身份完全不输给王婵的名门闺秀,完全有能力替代王婵。 甚至可以说,她原本就是为了替代她而来的。如果她稍有差池,那么萧氏完全可以顶上。 荷姑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然后却是一喜,忍不住低声对着王婵说道,“这也不见得是坏事,来了个强敌,咱们这里还有个刺头,你唆使她们两个斗,到时候你只要居中调和,坐山观虎斗,得了便宜还能落个好。” 王婵听了微微一怔,这个想法她不是没有过,只是,却不大符合她的原则。 荷姑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建议王婵使点手段,最好等着萧氏一来,要么让她给长孙颖生点事,要么让长孙颖给她生点事,叫着两人掐起来才好。 但可惜如此好的办法,王婵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身为正妻,我的职责原本就是要将这后宫调理的顺顺当当,有事也要调节让她们变得没事,哪能自己挑出事来。” “可是,娘子,”荷姑听着她这话,忍不住为她着急。 “你不必说了,”王婵正襟危坐在那里,默默的挑眼看了一眼荷姑,然后有些严厉的说,“你以为我做什么,上面的人都看不到吗?我只要稳稳的坐着,让着他们挑不出错处,那便没有人能动得了我。要是我自己歪了,不等人家对付,只要轻轻一推,自己就倒了。” 王婵说的认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那坚毅的神色,似乎连着平凡的五官都被照亮了。 荷姑看着她,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将着那话收回到了肚子里。 娘子的话是没错的,人也没错,可是她还如此年轻,就这么平白的独守空房,让谁看了能不心疼呢?哪个女儿家不想着有个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让人捧在手里呵着护着? 她能坐得正,别的人都能坐得正吗?这年头的小娘子们,有几个没心眼儿?入了这深宫,站在与着母仪天下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有几个人把持的住? 看着王婵的肚子,荷姑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要是娘子有个孩子,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默,抱歉,上这么好的推荐,原本该多更新点,但是偏偏遇到事烦,要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收拾东西累成翔了……明天回家,等后天到了家,一天三更O(∩_∩)O ☆、第73章 哄 王婵没有生出孩子,但是刘氏的孩子,却是平安落地了。 因为她的年纪比较大,身体素质也好,长孙颖又准备的充分,所以李治的长子并没有折腾什么人就来到了这个世间,跟着长孙颖先前所“预料”的一样,是一个健健康康大白胖小子。 李治对于刘氏没什么感情,但是对着这个孩子却是十分喜欢,毕竟是长子,所以还屈尊绛贵的抱了一会儿。不过看着他那让孩子难受的抱孩子方式,长孙颖觉得最好趁着他们父子没有反目成仇的情况下,还是赶快把孩子抱走的好。要不然等会儿小家伙给他爹尿一身,以着他爹的洁癖程度,他不黑脸才怪。 “没看出来,你抱孩子的姿势挺在行的嘛。”李治围着长孙颖打转,嘴里头调侃道。 “这是女人的本能。”长孙颖也是学了一会儿,不过也许是这孩子在肚子里就被期待了太多的缘故,等生下来时,她也觉得十分投缘,跟着他十分亲切。 想着这个孩子将来的命运,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将着他与史书上那短短的几句话分开。 缘分已尽结下,她想改变命运的人,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个。 “既然是本能,”李治对抱孩子不在行,但对抱她却很熟练,在后面拥着她说道,“那不如你给我生个孩子?” 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感觉不对劲儿,回头看着他笑的跟想偷小母鸡的黄鼠狼一样,捂着孩子的耳朵无奈的说道,“你儿子还在这儿呢,注意点形象!” “他不是还听不懂?让奶娘把她抱走。”看着那嫩到似乎戳戳就会红的脸,李治不得不感叹造化的神奇,但同时却涌起一种冲动,想要一个跟她的孩子。 看着他动手动脚的样子,长孙颖一整头疼,不得不应付着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别这样,等,等天黑了再说。” ** 李治当上皇太子之后,并没有搬离原来的宫殿居住到东宫,一方面是皇帝不舍,一直不让他过去,而另外一方面,也是李治自己不想去。 “那个地方怪怪的,去住了几个人,结果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咱们就别去触霉头了。”李治在床上跟着长孙颖说起不去东宫住的时候,挺心有余悸的。 长孙颖想想,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唐朝皇宫是在隋皇宫的基础上新建的,从隋朝开始,住进去的太子杨勇,最后被弟弟抢了皇位。后面大唐的太子李建成,被弟弟杀了。再往后,最近的太子李承乾,却又是远谪他乡。 李治没有弟弟,但是却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位置稳如磐石,所以还是避避的好。 “你不是不信这个嘛,这会儿倒是村夫愚妇了。”长孙颖忍不住揶揄他,上次她求菩萨保佑嫂子身体好起来,却被他笑话,他还记得呢。 李治听着长孙颖这么说,不高兴的抓住她的纤腰,却是用力一顶,“你不是就喜欢村夫。” “你,”长孙颖发现,要比不要脸,她真是越来越比不上看上去无比正人君子的太子殿下了。 ** 李治的长子满月的时候,太宗为着这个重孙举办了满月宴。在丧失两个儿子之后,他显然也觉得皇家有新生子是个吉利的象征,所以宴会举办的很盛大,并且在宴会上喝高了,直接就跳起了舞。最后在他的带动下,一帮男人都趁着酒兴疯跳,长孙颖看到,不由得感叹陛下真是party高手,要是晚生个一千年,妥妥的夜店小王子啊。 刘氏的身份太低,上不了这种场合,所以孩子都是她在带着的。她抱着孩子硬着头皮受了一堆命妇的赞美,收了无数礼物之后,看着孩子的精神头不大好,便过去跟着王婵低声说道,“大娘子,孩子经不起太多人瞧,我还是先把它抱回去吧。” 王婵点了点头,新生儿都怕夭折,这会儿是喜事,要是闹不好变成丧事就糟糕了,所以她很痛快的同意了长孙颖的请求。 “喝酒伤身,你也少喝点。”长孙颖看着王婵的脸色,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关心了一句。 她那里毕竟有孩子挡着,都还好说。王婵是女主人,没有少往她这里敬酒的,所以她这会儿已经有些上头了。 王婵听着这话,微微一怔,等回过神后对她点了点头,但什么话都没说。 ** 等着长孙颖退席后,来跟着王婵敬酒的人眼色都怪怪的,王婵倒也不以为意,知道她娘家的姐姐借着敬酒机会凑上来,她才知道别人眼神奇怪的意思。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又不是她要做月子,闹的这样神神秘秘,你们这良娣的架子还真大,半点儿都不给面子。”姐姐端了杯酒过来跟着王婵小声嘀咕道,王婵听了,半天没吱声。 她觉得自己忽然就明白,事儿都是从哪里起的。 很多时候,她们之间并没有矛盾,落到别人那里,就是波澜暗生了。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巴不得她们出矛盾。 武媚娘接近自己,替自己筹划,是看中了自己可以带给她好处,那她身边的这些家人们呢,她们当真是如同她们所说的那样,只是“关心”着自己? 如果只跟长孙颖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一团和气,那么她们这些人又怎么显出自己的能耐,怎么被她或者她看中呢。 想到这里,王婵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告诉她,她对她不敬;她们告诉她,她很危险。她们让她恐惧,让她紧张,让她不得不靠近她们。 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玩着这样的把戏。可惜自己,竟然连拆穿都不能。 王婵提起了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然后冲着姐姐举起来一饮而尽,“她怎么翻腾也越不过我去,何必在乎那么多?喝酒吧。” ** 唐人对于起名字也没什么讲究,李治给孩子起了名字叫李忠,长孙颖听着皱了皱眉眉头,忍不住吐槽,“你这招数也太俗套了,就不怕人笑话。” 李治贵为太子,还能对谁忠心?无非是皇帝!他这是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难怪皇帝会高兴。 “俗套怕什么,好用就好。”李治看着软趴趴的小婴儿,很随意的说道。他觉得自从这里多了个孩子之后,好像多了数倍东西,似乎连着自己的空间都侵占了。原本这种情况他该去别处寻欢作乐的,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也不讨厌这种氛围,于是仍然在这里盘桓的太多。 好吧,说白了,他甚至觉得长孙颖抱着孩子的样子格外漂亮,甚至像是会发光。 不过,就是因为两个人感情好,一些事情才让他变得格外束手束脚。 “最近天气好像挺热的?”李治在那里绕了半天的话,然后忽然对长孙颖这么说。 “是啊,”长孙颖拢了拢被孩子拉的有些散开的衣领,平常有奶妈,她只是偶尔抱抱而已,不过李治每次这个时候都盯着她,叫着她有些奇怪。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哪里避暑?”李治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长孙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她还经得起热,就是李治一遇到夏天就很难熬,他这么问让她怀疑他是不是身体又有问题了。 “没,我没事。”李治看了看孩子皮肤下那点红的地方,伸出手去抠了抠,然后说道,“孩子都长痱子了,我在想,你们好像还没去过汤泉宫……” “是没去过,”长孙颖听着这话有些惊喜,“你能陪我们去?” “我哪里有空,”李治苦笑了一下,然后搭在她肩膀上,“不过就是想,这会儿那里正舒服,不如我叫人把宫殿收拾下,你带着孩子去那里住几个月,等热的这会儿过了再回来。” 长孙颖听着他这话,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李治听了却是一笑,“怎么,舍不得我?” “少臭美了。”长孙颖嘀咕一句,却是摸不准他的意图,“你这实在让人怀疑是变着法儿的将我打入冷宫。” “要真那样,还要费力让你去汤泉宫啊。”李治敲了下她的头,然后正色说道,“是因为大姐跟兕子今年夏天都不怎么好,所以我想着让她们去那修养一阵子。可是,你知道的,大姐极重规矩,恐怕不会去。要是你去了,我就能以让她陪你的名义去了。” 李治说的大姐是指长乐公主,她身体一直不大好,自从李承乾离了长安后,更是一下就病倒了下来,将着所有人都急坏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心病,却也不敢提,只能想办法缓解她的病情。 长安城盛夏苦热,的确是住到别处舒服些。 “那好吧。”长乐公主也是长孙颖的嫂子,她的病情长孙颖也很忧心,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所以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李治见她愿意去汤泉宫,心里头松了口气,暗想着她脾气好,反正等回来时木已成舟,大约生几天气就能缓过神来。怎么都比留在这里,见着那场面难受的好。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等他坐上这个位置,才明白往上走一步,离天越近,压力便也越大,不得已也会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说防盗的妹子,默,这个我真心不知道怎么办。完全没有防盗,但是不知道怎么,jj抽的厉害~~o(>_<)o ~~我也没办法啊。 另外,这个有人说道王婵的问题,声明这是架空,人物都是按照我自己喜好写的,跟历史无关,捂脸,请不要深究。李治,李世民,长孙无忌,太子等等,都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有所损益,小说不就是这样么O(∩_∩)O~ ☆、第74章 黑锅 长孙颖在走之前,还发生了两件小插曲,一件是六月薛延陀派他的侄子突利设来唐下聘,献马五千匹,牛、橐驼一万头、羊十万口。可突利设喜冲冲而来,却败兴而归,因为太宗又加条件,让真珠可汗在灵州亲自亲迎,才愿意嫁女儿。 太宗这个要求就是强人所难了。他忽然提出来,真珠可汗根本无法如期到达,于是太宗就借口聘财没有准备好,将公主下嫁会使其它各族轻视大唐,直接下诏拒绝了薛延陀的请婚,让着新兴公主嫁给了长孙曦。 面对皇帝的失言,李治不大痛快,但是却也深知如今自己的位置不便宜多说话,只能深深的忍着了。 不过这婚事倒也体面,长孙曦是长孙家的族人,也就是长孙颖的父亲长孙无忌的曾祖父的四弟的孙子,公主下嫁给长孙家,也算是皇帝对长孙家恩宠有家了。 这个时代的宗族势力仍然十分强大,一宗之主除了享有各种权利之外,也承担着不少义务,例如婚嫁丧娶,长孙无忌这房就逃不了干系。李治一看皇帝嫁女儿的排场,立马让着长孙颖带着长乐公主在婚事前出发,闹得长孙颖偷笑不已,调侃他只顾着自己的姐姐,就不顾着妹妹了。 因为长乐公主是长媳,她再怎么贤惠,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得不帮忙。而婚礼又是件折腾人的事情,她抱恙主持,李治自然担心。 新兴公主只是宫妃所生的女儿,而长乐公主则是他的亲姐姐,谁亲谁疏,自然一目了然。 不过因着这一辙,等着一堆人上路时,却又加上了个高阳公主。原来房遗爱被皇帝派去高丽了,泉苏盖文谋乱之后,也不敢自己称帝,所以立了个傀儡皇帝宝藏王,房遗爱这群人的出使,便是被宝藏王邀请的。 高阳公主对丈夫的这次出行担忧的很,她听说泉苏盖文凶狠异常,连着国君都敢杀,这种人有什么不敢做的。不过房遗爱自己胆子倒是大得很,他觉得泉苏盖文不是个笨蛋,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他如今一心想要并吞朝鲜半岛,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触怒大唐的,所以此次出使是有惊无险,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房遗爱平时在小事上都听高阳公主的,但是这种大事却坚持异常,所以让高阳公主没办法,只能让着他自己去了。只是高阳公主一个人在家呆孩子,怎么都恍恍惚惚的,后来听说长孙颖跟长乐公主要去骊山,于是也找着长乐公主撒了个娇,要求一同去了。 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等着长孙颖出京时,队伍里却又加了两位公主,一个是城阳公主,一位是新城公主,竟然也都是因为婚姻之事心情烦闷,一同出来散心的。 城阳公主的问题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杜荷过世后,皇帝一直想要为她另选佳婿,可城阳公主对着杜荷并未忘情,皇帝派人来劝,她也不反驳,只是坐在那里垂泪,不同意不反驳。日子久了,这种无声的对抗闹得太宗也十分窝火,最后还是李治看着势头不大对,劝着不要逼迫太过,等来年再说,才将着此事圆了过去。这会儿李治怕太宗看着她又想起这种事,所以赶紧将人送出去。 至于最小的新城公主也因为婚姻之事郁郁寡欢,那便是另外一桩公案了。 去年年末的时候,太宗亲口将新城公主许给了魏征之子魏叔玉,甚至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还动过念头想让她跟着魏叔玉在魏征病榻前成婚,替魏征冲冲喜。虽然这事情后来被魏征劝阻了,但是新城公主成为魏家妇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大家都知道等着魏征三年孝期过后,便是该为这两位举办婚礼了。 可谁想到今年六月,有人诬告说魏徵将所有进谏的言辞都抄录了一份,并给了负责纪录皇帝言行的起居郎褚遂良,想让褚遂良把所有内容都记载下来,写入史书,以彰显自己的功劳和君主的过错。 这事情要是在魏征活着,绝对没有人敢说,可这个时候魏征已经死了啊,再多的脏水泼到他头上,他自己也是无法辩驳的。而且因为他曾经举荐过杜正伦和侯君集,说他们是出将入相之才,可堪大用,但最后杜正伦却因为泄露天子言语而被贬谪,侯君集又是因为太子的事情被杀,皇帝听说在杜正伦被贬谪后,侯君集还去送杜正伦金带,便觉得他们私相授受,必为朋党。而魏征提拔他们,也肯定是结党营私,沽名钓誉,于是直接将着他的封号赏赐都给夺了。停婚仆碑,废了新城公主和魏叔玉的婚事。 老实说,太宗这事情干的的确不怎么地道。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都是死者为大,纵然有什么错误也都一笑泯恩仇了,甚至还有美谥的传统,像是这样跟死人较劲儿的,还真是少见。 况且,他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事情发展到最后,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还是新城公主。她虽然年纪还小,跟着魏叔玉也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这事情没什么看法。老实说新城公主对此事是感觉十分羞愧的,但她生性腼腆,所以也不多言语,只是安静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了。晋阳公主看着妹妹如此,生怕她闷出病来,所以干脆出游时也将着她带上了,希望人多热闹些,能让她快活过来。 就这么一路五位公主,各个都压力山大,让着长孙颖不禁头疼万分,暗道自己到底是出来旅游还是来给当知心姐姐的啊。 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看着这几位天之骄女都过的如此不顺,自己小日子里的那些个烦恼也都不足挂齿了,长孙颖调整好心态,挖空心思的劝她们如何调整心情,好好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面对生活,我们只能接受我们不能改变的部分,然后努力调整我们可以改变的部分。有人或许任性的说可以选死,但是你能保证你死亡一次之后能获得比现在更好的命运吗? 所以,珍惜当下吧。 或许因为毕竟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休养了几个月之后,几位公主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长乐公主的病体有所康复,而长孙颖等人的气色也被调理的好了不少。 “到底还是在家好些,嫁了人去,说是不用你管事,那么多事放在那里,你能不管?公公婆婆的脸色,你能不看?小姑子大姑子们的心情,你能不考虑?”长乐公主泡着温泉,也难得的好着心情跟着妹妹们抱怨几句,“要真过糊涂日子,也成,可我也好,你们也好,谁丢得起那个人?所以最终只能苦了自己。” “可不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高阳公主听着这话,想起自己那一家子,也是忍不住感叹着,“在宫里头总想着要赶快嫁人,等嫁了出去才发现有那么多事,倒还不如在家里头当着老姑娘的好。还是你们有福气,能多享几年福,” 城阳公主等人知道这话是劝她们几个待字闺中的,都是姐妹一场,无论如何都得领情,于是纷纷点头微笑称是,至于真想得开假想得开,那都是个人造化了。 五个人就这么在着汤泉宫住了四个多月,等着秋老虎都过去了,这才转返回京。小家伙几个月不见完全变了样子,长孙颖看着它欢快的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样子,心里头不由得想起了李治。 这几个月都没见着他,她还真是有些想他了。虽然他传书频繁的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但那毕竟比不上真人,所以一想到“小别胜新婚”这类的话,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心想回去他就算是折腾些,自己也忍了。 “你们都小心点,别把东西碰坏了。”从着汤泉宫回来,也没什么好带的,倒是当地的柿子颇有些味道,所以她带了些回来给他,琢磨着吃不完的可以做烤柿饼,等着冬天围炉夜话的时候吃上一两个,别提多美了。 “是。”跟着她回来的人喜气洋洋的应诺着,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东西,长孙颖抱着孩子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徐芷,顿时开心的打招呼道,“你来的可真巧,我正等着安顿好了去见你呢。几个月不见,你倒是瘦了些。” “什么巧啊,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徐芷没好气的说道,对着她草草的行了个礼,闹得长孙颖一愣,“你拜我做什么?” “你品阶比我高,我不拜你做什么?”徐芷无奈的看着她,“这个时候不比咱们当初,来了尊大佛,让着抓住了把柄我们都麻烦。” “我,比你高?”长孙颖有些结巴,奇怪的看着徐芷,“难道你不是良娣?” 那天她身子不舒服,所以自己的仪式完了就走了,后面几天又有事,李治也总缠着她,接着又是孩子出世…… 长孙颖目瞪口呆的发现,过了半年,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徐芷的品阶是什么? 这太奇怪了! “有着她在,我怎么可能是良娣?”徐芷苦笑了一下,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长孙颖,“你不是不愿意跟她互别苗头,这才主动要求去汤泉宫,好给她个下马威吗?” “啊?”长孙颖听得如坠五里雾,“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宫里头的谣言,能有个靠谱的吗? “难道不是?”徐芷仔细的瞧着她了半天,然后托着腮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这说话怪呢,我瞧着你也不像是有那个气性的。你要有那个脾气,王妃还能端坐的了那么多年……” “等会儿,咱们把话说清楚行么?”长孙颖将着孩子交给了别人,然后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给谁下马威啊?我不是说了我只是去带着孩子避暑去了么?这么个事儿还能传出个什么花活儿啊。” “那关键的时候你撒手一走,谁能不多想。”徐芷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啧啧称奇,“我还当你终于刚烈了一回呢,没想到还是这怂模样~” “得,姐姐,咱们别猜哑谜了,你能把话掰直了说么。”长孙颖听着她一番打趣,无可奈何的说道,“我这刚回来,脸都没洗呢。” “你当真不知道?”徐芷看着她的脸色不似作伪,这才直接说道,“咱们这里头又来了一位萧良娣,听着这姓氏你就知道了,兰陵萧氏。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进来了。大家都说是因为你不高兴殿下另娶新人,所以这才负气带着孩子离家的。” 长孙颖听着这话,站在原地还没顾得上吃醋,脑子里第一个闪出的念头竟然是:“李治,你又给我背了多大一个黑锅啊!” 作者有话要说:只能说皇宫里的人的联想能力是丰富的,这次李治还真没往这里想。 有妹子说爪机一直看不到更新,所以我就在作者有话说里也放一遍了。不好意思各位电脑的不用往下看了。 今天本来要三更,但是回来坐车,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所以休息一天,三更从明天走起! ==================我是正文的分割线=================== 长孙颖在走之前,还发生了两件小插曲,一件是六月薛延陀派他的侄子突利设来唐下聘,献马五千匹,牛、橐驼一万头、羊十万口。可突利设喜冲冲而来,却败兴而归。因为太宗又加条件,让真珠可汗在灵州亲自亲迎。 太宗这个要求太突兀,真珠可汗根本无法如期到达,而太宗就借口聘财没有准备好,将公主下嫁会使其它各族轻视大唐,便下诏拒绝了薛延陀的请婚,让着新兴公主嫁给了长孙曦。 长孙曦是长孙家的族人,是长孙颖的父亲长孙无忌的曾祖父的四弟的孙子,在长孙无忌已经成为宗主的情况下,他的婚事自然长孙无忌这房也少不了要出大力,李治一看这架势,立马让着长孙颖带着长乐公主在婚事前出发,闹得长孙颖偷笑不已,调侃他只顾着自己的姐姐,就不顾着妹妹了。 因为长乐公主是长媳,她再怎么贤惠,遇到这种两头都重要的事情,也不得不帮忙。而这时的婚礼又格外繁琐复杂,所以她这一忙,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不过因着这一辙,等着一堆人上路时,却又加上了个高阳公主。房遗爱被皇帝派去高丽了,她心里头害怕的很,但是对于这件事又不敢丝毫的反驳,倒是房遗爱自己胆子贼大,觉得就算是泉苏盖文,也肯定不敢斩大唐的使者,所以兴冲冲的跑去了。高阳公主一个人在家呆孩子,怎么都不放心,听说长孙颖跟长乐公主要去骊山,顿时也撒了个娇,一同去了。 反正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等着长孙颖出京时,队伍里却又加了两位公主,一个是新寡的城阳公主,以为是新城公主,竟然也都是因为婚姻之事心情烦闷,这才一同出来散心的。 城阳公主的问题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杜荷过世后,皇帝一直想要为她另选佳婿,可城阳公主对着杜荷并未忘情,皇帝派人来劝,她也不反驳,只是坐在那里垂泪,所以最后闹得太宗没有办法,还是李治劝着不要逼迫太过,等来年再说,才将着此事圆了过去。这会儿李治怕太宗看着她又想起这种事,所以赶紧将人送出去。 除此之外,还有最小的新城公主,也是因为婚姻之事郁郁寡欢。去年年末的时候,太宗亲口将她许给了魏征之子魏叔玉,甚至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还动过念头,想让她跟着魏叔玉在魏征病榻前成婚,替魏征冲冲喜。虽然这事情后来被魏征劝阻了,但是新城公主成为魏家妇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大家都知道等着魏征三年孝期一过,便该为这两位举办婚礼了,可谁知道今年六月,皇帝竟然因为某人的上书而大发雷霆,停婚仆碑,废了这桩婚事。 这事情发生的很简单,说是魏徵将所有进谏的言辞都抄录了一份,并给了负责纪录皇帝言行的起居郎褚遂良,这分明是想让褚遂良把所有内容都记载下来,写入史书,以彰显自己的功劳和君主的过错。太宗听了这件事之后就很不高兴,于是便也想到些别的事情来,例如杜正伦和侯君集。 魏征曾经力挺这两个人,说他们是出将入相之才,可堪大用,但最后杜正伦却因为泄露天子言语而被贬谪,而侯君集竟然赶在那个时候冒天下大不讳的送金带给他,这让太宗十分恼火。而后来侯君集又是因为太子的事情被杀,太宗左想右想,脑袋一拍,就觉得魏征这是结党营私,沽名钓誉,于是直接将着他的封号赏赐都给夺了。 老实说,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都是死者为大,纵然有什么错误也都一笑泯恩仇了,甚至还有美谥的传统,像是这样跟死人较劲儿的,还真是少见。 况且,太宗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还是新城公主和魏叔玉。新城公主虽然还小,跟着魏叔玉也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这事情没什么看法。老实说她对此事是感觉到十分羞愧的,但她生性腼腆,所以也不多言语,只是安静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了。晋阳公主看着妹妹如此,所以干脆出游时也将着她带上了,希望人多热闹些,能让她快活过来。 就这么一路五位公主,各个都亚历山大,让着长孙颖不禁头疼万分,暗道自己到底是出来旅游还是来给当知心姐姐的啊。 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看着这几位天之骄女都过的如此不顺,自己小日子里的那些个烦恼也都不足挂齿了,转而挖空心思的劝她们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好好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面对生活,我们只能接受我们不能改变的部分,然后努力调整我们可以改变的部分。有人或许任性的说可以选死,但是你能保证你死亡一次之后能获得比现在更好的命运吗? 所以,珍惜当下吧。 或许因为毕竟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休养了几个月之后,几位公主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长乐公主的病体有所康复,而长孙颖等人的气色也被调理的好了不少。 “到底还是在家好些,嫁了人去,说是不用你管事,那么多事放在那里,你能不管?公公婆婆的脸色,你能不看?小姑子大姑子们的心情,你能不考虑?”长乐公主泡着温泉,也难得的好着心情跟着妹妹们抱怨几句,“要真过糊涂日子,也成,可我总觉得丢不起那个人。” “可不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高阳公主听着这话,想起自己那一家子,也是忍不住感叹着,“在宫里头总想着要赶快嫁人,等嫁了出去才发现有那么多事,倒还不如在家里头当着老姑娘的好。还是你们有福气,能多享几年福,” 城阳公主等人知道这话是劝她们几个待字闺中的,都是姐妹一场,无论如何都得领情,于是纷纷点头微笑称是,至于真想得开假想得开,那都是个人造化了。 五个人就这么在着汤泉宫住了四个多月,等着秋老虎都过去了,这才转返回京。小家伙几个月不见完全变了样子,长孙颖看着它欢快的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样子,心里头不由得想起了李治。 说句老实话,这几个月都没见着他,她还真是有些想他了。虽然他传书频繁的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但那毕竟比不上真人,所以一想到“小别胜新婚”这类的话,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你们都小心点,别把东西碰坏了。”从着汤泉宫回来,也没什么好带的,倒是当地的柿子颇有些味道,所以她带了些回来给他,琢磨着剩下的可以做果酱。 “是。”跟着她回来的人喜气洋洋的应诺着,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东西,长孙颖抱着孩子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徐芷,顿时开心的打招呼道,“你来的可真巧,我正等着安顿好了去见你呢。几个月不见,你倒是瘦了些。” “什么巧啊,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徐芷没好气的说道,对着她草草的行了个礼,闹得长孙颖一愣,“你拜我做什么?” “你品阶比我高,我不拜你做什么?”徐芷无奈的看着她,“这个时候不比咱们当初,来了个大神,让着抓住了把柄我们都麻烦。” “我,比你高?”长孙颖有些结巴,奇怪的看着徐芷,“难道你不是良娣?” 那天她身子不舒服,所以自己的仪式完了就走了,后面几天又有事,李治也总缠着她,接着又是孩子出世…… 长孙颖目瞪口呆的发现,过了半年,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徐芷的品阶是什么? 这太奇怪了。 “有着她在,我怎么可能是良娣?”徐芷苦笑了一下,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长孙颖,“你不是不愿意跟她互别苗头,这才主动要求去汤泉宫,好给她个下马威吗?” “啊?”长孙颖听得如坠五里雾,“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宫里头的谣言,能有个靠谱的吗? “难道不是?”徐芷仔细的瞧着她了半天,然后托着腮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这说话怪呢,我瞧着你也不像是有那个气性的。你要有那个脾气,王妃还能端坐的了那么多年……” “等会儿,咱们把话说清楚行么?”长孙颖将着孩子交给了别人,然后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给谁下马威啊?我不是说了我只是去带着孩子避暑去了么?这么个事儿还能传出个什么花活儿啊。” “那关键的时候,你走,谁能不多想。”徐芷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啧啧称奇,“我还当你终于刚烈了一回呢,没想到还是这怂模样~” “得,姐姐,咱们别猜哑谜了,你能把话掰直了说么。”长孙颖听着她一番打趣,无可奈何的说道,“我这刚回来,脸都没洗呢。” “你当真不知道?”徐芷看着她的脸色不似作伪,这才直接说道,“咱们这里头又来了一位萧良娣,听着这姓氏你就知道了,兰陵萧氏。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进来了。大家都说是因为你不高兴殿下另娶新人,所以这才负气带着孩子离家的。” 长孙颖听着这话,站在原地还没顾得上吃醋,脑子里第一个闪出的念头竟然是:“李治,你又给我背了多大一个黑锅啊!” ☆、第75章 回宫 长孙颖的芯子并不是天真的小姑娘,不会单纯的以为李治有了自己,便不会再接纳其他人。 现实总是残酷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就是不把位置填满,也会弄的七七八八,就算是后来威风如武则天般的女人又能如何,不还是有韩国夫人魏国夫人? 想到这些,她对李治的心思一下子就冷淡了起来,笑容也不自觉的清冷了几分,“负气,你们还真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胆子?再说我就算是负气回家,也只会回娘家,哪里会去汤泉宫。” 汤泉宫毕竟是离宫,一般人怎么可能去的了。 “那倒也是。”徐芷拉了拉长孙颖,却是松了口气,“我来找你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怕你心高气傲的见着那位,心里头不畅快,弄出点事来。唉,我不是看不起你,我知道要真争起来,你也不输给她,只是咱们何苦做着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长孙颖点了点头,看着徐芷一笑,却跟没事儿人一般,“我的脾气姐姐你还不知道了,别说主动找事了,人家就算是打上来,我也含笑接着的的。” 长孙颖这样一说,却叫徐芷心里头突突了起来,总觉得什么不大妙,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别这样,我,我也没说你要没脾气,只是,” “徐姐姐,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才这会儿等着我,要不然我俩眼一抹黑的进来,什么都知不道,那笑话才叫大了呢。”长孙颖一笑,反过来安慰她,“这会儿我心里有数,便错不了了。” 徐芷看着她这样子,一时心里头五味陈杂,倒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她知道萧良娣早就知道长孙颖的存在,这段时间她在宫里头风头无俩,便存着找长孙颖的茬的心思。长孙颖虽然平时脾气挺好的,但毕竟是小姑娘,又被李治宠了那么久,心不大也难。 她怕长孙颖吃亏,所以特意来告诫她两句,可如今看了看她这样子,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长孙颖比她想象的还要沉稳。 但是这种沉稳,却莫名其妙的让人心怜了起来。 她看着长孙颖那微笑的样子,总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要承担这么多,实在是太不幸了,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最后一切都汇成一句话,“有事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是。”长孙颖点了点头,笑得更加灿烂。 ** 辞了徐芷,长孙颖往前头走时,脚步不自觉的的就放慢了许多。其实这事儿对她来说真心不算什么,因为长孙颖活的的一向简单,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就是有气,也不会对自己发。 她带着人往回走,还没有走到,便听到前面有骚乱,因着有前面徐芷的通知打底儿,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当下只是挑挑眉,“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刘绣跟在她身边,不放心别人,自己跑去问了一趟,不过一会儿回来,却是满脸都堆着怒,“前面道儿被人堵了,放了几十盆句话,都过不了道了。” “良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绣有些没主意的看着长孙颖,那边话说得很客气,什么搬给萧良娣的花,车子在半路上出了问题,于是就只能放在路边了。挡着贵人的道实在是罪该万死,他们现在就努力的搬…… 可长孙颖回来的日程是固定的,徐芷能知道等她,宫里头其他人自然也她什么时候可能在哪里。早不出状况晚不出状况,就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状况,这是拿人当傻子耍啊。 想到这个,刘绣就气得牙痒痒,想着她们之前在宫里头风光的样子,谁敢给她们使这样的绊子啊。 吵一架?东西是让人搬走了,可也显得自己没涵养,更别说是直接跟萧良娣着对上,这不是她要的。 长孙颖在心里头略微一思索,然后就吩咐道,“绕道吧。” “什么?”刘绣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坏掉了,长孙颖竟然这么吩咐?她实在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咱们要是一绕,这脸可就丢尽了。” “咱们的脸都是那位给的,他要丢我面子,没人能折得起来,他要是给我面子,也没有人能丢得了。”长孙颖淡淡的说道,然后二话不说的就绕路。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没那么容易被撩起火气,此路不通绕一条便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么。要是有不长眼的,认为她真个落败了,敢落井下石,那恶人自有恶人收,她不认为这种人动得了自己。 长孙颖带着人不声不响的绕着另外一条路走了过去,倒叫着不少想看着这两位火山撞地球的人好生失望,连着萧良娣得了这消息,也有一圈砸在棉花上的感觉,“那女人真个没点儿半点动怒?” “嗯,”底下的人汇报萧良娣时,也是满脸的错愕。老实说他们当时都想着哪怕是挨板子也好只要能保住条小命儿就够了,可谁知道长孙良娣的人听说他们是不小心把东西搁在了路上,当下点了点头,就直接绕道了,让她们好生错愕。 “我还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没想到却是这般风骨也没有。”萧良娣皱了皱眉,却是有些看不起长孙颖这种息事宁人的性子,但是转念一想,就是这没脾气的人,竟然不声不响的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顿时又恨了起来,“不对,你们看着她懦弱无能,这都是装的,心眼儿里可坏呢。哼,为了巴结王妃,在王妃面前是一点颜面都不要,可在我这儿,就敢直接落我的面子,见着我给她添堵也当做看不到……” 这世界上最大的轻视就是蔑视,萧良娣觉得长孙颖对她已经蔑视到了极点,顿时心里头的怒意那个波涛翻天,恨不得当下就冲到长孙颖面前对峙一番去。 她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又处处顺遂,遇到羡慕嫉妒她的人不少,那些人如何个背地里使绊子她都了如指掌,也知道该如何对付,但是遇到长孙颖这种把她当空气的,她还真是没见过呢。 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想到那个人对自己说的话,萧良娣不由得在心里头点了点头。 她才不会满足一个良娣或者是贵妃的名号呢,她心里头想要的一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王婵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长孙颖却是她背后最危险的对手,谁都不能小觑。 ** “还真是四两拨千斤呢。”武媚娘站在树后看着长孙颖带着人绕开,心里头不由得感叹道,“怪不得这么些女人里就她能最得殿下的宠,因为在着这么些女人那里,也就只有她在这个时候还顾及着殿下的面子。” 妻妾不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李治初登上太子宝座,急于向大众塑造出一个良好的形象,所以他肯定不希望爆出任何丑闻。 萧良娣给长孙颖使绊子,不管谁对谁错,只要争将起来,却都是李治丢脸,所以长孙颖看着不跟她计较是被她的下马威给吓住了,实际上从着李治那里看,却是识大体的表现。 看来,这后宫里头,长孙良娣的独宠又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些,武媚娘不由得有些失望,王婵对她信而不用,让她颇有种才能无法实施的感觉,于是她便将着目光放到了萧良娣身上。萧良娣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令着武媚娘十分欣赏,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在她这里得到重用,只要她以后能够登上后位,自己那国夫人的诰命也就指日可待了。 毕竟,跟着王婵比起来,萧良娣更加美貌,也更加青春可人,更能勾引男人。李治这么多天专宠她一个的行为,给了武媚娘很大的信心。但遗憾的是,今天她跟着长孙颖一交手,就让着武媚娘看出她的不足来了。萧良娣虽然有野心,但是却太过锋芒毕露了一点,怕是在长孙颖手上讨不得好。 难道自己将来,就真的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吗?想起王婵身边荷姑对于自己若有若无的排斥,武媚娘的心不由得烦躁了起来。当初对着母亲说过的话在着耳边历历在目,这一直是激励她前进的动力,可如今却变得如此刺耳。 她是为了改变自己凄凉的命运,不愿意随便被异母兄长当做巴结人的工具嫁给不入流的门第,才咬牙选聘入京的。当年母亲哭得凄惨,她打起精神来劝母亲“见天子焉知非福”,自己心里头虽然怕到了极点,却也充满了雄心壮志。 可如今进宫六年,她还是才人,位份未有任何进益,而且随着皇帝的老迈,似乎前面只有等着皇帝驾崩,随着那些没有子嗣的宫妃们一同入皇家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命运可以期待了,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若是这样,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当初嘲讽欺辱自己的兄长们?他们肯定也会在笑谈中提起她时,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说还不如任着他们许了人罢了。 一想到那副画面,武媚娘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连指甲掐进了肉里也不可知。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么可悲的境地里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jj一直抽,所以被骂狠了,所以不弄什么防盗了,直接放~~o(>_<)o ~~今天还有俩更。 ☆、第76章 温柔 长孙颖回到住处,留守的那些人见了她,都跟见了亲人似的,一个个眼泪汪汪的瞅着她,似乎就像是小崽子见了亲娘。 长孙颖见着这个只觉得好笑,挥挥手吩咐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累了,打水来吧。” “是。”宫人们等了半天,只得了这句话,不免有些失望,等着长孙颖去洗澡时,刘绣在旁边近身服侍她,便小声的说道,“良娣这样,恐怕会让下面的人伤心。” “这样就伤了心,那我这里也留不住这么多颗玻璃心的人啊。”长孙颖笑着说了一句,看着她似懂非懂,这才意识到她体会不到这句语言的意思,便改了口,“你也别声张,把眼睛睁大了看,经事情正是看人品行的时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那些个沉不住气的,脾性不佳的,墙头草的,都趁早打发出去了的好。” 这些年刘绣在她身边服侍,机灵够了,忠心也不错,是可以用的人,所以她才对她说着这些话。 “良娣说的对。”刘绣听着她这话,心里头大定,知道她不如面上那样糊里糊涂,这主心骨便有了。 刘绣在旁边服侍着长孙颖洗澡,正洗到一半时,见着李治从着帷帐后面走过来,她张口欲叫,结果却被李治示意噤声,于是便低着头悄悄的离开了。 她们所担心的,不过是殿下对于良娣的感情还是否依旧。长孙颖回来,没有赶着去拜见李治,大家心里头都慌着,如今看着李治主动过来,心里头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治走到长孙颖背后,本来想要学着刘绣的样子给她搓背呢,但他毕竟没有干过这伺候人的活,比划了半天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正琢磨着,就听着她噗嗤一声笑了,然后便是捂着胸口转过来,“行了,给我自己把,你等会儿把自己弄的一身湿,又得我自己来了。” 李治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她不捂比捂着还惹人遐想,忍不住低着头想要亲她一口,却不料被她一偏头,给躲过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李治看着她,目光几乎胶着在她身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别四个月,他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了。 也幸得他忙,才没空想东想西,只是这一见面往日的感觉都被勾了上来,眼睛就再也移不开。 只有想了,才知道有多想。 “人都走光了,除了你,还能有谁。”长孙颖笑了笑,转过身去自己扯了衣服裹上,相比较他的热情,显得平淡很多。 可是,却也不能说她怠慢,因为她脸是笑得,话语是软和的,处处都跟着往常没什么两样,却又处处的透着生疏。 她这样一来,倒真叫着李治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李治跟在她身后,舍不得离开,但因着她的态度,却也不好再近些有亲热的动作,于是显得有些缩手缩脚。 “在汤泉宫好玩吧。”李治靠在屏风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长孙颖聊着。 “还不错。”长孙颖在着屏风后面,一边擦着身子,一边看着外头他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阿姐的身体好些了吧。”李治拿着手戳着屏风上的刺绣,描摹着上面的山川,有些没话找话说。 他第一次发现面对长孙颖也是挺艰难的一件事,以前他在她身边,完全不用想着要说什么。因为他从来都不需要担心冷场这个问题,她总会体贴的准备好一切,不管他想说还是不想说,都是热热闹闹。 热闹到让他忽略了,两个人在一起,也是需要有人刻意维持的。 如今,她只是回话慢了半拍,便让他感觉到那种明显的,无法弥补的尴尬。 “嗯,好多了。”长孙颖擦好身子,觉得抻的差不多了,这才换了衣服走出来,看着他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在这里怎么样?” “不是日日都通着信吗?”见她肯主动搭茬,李治松了口气。 “纸短情深,哪个就能说得尽?”长孙颖莞尔一笑,伸手过去拉他的手。 她刚洗完澡,手握在手心暖烘烘的,让他舍不得松掉。李治听着这贴心的话,整个人都暖了,可越是这样,某些话便越说不出口。 “我没在这些日子,你倒是忙得很嘛。”长孙颖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自己端着花茶喝了一口,不由得感慨还是自己的窝舒服。她从刚开始的处处将就,到最后的吃住样样都与人不一样,也都是他惯出来的。 或者说,是她的争取,获得了他的宠溺,然后惯成了这样。 归根结底,一切都还是要靠自己。 长孙颖这个忙字,语调特意拉长了些,带着笑意,揶揄之气很明显,李治自然就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了。若是其它时候长孙颖问着这话,他少不得要发脾气,只是如今有了前面那许多的铺垫,到着此时他自己都气弱了些,拥着她小声的解释道,“我是怕你生气,这才让你出去缓缓。我,我也是心疼你。” 到底是怕自己难过生气,还是怕自己难过生气的忍不住当下给萧良娣难看坏了他的事情?那么长时间,她都忘记了去问徐芷的封号,若不是他有意打岔遮掩,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自己会不知道? 这问题没得深究,一深究就伤人伤己,所以长孙颖也不去过问真假,只笑笑的接受了他的说法,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让殿下你觉得我心眼儿如此之小,连个人都容不下,是我的错。” 李治听着这话,整个人愣在了那里,仔仔细细的看着长孙颖,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但遗憾的是,长孙颖笑得十分坦荡,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李治忽然就有些郁闷了,低着声音问道,“你不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呢?不能为你分忧,还要你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分出神来照顾我,是我的错。”长孙颖握着李治的手,笑眯眯的说道,“要说生气,也有一点,就是你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你想想,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阻止过吗?我能不给你面子的让你下不了台吗?” “我,”李治坐在那里,觉得她这话句句贤惠,听着耳朵里很受用,但是心里头却怎么都不舒服。 “萧氏进宫来,你当真不难受?”李治看着她,眼神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可怜劲儿,“你要是难受,私下里跟我说说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生你的气……” “那有什么好难受的,”长孙颖看着他的样子,反过来安慰他,“别人不懂你,我还能不懂你吗?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这会儿已经不开心了,我怎么还能让你雪上加霜?” “这,”李治沉吟了半天,却也只能同意的点点头,“也是,你这样想的话,我,我就放心多了。” 这个误会消解的过程比李治预先料想的要容易的多,他原本想要拿来安抚长孙颖的话被长孙颖自己说出来了。他原本希望长孙颖能有的心态不用自己劝她已经是那样了。按道理来说,有这样善解人意的贤妾实在是他的福气,帮着他减少了不小的麻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头却膈应的慌。宁愿她跟自己蛮不讲道理的吵一架闹一场,也好过这样的不痛不痒。 他想过她是不是在做戏,可是她的话太真挚,她的眼神太清澈,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他最后只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最近公事如何,我耶耶有没有再给你添乱啊?”长孙颖觉得差不多了,便转移了话题,玩着他的手拉着家常,将着话题转移开。 两人相处是她付出的最多,她观察着他的表情,揣摩着他的心思,初看是她很吃亏,可日子久了,她却也发现这其中的妙处。两人之间的线都握在她手里,只要运用得当,她会用水滴石穿的方式叫他明白,她对于他而言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她不知道李治是否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他是被宠大的,别人爱他对他而言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你直接告诉他你爱他,他是不会明白这份爱有什么可贵的。于是她只能一点点的让他感受,让他懂得付出,让自己成为他身边最接近爱的那个人。 这是场危险的游戏,但是她别无选择。 李治不自觉的被着长孙颖带跑了话题,又回到了往日那种很舒服的节奏上去。他对此很满意,因为这才是他喜欢长孙颖的原因,在着她这里他总能够得到真正的放松,可以唠叨那些不能唠叨的话,可以不说那些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李治跟着长孙颖聊得太过开心,很自然的就忘记了答应萧良娣过去的事情。这趟失约对他来说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于是他一觉醒来连个招呼都没打的该干嘛就干嘛去了。只是可怜了萧良娣,四个月的专宠让着她连着王婵都不放在眼里,明明知道长孙颖这天会回来,使出浑身解数缠着李治要李治晚上到她那里去,好给长孙颖一个下马威。可她没想到,原本李治都答应了,但最后竟然还是歇在长孙颖这里了,顿时让她恨得腮帮子都疼了起来。 这个“老女人”,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默,12点之前肯定来不及了,默默写中,你们明早看吧…… ☆、第77章 虚名 回宫收拾整顿之后,自然要去各处拜访。徐芷那里去过了,熟人也不用客气,只是略说了两句话就告辞了。大多数人跟她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王婵,却憔悴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这些天的日子不大好过。 “这些天辛苦你了,”王婵见着长孙颖,还是客客气气的表达了自己因为琐事在身,对让着她代为照顾诸位大姑子小姑子以及皇太孙等活动的感激。虽然这都是李治私下里吩咐的,但是明面上,长孙颖却是从王婵这里领的任务。 王婵说话,长孙颖同样客客气气的回答份内的事,不足挂齿。两人说了几句之后,正事讲完,便再没有什么话了,一时都干坐在那里。 长孙颖心里头松了口气,正准备告辞,却没想到王婵犹豫了片刻却是张口说道,“那个,萧良娣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长孙颖听着这话,一下子正襟危坐了起来,想着王婵难道要出什么招挑拨她们两人争斗。 不怪她小人,只是她一回来萧良娣就跟着发怒的公牛一样对着她顶,这后面没有人捣鬼也说不过去。 不过令着长孙颖没想到的是,王婵说出来的话却是劝架的,“我知道你大概心里头不大舒服,只是她是后进来的,还不大懂规矩,人有些娇气,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宽恕她一二,别与她计较,万事以和为贵。” 长孙颖听着这话,还当王婵是在说反话,仔细的看了她半天,见她神色中并无一丝作伪,这才忍不住感叹,果然是正人君子,只可惜落错了地方。 王婵起初进宫,还有些小心眼小气,但她一直努力在学习,如今总算是锤炼出来,处处大气了不少,可见也是有慧根的。 只可惜她命不大好,总缺了个欣赏她的人。 “大娘子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你放心,我懂你的意思,不管谁再怎么闹,在外面大家都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孙颖点了点头,很是平静的回答道。 “嗯。”王婵听着她这话,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有你回来帮忙,我也轻省了不少。” 王婵话里头难得透露出这样的亲热,让着长孙颖颇为意外,不由得仔细看了她一眼,王婵却是点了点头,眉带忧色的说道,“近来殿下的处境一直不大好,有你在身边,他总算有了个解忧的人,我放心不少。” 王婵说道这里,不由得觉得心酸。自己不能替夫君分忧,反而要仰赖小妾们,这实在是她的耻辱。不过李治一向对着她不亲,又不肯轻易的对着她说内心话,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以前王婵是不怎么喜欢长孙颖的,但是如今有着萧良娣作比较,她一下看出长孙颖的好来了。虽然长孙颖处处受到优待,但是不管如何受宠,都很有分寸,不像是萧良娣那样,简直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 长孙颖听着她这话,顿时明白除了内患之外,外忧也有不少,于是当下便点头称道,“但听大娘子的吩咐。” 这话说完,便是无话可说了,长孙颖正想着告辞,便听到外面佩环叮当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笑语,“哎哟,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都不叫我,大娘子真是好偏心。” 王婵听着这笑语,无意识的就皱了眉头,攥着手坐在那里,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赶在这个地方放肆,这人想必就是萧良娣了,长孙颖在心里头盘算了下,坐在原地没动。 大家位份相同,论起先来后到,却还是自己的资历老了些,所以长孙颖倒是不用站起来给她行礼。 萧良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了进来,跟着王婵的寡淡,长孙颖的清丽不同,她倒是满身珠玉带的满满当当的,活像个会移动的首饰架子。也亏的她底子好,倒也不显得累赘,只觉得富丽堂皇,倒比着王婵更像太子妃。 初次见面,萧良娣便打定了装疯卖傻的主意,只用着自己“天真烂漫”的一面来探探底,谁知道王婵还好,一如既往的对着她头大,但长孙颖却只微笑着坐在那里,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这位妹妹是谁,瞧着脸生,倒是不曾见过的。”萧良娣无法,待着给王婵见过礼之后,又主动的朝着长孙颖笑着问起话来。 长孙颖听着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跟着泥娃娃一般,连着眉头都没抬起一下,让着萧良娣一阵郁闷。 长孙颖这态度,明显是怠慢她,但是却又让着她挑不出把柄。毕竟大家都一样,长孙颖的确是没有对她热情的义务。 “这是长孙良娣,”王婵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大,简短的解释两句就想把她打发走,“你入宫时她有事刚好不在,现在就当是见过了吧。” 依照着萧良娣的性子,估计不会主动去拜访长孙颖的,而长孙颖怎么想也不会去巴结她,于是两人就这么着了吧。 “哎哟,原来是您啊。”萧良娣一阵娇笑,然后看着长孙颖意有所指的说道,“倒是跟我想的不一样。” “那是,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东西多了去的,我心里头对兰陵萧氏也一向佩服的紧呢。”长孙颖微微一笑,冲着她颔首示意,态度是说不出的软和,只是话却是啪的一巴掌打在萧良娣的脸上,听得王婵都觉得出了一口气。 可不是,想当年萧皇后婉顺聪慧,知书达理,在着世人心中那也是鼎鼎有名的贤后,可不像萧良娣这般咄咄逼人。 长孙颖这会儿就差没有直接说萧良娣给萧家丢人了。 长孙颖不在的这些日子,萧良娣没少来给王婵“请安”,只是她脑袋活,嘴巴快,一句话明褒暗贬的总要人半天才能咂摸出味儿,王婵就算察觉到自己被嘲讽了,可是也因为没办法像是萧良娣那样反驳,于是只能吃个闷亏。 现在萧良娣被长孙颖讽刺,她顿时觉得那叫出了一大口恶气啊,于是赶紧插话,“好了,既然见了面,那就行了,大家都有事,就各自回去了吧。” 她只要负责把她们捏严实就够了,至于是面和还是心和,那都不是她能管的了。 ** 萧良娣气呼呼的出了门,等着到了自己的住处,直接就摔东西发起了脾气,“她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那样说话!哼,若不是她运气好,当年赶了个巧,这里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萧良娣是萧家的掌上明珠,向来心高气傲,她家那几个庶妹她根本就连说话都不睁眼瞧她们,平常还一直把她们当做奴婢使,所以到了宫里头,叫她如何能瞧得起长孙颖。老实说,就算不忿王婵抢先一步站了位置,但王婵好歹出身不差,还可以当做对手,长孙颖这种人,简直是给她提鞋都不配。 想着今天在那里,竟然就被这么个不哼不哈的女人给扇了脸,她心里头别提有多窝火了,在着房子里头来走去,愤怒的恨不得即刻把长孙颖拉过来打一顿。 “良娣,良娣,”她身边服侍的人看着她这样子害怕极了,可宫里头毕竟不比家里,不是能随便撒气的地方,太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萧良娣这样子要是失了宠,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她们,所以不得不小声提醒,“你消消气,说不定太子殿下等会儿还会过来呢,咱们这里这样子,惹得殿下不高兴,可就如了那边的意了。” 萧良娣听着这话,才猛然惊醒过来,当下黑着脸吩咐左右,“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收拾吧。” 底下人倒是没有猜错,果然午饭之后,李治便过来了。他来一是这些天这个点过来已经成了习惯,二来则是昨晚失约,总得给萧良娣一个交代。 “殿下,”等着李治过来是,萧良娣早就换了张面孔,将着骨子里的那份刁蛮隐藏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娇媚可人,活泼可爱的那一面。 “我听说你昨天堵了阿颖的路了?”李治一坐下,直接就问了这句话。 他在宫里头,只有不想听的,没有他听不到的。 萧良娣听着这话,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仍然是笑得若无其事,“啊,有这等事吗?我不知道。你等等,我叫他们来问话。” “不必了,”原本是小事,李治也没有打算闹大,直接就说了两句,“是你的人搬花挡住了路,害的她要绕路回家。阿颖不是多事的人,你跟着她多学学些,以后注意点是。” “是。”萧良娣心里头虽然不满,听着李治如此这般亲昵的称呼长孙颖,恨得牙都痒痒了,可面上还是笑得跟一朵花儿似得点头应允。 李治也知道萧良娣在装傻,他对这个女人其实也很头疼,只是在之前那个敏感的时候,他不得不对着萧家示好,所以才对她特别宠爱。李治就是怕着长孙颖看着伤心,才将着她哄到了一边去,原本想着长孙颖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到就是这样,却似乎给她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如今既然长孙颖回来了,李治觉得自己对萧良娣也够了,是该晾着晾她以免太过得意忘形,所以打算以后就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王婵是个好妻子,做事知分寸,他可没有那么短视,轻易动她的位置。 “嗯,我知道你懂事,你明白就好。”李治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忙,你就早些歇着吧,不必等我了。” 李治这话,很明显就是说自己晚上不过来了,萧良娣脸色一变,差点就绷不住面子了。 这四个月,李治除了定期去王婵那里几天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她这里过的,她原本以为已经牢牢的拿捏住了李治,想着任是再受宠的人,四个月不见,那感情还能余多少?没被忘记到脑后就已经是幸运的了,可谁知道长孙颖一回来,李治直接就不在她这儿歇了? 在着这一刻,萧良娣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太小瞧长孙颖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第三更,默,一直在写,但怎奈写的实在是慢~~o(>_<)o ~~ 今天不敢说几更了,我继续去写去,写了就发,写了就发~ ☆、第78章 危机 “怎么又过来了?”晚上长孙颖正让厨子费尽心思的做了个炸鸡,自己端着杯啤酒,躺在摇摇椅上一边吃宵夜一边赏月呢,没想到遇到这冤家来了,赶紧抖落一身的渣滓起来接客。 不对,是接驾。 “人家见着我去,都欢天喜地的,就你用了个又字。”李治抱怨归抱怨,人却是很自然的走到她身侧坐下,然后看了看瓷盘里的东西,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怪玩意?” “炸鸡,外面裹了层粉,用豆油榨的。这个是啤酒,麦芽做的。”长孙颖把宝贝拿给他看,为了这份后世随处可见的小吃,她可没少费功夫。唐朝没有油炸食品,为了榨油就没少花力气,都是一滴滴榨出来的。啤酒虽然是酒,但是跟传统的做法完全不一样,长孙颖也只记得从麦芽发酵,其它的一窍不通,底下人为了她这一句话忙活了大半年,这才弄出有八分像的啤酒。 “味道很奇怪,”李治咬了一口炸鸡,皱了皱眉头,以着他的口味,这个的确算不上好东西。再喝了一口啤酒,“这什么酒?这么难喝?不过,配着你这鸡肉,倒还可以入口。” “不懂欣赏的古人!”长孙颖鄙视的哼唧了一声,然后一口将着杯中酒饮尽,啪到放在桌上。 李治还在那里研究她的盘子,看了半天有些生气的问道,“怎么是白瓷盘?他们背地里给你使坏?” 唐朝的瓷器,向来青贵白贱,所以在着长孙颖这里看到了白瓷盘,李治颇有些愤怒。 有着萧良娣那事情在先,他不得不琢磨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再给她下绊子。 “没,这是我让他们新烧的,”长孙颖没有把谁拖下水的打算,伸出两个手指敲了下瓷盘,然后笑着问他,“这是不是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磬?” “也是你让他们做的?”李治被她这么一说,只觉得这瓷盘果然跟平素见过的不大一样。他仔细的看了看,玉壁一般的白瓷要匀净细密些,但是想想说道,“还是不如玉盘。” “那是,玉盘多贵,这个便宜多了,就算是打折了也不心疼。”长孙颖敲了一下,见着他作势要将着盘子丢掉,赶紧起来抱在怀里,“你要做什么?这个也是好难得才烧出来的!” “我是看着你整天弄点这个,弄点那个,”李治松开手,将着她抱在怀里,有些埋怨的说道,“弄的一点都不想我了。” “你那么忙,我总要自己找点乐子,免得烦到你吧。”长孙颖抱着盘子,看着他依着自己撒娇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么多人想你,少我一个又有什么要紧的?” “怎么不要紧。”李治抱着她在身后嘀咕,手却是不由自主的伸到了前面去,“少了你一个,这里就觉得空了似得。” “得,”长孙颖原本就是想要试探着,但是见他手乱摸,赶紧一闪拨开了他的手,没好气的笑道,“你就不能单纯的想?” “你就不想?”李治倚在那里,笑得有几分坏。 “想,”长孙颖看着他,微微一笑,可是笑容在月光下却又多了一点什么东西,“但九郎想我,可以来找我,我想九郎了,要怎么办?” 李治的笑容一窒,没有说话。 他想长孙颖,自然可以过来,但是长孙颖想他,难不成还传召他不可? 长孙颖笑吟吟的一句话,却将着委屈道尽,让他怒也不是,气也不是。 不过长孙颖向来都不是给他难堪的人,见着他答不上来,也不逼他,只是那么拉着他的手,柔柔的说道,“九郎那么忙,能给我们的时间有限,我已经是占了最多的那个,当然要知足,不能再得陇望蜀,想着一个人霸占你,是不是?” 李治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是。” “可九郎不在,我一个人又寂寞的很,不找点东西玩容易生事,所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打发时间,你说好不好?”长孙颖笑着蹭了过来,抱着他的手臂问道。 “好。”李治犹豫了片刻,却也不得不这样答道。 “我乖乖的,不让你操心,”长孙颖倚在他怀里头看着他,“这样对不对?” 李治觉得哪里都不对,可是从道理上说,却不得不应了一句,“对。” 见着李治这样,长孙颖微微一笑,然后又问着他,“我这样处处想着你,那你说我爱你不爱你?” “我,”李治思考了半天,却也只能说,“爱,爱吧。” 长孙颖看着李治这模样,心里头松了口气。她已经想好了要把自己的心保管好,却也不能因此让李治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冷落,所以她需要找个完美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一切举动。 多亏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让着她可以用贤惠,大度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行着“漠视”。 她看着李治,微笑着想到,你给我多少,我便还你多少。你将着我当宠物豢养,那也怪不得我将你当做老板应付。 若是有天真的想要我的真心,那就拿你的真心来换吧。 ** 李治觉得长孙颖自从汤泉宫回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可要让他说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体贴依旧,温柔更甚,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所以,这只能将着心头的那点疑虑拂去,继续过日子了。 当太子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例如平素里走在宫中,偷偷看着他的人都忽然暴增,许多时候李治都觉得那些宫女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上好的肥肉,令他不胜其扰。 因此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武媚娘的暗示,心里头很难说是高兴。但之前武媚娘为他通风报信的次数不少,虽然这个女人聪明的一直都未曾用这封恩情向他要求任何事,可越是这样,李治却越对她警惕,她有邀约,他怎么都不敢说不来。 两人这次见面,倒是没选太偏僻的地方,御河边的垂柳旁,李治站在树下居高远眺,只觉得视野开阔,有人来了也可以假装只是偶遇的散开,这才稍微放心,板着脸问道,“你约我来有何事?” 武媚娘垂首站在他面前,温婉异常,等着李治张口,抬头含冤似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道,“奴婢是来提醒殿下小心的。” 她知道李治不太喜欢说废话,所以若无必要,两人在一起时就尽量不要说废话。 “哦?”李治一愣,从着她这话里头咂摸出味道来,当下多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消息?” 李治自从当上太子之后,便感激到了父亲对于自己的提防,而他也注意到这点,很聪明的在许多地方上开始避嫌。 但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他对于皇帝的动向,反倒不如以前了解的清楚。所以眼下,武媚娘很有可能知道了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在着宫里头,宫女太监们看似最卑微,但是却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埋伏在各个角落里,有时候上位者都不知道,他们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当然,因为太过卑贱,性命都得不到保障,所以这些人通常嘴都非常严实,这也是历代皇帝都允许他们存在于宫中的原因。但是武媚娘显然十分长袖善舞,与着这帮人交情都十分深厚,甚至可以说是推心置腹,所以她总能从各个渠道打探到不为人知的消息。 李治看着武媚娘,这个女人的能力他一直都没有小觑,甚至是有些欣赏的,只可惜身为女儿身,他不但不能用,反而还要处处提防。 “陛下又有换太子的打算。”因为是大事,武媚娘也不含糊,低声对着李治说道,“前日陛下与着长孙相公在内廷议事,感叹说殿下太过仁弱,吴王英勇果敢,极类陛下,所以想要易储。” 李治听着这话,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心里头一片冰凉。 历史上因为不类我而被抛弃的太子不是少数,他的个性,也的确与父亲截然不同。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平静的看着武媚娘,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后来呢?” 若父亲真的铁了心打算易储,那自己现在就不会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如果自己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一切照旧,那就说明,有人阻止了这场风暴。 父亲是个冲动的人,他今天有个点子,明天有个点子,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人在冲动之下,总容易做出某些后悔不及的举动,但如果身边有人阻止,那他犯错的几率还会小些。 武媚娘一直在观察李治的神色,见着他从头到尾的都神色平静,不由得心生感慨,难怪他能“好运”的击败魏王登上皇位,他这份养气的功夫,却是比魏王好多了。 喜怒不行于色,这话说得容易,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后来,长孙相公阻止了他,陛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此番危机虽然解除,但很显然陛下心里头对于你还不是很满意的,殿下还是早做提防的好。”武媚娘轻声说出了结果,然后提醒李治。 皇帝易不易储,武媚娘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决定,但只要能让李治知道这件事,并做出对策,那也是大功一件。 “嗯,我知道了。”李治点点头,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一时什么话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默,卡文卡的厉害,花了点时间理顺思路。默,今天应该能多几章。 ☆、第79章 解忧 听到皇帝有易储的打算,李治不能说是不恨的。 父亲心里头的人实在是太多,而他又是个很情绪的化的人,李治从小是看着他对太子有多宠爱的,可到头来不也说废就废?魏王他多么疼爱,可到最后他要魏王远走,魏王怎么哀求,不也没有奏效? 兔死狐悲,若说太子的作为让皇帝凉了心,那么皇帝的作为,也让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从骨子里感觉到冷。 不过幸好因为有舅舅的阻拦,此事没有成行。不过李治也清醒的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皇帝坚决反对,还有多少人能够坚持维护自己的利益? 李治对这点很没有把握,因为如今皇帝虽然还虚心纳谏,但是身边人的骨头,说实话都不是太硬的。褚遂良也好,长孙无忌也好,李绩房玄龄,这些人都不是能跟皇帝的错误顶到底的。尤其是魏征被仆碑退婚后,他们对抗皇帝的决心,显然又软和了那点。 说实话,这个时候,李治才深深的感觉到魏征这种臣子存在的必要性。 李治一边纠结着,一边竭力做好太子的本分。前太子是因为什么倒下的,他记得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会儿他连着朝臣都不敢太过亲密,战战兢兢,更甚以往。 因为朝中形势的缘故,他又不得不重新亲近萧良娣,对她的宠爱更甚以往。当然长孙颖那里也不能轻忽,她在不在意不要紧,但是长孙无忌肯定不可能不在乎这种事。 当往日发自内心的喜爱变成一种刻意的讨好时,同样的作为二般的心境,人自然也就累多了,有时候李治发现自己甚至都不敢直接面对长孙颖的眼,而长孙颖对于枕边人的变化,自然也发现了。 是因为什么事呢?难道是萧良娣在背后说了自己什么坏话?长孙颖看着睡着中还不曾展眉的人,思索了半天,却还是趁着某天无人的时候,将着这层纸窗户挑破,“九郎最近有心事?” “我,啊,没?”李治每天早上刚醒来的时候,总是脑袋转的稍慢,被着长孙颖冷不丁一问,脸上出现慌张的表情,不过很快就被清醒的他遮掩过去了,“你怎么这么觉得?” 长孙颖知道他防备心重,叹了声气,伸手拉着他的手说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一个床上躺着的,你晚上睡不好,我也心疼,就当真不能跟我说说吗?我也是想替你排忧解难。” 李治听着这话,却是寒毛都树了起来,人在清醒的时候还可以自控,但是睡着了的状态下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难道他在睡梦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李治这个时候已经是弓杯蛇影了,所以看着长孙颖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凶了起来。 长孙颖却是没有怕他,只是对着他摇摇头,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惑,“你没有说什么梦话,只是晚上睡得不大安稳,眉头总紧皱着,很容易被惊醒。” 听到她这话,李治松了口气,仿佛全身都散了架般的靠在那里,两眼无神的看着长孙颖,一时间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 这事情搁在他一个人心里,的确是让他寝食难安,但是说出来,他不仅思考,他是否可以信任长孙颖到这个地步。 长孙颖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紧,这会儿见他在思考犹豫,反倒是放松了他的手,笑着准备起身,“其实九郎不与我说也不要紧,我只是看着你的弦儿绷得太紧,想帮你松松。但外头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女人该参与的,我不问好了。” 李治见着她要走,手却是比脑子还要快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着她拉进怀里,犹豫了许久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父亲有废太子之心。” 长孙颖听着这话,愣了一下,心里头想着的却是,自从李治长大后,他称呼太宗为耶耶的次数越来越少,称呼他为父亲的次数越来越多。 似乎连着李治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转变。 长孙颖想了想,然后伸手拍了拍李治,很笃定的说道,“这件事你放宽心,一定不会成行的。” 话匣子一打开,后面的话就容易说的多了,李治松了手,整个人在墙上靠着,脸上却是说不出的灰心,“话不能这么说,我以前藏拙藏的很了,所以如今父亲不怀疑我有野心,却怀疑我太过没用,怕我担不起这重任。这个心思在着他心里头一旦生根,就很难拔掉。” 太子这职位,太聪明了会让皇帝觉得威胁而被坏掉,太平庸了又会怕你担不起重任。有的时候仁善是美德,有的时候仁善却又是懦弱的代名词,其中的分寸实在是难以把握。 李治不过做了半年多,便已经感觉到辛苦,他真不敢想象大哥是如何忍过十几年的。 “能跟你竞争的人有限,”长孙颖想了想,她确定李治没事是因为她知道李治就是未来的唐高宗,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只能从旁的找佐证。一件事情,当你知道结果,再来找证据便容易的多,例如连她这种深宫内的都可以算出,“陛下的儿子虽然多,但是能跟你争的却没有几个。自你以下,纪王等人的年纪都过小,被立为储君的几率不大,而自你以上,能与你争着,更是寥寥。” 因为今年开始,皇帝的身体忽然变差,所以他选太子不可能选太小的,那样教起来很麻烦,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群臣也不可能答应,所以多半只能从着已经长成的皇子中选。长孙颖的这种判断十分合理,李治听着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话题开了个口,再往下说边容易多了,长孙颖对着李治如数家珍,“自你往上,嫡子中已经没有人能与你争了。大哥是不可能再恢复太子之位,东莱郡王已经失败,也没有威胁。楚王被过继给了楚哀王;蜀王好游猎,蒋王好玩物,两人在地方上任意妄为,都曾经被陛下骂过,声名狼藉。他们这些人中,唯一出色的,就是越王和吴王了。” 李治听着这话,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说道,“他们两个,与着父亲性格很像,很讨父亲喜欢。” “是,”长孙颖承认,这两位不仅自己才干出众,而且出身也很好。吴王李恪的母亲是隋朝的公主杨氏,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前朝公主的忌讳并没有那么深,完全不存在后人臆想的那种万一李恪继位,李家天下又重新变成杨氏天下的那种担忧。因为中国的社会向来是父系氏族,李恪姓李而不姓杨,这就说明在他这里只会坚持李家的利益。至于故国公主入j□j为妃,实在是太普遍不过的事情。隋炀帝的皇后便是梁孝明帝,萧皇后当年的儿子做太子,大家也都认为元德太子是正统,并没有人会担心这是南明的复辟。 所以李恪母亲的身份,并不会给他减分,反倒是能给他加分。 至于越王李贞,他比李治大一岁,母亲是燕贤妃。燕贤妃的曾祖和祖父都曾经位极人臣,为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等。父亲虽然因为受祖父残暴的连累未能入仕,但是却从小就有神童的美名。母亲则为隋太尉、观王杨雄的第三女,所以燕德妃从小便闺誉极佳,擅长女红,却又精通诗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其母都夸奖她性理明惠,艺文该博,向使为男,当成国器。她十三岁时因“香名逾振”,被礼聘入秦王j□j,封号“贵人”,贞观元年正式册拜贤妃,到今天都盛宠不觉。 如今太宗的诸子中,也就只有这两位能跟李治一较高下,而糟糕的是,李治因为藏拙,所以显得软弱无能,而这两位却是弓马娴熟,诗画皆通,很得太宗的喜欢。 所以,李治一直以来保命的优点,在着这里却变成了缺点。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治除了嫡子的身份,到底哪里能竞争过这两位上位,长孙颖也一直很好奇。今天听着李治这么一唠叨,她却忽然被点通了那点,顿时笑了。 “别,九郎你别误会,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他们怎么赢不了你。”看着李治好奇的看向自己的眼神,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坐在他对面兴致勃勃的说道,“他们俩的毛病啊,就是跟着陛下太像了。人其实都知道自己的缺点,端看愿不愿意承认了,陛下虽然平时总觉得自己最好,但他也懂得自己冲动,易感情用事,好大喜功的毛病。这两位与着陛下极其相似,所以陛下很容易揣测出他们的心理,能够预想到他们可以带给这个国家什么。” 说道这里,长孙颖顿了顿,然后看着李治,“那些,必然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 听着长孙颖这么一说,李治才恍然大悟,他因为太过紧张,而忽略了这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现在的国家,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 皇帝希望皇室内不要再发生内斗,诸子可以平安。大臣们希望帝王不要再好游猎,少建宫苑,节省民力,这都是自己不能做到,而那两位可以做到的事情。 “陛下毕竟是皇帝,凡事都会从国家考虑,所以私人的喜好很容易就会放在后面。”长孙颖靠在李治胸前说道,“所以你只要按照你原来的样子继续做,便没有人能换掉你。就算有人想换掉你,但是更多的人会竭力保住你的。” “嗯,”李治点了点头,旁观者清,有些事情未必有多高明的见识,只要不陷入其中,总是很方便看出出路的。 “不过,你是不是也觉得,陛下待你不如以前?”长孙颖说完易储的话题后,话锋一转,却是说道了别的。 “呃,”李治犹豫片刻,还是回答了,“是。” “这才是我最近担心的问题,”长孙颖看着李治,见着他面有迷惑,便将事情摊开了说,“我说这些话你可能觉得不大好听,但是,九郎你似乎想过,你对着陛下的心,是否跟着往常一样?” 李治本能的想要反驳,但是在着长孙颖认真的目光下,却是停住了口,仔细的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孩子长大了,对父亲的看法总会有所改变,今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的疏远是人之常情。”长孙颖见着他在思考,便慢慢的引导着说道,“但你要想想,他不是别人,是皇帝,你跟着他没有对错的道理可讲。若你不去就他,他不可能来就你,长此以往,父子感情自然就会单薄。” 听着长孙颖这样说,李治只觉得如从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 其实长孙颖前面对他说的都是道理,从道理上来讲,他被换掉的几率很小,但是不要忘了道理之外还有感情,皇帝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是谁都无法预料的,这也是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安的原因。 李治这才意识到,他位置的不稳固,不是因为他的能干或者无能,而是跟着皇帝的父子之情便淡薄了。 “陛下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总会顾念亲情,若你不给他,自然会有人给。”长孙颖垂下目光去,只是跟着闲话家常般的说道,“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如果九郎能跟陛下父子和睦,那定然是极好的。” 长孙颖这样,算是悄悄的给着李治指出了条道路,与着其它诸王相比,他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跟皇帝离得近,如果他想要恢复父子感情,那就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他现在想的,不应该是太宗的过失,太宗的薄情,太宗的喜怒无常,要考虑的也不是如何加强自己,或者是彰显自己,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忘记自己太子的身份,将自己恢复到一个儿子的地位上,然后用着这个身份去接近皇帝,去弥补不知不觉变得淡薄的亲情。 想通了这一切,李治内心的大石落下,他看着长孙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握着她的手握了半天,最后只感叹的说出一句话“我真不敢想象,没有你的话,我要怎么熬过这段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二凤的后宫跟着前朝一样星光熠熠啊,我觉得他后妃的质量水平真心是帝王里少有可以比肩的,才女神童美女贤惠女帝女不要太多啊……所以武媚娘混不出来真心正常…… 思考了很久,其实女主卖萌卖蠢也可以一直过下去的,写着她成长,聪明,分忧,其实很难写。但是我总觉得,如果两个人的思想没有交流,他纯粹把你当做宠物或者充气娃娃,那样怎么可能会有爱呢?我们养一条狗,买一个娃娃,用久了也会有感情,但是那种感情是不平等的,我觉得跟爱是有距离的。身份虽然不对等,但是我更希望他们有精神层面的平等,会有心灵上的接近。 皮相会老,但是心不会。美貌可以被替代,但是总有一天,他在看你的时候,会忽略掉你的容颜,而只记得你这个人。 太子其实很难当,这是个火盆,你坐上来,真心是日子比亲王的时候煎熬的多。而且走到这一步,当真是退无可退。所以哪怕是没有尊严的巴结,也得低下头去做。唉~ 另,最近的更新,捂脸,我自己知道不好意思,我所以我几乎都不敢看留言了。 ☆、第80章 侵占 李治最大的优点是知错就改,当察觉到是自己这里除了问题之后,他很知机的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在太宗让他出去游猎玩耍时,他拒绝了皇帝的好意,表示自己离不开父亲,只要留在父亲身边侍奉父亲就够了。二则是主动提出,为着哥哥李泰加封。 李治知道,李泰当初算计太子的事情父亲肯定也有所耳闻,但他一向偏袒李泰过多,纵然一怒之下将着李泰远远送走,可是心里头却仍然记挂着他,还时不时的觉得自己罚重了。父亲有心为哥哥恢复亲王的爵位,但是又不好张口,于是这正是自己出力的机会。 果然,李治的这两项举动很快收到了成果,皇帝被他的孝心所感动,不再试探的让他自己去结交大臣,而让他在自己身边,观看自己决断各种政务。偶尔也让他参加议事。李治深知这不是出头的时机,所以都顺着父亲的意思来,极少与父亲意见相佐,于是很快父子俩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和乐融融。 他一忙起来,长孙颖自然就闲着了,生活的重心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带孩子。刘氏很聪明,自从孩子出生之后,似乎就忘了这孩子是自己生的一样,主动把孩子交给长孙颖,看都不看一眼,只要求回到自己原先的职位上去。因为她完全撒手不管,所以李忠虽然不是长孙颖自己生的,却跟着她的亲子无异。 刘氏这么做,就是小人物的智慧了。她对着这个孩子有没有感情先不论,她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却是不争的事实。与其把这孩子拘在自己身边养的四不像,还不如识时务的将着他送给长孙颖。毕竟李治对长孙颖宠爱异常,留着李忠在那里,见着父亲的机会也多谢,运气好的话,他们母子将来都有不错的前途。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长孙颖觉得刘氏跟自己很像,都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该做什么样的事。这种本分的人打起交道来很舒服,所以她也不介意对着刘氏好点。虽然没办法给她名分,但是提升下她的待遇,让她过得舒服些,却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只不过相较于刘氏的识趣,另外一个人可就是让人头疼多了。 这个人,便是跟她平级的萧良娣。 李治后宫之前的三个女人,不能说没有自己的小九九,但好就好在知道分寸,不会太争,但是后来的萧良娣却不一样,她那气势汹汹的劲儿,颇有拳打南山幼儿园,脚踢北海敬老院的架势,似乎恨不得让所有人给她让路。 一样米养百家人,从着她身上,长孙颖总算认识到大家闺秀也不都是讲理的了。 “你说她怎么这么傻,把咱们打压下去又怎么了,又不是后宫不出人儿了。”长孙颖歪在那里,刘绣帮着她梳头发,忍不住叨叨。 她们最近可没少被为难。 “也不是傻,这是打算拿我立威呢。”长孙颖笑了笑,她开始也纳闷,后面倒是想清楚了,“她来之前我是风头最劲的,能把我打压下去,后面人要是敢跟她叫板,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咱们安分守己的做人,得罪谁了啊,怎么就不明不白招了这祸。”刘绣嘟囔了一声,看着她在那里半眯着眼睛浅笑的样子,心里头却不自觉的想:良娣真是越大越好看了,难怪那个萧良娣那么紧张。 “她闹任她闹去,咱们不理她。”长孙颖笑了笑,然后却是又趴在那里看书去。 她是没事不爱出门的人,萧良娣嚣张顶多为难到下面的人而已,对着她的起居坐卧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长孙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一个小姑娘较劲儿。 但是很快,长孙颖就发现自己小瞧萧良娣了她没有想到,萧良娣竟然会带人到她这里来。 ** “我没有想到,长孙良娣你这里还真是别具一格。”萧良娣坐在垫子上,好奇的打量着长孙颖房间里“奇奇怪怪”的摆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哪里。”长孙颖不冷不热的回答,今天下午萧良娣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忽然就带人来她这里“坐坐”,要跟她联络感情。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客客气气来,长孙颖再不喜欢也不可能把人往外推,于是便只能招待她了。 不过她不喜欢萧良娣,也没必要对她客气,所以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但是萧良娣却丝毫没有在乎她的反应,只是坐在那里大大咧咧的把着她的房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边,然后感叹道,“你这里可比我那边暖和多了,不像我的房子,正对着风口,整天吹得我头疼。” 长孙颖不知道她提起这个什么意思,只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萧良娣也不气馁,坐在那里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到你这里来,也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的。” “后宫的事情都有大娘子管理,我是个闲人,说不上话,你有什么事儿找大娘子即可。”长孙颖却是没有给萧良娣面子,很是温柔无害的在她还没有把话说完之前,就先拒绝了。 “你,”萧良娣虽然过来一直都在笑着,可这会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从小到大,她很少遇会不买她的帐的人。她一直都觉得,自己飞扬跋扈那是应该的,自己对人客气那是有教养,自己道歉别人就一定得收着,自己请求别人就不能拒绝,所以长孙颖今天几次三番的给她冷脸,那简直是把门摔倒她脸上啊。 “这事情我已经跟大娘子说过了,是来通知你的。”既然长孙颖没有好脸,她也就懒得再笑下去了,直接对着长孙颖说道,“我那边屋子漏风,吹得我头疼,所以咱们换换房子吧。” 看着萧良娣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长孙颖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呢,她仔细的看着萧良娣的脸,确定她是在命令,而并非向她请求。 身边的宫女们听到萧良娣的话,也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们没听错吧,萧良娣这是要抢长孙良娣的屋子? 论出身,她们都是大家闺秀。论位份,两人都是良娣。论受宠,都是深得太子宠爱的。她的资历比着长孙颖晚了三年,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跟长孙颖叫板,让长孙颖给她让位的? 长孙颖没想到萧良娣今天来找她是这个原因,她揉了揉头,然后呼出一口气,平静的说道,“这事情我做不得主,你让大娘子来跟我说吧。” “我已经跟她说了,她让我跟你商量!”萧良娣理直气壮的说道,话里头有那种从小被宠溺大才惯出来的蛮横。 长孙颖不知道王婵是在什么场合下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很显然,她不愿意过多的搅合进这趟浑水里,所以直接准备让她们俩自行商议。 “这事情没什么好商量的,”长孙颖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被她气得失去理智,然后才回答道,“殿下让我搬我就搬,殿下不让我搬我就不搬。” “你怎么,”萧良娣没想到长孙颖骨头竟然这么硬,当下恼怒的还要说什么,便见着长孙颖提高了嗓门吩咐道,“绣儿,我累了,送客!” “是。”刘绣等人在一旁看着萧良娣早就不顺眼了,得了她这句吩咐,立刻就走上来扶起了她,然后另外几个人走到长孙颖跟萧良娣跟前,用着身子隔开了萧良娣与长孙颖,恭恭敬敬的对着萧良娣说道,“我家良娣要休息了,萧良娣你请回吧!” “哼,长孙颖,你也不要太自大了,你当我真动不了你?”萧良娣腾的一声站起来,冲着长孙颖叫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乖乖照我说的做,我,” “送客!”长孙颖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扶着刘绣的手走到了内室。 拜着萧良娣所赐,她接下来半天的心情糟到无以复加,老实说她长这么大,哪怕以前性子一直懦弱,可也没有人敢这样对她,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不过她并不觉得萧良娣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她既然敢如此嚣张的对自己,那就肯定有她嚣张的本钱,难道她依仗的只是她的姓氏? 长孙颖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等着晚上李治回来时,她跟着李治吃完饭去消食,便忍不住问起了李治一个问题,“在你心目中,萧良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终于开始吃醋了?不过这反应也太慢了吧?李治听着长孙颖的疑问,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欣喜,第二个念头才是,长孙颖好端端的问起萧良娣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写好的东西忘记保存了,所以大纲跟章节都没有了,郁闷了很久……终于重新写了一遍。 ☆、第81章 说客 说来惭愧,李治对于萧良娣的印象无外乎两个,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一个是挺有用的女人,除此之外,便无其它了。 一般男人对于这样的女人,并不排斥与她们接近的,看上去赏心悦目,处起来轻松怡人,不用想那么多,也没那么累,况且还有政治红利,何乐而不为。 唯一有点心虚的,便是他对着萧良娣太好时,总会有些觉得对不住长孙颖,于是便在心里头画了一条线,想着处处要对长孙颖多一分才是。 所以有时候,李治自己心里头也会讨厌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感觉,觉得似乎束缚了自己一样,所以便会想刻意的摆脱掉这种束缚,但遗憾的是他最后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回道这里。 按照他的想法,长孙颖向他打听萧良娣,他应该厌恶长孙颖才是,只是可惜他实际上的反应却是兴奋的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闹得长孙颖一头雾水,“九郎你笑什么?” 难道李治就这么喜欢她,以至于提起她就笑容满面?长孙颖在心里头暗暗的想着,顿时感慨男人果然都是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家伙。 “没,没什么。”李治意识到自己在笑,立马严肃了起来,努力板正了脸说道,“也就马马虎虎,普普通通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许好奇,随口一问。”长孙颖听着他话中明显有遮掩之意,便觉得他带着萧良娣果真不同。他既然把人放在心头,自己若是再说出萧良娣今日来的无礼行径,恐会惹得他厌恶,所以干脆就直接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了。 “哦。”见着长孙颖这样,李治有些失望,他说萧良娣普通,的确是心里话。虽然她家世容貌皆不缺,但是天底下容貌才情皆不缺的女人多的去了,并不是非要不可。 “她就是有些孩子气,”他怕长孙颖觉得自己说的少了不诚恳,想了想补充道,“说话做事有时候略微冲动,你虽然比她年纪小,却比她稳重许多,所以凡事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 这也是李治的经验,跟着某些不讲理的人,你越计较自己越生气,还不如放开任着她们在那里蹦跶,反正有他在着,长孙颖也吃不上亏。 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颇不是滋味,但脸上却仍是带着笑,剪短的说了一个字,“好” “还要走走吗?”李治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的往前,“他们说前面的花房里有昙花,就是这两天开,咱们要不要去见见?” 长孙颖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李治坐得久了,总会被她拉起来一起,日子长了也都习惯了。不过干走路颇为无聊,所以他总喜欢带她去看点东西。 “不用,我累了。”长孙颖笑了笑,低下头看着地上,“咱们回去吧。” “哦,”李治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怅然所示,应了一声之后,却是跟着长孙颖一起回到了住处。 长孙颖那天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起萧良娣踢上门来的事情,她一直很冷静的想这个问题,然后觉得他既然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自己放心撒娇哭泣的他,那自己也真该“懂事”起来才对。 ** 萧良娣不是被长孙颖给顿冷脸就能消停的人,她过了几天果然又来了,气焰更加的嚣张,进门一张口就问长孙颖,“你考虑好了没,什么时候搬?” “这旧地方我住的挺舒服的,没有搬家的打算。”长孙颖不卑不亢的说道,委婉的拒绝了萧良娣。 她们俩都在左右偏殿里住着,房子格局都不大,不过一个是左,一个是右,世人向来认为左尊右卑,萧良娣大约就是觉得自己住了右边,则一心想要跟自己换的吧。 不过在长孙颖心里头也清楚什么能退步什么不能退步,像是萧良娣这般无理取闹的他都能退,那后面还有什么不能退的?所以他压根儿不管萧良娣的话,直接在她面前装聋作哑。 “好,你不是要王妃来跟你说吗?”萧良娣看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得,脸上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我原本还想给你个面子,私下里商议,让你主动的搬走,大家面子上也都好看。可谁晓得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自便。”长孙颖说完这句话,然后就不再看她。这种坐看风云的架势让萧良娣好不郁闷,她生气的瞪了长孙颖半天,然后悻悻的走了。 “我不是劝你让着她点嘛,你怎么又跟她吵起来了?”徐芷听到长孙颖跟萧良娣不合的消息,以着下棋为名过来陪她散心,嘴里头忍不住嘟囔着。 长孙颖的棋术也就是勉强可以摆棋子儿的程度,要论下棋那跟徐芷差远了,如今就算是徐芷留着力,她也很难对付,于是捻着棋子在那里专心的对着棋盘,过了老半天才说,“我哪里惹她了,是她逼得我快没地方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徐芷显然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脸的意外。长孙颖便一边落着棋子儿,一边讲着萧良娣要她搬房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徐芷咋舌不断。 “你说,我能让吗?”长孙颖将着一颗棋子落在了自己觉得好的地方,然后挑起眉来问她。 这会儿连徐芷也答不上来了。对着萧良娣退让是为了避免出现矛盾,但如果退的连立足之地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一时间两个人在着那里下棋,什么话都没说。 “她当初是怎么对付你的?”长孙颖趁着徐芷恍惚,悄悄的偷了她一颗棋子,然后岔开了话题。 徐芷虽然淡泊,却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包子,当初王妃她都敢动心眼儿,没道理对萧良娣这么温润,简直是退避三舍。 “我弟弟。”徐芷揉了揉脸,心不在焉的继续下着,口气有些悻悻。 她进宫资历最老,李治虽然不特别宠幸她,但是也从没有怠慢,所以萧良娣一入宫就凌驾在她头上,她不是没有意见的。李治之前打了个招呼,也特别赏赐丰厚,徐芷不好拂李治的面子,但是在萧良娣的面前摆摆老资格,让她别无缘无故的找自己的麻烦是没问题的。 但是,令着徐芷没想到的是,就这样似乎还捋了萧良娣的虎须,萧良娣没办法对她做什么,便直接对着她的弟弟下了手。 徐芷一家人都是读书人,虽然清贵,但不会拍马屁,所以也算不上位高权重,只是在着史馆等地方工作。徐芷的弟弟徐齐聃是在弘文馆当职的,本来是撰写稿文,但是因为有一篇文辞出了问题,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上官,工作被调来调去,最后变成了负责收拾整理仓库的。 这事情徐芷起先还不知道,后来见着弟弟郁郁的才清楚。她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家人,于是最后只能对着萧良娣低头,这才让着弟弟官复原职。 “你姐姐难道就没有办法?”长孙颖听着这个,只觉得不可思议,徐芷是个硬骨头,萧良娣这算是捏在了她软肋上。 “有什么办法,姐姐要贤名,哪里能开口说这些话?况且贬也不算打贬,理由也是正正当当,一切都是台面上的阳谋,一则未必能扯到她这里来,二则陛下也好,殿下也罢,没道理为着这点小事冒犯大臣。”徐芷叹了声气,轻轻的落子吃掉了一大片,然后有些黯然的说道,“就是这么回事了,认命也罢。” 徐芷听了默然,这就是豪门望族的实力。萧家家大业大,为官者众多,有人人都看得见的三品之上的高官,也有更多的数不清埋伏在各府各衙里的小官小吏们,这些人或许不起眼,但在某些方面,作用却比宰相还大。 而且随着江南等地的繁荣,萧家这种江南望族也变得越发重要,连着皇帝都不敢轻易得罪,又怎么可能为了徐芷姐妹俩去跟着萧家较真儿呢?所以亏吃了也就只能受了。 这个时候皇帝的权利,远远没有清朝时期一言堂的那种权利,更确切的说是皇帝与大臣共治天下的局面。萧良娣对付徐芷的手段用的光明正大,若皇帝干涉,那就是为了小老婆而违反朝廷选拔官员的规章制度,那他整个人都会站在所有大臣的对面。不说这事儿能不能办成,就算办成了,那也是有理变成了没理,徐齐聃肯定要背上宠佞的名头,这对于最好清名的徐家来说,是不可忍受的,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徐芷的退让。 “忍得一时,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好的前程。”长孙颖听着这,也只有这么安慰徐芷了。 “是啊,我知道,所以也就不争了。”徐芷没带一丝烟火气的说道,只是话语中的冷淡,也只有他们自己能明白了。 长孙颖玩着棋子儿,一时不知道是该下还是该收。 她没有徐芷那个顾虑,但若真硬碰起来,谁胜谁负,却是未知。 很简单,长孙家对她的支持和期许远远不如萧家对萧良娣的支持和期许,人家是真的有资源可以动用的,但是她就只是个纸老虎,她一点都不怀疑,关键的时候父亲绝对会放弃自己。 那到底要怎么做呢?长孙颖玩着棋子,徐芷也没有催她,只坐在一旁陪她发呆。 “姐姐,我想问,”长孙颖想了想,对着徐芷问道,“我不在的时候,萧良娣娘家有什么人经常出入吗?” “你想问给她出主意的人?”说道这个,徐芷倒是一点就通,想了想之后却是摇头,“这个还真没。她母亲进宫的次数不多,至少比柳夫人入宫的次数要少多了。” 柳夫人是王婵的母亲,王婵在进宫初期很依赖母亲的,但是随着柳夫人给她出了好些昏招之后,她就对此敬谢不敏,所以柳氏入宫的次数一下子就少多了。不过就算这样,柳氏还是时时出入宫闱的,其它人品级不及王婵,自然也就没那个待遇。 看来,在这点上萧良娣还是很守规矩的。 那难道是她自己想到的?长孙颖想了想,总觉得这个有点难度。哪怕萧家送萧良娣进宫便是冲着那皇后之位来的,哪怕萧良娣眼中就只有后位,那也不至于如此犀利啊?她入宫没有几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查清楚后宫的状况,并且用如此精准的手段? 不知道为什么,长孙颖总有种预感,咄咄逼人的萧良娣并不是最可怕的,最让人担忧的其实是她所不知道的人。 “十七娘,十七娘,你怎么了?”徐芷见着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忍不住喊了她两声,伸手在她面前晃啊晃。 “哦,没事儿,”徐芷回过头来,不好跟人说这话的,于是只能笑着将着棋子随便按在棋盘某个地方,“我就是在想我要不要搬。” “的确,”徐芷点了点头,“你说她好像有把握连大娘子也能说动,显然势在必得。要真的最后你被逼搬来,还不如先前自己做个让贤的样子。” “我再好好想想。”长孙颖呢喃着,正要落子,一看棋盘却是笑了,“我又输了。” “啊,”徐芷无意识的扫过棋盘,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又把长孙颖给赢了。 “算了,不来了,我脑子笨,一向不适合这些。”长孙颖收了棋子,笑着说道,“咱们还是玩别的吧。” “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吧。”徐芷看看窗外天色,“你歇歇脑子,免得等下殿下来了伺候不好。” “嗯。”长孙颖应了一声,起身送客。 等着送走了徐芷,长孙颖躺在榻上看了半天天色,才想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刘绣聊天,“你听没听说宫里头又个姓武的才人?” “武才人?”刘绣想了想,然后说道,“好像真有这个人,我听着问道提过。” “哦?”长孙颖没想到她们分属不同系统都认识,顿时来了兴趣,翻过身子问道,“你跟我说说她的事情?” “她有什么好说的?”刘绣满脸的茫然,“宫里头的才人可多了,她在里头没什么出奇的,听说性子不讨陛下喜欢,所以除了头一年还有宠外,其它时候就跟着普通女官差不多。” “哦,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她的脾性了。”长孙颖听着这个有些失望,武媚娘这会儿的确是太普通了,所以专门去观察她的人很少,长孙颖也实在是打听不到什么。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刘绣听着长孙颖这么问,却意外的搭口,长孙颖一听这话,顿时兴奋的坐直了身子,然后看着她问道,“说来让我听听?” “听说她个性虽然不讨陛下喜欢,但是在我们这里却很受欢迎。”刘绣见着长孙颖感兴趣,便细细的说道,“我听着下面人说过,她很讲义气,又热心助人,出手大方,平常身边人有这个什么麻烦,都急公好义。有不少人被她帮过,所以大家伙儿对着她都亲切的很呢。” 武媚娘身份再怎么低微,却也是朝廷大员的女儿,皇帝的嫔妃,比着一般奴婢们都是要高出许多的。所以她哪怕低着身子跟这些人好声好气的说句话,都能够让这些人受宠若惊,更别说给这些人帮忙,大方的借他们金银了。 人情人情,许多时候都是这样积累起来的。她有这个耐心,又能拉的下面子,可当真是了不得。 长孙颖坐在那里听着武媚娘的一些事迹,在心里头感叹着,若是将着她与王婵掉个儿,那估计局面就会大有不同了。 “说起来,她还真是个能人了。”长孙颖一直以为武媚娘的名字极少听到,便当她还在蛰伏,现在看来确是自己低估了她,她怕是早就潜伏到这里了。 “也就是讨个巧,求个生存罢了。”刘绣说起武媚娘,却也不甚讨厌,撇撇嘴说道,“她父亲过世了,家里头没人撑腰,自己又年纪大了将来有限的很,现在广结善缘,也不过是为着将来不太难堪。” 说道这里便是宫妃的悲哀了,她们吃穿度用虽然都比宫女好很多,但是宫女服役到一定年限,却是可以出宫的,而她们却不管年纪大小,都没有出去的指望。皇帝死了,哪怕她们正青春,也要青灯古佛的为着皇帝守贞一辈子了。 长孙颖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那你说,殿下知不知道她?” “殿下?”刘绣先是一愣,不过很快的就想到了她的疑问,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知道应该是知道,毕竟她在陛下面前服侍,殿下经常遇到的,但至于其它,你却是想多了。一则不可能,二则没必要。” “呸,瞎说什么呢。”长孙颖虽然暗地里是想问武媚娘跟李治有没有一腿,但是听着刘绣这么“含蓄”的回答,却是忍不住脸红的骂了她一句。 “是,奴婢瞎说。”刘绣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跟着她说道,“那些个事其实良媛不用操心,陛下跟前压根儿不会断了人,没有武才人还有刘才人张才人李才人,根本操心不过来,不如索性睁只眼闭只眼。这世上有那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咱们还是管好自身,只要殿下常到你这里来,只要你肚子里能有个小皇孙,那便一切都好说了。” “我不是在嫉妒,那么多人我都容得下,还容不下再多一个。”长孙颖摇了摇头,眉间却始终有忧色,“我只是担心,有些隐患现在不除,以后怕是成大灾。” 这也是长孙颖的忧虑,武媚娘的存在是个大杀器,但是她偏偏这个时候的她低眉顺目的跟小白兔似得,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对付武媚娘。 想到这些,长孙颖忍不住揉了揉脑子,自我安慰道,算了,这个的事情先往后放放吧,先想想怎么对付萧良娣才是正经事。 不过,还没等长孙颖想明白萧良娣有恃无恐的根源在哪里,王婵就过来找长孙颖聊天了,这让长孙颖一愣,只觉得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自己跟萧良娣的争,那跟着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无非是你多一口我少一口,没什么致命。要论根本矛盾,王婵跟萧良娣才是真仇家,往日只要萧良娣稍微吃瘪,王婵都会暗喜,这会儿她怎么舍得被萧良娣驱动,来为萧良娣办事了? 就在长孙颖好奇的时候,王婵也在好奇的打量着长孙颖的屋子。跟着她那华丽时似仓库,俭朴时似雪洞般的处所不同,长孙颖这里总是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满皇宫的人都知道长孙良娣喜欢那些稀奇的小玩意儿,总是异想天开的让着匠人们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人暗地里不满她好奇淫巧技,但却也不能否认,她这样总是让人感觉她对于生活充满了热爱。 毕竟,努力的去想些稀奇玩意儿总是要费精力的,王婵也有权利让着人按照自己的想法为自己打造家居陈设,但是她却觉得这样很累。她每天只要维持这如履薄冰的平衡局面都已经花掉大部分力气了,还有什么功夫去琢磨下睡什么床,靠什么枕头呢。 “不知道今天大娘子来找我有什么吩咐?”王婵难得来一趟,长孙颖煮了茶招呼完之后,见着她还不如正题,不得不张口询问道。 “我,”王婵觉得这口张的挺不好意思,但却又不能不说,于是只能无可奈何的开口道,“我想请你给萧良娣挪挪地方。” 王婵虽然说得客气,但是长孙颖的火气却还是被逼上来了,她挺直了腰板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问了三个字,“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今天的补更 ☆、第82章 退让 “因为她怀孕了。”听着长孙颖这么问,王婵叹了口气,然后平静的说道,“她的肚子里怀有孩子,殿下吩咐过,她是孕妇,万事按着她的意思来,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 “什么?”长孙颖一愣,整个人跌坐在哪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能忘了,萧良娣在历史上曾经是多么的受宠,生下了多少孩子呢。 长孙颖坐在那里,脑袋里一片乱糟糟,她原本就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人物,现如今哪怕李治曾经喜欢过她,也要跟着历史上的一样,在这个时期转而疯狂的恋上萧良娣吗? 王婵跪坐在她对面,看着长孙颖失态的样子,心里头浮过一丝同情,不由得想起萧良娣去找她的样子。 ** “也不是我折腾,”萧良娣坐在她面前,头是低着的,脸是温温婉婉笑着的,只是那气势却是说不出的嚣张,“只是这腹中的孩子被相士看过,说我住的方位不吉,若要顺利生产,那最好挪动一下,搬到东厢里去。” 王婵坐在那里没有出声,东厢便是长孙颖所在的地方,萧良娣要搬进去,便只有让长孙颖让。这是摆明了得罪人的事情,凭什么叫她去做? 萧良娣看着王婵不动,掩着口又是轻笑,“大娘子觉得如果不方便,那我去告诉殿下也一样。再不行了,还有陛下呢。毕竟这皇孙的出生是大事,不可马虎,出了差池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萧良娣这几句话让王婵恨得不得了,孩子,孩子,她进宫这么久,一直在吃各种药,怎么就怀不上一个孩子呢! 上次为了孩子的事情,她已经弄的李治大怒,于是便不敢再做其他的事情,只希望那个宫女没有怀上孩子,事情便这样过去好了。可谁知道天底下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一晚露水姻缘,那个宫女竟然也有了。 对于这种结果,王婵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她甚至怀疑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注定了自己此生无子。 不管李治喜不喜欢,孩子都已经存在了,她报告这个消息之后,李治没有太多的表情,只让着她好好照顾那个宫女便是。等传到皇帝那里,太宗自是欣喜万分,夸王婵是贤惠的好媳妇,她在着后宫里主事,皇孙们纷纷出世,这都是她的功劳。 对于这种溢美之词,王婵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因为李治对这个孩子不感兴趣,所以她对着孩子也就平平,只吩咐底下人去照顾就是了,压根儿没有太过上心。 周围人的劝告,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心里头仍然很难接受将着这样一个生母地位卑微的孩子认为自己的养子。在这点上,她简直都不理解长孙颖,怎么可以为了争宠,就如放弃自己的尊严呢。 李治还年轻,倒也不急着继承人的事情,这两个孩子的出世除了证明了李治妻妾生不出孩子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女人们的问题外,对着后宫的女人们都没太大的影响。不过就是这个生不出孩子,不仅是王婵头疼,徐芷和长孙颖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力。要知道嫔妃们不好生养,也是东宫属臣建议要萧良娣入宫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将来李治的继承人总不好在着一堆宫女的儿子们里选。 王婵是知道这个原因的,所以她对着一进宫就飞扬跋扈的萧良娣有很多地方都十分不满。她饱受没有子嗣之苦,于是也幸灾乐祸的想着要是萧良娣入宫一年半载还没动静儿,那就好玩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如今萧良娣入宫还不满一年,竟然就真的有了孩子。 看着萧良娣捧着尚未隆起来的肚子在她面前拿乔,王婵只觉得一阵恶心。但是即便再恶心,身为主母该做的事情却也得做。 太医派去了,诊断的结果的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于是王婵一边往上通报,一边往下调派人手,不情不愿的为萧良娣做一切准备工作事情。毕竟萧良娣是第一个怀孕的正式嫔妃,在着李治还没有嫡子女的情况下,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珍贵万分。 王婵心里头十分恐惧萧良娣会生出个儿子,但她又不能把萧良娣的儿子按下去,所以只能自我安慰,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然后尽量满足萧良娣的一切要求,但本人却远远的避开她,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王婵没想到的是,她不去就山,山却跑过来就她了,萧良娣直接说她住的方位不便生产,要求换房子。 这事情王婵能做主,却不敢做主……看着萧良娣的肚子,她沉吟半响,却也只说出一句话,“让我问问殿下。” 毕竟李治才是一家之主。 萧良娣没想到王婵这么死板,竟然要问李治,目光微眯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吟吟的说道,“那好,就有劳大娘子了。” 萧良娣捧着肚子默默的想到,她有孩子,她就不信李治真敢拿这个孩子不当回事。若是他真庇护着长孙颖,那正好方便她用别的手段。 萧良娣的心思王婵不知道,但萧氏的势在必得她却是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推脱也无用,所以李治来她这里的时候,王婵就直接说了,“萧良娣怀孕,跟我求着要,” “怀孕了?”李治听着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不是惊喜,反倒是惊吓。 “是啊,怎么了?”王婵看着李治的脸色,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 “没,没什么。”李治嘴上说着,心里头想的却是,怎么这么快就能怀孕了呢!他,他也没做啥啊!不就是睡了几次,怎么就有孩子了…… 拜着之前的经验所赐,无论是王婵还是徐芷,被折腾了几年都一个孩子都没怀上,李治似乎都已经接受了自己这种老婆从来都不怀孕反倒是小妾们接二连三有种的模式…… 萧良娣一怀孕,他本能的反应就是,怎么可能怀上! 还有就是,遇到这种事情,阿颖大概会很难过吧。 可是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他也知道长孙颖自从从骊山回来便不大痛快,但是他也无法破解,便当做不知道,可是如今萧良娣的怀孕,自然会让他们本来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李治对着这种事情有些手足无措,他缺乏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也无从咨询,所以心里头乱糟糟的,王婵说的一堆话都没有听到心里头去,只是怏怏的挥挥手,“她要什么你给她什么就好了,总归是孕妇,顺着她些没错。至于其它,以后,以后再说吧。” 王婵看了看李治的脸色,听着他话语中对着萧良娣的百依百顺,不由得有几分失落。 果然,在着他的心中,哪个女人都比自己重要。 也罢,既然他都吩咐了,那就顺着萧良娣的意思来,自己的脸面……自己的脸面有什么要紧的。 李治没有观察到王婵的脸色,他正很认真的思考着萧良娣怀孕带给自己的种种变化。朝堂方面,孩子的存在肯定会让萧家更靠近自己,至于私下里,他原本想着叮嘱一句瞒着长孙颖,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自己这么打算实在是太天真了。 那,那就只能等着时间去抹平这件事了吧。李治在着心里头想着,然后迅速的打定主意,像现在这个状况自己就只能使出“躲”字诀了。 他不好意思面对长孙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那双眼睛,那就只能躲了。 李治这么一想,便直接在后面的几天都不到长孙颖那里去了,直接歇在王婵这里。毕竟萧良娣现在怀孕了,他正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不过夜。如果去其它人那里,再弄出个孩子是让人头大的问题,况且他怕长孙颖多想,所以还是王婵这里最顺理成章。 毕竟王婵是王妃,如今萧良娣怀孕了而她无子,他多安慰安慰她也是人之常情。等着这阵子过去了,他“安慰”完了王婵,再去找他。 李治觉得自己这番处理的很高明,而王婵得到了体贴,也终于觉得萧良娣怀孕总算有点好处了。萧良娣虽然有些委屈李治再也不在这里留宿,但她肚子里有孩子,一切都以孩子为重,自然也只能认了。大家都很好,唯一不大好的就是长孙颖。 自从王婵来她这里传话之后,长孙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对于王婵,她不好直接拒绝,只能说让自己思考几天。这几天里,她也想要找李治问个清楚,但李治却一连许多天都不来她这里,她派去问话的人,也都见不到李治。 “又见不到人?”见着刘绣怏怏的进来,发呆的长孙颖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嗯,说是殿下正在跟人商议国事,抽不出空来。”刘绣努力的想要声音正常,可说话却忍不住带着点哭腔。 自从王婵放了话让长孙颖搬家之后,萧良娣便变得越发变本加厉了,一天三顿饭的过来耀武扬威,弄得长孙颖这里上上下下都十分憋屈。不过长孙颖倒是十分淡定,每天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萧良娣过来她就当是多了个聒噪的八哥,不理睬不答话,闷着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等着她说完了,再让人送她离开。 长孙颖这样固然能将萧良娣气得半死,但是对着改变事情本身却毫无益处。萧良娣的火气已经濒临极限,而她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是走是留,总该有人做个决定。 长孙颖一直想找李治问问,但是却一直找不到李治的人。这次已经是第六次了,她心里头并不太意外刘绣的回答,点了点头后便又坐在那里发呆了。 人的理智跟感情是两码事,理智上明白其实李治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对她有个交代,但感情上还是希望李治能够过来看她,两人能够说说萧良娣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能够容忍着她片刻的小气和尖酸。 “果然我还是修行的不够,这种事情都觉得难受。”长孙颖自言自语道,动了动手指,看着阳光下的倒影,张了张嘴,心里头想着:那咱们就搬了吧…… 主动谦让,不给她添麻烦,这才是最识时务的么。 “良娣,你在说什么?”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站在旁边的刘绣没有听清,忍不住低着头问了一声。长孙颖笑着摇摇头,正要吩咐她准备收拾东西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出现在了门口。 “难道是殿下来了?”刘绣看着忽然出现的小太监,惊喜的问道,长孙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心里头满是雀跃的想着难道他刚才是真的有事,所以才没办法见自己派去的人,这会儿他事毕就赶过来了? 不过很快,长孙颖跟刘绣都失望了。因为来的人不是李治,而是长孙夫人。 看着极少出现在宫内的长孙夫人,长孙颖脑袋里闪过一堆设想,但等着长孙夫人张口揭开谜底后,她才发现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个。 “你这孩子一直懂事识大体,怎么这会儿做出这般孩子气的事情?不过是所住宅,这里能住,那里也能住,你又何必拘泥此处。”长孙夫人看着她,脸上是笑着的,眼却是冷的,嘴里头的话也带着丝丝寒意,“巫祝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因为你的固执对着那未出世的皇孙造成什么影响,难道你要背负谋害皇嗣的罪名吗?” “我,”长孙颖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很想问长孙夫人,如果我是你的亲女儿,你今天也要这般教我退让吗?但这话她不能问。她不是长孙夫人亲生的,跟着这个嫡母只有客气,却无半点感情,自然是既不能撒娇,也不能卖浑,向来都是长孙夫人说规矩,她安静的听着。 长孙夫人宽厚仁和,连教训人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那每句话却都像是冰棱子一样,直戳到她心里头去。 “我不知道萧相公跟父亲说了这事。”长孙颖无力的低下头,不想让长孙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萧相公自然是没说的,”长孙夫人看着她,和蔼的纠正着她的话,“只是萧家与咱们家向来亲善,他家女儿又入宫与你共事一夫,自然希望你们姐妹和睦。萧夫人知道萧良娣怀孕后,特意拜会了我,说多谢你在宫中对着萧良娣的照顾,只是她家孩子娇惯很了,脾气差,要你多担待。人家既然将着姿态摆着那么低,你叫我们如何应承?” 长孙颖的手缩在袖中,紧紧的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委屈,”长孙夫人温和的看着她,话里头似乎充满了怜惜,“可如今咱们两家亲善,你难道要为着这种小事,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吗?” 长孙颖坐在那里,长孙夫人的来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长孙家跟萧家并无故旧,但如今却因为李治的原因已经结成了政治同盟。两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这个时候长孙颖最好不要不识趣的做出什么破坏两家关系的举动。 这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在着父亲与嫡母那里,家族的利益是第一位,很少会考虑到自己的感受。如今嫡母如此温和的“劝”自己,已经是看在自己是太子良娣份上的客气了。若是她嫁的是个普通人,恐怕这会儿已经被训斥为何如此不顾大局了。 长孙颖在心里头一叹,觉得自己真是被李治惯得娇了,还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还以为自己只要咬着牙不松口,便当真能随着自己心意了。 “母亲说的我明白了,”长孙颖低下头去,俯首对着长孙夫人拜道,“之前是我太幼稚,让母亲受累了。我今天就让人收拾东西搬过去,腾出地方来给萧姐姐住。” “你这样就对了。”长孙夫人见着长孙颖屈服了,心里头松了口气,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因着今天这事儿,我不得不多叮嘱你几句。你自进宫以来便深受恩宠,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要谨记皇恩,以宽厚仁和为要,悉心服侍殿下,切不可仗着自己的身份持宠生骄,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叫人觉得我们家的女儿都是没教养的。” “是。”长孙颖又是深深的一躬,表示谨受教诲。 她在长孙夫人面前,很习惯行这样的大礼,一来长孙夫人对礼节要求的很严,行礼规矩会让她满意。二来则是这样她的脸朝着地板,便不用看到她的脸,也不用被她看到脸上的表情了。 长孙夫人训完话,便觉得再无其它可说,又关心了几句长孙颖,叮嘱她好好侍奉李治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长孙夫人回头看看高台上的那飞檐斗拱,在着心里头默默的想到,颖丫头,这事儿你真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那孩子为何不是落在你肚里的。 对着萧家低头,并不是长孙家自甘下贱,只是如今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长孙无忌不得不如此而已。陛下有立吴王为太子之心,虽然被着长孙无忌给劝回去了,可按照皇帝的脾气,谁知道这事什么时候他又会冷不丁的提起来呢?这次好运气长孙无忌正在旁边,那下次呢? 当初魏王晋王,谁当太子都无所谓,可要是换做其他的皇子,长孙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只是其他皇子在着朝中也并非全无根基,所以如今为了稳住李治,长孙无忌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王家、萧家,都是天然的联盟,万万不能因为女儿们在着后宫的那点小九九而生了龌龊。 “要怪,就怪那孩子不是你肚子里的,要不然你父亲哪儿能不支持你呢。”长孙夫人长叹了一声,当初随意送去的庶女,没想到竟然能走到今天,着实让着他们意外。一方面长孙颖没有儿子是好事,让着长孙家不用受太多的注目,压力小了很多。但另一方面却也是坏事,若长孙颖有儿子,不管她自己想不想,长孙无忌都有心给外甥换个媳妇了。 但如今长孙颖什么都没有,于是一切想法都是空谈。关于她很受宠这点,不管长孙无忌还是长孙夫人都没当回事。花无百日红,宫中受宠的女人还少吗?没有儿子的那些很快的就会在新人的挤轧下沦为昨日黄花,默默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所以为了长孙颖舒坦而得罪萧家,是十分划不来的事情。 对于长孙家来说,个把女儿的利益根本不是问题,李治能不能坐稳太子的位置,能不能顺利的登基为帝,这才是关键。只要李治能顺利登基,牺牲长孙颖也无所谓,反正等着他登基后,长孙家还以为送去另外一个长孙氏,造就另外一位长孙皇后。 ** “良娣,良娣?”长孙夫人走了之后,长孙颖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刘绣焦急的喊着她,这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长孙颖回头,忍不住笑了下,然后吩咐道,“让她们收拾东西吧,咱们给人腾地方。” “良娣,”刘绣叫了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这没什么,我早就搬习惯了,”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自言自语的浅笑道,“我之前搬了四次,跟那比起来,这回好多了。” 家人,这个词对别人来说或许很温暖,但是对于她来说,却像是一副寒铁做成的镣铐,冷的让人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唉,昨天那个好多人说女主太包子……女主要怎么不包子呢?……李治对于她的那种感情还是很朦胧的,跟别人不一样,但是远谈不上为她不顾后果,而且她又不像我们这样知道李治喜欢她,她怎么可能很直接对李治说那个女人来威胁我你帮我把她pia死? 说实话,长孙家巴不得她在李治登基前后死掉,这样李治永远会觉得欠了长孙家的,而长孙家也可以名正言顺的送另外一个出身更好的女儿进宫填补她的位置,顺利的踩着她的尸骨上位…… ☆、第83章 发现 李治是在喝屠苏酒的时候,想起长孙颖的。 他那次去检查,孙思邈也说他的病症无可根治,只能慢慢调养,多饮屠苏酒是个好法子。李治不大喜欢那味儿,但在长孙颖的坚持下,也养成了一日一杯的习惯。 这日,他喝着酒,想着多日没见她了,果然原本就很难喝的东西,变得更难喝了。 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应该知道萧良娣怀孕的事情了吧,有没有很生气呢?这会儿就算是生气也该气消了吧…… 朝堂上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高丽的问题终于拖无可拖,于是父亲准备对高丽用兵,还准备御驾亲征。李治知道御驾亲征这个问题自己是不好发言的,所以索性住了嘴什么都不说,但如果父亲真的带兵去了,那么他作为太子势必要担任起监国的任务。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却也是一个非常艰巨的挑战,因为他不像李承乾,不满十岁便有监国的经验,他一直是被作为闲散王爷养的,如今陡然放到这个重位上,不光是别人,就连他自己心里头也有几分心虚:我真的能担负起治理一个国家的重任吗?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真心忙的有些忽略了她,如今这晚上正好有些闲暇,李治皱着眉头喝完了屠苏酒,便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刘问道说道,“咱们去长孙良娣那里转一圈吧。” “是。”刘问道听到这话,心跳慢了半拍,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在前面走路。 因为心虚,当然也有些期待,李治这一路上走的就格外磨蹭,但是再磨蹭也没有几步路,所以等着走到长孙颖住的地方外,看着那纸窗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半天没有动弹。 “殿下,咱们要不要进去”刘问道在旁边陪着李治看了半天,小声的问道。 “去,怎么不去。”李治回过神来,欲盖弥彰的摇了摇头,然后大跨步走了进去。 刘问道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吸了口气,然后跟着走了进去。 李治一进门,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房间里的陈设变了许多,长孙颖惯用的家具器皿都消失不见,当下就想着难道她是被一打击,连着喜好都变了? “妾身见过殿下!”李治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着萧良娣带人从着内堂里走过来,喜滋滋的对他拜倒,李治当下惊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间显然已经过了正常的拜访时间,他再天真也不能当萧良娣是来找长孙颖拜访的。 “不是你安排妾身住在这里的吗?”萧良娣抬头,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李治无辜的问道。 李治很想对她吼我几时让你住进来了,但是他这人好面子,知道这不是发脾气的地方,也不是发脾气的时间,于是阴沉着脸一甩袖,直接走出了门。 “殿下,殿下,”萧良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当时意外了一下,却还是硬着皮头跟了过去。 “良娣,还是留步吧。”刘问道站在门口,虚挡了一下萧良娣,然后不等她回答,便低头一作揖的跑出去追李治了。 李治走出了门,到着院中被冷风一吹,倒是冷静了下来,待着刘问道跑出来跪在身边,也没二话,一抬脚就把人踹翻了,冷冰冰的问道,“她在哪儿?” 刘问道伺候他这么多年,也是知道他的脾气的,不敢在这个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忍着胸口的疼爬过来伏在他脚下说道,“奴婢不知。” 李治听着刘问道这话,冷笑着哼了一声,虽然一句狠话都没放,却是让着周围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殿下,这是真的怒了。 “奴婢不知,但奴婢已经叫人去打听了,不过片刻便有回报。”刘问道跪在那里,咬着牙满身冷汗的把话说完,“奴婢只知道听殿下的命令,殿下没有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便是瞎子聋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刘问道知道,这番话他现在不说,那么这条小命很有可能就不保了。 在着长孙颖的问题上他很明显是领会错了上面的意思,但是这个错误仍然能补救,因为长孙颖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他只怕被李治误会他与着别人有勾搭,刻意蒙蔽李治的视听。 李治是眼睛里掺不得沙子的人,若真这样,他当真难逃一死。 听着刘问道的话,李治心里头气得厉害,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阴沉沉的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刘问道派去“打听”的小太监很快就过来了,见着这边这阵势,吓得抖抖索索,但是跪着回禀了长孙良娣就在萧良娣原先住的地方呆着,她们俩是换了房子。 李治抿着嘴,面色骇人的朝着长孙颖住的地方走过去,刘问道在着后面的地板上挣扎着捂着肚子站起来,却也匆匆的跟着走了过去。 殿下没有张口处置他,那么,他这条小命也算是暂且保住了。 ** 差不多的房屋,只是这边的灯点的就比那边少了一半多,室内的灯光也更加昏暗,仿佛满屋子的人都歇了一般。 李治站在门口,只觉得手心一片汗涔涔,这回是真的不敢进去了。 他怎么能这么疏忽,让她受这般大的委屈呢!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李治一想都知道肯定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自己在着心虚中忽略了她这边的状况,才被人捡了漏子,将她逼至于这般境地。 他几乎不敢想象,长孙颖找他被拒的样子。她换地方住这是自己看得到的,那在着自己对她不闻不问的这一个月里,自己看不到的那些地方,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李治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周围人都被他吓到了,也没有人敢劝,一行人都在那里陪站,半点声音都没有。 最后,还是吱呀一声门开了,只听着一个宫女笑着边跟里面说话边往外走,“好了,我这就去取,你们待会儿可不能耍赖。” 她说笑玩,转过头正往前走,却看到月光下站的的李治一行人,笑容陡然被掐住了,等着反应过来,就已经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原本,她们这些人见他是不用行此大礼的,但经过那么一桩事之后,仿佛所有人都被吓到,胆子忽然小了起来一样。 李治看着那跪下的宫女,他还是认得这人的,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宫门外的响动,自然也是惊动了里头的人,只见着刚才还和和乐乐的气氛忽然就鸦雀无声了起来,还没等着李治反应过来,长孙颖就已经带人站在了门口。 他看着她,或许是因为夜深的缘故,她已经散了头发,只穿着亵衣亵裤的在那里站着,一身白色的衣裙,如瀑的黑发,影影绰绰的像是一个影子。 她看见是他来,也十分意外,但是那意外中却并不全是惊喜,也带着些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站着那里看着他,杏眼微微的睁大了些,等回过神子后,便有了几分薄薄的笑意。 “九郎来了啊。”她柔柔的笑着说道,然后理了理头发,侧着身子让他进去,“怎么不早说一声,我都没个准备。” 她的声音很平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仿佛他这月余的冷淡不曾存在,仿佛她也没有受到半分委屈。 长孙颖要是一见面就撒泼闹脾气,他有些无措,便也习惯,仿佛只要她对着自己气一气,自己让着她些,便可以将着他欠她的那些还清了。可谁知道她对着过往的什么都没提,反而让着他本已歉疚的情绪又满溢了起来。 李治听着长孙颖给她的台阶,只觉得嗓子一梗,什么东西在那里堵得慌,忙低了低头,快步走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换了屋子,东西还是那些东西,只是却少了很多玩意儿。李治只是匆匆一扫,便晓得她是收了那些东西。 果然,是伤心了。 两人在榻上对坐着,他攥紧了她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她笑着看着他,轻轻的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吃过饭了吗?” 长孙颖猜到李治会来,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的来,当初想好了要怎么对着他撒娇诉委屈,将着自己忍着的东西都赚回来,可等真见了面,却都忘了光光的,满脑子便是何必呢。 何必,何苦,何至于? 或许是家人给她的那击太重了,近来她对许多事都只感觉到一阵疲倦。见着李治也是这般,她忽然就不想跟着他闹了,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所以,她喊他近来,无关于原谅不原谅,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也真的是想他了。 别为难自己,长孙颖在心里头对自己说,这世界上有太多人正在为难着她,要是她自己也跟自己过不去,那日子可真的就没什么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孙颖住在哪里,这是个问题。放心,肯定不会让她就这么吃萧氏的一个闷亏的。 ☆、第84章 搬家 李治坐在那里,看着长孙颖在她面前,虽然她的态度仍然是谦和的,但是他却明显的感觉得到,她对跟着自己之间仿佛是蒙了一层纱,亲热中透着生疏。 “不是我做的。”看着她的笑容,李治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解释的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极了狡辩。 长孙颖愣了下,有些发怔的看着李治。 这算是道歉,还是撇清关系? 她笑了笑,垂下头淡淡的说道,“事情都过去了,九郎不必介怀,以前是我不懂事,叫你为难了。” “真的不是我,”李治这个时候却是顾不上面子里子了,他本能的感觉到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那后果会非常非常的严重,所以当下几乎是不依不饶的拽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让她无法逃避的面对她,“是我不对,是我太忙了,让人钻了空子,害你委屈了。” 长孙颖没有张口,她坐在那里,认真的思考着李治这话的真假,然后很快就有了答案。 以着他的身份,他没有对她说谎的理由,所以他的话应该是真的。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 长孙颖怔怔的坐在那里,看着他握着自己手的手,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滑了下来。 刘绣她们在旁边看着她的眼泪出来,反倒是松了口气。自从搬过来之后,良娣就一直不大对劲儿,没哭过也没闹过,一丝怨气都没有,这反倒是让她们心惊肉跳的,生怕把人给憋坏了。如今对着殿下,她总算肯发泄出来,这真是太好了。 宫女们见着他俩这容不下外人j□j来的情形,都颇懂眼色的退下了,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李治看着长孙颖哭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这次会让他觉得那么心疼,眼泪一滴滴落在他手上,无声无息的,让他头一回意识到,她的委屈一向很安静。 “对不起,”他伸出手将着她抱进了怀里,轻轻的哄着,就跟他当初第一次见着她那样。 ** “为什么会搬?”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李治抱着她,一边玩着她的发梢,一边有些抱怨的问道。 她太安静了,如果她当初烈性点,把事情闹起来,那么他便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情,也就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其实不算你的错。”长孙颖半眯着眼睛窝在他怀里,脸上有浅浅的笑意,“母亲来劝过我,我想着不能让大家都为难,索性便搬了。” 长孙颖很想说,哪怕是闹将起来,碍于大局的问题,李治也难偏颇自己,所以他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但李治来了,她便不能说这话,于是笑着用母亲来过的事情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遮掩过去。 “长孙夫人来过?”李治听到这消息,却是眯起了眼睛,显然对此十分不悦。长孙颖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伸手拍了拍他,反倒是宽慰他,“也没说什么,我都习惯了。” 李治抱着她,长孙家是如何对待长孙颖的,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头却有数。他对于女人们的心思或许未必有多明了,但是对于朝堂,对于在这个局势下,长孙无忌会做出什么选择却不意外。 对于她来说,那些家人是绝对不可能作为依仗的,背后捅刀子却不稀奇。 听着她的劝慰,李治将着头埋在她的颈间,说不出的郁闷,“他们待你不好。” “我还有你呢。”长孙颖笑了笑,捡他喜欢的听。 “我,”说出这句话十分艰难,但是在这个气氛刚刚好的时候,李治很真诚很自责的说出了心里话,“我待你也不大好。” 长孙颖听着他这话,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看着头顶的帐幔,由衷的说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至少,他是无意中让她受委屈的。至少,他发现她受委屈了,还知道来道歉。而长孙家,却一直都认为,从小到大养育了她,对她来说已经是恩深难报,所以不管怎么对她,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长孙颖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却让李治越发的心酸。他搂着她,想了很久,才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放心,我会对你更好的。” 长孙颖听着他这话,只是哂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对她好?什么叫对她好? 他所能待她的,终究有限。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萧良娣将着她的住处夺走了,难不成他还真的会为了自己跟萧家翻脸,将着自己的房子抢过来不成? ** 但是长孙颖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李治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天长孙颖正在屋里头逗李忠玩儿,身边人建议教着开始说话的李忠背些简单的诗文,徐芷甚至还好心的搬出了论语,说什么多听听说不定等李忠会说话一张口就是子曰了。还拿着自己姐弟三人佐证,以表示这种方法行之有效,弄得长孙颖哭笑不得。 长孙颖知道她们都是好心,希望她这养子出色点,好为她挣面子,只是长孙颖思考再三,觉得还是不要太揠苗助长的好,李忠是什么就是什么,他这个庶长子的身份本来就敏感,有时候平庸反倒是可以保命。 不过不逼着李忠学文,其它开发儿童智力的游戏倒是可以做,所以长孙颖常常把他放在榻上训练他爬来爬去。这天她们跟着宫婢正在屋里头嬉乐呢,忽然听着外头啪啪啪的声音,长孙颖愣了一下,随即就挑眉让刘绣带人出去看。刘绣领着宫娥们出了门,等会儿进来时,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怎么回事?”长孙颖有些不解的问道。 “外头,是殿下。”刘绣一脸古怪的回答道。 “怎么闹这么大动静儿?”长孙颖放下孩子,好奇的往外走,李治来了不进门是怎么回事,以及他来就来了,闹腾的动静儿这么大,是在拆房子啊? 结果,等长孙颖出门之后,看着眼前的画面还真是傻了眼,李治当真在带着人拆房子。 “你这是做什么?”长孙颖一头雾水,沿着墙根儿下慢慢往外走,李治见着她来了,让人停住手,笑得一脸灿烂的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在屋里头呆着吧,我这里很快就忙好。” “你都拆房子了,我还怎么坐得住。”长孙颖走过去,跟他站在一处看着那爬到房顶上努力揭瓦的工匠,有些迷惑,“要重新扇瓦?” 虽然是皇宫,但是房子住久了,日晒雨淋的,房上的瓦片难免有破漏,所以每年都工匠都会来补换。但是像现在这样闹得天翻地覆的架势,长孙颖却没见过。 “差不多吧。”李治笑了笑,然后还不等她说话,按着她的肩头,抬起另外一边的袖子护着她,“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往那边去点。” 长孙颖被李治连拉硬拽的站到了台阶边,看着匠人们在房顶啪啪啪,手脚伶俐的将着瓦揭起来扔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就将着外间半沿子都扒拉下来了。长孙颖不知道李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着急的拽着他的手说道,“你这是想做什么啊!你这么一折腾,我今天晚上怎么睡觉!” “这地方住不了,咱们正好换个地方住。”李治笑眯眯的拍拍她的肩,令她稍安勿躁,然后直接挥挥手吩咐那边的人,“行了,不用再掀了。你们几个手脚利落点,赶快去收拾箱笼搬家。” “搬家,我往哪儿搬啊?”长孙颖意外的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想,难道他真个儿把着萧良娣给赶走了。 “好地方。”李治显然早就有了主意,直接搭着她的肩膀就往外走,“地方我都收拾了好多天了,比这里大着些,你看喜不喜欢,有什么缺的,我让人给你拾掇。” “可,可我能往哪儿搬?”长孙颖看着他拥着自己出了门,心里头的疑惑更重。很显然萧良娣还在远处住着,李治并没有动萧良娣,但是除此之外,这宫里头能归他处置的地方实在是有限。毕竟皇帝还活着呢,他这个儿子都是借住,还能越俎代庖了不成。 “搬咱们家。”李治笑了笑,拍着她的手让她上了辇车,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直到出了门长孙颖才恍然大悟,李治带她来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皇宫李治不能安置,但是作为太子,他还有一大院房子呢,那就是东宫! 长孙颖跟着李治进了东宫,虽然他并没有来住,但是东宫的仆役一应俱全,花木繁茂,比着宫中自是另一番景象。李治拉着长孙颖满目在其间,笑得一脸开心,“晚不我不放心你留在那里跟她们置气,所以干脆将着你迁过来住。这地方大,她们又都听你了,你呆在这里我放心。” 他想了想,特别补充道,“反正早晚都要搬过来,这里也不远,我每天会过来看你的,要是不能来,我也使人跟你说一声。” 自己这算是被金屋藏娇了?长孙颖乱糟糟的想着,辨认出李治给她安排的处所之后,心里头却是一惊,努力的就要往回缩,“这地方于礼不合,我不能住。” 李治给她指的屋子,在规制中根本就是太子妃的寝宫。 “你屋子坏了,不能住人,我当然要给你找个新处所了。”李治对着她眨眨眼,却是按着不让她走,“而东宫那么大,你住偏僻的地方我不放心,当然要住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这,”长孙颖还想要推辞,却被李治给阻止了,“听我的,这次没错,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敢让你搬家了。” ☆、第85章 摆平 人有时候被打动,就只是因为普普通通的一句话。 李治的这句承诺虽则简单,但是却一下子就戳到了长孙颖心坎里去。 没有人生来就胆小,有时候畏惧只是审时度势之后为了保护自己而采取的措施。在着长孙颖的童年,因为母亲根本无力保护她,所以温顺是她能生活下去的保障。母亲受宠,自然有人看不顺眼,自然有人来挑衅,她的东西总会被夺去,所以她也养成了凡是忍让的脾气,乐观的想着反正自己的东西也不是自己得了,被人要了就要了。首饰可以让,衣服可以让,房子处所都可以让。让到最后,叫着谁都觉得跟她较劲儿是顶顶无聊的事儿,这样便能得一夕安稳。 这次萧良娣的事情也是如此,若不是李治把她的心惯大了,长孙夫人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什么都没有,所以她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脾气,再次忍让。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看着她受委屈,他变着法儿的为着她争口气,也第一次说出了,他不会让她再搬家的承诺。 长孙颖其实知道李治也不好过的,他们都是谨小慎微下生活的人,他为着她遮风挡雨,其实是冒着风险的。正因为如此,这份用心却让她倍加感动。 “我给你添麻烦了。”长孙颖往日里哄着他甜言蜜语说起来那是个不要钱,只是真的到了情深处,却不知道要怎么张口,只是握着他的手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李治看着她,也是满肚子话无从讲起,最后只能说,“我,我也没用,做不了什么,你受委屈,我也只能暗度陈仓,咱们,” 说道这里,李治却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做晋王时不能自由,可谁知道等做了太子,却更加的不自由。他当初奈何不了王婵,如今便也奈何不料萧良娣。 这事情遭着丢人,说起来却更丢人,所以无论如何,他从心里头都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长孙颖一笑,伸出另外一只手包住了他的手,抬头看他,两人都从目光中读出了那份盈盈的情谊,最后相视一笑。 李治揽着她的肩膀,看着那飞檐斗拱感慨道,“咱们都不容易。” “会好起来的。”长孙颖靠在他怀里头,由衷的感慨道,“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想,后来的人只会笑着他是如此好运的“捡”了个皇帝,却很少有人知道,从储君到皇帝这一路,需要多么艰苦跋涉才能到达。 这几个月长孙颖对着他不闻不问,却也知道李世民对于太子的人选仍然在动摇。四月份的时候,太宗亲临两仪殿,李治在旁侍奉,李世民就冷不丁的问道,“太子的性情,外面的人可曾听说过吗?”当时长孙无忌刚好在李世民身边,于是十分机灵的回答道,“太子虽然没有出过宫门,但天下人无不敬仰其德行。” 长孙无忌的话让李世民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他仍然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我像太子这个年龄,十分不喜欢循规蹈矩,按照常规办事办事,可太子却自幼就待人宽厚仁慈。这虽然是好事,但是古谚语也常说,生男如狼,最恐如羊。我希望他年纪再大些,性格会有所不同。” 李治在旁边立着,知道李世民这是嫌弃他脾气太好,不像父亲了。只是这时他也不好反驳,只能给旁边人投以求助的眼神。这个时候还是长孙无忌挺身而出,用着话将李世民堵了回去,“陛下神明英武,是拨乱反正的大才;太子仁义宽厚,是守成修德之才。你们父子俩虽然兴趣志向爱好都不相同,但却各当其职分,这正是上天保佑我大唐国运,降福于万民百姓啊。” 长孙无忌用话堵住了李世民,李治算是逃过一截,但他平时生活的如履薄冰,其中便可见一斑。 长孙颖知道,虽然同为太子,同时有师傅,但是李治的自主性比起当初李承乾来差多了,因为太宗如今实在是太好为人师,总喜欢将着他带在身边教导,这样一来就容易总显得李治像是个在父亲膝下承欢的小孩子一样,而让人忽略了他其实早已成人。这对于李治身为太子树立威信极其不利,但是皇帝的举动,没有人敢说不是。 也就是这年,李世民在教育李治时,说出了那句鼎鼎有名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成为他圣明的根据,但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长孙颖却是知道,他压根儿没有做到,努力恪行这一原则的,恰恰是他那不起眼的儿子。 这是贞观十八年,长孙颖不记得李治是哪年登基,但她总算知道他是少年天子,所以日子还有个盼头,于是靠着他的怀里时,想到的也是“只要我们坚持咬牙撑过去,总有雨过天晴的那天。” 有着此人相伴,这看起来无涯的生似乎也不那么难捱了。 ** 长孙颖日子过舒服了,自然就有人过的很不舒服了。 萧良娣初听着长孙颖搬走,还挺高兴的,毕竟长孙颖搬到了东宫,离着皇宫就远了,算是被间接的打入了冷宫。但是当她仔细一研究,发现长孙颖竟然住在离显德殿最近的地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属于太子妃的住所,她一个良娣,怎么敢住在哪里? 萧良娣不是一个能忍话的人,所以待着李治来他这里时,她就很明白的想着李治提出了不合规制这个理由,可谁知道李治却是笑了笑,很是平静的告诉她,“阿颖那里住所坏了,宫里头又不方便腾出住所,我禀明过父亲,让着她迁到那里去的。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我在那里住了那么久,房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坏!”萧良娣听着李治偏袒长孙颖,气得没有办法,忿忿的挑起这个毛病,“她是装的!” 李治听着萧良娣这话,并没有跟着她争辩,只是笑着反问道,“你当初住的时候,当真没有坏?” “没有!”萧良娣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放弃任何一个给长孙颖穿小鞋的机会。 李治听着这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萧良娣在旁边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就当她以为李治会倒向她这边时,没想到李治忽然张口道,“既然当初那殿里没问题,你为什么要搬?” 李治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把萧良娣给问住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治,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说自己原先住的地方风水不好,不利于孩子,这个话可以拿来要挟王婵,但是却无法跟李治说。因为她一旦说了,那便势必要解释她为什么知道风水不好,那她娘家人带着外人进宫的看风水的事情便会暴露出来,这个一暴露出来,便是死罪。因为这是违反宫规的,虽然大家暗地里没有人不求助鬼神,但谁都不会把这个秘密暴露出来。 所以,萧良娣换房子明面的借口,的确是房子“年久失修”。 看着笑得一团和气的李治,萧良娣莫名的从着心里头感觉到一阵慌乱,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仁善的丈夫,似乎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好拿捏。 她这个时候要是坚持长孙颖住的地方不可能出问题,那么她当初逼着长孙颖搬走给自己换房子的理由也就不成立,那么她的好妒成性也就会被坐实…… “是你记错了吧。”李治笑着说道,牵着她的手坐在了旁边,很温柔的安慰道,“你瞧瞧,怀孕了总是容易忘东忘西,有所遗忘也不奇怪。” “是。”萧良娣这回不敢犟嘴,既然李治给了梯子坎儿,她也就顺杆的爬了,勉强笑着附和道,“是我记错了,那房子是坏的,的确是坏的。” “是啊。”李治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你住了我不放心,让着阿颖住在那里,万一出了什么错怪到你头上,我可就难受了。所以东宫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她在那里去,免得整日里在你跟前打转,影响了你的心情。” 李治这几句话说的极其舒服,萧良娣听着觉得他还是为自己着想,心里头不由得舒服了许多,也只当着李治刚才的骇人是种错觉,小声的嘟囔着,“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她住那里啊。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太子妃知道了会不高兴。” “怎么会呢,”李治坐在她身边,笑着揽着她的肩膀,“那地方还是太子妃主动提出来的,因着没有人住,东宫里的房子也不是处处都是好的。她说让阿颖一个人住在那里,的确是委屈了她,若是还让着她与现在一般拘于偏殿,实在是良心不安,所以就将着她要住的地方指给阿颖了。她素来贤惠,我自然不好拂逆了她这片好意,所以就这么做了。” “竟然是她!”萧良娣听了李治这话,心里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子都冒起来了,还专门都针对着王婵。 事情到此,可就完全转了味道,在萧良娣看来这已经不关长孙颖的事情了,而是王婵变着法儿的给她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唉,我最近遇到很多摆不平的事情,所以更新实在是受拖累了…… 李治,远目,还真心蔫坏蔫坏的啊~ 越看史书,就真心越不喜欢李世民。征高丽之战开始了,这场仗太多的人说不能打,有大臣甚至死前还说千万不要打,可他怎么样?还不是打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太多人敢违逆他的命令了,所以我越发的觉得他跟太祖颇有相似之处。 ☆、第86章 请求 祸水东移这招,老实说李治还真没想到。这与智商无关,与经验有关,他能这么做,也是有人指点。 萧良娣这次的举动的确是恶心到了他,但可惜他根本动不得萧良娣,甚至于说还要倚重,因为皇帝准备北伐,萧家在其中担任了非常重的职责,如果做得好了,显然对李治是十分有利的,所以这会儿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团结已有的位置坐稳位置。 但是李治也不是那种能打碎牙往肚里头咽的人,萧良娣如此兴风作浪,他不可能任着她妄为。 简单的来说,李治觉得自己只是疏忽月余,就能让长孙颖易居,那万一高丽之战,他负责监国,半年回不来的话,那他回来时还能见到长孙颖吗? 他可是一点都不怀疑萧良娣会闹出人命来。人的胆子都是被纵容大的,她原本就胆子不小,如今她都胆敢赶走长孙颖,那再着没有惩罚的前提下,来日要了长孙颖的命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不管怎么样,李治都要将长孙颖隔得离她远远的。 地方他选好了,只是理由却还找不到,这个时候,有人献策,王婵便是落到了他眼里。 相对于长孙颖的弱势,王婵无论是家世和名分上显然都与萧良娣势均力敌,有着她牵引着萧良娣的视线,萧良娣应该在短时间内不会注意到长孙颖。 出于这种考虑,他直接就将着长孙颖放到了东宫。表面上看起来,东宫与着皇宫有一墙之隔,不得出入,他又不在那里住,形同于冷宫。让长孙颖住在那里,会让人觉得她不受重视,容易堵住悠悠众口。 李治跟王婵提这件事时,王婵果然有些意外,第一反应是,“那里房子都好久没有人住了,长孙良娣过去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反正也没什么大妨碍,她不是在乎这个的人。”李治点了点头,心里头倒是因着这句话对着王婵有了些好感。 总算不是个太没心的人,还知道关心下能不能住。 “这个,”王婵犹豫了好久,自己在心里头也打着小九九。萧良娣将着长孙颖赶走的事情,她也有纵容之责,所以当意识到会错李治的意思时,她一直怕李治找她的麻烦。但让她松口气的是,李治对此好像挺无所谓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除了在长孙颖那里歇了一宿,也没做出什么举动。 难道是对长孙颖的情份淡了?王婵想到长孙颖被“冷落”的事实,有一半兔死狐悲的唏嘘,另外一半却是窃喜。因为很明显,长孙颖一失宠,李治分给她的时间就多多了,所以她从心里头想,自然也是希望这种状况可以长长久久的持续下去。 想到长孙颖搬到东宫去,离着李治就更远了,她便按捺住心里头的愧疚,点了点头说道“若你觉得这样安排好,那边这样安排吧。” “她住那里,离着萧氏远些,也免得她俩总生事的让你为难。”李治既然得偿所愿,便不吝啬几句好话。王婵听了也是感动万分,她很想对着李治说些什么,但是个性的拘谨却让她不好言明,最后只能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句,“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 “嗯。”李治随口应了一声,心思却早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既然她住过去本来就有点委屈了,那要不要她住的稍微好点?” “您看着办就是。”王婵心里头也觉得对长孙颖稍微有些愧疚,便点头应允了。李治得了她这句话,心中大定,便直接指了院子给长孙颖修整,王婵后来知道他指的处所是自己的,想着总归自己不住,暂时让给她也无所谓,于是便没有反对。 李治对于王婵的配合度非常满意,作为报答,他也很仔细的甄选了一下王家的青年才俊,补充到这次出征的名单上去。毕竟相比常规的转迁途径,战场是最容易被拔擢的。如果这帮人中有那么几个有了出息,对于王家,对于王婵,对于他自己,都是极好的。 只是这番过程被着李治稍微一加工,到了萧良娣的耳朵里,便成为了另外一码事。萧良娣向来都是不啻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别人,所以面对长孙颖已经被她“踢出局”的状况,她很快就将目标对准了王婵。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么。 她们明争暗斗憋着使劲儿,李治终于松了口气。反正皇帝要御驾亲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身为太子自然不可以厮混在宫闱中,不管能不能帮上忙,都要努力的帮忙,所以逃的那叫个名正言顺。虽然后宫不好去东宫,但是他在前朝却极其方便,在弘文馆听着儒生们辩论累了,直接就绕过去休息。或者人多的时候干脆移到崇文馆去,那样还直接能在长孙颖那里吃饭。 这样一来,日子虽然忙忙碌碌,但是心里头却是踏实的,所以等再次见到武媚娘时,李治第一次对她发自内心的感谢。 她这可是帮他了一个大忙。 武媚娘持着灯笼站在路边,行完礼之后起身盈盈一拜,笑着问道,“看着殿下近日来气色不错,想必烦恼之事已经解决了。” “托你的福,都解决了。”李治挥挥手,让着左右心腹稍微散去了些,才好奇的打量着她,“所以,我十分好奇,你这样诚心诚意的帮着我,到底有什么图谋?” “妾身爱慕殿下,这个理由够吗?”武媚娘微笑着眨了眨眼,美目中眼波流转,颇为勾人。 “要是这种答案的话,那我便不必听了。”李治看着她,也同样笑的温和,只是显然压根儿就没相信她这话。 这女人属狐狸的,十句话里只能听五句,五句里只能信一句,他也是因为这次她的确帮了大忙,他才有兴趣停下来问问她的企图。若她只是想要拿这些言词敷衍,他也就没有和她玩下去的*了。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对等的,他可用的人并非她一个,而她能巴结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武媚娘看了看李治的神色,知道他是完全不信自己这挑逗的话,心里头不禁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是正色了起来,“我如此为殿下尽心尽力,不过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心里头想着,若你知道萧良娣跟长孙良娣的矛盾原本就是我挑出来的话,恐怕你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听我说话了。 真是可惜,一个木一个憨一个傻,竟然还能在着这宫里过得好好的,平步青云,而我却要为了一线生机忙忙碌碌,饶是一直坚强自信的武媚娘,这会儿也不由得生出一种命比人贱的怀疑了。 “你说,我考虑考虑。”李治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并没有一口答应武媚娘的要求。 武媚娘思考再三,她心里头要求的事情很多,关键是看哪一桩是最合适的了。既要打消李治的疑心让他认定自己的确是对他有所图谋,又不能要求的太多让他起了逆反心理,不但拒绝自己的要求还离自己越来越远…… 武媚娘脑袋飞快的转着,衡量着每件事的难易程度以及所代表的意义,当她联想到最近朝中格局时,立即有了主意,“妾身想要求的事情,是与妾身的兄长等人有关。” “为他们求官?”这种理由并不陌生,李治点了点头,觉得可以答应。但他没想到武媚娘的反应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非也,妾身是求殿下这次千万不要给他们任何建功立业的机会。” “哦?”李治拉长了语调,颇为玩味的看着武媚娘,显然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最近朝廷有战事,想要建功立业的各家子弟都会努力挤进这番队伍中奔个前程,妾身的兄长也不例外。妾身为殿下做这么多事,不求殿下有厚赏,只求着殿下满足妾身的一个条件,”武媚娘对着李治一拜,神情坚毅的说道,“那就是若臣妾的兄长自荐或者被人举荐到御前,请殿下寻个错处发落了他们,千万不要给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有趣。“李治听着她说完,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笑了,”宫中的女人们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各个都巴不得自己的娘家显贵,你倒是反其道行之,生怕你家出彩了?“ ”是。“武媚娘神色平静的回答道,”奴婢家中的事情,殿下想必也知道了,他们既然不仁,那便不能怪我不义。“ ”你这样可是损人不利己啊。“李治笑着说道,武家能不能有机会他丝毫不关心,但武媚娘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毫不吝啬时间的多跟她说了几句话,”女人家还是温柔些的好,毕竟是你的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为何不放宽心胸,以德报怨呢?“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武媚娘露出一个苦笑,然后抬头看着李治,颇有了几分可怜的意味,”妾身就是这样的性子,这辈子怕都是改不了。“ 李治见惯的模式是大家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让,还极少见着武媚娘这般豁出一切只为将别人拉下马的人呢,于是一时间震惊的都没有说话。不过相对于自己的委屈,她这种做法虽然不成熟,但却解气许多,所以李治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点点头,对着她承诺道,”好,你这个请求我答应了。你放心,不仅是现在,至少在我当政期间,我都会让武家蹿不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今天就要坐火车北上讨生活了,希望一切顺利 ☆、第87章 子嗣 长孙颖在着东宫里头住了很久,少有人打扰她,所以高阳公主来看她时便有了那么点雪中送炭的味道。 “我还当你在这里受苦受累呢,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高阳公主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样子,未进门先闻笑声,等着进来了后仿佛将着阳光都一路带了进来,让人也忍不住翘起了嘴。 长孙颖见着她带来的几大箱子东西,都塞满了日常吃用的物品,虽然都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可收集起来也挺费心思的,可见她是用心关心自己,心里头也不免带了几分感动。 “外头怎么说?”长孙颖笑笑让人把东西收下去,她一向不喜欢收人东西,要是别人送来,多半都得推辞出去。但是遇到高阳公主,她看着她嫌弃的眼神,笑着说道,“反正你是大富翁,我个穷良娣就不跟你客气了。” “也就你好意思说。”高阳公主翻了个白眼,然后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悻悻的说道,“还能怎么样?不就那个样。说是萧良娣受宠的很,直接都把你给踢到冷宫里去了。” 高阳公主是八卦王,不管是朝堂宫廷还是市井流言,她是什么都知道,长孙颖想知道外面人对自己的观感,向来都是问她。 “要她们知道住冷宫这么舒服,怕都要抢着过来了。”高阳公主看着周围的样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长孙颖如今这状况,在外人眼里头算是倒了霉的,所以平时巴结她的那些人不敢来不说,就是关系好的也想着避嫌,只知道她搬进了宫里,但极少有人知道她现在的状况。高阳公主也是鼓起很大勇气才跟李治说想来看看她的。原本以为也没什么希望,没想到李治考虑了下却点点头,说了一句“你去陪陪她解解闷也好”,让人带了她过来。她进来才知道,传言跟事实有多大的差距。 长孙颖笑了笑,没有多说。李治跟她说过最近事情多,她能不招人惦记就不招人惦记,所以外人对她知之甚少。高阳公主看起来也是担过一番心的,这会儿发现自己浪费感情,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传言成这样子,对九郎的名声会不会有害?”听着外头人传言萧良娣的蛮狠,长孙颖担忧的却是影响李治的名声,毕竟治内不言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她实在是怕皇帝以内宅都管不好为理由斥责李治。 “看你这样子,我都有些怀疑这消息是不是九郎自己放出去的了。”高阳公主撇撇嘴,冲着长孙颖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萧家更王家本来就势均力敌,掐起来不意外。倒是萧良娣作风太过于厉害,闹得萧家人觉得很对不起哥哥,所以如今对他好着呢。”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想了想李治的作风,不由得哂笑道,他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遇到事情都习惯性的转向对自己好的一面,所以装委屈骗萧家实在不是什么问题。 “你什么都哦哦哦,他哪里需要你担心,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高阳公主看着长孙颖温吞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没听说圣人御驾亲征的事情都订了?过年后就开拔,到时候太子肯定要监国,我听说了,太子大约会在定州。” “啊,”长孙颖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是,“九郎也要离京?那长安怎么办?” “长安有百官衙署,又有公公坐镇,有没有太子跟陛下都能自行运转,问题不大。”高阳公主挥挥手,很不在意的说了这个问题,然后看着长孙颖紧张的说道,“朝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在乎的是太子啊!” “哦,对啊,”长孙颖无意识的答了一句,心里头觉得李世民这个安排怪怪的。从表面上来看,房相老成持重,当年秦王打天下时他便一直帮着李世民稳固后方,所以这回李世民出征,让他守着大本营是应该的。但仔细一想,当初李世民是没有儿子啊,如今李世民都有儿子了,太子的职责之一便是监国,皇帝不在时,太子向来都是留守京都,代皇帝处理各项事务的。当年李承乾来便是这样,只是如今换了李治,怎么就变了样子,不留李治在京城,反而把房玄龄这个老管家留在京城了? 要说太子刚立,执政经验还不丰富,那便更不该把他调去定州地方去了啊?留在京城,留房玄龄等人辅佐,帮助李治积累治国经验,这才是正确太子培养方法么。把他调去定州,那能学得到什么? 不知道别人心里头怎么想,但是长孙颖听着这话,只是心里头觉得不妙到了极点,皇帝先是问太子可否服众,后面的举动却是压根儿不希望他做出什么成就来服众,这到底是什么节奏?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哪怕是高阳公主他也不能露半点口风,于是打着哈哈说道,定州在哪儿啊?比洛阳离长安远吧?也不知道他们会呆多久,要是一直待到夏天的话,那我现在是不是就要给他多准备几件夏衣?“ 高阳公主见着长孙颖这样子,忍不住按住了头,一副不忍再听的样子,”你瞧瞧你,这辈子都改不了老妈子的命。他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吃穿住行用得着你操心?“ ”那不一样,“长孙颖知道具体的还要等李治回来再问,于是只在嘴上跟高阳公主拉着家常,”宫里头六局那些只是差事,哪里有咱们自己人上心。东西是不缺的,但未必合用。“ ”你啊,“见着她如此这般不开窍,高阳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将话挑明了说道,”我是要你防着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长孙颖还在想着皇帝这招安排的深意,脑袋一时没有转过来,显得有些白痴。 ”他这一去,起码都要将近半年的时间,身边能少得了人伺候?“高阳公主捂着头说道,”你,就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长孙颖完全摸不到高阳公主的脑回路。 ”他要去定州三五个月,身边少不了女人伺候,你就不怕有女人趁着你不在上位么?“高阳公主见长孙颖怎么都领会不了精神,于是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男人可是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所以你能去自己去,不能去着就把自己身边的人送到他身边去,总之不能让他过了半年弄个不明不白的小妖精回来!再弄个萧良娣,你当你有几条命啊!“ 长孙颖听着她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高阳公主见着自己一片好心,她却满不在乎,顿时来了怒气,直接站起来就说,”你还笑,你,你,我不跟你说了。“ ”好了好了,别气别气,我记着你的情,明儿就挑人。“长孙颖见着她发火了,赶紧拉住她的手将着她按在沙发上笑着哄了半天,等高阳公主不气了,这才问道,”怎么,是驸马带了什么女人进门了?“ 长孙颖就觉得高阳公主今儿不对劲儿,等说着这事来,这才意识到高阳公主的不对劲儿在哪儿。 高阳公主是天之骄女,从出嫁就是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头哄着的,等闲她怎么想得起防着丈夫身边的女人?况且她刚才说话时恨恨的样子,分明是有着切肤之痛的。通过她建议的内容,以及房遗爱也是去了高丽近一年才转回家的,便大概能猜得出是什么事了。 听着长孙颖这问话,高阳公主一拍桌子,却是气呼呼的说道,”他敢!“ ”那是什么事?“长孙颖也不逼她,只是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驸马是好人,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别疑神疑鬼,伤了夫妻和气就不好了。“ ”他,他,“高阳公主被着她这么一劝,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还不等长孙颖反应过来,就抱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嚎道,”他在外面有了孩子!“ 长孙颖听着这话,当下一愣,失声叫道,”什么,这不可能吧!“ 待着高阳公主哭够了,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让着长孙颖啼笑皆非的发现,这事情还真不能怪房遗爱。房遗爱代表大唐出使高丽,高丽的泉苏盖文虽然对大唐不敬,但是也不敢虐待天使,所以他们去还是收到了各种隆重的招待,国王给他们修了新的宅子,并且赏赐了婢女。 就像是高阳公主说的那样,房遗爱是被伺候惯了的公子哥,所以要没婢女,估计他自己连穿衣都不会,所以也就对这种事情理所当然的笑纳了。一年的时间,婢女们不但连着衣服帮他穿了,顺便连被窝都帮他暖了。 不过对于房遗爱来说,这些女人也就跟着器物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所以等着他回国就将她们忘在了脑后,可谁想着服侍的婢女中有几个人怀孕了,有一个竟然还生出了儿子,所以十分欣喜的就给房遗爱送信了。房遗爱见着大窘,也没有把儿子带回来的打算,所以回信安抚了几句就当完事了。可谁想到,这信被高阳公主看到了,于是高阳公主气得直接将房遗爱赶出了公主府,自己在屋里头哭了好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下火车了,翻滚,还好来得及更新。 嗯,那啥,中国古代,周边的国家很有借种的习俗。囧,在棒子国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清河房氏这支就是那个时候房遗爱留下来的……他们自己坚决的称呼是这样的,究竟怎么样不得而知。 霓虹国是确定有借种的传统的。如果日本女人能勾搭到中原的男人,未婚怀孕是光荣的事情,可以一跃成为贵族,被大名赢娶,生下的儿子会成为大名的继承人。如果是女孩子也不要紧,长大后会嫁给大名。远目,我觉得这是因为霓虹的男人比较矮,所以他们很希望能借此来改良基因吧…… ☆、第88章 生气 房遗爱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像是其他人出使,最后都将看上的婢女带回来了,唯有房遗爱却孤身一人,可见他心里头的确是只惦记着老婆一个人。只是高阳公主自己好面子,她平常最爱炫耀驸马对她百依百顺,可如今冷不丁这驸马都在外面有了孩子,这不是打她的脸是什么?所以公主一气之下就将着驸马赶走了。 不过公主在屋里头哭了好几天,等哭过之后,却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房遗爱的事情在谁那儿都算不上大错,他一个人孤身在外近一年,收用个把丫头算什么事?不过是连着外室都算不上的女人生了几个孩子而已,她一辈子都不会看到那些人,那些人对她的生活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所以她只要眼一闭当着什么没发生,事情不就过去了?她气得把驸马赶走了,这才是大问题。驸马脾气虽好,可也不是不要脸的人,说不定就因此而跟她离心,后面是她想要挽回也难挽回了。 想到可怕的后果,高阳公主当真是六神无主了。可她实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求驸马回来,这事情说给别的姐妹又会被人耻笑,所以高阳公主只能自己憋着难受。 如今长孙颖这一问,高阳公主把心事给说出来了,哭了一场之后,心里头倒也敞亮了,有些可怜的让长孙颖帮她想法子,“现在我该怎么办?” “这事情原本是他不对,可你这一闹,却都变成你的错了。”长孙颖听了也颇为无奈,风俗习惯不同,跟这个年代的男人讲贞操以及人人平等那几乎是痴人说梦,况且这原本也是没什么影响的事,闹大了吃亏的还是高阳公主,所以长孙颖劝她,“趁着这事儿没什么人知道,你赶紧把驸马哄回家。” “我也想哄啊。”高阳公主低着头弄着披帛,“可我要怎么哄?” “男人嘛不就是那样的,你将头低一低,要是不好意思道歉,便去给他送送衣服吃食之类的小东西,一去二来,有了话头,他念起你的好来,也就会回来了。”长孙颖知道她也就是心里头那一关过不去,所以就去按着他,“夫妻俩哪有什么隔夜愁,别为着外人弄生分了。” “我,”高阳公主弄着披帛,有些别扭,“他这些天都搬到衙门去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好意思去?” “上衙门?”长孙颖一愣,“不是刚回来吗?难不成都没有放假歇一歇?” “没有,”说起这个,高阳公主又是骄傲又是气恼,“父亲准备对高丽用兵,他好歹是去过一趟的人,风土人情都略有所知,所以如今他们准备计划,便将着他叫去了,早晚忙的不得闲呢。”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想着房遗爱也当真有趣,住到衙门怕也是为了给高阳公主留脸面,这样在外人看来是他是为了公事而离开公主府,并非公主刁蛮。等着他忙完了,公主的气差不多也该消了,再和好也容易的多。 长孙颖把着自己的想法跟着高阳公主一说,高阳公主面露惊讶,“当真?他,他是为我着想。” “要不然他直接回家去,房相房夫人一问,你说你们这还能遮得住不?”长孙颖一摊手,心想管它是真是假,既然劝小两口,那当然是什么话都捡好的说了。“所以你看着他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退让一步是不是?” “那倒是。”高阳公主被说得动了心,她自己本来就想去看驸马,如今只是怕拉不下面子,这会儿有长孙颖的劝说,她便拿捏着架子说道,“哼,我这是给你的面子,才不是对他低头呢。” “是是是。”长孙颖笑着应道,正说话呢,却是奶妈抱着李忠进了来,原来是孩子午睡起来要娘。李忠从小就是长孙颖带在身边,他对着亲娘的印象已经模糊,倒是跟着长孙颖亲的很,一时见不到了就要哭。长孙颖想着也没外人,就叫奶娘把孩子抱了进来,接了李忠抱在怀里。李忠这时都一岁多了,会喊简单的词语,长孙颖抱着他让他喊高阳公主姑姑,逗得高阳公主一欢喜,就直接将着带着的长命锁给了他做见面礼。 “我瞧着这孩子挺乖巧的。”高阳公主放了心,便看着什么都美好,对着李忠左瞧瞧右瞧瞧,却是对着长孙颖说道,“不如咱们结个亲?” 高阳公主的长女也只比李忠小了三个月,年纪倒是合适。 长孙颖一听着这个,莫名的就敲了警钟。她心里头是不愿意这种政治联姻的,何况李忠这孩子的命运已经够复杂了,长孙颖实在是不想给他加上个公主岳母。 但是这事情却也不好推却。一则高阳公主怎么都是公主,馆陶公主嫁女不成于是把太子刘荣和粟姬拉下马的事例还明晃晃的在哪儿摆着呢,哪怕高阳公主的身份不如馆陶公主,长孙颖也不会小看女人的复仇心。二来则是高阳公主也跟她算是朋友了,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失去个朋友。 “你要不嫌弃,我倒无所谓,只怕委屈了你家小妞妞。”长孙颖笑了笑,抱着李忠跟高阳公主推心置腹道,“他在我这儿,这几年说了也成,晚个十年八年也成,只是如今说了,将来可不好改。要拖晚点,你家小妞妞要是看上了其他人,我也方便成全孩子不是。” 高阳公主也是一时嘴快,等着反应过来,却也有些后悔李忠生母身份太低。不过长孙颖没有拒绝,反而提出了更好的建议,不伤她的面子也无损她的利益,顿时又让高阳公主开心了起来。她顺手抹了把李忠的小脸蛋,笑嘻嘻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许推诿。” “一定一定。”长孙颖口上打着哈哈,心想李忠也好,自己的儿子也好,将来要娶的媳妇儿多半都在勋贵中选。与其选个跟自己别扭的,还不如跟高阳公主结亲。当然这个前提得是高阳公主能撑到那会儿去。 想到这里,长孙颖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跟吴王的关系如何?” “三哥?”高阳公主听着这个,反问了一句,却是有些莫名其妙,“还不错,怎么了?” “这个,”长孙颖思考了下,然后斟酌着对高阳公主说道,“我知道你人头活,跟谁都关系好,这是好事,但一个人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讨好了去的。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再厉害都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 高阳公主夫妇虽然是被长孙无忌诬陷,但是他们俩跟着李恪的私交应该不错,要不然也不至于攀咬的上。现在离那件事发生的还很早,所以长孙颖想要尽快的摘干净他们。 “是不是九哥,”高阳公主是个聪明人,长孙颖只说了一点,她就有所察觉,下意识的反问道,不过话还没说完就收了口。 长孙颖肯跟她说这话是冒了风险的,不可能跟她说透,她也不可能去真的问个清楚。 “不关九郎什么事,只是我忽然想到的一句闲话,闲话。”长孙颖抱着孩子,逗弄着李忠笑着说道,“你瞧,大郎要是跟着奶妈亲近了些,我都吃醋呢,想来别人也都差不多,大家对于身边对自己好的人,总希望他心里头只有自己一个的。” “是啊。”高阳公主也顿悟过来,点了点头附和道,只是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 高阳公主走后,长孙颖一边抱着孩子琢磨着进来的事情,一边等着李治回来。原本想着等李治回来跟他说说房玄龄的事情呢,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却是怒气冲冲的,一副随时都想找人吵架的状态。 小孩子都是很明显的,很容易感觉到大人的情绪。李忠原本趴在长孙颖的肩头玩的好好的,待着李治一进来却忽然就大声嚎哭了起来。长孙颖看着李治的脸色陡然黑了一半,赶紧把孩子塞进奶妈的怀里,要着她抱着走的远远的,然后过去安抚李治。 比起小孩子,显然这个大娃娃更需要人费工夫。 “怎么天冷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瞧着这手抖得啊。”长孙颖走到李治身边,一握李治的手,然后就笑着说道,“咱们家又不是没有买衣服的钱,你也用不着这么省钱啊。” “我这不是冷的,我这是气的。”李治气呼呼的说道,手却是抖个不停,显然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长孙颖心里头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让着左右退下,然后从着案上拿了个瓷的笔洗塞到他手里。 “干什么?”李治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 “摔啊。”长孙颖把东西塞到他手里,教着他如何扔到地上,“这会儿没人,你摔东西也没有人知道是你摔得,到时候都赖在我头上得了。” 李治听着她这话,脸一下子就全黑了,不过手上却是把东西扔了出去,砰的一声摔了一地碎瓷。 他这厢里刚扔完,长孙颖就又递了个东西给他,李治接过来一看发现又是瓷的,眼睛往着案上一瞟,“为什么不把那个给我?” “那是玉的,一件儿顶这个一百件呢。”长孙颖努努嘴,示意他赶快接过去,“快点儿,赶紧摔完了咱们好手工。” “你,”李治觉得只受到了很大的侮辱,悻悻的接过东西扔了,然后一直架子上的东西,“我要那个。” “那是珊瑚的,好贵。”长孙颖肉疼的说道,然后娶了下面的东西,“这个摔过一次,我粘的,你扔着这个玩吧。” 李治黑着脸接过来,在手上转了一圈,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几条裂缝,忍不住讽刺长孙颖,“就这破烂你还留着!哼,一屋子破烂!” “粘好了不就看不出来了,说进我这里的,有哪个敢仔细瞧,好的坏的效果都差不多。”长孙颖丝毫不觉得丢脸,只是催促李治,“摔啊摔啊~” 她叫的太欢快,倒叫李治失去了发脾气的兴趣,转而看着那珊瑚小摆件儿,“这是谁弄坏的?” 等他揪出了那人,看他不把那人好好的打一顿板子。 “你儿子啊。”长孙颖笑眯眯的看着李治,李治这才察觉到哪里违和,“你把我跟他相提并论了!” “哪里,他哪里有你重要。”长孙颖搀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它砸我一样东西,就被我打了一顿屁股,你要砸我东西,我这不还站在旁边给你递呢么。” “哼,你是递,递的都是便宜货!”李治悻悻的摔了手上的东西,看着长孙颖又拿了个极其便宜的瓷盘过来,当下就瞪她,“不许拿了,我不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女主活的太委屈了,默,老实说我觉得她已经很幸福了~不管古代现代,谁生活上没几件不容易的事情啊~摊上的极品老大极品亲家极品合作伙伴,分分钟neng死你啊~像是她这种还有闲心顾及自己尊严的日子,已经算是幸福的了~ ☆、第89章 畏惧 “好好好,不砸了就不砸了。”长孙颖逃也似的将着手中的东西放回到了原处,李治看着她这样子便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早巴不得我收手?” “哪有。”长孙颖站在原地,装作依依不舍的将着东西又拿了出来,“那这个给你?你继续砸?” “瞧你那出息!”有再大的火气,经着长孙颖这么一折腾都消散的差不多,等坐下时李治就已经没有了什么脾气,没好气的说她,“放下吧,你的东西,我砸了多少,明天让人加倍给你送来。” “谢九郎。早知道你这样大方,那我就该多给你点贵的东西,这可就赚翻了。”长孙颖将着东西放好,跑到他身边坐下时,笑的格外狗腿。李治知道她并没有如此贪财,做出这样子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但还是被她哄得笑了,感叹的说道,“要人个都能跟你容易满足就好了。” “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长孙颖笑了笑,坐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顺毛的问道。 “连你都气我,我能高兴的起来。”李治佯怒的说道,傲娇的转过头不看她。长孙颖见状也不怕他,只伸手去挠他的手心,李治被她闹得没法子只能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嘛~”长孙颖赶紧摆出一副无辜脸,托着他的手臂说道。李治跟她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还是缴械投降,无奈的说出他生气的原因,“他们都不把我当回事。” “谁?什么?”长孙颖一愣,赶紧追着问道。李治口气听起来是轻描淡写,但这位主可是能忍至极的,他若是都忍不下来了,那事态想必是非常严重的。 李治从心里头来讲也是想跟她叨念叨念的,毕竟有些话不好对外人讲,有些情绪不好对外人发,但是对着她这个内人,却都无所谓了。毕竟在着李治的认知里,长孙颖是被划分为无害且与她休戚与共的那类人中间的。 李治拍着长孙颖的背,犹豫了老半天,最后才缓缓的将着事情说了出来。 李治发怒的根源,还是为这次御驾亲征的事情。他虽然被冠以了监国的名头,但实际上却是被放到定州负责接应李世民的后勤官,其实没有任何权利。作为一个为屁股还没坐稳,并且随时可能被人替代的皇太子,李治当然不甘于这样,于是他就对着朝中老臣提出自己年轻,可不可以坐镇长安,跟房玄龄学习。 李治这个要求很合理,只是到了这里却遭到重重反对,没有一个人赞同他留下来,连算着他的嫡系长孙无忌等人,也都说出了“国家自有臣等处分,殿下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的话。 屁话,太子的本分不是治国么?他们连着他这点权利都剥夺了,只给他一个名分,这根本就是暗示他乖乖做个傀儡就够了? 李治明白,朝臣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无能或者是没用,只是因为皇帝不希望他这样做而已。李世民不愿意李治留在长安,大约是怕他出去一年半载,回来这天下就变成了别人的,所以不但自己出征,还要李治陪着自己一起去出征。不过因为有李世民自己的例子在,他也不希望李治在着前线有太大功劳,被百姓惦记,所以又把李治留在半路上。 李治越懂这个原因,就越觉得膈应的慌,也就越理解李承乾当年所说的那些话。这个时候,他真心是觉得自己没有大哥当初的那种实力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要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忍得下来。因为你每次对于父亲权威的挑战,都会让你认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可怜,满朝都是父亲的人马,在着群臣眼中储君根本就算不上君,只是个随意糊弄的小儿。那种举目四望皆为敌人的无助感,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虽然回了长孙颖这里发了脾气,但是在外面,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低下了头,掩住所有不甘的目光。 李治说的很隐晦,但长孙颖仍然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压力,她看着李治一脸落寞的陷在软椅上的样子,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怜悯。 这世间向来公平,你想要拥有多少荣光,就要忍受多少痛苦。 皇帝已经老了,从着去年开始,太医出入甘露殿的频率就说明了陛□体状况的糟糕。早年的征战生涯给他的身体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年轻时不觉得,但一等上了年纪,便会察觉到死神的催促。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时候或许就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戎马半生,创造过无数辉煌,掌控着整个帝国命运的男人而言,他是不能容忍这种衰老的。所以近些年来皇帝变得格外强势,他在用各种外在形式的举动,来证明自己仍然是一头猛虎。 其实,长孙颖隐隐的觉得,这场不应该进行的御驾亲征,或许就是皇帝不服老的一个举动。只是他这般赌气似的证明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相较于时间的逼迫,显然年轻的儿子们更让他觉得威胁。他是曾经逼退自己父亲上位的人,许多年后,当他到了高祖皇帝当年的年纪时,他能够不担心自己会遭到报应?在太子那场扑朔迷离的谋反罪中,有多少是来自于他的推波助澜,谁也不知道。 李承乾以失败者的姿态离开了长安,更于年前逝世于,他算是彻底的解脱了,而属于李治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长孙颖常常想,太宗不传位于李泰,是不是因为他更疼爱这个儿子?有的时候放逐更是一种保护,至少他们之间仍然有着纯粹的父子深情,并且永远不会有利益冲突。而李治和李世民之间,长孙颖都不知道这种猜忌和提防,会让两人之间的亲情还剩下多少。 看着李治疲倦的脸,长孙颖心里头闪过一丝心疼,忍不住伸手抚着他的脸感叹的说道,“九郎要是笨些就好了。” 无知是种幸福,如果李治看不透李世民种种举动背后的深意,他也许可以继续傻乎乎的做个傀儡太子,当一个无害的好儿子。 他还是个少年,但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为什么?”李治一愣,抓了她的手在手心,细细的把玩着。 “因为笨人比较容易快活。”长孙颖淡笑着说道,这种笑容落在李治眼中,只觉得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懂,又似乎什么都懂。 李治怔然了片刻,伸手摆弄着她芊芊柔夷,然后露出了一个苦笑,“可总得要个聪明的人,要不然,谁来保护你呢?” 长孙颖坐在那里,这一瞬间,她不知道他这句话是真是假,可却已经被深深的打动了。 她伸了伸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牢了,动弹不得。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忽然就觉得自己无法脱身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她或许只是无意的将手放了过去,可他一旦抓住,最后纠缠期间,便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其实今天你不该来看我的,”长孙颖动了动手,然后放弃了挣扎,任着他握着,“这事情你该找王妃商量。” 长孙颖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其实已经逾越了,但是这种逾越,是因为李治的纵容才会变成这样。 在很多时候,他们俩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王婵,所以她才会与李治越走越近,而王婵却与李治越走越远。 “我知道。”长孙颖难得的把话说的如此的直白,倒叫李治不好开玩笑了。他看着她转过头刻意不去看自己的样子,知道自己这样对她不公平,但却也自私的视而不见,“只是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日子,这个时候,我不想面对她。” 人跟人之间看缘分,王婵不坏,只是他与她在一起时,两人总是客客气气的,他总是跟在别人面前一样掩饰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果他有精力,他不介意在着王婵面前做出个好男人的样子,但是在这个他随时都能爆发的时候,他实在是不想再演戏。 两人对视了很久,最后还是李治将着她的手拉回来,然后郑重的放在手心承诺,“别逼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也不会伤害她。我会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别把我推走。” 长孙颖沉默了片刻,最后终于握了握手,看着他的手背,苦笑着说,“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很多钱,要不然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李治见着她这样子,便知道她不会再计较这件事了,当下忍不住展露了笑颜,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了,这次就当我欠你的,下辈子我还你便是。” “下辈子,想的美。”长孙颖听了这话噗嗤一笑,然后撇着嘴说道,“你今天说的话能说到做到,我就满足了。” 只要武则天不出现,对于她们来说这日子便不算难过,她相信哪怕李治不能爱上王婵,也会给予她应有的尊敬。如今李治当上太子已经一年了,她并没有发现他跟武则天有勾搭,所以长孙颖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还是很乐观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前几天背出现问题了,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背都疼的没办法,所以做了按摩矫正。说是上网姿势不对导致的一堆问题,我也不记得名词,大概就是跟腰椎间盘突出差不多,只是换了位置而已……so,各位上网的妹子也注意下吧,尤其是工作需要对电脑久的,要常运动下。 默,欠下的更新我这几天会努力补齐的 ☆、第90章 差别 李治的焦躁,不过是来源于对未来的未知和忐忑。而长孙颖就像是个知道游戏结果的人,虽然不知道攻略,但是目的却无比明确,所以就直接劝他忍下去,忍到海阔天空,忍到花明柳绿。毕竟有李承乾的前车之鉴,李世民现在对所有人都防备的紧,李治唯有不变才是对万变的正确应对方式。 她当然不能劝李治你是赢家所以不用急,于是直接换了种方式劝道,“你只要忍忍,拼时间咱们总能赢。” 长孙颖这句话大逆不道至极了,若不是她真心站在李治这边,说绝对说不出这种几乎等于咒现任陛下的话了。就算是李治也没敢往这里想,所以看着她一下子眼睛就睁大了。 这一次长孙颖没有回避他,她就那么盯着他,让他看到她眼中的光芒。 最终,李治低下了头,握住了她的手呢喃了一句,“我听人说,父亲现在忽然对丹药产生了兴趣。” “他不是最反感这个的吗?”这算是秘密的消息了,长孙颖听完之后第一个反应是这个。 李世民曾经笑话过汉武帝求仙问道的痴心妄想,如今自己却偷偷摸摸的做起了这种事,长孙颖脑袋里浮现的念头不是对着这位陛下出尔反尔的嘲笑,而是惊讶于他的身体状况竟然已经糟糕到对现实的医术失去了信心,转而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神仙。 没有人是傻子,何况是一代天骄的天可汗。长孙颖这个时候心惊于病痛对于一个人意志力的摧残,忍不住望了望李治。 她可是知道相比较李世民,李治的身体更糟糕。虽然早早的就开始了预防和锻炼,但是面对太子这份工作强度跟工作压力巨大的工作,她实在是不敢保证这个预防能有多大效用。 李治没有弄明白长孙颖目光的含义,还当她是纯粹的讶然,于是想了想把他打听的消息分享给他。李治的做法从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违法的,属于窥探宫室。但是拜着李世民所赐,他在李世民身边长大,对着身边的人都非常熟悉,怎么都有消息来源,所以李世民的状况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 起初知道父亲开始对丹药感兴趣,李治也是吃了一惊,完全不明白一向厌恶这些的父亲怎么会忽然开始食用那些莫名其妙的丹药。但是接下来他知道的自己面临的问题就是,劝或者不劝。 理论上身为儿子和臣子,这种事情他应该劝谏的,只是这样一来很容易触怒皇帝。毕竟李世民不敢大张旗鼓的请方士炼药,就说明他自己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可以摆到台面上来的事情。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虚怀若谷从善如流的帝王了,虽然皇帝仍然纳谏,但是这已经成为一种行事,他很少照着别人的劝谏去做什么事情。今年他曾经召集群臣让他们讨论他的过失,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官员纷纷表示“陛下已经尽善尽美,臣等聆听陛下的教诲已经来不及了,又哪里有什么过失可以指出呢。”虽然长孙无忌此举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他是最了解皇帝的人,他的态度只能说明他察觉到了皇帝的变化,他已经从直谏变成了顺从,除他之外的人又有几个敢有胆子去直言皇帝的错误呢? 这个时候,李治如果坚持孝而去劝父亲不要吃丹药,那对他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先不诛心的说李世民活的过长对他并无益处,就目前而言,他的劝谏势必会将他之前埋下的棋子暴露,到时候会不会被顺势追究都很难说。 长孙颖听完李治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心里头不安,想找个人认同而已,所以她最后对他点了点头,“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不是你该管的,也不是你能管得起的。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用担这不必要的心了。” “嗯。”李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 有着这个短暂的小插曲后,李治在出现在前朝时,便是一如既往的谦逊温和了。不但对着被派去定州驻守的安排毫无意义,还诚心检讨了自己之前不够吃苦,嫌弃定州苦寒不愿意去的好逸恶劳的心理。甚至在听着李世民想要在着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将着吴王调进京城来的消息时,他也十分诚恳的表示自己既然与父亲都不在家,让着哥哥回来看家也是再好不过的。 他的听话让着皇帝与朝臣都十分满意,大家纷纷夸他有其父之风,懂得虚怀纳谏,李治微笑着虚心受教,于是一派父子和睦,君臣相得的美好画面。 就在紧张而又有序的忙碌中,出征的队伍快要出发了,而萧良娣也平安的产下一子,让着王婵郁闷坏了。不过算起长孙颖这边宫女和王婵那边宫女生的孩子,这已经是李治的第三子,所以虽然可喜可贺,但是因为父亲与爷爷都马上要出门,因而一切仪式都从简了,远比不了李忠当年的风光。这个状况实在是让萧良娣扼腕,原本打算一堆母凭子贵提出的要求也不得不暂且收住,只能琢磨起别的事情来了。 “殿下出去,可曾想好了要带什么人在身边?”长孙颖忘记问了的话,萧良娣却趁着李治来看儿子的时候问了出来。 “什么什么人?”李治心不在焉的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内心觉得乏味的很。他都见过几次刚出生的小婴儿了,这个跟着李忠当年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皱皱巴巴跟小猴子似得,丑死了。 “还能什么人啊,伺候的人啊。”萧良娣靠在床上,状似无意的说到,“你去那么久,衣食住行,身边总得带个合用的人吧?王妃可有安排的?若是王妃还没顾得上,我这里刚好有得用的人手推荐。” 老实说萧良娣觉得自己这胎生的实在是太亏了,怀胎十个月不能侍寝不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觉得总算是苦尽甘来,可以借机把王婵搞下去了,却没想到国家要打仗。好了,什么庆祝典礼都被李治那句“一切从简”给简掉了,而李治出门又赶上她做月子,于是她就是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开口跟李治说你把我一块儿带去吧。 她不方便,不代表别人不方便随行。王婵是王妃不可以随便动,但李治这里还有其它女人啊。长孙颖跟徐芷都是可以随侍左右的,一想着要被她们任何人独占李治半年以上,萧良娣就各种睡不着觉。所以她所思右想,最后决定做两方面准备。一方面努力阻止李治带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去,一方面努力把自己身边的女人塞给李治。 这样就算这半年再冒出个一儿半女,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萧良娣这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她再装作随口说说,这一张口仍然让李治警觉了起来。拜着王婵所赐,他可是非常忌讳妻妾们塞女人给自己举动,所以萧良娣一搭这茬,他就把话给堵死了,“这事情你就别管了,王妃会安排妥当的,你好好在家里休养,把孩子带好就行了。” “可我担心你啊。”萧良娣没想到李治竟然拒绝的这么干脆,当下转念一想,便摆出一脸柔弱的表情在那里撒娇,“外面不比家里,你又没有出过远门,我一想到你吃不好睡不好,就怎么都睡不好觉。你就让我帮你安排个妥当的人,也好好心嘛。” “这次是去打仗去的,又不是游山玩水,耶耶都打算亲自上战场了,我在后面还要带着一堆人伺候,这不是不孝是什么!”李治听着萧良娣这话,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黑着脸训斥道,“这话以后少再提起,要不然让别人听到了,还当我是多么受不了苦呢。” 他一板起脸,萧良娣也就怕了,最后只能低下头委委屈屈的说道,“是,妾身错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见着萧良娣终于收敛了,李治不好对她逼迫太过,于是也就放缓了脸色,温柔的说道,“你这还在月子里,不好好休养会落病根儿的,所以你就别操心这些俗事了。你要知道,你若真为我好,那就该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萧良娣心里头原本是极其不舒服的,但是见着李治这样,心里头又甜滋滋的想着,他到底还是太关心我才不想我管这些事的,于是娇羞的点了点头,听话的回答道,“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第91章 贻赠 萧良娣的话算是给李治提了个醒儿,他这边虽然辞了萧良娣的“好意”,但是心里头却也清楚,一出去大半年,恐怕还真得带个人在旁边打理事务。所以,带谁呢? 平心而论,他是想带长孙颖的。毕竟长孙颖对他的衣食住行都熟悉,很多时候他都不用张口,正想着她就叫人给送来了,这份默契是无人能敌的。但问题是,他想要保护长孙颖,特意做出了长孙颖被冷落的样子,将着她摘出了是非圈,这如今一叫她随行,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想来想去,李治觉得还是徐芷比较合适。徐芷年纪大,资格老,他带着名正言顺。她性子沉稳,不是萧良娣那种找事的人,他带着省心。除此之外,她还饱读诗书,擅长文墨,在日常中可以帮忙处理文书,写写书信什么,他带着能派用场。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等到了王婵那里,李治便把自己的想法跟王婵一说,没想到王婵听了之后却目露难色,原来她也原本这样打算的,可谁知道今天刚刚听宫里头的贵妃娘娘说,陛下这次要带徐惠出去。这样一来,她倒是拿不准要不要让徐芷去了。 李治听了王婵的话,思索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道,“那便不带她去了吧。” 太宗带着徐惠去,只能说明她真的十分受宠,有着徐芷这层关系在,徐惠越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对于李治来说便越有用。不过越是这样,他们变越不能在人前表达出亲切,所以这么多年徐惠对李治一直是淡淡的,李治送给徐惠的东西也跟着孝敬其它宫妃的一般,并不曾亲厚。 如今是敏感时期,皇帝本来就对身边人充满了戒备,所以李治也好,徐惠也好,都更加需要避嫌。如果太宗带了徐惠出行,李治带徐芷同去,怎么都会有借机打探消息的嫌疑,因此李治只能打消主意。 王婵听到李治谁也不带,心里头自然极其乐意。徐芷跟她一样都到现在还没生出孩子,万一这段时间中连徐芷都怀上了,那她的压力就更大了,所以就算对徐芷没有恶意,她也不希望徐芷随行。不过拂了李治的意见,她心里头也怕然后不高兴,想了想建议道,“要不然我给你另外找个人?” “别,”李治听着这话,猛然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可不想自己再莫名其妙的多个儿子或者女儿,所以当下就拒绝了王婵。王婵原本是无意的说,但是看着李治受惊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件事,于是都沉默了下来。 “是我多事了。”王婵自嘲的笑笑,低着头不看李治。 每次两人遇到尴尬的时候,她差不多都是这种态度去面对,这让李治很无奈,因为他也不是个会缓解尴尬气氛的人,于是最后就只有回避。 这次也一样,王婵这种态度,让有心跟她说话的李治坐卧难安,于是李治只能匆匆的起身,装作忽然想起来有事的事情,“我刚想起我那边还有些没有处理完的公事,你就先自己歇着吧。” 他一定是在心里头怨我了。王婵有些心酸的想着,打起精神来强颜欢笑的回道,“你既然有事,那我也就不缠你了,你赶快去吧。” “好。”李治得了这句话,如蒙大赦的逃了出来,自己在宫里头转悠了一大圈,然后吩咐其它人,“走,咱们去东宫看看吧。” “是。”刘问道听着这话,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头却有计较。 东宫嘛,太子一天到晚都要去几回的,不是召见士子就是与大臣亲切会谈,只是这个时候绕过去,为的是看谁,那他就是知道也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 李治到了长孙颖的住处,进了门就看着她在那里伏案写着什么,便走过去吓她,没想到压根儿就没吓到人。他正纳闷呢,却见着长孙颖怒了努嘴,他朝着她侧边一看,怪不得她慌张,原来那处有着面大镜子刚好照到门口,他进来的形状都被她看见了。 都老夫老妻了,李治也就没那么在乎面子,当下摸了摸鼻子悻悻的问道,“在写什么呢?” “一些注意事项。”长孙颖笑着站起来,把位置让他看,其实她心里头还给这东西起了个名字叫“李治使用说明”,一边写一边脑补李治听到她的心里话后的表情,不知不觉就笑的诡异了。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主意的,写这么多?”李治看了看那小册子,好奇的翻了翻,结果发现里面全部都是自己的事情,无非是几时吃住,吃多少吃什么,哪些他不爱要多劝,哪些他喜欢要死盯着的,记得比李治自己知道的还详细。 说实话,李治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算得上“娇气”了。 “写这个东西做什么,”李治有些纳闷,她就在自己跟前,这些都是她自己琢磨的,按照惯例,她应该是怕别人看到了吧。 要照这个来讨好他,基本上是一拿一个准,她应该不会傻乎乎的把着这个拱手让人吧。 “给他啊。”长孙颖对着李治身后的刘问道努了努嘴,然后招手让刘问道过来,当着李治的面把东西给他,然后对着李治说道,“我这可是当着你的面,如何,你不介意吧。” “这是什么意思?”李治替着刘问道说出了他心里的疑问,主仆俩都有些傻的看着长孙颖。 “我是想你出去一趟,不比在家里,肯定有所不方便,所以便想着有什么能帮到你。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了。”长孙颖对着刘问道抬了抬下巴,然后冲着李治一笑,“出去不管带多少人,但都没他来的贴身。与其指望别人多照顾你些,不如帮他查漏补缺来的可靠,所以我特意将着你生活里那些他接触不到的小事整理了一下,有他代替我监视你吃饭喝药,我就安心了。” “还是你周道。”李治听着长孙颖这般解释,心里头十分开怀,相比较那两位拼命往着他身边塞人的举动,长孙颖的思考显然更从他的考虑出发,这让李治非常舒服,所以他点了点头,示意刘问道收下那很东西。 况且,长孙颖这举动给他开辟了一条思路,谁说出去一定要带女人的,只要手脚勤快能做事,用太监比用那堆女人更省心多了 ** 李治打定主意,当下便真的不再去考虑随行带女人,有劝阻的也是以国事为重,这样一来竟然也博得了好名声。不好女色,不贪图安逸,勤俭节省,这是每位臣子都希望皇帝能做到的。如今的皇帝做不到,未来的皇帝努力朝着这方面做,也算是给他们了一线希望。 因为没带家累,李治一路上便轻省许多。此行虽然于他不利,但是他仍然努力把所有事情往好的方向扭转,尽可能的与着下面的人多接触,说不上同吃同睡,却也礼贤下士,等到了驻扎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对着他这位太子交口称赞,对着国家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等过了定州,李世民要带兵继续往东走,李治跟着负责后勤的人就留在这里了。就在李治松了口气,觉得暂时脱离老爹的视线,可以松泛松泛的时候,却没想到李世民临走之前表示听说李治这次是轻车简行孤身上路的,对此十分感动,所以留下数人在此服侍他,让他千万别苦了自己,要不然李世民这个做父亲的人会非常心疼。 李世民说的十分动情,李治也配合的很好,只是心里头却叫苦不迭。他知道父亲留下的人,名义上是伺候他,实际上绝对是来监视他的。因为李世民已经当众表示,李治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与李治如此长时间的分别,十分舍不得儿子,所以要留下的人常常向他写信汇报李治的状况。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李治完全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能咬着牙认了,在心里头盼望着留下来的人不要太难对付。 送走李世民之后,李治心事重重的回到了离宫,一进门边有人禀报说陛下派来的宫女已经到了,正在外间等候。李治听着这话,心里头叫了一声苦,面上还得打强着精神宣她们进来,琢磨着要如何应付。 不过,当他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时,吃惊的张大了嘴,一时间几乎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武媚娘,她怎么也来了?而且,她是如何被派到了他身边来的?父亲此举到底是何用意?是他已经洞悉了他与武氏之间有旧交,特意留她来警告他;还是真的只是无心,恰好派武氏来服侍他? “妾身见过殿下。”武媚娘显然一点都不意外看到李治,等待着人到着他面前之后,款款对着他一拜,特意拔高了声音,将着还在震惊中的李治拉回了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我自己乱编的,呵呵,看到李治立后诏书上的话所以生编的而已╮(╯_╰)╭不保证 嗯,今天上班第一天,妈蛋加班到回家都十点半了,嘤嘤嘤嘤,从今天变成上班狗的伤不起。以后努力白天抽空写了~ ☆、第92章 遗忘 平心而论,这么多次武媚娘还真没对李治做过什么举动,事实上还算是帮了他不少小忙,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治对她总有种无法言喻的防备感,所以见着这次留下的人中有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这些人都是父亲留给他的,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李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之后,就面色如常的让她们先下去休息,并没有特意留武则天下来。 反正轮值的时候都会轮到她,那女人长了一副玲珑心肠,不可能不凑到跟前来,所以他一点都不急。 ** 武媚娘起初看着李治瞧着自己时目光中的惊诧之意,还略微有些得意,但是她却没想到李治根本就没有留下他来,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失落。 好歹也是熟脸了,自己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他竟然忍住没有问自己任何话,这个真是让人……深感棘手啊。 原本她还想着,若是他能率先张口点她来伺候,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都能做出被他另眼看待的事实,这对她来说是十分有利的。只可惜他如今的一视同仁,倒叫着她一番处心积虑的亮相落了空。 不过武媚娘可不是因为这种小事就能打消念头的人,她向来越挫越勇,所以对着这点小失落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然后便按捺住性子,一天天的掌灯布菜,做着女侍该做的本份。就这样过了十多天,李治终于有些熬不住了,率先张了口。 这晚李治在灯下看奏报,武媚娘跟着往常一样在旁边掌灯。等剪完灯花之后,她看着案上墨盒的墨不多了,于是便走过去研墨,正研磨到一半时,忽然听到李治冷不丁的张口,十分忽然的说道,“送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武媚娘正在研墨,听着这话手一抖,墨汁差点都溅了出来,一半惊吓,一半却是惊喜。惊吓的是李治这张口太突兀了,惊喜的却是,到底还是李治没先顶住。 “妾身不知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媚娘稳住心神,站在那里垂目浅笑着,还想再抻一抻。 只可惜李治在她身上,似乎向来都缺乏怜香惜玉的软心肠,所以当下连眼都没抬,用着甚至算得上是冰冷的声音说道,“你爱说不说,我只问这一次。” 李治这态度,让着武媚娘刚刚因为占上风而变得雀跃的心情又冷寂了下来,她看着李治在灯光下变得明明暗暗的脸色,心里头叹了口气。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他对她们总能那般柔情款款,对着自己却是如此不假辞色? 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东西,但其中最清楚最直接的一个,确实告诉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她的时间没有那么多,本钱也没有那么雄厚。 “以后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不敢打包票,只是知道送我们来时陛下是没有多想的。”武媚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然后将着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因为殿下一路上节省,并未带女眷出行,陛下怕你长期呆在这里,身边的小太监们服侍有不到位的地方,于是便派奴婢等人来伺候你。” 李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手指无意识的摸着嘴唇在那里深思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为什么会送你过来?” 皇帝赐宫女给身边的臣子乃至儿子,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何会将着武媚娘这样已经收用过又有品级的送过来? 太监们伺候不到的地方,自然就是床上。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年纪适宜,样貌姣好,身份清白的宫女充当礼品。若不是因为知道武媚娘的身份,李治也不会怀疑父亲给自己的这几个宫女别有居心了。 李治这话问的实在是不怎么给武媚娘面子,武媚娘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但李治问话她又不能不答,于是咬着嘴唇在那里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张开嘴,艰难的说道,“因为,他忘记了。” 对于武媚娘来说,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耻辱,却又不得不直面的残酷现实。 她是正五品的才人,听起来不低,但是在着后宫里却实在是小的不起眼。皇后虽然已逝,但还有四位夫人,夫人下面又有九嫔,九嫔下又有九位婕妤,然后是九位美人,然后才是九位才人,所以她基本上要跟其它三十九个女人争皇帝。如果再加上生老病死被提拔上来的,她甚至要跟五六十个女人一起,争着见皇帝的机会。 这么多人,除了少数得宠跟着皇帝三天两头有所亲近,其它的大多数皇帝根本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了。不客气的说,她们甚至还没有宠妃身边的宫女能令皇帝印象深刻。 她十四岁入宫,曾经短暂的受宠过一段时间,但她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在着六年多的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有被召过侍寝,所以皇帝早就忘记了武媚娘。或许别人提起她的父亲时,他还会想起那个武才人,但是如果让九个才人一起站在一排被挑选的话,他绝对找不出她来。 武媚娘见过一个年老的美人,那是一个比她大二十四岁的女人,比着陛下小两岁,原本是秦王府里头的老人,年轻时曾经被宠幸过,不过很快就被忘记了,于是就在深宫里寂寞的活着。 秦王不是个刻薄的人,他为帝之后,那个女人也获得了相应的封赏,水涨船高的成为了美人。不过,她一辈子所得到也就是个美人的位份而已,没有子嗣的她在着偌大的宫廷中,毫无存在感的缓缓老去,她唯一的乐趣,就是跟着新进贡的小宫女们,说着她生命中唯一美好的过去。 武媚娘从她身上看到了失宠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二十多年的时光啊,她就紧靠着一点儿回忆活下来。武媚娘无法想想自己四十岁的时候,过着整日跟人絮絮叨叨叨说我也曾经侍寝过,然后背地里被小姑娘们笑话成神经病的日子。可她知道,如果不努力,那个女人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 但可惜的是,无论她多努力,效果总是微乎其微。她当年入宫时或许还有机会,但是如今陛下已经老了,已经对着男欢女爱不是那么在意了。相比较应付年轻的小姑娘们,他更乐意跟着年长的妃子们聊聊家常,聊聊过去。武媚娘曾经以为对于男人来说,美貌是女人身上最足以称道的东西,但是她观察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对于一个可以随时拥有无尽美貌女子的男人来说,美貌已经成为最不重要的东西。对于身为帝王的男人来说,时间才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可太宗已经不可能再给她任何时间了。 她在御前服侍了那么久,尽心尽力,将皇帝的喜好研究的透透彻彻,但可惜她根本找不到施展的机会。她走通了徐惠的门路,一路从京城走到定州,让着徐惠在陛下面前提起了她。可当皇帝笑着跟徐惠说那的确是个活泼的小姑娘时,却压根儿没发现他口中的小姑娘就在他身边。 就在那瞬间,武媚娘才彻底的死了心了。皇帝既不不记得当初侍寝的武才人,也不认识这个日日在他面前端茶送水的小姑娘。他既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她的脸。 此路不通,那便换别路,她向来不是在一条路上吊死的人。 太宗给儿子送侍女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他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来的,所以身边哪儿有带那么多妙龄女子。当他听到李治是打着光杆司令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儿子的确是太艰苦了些。 他这个人,狠心的时候够狠心,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也是个好爸爸。他想到是自己大老远将着李治从京城那繁华地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的,所以便想补偿补偿李治。反正他开拔到前线,是不可能带女人的,那随行的宫女一部分留下来伺候徐惠,一部分则是完全可以派去伺候李治么。 当然,他的本意是送去照顾儿子衣食起居的,如果李治有别的用途,他也不反对就是了。反正是些没低阶的宫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着随行没有其他女人,李世民便将着挑人选的任务交给了徐惠,而武媚娘向着徐惠请求之后,徐惠也就抬抬手的允了她。不过徐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落把柄,因此人挑选好了之后,特意让着皇帝看了一眼。她打算若是皇帝认出了武媚娘,便不叫她去了,可谁知道皇帝压根儿就没发现,只觉得挑选的几个模样都好,重重的表扬了徐惠办事用心。 事已至此,徐惠也就没有办法,只能将着武媚娘送了过来。 这么屈辱的事情,武媚娘自然不愿意为外人道。她是宁可打碎牙和血吞,也要在人前风光体面的。可此时被着李治这么逼问了出来,又是委屈又是丢脸,眼眶里不知不觉的就含满了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默,这点纯属虚构。 因为李治立武则天为后时,曾经说过太宗曾经赐过武氏给他,所以我脑洞了下→_→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某渣叔玩弄了人家小丫头又忘记也不是不可能么,六七年小萝莉跟御姐的长相差别还是很大的…… 那啥,纯属脑补,请勿当真。 以及看到有人问萧淑妃的事情,这里我根据故事需要写的不会那么根据史实,这就是本YY小说么,所以不会一个劲儿的生啊生的给女主弄不痛快,又一个意外就够了…… 留言发现大家对于作者的承诺都是很没信心,所以我也就不说了。我也讨厌甜文变虐文,所以我一直会甜着写的,小白甜文就要有小白甜文的节操么~ ☆、第93章 吃瘪 眼泪大概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了,但前提是用对人。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李治还属于二缺少年,他本来就不是风流温柔的浪荡公子类型的人,所以指望着他见着女人流泪之类的就怜香惜玉,那真是高看他了。 对于大部分男人而言,女人的眼泪代表着麻烦,本能反应是离得远远的,李治也不例外。在宫里头面对比较亲近的女人他没办法这么无情的,但是武媚娘之于他,却跟着一只杯子一个玉盏差不多、人只会在乎这些东西好不好用,而绝对不会多此一举的去考虑这些“器物”的感受,所以他看到武媚娘的泪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完全视若无睹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看来皇宫中的宫女实在是太多了,等着以后若有机会,当劝说父亲放出一批才是。 或者,这事情等他以后来做也可以。 看来目前父亲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防备,这证明他一直以来的低调是有效果的,不过将来的事情还很难说,所以武媚娘其实很有用的。因为只要有她在,她们八个人中有人奉命传信便逃不出她的耳目,有她帮自己盯着,总好过自己去盯人。 想到这些,李治抬起了头,专注的看着武媚娘,什么话也没有说。 武媚娘落泪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后面却也有些借机示弱,求他垂怜之意了。只是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李治这会儿却木讷的让人可恨,根本没有半点安慰的举动,所以待着被盯久了,武媚娘自己有些面子挂不住,低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李治见她恢复正常了,这才松口气。武媚娘识时务是他唯一赞赏她的地方,跟这个女人打交道,比跟着一般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行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李治点了点头,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低着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武媚娘站在旁边,看着他低头看东西的样子,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迷惑弄清楚了,可她还懵懂着啊。 ** 这次短暂的谈话之后,李治跟着武媚娘的相处仍然跟寻常无异,这让武媚娘不免有些着急。 她花了这么大力气凑到他跟前来,可不是当个端茶磨墨的小丫头的! 武媚娘琢磨了半天,对着李治的衣食住行细细的研究了一番,总结自己的失败教训,决定还是从小处入手,先开始接近李治再说。 她见过李治跟着他那些宫妃说话的样子,她就不信他真的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李治不好奢华,对着珍禽异兽并无特大爱好,饮食偏朴素,武媚娘看了许多天从膳房送出去的食物之后,打点好厨房的人,自己亲手下厨做了一些家常小菜,打扮一新的给着李治送去。她原本是想借着这个举动讨好李治,但没想到等她走到门口,却发现自己可能连门都进不进去。 “你,喂,站住!”她刚走进门,还没见到李治的面,就被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拦住了。 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倒是生的极为结实,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憨厚样子站在门口,见着武媚娘进来,猛然一下就蹿了出来,冲着她没好气的喝道,“今天怎么是你送饭来的” 武媚娘这些天进进出出的,左右都混了个脸熟,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蠢货不认识她,心中当下十分气恼。可她也知道越是这等人,便越不能跟他生气,所以当下一福,笑的甜甜的说的哦啊,“我是武才人,奉陛下之命来伺候太子殿下,还望你通传一声。” 毕竟能在这儿站着的,哪怕是个守门的,来头都不会简单。他看起来是小人物,谁知道后面有没有什么干爹干哥哥的是大佛呢。武媚娘在宫里头混的久了,可比那些天之贵女们更了解这些小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所以她一直都对这些人十分客气。 皇帝送来的女人这个名头还是很好用的,这些天来李治身边的人对着她们几人都格外礼遇,不得不说是托了这名号的福,所以武媚娘今儿闯空门,便知道哪怕自己不喜欢,必要的时候也得搬出这个名头,要不然怕是门都难得进。 但是很显然,她这回有些错算了,比起宫中那些一句话能想几个弯儿意思的小太监们,这个小太监明显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听了她这话满脸迷糊,只揪着一个问题,“你不是膳房的” “不是。”武媚娘微笑着再解释一遍,“不过我是,” “不行,”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那小太监就一摇头,伸出手摆成一个大字的阻挡住了她,憨声憨气的说,“不是膳房的就不能送吃的进去,你快出去。” “你,”武媚娘听着这话脸都快气歪了,努力笑着解释道,“我是,” “天王老子来的都不成!”那个憨厚的小太监回答的又急又快,直接就把武媚娘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武媚娘一脸严肃的说,“你别想骗我,你肯定是坏女人,我才不会让你靠近殿下半步呢。” 听着他这话武媚娘郁闷的快要吐血了,虽然她心里头有这个打算,但是架不住人□裸的说出来啊。这,这实在是太打人脸了。 她已经明确的发现这个小子是傻蛋,跟着这种傻瓜生气只能郁闷到自己,但问题是不说服这个傻瓜,她又无法在非当值时间进去见到李治,那这么多天的功夫就白费了啊! “出去,赶快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就在她思索对策的时候,那傻子却已经呆不住了,努力推搡着她把她往外挤。就在武媚娘犹豫着要不要假装被他推到,砸了瓦罐装出受伤的样子时,就听到屋里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治身边的贴身内侍刘问道疾步走了出来,声色俱厉的骂着那个小太监,“你在做什么!我不是说在殿下附近当差不能喧哗么” “我,我没有。”小太监缩成了一团,缴着手指在那里害怕的说道,“不是我闹得,是她。她非要进去不可,可之前你教过我,不能随便放不相干的人进来。” 刘问道听着这话,抬起了头专项武媚娘这边,才像是刚看到她似得惊讶的说道,“武才人,你怎么在这里今天,貌似今天不该你当值啊” “今天的确不该我当值,我看着厨房做的菜太简陋了,所以正好趁着有空给殿下做了几道家常小菜换换胃口。”武媚娘举起托盘表示了自己的来意,然后看着刘问道装出小忐忑的样子,“哎呀,我是不是有些太冒昧了” “这,”刘问道一沉吟,倒不知道怎么回答武媚娘了。按照道理,李治的膳食都有专人负责,其他人是没有权利随便乱动的,但问题是武媚娘身份特殊,要是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在皇帝那里告一状,说李治对于陛下送去的人提防戒备,让皇帝对李治产生误会呢 不管这种事几率有多小,作为李治贴身内侍的他都不该给自己的主子添这种麻烦的。可是武媚娘明显别有用心,应承她的话或者是将她放进去都会给自己添麻烦。毕竟上次宫里头那几位勾心斗角,他不过是应人的要求稍稍拦了下门,就险些丢了性命。这种贪小利险些丧命的事情,他可不想再来一遭了。 所以刘问道思忖片刻之后,笑着抬起头客气的说道,“有劳武才人费心了,只是这事情奴婢做不得主,还得去问过殿下才行,你稍稍在这里等会儿。” 说完,他训斥着门口的小太监,“还愣着干嘛,没点儿眼力劲儿的东西,赶紧把武姑姑手里头的东西接过来,陪她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有劳了。”听着刘问道同意去问李治,武媚娘松了口气,悄悄将着自己装钱的荷包推过去给刘问道,却没想到刘问道又推了回来,“这只是奴婢份内的事儿而已,才人不虚如此客气。” 他虽然爱钱,也知道哪些人该收哪些人不该收,他的主子就有那一个,跟对了就可飞黄腾达,又何须在意那点蝇头小利。 刘问道也知道武媚娘厉害,不敢跟她在原地多呆,迅速的点点头就闪到后面去了,叫着武媚娘在心里头颇为恨恨,心想果然都是群油滑的东西,没事儿的时候处的亲热,一等有用着他的时候却又都跟脚底抹油了似的。 刘问道回道屋里头,看着李治正趴在案上写东西。这封信他都写好久了,他出去时以为殿下总该写完了,没想到回来还是看他写的眉开眼笑,于是就悄悄的站在李治旁边,琢磨着自己是该喊着呢还是不该喊他。 最后还是李治先发现他,稍微停了下笔,没有抬头的欣赏着自己刚写完的信,随口问道,“怎么空手回来了饭菜呢” “武才人在外面,今天是她送来的饭菜,奴婢不敢随意传召,特来问问你的意思。”刘问道见着他张口,尽量言简意赅的说道。 “哦”李治一愣,然后放下笔看着他,挑了挑眉说道,“我记得我没把她发落去做厨娘啊?” 李治这话说的幽默,可见心情不错,刘问道陪着笑了下,然后才低声回禀道,“奴婢也不知道,她就那么来了,我想着好歹是陛下的人,奴婢不敢擅自做决定见还是不见,所以才来求殿下你发个话儿的。” “哟,这次聪明了,”李治显然对刘问道没有自作主张这种事很高兴,当下点了点头,停了手上的笔,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晾着,然后吩咐他,“让人进来吧。” “是。”刘问道松了口气,忙转身出去,亲自请了武媚娘进来。 ☆、第94章 玩笑 武媚娘拎着食盒进来,看着李治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于是心里头就松了口气。 跟一个心情很好的人谈事情,总比一个正处在暴怒中的人聊天容易的多。 “妾身参见殿下。”武媚娘壮着胆子走了上前,努力用着自己最漂亮的姿态对着李治款款一拜。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李治好奇的看着武媚娘,表情几乎算得上是亲切了。武媚娘有些受宠若惊,将着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然后这才回答道,“臣妾这几天看殿下有些食欲不振,心里头颇为担忧,所以特意做了几样家乡小菜进献,还望殿下略进一二。” 李治向来讨厌被人窥探,不过这会心情好,倒也不在乎,貌似赞赏的点点头,对着武媚娘说道,“你倒是有心了,那摆起来吧。” 武媚娘没有听明白李治话中的意有所指,心里头还当自己走对了路子,于是忍不住免邮喜色的将着东西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她的手艺不错,五样小菜做的色香味俱全,摆在那里挺有看头的。 刘问道服侍李治净了手,然后李治坐在那里,让着武媚娘给他讲解那些小菜。武媚娘做的的确都是民间的家常小菜,不少都是李治没有见过了。 这种亲近的机会,武媚娘自是求之不得,当下就在旁边讲了起来,她极其会说话,称得上是妙语连珠,一时间气氛都变得和乐融融了起来。 李治带着她说完,动了筷子夹了两口尝尝,然后点点头笑着说,“的确是不错。” 武媚娘得了这夸奖,趁热打铁的说道,“殿下若是喜欢,那我以后再多做些送来” 她心里头琢磨的到快,若是能尝尝这般相处,哪怕没有点什么,在外人那里也算是有什么了。 “你很喜欢做菜”李治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脸上的表情称的上是好奇。 “是啊。”武媚娘坚决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听着她这话,李治脸上笑意更浓,当下点点头,然后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调你去做厨娘如何” “啊,”饶是武媚娘也被着李治这忽然的变脸给吓到了,瞪圆了眼睛坐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瞧,你做菜做的这般好,放在这里做闲活太浪费了,不如去厨房帮帮忙,也好让着厨工们轻省些。”李治淡笑着说,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这件事非常认真。 “我,我, ”武媚娘大脑一片空白,绞着手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处心积虑,可不是为了做个厨娘。 就在武媚娘满心惶恐,想着如何拒绝李治的这个提议却又不触怒李治时,李治却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捂着脸在那里笑着说的哦啊,“瞧把你吓得,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妾身惶恐。”武媚娘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这有什么好惶恐的,我记得你不是这般胆小的人啊。”李治冲着她笑了笑,武媚娘抬头看看李治灿烂的笑容,只觉得不寒而栗。 不管李治说的话是是真是假,但很显然她是惹着这位殿下不悦了。虽然李治没有把她怎么样,但那句玩笑明显是个警告。 这一次是玩笑,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武媚娘只觉得背上冷汗一层层的冒,她是没有胆子再留在这里了,当下一缩着脖子说道,“妾身忽然想到还有事情,想先行告退,还望殿下宽恕。” “你有事啊,原本还想你伺候我用膳呢。”李治面露失望之色,不过也点了点头,“既然你有事情要忙,那我也就不强留你了,你退下吧。” “谢殿下。”武媚娘谢过恩之后,再也不敢有半分逗留,毫不迟疑的退下了。 ** “孤有那么吓人么”待着武媚娘走了之后,李治摸摸自己的脸,笑眯眯的问着刘问道。 刘问道在心里头嘀咕着“殿下你这样子的确是让人渗的慌”,但是面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低着头说道,“殿下一向仁爱慈善,平易近人,领略不了的是她们自己驽钝。” “你倒是会说话。”李治摸着下巴在那里坐了半天,然后才感慨道,“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你不喜欢,却不得不去面对的人。” 刘问道听着他这话,在心里头默默的琢磨,殿下这说的人到底是武才人还是萧良娣,亦或者是朝廷那些大臣 或者,都有吧。 “我以前总觉得,只要站着高点,需要我虚以委蛇的人便少些,可谁知道,等着真站上来了,却发现为了站稳位置,自己需要应付的人却在成倍成倍的增加。大的甩不掉,小的却也无法不管。”李治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道,“还是她说的对,这会儿就是太阳出来前的黑暗,只能忍下去,等忍过了,便好说了。” 他坐在那里,瞳孔里一片黑色,也仿若黎明前的黑暗般阴沉的无法散去。 刘问道在旁边站了半天,知道自己老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想了半天,挑了个最无害的话题问道,“殿下不喜欢武才人这种女人” “你觉得她好看吗”李治没有回答,想了想问了个别的问题。 刘问道犹豫了下,知道李治这人最讨厌别人给他玩心眼,卖蠢总比卖小聪明来的安全的多,所以实话实说,“漂亮。” 李治听着这话笑了,“那我该喜欢她” “男人都是喜欢漂亮女人的。”刘问道直言不讳的说道,然后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就是奴婢,见着漂亮的宫女姐姐们,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 李治听着这话点点头,“人之常情,我也不例外,只是有时候啊,看着她们漂亮的脸,想着那后面的心,你就会觉得大部分美人都索然无味了。” “哦。”刘问道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表示听懂了。 “你瞧瞧武媚娘,”刘问道是李治身边最亲近的人,李治每次见武媚娘他差不多都在身边,于是这番说起来来也方便很多,李治意味深长的问着刘问道,“在我为太子之前,她可有这般殷勤” 刘问道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不曾。” 那个时候武媚娘虽然也对李治示好,但她同时也向太子和魏王示好,对李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所以她对我的种种好,是冲着太子而来。天底下对太子好的人何其之多,太子又怎么可能在乎每一份有所图的殷勤呢”李治看着那桌菜,笑意从未曾进入过眼底,“所以他们因为我对他们有用而重视我,我因为他们有用而提拔他们,这不是公平的很么” 刘问道听着李治这话,只觉得脖颈一凉,不自觉的就跪了下来,颤着声音说道,“奴婢对殿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李治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那不知道什么地方,笑得有些虚无缥缈,低低的吟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永以为好也” 他在那里站了不知道多久,等回神来,看着跪在地下的刘问道,却是笑着吩咐道,“起来吧。” “是。”刘问道手脚虚软的从地下爬起来,他偷偷看着李治,知道武媚娘今天令他很不痛快,便忍不住小声宽慰着李治,“这天底下总是有人真心诚意的待殿下的。” “是啊。有的人眼里我是太子,但有些人眼里我只是李治,所以我的运气总不算太坏。“李治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脸上的笑容真心诚意的多了。他看着那桌没有动过的菜,对着刘问道吩咐着,“这桌菜就赏你了,你拿去跟你那个干弟弟分吃吧。” 刘问道也是个精明的,随着李治身边的事情越发的繁杂起来,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用的。但是要弄着太机灵的人来,他又恐被人抢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便找了个傻乎乎的小太监,李治面前的那些活儿,有自己忙不过来的,便让他去做。 傻子人虽傻,但是办事却认真,尤其是李治跟他的话,都一丝不苟的去执行,既不用担心他收了人好处将着不该放的人放到李治跟前来,也不担心他被人收买将着李治这里私密的消息卖出去,实在是一举数得,所以日子久了,李治倒也挺喜欢那傻子,还夸过他“大智若愚”,给他起名叫小顺子。 “谢殿下。”刘问道听着李治把着没动过几筷子的菜赏给他们,便知道李治心里头的确是对着武才人不感冒的很,于是心里头也就把她归到了另外一个档,以后她若有事求来,不那么方便的事情他也就不会开口了。 李治把菜赏给他们,这可是飞来的一顿美食。毕竟是为着太子做的,武媚娘下了苦功夫,这些菜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刘问道喊着小顺子过来把菜搬了出去免得碍着李治的眼,不过一回头想起李治,又有些犯难,“殿下,那我们把东西吃了,你吃什么” 李治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是心里头却记得清楚,他不喜欢东西那当真是碰也不碰,所以听着刘问道这话,当下思忖了片刻,然后却是忽然勾起嘴角一笑,目光却是莫名的温柔了许多,“良娣给了你那么厚一本册子,难道就没有一个是教你这种情况怎么做的” 刘问道这么多年,能混到李治身边,眼力劲儿自然是不差的了,李治这么一笑,虽然没有提姓,但他也知道他说的肯定是长孙良娣了。每次提起萧良娣时,殿下的表情就纠结成一块儿了,哪有这种轻松愉快的表情。 “有的有的。”李治一提醒,刘问道立马就想起来了,忙一叠声的应道。 投其所好,避其所恶,这是讨好人最简单的方式,可道理谁都懂得,又有哪位能做得到。李治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刘问道伺候他多年了,也很难说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所以长孙良娣竟然能整理出一册子李治的饮食起居喜好,这让刘问道不得不感慨,难怪她这么多年盛宠不衰,果然是有她的本事的。 这一方面是长孙颖细心,一方面也是李治不防着他,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放松的一面,让她看到喜怒哀乐。要不然,换做他防备心甚强的武才人,怕是不管多少年都把不准他的脉的。 因为这点,长孙颖写的东西变格外重要了,刘问道生怕别人得去讨了李治的好,所以出发前下了狠功夫将着那本册子背了下来,然后一把火就将着册子烧了。 如今李治一提,刘问道立刻就想了起来,长孙颖有一章专门说了李治来不及吃饭时的应对方法,面饼粥汤一应俱全,他一来就准备着,只是李治虽然忙,也记得长孙颖的吩咐好好吃饭,所以都没用得上。如今被着武才人这么一搅合,当下就给他了个露脸的机会,刘问道当下就喜滋滋的说道,“殿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吩咐让人送膳来。” 刘问道去了一会儿,就带着食盒进了屋,小火炉煨好的鸡汤,到着李治跟前才下面。银丝儿般的细面在着汤里头滚了后,按照长孙颖的法子提前弄好的卤鸡肉被撕成细细的丝,高汤浸过的时鲜蔬菜都冒着腾腾的热气,各种带来的酱菜五颜六色的放了好多盘,刘问道按着李治的喜好给他调了一晚,李治尝了口果然笑了,点点头称赞道,“果然有家里头的味道。” 刘问道得了夸奖,心里头松了口气,默默的想着这次可多谢长孙良娣了,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报答她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不要购买,内容重复 ☆、第95章 思念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刘问道还真是个淳朴的人,他受了长孙颖的好处,便想着报答一下她。金银珠玉良娣自然是不缺的,他也拿不出来,于是能做的就是在着李治这里有意无意的提她几句。 毕竟再厚的恩情,搁的时间长了,也会变淡。所以他冷不丁的就帮长孙颖在李治这儿刷刷存在感:“今天这菜不错,跟良娣做的有几分相似”,“今天的水果真新鲜,我记得良娣最爱吃这个了”,“哎呦这里竟然有白瓷,虽然粗糙些,但是也颇为有趣,是不是长孙良娣也喜欢这个”…… 这说话也得分人,若是换了别人,他老这么提李治也会心烦,但是这里偏偏李治心里头也惦念着长孙颖的,所以有人跟他说说,他也挺乐意的,于是闲暇时也常跟着刘问道讨论,“这东西不错,咱们给她送点?”,“咦,那个也不错,咱们给她送点?”“这东西做的糙的,要搁在咱们那里头,也就只有她喜欢了。算了,给她弄一套去吧,回去好好笑话笑话她。” 日子久了,刘问道自己也咂摸出李治话里头的一些代称。他说王婵时,一般说法是宫里头,提萧良娣时,一般说的是萧良娣那儿,而说到长孙颖时,却不自觉地总喜欢说家里头。 三个女人,不论身份,只凭着李治称呼她们时的话,便可以看清谁轻谁重了。 “你说,她这会儿在家里头做什么啊。”难得的下雨,李治推了公务,坐在窗前泡茶赏雨时,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刘问道先是一愣,然后却是飞快的回答道,“殿下想知道,写信回去问问呗?” “问这个显得多没出息,”李治转了转茶杯,望着滴滴答答的小雨,略带别扭的在那里嘀咕着,“她若收到信,那又该笑我一刻都离不得他了。” 刘问道看着他这样子,在心里头倒想偷笑了,琢磨着果然是年轻人,分不得太久,当下眼珠子一转便给他出着点子,“殿下你别写信去问这个啊。你说说天,说说地的,说说刮风说说下雨,再讨论讨论国计民生,问问小殿下如何,最后捎带问一句良娣在做什么,这样她不就发现不到了?” 这倒是个法子,李治认真的想了下,然后兴致勃勃的起身,“好吧,那你磨墨吧,我想她那房子是新修的,也不知道稳当不稳当,若是长安也下雨了,屋子漏雨找不到人修怎么办。我得问问。” “好。”刘问道见他找到了事,也就不再戳穿长安城绝对不会这个时候下雨以及房子刚修的时候他就特意要求注意防雨防霜防雪防大风一堆东西了…… 反正,只要殿下乐意,不就是多浪费几张纸笔,让着送信的鹞子多累瘦半圈而已呗。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 就在李治惦念着长孙颖在做什么时,长孙颖也在屋里头想着他们在定州做什么。 “你说他们那儿这会儿冷不冷啊。”长孙颖坐在窗前缝着鞋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刘绣说话。 她的女红实在是不怎么样,原本都自暴自弃了,但谁知道后面又多了李忠那么个便宜儿子。小团子白乎乎的样子一下激起了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母爱,所以从有了李忠后边开始学做小衣服小鞋子的打扮孩子,终于了解后世那些朋友们没事儿干在朋友圈晒自家孩儿的心情了。 她起初还只能以造型取胜,时间久了,倒也慢慢的拿得出手了,于是便开始逐渐做一些有难度的活计。 最近李治不在,这日子实在是闲的发慌,一口气做了三双拖鞋后,她终于忍不住跟贴身的丫鬟们唠起李治的事情。 “都开春了,冷什么啊。”刘绣帮她理着丝线,反正也没外人在,她知道长孙颖不是计较那种细节的人,于是说话也很随便,“你要想殿下了,那就把他的信拿出来再读读呗。” 在这宫里头能直接给李治写信的人只有王婵,但是李治向这里递书信却不受限制,于是刘绣也只能劝长孙颖读信聊解相思,而不敢鼓动她给李治写信了。 毕竟,她的信夹在王婵的信里头送过去,偶尔为之还可以,太频繁了实在是太打眼。 “我哪里想他了。”听着刘绣这么说,长孙颖脸色一红,娇嗔的反驳着,自己低下头去缝鞋子。 不过缝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无聊,忍不住继续找刘绣说话,“奇怪了,那次在骊山也不见得这么想他。” 刘绣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却也知道想不想这种事情跟着时间无关,却跟着感情的厚度有关。就像她家有两个小妹妹,她跟大妹妹好,跟二妹妹关系一般,于是入宫后担忧的便是大妹妹在家过得好不好,嫁人嫁的好不好,至于二妹妹却想的很少。 只有你在乎了一个人,你才对她牵肠挂肚,所以那个时候不觉得难受是因为你还没有喜欢上他。这话刘绣别说说了,只是想都不敢想的。良娣现在与太子感情正好,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也都是好事,所以她当下便为长孙颖找了其它理由,“那次多少人?成天都热热闹闹的,你当然就没那么想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咱们宫里头就这几张脸,你日日看着,难免觉得有些没趣儿。” “这倒是。”长孙颖想了想,也不得不点头称是,“你们是自打我进宫起就看着,不知不觉都四五年了呢。” “是啊。”刘绣应了一声,忽然就有了主意,“良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跟着王妃求求,让你回家住几天?” “啊,”长孙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可能,当下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那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徐良媛不都回家了么。”刘绣越想越是个好主意,她知道长孙颖常叨叨着她母亲,如今李治不在,她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回家看一眼,一解思母之情也好。于是便鼓动长孙颖,“殿下跟皇上都不在,就着王妃最大,你去跟她求求情,趁着空当回去看看家人就好。” 长孙颖琢磨了下便心动了,就像刘绣说的,这段时间男人们不在家,女人便又不少借机回家省亲的。徐芷回家住了好几天,萧良娣也去萧家溜达了一圈,就连着王婵这种古板的人都把妹妹召进宫来陪她了,漫漫长夜大家也就靠着亲情取暖了。 仔细算来,她自从进宫后便没有提过这非分的要求,而长孙家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要接她回去小住两天的,所以这么多年,她还真没回过家呢。 长孙颖挺想母亲的,于是便去跟王婵申请了下,问可不可以让自己回趟家。王婵开始还不在意,结果翻了下她那里的记录,震惊的发现诸人之中长孙颖不管是回家的次数还是长孙夫人入宫的次数都是最少的,至于回家省亲更是一次都没有,于是当下就允许了,还派了小太监前去通传,命长孙家负责接驾。 长孙无忌以及重要的儿子们都不在,长孙夫人接的旨,稍微一迟疑之后,便也开始让人打扫房舍供长孙颖回来小住,等着一切准备妥当,这才给宫里头递了牌子,表示思念女儿甚切,请长孙颖回家小住几日。 这也是规矩了,毕竟宫里头的娘娘们也都不好显示自己猴急的想回娘家,所以每次都是各家进宫去请,然后有着孝字顶头,这才好从从容容的出宫。 长孙颖自从跟王婵申请了之后,便有些后悔,生怕万一长孙家婉拒,她不就落了个没脸。但让她庆幸的是,长孙夫人一向识大体,对于她的突发奇想很配合,面子上都十分过得去,让着长孙颖一度还非常内疚,觉得自己小心眼儿了,总觉得长孙夫人是难以接近的人。 或许离得远了,就算是庶出的女儿也变得可爱了吧。 等到了长孙家,跟着一群陌生的妹妹们见了礼之后,待着她跟长孙夫人说话时,长孙颖便十分谦逊的表达了自己的内疚,“实在是对不住,因为我的一时心血来潮,叫母亲费了这么大折腾,我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像什么样子。”长孙夫人难得的笑的十分温柔,拉着她的手十分亲切的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在宫里头的状况我也知道,委屈你这孩子了。如今回了家,就把那糟心事忘到脑后去,好好的松泛两天。” 长孙颖长这么大,长孙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亲热的对她,一时都有些懵了,等着她走了都还有些受宠若惊。 等着所有人见完,轮到她私人的时间了,长孙颖的生母玉钏这才有空到她身边来见她。她们母女说话,便没有什么顾及了,又哭又笑,弄得长孙颖还去洗了次脸。 “母亲晚上不要走了,就陪我一起睡吧。”长孙颖拽着玉钏撒娇的说道,“就跟以前父亲不在那样,只有我们俩。” 玉钏十八岁生的长孙颖,所以她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出头,仍然算得上是明艳照人,只是长孙颖看着母亲眉宇之间略有轻愁,便知道她这些年过的也不是很如意了,所以便想多陪陪母亲。 她现在也是不同往日了,说是回来省亲,但能分给亲人们,尤其是自己生母的时间根本就少的可怜,也就晚上没人来拜访了。 “自己都当娘了,还那么爱撒娇。”玉钏拍着长孙颖的肩膀,被她逗得只笑,但是却也答应了她,“好,我晚上留在这里陪你便是。” 是夜,或许是因为换了床铺的原因,长孙颖总觉得睡得不大安稳,在那里翻来覆去的,被着玉钏一把搂住,“怎么,睡不着?” “是舍不得睡。”长孙颖看着母亲,屋子里点了灯,虽然不甚光亮,却也看得清母亲的脸。她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忍不住伸手去抚,“一想着眼一闭,再一睁,天就亮了。等再几睁几闭,我就该走了,便恨不得眼睛能一直睁着不闭。” “傻孩子。”玉钏听着长孙颖这话,笑着笑着,眼里头却有些亮晶晶的东西,“睡吧,娘在家里,什么都好着呢,哪里要你担心,你赶快睡吧。” “娘过的不好。”长孙颖凑过去抱住了母亲,埋在她脖颈间,闻着那从小抱大的气味,低声说道,“他们给你气受了?” 玉钏听着她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却是哑然失笑,伸手拍着她的背哄到,“你今天回来不都看到了?托你的福,我都站在夫人身边了,你说这里还有谁给我气受?” 姬妾中也有排位,但是这位份却不是按照受宠的程度,而是按照主母的重视程度来分的。以前玉钏都少有见客的机会,如今却很自然的站在长孙夫人的右侧,可见长孙夫人这些年的确是很看重她。 “那你,”长孙颖有些迟疑,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有迟钝到察觉不出来母亲的心情吧?她明显是郁郁寡欢。 “也就你心细,唉,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玉钏拍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压低了声音,“娘没事,娘只是遇到了每个到这个年纪的女人都会遇到的事情而已。” “什么?”长孙颖听得糊里糊涂,逗得玉钏又气又恨,忍不住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都已经当娘的了,怎么还那么傻。我,我无非是现在老爷到我这里来的少了,而略有失落罢了。” “啊,”长孙颖长大了嘴,一时没有反应到这个问题。在她眼中母亲仍然很美丽,怎么会这么快就失宠了呢? “男人不都这样,永远喜欢娇俏的小姑娘,”玉钏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安慰女儿,“但现在这对我来说影响也不大了,我早就过了跟人争宠的年纪,如今既有了女儿,又有儿子傍身,孩子们都很出色,所以他来与不来都不甚要紧,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就很好?” 看着长孙颖难受的眼神,她揉了揉刚才被自己敲过的地方,微笑着说道,“丫头,咱们该知足了,人不可太贪心。” “嗯。”长孙颖应了一声,却觉得无比的难过。 她不止是为母亲难过,也是为自己。 她以前的想法也是与母亲一般,只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贪心了起来。 都是那个人惯的。 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都没听清,等着反应过来时,却正在被玉钏摇,“傻丫头,我说的你记清楚没有?” “什么?”长孙颖赶紧打强精神的问道。 “你啊,”玉钏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强调了一遍,“你要记清楚,你只要顾着你自己好就够了,只有你好了,我们才能好。所以如果夫人对你提什么要求时,只要你不想答应,那就不要犹豫的直接拒绝她,不要考虑我们。” ☆、第96章 说客 “母亲为什么这么说?”或许是玉钏说这话的语气太凝重了,以至于长孙颖听着这话都吃了一惊,“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在家能听到什么啊,”玉钏自嘲的说到,然后把自己的担忧说给长孙颖听,“你想想大夫人那么精明的人,哪里无缘无故的对人好过?这些年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和你弟弟,她都好的过分了,让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经着母亲这么一说,长孙颖倒也想起长孙夫人行径中让人狐疑的地方了,只是母亲已经很担心了,她又哪里舍得母亲再忧虑,便跟她宽心的说道,“你想多了吧,咱们现在不同于往日,有人巴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这话说的也在理,”玉钏眼皮子浅,倒也看不到李治面前的那些风风雨雨,只当做了太子便万事大吉,于是就又欢喜了起来,对着女儿低声问道,“殿下待你可好?” “他,”想到李治,长孙颖只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声音不禁都放软了,“他待我极好的。” “可我听着他都把你送到冷宫去了。”玉钏有些担忧。 “你别跟人瞎说,那哪里是冷宫,那是太子东宫,那地方才是咱们自家的正经处所。”长孙颖给玉钏解释道,“你可别在外头跟人乱说。” “哦,”玉钏应了一声,还是有些怀疑,觉得女儿是说给自己宽心。长孙颖见状,只能把萧良娣做的那些事说了,然后告诉玉钏,“他这是怕我委屈,特意保护我,才把我放到那地方去的。他常常跑去看我,我们却是比在时更亲近呢。” “那就好,那就好,”玉钏听着这话,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下,握着她的手说道,“听说你一个人被搬去了东宫,我又什么都不懂,那个担心啊。现在知道他没恶了你。这心便放到了肚子里。” “是我不好,一直都没跟你透风。”长孙颖这才意识到自己平时的疏漏,作为天底下最操心自己的人,自己哪怕有个风吹草动,到她这里就是电闪雷鸣了。 “没,你保密着也是应该的,这话回来也别说,她们就算问你你也只露出郁郁寡欢的样子。”玉钏却是很能理解她,当下吩咐道,“咱们有好处别在明面上显,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经。” “嗯,嗯。”看着母亲没有多想,长孙颖说不出的舒坦。而玉钏解除了疑窦,顿时也轻松了起来,有着心情问些其它事来。 例如,“还没怀上吗?” “没。”长孙颖回答这个问题时,颇为有些尴尬。其实她与李治同床共枕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但始在着别人眼里头她们都老夫老妻了,所以这子嗣一事,便招致了不少“关心”。 尤其是在新入宫的萧良娣都生了个儿子的情况下,她们三个人便显得格外显眼。 “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明显担心的不得了,却也宽慰她,“这事情急不来的,你们现在正年轻,多努力努力,总会有的。” “嗯。”长孙颖尴尬的应了一声,跟着母亲讨论如何对老公努力,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心放宽些,”玉钏是个厚道人,劝着她要巴着李治尽快怀上孩子,却也不忘问问李忠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小殿下还好吧?那孩子你既然带了,便要用心,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然后等年纪大了你就知道,这人啊,能做回亲人都是上辈子的缘分,要懂得珍惜。” “是。”长孙颖对着李忠也是诚心诚意,所以连连点头。 “这孩子生母虽然出生不高,但好歹是皇长子。咱们往最糟糕里说,这辈子若是你没有儿子,将来就要指望他了。可若你有了儿子,把他教好了,将来也算是给你的孩子多个帮手,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千万别小心眼想不开,亏待了人家。” “知道了,我做事你还不清楚。”长孙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直没有害人之心,李忠的出生虽然让她略觉膈应,但是两人如今有了感情,她自然不会舍着这孩子不管,于是也回答道,“他如今可好着呢,都会走路了。下次过年你跟着进宫,我带她让你看看。” “好,好。”听着她这番话,玉钏再无遗憾,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这一睡便是无比满足。 ** 这么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自然又是长孙家的一大堆亲戚登门拜见,哪怕她在外人口中是地位堪忧,但毕竟也是太子良娣,将来李治登基,她只要不犯错,总能混个位份的,是以巴结的人很多。等应付到下午,那些个完全不熟的表姐表姨姑妈舅母的才散去,只有长孙家自己的人坐在一起谈谈天喝喝茶,才算轻松下来。 这般忙碌了一天,等着第三天一早又有贵客盈门,长孙颖一见来人赶紧郑重的起来迎接,原来是长乐公主来了。 长乐公主身体一直不好,那年跟着长孙颖一起去跑温泉疗养略有气色,于是以后每年皇上便都命她去汤泉宫修养,长孙颖见得也就少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长孙颖顿时激动了起来,直接走下台阶扶着她的手,“大嫂你怎么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你难得回来一趟,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长乐公主笑了笑,刚一张口,却连声咳嗽了起来,长孙颖正要扶她,却见着旁边有个粉嫩嫩的小姑娘眼疾手快的走了上前,一下子扶住了长乐公主,俏生生的说道,“大嫂,我来扶你吧。” 长孙颖听着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只见着她微微低下头去,却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是,”长孙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家太久了,连着家中的姐妹都认不全了。 “这是曦儿啊~”长乐公主笑了笑,然后拉出她来给长孙颖看,“你出嫁的时候她才八岁,五年没见了,自然认不出来。” “哦,原来是二十三娘啊。”长孙颖笑着拉过她,心里头却在犯嘀咕长孙夫人怎么舍得把她放出来了。 别看长孙曦排行有点吓人,但是这个年头孩子的夭折率高,长孙颖排行十七,但是在家中也不过第九,所以长孙曦应该是长孙无忌第十二女才对。跟长孙颖这种生下来就没得爹娘注意的草根不同,二十三娘是长孙夫人老来得到的女儿,因此疼的不得了,那当真是捧在手里怕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视若珍宝,孙颖这种小可怜根她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长孙曦是长孙冲的亲妹妹,于是她跟着大嫂一同来见客,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长孙颖让人备好了茶点,迎了长乐公主进去,待着大家分宾主做好之后,她有些担心的看着长乐公主的气色,有些担忧的问道,“嫂嫂进来身体可好?要不要再请御医来瞧瞧?” “不必了,我就这身体,来来回回御医跑着折腾,还让耶耶他们担心。”长乐公主摆了摆手,还是跟着平常一样替人着想。 长乐公主跟着长孙颖在那里说了阵话,长孙曦也十分活跃,妙语连珠逗得大家都十分愉快。长孙颖一边跟着众人说笑,一边偷偷观察长乐公主看着,心里头十分担忧她的身体。这才多长时间,又没有什么剧烈活动,只是坐在这里,她脸上就明显露出了疲态,这显然说明她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这是打强着精神来的。 不管长乐公主此行有什么目的,她的这种状况都让长孙颖十分揪心,长孙颖努力的想着话题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应酬,可还没等她想出解决办法,就见长乐公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敲了敲自己的头自言自语道,“瞧我这丢三落四的记性,竟然把给你准备的裙子忘记屋里了。曦儿啊,你去帮我拿一下好吗?其他人做事我不放心。” “好。”长孙曦站起来应了一声,乐呵呵的带着人出去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室内顷刻就安静了下来。 长孙颖知道长乐公主支走长孙曦多半是有话讲,当下立刻竖起了身子坐端正,听着她的垂问。 但长孙颖怎么都没想到,长乐公主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觉得曦儿如何?” 长孙颖整个人都懵了,她坐在那里,迟疑了一下才公事公办的回答道,“父亲和母亲教出来的女儿,自然,自然是很不错的。” 她心里头暗暗祈祷着,长乐公主说这话千万别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但没想到她的祈祷刚落,便听到长乐公主问她,“那让她进宫陪伴你如何?” “什么!”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长孙颖还是没有想到长乐公主会如此明确的说出这句话,当下声音都提高了起来。 什么叫陪她,她在宫里头有那么多宫女解闷儿,哪里需要这么一个尊贵的长孙家嫡女去陪她?这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长孙颖心中当下一片冰凉,忍不住想起母亲的话来。 长孙夫人对她忽如其来的亲热的确是别有所图,而且这所图,还以一种她最无法拒绝的面目突然降临。 ☆、第97章 拒绝 “你不愿意?”长乐公主望着她,目光温柔而宁静,但却蕴含着让人不能抗拒的坚定。 身为天之骄女的她,从小到大说出的话,恐怕很少有人会说不吧。 长孙颖跟她对视了片刻,然后低下了头,温顺却倔强的回答道,“多谢嫂嫂的好意,只是我在宫里过得很好,不需要人陪,所以多谢你的好意了。” 既然她说的含蓄,那她也就当做什么都听不懂的对待。李治要纳人,她管不住,但是她绝对不会自己给他推荐任何女人! 绝对! 长孙颖的拒绝让长乐公主颇为意外,她仔仔细细的看了长孙颖数眼,然后忽然笑了,“你可知道,我找你这话说是尊重你,若我直接跟着九郎说了,想必,他是不会有半点反对的。” 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一紧,抬起头看着长乐公主,第一次对她充满了怒意,“公主何必如此为难我?大家都是女人,将心比心,若是有人今天往着驸马身边这么塞人,你会接纳么!” 长乐公主听着她这么说,忽然一笑,然后出乎她意料的点了点头,轻启朱唇道,“我会。” 长孙颖听着这话一愣,僵在了原地。 “我现在巴不得他身边能多个女人,”长乐公主的笑容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忧伤,她努力往前伸了伸,然后握住了长孙颖的手腕,长孙颖只觉得腕间一片冰凉。 长乐公主的手冷的吓人。 “若是他身边有个女人,这样我走了也能安心些,至少还有人照顾他。”长乐公主眨了眨眼,她仍然在笑着,但是那模样却比哭还令人心疼,“可现在这样,我走了的话,他怎么办啊。” 长孙颖一惊,她察觉到长乐公主身体不好,却没想到她的状况竟然糟糕成这样子,当下扶住了她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你的病,你,” “我大约是没办法等到耶耶回来了……”长乐公主笑了笑,松开长孙颖的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跟我也是见一面,少一面。” 长孙颖听着这个消息,脑袋嗡的一片空白,只想着李治知道这个消息,那会是多么悲痛。 “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跟他们说啊!”长孙颖被吓得语无伦次,坐在那里茫然而又焦急。长乐公主见状,却只是柔柔一笑,“耶耶跟九郎都在前线,战场正要紧着,我一个女儿家不能上去帮他们已经很内疚了,哪里还能给着他们添乱?所以拖着一时是一时。” 长乐公主的顾虑也很有道理。以着李世民对她的重视程度,听着女儿生命垂危,恐怕恨不得立马班师回京。可大军正兵临城下,李世民力排众议的领军出征,若无功而返,只怕要永远在史册上被人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长乐公主自然不能让父亲如此。 “可他们总会知道,”长孙颖握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早晚都会悲痛,那就晚些总比早些好。人死了,也就疼上那么一阵子,可如这不死不活的,却吊的大家伙儿都寝食难安。”长乐公主倒是笑的都很豁达,“我的用药把脉都留有记录,他们回来看看,便会知道太医们都尽力了,也不会迁怒于人的。” 长孙颖看着长乐公主这样子,根本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过了很久才艰难的说道,“大嫂,就算如此,你,你又何必如此逼我。” 长孙颖很想说,你是命不久矣,所以才希望再找个女人代自己照顾老公。可我还活蹦乱跳的,你怎么能让我再引狼入室呢! 不过长乐公主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她若再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刻薄。 长乐公主看着她,目光里却是说不出的通透。她笑了笑,然后问了长孙颖一个问题,“十七娘,我且问你,若是有一件事要你做出选择,九郎跟长孙家,你选谁?” 长孙颖张了张口,却发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理论上她姓长孙,自然要考虑长孙家的利益,毕竟自己与着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但是若真问她的心,她却发现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李治一边。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觉得自己若不跟他一条心,那他该有多可怜。 “你也是选小九,是不是?”长乐公主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然后疲倦的笑笑,“所以,这就是女人的命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你原先在什么地方,你跟了谁,就只会想着她了。” 看着长孙颖的眼睛,长乐公主直言不讳的说道,“所以我也跟你一样,以前我总会考虑父亲,考虑小九,考虑青雀。可是如今我快要走了,我满脑子想的却是冲郎怎么办,要是我走了,长孙家能护得住他吗?” 长孙颖看着长乐公主,只能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坚持。 从长乐公主的角度看,她的理由固然充分,但是长孙颖还是无法答应。 “长孙家护住他,这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长孙家能撑多久呢?”长乐公主面含轻愁的说道,她毕竟是皇室出身,见惯了政治斗争,没有那么天真的以为长孙家现在如荼如火,便能富贵万年。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和兄弟,才会比别人对着长孙家的未来更加忧心,“阿翁太过耿直,而小九却又是外柔内刚的性子。若我能一直活着,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俩相安无事,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可这也不能成为你往九郎身边安插人的理由啊!”长孙颖失声反驳道,“我还在呢!” “你,”长乐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不过她摇了摇头,让长孙颖稍安勿躁,“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知道,你不是合适的人。” “家里的女孩子,我也观察了很久。”长乐公主看着长孙颖,微笑着说道,“你太感情用事了,你喜欢九郎,所以为他什么也愿意做。曦儿没你那么重感情,她,她很知道轻重。” 长乐公主说的含蓄,但其实说知道轻重,无非就是利益至上。 况且两人的身份也决定了,长孙曦跟长孙家的联系,比着长孙颖更加紧密。长孙家对于长孙曦的支持力度,也比长孙颖更大。 “你就不怕他跟我一样?最后也只为九郎考虑。”长孙颖咬咬唇,不服气的问道。 “不会。”长乐公主摇了摇头,然后笑的眼睛温柔的弯起,“我了解我弟弟的性子,她们没你有福气,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九郎已经没有时间去风花雪月,所以从此之后到着他身边的人,都只有利益。” “你是她姐姐。”既然她知道的这么清楚,却仍然成为想从李治身上谋取好处的人之一,这让长孙颖觉得实在是难以忍受。 “可我也是长孙家的媳妇。”长乐公主叹了口气,脸色黯淡下来,“我没有求太多,我只希望尽可能的用着自己的力量,为我在乎的人多谋取一分保障。” 长孙家的兴衰与着长乐公主无关,但是却与长孙冲息息相关。她既然爱着长孙冲,便不免为他打算。至于其他人,都是顾不了的了。 长乐公主费这么大精神,跟长孙颖说这么多话,无非也是让长孙颖高高兴兴的接受长孙曦。在长乐公主看来,这对长孙颖来说根本就是有利无害的。现在还罢了,李治登基之后,后宫总会进女人的。与其进其他家的,不如进自己的亲姐妹,这样有个照应,要跟别人斗起来也多个帮手。 甚至,有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都可以交给长孙曦做。 但她没想到,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长孙颖仍然摇头,“不,我不愿意。” “为什么?”长乐公主疑惑着,她不觉得长孙颖是个蠢人。 “我嫉妒,这是其一,”长孙颖深深的吸了口气,郑重的说道,“我无法阻止是我无法阻止,我绝对不会主动引进。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能背叛他。” “你为他选女人,这是贤惠的表现,何谈背叛?”长乐公主可以理解第一点,但是不理解第二点。 “没人喜欢被利用,九郎也不例外。”长孙颖看着长乐公主说道,憋着一口气炒豆子般的说道,“他无法拒绝我们的要求,只是因为他把我们放在了很重要的地方,他认为哪怕所有人对他都是别有企图,但唯有我们是真心对待他的。但如果我们也同其他人一样,只想着从他身上要好处,这不是对于他信任的背叛是什么?” “所以我理解你,我同情你,我很想帮助你,但我不能答应你。”长孙颖坐在那里,难受的别开了自己的脸,“我知道母亲为何让你来跟我说这件事,但不论是谁跟我来说,答案都不会变。你们有办法把人塞进去是你们的本事,但我不会为此做任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别人怎么办,哪怕是在古代,我也赶脚我无法接受给老公找女人的举动啊~哪怕是权宜之计~ ☆、第98章 难为 长孙颖开始还有些忐忑,语调柔和,但是说着说着语气却越来越强硬,最后几乎都是下战书了。 长乐公主明显没有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她会如此强硬,当下愣在了那里,但是等着反应过来之后,却是有些恼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长孙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对谁说话,顿时语塞,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 长乐公主不是一般人,她是李世民的嫡长女,是李治的长姐,她的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极其有分量,不是她可以抗衡的人物。 激怒了她,对于长孙颖没有好处。 长孙颖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当下张口说道,“大嫂,你先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且息怒,听我把话说完。” 长孙颖整理了下思路,然后放轻了声音,不疾不徐的开口,“我懂你的苦心,我也知道你的担忧,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九郎是那种人任何摆布的人吗?” 长乐公主一愣,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自己的弟弟是什么脾气,长乐公主当然清楚。所有人都当李治是个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但是长乐公主却知道他只是外表随和,骨子里头却比谁都倔,从来都不是那种任着别人几句话吹得就会转移风向的人。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初李治身边有个小内侍,不知道平白无故的招惹了一堆人说他的坏话,李治身边的人故意传那人的风言风语,企图让李治摒弃那人。李治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对于所有非议那个内侍的话他都微笑着倾听,从来没有反驳,但他始终却也没有驱逐那个内侍,这么多年一直让那名内侍服侍着。 于此相反的是,当时他的一名奶妈,从小伺候着他,所有人都谓之劳苦功高,但李治却莫名其妙的将着她厚赏送出宫廷,变相的驱逐出他的身边。当时所有人都十分诧异,不少人劝他不要这样,甚至连皇帝都过问,说是他小小年纪如此行事恐被人说凉薄,但李治同样是微笑着接受各方教诲,但却从不提将奶妈召回来的事情。 她的弟弟脾气就是这样,他听所有人意见,从不反驳,但却不见得会听从谁的意思改变自己的主意。她固然有手段将着长孙曦送入宫廷,但她却没办法保证李治会宠幸长孙曦。 所以,这也是她来找长孙颖的理由。 她没想到一向傻乎乎的长孙颖竟然如此精明,一下子就看穿了事情最重要的关键,单刀直入问的几乎让她狼狈。 但所幸的是,长孙颖的态度十分柔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嘲讽,让着长乐公主心里头舒服了很多。 长孙颖提问,不过是抢回谈话的主导权,并不是要跟着长乐公主辩个输赢,更不是要落长乐公主的面子,所以当长乐公主沉默之后,长孙颖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长孙家好,可这计划不一定能成功。就算是你说服了我,由我引荐了曦儿,可是按照九郎的脾气,他会要这人?他就算会要这人,你确定曦儿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左右他?”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喜欢的基础上,我们是想要讨好他,而不是想要与他为恶的。”长孙颖看着长乐公主,深深的吸了口气,主动对她承诺,“你的担忧我明了,并且十分感动,所以我想大胆的请求你站在我的这边,支持我,帮助我。与其将着希望寄托在一个可能上,不如放在我这个虽然不大保险,但是好歹已经有些把握的人身上。” 长乐公主看着长孙颖,没有出声,长孙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跟着曦儿相比,我会更站在九郎那边。这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优势,这点注定我会不理智的放弃长孙家,但是却也能保证,比起其他人来,我更可能得到九郎的喜爱。” 长乐公主没有说话,她知道这点上长孙颖没错,对于他们来说,分辨来人对自己是否是真心这几乎是本能。所以站在李治的角度上,没有人比长孙颖更有资格得到他的爱。 但是,爱能做什么呢?在着权利面前,爱一直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向你保证,不管长孙家待我如何,我都会竭力的保住他。”长孙颖看着长乐公主,郑重的说道。 “我不是不怀疑你的承诺,我只是怀疑你的能量。”长乐公主沉默了许久,终于一叹,然后幽幽的说道,“在诸多的砝码中,爱总是最虚弱的。他可以很疼你,很宠你,但是当你跟他的事业发生冲突时,他会选择牺牲谁,这不言而喻。如果你能狠下心肠来,或许还有些力量,但是你爱他,你不用开始就输了。” “我知道,”长乐公主的话让着长孙颖心里头翻涌了起来,她明确的指出了她处境的危险,但是长孙颖却不打算让步,“但是请让我试一试。利益是最牢固的,可人总不能只靠利益而活。暂时的共同利益固然可以让他们亲密无间,但是一旦利益消失,那不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可感情不一样,她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越发深厚。” “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皇帝跟普通的男人,更不一样。”或许是想起了李承乾的事情,长乐公主笑的有些嘲讽,“妄想用感情绑住他,你太天真了。” “您不是说过我幸运吗?既然我已经比别人占了先机,已经在他心里头有了地位,那只要继续下去,说不定我会做出点什么不一样的是事情呢?”长孙颖看着长乐公主,温柔却固执的说道,“让我试试。你,你就当是同情九郎,别把他最亲的姐姐也变成利用他的人之一,让他心里头留着点美好的印象吧。” “我知道,他在你心里头固然不是第一位,但也始终是你所关心和在乎的人,是吧?” 长孙颖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长乐公主的心。她抬头看着长孙颖,长孙颖的目光太诚挚,诚挚的让人无法拒绝。 最终,她点了点头,“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左右都是一场赌博,”她弯了弯唇角,转头望向窗外,看着春天里生机勃勃的树木和花草,眼里头是一片怅惘,“我开了头,可如何走下去,却看你们怎样下注了。” “我只愿我牵挂的人,都能安好。” ** 长孙夫人到公主府的时候,长乐公主正在吃药,她在旁边看着公主喝了一碗,却吐了大半碗,只觉得触目心惊。 看着长乐公主这样子,便知道她这回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长孙夫人站在旁边,又是唏嘘,又是松了口气。谁能想到当初人人称羡的婚事,后来竟然有那么多不如意。长乐公主体弱,不能生孩子,偏偏儿子跟公主感情又极好,又不肯纳妾。如今俩人成亲七八年,连膝下一无所出,难道这一脉真的就要在这里断了不成。 她急的不行,却又碍于皇家威严,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如今公主眼见着不行了,她面上忧伤的很,心里头却松了口气。这个药罐子总算去了,等过上两三年,再给冲儿娶个好媳妇,虽然晚是晚了些,但也好歹算是抱上孙子了。 “公主今天可感觉好了些?”等着公主喝完药,用几颗蜜饯,长孙夫人忙站在旁边嘘寒问暖。 “没事儿。”长乐公主喝了口清水,按着胸口说道,脸上的表情极其客气,“有劳你费心了,叫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儿媳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身子不好,我也担心的都食不下咽,睡不安寝。”长孙夫人装模作样的擦了几滴眼泪水之后,有些试探的问着长乐公主,“只是那件事我还有些担忧着,那个,曦儿什么时候入宫,有个准信儿的话,我也要给她收拾些东西。” “这个啊,”长乐公主往后靠了靠,旁边的宫女看到了,赶紧给她送来了软枕,帮她调理着姿势,等着她在床上靠实在了,长乐公主这才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婆婆,淡淡的说道,“不用去了。” “怎么不用去了?”长孙夫人听着这话一愣,惊得忘记了掩饰,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害的服侍长乐公主的宫女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我,我是说这事儿不是说的好好的么,怎么就变卦了,”长孙夫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低了声音,然后惶惶不安的说道,“你说的话她怎么敢不答应!” “十七娘说了,陛下都在前线拼命呢,九郎怎么好在后方弄这些事?我琢磨着是这个理儿,便说算了吧。”长乐公主漫不经心的说道,似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这,这怎么能算了呢,”长孙夫人说不出的失望,讷讷的说道,“这会儿不行,等等也成啊。” “曦儿都十二岁了,再等个两年就成大姑娘了,这事儿万一不成岂不是耽误她一辈子?所以您还是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吧。”长乐公主闭着眼睛,一副疲倦的样子,“宫里头不是有十七娘在嘛,我看着九郎挺中意她的,有她在也是一样的。” 一个是庶出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心肝小宝贝,那怎么一样!长孙夫人在心里头咆哮着,面上一片僵硬,她张张口还想劝长乐公主,旁边的女官就有些不耐烦了,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夫人,公主刚用了药,正需要静养,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长孙夫人听着这几乎等同于逐客令般的话,心里头很是为这些人的不敬而恼怒。可人家是皇帝亲自指派来服侍公主的,就算自己是公主的婆婆又能怎么样?万一得罪了这些人,被告状给皇帝,那可不是好玩的。于是不管多不高兴,长孙夫人都只能黑着脸,干巴巴的说上一句“你先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便匆匆的走掉了。 等着长孙夫人走了之后,长乐公主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长乐公主的立场很清楚,她对长孙家没有兴趣,但是因为长孙家跟她爱的人息息相关,所以才会同意长孙夫人铺路。她对于长孙曦的预计大约就是希望她能利用长孙家的权势,做一个比较牛掰的妃子,这样一来长孙曦的荣辱跟长孙家的强盛息息相关,她就会全力的维护长孙家。像是长孙颖这样的,她的受宠则在李治对她的感情上,所以在公主看来,长孙颖是会抛弃掉长孙家的…… 但是长乐公主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不说长孙曦会不会成功,只要她把这种人送到李治身边,那就注定对不起弟弟了。因为长孙曦跟长孙颖不一样,她的身份要硬的多,李治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不给她面子的。李治为了面子而应付一个女人,你觉得他会不恨造成这一切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如果长孙颖有更好的办法,既不让她伤小九的心,又能保她老公平安富贵,她自然是乐意的……至于长孙夫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则完全不在长乐公主的考虑范围内。婆婆高不高兴这种事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她不让婆婆跪她就已经是贤惠的不得了,所以指望她做小媳妇儿状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长孙夫人可能对这种媳妇满意么?原本是她看你脸色,但现在完全是你看她脸色好吧╮(╯_╰)╭ 至于为什么要说服公主,不得罪公主,就跟着上一章有人分析的那样,只要长乐公主张口让李治收长孙曦,李治绝对拒绝不了。因为一则长乐公主是他的姐姐,两人感情深厚。二则就是长孙家真心这个时候牛掰有用,他不敢得罪长孙无忌。所以这个皮球不能往李治那踢,李治挡不住。女主不想让这个妹妹最自己造成威胁,她只能自己把问题解决了。要解决问题,只能说服长乐公主。→_→对公主耍牛掰,是不管用的,何况还是嫡长公主~ ☆、第99章 夫妻 “这一家子真不让人消停。”等着长孙夫人走后,长乐公主身边的女官不满的嘀咕。长乐公主笑了笑,“别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想想驸马,就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了。” “那倒是。”提起驸马,女官的脸色也好看多了,“他可是真心真意对你好的。” “是啊。”长乐公主靠在软枕上,咳嗽了两声,却是感慨的说道,“可就是他对我太好了,所以才让我怎么都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两人正说着呢,忽然听到外面的传来了声音,长乐公主见状立马就坐了起来,女官见着来人也笑着弯腰行礼,“驸马来了呢。” “我回来听人说母亲来过,有没有对你提什么不着边际的要求”自己的母亲自己了解,长孙冲进了屋,见着长乐公主就急急的说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 “她只是来探病的。”长乐公主笑了笑,满含爱意的看着丈夫,“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衙门里无事,我就请了半天假,给你找药引子去了。”长孙冲兴冲冲的说道从这腰带上解下了一个小匣子,然后露出里头的东西给长乐公主,“秋后霜下的蛐蛐一对,说是同巢的,好不容易找到呢。” 长乐听着匣子里有气无力的叫声,心里头泛苦,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努力的抬起手,拿着帕子帮长孙冲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事情叫其他人去做就行了,何苦要你跑一趟。” “你的药我怎么放心假于人手。”长孙冲听着她这话,小心翼翼的将着蛐蛐收好,不赞同的说道,“还有几味药,我去找找,等能凑齐了,你的病也就好了。” 现在是秋天,本不是蛐蛐出现的季节,这两只不知是哪个好促织的攒下来准备斗着用的,他能弄来,想必是费了老大的力气,只是这法子对于她的病情,却无太大的帮助。 当御医开出一些几乎不可能找到的药引子时,就已经说明她这病无可救药,大家都把希望放到了虚无缥缈的秘方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拖日子了,可是只有他还跟着个傻瓜一样,孜孜不倦的找着每一样药引。 其实,他不是不懂得御医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她的驸马,并不十分英俊,也不十分聪明,在这驸马中并不拔尖儿,但是却是她最爱的人。她从记事起便认识他,从懵懂无知到情窦初开,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却从来都不要想要别的选择。她是皇帝最珍视的女儿,是大唐最受瞩目的公主,许多人都觉得她配他是低嫁了,可只有她知道,他是个多么好的人,好到她一直觉得遇到这样一个丈夫是自己的幸运。 这么多年来,他的手牵着她走遍了春夏秋冬,见过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她原本以为可以一直握着她的手,但是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争不过天命。 “我不要药引子,你有空别往外跑,在这家里头多陪陪我。”长乐公主抓着长孙冲的手,感觉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暖意,有些不舍的说道。 她不敢让他太拼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好。”长孙冲应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说,“我等你睡着了再去。” “我,”许多话在口边转,但是到最后,长孙公主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微笑着说,“我想看着你。” 她知道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但是她没办法让他停止这种徒劳,因为她不敢想象,没有一个努力的目标,他要怎么熬过这艰难的岁月。 为了她的丈夫,她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好好的。 ** “良娣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刘绣看着长孙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有吗”长孙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然后恢复了平常的笑颜,“可能是太累了吧。” “哦。”刘绣应了一声,却不好说什么。原本是觉得长孙颖的日子过得太无聊,才想着劝她回去小筑片刻的。但一般来说其他人回家去之后,回来总会容光焕发,可长孙颖的心情怎么似乎更沉重了。 难道长孙家的人对她不好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刘绣在心里头想着,但什么话也没问。 长孙颖回到宫里头,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反而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里就像是他给她建造的保护壳,在着这里,她连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往着长孙家找温暖果然是件天真的事情,她在心里头总想着好歹是一家人,可在着那里,恐怕自己离着家人的距离还很远吧。 长孙颖刚坐下,留守在宫里头的女官便呈来书信,原来是李治从前方写来的。因为不是很急,所以也就没有特意转送到长孙家。 见字如面,一打开信封,看着李治那絮絮叨叨的行文方式,想着他写信的样子,长孙颖脸上笑着,可眼泪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良娣~”刘绣等人站在旁边看着她这样子,一下就被吓到了。 “没什么,只是太想他了,一看到他的字就忍不住了。”长孙颖笑了笑,然后擦了擦眼泪吩咐道,“准备下笔墨,我,我想回信。” 出于谨慎的个性,这些天李治给她的信,她都只是看着,极少回复,只是今天却怎么都忍不住了。 待着宫女们铺好纸笔,她在那里站了半天,腹中有千言,却一个都字都写不出来,到最后还是将着李治的那封信展开放在案头,看着他问的事情,一件件答完。这么忙活了半天,等到最后,一切都说完了,长孙颖想了想在信尾写到,“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想你想的厉害。” 她的满腔相思,到这儿也就只剩这句话了。 ** 李治那边儿,收到长孙颖的回信颇为意外,他知道她回信不便,便也没报指望,只想着两个人有人通信儿就行。可谁知道这回竟然有了回应,当下拿着那信,也顾不上他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坐在餐桌边就看了起来。 “西阁那边儿的桃花都开了呢。”李治一边看,一边眉飞色舞的跟着刘问道说。 “是啊,长安城这会儿花都开了。”刘问道一边布着菜,一边看乐的找不到边的某人。 “也不全,说牡丹花开的就晚。”李治看着又说。 “哦,可能今年天冷吧。”刘问道知道李治这会儿是傻瓜模式,所以随着他的意思附和。 “老大可以开口讲完整的句子了,前几天她还带他去看了老二,说兄弟俩玩的很好。恩,老二长牙了,给忠儿的胳膊上留了个印儿。”李治边看边笑,看的津津有味。 “小殿下们也都长大了呢。”刘问道跟着夸奖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来,等着李治用饭,却发现李治拿着信坐在那儿,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殿下,殿下”刘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吓了一跳,赶紧试喊了一声他。 “她说想我,”李治回过神来,一副如梦出现的样子,兴奋的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看着刘问道,一把抓住他激动的说道,“她说想我,她说想我想的厉害……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说……” “呃,”刘问道看着李治欢喜的脸,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这种夫妻闺房秘语按道理说他是不该搀和的,但他又不能在李治高兴地时候泼冷水,于是只能胡乱的点点头,在心里头想着长孙良娣这还真是够奔放的,啧啧,也就是遇到了殿下,这两人还真是……也不怕这话别人看了脸红…… ** 长孙颖的来信给李治带来了极大的快乐,尤其是当前线的盯人越来越紧迫时,这欢愉便显得尤为可贵。 是的,虽然李世民上了前线,但是对于李治这里的监视,或者更冠冕堂皇点称作为“关怀”的行径没有半分放松,尤其是前期战事的一帆风顺,让他有空将着更多的经历放到了观察后方的李治身上。 英明的陛下觉得以前离着儿子太近了,反而看不出他的行径,如今拉出了距离,远远的观察,正好考验下李治的品行。他当时留下伺候李治的人虽然是出于爱护李治,但是让这些人观察李治的行径,然后将着李治的举动记录下来告诉他,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反正在他的认知里,这根本算不上监视,只能是一种考察,甚至也算得上是对于李治的一种“爱护”了。 仅仅有外人的观察当然还不够了,他还给李治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无非就是爸爸不在家,在外面有多牵挂牵挂你而已。所以你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应该主动的报告自己的行程,让爸爸放心。 父亲如此亲厚,李治这做儿子的又怎么能不识相的说我长大了不需要事事向你汇报,自然是感激涕零的表了一番忠心,然后每隔几日都写封信向太宗汇报自己的行动,请求父亲教诲指点。有段时间他忙忘记了,还引得太宗御笔亲书的追问,李治无奈,只能说是因为王妃生病,自己忧心妻子病情忘记了写信,这才疏忽了。 幸好太宗留下的人他都仔细梳理了一遍,每次送出去的禀报他也知道记录了自己的那些行动,他自己上表时也照着这样来,所以才不至于让太宗对他在定州的行径多过于怀疑。 但谁知道就算如此这般的小心,到最后竟然也还是出现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刘公公表示两位晒恩爱真是亮瞎围观群众的眼睛啊…… 另外说下公主的事情,唐朝公主很多,但是不是每个都顶用的。长乐公主很厉害的,我看到有人拿她跟馆陶相比,其实这个是不能比的。因为二凤实在是太特殊,长孙皇后也太特殊,以至于他们的长女会变得无比重要。老实说论受宠成都,长乐应该是不逊于青鸟的。而且她最大的优点还是不惹事,不作死,跟着一直添乱的青鸟比起来,实在得人心多了。 能跟她一样的公主,的确少有。可惜死得早……但她的死,很有用…… 二凤跟小九偏心有多厉害,从公主们谋反就看得出。唐朝公主牵扯进谋反的不少,但是遇到嫡公主,向来都是砍驸马,公主改嫁。而庶出的公主,则会被削去封号,以同谋论罪→_→ ☆、第100章 这个问题发生的很莫名其妙,却也很理所当然,那就是皇帝陛下忽然怀疑起李治对自己隐含戒备。虽然这个是却有其事,但却也是李治一直以来努力隐瞒的,他到底是从哪里发现了自己的破绽了呢? 当李治从父亲给自己的书信里感觉到那熟悉的试探方式时,除了紧张之外,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为此他动用了各种方法,终于探明皇帝对于自己不信任的根源,结果却啼笑皆非。 原来,一切都来源于女人。 李治来定州时,便没有带任何侍妾,一副苦行僧的样子。当着朝臣们赞颂儿子清明廉洁,不好女色时,李世民才想起来带着宠妃以及侍女的自己在儿子的映衬下显得略荒唐,为此他在拔营后专门挑了一批女人给李治送去。这事情本来这样就完了,怎奈老李在前线寂寞,想起放在定州的小佳人了,便跟着徐惠通了信,也算是聊解相思。 在跟小妃子通信的时候,李世民很随意的问了句,“太子最近如何,有没有看中那个女人?” 徐惠不知道李世民问这话的意思,她站在李治这边,自然是怕李世民抓李治的小辫子,所以当然处处都说李治好了,什么太子殿下恪尽职守,整日里勤于政事,极少玩乐,更不要提跟女子厮混了。绝无混乱内闱之事! 徐惠是好心,她的处理办法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产生问题,但坏就坏在,李治做的太好了,她把李治说的也太好了,所以在遥远异国的皇帝殿听了这描述之后,很自然的以己度人,用着自己代替李治,却思考了下这件事,然后立马就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 当初徐惠挑选的宫女他可都是过目了的,都很有姿色,然后李治又正直最冲动的年纪,在着长久与自己嫔妃分居的情况下,面对着口边这么多野草,他当真就一口都没吃过? 皇帝开始是不信,还当徐惠再替李治遮掩,所以特意调查了下。结果当他真的发现李治连这些女人一根指头都没动过时,整个人一下子就震惊了。 李治绝对不是对女人没兴趣的男人,要不然他宫里头那三个儿子怎么解释?那么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却这么长时间内都不正常的不近女色,这说明了什么? 在着漫长的一生中从来都不缺乏女人相伴的皇帝陛下,是很难理解儿子的那点小洁癖的。在他看来,男人无意寻欢作乐,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再防备着这些女人,或者说,防备送这些女人给他的人。 他这个猜法,虽然起因和过程都是与李治的想法南辕北辙,但是结论却惊人的正确:李治的确是在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他! 这件事情虽然荒谬,但是却十分棘手,他一旦猜测,李治便岌岌可危了。虽然他现在还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但真的当他的猜忌积累到一个程度,然后动手的时候,那李治就完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让皇帝打消怀疑,那如何让皇帝打消怀疑呢?很简单,只要李治随便睡个女人就行了。 当忠于李治的属臣跟他分析完问题,然后对着他提出这个建议时,主仆二人都是一脸牙疼的表情。 这个解决方案,也真是太糟心了。 “昔日萧丞相为了取信于王,不也受金自污?殿下若觉得委屈,那不妨想想先贤们,咬着牙眼一闭,不就什么都过去了。”那属官见着李治的表情实在难看,犹豫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劝道。 他把问题想的简单,还真当李治是看不上那群女人的姿色,或者纯粹是觉得睡老子的女人心里头过不了关呢。 但是目前这事儿,睡不睡当真由不得李治自己。辩驳向来是越辩越辨不清的,与其费那功夫,不如用实际情况来打消上面的疑虑。 “行了,我自有分寸。”李治坐在那里,继续牙疼的表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想想明天请罪的奏表如何写。” “是。”属臣一听着这话,当下就开心了,李治既然这么吩咐,那说明他心里头已经有了定论,按照太子殿下一般的风格,这事儿基本上就不用他们再多为难了。 等着属臣退下了自己,李治一个人在那里思索了半天,然后却是招招手吩咐刘问道过来,“她们几个你都熟悉吧?” 他自己是没用记伺候自己的女人的长相和名字的。 “都熟悉。”刘问道毕恭毕敬的问道。 “那你说,”李治张口正要问他,说道这里却忽然自己先停住了。 李治本来是想让刘问道问问这几个人的背景,看后面有没有牵涉什么不该牵涉的利益时,但是一张口,想到武媚娘却忽然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御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所有人都不碰也就罢了,若是碰了女人而那个女人又不是她,只怕事情会闹得很难看。 想到武媚娘的难缠性,李治果断的挥了手,要刘问道不必说下去,“行了,不必说了,晚上叫武媚娘过来吧。” “殿,殿下”刘问道听着他这吩咐,吓得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对啊,殿下明明讨厌那个女人的,怎么这一转弯儿,竟然又叫她来了。 他难道不知道以着那个女人的手段和心性,被沾到就脱不离了么? 刘问道狐疑的看着李治,怀疑殿下是破罐子破摔。但是他看着李治的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一脸冷静也是不是冲动所为,当下没了主意。 最后,还是万事听殿下的吩咐这个金律压倒了他心里头的疑虑,刘问道默默的低下头回答道,“是。” ** 第一次踏进李治的寝宫时,武媚娘十分的紧张,当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时,忍不住拿手握住了她自己的裙子。 上一次侍寝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这份紧张的心情却意外的雷同。 因为她知道,这都是能改变她命运的一次。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像上一次那样自信满满。 为了分散注意力,武媚娘开始观察寝室里的布置。或许是临时行宫的原因,李治的住处显得很随意,处处流露出上一任主人的情趣,那些过于华丽的绘色跟着明显以实用性为主的室内十分不搭调。 属于李治的东西,大概就是桌上那些文书跟笔墨纸砚类的文具了吧。这些东西武媚娘并不陌生,不过与着在外间用的不同的是,他桌上的这块砚台明显要秀气许多,以紫檀木做底,砚池旁雕刻着山川,十分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武媚娘在外面伺候李治文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见过李治的笔和砚台,都是造型简洁,没有任何装饰的。联系到李治平时的穿衣打扮风格,便知道这位殿下是不好文饰的,所以如此华丽的砚台,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风格。 但是砚台里的墨汁还未干,便知道刚刚用过。她走进好奇的看了看,砚台旁边的底托上明显有把玩的痕迹,说明这应该也是他的心爱之物。 咦,这上面好像还有字?武媚娘看到池边有一行小字,字迹清秀却又气势磅礴,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她忍不住好奇的俯□去看旁边的印鉴,却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喝声,“放下!” 武媚娘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就把砚台跌在了地上,李治一个箭步的走上前来借住了砚台,然后严厉的瞪了武媚娘一眼,那目光让着武媚娘觉得腿都软了,赶紧当下就跪下,颤着声音说道,“奴婢知罪。” 李治显然刚沐浴过,披着衣服就直接出来了,头发还水淋淋的。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武媚娘,只是仔细的检查着他的那块宝贝砚台,确定没有被磕着碰着之后,顺手扯着衣服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置于角落里安全的地方,这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对着武媚娘说道,“起来吧。” “是。”武媚娘站起身来,悄悄的偷看着他的眼神,李治脸上平板无波,也不知道生没生气。 “不会伺候人么?”李治瞪了她一眼,武媚娘看着李治这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着一旁放好的衣物伺候他换了,然后又待着他坐下,拿着帕子站在他身后帮他擦着头发。而李治自己则是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看书,等着头发干的差不多了,这才懒洋洋的说道,“行了,睡觉吧。” 武媚娘听着这话,一颗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灯光下昏昏欲睡的太子,瞧瞧的咽了口唾沫。 李治却是毫无感觉,直接拿着书到他的书桌那里摆好,然后转身就坐在了床上,一抬眼看着武媚娘,直接问道,“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武媚娘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都快要不会说话了。没想到李治自己坐下来看了看左右,然后自顾自的说道,“算了,你还是睡里面吧,我习惯睡外头。” “呃,”武媚娘莫名其妙的觉得这对话有些诡异,但是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待着她战战兢兢的爬山床,浑身僵硬的躺在那里时,她感觉到李治爬到了她身体上方。就当她紧张的闭上眼睛,想要怎么迎合他时,只觉得上面一轻。 “你,”武媚娘看着把被子抱过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治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睡觉不会打鼾吧?”李治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茧,舒舒服服的调整好位置躺好,然后转过头来看武媚娘,一连严肃的说,“磨牙呢?应该也不会吧?” 武媚娘艰难的摇了摇头,要是有那毛病,一进宫就被踢出去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很好。”李治显然很满意,然后转过去了头,闭着眼睛十分轻松的说道,“那就睡吧。问道,问道!” “奴婢在。”刘问道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床边,低眉顺目的杵在那里,武媚娘赶紧拉这被子将自己裹住,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堪。 “在旁边守着,记得明天到时候喊我起来。”李治闭着眼睛吩咐道,声音都有些含糊,显然的确是困急了。 “是。”刘问道应了一声,略微一抬头,对着武媚娘露出一个算是礼貌的笑容,然后伸手放下了帐幔,直接就在床边守了起来。 武媚娘看着帐幔上印着的人影,只觉得自己今晚上的遭遇荒谬极了,简直像是个噩梦 ☆、第101章 武媚娘看着帐幔上印着的人影,只觉得自己今晚上的遭遇荒谬极了,简直像是个噩梦 对于李治来说,这一晚上尚且算是愉快的一晚,虽然旁边睡了个人,但他又不是第一次跟人同床异梦,都习惯的很,第二天早上被刘问道喊起来时,等着脑子清醒后,看看睡在旁边的武媚娘,很温和的问道,“昨晚睡的还好吧” 武媚娘一夜没睡,这会儿真是头疼欲裂,听着李治这问候,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答好吧,一夜未眠的憔悴谁都看得到。回答不好吧,在李治面前她敢说这话 不过李治也没指望她回答,起身之后竟然还有几分体贴的说道,“我看你好像没睡够的样子,再在这里歇会儿吧。” “妾身并不需要,”武媚娘只觉得在这里难受的紧,张张口表示想要回去算了,结果李治看着她,微笑着又说了一遍,“再这里多休息一会儿,等午时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李治态度温和,可是话里头的强硬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两人的眼神一交汇,武媚娘立刻败阵下来,低着头温顺的说道,“是。” 李治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着刘问道的服侍下洗漱穿衣。武媚娘拥着被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作,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了。 更或许,昨晚上的悲喜之间,将着所有的感情都用完了,以至于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片空白。 她懂李治的意思,更懂就算不甘,也得服从,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再绝对的权利面前,她卑微的就像是一颗沙子。 她揉着被子,嘴巴动了动,过了很久才无声的说出两个字,“好狠。” ** “殿下不怕这样会把人逼的狠了”刘问道服侍着李治吃早膳,间隙间忍不住问道。 这话他不提点不行。在他看来,李治用这办法不是不可以,只是找的这个女人有些棘手。万一逼得人狗急跳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会,她聪明的很,”李治擦了擦手,看着面前的餐点,漫不经心的说,“越聪明的人呢,就越比别人想得多,就越不会干蠢事。” “那,”刘问道想了想,低声请示道,“要不要奴婢去善后” “先看看,这会儿还不大方便。”李治想了想,然后摇头,“她要是聪明,倒是很得力的工具,要是不听话……她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到时候动手就是。” “是。”刘问道得了着吩咐,便不再多问,只专心的服侍李治用膳。 李治吃完饭之后,便召来属臣问书信的事情,他手下也收集了一批能文之士,文章写的极其不错。那人将书信呈来之后,李治看了一下,书信无非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言及自己看上一名宫女,一见钟情,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忧思成疾,最后终于忍不住伸了手,向父亲请罪, 李治边看就边笑了出来,对着刘问道说道,“还真挺感人的,我看着都被感动了。只要这事儿不是我做的,故事还挺不错。” “许文士的文章那是极好的。”刘问道附和道,然后问李治,“殿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不用改了,”李治展了展信,然后笑着说道,“磨墨,我抄一遍,等晾干了你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 “是。”刘问道应了一句,然后问道,“是要哪块儿砚台要不要奴婢将着放里头那块紫乌砚取出来” 李治写公文一般都用的是外头的一块儿履砚,但有些时候却喜欢用里头的那块砚台,所以刘问道习惯性的问一句。 “不用了,这种玩意儿,没来由辱没了阿颖送的礼物。”李治撇撇嘴,想了想却是吩咐道,“你进去先把那块砚台收好,昨儿险些都叫人摔了呢。” “好。”刘问道听说是长孙颖送的,便知道是他的心头好,心里头纳闷着好端端的放在室内,有谁敢动那个手碰殿下的东西 “还有,”李治捏着信纸,想着又嘱咐了一句,“这事儿瞒得紧点,别吹到良娣耳朵里。” “是。”刘问道想着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只要武才人不多嘴,想来也不会传到长孙良娣那里去。 不过,既然殿下吩咐了,还是得去敲打敲打一番才是。 ** 武媚娘被迫在李治那里睡到了快早饭,才施施然的起来洗漱,换上新衣服回去。 李治连衣服都想到了,这般缜密,让她是又爱又恨,于是越发的心事重重了。 “哎哟,武才人回来了。”等着武媚娘回到住处,刚一进门,便听到一声带酸的招呼,武媚娘抬头一看,便发现跟自己一同被赐下的女人们竟然都围在庭中,见她回来,当即都涌了过来。 说是打招呼,不过一个个眼睛里都带着醋意,简直恨不得把她吃了。 “武才人这是怎么了,昨晚你一夜未归,我们可是担心的很啊。”有人走上前来,明为关心,实则挑刺的跟着她打招呼。 武媚娘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她想要爬李治的床,这些女人又何尝不想成为太子殿下的帐中人已经垂暮的皇帝跟如日中天的太子,谁都知道这帐要怎么算划得来。她早就知道,只要李治传召她们其中的一个,她们之间那脆弱的和平便会被打破,她也早就做好迎接她们变脸的准备,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闹了半天会没有吃上羊肉还惹了一身腥。 她昨天一晚没睡,今早却又被李治强留着现在才回来,未施粉黛的脸上露出的倦容,她自己懂得那是忧虑恐惧所致。但是落到别人眼里,却是她昨晚被临幸了一整夜,到早上都不得安闲的证据。 这帮疯女人也不想想,就算是她有心勾引,也得李治有那个体力才行。武媚娘在心里头恶毒的想着,不过脸上却是谦和的笑容,“昨夜殿下有事,让我在跟前侍奉,所以才没有回来。” “侍奉”有人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下她的话,然后挑剔的看着她身上的新衣服,对着左右说道,“你们瞧瞧武才人的衣裳,我记得她昨天穿的可不是这个啊。” 武媚娘对此只有苦笑,李治早上专门让人给她准备了新衣服,用意不就是在此。她昨天露胸的襦裙换成今天高领的圆衫,正常人都会联想到她是不是在遮掩什么痕迹。 可天知道,她清白的跟昨天没半分区别。 “只是件衣服罢了,诸位想多了。”武媚娘息事宁人的笑笑,只希望她们嘲讽完她后就可以散去,让她回房休息,她现在的确的确已经很累了。 但很显然,武媚娘身为女人,这会儿却还是小看了宫中女人的嫉妒。不得志的人又何止她一个,能像她一样冷静的为自己谋划的女人,却又是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只是简单的嫉妒,怨憎,以及冲动罢。她好脾气的退让,落到那些嫉妒的人眼中,便是她不择手段得偿所愿后的嚣张与蔑视、顿时有人就被她唇边的笑容给激怒了,当下就愤怒推了她一把,“臭不要脸的狐媚子,装什么蒜,还当我们不知道你哪点破事。” 武媚娘一夜没睡,本来就疲惫困倦到了极点,都是靠着毅力让自己维持着在人前的形象,可没想到忽然有人一推,她下盘不稳,直接就退了两步,碰到了身后的树上才停止。 “你们,”感觉到背后火烧火燎的疼痛,武媚娘一下忍不住了,稳住身形扶着树站了起来,恼怒的盯着前面的一帮人,“我不要脸,你们只怕想不要脸还找不到机会呢。” 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要骂战,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个。 别把她的容忍当做她没脾气。 这群人被她这么一讽刺,各个都涨红了脸。武媚娘骂的是实情,可就因为是实情,所以才越显得难以接受。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我们多爬了一次床,得意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有人被武媚娘的话激怒了,怒气冲冲的伸出手想要打她。 “你敢动手”武媚娘看着那要动手打自己的人,毫不畏惧的抬起头,冷笑着瞪着她高高举起的手,威胁的说道,“信不信你这巴掌只要落在我脸上,我就叫你此生再也用不了这只手!” “你,”那个女人被武媚娘的眼神给吓到了,不知不觉的就收了手,缩着手退了两步。 武媚娘见状,自己也偷偷的松了口气。 她其实跟李治什么都没发生,她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实。她哪怕再心虚,也只能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傲然雄视她们。 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强势起来,才能让她们敬服,只要自己露出一丝丝的软弱,她们就会跟秃鹫一样围上来,攻击自己,践踏自己,将自己踩入泥底。 就在这瞬间,武媚娘忽然明白为何李治一句话都不对自己说,将着自己这样的推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对于她而言,现实是最好的老师,他扯开这血淋淋的现实让她看到,除了他之外,她别无依附。 李治显然在拿她当挡箭牌,这场游戏很不公平,但她除了跟随,别无它法。 我要赢,我一定会赢!总有一天,会会爬到最高层,把你们,把你们所有人都狠狠的踩在脚下!武媚娘仰着头高傲的瞪着眼前这帮愚蠢的女人,发出一声明显的嗤笑,然后直接穿过她们,走向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很喜欢武则天,因为我觉得她在用人方面太过于狭隘和偏激,但是我并不打算把她弱化或者丑化。她是个很有魅力很有趣的人物,虽然是小说,但是也会以历史人物为原型。我不认为凭借幸运,李治就可以当上皇帝,同样我自然也不肯相信,武则天凭着白兔圣母都就可以做成女皇,我努力YY出一个合理的故事,希望反派也可以很迷人。 这个故事,确切的说我是想写两个虽然出身背景不同,但是同样一无所有的女孩子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走出什么样的道路。有人说长孙颖比较幸运,因为李治爱她。可我想说的是这份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别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么。→_→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第102章 太极宫的荷花开了的时候,李治仍然没有回来。 前线听说打的很激烈,皇帝都亲自上战场慰问伤病,太子在这定州负责后勤粮草病员的运输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可在这帝国的心脏长安,却是一片歌舞升平。房玄龄是治国老手,有着他坐镇,哪里都掀不起一点浪花。 唯一的不好,便是长乐公主的病越发的重了,连着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停了重药,一副一切静听天由命的架势。 公主的病情的影响了很多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东宫。 “什么,要我们去侍疾?”萧良娣等人被王婵喊道王妃的殿中议事,听着王婵说完话之后,她吃惊的叫了起来,仿佛王婵叫她去吃脏东西一样。 “不是我们,是我们中选出一个人。”王婵瞪了萧良娣一眼,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示意她安静下来,“公主病重,殿下与陛下又不在身边,我们既然知道,便不好什么都不管。我琢磨了半天,还是咱们出一个去照顾吧。将来殿下回来问,也好有个交代。” “交代,这有什么交代?这要什么交代?”萧良娣把嗓门提的高高的,毫不客气的瞪着王婵,只差没有把你这个蠢货这句话说出口了,“她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不就是生个病,哪里要我们去侍奉的道理,这让人知道还说我们自感下贱呢!” 萧良娣常常觉得王婵这个王妃实在是笨的过分,心眼儿完全不够用,这么久没被废还真是奇迹。长乐公主得病,那是多么晦气的事情啊,别人躲都来不及,她还眼巴巴的朝着那里凑,这是想把大家伙儿坑死吗? 再说了,谁都知道长乐公主是不行了,陛下回来肯定会大发雷霆,他一发脾气,肯定会怪她们为什么没有能留下公主,那些侍候在公主身边的人肯定会被责怪,谁去伺候不就是谁倒霉么? 萧良娣太过咄咄逼人,弄的王婵十分为难,但萧良娣的话说的也在理,她们都是太子的女人,天底下能让她们侍疾的人,除了皇帝就没其他了。就是自己的父母生病,也不能太过悲伤,何况是一个公主? 萧良娣占了理,王婵不好反驳,只能头疼的看着其他人,看有没有人会张口替自己阻挡一阵。 “我们去公主府侍奉汤药,的确是不合理,”长孙颖想了半天,缓缓的开口,替着王婵解了围,“但这事情虽然不合理,但合情。公主是九郎的姐姐,她若去了,九郎肯定会很伤心。咱们不管不问,等着九郎回来,问起公主临去前的状况,咱们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岂不是也十分不妥。” “说的好听,你爱去你去啊!”萧良娣一向看长孙颖不顺眼,所以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到一边,态度十分恶劣的说道,“我要带孩子,没空。” 萧良娣心里头把这算盘拨的清楚的很,就算是她们对着公主的病不闻不问,李治回来了,要怪也是怪王婵管家不利,火撒不到她这里来。要是去了,能不能讨到好处不一定,惹到晦气那是肯定的,被皇帝迁怒那是必然的,所以这事躲得越远越好。 “咱们这儿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徐芷气愤萧良娣的态度,但也不敢跟她硬顶,只能不阴不阳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对着王婵说道,“大娘子,咱们这里我最闲,还是我去吧。” 萧良娣能想到的坏处,徐芷也想到了,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倒也不在乎失去。反正她跟着李治最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治的屋里头怎么都有她的位置,就算是被皇帝迁怒位份降低一些,到时候等着李治给她补回来,也算是赚了。 萧良娣明显是想坑长孙颖去,可萧良娣带孩子,长孙颖也带孩子啊。萧良娣说的带孩子不过是推托之词,老三还小的很,基本上都是扔给奶妈带,她也就早晚看两眼,可长孙颖那边的李忠却是已经正在说话,才正是要人整天在身边的日子呢,长孙颖估计也舍不得孩子。 所以,反正倒霉,她倒霉就好了。 “还是我去吧。”长孙颖琢磨了下,然后摇了摇头,主动请缨道,“你们去的话,明面上都不大好说,我好歹沾得上些关系,被人问起来也算是合理。” 长乐公主毕竟是她大嫂,比着别人多一层关系,事后就算被人议论,也可以说是重感情。 不过,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长乐公主对李治很重要,所以她愿意去。 一想到那是他的亲姐姐,她对着长乐公主的很多怨气都消除了。她知道这个姐姐对于李治的重要性,她只要一想到李治将来回来听到这个噩耗的样子,便忍不住心疼李治。所以在着他无法尽力的地方,她宁愿出力不讨好一些,也要为李治做点什么。 至少,日后他问起长乐公主在弥留时的状态,她不至于无话可说。至少,以后她拿着公主希望你怎么怎么样劝他时,会比较安心。 “好,那你去吧”。王婵听到长孙颖主动请缨,便拍了板直接让她去。她本来的也是属意长孙颖的,要是萧良娣想去,她还真心怕萧良娣那脾气直接气死了长乐公主,她这番苦心得不了益反而结成了仇呢。 ** 长孙颖平生第一次踏入公主府,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长乐公主是太宗最疼爱的女儿,当年长乐公主出嫁时,便因为嫁妆太多而遭到魏征的劝谏,为此长孙皇后还特意重赏了魏征。如今许多年过去了,金碧辉煌的公主府仍然瑰丽,但当年的几个当事人却都纷纷离开人世,不能不说令人唏嘘。 因为王婵之前已经来探了病,所以长孙颖在外面没等多久,便让人迎了进来。她这次见到长乐公主时,长乐公主却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在床上靠着。 “竟然是你?”长乐公主看着长孙颖出现在门边,颇为意外。长孙颖行了礼,然后老实的承认道,“我是代九郎来照顾你的,大姐不要赶我走。” “你,”长乐公主听了这话,忍不住边咳嗽边笑了起来,长孙颖见状赶紧走过去,扶着她帮她拍背。 长乐公主咳了一阵子,这才扶着长孙颖的手坐了起来,颇为奇怪的问道,“你以前照顾过病人?”‘ “没有,只是带忠儿时,他有时候吃多了呛奶也老咳嗽,我拍习惯了,对这个很擅长。”长孙颖实话实话,长乐公主听到后却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感情你把我当你儿子照顾了。” “没有没有。”这话关系好的人说了,也不过是个打趣,但长乐公主说起来,长孙颖实在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能拼命否定。 “你也太胆小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长孙颖表现的一点儿都不咄咄逼人,长乐公主明显很喜欢,所以眼里头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太子妃倒是给我找了个好伴儿,我知道了,你留下吧。” ** 在长乐公主的公主府里度过的一段时间,长乐公主的病情仍然严重,但是人却渐渐的精神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却谁也不敢说,只是尽量哄她开心,让她舒服的度过这最后一段时光。长孙颖既然是来侍药,便也很是亲自动手,这倒是让着众人惊讶了一番。 她这般身份的女人,已经很少有自己动手的了。 “九郎在我那儿时,我也是这般的。”太阳正好,仆人们将着长乐公主搬到太阳下晒太阳,长孙颖便端了胡凳坐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揉着手,一边说着些家常,“让别人做是方便,但是却少了味道。我喜欢他,给他拿拿碗拿拿筷子,又累不死人,有什么不好呢?” 这个时候的气氛最好。很多时候会让她们忘记着彼此的身份,只当着彼此是最普通的一堆妯娌。 “可是这样会被人笑话。”长乐公主笑着说道,她这几天感觉身份舒服了许多,于是笑的也就多了起来,“感觉跟个小丫头似的。” “笑话又怎么了,我脸皮厚,不怕人笑话。”长孙颖用力的给她揉着手,然后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俩关起门来过日子,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管别人做什么。” “你这脾气我喜欢,”长乐公主赞赏的说道,然后有些感慨,“我以前就是太好面子了,以前总想给驸马做双鞋子,结果被她们劝,说我这样太有损公主的颜面,于是我就没做了。现在想来,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长乐公主这话,让着长孙颖觉得很熟悉,因为她身边有很多女人都是这样,为了所谓的尊严,始终不肯低下头服软,总怕失了身份。可等过后想想,两个人好,又哪里分得出谁比较有面子谁低三下四呢?感情原本就是笔糊涂账,经不起算计。 “既然遗憾,那就做吧。”听着长乐公主遗憾的语气,长孙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现在开始也可以啊!” “现在?”长乐公主听着这话,眼里头明显露出了感兴趣的光芒。 ☆、第103章 送别 “对啊。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长孙颖一笑,十分自然的说道,“只要想做,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 “咳,”长孙颖的话刚落音,她身边的女官就已经不满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她看着长孙颖,有些警告的说道,“公主此刻不易劳神,还是算了吧。” 不过这一次,长孙颖还没张口,长乐公主自己就出声了,“不用,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你们去准备东西吧。” “公主!”女官没想到长乐公主竟然会反驳自己的意见,当下急了,正想要再劝谏,却不料长孙颖站起身来,笑着拉住她就往外走,“大嫂你先别急,我跟着她们去商量下看有什么要准备。” 那女官对长孙颖擅自出主意也有你怒气,倒是没有太挣扎,被长孙颖拉着到了外头,这才推开长孙颖连珠炮似得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公主已经那样了,你还撺掇她动手做东做西,你就不怕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咱们谁都逃不了!” “你我都知道公主时日不多了,这个时候给她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用再多的休息也不能让她的身体好转,与其这样,倒不如想办法替她尽点未完的心愿。”长孙颖劝着那女官,然后在她再度张嘴之前,先挥挥打消她的疑虑,“说是让公主做,难不成还真让她纳鞋底绣花不过是嘴上那么说而已,动手的还是咱们,就让她看看,参与参与,权当让她多些事情转移下注意力,少难受些而已。” “可是,”听着长孙颖这么说,女官倒是有些动摇,长孙见状,赶紧趁热打铁的打了包票,“放心,累不了她的。万事有我呢,万一出了事情,我会说这是我的主意,不会牵连你们的。” “这可是你说的。”那女官盯了长孙颖片刻,见着她的样子不像作伪,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匆匆的转身去准备。 长孙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讨公主欢心这种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人趋之若鹜变成了畏惧如虎。因为大家都知道公主已经活不久了,就算把她哄开心了,她也不能给予自己什么,如果自己因为这个而触怒了皇帝或者驸马,自己被罚她也护不住自己,所以不如哄着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安安静静免生枝节。 这种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在公主府广泛的弥漫,长乐公主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所以面对长孙颖的提议,她才那么高兴。 她并非别无所求,只是无法有所求而已。 人未走,茶已凉。宫中人情冷暖,有时候连看都觉得凉薄。 ** 因为知道长乐公主时间不多了,所以一切准备的都很迅速,宫女们搬来了绫罗绸缎,拿出了各种花式,屋里头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一片。 实际上也同着长孙颖所说的那样,长乐公主现在能做的,不过是点个头而已。她的力气,连拿颗针都费力,何况是纳鞋底呢,早有绣娘们准备好一切,只照着她的喜好组合起来,然后让着她缝上最后的几针。 “果然是不中用了,”长乐公主拿着针,颤巍巍的缝上最后一针,然后看着那怎么拉都拉不断,最后还是被剪刀剪短的线,靠在长孙颖肩上苦笑着说道,“想当初我的手可是能拉得动三石弓的,没想到现在却连一根小小的丝线都不能拉动。” 长孙颖听着这话,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不过口头上却是岔开了话题,“还是公主有眼光,这鞋子真漂亮,驸马一定喜欢。” “是啊。我能为他做的,也不过是这样了。”长乐公主摸着那鞋面,笑着说道,“只希望他将来穿着我给他做的鞋,能一生平顺。” “一定的。”长孙颖用力的点点头,忽然就非常想李治了。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许多时候很多事情都还有着指望,但是唯有生命,一旦逝去,便再无可想。 有的时候总要别人比较,才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多珍贵。 就是因为死亡是如此的可怕,长孙冲才不敢直面这个事实。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出现在公主府了,长孙颖听着人说他在外酗酒的行径,想要劝他,却被公主阻止了。 “他来了,让他看着我一天天憔悴,让我看着他看着我一天天憔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他有逃脱的办法,就暂时让他解脱片刻吧。”也许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长乐公主比着以前任何时候都从容强大,面对很多事情都格外的清明,“只要他能好过,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亦或者是虚幻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好人,王妃也是个善心人,九郎有你们相伴是他的福气。”在着最后的时候,长乐公主握着长孙颖的手,忽然说了一句话,“只是好人都不长命,你跟我有缘,我希望我的祝福能够保佑你,让你平安。” 长乐公主这话来的突兀,让着长孙颖以为这只是一份祝愿,但是等长乐公主去了之后,她才知道,在着她不知道的地方,长乐公主竟然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长乐公主走的很安详,那天她中午听长孙颖念书听得累了,说要睡会儿,闭了眼睛便没有再起来。等着宫人们发现时,她已经没了呼吸。 公主临终前来的人不多,等着真正宾天,来凑热闹的人却不少,无非都是想让皇帝看看自己的忠心。长孙颖不是好热闹的,不愿意跟那么多人挤,就直接就回了宫。 王婵这个时候为葬礼忙碌,问了她一次之后,便没有再来了。长孙颖一个在着宫殿里,有时候莫名的觉得住的地方太荒芜,仿佛一个巨大的坟墓一样,惊得忽然出一声冷汗。 “你瞧瞧你这手腕,怎么细的镯子都戴不住了。”高阳公主抽空来看她,见了一面就大惊小怪,“怎么瘦了这么多。” “可能天气闷热,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吧。”长孙颖掩饰的笑笑,却抽回了手臂掩在衣衫下。 “我看八成是那件事。”高阳公主看着她,见着四周没人,这才说道,“我都说了,快要走的人身上都有死气,你陪她了那么长时间,八成就沾上晦气才闹得形容消瘦,要不你去庙里拜拜”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可是你姐姐,你这话要让人听到准惹麻烦!”长孙颖听着她心里头这么说,大为不痛快,笼着手说道,“就是越没几天了,才要人陪。什么晦气不晦气,那照着你这说法,以后你遭了难,有了不痛快,是不是也要我躲你躲得远远的” 高阳公主听着长孙颖这么说,忍不住发了脾气,生气的说道,“你怎么这样,我为你好,你还咒我!” 长孙颖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但是也不知道怎么道歉,只能无奈的低了头,转过身去怏怏的说道,“我最近不大对劲儿,脾气也差,可能是那股劲儿没缓过去,你就别跟我计较了,赶快回去歇着吧.” 长孙颖一道歉,高阳公主也就不好太生气了。长孙颖的消沉很明显是受了长乐公主之死,这种反应会让人觉得她太软弱太多愁善感,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却又让人觉得她可交可托。 “好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咱们各退一半就好。”高阳公主消了气,伸过手来拉着她的手,“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要是真伤了你自己的身子,我想就是五姐心里头也过意不去的。” “我知道,我其实也没有太难过,”长孙颖抬了抬头,看着高高的宫墙,“我只是有点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不真切,跟隔了一层似得,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莫不是被摄了魂吧!高阳公主听着她这话,心顿时掉的老高。不过她知道长孙颖不爱听这话,于是便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暗暗在心里头想着,这事儿能用个什么办法化解。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的表示,我是上班的,所以只能下班后写,有的时候早点,有的时候晚点,一般九点前有一章,然后十二点左右有一章吧。 ☆、第104章 应变 虽然这样说很凉薄,但是客观的说,长乐公主死的真的很是时候。 这一年李世民御驾亲征,率兵攻打不驯服的高丽。车驾从宁州出发,一开始就不顺,行至幽州的时候,宰相岑文本因为劳累过度,不幸在行军途中遇疾猝卒。 这件事件的发生,让很多人怀疑起了这次战争的结果。因为在远征高丽之前,李世民咨询过不下十个老臣,纷纷言高丽不可征。在前宜州刺史郑无已因为有与隋炀帝讨伐高丽的经历,特意被传召来问计,郑无已劝太宗不要。工部侍郎武阳懿公李大亮去世,在遗书上也请求停止进攻高丽,但太宗厚赐了他的家人,仍然继续准备远征高丽的事宜。 如今,还未到战场,己方却已经损兵折将,随行人员都很惶恐,有人偷偷劝太宗,不如折返算了。但是好面子的太宗又哪里会同意,让人将岑文本的灵柩运回长安厚葬后,继续朝高句丽出发。 起初战事还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高丽的确很不好打,但架不住大唐将士勇猛。四月的时候,大将张亮率领海军从东莱渡海而东,袭击高丽占据的卑沙城。程名振带兵趁机行军至城下,王文度率先攻上城墙。唐军攻克卑沙城,俘获男女八千多人。 接下来,李世勣率领大军进至辽东城下,高丽派四万兵马援救辽东。唐将李道宗、马文举奋勇冲杀,歼敌千余名。唐太宗带数百名骑兵来到辽东,慰问奖赏军将,指挥唐军攻城。因为有太宗的鼓舞,士气大增,辽阳城很快被唐军攻破,俘获男女四万人,歼敌一万多名。 接下来,战线推进到白岩城,右卫大将军李思摩在攻城时中箭受伤,唐太宗亲自为他吸去脓血,将士深受感动。所以就算乌骨城派出一万多人声援白岩城,唐军仍然打赢了这场仗,获得了白岩城。 不过此战却是凶险异常,大将契苾何力率八百名骑兵迎战,腰部被敌将高突勃击伤。薛万备单枪匹马突入敌阵救出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包扎伤口后再次出战,这才将着高丽兵打的大败而逃,连奔几十里。后来一直等到李世勣率军到了白岩城,白岩城在唐军的攻击下终于顶不住,守将孙代音被迫献城投降。 唐军既攻克辽东,又进围安市城。高丽派高延寿、高惠真统兵十五万救援安市,李世勣指挥唐军布阵出击,薛仁贵在这一战中崭露头角。最后高丽军队大败,高延寿、高惠真率部三万六千多人降唐。这次战役,唐朝歼敌二万余名,俘获无数,令高丽举国震惊。 因为战事一开始太过于顺遂,让着李世民在高兴之余,却起了轻敌之心,所以拒绝了李世勣先扫荡周围小城,孤立安市城的建议,亲自指挥,举重病直接攻打安士城。高丽人仗着墙高城厚,跟着唐军展开了拉锯战。因为唐军远道而来,并没有带许多攻城器械,而安市城有事大城,所以战事不得不陷入了胶着状态。 一方是以逸待劳,一方却是长途奔袭,胜败明眼人都知道,唐军善于奔袭的优势不断被消弱,随着持久战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场战争的成败就越来越明显。 可就算是这样,皇帝陛下仍然不准备退兵。举全国之力准备的灭国之战,若没有取得最后的成功,那不管之前打胜多少场仗都没有意义。尤其是这一战是在所有人反对下进行的,那么他更是非得用胜利来证明自己的正确不可。 所以这一战到最后就成为了陛下的颜面之争。一次次的冲锋却只能在安市城下丢下一具具尸体,如此惨烈的战局却没有人敢说撤兵,哪怕是大军庞大却无意义的支出让所有精于计算的文官都头皮发麻,可也没人敢直言劝谏。 魏征的离世,是一个时代的落幕。群臣的失声,是时代的悲哀。 所以,就在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在这里耗了半月,急的不知所措时,长乐公主病殁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凉薄,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公主走的时机太好了。早半个月,战事正一番风顺,她的死讯会动摇君心,给战事带来负面作用。但是如今打无可打,只会白白耗费民力物力,走又会折损圣上尊严时,长乐公主的离世给圣上留下一个极好的撤退理由:我不是打不过才不打的,只是因为爱女逝世,才悲痛欲绝无心恋战。 这样一来,别说陛下了,大家的里子面子都被保全,谁不得赞颂她一句贤? 长乐公主的死讯传来,李世民正在议事,当下就直接背过气去了,将随行大臣吓个半死,赶紧要御医来诊治。而离他千里之远遥的定州,这事也在李治身上发生了。 长乐公主的病在前期一直瞒着,但是等到后期,她自己也知道轻重,瞒狠了恐周围人被不明不白怪罪,所以差不多的时候就派人往前方送了信。因着定州是大本营,所以消息递到了李治这里。李治不敢隐瞒,赶紧让人去给父亲送信,同时即刻派人去长安探病。结果送去的使者还没走到,就接到了公主的死讯,李治见了信,啊的一声,当下就翻的晕了过去。 刘问道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当下就失了分寸,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恰好武媚娘就在身边服侍,当得知这大变时,她脑中有片刻的空白,等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刘公公且慢。”看着刘问道正要去找人,武媚娘赶紧出声拉住他。刘问道疑惑的转身,看着武媚娘不耐烦,“武才人,你有什么话说?” “刘公公,此事不宜声张。”武媚娘拉住刘问道,言简意赅的说道,“如今在京中还有人对着殿下的位置虎视眈眈呢,若是殿下昏迷不醒的事情传播出去,你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刘问道毕竟只是个太监,眼界反应能力都有限,况且这会儿关心则乱,只想着李治的病情要紧,哪里想得到其它。 “这事情传出去,往小说会让人觉得有机可乘,让有些心思活动;往大里说了,是殿下心性不够坚强,没有临机处断的能力,让人怀疑殿下的执政能力,影响殿下在臣子心目中的形象。”武媚娘一脸严肃的说道,“殿下虽然目前晕了是要紧事,但是我们不能在这个期间给殿下弄个烂摊子,否则殿下醒来会更面对一个更严峻的现实啊。” “那你说怎么办?”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刘问道很容易的就被武媚娘牵着鼻子走了。 “先瞒着殿下晕厥的消息,让着军医来看,然后若有人问起,不要说殿下晕了,直说殿下心情不好,不愿意见外人。其它公文一概按照日常。”武媚娘一脸凝重的说,“关键是公公你,在面对任何打探时,都不能露出心虚担心的样子。” “那,那万一殿下,”刘问道看看脸色苍白躺在那里的李治,心里头充满了恐惧。 瞒一时还好说,要是李治真的不醒怎么办? 这个问题武媚娘何尝没有想过,若是李治很快的醒过来,她就是功臣。若李治真心因此而去了,那她们都是居心叵测的奸臣,估计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富贵险中求,不这样博一番,怎么显出自己的用处? 这段时间让她终于认识到对李治而言,容貌不过一副面皮,抵不上半点用处。这男人也从无怜香惜玉之心,想要让他对自己侧目,就是要告诉他,自己很有用。 可没有大事,怎么显得自己有用呢? 所以,哪怕是九死一生,她也赌了。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有事!”武媚娘压住心头的担忧,只装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训斥着刘问道,“你对太子没信心吗?还是你希望太子出事?” “不,我没有,我只是,”刘问道哪里敢承认这种事,当下支支吾吾几声,然后一咬牙,“你在这里看着太子殿下,我去找御医。” “等等,”临着他走时,武媚娘又想到一辙,“太子以前有没有犯过这种病,有没有什么措施?” “有,”她这么一提醒,刘问道立马想到李治跟魏王那次的事故了。那也是这么个大热天,状况颇为类似,那之后长孙颖专门就此事写了个一章,他都背下来了,只是一时没想起。 “你等等,先把殿下放平,衣服解开,”刘问道一下子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小刘太监太没用,是女皇的心性远非一般人可比。有些人遇到重大事件脑袋一片空白,但有少数人总能把握住任何一个机会。 ☆、第105章 趁机 李治是在夜里头醒来的,御医来过起初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还是刘问道的法子起了作用,让着李治的呼吸逐渐平稳了起来,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紧守的御医也确他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武媚娘看着刘问道这手段,内心颇有些好奇,便忍不住问他是从何处学来。刘问道也精明,哪里肯让人学了自己的本事,只说是家乡的土法子,难登大雅之堂,搪塞着过了去。 “几更了?”李治醒来之后,看着室内的灯光,便知道已到了晚上,正想要起身,一撑手却发现整个人半点力气都没有。 “殿下小心。”一声柔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还不等李治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一副柔软的身躯贴在他身后。 李治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子时了。”刘问道小声说着,将事先熬好的补药一勺一勺的喂给他。李治皱着眉,张口喝着药,等嗓子不那么干了,这才哑着声音问道,“我睡了几个时辰?” 他明显也很忌讳自己晕倒的事情,都不愿意用晕这个词。 “才两个时辰。”刘问道小声的回答道,喂他喝完了药,然后将着碗收起来,欢喜的看着李治。 他这一搏,却是拼对了。 “大姐姐真的没了。”李治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他有些神色木然的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着。刘问道跟武则天两人见状,都不敢出声,只是悄悄的等他缓过神来。 李治坐了一会儿,似乎才从那种沉痛中抽离,略微拢起一地破碎的心情,然后问着刘问道,“我睡过去的事情,多少人知道?” “没有人,除了我们俩个和御医,其他人都瞒着。”刘问道表功的说道,然后指着桌上的东西,“各地的文书送来,奴婢也一并收了,今儿格外的多。” “你这件事办的不错。”李治很意外刘问道在这件事上的应变能力,他自己的人自己知道,刘问道忠心有余,却机变不足。这人用着放心,但是指望他做些职责以外的事情却是不大可能。 不过今天看来,却似乎是自己小瞧了他。 “不是奴婢的主意,”李治晕着的时候,刘问道在心里头已经想了好几遍万一他醒来自己要怎么回话,琢磨了大半天的结果就是,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最好。 李治最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他自己又不是真的多有能力,这时应把功劳抢了,日后露怯却是不好办。还不如实话实话,等着李治裁决。 所以,刘问道看了一眼李治背后的武媚娘,低下头认罪,“奴婢当时昏了头,想叫人进来,却不想被武才人拦住。武才人说殿下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人心安定,所以就将你的事情暂且隐瞒,只叫了御医进来,其它的连怕是右庶子左庶子都没有通知。” 李治听着这话,才意识到一直在自己背后没有发声的人肉靠垫竟然是武媚娘。 恐怕她也心虚了吧?要不然按她的秉性,这会儿早就在前面跳出邀功了。 的确很有眼色,知道哪些是犯了自己的忌讳,懂得暂避锋芒。李治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 “你们做的很好。”这会儿是用人的时候,李治也不好多说什么,刻意忽略了武媚娘,一句话将着这事情揭过,“服侍我更衣吧。然后叫左庶子进来,他们也应该等急了。” ** 东宫的属臣知道长乐公主病薨的消息比李治略微的要晚些,不过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殿下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毕竟李治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擅文轻武的。 实际上,朝中一些人暗地里支持李恪而非李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李治的身体。 虽然大家都不想提,可这也是个事实,长孙皇后几个孩子的身体都不大好。魏王肥胖是众人皆知的,太子一向健康,可贬黜不过一年多就去世了。如今公主中,年长的长乐公主也去了,兄弟姐妹中这种事情的接连发生,不得不让朝臣们联想到李治。 可谁知道不管他们怎么求见,李治总是不露面,这让底下的人疑虑重重,当真不知道太子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们再准备让人去打探时,太子却连夜传召,让着留守的重臣们都松了口气。 听说陛下都晕厥过去了呢,太子到底是年轻人,比着陛下能扛得住些……不知道多少人,在听到李治无恙时,心里头都如是这般的想着。 传召的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等候的人纷纷涌上去追问,他们如实的描述了太子的状况。虽见憔悴,但却并无大碍,白天只是因为悲伤过度而不愿见人,如今缓过劲儿来,便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政事。 皇帝退兵是要从这里过的,作为大本营的定州有许多需要调度的地方,这都得由李治来负责,他可是闲不得。尤其是皇帝那边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军国大事需要人拿主意的地方,大家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李治。 ** 李治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摸索了几次,正想问刘问道,却没想到一双柔夷从着旁边伸出来,扶住了他,“殿下小心。” 李治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当下一愣,但是没有拒绝。 他向来一在黑暗中就容易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只是他这人要面子,从来都不说,也少有人发觉。 没想到她竟然察觉到了。 李治被扶着,走到光明处的才好一些,直接松开了武媚娘的手。武媚娘也没多说话,直接闭嘴束手站立在一旁。 她很懂得修正自己的错误,李治喜欢安静的,她就安静,他喜欢温婉,她可以比任何女人都柔情似水。 李治坐了下来,伸手去拿手上的文书,揉了揉眼睛准备看,武媚娘踞坐在旁边,主动提议的说道,“让妾身为殿下诵读吧。” 李治没有说话,抬头瞥了她一眼,就在武媚娘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却将着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她,“念吧。” 他在外人面前只是打强精神,实际上他最近的状况的确很不好。但刘问道只是粗通文字,朝臣们上的这种文辞华丽的东西,他一半的字都不认识,让他磕磕碰碰的念出来,李治觉得比自己看还要痛苦。因为不能被别人发现他身体虚弱的秘密,必须将着送上来的东西及时批复。要一个人代他念文字,是目前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 要是徐芷在就好了。李治感慨了一声,靠在那边,一边听着武媚娘念东西,一边分心来衡量得失。 这次武媚娘的确给他帮了很大的忙,这个女人很聪明,更加难得的是有胆识,但问题也就是在此,会让他觉得太难掌控。 是留下来用,还是尽早遏制? 李治在思索这个问题。 “殿下,此事当如何处置?”武媚娘见念完李治还没有反应,于是不得不出声提醒。 李治回过神来,结果文书自己眯着眼睛看了两眼后,提起笔批了,然后颔首示意她,“继续,下一份。” 算了,还是先用着吧,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 在着武媚娘的帮忙下,李治觉得工作轻松了不少,至少勉强能支撑下去。 长姐的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而这个时候还要坚持维持局面,必然就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所以醒来后的三天内,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第三天晚上,更是发起了烧。 “殿下你的脸色不对劲儿?”还是武媚娘在念东西的间隙,抬头看着李治撑头趴在那里恍惚的样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了。 这些天因为怕武媚娘泄密,所以李治也不敢放她回去,就叫着她在身边就近服侍,这倒也如了她的意。 “殿下,你额头有些烫。”刘问道伸手一叹,顿时就吓了一跳,转身就去找御医,“我去传唤太医来。” “不用,”李治叫住了他,趴在那里病仄仄的说道,“这三天他们来的次数够多了,再来就要引起别人起疑了。” “可是,可是你的身体,”刘问道还是不放心。 “老毛病了。”李治自己心里头有数,他只是身上热的厉害,又有些头疼,神智还是十分清楚,所以有条不紊的说道,“这毛病不需要大惊小怪,端几盆冰水来帮我擦擦身体,等天亮没事了。” “这行吗?”刘问道有些怀疑。 “阿颖试过,她说万一冰水不行,拿烈酒也可以。”李治趴在案上,病仄仄的说道,“你们先试试,万一不行再叫御医也可以。” 根据他多年被御医看的经验,知道这会儿叫这些人也没用,多半就是一堆人跪在那里等你自己热度消退了。 “是。”因为来之前长孙颖吩咐的东西都派上用场了,这让刘问道对长孙颖有着盲目的崇拜,所以一听说是长孙颖传授的秘诀,二话不说的就颠颠的跑去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人问为什么刘问道每次自称奴婢,因为阉人是被割了的,不能算作男人,所以谦称的时候就跟女人一样自称奴婢了。 另外,特意说明这段历史是虚构的,真实的历史上长乐公主两年前就死了,以及李世民在安市城僵持了两个月,死伤无数,自己还受了伤,的确是败得灰头土脸的。。 今天下班的晚,直写了这一章,剩下一章可能要拖到明天早上了,大家晚上就不用等了。 ☆、第106章 御驾 李治这一烧,就烧了一夜,武媚娘跟着刘问道两个人轮流的帮他擦身子,到最后刘问道也扛不住趴在那里睡着了,只有武媚娘还仍然顽强的支撑着。 “终于不烧了,。”武媚娘坐在床边,看着四周无人,忍不住将着手放到了李治脸上,喃喃自语着,“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谦冲有礼,敦厚君子,还是阴险狡诈,冷酷无情 并不强大,甚至是孱弱的身体下竟然有那样一个强大的灵魂,这着实让人着迷。 武媚娘习惯揣摩人心,每一次接近一个人,揣摩一个人,都是一项挑战。后宫的嫔妃,宫女,太监,穿梭其中的王公大臣,每个人都是一道题。或简单,或复杂,有足够的人去供她练习。越是难懂的人,对她越是个挑战, 她会从中找到破绽,寻求好处,不管地位如何,让他们或者她们为她所用。 她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从来没有人会像李治这样让她屡屡失败,可越是这样,却越让她感兴趣。 而感兴趣,往往是动心的开始。 武媚娘在那里看着李治,忍不住慢慢俯□子去,脸越挨越近,就在快要凑近李治时,忽然李治睁开了眼。 武媚娘心里头一慌,当下就僵持在那里了,没有敢动弹。 “阿颖”李治很轻的叫了一声,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有些呆。 为了不打扰他睡眠,屋里头的光线很暗,隐隐绰绰的几乎看不清人脸。 武媚娘心中一动,当下应了一声“嗯”,伸手握住了李治的手。 “疼。”李治嘟囔了一句,然后动了动手,勾住武媚娘的手,小声撒娇着说,“难受。” 武媚娘拂去他脸上的湿发,从旁边的水盆里拧干了冷帕子,帮李治擦着脸,李治发出了小声的喟叹,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睡吧,睡一觉就不疼了。”武媚娘擦着他鬓边的湿发,看着他这温柔无害的样子,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我在这里。” 李治睁着眼睛躺在那里,高烧使他的脑子迟钝,整个人浑身软绵绵,像是躺在云端一样。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只觉得自己心里头充满了委屈和疲惫,眼泪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滑落了,“大姐没了。” “不是你的错。”武媚娘在心里头叹息了一声,低声劝着他。 当初父亲去世,她也是这般茫然无助的,不过与着李治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这么疼。 父亲,父亲是大家的父亲,他虽然疼爱自己,可自己毕竟是个女儿,他最多的爱还是给了他的那些儿子们。所以当父亲离开时,她只感觉到天塌下来,却没有多少切肤之痛,想到的最多的还是,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她要如何生活下去。 “真是个好人。”她看着这个男人软弱的一面,却觉得他前所未有的迷人。 人总是喜欢自己缺乏的东西,例如会被感动的能力。 ** 李治醒来,看着睡着身边的女人,一时有些吃惊。 “殿下,”刘问道在床边站立着,满脸的惶恐。 他昨晚打了个小盹,等醒来却看着两人的身子叠在一块儿,李治拉着武媚娘在说着什么,还当时殿下终于对着娇媚的武才人有了兴趣,所以没敢打扰,只乖乖的退下。 如今看起来,事情却似乎完全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备水,我要沐浴。”李治撑着床坐起来,这一场高烧退却后,似乎将着所有的不适都带走了,他除了觉得身子因为睡得太多有些发软,太久没吃东西肚子饿了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当大脑又恢复一片清明,自己终于能完整的指挥自己这部身体时,这种欢乐胜过于其它,以至于他对眼前这些微的“冒犯”都不在意了。 “殿下,那她,”刘问道看着还在床上睡着的武媚娘,觉得十分棘手。 “我想,以我昨晚那种状态,就算是有心想对她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李治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各种难受,便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督促刘问道,“快点要人准备,我要沐浴。” “是。”刘问道听出他语气里不耐烦的声音,赶紧出去准备这个,只能暂且不去管武媚娘了。 ** 到最后,李治还是没来得及去管武媚娘。因为就他洗漱完毕,又一口气把肚子填满,正想要处理完政事的时候,李世民回来了。 皇帝宣布退兵的消息还没几天,按照道理大军才开拔,怎么这么快皇帝的车辇就到了这里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李治一边庆幸自己的好运,幸好等着他病全好了才到这里,以让他不至于在皇帝面前露出自己的疲态,一边敦促底下人即可准备接驾。 等他这边刚刚准备妥当,李世民的车驾就快了,这快的让李治都懵了。按照这个速度,岂不是说回城那刻起,皇帝就已经带着亲卫队出发了而且还是一路上没有在任何州停步,一路上快马加鞭的行程。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治在心里头想着,但还是匆匆带着人到城外迎接,谁想着等了半天,皇帝并没有露面,只是车驾受了众人一拜,然后就直接驶向行宫里。 李治再笨,这会儿也知道出了问题,所以一言不发的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直接找上了长孙无忌,“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别问了。”长孙无忌叹了声气,半年不见,他随着去了一趟辽东,显然整个人也都瘦了好几圈,连肚子都没有那么腆了,有些忧愁的吩咐道,“请安送道奏表就是了,如果陛下有空,自会召你的。” “是。”李治知道长孙无忌谨慎,一般是从他这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但是他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消息,所以李治已经确定高丽一战肯定出了问题。 但究竟是什么问题,却很难打听出来。因为李世民这次身边带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消息封锁比宫闱中要严多了,就算是李治也无计可施,只能等着。 这种神秘的态度,让李治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场重病。 难道父亲也跟自己一样,生了重病却不欲与人知,故意瞒着 怀着这种想法,李治惴惴了一夜,不过第二天,皇帝的举动就打消了李治的这番怀疑。因为皇帝召见了他,见面是在行宫的偏殿里进行的。李世民的看上去样子还不错,只是瘦些黑些,精神却还好。他夸奖了李治这些天的作为,表示他这个太子监国监的很好,然后面对李治询问到底是直接收拾行装会长安,还是暂住在这里时,皇帝表示了一种犹豫。到最后他示意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等着大军到齐了,再一同回京。 李治领了命令,就有些奇怪。如果并不急着回京,为何皇帝的行帐跑的如此之快若急着回京,为何到了定州却又不出发了 很明显,这其中有事情正在瞒着他。 皇帝显然很悠闲,每天都会召见一些臣子见面,但是却并没有将着权利收回去,日常事务还是由李治主持着的。李治虽然很乐意自己掌权,但为了不让父亲觉得自己有不臣之心,在思前想后之后,主动提出既然父亲已经回来,自己这个太子便该将着权柄归还给父亲了。但是让李治意外的是,李世民竟然拒绝了,他表示李治这段时间干的不错,就继续做着吧,他会从旁观看指导,其他事物等着回京再说。 李世民越和颜悦色,李治就觉得有点不踏实,于是只能卯足了劲儿的打听消息,可谁知道这个时候,李世民却将着长孙无忌派到了他身边,这让李治有些惶然。这到底是对自己满意呢还是对自己不满意这到底是派来帮自己呢,还是监视自己的 长孙无忌是他这一派最坚定以及最有力的的支持者,但同时他对于皇帝的重新也是最毋庸置疑的,李治一直都不怀疑,自己跟父亲在舅舅心里头,还是父亲更重要些。 看来从长孙无忌这里打听消息是不可能的了。认清楚这个事情之后,李治将着目光放到了其它人身上。 长孙无忌是不用讨好他的,因为长孙无忌就是他最大的支持着,他的态度一向分明,所以不需要做任何事来证明,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却没有长孙无忌那份底气。 尤其是,李治看着走来的刘洎和马周,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尤其是曾经转投的贰臣们,现在应该更恐惧自己的怀疑吧。作为原来魏王的支持着,他们虽然侥幸逃过了那次的清洗,仍然窃据高位,成为如今东宫的重要组成人员,但是他们自己心里头,却是极其怕自己不信任他们的。 这些人,可比自己那个舅舅好利用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一章,今天还有两章,默,希望能赶得过来。 以及,碎碎念,我这是架空,是扭曲的史实,我自己脑补了很多,从来都不敢说自己的是正确的,所以妹子们有兴趣,去看原著最好。 远目,原著就是新旧唐书资治通鉴之类的,千万别信电视剧…… ☆、第107章 剧情 刘洎并非李治的心腹,确切的说,他曾经是魏王党的人。在太子被罢黜之后,刘洎和岑文本都曾经火速的建议李世民改立李泰为太子,但最后失败。李世民是个铁腕的人,当决定把李泰放到地方上时,曾经明显投靠过李泰的人都受到了清洗。不过很快李世民就发现这样下去不可能,毕竟新的太子还需要人辅佐,李承乾和李泰都把朝中大部分人笼络完了,要真算账就导致新太子无人可用,所以最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了其中一拨人,将着他们敲打过后,重新填充到了李治的班子里。 这里面的人,便有刘洎,马周,以及岑文本。在着三人中,马周虽然是谏臣,但很有眼色,十分低调,所以并不引人注意。岑文本是因为李世民太爱其才,所以不得不被人瞩目,因此心里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实际上李治怀疑他这次死掉,或许就跟忧虑甚重有关系。毕竟跟着别人相比,他还有个爱闯祸的弟弟,要抓住他的小辫子真是太容易了。不过他这次死倒很是时候,太宗对他的感情,不用想就知道会移植到他弟弟身上去,于是只要不谋反,估计这辈子也不用发愁了。 两个同伴都是这样,便由不得刘洎不心惊了,他这个人性子直,而且颇有些不会看人眼色,经常会不知不觉的将人得罪。例如李世民曾经跟被他誉为“小鸟依人”的禇遂良商量,你自然作为史官,那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会不会记录下去?这种表现风骨的时候,禇遂良当然不会放过,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会如实记录。这个时候人家君臣打情骂俏,原本是没刘洎什么事的,可是刘洎偏偏插了句话,说就算禇遂良不记,天下人也会记着。这句话可好,一下子就得罪了禇遂良,感情他有没有风骨完全不重要了,反正众人都会记录么,他记录也显不出有什么特别了。 如果这种事只是发生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却常常发生。刘洎也知道自己这毛病,一直在努力补救,可他在这方面缺乏天赋,越补救越出错,一不留神就会用力过度。他曾经为了表达自己对于皇帝的忠心,当李世民拿飞白赏赐别人的时候,努力上前抢,结果一脚就踏在御床上了,于是被人参一本,说僭越犯上。这次李世民远征朝鲜,留着他辅佐李治,教他小心。结果他头脑一热,直接就拍着胸脯说道陛下一切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有人敢谋反我就杀了他。他这话听得李世民都懵了,就算是有人谋反,你有什么权利杀了他?这事儿是我说了算啊,就算我不在,还有我儿子呢。你只是个家仆,有帮主家做决定的么?! 虽然这种种事迹,皇帝都以他粗疏耿介原谅了他,但是心里头还是记了笔小黑账,所以刘洎越发的不安了起来,更想做点什么事来讨好下皇帝,或者太子? 抱着这个心态,刘洎这几个月可没少在李治面前转悠。李治对他本来是没有恶感的,虽然刘洎曾经是李泰的人,可这又怎么样?他将来可是为君的,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将来还怎么用人啊。可以这么说,在亲王的时候,臣子们还可以分为顺己和逆己的,但是等到为君,那么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如果你先入为主的将着一大批人排除在可用之外,那你还能用谁? 李世民用人从来是不分阵营的,有前朝宗室,有隋朝重臣,有建成太子的旧属,只要才华,纷纷授予重任。李治在他的耳濡目染下,也以此要求自己,所以不客气的说,他没那么小家子气,大唐的朝堂上,还不至于容不下那几个异己。 但是李治没有恶感,架不住刘洎自己作死。没有眼色这个问题很让人头疼,刘洎怎么都是皇帝的臣子,李治就想要拉拢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就像是这次他跟许多人打好关系时,都是眉来眼去的有个意思就够了。说实话,这里面做的最好的,竟然是李绩这个武将,而刘洎这个文臣则是木讷的让人发指。李治跟着他接触了两次之后,便坚决跟他划清界限,只求着将来不要被他害死。 不过不管怎么样,刘洎这种“热情”的态度却是被李治给看在眼里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刘洎很可以用。 他这种急于立功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做的人,最适合拿来当枪使了。 李治心里头打定主意,便拦下了刘洎,闲聊几句之后,只说自己担忧父亲,不知道为何父亲行至定州却又忽然驻扎,是否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不够好。 刘洎听着李治这么一担心,立刻觉得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在着面前铺陈开了,于是当下就劝着李治说道,“殿下不必担忧,陛下待殿下舐犊情深,纵有不快,也定然是小人诬陷所致,待臣前去查探一番,若有嫌隙,定然竭力为殿下说项。” “那就有劳先生了。”李治感激的说道,刘洎奉命为他讲书,称一句先生也不过分,刘洎得了这句话,那更是兴奋,直接就跑到太宗跟前去探听状况了。 刘洎算是名门之后了,是南朝梁尚书右丞刘之遴的曾孙,初仕萧铣为黄门侍郎,归唐之后更是一路扶摇直上,要不然也不会以那么低的情商,还能混进大唐最顶级的人臣圈。从某种角度上而言,大家都知道他的毛病,也知道他这人肚子里藏不住事儿,所以皇帝对他也放心,还有着几分亲近之意。 刘洎这次略微有些心眼儿,没有直接去问皇帝你老人家怎么了,而是去找褚遂良等人商量,说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老窝在这里不动,长此下去底下的人都有议论了,咱们是不是该去问问? 他说这话,尽的是臣子本分,正好马周、褚遂良等留守的臣子也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不漏点风,大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决定联袂去“探望”陛下,打听下口风。 要论对皇帝的了解,褚遂良可是比刘洎精明多了,所以有他打头,一堆老臣子去跟皇帝一推心置腹,竟然真的把问题问了出来,原来太宗一路急行,却又在定州耽误,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生了病。 太宗生的病是痈疽,发于肌肉,红肿高大,已经感染行走,所以这些天才一直在行宫中没有出去。当初御医的诊断是因为他去高丽水土不服,况且又因为焦虑过度,郁积伤肝,得了这病,在高丽不易于养病,所以才一个劲儿的往回赶。可之所以现在不赶快回长安,那是因为如果一回长安,这病可就藏不住了。 皇帝得这病要是平常并不要紧,不过修养两天就好,可这个关头可是要命。他刚刚才高丽打了败仗,而听到女儿的消息又当众晕倒,那不知不觉就会给人造成一种感觉:皇帝已经老了。 皇帝既然老了,那该怎么办?在有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继承人的前提下,当然是让位给太子了。这在众人眼中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皇帝既然为着国家操劳这么多年,忧思成疾,那就该退下来把活交给年轻人们去干,自己享享清福了。 但遗憾的是,皇帝本人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只是犯了点小错,生了点小病,但继续为着这个国家奉献十几年还不成问题,所以他根本就不愿意让位。 于是,为了防止被劝退,更为了不让太子有异心,不让诸王蠢蠢欲动,他必须想办法瞒住自己生病的事情,尤其是不能让李治知道。他如今身边亲随不多,才不敢越过重重州府的回道长安,所以便在此地拖延。一则希望这段时间内并病情有所好转,这样是最好不过,一切问题解决了。二则是哪怕病情没有好转,只要有大军赶过来,他手握重兵,便也不怕任何人了。 这消息长孙无忌自然是知道的,可越是这样,他越得在皇帝面前避嫌,所以只能对着李治含糊其辞,要他乖乖的听话别在这段时间内被李世民测出不安分,要不然只要李世民熬过这一劫,回去铁定太子。 不过对于李世民来说,最难熬的是大军来到之前的这段日子,所以他不得不每天打起精神接见各种不得不见的人,让众人以为他仍然很好。但这法子只可以拖一时,想要长久的瞒下去,还得靠着身边臣子的协助。随他同去高丽的人,一般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不用担心。至于留下来的人中,他也要则其中一二,告诉他们真相,要他们全力安抚不知情的人才是。 于是,刘洎就这么聪明的知道了李世民行动反常的原因,他听了之后,老毛病又发作了,极力于表现自己对于皇帝的忠诚,出了门之后也一脸忧愁的对周围人说道,“陛下病情如此严重,真是让人忧愁啊。” 马周、褚遂良等人都在他身边,马周谨慎,一言不发,就当没有听到的低着头走过。而褚遂良听了他这话,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不可避免的会走正线的历史剧情,九郎除了跟女人们你爱我你不爱我你其实爱我之外,他的主业务还是当皇帝,想办法如何当上皇帝和当好皇帝才是重点,so,以后类似的东西我都注上剧情吧,其实不看也是不影响的,只是满足下跟我一样的历史控而已。 注明,这段历史有改变,太宗撤兵是有,但早了一个月。长乐公主死是有,但是晚了两年。某人的小心眼有,某人的作死也有,只是晚了两个月余…… ☆、第108章 吃糖 褚遂良的死来的很突然,就在他对李治表达出善意,同时透露出陛□体有恙,并非对太子不满这个秘密后,便很快的被用“意图不轨,以伊霍自居”的理由给处死了。 李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万分,他还没有从父亲对自己的隐瞒中清醒过来,就又陷到这个意外中去。 不过对于这件事,李治从头到尾是什么都没有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刘洎的秉性与身份,他不会弄权,甚至说以他的智商,他也不会大着胆子说出这种话的。但问题是,陛下就是以此为罪名治死他,那又如何? 诬告的人是褚遂良,旁证的是马周,到最后被史书记上一笔,背上骂名的恐怕也只会是挑唆的人,而不是做出决断的人吧。 李治叹了声气,小心的将着所有的东西都收好,然后战战兢兢的在着太宗面前俯首帖耳,温顺的不能再温顺。 只要等,一切都是他的。所以他不能冒险,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李治等了半个月,大军终于到达定州,皇帝的病情才爆出来。据说是在战场上受伤才引发的痈疽,已经青紫化脓,腿都肿了一圈,严重到甚至御医都暗示可能拖不了太久了。 听着这消息的那瞬间,李治发现自己心里头甚至隐秘的希望这个论断可以成真。不过在明面上,他却是比任何人听着都伤心,御医刚一宣布完,他就直接哭了。等着御医为李世民开刀后,他更是直接上前为李世民吸去伤口上的脓血,弄的李世民都慌了,按着他的肩头叫出了李治许久都没被唤过的乳名,“雉奴,你何必如此,这种龌龊的事情让他们代劳即刻,你是太子,此时当有太子的风范。” “儿子见父亲病重如此,心中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哪里还能顾得上其它。”李治漱了口站起来,眼睛是哭过后的红肿,垂头站在那里可怜兮兮的说,“儿子此时只能记住父子,君臣之仪,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治的这番反应让李世民非常感动,看着李治那温润无害的小白兔样子,李世民甚至都对自己之前的怀疑和隐瞒有一丝丝的内疚。不过这内疚也就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那些是对李治好,如果不是那般试探,自己怎么能试的出他的纯孝呢。 “太子之孝,远逾于景帝昔日啊。”长孙无忌在一旁恰到好处的拍着马屁,让着李世民更加欢乐。 昔日文帝也如李世民一般长了痈疽,景帝身为太子,大约抱着跟李治同样的想法,想要为父亲吮脓以示孝心,可谁知道终究还是嫌弃太恶心而没有下得了口。这种事情半途而废比不做更加糟糕,所以文帝很是恶了太子一段时间。而景帝心里头也留了疙瘩,等着即位后就把代替自己为文帝吮脓的邓通给杀了。 长孙无忌拿景帝与李治比,无非是说李世民与着李治的父子感情远远好过于文帝和景帝,李世民自然心里开怀。只是李治心中却略微膈应,长孙无忌这话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却是邓通为文帝吮脓固宠,李治如今做的事情,岂不是与邓通类似?长孙无忌这般,不是暗示他跟一个卑微的佞臣相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李治最不高兴的时候长孙无忌说了一句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于是李治就更加膈应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对抗长孙无忌的能力,于是除了陪大家一起呵呵笑着又能如何?李治敛去眼底的光芒,默默的低下了头。 ** 长孙颖在宫里头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个月,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要提起精神来,可总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索然无趣,自己也有些焦急的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邪,难道以后都得这么下去了? 不过幸好她跟前还有个孩子,李忠的存在让着长孙颖分了不少心,当底下人们也发现李忠是治疗长孙颖郁郁寡欢的良药时,便越来越多的将着李忠放在她身边。 这天天气不错,刘绣看着长孙颖又在窗前发怔了,便从奶娘怀里头接过李忠,然后偷偷把他放在离长孙颖不远的地方,示意他自己过去。 李忠这个时候都两岁了,跌跌撞撞的自己能走,勉强也会词不达意的表示自己的要求,正是可爱的时候。奶妈们也很懂眼色的教过他亲近长孙颖,所以这么多人里头他最喜欢的就是长孙颖,这会儿见母亲就在不远处,当下就颠颠的跑过去了。 他长得虎头虎脑,又被喂养的很好,小胳膊腿都是肉呼呼的,整个人像个粉团子,等走进了长孙颖,一下子就格格笑着扑到她身上,抱着她软糯糯的叫了声“娘。” “忠儿,”长孙颖虽然在发呆,但是带惯了孩子,早就练成了条件反射,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然后看到小孩子那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正咕噜咕噜的看着自己时,顿时就笑了,伸手把他抱到膝头坐着,蹭着他额头的问道,“午觉睡完了啊?这么早就醒来了。” 长乐公主的死亡给了长孙颖太多的负面影响。在这里人人都在算计,只有小孩子才是最干净的,所以每次看到他们的眼睛,长孙颖都觉得像是得到了进化。 李忠极其喜欢跟她玩顶头,所以当下咯咯咯的笑成一串,等笑够了才趴在她怀里奶声奶气的说道,“不要觉觉,要糖糖。” 小孩子都不喜欢睡午觉,每次让这小家伙睡觉可是要费不少力气。而且每次都要用睡醒了吃糖诱惑,他才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长孙颖一听,就知道他这是乖乖睡完午觉后来要糖了,当下就想赖账。 这个地方没有牙医,糖吃多了可是容易蛀牙的。 “要吃糖糖啊,可是糖糖没有了怎么办?咱们吃蛋蛋好不好?我让奶娘给你蒸蛋羹,又滑又香的鸡蛋羹,忠儿最喜欢了,对不对?”长孙颖抱着他挖空心思的想着如何才能让他忘记吃糖这回事。 李忠极其喜欢吃甜食,这点很像他爹,不过李治是大人,又死要面子,从来都不肯承认这点,李忠却没有那个顾虑了,听着说好的糖糖没有了,当下就嘴一瘪,眼泪汪汪的看着长孙颖,一副随时都会哭的样子。 “好好好,咱们不吃蛋蛋,糖,”长孙颖见他这样子,哪里舍得真让他哭,赶紧抱在怀里头拍着哄他,挖空心思的想着有什么办法…… 也怪她自己,没事干弄出了一堆牛轧糖果汁糖之类的东西,李忠天天盯着流口水,想要忘记也难。 “啊,对了,”窗边有着桂花树,桂花的香气隐隐的传来,长孙颖忽然就有了灵感,当下哄着李忠说道,“忠儿想不想吃桂花糖?” “桂花糖?”李忠听到给吃糖,当下就破涕为笑,满脸期待的看着长孙颖。 “嗯,老吃那些旧糖多没意思,”长孙颖抱着他说道,“秋天嘛,你看桂花那么多,咱们吃桂花糖好不好?” “好!”李忠完全没弄清楚长孙颖说的是什么,不过因为带个糖字,他还是习惯性的流了口水。 “忠儿真有品味,桂花糖可好吃了呢。有桂花香味的糖,能做棒棒糖,能做软糖,牛奶糖,什锦糖,还能一层桂花一层白糖的腌起来,然后开水冲着喝。嗯,那个香啊,”长孙颖看着他一副小吃货的样子,被逗得都快笑出来了,努力憋着笑意,一脸陶醉的忽悠着儿子。 李忠听着长孙颖的描述,虽然不大明白那是什么,但是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要吃。”李忠吸了口口水,小胖手拽着长孙颖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渴求。 “可是现做好麻烦的,忠儿要等吗?要等很久很久的。”长孙颖见着他上钩了,歪着头摆出为难的样子问道。 李忠见着长孙颖这个样子,一脸纠结的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努力点了点头,满脸豁出去的样子,“忠儿等。” “好孩子!”长孙颖在着儿子脸上啾的亲了一下,抱着他在他背后快笑死了。 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对吃特别的有耐心,也不知道这个随谁啊。 “忠儿可以帮忙。”李忠被长孙颖搂的难受,拼命的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当真是为了吃什么都豁出去了。 要知道他往日可是最讨厌动弹的。以前他刚学会爬的时候,奶娘们使尽招数,也没法让他跟别的小孩儿一样爬来爬去。他吃完奶就懒洋洋的躺在那里,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直到有天长孙颖在床边吃东西,他见了一个骨碌的翻身爬的飞快的爬到长孙颖跟前抱大腿,人们才发现这是唯一能诱惑他爬来爬去的东西。 不过总得来说,这孩子还是太懒了。因为他今天主动提出帮助长孙颖,长孙颖真是乐死了,当下抱着他猛亲了几口,然后跟他商量,“等下给你个小篮子,忠儿自己去捡桂花,做桂花糖,好不好?” “好。”李忠一口答应,然后扭得跟条毛毛虫似得,催促着长孙颖,“走,走~” “咱们今儿出去转转吧。”长孙颖难得有了兴致,便吩咐婢女们准备器具,“西海那儿有一片桂花树长得挺好的,咱们去那儿用餐,吃完了还能去泛舟,轻松轻松。” “是。”刘绣她们往日怎么都无法把长孙颖劝出门,如今她难得愿意自己带孩子出去玩,于是顿时求之不得,赶紧收拾好东西,浩浩荡荡的拥着她们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苦逼了,所以来点欢愉的调剂下~ ☆、第109章 失踪 李家人都不擅长起名字,看看他们给孩子起名字便知道,这家子大概所有的智慧值都加在朝政那块儿了,所以黄宫中四个人工湖,很被敷衍的起名为东海、西海、南海、北海。 不过名字虽然俗气,但风景却极其不俗。西海之畔有一大片桂林,每年秋季都会香云笼罩,长孙颖往年极其喜欢过去,但今年因为李治不在,没那个心情,所以一时都忘记了这旧地,这会儿被孩子闹才想起来,于是便带着宫女们准备了器具之后,直接到那地儿去野餐了。 等到了桂花林,李忠还是头一次来,果然就呆了,趴在长孙颖肩头吸了吸鼻子,然后打了个大喷嚏,“好香。” 就在长孙颖正要赞儿子有品位时,就听着李忠吸溜了口口水,直接就蘸着口水往着长孙颖的肩头一摁,粘了块儿落在她肩头的小黄花就往嘴里头送,连阻止都不及。于是她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小子一脸神往的吸溜着手指。 很显然,他还没尝出味儿。 “你这小子,”长孙颖对此都无奈了,只能呻吟了一声,然后让人铺好地毯帷帐,抱着他先吃饭了,然后再“干活”。 等着用过饭,长孙颖要李忠坐在毯子上等,自己带着人去收集桂花。因为桂花太小了,所以采摘起来非常麻烦,只能先一缕一缕的捋下来,然后再摘去杂质,然后让人淘洗干净,再上锅来蒸。 “这东西我们没做过,但是听着良娣这么一说,还真不麻烦。”听着长孙颖说过程无非是淘洗蒸腌之外,尚食局那儿派来的御厨笑吟吟的点头赞道。 比起他们一道菜要花好几个时辰雕花,长孙颖只觉得麻烦的工序在他们那儿都是简单了。 “关键是腌的糖,可不能用你们之前的那糖了,记得拿今年新出的那种来。”长孙颖想了想,特别注明,“就是用玄奘大师带来的法子做出的那种糖。” “是是是。”御厨笑容满面的点头应道,“还多亏了良娣提醒,我们去玄奘大师那儿求了一趟,果然有新鲜的法子。咱们做出了一些,比着以前的糖都洗白匀称许多,贵人们尝了都夸呢。” 长孙颖听着这话,抿嘴一笑,心中想着果然大吃货国的传统那是源远流长啊。 后世的人提起糖可能觉得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在古代,吃糖可是一种高端的享受,要不然也不会有甘之如饴这个词的出现了。实际上在唐以前,中国虽然自有熬糖法,但是产量低,质量差,所以基本上与普通老百姓无缘。后来熬糖法从天竺传来后,才有着质的变化。 而这个把糖从天竺传来的人,就是玄奘。 从官方思维来看,玄奘大师大约是对于自己私自偷渡出过这件事心有余悸,所以一个劲儿的在想着办法弥补。他带回来的典籍中,除了佛经之外,还有大量关于他走过的地方的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技术特产之类的书籍。毕竟佛经他感兴趣,皇帝可不一定感兴趣,他带来的杂项中有一两项能让其他人感兴趣,或许他偷渡的罪责也就能免了。 不过长孙颖推己及人,觉得大约是大吃货国的传统,每到一地都是先研究有什么可吃的。玄奘大师虽然是佛教徒,不能沾荤腥,无法告诉大家大象肉好不好吃,但是其他素食的味道却完全可以品鉴一二。他大约遇到糖觉得挺好吃的,就顺便带回来了吧。 实际上玄奘带来的典籍太多,一共有657部,所以书都还没卸完呢,哪里知道哪旮旯藏着糖经。只是长孙颖这个吃货,听着“唐僧哥哥”从天竺回来,第一个念头不是问他见没见着如来佛祖,而是问他有没有带回来制糖的方法。她随口问了句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再问下去,于是最后就演变成太子东宫的人直接去弘福寺问玄奘有没有熬糖的方法,玄奘大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般奇怪的问题,但是他还真心有,于是当下搜罗了出来,送到了宫里。尚食局的人得了这法典,立马就动手研制了起来。 他们最后送到长孙颖面前的糖,比着长孙颖后世见过的白砂糖还要差许多,颜色有些偏紫,但是比起这里已有的糖,却已经纯粹太多。可以说,它的存在大约第一次满足了宫里头各位吃糖的嫔妃公主们对于甜味儿的追求,所以高阳公主极其有商业头脑的要了方子,已经派家奴往扬州买地大量种植甘蔗去了。 长孙颖在这边看着宫女们忙忙碌碌收集着桂花,正跟着御厨聊着如何来蒸腌桂花时,忽然见着照顾李忠的奶娘急急忙忙过来,几乎算的上是一脸惶恐的跪在了她的面前,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说道,“良娣,郡王,小王爷不见了。” “什么!”长孙颖一愣,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都跌倒了。 作为李治的长子,李忠就算是生母身份卑微,但是待遇还是高于他人的,例如他才满岁就被李世民大手一挥的封了陈王,所以宫女们都以小王爷称呼他。 “你们那么人看着,怎么会不见了!”长孙颖恼怒的问道,奶妈跪在那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着实情讲出来。 原来长孙颖刚走一会儿,李忠就坐不住了,折腾着要捉迷藏。这是他原本玩惯了的游戏,奶妈们也不奇怪,就几个人陪着他玩。轮到李忠时,奶妈们照着他要求的背过身去,数了十下之后去找他,原本以为他就躲在帷帐后面,可谁知道一找却发现小王爷不见了。 她们原来还以为李忠在跟她们闹着玩呢,于是连声认输,四处喊着找人,可怎么都找不到。这会儿大家才意识到孩子没见了,顿时吓得不得了,赶紧来通知长孙颖。 长孙颖扶着周围人,等稳住身形后,按着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狂跳的心脏,努力吸了口气问道,“湖边呢?有没有派人去湖边找?” 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先找到孩子再说。这是皇宫里,孩子不可能凭空不见,多半是他自己跑岔了路,只要没有到湖边不发生意外,便不要紧。 “湖边有人守着,说是没有见过小王爷。”奶妈们回道,她们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问题,已经问过的确是没有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去找这块儿负责管理的人,问他们多要点人手,四处查查。尤其是树丛底下,山洞里头,小孩子身体可以穿过的地方。”长孙颖有条不紊的吩咐道,自己的手却在一直抖,她自我安慰似得说道,“没事,没事的,一定没事。这宫里头,孩子哪里会丢。” 长孙颖下令去,周围人都放下了手头工作去找孩子,不过还没等找到,就见着有人满头大汗的来禀报,“良娣,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长孙颖喜出望外,当下就问道,“人呢,怎么不把小王爷带过来!” “良娣,我们带不走,”报信的宫女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说道,“萧良娣,小王爷在萧良娣那儿呢。” “她?”长孙颖一愣,脱口而出问道,“她怎么在这儿。” 这地方萧良娣出现也不意外,比起来她离这里还比长孙颖近些呢。今天萧良娣跟长孙颖一样,也是看着天气很好,便带着孩子出来郊游。不过她没有来这边,而是去了隔壁的一片林子,因为两地之间有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树木做格挡,所以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李忠在跟奶妈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了那片树墙。因为树木茂密,底下的间隙刚好可以容小人钻过,于是他就躲在那里。不过躲着躲着,他闻到了味儿,于是就顺着树间隙的小洞钻了出去,然后…… “萧良娣说小王爷抢了三郎的糖,所以她十分生气,罚小王爷在那边跪着呢。”宫女诚惶诚恐的说道,“奴婢们已经求了请,但是萧良娣还是生气,说非得你亲去不可。” 长孙颖听着这话哭笑不得,自己那个傻儿子,千辛万苦爬过去,连路都刚学会走稳,干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抢兄弟的糖? 真是吃货啊!长孙颖哀叹了一声,然后吩咐左右,“走走,带我过去!” 李忠这事落在别人那儿倒还好,大部分人都是一笑而过,但是面对萧良娣,长孙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会借题发挥,所以赶紧火急火燎的跑去救场了。 长孙颖从大路走,走了老半天才绕过去看着萧良娣的锦障,心里头叹了声气,觉得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个女人也在这儿。 她走到跟前,那提前候着的太监还装模作样的准备拦她,长孙颖当下挑眉瞪了他一眼。她一向好脾气,对着萧淑妃多有忍让,但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那太监没想到长孙颖今天会这么厉害,当下就愣住了,下意识的就退后了一步,什么话都没敢说的放她带人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糖的事情本来不想写那么详细的,默,不过有人说了,不得不写上一笔。 其实,一句话,不管多稀罕的东西,到皇家都不稀罕了。不管李治多受李世民猜忌,但是在表面上他还是大唐的太子,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不客气的说天底下的好东西都让他们父子享用了,李忠身为他的长子,就是吃黄金也没问题啊……远目,我们又不是棒子,难道连皇帝吃顿饺子都要感谢好珍贵的面粉么…… ☆、第110章 发怒 长孙颖绕过锦帷,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太阳下的李忠。 毕竟是皇长孙,萧良娣也不敢太过分,并没有让孩子直接跪在湿软的草地上,而给了一块锦垫,但饶是这样,也让长孙颖气的火冒三丈。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大的太阳,她怎么能忍心把孩子扔在这里晒着?!虽然是秋天,但秋老虎也厉害的很,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萧良娣此举,明显只是为了折辱他们而来。毕竟以着李忠的身份,这天下除了皇帝和李治,就没有能让他跪的人了。她让着李忠跪在这里,颜面上的羞辱远远超过于*。 李忠年纪还小,压根儿不明白此举带表了什么,她只是耷拉着脑袋不甚标准的跪在那里,满脸通红,看上去极其不舒服。等瞧着长孙颖来了,欣喜的想要起身凑过去,但是等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之后,又缩着脑袋乖乖的跪在原地了。 他平日里极其好动,坐在那里都爱扭来扭去的,此番这等乖巧,自然不是自愿的。 长孙颖瞪了一眼站在李忠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老女人,然后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的直接将着孩子拉起来,心疼的拍着他身上的草茎。 “娘,”李忠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怯生生的,被她拉了还不敢起来,眼睛四处瞟着,尤其是看到那个女官时,哆嗦的又要往下跪。 “忠儿,站起来!”长孙颖厉声喝道,然后直接把他抱了起来,目光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给我记住,这天底下除了你父亲和爷爷,没有人能让你随随便便下跪。” 李忠被她吓到了,抱着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颈窝间不敢抬头,小小的身子可怜兮兮的瑟缩着。 “回禀良娣,并非奴婢刻意为难小王爷,只是奴婢也是,”一直守在李忠身边的那个女官本来就是萧良娣留下来等长孙颖的,但她们显然都低估了长孙颖的脾气,当下被长孙颖的发作给吓到,待着长孙颖要报孩子走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解释,想要装装可怜,希望长孙颖千万别把矛头转移到她头上来。 “闭嘴!”可她哪里想到,长孙颖根本就没等她说完,直接就喝停了她,然后冷冰冰的上下扫视了她一圈,似笑非笑的说道,“陈王跪着的时候,你们还都敢站着,真是好大的气派啊。” 那个女官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她刚才竟然在李忠面前站着的。 “敢受他一拜,”长孙颖抱着李忠,一边拍着孩子,一边看着假装刚听到动劲儿,从着里面走出来的萧良娣,特意加重了语气,“萧良娣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奴婢知罪,请良娣饶命。”那女官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立马伏地叩首的求饶。 “你既然知罪,还求什么饶。”长孙颖这次却没有姑息的打算,她存了杀一儆百的心,当下便吩咐道,“绣儿,记得她的名字,等会儿去给王妃回禀,就说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是。”刘绣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能被安排到这里的,都是萧良娣的心腹,也算是排的名的人,长孙颖不认得,她们却是记得的。 萧良娣原本是打算摆足了姿态,以李忠为诱饵将着长孙颖调到自己跟前,然后借机好好收拾她一番的。可她没想到长孙颖压根儿就不按理出牌,见着她也跟没看到她一样,直接抢了孩子就走,萧良娣顿时沉不住气了,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连阴的骇人,直接就吼道,“长孙颖,你敢在我面前放肆!” “何为放肆”长孙颖转过身去,直面着走过来的萧良娣,一脸平静的盯着她,“论位份我与你相同,论资历我比你入宫更早,你根本没有资格用这个词。你这次对我无礼,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如果你以后还这个样子,那我并不介意禀告王妃,让她为你选几个资深点的女官,重新教教你宫里的礼仪。” “你,”萧良娣没想到在她心目中已经失宠的长孙颖竟然敢如此顶她,于是一时气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孙颖已经失宠很久,极少在她眼前出现,但是在萧良娣心里头,却还是觉得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女人给自己带了极大的威胁,甚至这种威胁都超过了王妃。 也就是因为这种本能的忌惮,才让萧良娣在今天看着从树丛里爬过来的李忠时,机灵一动,想借机敲打敲打长孙颖。 与着自己相比,长孙颖最大的劣势便是没有儿子,所以萧良娣一直很不喜欢李忠的存在。哪怕他不是长孙颖亲生的,但某种意义上他仍然是长孙颖最大的指望,于是萧良娣很希望他从长孙颖身边消失。为此她甚至难得的对着王妃好声好气了很久,为的就是教唆她将着李忠从长孙颖身边抢走。 但遗憾的是,王妃那个棒槌竟然不愿意!她推说长孙颖跟李忠感情已经很深厚了,贸然将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对孩子不利,所以让萧良娣不要再管这件事。 萧良娣为此很是不满,但谁叫她不是王妃,于是也就只能在心里头念叨几句罢了。不过长孙颖对着李忠好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宫中的宫妃因为种种原因收养孩子的不少,但是能如此精心的确实少数。 如果李忠死了,对于长孙颖来说,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吧萧良娣在心里头恶毒的想着。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想想而已,谋害皇嗣那是大罪,连着她也不敢轻越雷池的。 不过,借此让长孙颖投鼠忌器如何 当今天看见李忠时,萧良娣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这个。 对于长孙颖那种处处忍让的人,她应该没有跟自己直面的勇气吧那就不如拿着她的宝贝儿子威胁下她,用着李忠来敲打她,让着她知道,若是她不顺从,这孩子可是随时都会没命的哦。 萧良娣打了这算盘,于是便故意叫着李忠跪在外头,决定好好折腾下这孩子,最好把他弄的惨兮兮的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这样自己也不怕人找麻烦。 可谁知道,长孙颖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完全没有想来向自己求情,而是直接抱了孩子就走。 这,这实在是目中无人了。 所以,看着长孙颖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萧良娣实在是气不过,让人拦住长孙颖,然后火冒三丈的跑到她跟前,“你这是什么态度!哪怕他是皇孙,那也是该有过必罚,这么小年纪就知道持强凌弱的欺负弟弟,长大了还怎么得了我是在帮你教孩子好不好!” “教孩子”活蹦乱跳的孩子,也不知道被她的人用什么法子吓成了这般蔫哒哒的样子,长孙颖那个心疼,没好气的就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下次看到三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也跟你今天这般,把你儿子好好的教教” “长孙颖,你在威胁我”萧良娣哪里受过这种狠话,当下脸色都难看了。 “我只是告诉你个事实,”长孙颖豪不心虚的抬起眼来,对着萧良娣说道,“大家都是当娘的,做事还是留三分的好,就当给孩子积德了。要不然你今天这么对付别人的孩子,保不准哪天就落到你孩子头上去了。” “你,”萧良娣只觉得一股气从心里头冒出来升到头顶,忽的举起手掌就想要落下。 幸好,到关键的时候,她能记起来长孙颖是跟她平级的,并不是她身边那些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丫头,所以那手掌始终没有落下去。 长孙颖见着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长孙颖一向是息事宁人的,但是现在她发现,有些人你不把话说清楚,她永远弄不清楚状况。 “还有,你就是要栽赃,麻烦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忠儿欺负弟弟三郎才多大这么小的孩子,你就敢把他一个人放在那儿”长孙颖步步紧逼的盯着萧良娣,“忠儿能跑能跳,能甩开奶妈,我倒是不知道,七八个月的小娃儿也能甩开奶妈” “你,你蛮不讲理!”萧良娣被她挤兑到这份上,又是慌乱又是委屈,忍不住就爆发了,“你个粗俗下贱的女人,养的孩子也跟你一样,小小年纪就知道四处惹事生非!是,就算他没有抢三郎的糖又如何瓘儿,站出来说,是不是这个人抢了你的糖” 长孙颖听着这话一愣,她原本以为抢糖一说只是萧良娣栽赃嫁祸之词,没想到却深有其事。 就在长孙颖意外的时候,一个穿锦袍的小孩儿慢吞吞的从着萧良娣身后走出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他看了看萧良娣,再看了看长孙颖,显然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颖看着他手上拿沾着草茎的棒棒糖,这个应该是就是罪证了吧…… ☆、第111章 孩子 萧瓘,萧瑀兄长的儿子萧钧的二子,萧瑀的侄孙,萧良娣的族侄。萧良娣在别的上面有些二,但是在自己儿子的事情上却不二。她懂得自己儿子的未来有一半是要靠娘家的势力,所以能让着娘家兄弟们的儿子跟着儿子一起长大,那无异是极其有益的,所以便不时的招着族侄们进来玩耍。 今天,就是因为萧瓘进宫跟她请安,所以她才特意带着萧瓘来游湖的。萧良娣自己也不怎么会带孩子,所以当萧瓘偷偷跑在角落里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发现,正只顾着逗自己的孩子玩儿呢。 萧瓘是个很安静的小孩儿,略微有些怕生,萧良娣的热情让他很受不了,所以当萧良娣忽略了他的时候,他反倒是松了口气,含着根宫中新出的“棒棒糖”在树边儿上发呆。正放空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有奇怪的声响。他好奇的蹲下去探望,却发现一个小孩儿正从着树丛那便爬过来,浑身脏兮兮的对着他傻笑。 这个小孩儿便是李忠。 宫里头吃糖的风潮是长孙颖带来的,尚食局进贡了新作的糖之后,她提出了一堆建议,宫中的御厨在她的提议上做了一堆尝试,结果连最普通的棒棒糖都弄成了各种花的形象,配合着不同的味道,颇有些百花争艳的味道。在经过长孙颖的同意后,这新鲜的小玩意儿送到了各宫里,成为贵人们待客的新宠。 萧瓘虽然出身世家,但是也没见过这种玩意儿,人前不好吃,便悄悄的装了一个在袖袋里,这会正含在嘴里呢。李忠却是常用棒棒糖,一见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于是立马兴奋的扑过去抢糖,将着萧瓘给吓到了,一个防备不及的就被他扑倒在地上了。 萧瓘被磕了牙,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没有闹出动静儿。不过宫女们刚好发现他不在,正过来找他,顿时看到了滚成一团的两个人,赶紧把他们俩拎到了萧良娣跟前。 萧良娣的那一串动作,萧瓘根本分不出用意何在,他不过才五岁,对这件事的理解大约就是这个小朋友抢了他的糖,姑母要教训这个小朋友,于是当萧良娣罚李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求情,以着父亲教过的孔融让梨的故事举例,但遗憾的是,姑母完全不听他的话。 这让萧瓘很迷糊,所以当着他被萧良娣拎出来面对长孙颖指控李忠的罪行时,萧瓘很迷惑的看了大人们好久,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摇什么头啊,”萧良娣看着自家子侄这样,顿时就急了,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是不是他抢了你的东西!” “他是抢了我的东西,但是他比我小,我让着他是应该的。父亲说我应该关心弟弟们,师傅又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就是说对待别人的弟弟要跟对待我自己的弟弟一样,所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萧瓘的小脑袋瓜转了半天,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仰着头有些迷惑的对着萧良娣说道,完全忽略了萧良娣难看的眼神。 长孙颖原本还生气着,听着这小家伙的话顿时就忍不住笑弯了腰,等笑够了,这才直起身子对萧良娣说道,“弄了半天,有人还没个小孩儿懂事。” “有子如此,萧氏果然不容小觑。”长孙颖叹息了声,然后对着萧瓘笑了笑,然后抬头看萧良娣,“你瞧,我一直避着你,不是怕你,而是敬畏萧氏。你得感谢你生了好家族,要不然哪有你如今的风光。” “你,”长孙颖说的是实话,只是这个实话却从来没有人敢跟萧良娣说过,于是她听了这话之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别提有多精彩了。 “你知趣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无事该有多好,何必惹恼了我,连累整个家族呢。”长孙颖抱着孩子,慢悠悠的说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你的命可比我金贵,要是你正舍得豁下来跟我撞,那咱们就看看谁先破。” “走!”说完这句话,长孙颖却是没有再给萧良娣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长孙颖离去的背影,萧良娣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可否认她的确是被长孙颖勾起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当下就跟她鱼死网破的拼一场。 但是等到最后关头,她还是忍住了。 不是她怕了长孙颖,而是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的目标是皇后,所以她现阶段最主要的敌人是王婵。只要她能扳倒王婵,当场太子妃,成为皇后,怎么料理长孙颖不还是一道菜的事儿。 “长孙颖,你好,你很好!你给我等着,等有天我成为了皇后,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良娣在心里头恶狠狠的发誓,等到那天,她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大卸八块才解恨。 ** “良娣,咱们今天这样,没关系吗?”回去的路上,刘绣有些担忧的问长孙颖。 别看她们平时在屋里头挺恨萧良娣的,但是真个要跟萧良娣对上,却又都是心虚多多。也就是长孙颖这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要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怕萧良娣。 “没关系,你放心,我说的话狠,她却是不敢跟我硬碰的。”长孙颖笑了笑,然后自然自语道,“她要是野心小点,或许会跟我死磕到底。但是她的野心太大,所以,在她目标达成之前,她是不可能专心对付我的。” “那,那要是她目标达成了呢?”长孙颖这么一说,刘绣却更怕起萧良娣的报复来。 “她?”长孙颖听着这个,顿时摇了摇头笑了,“她成不了的,放心吧。” 进宫之前,都将着这皇后之位想的容易,但是等真的进来才会明白,皇后这个位子跟你的得宠与否半点关系都没有,它只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而不是感情选择的结果。 以前长孙颖还不笃定,但是这次长孙夫人想要借着她的手将长孙曦塞进来的举动让着长孙颖明白,至少长孙家那里,是不允许本朝出现一个萧皇后的。 所以萧良娣不管如何折腾都无法上位,而只要她当不了皇后,那么她对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始终有限,因此长孙颖一点都不怕她。 ** 回到家里,李忠自知道自己闯了祸,于是格外乖巧,不吵不闹,喂着吃东西也不挑食,一直偷偷用眼神瞄长孙颖。长孙颖为了给他个教训,故意板着脸不理他,李忠见状,头低的越来越厉害,晚上很早就睡了。 长孙颖起初也没留意,但是等着晚上孩子忽然被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粗疏了。他白天也是受了惊吓的,只是没有发作出来而已,自己这般,却是伤到孩子了。 “抱过来吧。”长孙颖拢了头发坐起来,却是没有多想的就吩咐道。过了一会儿奶妈抱着正在小声抽噎的李忠过来时,她看着孩子缩成一团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的做法正确,“你们都下去吧,今晚让他睡我这儿。” “可是,”奶妈们见状有些犹豫,宫里头的贵人们,别说带孩子睡觉了,就是抱孩子的都少有,所以当长孙颖这样吩咐时,一个个都惴惴不安的不敢答应。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长孙颖抱了孩子坐在床上哄着,微微抬了抬眼,不甚在意的问了一句,奶妈们想到她白天在萧良娣面前的那个凶狠劲儿,顿时就腿软了,当下忙应诺了后自己退下。 “好了好了,不怕了,娘在这儿呢。告诉娘你看到什么了,好不好?”长孙颖睡了下来,轻轻的拍着李忠那小小的身子。李忠紧紧的揪着她的衣襟,眼睛哭得湿漉漉的,小声的说道,“有坏人!” “坏人长什么样的?”长孙颖试探的问道,李忠却是一下子就哭了,窝在她胸口说道,“不记得了,娘你不要不要我了,我会乖乖的,再也不吃糖了。” “嗯,忠儿乖,不哭了,娘不问就是了。咱们不怕坏人,有坏人来娘帮你打光光。”长孙颖哄着他,小孩子语言表达能力都有限,有时候害怕什么也不会描述,只能用哭来发泄。就像是长孙颖知道在自己赶去之前萧良娣的人肯定对李忠做了什么,但怎奈孩子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她就想是借机对她发作,也是无法发作的。 长孙颖想了半天,她虽然在那里威胁萧良娣,但若真的让她对萧良娣的儿子做点什么,她却是狠不下心来的。毕竟不管大人怎么勾心斗角,孩子却都是无辜的,所以还是自己防范吧。 所以,她一边拍着李忠哄他入睡,一边就将着“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不要随便却陌生的地方”等等一系列常识灌输给他。 孩子逐渐在长大,不像是以前只要奶妈抱着就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随着他跑的范围越来越大,要操心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多了。长孙颖一边努力的学着照顾好他,一边终于认识到那么多年,母亲将自己带大是多么的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萧良娣在长孙颖面前这样,不代表她在自己父母面前这样,所以萧家也未必了解她的真面目…… 以及,萧良娣智商捉急,不代表萧家人智商捉急,更不代表萧家人品不行……这个还是要一分为二的看待的…… ☆、第112章 处置 因为李世民身体的原因,回长安的大军走的很慢,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还没到。而这段时间,李治也是抓紧时间凑到李世民身边侍奉汤药,未曾有半步的远离,将孝子贤孙的模样做到了九成九。 他知道李世民对他不放心,所以干脆就把着自己摆在他的目光之下,要他连半点猜忌的机会也没有。 不得不说,李治这举动还是很成功,不知心里如何,至少在一帮大臣的奉承下,他们父慈子孝的也可以写成一段佳话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治才想起早就被他忘记到九霄云外的武媚娘。 话头还是李世民提起来的,一日两人在车上,李治服侍完李世民用药后,父子俩在那里闲话家常,李世民就忽然提起,“我之前送给你的那几个婢女,你用的还习惯吧。” “很好。”李治不知道他这话用意何在,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还是耶耶想的周到,我在定州的时候,她们的服侍让我舒适了不少。” “嗯,几个女人,你喜欢就都收下好了。”李世民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宫里头的女人也不多,不如等着回去,我再给你从各家挑选几个好的,将着你那里的名额补足,免得下次再有类似的状况,连个能带出来的人都没有。” 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副慈父面孔,只是李治防备他惯了,听着这话却是一阵寒意。 把这八个都收了?还再选几个给他?李治不懂父亲此举用意如何,但是在他知道这八个人中有向李世民通风报信的情况下,他实在是不愿意把这些人收入自己的后院。 至于李世民说让他再娶几个,这事可以放在后面慢慢拖,那八个宫女他却是不能留。把她们召了进去,不能不管,但是多管却犯膈应,他用不着这么折腾自己。 只是,要如何推辞,才不能不引起李世民的反感呢? 李治在心里头略一思索,就面露难色的抬头说,“耶耶是一片好意,我本该笑纳,只是这样,怕让家里人寒了心。” “寒心?”李世民挑了挑眉,正想要说些开枝散叶是应有之理,就见着李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王妃是好人,我匆匆出门这么久,家里什么都没交代的丢给她,她却是料理的井井有条,这份情份我不能不记得。况且阿姊病重时,她还派人去侍奉汤药,帮我把未能尽的情份都补上了,她这番待我,苦等我一年,我又怎么好回家时带上一堆女人呢?纵然她因贤惠不会多言,可我心有愧疚,不忍辜负。” 李治很聪明,他知道以长孙颖的状况,自己在人前夸她太多只能给她拉仇恨,所以在着人前说起最多的人永远是王婵。哪怕去侍奉汤药受苦受累的是长孙颖,可他仍然不介意将着这份功劳码在王婵头上。 别的还好,说起长乐公主时,李世民却是面色一凝,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摇摇头,“那就算了吧。” 长乐公主的去世始终是皇帝陛下心里头的一块疤,他当初震怒的原本要将着伺候公主的人都拉去砍头的,却不料长乐公主的遗书随后就送到了他手上。她猜测出父亲的可能,所以特意嘱托皇帝替着自己照顾好曾经服侍过的人。女儿临死前的殷殷嘱托,李世民怎么忍心违逆,所以那些人不但没有被惩罚,反而都得了一份赏赐,以表彰他们对于公主的悉心侍奉。 长乐公主的离开,带了很多后果,其中最大的一项,是让李世民对于李治的位置更加犹豫。他原本是想换掉这个不像自己的儿子,但是长乐公主给他的遗书里,花了很大的篇幅缅怀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些话让太宗想起了很多事情。随着李承乾和李丽质的离世,李治显然尤为珍贵了起来。 所以种种感情发酵的成果就是,他在不断的观察、考察李治,然后根据李治的顺从和恭敬,慢慢的剔除掉他心里头的不满。 就像是李治如今不愿纳妾,他在心里头也并没有多么生气,反而是感慨果然是个重情义的人,这种人在自己身边,总比其它太果敢的儿子们让人放心。 “不过这些人儿子毕竟用过,就这么放她们去原来的位子上怕不大好。”想到那些人中还有个狡诈如狐的武媚娘,李治便不大放心让她继续呆在皇帝身边。鬼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于是他便低眉顺目的加了一句,“如果耶耶能有安置他们的地方,那便大善了。” “也是,”李世民觉得这事件小事,但李治要处置的更干脆利落点也不是坏事,于是便顺口答道,“那等她们回了宫,便安排她们去服侍几位太妃吧。” “好。”李治听着这话松了口气,如今宫里头的几位太妃,都是吃斋念佛的,住在宫里头的寺庙道观中,极少与人交往。武媚娘等人被送到那里去,自己再也不用担心与她的事情传到长孙颖那里去,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武媚娘等人的命运,就在自身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描淡写的被两位父子决定了。 ** 或许是天气终于转冷的原因,或许是离家近了心情好的原因,李世民眼见着不行了的病竟然渐渐的好了。李治在心里头虽然略失望,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而周围的臣子也不由得吹捧这是皇帝有上天庇佑,太子孝感动天等等,将着气氛烘托的十分融洽,所以等着到京城时,几乎都称得上祥和了。 经过繁琐的可以累死人的仪式后,李治履行完自己的职责,终于可以进宫见见自己的妻妾儿子时,几个人坐在殿上,却是百感交集。 李治看着被奶妈抱着的三个儿子,觉得真心是十分陌生。他走的时候三郎不过刚出生,大郎跟二郎也是刚牙牙学语不久,但是如今却都长得有模有样了。父子几人大眼对小眼的僵持了半天之后,还是二郎撑不住,哇的一下就哭了。 “好了好了,都抱下去吧。”二郎的哭声让王婵觉得颇没面子,于是赶紧吩咐奶妈们把孩子抱下去。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抚养子嗣是她这个嫡母的责任,所以她等李治回来,特意让人把孩子抱上来,就是想要向李治展示自己的尽职尽责。可二郎因为是她设计李治跟宫女怀上的,所以打从有了就没受到过关注,李治在的时候就没见过孩子几次,等出去半年多,孩子更是彻底的忘记了爹的模样。二郎母亲身份低微,王婵又没怎么管着,所以这孩子他被奶妈领的各种胆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所以一下子就哭了。 萧良娣看着王婵困窘的样子,顿时分外得意,端坐在那里冷笑着看笑话,长孙颖张口替王婵解释,“孩子们都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想必是困了,还是让奶妈们先把他带回去吧。” “行了,我知道了。奶妈们先把孩子抱下去吧。”李治原本也是强打起精神,想要享受下天伦之乐的。可谁想自己儿子都被他吓哭了,他顿时弄的老大没意思,原本就对孩子所剩无几的兴趣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所以当下十分扫兴的说道,“你们也累了,今儿就先到这里,都散了吧。” 就这样?萧良娣看着李治,有些失望。她今天专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就是为了把李治勾到自己哪儿去?这么久没见了,难道大家就是坐上这么一刻钟,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别说萧良娣,王婵却也是有些不甘心,转头看着身边的李治,张张嘴正想着以什么理由留下他时,没想到却又是长孙颖先起身行礼,“那既然如此,妾身就先告退了。” 长孙颖说完,却是半分都不留恋的起身告辞了。她一走,王婵倒是不好意思张口要李治留下来了,要不然这显得她有多饥渴一样。 “太子妃还有什么事要讲吗?”李治温柔的转着头看着旁边的王婵。 “没,”在着李治的那温柔的目光里,王婵紧张了半天,哪怕她之前做了各种打算要借家事将着李治留下,可最后却还是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萧良娣看到王婵退步,心中大喜,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长孙颖都走了,王婵又说没事儿,这不是把李治往自己房里推是什么。就在她风情款款的站起身,正想要请李治去她那里“坐坐”时,没想到李治却先一步起身,对着她跟徐芷说道,“我今天有点累,就先走一步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恭送殿下。”徐芷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李治这个反应,幸灾乐祸的看了萧良娣一眼,然后跟着王婵一起恭送李治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称呼,说句闲话。 唐朝殿下这个词是不可以随便称呼的,不像是我们后面常见的x王殿下,公主殿下。它是太子的专用词,也就是说只能称呼太子殿下,以及喊殿下时这个人肯定就是太子。 这就有个问题了,诸王怎么称呼呢? 远目,正确的喊法是“大王” 囧,没错,就是这么乡土的称呼,想想剪径的山大王啊,想想小时候看封神榜里妲己对纣王那句娇滴滴的大王…… 好吧,我喊不出来。还是殿下好了…… ☆、第113章 吃醋 “娘~”长孙颖刚一出殿门,就听到外面的叫声,抬头就看到李忠正被奶娘抱着站在树后期待的看着她,于是笑了笑走过去,十分自然的从着儿子怀中接过他来,“不是叫你们先回去吗?怎么杵在这儿。” “小王爷舍不得你,要在这儿等你,于是奴婢们便在这儿候着。”领头的奶妈笑了笑,然后恭顺的解释道,“原本只想等一会儿就哄他回去,没想到良娣出来的比我们预料的快。” “殿下刚回来,也累了,所以便没在他那儿搅合。”长孙颖笑着说道,摇了摇头,带着众人往回走,“咱们回去吧。” 刘绣等人跟她身边,却是有些可惜,殿下好不容易回来,良娣应该在他身边表示相思之情才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要是让殿下觉得她不重视自己可怎么办。但是长孙颖现在做事越来越有威严,她们也不敢乱出主意,况且这话也不是能在人前乱说的,于是只能忍住,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依依不舍的往回走了。 李忠毕竟是小孩子,被折腾了那么久也累了,趴在长孙颖脖颈间哼哼唧唧的撒了会儿娇,表达了自己见陌生人的不满之后,被哄着哄着也就睡着了。 “行了,他抱着我呢,你们把他扯开又要哭了。”长孙颖看了看趴在自己肩头呼呼大睡的李忠,她也觉得有点困了,所以便嘱咐奶娘们,“你们去外面吧,声音小点,别吵着了。” “是。”这些天李忠跟长孙颖睡惯了,所以奶妈们并不稀奇,应了一声,都鱼贯而出。 长孙颖松了口气,抱着李忠慢慢的往着床边走,还没走到了,忽的就感觉后面多了个人,直接从后面抱住了自己。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还没回头,便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喷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是我。” 是李治。他怎么这么快?几乎跟自己前后脚,难道自己一走,他也就走了。 “你一点儿都不想我。”直到把这人抱紧了怀里,李治才觉得安心,趴在长孙颖肩头,几乎是撒娇的控诉道。 只有闻到了她的气息,他才觉得像是到了家。 感觉到是他,长孙颖下意识的放松了身子偎在李治怀里,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的就充满了欢喜,“怎么能不想,只是一看你的脸,哪儿舍得在那里耗。” 他的气色并不大好,人瘦了一圈,肤色也变深了,眼睛下严重的眼袋更是说他多少天都没睡好觉。见到他这个样子,长孙颖只想赶快让他回去睡觉,哪里舍得他自己坐在那儿跟人扯皮,看着她们一堆妻妾勾心斗角呢。 她要是把他当做可以争取讨好的对象,自然是急不可待的讨好献媚,步步紧逼的讨好他。但若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男人心疼,那脸面风头什么都可以放一放,先让他缓口气再说。 勒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够多了,她不需要再添一根儿。 “怎么,变丑了。”李治环着她的腰,闭着眼笑着问道,确实是疲惫了。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伺候父亲,入城前后,皇帝只需要安然受拜即刻,他却是里里外外的检查防务,准备仪仗事宜,等着入宫到自己宫殿时,实在都是没几分力气了。 可这些辛苦,有几个人看到,又有几个人体贴。 “哪有,更男人了。”就算是男人,也是要甜言蜜语安慰的,长孙颖微微一笑,还正要说话呢,却忽然听着李治哎哟一声,骤然放开了揽着他的腰的手。 原来就在两个人柔情蜜意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长孙颖怀里头的李忠被惊醒了。太子?父亲?不好意思,李忠这个毫无自觉的大灯泡可完全不知道这些。在他眼中,大约就是刚从母亲怀里头醒来,忽然就见到一个男人在母亲的脖子间蹭来蹭去的。 对于李忠来说,这可是他的专属领地和福利,他每次困到要死却不想睡的时候,都习惯在长孙颖的肩头蹭来蹭去。陡然见到“有人”竟然跟自己一样,半睡半醒间的李忠可就怒了,当下伸出小手,一爪子的都抓到李治眼皮上了。 李治原本昏昏欲睡的靠在长孙颖肩头,正琢磨着要不然抱着想了好久的老婆睡一觉呢,却没想到被着这天外飞爪一抓,一下子就清醒了,当下吃痛的松开手捂着眼睛,火冒三丈的瞪着那不知死活的小鬼。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敢在他脸上动手的家伙呢。 “怎么了!”长孙颖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是李忠被吵醒挠了李治之后,想笑又不敢笑,赶紧叫奶妈进来接手李忠。可没想到等奶妈进来了,李忠却抱着长孙颖的脖子怎么都不撒手,当下哭得那叫个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李治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哭得脸都涨得通红的小鬼,摔死他的心都有了! 才多大啊,竟然都敢跟他动手抢女人了,长大了还得了! ** 李治黑着脸坐在那里生了半天的闷气,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鬼一边嚎一边偷偷看他,等着哭累了,才被长孙颖哄着睡着,交到奶妈手中去。 “都是你这么久不在,孩子才认不得你。你看忠儿小时候多乖,多黏你啊。”等打发了那个小的,长孙颖赶紧讨好的坐到李治身边,拿了膏药给他的眼睛上药。 幸好伺候李忠的奶妈们很尽职,孩子的指甲都捡的整整齐齐,用小锉刀锉的光光的,所以这全力一击之下也没伤到李治,只是留了道微小的红痕,陪着李治气鼓鼓的样子,倒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长孙颖可不敢笑,生怕李治讨厌了李忠,赶紧拼命的为李忠说好话。 “哼,”李治坐在那里任长孙颖给他上药,有些怨念的说道,“才半年都不认得了,我该把这无君无父的东西扔出去才是。” “他才两岁,那俩字都还不认识呢,你跟他讲什么君臣父子。”听着李治这明显赌气的话,长孙颖一下忍不住笑了,伸手帮着他揉着“伤处”,“好啦,我知道我们殿下是最宽厚仁慈的,肯定不会在乎忠儿这点小小的冒犯是不是?” “谁说的,我最小心眼儿了,而且记仇。”李治抱着长孙颖的腰,顺势就躺在了床上,磨着牙说道,“他这是在跟我抢你呢。哼哼哼,等他长大点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治暗暗决定,等自己一当上皇帝,即刻就将着那小兔崽子丢到封地上去,看他还怎么跟自己抢人。 “噗,”长孙颖听着他这么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伸手摸着他的脸,慢慢的往下滑,“好,是他不对,惹你生气了,那你要怎么才能消气?” 李治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搁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下滑,眼里头的目光也不由得暗沉了几分,“你说呢?” “你不困了?”长孙颖摸着他下巴下面青色的胡茬,近一年不见,其实他也变化了很多。原本还略显圆的脸瘦了之后,更加的有男人的棱角了。 “原本是困的很,但是现在,好像又不那么困了。”李治露着牙一笑,然后一个翻身,却是覆在了她的身上。 再接下来,便是不用多说了。 既然那么久没见,她说想他的苦,他又想她的紧,那还不赶快做些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小别胜新婚,或者说*,哪怕是旅途劳顿让身体很疲惫,但是亢奋的精神还是让李治很兴奋的跟着长孙颖煮了回饭。不过跟着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事后李治摸着长孙颖的肚子,表情却有些微妙。 “怎么了?”夜已经不知不觉的黑了,深秋的天气还是很凉的,怕冷的长孙颖自动抱住了李治这个人形暖炉。 “我在想啊,”李治的手在着她肚子上一圈圈的画着,表情却有些纠结,“这里要是有孩子怎么办?” “你不想要?”长孙颖摸着他下面的胡茬,琢磨着他要是蓄起胡须来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李治对着自己并无恶意,所以这种浑话也并不放在心上。 “想啊。”李治蹭了蹭她的头发,满足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含含糊糊的说道,“你生个儿子当然好些,不过一想到再多个人跟我抢你,就忽然觉得这儿子不要也罢。” “孩子气。”长孙颖一下就笑了,仰头亲了亲他下巴,然后抱着他说道,“放心吧,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那可不一定,”李治嘀咕着,他可知道女人对着孩子是有都维护的,看着李忠就知道,将来长孙颖有个儿子,她肯定更加宠着。 一想到一堆小萝卜头跟只抢人,李治就觉得不耐烦。 所以,他思考了很久,才蹭着长孙颖说道,“女儿,咱们就生几个女儿好吧。女儿多贴心,肯定会对你好,不像那些臭小子,只会让你心烦。” “嗯,好。”长孙颖笑着闭上了眼,心想真是个傻瓜,好像生儿子生女儿他嘴上说说就能办到似得…… ☆、第114章 自信 李治一回来,立马就变成了闲人。 李世民先前身体不适,让李治掌管国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一等到回京之后,他自觉地病情有起色,便盘算着打算将着先前放到李治手中的东西收回来。 虽然李世民此时已经不准备换太子,但在他没有死之前,他显然不愿意任何人染指他的权力。 李治对于父亲的心思已经洞察到了连李世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地步,所以当明白李世民的心思,看到李世民遣散驻在京中的诸王之后,李治对于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恰逢其会”的旧疾复发,然后借口养病,先一步的交出了所有的权利,留在宫里头看看书,作作画,全力监督长乐公主的寝陵。 李世民很早就定下了长乐公主陪葬的昭陵,但是他没有料到女儿会这么早过世,所以昭陵并没有修好,只能在着公主去世后加紧修建。大的建筑格局之类自有宗正寺与礼部商议,李世民敲定,但小的壁画,器具花纹,质地,李治则是打算自己监工,为着姐姐尽最后一点心意。 “幸好那个时候你在,不过也太冒险了,下次不要这样。”李治审查壁画样稿时,长孙颖也在,两人便不由自主的聊到长乐公主过世前的那段时光。 他知道那时风声鹤唳,长孙颖肯去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不是长乐公主细致周到,后来专门留了信,恐怕连他也挡不住皇帝的怒火。 所以对着长孙颖的举动,李治是十二万分感激,也十二万分的感激。 “她是你姐姐,我知道你那时肯定是想在的,既然你不在,能为你尽点心,让你回来舒服些,不管付出生命代价我都甘愿。”长孙颖扶着他的肩站在旁边,脸上尽是豁达。 长孙颖的话让李治觉得很宽心,这些天来他躲着所有人,以“养病”之名住在长孙颖这里,两人写字画画,弹琴听歌,悠闲惬意的仿佛就回到了李治没有当太子之前的平静日子,让着李治心中那些郁闷都疏散了不少。 这段日子对着长孙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李治回来,填补了她心里头的那个破洞,让着公主那段充满阴霾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离她十万八千里。那段日子给她的唯一收获便是要珍惜眼前人,所以她待着李治也不自觉的就热情了很多。 两个人这么久不见,简直有说不完的话,有的时候长孙颖觉得简直什么都没做,两个人就腻在一起你说说我谈谈,一天竟然过去了,时光快的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就算如此,在着这里头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长孙颖却也下意识的分了类。 王婵对自己的照顾要说,伺候长乐公主时的点点滴滴要说,宫里头的趣事要说。长孙家想要把手伸到李治的后宫来不必说,萧良娣变着法儿的折腾她娘俩也不用说。 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 李治一走近一年,在外头鞭长莫及,宫里头发生的许多小事他自然都不知道。但如今李治回来,长孙颖却是不信他真能不闻不问。 该知道的,他自己会知道。他不想知道的,自己说了他也不会管,那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两人就这么腻腻歪歪的说了一个月,长孙颖硬是没说萧良娣半分不好,到最后还是李治自己忍不住先开了口,“你在宫里头,就没有遇到半点不如意的?” “例如?”长孙颖笑着反问了一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萧良娣对你不敬的事情,我知道了。”看着她这般,李治知道她是装傻,却有些搞不懂她为何这么替萧良娣维护,于是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怎么不告状?不敢?不会?” “不敢不至于,不会不可能,”长孙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靠在那里看着对面的他,“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又伤不了我,难得咱们的相处,我看你都看不够,还花时间去聊她,我实在不乐意。” “你啊,叫我说你傻好,还是说你自信好。”李治听着她这话笑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没说过她一句坏话,她倒是说了你不少话。” 他这几天也会去应付萧良娣,只是他只要一过去,耳朵便不得清净,王婵长孙颖徐芷,在萧良娣口中就没一个好人,听得李治很想问她一句“在你心中我挑女人的眼光就那么差?” 不过最后他还是按捺住了,那么多事他都能忍,一个笨女人的蠢话又何必在意,不过耳旁风罢了,过了就过了。 但他不懂,为什么明明都为女人,长孙颖却能如此大度的不说任何人坏话。 萧良娣去李治那里告长孙颖的状,长孙颖倒不意外,她只是好奇的问他,“真的一句好的都没?” “她那话啊,宫里头就没一个好人。”李治说道这些都忍不住笑了,他看着长孙颖好奇的问道,“三人成虎啊。她一个人说你不好,我自然不会信,可说得多了,万一我信了怎么办?你就不怕?” “你想相信,哪怕只有一个人说都会成真。你不想信了,哪怕全天下说都是假的。”长孙颖伸手戳着李治胸口的位置,笑着看他,“既然一切都取决于你这里,那我还费那个口舌做什么。” “你可真懒。”李治听着她这理直气壮的理由,被她逗得啼笑皆非,但是也为她的清醒而开怀。 他不是爱解释的人,如果她也跟那些女人一样分不清轻重,他会很头大。 “懒还不是你惯的。”长孙颖很喜欢戳他心口的感觉,戳着戳着,便是变成了平摊着手按在那里。 她的掌心之下,他的心一跳一跳的,让她产生他离她很近的错觉。 “我这么懒,还不是你惯的。”长孙颖喟叹着,这句话却还是说的发自肺腑。 不仅她的懒是他惯得,她的大胆也是她惯的。 听着长孙颖这话,李治忍不住骄傲,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比惯着自己的女人更让人骄傲。他抓住长孙颖的手,亲了亲那些他最爱的手指,“当真只是懒。” “当然不止,最重要的是,我信你。”长孙颖抬头看着他,笑容背后是一片认真,“我信你会信我,我所有的一切决定,一切选择,都是建立在这个上面的。” 李治一愣。 这份信任中包含的情谊,厚重的让他意外,让他惊喜,也让他沉重。 她的眼睛看着他,他看得出来,她对于他的这种感情,无关其他,只在于他一直以来的付出。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己种下的一棵种子,经过不懈的浇水除尘,最后终于怯生生的吐芽开花一样。 长孙颖看着李治的惊喜,微微一笑,任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眼里头一片迷离,“这事情是多么奇妙,我自己有时候想起以前的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是很怕这个世界的,”长孙颖看着李治,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这是实话,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很怕别人看出自己的芯子被换了,很怕自己被抓去当妖怪烧掉。她没有通天彻地之能,没有改朝换代之心,她只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所以她谨小慎微的像是一个老鼠,缩在洞里,仅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如同惊弓之鸟。 可如今,当她那次毫不气弱的跟着萧良娣对阵时,长孙颖才发现自己的胆子竟然不知不觉变得这么大。 造成这一切变化的,便是李治。 她对着他,从最初的畏惧,到如今的信赖。他给了她安全感,让着她胆大了起来,让着她开始去争取自己的东西,捍卫自己的东西。 穿越者的身份带给长孙颖的东西很少很少,唯一又最重要的一点,大约就是让她一直坚定的觉得,爱这种事情,不是攀附索取,而是相得益彰。 哪怕跟李治身份相差的太多,但是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附属品,哪怕弱小,她也在心灵上把自己跟他置于平等的地位,相信一颗心可以换一颗心,她接受他的呵护,也努力对他付出。 在外在的权势地位上,她无法与他并驾齐驱,也没有那个能力,那她只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在心灵上变得强大。她知道想要与他比翼齐飞,那首先自己得变成鹰。如果自己只是一只被豢养的黄莺,那么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触及到他的那片天空。 爱是强大的武器,它能让人坚强起来,能让人站起来发现自己的美好,为了配上另外一个,而变成更好的自己。 从这个角度上而言,她在心理和眼界中早就跟萧良娣不是一个档次了,所以萧良娣那种不入流的威胁,又算是什么威胁呢。 “你,”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李治微微一怔,等回过神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她,“我觉得你越来越漂亮了。” 两个人相处久了,再美的容貌总会变的平凡无奇,但她却似乎一直都能带给他惊喜。 ☆、第115章 妹夫 李治的悠闲并没有持续太久,夏天的时候李世民再次犯病,这次比之前还要再来势汹汹,于是国事便不得不交到李治身上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交到了李治手中,那便是晋阳公主的婚事。 托孙思邈的福,晋阳公主的身体在着用药和锻炼的情况下,逐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早夭,健康的长大成人。 公主长大了,自然就要嫁人。不过李世民颇为舍不得这个女儿,所以一直没有提,但谁都没想到,长乐公主竟然惦记起了这件事,然后在临死前请求李世民,在自己过世后,请求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自己的丈夫。 长乐公主这个作为的企图很明显,就是在着自己过世之后再为长孙家拉一棵大树,从长孙家的角度考虑是用心良苦,但是从着妹妹的角度考虑,那便是坑妹妹了。 因为长孙冲对她的深情人尽皆知,晋阳公主哪怕再好,也很难打动长孙冲,所以夫妻俩的感情,就可想而知了。 但长乐公主既然敢求,那便有她必胜的把握,因为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那里,这个提议却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抛却小儿女的那些感情,从双方的利益角度出发,这笔联姻非常合算。 长乐公主跟长孙冲的联姻,原本就是为了维护两家的利益。长孙家固然希望攀上李氏富贵万年,可李氏却也需要长孙氏来一起对抗传统的门阀。毕竟比起王卢等姓,长孙氏与陇西李氏更加亲近,发迹方式也更加相似。 而且李世民的这场大病让他严重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弱,所以他不得不考虑起新君的问题。比他年富力强的多的长孙无忌,明显是为新君保驾护航的最佳人选,所以双方的关系那是越亲密越好。 毕竟,王与马共天下那种事情,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意重蹈的。皇帝们从来都只希望天下是自家的天下,而不是门阀世家们的天下,所以贞观六年李世民勒令重编氏族志,目的就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没有哪家可以比皇室更高贵。但遗憾的是,这种行政命令所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看看如今皇太子妃的姓氏,便知道实施的如何了。 李世民觉得李治的性格太软弱了,所以为了避免他登基之后,门阀势力坐大,长孙无忌必须坚定的站在李家这边对抗门阀。 如果长乐公主未死,她显然是联系两家最紧密的纽带,但如今她不在了,长孙冲还年轻,肯定要重新娶妻,李世民如果不想让他娶门阀世家之女,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嫁个女儿给他。 按照唐朝的婚俗,姐终妹继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于是当李治知道这件事时,这婚事差不多都板上钉钉了。对此李治十分郁闷,而晋阳公主倒还是懂事,反过来安慰哥哥,“姐夫的品性咱们都是看到的,我嫁了他,总好过嫁给全然不知底细的人。别的我不敢苛求,但至少他不会委屈我。” “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啊!”李治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种话,从利益角度出发,把晋阳嫁给长孙冲对他也是好事一桩,但是从着兄长的角度出发,他怎么都无法坐视这件事的发生。 他辛辛苦苦治好她的病,挽留住她的性命,不是为了让她受罪的。 “哥哥还真是,”晋阳公主听着李治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哥哥难道比我还幼稚吗?咱们的婚姻里头,有几个人能知道爱是什么?能有份安稳的生活,我也就知足了。” “你,”李治知道晋阳公主一向懂事,可是这会儿他却恨起妹妹的懂事来。 她的懂事,只能让他觉得他这个兄长的,以及那个做父亲的人是多么的失职。 “你先不要答应,我再去想想办法,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跟着晋阳公主说不通,李治只能郁闷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去想办法。 “大姐也真是的,临走之前怎么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这种事情,李治也不好跟别人商量,只能跟长孙颖抱怨,“她这样难道就不为兕子想想。” 想到长乐公主跟长孙冲的深情,长孙颖也只能唏嘘,不过对于李治的自责她到是很理解。作为“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天真无邪的时间久些?看着晋阳公主那么小就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一直对妹妹保护过度的李治不抓狂才怪。 “推了也不是办法,公主年纪大了,就算是不嫁给我大哥,也会嫁给别人。”长孙颖毫不犹豫的站在李治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就算避过这一劫,后面不是作为赏赐,便是作为拉拢嫁出去了。” “是啊。”李治被长孙颖点破这些,愣了一下之后,却是怏怏的坐在了那里,像是一个被戳破的皮球那样无精打采,“那这么说来,我的烦恼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我知道你是在为公主好,”长孙颖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道,“公主也知道。虽然公主们的婚事不可能不掺杂政治,但是作为哥哥,你当然会把她的幸福摆在第一位。” “要不然你帮着晋阳公主找一门亲事,”长孙颖想了半天,有个大胆的想法,“你在外面见得人多,又知道她的脾气,找个合适的人拉拉线。如果她有了意中人,自己出口拒婚,依着陛下对她宠爱,你在旁边在敲敲边鼓,脱身的几率很大吧?” 长孙颖知道自己说这话已经很惊世骇俗了,看着李治惊愕的目光,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点破最关键的一点,“两家联姻势不可挡,但那个人又不一定是晋阳公主。宫中未嫁的公主还多着呢,都算是长乐公主的妹妹呢!” 她这个干脆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实践证明,李治也没多善良,更没有多规矩,听着长孙颖的话,回过神来一拍手,却是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去想想看谁合适。” 李治被长孙颖一语道醒梦中人,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了起来。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长孙冲,觉得他才干平平,配了自己那么出色的姐姐已经属于走狗屎运,哪里能让他再祸害自己的妹妹。他的妹妹那么聪明漂亮,自然要选个最出色的青年俊彦才可以。 抱着这种心思,李治借着职务之便,将着朝中适龄的未婚青年全部搜罗了出来,又将着学馆、书院、自己侍读中合适的人全部挑出来加入到名单里,细细勘察。那段时间他瞅人都几乎是眼带绿光,害的朝中那帮青年才俊们一个个提心吊胆,担忧这位太子莫非是犯了上任太子的老毛病? 将着名单上的男人祖孙三代都扒拉仔细,然后选门第选家风选血统选职位,忙活了小半个月之后,李治终于圈定了十几个人,然后便借故搜罗他们的作品去找晋阳公主品鉴了。 这年头未婚男女见面自然是不可能的,李治觉得样貌都是其次,关键是性情要跟晋阳公主匹配才是。公主好文,善书,所以先看看这些人中,有多少人的文章是能过她的眼吧。 晋阳公主有些不明白兄长怎么一个劲儿的拿一堆人的诗词歌赋来找自己品评,甚至有些还是誊录的奏折。她以为李治想要搜罗人才,所以便尽心尽力的将着所有人的手书都看了,然后告诉李治自己的观感。 这么试探之后,李治终于挑出了自己合意的妹夫人选,兴致勃勃的跟着长孙颖讨论。 “是博陵崔氏还是清河崔氏?”长孙颖看着那姓名,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五姓七望中的两崔。 “清河崔氏。”李治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家世勉勉强强配得上我们,关键是崔家的少年长得俊俏,往那里一站,哪怕是一身青衣也鹤立鸡群。” 这个死颜控以及家世控,看着李治满意的不得了的样子,长孙颖不得不感叹李家人果是颜控,高祖太宗给女儿挑驸马时第一要务是长得帅,轮到李治,看来也没有进步到哪里去。 “那接下来怎么办?”长孙颖对于那位以外貌胜出的驸马很好奇,于是便问李治那边有哪里是需要她配合的。 “不急,我先去找个人透透口风,让着他对兕子心生爱慕,然后再找个机会让兕子看他一眼。如果看得上了,我来想办法促成。如果看不上,我再挑便是。” “哦,好。”长孙颖觉得李治这个办法还是靠谱的,于是点了点头,心中也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李治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找人去实行他的计划了,只是长孙颖怎么都没想到,他兴冲冲的出去,晚上回来时却满脸乌云,心情显然极其糟糕。 “怎么了?谁惹你了?”长孙颖颇为意外,赶紧走过来安抚的问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感冒了,难受的很,估计是加班加的太多了吧,所以断了两天。不过会继续更新的,不用担心我太监。 以及,后面的情节架空的越来越多了,O(∩_∩)O~毕竟在着历史上,晋阳公主这个时候都挂了~ ☆、第116章 缘由 “怎么了?”长孙颖看着李治脸色,赶紧走上前去问,走之前还兴高采烈的。 李治黑着脸坐在那里,过了老半天才从牙缝里恶狠狠的说了四个字,“不识抬举!” 长孙颖立刻一愣,当下明白这事儿大约是不成了。不过她也好奇,尚主这么荣耀的事儿不提,单是太子做媒,有谁敢那么不识趣的拒绝? 说实话,得罪皇帝不过是现在受些委屈,得罪太子,那就是断了自己的前程,谁这脑袋抽了想不通这个理儿啊。 “他不识抬举就不识抬举,咱们姑娘那么好的人品,哪里挑不到女婿,咱们找下一个就是。”李治正在火头上,长孙颖也不敢火上浇油,于是只能拼命的扯开话题,“这种事情也要看缘分。事情不成了,咱们只当他与咱们没缘,成不了一家人,不气不气。” “当真是没缘,我也不勉强他,我的妹妹难道还嫁不出去。”李治缓过劲儿来之后,气冲冲的跟着长孙颖说道,“你都不知道他说什么,他说那话实在是欺人太甚。崔家如何,卢家又如何,难道我天家还比不上那些个破门阀。惹急了我,到时候直接给他们降到一等,我看他们再嚣张。” 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就咂摸出味儿来了,原来症结在这里。李治倒是瞧上人家的门第了,可是人家却瞧不上李家的门第。 等着李治絮絮叨叨说完始末,长孙颖才明白,原来他是叫了心腹先去跟那年轻人探了口风,说是许他一门亲事如何。结果那崔姓少年便洋洋得意的说自己不愿意轻娶,当真要娶这世上一等一的佳人才是。 年少轻狂,哪个少年人没有这样的梦想,李治派出的人当下就觉得是个机会,便笑着说他如此心高气傲,莫非是要娶个公主不成?结果崔姓少年撇了撇嘴,娶公主算什么高攀,他的人生理想是考中进士,娶五姓女。目前他已经看中了位佳人,正是范阳卢氏的。 人家意有所属,这本来不算什么,李治也不是那种横刀夺爱的人,事情本到此就能了结了。可偏偏那少年言语中露出了对李氏的鄙薄,偏偏李治派出的人又是同宗的陇西李氏,于是两人便为了到底是皇家公主尊贵还是关中门阀世家的女子尊贵,一番辩论之下,却不但是那少年,包括他身边的同僚,都表示宁娶五姓女,不要公主妻。 有道是主辱臣死,李治派去的人气得不得了,回来便将着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李治说了,结果把李治也气得不轻。 “世家跋扈,由此可见一般,简直是到了不治不行的地步。”李治端着茶时还在生气,连手都在发抖。 “不过是些白衣狂生的闲言碎语,你在意那些做什么。我瞧着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便可见性格孟浪,绝非公主良配,咱们也算是早看透人了。好事一桩,好事一桩啊。”长孙颖在旁边哄着,心里头却埋怨那人真不会办事。到底是年轻人,若是个老成持重的,知道这话肯定惹李治生气,必定不会实话实说。可这当差的倒好,不但说了,还添油加醋,也不想想真把李治气出个好歹该怎么办。 “我是心凉啊。”李治叹了口气,把头靠在长孙颖肩上,有些灰心丧气的说道,“朝廷也不是第一天抑制门阀势力了,可纸面上的东西好改,大家心里头的贵贱却难移。” “移风易俗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长孙颖动了动身子,让着他躺的更舒服些,然后笑着问李治,“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朝廷颁布了禁令,陛下重修了氏族志,命令地方州县典藏学习,可最后却不管用?”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们没办法不用他们。”说起这个,李治也是受害者,所以回答的便颇为无奈,“如果不用五姓,不用世家,那朝堂上几乎就没人可用了。” “所以我们打压着他们,却又得求着他们。”李治按了按脑袋,苦笑着说,“他们也知道我们离不了他们,所以那架子就摆的越发的高了。因为反正知道会起复,所以在被罢黜的时候便越发的摆足了姿态,显示自己的风骨。因为越是这样,下次起复的时候,声誉便越赞。” “魏晋的时候,谢安不就这样的?如今,大约萧瑀也可以跟他比肩了吧。”李治嘟囔着,然后磨磨牙郁闷的说,“可惜我们明明知道他们的把戏,却只能陪着他们演戏。” 长孙颖笑了笑,伸出手去帮着他按摩头,看着李治干脆倒在她怀里,捡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除了他们之外就无人可用?”长孙颖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他说话,“朝廷里那么多人呢,上上下下几万人,五姓才多少人,少了白糖就做不成席了?” 长孙颖本来还想说“少了萝卜做不成席”,结果想想发现这个时候还没有萝卜,干脆顺口改成了白糖。 “他们不是糖,是盐。”李治听着她这比方,噗嗤一笑,表情却是轻松了许多,“还真是做什么菜都少不了他们呢。” 平常少有人跟他聊这种话题,宰相侍从等多半是世家,他要倚重着那些人,自然也不能说世家不好,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借着跟长孙颖问答,将着这个问题理清,“朝廷里头官员虽多,但大部分是从属,真正核心关键的却只有那几处,而这几处,却挤满了其他人。不是我们不想用别家的,而且别家的不堪用。” “拿宰相来说,”李治怕着长孙颖不明白,干脆举了例子,“能做到这辈儿的,非得学识渊博,才干出众的不可。这两点中,寒门士子后者或可达到,可是前者,却极难做到。” 长孙颖听着这话,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李治的意思。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在着印刷术还没发明,文字传播多靠手抄传播的情况下,图书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世家大族有上百年的积淀,他们有着不输给皇室的图书存量,并且有着足够的精力去教育子弟,所以在着这个识字率可能不足百分之十的国度里,世家子弟们的文盲率却极低,甚至连着他们的家仆伴当,都十分奢侈的认得几个字。 所以,或许在才干上寒门士子有着不输给世族们的能力,但是这第一道坎儿不过,他们根本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显露到李治面前来。 技术决定命运,长孙颖莫名的就想到这句话,看来魏晋时候贵族把持朝政的局面,跟着文化的传播方式离不了关系。而唐朝继承发扬科举,寒门士子的大量涌现,宋朝甚至已经全部变成平民政治的格局,也跟着后面雕版印刷的出现,文化的传播脱离不了关系。 要不然把这个东西弄出来?长孙颖看着李治,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她整日抄书消遣都抄糊涂了,怎么把这个大杀器给忘记了。 “还有就是,普通人很少有世家子弟的心胸气概,和眼界。”李治想到这些,忍不住更沮丧了,“当你是从属时,或许只要能按照吩咐做好事情就是才干了,但是当你身为一个部门的首脑,甚至位于宰辅的地位时,你考虑事情的眼光就必须从全局出发,就不能只斤斤计较与细节。我观察过,士族子弟们的全局观一般都高于白衣出身的。” 这就是跟着经历和家庭环境熏陶有关了,长孙颖在着心里头琢磨道,同样是二十岁的少年,一个是国务院卿的儿子,从小听着国家大事长大,一个是闭塞山村出来的农民儿子,哪怕后者再聪明,只要不是穿越者,那么在眼界魄力上很少会比得上前者。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事实,尽管大家都不愿意承认,但是正常情况下人物的培养,总要经过三代或者以上漫长时间的雕琢,才会成功。 不过,谁叫我是穿越者呢。长孙颖一笑,下意识的摸着李治的脸,笑着说道,“眼界和魄力都是可以练出来的,二十来岁的时候两者或许差距很大,但是只要给予相同的机会,是锥子总会脱颖而出的。陛下当年府里头不也有很多寒门士子吗?” “问题是,”听着长孙颖这么说,李治的眉头皱的却更紧了,“现在是承平之际,不像父亲那样可以随意搜罗人才。我久居深宫,也不可能那般挑选。” “就算是锥子,放不进袋子也无济于事啊。”李治叹了口气,想想世家们那个面孔,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并非英雄都在乱世,而是因为在混乱中供给投机者的机会最多。像是李世民那个时候,许多目不识丁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幕僚,他能够做到真正的唯才是举。但是轮到现在,百官升迁都有了正常的渠道,就像是李治说的那样,再亮的锥子,不放到袋子里也是无济于事。 ☆、第117章 授计   “既然他们不在袋子里,那么你只要把他们放在袋子里不就可以了?”长孙颖微微一笑,趴在李治肩头说道,“像是崔家那种门第的,他们被重用也觉得是自己才华过人,少有感激你的。倒是这些普通人,若是被你提拔,对你的忠心自然胜过那些人了。”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李治叹了声气,然后摸着她的小手有些忧愁的说道,“只是人才难求。我又不可能把手头的一摊子事放下去寻找人才。” 这也是两难。 “有句老话就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长孙颖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懂他的烦恼所在,“没有人才怕什么,咱们培养不就成了?一年两年不行,且先忍着,三年四年,十年八年,总有养成的那天。到时候就该轮到咱们吐气扬眉了。” “哪有那么容易,种树都要树种,何况种人呢。”李治听着她的口气,想到的无非是女人见识短,不知一个士子培养有多难。 世族就像是卡在皇家脖子上的一道绳索,不仅束缚在李治的脖子上,还束缚在他子子孙孙的脖子上。国家治理不能仅靠一小撮人,否则那一小撮人利益勾连,到最后将着自己的利益凌驾在国家的利益至上,是十分可怕的。所以如果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机会,李治绝对会去尝试。但可惜的是,他现在找不到。 李治摸着长孙颖的手,为难的说道,“父亲也一直在尝试摆脱门阀对我们的控制,他强调科举,将着进士捧得那么高,无非就是为了抑制门阀。但如今看起来,效果却是微乎其微。起初几年还有些遗珠,但是如今能考上科举的,不是累世公卿便是世家子弟,寒门士子微乎其微。” “那是你们把门槛拔得太高了啊。”长孙颖呵呵一笑,然后十分自然的说道,“要是门槛放得低些,只要识字便好,或者能通读便好,这能招多少人?” “我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李治吃惊的看着她,“朝廷哪有那么多官位?况且他们资质不足,就算给他们官位,也是祸国殃民。” 长孙颖说李治要求太高,李治觉得长孙颖的要求也低到吓人了。 “嗨,谁说让他们做官了。”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扳着指头给他算道,“大材大用,小才小用呗。那些勉强能识字能读书的人,指望他们治国安邦是不行,但是让他们在乡下交些个顽童识字呢?他们虽然是庸才,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他们的传授,发掘出好些个良才美玉呢?”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李治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现在的考试实在是太少,而且年纪太大,都是是十四到十九岁。这个年纪,天才庸才都定了,咱们能做的也有限。”长孙颖眼珠子一转,便将着后世的经验不要钱的丢了出来,“那不如就从娃娃抓起,在着乡间按村设校,让着他们读书识字,然后六七岁的时候考一次,将着可用之才挑选出来,送到县上统一教导,然后等着十一二岁时,再筛选一遍,送到州府教导。这样只要聪明,一个乡下孩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也可以有着名门士子差不多的学识,这样再将着他们放在同样的科举考试中,那选拔的人才,世家也占不了多少了。” 长孙颖说的问题,无非就是在有限的教育资源下如何尽可能的培育多些人才了。虽然不尽然科学,也谈不上因材施教,但起码给了最底层的百姓们一个往上的阶梯。 “这个,得花很多钱。”李治思考了半天,眼睛发光,连着呼吸都有些急促,但是却并没有轻易称道,而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李治这些日子监国,也知道一个国家日常要花多少钱,要真是按照长孙颖说的这样布局,那光建立学校,给老师发放俸禄,给学生补贴,都是个巨大的问题了。 “无非是一挪二要呗。”长孙颖在后世见多了,当下也不难,跟着他算账,“乡下的小学,不过一两个塾师就够了,能花多少钱?公主王爷,皇亲贵胄们一年的开销,能建多少个学校?” “这笔费用不能砍!”李治听着长孙颖这话,立刻变了脸色,猛然坐起来说道。 皇室以及诸王公卿开销大,但是这个费用绝对不能减,实际上李治上台后,这些人的封地还得加。无他,示恩尔。如果他消减了,哪怕是出于国家利益考虑,但是落到别人口中,落到史书上,那也是刻薄寡恩的名头。 可以说,这些人跟着李治是同一阵线的,他们的支持是皇帝根基牢固的关键,如果你消减他们的费用,只会逼得他们与你为敌,站到你的对立面去。 “谁说消减他们的封地了?”长孙颖看着他吓得,赶紧解释,“让他们花钱的法子多了,哪里需要用那么拙劣的手段。” “他们是有钱不假,可让他们花钱,那可是难上加难。”想起自己的那帮亲戚,李治觉得长孙颖说的事情很难达成。 “他们逞豪斗富的钱,都够盖多少个小学了。”长孙颖撇撇嘴,觉得李治不需要花钱,当真都有些不懂那些人花钱是为了什么,“他们一掷千金,为的不就是面子?那你就给他们个面子好了。弄出个慈善会来,想着法儿的让他们体面的花钱。” 长孙颖想起后世那些闲的蛋疼的富豪慈善会了,反正这帮人的钱不花还担心他们留着造反,不如让他们花在教书育人上。 具体如何鼓动这帮人花钱,那就得要专业人士了,她只负责出主意,不负责具体实施。 “挑拨她们,到是个好主意。”李治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立马就领悟道,“可以扩大学生范围,例如伤人,匠户。如果非良家子想要入学,让他们缴纳一定的钱便可。” 长孙颖听着这话,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治,心想这位也太没节操了吧,这简直是提前数千年把择校费都弄出来了。 这个时代只有良家子才可以做官,但是读书却没有限制,所以李治实际上是让这些人花钱享受了他们原本就可以享受的待遇。而这些人之所以愿意花钱,则是前面有“可能可以参加科举”这个大胡萝卜在晃着。 毕竟,商人在这个时代,可是仅次于皇家的有钱人。 李治这话也是经过思考后才说的,毕竟只是允许他们入学读书而已,要读成会有数十年的时光,能不能成才就看他们子弟自己的本事了。在着众多的竞争下,若真有商户之子能够脱颖而出,那李治不介意拿出个位置给他们。 “怎么?”看着长孙颖都呆了,李治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问道,“觉得我太贪财了?” “不,哪里!”长孙颖立刻张口反驳,然后给着李治戴了顶高帽子,“我是被你的聪明智慧和胸襟给打动了,这才是孔夫子说的有教无类嘛。孔夫子当年都没有嫌弃过学生的出身,我们现在却是将着人一出生都分三六九等,这实在是太有悖唯才是举了。” “你这话也就是在我面前说说,要是在别人面前,就是大逆不道了。”李治拍了拍她的头站起来,心里头却是一片开阔。 皇室受世家所限,不过因为人才储备不够,不得不借助世家的势力。如今长孙颖提出这个方法,却是釜底抽薪的解决了他们的问题,将着世家对于文化的垄断打破。若是全力推行下去,哪怕是在李治这个朝代没有解决世家的问题,那么在他子孙后代那里,也就不愁没人可用了。 不过,李治反复琢磨了半天,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重檐斗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 “办法虽好,可是,却无法在现在实施。”李治感叹道,伸手拍了拍栏杆,却是攥紧了拳头。 这举动牵扯极大,除非是皇帝一言决断,要不然极难施行。 当然,他是太子,也有那个权力,但是搞出这般动作,却是会引起皇帝以及朝臣的注视,有违他韬光养晦的政策。 所以想做却又不能做,这就像是告诉一个饿得半死的人如何可以吃饱饭,但是却又按住他不许他去吃一样,憋得难受。 长孙颖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跟着他看着同一片天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咱们不急。” “一个想法,想起来总是美好的,但是具体实施时,却会发现有无数的弊端。”长孙颖伸手去拉他的手,然后慢悠悠的说道,“殿下暂时无法全国推行,也没有什么好懊恼的。你大可在自己的庄子上,或者帝都附近的村庄里先择几个地方试验,等确保可行无虞,再全国推行。” “这样,却是半点都不耽误时间了。”长孙颖抬眼看着他,她将着后世划试验区的方式都交给了他,她就不信李治会比后世的人要做得差。 作者有话要说:百年大计,教育为先,这个真的不是说着完的。 哪怕那么多人骂科举,骂高考,但是平心而论,这个真是给我们屁民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 所以青春什么的,有钱人可以好好学习享受人生,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只能学习学习再学习了。虽然你苦学很多年,可能都不如人家有个好爹。但如果不苦学,你连不如都到不了 ☆、第118章 晋阳 李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只要给他打开一扇窗,他自己便能举一反三的做出许许多多的事情来。 虽然目前要韬光养晦,但是育人乃百年大计,耽误不得,所以他深思熟虑之后,却是让人找了高阳、城阳、晋阳、新城四位公主,然后在她们的田庄上试行他的计划。。 找公主的好处多多,例如她们本身就很有钱,花钱做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很正常;例如她们还有权势,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干扰,保证了政策的执行;再者女人的存在,容易让着这举动披上一层温情脉脉的外衣,降低了大多数人的警惕性…… 选中这四个人,高阳公主是因为她有钱,而其它三位公主则是李治的胞妹,天然就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比别人可靠的多。 不过就算只有这四个人,李治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打算目的告诉她们。这其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便只有晋阳公主,所以这事情在面上,也以晋阳公主的名义完成的。 于是,这事情呈现在众人面前,就是这么一个状态:晋阳公主跟姐妹们应邀去高阳公主的田庄里游玩,却不甚遇到了一群农民。晋阳公主对他们十分好奇,于是便简短的交流了起来,谈过几句之后,晋阳公主很为这些农人的生活悲伤,于是想要在此地建立一座书塾,教化这里的百姓。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世民听到女儿的撒娇,却是有些不解,下意识的就说道,“要是兕子可怜他们,就给他们写金银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般麻烦” 因为要建个学校比她随便赏赐给人写金钱要麻烦的多了,毕竟前者需要天长地久不断的维护而后者只要一掷千金就够了,而对于皇家公主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晋阳公主倚在太宗身边,笑的很可爱,“我同情他们,但我想着,要是随随便便就给他们钱,会不会让他们觉得钱来的很容易,从此就好逸恶劳不思进取了呢” “这个,”李世民略一思索,拍着女儿的头骄傲的点评道,“兕子果然聪明。” “他们原本都是很努力很勤劳的人,只是因为有些笨,所以才那么辛苦。”晋阳公主伏在太宗的膝上,笑着说道,“所以与其给着一笔钱让他们挥霍,不如把这钱来办一座书塾,教会那些小孩读书写字,不仅叫他们懂礼守信,还能叫他们忠君爱国。” “兕子真是善心。”听着女儿这番解释,李世民心里头充满了骄傲,大有一种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公主的自豪,于是便允诺道,“行,我改天让国子监把你们那几个书塾列上便是。” “耶耶你可要注明是我们的哦。”晋阳公主摇着他的手撒娇着说道,李世民被他逗得一笑,“知道了,算你们的,我让着朝廷官员不要去打扰你们就成了。” 在他眼里头,晋阳公主这只是过家家而已,不过非要走上个正式流程。反正也不是坏事,让着下面人配合一下就好。 对于晋阳公主来说,这却是了了一桩大事。只有列入国家教育机构的范畴,李治才能名正言顺通过国子监的查阅这些机构的运营状况,撇清他与这一切的关系。而当后面他要将这件事情推广时,也因为国子监有系统的记录,而特别具有说服性。 “耶耶,要是姐姐们愿意给我捐钱,那我是不是可以扩大学校的数量”晋阳公主一脸期待的看着李世民。 “当然可以,这做好事嘛,当然多多益善。”李世民不假思索的说道,若是皇子们这般问,他肯定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收买民心。但是女儿嘛,就没有那个顾虑。 一个公主就算名声再好,又能做什么还能翻天了不成 晋阳公主听着这话,当下笑的乐开了花,毫不吝啬的对着父亲撒娇道,“耶耶最好了!不过我想了想,这事情用着我的名头不大好,那这些书塾,可不可以起名为钦定慈善小学” “慈善小学”李世民听着这个名字,觉得怪怪的。 “对啊,这些书塾都是教小孩子的,不过是认个字识个数而已,用不着学大学,所以跟着大学相对的,不就是小学了”晋阳公主笑眯眯的说道,“至于慈善,所谓慈者,“慈,出于心,恩被于业。所谓善者,吉也。耶耶不觉得这个名字凑起来,很适合我的这座书塾吗” “这个,”小女孩儿喜欢给东西起名字,李世民也不是第一天见了,于是很无奈的点了点头,“好,你觉得好便好。” “那耶耶你给我题个子,我让人做成匾挂在门上。”晋阳公主得寸进尺。 “好,好。”李世民向来爱赐字,这次也不例外,很利索的让人铺纸磨墨,然后写下了“钦定慈善小学”的名字。 晋阳公主拿着纸张,笑的眯起了眼。 * 有着上面开绿灯,书塾的事情很快的就办了下来,而晋阳公主也如着她所说的一样,拉到了一大笔投资。 在着长乐公主过世后,李世民将着所有的爱都移情在了小女儿身上,所以晋阳公主如今是大唐最受人瞩目的公主。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无数人的视线。所以当她到各家府里头“化缘”时,谁敢不掏钱 虽然很多人觉得,晋阳公主这八成是变法儿敛财了,她说着让大家出钱献爱心,可谁知道这钱最后入谁的兜儿了 可大多数人想归想,却根本不敢把这话说出口。皇帝陛下都称赞晋阳公主仁者仁心,那你敢怀疑公主,你是不是对皇上有点意见既然大家对皇帝都没有意见,那晋阳公主必然是十分美好十分善良的了。既然晋阳公主是十分美好十分善良,那么你想不想也美好善良一下你有多善良多美好,就取决你花多少钱…… 所以,当着晋阳公主带着她“募集”到的东西去找李治时,李治都震惊了, “怎么这么多钱!”李治看着房契地契珠宝,觉得姐姐妹妹的私房钱们可真多。 相比之下,他都是穷人了。 这钱估计盖几万所他希望的那种小学都不成问题了。 “她们硬要给我的啊。”晋阳公主挠挠头,“高阳姐姐带头,她给的有点多,所以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少给了。” 李治翻着看,他这一辈的公主捐献的地,都是以顷为单位的,轮到上辈的公主们,稍微少点,但也是动辄几十上百亩,至于宫中的后妃长辈们,她们没有田地,但是在珠宝方面却又是比公主们出手大方了。 怪不得人家都当晋阳公主在敛财了。 想着近些天流传的风言风语,李治按了按头,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地契,“这些我让人去办,或买或换,将你弄到的土地集中在一块儿,在京郊弄成一大块变成学田。以后学校的运作费用都从这里出。至于其他这些,当成你的添妆吧。” “这些都给我了”晋阳公主有些吃惊,这些东西少说也有几百万贯,饶是晋阳公主再尊贵,也毕竟是个小女孩儿,对着这些钱没什么概念。 “你拿着花吧。”李治揉了揉眉心,这会儿他也没打算做大,只是让晋阳公主做个幌子而已,可谁想到竟然弄出了这么多意外之财。他不好办,干脆叫晋阳公主自己处置。 “唔,既然哥哥给我,那我就不好推辞了,”晋阳公主拿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珍珠把玩着,脸上却闪过一抹狡黠之意,“你以后可不许要回去。” “眼睛都钻到钱眼儿里去了。”李治点了点她的头,然后说道,“你去玩儿吧。我让人弄好了章程,还要打着你的名头跑一趟呢。” “好的。”晋阳公主费劲儿的抱起一匣子宝石,然后让人将着几大箱子财物扛着,兴冲冲的出了门。 ** “所以,公主你是想让我也加入你们那个什么的,慈善会”长孙颖看着笑眯眯盘坐在自己面前的晋阳公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被玩坏了。 “对啊。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怜,他们的手脚都皴裂了,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像是五十岁,可就这样还说自己幸运,因为他们家乡有更多的人没吃没喝,被逼的卖儿卖女呢。” 晋阳公主玩着手里的宝石,然后期待的看着长孙颖,“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所以就尽可能的帮助他们一些啊。现在不是弄了慈善小学嘛,我手上还有一笔钱,我想在各州买一些荒地,然后租给佃户们耕种,解决她们的生计问题。然后再用这笔钱来买铺子,用铺子赚的钱开善堂,免费收容那些鳏寡孤独的老人和失去父母的孩子……” 贞观之治的后期,随着经济的发展,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土地兼并,在着权贵和富商们的压榨下,乡间已经出现了破产的农民。这一现象在着十几年后,高宗执政的中后期,将会进一步加剧,最后以至于动摇唐朝最根本的府兵制。 不过在这个时代,破产农民只出现在人多地少,权贵云集的关中地区,晋阳公主见到的那些人,就是其中的一户。 历史课本上简单的将着这种状况斥责为封建制度的局限性,但是长孙颖觉得,在任何一个时代,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定会引起资本,也就是生产资料像少数人手中集中,这是非常正常的一种规律,关键是如何运用这种规律,将着它的危害性降到最低,而又使它发挥良性的作用。 晋阳公主的想法只是很朴素,但是她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以及她的特殊位置所带来的影响,无疑可以一定程度上的缓解这种矛盾。 长孙颖看着小公主,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知道最初李治的安排,只是让晋阳公主演一出戏而已。但是最后晋阳公主却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想完成的事情。 “公主的心真的太大了,我都被吓到了。”长孙颖想了半天,这才摇摇头感慨道,“你竟然还能想到让钱生钱。如果真的能做成的话,不知道会救活多少人。” 中国传统的慈善,只是输血,却很少有造血能力,晋阳公主这种让救助者自助,实在是超前了太多年。 “赚钱的事是高阳姐姐想出来的,她说那么多钱放在那里太傻了,她还提了好多点子,说我们可以买大船去高丽,从高丽买大米来卖到长安。”晋阳公主腼腆的一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甚至还说,我们可以去朝鲜买地,将着谷中送到那里去,在当地种植,然后运回来卖。” 拜着驸马在高丽呆了一年的福,高阳公主想要严查房遗爱还有没有在那里留种,于是比着房遗爱将在高丽用过的东西,见过的见闻都写下来给她查阅,甚至还要同去的人帮他作证。她这一番吃醋,没有查出老公出轨的证据,倒是对着高丽的风俗和民情了如指掌,知道那个穷地方什么都没有,唯一让她记心的就是,那个地方很适合种植水稻,产量比关中地区高。 “高阳公主还真是,”听着晋阳公主说高阳公主的计划,长孙颖忍不住哑然失笑,“她难不成还打算等着陛下打下了高丽,去那里讨一块封地” “你怎么知道”晋阳公主吃惊的看着长孙颖,然后点点头,“她说她愿意从现在的封地中拿一半换高丽的地,姐姐算了帐,说可以换三倍以上的面积呢。” 长孙颖听着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看,人的潜力都是无穷大的,你只要在她心里头种上一颗种子,遇到合适的水土,就会飞快的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高阳公主如今的目光,跟着当初贩贩柿子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她很好奇,在着晋阳公主这里无心的一笔,又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呢 “公主,你如果真的想要做慈善会,会很辛苦哦。”长孙颖收了笑容,看着晋阳公主,严肃的说道。 “我知道啊。”晋阳公主微微一笑,然后看着长孙颖非常认真的说,“可我是大唐的公主啊,我知道大唐有那么多吃不饱饭的子民,我怎么能当做没看到。” “他们都是很勤劳的人,那么热的天,还一步步用着瓦瓮从江边挑水浇灌。我那个时候就想,只要给他们一块土地,他们就能活下去。”晋阳公主伸出手放在案几上,让着长孙颖看着她掌中的乱纹, “或许因为我跟人不一样吧。我从小病就特别多,太医都说我活不了多久了,那个时候我一直悄悄在人后哭,因为我很害怕,我想活下去。后来,哥哥带我去看了孙大夫,我慢慢的好起来了,我可以长大,可以嫁人,后面还可以跟别人一样生孩子,你不知道这感觉有多好。” “你们都活着,所以你们不知道能活着是多么幸福。我听着那些人跟我讲述故乡时,我想他们故乡一定有很多很多人跟曾经的我一样,希望有个活下去的机会。”晋阳公主跪坐在那里,垂着头笑着,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所以能让更多的人跟我一样获得一个活着的机会,你说我受点累又有什么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唔,从本质上来说这是篇YY小说,所以大家看过一笑了之就好了。 默,所以说我其实不适合写言情么→_→跟着大家一起来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这种戏码比起来,你给我的粥里下一把红花我给你被子里藏一斤麝香的神马戏码真的不是我的风格…… ☆、第119章 宗亲 尽管被晋阳公主感动了,但是长孙颖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先过问了李治。 这个无关有没有主见,毕竟她与李治是利益共同体,李治努力在这件事中淡出自己的身影,她若是贸然加入,坏了他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过长孙颖跟李治说了之后,李治却点头要她尽管参加,至于具体原因是,“她要真忙起来,估计就不记得吃饭锻炼了,有你在旁边看着,我总是放心。” “公主这么闹腾,你们不担心”长孙颖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包容性,晋阳公主的雄心可不小,到时候长孙颖都不知道她会弄出多大的局面。 “有力气闹腾,这不是件好事”李治微微一笑,然后捏了捏她的手,“咱们花了多大力气,才让她有精力这般” 在外人看来,晋阳公主这样算是闹腾的过了,但是对于李治来说,能看着妹妹跑前跑后的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看着她现在红润激动的小脸,想起当初那惨白虚弱的面孔,李治便觉得不管她做什么都不愿意支持了。 长孙颖看着李治,在心里头不禁感慨,相比较皇子们的战战兢兢朝不保夕,显然公主要幸福多了。尤其是遇到李治这么一个又肯心疼又没“原则”的老爹,显然将来自己的女儿会比儿子幸福许多。 “对了,”就在长孙颖发呆的时候,李治忽然想起一件事,叮嘱着说道,“我让人在崇文馆挑了几个儒生,打算让他们去教学,你今天跟晋阳去挑挑。” 根据长孙颖的提示,李治手下的人按照不同区域选择了不同家庭环境的小孩儿,分年龄层次做好了班级。接下来便是在教书先生上也做了细分,有投奔他的书吏,有从乡间选的仅识字的先生,有纂书写史的先生,也有连经史都没怎么读过的先生。 崇文馆是跟着弘文馆并称的书馆,但是跟着弘文馆比起来,位于东宫的它基本上是太子的禁脔。虽然也有学校的功能,但是区区不足二十个学生,跟着众多的名宿文臣,浩瀚如海的藏书,以及连李治都不知道有多少的服务人员比起来,显然太过奢侈了。 李治之前不太忙的时候,还经常在崇文馆听经筵,但是如今他忙着监国,大约只会十天去一次,所以大部分儒生都闲了下来。与其让他们在书馆里看书打屁的混俸禄,李治觉得不如让他们去乡下支援国家的教育事业。 嗯,当然明面上不会这么说,名义上是晋阳公主问李治借人,李治经过皇帝同意后同意,正式发布文书,这样才有了晋阳公主去“挑人”一说。 “我们去挑什么啊。”长孙颖听到李治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些都是饱学之士,我听不出好坏,你做主就行了啊。” “不是你说要试讲所以我借了群孩子,你们去听听,看哪个先生顺眼就行了。”李治十分不负责任的说道,看了长孙颖一眼,然后忽然笑了,“要不然就看哪个讲的话你能听懂吧。反正他们将来要去教的人,水平估计比你都差的多。” “你,”长孙颖瞪了李治一眼,然后摸了摸鼻子,决定这回一定要努力的“挑毛病”。 反正李治既然说了随便挑,那可想而知他一定对他这次选的人十分自信才对。长孙颖就不信,那些人真的能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还有,”李治临到走了,又想起一件事来,笑的有些猥琐的戳了戳长孙颖,“一路上你也看看,要是有晋阳看得上的,悄悄把人记住,我去打听。” 长孙颖无语的看着他,深深的在内心里觉得,要是哪天晋阳公主强抢民男,他这做哥哥的是不是还帮忙点火执仗 上次李治给晋阳公主做媒失败,但他并没有死心,而是仍然在努力帮助妹妹“逃离虎口”。晋阳公主这里他使不上力,便从长孙冲那里入手。长孙冲倒是也好忽悠,李治找他喝顿酒,追忆下长乐公主,长孙冲果然就哭得稀里哗啦。第二天一早就辞官,说是要去给老婆守坟,还要守孝三年。 长孙冲在这个选择把长孙无忌给气的啊,这年头妻子都少有给丈夫守节的了,他一个男人家给老婆守什么坟又不是死了老爹!不过李世民倒是挺感动的,觉得这女婿没看错眼,果然情深意重。反正晋阳公主他舍不得,留个三年再嫁也没影响,所以大笔一挥就把长孙冲调到了昭陵去。这样一来可以满足他为公主守坟的心愿,二来也不必辞官,反正宗正寺的职责就是负责皇室婚丧嫁娶,他这少卿去也合适。 李治把长孙冲支使走,赢得了三年时间,便重大旗鼓的给妹妹找妹夫了。这次他扩大了范围,不再只看世家,而是放眼朝廷,只要有才华就好办。 出身按照李治在屋里头跟着长孙颖骂的,出身算个屁,只要公主能瞧得上,什么出身皇家不能给。他已经决定要挖世家根子了,所以不但是晋阳公主,往后面他自己的儿子,他也决定不陪世家玩儿了。 “行,我知道了。”长孙颖翻了个白眼,然后默默的想着,这还是妹妹呢,以后要轮到他女儿出嫁,真心不知道他能闹腾成什么样了。 ** 崇文馆就在东宫里,所以并不十分远,长孙颖跟着晋阳公主携手进去后,宫人们早就布置好了地方,一道珠帘隔住里外,她与晋阳公主带着宫女们坐在里头听,那些人在外面讲。 虽然是大唐,虽然风气开放,但怎么也不可能让着未婚女儿抛头露面。女人出门的时候一般都会带帷帽,这会儿那帽上遮面的轻纱还长及肩膀呢。等到晚唐,也不过是从齐腰的长度变短到遮住下巴,离抛头露面来还远得很呢。 “讲的有些太文了。”长孙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晋阳公主点评刚讲完的那个年轻人,“连我都不大听得懂。” 长孙颖开始就不大赞同让崇文馆的人去当教书先生,因为这些人放到后世,大概都是博士的学历。让他们去教小学生,那完全就错位了,大材小用不说,关键是学生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是,会的不一定教的好,”晋阳公主听得倒认真,当下揉了揉头,跟长孙颖感慨,“我看这几个不合适,刚才那两个也是这般毛病,虽然的确是学识渊博,但是我听着尚觉辛苦,何况那些小孩子们。” “太爱掉书袋了。”长孙颖又抓了一把瓜子,跟着晋阳公主感慨,“就没有那种说人话的书生吗” “什么说人话”晋阳公主一愣。 “就是跟咱们现在这样的说话。”长孙颖比划着解释了一下,晋阳公主也笑了,“这么一说,他们说的的确就都不是人话了。” “看来将就挑两个算了。”长孙颖跟着晋阳公主商量,没想到晋阳公主却摇了摇头,一脸坚决的说道,“不行就是不行,” 两人在那里说笑,等着又有人开始讲经后,便安静下来,静静的听内容。 就这样,在失望了十个之后,长孙颖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晋阳公主,两人都准备吩咐起身时,外头忽然又响起了声音。 晋阳公主皱了皱眉,不过听了片刻之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长孙颖不要说话,在那里专心的听了起来。 本来是随便听听,但是长孙颖跟晋阳公主却是越听越入神,听着这人讲完,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个笑容。 跟着那些人相比,这个显然像样多。他也在讲论语,但明显深入浅出,学问算不上特别出色,但是无疑是长孙颖和晋阳公主听得最透彻的一位。 “叫什么名字哪家的”晋阳公主命人去查。 “回禀殿下,这位叫李思训,”伺候她们俩的小太监往帘子外探了探头,转过来便笑着说“还是个宗亲呢。” “宗亲”晋阳公主听着倒是有些茫然,“我,我不大记得了。” 小太监是机灵的,见状便将着这人的来历解释了一番,晋阳公主这才知道,原来李思训的祖父是长平王李叔良。李叔良是高祖李渊的从父弟,也就是说他跟李渊有着共同的一个祖父李虎。 李叔良的父亲李炜是李虎的第六子,李渊的父亲是李虎的第三子李暋R蛭顣是嫡子,后来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其它兄弟则要出去打拼。李炜很不错,在着隋朝的时候做到了上仪同三司。他的年纪比李曇。蹲永钤ê芎茫缘茸爬钤ㄆ鸨亩永钍辶家埠艿美钤ㄆ鸨环馕滩渴汤桑粑酢?br> 不过李叔良才干很一般,又倒霉的被派去防御突厥,结果武德四年就在一起追击突厥时误中流矢而死。虽然是自己蠢死的,但是朝廷仍然给予了厚赏,当做是英勇杀敌,以身殉国的典范,赠左翊卫大将军、灵州总管,谥曰肃。 李叔良死了之后,他的儿子李孝协继承了他的爵位。但是李孝协才干比他老爹还平庸,况且跟着李世民的关系也不好,所以他们家的爵位就按照惯例被降为了郡公。不过国公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像是后世也有位郇国公韦陟,就能奢侈的研究各种珍馐美味,所以李孝协还是很舒服。但是他的兄弟们可能就惨了些,他的弟弟李孝斌,也就是李思训的父亲,不得不去原州都督府做幕僚讨生活。 这是唐初,不是安史之乱那种地方割据谁拳头大谁说话的年代,所以大家不是逼不得已,没有人会甘愿去地方做幕僚,况且还是在原州那种地方。 原州的地名很多人听了一头雾水,但是提起它隔壁的凉州,很多人就会对它略有了解。那是个跟着凉州一样自然环境极其恶劣,但是却又没有凉州繁华的地方。李孝斌这种在长安城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到了那穷山恶水,肠子都悔青了,所以等有了儿子,那是发誓要不顾一切代价的将儿子送回长安来。 居长安大不易,哪怕你是皇亲国戚,这长安城里头一个酒楼塌了里面都能砸到一位皇亲呢,何况是这种快出五服的亲戚,没点真本事是站不住脚的。李孝斌就是吃了不学无术的苦,所以轮到儿子们时,在教育上非常下苦功。或许是老李家的优良基因终于在他儿子这一代终于爆发了,五个儿子都非常出色,熟读经史子集不说,还善书画。 李孝斌知道阎立本就是因为善画得到了皇帝的青睐,所以每次在看儿子们的画时,都幸福的快要满溢出来了。阎立本算什么,他儿子根底儿更硬,只要投了皇帝的好,还怕没有加官进爵哼,老哥继承了郡公之位又如何,说不定他儿子还能给他争个国公呢! 怀着这种美好的期待,李孝斌便打包将人送到了长安,拿出毕生的积蓄走门路。虽然老李家的儿子们一出生就有官做,但是粥少僧多,轮到什么位置还不好说呢。李孝斌在这个时候聪明了一把,直接把李思训送到了崇文馆。他的主意打的好,皇帝身边那么多人挣破头,不如守在太子身边。只要在这儿打好了关系,这个皇帝不行我等下个,总有出头之日。 李思训来到崇文馆,凭着书画,的确很快就引起了李治的兴趣。毕竟是族人,况且又那么小,李治对他便一直很照顾。今天这事情,原本没他什么事,他在旁边是围观党。不过听完几位同僚的讲述后,他觉得很好玩,便自告奋勇的上去了。 “我觉得他能胜任。”晋阳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长孙颖,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 以李思训宗亲的身份,去灰头土脸的教那些小孩子们读书识字,这实在是太有*份了。一个有着企图心的年轻人,大约都是不愿意做这种差事的。她原本也打算找个没什么前途的老头子去应付差事,没想到却挑了这个人。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听着晋阳公主这个顾虑,长孙颖微微一笑,“去问问他自己的意思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要写李思训呢?唔,因为他虽然不出名,但是他却有个很出名的侄子啊。他侄子奏是李林甫~ 哈哈哈,李思训算是这一脉李家唯一的好笋了 这是YY,辈分上他跟晋阳公主算是一辈,但是年纪上却差很多。真实的历史上,他还没出生呢→_→ ☆、第120章 日常 李治回去的时候,长孙颖正在挑东西。她盘腿坐在廊下,下面是白裙子,上面是鹅黄色的襦衫,袖子绑在了肘上,乌发用簪子挽着贴在脑后,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清丽。 只是显得略寒酸了一些,李治在心里头说着,他虽然也不喜欢那种将自己插得像是个针插子似得华丽打扮,但长孙颖这样子,总让她想到山里涧边的小娘子。 好吧,虽然这样也别有风情,李治的视线在着长孙颖雪白的小臂上溜达着,只觉得几日不见,她身上好像又白了一些。 长孙颖面前放着一个竹箩,里面有些黑漆漆的干果,她正兴致勃勃的在挑着。李忠也坐在她身侧帮忙,不过李治亲眼看到,李忠那小胖手在箩里摸着摸着,然后瞅着长孙颖不注意,就把那黑糊糊的东西往嘴里头塞了。 这家伙,怕是帮忙为假,偷吃为真。 不过很显然那东西不怎么好吃,瞧那小脸皱的啊。 竟然还咽下去了李治吃惊的看着李忠皱着脸把偷吃的东西咽下去之后,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我怎么有这么个蠢儿子的感觉。 不过,下一刻当他看到长孙颖也边挑边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后,总算知道李忠这都是跟谁学的了。 那瞬间,李治忽然觉得自己很担忧自己未来儿子的智商。 “这是什么东西,很好吃”李治走了过去,蹲在长孙颖身边,从着她面前的竹箩里拿了个,然后塞进自己的嘴里。 不过那一秒钟,他就把东西吐出来了。 好酸! 不但酸,还带着股怪味! 李治觉得他现在不怀疑李忠的智商了,而怀疑李忠的味觉了。 这么难吃的东西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李忠本来闷头在“帮忙”,听见李治的说话声,抬头一看是他来了,当下耷拉脑袋,缩着脖子,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朝着长孙颖身边挪了挪。 “叫耶耶。”李治看出他的“险恶用心”,一伸手就把他提溜起来,提着远远的地方放着,然后自己盘腿坐在了长孙颖身边。 “他还不大会说话,你别吓着他。”长孙颖经常见着李治“玩”李忠,还当他们父子感情好,很是微笑的提示李治这个当爹的不要太过分。 “耶耶。”李忠被李治抢了位置,倒是没有哭,抬眼看了李治一眼,然后站起来颠颠的跑到长孙颖另外一边去坐着,然后仍然低着头缩在她身边,一副怕他的样子。 “你看,这不是很乖。”长孙颖笑嘻嘻的说道,然后从着箩里拿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给着李忠塞嘴里,然后再拿了另外一个塞到李治嘴里,“你刚才拿错了。” “还是酸,不过比那个好。”李治尝了尝嘴里头的东西,然后再看看箩筐里,才发现里头果然混了好几种颜色,不禁好奇,“你要这做什么” 好吧,他儿子的智商没问题,味觉也没问题,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吃货。 “他们今天送来了一种新糖,我瞧着想做些新花样,于是就叫他们送些乌梅来。”长孙颖将挑好的放在面前的碗里,“只是送了三回都没有我要的东西,最后我叫他们把他们有的都拿出来,我自己慢慢挑。” 今天工匠们送来的糖,其实是冰糖。原先长孙颖嫌他们的糖不够白,要着他们再想想办法,把糖提纯些。长孙颖也不知道白糖的工艺是怎么样,只能含糊的建议,“你们看看人家酿酒怎么弄的,也蒸蒸煮煮呗。” 有着长孙颖这句话,工匠们试验了好多次,白糖的提纯倒是没见什么进展,但是冰糖却被意外的弄出来了。 作为一个吃货,在着这个天气特别热的时候,长孙颖见着冰糖一下子就想起了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所以当下就让人送了乌梅来,打算给大家做饮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送来的乌梅都是腌过的,她自能从中挑那些没腌好的试试了。 李治看着她拣出来的都是色泽特别暗沉的那种,怎么都不算上品,当下有些困惑,“你要什么样的” “只要把果子晾晒干就行的那种,”长孙颖有些苦恼的说道,“可他们送来的都是腌好的。” “这怕是没腌好的吧,吃着都这么酸。”李治看着她捡了半天才收起来的那一碗,取笑着说道,“你要错地方了,要乌梅干的话不应该叫尚食局的送,应该叫尚药局的送。”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长孙颖听着他这点播,才恍然大悟,“我白忙活了半天。” “可不是呢。”李治笑着看她懊恼的样子,“瞧你这一身打扮,还真像个傻村姑。” 长孙颖看看自身,也知道自己穿的简单了,忍不住解释道,“你不知道,我今天跟晋阳在前头呆了大半天,热都快热死了,所以才一回家就换了轻薄的衣裳。” “哦,你们在前面听的怎么样”李治懒洋洋的问道,他回来就是专门来问这件事的。 “不怎么样。”长孙颖摇了摇头,站起来收拾东西,跟李治抱怨道,“要不是最后出来个人,这一趟就算白跑了。” “哦有那么差”李治吃了一惊。 “不是差,是太好了。”长孙颖摇摇头,“夫子们都太有学问了,小孩子听起来恐怕有压力。” 长孙颖看了看旁边的李忠,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比着他对李治说,“你想,就这么小个孩子,连字都不认识,你让着一群张口圣人说,闭口呜呼哀哉的人来教他,你说他听得懂吗” “大家不都是这样来的”李治莫名其妙的看着长孙颖,“这难道不是正常的想当初我们几个开蒙,也都请的是大儒,难道你家不是” 长孙颖沉默了下,然后低了头含糊的说道,“哦,可能那个时候整天偷偷睡觉,所以,所以都忘记了……” 长孙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幼师这种东西,所以也没有人注重过幼儿教育。 确切的说,在中国古代,有着完备的教育系统,却从来都没有系统的教育系统。有学校,但是学校里教什么,怎么教,不同年纪不同类别的教育有什么不同,从来没有人研究过。在书塾里,七八岁的儿童跟着十几岁的少年同在一间屋子学习同样的知识不是什么稀奇事……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重视教育的表现就是请名师。而名师也就是有一定功名的人,或者说就是饱读诗书,在文坛上有一定地位的人。这种师徒组合下,学生能学到多少东西,一看悟性,二就拼人品了。如果你不是天才,又遇到一个只会学不会教的先生,那基本上这辈子就悲剧了。一句“孺子不可教”,耽误了光阴不说,后面稍微要脸一点的老师,也都不会教你了。 听着长孙颖说上课偷偷睡觉,李治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以长孙颖的学识,也不像是下过苦工的人。 “以后孩子这点可不能像你。”李治简短的对她做了总结,然后问道,“那你们看中的那个人是谁” “李思训”长孙颖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名字,她生怕李治不记得,所以还特别注明,“就是你们那个本家。” “他”李治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是晋阳看中的,”长孙颖有些奇怪,“我看着个子挺高,就是有些面嫩,也不知道他多少岁了。” “今年才十五,”李治摇摇头,“他自己还在学呢,能教人什么。” “这么小,”长孙颖惊叹了一句,斜眼看李治,“没想到你还是用童工的。” “你不也在用。”李治戳了戳正在一边默默偷吃的李忠,“这么小的你都不放过。” 这么多年,他也了解长孙颖用语,知道童工的意思。 “甘罗十二岁不就为相,有志不在年高嘛。”长孙颖立马转了口风,然后期待的看着李治,“可是我们问过人家的意思,他自己很愿意去。” “他还愿意”李治对于这个结果挺意外的,因为去乡下教书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能辛辛苦苦爬到他身边的,哪个不想着出将入相。 “是啊。”长孙颖把默默躲开李治的李忠抱回来,点点头对李治说道,“我开始还觉得他傻呢,竟然说在崇文馆太憋闷了,想出去做点实事。现在知道他这年纪,有小孩儿心性也就不奇怪了。” 李思训入东宫应该也是想要做点事情的,可是崇文馆本来就是修书的地方,又有着一群老先生,那些人的暮气沉沉自然让他觉得不爽。他想要做些小事建功立业,也是少年当有的心气儿。 “既然他有这份心,就把他添到名单里去。”李治点了点头同意,然后忽然一笑,“别的不说,他的话却是没得挑的,不比阎立本差,等将来为着朝廷培养一批出色的画师也很好。” ☆、第121章 怀孕 两人说完正事,李治看着长孙颖还在吃乌梅,当下忍不住伸手去拨她,“不要吃那个了,那么酸,你就不怕倒牙。” “很酸吗?我觉得这个味道正好啊。”长孙颖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表情不像是作伪。 “正好?”李治疑惑的看着她,然后指了指李忠。长孙颖一回头,就看到李忠正皱着眉头把含在嘴里的东西偷偷吐出来。 “忠儿,酸吗?”长孙颖将信将疑的问道,李忠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酸。” “可我觉得很好吃啊。”长孙颖有些困惑的看着框中的乌梅,她不是嗜酸的人,但是最近却对这种东西喜欢的很,反倒是平时喜欢吃的那些蜜饯,觉得甜的有些恶心了。 李治看了她很久,忽然石破天惊的丢出一句话,“你该不会有了吧。” “怎么可能!”长孙颖本能的反驳了一句,不过说完之后,自己在心里头算了下日子,却也有些发蒙,她的确是有两个月都没来过大姨妈了。 她之前一直有宫寒的毛病,月事老是不准,所以这半年一直在吃药调理。因为这个原因,偶尔一两个月没来,她也没大在意。 这会儿想着,似乎,也不至于排除这种可能吧。 “派太医来检查下。”李治拍了拍额头,他好歹也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虽然对着女人怀孕这种事没太上心,可也知道些基本常识。 倒是长孙颖,别看带了个孩子在身边,可毕竟没有怀过孕,身边又没有长辈,疏忽了也正常。 “好。”长孙颖晕晕乎乎的应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肚子。 孩子?难道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来了? 太医来的很快,替她把完脉之后,又问过长孙颖这段时间饮食起居的变化,然后对着李治说道,“殿下,这个,大约月份还小,在下还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按照在下多年来的行医经验,八成是有了。” 他说八成,其实差不多就已经是十成了。只是皇宫里头,大夫们都有经验,不敢把话说太满,要不然出意外就糟糕了。李治也知道他们的习惯,当下脑子嗡的一晕,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随手都下去了。 虽然有了好几个孩子,可却少有他自己发现的,况且又这么早,李治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做爹,完全慌了手脚。 李治回了室内,长孙颖坐在那里,也是脸色发白,明显被这意外的消息给吓到了。两个人坐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好一会儿,才异口同声的说道,“怎么办?” 话音一落,两人怔然了片刻,却又异口同声的笑了。李治站起身来,走到长孙颖面前,将她抱在怀里,感慨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好好的休养,好好的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呗。” 我们的孩子,这句话只是说出来,就让人充满期待。 长孙颖怀孕的事情瞒了一个多月,等着三个多月快四个月,太医已经确定无误时,这才通知其他人。 宫中人知道这消息,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萧良娣简直恨不得冲到长孙颖那里去给她一套组合拳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王婵则是皱着眉头更加频繁的召唤御医,看能不能把自己也治好。 长孙家里头自然也是要通知的,不管内里怎样,明面上长孙夫人待着长孙颖还是很亲热的,第二天就带着玉钏入宫来看长孙颖,还带了一大堆补品。 自己跟人说话,生母却在面前站着,这让长孙颖心里头老大不是滋味。但是她也知道按规矩来说,玉钏能跟着长孙夫人一起入宫,这已经是天大的脸面,所以她心里头有什么都得忍着,面上还带着笑,眼睛努力不往玉钏那瞄,只当是站了个隐形人。 玉钏的到来算是意外之喜,那么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却就是让着人添堵了。 因为长孙夫人将着长孙曦带来了。 长孙颖跟这个妹子没什么仇,可之前长孙夫人想要借长乐公主将着她塞到李治后宫,虽然后面长孙颖跟长乐公主达成协议,长乐公主驳回了这事儿,但是长孙颖还是一见这妹妹就不大自在。 可如今长孙夫人却堂而皇之的将着她带了进来,还一副没事儿人一样的介绍给长孙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道她还没死心? 心里头揣摩着长孙夫人的用意,长孙颖脸上倒还都是笑着的,对长孙夫人入宫来看自己表示了感谢,“为了这些许小事就劳动母亲,女儿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其实派个人过来一趟就行了。” “你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我听着欢喜的都睡不着觉,怎么能不来呢。”长孙夫人坐在她面前,也端的是一派慈母风范,“我知道你素来事多,只是如今不同往日,什么都得放到一边去,专心修养才是。” “是。”长孙颖笑着应道,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却是无话可说了。 两人本来平素就少交往,能聊的都是客气话。她跟着生母倒是有话说,只是这个场合,也都只能互相看看罢了。 见着长孙夫人说完了还不走,长孙颖心里头有些郁闷,但是她一个小辈儿又不好让嫡母走,于是就只能在那里干坐着。 “母亲难得跟妹妹来一趟,不如在这里用罢饭再回去?”眼看着到了饭点儿,她不动,长孙颖又不能赶人,只能张口留饭。 长孙夫人之前也进宫看过她几回,不过遇到吃饭就走了,这次希望也跟往常一样吧。 但另着长孙颖意外的是,长孙夫人这次倒没有拒绝,反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也罢,既然是你一片孝心,那就这样吧。” 长孙颖听了这话,整个人的心情那是黯淡到无以复加,当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人去摆饭。 “姐姐这里好漂亮,我还没来过东宫呢,能不能带我逛逛。”长孙夫人身边的长孙曦仿佛是觉得太沉闷,笑着插话说道,似乎想要打破沉闷的气氛。 “前面是殿下办公的地方,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极少过去。”长孙颖笑着说道,却是给了长孙曦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的东宫的格局跟着太极宫一样,都是前殿后寝,长孙颖拿着这个理由推辞也不算牵强。 她算是看出来了,长孙夫人这会儿是打算耗着时间等李治呢,长孙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却本能的知道不能顺着她的意,要尽快将着这母女送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你姐姐有孕在身,哪里能四处乱跑。”长孙夫人板着脸训斥道,长孙曦缩着脑袋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出声,看上去十分委屈。 “她还是小孩子,不过是贪玩些罢了,母亲不必太过严苛。”当着这么多人面,长孙夫人如此严苛的对待女儿,长孙颖再不出来说句话就显得太冷漠,于是她不得不出声展示自己的大方。 “她就是在家被宠坏了,你别惯着她。”长孙夫人板着脸说道,看着怒气还未消。人家母亲吵架,她这外人说什么都不是,于是长孙颖只能含笑着点了点头,干脆什么都不说。 “尽想着往外面跑,你一个女孩子家,疯疯癫癫像是样子吗?”长孙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训斥着长孙曦,然后气呼呼的说,“你有什么想看的,在这里逛着不就行了,屋子这么大,难道这里还不够你逛的。” 长孙夫人的话一落音,长孙颖整个笑容都僵在脸上了。 算她狠,长孙曦要出去还指望巧遇,守在这里的话,那简直就是守株待兔了。 “我知道错了。”长孙曦低着头说道,然后母女俩有一唱一和,就将着这事儿给定了,让长孙颖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起。 要说逛,她这里的确是有很多逛的地方。 唐朝的宫殿跟着后世人们所最常见的明清宫苑不同,它属于传统的台阁建筑。宫殿都在高台上修建的。宫殿下是很高的基座,然后顺着台阶往上,便是一片一片的宫殿,采光和通风都极好,视线也很不错。 可以说,整个长安城没有比皇宫更高的建筑,所以长孙颖闲暇无事,都经常坐在宫楼上远眺,那种天高云淡风朗气清的感觉十分之爽。 宫殿高,宫室的面积也就十分大。东宫是与太极宫齐宽的,只是在长度上略窄,但是面积比着一般人家可大多了。太子妃跟李治的住处还在皇宫里,所以这地方暂时就长孙颖一个人住,李治给她挑的是一处主殿,两侧还有偏殿配殿,很多地方长孙颖自己都还没去过。 要逛完这个地方,怎么都要大半天了。 长孙颖已经拒绝了人家一回,再拒绝实在是不好张口。也不是说不能拒,只是要真拒绝,是个人都会看出她对长孙曦有意见。这事情外人不知内情,看到眼里头只会觉得她太苛刻,连妹妹都不能处,这对她的名声是极大的挂碍。 长孙颖正在心里头琢磨着,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只忽然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然后便见着宫女来报,“殿下来了。” 长孙颖顿时心一沉,再看看那母女,长孙夫人仍然一脸肃穆,长孙曦不像她母亲那么藏得住事,脸上已经带了笑。 ☆、第122章 答应 这并不是李治正常回来的时间,长孙颖心里头有些烦躁的想,他到底是得了哪里的信儿,才会如此迅速的赶到? 看着长孙母女俩的样子,长孙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烦,但是抬头看到母亲担忧的神色时,冲着她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却是要她不要担心。 很显然,玉钏也看出了长孙夫人跟长孙曦的意图,但是从她意外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没有被事先通过气的。她这会儿十分担心长孙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因为那两位毕竟是嫡母和娘家妹妹,理由找的十分充足。长孙颖稍有不悦,便会在李治面前落个刻薄的影响。 对于长孙颖这种毫无根基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同时让娘家和丈夫厌恶更糟糕的? 长孙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不过是从通报到李治进来这短短的数息,她就已经调整了好心情,等着李治走进来时已经恢复成言笑晏晏的样子。 “妾身参见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长孙颖微笑着上前见礼,李治如今可是大忙人,自从李世民的病情压不住之后,他就无法阻挡的变得重要了起来,大部分权利不管李世民愿不愿意,都移交给了他。 所以如今李治等于是代替了李世民,每日与群臣奏议处理朝政。虽然他还处于一个观摩学习的阶段,但是跟着之前的被圈养已经不可同日耳语。当然李治也很聪明,一直十分尊重父亲,大小事宜都会奏报皇帝,但是根据李治跟长孙颖在床笫间的私语,皇帝对着朝政的兴趣已经不多了——他的大部分兴趣都转移到了炼丹上面。 之前因为病情好转而变淡的兴趣,随着病情的再次恶化而越发高涨。在这种情况下,李治身为儿子不敢也不能劝,于是便假装不知道,悄悄的聚集着自己的羽翼。 因为这个原因,他总是很忙,不但是王婵跟萧良娣见不到他,就是长孙颖这里,也是每日匆匆的赶来说上几句话,问问他“儿子”的状况,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所以,他现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长孙颖往日跟李治见面都是你呀我呀的,礼也行的草草,少有如此庄重的时候,所以李治见着她这般乖顺,显然有点小吃惊。不过他这情绪掩藏的很好,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让着背在后面的手拿了出来,露出一个小瓷罐,“你最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我让他们腌了些梅子,你瞧瞧有没有胃口。” 说完这些话,他像是刚发现这里有外人一样的扫视了多出来的长孙夫人一行,用着听起来十分惊讶的口气说道,“呀,我没发现你这里有客。” 看着他这表现,长孙颖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这么大的一群活人在这里,他怎么可能看不到。就算他看不到,他之前来的太监看着外头的异状也不可能不来打探一声她这里来了什么客人,这个“巧遇”真是假之又假啊。 再说李治刚才的语气态度眼神,那更像是磕了药似得的。虽然他平时对她的确十分“宠爱”,但是却也极少当众用如此肉麻的目光看她。在着别人眼中这或许是宠溺的表现,不过跟他相处久了的长孙颖只觉得这实在是假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治,用目光暗示他自己实在是消受不起他的这份“体贴”。结果李治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副大家彼此彼此的样子。 好吧,长孙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也太假了。 不过李治要秀恩爱,她当然也得配合,于是三分羞涩七分得意的接过了东西,先是训斥他身边太监竟然敢让他拿东西,然后再接过之后表示有殿下的这份心意自己中午简直能干掉三大碗白饭。 李治好笑的看着她,等着两人当众秀完了恩爱,长孙颖这才介绍起已经在旁边被晾了大半天的长孙夫人和长孙曦。长孙夫人的涵养十分的好,当然不会因为这片刻的疏忽而恼怒,态度十分优雅的以一种亲热却又不*份的态度对李治表示了问候,然后又站在母亲的角度表示了对于他对自己“女儿”偏爱的感激。 总之,如果长孙颖不知道她用意的话,一定会被她这番态度感激涕零的。 李治似乎就没有看出来,跟着她相谈甚欢的在那里夸赞着长孙颖,但是却压根儿就没有往长孙颖这个当事人那里投放半毛钱的注意力。 李治在这里说了会儿话,完全没有走的意思,等着宴席做好后,竟然说着既然是一家人也就不分什么内外,竟然主动留客吃饭。长孙颖知道他骨子里最不爱这种应酬,当下心里真是吃惊到无以复加,整个人宴会上都食不下咽。 “唉,我们家十七娘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给人添麻烦。”长孙夫人在席间仍然是一副慈母心肠,跟李治说着说着,忽然就伤感的落泪,“所以她这次怀孕,我实在是担忧的很,生怕她哪里有了不舒服却不跟人张口,白白的自己受了委屈。” 长孙颖看着她的眼泪,心想这演技真是可以去拿小金人了。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偷偷在案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泪眼朦胧的看着长孙夫人,“母亲对女儿的这份心,女儿真是万死都不能报答一二。不过你放心,女儿都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时候一定会大声的说出来,不会委屈自己。” 她说的泣不成声,连自己都快被感动了时,却感觉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就摸到了自己的大腿根儿,她当下就僵硬住了,坐在那里连眼泪都变成要掉不掉的了。 她跟李治是主人,所以赐宴当然是两人坐在上面,长孙夫人和长孙曦的案几分坐左右了。李治为了秀恩爱,更是让人在他俩面前只放了一张案子,如今能摸到她腿的,除了李治还有谁。 很显然他发现了她掐腿的小动作,这在警告她。 长孙颖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要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倒是比着刚才真实许多了。 “长孙夫人说的真对,”李治接过长孙夫人的话头,笑着说道,“十七娘就是个锯嘴葫芦,什么委屈也不敢跟我说,有时候看着让人又爱又怜的,却又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开解她一二。” “能遇到殿下如此这般待她的人,是我这个女儿的造化。”长孙夫人看了看长孙颖,然后感慨道,“不过这女人的事情您可能不大清楚,怀孕可是件大事,人最容易胡思乱想,要是处理不好可是大事。唉,我一想到这个,就愁得整夜睡不着觉。” “我也一样,这不是在前面做事都老心神不宁,又担心她,又担心孩子。”李治握着长孙颖的手放在台面上,满脸惆怅,“你是她母亲,我正想向你老请教有没有这方面的法子可以教我。” “女人这个时候就是要人陪,越是熟悉的人,越是自在些。”长孙夫人面不改色的说道,然后却是忽然起身,在着殿下一行礼,“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看在我这女儿头一次怀孕的份上,准许我小女儿进来陪陪她姐姐吧。她们姐妹熟,有着相识的人作伴,陪着她说说笑笑,定然能让十七娘开怀些,无论对她还是对孩子都好。” 无耻!长孙颖听着这话简直都想掀桌了,她出嫁时长孙曦才多大?感情好?长孙夫人这简直是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不过她也倒是有长进,上次托人被拒,这次就直接自己上阵了,而且也不说别的,只处处站在为长孙颖着想的角度向李治提要求,这样为女儿“着想”,这样心疼女儿的嫡母,说出来谁不“感动”啊! 长孙颖这才明白,为什么就算自己不耐烦她也一点都不担忧,因为她根本不走自己这儿过,她一老早瞄准的就是李治。 长孙夫人的姿态越低,就越让长孙颖不安。她明白自己的这个嫡母是多么骄傲的人,她的头低的越低,付出的越多,就说明她的所图越大。 这是死都不能答应的事!长孙颖在心里头怒吼着,直接就准备站起来戳穿长孙夫人的谎言。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她也不靠那个家里,这会儿撕破脸就撕破脸了吧。她才不想被长孙夫人利用,她要直接表示自己跟长孙曦不熟,更不用她陪伴。 但让长孙颖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李治却按住了她的手,使着力气不让她起来。 看着李治的眼神,长孙颖终于从冲动中清醒过来,哀求的看着李治。李治对她点了点头,一副一切都交给我的样子。 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反应的时候,就听到李治说,“好。那就有劳您跟妹妹了。” ☆、第123章 解释 长孙颖脾气一向很好,向来是李治发脾气她顺毛的,但是这次难得的等着外人一走,她就直接变了脸,把手头上能够得着的东西都摔了。 她罕少发脾气,屋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李治却是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回避,然后自己搭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头拉,赔笑着说道,“怎么,生气了?” “殿下爱留谁要留谁,旁人哪儿敢多花?”长孙颖冷笑了一声,一扭身却将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排掉,气呼呼的走到窗边去了。 “瞧瞧你这酸劲儿,还说不生气呢,这酸的醋味儿都飘出长安街了。”李治笑着,不依不饶的一只手够到她腰间,一只手去而是努力扳正她的脸叫她来看她“这事儿要别人知道,又说该说你善妒了。” 李治这话刚说到一半儿,就一下卡壳了。 长孙颖被迫他抬起了头,露出了哭得湿漉漉的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因着她一直别着头不看他,声音又一直如常,所以李治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这会儿看着她这样子,说不出的心怜,顿时失去了说笑的心思,叹了声气后,直接就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 “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这么久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出来。”李治抱着她埋怨到,长孙颖也不理他,只自己在那儿专心致志的哭。 她小时候爱哭,后来没必要以此示弱,所以掉眼泪的时候倒是少了不少。但如今大约是怀孕的缘故,又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一丁点儿小事都能哭个不停。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真是怕了你了。”李治看着她越哄越哭,也不敢跟她抱怨了,赶紧说着软化,“是我不好,不该说着那话逗你。我是跟你玩儿的,什么妹妹不妹妹,就算她长得再好我也不会瞧在眼里,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长孙颖哽咽了一声,却是在他胸前蹭了蹭,拿着他的衣服当抹布,抱着她不愿意撒手。 “别哭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这可是咱们的头一个孩子,你总不该希望孩子一出世就长成这样,给后面弟弟妹妹起个坏头儿吧?”李治见着她总算不留眼泪了,拥着她往椅子那边过去,然后扮了个鬼脸给她,一下子就把长孙颖逗笑了。 “我才不是为这个哭,我也没吃醋。”长孙颖有些狼狈的擦了擦脸,心里头也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有点太过幼稚,坚决不承认。 “是,是我在吃醋,这该行了吧。”李治哄住了她,两个人肩并肩的坐在那里,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看着那只要被自己轻轻一握就可以捏住的手掌,心想着为什么她这么黏黏糊糊,他还觉得可爱的不得了呢。 要是换了别人,他一见着人哭,不是转头跑了,便是视而不见。 “你不知道你这一怀孕,有多少牛鬼神蛇都跳了出来,”李治玩着她的手指,无奈的跟她说道,“都觉得这里空出了位置,巴不得往这里头挤呢。” 长孙颖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一惊,接着却是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怀孕起初是没有感觉的,而后却是孕吐很厉害,于是日子就重复在吃吐睡吃吐睡上面,整个人思维都迟钝了不少,以至于忽略了其它方面发生的事情。 她一怀孕,自然引起了各方注意。虽然李治一直可以低调处理她的事情,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她这孩子总不可能是凭空来的,于是不少人都隐隐知道,她这位良娣可占了李治不少时间。 对于女人来说,十月怀胎是一件既辛苦又危险的事情,若是换做后世,女人们大多都开始在这个时候变着法儿折腾老公了,但是在古代,尤其是在皇室里,怀孕还意味着另一件事,这个女人在很长时间无法“伺候”她老公了。 在男尊社会,很少有人想到女人此时的辛苦,更多的是挑选新的女人送到他男人身边,以填补她的空位,避免叫她的丈夫受到“委屈”。 普通富户的男人,在老婆怀孕的时候都有两个丫头暖床呢,更何况李治是太子? 长孙夫人不是多聪明的人,她能看到的机会代表有很多人早就看到了,所以最近拐弯抹角从各种角度变着花式给李治塞女人的人家可不止一个两个,其热烈程度远超过李治刚当太子那会儿。 毕竟那个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他这太子位坐不坐得稳,把女儿送进来,究竟是富贵还是祸患尚容置喙。但如今圣上久病,太子监国近百年,瞧着这事态连着明年的祭天等等都要替圣上分担了,太子之位稳若磐石,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买进这支潜力股的最好时机,所以顿时提议太子纳妾的建言顿时踊跃了许多。 “你母亲这还算是含蓄的,有些人做的那都不知道叫什么事儿,”李治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最近的遭遇也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我在这里拒了她不难,可是之后呢?” “之后?”长孙颖觉得自己一怀孕,脑子好像变得笨了好多。 李治不忍她劳神,便把着这事情直接掰开了说,“她不是第一次跟你提这事儿了吧?” “是,”长孙颖吃了一惊的看着李治,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那种崇拜的眼神让李治很享受,他拍了拍大腿,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来,这才继续说,“你拒了她,她还能当没事人一样的继续换种法子来,你觉得她这人是容易打退堂鼓的?” “不是。”听着李治这么说,长孙颖也心有戚戚,“她一次比一次厉害,这次要是不能让她顺遂,还不知道她会出什么辙。” “就是了。如果不允了她,那万一她直接去找父亲呢?”李治好笑的看着她,“到时候圣旨下来了,那就不是让她入不入宫的问题,而是封她什么的问题了。” “不会吧,”长孙颖有些迟疑的看着李治,“皇上哪儿是那么好见的?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人,你让她一个做母亲的如何跟陛下张口?” 长孙颖知道以长孙夫人的羞耻度,今天已经是超级破耻度的了。要是让她下次冲到皇帝面前说“皇帝我觉得我女儿不错,给你儿子做小老婆吧”这种话,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你小看了名利富贵对人的吸引力,”李治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笑着说道,“她肯定是不会自己亲口对耶耶说的,那样太蠢了,但是她找个中间人呢?你忘了太子妃的事情?我的那一大排姑姑们现在可闲着呢。” 李治一句话将着长孙颖点醒,长孙夫人固然不好跟李世民直说,但是却不妨碍她找个旁人来敲边鼓。毕竟长公主们关心下侄子,给侄子说个媒可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这会儿没有人在,李治也越来越明显的表露出他对跟王婵这桩婚事的不满了。 他跟南昌长公主关系不差,但是对于南昌长公主的这次做媒,他显然很不满意。客观的来说,王婵不是个糟糕的女人,按照传统的观点来看,她甚至算得上是出色了,但问题是,她跟李治个□好差太多,两个人简直是两张皮,根本就贴不到一块儿去。王婵需要一个人能等她懂她哄她,包容她的自尊心和小矜持的人,但是李治,不好意思,李治也想找这么个人对自己呢。 不过就算如此,李治对于王婵如今也是敬着重着呢。这样带出去不丢脸,却又懂事不吃飞醋的女人,留着做正妻最好。但万一哪个长公主再给他以这个模板找一串小妾来,他恐怕自己连着后宫都不想进了。 当然,要是来一群跟萧良娣那种“活泼过头”,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其乐无穷无穷的女人,他觉得自己不仅不想进后宫,还会短寿十年。 总之,李治一来不却女人,所以对女人没太大的渴求。而来也是一妻一妾把他折腾的有点怕女人,所以他在短期内实在是没有再纳女人的必要。 “他们都说我这儿人少,你怀了孕,萧良娣忙着带孩子,徐良媛忙着修史,太子妃忙着协理后宫,实在是该进些人来。”李治靠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长孙颖冷笑道,“我看我这里缺不缺人,我这个太子说了不算,他们说了才算。” 阿弥陀佛……长孙颖在心里头念了声佛,感激死那些劝李治娶女人的大臣们了。按照这状况,他们完全把李治这个熊孩子给惹怒了,所以她在很长一短时期,都不用膈应他娶小妾这种事情了。 “他们也是为你好,只是脑子有些迂,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长孙颖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毛,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跟着刚才判若两人。 李治这也是被他那个爹压很了的,所以最讨厌别人逼他做事情,很多时候他对于大部分事情都不介意,但一旦变成你逼着他必须做的,他哪怕不得己做了,也会给你记上一笔小黑帐的。 “什么为我好,都是私心。”李治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算计着,“要送当初我娶你的时候,为什么那几家不送?好好生气的聘娶都不愿,如今却这么投机钻营,也不嫌吃相太难看。” 好吧,从他的牢骚中,长孙颖意外的得知……自己竟然不是他的最终和最后人选。 估计,自己是当时他唯一能娶到的一个吧。 罢了,你又不是万人迷,还指望没见过面人家就对你倾慕万分,非卿不娶啊?少傻了。能有现在已是万幸,黑历史谁没有,学着他记一笔小黑帐吧。这辈子若是有幸能相伴白头,老了在一起坐着互相揭短也是一件乐事。 长孙颖呵呵的笑着,假装没听见那句话,只是问他,“那如今该如何呢?” “所以先把你那妹妹接进来吧,好歹是你妹妹,身份也够堵着众人的口了。”李治一笑,显得有几分奸诈。 “那以后呢?”要堵人嘴,长孙曦的危害却比其他人大多了。这可不是个能用了就翻脸不认帐的人,他要真那样,长孙无忌不跟他急才怪。 “然后,然后该怎么怎么啊。”李治看着她微微一笑,凉凉的说道,“长孙小娘子进宫陪怀孕的姐姐解闷儿,这是多么感人的事件。这么好的姑娘当然配得上一份丰厚的嫁妆,看在你跟刚出世的孩子份上,我肯定会好好酬劳她这个小姑姑的。” “可是她,你,”长孙颖明白李治的意思,却又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我怎么了。”李治一笑,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我有答应她什么吗?” 长孙颖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天李治要答应长孙夫人关于长孙曦的请求了。 他知道她们说假话,那又怎么样,他就顺着这假话往下演,然后将着假话变成真话就行了。 长孙曦要进宫侍奉姐姐,他这姐夫的就让她侍奉。耽误了时间机会都是她自己甘愿的,关他半毛钱关系? 李治眯着眼想到,登基前他拿着这些人没办法,只能慢慢的忍着,跟他们阳奉阴违的耍着小把戏。可等他登基后,这帐大家再一笔笔的算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能订阅的真是真爱……我今天看文都被抽死了…… 李治本质上还在中二期,你让他往东,他肯定拗着往西。 ☆、第124章 爱护 反正自己是孕妇,脑子又不大灵光,动脑的这种事情就丢给他吧。 长孙颖心里头这么想着,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两个人在那里腻歪了一阵子之后,她看着李治却是忽然感慨,“我这会儿就是被你哄着卖了,怕是自己还要帮你数钱呢。” “身无二两肉的,我卖你作什么。”李治哂笑了一声,却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腰,“切了都不够一盘菜呢。” 唐朝以胖为美,但或许之前一直处在发育期的缘故,长孙颖就是不怎么长肉。等到后面怀孕了,整天补着补着,除了肚子圆了些,胳膊腿却都细了。 李治没伺候过孕妇,这会儿看着却也有些惆怅。所以让着长孙夫人进宫,除了是权宜之计之外,却也是希望有个家里长辈照顾着,让她这一胎顺畅些。 头一胎总是危险的很,虽然之前三个儿子都顺顺畅畅的下来了,但是轮到她这儿,李治一向不信佛,却也在心里头琢磨着让人去庙里头上些香,祈祷他们母子平安。 他跟前有个人,前些天刚好也赶到老婆生产,却是生着生着就发生难产,母子皆亡。他口头上安慰了几句,也赏赐了东西,但一转身却把着人调开,不叫他在眼前晃荡。 因为李治觉得这很不吉利。 长孙颖靠着李治,说着说着就打哈欠了。李治看着她还红彤彤的眼睛,轻轻的拍着她,叫人拿了小杯子来给她盖上,然后自己在那里想着,长孙夫人究竟不是很可靠,不如再悄悄的让人捎话,让她生母也随着一起来吧。 不管帮得上多少忙,能看着让她开心些也是好的。 ** 长孙颖记得自己明明在跟李治生气,生着生着好像就被哄住了,然后就不记得了。等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她发了半天呆,才意识到自己在床上。 “良娣,要不要吃点东西?”刘绣在旁边温柔的问道,她一醒来她们都发现了。 “不想吃。”长孙颖按着肚子,有些郁闷的发现,现在一提到吃的,她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刘绣看着她,面上出现了为难之色。 长孙颖看着她这样子,知道自己不吃饭也很让她们为难,于是犹豫了下说,“那就来碗拌汤饼吧,浇点腌的醋汁儿,切点蔬菜焯一下。” “良娣,就吃这些怎么行。”刘绣听着她这要求,都快急哭了。 “可是我闻到肉味儿就想吐。”长孙颖看着她,也有些无辜。 “既然良娣想吃,那就先这么着吧,以后的剩下在收缩。”站在床边的白胖妇人看着她们主仆为难,便出声拿了主意。 这老妇人姓孟,唐朝女子较独立,哪怕是出嫁,被人尊称夫人时仍然称呼她本姓,所以她如今也被称为孟夫人。 孟氏是长孙皇后身边的女官,服侍过长孙皇后很多年,不过在长孙夫人过世后,她便被恩准出宫养老去了,已经很多年没在宫中出现。这次据李治说是孟夫人正好进宫看他,知道他府中有人怀孕,于是便留下来了。但是根据李治跟长孙颖的闲谈,长孙颖察觉到这人应该是李治专门请过来照顾她的。 因为李治曾经无意中说过,孟夫人自己生了四个儿女,家中女眷生产皆顺畅无比,这是吉兆,留着沾沾喜气也很好。 虽然李治这一说法迷信,但是长孙颖觉得孟夫人照顾过那么多孕妇,肯定比她身边的人有经验的多,所以并不排斥李治的这个安排,很乐意孟夫人到自己这里来,而且吩咐左右要对她十二万分的尊重,因此这会儿孟夫人说话也十分有分量。 孟夫人开口,长孙颖赶紧松了口,点点头说,“极是,就先这样吧。” 她一向视吃为最大的享受,可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连吃都没有兴趣。 孟夫人说自己要下去传膳,给刘绣使了个眼神。刘绣心中一凛,等着过了一会儿,便也找个机会离开了。 刘绣走出门,正想要往哪儿去呢,就看到孟夫人在前方不远处等她。她稍微一迟疑,却是往那边走了。 “孟娘子有何指点?”虽然在刘绣是宫女中品级最高的,算是长孙颖的心腹,但是见了孟夫人这年纪足以做自己祖母的老妇人心中还是没有底气,当规规矩矩的行礼,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你是个尽心的孩子,我也知道你对良娣一片忠心,”孟夫人扶着她起来,脸上笑的很慈祥,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来。 “不过,”她的话微微一顿,却是转了个方向,“如今良娣的状况不一般,你劝固然是对的,但也不可过于使力。” 刘绣听着这话一愣,有些不解。 孟氏知道长孙颖没什么根基,进宫也不可能带什么调养的极好的奴婢,李治让她来,不仅仅是想要应一时之急,还希望她能帮着长孙颖将这里理顺,于是对着刘绣等人也十分耐心。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当着那群小宫女的面斥责她,肯定会让她下不了台。孟氏特意将她叫道这里来,也是存着全她脸面的心思。这孩子倒也识趣,知道跟过来。 “良娣心慈,带着周围人尤其宽厚,所以你们在她面前很有脸面,说话有分量。”孟氏先点名了刘绣的重要性,然后却是话锋一转,“所以你行事便该加倍小心,所遇之事当多替良娣想一些,方才不负她对你的器重。” “我,”刘绣张张嘴,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良娣如今当以养胎为重,你劝她是应该的,却不能勉强她。”孟氏见状,不免就要更往细里头说几分,“你强行劝她,一则令她为难,或恐使她不快,影响心情。二则就算你劝着,她勉强进食,但因为无法负担而发生别的事情,却是不如不吃了。” “您教训的是。”孟氏这番话说话,刘绣意识到自己唐突的地方,不由得低下了头。 “你也是没经过这些事,所以冒失了些,但并无坏心,所以我才将你叫道此处来细说。”孟氏点点头,很满意刘绣受教的态度,“你平时总是劝着良娣小心孩子,这是好意,但是得多了,却有反效果。良娣这是第一胎,本来就有诸多不适应,自己已经十分紧张,若是平时再有人在她耳边不停絮叨,会让她更加恐慌,这对她此时也是极为不益的。” “是。我,我也是吓着了。”刘绣自己也是姑娘,从来都没有经过这一节,又如何能体谅孕妇的心情。 “呵呵,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在心里头却是叹息,太子如今处境,却比当年殿下艰难多了。 当年那位虽然只是秦王,但是声势却丝毫不次于太子,自己有事多年经营,所以身边人才极多。娘娘贵为王妃,手下堪用的宫女太监也是云集,哪里像是现在这对儿小两口,左支右绌的看着她都可怜。 同姓长孙,可长孙家对这个女儿,却真是太不上心了。 太子是她看着出生的,如今也不过半大孩子,有国事压在身上却还惦念着这个良娣,可见是将着她放在心尖儿上了。所以她此番过来,就是看在过世的皇后的份上,也要好好调理这些,努力护着那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 “武姐姐,你看这里这样插可好?” 武媚娘正在发呆,忽然听着一声清脆的笑问,她回过神来,看着手中剪到一半的花枝,这才忙抬起头,冲着旁边的宫女点点头,“不错,只是这朵花配在这里稍显得喧宾夺主了,你试试这朵。” “的确是好看多了。”小宫女按着她的说法换了支花插在花皿里,左顾右看了一番,然后由衷的赞叹道,“武姐姐,你眼光真好,难怪太妃那么喜欢你。” “也是我运气好罢了。”武媚娘温和的笑笑,然后低着头去剪着自己手中的花枝,心里头想起刚才想到的事情。 真是不可思议,她竟然在这里不知不觉的过了近一年。 自从定州回来之后,就在她满心期待忐忑自己到底是被李治怎么样安排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一个老太监带着入了宫。等着她看着周围的环境觉得不大对劲儿时,才被老太监皮笑肉不笑的通知,陛下对她们几个人的工作很满意,于是决定送她们来太妃跟前侍奉。 武媚娘当时觉得天都塌了,不过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围人的折腾。 被送来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不服,那是必然的。都是花一样的姑娘,挣破头的凑到皇帝跟太子面前,不就是为了求一个出头的机会,有谁甘心来陪一个土都埋半截的老太婆?只是她看着含冤喊得最声大的两个被拉下去,从此就再没回来过之后,便聪明的一声都没吭。 她们这些人,死活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圣人为了积德,不愿妄动杀戒,才将着她们送到此处来,若是自己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那老太监是如此训话的,她听在耳里,只觉得心里头苦得更吃黄连一样,但却都忍下来了。 太妃就太妃,她跟着往常一样侍奉。她们这些被皇帝赐来的人,自然会引起原本侍奉太妃那些宫女的不满。但是她向来会做人,不过几个月,便跟着她们混熟了,能一起称姐道妹。 可是,她偶尔看着天边的蓝天白云,心里头总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她还如此年轻,怎么甘心就这么蹉跎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长孙夫人是我懒得想名字所以这么写了,捂脸,并不是说人家真的就叫长孙夫人。唐朝这点比较好,就算是出嫁了也是你自己的姓氏,不像后世就冠夫姓了。 这两天抽的一直发不上文,默。所以还来看的十分感激……今天还有一更,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出来了。。。 ☆、第125章 机会 只是宇文太妃这里形同冷宫,她不甘心也没办法。日子久了,身上的花粉香都变成了檀香。有时候她自己闻着那味儿都会吃惊,我怎么就这么过着了呢。 武媚娘是个善于总结的人,可是这次却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儿。 明明在定州时,他最后也肯用自己,亲近自己,可是怎么到后面,却连个交代也没有,就把自己丢在了这里? 若是恼了她,也合该有些反应才对啊。 武媚娘在心里头琢磨着如今自己这处境还有什么可翻盘的机会,旁边的小宫女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些闲话,“武姐姐,这花儿可真漂亮,要不是替长孙良娣祈福,我们还领不到这么漂亮的花儿呢。” “什么?”武媚娘猛然听到长孙两个字时,忽然心里头一凛,险些都戳到手。 “长孙良娣怎么了?”武媚娘回过神来,整顿了下情绪,然后装作无意的问道。 她照顾李治的那个晚上,可是听着李治喊了无数次的“阿颖”,宫中虽然少有人知道这便是长孙良娣的闺名,但是却瞒不过她这个包打听。 “怀孕了啊。”小宫女喜滋滋的摆放着手中的花儿,没有注意到武媚娘一下子变得阴郁的眼神,“咱们宇文太妃听说太子在佛前点了灯,祈求长孙良娣母子平安,所以也让咱们插着几束花供在佛前。” “哦,”武媚娘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将着花插入花囊,然后左端祥右端详,然后不经意的说道,“宇文太妃说让插花,我还没料到是这缘故。不过就是怀了次孕而已,上次萧良娣也不见宇文太妃有这么郑重。” “那个时候不是太子不在,”小宫女笑嘻嘻的说道,“做这事儿就是给人看的,正主儿不在,抛媚眼儿给瞎子岂不是徒劳。” 小宫女年纪虽然小,也好糊弄,但却是从小就在宇文太妃面前伺候的,所以知道的八卦比武媚娘多得多,武媚娘平日也就很刻意讨好她。 “那是。”武媚娘点了点头,却是有些惋惜的说道,“宇文太妃这些年,也太小心了。不过是个后辈,哪里当得起她这般大礼。” “还不是因为当年那桩事,真真是没吃到羊肉惹了一身腥,所以这么多年都小心的不得了。”小宫女撇撇嘴,武媚娘听着却是一愣,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见着反正是佛堂,除了她们俩在这儿也没外人,于是小宫女忍不住跟武媚娘八卦,“就是立皇后的事呗。当年咱们宇文太妃可是宠冠六宫,先帝对她喜欢的不得了,便想将着太穆皇后没了,便要将她立为皇后。宇文太妃娘娘坚决推辞,可这人还不是得罪了,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补救。” 武媚娘听着宇文太妃险些被立为皇后,那当真是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这女人怎么这么傻,连皇后都不当。但是等脑袋转过弯儿来,才意识到小宫女说的没吃上羊肉惹得一身腥是什么了。 宇文太妃侍奉先帝的时候,不过及笄之年。她家世好,门第高,身份也的确做得了皇后,但当时太穆皇后的三子一女都已经羽翼丰满,她的儿子还襁褓,跟着长成的几个皇子根本没法比,这皇后她怎么能做? 那时她若真成了皇后,李建成等皇子肯定容不得她,所以为了显示自己与自己的儿子并无觊觎大宝之心,还是昭仪的宇文太妃坚决推辞了皇帝的这番美意。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引起了新帝的特殊关注,以至于圣上驾崩后,别的宇文太妃都到儿子的封地去了,她却仍然在着太极宫吃斋念佛,表示自己是个安分人。遇到皇帝太子有个什么事,也很虔诚的表示关心,努力的刷好感度。 对于宇文太妃的这种行径,李世民也表示了足够的尊重,衣食住行都是十分优待,可就是不放她去藩地,只高高的把她供起来。 不客气的说,宇文太妃如今这种青灯古佛的日子,都是被先帝给坑了的。所以李世民应该是吸取了教训,如今他就算是再宠爱徐惠,也不曾提过要立她为后。 武媚娘在那里琢磨着这些闲事,觉得似乎琢磨出了点什么,却又一片雾茫茫。 不过她很直观得出的结论就是,争宠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要不然就跟着宇文太妃一样,哪怕宠冠六宫又如何,到头来人家的儿子都大了,自己的儿子就算是神童也排不上号啊。 但问题是,如今她要怎么出去? 武媚娘跟着小宫女扎好了花儿,在佛前供上了,然后再去跟宇文太妃回禀,宇文太妃果然满意,赏了她们之后,便让她们下去歇息了。 小宫女欢天喜地的出了门去找同伴玩儿,武媚娘略想片刻之后,却是又折返回身进了宫。 “媚娘,你来做甚?”宇文太妃正在礼佛,见着武媚娘进来,有些意外,但却并没有十分生气。 这个孩子又聪明又机灵,一年多在她这里服侍十分尽心,所以她也十分喜欢,对她的语气称得上和蔼了。 “回禀宇文太妃,我回去想想,觉得有一事略微不妥,特意来回禀。”武媚娘拜了之后,坐在宇文太妃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 “哦?”宇文太妃点点头,“什么事?有何不妥?” “我听说这次供佛,是为了替长孙良娣祈福?”武媚娘一脸为公的说道。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宇文太妃笑着点了点头,这种巴结小辈儿的事情说起来的确有些丢脸。但是在宫里头混出来的女人,有几个是把脸面这种事当真了的,所以被武媚娘说出来之后,并不觉得难堪,还笑盈盈的说道,“太子宫中添丁进口是喜事,我这做长辈的没有别的好送,只好送上一片祝福了。” “娘娘慈善我是晓得的,但只怕外人不这么看。”武媚娘低眉顺目的说道,见着宇文太妃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便做了个暗示,“那一位当时咱们可是没有什么表示呢。” “哦。”宇文太妃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疏忽了。 长孙良娣怀孕她表现的很热心,但是萧良娣怀孕的时候,她可没有任何表示啊。 虽然是件小事,但是她也后宫厮杀混出来的,哪里不知道宫中的女人就专门盯着这些个小事呢。东西什么的没几个人在乎,但是被人忽视丢面子可是大事。 况且,那位萧良娣听说可不十分大方。 她是为了结善缘,又不是为了结仇,讨好一家得罪一家的划不来。宇文太妃沉思着,枕头风向来是最要命的,她还有两个儿子等着新帝呢。 “我记得小九家的三郎也快两岁了吧,”宇文太妃扶了扶额头,笑的一派慈祥,“之前太忙都忽略了三郎的周岁宴,这样吧,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帮我送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让萧良娣不要放在心上。” “是。”武媚娘听着这话,心里头松了口气,面上却是平板无波。 一年的时间啊,终于让着她又逮到了出去的机会。 萧良娣,这可是个老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本的插花跟茶道一样,应该也是源于中国的唐朝了。 唐时的插花,起初是用于在佛前供奉的,后来才逐渐散入到日常生活中。 ☆、第126章 活动 重新走入萧淑妃的宫殿时,武媚娘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起来。 虽然一样的宫殿,但是有人气儿跟没有人气儿的宫殿那是截然不同的,武媚娘生性好热闹,在着太妃那里虽然得体,却是压抑本性。依着她的性子,这种地方才是她的天地。 见过萧良娣,萧良娣看着武媚娘一时都没想起她是谁,等到武媚娘表明来意,萧良娣嫌弃的受了太妃送来的“贺礼”后,才忽然指着她的脸说道,“啊,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刚入宫时我还见过你呢。” 那个见过,自然不是见一面这么寻常了。萧良娣当时初来乍到,自然派了不少人打听宫中的消息,当时有不少人向她投来,武媚娘便是其中一个。 不过,与着其它人不同的是,武媚娘后面很快就没了踪迹,所以萧良娣这会儿一下子看着她还十分亲切,笑着问道,“你怎么好端端移到宇文太妃那里侍奉去了?我记得你做事很周全的啊。” 不管武媚娘如何看待萧良娣,在着萧良娣那里她的印象实在是不错,所以萧良娣才会屈尊降贵的跟她闲话家常。 不过话说回来,萧良娣如今逮着个人就聊天,也是无聊的很了的。 她在外人面前是受宠的,何况李治也没真冷落她,隔几日就来,但是因为李治太忙了,她大部分时间还是无所事事,所以没事儿干便同小宫女们打双陆。 只是她是主人,宫女们是奴婢,哪个敢赢她?于是这游戏很快也就没意思了。 武媚娘代宇文太妃来送礼物,宇文太妃这老太太她不喜欢,觉得太畏首畏尾了,何况又没什么用,所以兴趣一般。但武媚娘难得是个认识的却又没太熟悉的人,所以便忍不住留着她说说话。 “陛下觉得妾身侍奉的周道,于是便命妾身去代陛下侍奉太妃了。”武媚娘说的含糊,当初不明不白被人打发的这种丢脸事她当然不能说出来,于是便语焉不详的代过。 这法子她用过多次了,拉着虎皮做大帐,皇帝早就把她这小人物忘记了,不会来验证她的真假,而其他人却又对着皇上畏惧三分,所以使得她的处境好多了。 “哦。”萧良娣点了点头,便不再问武媚娘的转职问题,眼珠子往桌上一转,却是笑着问道,“你不忙吧?” “不忙。”武媚娘不假思索的说道,她这次出来就是找机会的,早就空出了时间,哪里会“忙”。 “那就好。陪我打双陆吧。”萧良娣笑着指着位子让她坐,然后抱怨道,“我这里来来往往都是这些人,打的都差的要命,你陪我玩几轮。” “是。”武媚娘看了看桌子上散乱的骨牌,行完礼后很是温顺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 “今儿吃的多。”看着碗里头干干净净的东西,刘绣眼睛都快笑的眯成一条缝了。 “那是,有玉夫人在,懂得良娣的胃口,咱们也好就着她的口味。”孟氏也是眉眼舒展,收拾了东西之后,对着刘绣说道,“这东西我送过去就好了,你去良娣跟前守着,免得她有什么需要找不到人。” 长孙夫人带着女儿说要进来照顾长孙颖,说的容易,但是真要进来,却还有一大堆东西准备,所以耽误了六天才来。长孙曦是直接住到宫里头了,长孙夫人却是隔三差五入宫,也显得对“女儿”十分关注。 长孙颖这里的人当然都是跟她一条心的,见着长孙曦进来,都明白她的用意,对她当然喜欢不起来。再说她们这儿本来就忙到脚不沾尘,又多了个让人伺候的主儿,谁不暗地里叫苦啊。 不过这么过了五六天,长孙夫人进宫时又带了玉钏,顿时让众人都松了口气。亲不亲生这会儿就看得出来了,长孙夫人每次只是客气的坐坐,送些随大流的东西,但是玉钏进宫,就抱了一缸子酸菜。 “你从小就爱吃这个,我听说你最近吐得厉害,吃这个或许好些。”玉钏抱了坛子到了长孙颖跟前,掀了盖子给她闻,“这酸汤弄你最爱的那个肉片,能不能吃点?” 长孙颖这几天一听肉就想吐,但是这会儿闻着酸菜味儿,顿时却觉得肚子饿了,立马就点头,“好,让他们去做。” 玉钏说的肉片,其实是酸汤肥牛。这里头没有超市可买肉片,但是厨师们的手艺却不差,脍炙人口中的脍,本来就意味着将肉和鱼片成薄片来吃。不客气的说,这根本就是日式料理中生鱼片刺身的前身。不过长孙颖一向吃不惯生食,所以待着厨子们将着肉片片成一片片薄如纸的肉片后,她却是架着酸菜烫当锅底涮肉吃。 以前每年冬天的时候,但凡有羊肉牛肉的份例,长孙颖便要成肉片,然后自己在房间里跟母亲调好酸菜汤,守着小炉子一边闲话一边等汤滚。等着煮开后,下些菌类和蔬菜,再加点粉丝,真是又惬意又美味。 这东西不难做,但是却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也就是母女在闺房里吃吃得了,外面很难见到。等长孙颖入宫后,可吃之物多了,便也忘记了这道菜,等着母亲如今提起来时,却是口吃生津。 母亲便是这样,远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口味。就算是多年前你喜欢的一道菜,你自己都忘了,她却永远记在心里头。 玉钏亲手研的酸菜,也许不如御厨门的口味好,但是却是长孙颖最爱的,等酸汤肥牛上来之后,长孙颖果然吃了大半碗,又泡了一碗饭,最后还是玉钏怕她撑着了,这才不许她再次。 有着这个良好的开头,后面的事情便好办了。玉钏找到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是长孙颖平时根本不吃的,但是她说没问题让做了来,长孙颖果然满意,渐渐的大家都越来越重视她了。 玉钏和蔼可亲,并不仗着自己是长孙颖的生母就处处耍威风,反而处处替着被人着想,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心。毕竟比着那位只让她们伺候,连个好眼色都不给的她们的夫人和小娘子,这位的品行好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最难熬的时间熬过去之后,长孙颖跟个气球似的渐渐胖了起来。有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觉得可怕,可李治却说可爱,让她不由得怀疑这位殿下的眼睛坏掉了。 不过,算是她怀孕的福利,李治总算渐渐的胖起来了。因为二打高丽的准备还在继续,他忙前忙后经常会忘记吃饭,等来看长孙颖时,往往长孙颖这里有什么他就吃什么。玉钏在的时候,怕着长孙颖饿,每次准备饭食都有多的,于是这部分都进了李治的肚子。 “我本来想装可怜的,可是你这么一喂,我要真说过的辛苦倒没有人相信了。”等着长孙颖裁衣时喊着李治过来一同做新衣,李治发现自己真的需要换衣衫时,半真半假的抱怨。 “可是胖了好看啊。”长孙颖笑眯眯的看着他捏他自己脸的动作,真心生出一种把他喂成大胖子,让着别的女人看到他嫌弃,没有人跟自己抢他的冲动。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想想而已,无论高矮胖瘦,只要他当了皇帝,这辈子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当真?”李治却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看了看铜镜里自己的身影,当真觉得自己似乎帅了很多。 “那当然,我什么时候哄过你。”长孙颖扶着肚子,只觉得自己像是揣着蛋的母鸡,又是好奇这蛋壳破开会有什么宝宝,又担心“下蛋”的痛苦。 这个时代的生育,那就是鬼门关啊。 “嗯。”李治对于她对自己的信任,有着盲目的乐观情绪,所以便没有怀疑她的话。随着生产日期的靠近,他倒是更担心生育的状况,于是特意叮嘱长孙颖,“我这些天忙,没空经常过来,但是每天都回让人过来问你的状况,你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都只说,千万别隐瞒。” “是。”这话长孙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 “要是我没有派人来,你这里有了忽然状况,也要立马派人去找我,不要耽误。”李治想想,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又加上一句,“一定要去喊我。” “是,知道。”长孙颖知道他除了忙国事,还要去皇帝那是“侍疾”,于是不管他说什么都称好,只求让他少操几份心,轻松一点。 “还有那边儿住的那位,好吃好喝供着,要是你不想见她,便不必见她,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说起另外一边的长孙曦,李治脸上露出几分冷意,“我已经给她找好了人家,等着这段时间忙过就能出嫁。你放心,那绝对是一份连舅舅都无法抗拒的婚事,所以你不要觉得亏欠她什么,完全不用给她好脸色。” 让着其它的宫女们不由得都喜欢起玉钏来。虽然她没有名份,比起长孙夫人来根本提不上,但她对着女儿的一心一意,着实可贵 ☆、第127章 妹妹 当李治同意长孙曦进宫时,长孙曦别提心里头有多高兴了,还当是入了太子的青眼,所以光新衣服就装了两箱。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天真,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天,连李治的照面都没打过,长孙曦立马就意识到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顺遂,所以她开始不再每天安分的呆在屋里头等,而是想办法出去“巧遇”。 但这个想法显然也很天真,东宫又不是韭菜园子,岂是你想逛就能逛的,长孙颖派去的宫女将她看的很死,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根本不可能不经允许跨出大门半步。而经过她千辛万苦争取到出门去花园里逛逛时,别说李治了,一路上连个公蚊子都碰不上,别提多么呕人了。 这样弄了三回,长孙曦立刻意识到如果没有姐姐的帮助,自己是不可能完成自己梦想的,这才想到早就被她忘到脑后的姐姐,开始去长孙颖面前套近乎。 至于长孙颖愿不愿意被她当小boss刷,这姑娘是压根儿就没考虑过。 “曦娘子也太不长眼色了,没见你都这么大肚子了,还好意思一坐就是半天。”长孙曦刷了几次之后,长孙颖还没出怨言,底下人却就不愿意了。 跟着那个有事才进宫的家人一比,这些跟她朝夕相处,富贵荣辱福祸旦夕都系于她一身的宫女太监们显然更为长孙颖着想些,纷纷对长孙颖抱怨,希望她下次可以主动点“婉拒”这个妹子。 毕竟,长孙颖有什么不测,都是这些人背黑锅。 “要不然我去说?”玉钏一向胆小,这会儿也有些忍不住,主动对女儿说,“你不大好张口,要不然下次她来我陪着她好了。” “殿下留着她还有用呢,面上不能撕破,”长孙颖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走着,扶着腰思考道,“不过您说的也对,我没有空陪着她耗,还是请个人来陪她吧。” 长孙颖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两个月,所有人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她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安胎才好。可她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要保证一定的运动量,于是每天都固执的坚持走几圈。 不过她一天被吃东西,睡觉,锻炼等事占着,的确没有功夫应付长孙曦。可这个时候她也怕长孙曦一怒之下回家跟父亲告状,虽然李治说不要紧,但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会有问题,所以还是留个人来稳住长孙曦才是。 玉钏肯定不行,虽然她跟长孙曦熟悉,但就是因为熟悉,她的身份又不高,所以一去长孙曦面前,长孙曦就知道长孙颖是在敷衍自己,怕是更容易激怒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除了玉钏这里之外,还有谁可以来顶这个岗呢? 长孙颖正在琢磨着,恰好遇到晋阳公主过来,顿时精光一闪,当下就了人选。 让晋阳公主陪长孙曦不可能,但是让晋阳公主拉着长孙曦出去玩呢? 晋阳公主是太子的好妹妹,她在太子和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那都是重之又重,有她陪伴,谁也不会说李治不给长孙家面子啊。 “小嫂子今日可好?”晋阳公主来的时候带着一篓腌梅子,最近长孙颖虽然不吃啥吐啥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她不好,所以来看望她是手中多半都带着些蜜饯。 晋阳公主如今往外跑的多了,带来的东西都不重样,虽然并不十分值钱,但也十分尽心了。 “还好还好。”长孙颖笑着请她坐下,又让人送来自己做的花茶,然后跟她聊聊京中趣事,看看给她掏钱大方,谁家吝啬小气。 “对了,你那里最近缺不缺人手?”等问完她最近的事宜之后,长孙颖才好提长孙曦的事情。 “人嘛,一直都缺的,只是她们要办宴会的积极,要跟我去乡下就都找借口逃了。”晋阳公主说起这个也苦笑,她自从弄了慈善会后便一心扑在上面,只是凭借着她的身份募钱容易,但义工却十分难。因为这个时期女子抛头露面的还是数量有限,贫民家的女子都要操持家务,少有空闲出来。而上层的贵族女子们虽然十分闲,但她们只对于晋阳公主以此半个赏花会啊诗会啊之类的娱乐活动感兴趣,很少有人愿意真正到乡下去视察她们投进去的钱建立起的书塾和农场。 “那我给你推荐个人选。”长孙颖一笑,将着长孙曦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求助的看着晋阳公主,“我实在是没有精力看着她,也不敢让她乱跑,你那里既然缺人手,不如带她去你那儿如何?” 晋阳公主跟李治是最亲近的,也是少有认识李治真面目的人之一,所以长孙颖也不怕将着这些“家丑”说于她。 “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晋阳公主一听她这话,当下就笑了,大包大揽的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等会儿我就让人去请她。” 长孙颖见晋阳公主愿意接手,当下也松了口气,谢过她之后又问道,“九郎派给你的那批人可还好使?有没有哪个特别出色的?” 李治给妹妹找妹婿的打算还没有消,虽然晋阳公主没有反抗之心,但他却丝毫不觉得气馁,只当是晋阳公主见得少了,说让她多见见这时间的少年郎,知道长孙冲不过是个庸才,说不定就改了主意。 李治这是抱着把妹妹的心养野了,好给她换男人的打算,所以如今他遇到入眼的人,总要变着法儿的让着他们去晋阳公主那边儿溜达一圈,然后让长孙颖来打探晋阳公主的想法,看是否能让她动心的。 老实说,被着李治这么一弄,长孙颖真担心后世的史书评价晋阳公主这个公主时会加上好男色,私生活放荡这条了。因为她如今出入可都是一堆少年相伴,要不是她还年幼,那风头就跟传说中面首无数的太平公主差不多了。 不过李治有多动歪脑筋,他妹子就有多死心眼儿。晋阳公主大约年纪还没到,情窦未开,对着男人也没有特别兴趣,遇到长孙颖问她对少年们的感观时,她还当李治是打算用人,所以都从个人的作风特长能力评判,一副我要为哥哥分忧解难的模样,让长孙颖既感动,却也暗自憋笑。 得,今天这趟问完,改日回了李治,他又得郁闷半天了。 晋阳公主探望完长孙颖,转身就到了长孙曦那儿去。长孙曦见了晋阳公主忽然造反,颇为惊讶,但等着晋阳公主邀请她出去同玩时,她在意外之余却也欣然答应。 毕竟她这个年纪也是好玩的时候,虽然一心想要做太子妃,但是在这个目标没达成之前偷偷玩耍玩耍也不是什么问题。 再说了,晋阳公主可是太子的亲妹妹,跟未来小姑子打好关系也是有益无害嘛。长孙曦这么说服自己,很快就被晋阳公主忽悠出了宫。 等着出了宫门,长孙曦看窗外起初还热闹,后面就越来越荒凉了,心中有些不安,于是便有些气弱的问晋阳公主,“公主,我们这是去哪儿玩啊?你不是说太子殿下也常去那里吗?” “哦,我要去一趟郊外,”晋阳公主对待外人,脸上都是一副骗死人不偿命偶的微笑,“九哥给我了个庄子,我今天正好要去盘盘帐,你不是说帮忙吗,就陪我走一趟吧。” “是太子殿下的皇庄?”晋阳公主的一大段话里,长孙曦就只抓到这个重点。 “是啊。”晋阳公主李明达继续一脸神秘的微笑。 “那,”长孙曦有些羞涩,但还是大胆的问出了心里头的疑问,“太子殿下会去吗?” “经常。”李明达继续微笑。 她这说的也是实话,那地方是李治的重点实验基地,李治有空就去溜达两圈,的确很常出现。 不过今天李治要去国子监,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这种话,就不必跟着长孙曦说了。 “哦。”长孙曦听着这话,脸都红了,坐在那里扭捏的摸摸头发,理理裙子,却是再也没有抱怨马车颠簸了。 等到了目的地,马车停下之后,李明达愉快的跳下了马车,转身招呼长孙曦,“好了,下来吧。” “好。”长孙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侍女掀开帘子,车夫搬来绣墩,于是只能自己走出来。不过等她掀开帘子看着周围的环境,直接就出口抱怨道,“怎么这么脏?” “很脏吗?”李明达看了看身后的校舍,虽然以皇宫里的标准来说这里的确简陋,但是跟着一路上低矮的民房相比,这里显然干净很多。 李明达秉承了李治的理念,虽然很有钱,但是在着这所小学上的投入并没有很多,只付出了基本日常的费用,其它的却都是想办法动员当地的老百姓自己修建的。例如这里的墙,都是因为老百姓听说可以免费将孩子送来识字后,自动自发来出工修建的。 这个现象也出乎晋阳公主的意料,她原本以为调用一批奴婢才能完成,却没想到在当地就找到了合适的工匠和人手。这个现象抱到李治那里去后,李治跟长孙颖分析,虽然在社会上农民的财富是最少的,但是从社会阶层来说,士农工商中农民却是最可能变为士的人。他们与士的隔阂就只有在学识上的区别,所以李治当即扩大了招生范围,一大批人进行普及教育,一部分人进行高级教育。 如今第一轮的教育完成了,这个地方是由初等考入高等班级最多的一个点,晋阳公主今天是专门来视察总结经验的,原本以为带上长孙曦,多少可以多个帮忙写字的人,却没想到她连下车都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一直发不上文好焦虑 默,所以今天还是两更, 如果我晚上回来能登陆的话 ☆、第128章 纸墨 晋阳公主脾气很好,可她脾气再好,她也是个公主。是公主,就不用指望她顾虑太多,她喜欢谁,不喜欢谁,爱跟谁甩电子就跟谁甩脸子了。 所以这会儿长孙曦瞧不上这地方,嫌弃太脏不愿意下来,晋阳公主也不劝不哄,笑嘻嘻的就丢了一句“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然后自己就走了。 她一天忙得很,哪里有空照顾“小孩子”。 这处学校建在农庄边儿上,一边是九江长公主的产业,一边是自耕农的村落。如今长安买地之风盛行,这地方十几年前还是农民的家业呢,如今却都是大半归了九江长公主,农民也变成了公主府的田客,租种公主的土地,向公主缴税,而不向国家缴税了。 这块儿地是李治问九江长公主换过来的,当他发现这里的农人状况很复杂之后,就对这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派了自己的心腹们以教学为民,却是打探这里的状况。 如果只是个王爷,李治当然不会对农民的失地感兴趣,但如果作为预备皇帝来说,那农民与土地的问题,就是治国的重中之重了。要知道这些人从授田的自耕农变成依附公主的田客,实际上损害的是国家的利益。 李治起初怀疑自己的姑姑仗势欺人,借用公主之尊强占民田,但是他派人来调查之后,属下却回报道说公主的所作所为并无违法。这令着李治十分吃惊,因为面对这种棘手的状况,违法显然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把犯法的人解决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是如果没有违法,那事情就麻烦了。 因为这说明出现这种状况的,不是一户,不止一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更多起这样的问题发生。 李治让人打听状况,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均田制本身。朝廷给百姓分地,百姓根据亩数承担税收,府兵不用缴税,但是相应的要承担兵役,在朝廷需要时自带兵器马匹参军。 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政策,但是在遇到一个问题时却出现了很大的缺陷,那就是人口增长。 对于任何一个皇帝来说,户数增加都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因为这是皇帝业绩的硬指标,人口多了,缴税服役的人口才会变多,而国家兵源充足,国库丰盈,这才是一个盛世的指标。 但问题是,人口可以增长,但是土地却不会增多。随着这些年国家稳定,没有什么大的自然灾害,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老年人死的少了,孩子又生得多,所以丁男到分田的时候,国家根本就分不出那么多的田。 “如今虽然各府账面上的授田数差不离,但是根据我们走访的几个乡县,实际上授田数不足七成,有些地特别少的地方,甚至只有四成。”裴远将着这结论报告给李治时,别说李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能围绕在太子身边的都是大家公子出身,几时接触过这些庶务,把着那金科玉律都背的死死的就算用功了,如今往着地里头走了一遭,只觉得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嗯,我知道了。”李治毫不吝啬夸奖的说道,你做的很好。 这些事情,他怀疑甚至连着父亲也不知道。因为之前他也曾经派出过采风使,但可惜的是因为是官府的原因,普通百姓对这些人避之不及,所以根本没办法看到乡间真正的状况,能见到的都是一片太平盛世。 他派去的这批人占着师长的便宜,用着聊天走访学生等方式,不经意的从村民口中套话,这才能了解到真实的状况。 百姓授田不足,可徭役地租却按照足量的进行征收,所以饶是如今轻徭薄赋,可百姓仍然不堪受其重,纷纷主动用各种方式将自家的田地并到豪门贵族门下,借用他们的名头来避税。 虽然这样一来,就丧失了自耕农的身份,成为了黑户,不再跟农人一样享受科举征召等福利,但是面对快要饿死的现实,那虚无缥缈的权益显然就不重要了。 这个问题李治现在没办法解决,实际上他想了想如果自己是皇帝,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农民授地不足,可是达官贵人们却有大片的农庄湖泊山丘等待人种植。如果能把这些人的土地讨出来发给农民们,那大约是可以改变这种状况的。 但李治知道这个想法只能想想而已,若是提出来,别说他是太子,就算是皇帝也坐不稳龙椅。因为这样他等于把着整个贵族世家文武百官大小地主们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一次性得罪这么多人,就算是父亲那样的皇帝也得被逼着换了。 所以,如同九江长公主这样包庇了许多百姓的人,他不但不能怪罪,还得赏。因为哪怕他们是从国家的口袋里偷走了大量的赋税收入,可是她们却也养活了很多很多人。 九江公主的庄户里,有一部分人是外地来的难民,因为朝廷没有土地可分给他们,所以他们在京都除了卖身给豪门贵族之外,根本没有谋生的办法。九江长公主这种人收留了他们,虽然他们从此在户籍上消失,成为黑户,但至少都没有死。 都是大唐的子民,李治怎么能忍心他们去死。 所以这种状况,明面上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当做不只,可心里头却加紧时间想办法,毕竟大唐的煌煌盛世都是建立在这些衣衫褴褛的农人身上。李治没有经历过隋末大乱,但是却也知道如果这些农人没办法吃饱饭,揭竿而起,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所以他吸纳了长孙颖设点实验的建议,在这里偷偷试验自己关于赋税改革的一系列办法。 当然,为了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一切都是以晋阳公主的名义进行的,在外人面前这只是晋阳公主一个小女孩儿善心泛滥过度的瞎胡闹而已。李治有什么策略,吩咐晋阳公主来执行,他派出去的人有什么陈条也通过晋阳公主的手送上来,他与这里的关系,就是本人只会偶尔以来妹妹处小憩为由来检验结果,调整方针而已。 李明达这回过来,刚好就是定期收一个月的账本和各位老师的“工作记录”以及接受汇报,检验学生学习成果来的,所以也当真是忙碌,压根儿就没有跟长孙曦磨叽的功夫,下了车两步并做三步走的朝着正屋走去。 “小娘子来了啊。”门口几个正在择菜的仆妇看到李明达,赶紧行礼,笑着招呼她,“几日不见,小娘子又长高了些。我们今天做了蒸糕,可要留下来用些。” 晋阳公主经常来这里,不过她也低调,少有人知道她是公主,只当着她是哪家善心的小娘子办了这学堂呢,所以并不敬畏她,反而十分亲切。 “好啊,我今儿就留在这里用午饭了。”晋阳公主笑着点点头,跟着几个仆妇们寒暄过,问了下学堂中学子们的饮食问题,然后朝着庭中走去。 屋里头自然就是校舍了,不过跟着皇宫中的书院不同,这里没有桌案,学生都是坐在地上,面前摆着木盘,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用着手中的木棍正在划拉呢。他们这并不是在游戏,而是在学写字。 这个时代的笔墨极贵,别说农户了,一般的小地主都用不起多少,所以一开始写字就用上好的白纸写,那是贵族子弟们才有的待遇。 一开始李治还发愁从哪儿调一批纸来呢,结果谁知道刚送了一车,一个在场的老塾师看到那纸张差点抽风过去,激动之下简直是不顾尊卑的扑了上去叫道,“请郎君将此车纸赐给我,我有办法解决蒙童们识字却纸少墨的问题。” 等他话落音,一批跟他境遇相同的老朽们也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叫道,“我们也有办法,我们也有办法!” 等着他们激动完毕,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地,李治听明白意思之后,这才晓得在乡间纸墨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让着一帮蒙童糟蹋。蒙童们识字多是用沙盘和木棍,等着年纪大些需要练字,也是几文钱买一支笔,然后一碗水一方青石的就可以开始了。等着真正成了方家,或者是需要正式场合的录写诗文,这才用的上纸。 李治通过这种事情,了解到自己不是那个生活环境长大,纵然好心也未必真知道他们所急所需,于是便干脆放手,让着那帮乡间塾师议论,他只负责从中选择合适的建议就够了。这样下去,等着学校日常工作真正展开,却是花费又省了不少。 校舍十分安静,最前方的台子上挂了几张大字,显然是老师写的范例,底下的孩子们都在闷头苦练,不时有人抓耳挠腮的抬头,然后又低下去皱着眉头努力在沙盘上画了又画,氛围十分努力。 李明达站在一个学生身边看了看,那个乡下小子晒得皮肤黝黑,显然是经常在家下地干活的,但是在沙盘上学写字时却十分专心,连着旁边有人站着都没发现。 其心可嘉,但是天赋太差。李明达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写的太差,便索然无味的摇摇头,从着旁边悄悄的走到了前方老师的案几旁,看着那伏案的夫子正在做什么。 李明达走近,看着那人一脸严肃的低头奋笔疾书,还当他在写什么大作,结果一探头却发现他正在偷偷画画,顿时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等着他画完满意的伸了个懒腰,这才笑着开口道,“好啊,李思训,我还当你在这里刻苦的写教案呢,原来是在偷偷画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晚上都无法发文,默,也不知道是我的网络问题还是什么,只能早上上班前发一下了 ☆、第129章 别扭 李思训正在偷偷画画,忽然被人一惊,险些都要跳起来了。不过见来捣乱的人是晋阳公主,倒也不好发作,只是瞧着底下的蒙童都好奇的抬头了,顿时板着脸训了一句“好好习字”,然后就火速的绕过屏风退到门外去了。 晋阳公主知道他这是有话说,便笑嘻嘻的跟着他往外走,可谁想到走到门外还没站稳,就见着李思训衣摆一撩,直接就给她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啊。”晋阳公主当下就傻眼了,伸手去扶他。虽然她是公主,可也少有这种大礼。 李思训抿着嘴杵在那儿,梗着脖子不出声,晋阳公主拉他也不起来。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晋阳公主知道他是发火了,自己老大没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好了,这次是我不对,我以后不这么闹你了,免得你在学生面前失了威风。” 在这里教书的原本就是一帮老朽,要不然也是二三十岁成年的郎君。李思训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他自己也怕自己压不住场,所以就格外的在乎面子这种事,时常绷着一张脸,比老年人还老年人。 因为他是晋阳公主自己挑出来的,又是在李治面前做了保的,所以晋阳公主日常往来便不由得对他关注多些。两人说着又是亲戚,便也不许提防太多,日子长了,也就逐渐熟悉了起来。 晋阳公主自己在臣子面前庄重,在父兄面前娇憨,但是本质上却是个小姑娘,性子中也有些跳脱的地方,偶尔也想要做些恶作剧。李思训好死不死的就戳着她的点上了,每次晋阳公主看到他那张绷紧的脸,总想做点什么事情来闹他,以令他变色为乐。 李思训开始还闹不明白,满心惶恐的以为公主厌恶自己,但是等着时间长了,发现晋阳公主只是捉弄她,顿时就有些抓狂了。 他不喜欢这么被打扰,但是也没办法,睡觉李明达是公主,打,打不得;骂,骂不得。他是个老实人,但老这么被折腾也不忿,所以干脆今天趁着没人,直接给来了个无声的抗议。 他这么一跪,晋阳公主就无奈了,最后只能服软。只是她前科累累,随便说一句李思训又不信,于是最后晋阳公主不得不又附了好多条件,才让李思训从地上起来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呢?”晋阳公主心宽,等着李思训起来之后,一点儿都不介意刚才发生的事情,学着李思训走路的样子,背着手老气横秋的跟在他身后问。 李思训思索了一下,很慎重的说道,“作画。” 这不是废话,有眼睛谁看不出来,晋阳公主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问,“为什么作画?” “上课。”李思训惜字如金的说道,然后仿佛为了补偿自己的冷淡,多赠送了三个字,“有用的。” “今天你说话怎么这么少啊?”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晋阳公主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问他,“那等会儿要谈正事,你是不是也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李思训耳朵可疑的红了下,没有说话。不过等会儿当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忽然就走了近去。晋阳公主出于礼貌停了下,原本还以为他是进去换衣服,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却拿着一本册子过来,放在了她手中。 “这是什么?”晋阳公主一边问着,一边翻了下,才发现李思训把今天要说的话和要报告的事情都写了下来。这样就算是不出声,也是没问题的。 “你就这么不乐意跟我说话,”晋阳公主合上了东西,脸却猛然拉了下来,心情顿时变得糟糕无比。 李思训杵在那里不说话,一副任打任骂任蹂躏的样子,大有你再生气我就给你跪下的趋势,晋阳公主瞪了他片刻,心情更加恶劣,哼了一声后拿着东西继续往前走,这回换做了李思训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刚才是晋阳公主没话找话说,才显得两人一路上热热闹闹。如今晋阳公主一噤声,两人之间顿时无比安静,只听得到啪啪的脚步声和不远处的读书声。 等到了后面塾师们休息的地方,原本正闹闹嚷嚷欢乐着呢,忽然见着晋阳公主来了,安静片刻之后,立马爆发了比刚才更大的热情。一堆人过来寒暄问候,李思训站在门口,只觉得人群瞬间就将她淹没了。 李思训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着晋阳公主的裙衫在着人群中若隐若现,轻轻的叹了声气,然后就拉住了想要往里头挤的校长,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然后就打算离开。 他原本觉得这么多人,她应该注意不到自己,结果没想到刚走了一步,便听到晋阳公主在人堆里冷冷的张口道,“李思训,你要到哪儿去?” 室中顷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的都投向了李思训。 李思训站在原地,尴尬的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最后还是校长解围,“孩子们那边儿还没下课呢,李老师想要先过去看看。他的教学日志和心得报告也已经交了,留不留都影响不大。” 校长老爷爷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还是很中肯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完,公主往这边瞅了他一眼,他瞬间就觉得整个背心都凉了。 不过好在公主也就只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了头去盯李思训,校长顿时觉得松了口气,然后在心里头默默同情起李思训来。 不过好在晋阳公主也没发作,只是盯了他一会儿之后,就点了点头,似是允了,又开始于旁人说话。李思训见着她不管自己了,便跟着老校长点了点头,接着就出门离开了。 李思训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公主难得来一趟,谁不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然后传到太子耳朵里去?所以晋阳公主全程都有人陪伴,一直到中午去饭堂用膳,也是众星拱月,压根儿没李思训什么事。 因为办学在其他地方是能省则省,所以长孙颖提出在吃上要经心些。反正她们慈善会的骨干都是女人,原本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小孩儿就同情,所以每个月伙食费都给的很足。即便不能山珍海味,但是基本点猪肉蔬菜都有的,味道也不错,晋阳公主这种吃惯宫庭御宴的也经常在这里换口味。 为了方便,学校餐厅里用的就不是案几了,而是长孙颖弄出来的条桌,一排坐过去,容纳的人多却不显得凌乱,十分实用。 “李思训难道总是这么不合群吗?”晋阳公主戳着碗里的豆饭,看了一眼坐在离自己最远的李思训,状似无意的问旁边人。 她身边陪着的是老校长,原本正在专注的啃一块排骨呢,没想到晋阳公主问话,于是赶紧擦了嘴说道,“他平常可不是这样,这孩子做事尽心,跟着大家相处的都很好,今天,怕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老校长人很好,虽然不知道李思训也是宗室中人,但是看着他跟自己的孙子差不多大,所以平时也对他很关照。他听着晋阳公主这话,生怕晋阳公主厌恶了李思训,影响了他前途,于是赶紧解释道。 “不好意思?”晋阳公主心里头有些纳闷。老校长看着她没听懂,跟着对面一个大叔嘿嘿一笑,却是给晋阳公主比划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嗓子不方便,所以这些天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嗓子不方便?”晋阳公主一听这话就急了,当下问道,“是生病了吗?要不要我派大夫来看看?” 众人听着她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憋笑就变成了爆笑。 “小娘子真是体恤我等,”老校长憋着笑,努力的跟着晋阳公主解释,“只是这个大夫也没办法,小郎君长大总要经历这一遭的。说白了也没什么,只是少年家脸皮薄,见着小娘子们总不愿意聒噪而已。” 晋阳公主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当下耳朵一红,却也是闷头吃饭不说话了。 她还记得当初李治十四五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总是不爱说话的。 原来他惜字如金是这个原因,晋阳公主心中的疑窦解开,顿时就不生气了,看了看坐在角落里一脸严肃的吃着饭的李思训,也只觉得他这样子格外顺眼。 晋阳公主在这里用着饭,心情正荡漾着,忽然随着她一同来的侍女在从外头急急忙忙赶来,然后在她身边小声禀报,“长孙娘子不肯用饭,说膳食太简陋,她吃不下。” “我都能吃,她就吃不得了。”晋阳公主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被自己忘记的人呢,如果不是身边人还记得给那个送茶送水,那恐怕是…… 想到这里,晋阳公主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连我都吃得下,她就咽不下?” “这,”侍女们一时为难,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吃不下就撤了,反正饿一天也饿不死。”晋阳公主擦了擦嘴,然后坐直了身子吩咐道,“下次我见着舅舅会跟舅舅说一声,这般挑嘴可不是好事,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长孙家多么骄奢淫逸呢。” “是。”侍女们得了她的吩咐,便知道怎么对付那个难伺候的小娘子了,当下跟着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变声期还是很有爱的啊,哈哈哈,但素骚年们却总是自己不好意思不说话…… 嗯,其实李思训跟公主同岁,只略大几个月,也是小郎君一枚啊…… ☆、第130章 比较   李思训吃了饭,看着众人都还在厅中,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原本打算去另外一头的学生饭堂看看孩子们怎么样,然后再做出几张画当范例,给下午的美术课做准备,但结果走到中庭时,却听到有人喝住她,“喂,你,给我站住!” 李思训抬头望去,只见着一个女子正站在庭中,当下就愣住了。 这地方极少有女人,除了几个做饭的大婶儿之外,无论是教学的还是上学的,都是男人。 晋阳公主算是唯一的妙龄少女,但她每次来这里都是荆钗布裙,除了知道内情的人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此地还从来没有出现跟这位少女一样这般画风违和的人呢。 李思训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只觉得是哪个豪门千金走错了地方,所以也并不恼,站在那里听他说话。 “你知道去城里的路吗?”少女拎着裙摆气呼呼的走到他面前,然后颐指气使的问道。 李思训点了点头,他在这里住,偶尔回家里去的时候虽然有车夫送,但是他不喜欢麻烦别人,都是自己骑马回去的,所以认得路。 “那好。”少女抬着下巴,毫不客气的吩咐道,“你去套马,我要去城里!” 李思训听着这吩咐,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虽然打扮的很朴素,但也穿着儒衫,不会被人误认为是马夫吧? 也许是弄错了,李思训思忖了片刻,然后不得不对着这姑娘张口,“小娘子,你弄错了,我不是马夫。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最近喉咙里总是跟有什么东西一样的,说话声音很奇怪,弟弟们总是拿他这嗓音开玩笑,他虽然不耐烦,却也并不十分介意。不过今天见到晋阳公主,就忽然很不好意思张口,于是尽量少说话。 但是对着这陌生的姑娘,他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后,就直接转着走人了。 “站住,你要敢走的话,我就让耶耶把你们这破地方给拆了!”小姑娘见着他这般冷淡,眼里头立刻就浮现出了泪花儿,快步的跑着追上她之后,又出现在了李思训面前,“呜呜,我不要再呆在这鬼地方了!我要回家!这地方连个人都没有,我讨厌这里……” “因为大家都在吃饭,等会儿就有人了。”李思训耐心的解释道,正准绕路走,却没想到一迈步,就猛然感觉到后颈一疼。 他被人打了…… 李思训脾气再好,也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就算他爹不争气,但顶着个宗室的名头,长这么大也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动脚,所以这姑娘的一巴掌可是彻底的让他怒了起来,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瞪着那少女。 所以李思训立马就火了,转过头一瞪那少女。 “你,你想做什么?”在他出声之前,倒是少女先吓得哭了,然后哇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指着他连连后退,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李思训十六年的生命历程中,第一次被这样的女孩子打败了。 他在边塞长大,见过的女孩儿都是纵马扬鞭,喝酒赌刀,后来进了京城,只顾着按照父亲的要求扬名立万,罕少与女子接触,唯一最多的就是晋阳公主了。但是据他所知,晋阳公主也不会这般爱哭。 看着这娇娇女,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应对,傻站在了那里。 这姑娘的哭声很大,很快就将着饭堂里的人吸引了过来。这地方十天半个月难得来一两个陌生人,就算没什么事儿都有一堆人围观,何况是他们闹得这般厉害的,于是很快就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思训站在人群中尴尬万分,听着周围人的猜测已经从远房来找他的亲戚变成了跟他私定终身离家出走求他私奔的相好的,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就在难堪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问候,“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般热闹?” 李思训一听这话,眉头跳了跳,心中打觉不好,不过周围人听了这声音,却自动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道,让着最外围的少女走了进来。 是晋阳公主。 李思训不知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偷偷瞥了一眼,却发现晋阳公主非但没有怒意,反而还面带微笑,顿时心中大觉诧异。 “公主,这个,大约是李夫子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老校长见晋阳公主从刚才起就对李思训不怎么友好,生怕这件事再让她对李思训有看法,忙一边给李思训使眼色,一边打着岔子想把晋阳公主哄走。 “误会。”晋阳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伸手给地上坐着的女孩子,然后淡淡的吩咐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与他没什么关系,你们先退下吧。” 晋阳公主的朋友,那怎么刚才都没发现?众人好奇的想着,不过既然有人开口解释了事,其他人也不好再围观,所以那些个夫子们赶着学生三三两两的离开,此地又很快的只剩下她们几个了。 “长孙曦,起来吧,要不然你这样子让长安城里的女孩子们知道可怎么得了?”晋阳公主笑嘻嘻的对着长孙曦说道,一句话就成功的制止了长孙曦。 长孙曦之所以敢在这里哭闹,无非是因为这里的人都跟她不是一个生活圈子的,就算是有什么失态也不怕被嘲笑,但是若传回了她原来的社交圈,那名声可就全毁了。 这个时候旁边的侍女们再夫妻长孙曦,她也就没有再挣扎,只是拿着袖子掩着脸,小声的抽噎着,还是委屈万分。 刚才侍女来报告晋阳公主,长孙曦不肯吃她们送去的东西,晋阳公主便暗示侍女们不必管长孙曦。侍女们也都是一帮机灵的人,公主随行带的人并不多,所以一看公主并不是诚心待这位娘子,她们也不用出力不讨好围在长孙曦身边献殷勤了,所以很配合晋阳公主的心意,把这个娇小姐放在那里晾一晾。 但是让着晋阳公主吃惊的是,原本以为绝对不会下马车的长孙曦,竟然自己下马了,还撞到了李思训,闹出了这么撞乌龙事。 看着李思训跟吃了脏东西似得,一副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样子,晋阳公主心中暗暗偷笑,想着叫你沉默寡言,看现在好了吧,浑身是嘴都辩不清了。不过她也真心不愿意让李思训跟着长孙曦沾上太多关系,还是及时的挺身而出离李思训解了围。 终于不用不明不白的跟个压根儿就没见过面的女人扯上什么桃色绯闻,李思训松了口气。看着在旁边落落大方的晋阳公主,心中不由得暗叹,若是女孩子都是这般该多好。就算是捉弄自己被自己反将,也不会乱发脾气,事事都有理有据,心胸这般宽广,处事这般得体,很多时候他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站在她的位子上,恐怕也不会比她处置的更好,于是便越发的敬她。 “好啦,我知道你不想说话,也不勉强你。”让着人给长孙曦擦完脸,看着她花掉的妆和污掉的裙子,晋阳公主心情大好,甜甜的对着李思训一笑,“今天的事情委屈你了,改天我过来给你赔罪。” “不用。”李思训摇了摇头,想了又想之后,却还是三步并做的飞快逃掉了。 晋阳公主看着他的背影,略微失望的叹了口气之后,却是摇摇头,然后对着长孙曦说道,“好了,我的事情也办完了,咱们回宫吧。” ** 长孙曦一天没有吃东西,马车又颠簸,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便吐了起来,那惨状连原本都想整她的晋阳公主都同情,于是吩咐车夫放慢了车程,慢慢的回去。 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所以等着她们入宫时,宫门都已经锁了,所以晋阳公主只能带着长孙曦回了东宫,自己也在这里歇上一晚。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已经派人去庄上问你的归程了,想是与你们走岔了道吧。”晋阳公主刚验过腰牌进了东宫,就见李治带人骑马过来,皱着眉头训斥她。 “哥哥莫恼,只是路上走得慢了些,回来的略晚。”晋阳公主没想到李治会亲自来接她,掀开车帘笑着跟李治说话,心中却暗想她这回倒是没诓长孙曦,她与自己出来一趟,不果真遇到了太子? 不过她往着车厢另一边一看,却忍不住笑了,长孙曦这会儿拼命的拿着袖子遮着脸,缩成一团的躲在那里,恨不得没一个人发现她。 长孙曦这会儿碰见李治,怕是恨不得自己碰不到吧。 “走得慢也不知道派人通知一声,阿颖担心你担心的都不敢睡觉,连着孩子也在肚子闹腾。”李治嘟囔了一句,然后却是招来身边的小太监吩咐,“去良娣那里说一声,公主已经回来了,叫她安心。” “要不然我去看看?”听着提到孩子,晋阳公主才认真了起来,当下就要过去看长孙颖。 她只是想着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连累这么多人替她着急。 “不用了,你去她都睡了。”李治摇摇头,调转马头在着她身边引路,“你先去歇息,有话明天再说。” ☆、第131章 泄气 长孙颖原本以为放了长孙曦和晋阳公主出去,下午就能回来,没想到却等到了晚上人都没到,当下就坐立难安了起来,所以李治回来时看到这些,便不得不自己亲自带人出去找晋阳公主。 幸好,还没出宫门便遇到了,于是他跟着晋阳公主说了几句话,护送妹妹回去了之后,便直接离开了。至于马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因为天色的原因,压根儿就没有看到。 长孙曦晚上回到宫里,浑浑噩噩的洗漱完毕,等坐在床上时回想起自己这一天的经历,忽然就哇的大哭了起来,一直哭到了半夜,等第二天宫人们来禀报时,小姑娘已经便病了。 第二天早上,晋阳公主陪着长孙颖用早膳时,听到这消息,两人都吓了一跳。 “是真病了,”刘绣知道这事情事关重大,所以特意亲自己去探望了一遍,确定不是长孙曦借故拿捏,这才赶紧来禀报长孙颖,“良娣看要怎么办?” 晋阳公主也没想到长孙曦竟然这么不经折腾,才这样就病了,想了想先开口,“是我没照顾好她。” “不关你的事,”长孙颖苦笑了下,晋阳公主才笑着把昨天的事情跟她说完,她一听就知道长孙曦病应该是因为又羞又气发作不出来,才郁积于心,发作于外的。 拿着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这个妹妹心理素质太差,自己把自己气倒了。 平心而论,晋阳公主并没有刻意的作弄她,只是没有哄着她而已。这般委屈难堪都受不了,那进了宫来憋屈的地方还多着,她岂不是自己要把自己活活气死。 又不是普天之下皆你妈,凭什么要人人都惯着你啊。 长孙颖自己在心里头吐槽着,所以十分干脆的对晋阳公主说道,“你诚心于她好,是她自己没有福分,消受不起,不关你的事。” “我,”晋阳公主知道,长孙曦这般病倒,对着长孙颖十分不利,张口还想将责任揽过来一些,就见着长孙颖摇了摇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就好。” ** 长孙颖安抚完了晋阳公主,然后即刻就找了长孙夫人进宫。 “你这样是不是不大好?”玉钏听说女儿召长孙夫人进来说话,心中顿时吓了一跳。这么多年她是看惯了长孙夫人,长孙颖这明显是要拿长孙夫人开刀,她本能的就为着女儿捏把汗。 “母亲,你放心,她常与我讲道理,我也只会与她讲道理。再说了,妹妹重病,若是不通知他们,反倒是显得我心虚了。”长孙颖坐在妆台前,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命着宫娥替她傅粉,“这里再多上点,要看上去苍白些,最好像大病初愈的。” 玉钏虽然胆怯,但是她这么多年已经听惯了人指挥,当年是听丈夫的,如今失宠,那便听儿子女儿的。 所以只要长孙颖笃定,她却也不多反驳,只是关照她道,“那你要小心,不要动怒,凡事,凡事多想想孩子。” “知道。”长孙颖笑了笑,然后又指挥人领着她出去,“等会儿你留在这儿不免被夫人忌恨,所以不如去花园里逛逛,等她走了你再回来。” ** 自从将着女儿塞进宫东宫之后,长孙夫人便没有安心过。因为他知道丈夫是不太赞同这件事的,因为长孙无忌觉得这种姿态太低。以他的骄傲,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着一个毛孩子如此巴结。甚至在他的眼中,长孙家的女儿原本就是不准备入宫的,长孙颖不过是个例外,因为毫不太有用,所以才得了这个机会。 他已经位极人臣,多一个当皇妃的女儿和少个当皇妃的女儿差别并不大。长孙家需要的,不是一时的显赫,而是能够长久的传承下去,所以与其在着皇家身上费工夫,不如想办法如何将着长孙家变成世家。 想到这些,长孙无忌就感叹,长孙家的积淀实在是太浅薄了,以至于骤然富贵,却仍然无人可用。 所以长孙夫人知道,跟丈夫的烦恼比起来,自己那点儿事情在他面前简直都不值一提。 不过长孙无忌对此也没太反对就是,因为他知道李治的秉性,不管怎么都会给长孙家留下脸面,所以在没有坏处的前提下,夫人想要给女儿折腾个好结果也由她了,他也不缺这一个女儿。 对于长孙无忌来说,哪个女儿上哪个女儿下无所谓,因为他都是她们的爹,但是对着长孙夫人来说那就是天壤之别了。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跟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到底有差别,虽然明面上的尊敬差不离,但是长孙颖一旦得势,肯定会为她的母亲请封,能想到自己多少? 她风光了一辈子,哪能到头来让个不如自己的人爬到自己头上去?哪怕爬不到自己头上,就算平分秋色也是不行的,所以她怎么都要把自己的女儿拱上去。 况且,连玉钏那种软趴趴没半点主见生出来的女儿都能受宠,她精心培养起来的女儿怎么还可能比不上那个女人? 所以,怀着三分不服七分自信,长孙夫人强硬的将着女儿塞入了宫中,期待着一个美好的结果。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女儿生病的消息,所以接到长孙颖请她入宫的消息时,她是二话不说的就赶去了,大有要她给自己一个“交代”的架势。 所以,等着到了长孙颖的宫里,看着长孙颖大腹便便的斜靠在那里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怒气冲冲的质问,“曦儿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你是怎么照顾妹妹的?这话说出去,没准儿还让人以为我们长孙家多么不睦,连亲姐妹都互相算计。” 这一顶顶大帽子盖下来,还真是不压死人不罢休啊。长孙颖在心里头想着,手却是放在肚子上,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看着长孙夫人,“母亲何出此言,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别说对妹妹了,不管是对谁,我想做什么也怕是有心无力啊。” 长孙夫人看着长孙颖苍白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但是仍然嘴硬的说道,“这是你的宫殿,左右都是听你的命令行事的,出了事大家不都是想着是你照顾不周导致的。”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母亲的,”长孙颖一脸正气的看着长孙夫人,然后缓缓的说道,“若只是让人觉得我对妹妹不好害妹妹病了,我也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劳烦母亲进宫一场了。只是母亲却不知道,这事别有内情。” “哦,什么内情?”长孙夫人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 “妹妹什么时候病都好,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病。”长孙颖扶着肚子,轻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看到晋阳公主邀妹妹出去玩耍,直到夜里才回来,可第二天妹妹就称病不起,你说这让大家怎么想。” “难道是公主,”长孙夫人下意识的说道,但是说了一半就觉得自己这话不妥,赶紧收了话头。 “你看,母亲听到这消息都觉得是公主的错,那别人呢?”长孙颖盯着长孙夫人,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觉得公主和陛下听到这些猜测,会不会生气?” 长孙夫人张张口,她这会儿也意识到长孙颖为何说时机不对了。不管公主有没有欺负长孙曦,作为最受宠的公主,长孙曦都是不能让晋阳公主没脸的。 这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一般人也就诚惶诚恐了,但是长孙无忌如今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长孙夫人不觉得这事情会影响自己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正要辩驳,但是却被长孙颖提前出声给截断了话头,“陛下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父亲有看法,但是对妹妹呢?” 长孙夫人一窒,说不出话来。 皇帝自然不会觉得长孙无忌不好,但是却不妨碍他觉得长孙无忌这个女儿太娇气或者太不懂事了。他跟着长孙曦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他若是厌恶了长孙曦,肯定不可避免的影响长孙曦的将来。 毕竟,长孙夫人可是希望女儿做皇后的。 “那怎么办?”长孙夫人这才慌了神,想着要补救这个问题。 “我劝妹妹振作起来,别躲在屋里头,最好还去跟公主请个安,说是自己贪玩吃坏了肚子,对让晋阳公主担心了表示歉意,”长孙颖微笑着看着长孙夫人,“只是我劝不动妹妹,所以还是劳烦母亲去劝下她吧。” “好。”这个时候,长孙夫人也没有太多选择,当初兴师问罪的气焰也差不多都消失了,当下怏怏的答应了。 ** “这位长孙夫人怎么这样,”等着长孙夫人走了之后,刘绣扶着长孙颖起来活动,也不由得跟主子感慨。 当初只觉得长孙家的小娘子不懂事,如今看了主母都这样,便觉得有那样的女儿太正常不过了。 “命太好了没办法,”长孙颖扶着肚子慢慢的走着,想起自己这个嫡母的经历,也忍不住笑了,“她是独孤氏的女儿,从小就娇惯着长大的,跟父亲又是老夫少妻,父亲也格外敬重她。她嫁进来的时候,长孙皇后已经入宫,上无公婆,下无姑嫂,从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所以有些想当然了。” 长孙夫人的这个经历极其少见,这个时候的女人嫁人,上面要伺候公婆,下面要照顾小姑,中间有一堆妯娌,可谓是千辛万苦才熬成婆。但可谁叫长孙无忌父母早亡,又跟着族中不幕,长孙皇后又是早早的被李家订为媳妇,年纪一到就接过去了,所以她一进门就上面没有管她的,下面没有给她使绊子的,顺顺当当的生了儿子做了婆婆,更是一堆人陪着小心,哪里体会过什么叫琢磨上意? “还真是命好,”刘绣听着长孙颖这么一说,咂嘴感慨了下后,却忽然又是笑了,“不过这人的福气都是有定数的,有些啊,真不好说。” “不好说就别说。”长孙颖锤锤腰,让着她扶着自己休息,“咱们就静观其变吧。” ** 处理完这些事,长孙颖晚上趁机给李治报道了一番。她怕李治误会自己挑拨他们兄妹感情,所以把晋阳公主跟长孙曦一天的经历都告诉了他,还特意强调,“这件事是我妹妹的过错,与着公主没半点干系。公主是一片好心,只是妹妹被母亲惯的太弱了。” 李治心没往那儿去,听完之后沉默了半天,却是一脸可惜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长孙颖听着这话有些不理解。 “唉,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给长孙曦找门亲事吧,”李治有些扼腕的说道,“我挑的人就是李思训。我觉得他年纪合适,才学不错,门第也合适,配你妹妹正好。可谁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发生这事,后面想要撮合,可就难了。” 这瞬间李治真心觉得泄气,他只是想撮合个人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第132章 踢开 长孙颖觉得李治的做媒技能或许被诅咒了,每次他看上去很合适的一对儿,其实……都不怎么合适吧。 李思训她是看过的,自己妹妹的脾气她也是知道了,这俩人要真凑成一对儿,那能安宁才怪了呢。 幸好没有成,要真成了,那可是坑了人家少年的。 长孙颖在心里头想着,但是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只是笑着安慰李治,“他们年纪都还小,来日方长着呢,也不急在这一时。” “嗯,这次不行了,我那里倒还有几个人选,再择人就成。”李治生怕长孙曦黏上自己,所以铁了心的要把她送出去,于是心里头很快就琢磨起换个人选配她了。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也就是闲了换脑子时想想当调剂了,并不十分认真,反倒是跟着长孙颖闲话家常,然后安慰她说,“以后有这事你都不要操心了,这会儿养好孩子是关键。” “嗯。”长孙颖应了一声,正说着话呢,就怔住不动了。李治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踢我了,把我吓了一跳。”长孙颖松开了手,让着李治摸自己的肚子,“一天闹腾的可欢呢。” 李治看着她的肚子,明显有些怕,但是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肚中的孩子真的很给他这个爹面子,他刚把手放上去,就感觉到小孩儿动了一下,于是李治一脸蠢笑的朝着长孙颖叫道,“动了动了。” “是啊。”长孙颖看着他的脸,也感慨自己这一胎运气算是很好了。朝廷说是要打高句丽,但也一直只是说说,并没有动真格儿的,所以李治才能在家陪着她待产。若是跟着那年一样,他一出去大半年,估计他又看不到孩子出世了。 宫里头生孩子,多半都是女人的事情,男人播完种,冷不丁一回头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或者女儿,起个名字就完事。很多时候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就像是李治如今都有了三个孩子,但是他自己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完全没有当父亲的自觉。 有些事情,只能一起经历才会珍惜,所以这些日子他主动的往着长孙颖这里来,长孙颖压根儿就没有装贤惠的将他推走,反而是经常表示出自己对她的需要,敦促李治过来。 她要他看到她为他生儿育女的过程,要让他知道,孩子不是他转身十个月就能蹦出来的。 “腿这么有劲儿,”李治等了半天,孩子都没有再动,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手,眉飞色舞的跟长孙颖说道,“将来肯定是个好小子。” “要是女儿呢?”长孙颖可不敢笃定自己一定会生儿子。 “女儿也好啊。有一帮哥哥护着,到时候也不会担心被人欺负了。”李治很自然的扶着她在卧室里慢慢的走着,两人正在说话着呢,就听着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就见着李忠的小脑袋出现在了门口。 李忠怕老爹这个毛病一直没好过,李治一天到晚很忙,陪孩子的时间寥寥,所以就算是孩子往跟前凑,他也是心情好才给个笑脸。因此三个儿子中,他“偏爱”最多的是萧良娣之子李上金,因为萧良娣教得好,李上金虽然比着李忠小,但是胆子却大得多,见着李治也敢黏上去,很让李治满足。李忠每次见着李治,眼珠子骨碌碌只转,但是从来都不主动往跟前去,而李治也很喜欢欺负他,从来都没有当爹的自觉,长孙颖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算是好还是不好。 至于李孝,那简直是个被人忽略的小可怜,她母亲长什么样李治都不知道,对他更别提爱屋及乌了。因着李孝的生母是皇后的人,长孙颖也不欲多管闲事,后来知道皇后对着她们母子也平平,并不曾亏待,但是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于是那孩子被养的胆小如鼠,见了陌生人都哭,整日藏在深宫里,宫中好多人竟然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回李忠也一样,他本来是兴冲冲跑来找长孙颖的,没想到李治也在,当下整个人抱着柱子藏在那里,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隐藏住自己一样。长孙颖看了看李治的脸色还不算太糟糕,于是便赶紧唤他,“忠儿,还不赶快过来见你耶耶。” 被长孙颖一喊,李忠只能一步一步的挨着走了过来,然后站在李治面前,低声喊了一句,“耶耶”。 “一天到晚莽莽撞撞的,万一冲着你阿娘肚里的弟弟妹妹怎么得了!”李治虎着脸教训道,李忠虽然还小,但也听得懂他这话在骂自己,顿时缩的更小了, 李治见着李忠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不爽,所以对他也算不上特别亲切,当下哼了一声还想要教训他提起精神来,却被长孙颖握着手打断了,“忠儿过来有什么话想要跟娘说吗?” 李忠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犹豫的摇了摇头。 长孙颖见状,叹了声气,知道李治在这里他是不会说任何话了,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问道,“那自己去找奶妈玩好不好?” “嗯。”李忠答应了一声,然后警惕的看着李治,直到李治点了点头,这才如释重负的对着李治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 “下次见到孩子别总板着脸,他们还小呢。”等着李忠走了,长孙颖戳了戳李治的腰间嘀咕道,“要是将来咱们孩子生出来,长成这幅面孔怎么办?” 看着长孙颖学自己威严的样子,李治的面色缓和多了,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我们的孩子才不会那么胆小。” “总之,你别板着脸,我害怕。”长孙颖摇着他的手撒娇道,“下次见着孩子们多笑笑,也让他们好亲近亲近你。你看陛下见你,都不是这幅样子。” “那是你没见他对蜀王、代王他们。”李治哼了一声,却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听到李治这么举例,长孙颖就不好说什么了。从着这个层面来说,李世民大大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渣爹,除了长孙皇后生的几个孩子之外,其它的儿子他大部分都当空气对待了。除了在皇子们为非作歹时说一句逆子之外,其它的时候当真是很少关心过。 因为在着这个社会,孝远远大于慈,别说是皇家了,就是普通的百姓,也只听说朝廷惩罚过不孝,斥责过儿女不孝顺,但是却很少听说骂哪个爹不辞的。 李治大概从他爹那里学来的自己喜欢的人拼命宠,自己不喜欢的直接当小透明,所以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对儿子们的态度有什么不好,李忠怕他,那是李忠没出息,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对于他这种隐形的中二少年,长孙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扭转他的三观,所以默默的在心里为孩子们点根蜡,暗暗决定努力自己给孩子足够的母爱后,对于其他的孩子就不多说话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又不是圣母,顾不了那么多。 不过长孙颖没多想,李治却想到一件事,“对了,忠儿几岁了?” “五岁。”长孙颖看着这个不负责任的爹,默默的吐槽果然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不计数啊。 “也该开蒙了吧?”李治摸了摸下巴,“反正崇文馆空着,不如把他送过去。” “他才五岁,”长孙颖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就反驳,“还小的很呢,不急!” 唐人的习惯是算虚岁的,而且是过年就加一岁,所以李忠实际年龄就四岁,属于送去幼儿园都嫌小的年纪,李治竟然现在就打算把他丢到崇文馆那种地方,长孙颖怎么可能同意。 崇文馆说起来也可怜,虽然名义上是太子私人学校,但是等它建立起来后,李成乾早就读完书了,后来临阵换将,李治也都过了专心念书的年纪,主要都忙在朝政上,只是偶尔过去听讲课而已,所以崇文馆的那帮人盼着太子,只怕比深闺怨妇还要怨。 李治说这个话,一来是想给崇文馆的人找点事做,二来却是想把李忠从长孙颖身边踢出去。 当初把他抱来给长孙颖,是因为李治觉得自己不在时长孙颖一个人呆在宫里寂寞,有个孩子在跟前热闹些。但是如今长孙颖自己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李治担心再放个孩子到她跟前会累到她,所以就想找个借口把李忠接走。 “都五岁了,不小心,有谁一把年纪还在父母跟前晃悠的。”已经成年却仍然住在父亲屋檐下的李治说这话时一点都不脸红,理直气壮的训着长孙颖,“自古慈母多败儿,把他放在内闱对他不好,扔出去练练胆子对他是好事。” “你是怕我太累?”长孙颖猜出他的意思,难得固执的对他摇摇头,“这孩子早晚是得送出去让他们独立,但不是这个时候。我不怕累,你不要送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今天JJ一直发不上去,所以就从下午六点多开始一直刷,后来刷腻了就一边刷一边看视频去了…… 转了好几圈都以为没有发成功,就去看电视了……看完电视才发现试验的一次竟然发成功了……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第133章 启发 李治的打算长孙颖明白,只是她却不打算遵从。 她这人有股倔性,虽然这孩子不是她处心积虑的抱过来的,但是放到她手上,她的责任心就不允许她半途而废,随随便便的将着他丢出去。 他既然叫了她一声娘,她便要担起娘的责任。 哪怕他不是她生的。 李治罕少遇到长孙颖反驳自己决定的情况,所以愣了一下之后,听懂长孙颖话里头的倔强,忍不住问她,“你就不怕养了个喂不熟的?”。 要不是有太多前车之鉴,他也不会从现在就想着要把李忠搬走了。 “若是抱着这个想法,那最初就没把着这孩子当自己人,最后又怎么能怪人家起了异心?”长孙颖听着这话,苦笑了一声,然后却是拍了拍李治的手,“比着其心必异这种念头,我更愿意去相信将心比心的说法。” 她既然能用耐心将着李治这般冷情的煨热,那她就不信自己养不好一个孩子。 “好吧,你试试吧。”李治虽然不赞同她的想法,但是琢磨了下,觉得既然有自己在,这个儿子乖巧也倒罢了,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有着他在也翻不了天,没必要为这事儿让她不开心。 有了李治这句话,李忠就不用移走了,不过儿子们的教育倒是真的提醒了李治。李忠都已经五岁,其它几个也差不了太多,给儿子们请师父来这个问题很快就摆到了他的眼前。 大唐才立国不久,还没有现成的成例,连崇文馆都是近修的,他要比照下父辈们基本不可能。当初自己几个哥哥出生,父亲正在跟隐太子掐的正狠,哪里管得了家事,都是母亲料理的。等着父亲登基为帝,又要平定世人的口诛笔伐,又要治理国家,后宫事宜还是母亲打理,父亲完全没有操过心。等着父亲回过神来,已经是母亲病殁了。那时后宫诸子已长成,九岁以上的都被打发去封地了。没有去封地的则是给了一套包括奶妈奶娘以及长史詹事等的班子就丢出宫了,具体学的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回忆父亲的经历,李治深刻的领会到有一个贤内助是有多么的重要了。要是王婵有母亲一半的体贴能干,自己也不用自己思考问题。 不过事情已然成既成事实,在着没有换老婆的打算下,李治觉得这件事还得跟王婵商量商量,订出个章程来,等着以后几个孩子就照搬,也免得自己忙碌顾不上时,让几个儿子被教的走了形。 想想自己兄弟里的那群饭桶,争皇位时他当然很高兴那些人劣迹斑斑无法跟自己竞争,但是若想到自己的儿子都变成那样的酒囊饭袋,他却十分不乐意了。 他不求儿子们有多出色,但起码不要祸国殃民啊。在他那些兄弟中,性好奢侈,喜好歌舞,游猎无度,这还算是小节,虽然不大好,但是皇家也不至于养不起。但是那帮游猎践踏百姓田亩,强掠民财,残暴弑杀,就是品行问题了。至于谋杀朝廷命官,意图谋反之类的,抛去大逆不道不讲,单是没人没兵都敢如此,这简直就是智商问题了。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会做出这种事,李治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父亲教育孩子的方式,他是不打算参照的,得自己另想出一套。 没有定制的坏处是他现在无法照搬,想要参考都没个例子,但好处却是他喜欢怎么办就能怎么办。李治琢磨了下,觉得这种状态也不讨厌,所以就兴冲冲的去找王婵了。 ** 李治到王婵那儿去时,王婵颇为意外,因为说起来心酸,虽然她身为太子妃,李治却已经很久都没有夜宿在她这里了。 说道这个,王婵也知道这是自己作的,想当初刚嫁进来时李治对她还是很感兴趣,但她自矜身份没有主动亲近,等后来回过神来,李治却已经对她没有兴趣了。 这么多年,王婵一直在弥补自己年轻时的错误,每一次李治过来都很热情,但收效甚微。李治对她也没说不好,至少不管萧良娣怎么怂恿,他都未有*子之举,王婵的太子妃之位还是稳若磐石,但两人就是亲近不起来。 原本长孙良娣怀孕,王婵虽然略微拈酸吃味,但是一想到可以空余不少时间给自己,便也有些窃喜,甚至还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跟李治多亲近亲近,怀上个孩子。但谁知道有这打算的不止她一人,萧良娣一天几乎占据了李治所有空余的时间,她这里基本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结婚这么多年,后宅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出世,但王婵肚子却没有半点动劲儿,显然不是李治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的毛病了。家里头为此急的不得了,母亲已经来了好几次,偷偷的给她送医送药,就想将着她这毛病治好。她一边喝着苦药,心里头想的却是,就算自己再努力,太子不来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李治过来,王婵的态度却跟以前有着天壤之别,热情的不得了,围在他身边打转,亲切的问道,“殿下要用饭吗?还是说用茶?” 看着王婵的热情,李治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却又刚在长孙颖那里吃了饭,于是想了想之后只能说,“用茶吧。” 他知道王婵的企图,但是偏巧他很不喜欢王婵这种热情,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她们而言像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当初萧良娣也是这样,承欢邀宠,看上去十分十分爱自己,但是一旦怀了孩子,却立马捧着肚子将他隔的远远的,生怕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伤了她的孩子。 萧良娣觉得那孩子是她自己的,虽然她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是她将李治隔离开,如获至宝的保护着那孩子的架势,让李治觉得自己被排除再外了。 宫中的女人都是这般,儿子永远比男人重要。在自己的家里,李治刻意的在忽略这个问题,想当做是普通的一家人友爱,可是这些女人们一些无心的举动,总让他想起这个残酷的事实。 于是,心情变糟糕了起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仍然喜欢去长孙颖那里的原因,因为长孙颖从来都不会做出暗示着“你这样会伤到孩子所以离我远点”的举动,她并不避讳他的亲近,甚至她还比以前更爱向他撒娇,告诉他哪里不舒服,让他摸她的肚子,以及浮肿的手和脚。 他第一次知道女人怀孕是这么辛苦,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跟她的孩子在一点点变化。 这让他在孩子还没出世时,就无比的喜欢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不在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护身符,更是他们的宝贝。 李治心里头想得多,但是面上却什么都没露出来,他从小就练就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王婵是没可能看穿她的伪装的,还以为自己这次终于作对了,所以喜滋滋的让人准备工具,然后夫妻俩就在这窗前烹茶夜话。 李治一时没想起要怎么开口,所以就专心的看王婵烹茶。王婵是世家女,茶艺是必修科目,所以做得十分漂亮,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只不过李治看着看着就想起了长孙颖,然后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长孙颖的茶艺可不怎么样,当初他让她泡茶时,错误多的让他从头笑到尾。后来送她去薛婕妤那里学,架势是全了,步骤也都对了,但问题是气韵却少了几分,始终算不得好。 若仅仅是这样,她的这件事倒也不用让他留心了,但问题是长孙颖知道这个毛病之后,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埋头苦练,也没有自暴自弃放之不管,却是重新弄了另外一种茶。 长孙颖的茶,与着他所见的茶颇为不同,食用方法也很简单,沸水一泡即可。李治笑她粗鄙,她却还振振有词“平常泡茶多麻烦,你案卷劳顿之时,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慢慢去烘烤碾磨,这样沸水泡开,既方便快捷又不占地方,难道不好吗?” 李治不得不承认,长孙颖说的有道理。她自诩为“简易版泡茶”的方式被传授给他身边的小太监后,李治发现自己的生活中喝茶的次数多了很多,喝得却都是她做的新茶。初觉得味道单薄,但是日子久了,却从中品出茶本来的香味。 就如同她一样。 长孙颖的做法也个李治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当一件事做不好时,除了发奋努力以及自暴自弃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走,那便是换个法子,想方设法以己之长,度人之短。 自从太子之位无虞,而父亲越来越病重之后,李治的权利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他开始能查阅旧日的卷宗奏折,也从另外一个方面更加深入的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解,比较,思考,然后他越来越沮丧的发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差距,论兵,自己不如父亲;论民,自己不如父亲;甚至论如何招揽人才,笼络人心,震慑臣工,自己仍然不如父亲。 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李世民就像是一把光芒四射的宝剑,虽然他也曾做过许许多多的错事,也曾有每个人都有的弱点,但是他身上的光芒却是无法掩盖的。 而李治长在深宫,极少离京,与大臣并无接触,当他开始真正考虑自己作为一个太子,作为一个皇帝该如何时,他感觉到了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胜过父亲。 直到,长孙颖给了他启示,让他心中的大石骤然落下,开始朦朦胧胧的明白,自己该如何前行了。 “怎么了?”王婵一边煮茶,一边就在偷偷的看李治的动作,见着他忽然发笑,又忽然蹙眉,还以为自己那里做错了,当下紧张的停手看着他。 “没,没什么。”李治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吩咐她,“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基本上都架空了,大家不要追究哈哈。 两个人在一起,都是互相影响的,要是没有这种交流,那渐行渐远是必然的。 以及,我真心相信将心比心。你如果觉得这个孩子长大肯定跟自己离心,而防备他,那么在日常中不管再伪装,总会让人感觉出来,这样长大了真的跟你离心,跟你的儿子争斗,那也算不了什么了。 ☆、第135章 苦涩 王婵煮好了茶,李治喝了一口之后,就放在了手边。 不是不好,只是他的口味不知不觉被长孙颖改变了许多,如今再喝这种,不免觉得有些味重,并不是十分喜欢。 “我煮的不好?”王婵殷殷的看着李治,目光中难掩失望,而李治则是随意的笑了笑,然后点头,“挺好的。” 只是他却不愿意再端起那碗茶。 “殿下今晚过来有什么事情。”王婵低着头坐在那里,一颗心已经渐渐变得冰凉。 终是生疏。 “也没什么别的事,”既然她问了,李治也就不客气的回答道,“只是今天在路上忽然想到孩子们,便过来问问你打算怎样安排?” 孩子们?王婵听着这个词很陌生,一下子都没明白李治的指向。她跟李治并没有孩子,说什么孩子的事儿啊? 不过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意识到是在说李治的那三个儿子时,顿时一股悲凉弥漫上心头。 她没想到自己跟李治第一次关于孩子们的聊天,竟然是在聊别人的孩子。 “哦,萧良娣她们不是领的好好的吗?难道有人克扣了大郎他们的份例?”王婵想来想去,也只觉得只有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这倒没有,”李治听着她如此回答,话里头便不免有些失望,因而语气便带了些严厉,“大郎都那么大了,你难道就没又想到为他请师父开经筵的事情?” 王婵一愣,她的确是没有想到。不过一来孩子还小,二来都不是她的孩子,她操什么心,所以回话的语气就有些冲了,“他们都有各自的娘,我连面都见得少,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王婵说的是事实,她一直总为自己生不出儿子烦恼呢,年纪又没大到见到孩子就溢出母爱的地步,所以对着李治的几个儿子都是爱见不见的。萧良娣又把自己儿子看的特别紧,仿佛靠近王婵孩子就会遭遇不测一样,王婵跟她两看生厌,所以基本上属于没事儿就不叫那母子俩到跟前来。 如果再过上十年,王婵或许还会有点主母的意识,或者在李治面前也学会了伪装,但是如今她世家小姐的骨气仍在,李治这几次也算是触到了她的逆鳞,所以她直接脱口而出的抱怨了。 李治听着这话,却比她更愤怒。 李治原本觉得,她身为主母还用得着自己来提醒她这件事已经是失职,如今还听着她这样反驳自己,当下就火大了,“就算他们各自有生母,可你毕竟是他们的嫡母,竟然说出这种话来,真真是令人失望。” 以李治的脾气,就算是发火也很少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所以“令人失望”就是极重的评论了。 王婵坐在那里,看着李治,脸色刷的一下一片苍白。 “你这样连几个孩子都看顾不好,又有什么资格去做万民之母呢!”李治丢下这句话之后,更是不愿意给王婵留半点掩面,直接就拂袖而去了。 宫女们都在外间候着,给他们小两口一点说悄悄话的余地。原本看着李治进来时情绪还好,可谁知道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间传来了李治的训斥人的声音,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着殿下怒气冲冲的振袖而去,只留了太子妃一个人屋里头。 这是吵架了?宫女们面面相觑,刚才来时好好的,还以为殿下为留下来,怎么这就翻脸了。 众人在外面面面相觑,没有得到传召,竟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只听着里面传来嘤嘤嘤的哭声。 最后还是有人听不下去,悄悄叫来了早已睡下的奶娘,奶娘急匆匆的赶到屋里头,结果刚一进门就被王婵扑到了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奶娘搂着她,慢慢的哄着,过了许久才听清王婵哭诉的事情始末,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怎能如此对我!他怎能如此对我啊~”王婵抱着奶娘,哭得整个人都在打颤,奶妈知道她的苦楚,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起,最后只能陪着她一起哭, “娘子,这都是命啊。谁叫咱们身为女人,又谁叫你嫁入皇家呢。” ** 李治离了王婵那里,恐晚上再过去长孙颖那里惊到她,于是便在萧良娣那里歇着了。 他知道萧良娣在背后有小动作,也谈不上多喜欢萧良娣,但无奈萧良娣在他面前的确是很会做人,他来的时候伺候的他很舒服,况且人也长得漂亮,所以长孙颖那便不方便时,他便都住在这里。 至于真心,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多真心?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懂得因为稀少才可贵,所以便也不会有不必要的幻想。 萧良娣原本都睡了,忽然听得李治过来,那当真是又惊又喜,忙起身来招呼他。见着他脸色不悦,也就没有多说不该说的话,只是服侍着他睡了。 李治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将着跟着王婵的不愉快忘记了,他一天的事情还多着,哪里有功夫跟后宅的妇人生闷气,只是自己在心腹中找了一人,让他去调查下京中的名师,列出一份名单来。 他如今搞那个教学,随着第一学期的成果摆上案头,也都证明了并不是越有学问的老师就能教的越好。孩子们就跟小树苗一样,稚嫩的很,能接受的营养有限,要是大桶的肥料浇上去,说不定就被冲坏了。 所以,这老师的问题还得从长计议,多找几个不同层次的。 除此之外,这事情也得跟皇帝说一声。 李治盘算好了,便找了个空闲给李世民说了。听着李治想给儿子们在东宫开辟一处学习的地方,并且想将诸兄适龄的孩子都接到京城来一同接受教育,李世民对此表示了肯定。李治此举,一来显示友爱,毕竟藩王在封地上能给孩子请到的老师不如京中的,将着那些皇族少年召集到京城培养他们,可见太子对于诸位兄弟的关心。二则这也是隐形的人质扣押计划。李治说是将适龄的孩子送进京,但如何算作适龄,那还不是由着他自己说。虽然眼下没有那个王爷长了一张谋反脸,但相对而言,王爷在地方上有兵有权总是让皇帝担心,那不如把着他们的儿子都押在这里,多少可以会令有不臣之心的人投鼠忌器些。 除了这些,其它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皇孙们被教的奉公执法,不用天天被御史弹劾,皇帝也可以少几桩烦心事;跟着他们的父亲相比,这些孩子显然更容易洗脑,将着他们放到身边,将着他们培养成铁杆,将来再将着他们放出去,让着他们替了各自父亲的差事,李治在太极殿上也睡得安稳些。 “你觉得好,那就去做吧。反正崇文馆原本就有文馆之职,只是这些年忙碌,我无暇顾及此事,人员从来都没有满额。”李世民病了之后,跟着李治的关系倒是融洽了许多。也许是感觉到时日无多,他便不再阻止李治执掌权柄,也不似以前那样总敲打他,反而开始手把手的教着他如何处理政务。 “父亲,伯父他们的封地也有好些年没有增加了,”见着父亲同意了自己的教学计划,李治心中一喜,顺势便说出了另外一件事,“不如今年再加点吧。” 这也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了,他既然要了人家儿子过来,然后再赏些封邑过去,这样之朝廷内外看得到的是太子的仁厚,至于诸王,那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嗯,”太宗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加多少户?” “三百户如何?”李治想了想人数,觉得这个数额差不多了。 李世民听着这话,摇了摇头,然后让他扶着自己坐起来,“你既然要赏人,就不要如此小气。你的叔伯们加到一千二百户,兄弟们加到一千户吧。” “这,”李治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就说,“也太多了吧。” 宗室人数众多,如今再这般赏赐,只怕跟着他们相近的几个县州赋税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不是每个人都赏,用得上的赏,”李世民看着李治这样子,知道他是初当家舍不得,便拍了拍他的手,“为人君者,要目光远大,不必锱铢必较,否则那跟个土财主有什么两样了。” “是。”李治低头应道,心里头却叹了口气。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他当了家,便知道前年征高丽的窟窿还没补上,去年又给西域数百个部落的头领赏赐。如今还在应部落头人要求修建天可汗道,沿途要修建六十八驿,而皇帝本人又因为要养病,又重修翠微宫和玉华宫,一笔一笔,可都是往着兜里头掏钱啊。 “那我就按照这个意思去拟旨,以父亲的名字发出去。”李治无奈归无奈,可子不言父过,也只能默默的忍了。 “不必了,加封的事情,”李世民略微一想,便摇头吩咐道,“就按照你的名义去做吧。” 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多久可活了,李治如今,也该收拢些人心了。作者有话要说:王婵的苦涩其实很容易理解,拿着我们自身替代,对于丈夫跟别的人生的儿子,睁只眼闭只眼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怎么可能将心比心。 但是从着李治的角度,他要求王婵的事情也没错啊~哪个皇后不是把着皇帝所有儿子都安顿好的,哪里能分什么你的我的…… 所以王皇后真心是苦逼……历史上所有无后的皇后,都不得不面对这种事。所以那些当真要做贤后的,不是圣母到极点,就是打碎牙和血吞了…… ☆、第136章 示威 第二天李治一走,萧良娣听到他是从太子妃那边儿过来的,顿时笑逐颜开,整个人都欢乐了不少。 “去了她的屋里都留不住,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萧良娣对着亲近的心腹议论道,“我看八成是她那臭脾气又惹着了殿下,长此以往,要殿下不厌恶她才怪。” “娘子说的是,她也就是比咱们早进来了一时半会儿而已,要论人品,要论长相,她哪里比得上良娣一个指头。”萧良娣左右的人知道她的心思,当下也是毫不大意的嘲笑王婵,“依我看这位子合该是娘子的才对。” “瞧你说的那话,好像我是多想一样。”萧良娣白了一眼自己的侍女,不过片刻后自己也笑了,“哎,不是我自夸,这宫里头比我漂亮的,没我知情知趣,比我知情知趣的,那家世却又实在是提不起来。” 侍女知道她前者说的是王婵,后者说的是长孙颖,于是当下也附和道,“就是,长孙家说好听点那叫世家,可还不是蛮夷出身。想当年咱们萧家显贵的时候,长孙家怕还是在北边放牧呢。” 这丫鬟是萧良娣从娘家带来的,也是萧家人,所以说起这话来实在是有底气。萧家从西汉丞相萧何算起,历经八百多年,是世家中的超级世家,与着王卢相比都豪不弱气,何况于长孙氏这样的“新贵”? 别说长孙颖是庶女了,就算是嫡女,那也是“暴发户”,占着跟皇家是亲戚的缘故发迹罢了,实在是不值一提。 “就是。”侍女顺着萧良娣的意思往下夸,“所以依我来看,将来这皇后的位置,早晚是您的。” “就你胡说!行了行了,替我挽发吧,这事情要让别人听到了,可又要笑话我了。”萧良娣嘴上骂着,可是心里头却极其享受丫鬟的恭维,当下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工作。 因着有这一出,所以等着武媚娘来拜见萧良娣的时候,萧良娣整个人比以往还要和蔼,跟着她说说笑笑之后,便问她打听可是知道昨晚太子妃跟太子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将着太子半夜气走了。 说来也可笑,萧良娣跟着王太子妃不合,但是却偏偏手伸不进去,想要打听那便的消息也是难上加难,竟然不如武媚娘一个小小的女官。 “这个不大清楚,是太子妃跟太子私下里说的,没人在跟前伺候,只听着太子殿下发怒时说了什么不慈不孝,枉为人母的话。”武媚娘微笑着坐在萧良娣面前回答道,她知道自己能坐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会做人,更是因为自己有用。 她身份低微,所以与着太监宫女交好也不会引起上面人的防备。她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阵营,所以就算是小宫女小太监们找她抱怨也不会对她有提防之心。综合这种种好处,她才能在后宫结起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探听着各种消息。 她接近萧良娣是无奈之举,这个女人又高傲又没脑子,出手却偏偏十分大方,虽然武媚娘并不十分贪财,可在这宫中做人情总是需要钱的,所以便不得不过来一趟。 “哦,原来是这个。”萧良娣听着这话,笑容更盛了,“原来是为了孩子们啊,难怪殿下内心焦虑,大娘子的确是有些疏忽儿郎们。” 萧良娣懂得王婵的心气儿,所以她做出那种事一点都不意外。反正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李治这句枉为人母却说得让她心花怒放。 这说明什么?说明王婵对于李治最大的意义,已经快消失了。 李治不喜欢王婵,却又让着王婵坐稳正妻的位子,就是因为她能当个好主母。但如今李治都觉得王婵不能做好主母,两人又没有情分,那把那位置上换个人,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如今能换上去的,也就是自己了。 因着武媚娘带来了这个消息,所以萧良娣很满意,等着她临走时赏赐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连着陪武媚娘过来的小宫女都喜滋滋的说道,“萧良娣好大方啊。” “心情好,手头自然就松了。恐怕不止咱们,很快就有更多的人会感受到萧良娣的大方了。”武媚娘笑了笑,脸上却并无特别的喜意。 她进来过来,就是因为知道太子妃那里出现了问题,所以才过来捡漏,顺便看看萧良娣的反应了。 结果,萧良娣一如既往的令她失望,这个女人太得意了,得意到忘记,在着一墙之隔的东宫,还有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呢。 世家女都是如此的高傲,总觉得有着傲人的家世,其它女人便没可能与她争,但却忘了有时候还是要靠女人本身的本钱来争的。 那边那个无背景无出身无子还能盛宠这么多年,不就是说明了这点。 “我知道了,”小宫女梅儿伺候武则天多年,武则天也对她十分亲厚,所以说话便有些口无遮拦,想了想之后便笑逐颜开的说道,“萧良娣这是为了当皇后而铺路吧。” “你看的出来?”武媚娘倒是吃了一惊。 太子妃因为小心眼儿被太子斥责,那么萧良娣肯定会广施恩泽,混个好口碑。武媚娘知道这点,却不知道梅儿这个傻乎乎的小宫女都看的出来萧良娣的野心。 “切,宫里头谁不知道,萧良娣一直看着太子妃眼红,从一入宫就恨不得把她拉下来自己坐上去呢。”梅儿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不过很快就满怀期待的问道,“您说,萧良娣能不能得偿所愿啊?” 梅儿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个武才人看似不受宠,被派去陪老太妃,可实际上却聪明的很,什么时候都比别人知道的早。 “你一个小丫头都能看得出来,难道那些人还看不出来。”武媚娘笑了笑,却是没有告诉梅儿答案,只是告诫她,“这些话私下里说说就好,别在跟别人说话时带出来,否则太子妃娘娘抓你去打板子时,我可不救你。” “知道了。”梅儿吐了吐舌头,很可爱的缩着脖子不再说话。 武媚娘满意的看着梅儿,她当初挑中这个小丫头,便因为她既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却也机灵的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却是不能多说的。 管教好梅儿,武媚娘自己在那里静静的想着心事,萧良娣的企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她如此野心勃勃,就注定了她永远不可能到那个位置。 原因很简单,太子不会喜欢。 太子表面上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内心却极其的执拗,最讨厌别人的算计和安排,自己的遭遇已经惨痛的证明了这一切,所以面对野心勃勃视他为猎物的萧良娣,他自然更倾向于无用却也无害的太子妃。 况且,一个无子的太子妃,总比一个有嫡子的太子妃好拿捏些。萧良娣觉得她有儿子是她比王婵更适合太子妃的重要砝码,却不知道正是这点,让她注定永远不会登上这个位置。 “咱们的这个殿下,还真是会唬人啊,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得透他。”武媚娘低声轻叹了一句,然后吩咐梅儿,“你等下去找人换些花木,咱们明儿去探望太子妃殿下。” “啊,她都那么不得宠了,咱们去那里寻什么晦气啊。”喜儿一听着这个,下意识的就反问。 捧高踩低是宫中的生存指南,自己这个主子看上去也不是专门做好人好事的啊。 “锦上添花人人都会做,雪中送炭却有几个人抓得住时机。”武媚娘笑了笑,然后命令道,“无须多言,照我的话做便是,最好问问太子妃娘娘的喜好,不要怕花钱。” ** 就在萧良娣跟王婵以及武媚娘等人刀光剑影时,长孙颖的日子却没什么区别,只是该吃了吃,该睡了睡,专心待产。 随着日子的接近,周围人的神经都崩的跟弓弦似得,连着她有时候略微有些胎动,都能经起一阵兵荒马乱。 萧良娣的作,她这里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因为平时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忽然给她和李忠送了一堆礼物,热情的实在是诡异。刘绣等人根本不敢接东西,最后还是长孙颖张了口,才诚惶诚恐的接了过来,不过等人一走立马就送去库房,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多摆一分钟。 “你们真是杯弓蛇影了,不过是些吃的用的,她就算是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你们又何至于畏惧。”长孙颖看着底下人处置那些东西的态度,忍不住发笑。 “还是小心点的好。”刘绣等人劝着,身上却是冷汗一层层的冒。 看着殿下整日里跑过来,便知道他有多看重这个孩子了,要是出了意外长孙颖或许没事,但她们却都得没命了。 刘绣她们要忙活,长孙颖也没反对,只是却吩咐她们,“对了,去打听下萧良娣为何忽然送东西。” 反常即为妖,萧良娣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这会儿这般行事,总该有个由头吧。 这事情还真不难打听,不过半天,被派去的人便回来了,只是看着长孙颖的脸色却不大好,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说吧,她闹得这般满城风雨,就算有个什么事儿我迟早都会知道,”长孙颖颇为意外,难道她一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刘绣问过打听消息的小太监之后,表情也有些纠结,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就是这几天殿下,总在萧良娣那里过夜,萧良娣心情好,便四处赏人罢了。不光咱们就是皇后那里的小郎君,也受了礼物呢。” 长孙颖听着这话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几天李治都没过来,只让人传话,她原本还以为他忙呢,没想到是歇在了萧良娣那儿。 萧良娣这次特别大方的来送东西,怕是示威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想说的,世家这个问题,可不是我们现在所谓的豪门能够比拟的,那不是几代人就能积累出一个世家,而是非常非常多的代……所以用我们现在的目光看,长孙颖跟武则天都算是身份很高的了,但是在着当时的门阀面前,有个当宰相的爹,当都督的爹,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第137章 不安 长孙颖回过神来,看着大家都一副担忧的样子看着她,先是一愣,然后却是笑了笑,“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儿,哪里用你们这么担心,都散了吧。”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治若从头到尾对她一般也就罢了,只是他对她实在是黏糊的厉害,别说她自己了,就是连着身边伺候的人,也觉得李治除了她不会临幸其他人似得,一听着李治去了萧良娣那儿,顿时脸都黑的跟天塌了似得。 让宫女们各自却做自己的事别烦她,落到别人眼中却似乎带了几分强颜欢笑的样子,所以等着下午玉钏陪她散步时,便话中有话的劝着她,“阿颖啊,咱们做女人的要懂得知足,你看你现在,孩子都有了,已经比常人幸福许多,切莫再多想了,虑极伤身啊。” “娘,你在说什么?”长孙颖莫名其妙,反问了一句。 玉钏看着她这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叹息,却是默默的扶着她说道,“男人嘛,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何况他还是太子。虽然你现在得宠,但千万别恃宠生娇,做出什么妒忌的事情惹他不悦,那可就划不来了。” 长孙颖先一愣,然后无奈的说道,“你是说萧良娣的事情。” 她说她不介意,硬是没有人相信,仿佛非得她哀天怨地才正常似得。 “是。”玉钏扶着她,幽幽的叹了声气,觉得这些话自己不跟她说,也没有人会给她说,于是便不管女儿爱不爱听,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次虽然说太子殿下将着曦儿拒之门外,但是给他送女人的人不止一个,他看不中曦儿,却未必看不中其他人。” “他不是那种人。”长孙颖辩驳的很无力。 “你们还年轻,现在好着便觉得一切都好了,可须知想要好一世可难着呢。”玉钏看着女儿,心酸的想起自己的过往,忍不住感慨,“这天底下,谁跟谁还没个三年五载的亲热时光呢?他身边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端正贤明,别做出让人厌恶的事情。这样,” 看着女儿询问的眼神,玉钏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沉痛的说道,“这样就算你们某天没有情谊了,他待你还有一份敬重,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长孙颖开始还觉得是母亲爱操心,总想着些有的没的,但是随着玉钏说着说着,她的心却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因为她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许久之前,她也是如同母亲这般小心翼翼,想着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就够了,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却恨不得把他占为己有呢? 萧良娣的事情,她不生气是因为她觉得那两个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他还是自己一个人的。 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自大的呢? 像是从前,只觉得自己能过得好就好。可是如今,她只要一想到如果有天两人恩爱不在,她就觉得那样的日子没什么乐趣了,生与死又有何妨? 这种想法,好可怕! “阿颖,阿颖,你怎么了!”玉钏扶着长孙颖转圈,本来是为了开解她,可是长孙颖越走眉头就越簇到了一起,忽然就捂着肚子不动了,她一下子就被吓到了,赶紧扶住女儿叫唤了起来。 “不知道,肚子好疼。”长孙颖捂着肚子站在原地,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在死命的折腾。 “快叫御医,快叫御医!”玉钏扶着长孙颖的大叫惊动了在不远处守着的人,专门在这里照顾长孙颖的奶妈经验很丰富的宣了御医之后,又赶紧派人去请李治。 “别。”长孙颖直冒着冷汗,却还是抓住了奶妈的手,然后咬牙坚持的说道,“我不要紧,殿下有正事要忙,别打扰他。” “可是殿下吩咐过,有事情一定要告诉他啊。”听着长孙颖这吩咐,奶妈却是十分犹豫。 “不许去!”长孙颖厉声说道,嘴唇都有些发白,“要不然我就不见御医了。” “好好,”奶妈见她犯起倔来,御医跟李治只能宣其中之一,于是只能同意,一边赶紧扶着她躺下,一边则是飞快的去找大夫。 到这个月份了,偶尔疼疼也是正常,希望千万别出什么大事。 ** 长孙颖醒来的时候,就看着李治在她床边坐着看东西,眉头皱的老紧,一副不怎么愉快的样子。 “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不高兴了?”长孙颖一见着他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来,伸手想要将他眉间的轻愁抹平。 李治被她惊动,转过头来看着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并没有笑。 “怎么不叫我?”李治抓着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磨了磨,然后问她,“不是说过了,叫你有什么事都命人去通知我嘛,今儿下午疼怎么都不说一声。” “我这月份,动不动疼是正常的,哪儿能每次都叫你。太医来了,开了药,喝了睡上一觉,不就什么都好了。”长孙颖抽了抽,没有将手抽出来,只能任他那么握着,然后风淡云轻的说道,“你还有正事,我帮不上忙,再给你添乱,让别人知道又该说我不懂事了。” “有谁给你气受了?”李治听着她这话话中有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瞧你说的,有谁能给我气受。”长孙颖撇撇嘴,努力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笑着说他,“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一个孕妇都爱疑神疑鬼。我真的是不想打扰你。” 李治看了她半天,确定没有问题后,便也放松了,疲惫的叹了声气,“幸好你没去,今天传来就许国公不好的消息,耶耶心情不好,我跑了一趟高家,也才回来。” “哦,”长孙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不是我也该派人去看看。” 许国公即高士廉,他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舅舅,也是李治的舅老爷,既是朝中重臣,又是重要的亲戚,他的亡故会给朝堂带来巨大的变化,难怪李世民心情不好。 “你就不必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长孙夫人,这个时节刚好送你那个妹妹出宫。”李治隔着棉被拍了拍她,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脸,“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我丑,不敢让你看。”长孙颖心想这个男人可真心细,她忽悠的说道,不过真当她努力抬头往下看,却发现自己连自己的脚趾头都看不到,只能看见中间那个圆滚滚的球时,话中的沮丧意味便不由自主的真了几分。 “噗,”李治一下子被她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好像你平时多么好看似得。” “我不好看吗?”长孙颖抬头望他,心里头有些失望。她虽然不过分的注重容貌,但是周围人的夸奖却不绝于耳,她可不止一次听人说她比长孙皇后长得好看呢。更有人说,若是她的姿色弱上几分,萧良娣就睡得安稳多了…… “还行吧。”李治继续捏着她的腮帮子,然后笑的很开心的说道,“不难看就是。” 她引以为豪的相貌在他这里就只有一句还行,长孙颖别提有多难过了,顿时扭过头去就想转身。李治手掐了个空,当下傻乎乎的问她,“哎,这是怎么了?” “躺累了,我想换个姿势。”长孙颖怏怏的说着,心里头却十分想哭。 人家好歹是年老色衰恩驰,可她这分明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节奏~ “哦,换个姿势挺好的,我帮你。”李治也知道孕妇不能总是一个姿势,躺久了会累,所以半分都没有发现她的赌气,还傻乎乎的动手帮忙,直接把她翻成了脸朝里,“好了,这样舒服些了吧。” “嗯。”长孙颖应了一声,然后赌气的说道,“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急什么,还有点时间,我也困了,刚好歪一会儿。”李治大大咧咧的说道,然后直接脱了靴子和外衣,直接跨过她就躺在她的里侧。 “你,”长孙颖跟着他脸挨脸,被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却被他的手按住了肩头,见着他打着哈欠哄孩子似得说道,“好了,别跑,陪我歪一会儿。” 长孙颖其实刚睡醒,一点儿都不困。不过看着他的脸,她犹豫了半天,还是乖乖的躺下了。 李治是真累了,脑袋挨着枕头不过片刻,便睡意朦胧,似乎就要睡过去了。长孙颖用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的问道,“你那天怎么宁愿歇在萧良娣那儿,也不过来啊。” 要是他清醒着,她是万万不敢问出这种话的。 长孙颖问出口,便没指望得到答案,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李治竟然回答了,“那么晚,过来又要折腾你起身,还不如随便找个地方睡了呢。” 长孙颖听着这话一愣,一股暖意流过心房,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不再问话,李治便也不再出声,闭着眼睛在那里躺了一会儿,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她在那里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抬起手拍着他,“好好睡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孕妇么,胡思乱想是正常的…… 默,最近失恋了,所以一直很消沉。拍脸,不过日子还要继续,所以,还是好好写文吧。 ☆、第138章 灭国 李治醒来后,就又匆匆忙忙的走了。这些日子他着实不轻松,李世民的病虽然好了些,但是精力却大不如前,所以就命令文武百官直接上疏给李治,所以李治基本上已经相当于开始进入实习皇帝的阶段了。 不过李治如今虽然累着,但心里头却十分乐意。人虽然瘦了一圈,但是眼睛里却似乎有火光在跳跃一样,明亮的灼人。 对于男人来说,权利是天下最有效的兴奋剂了。 “听人说,陛下如今迷上了丹药,整日里跟着胡医们厮混,轻易不见人呢。”刘绣陪着长孙颖说话时,解释了下李治为何如此忙碌。 上次的事情,也算是给她们这里的人都打了个预防针,所以这群小丫头们对着宫里头的动向十分的警觉,开始有意识的收集各方面的消息。长孙颖也不排斥她们这般做,她本来就是在宫外居住,若是再不注意收集那边的消息,那岂不成成了聋子瞎子,遇到个事儿也没得警备。 “胡医?哪里来的胡医?西域的?”长孙颖对这个倒是挺有兴趣的,皇帝沉迷丹药是早几年就有的事了,但是像这般痴迷的,却还少见。 “这回可不一样,听说是南边来的,”刘绣想了半天,知道看着盘子里的糖果才想起来,“对了,就是产糖的那个地方?” “天竺?”长孙颖愣了片刻,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对啊,就是来自于天竺的胡医。”刘绣等人点点头,“还是王长史送来的呢。” “王郎将?”听着这个名字,长孙颖本能的就有些过敏,刘绣看出她的想法,当下就摇头说,“不是那个王家。” “哦?”长孙颖对此十分意外。 “他也姓王,但不是太原王氏,而是洛阳王氏,算不上什么世族,只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所以官位不显。”刘绣似乎对着这个人所知甚多,当下侃侃而谈,“是鸿胪寺的郎将,先前被派出使过天竺一次,今年是第二番出使天竺。” “所以,他回来就带回了一帮胡医?”长孙颖觉得这倒也不意外,本朝的对外交往十分频繁,跟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国家都有着外交关系,所以鸿胪寺真心还是个很忙的地方。大唐每次派使节出使国家,会带上一些礼物,同时回来时当地的国王也会带过来土特产,有各种珍惜的物品,当然也有工匠奴仆。 “这回可不一样,”刘绣摇了摇头,“听说是王郎君一人灭一国,带回的奴隶中有胡医的,被陛下征召了去。” “一人灭一国?”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吸了口气,当下好奇起来,“你是在吹牛吧?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一个人消灭一个国家这种事情,你当他是神仙,会撒豆成兵啊。” “这可是真的,献俘在承天门外,大家都看到了呢。”刘绣不服气的辩驳着,长孙颖见着左右都点头,于是便对这故事有了兴趣,当下示意她们,“说来听听。” 王玄策破天竺的故事,说来就话长了。这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战争,一则大唐没有打天竺的计划,二来这人,其实压根儿就不是个武将,他是个文臣。 自从玄奘出使西域回来之后,大唐就跟天竺有了交往,王玄策当时还是鸿胪寺工作,所以就跑过一次天竺。去年皇帝收到了那边的朝贡,想要向四方扬威,于是又调已经成为太子右卫率长史的王玄策再跑一趟,出使天竺。 古代的交通是非常不便的,从印度到西安,在后世可能飞机一两天,火车十几天的就到达了,但是在着这个靠牛马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地方,走上大半年是很正常的。使者从天竺到长安要大半年,王玄策带人去天竺又是大半年,这一来一去,等到到了的时候,派人向大唐朝贡的国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国王被人杀了,大臣谋逆造反,自立为王,已经建立了新国都。 理论上,这事情跟大唐没什么关系的,大唐这会儿已经有一堆小弟要料理,哪里顾得上邻居家的孩子?所以面对这种骤变,唐方最高的决策者王玄策打算要么就直接把东西给新国王,交换国书完成出使任务回家;要不然就带着东西直接回家。 可他万万没想到,中天竺的新国王有这么脑残,或者说大唐的威名实在是太可怕,刚刚造反成功的新国王看着邻居派来的使者,手一抖,竟然派人出兵把王玄策一行人给围住了,打算把他们消灭在这里,不叫自己篡位的消息传出去。 如果换做其它朝代,一帮由文臣组成的出使队伍大约就当真会被这个脑残国王给当场灭了,但可惜,新国王实在是小瞧了唐人的战斗力,他不但没有灭掉王玄策一行人,还让王玄策给跑了。 出将入相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词,经常会被拿到嘴上说,但是历数中国各朝各代,当真能做到上马平天下,下马治天下的宰相,基本上都出在盛唐一代。唐人善文尚武,精神中自有一股蓬勃之气,所以就算是文臣,大多数也都有着一身不错的骑射功夫,因此就算是在重兵之下,王玄策仍然在着随从的掩护下给跑了出去。 他跑出去之后,并没有回长安哭诉,而是想办法找回场子。因为这件事情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唐人从来没有这么被周边小国欺负过,若是这个亏他默不作声的认了,那不仅仅他本人的仕途从此中断,只怕在诸国之中,大唐的颜面也荡然无存。 所以,哪里跌了跟头哪里站起来,哪里没了的场子就在哪里找回来。王玄策抱着这种狠劲儿,逃出来转了一圈之后,就把目光瞄到了离着天竺最近的一处地方——吐蕃。 大唐的骑兵骁勇不假,但一则长安山高水长,二则中原的地理环境跟天竺这边的差别很大,到此地未必合用。所以最经济实惠的武器,莫过于吐蕃的骑兵了。 大唐和吐蕃是友邻,文成公主又刚刚在贞观十五嫁过来,如今两家那还是在蜜月期,所以王玄策毫不犹豫的跑到了吐蕃,问松赞干布借兵。王玄策原本以为这事情是十拿九稳的,毕竟唐朝没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说,大唐的脸面也是公主的脸面,为了文成公主在吐蕃的地位,文成公主都不可能不管,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事情还是出现了意外。 文成公主站在大唐这边是没错,但松赞干布这人却很有野心,他与大唐联姻并非是真心敬服大唐,而是想要借助大唐的力量统一吐蕃,然后再徐徐扩张,所以他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给大唐找点麻烦的。 松赞干布接见了王玄策,非常热情的款待了他,并且送了许多礼物给他,作为吐蕃的贡品让他送到长安去,却丝毫不提借兵一事。最后因为文成公主的干涉,不得不出了一千二百人,但仅靠这点兵力想要打败阿罗那顺,却是天方夜谭。因为阿罗那顺的军队,至少有三万以上。 不过王玄策并没有生气,而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接受了松赞干布的“馈赠”,就在松赞干布以为他要带着这点儿人随便打一打,然后回京覆命的时候,却不料王玄策带着人虚晃一招,直接去了泥婆罗,也就是后世的尼泊尔借兵。 王玄策知道,自己一个人以大唐使者的身份去泥婆罗借兵,泥婆罗的国王或许会敬畏他,但是却不一定会同意借兵给他。但是带上松赞干布送的一千二百人,借着松赞干布王中之王的名头,他要忽悠人马就容易多了。 就这样,王玄策东凑凑,西凑凑,在着泥婆罗要到了七千人,然后就带着八千二百人直扑中天竺,与自己的副将蒋师仁一起,凭着高超的指挥艺术,成功的大破中天竺,将阿罗那顺及其妃、子俘虏,另外还俘虏了一万二千多人,迫降了五百八十多所城邑集落。 听完这个故事,长孙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王玄策也真是太彪悍了。 “那圣人有什么封赏呢?”长孙颖好奇的问道,这种灭国之功,怎么也得加官进爵了吧。 “没什么封赏。”刘绣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长孙颖,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的大惊小怪,“不过是天竺那种蛮夷之地而已,平了不是很正常?咱们朝中光是王子就有几十个呢,那一个国也不比一个道大,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正常正常正常……长孙颖脑中回响着这两个字,然后看着一脸习以为常的刘绣,忍不住给着这些土著跪了。 她与着唐人的区别,大约就是不管多久,都没办法习惯这种“天朝上国”的心态吧。 她生活的时代,的确已经很久都没有万邦来朝的盛景了。 ☆、第139章 丧事   大唐不把天竺当回事,一个原因是这地方远,跟着领土不搭界,打了也是丢给别人,除了多几分贡品之外没有别的好处。另一个原因则是天竺这地方的人,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你打赢了一头狼叫英雄,打赢了一头猪,实在很难被人称为豪杰。 阿三的战斗力,在一千年后也没有多大进展,一船人都能将他作为殖民地,千年之前被一个人打败也不是太天方夜谭。 所以,不止刘绣她们那种小宫女来说这事儿不算什么,就算是王玄策本人也没有太在意,在唐人的眼中,只有把着北面的突厥们揍得哭爹喊娘,那才叫英雄。对于农耕文明来说,游牧民族才是天然的大敌,长城为此而建,边塞为此而修,但是历朝历代能跟着游牧民族实打实的打仗,并且将着人灭国的,也只有在唐初一代了。 所以,在着将星如云的初唐,王玄策的光芒就黯淡了许多,他本人的军事成就仅能算作合格了,皇帝因为他没有坠大唐的威风而对他进行了嘉奖和接见,至于其他的封赏就没有了。 实际上王玄策这一仗对于朝局的影响,还不如他送来的那几个胡医。 太宗年轻的时候,还嘲笑过汉武帝求仙问道的事情,但是等到他如今,却也着实没有好到哪里去,对着方士极为迷信。他与汉武帝的最大不同,也许就是他的目光更加国际化吧,所信赖的方士不仅有国内的,还有不少国外的。 王玄策带来的这个叫那逻迩娑婆寐,自称活了二百岁,太宗听了对他十分礼遇,在金飚门内给他设了个医院,让他造延年之药,还命令兵部尚书崔敦礼监视。虽然大家都觉得那个方士是骗人的,但是却没有人敢揭破这个皇帝的新装。甚至李治也以孝顺为名,默不作声的看着父亲这样胡闹。 李世民这样,得了便宜的自然是李治。 长孙颖听了这故事也笑着没有说破,她与李治本是一体,见着李世民精力强盛时李治过的有多战战兢兢,所以如今巴不得李治能尽快掌权,免得李世民活的久了,又对太子之位产生什么想法。 ** “儿子啊,要乖知道不?这几天要好好的,免得让你娘受苦,也不要让我操心。”李治摸着长孙颖的肚子认真的说道,逗的长孙颖一笑,“你跟它说这些他哪里听得懂,该什么时候出世就什么时候出世,哪有你这样商量的。” “唉,真是天不从人愿,”她这么一说,李治也觉得有点傻,遂松开手直接坐到了她身边,然后有些沮丧的说,“守了十个月,就等着这几天,我专门都把时间空出来了,没想到竟然又发生了这种事。” “你这话别让外人听到了,”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一颤,然后却是下意识的就拍了他一巴掌,李治却是一脸无所谓,“行了,我在外面装的都够久了,在屋里头难道还不能说说心里话。” 李治说的这件事,便是指高士廉病逝的事情。这位舅姥爷爷原本就快不行了,后来皇帝派人赐医赐药,看着缓和了下来,却没想到昨日里竟然没了。 不过高士廉如今已经七十二岁了,在古代这个医疗水平之下,他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是高寿,所以家人并不意外,只是有条不紊的布置丧礼。原本只要按程序走就没问题了,但是谁知道皇帝却忽然插一杠子,让事情有了转折。 皇帝插这一杠子,便是他自己要去为高士廉哭灵。 若是普通人家,民间自有着娘亲舅大的习俗,高士廉待着长孙兄妹名为舅舅,实为父亲,也当得起他这外甥女婿的一拜,但问题是他是皇帝啊!自古以来都只有臣对君跪的,那有君哭臣灵的,房玄龄一帮大臣当下就被吓到了,房玄龄极力劝阻,但可惜太宗向来擅辩,房玄龄这老实人根本就劝不住他,一不留神,就直接带着随人从兴安门出宫,只奔高家。 长孙无忌正在高府灵堂,听说太宗要来,吓得赶紧出门拦住御马,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方便劝住皇帝了。长孙无忌劝谏说皇帝正在服用丹药,不能哭丧,为什么不为宗庙社稷考虑而自珍自重呢?而且高士廉自己也不愿因自己的死,而让皇帝屈驾前来,所以皇帝回去吧。但李世民不听,最后长孙无忌无奈,干脆跪在道路中央,一副你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的架势,终于将李世民劝了回去。 不过,李世民回宫之后,却始终觉得没有去祭拜有负老舅当年对自己的赏识爱护,于是机灵一动,让着李治带他去高家致哀。 你们说朕身份太过重,会折了老舅的阴福,那我的儿子总该没事了吧?况且这本来就是他母亲的舅舅,若是他母亲在世,定然也会想去舅舅灵前进一柱香的,他代母亲去尽一回孝,有什么要紧? 李世民抱着这种想法,直接就忽略了李治家里还有个待产孕妇的事情,直接就把李治找来,哭了一通之后,将着自己的意思说了,然后要李治“主动”去要求给高士廉哭灵。 李治听着父亲这个主意,别提多郁闷了。高士廉对着长孙兄妹情深意重不假,但是到着李治这里,跟着这个舅公却并无太多的私人感情,因为兄弟三人之中,高士廉明显是喜欢李承乾过多一些,甚至他身体变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李承乾被贬谪,李治对他没有恶感已经是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又怎么可能对他有着李世民那么强烈的感情? 但是,李世民既然张口了,李治就是再不愿意,也要摆出一副哀痛欲绝的表情,跟父亲表示这事情自己也很难过,别说去高府哭灵了,就是去那里帮忙也是应该的。 李治说的是客气话,却没想到李世民当真了,当下就拍板让他去高家帮忙,然后等着高士廉出殡了再回来……李治没想到老爹如此实心眼儿,一口气憋得不行,但也只能乖乖照做。 所以,等回到长孙颖这里之后,他跟着肚子里的孩子嘟囔了半天,无非就是你一定要听话,千万别在老爹不在的时候跑出来,老爹可是要看着你出世呢。 长孙颖原本听说他不在,心里头也都害怕着。因为这也是她头一次生孩子,虽然知道李治就算是在也是在外面等着,但他人在这里总是踏实些,他若不在,万一生产过程中出了什么事也没个人拿主意。不过这会儿被李治这么一搞,她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也拍着他的手笑着说道,“你去不过就是两三日,御医也说了日子还早着,不必担心。” “嗯。”李治应了一声,心里头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 抱怨归抱怨,李治第二天还是穿了素服去高家,他知道这事儿自己不乐意,高家也不乐意。办丧事本来就累人,如今还加上皇帝这样“恩宠”,一方文武百官来高家吊唁的人激增,二来高家还要腾出人手来照顾李治这个太子,工作量顿时激增,男女老少都忙的脸色苍白。 “九郎辛苦了,这几天家里头乱糟糟的,有不周之处你多海涵。”东阳公主亲自过来跟李治赔礼,她是太宗的第九女,驸马就是高士廉的长子高履行,作为宗妇的她在这个时候是必须出现主持大局的。不但所有的女客要归她管,有些皇室宗亲,高履行未必能说得上话,最终还是要她出面。 所以这两天东阳公主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一口饭,基本上都是凭着补品撑着。 “咱们自家兄妹,你就不必如此客气。外面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李治看着东阳公主苍白的小脸,自己也有些无奈。他名义上是来帮忙,但是高家哪里真敢让他做什么,光是他去上一炷香所有人都得跪一次,所以李治也只能躲在后厢无聊的喝茶了。 “幸好有舅舅帮忙,要不然这样大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东阳公主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苦笑着说道,“人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只是高家,诸王公主们送一份礼就够了,并不需要亲至,但李世民既然派出了太子,公主们哪里敢摆着架子不来?于是好家伙,公主长公主加起来就是几十个,面临着这忽然多出来的贵客,东阳公主不得不收拾一片净室给她们用。而诸王虽然在藩地不能来,但是拜着李治先前的政策所赐,世子却有一大把,这些人来吊唁,东阳公主也不能轻忽,于是又拨出一片人伺候这些。 除此之外,那些高官显贵们,就更是不计其数了。至于真正来奔丧的高家本族人,也是不能怠慢,所以东阳公主忙的恨不得能分出十几个身子来。 这被老爹坑了的兄妹俩对视了一眼之后,都泛出了个苦笑,东阳公主对着李治行了个礼,“那您暂且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 “我去看看晋阳他们吧。”李治想了想,然后笑着对东阳公主点了点头,公主们未必各个都和睦,在一起总是容易生事端,有他坐镇会好得多,这也算是间接的帮东阳公主的忙了。 “那有劳九郎了。”东阳公主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引着李治往外走。兄妹俩刚走到廊上,便见着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见着李治腿一软普通一声就跪下了,“殿,殿下,长孙,长孙,” 李治听着这话,脑子嗡的一声,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她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到高家,就想到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 提到高舅舅,大家都只想到他是长孙皇后的舅舅,但素大家大约很少有人知道他跟兰陵王一家子的关系吧。 嗯,点头,就是这样,他们都姓高,其实是一族的。 高舅舅的祖父,就是高欢的从弟,高舅舅祖父、父亲都被封过郡王,他的妹妹,就嫁给了长孙晟,生下了长孙兄妹,所以高士廉本人是北齐的宗室…… 所以忽然就对着高舅舅的美貌有了信心…… ☆、第140章 意外 李治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如今听到那句不好了,只觉得心跳空了一拍,赶紧抓住那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长孙,”那人结巴了半天,才把气喘匀了,然后哭丧着脸报道,“长孙相公晕倒了,前面慌作了一团,殿下你快去看看吧。” 李治听着这话,当下就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 长孙,他才想起来,不止自己家里头有一个,这儿还有个老的呢。 时人皆习惯称宰相为相公,这人说的长孙相公,便是长孙无忌了。 高士廉是个谨慎的人,他的谨慎不仅表现在隋朝时,为了让自己这个北齐宗室不被怀疑,便不与朝中权贵来往;在被贬岭南时,将妻子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将财产分一半给寡居的妹妹。在妹妹过世时,为了不让侄儿侄女的成长有任何阴霾,毫不犹豫的将着侄儿侄女接回家,而且还表现在李唐一朝,哪怕贵为最重要的皇亲,也丝毫不逞强弄能,坚守中庸之道。 说实话,长孙皇后的个性,与其说是遗传自父母,还不如说被舅舅言传身教而养成的。 高士廉这么做,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身受大唐最尊贵的三个人尊重,却没有引起任何同僚的不满,便可见其能了。所以相对于长孙无忌这个能干的外甥,他自己的儿子毫不出色,别人想起来,大约也是高大郎是个好人这种印象了。 所以在高士廉的葬礼上,长孙无忌当仁不让的担任起主事人的角色。长孙无忌父亲早亡,在舅舅家长大,高士廉对他而言就如同父亲一样,长孙无忌的表弟高履行也习惯了由表哥代自己做主,所以没有人对长孙无忌的举动有任何异议。 但是长孙无忌虽然一片热心肠,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小青年了,五十一岁的他不管在哪个时代都算是老人,葬礼事务繁杂,又兼之天热,李世民这个皇帝还不时的弄妖蛾子,所以原本就肥胖的长孙无忌,在前面跟客人说话时,说着说着就晕了。 长孙无忌一晕下,所有人都快吓尿了,高士廉过世皇帝已经疯了一半,要是长孙无忌今天搁在这儿,那可怎么办是好。再说了,高士廉的葬礼上,好歹还有长孙无忌可以站出来寻死卖活的阻止逾越之处,要是长孙无忌都倒下了,皇帝再抽风做出什么事情来,谁拦的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忧谁也没敢说,圣上的身体大家是都看在眼里的,万一两个至亲离去,他受到的打击多半能要了一个老人的命,太子熟悉国家事务才一年,这会儿他是万万不能走的。 所以长孙无忌一倒下,前面的人就赶紧跑到李治这里报告来了。 李治听着是长孙无忌而不是长孙颖,自己心里头松了口气。而东阳公主听着长孙无忌在前面倒下,却是慌了神,当下就连声叫道,“这,这可怎么是好。” “喊你们府中的大夫来,”反正不是自己家人,李治惊讶过后却很快恢复了冷静,有条不紊的命令道,“你们派人拿着我的牌子去宫中请御医,不要说是长孙相公晕了,只说是我这里要用。” 东阳公主是公主,出嫁时的陪嫁中便有御医,眼下就在跟前,可以先叫过来应急。宫中的御医手艺要好点,但是换了别人,想要支使动便得通过皇帝拿条子,李治知道这事儿没有定论下不宜惊动父亲,于是便先拿自己的名义去叫人,等确定结果后才呈进宫里去。 有着李治在这里做主,众人都有了主心骨,当下飞快的跑去拉人,李治则安慰东阳公主,“你先别慌,兴许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先去看看。” “是。”东阳公主应了一声,推开侍女的搀扶,等站稳了,这才引着李治朝长孙无忌晕倒的地方赶去。 李治赶到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被扶到了榻上,屋里头放了一大块冰块,侍女们正在拼命的扇风,比着外面要凉爽许多。公主府的大夫们见着太子来了,连忙请安,李治免了他们的礼后问道,“相公如今如何了?” “可能是暑热,已经派药童去熬药了。”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回道。他们虽然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但还是不敢将话说的太满,所以强调,“不过最好还是让宫中的御医来看看。” “已经派人去请了。”李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长孙无忌,正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自己却是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李治见状心中松了口气,忙走到了床边问候道,“舅舅,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长孙无忌有些茫然,但还是听懂了他的问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夫们见状惊喜的涌了上去,“相公醒来了,殿下且让让,叫我们再把一回脉。” “嗯。”李治应了一声,然后安慰了长孙无忌几句,这才走到一边看大夫们诊治。等着宫中的御医再来,两厢里一会诊,便选了一个最德高望重的来回李治,长孙无忌是因为忧心所致,如今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李治点了点头,这才发现手心湿漉漉的,自己拿了帕子擦了擦之后,劝着长孙无忌在这里修养之后,这才出了门。 他今天总觉得有事情发生,一直不大安稳,这会儿终于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了,虽然来势汹汹,但关键却不要紧,于是松了口气。 大约,就是这件事吧。李治在心里头自我安慰着,然后觉得自己也太疑神疑鬼了,所以摇摇头后,便走出了小院。 东阳公主这里要更忙了,他还是去看看其它公主,帮着她弹压一二,让着今天别再出意外了。 ** 李治一早上出了门,长孙颖照常吃了饭,在着屋子里转了几圈,与着刘绣她们打了会儿牌,便跟着平时一样午睡了。 她其实现在也不大睡得着,但是多年的午睡养成习惯了,总爱眯一会儿。宫女们见着她躺下,知道她睡觉不爱有人在旁边,便放下帷帐之后,就悄无声息的在外面守着。 长孙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先是想了想等下起来要吃什么,然后又思维发散的想着李治在高家不知道怎么样,长孙夫人跟妹妹都回去了,今儿说不定会碰的上,不知道长孙曦有没有死心?或者是长孙夫人作死的还想着要把女儿送给李治…… 她想着想着,便有了些倦意,迷迷糊糊的陷入了半梦半醒中,正快要睡着时,肚子却忽然疼了起来。 最初疼的时候长孙颖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她最近经常会冷不丁的疼,御医也说是正常情况,所以并没有在意。就这么疼了半个时辰后,她忽然被疼醒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然后赶紧抓着帐幔喊道,“绣绣,绣绣!” 刘绣正在外面打瞌睡,忽然听着长孙颖惨烈的叫声,一下子站起来,结果腿直接磕到了桌沿。不过她顾不上疼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里间,“良娣,怎么了?” “我好像要生了。”长孙颖捂着肚子,额头上冷汗涔涔的冒。 之所以说好像,因为她也没生过,压根儿不知道生孩子时到底有什么状况。 “啊!”刘绣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虽然之前已经演习了许多遍,但这会儿却是一副快晕倒的样子。 “去叫孟夫人!”长孙颖抓着被子,对抗着那一*的疼意,颤着音的吩咐道。 “对,对,孟夫人!”孟夫人是李治的奶娘,专门为了长孙颖的生产入宫的。原本这里还有长孙颖的生母,但是这两天高家办丧礼,长孙夫人要去高家帮忙,她故意折腾玉钏,便也把玉钏叫出去打下手了,所以如今宫里头连半个年长的长辈都没。 幸好孟夫人住的没多远,很快就赶来了。她一进内室,看着长孙颖的脸色就觉得不大好,摸了把肚子之后赶紧吩咐,“快,赶紧去叫产婆医婆和御医。对了,殿下那里也要人通知一声,这是快生了。” 天啊,怎么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这里生!众人心里头都浮过这个念头。不过没人赶迟疑耽误时间,当下一部分人去烧水准备工具,一部分人去各处请产婆和御医。 “殿下在高家呢,这会儿快到发丧的时间了,人多事杂的,咱们怕是根本挤不到殿下跟前去。”刘绣急的直跳脚。 宫女没办法出宫,留下的都是太监,偏偏长孙颖这里的太监品级不高,如今赶去高家报信,怕是门都进不去,更何况是挤到李治身边去。 外面人可不知道宫里头的事情,李治也一直没给长孙颖招黑,所以她在外面都是“不受宠”的形象,想要别人给大开方便之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如今这状况,不去喊李治又是不现实的,因为女人生产的时候是十分危险的,万一需要做决断,他们谁敢替李治做决定啊。 “那,”孟氏也在没办法,小声说了一句,“陛下?” 皇帝当然是可以替自己的儿子做个主的。 刘绣听了这个却是面色一变,“这,不大好吧?” 皇帝做决断当然够了,但是皇帝跟着李治不亲,万一做了李治不喜欢的决定,到时候李治不能对老爹发火,遭殃的还是他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纯粹吐槽下高履行,他是长孙无忌的表弟or表哥,高士廉的长子……呵呵,高士廉可是高氏的哥哥,长孙无忌的舅舅啊……哪怕高履行比长孙无忌小是表弟……长孙无忌已经五十二了,你们觉得,高履行有多大呢……而东阳公主是唐高宗的第九女……李治也是排行第九的……李治今年才二十出头,东阳公主应该是比李治小的……所以,老牛啃嫩草啃得多么让人发指啊…… ☆、第141章 孟氏犹豫了半天,最后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打扰皇帝了,毕竟事情说大也算不得大,女人生孩子自己觉得凶险万分,但在着皇帝眼里,怕只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宫里头一年生几个,也没见过谁惊动皇帝,要是她们贸然报了上去,也显得她们太过娇气了。 别的不说,一个不识大体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孟氏到底老道些,犹豫了片刻之后,摇头拒绝了刘绣的提议,然后朝她摇摇头,“先去禀报太子妃,太子那边,再难请也得派人去试试。” “太子妃?”刘绣听着这个却是有些犹豫,长孙颖跟王婵的关系,之前算不上好,但是等着长孙颖有了孩子之后,却的确算得上差了,太子妃的醋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请她来坐镇,万一太子妃那里不轻不重的作下梗,害了良娣姓名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忠心,但是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孟氏执意要求,“咱们不报是咱们不懂规矩,到时候出了责任都要自己担。若是请了太子妃坐镇,哪怕今天殿下不回来,这事儿也跟咱们没太大关系。” 刘绣听着孟氏这油滑的打算,心里头不大舒服,但也知道是正理,当下一点头,“好,我派人去请太子,至于太子妃,我亲自去请!” 刘绣也知道长孙颖跟王婵关系不好,怕请别人王婵借故推脱,所以决定厚着脸皮自己去。 她在着长孙颖这里也算是有脸面的了,死皮赖脸的跪在门口,不信王婵敢不来。 刘绣看了看内室,医婆和产婆已经过去了,她跪下来含着泪重重的对着孟夫人一叩首,“这里就全部托付给夫人你了。” 她是长孙颖的贴身女官,按道理说这会儿根本不能离开寸步,但是如今这意外的状况,也只能拼一把了。 “你这是做什么,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孟夫人少见刘绣行如此大礼,当下就慌了,赶紧把她拉起来。 刘绣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就要出门去,却听到门口有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请耶耶的话,我。我去吧。” 孟夫人和刘绣看着门口的小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李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奶妈,奶妈!”刘绣一见着李忠,当下就火大了起来,这会儿正忙得厉害,奶妈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放到这里来捣乱。 “我这就把小殿下抱走。”奶妈从着后面跑过来,一副钗环凌乱的样子,显然也是找了半天的,当下见着刘绣发怒,立刻蹲下就把李忠抱在怀里。 “放我下来!”李忠一被奶妈抱起来,就拳打脚踢的挣扎着要下来,奶妈根本就抱不住。刘绣见状,只能耐着性子哄道,“殿下,良娣这会儿正忙着,没有空照顾你,你自己去玩儿会儿好不好?等下娘子疼完了,你就有小弟弟小妹妹陪你玩儿了。” “娘现在很疼,是不是?”李忠抓着奶娘的衣服,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室内,里面正好传来长孙颖的压抑的叫声,他听得一抖,明显被吓到了。 “是。良娣现在很危险,所以我们都不要给她添麻烦了。”刘绣咬了咬唇,压抑住即将哭出来的声音,拍了拍李忠的肩膀。 “我能进得去!”李忠冷不丁说出这句话。 “什么?”刘绣没有反应过来。 “娘说过,天底下除了耶耶、阿翁,没有人比我大,哪里我都可以进去。”李忠结结巴巴的说道,然后看着刘绣,“我们可以去那个什么地方,帮你们找耶耶。” 关于自己到底有多大这种事情,在李忠被萧良娣教训之后,长孙颖曾经对他做了个科普。小孩子说的太复杂他也听不懂,所以长孙颖直白的告诉他,以后见到坏人了就跑,跑不过就直接面对,但是不要怕任何人,因为天底下除了你爹跟你爷爷之外,没有人比你大,能让你下跪。 长孙颖知道李治是不喜欢太没有脾气的儿子,就像是萧良娣罚跪李忠这件事,明显是萧良娣做得不对,但是李治明显对于李忠被一吓就老老实实的跪了这个问题更加生气,丝毫不考虑李忠的年纪,只觉得这个儿子让他丢了脸。 李忠的个性偏偏十分绵软,想让他桀骜不驯或者是勇于表现自己,显然十分艰难,于是长孙颖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别在不该丢人的地方丢人而已。李忠很听话,将着她的每句话都记在了心底,于是当他听到孟夫人一脸担忧的说他们派去的人可能根本无法进高家的门时,就想到了自己。 李忠不知道高家在哪里,但是他知道门是什么东西。皇宫里有着一道一道的门,在哪些门可以进,哪些门不可以进,区分的非常明确。照顾他陪他玩的人,走到有些门的时候就得止步,但唯有他是不受限制的。 于是,李忠就壮着胆子说出了那句话。 他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娘叫的好疼,耶耶最厉害了,只要他回来就一定没关系。 刘绣听着李忠这话,心里头十分感动,心想着不枉着良娣疼他一场。那么胆小的孩子这个关头肯站出来说这句话,看得出是花了极大的勇气的。只是他实在是太小了,要是再大个十来岁就好了,这样哪怕是有他在,自己也不用这么慌乱了。 “良娣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的。只是殿下还太小了,乖乖的跟奶妈出去玩好不好?你这样就已经帮了大忙。”刘绣摸了摸李忠的头,心里头对他的那点不耐烦也消失了。 “可行!”一直在发呆的孟夫人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吓了刘绣一跳,她下意识的就回头看着孟夫人,“什么可行。” “让小殿下去,没准儿能成。”孟夫人两眼放光的看着李忠,虽然是庶子,但毕竟是长子,又是李治入主东宫后的第一个儿子,所以李忠的身份比兄弟们要显赫的多,李治的诸子中可就他一个人被封了王。 人小不要紧,名头响亮就够,她们派出其它人去高家,在着一堆王公显贵中毫不起眼,就算侥幸进了门也很难找到李治,但是派李忠去,高家肯定派人接待,找人即快又方便。 “可他还是个孩子。”刘绣下意识的就护住了李忠,“从小就没出过宫,万一出世怎么办!” 高家那地方人多眼杂,李忠又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万一出了事情,那一批人就等着洗干净脖子被斩了。 孟夫人听着长孙颖在里面的叫声,皱着眉头犹豫着,忽然稳婆满脸惊慌的跑过来,“夫,夫人,你们还是赶紧叫太医来吧。” “怎么?”孟夫人看着产婆,她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顺利的话生孩子也就一会儿的事,如今产婆这样子,却显然极为不妙。 “我们摸了下,脚,脚朝下。”稳婆如丧考妣的说了这句话,孟夫人顿时眼前一黑,刘绣赶忙扶住她,有些慌张的问,“什么问题?” 她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一般都是头朝下,脚朝下的……”孟夫人说不出话来,胎位不正这种事情,稍有不慎就是母子双亡。 “赶紧去叫人。”她掐了一把刘绣,声音变得尖利了起来,“太医,太医怎么还不到!” “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了。”孟夫人看着刘绣,“良娣这回不妙,殿下必须在!” 刘绣听着孟夫人的叫声,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当下也有了决断,“奶妈,你带着人抱好小殿下,片刻都不能松手。王强,你带人去套车,拿着牌子即刻送小殿下出宫。” 这一刻刘绣万分庆幸她们是住在东宫里的,当初搬来时李治就将着东宫所有的牌子给了长孙颖,长孙颖又交给了刘绣包管,如今要出宫只要她取出牌子就可以,不必在跟宫里头一样,层层上报请批准,再慢悠悠的发下来了。 “是。”叫着王强的太监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报信,现在却变成了送小殿下出去报信,看着刘绣去拿对牌,顿时觉得责任山大,赶紧催促奶妈,“快,你们凑齐人,送小殿下出宫。” “可是衣裳,衣裳,”奶妈看着李忠穿的朝服,犹豫着要不要给李忠换身衣服。 “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了。”王强见着奶妈这么不在状态,索性干脆自己抱起李忠,头也不回的往外头奔去。 “这,这不合礼数啊。”奶妈嘟囔了一句,她被选进宫也是接受过很长时间培训的,时刻记着皇孙们在何时应以何面目出现在主子们的面前。如今李忠穿着常服偷跑出来已经是失礼,再穿着这个出去,那简直是渎职。 但谁叫她人微言轻呢,看着前面跑的飞快的人,奶娘叹了声气,只能也跟了上去。 ☆、第142章 求援 “什么?要生了?”王婵看着来报信的宫女,脑袋里嗡嗡的作响,一时都忘记说话了。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长孙颖要生产的时候了。 “是。”刘绣正在外面跪着呢,来报信的宫女有三分好奇七分紧张,“听说状况不大好,希望娘子能去坐镇。” “娘子,不能去啊。”王婵身边的荷姑听到这话,知道王婵心软,直接劝道,“她们这分明是拿你在做伐子,早先咱们去问要不要帮忙,她们怎么说的?她们俱已准备妥当,就不劳太子妃殿下忙碌了。如今却又改口要你去,不是想往你身上栽赃还能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能中计!” “长孙良娣不是那种人。”两人在宫中相处多年,彼此的品性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若是萧良娣派人来请,王婵多半是要犹豫的,但是如今是长孙那边儿的人,怕真的只是让她去帮帮忙而已。 “娘子,”荷姑看着王婵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头只焦急,想着自己家的主子怎么这么不晓事,理由什么的不都是人找出来的。只要真铁了心不去,还怕没有借口?长孙良娣入宫比太子妃还要早,跟着太子也亲近,如今又早一步比太子妃先怀了孩子,若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母子还不知要怎么样得宠呢。 所以,这个孩子生不出来,才是最符合太子妃利益的,甚至说母子都去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婵自矜身份,当然不会做出阴谋使别人孩子流产的这种恶毒事,但长孙良娣自己没福气,孩子生不下来,那可就怪不了别人了啊?荷姑焦急的看着王婵,心想太子妃怎么如此不知变通,她只要找个理由晚一点去,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了。 生孩子这种事,晚一点就有可能是一尸两命的。 毕竟一开始太子就没有提要太子妃照顾这件事,如今长孙良娣那边儿报的晚了,王婵犹豫一二也是应当,就算出事,也怪不到王婵头上来。 所以,荷姑看着王婵还在考虑,便忍不住又劝道,“大娘子,这事儿咱们去帮忙了,就算好了也落不到一个好字,万一出事,那可就什么罪责都泼到你身上了啊。” “我又何尝不知。”王婵思考了片刻后,便摇了摇头,“但我既身为太子妃了,太子宫中的所有妃嫔便一应有我照顾,哪怕没有人说,我看护她们也是份内的事情。再说,” 她看了一眼荷姑,苦笑的说道,“责任可以推脱,良心却无法逃避。若今天我不去,她那里又出了要命的事情,我余生怕都无法睡上一个好觉了。” 荷姑听着王婵这话,鼻子一酸,却是赶紧低下头掩着面擦了眼泪。 大娘子在家时便是这幅脾气,从来不懂得如何讨众人喜欢,却也从未做过害人之事。 可这天底下,不是每个好人都有好活路的。 ** “什么?要生了?还是难产?”萧良娣在着宫里头,听着打探来的消息,愣了片刻之后,却是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哎呦,这真是天助我也,你瞧着老天爷都不肯让那贱人生下这孩子。” “良娣,”饶是萧良娣往日便极其猖狂,可如今口出此言,还是把左右吓得不轻,忙轻声提醒,“这,这毕竟不是什么幸事,咱们还是不要太幸灾乐祸,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把柄?”萧良娣笑着扫视了一下坐下的人,“你以为我这里的话会传到那个贱人那里去?是你会说出来?还是她会说出来?” “良娣饶命!”周围人听到这话,都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都起来吧,你们我要是信不过,也不会让着你们站在这儿了。”萧良娣慵懒的看着坐下的人,然后抬了抬手,指着第一个来报信的小宫女,“说吧,再把你看到的跟我说一遍,让我好好乐呵乐呵。” 萧良娣虽然跋扈,却也不傻,她向来不信什么推心置腹的交心之举,她身边伺候的人,要么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完全是依附萧家存在的奴婢,要么便是已经被她完全控制住的宫女。 没有查过祖宗八代的人,她是不会放到身边的。既然已经查清了祖宗八代,她就有手段叫着她们一个不该说的字都说不出来。 所以,在这些人面前,她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是。回良娣。奴婢本来奉命去尚药局拿药,然后就看到东宫那边的药藏郎跑来,要借尚药典御一用。”那小宫女倒是很机灵,活灵活现的将着尚医局门口的一幕学了一遍。 “哈哈哈,她们也真是狗急跳墙了,去尚药局借人,这胆子可真够大的。”萧良娣掩口笑道,等笑够了,这才对她点了点头,“继续说。” “尚药典御自然是不在的,就算在了,也不可能去东宫给嫔妃看病,所以最后推脱不开,便派了个医工过去。”小宫女面色含笑的说道,“看着药藏郎的模样,长孙良娣大约真的是很危险,已经让着药藏郎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奴婢在旁边听着,说已经叫了半个时辰,产道还没开,但产婆用手摸了,说孩子脚朝下,这胎怕是艰难的很。” “这叫老天爷长眼。”萧良娣在着那里得意洋洋的说道,将着这好消息回味了半天,却忽然惊醒起来,然后叩了叩桌子,将贴身的宫女叫过来吩咐道,“你们派人去趟太医署,去那里将当值的针灸大夫请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呃,就说我肩膀又疼了。” “呃。”宫女一愣,下意识的就回到,“针灸是小道,怕掌针的大夫不在啊。” “有的话就请过来,没的话就算了。”萧良娣笑嘻嘻的说道,然后又指了一个人,“你去尚药局,把那里当值的针灸大夫也请过来你,以防他们不在。” “是。”宫女们都觉得萧良娣这命令来的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违拗,乖乖的去了。 ** “殿下,到了。”王强将着马车停在门口,站在马车门外禀报道。 李忠的脸色有些苍白,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更没有做过马车,这一路急行,他窝在奶娘的怀里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过好歹是到了。 听到王强的喊声,李忠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奶妈抱自己下车,然后对着王强说道,“要赶快找到耶耶。” “是。”王强看他精神头还好,便让着奶妈抱着他,跟自己站在路边,然后让左右小太监拿着礼品先挤进了送礼的人堆中。 进高家的门比想象中的容易些,高家知道盯着自己的人多,所以便越发的做出一副亲民的样子,丝毫没有贵族的高冷,前来送礼的哪怕是包一文钱,只要是吊唁,就请进来大吃一顿。王强开始还觉得孟夫人想多了,这般混进去并不难啊,不过等着被人引入席中,他才意识到自己天真了,举目四望见着周围全部是一片跟自己穿着相似衣服的宦官,不见一个文武大臣,更别说皇亲贵胄了。 敢情那些人也把他当做是给王爷们跑腿的小太监了,直接将他送到这儿歇着了。 王强急着找人,哪里恳歇,当下就拉着招待这片儿病客的知宾说道,“我是东宫的人,有要事要见太子。” 那知宾打量了王强一眼,心里头想着,笑话,要是东宫的人,不早就随着殿下一起进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晃悠。八成是什么想攀龙附凤的,这宴会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哪里是想见谁就能见谁的。 不过他心里头吐槽归吐槽,脸上仍然笑眯眯的说道,“请你现在这里吃喝片刻,我这就派人去通知。” 李忠抱着奶妈的脖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等着那管家的话刚落音,就奶声奶气的说了句,“骗人!” 管家那种笑容,就是奶妈每次承诺只要他乖乖的就给他取蜜饯时常露出来的,她一般答应他之后,都不会兑现的。 小孩子对于真假的直觉,往往比大人还敏锐。李忠这话一落音,让着王强跟知宾两个人都老大不好意思的。王强只能跟那人强调,“我真的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通知殿下,你若是做不了主,就请示下你上面的人。” 他想了想,抱过李忠给那人看,“这是陈王,太子殿下的长子,刚满月就被陛下封了王的人。我带着他来找人,可见此事的重要性,你最好别自作聪明的拖延,要不然出了事情,就是公主也担待不起。” 这会儿他要做的,就是狐假虎威。 知宾只是府里头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没见过皇帝,也没见过太子,更没见过什么小王爷,他看了看,觉得李忠的衣着看起来的确不一般,便觉得这伙人就算是骗子,也不是他能解决的,当下就点了点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请管家来。” 知宾刚一走,李忠就摇了摇王强的手,然后对他说道,“找人要时间,咱们直接进去,别等他了。” “这,”王强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看着李忠,忽然就有了底气,心想着我有小王爷在怕什么。富贵险中求,若是拖拖拉拉错过了时间,那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可看可不看的常识普及======= 今天写到太医,就顺便来说下六尚。 拜着宫心计啊,大长今啊,以及陆贞所赐,大家都知道有尚宫这个官衔,也知道了六尚。所以今天我们就来说说尚宫大大们。 我们最为熟悉的,是女官六尚: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工,掌宫掖之政,属于宫廷内部的。 在这宫廷外部,还有六尚,则是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辇局六局。 女官六尚跟着外面的六尚不是一个系统的,外面的六尚隶属于殿中省,殿中省隶属于门下省,所以他是比较正统的国家机构部门。我们可以看到,女官六尚,没有尚药,但是在外部的六尚中,尚药局是十分重要的部门。 尚食局是两部分都有的一个部门,但是职能却不一样。女官六尚管宫里头的饮食,但是不管皇帝的。皇帝的饮食由外面的尚食局负责。同时,外面的尚食局还承担着举办宴会提供菜色,各种场合祭祀的食物提供,以及给大小官员皇亲国戚发福利这种事。所以他的职责范围要比女官六尚大的多,品级也高一些。 至于尚药局,它虽然名之为药,但其实是医药一体的。有御医,主要负责给皇帝看病,低级的给皇宫里。它是个医疗机构,但是却不是唯一的一个,在太子东宫还有相似的只能部门,这就是药藏局。然后在着中央,还有个太医署。尚药局和藏药局比较像是后世的医院,太医署看上去很像是个太医院,但是他实际上却是一个医疗教育科研机构+医疗行政机构的组合。它由医学、药学、行政三部分人员组成,据说有师生三百多人,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医科大学。同时他还有着大量的行政工作人员,负责医生的考核,选拔,分配,升迁。这三个部门都是医药合一,他们都有典药这个医官,专门负责新进药物皆分类登记立案,以备调用。 药藏局是太子的医疗机构,属于佐春坊。尚药局是皇帝的医疗机构,属于殿中省,隶属于门下省。太医署是医政管理及医疗保健机构,负责医学生的教育,隶属于太常寺。 唐朝的部门是三省六部九寺,所以这三个地方都是医药机构,但从所属部门看出来根子完全不一样。清朝的时候全部糅合,于是就只有太医院和御药房了,且真心跟我们现在差不多,出门就是太医院后面就是御药房。这样合并有好处,就是宫里头人看病拿药一条龙,但是这些机构相较比较全面的职能就被削减了很多,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 最后,默默的恳求下,手机订阅的姑娘们能不能拿着电脑订阅下。你们订阅花的钱是一样的,但是作者的分成差很多啊~泪 另外,谢谢11218335、静萝的地雷 ☆、第143章 帮忙 “现在是什么状况?”王婵赶到东宫的时候,见着里里外外虽然有条不紊,但是脸上却带着凝重,于是声音也不由得小了。 “参见太子妃殿下,”孟夫人正在外面守着,见到刘绣竟然真的将太子妃求来,顿时喜出望外,当下便赶紧求道,“咱们这里的大夫不行,还请娘子为我们再请一位大夫。” “前几天殿下不是已经把最好的一位妇科圣手请过来了?”王婵有些纳闷,“他也不行?” “是,正是那位大夫说,良娣如今产道还没开,还能来得及抢救,只是要位针灸圣手。”孟夫人顾不得擦额头的冷汗,“可东宫中并没有针灸博士供奉,他说太医院可能有,可我们请不到。” “那就派人去请。”王婵一听这话,当下就分得清轻重,即刻对着荷姑说道,“你去!” 荷姑听着这话,看了一眼王婵,心里头深深的为着自家娘子的好心而叹息。可这是人面前,王婵又打定主意,她也不能说半句不是,于是只有领命后匆匆的离开了。 “多谢太子妃。”刘绣原本去请王婵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却没想到王婵竟然如此给力,一点儿都不推诿,当下就感动的给她跪下行了大礼。 “起来吧,我也不过是尽本分而已。”王婵站在此地,听着里面长孙颖痛苦的叫声,心里头既是羡慕,却又心有戚戚然。 这个年月,女人就是如此辛苦,可哪个女人又不盼望着能如此辛苦一回。 今番她如此努力的帮长孙颖,无非是想替自己积积德,让送子娘娘看着她的好,也垂怜她一回,送给她一个孩子。 王婵在这里默默的等着,心里头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发时间,而其他人则没她那么悠闲了,都拉长了脖子看着门口的方向。尤其是产婆们,当听说去请御医时,更是隔一会儿就派个人来问,大夫走到哪儿了。 就在众人望眼欲穿中,荷姑终于回来了,但可惜却是仍然只有去的那些人。 “怎么回事?”王婵看着荷姑空手回来,心里有隐然有些怒,口气也严厉了起来。 她知道荷姑的心思,生怕荷姑在这里作梗。 “回禀娘子,不是我不带人回来,是没有人可带。”荷姑一看王婵的脸色,便赶紧解释道,“我们到了太医署,今天的确是有当值的针灸大夫,但已经被萧良娣请去了,咱们晚了一步。” “什么!”一听到是萧良娣,王婵几乎本能的就说道,“又是她!” 若是换了别人,王婵还会觉得是意外,可是跟着萧良娣沾边儿,她脑子中就只会出现阴谋这两个字。 刘绣在旁边听着萧良娣两个字,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快失去知觉了。 这宫里头若说不想要自家良娣生下这个孩子的话,那萧良娣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萧良娣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先了她们一步将着大夫截了去,她们就算知道这其中没有巧合那么容易,但却也难攀咬她什么。 这个时候保住良娣才是要紧的,其它的大家等秋后算账便是。刘绣在心里头盘算着,然后却是噗通一声跪在王婵面前,一边哭一边叩首,“请娘子救我们家良娣。” “你这丫头好不晓事,这里岂是能见红的地方,你们还不赶快把她拉起来,将着地面擦干净,”王婵皱了皱眉训斥道,等着刘绣还要哀求时,她却又说道,“够了,这事我自会处置,你这小丫头就不要多嘴了。” 听说是萧良娣做的事情,王婵原本就打了退堂鼓,不想搀和,但是被着刘绣这么磕着头,看着那汉白玉的石板上很快就沾染上的血色,又改变了主意。 王婵向来是不在乎人命的,也从来看不起这些奴婢,但是她本性却还是很容易被着忠诚这种美好的品质感动,所以就冲着刘绣这份忠心,她都觉得自己应该走一趟。 况且,萧良娣也太不像话了,往常争风吃醋也就罢了,这回在这关键时候她还使出这招,她难不成想要害人性命? “太子妃殿下,你这事要到哪儿去?”刘绣的动作太快,孟夫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接着就见王婵斥责刘绣,以及准备转身离开,心中大为惶恐,还以为王婵被刘绣气到了,这就准备撒手不管呢。 “去萧良娣那儿,”王婵看着她是个老人,口气好了许多,抬着下巴说道,“反正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去萧良娣那里让她先把大夫匀出来,毕竟救人要紧。” 王婵知道萧良娣的作风,要是派着普通人去,她拿捏起身份来其他人根本奈何不了她,这样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还不如一早就自己去。 孟夫人没想到竟然得出了这个答案,看着王婵的目光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惊讶。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低下头感激的行礼道,“我代我家良娣多谢太子妃殿下。” 孟夫人话音刚落,却听到了里头传来惨叫。应该是产婆们在想办法让肚子里的孩子移位,这半个时辰她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每一次的代价,都是长孙颖的痛苦。 那叫声让王婵觉得实在是可怕,也有些同情长孙颖,于是点点头对着众人说道,“放心吧,你们良娣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她自己却是忍不住赶紧迈开腿往台阶下走去,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婵怎么都无法料到,她这随口的一句安慰,在后来会有那么大的回报。 ** “哥哥,哥哥,七姐在跟你说话呢。”晋阳公主悄悄在桌下拉了下李治,李治回过神来,看着一旁的巴陵公主,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没事儿,这几天也是把你累坏了。”巴陵公主比着李治年纪稍大些,也很能体谅人,当下笑着宽慰道,“我只是听说长孙良娣快生了,不知道是哪个日子。” “太医看过,说还要两三天,或更久点。”李治揉了揉眉心,然后关切的看着巴陵公主,“听说阿姐也怀孕了,怎么今天还到此地来,实在是太不应该。” 巴陵公主是太宗第七女,嫁的人是太宗的亲妹妹平阳昭公主的第二子柴令武。平阳公主可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虽然早逝,但是因为她的缘故柴家在这一朝格外荣耀,长子袭爵,次子尚主。巴陵公主能嫁入柴家,也可见她是比较受宠的公主。 不过就算如此,巴陵公主在儿女缘上却薄弱了些,妹妹们都有了孩子,唯有她却一无所出,府中几个孩子都是妾室生的。她倒也不是没怀孕,不过先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结果月份没坐住就流掉了,而后第二个小心再小心,却仍然流产,如今这是第三个,不光李治,连李世民都很在乎这个外孙。 听着李治这么问,巴陵公主捂了捂肚子,脸上泛出一个浅浅的笑,“御医说了老在家呆着也不好,九妹妹仔细,我来也没委屈我,实在是不打紧的。” “怀孕的人,还是小心的好。”李治也知道巴陵公主流产过好几次的事情,忍不住劝了句。他自己以前听着这种消息,也不过是替着姐姐觉得可惜了些,但是如今自己当了爹,知晓这事儿的伤害,对着巴陵公主便忍不住多了几分垂怜,“要是驸马对你不好,便尽管回宫里找我们,用不着憋气,更不要为此伤了自己的身子。” “多谢了,不过驸马对我极好,是我没福气。”听着自己兄弟撑腰的话,巴陵公主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她并非嫡公主,跟着李治也谈不上亲厚,自己也不会巴结人,便处处总是小心翼翼的做事。如今李治这几句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她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兄妹几人正在花园的一隅交谈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愉快的叫声,“九郎,九郎,你看我带谁来了。” “是十七姐。”晋阳公主听到这声音,一下站了起来,笑着循声望去。李治也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却愣住了,“忠儿怎么跟她在一起!” “我刚才在外头,见着这小太监抱着忠儿满院子乱跑,问他做什么也不说,想来是偷偷跑出宫玩了。”高阳公主抱着李忠走了进来,见着李治就表功,“殿下,你可得好好教训下这小子,这么小就敢乱跑,长大还得了。” 高阳公主经常去看长孙颖,还曾想着要将自己的女儿跟李忠结亲,所以跟着李忠极其熟悉,刚才在外面瞧着有人乱闯,见着是他们,当下就把人给捞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李治看着李忠,下意识的就板下了脸,李忠十分怕他,缩着脑袋几乎都不敢看。 “哥哥别这么凶嘛,你看忠儿都不敢说话了。”晋阳公主在旁边赶紧打着圆场,拿了果子哄着李忠,“忠儿到姑姑这里来,别怕你爹爹。” 李忠偷偷看了一眼李治,然后飞快的蹿到了晋阳公主身边,然后拉着她的裙子颤音说道,“娘快生了,好疼的样子,哭了好久……” 晋阳公主听着这话,吓得手一松,苹果一下子咕噜噜的从手中掉下去,滚到了一边。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治,站在他身边的李治显然也听到了李忠的话,兄妹俩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愕然。 王强见状,赶紧跪下把为什么带着李忠出宫的缘由讲了一遍,然后特别强调,“良娣的状况十分危险,殿下最好赶紧回去。” “快到出灵时间了……”李治站在那里,整个人动弹不得。他奉李世民的命令,在这里耗半天,就是为了在那刻露脸的。这时若是回去了,那差事就算办砸了。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我陪你一起回去。”晋阳公主离得近,一眼就看到哥哥颤抖的手,当下毫不犹豫的抓住了李治的手就往外扯,“咱们跟九姐说一声,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 “是,你们快去,我去跟九姐说。”高阳公主反应过来了,听说是长孙颖出了问题,当下也毫不犹豫的帮忙,说了一句算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话,“死人哪里有活人重要。” 李治听着这话,身子一颤,整个人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当下朝着高阳公主点了点头,然后二话不说的就拔腿而走,飞快的朝着东宫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不觉得王皇后是个坏人 ☆、第144章 乱 “怎么把你忘记了。”待着李治等人离开,高阳公主一低头看着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的李忠,先是一愣,然后拍了拍头,“好了,我多走一趟,把你送回去吧。” 看来太子的确是对长孙良娣上心,高阳公主身为长孙颖的好友,看着这状况自然高兴,也就不怕多事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东阳公主正在忙着,听了高阳公主过来捎话,心里头叫苦不迭,她家这丧事已经出了这么多篓子,若是再让东宫那里生出什么变故,被李治记恨在心上,那可就太划不来了。于是当下就点头,“你做的极对,的确是该让九郎先回去。不过陈王就不必带回去了,九郎把他留在这里,说不定就是让他替代。” “我怎么忘记这出,”高阳公主敲了敲脑袋,李忠毕竟是李治的儿子,身份辈分都极其合适,至于年纪,大家都很志同道合的忘记了。 不过高阳公主是个人尖子,总爱往热闹的地方凑,原本她是想借着送李忠回去的机会在东宫面前刷存在感的,但是如今李忠留在这里,她再进宫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就在她琢磨着要如何找借口时,就听着东阳公主说道,“十七年,我将着陈王留在这里也不好不通知宫里一声,你且代我进去看看,将着这事告之九郎,日后在耶耶那里谢罪也好有个说法。” 东阳公主这就是要串供了,这传话的活儿极其和高阳公主的心思,她当下就一口答应了,“那好,我现在就进宫去,我家待会儿由驸马出面即可。” “是。”东阳公主应了一声,从着高阳公主手中接过了李忠,然后赶紧找人过来交他一些基本的礼节,等会儿在大礼的时候用。 希望,这孩子不要太笨。 ** 高阳公主出了门,让着马夫准备套马入宫,结果马夫没来,倒是驸马过来了。房遗爱急匆匆地的跑过来,满脸惊慌的问她,“我看着太子匆匆离开,后院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惊动别人吧?”高阳公主长话短说,将着太子妾快要生产的事情说了,然后叮嘱房遗爱,“我要进宫去一趟,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我身子不适回家了,千万不要多嘴。” “我知道了。”房遗爱听说是太子的家事,这才松了口气,见着高阳公主这就要进宫,想了想提醒道,“你去看人,这样空手不大好吧。你不是前天才给那个什么神医送过礼物吗?不如把他一并带去如何?反哪怕派不上用场也是份心意。” “瞧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宫里头什么御医没有。”高阳公主听着房遗爱的建议,哂笑了一声,不过事急从权,她也想不出有其它的东西可送,当下也点点头,“那我绕点路,把那个大夫带着一起去。” ** “你们家良娣呢,叫她出来!”王婵坐在堂中,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她没想到萧良娣竟然如此大胆,连着自己亲自造访也敢装病不见。 看来她平时真的是太纵容她了。 “启禀太子妃,我们已经去催了,只是我家良娣实在是病的重,怕倦容有碍尊目,还是请太子妃回驾吧。”萧良娣的贴身侍女站在阶下,客客气气的说道,但是态度中的桀骜却可见一般,“待改日病愈,一定亲去您那里请罪。” “我说了,我不介意。”王婵握着茶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一来萧良娣便以此理由避而不见她,她都已经说了不在乎她失仪,可萧良娣却仍然不出现,显然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我们家良娣起不了身!”侍女垂首站在王婵身边,不温不火的说道。 “好,你们这是打算铁了心的不见我是不是?”王婵实在是气急了,直接将着手中的杯子一摔,然后厉声说道,“来人,给我把这贱婢给我拉下去,杖毙!” “我,”那侍女没想到王婵会忽然下了这种命令,当下一愣,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可是奴婢是,” “你想说你是猗兰殿的人,是不是?”王婵冷冷的看着她,平凡的五官中自有一股凌冽之气,“我看你是真糊涂了,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主子,要打要杀也不过是我一句话,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侍女看着王婵的脸,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怎么样的错误,当下就哭着伏地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太子妃饶命。” “把嘴巴堵上,拉出去,打!”王婵言简意赅的说道,然后看着两旁没有动的人,不悦的皱皱眉,“怎么,还是你们跟他一样,各个都不把我这太子妃放在眼里了。” 王婵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再也不敢有半分怠慢,赶紧堵着那个侍女的嘴将她拉了下去,然后不过片刻,便见着萧良娣披发赤脚的从着内室跑出来,气呼呼的等着王婵,声音都带着颤音,“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的人,你,你知不知道你让杖毙的是谁!”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王婵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用着睥睨的目光看着萧良娣,“她对我不敬,便是该死。怎么,莫非在萧良娣心目中,本宫的面子还比不上个奴婢?” 萧良娣被着王婵这话一哽,当下就说不好出话来。 她倒不是多心疼那个侍女,她跟王婵一样,都是不把奴仆的性命当性命的人,她所在乎的不过是王婵的这个举动伤了自己的面子而已。 可是,如今王婵高高在上的态度,一下子让她知道了两人的差距。哪怕她比王婵漂亮聪明高贵,哪怕她比王婵有宠有子,可是只要王婵愿意,她仍然可以随时把她拉下来,狠狠的羞辱。 “听说你今天不舒服,把大夫都召到你这儿了。”王婵抬着头看着萧良娣,冷冰冰的说道,“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禀告我,而私自去请太医?” 萧良娣杵在那里,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婵问的是正理,按照规矩,她若是身体不适,都当禀报到王婵那里去,由着王婵派人请太医来为她诊治。只是萧良娣入宫后,所有人都觉得以她的身份坐着这位置是委屈她了,所以对她多有宽待,萧良娣不管是延医还是问药,都从来没有过问过王婵、 这事情王婵不追究也就罢了,仔细追究,却的确是她犯错再先。 萧良娣虽然跋扈,却不是疯子,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能发作,什么时候去是不能发作的。 就像是现在,王婵忽然强硬起来,她自然不会跟王婵硬碰硬,于是只冷冷的看了王婵数眼之后,忽然就冷笑了起来,“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劳动你替她张目?” “我没有替谁张目,我只是在凭良心做事。”既然把人叫出来了,王婵也不想跟萧良娣多吵,站起来平静的吩咐道,“让御医收拾东西跟我走,这时不是你玩小心眼儿的时候。” “你以为来得及?”萧良娣听着她这话,忽然就吃吃的笑了起来,然后讽刺的看着王婵,“你无非再做无用功而已。” 王婵怔在了原地,不过片刻,便仍然往外走,“我只求无愧于心,至于你这样的,你觉得自己安心便好,我懒得管你。” “无愧于心?”等着王婵走远了,萧良娣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在那里吃吃的笑了起来,“说什么笑话,这里是讲心的地方么……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若能登上那个位置,百年之后自有史官为你阿谀如潮,谁会管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 王婵听了萧良娣的话,心里头不安极了,出门时的步伐都比进来时快了好多。 她实在是失策,萧良娣明显不是不给大夫,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被她给圈了进去,在她那里浪费了很长时间。 若是放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她与萧淑妃原本就是唱双簧的,两人联合起来置长孙颖于死地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王婵就心里头泛苦水,李治从来都不信她,他们夫妻间误会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她只求长孙颖平平安安,要不然她真心不敢想李治会如何对她。 王婵胡思乱想着,等赶到东宫时,看着外面站了一对人,再往里走,便看着烦躁的踱着步子的李治和晋阳公主,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声。 他回来了! 他竟然为了这种小事给回来了! 王婵忍住心头的酸楚和妒忌,走到前面对李治行了个礼,低声说道,“殿下,我带御医来了。” “怎么这会儿才来!”李治不悦的说道,但是目光却越过了王婵直看着她身后的御医,“怎么还不进去!” 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王婵站在那里,瞬间就觉得整颗心都凉了下来。 “嫂嫂辛苦了。”倒是晋阳公主站在那里,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走过来扶着她,给她了一个安慰的笑容,“你脸色不大好,我扶你去那边歇歇吧。” “不用了。”王婵感激的摇了摇头,看着看着宫殿里头,“长孙良娣怎么样了?” 晋阳公主摇了摇头,脸色露出一个苦笑。 不说话,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御医匆匆的进去,将着人心吊的老高的。过了一会儿却有人出来,噗通一下跪在李治脚边叩首道,“殿下,良娣已经开始生了,我等,我等不敢用针啊。” 李治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似得,半天都喘不过气来,刘问道见状赶紧扶住他,在他手背上一掐,李治回过神来,对着御医吼道,“不要孩子,你们保住良娣即可。” 他不缺孩子,他现在已经后悔,当初不该让她怀上孩子。 “不,不,”御医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着,支离破碎的说,“目前的状况,孩子和大人,都不能……” 他的话没有敢往下说,李治眼睛陡然就睁大了,猛然伸脚一踢,那人被踢得趴下了,也不敢出生,只蜷缩在那里。 王婵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没想到有天会听到有人告诉她,长孙颖活不了…… 啪嗒啪嗒,有水滴在了她手上,她转头望去,发现扶着自己的晋阳公主脸上已经满是泪珠。 “还不是最后的时候,也许不那么要紧。”晋阳公主松了手,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治,然后哽咽的说,“找大夫,快找大夫,之前给我治病的那个大夫,有他的话或许就不要紧了。” “对,”李治猛然醒悟过来,赶紧吩咐左右,“去把孙思邈给我请过来!不管他在哪里,都以最快速度给我扛来!” “是。”虽然刘问道心里头也叫苦,但是他知道孙思邈云游天下,根本不晓得现在在哪儿,但李治此刻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根本无法跟他讲道理,所以当下只能打起精神去找人。 只是,刘问道还没走下台阶,就听到台阶下一阵嚷嚷,“让开让开,本公主有要事,赶紧都给我让开!” “是高阳公主!”刘问道眼尖的看到下面嚷嚷的人,赶紧给李治禀报,而李治旁边的晋阳公主却是惊喜的叫了起来,“是孙思邈!” 就在晋阳公主的话音还没落时,宫殿里却出现了一阵慌乱,然后就听着一个产婆跑出来,哭着跪在地上“殿下,良娣,良娣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看到大家都抱怨生孩子太慢,生孩子其实只用一秒,就是看生的过程中各个人的表现啊~ 这章还是没生出来……(⊙_⊙)我今天再加一章,一定保证生出来…… 以及,很快就不是太子了,胜利的曙光已经快熬到了…… 最后,谢谢11218335的地雷~ ☆、第145章 出生 这一句没了,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着所有人都钉在了那里。尤其是高阳公主,整个人都傻掉了。 若是大夫刚到人就死了,那她这一路劳累是为什么啊。 “死了?快带我去看看,”苍老的声音响起,最后还是孙思邈自己出声,将着众人从沉思中拉回来。 身为医生,他倒是见过许许多多的状况,所以这会儿也并不十分惊讶,一听着病人没气儿了,连着被强掳来的怒气都消了,只是努力的往上爬。 这皇宫里的台阶,还真是多的让人腿抽筋儿。 “这,”王婵见着这莫名其妙的老头,第一个反应便是与礼不合,当下便板着脸问道,“来者何人,怎可在此大声玄幻。长孙良娣乃是太子妾室,怎能容忍随便观看。” 在着王婵看来,若是长孙颖死了,那便该更加郑重的对待她的尸体,不能容忍亵渎才对。哪里可以任由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山野老头随便观看。 不过她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跟着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李治更是连视线都吝于给她一瞥,直接吩咐道,“背老先生上来!” 他一吩咐下去,自有强壮的卫士下去将着孙思邈背上来,然后李治就直接跟着一起进去了。王婵见状,赶紧伸手攀附了过去扯住李治,紧张的说,“产房不祥,殿下不要进去。” “无妨!”李治的眼睛直戳戳的盯着里面,仿佛什么人都看不到似得,声音空飘飘的,直接掰开了王婵的手,直接就要进去。 “哥哥,”晋阳公主从旁边叫了一声,拉出了李治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小嫂子爱漂亮,她,她不会想要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的,你别让她为难,好吗?” 自古以来,产房的确是被视为污秽之地,从来都没有男子在妻子生产时进过产房的,何况她只是个妾。晋阳公主知道,只要李治这一进去,不管长孙颖是生是死,名声都好不了。他这会儿昏了头拎不清楚,她却要替他守住底线。 所以哪怕是不忍,这会儿她也要晓之以情的劝住他。 “真的?”李治握紧了晋阳公主的手,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晶莹的水光。 “当然是真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孙大夫是神医,他肯定会令她们母子平安。咱们进去又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不如让就在外面等着。”晋阳公主耐心的哄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长大了,而哥哥却显得那么的需要保护。 李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整个人虽然未往后退,却也并不再往前走了。 “传令进去,让里面的人都听孙大夫指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明达板着脸吩咐道,刘问道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进去通知了。 除此之外,剩下来的人安静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屋里头的动静儿。屋里头传来指挥声,呼喝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外面却安静的连根儿头发丝掉在地上都听得道。李明达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的剧烈。她很希望里面能传来一点动静儿,但是却又无比的希望那个坏消息永远都不要来。 李治还年轻,他不缺孩子,也不缺女人,长孙颖的死还是活,对着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身为他最爱的妹妹,作为亲眼目睹了这两个人是如何一起扶持着度过艰难的日子的旁观者,她知道若是里面的那个人去了,便再难出现让她哥哥如此深爱的人。 长孙颖不仅仅是陪着李治走过少年时代的女人,她还是李治那段青涩岁月的见证和凭证。 岁月,因为不可回溯,而显得倍加珍贵。 她之所以对自己所嫁之人没有任何幻想,就是因为她知道,同路同行有多艰难。 遇到了是福气,遇不到是命,不过如此。只是始终没有拥有过的人,并不会觉得缺失有何痛苦,但是一直拥有的人,却会在被抽离时痛不欲生。 小心的看了一眼哥哥此刻的表情,李明达觉得自己已经疼够了,不想再这么疼上一回了。 ** 一干人在外面,像是等了很久,又像是才过了一瞬,忽然里面响起了一声欢呼声,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虽然不甚明亮,但是却的确是婴儿的哭声。 李明达感觉到手一疼,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李治抱了满怀。她感觉到哥哥偎在自己脖颈间的动作,知道他是想要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他的失态,便也没有推他,只是笑着反手拥抱了过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 王婵站在一旁,看着李明达和李治兄妹的样子,眼神充满了羡慕。李治个性不易轻信别人,但是却对于自己相信的人却又十分信任,王婵一直很遗憾,自己始终不是被他划进那个圈子的人。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良娣母女平安。”接生婆子兴奋的跑出来报喜,高阳公主杵在旁边,十分有眼色的就将着一块金饼赏了过去。那婆子原本知道先报喜会有好处,却也没想到有这么大一饼金子,当下笑的眼睛都眯到一起了,“谢公主赏赐,谢殿下赏赐。” 这婆子还算有些眼色,知道怎么样说话。李治听着产婆道谢,感激的冲着高阳公主点了点头,“这回可多亏妹妹了。” 他们都过来的急忙,自然身上没有想到带赏赐的金子银子,倒是高阳公主来得晚,身上早有准备,将来报喜的几个稳婆打发了,这才笑着回道,“咱们自家人,这些许不值当的东西,提起来可就伤情份了。” 高阳公主给人发金饼,才让人想到那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可是她请来的,所以李治口中说的多亏,自然是指这件事了。高阳公主回的巧妙,李治心中便更加感激了,默默的将着这件事记在心里。 这次若不是高阳公主刚好请了孙思邈,那么只怕长孙颖母女俩都没命了。 可惜是个女儿,看着李治感激的表情,高阳公主知道自己赚大了,却还是有些遗憾。长孙颖此次产子,自己立了大功,若她生的是个儿子,那顺势让这个小王子跟自己的女儿结个亲家,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以后借着长孙家的权势,和李治的宠爱,这个儿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可惜,却是个女儿。 ** “什么,竟然没死!”萧良娣听着这话,直接一怒而起,将着一旁摆着的瓶瓶罐罐都给扫在了地上,“都咽气了,她怎么能没死!” 长孙颖死不死,对着萧良娣来说很要紧。长孙颖死了,那她就是做的再过分些也不要紧,因为不管长孙家也好, “良娣息怒!”来报信的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听说,原本,原本都没气了的,结果谁知道高阳公主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位老神仙,那老神仙只是吹了口气,长孙良娣就活了过来,还把孩子生了下来。大家都说,都说这孩子是神仙送来的神子呢。” “呸,神子个屁,看她费了那么大劲儿,不过也只生出了个女儿。”萧良娣站在窗前,远眺着东宫的方向,一把扯下了窗边盆栽里的花朵,在手上慢慢的捻着,“一个女儿,能成得了什么事……” “是。”报信的人看着那一地碎渣,战战兢兢的附和道,不敢说一个不字。 过了许久,萧良娣从盛怒中冷静下来,将着手中的残花扔掉,然后看着远方,唇边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真是天真。”萧良娣恶毒的自言自语道,然后走到了屋子,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直接吩咐宫女,“给我铺纸研墨,我要上书。” “是。”宫女看着她唇边的那一抹冷笑,打了个寒颤,乖乖的应声低下了头,迅速的朝书房跑去。 ** “还有多久才能进去?”李治站在门外焦急的问道,生产完之后,宫人们迅速的收拾了外间,总不至于让一群主子们在外面吹风了。稳婆们也将洗好包好的孩子拿来给李治看了,李治很嫌弃的看了一眼之后,迅速的转过头,然后开始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殿下还是忍忍吧,良娣刚刚生产完,身子还不大方便。”产婆们对着个倒是有经验,喜气洋洋的劝着,李治却仍然不安心,恨不得往里头冲。 “要不然请孙大夫来问问?”关键时候还是得晋阳公主出来做救火队。 “不大好吧。”李治稍微一想就否决了,“他在里面做正事呢,不如我进去。” 男人不能进产房这种禁忌,李治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 “可是,”晋阳公主还在努力的劝着,见着孙思邈正满脸疲倦的从着帘子后面走出来,忙一推李治,“你先别急,咱们问问大夫情况如何,看看这会儿能不能进去探望吧。”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终于今天生出来了,哈哈 ☆、第146章 笼络 昨天孙思邈来的时候,大家还只当他是个普通的老头,谁都没有太在意,但是等着他将已经“死了”的长孙颖母女救活时,众人再见他,那目光可就充满了尊敬崇拜,直呼为“老神医”。 “别,千万可别这么称呼我,老朽哪里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过尊夫人只是一时岔了气没有呼吸而已,平常大夫见得少,便以为没救,老朽侥幸多见过几个病人,才略知诊治之法。”孙思邈谦虚的说道,在他的坚持下,周围人也只能依照他的意愿,以老大夫相称,只不过言语之中都十分尊崇。 听见李治想要去看长孙颖,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却是点了点头,“现在去看当然无妨的,只是最好不要太久,毕竟刚才消耗的力气太多,尊夫人最近还是需以静养为主。” 孙思邈之前也见过李治和长孙颖,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经常去他那里求医的贵公子竟然是当今太子。不过他这人心胸阔达,想起以前坑李治钱财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心虚,反倒是觉得自己要的太少了,所以这会儿见着李治,短暂的敬畏之后,心中却想的却是早知就多坑他一些了。 从着这些达官贵人们这里坑的钱越多,他能施药的范围就越广,能治好的普通老百姓就越多,何乐而不为。 李治是见识过孙思邈将晋阳公主的病治得大好的,此时又见他妙手回春将着长孙颖救活,哪里还肯放他走,当下一思索,便在进去之前对着孙思邈说道,“先生大恩,孤无以为报,既知先生不慕金银,便也不以这等俗物玷污先生的品格了。舍妹有一慈善会,下正有医药一行,不知先生是否愿意担任主簿?” 孙思邈一听着让他当官,本能的就想推却。以他的出身和才华,当个医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一旦身为宫门人,就等于被圈养起来,不能自由的行医,是以他从来就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这会儿他听着李治这话,愁容满面的腹诽着“我才不介意什么面子,请你尽情的用金银来侮辱我”,正想着如何推辞,却没想到李治已经人一闪的进屋去了。 他本来就思妻心切,这会儿跟着他说上一句还是看在他是长孙颖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呢。 “先生留步”,孙思邈脸上的纠结太明显,晋阳公主身为好妹妹,当下肯定要为哥哥分忧了,于是跨出一步走了出去,朝着孙思邈盈盈一拜,“此会并非朝廷机构,是我们几个姐妹自己设的,资产百万贯,专门做一些救贫扶孤的事情,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百万贯?”孙思邈听着这个数字,只觉得眼前出现了几大座药山…… 好有钱! “是。”晋阳公主微微一笑,然后特别刺激他,“我十七姐还新打通了几条航线,专门从高丽,西域,苗疆等地收购药材,所以我们可以用比市价低三成的价格买各种药材,皇宫每年淘汰的旧药,我们也有优先购买权。” 孙思邈听着这话,没有出声,眼前已经有一堆药材排队跳舞了。 “药,并不是越贵越好的。”孙思邈花了半天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是啊。”晋阳公主附和的笑笑,然后说道,“所以我们已经跟着两京的药商签订了协议,愿意拿上品珍品药材来跟他们换普通药材,药商们都很乐意,已经同意每年将他们产地的普通药材运往京城。” 孙思邈听着这话,就有些不淡定了。 上品药草都是达官贵人们使用的,所以药商很乐意做这门生意,毕竟你贩一车一贯的药草跟一车一百万贯的药草交的税收是一样的,但是利润却高多了,是人都会愿意贩卖昂贵的药材。这样一来,孙思邈就遇到个很痛苦的问题,他开药时固然为着百姓考虑,开一些便宜的药,但是这些药长安洛阳不产,药商不贩,他开了方子也抓不到药,于是不得不用贵些的来替代。这般下去,药品的成本不知不觉就上涨了。 这也是他不爱在长安待的原因,因为他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治病救人。哪怕乡下地方药材稀少些,也不至于这里处处都贵上好几倍的价钱。 但是晋阳公主她们这一弄,却让事情好办多了。有着换药的举动,药商肯定愿意用十几车便宜的药材去换那些珍品,所以只要公主们愿意进贵的药材,卖便宜的药材,长安普通药材的价格就可以砸下去好几成,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露。 当然,这其中必定公主们赚不了钱,可她们那么有钱,亏点也不要紧,是不是? 孙思邈捻着胡子,当下就觉得只要能让药价下去,自己牺牲点也是可以的。 晋阳公主看着孙思邈,又扔下去了一个重磅炸弹,“只是这么多药,我们姐妹中却没有懂医的,正十分苦恼呢。若是有个懂行的人,知道京都百姓最缺什么药,指点我们如何进货换货,那就最好不过了。” 孙思邈听着这个,当下就来了兴趣,“小娘子真是善人,不知道你们这个会在哪里,要怎么入?” “我们慈善会总部就在长安,目前还打算在洛阳设立分部,如今已经有十五所小学,两个善堂和一个工堂;下一步还打算在长安城开十座善堂收养孤儿,开十五座药堂替百姓免费看病送药;开两所共工堂,致力为流民寻找工作机会……” “我加入。”孙思邈听着晋阳公主这么一解释,顿时觉得事情大有可为,当下就同意,“好,我加入。那个,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能带我去看下你们的药堂?那个,你们有药房吧?我得去看下药材……” “这些都没问题,你先歇息片刻,明天我就派人与你详谈,以后药部的事情就劳老先生费心了。”晋阳公主柔柔一笑,然后为了把孙思邈绑在京城,又给他提了一个条件,“以后天下药材汇聚京城,老先生恐怕也得久驻京城,但我知道您心系百姓,所以还打算拨出一所宅子,只要是外地来找你的求医的百姓,一概提供车费以及食宿,直到他们痊愈为止。” “公主善心啊。”孙思邈听了这个条件,更加是感激涕零,当下就行了个大礼,“我替天下百姓谢谢你了。” ** 李治进了屋子,长孙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显然刚刚睡着。见着左右要喊她起来的动作,李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蹲在了她面前。 产房刚刚被收拾过,但还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并不十分好闻。李治半蹲在那里,伸手悄悄的摸上了她的手指,她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倒让李治紧张了起来。他迟疑了片刻后,却是伸出手指悄悄的探在了她鼻子下面。 还好,还有气,真的活过来了。 李治静静的看着她的脸,最后轻轻的凑过去,碰了碰她苍白的脸色,然后收回了头。 他心里头是有些埋怨这胎是个女儿的,倒不是嫌弃女儿,只是既然生了女儿,那么后面势必还得再生一个儿子。要不然若是有天自己不在了,没有儿子的话,谁护着她呢?前一辈嫔妃们的下场他看在眼里,只要有了儿子,哪怕当年艰难些,带着皇帝驾崩后,却都还能依照旧例去封地上跟儿子一起生活,当个老太妃,到时候孙儿绕膝,也算是安享晚年了。若是公主,不管再尊崇,一旦嫁过去就是别人家的了,哪里听过哪个公主把母亲接去养的呢。 所以一想到她要再经历一遍这种痛苦,他要再经历一遍这种提心吊胆,便不由的埋怨起这次为什么不是儿子了。 不过其实也就是点小遗憾而已,她在,他们的孩子还在,世间便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情了。这个时候连挑剔,也是幸福的挑剔。 他在这里蹲了一会儿,看够了她的睡颜,便觉得积蓄满了力气,又有使不完的劲儿对抗着这个世界了。 李治扶着床站起来时踉跄了下,蹲得久了,连腿都麻的不怎么听使唤,他揉着腿慢慢的走出去,左右见着他这样子,都乖乖的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等到了门外,刘问道见着他出来,即刻到他身边禀报,“陛下派人来传召你问话。”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李治看了看外面的满天星斗,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一炷香之前了。”刘问道回道。 “怎么没进去催我。”李治眯起了眼睛,平静的问道。 “反正都晚了,早去和晚去差不多,殿下这边的事要紧。”刘问道低着头平静无波的说道。 “嗯。”李治听着这话,嘴上慢慢的露出了个笑容,身上拍了拍他的背,“不错,有长进了。” 皇上因为什么事情而召他,李治心里头也有数,多半就是在高士廉的葬礼上溜号的事情。刘问道说是只拖了一刻钟,可从这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再召唤自己去的速度算起来,在这之前他就做了不少手脚。 伺候他这么久,总算知道什么事做的得,什么又是做不得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下孙思邈总算是被圈在京城了~呵呵,这种开了金手指的大夫当然一定要留用啦,况且孙大手好像专精妇科和儿科呢~ 那个,昨天没有更新,这章补昨天的,今天晚上还有一章 ☆、第147章 决定 夜已经很深了,甘露殿的灯光还没有熄,年迈的皇帝正借着灯光细细的看着手中的两份奏章,旁边伺候的太监见状,悄悄的将着灯芯再拨亮了些。 “胡安,太子来了吗?”过了不知道多久,榻上的人传来一声懒洋洋的问候,近身的老太监忙迎上去回话,“还没来呢,郎君再等等,东宫离这里不近,殿下在路上得废些时间呢。” “那忠儿呢?”皇帝将着奏折卷了放在一旁,不过短短几行字,他都看了快一个时辰,内容早已熟烂,拿在手里头也只是打发无聊而已。 “刚刚入了宫门,这会儿正往紫云殿里头赶呢。”胡安回了一声,然后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人还没送回来,谢恩的折子倒是都已经进来。东阳这折子倒是上的利索!”皇帝讽笑着说道,伸手拨拉了下案上仅有的两封卷轴,胡安眼尖的瞄到一封署名为东阳公主,另外一封则是用娟秀的魏碑体写着萧氏两个字。 他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附和道,“公主纯孝,知道你一直在操心着高郎君的葬礼,是以才这么及时的上书。” 他可以将着匆忙改成及时,心里头只盼着太子殿下能赶快,莫让这事情更糟糕下去。 “孝顺未必,她们兄妹间,”皇帝翻着奏疏,话语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他们兄妹间感情倒是真好。” “太子殿下和公主亲厚,这是圣人教的好啊。”胡安听着这话头皮发麻,但还是在竭力的打着圆场,“当父母的,不就求着一家人和和气气。” “他们感情好,都好到知道一起来糊弄我,我这当父亲的倒是成了外人。”皇帝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显然隐隐有些动怒,“朕果然老了啊,老到都没有人将我的话当回事了。” “陛下何出此言”胡安听着这话,知道他的怨气已是极重,赶紧跪下来避重就轻的说道,“高郎与陛下怎可同日而语,陛下保重,切莫因为高郎君的事情而感自伤怀。您是真命天子,就算是有些小病小灾的,上天也自会派人来与你分忧。就如同此次的胡医……” 他知道皇帝是因为太子和公主有所隐瞒才动怒,但是偏偏却将皇帝的怒气扯到高士廉过世上去。 不过他提起丹药,显然戳中了皇帝的心窝子,皇帝的脸色变得好看多了,“这个你说的倒是没错,那个胡医还真有点本事,服用了他炼制的丹药之后,我觉得整个人都轻省了许多……” “是,陛下承天受命,必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延寿万年的。”胡安忙拍马屁的说道。 “呵呵,古来有多少帝王是承天受命而生,可自古以来,又有几人能长寿?”皇帝倒没有太昏头,听着胡安这马屁,还是十分清醒,感叹了一句之后,便不说话了。 胡安硬着皮头,正在想着还可以说些什么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太子求见”的传报,顿时松了口气,凑上去问皇帝,“可要现在传召太子?” “不急,让他等等吧。”一直在问太子走到何处的皇帝,在这个时候却反常了起来,反倒不见了。 胡安在旁边小心的窥探着皇帝的脸色,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去吩咐小太监传话。 ** 李治进门时,从人便已经在门前止步了,所以等着小太监传完话退下之后,室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站在室中,看着墙上孤零零的影子,想了想之后,便跪在了地上。 他是来认错的,父亲晾着他也是正常。为了自己好,也为了大家好,态度还是虔诚些吧。 李治跪在那里,他并不习惯这种事情,在他年幼时,他向来是父亲最喜欢的小儿子,盘桓于父亲的膝头,偶尔看到大哥面色苍白的跪在那里时,他虽然不大懂得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大哥是惹了父亲生气。 可是,等他渐渐长大,他渐渐发现,并不是每一次都是大哥错了。 但是,认错的永远是大哥。 后来等着他当了太子,便明白当太子便是如此。有的时候,有些对错,是辨不得的,只有忍。在他们是父子之前,他们先是君臣。 就那今天的事情来说,他当然觉得自己并没错。父亲让自己去高家,从礼制上来说是逾制,自己让李忠代自己去再合适不过,但是这话是不能当着父亲的面讲的。再至于长孙颖难产,自己匆匆回来见她的一面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面,这话也不能说。 因为父亲根本不会听。就像是在自己心中长孙颖比高士廉重要的多一样,在着父亲,高士廉也会比长孙颖这个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女人重要的多。所以妹妹会劝自己,活人比死人重要,但是对于父亲来说,就算长孙颖今天死了,他也该在高家守着等出殡完成。 自己私自回来,往小了说是不识大体,往大了说却是违抗君命,父亲不震怒才怪。 他当初做的时候,便已经想到这个可能,所以他所求的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让自己看到一个结果而已。如今她们母女平安,自己也就可以安心的等待属于自己的处罚了。 他知道这般是不智,但如果时间倒转,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的。 ** “陛下,”屋里头的灯油都快烧干了,看着昏暗了不少的烛光,胡安剪了个灯芯之后,胡安忍不住提醒皇帝,“太子还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都打了个盹,到底还要太子等多久? 李治一跪下,他们这里便禀报了。只是皇帝有心抻着,便装作不知道,只是在屋里打着瞌睡,他们也就不敢再通传了。 如今他都睡醒了,也该令太子进来了吧? 皇帝看了看角落里的更漏,然后点了点头,“宣他进来吧。” 胡安听了这话,如释重负的走了出去,亲自出去宣旨。 皇帝坐在榻上,无意识的敲了敲腿。 老了,果然是老了。原本想晾一晾别人的,可没想到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 李治从外面走进来时脚步有些踉跄,屋里头的光线要比外面暗的多,他看着昏暗的宫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待着目光适应了这里的亮度之后,然后慢慢的挺直腰走了进来。 这里是他呆的最久的一处宫殿,然而不知道从何时起,却变得全然陌生。 “来了。”父亲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浓浓的疲倦。 “儿子不孝。”李治不等他发问,便先声夺人的跪下请罪。 他知道父亲的脾气极其强硬,你若是跟他辩,只会越来越让他火大,所以李治索性就以柔克刚,暂把面子扔到一边,先行告罪。 “你也知道错了!”李世民冷冷的说道,看着面前的儿子,有种怒其不争,此子不类我的感觉。 他固然觉得李治错了,想要罚他,但是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认错的感觉却也让他十分火大。 他的儿子,怎么可以如此的……懦弱。 一时之间,这种失望甚至都抵过了他对于李治不遵命令而带来的愤怒。 不过很快,他还是稳住了情绪,看了看低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李治,敲了敲桌子说道,“说吧,你错在哪儿?” “不该罔顾圣意,私自回宫!”李治只是略一思索,就将着自己所犯诸罪中最重的罪说了出来。 他知道李世民的习惯,自己想要避重就轻那是不可能的,会被一件事一件事的无限牵扯下去,到最后一件都逃不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最重的错,然后竭力的……将着其他人撇出去吧。 看着地毯上的花纹,他的心跟他的声音一样诚惶诚恐。 “既然知道,为何又要犯!难道你觉得朕年纪老了,便不用听从我这个老头子的吩咐了!”李世民看着李治这逆来顺受的样子,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将着手边的奏折扔下去,“你自己看吧!” 李治迟疑了片刻,没有去捡,只是仍在在那里叩首,“是儿子妄为了,请父亲责罚。” “你,”当你想打人左脸的时候,发现人将着两边的脸都凑过来,多半也跟着李世民此番一般,竟然不好下手了。 这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这番软绵绵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太子。 只可惜如今他,就算是想换人也无人可换了。 李世民在那里看着李治,李治一股脑儿的认错了,他若是再就这个问题死缠烂打,倒显得是他小气了。 可是,若是让着他这般蒙混过去,却又不舒服至极。 欺君罔上这么大的罪,就这么高高举起,低低放下? 李世民盯着李治看了半天,然后才慢慢张口,“你是否觉得,耶耶太不近人情了?” “不。”李治矢口否认,头低的低低的,态度虔诚到不能再虔诚。 “我也不是非要怪你不可,”李世民看着李治,忽然叹了口气,“我这是为你好啊。” “儿子知道。”李治一个不字都没说。 “今天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你不是没有理由忽然回宫的,是长孙氏派人去喊你回宫的,对不对?”李世民忽然和蔼可亲的问道,李治听着这话却是冷汗都出来了,蓦然抬起了头。 父子两人目光对视着,李治从父亲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或许连着父亲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将这个变成了一场角逐,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表面上的称臣,更喜欢将自己逼到尽头。 他要胜利。 李治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张口。 他知道他不能说除了是之外的任何话,但是他却不想张口说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说了这个字后的后果…… 如果说了,今天一切的罪责都会滚到长孙颖的身上。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李世民笑了起来,走上前去将着他从地上拉起来,宛若慈父一般,“可是你要知道,你坐上这个位置,想要做得好,就不能心太软。” “父亲教训的是。”李治觉得身上很冷,膝盖很疼,回话的时候,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他承认什么都不要紧,只求他在这件事上不要再追究了。 可实际上,李世民这次却极其不好说话,他扶着李治站起来,看着李治微笑,说出了最让他害怕的话,“你把她看的太重了,这样不好。” “儿子并没有,只是这次她初次生产,十分恐惧,这才将着我喊了回来。”李治进来之后第一次反驳,他考虑要不要将着长孙颖险些死过去的事实说出来,以证明情况的严重性。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就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他都已经下令着长孙颖曾经断气过的事情封口了。时人多避讳,当年萧皇后不过是因为生于二月,被认为不吉,堂堂公主就被送到民间教养,如今他的大女儿万一被认为鬼子送走,可怎么得了。 他不能冒这个险! “可你回来了。”看着李治分辨,李世民眼中的笑意更甚,他瞅着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她可以不懂事,但是你却不能不分轻重。” 李治呆立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到底,还是他做错了。 “她这次为了这种小事都能劳动你,那下次发生其它的事情,她要你改弦更张,你又有几分把得住?”李世民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不想宇文家的旧事,在我们李家重演啊。” 李世民所说的宇文家旧事,便是指杨坚代周之事。杨坚是周宣帝宇文赟的岳父,杨坚之女杨丽华便是宇文赟的太子妃和皇后,后来杨坚在宇文赟死后杀掉了他儿子周静弟宇文阐,以外戚身份篡权,便是后来的大隋。 此事过去了还不到百年,李世民的外祖母宇文氏本就是北周长公主,武帝的姐姐,所以这桩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家里发生。 当初李治娶长孙颖,他没有反对,便是因为李治不过一亲王而已,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但当着李治身为太子之后,长孙颖的身份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 他已经老了,自己的那帮谋臣良将有泰半都比自己年纪还大,所以他不得不越来越重用长孙无忌。这原本也没错,他算计的是在自己死后,让长孙无忌以舅舅的身份帮助儿子打理朝政,有着这层共同的利益在,他不愁长孙无忌不尽力。 可如今长孙颖以及她肚子里孩子的这个变数,让着李世民害怕了起来。他开始担心长孙无忌打理朝政打理的“太用心”,以至于取而代之了。 现在削减长孙无忌的权利是不可能的,那会造成朝野不必要的震动,将来太子的顺利继位也要赖于他,两害相权取其轻,要牺牲的就只有那个不重要的女人了。 李世民有些无聊的想着,幸好这胎生的是个女儿,要不然母子俩都是容不下的。 儿子到底是年轻人,还没想到这层,看着李治脸色发白,冷汗连连的样子,李世民在心里头有些得意。 但令他意外的是,李治惶恐至极,说出来的话却是,“她不是那样的人,舅舅也不是杨坚那样狼子野心的人,父亲,父亲过虑了。” “荒唐!”李治这话一出口,李世民就怒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脸色,“人心这种事情其实你这种小孩子可以揣度的!现在没有,但是我死了之后呢!以你的能力,你活生生的养大他们的野心,你自己受罪也就罢了,你若断送了我李家的江山,你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李治听着这话,心里头一阵悲凉,直接就跪在那里忍不住声音哽咽,“求父亲信我,这江山我守得住!” “你,你,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李世民听着他如此哀求,却丝毫不提对于长孙颖的处置,于是便更加嫌弃他烂泥糊不上墙了,顿时恼怒的训斥道,“你莫非当我真不敢换太子!” 李治听着这话,默然在原地。 此时他当真感觉到了心灰意冷,自己对于父亲来说,并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其实相较于李恪,自己的亲四哥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因为纵然在夺储失败后李泰被贬为东莱郡王,但是就在去年,他又已经将着李泰重新晋升为濮王。况且,朝中李泰的势力也并未曾完全死心,前不久父亲还拿着李泰的上表对周围的大臣说,“青雀文辞美丽,岂非才士,我心中有多记挂他,你们也是知道的。但也只能忍痛割爱,这也是保全他们兄弟的两全之法。” 李治一直以为,就算自己不是父亲的最优选择,自己这一年多的表现也应该让他对自己的能力刮目相看才是,可谁知道在父亲的心目中,自己还是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现在的确不是换太子的最好时机,但是父亲向来是冲动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李承乾已经是一则血淋淋的例子,所以李治瞬间就清醒了起来。 他不能违逆,不能有半分的不驯。李治知道父亲讨厌这个样子的自己,但是只有这个样子的自己,才是最无敌的。 不求有用,只要无错,便是谁也不能将着自己从这位置上扯下去。 所以,哪怕心如刀绞,李治也咬紧了牙关,哭着跪下去,“父亲恕罪,实在是儿子没用。我与她年少夫妻,多年相扶,我一向耳根子软,不大能把持的住……” 李治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只是在那里悄无声息的哭。 李治一示弱,李世民的火气便也消了,想到他提起了少年夫妻两个字,也不免有些唏嘘,“她是你当年做晋王时就跟着你的,唉,那个时候也没想到这么远,结了这样一门亲,却是不好办了。” “儿子如今也是心乱如麻,知道是她不好,却又无法割舍。”李治跪在那里,手撑着地,连着手指都在抖,“该怎么办,还请父亲示下。” 李世民很喜欢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看着李治的询问,他满意的点点头,“起初我想着,此女留下危害极大,如今也只生了个女儿,不如母去子留,你好好养着你们的女儿,也算是厚待她了。” 李治听着李世民这番话,只觉得如坠冰窟,他狠狠的咬住了牙,努力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一定要忍住,不能,不能说出任何反驳,求情,讨饶的话,不能流露出自己对她过多的喜爱,要不然她真的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不过,我想了想你舅舅,觉得对他有些残忍,毕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没了,”李世民捻着胡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若是问他,他当然不会舍不得这个庶女,但年纪大了,总还是不忍伤人命,你说是不是。” “是,我知道父亲一向是心慈的。”李治战战兢兢的说道,他没有忘了就在去年初,只是因为怀疑张亮谋反,就以养假子五百人这个荒唐的要求将张亮斩于西市。 张亮可是随着他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曾经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还不是一句话就死了。 “所以,你想着一个又不让你舅舅伤心,又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吧。”李世民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盯着李治。 李治本应该慌张的,可是他却觉得这刻自己无比的冷静,他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过了一会儿平静的说道,“儿子想了想,还是把她送走的好。洛阳废旧的宫苑多,我将着她放在那里,日子久了忘记了,就跟着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那孩子呢?”李世民没有点评,只是又问。 “还是让她带走吧。”李治略微一犹豫,就给出了答案,“留在这里,总让我时时想起她,还不如眼不见为尽。” “嗯。”李世民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气魄是够了,可惜还是心软了些。” “儿子,却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李治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一点点挤出这句话,“死人,总是不好的。就算是暴毙,舅舅,也会难过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世民摇摇头,叹了声气看着他,“若是我不在了,你又想起她怎么办?” “我发誓此生绝不见她。”李治赶紧发誓,他原本就是抱着缓兵之计的打算,如今被李世民戳破,除了苍白无力的誓言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这个还不要紧,关键是她不能再有儿子!”李世民掷地有声的说道,“若她这回生了个儿子,我根本不会与你废话许久,今天晚上便会有她们母子难产而亡的消息报出去。” 李治听着这话,闭了闭眼,忍住那眩晕的冲动,然后再睁开眼时便已经是一片坚毅,“儿子有让这种事情永远都没有可能发生的。” “好。”李世民见他这般回答,便明白他知道要怎么办了,点了点头,“三日之后就送她出京。若是你再下不了决心,我会让人去替你下决心的。” “不,”李治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几乎是本能的说出了这个字眼,不过看着李世民愠怒的眼色后,他赶紧改口,“等孩子满月再送走吧,要不然这个时候就在路上颠簸,恐怕,恐怕她们母女是活不了太久的。” 李世民听着这话也有道理,想着早晚要留长孙氏一命了,也不在这个上面折腾她,于是点了点头,“那就照着你的意思去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长了,所以一直写啊写~ 一次性看完很爽吧 呵呵,萧良娣到底写了什么,明天再告诉你们。 本章纯属yy,如有雷同,是你跟作者心有灵犀了。 有人肯定要拿阿颖跟杨妃比,可你们别忘了……杨妃,只是个亡国公主。没有娘家实力,公主跟没落的世家之女一样,都是个荣誉称号而已……可长孙无忌这会儿,可是大权在握啊。 恶婆婆算什么,恶公公才是真绝色啊→_→ ☆、第148章 过渡 李治走出门的时候,月华如水,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夜色中的宫室,被夜风猛然一吹,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寒颤。 “殿下,咱们回去吗?”刘问道在旁边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替他当了些风之后悄声问道。 长孙良娣才生产完,还没见太子的面,依着太子的脾气,多半需要过去看一眼的。 可是,让刘问道意外的是,李治摇了摇头,明显有些疲倦的按了按眉心,“就在旁边歇下吧。” 李世民在甘露殿旁边为李治辟了一处宫室,王婵与萧良娣也都在附近住着,李治要么自己住,要么去这两个那里。 李治来不及的话,会在这里住下,但是今天这种状况,熟悉他习惯的刘问道以为他会想要回的人身边去的。 面对刘问道难得的片刻迟疑,李治像是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就不要给她招灾了。” 刘问道听到招灾那两个字,只觉得不妙,生了孩子是大喜的事情,他原本以为皇帝叫太子过来,也不过是因为私自回宫的事情训斥两句而已,怎么如今看起来,却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他向来懂得分寸,李治声音极小,也就是他能听到。他当下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低下头默默的吩咐人点灯,然后打着灯笼将着李治送到了平日里常住的宫室。然后待着李治歇下了,便在外面窝了半宿,等着天不亮起来,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 往日都是刘问道喊李治起床的,但是今天刘问道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李治已经起来了。他原本以为是自己起晚了,可是看着李治的脸色,却明显可以看出他昨夜根本就没合眼。 “什么时辰了?”李治听着刘问道起来,淡淡的问道。 “刚到卯时。”刘问道低下头,毕恭毕敬的问道,“我让他们送水来伺候殿下洗漱?” “嗯。”李治应了一声,就在刘问道想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略有倦容。”刘问道斟酌了片刻,然后提议,“今天你还要与诸位郎君见面,是否要奴婢去替殿下告病?” 明显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要不然太子不会如此失魂落魄。 这个状态,的确不怎么合适见大臣。 “不必了。”李治略想了片刻,然后摇头,掀开被子站起来,“跟往常一样吧。,今天的事情很重要,不能耽误。” “反正,”他想了想,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讽笑,“也没几个人敢直视我的脸。” 刘问道想想也是这回事,便唤了人进来,诸事跟着往常一般。 不过,等着李治早上离开宫殿时,他还是嘴贱的问了一句,“殿下,长孙良娣那边,要如何?” 刘问道知道李治不提,大约是有什么原因。作为一个合用的贴身宦官,他是不应该问这种倾向性太明显的话,但他好歹受过长孙颖的恩惠,眼见着状况,不能不替长孙颖问一声。 女人刚生下来孩子,当然是希望自己的男人去看一眼的,况且长孙良娣这会儿还遭了大难。若是殿下这般冷淡,饶是长孙良娣那种心性恐也受不住啊。 李治停了一步,然后平静的说了一句,“不必管她。” ** 长孙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原本生产没那么严重,只是她失血过多,所以才会格外虚弱。 “良娣,是位小翁主。”刘绣喜滋滋的将着小婴儿抱来给她看,炫耀之余,却还有着那么一丝遗憾。 长孙颖知道时人的观点,生女总不如生男,但是对她自己而言,不管儿女都是自己身上掉的一块儿肉,她是丝毫没有嫌弃的,所以当下感慨万千的看着这个差点把自己折腾死的小家伙。 生到一半的时候,她真心想着再也不要忍受这种痛苦了,不要把她生下来。可当她躺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时,看着那小东西,她觉得自己受太多的罪也是值得的。 “这样太难看了。”嘴里头说着嫌弃,但是长孙颖看向女儿的目光却温柔的几乎可以融化一切。 “她们说新生的小孩儿都是这样,”刘绣没生过孩子,也趴在床边跟着她一起评头论足。 “对了,孟夫人怎么样?这回的事情可得多谢她了。”长孙颖说着说着,猛然想起最大的几个功臣,所以顺口吩咐道,“你多准备些礼物给她,事先我说好的那些,再加一成。” “可她已经走了。”刘绣有些遗憾的说,“我原本以为会呆到您满月后呢,可没想到今早上就被殿下的人送走了,所以我只来得及将着先前的礼物给她带上。” “殿下派人送她出去,肯定也不会亏待她。”长孙颖点了点头,忽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到现在,还没见到过李治呢。 “殿下昨儿也回来了,是从高家直接赶回来的……要不是他,你可就危险了。”刘绣见着她的脸色,猜到她的心结,忙宽慰她,见着昨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让着长孙颖知道李治起了多大的作用。 “他该不会有事吧。”长孙颖听着李治私下里回来,顿时吓了一跳,握着刘绣的手有些紧张。 “你放心,又不是什么大事,他都是太子了,还有谁能难为的了他。”刘绣给长孙颖宽心着,正说话呢,忽然就见着外面有声音,一回头就惊喜的说道,“小殿下过来了呢。” “忠儿?”长孙颖听着这话,忙惊喜的叫人扶了她起来,然后对着站在门口踌躇的小人儿过来,“忠儿,赶快过来。” “娘。”李忠昨晚回来都已经睡着了,是被宫人们抱进来的,是以他一早上听说昨儿长孙颖生了个妹妹,便跑过来看热闹了,不过等着走近,却又有些不敢进去了。 李忠年纪不小了,他母亲的时候长孙颖也没瞒过他,还让他去看过两次。不过刘氏很聪明,怕自己招祸,也怕给李忠招祸,所以跟李忠向来都不亲,每次都要他赶快走。两厢一比较,李忠自然也更喜欢长孙颖,所以跟她很是亲近。 长孙颖怀孕后,他就知道自己要多出个弟弟或妹妹,心里头便是惶恐长孙颖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不要他了,如今见着那在旁边躺着的小娃娃,他连走过去都不敢。 小孩子心里头藏不住事,一眼就可以看分明。长孙颖也怕他心里头有什么介怀,所以假装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只热情的把他叫过去,然后让他看小宝宝,“这是妹妹,忠儿喜不喜欢?” “好奇怪。”到底是孩子,长孙颖的态度跟往常一样,让着李忠大胆了不少。他认真的看了一番正在睡觉的婴儿,然后皱着脸说道,“好难看。” “小孩子都是这样,等长大了就漂亮了。”刘绣笑着在旁边说道,“就跟小殿下一样呢。”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李忠看了看,有些嫌弃。 “你小时候比她好看。”长孙颖忍着笑看着李忠问道,“这可是遭了呢,要是妹妹长大很难看很难看,大家都不喜欢她,那怎么办?” “不会的。”李忠先前还说妹妹难看,等着长孙颖这会儿顺着他的话说,却又不乐意了,着急的说道,“不许他们不喜欢妹妹。” “这哪里有许不许的。”长孙颖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等你长大了保护妹妹好不好?免得她被人嘲笑,被人欺负,连个帮她出气的人都没有。” “嗯。”李忠应了一声,低头再去看小婴儿,就觉得顺眼多了,“我可以帮妹妹打架,以后他们笑话妹妹的话,我就打他们。” ** 李治原本以为自己一天都没办法见人做事了,但是等着他真个儿在着偏殿如约接见大臣们时,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比平时都清明,似乎一天一夜的劳碌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当他跟人说话,做事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离出来了,冷静道近乎无情的分析着眼前的局面,然后精准的做出最好的判断。 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李承乾临走前对他说的长大。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那些不能忍的部分再咆哮,可他仍然可以压抑住自己的本性,然后分辨出哪些事情是该做的,哪些是必须做的,然后心甘情愿的去做那些不想做的事情。 他今天其实很不舒服,但是他不能称病不见人,因为在昨天那番谈话之后,自己若是真的躲起来,只能被父亲视为消极的反抗,只会让父亲更愤怒,然后加倍的报复她。 所以,哪怕让她伤心,让她不快,他都不能去。 他只有站稳住了自己,她才有将来。 李治将着手中的笔放下,揉了揉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眼睛,然后听到有小太监匆匆的从外面跑来,然后清声通报道,“长孙相公求见。” 他?李治一愣,不过将着笔挂在笔架上之后,沉着的吩咐道,“请至偏殿,我这就去。” ☆、第149章 大凤 长孙无忌进来的时候黑着脸,他看了一眼李治的脸色,等见完礼之后,却是毫不犹豫的张口问道,“你昨日触怒了陛下吧。” “是我犯了错。”李治语焉不详的说道,然后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舅舅有什么教诲就尽管说吧。” “你一向是懂事的孩子,这次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长孙无忌也不会客气,痛心疾首的说道,“被着一个女人折腾成这般模样,你让陛下如何信任你,将着国家托付给你。” 长孙无忌这么说,显然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谈话的内容。李治并不奇怪,要么是皇帝告诉他的,要么是他自己猜的,依着李治的眼光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如果他想要反悔违约的话,长孙无忌显然是更好的补刀人选。皇帝叫长孙无忌过去,暗示了自己的担忧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长孙无忌总会做些什么。 长孙无忌劝的很在理,这话换任何人来说李治都接受,但是唯有长孙无忌,他哪怕再知道自己不该对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者口出恶言,但却还是忍不住尖利的反驳道,“她是你的女儿!” “那又如何!我没有这么惑人的女儿!这说出去简直是丢我们家的人!”长孙无忌看着李治,却显得比他更加生气,“若早知道她性情如此,我便不会允她入宫。” 李治听了这话,彻底的呆住了。 “我知道你们少年人,多半对着这些不舍,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女色不过是解乏的消遣,我不希望你沉溺于其中。”长孙无忌看着李治,语重心长的说道,“就算你实在是舍不得,便想想要得必有舍,成大事者哪能如此妇人之仁!” 李治听着他这说辞,只觉得如坠冰窟。 你可以如此轻易的舍,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她吧。 其实何止是她,在着你的眼中,我也只是因为有用才会被你这般“教诲”,若我对你无用,那便也是可以“舍”得的了。 李治垂下了眼,淡淡的说道,“舅舅说的是,是我莽撞了。只是既然已经与父亲说定,便不好改动,就按照原计划去做吧。”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长孙无忌叹了声气,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就不要让她回长安了,老死洛阳也是她的福气。” “是。”李治垂着眼,安静的应承道,“舅舅放心,我今天去看一次她,有个交代后,便不会再见她了。” “嗯,好吧,记得切莫再激怒陛下了。”长孙无忌点点头,又再三的告诫一番,然后这才离去。 等着长孙无忌走了之后,李治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懈了起来,他躺在榻上,忽然想到一个近乎滑稽的事情…… 当自己遭遇信任危机,跟女儿只能两者存一时,长孙无忌会毫不犹豫的“舍”掉女儿,但是如果有一天状况倒过来,他处在她女儿的状况时,又会怎么样? ** “殿下来了。”就在长孙颖跟李忠说说笑笑的时候,忽然有小宫女跑来通报,刘绣顿时就喜出望外的抱着李忠就往外走,“你们好好说说话,我们先退下了。” “哎,你们,”长孙颖被她这样闹的顿时就觉得尴尬了起来,不过她心里头也的确是想单独见到李治,便也没有认真留,只红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有些不安的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太邋遢,这样见他合适嘛…… 刘绣抱着李忠走出去,在门边跟着李治行了礼。李忠自然跟着往常一样畏惧李治如虎,但意外的是李治这回却没有挑他的毛病,只是静静的瞅了儿子几眼,然后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你昨天做的不错。” 这是李忠有史以来第一次得到父亲的夸奖,他整个人都呆住了,等着反应过来,才面色通红的对着李治一行礼,有些激动又有些腼腆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治也没有怪他的迟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再吩咐人将她抱走。 ** 李治到了内室,看着靠在床边,被着帷帐遮住了脸的人,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她伸出了手,将着遮住了他视线的帐子往后拨了拨,接着露出了那张脸。 她起初是没有看到他的,显得颇有些心不在焉,但是等着她看到他时,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羞怯后,却是腾的一下就红了,松了手任着帐子落下,遮住了她羞赧的面容。 李治见着她那样子,只觉得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 最初她见着他时,也是这么惊讶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等着后来熟悉了,便很少脸红羞涩。 李治原本是想着例行公事的过来,冷面冷心的将着她伤一伤的,这样以后被他送走了,也不至于太过难过。可是如今真的见了她这幅样子,他却又舍不得了。 李治在心里头叹息了一声,自己对自己说,已经被外人逼迫至此了,何至于自己人再捅刀子? 所以,还是一切随心吧。 他摇了摇头,露出这两天来最自然的一个笑容,走到床边撩开了那落下的半边帘子,“连孩子都生了,这会儿倒是想起害羞来了。” “还不是她们都不准我洗澡,”长孙颖低着头抱怨着,她生产完后便没有沾过水,让着宫女们拿着湿帕子来帮她擦擦身子已是极限,一说到沐浴,一个个就跟着她要去自尽似得,于是她也就不得不入乡随俗了。 只是这么一弄,身上到底还是有些味道,自己一个人倒不觉得,只是见了他,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她见他那么多次,这次实在是最邋遢的时候。 李治愣了片刻,然后却是哑然失笑,“原本我还没注意,被你这么一提醒,的确是有些味儿。” 长孙颖本来正自己纠结,见着他还拿这个嘲笑自己,当下气愤的转身不想理他,没想到却被他抱了个满怀,然后就听到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放心,在我这里,你永远是香的。” “你,”长孙颖被着他这么一哄,气当下就消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哼着,“又哄我了~” “你为我生了女儿,我哄哄你高兴也是应该的。”李治伸了手过去,盘着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她在着自己指尖的温度,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昨天我可真是被你吓坏了。幸好孙大夫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那个时候便想,早知道如此,这一辈都不叫你生孩子了。” “女人哪儿能不经这关。”长孙颖笑了笑,这事情吓到的是别人,她开始就直感觉疼,后来孩子生出来就昏过去,等醒来就看着女儿乖乖的躺在自己身边,心里头别提有多满足了,于是便宽慰李治,“她们都说下回就容易多了呢。” “嗯。”李治玩着她的手指,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有些酸楚的想到,只怕是没有下次了。 若是她知道了这事,定然是不会原谅她的。 可他,却不得不如此。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了声响,长孙颖动了下,想要李治松手,却被李治扣住。 “什么事?”李治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直接就以这个姿势问道。 “尚药局送来了药。”刘绣有些尴尬的端着碗走了进来,对着长孙颖回话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直说是娘娘需要的,务必要您一定趁热喝才有疗效,奴婢不敢拖延……” “你安排的?”长孙颖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治,李治心里头一紧,但手却是拍了拍她,点头说道,“你身子虚,我借了父亲那边的御医,给你开了些药……” 他刚来这里,药便送到了,可见那边果然一直在盯着他处理这件事呢。 “我没病,好着呢。”长孙颖听说是李治让人送的药,就撒娇着不想喝,“喝药可苦了呢,喝着就恨不得死过去一回。” “乱说什么话!”长孙颖这说辞显然很不得李治的喜爱,他拍了一下她,然后吩咐人将着药端来,“我喂你喝,这总该行了吧。” “说的好像你喂着就不苦了一样呢。”长孙颖嘟囔了一句,但是看着他沉着脸笨拙的将着药勺端到她嘴唇边时,她还是乖乖的喝了下去。 “看吧,都喝完了,你们应该放心了吧。”当着小太监的面,李治一勺一勺的喂完了长孙颖,然后将着碗放回桌上,十分冷淡的说道。 “是,奴婢这就回去告罪。”小太监油滑的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从容的退下,完全无视了李治阴翳的眼神。 “对了,你要不要看宝宝?”等喝完药,最里面塞着蜜饯,长孙颖才想起女儿来,抓着李治的手就要喊奶妈抱孩子来,结果被他阻拦住了,“她既然睡着了,那就别吵着她,我今日是专门来看你的,改天再去看她就是。” “好吧。”长孙颖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李治的黑眼圈,“你不要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我只是担心你,看看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也没有人劝你休息一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我们娘俩怎么办。” 李治听着这话,只觉得一阵心酸,但是又不想被她看出来,遂低下头去抓着她的手背亲了亲,低着声音问道,“对了,女儿你想好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啊,要这么急吗?不是都满周岁时才起名字的。”长孙颖有些意外李治提起这个话题,皇室的孩子要不然一出生就被皇帝赐名字,要不然就是等着满周岁才起,极少有这种才出生两天就提起来的事情。 “没个名字不好称呼啊,万一以后忙起来没空怎么样。”李治想了想,然后就说道,“要不然先起小名吧。你想给女儿叫什么?” “呃,小名,”长孙颖敲了敲头,过了半天才无奈的低下头看他,“人家都说当娘傻三年,我琢磨这是真的。我这会儿脑子里竟然一个名字都想不起来。” “噗,”李治被她逗笑了,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对着她说道,“那叫大凤如何?” “略傻。”长孙颖老老实实的说道,觉得李治起名字的技能就跟他做媒的技能一样令人悲伤。 不过想想现在满大街的x丽质,丽华,长孙颖顿时对这个时代的起名字都绝望了。 “她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第一个女儿,取名字当然得有个大字了。至于凤,”李治拥着她,拍着她的手说道,“我的女儿还不能叫凤,那哪家姑娘敢叫?”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叫呗,只怕女儿将来写名字会写哭……”长孙颖脑补了下以后罚女儿写名字的画面,便忍不住笑个不停。 这个时候凤字的写法其实是风下百鸟,笔画多的觉得可以逼死小朋友。 “凤鸟是吉鸟,遇到它就能逢凶化吉,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灾难,哪怕是大火,也能浴火重生。”李治抱着她笑着说道,“我只愿这凤能给你跟女儿带来好运。” “我们有你,还能有什么不好?”长孙颖抱着他甜甜一笑,李治一怔,然后拥着她点头,“的确啊,只要有我在,你们母女一定能好好的。” ☆、第150章 缺钱 “良娣,这些白叠子的花苞可真大,想着今年应该结的比明年好。”刘绣带着宫女们站在田中,拂过近人高的“草”,笑着对长孙颖邀功。 “是啊。”长孙颖站在田坎边,看着满地的绿色,笑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从被长安送出来算起,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宫中那位已经从殿下变成了陛下,她却仍然被幽拘在此地。刘绣她们就是怕她想不开,这才特意的拉她出来散心。而她知道她们的心意,所以也就故意摆出一副毫不介怀的样子。 可是,如何能真不在乎?她站在那里,看着西苑里的满目秋光,从春到冬,再从冬到秋,时光过得如此之快,快的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儿就已经会叫娘了。可时间却又过的如此之慢,她在这里一年两年,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她的今天跟昨天,跟明天,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她到现在还记得离开长安的样子,没有原因,没有解释,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命令,刚做完月子的她便猝不及防的被塞入了马车,送到了洛阳西苑,然后一呆就是两年。这两年间她再也没有见过一个熟人,仿佛被与原来的世界完全割离了一般。若不是刘绣和孩子还在,她也许会觉得宫里头的日子就是一枕黄粱。 “娘,娘~”欢快的叫声从着田坎那边传过来,长孙颖见着地头背着女儿出现的李忠,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大凤是与她一起被送来的,李忠却被留到了宫里,她原本以为他就与李治一般,自己此生难相见了,却不料不过才过了一年,李忠就被送到了她身边,于是从此之后也与着他们母女俩一起住在了西苑。 西苑是隋炀帝建东都洛阳时所建的皇家园林,又名会通苑,是当时最为华丽的园囿,北至邙山,南抵伊阕,西到新安,绵延二百余里。内有方圆十余里的人工湖,又堆土造出了来方丈、蓬莱、瀛洲三山,引水造龙鳞渠,依地形高低建十六宫苑,贮美人于其中。 不过等到了唐朝,西苑改名为芳华苑之后,太宗嫌弃太过于奢华,所以撤了规制,只当做寻常园囿对待。太宗本人到了洛阳也很少临幸芳花园,所以芳华苑几乎等于半荒废的状态,长孙颖初到这里时,宫殿蛛网密闭,多有漏雨,还是工匠们紧急休整,才勉强可以住人。 不过房子虽然破,但是地方大了却别有一番风味。花草树木繁多,其中不乏珍禽异兽,湖里仙鹤洗浴,地上有孔雀飞舞,林里虎豹熊罴的嚎叫一点都不稀奇,她甚至还抱着女儿在树上看到过猴子,在竹林里看到过熊猫,在泥塘里看到犀牛。 据说这都是各藩国进贡来的贡品以及祥瑞,所以皇帝虽然不拨款修房子,但是对着这些“祥瑞”们却很照顾,派着专人喂养,一个个都毛光水滑,精神抖擞的。 如果她不是被贬谪到了这里,长孙颖想着自己在这个地方或许还可以生活的很愉快的。 迄今为止长孙颖都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会被送到这里。不过有人暗示说是她女儿的生辰年月与李治有碍,所以才会连累她一起被流放到这地方。当然也曾有人劝着长孙颖把孩子丢下,自己回去恳求太子的原谅,但是长孙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她也不信李治是这么迷信的人,里面肯定有她所不了解的内情。 所以她也没太折腾,安安静静的住在这里,自我安慰权当是在修养了,反正这地方天然的很,接近大自然对孩子的成长也很有好处嘛。 孩子们在这里长大,总比在皇宫那种勾心斗角地方快乐。 不过不管长孙颖怎么乐观,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没钱了。 这倒不是有人虐待她,她虽然被放逐到这个大园子里关起来,但是她的位份还在,仍然是太子良娣,她的月例也是每个月一文不少的照发,但是她却面临着没钱可花的状况。 宫中的月例是很坑爹的,虽然高级嫔妃的钱不少,但是低级宫女的月例却十分有限,有些甚至都不够体面的生活。所以一般来说嫔妃们的工资除了自己花之外,还会用赏赐的形式补贴给伺候自己的宫女们一些,这样一来,每个月发的那点死工资很快就不够了。因为一个良娣良媛身边伺候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二三十多个…… 以前她住在宫里,李治经常给她东西,高阳公主也会送钱给她,所以她只会烦恼钱太多,不会面临不够花。如今这些外快都没了,看着一屋子的人,长孙颖开始感觉头疼。 在这里虽然少了交际应酬的送礼,但是日常的吃喝拉撒却都是花钱的。大凤没有受封,所以还没有收入,可是就算她被封为翁主,在未成年前,她的钱也是不能拿出来用的。皇家自然有官员负责经营未成年的公主翁主们的田邑,将所有收入储存起来作为她的嫁妆,所以这阶段大凤不但不能补贴长孙颖,还得从长孙颖这里花钱。至于李忠也是一样,他虽然受封,但是年纪太小了,不管有多少钱都只是纸面上的概念,根本见不到实物,所以他们一个良娣一个亲王一个未来的公主,竟然面临着无钱可花的状态。 面对这种情况,长孙颖只能精兵简政,将着伺候自己的二十多个宫女裁了一大半,问过她们的意思后,给上面打了个报告,要么就送放出宫了,要么就直接送到内侍省重新分配了。刘绣年纪大了,她原本是打算将她也送出宫去的。这些年她也给了刘绣不少东西,靠着这些钱她出宫足以过上非常舒服的生活了。但是刘绣跟了她多年,见着她们娘俩如此落魄,怎么都不肯走,于是就仍然留下了。至于大凤和李忠那便的从人,那是皇家分配的,她一个良娣也管不了,于是也就只能维持原样了。幸好那部分人不用她补发工资,还能经常被她喊来干活,也帮了她不少忙了。 若是在宫里,那少不得就要节衣缩食了,但是在着西苑除了节流,还可以开源。这个宫苑绵延二百里,比着一般的城市都大。因为皇帝经常不来,大多数地方都荒废了,所以除了那些种植奇花异草的地方不能动之外,其它地方都宫人们铲平了,开辟出一片一片的田,种上各种瓜果蔬菜…… 毕竟这里还生活着数千只能拿最低工资的宫女太监以及奴婢们。在没有贵人玩赏,没有赏赐,没有意外收入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填补生活上的不足了。 所以长孙颖刚被送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到了那个村子呢……若不是那些还透露着皇家气派的宫室围墙,只看着东一块西一块的菜园子和那些穿着半旧衣服在田里刨地的男男女女,你会以为这就是个大农村。 所以刘绣一见着这场景就哭了,她从小被卖进宫里,虽然是奴婢,但是太极宫的宫女生活肯定也比着那些离宫里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的宫女们好多了,她从来都没想过皇家的地方能够落魄如此,长孙良娣实在是太可怜了。不过长孙颖自己觉得还好,她住下来之后,认真的考察了一番,打发走那些原本就跟自己不齐心的宫女,借着找来那些原本就在这里呆了二十年以上的老宫人们询问一番后,就开始入乡随俗的开始垦地。 跟着那些人相比,她有着天然的优势,不仅这一宫的地可以随便她垦,不需要跟人争,而且她还可以免费要到种子、农具,以及征召这个宫室的人来帮她种地。将来种出了东西,可以养活自己这批人,那么自己的月例就可以省下来换成布匹柴炭等生活必须但是自己却又无法生产的产品,这么一来,资金上的缺口就可以完美的弥补了。 刘绣开始觉得那些私自开地种地的宫人们是极其不守规矩,该重重责罚的。她甚至还建议,虽然我们管不了整个西苑,但是至少我们自己住的地方附近不能这么胡来,必须得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免得有天陛下殿下什么的来了迁怒于你,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良娣召来这帮不守规矩的人来谈了一场之后,竟然也要开始带着她们种地。 刘绣当时就觉得天都要塌了。长孙颖倒是很耐心的给她解释,“入乡随俗,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呆多少年的,总要想着先把日子过下去。” “太子殿下一定会来接你的。”刘绣抽抽搭搭的说道,她是见着这两个人好成什么样子的,所以哪怕情况坏成这样,也坚信长孙颖有真的翻身的那天。 “人要怀着希望,脚踏实地。”长孙颖笑了笑,吩咐她去收拾旧衣服,“在这里料子不好得,你把东西理一理,咱们平时要干活,别把好衣服糟蹋了。” 西苑比着民间好的就是它本来就有一个超级大的储存各种珍稀种子以及花苗幼崽的仓库,虽然皇帝不来这里,但是每年它仍然负责向其它园囿提供动植物。当然这上面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但是自从皇帝放弃这里之后,这里面的人也聪明的自己弄出了一个小循环。每年开春的时候,宫人们会来问管理仓库的小吏借一批种子,等着收获之后,加倍奉还。这样一来小官不仅可以保持账面上的数量,还储存了比着账面上多几倍的种子用于销售。他们不敢把着这东西卖到民间,但是宫人自己买还是很方便的。 长孙颖起初只是叫人去要几斛麦种,但这宫里头二十多年才来了一位超过正五品的嫔妃,虽然是倒了霉被送来的,但是谁知道会不会翻身,所以小吏很巴结的亲自跑过来将着自己的种子库展览了一遍,问长孙颖要种什么。长孙颖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时代的各种农作物,在接受了小吏推荐的品种之后,她也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种子来玩。 这其中便是有一种叫白叠子的植物,当然在着后世它有一个更普通更常见的名字--棉花。 棉花很早就出现了,但是在着中国却是宋朝之后才有棉花的记载,等着广泛的种植全国各地,那是在明朝皇帝的强迫之下才推广的。长孙颖也是看过一部讲述棉花的纪录片,才侥幸认得这些种子,所以当见到小吏献宝一样的将着棉花归类在番邦进贡的奇花异草时,她特意问了下这叫神马,才知道原来这是西域高昌国进贡的一种异草,可长半人高,开出白色的花朵。 “回禀良娣,这花可是没用极了,小小的一团,又不好看,又不香,也不能吃,若不因为它是高昌国进贡的贡品,我才不会每年辛辛苦苦的种植收种子的。”小吏见着她对这个感兴趣,当下就劝道,“你若是想养花,我那里有上好的牡丹苗,这就给你搬过来?虽然不及宫里头的,但是也育了四五年,今年就能开花的。要是你不喜欢牡丹,还有海棠……要不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我看能不能找来?” “不用了,我也是看稀奇,你就给一包我这个种子,让我种着玩玩。对了,我的人没种过,没什么经验,你告诉她们该怎么种。”长孙颖听说是高昌进贡来的,就觉得□□不离十了,于是谢过他之后,又送了他一小锭金子,要他时时来帮忙照看指导一番。 就这样,长孙颖春天的时候种了几分地的棉花,秋天的时候带着宫女们收了棉花,然后去子晾晒,用着棉花给大凤做了小棉衣小棉裤,又做了床棉被,然后将着剩下的送给了那个小吏。宫人们发现这种花虽然不能吃不能穿,但是却可以保暖,顿时就疯了。皮草、丝绵、木炭,这些过冬的物品都是非常珍贵的,只有达官贵人们才可以享用。像是他们这种穷人,只能攒些木柴过冬烧着取暖。但是宫中的树木都有定数,根本不能砍伐,所以冬天除了拼命的穿衣服,就只能硬挨了。 如今这棉花又便宜又饱暖,不过是种上几亩而已,做件坎肩也比往常穿三层衣服暖和,于是第二年棉花种子格外的受欢迎,西苑里头的旮旯角落里,都可以看着这种植物在得意的迎风招展。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被送到冷宫,也要好好的生活啊~ 一直被说虐……我真的不觉得虐……只要男主两情相悦就是甜啊……我一直觉得的虐是两个人之间的怀疑,误会,伤害……这样哪怕天天在一起,彼此看着也很痛苦啊…… ☆、第151章 使者 大凤今年才两岁,女孩儿说话早,这会儿也是能走能说了,平时得得不停极是有趣。相比较她的懵懂,李忠今年却已经七岁,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他从长安来洛阳,自己也应该察觉到了长孙颖处境的尴尬,所以并不娇气,反而兴致勃勃的帮着她做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大约就是陪着大凤玩儿了。 李忠脾气好,有时候大凤犯二折腾的长孙颖都烦了,他还却还能笑嘻嘻的哄着她,所以大凤也极其亲近他。就像是现在,隔着老远长孙颖就看到大凤在着李忠背上摇头晃脑的指挥道,“快点快点再快点,大郎走的好慢,跟慢吞吞一样。” 慢吞吞是前几天李忠带着她去湖边看到的一只乌龟,也不知道有几百岁了,被地方百姓以祥瑞的名义送进来之后,就一直养在浅水里。李忠带着大凤过去玩时,大凤好奇,还在龟背上坐了半天,只可惜等了半天那乌龟也是一动不动的,最后还是李忠用带她去骑马哄走了。 “怎么在跟哥哥说话呢!”长孙颖看着李忠背的吭哧吭哧的连脸都涨红了,将着她从李忠的背上抱下来,然后轻轻的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 “娘,我没事的,何况妹妹也没说什么话。”李忠厚道的擦了擦汗,为着大凤辩驳。 “你宠她是你待她好,可万一滋长了她的骄纵之气,以后却是要令她吃大亏的。”长孙颖严肃的对着李忠说道,然后转头训女儿,“跟哥哥说谢谢没有。” 小孩子都是很会看脸色的,大凤知道长孙颖向来不灌她,所以也不敢在长孙颖面前放肆,揉着眼睛装了半天的可怜之后,才是可怜兮兮的对着李忠奶声奶气的说道,“谢谢哥哥。” “妹妹好乖。”李忠正值换牙期,仰头一笑时就露出一嘴豁牙,让人忍俊不禁。 “今天太阳大,不是让你们在屋里呆着嘛,要是出来晒黑了怎么办。”教育完孩子,长孙颖抱着大凤,引着李忠往歇脚的棚子里走,嘴里头还数落着他,以为他是贪玩出来了,没想到却李忠一本正经的说道,“有外面的人找你。” 李忠跟她在西苑住久了,便也习惯性的将着人分为这里的和外面的。他说外面的,也就是指从其他地方来的宫人。 这事情不常见,但也不稀奇。西苑相对封闭,除了每年例行来检查的上官以外,很少有宫人会造访这里。虽然都是宫里头的,但是外面的跟这里的人往往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因为能出来走动的太监向来都活得不差,衣着打扮都要好得多。 “哦?”长孙颖一愣,抱着女儿在那里发呆,无意识的问了一句,“哪里来的呢?” 仔细来说,各宫苑的太监们在制服纹里上都有些微的差距,老练的人是可以从着他们打扮上的细微之处察觉出来者是哪里派来的,但是这任务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也太难了,所以长孙颖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却不料李忠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是宫里头来的。” 他想了想,特别补充道,“是京大内来的。” 长孙颖听着十分诧异,“你怎么知道?” “香味。”李忠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们身上的香味是甘露殿才有的。我以前去那里玩过,识得那些味道,当时阿文说这东西只有阿翁那里才有。”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然后喊了刘绣一起过来,然后才松手放开女儿,对着李忠说道,“你带妹妹在这儿慢慢玩,娘先回去招待客人,好不好?” 既然是禁中来人,她当然得梳洗打扮一番才能见人了。 “好。”李忠乖乖的应了一声,然后主动的握住了大凤的手,“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娘你放心。” ** 长孙颖梳妆完毕,走到大殿里,果然见着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小太监正在等候。虽然一年多都没有见到外人,但是长孙颖行礼时,却还是没有坠了自己的威风,接受他们俩的拜见之后,一脸平静的问道,“不知二位奉谁的命令而来。” 那两位对视了一眼,他们本来以为长孙颖在这里幽居一年,怎么也得消沉,却没想到这么一看却仍然光彩不减往昔,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等是奉圣上之命,来接小殿下和小公主回宫的。” 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一沉,但是没等她出声,刘绣就急不可耐的张口追问道,“那我们良娣呢?” 刘绣这话说完,来的两个太监脸上都露出了尴尬之色,其中一个略大胆的人纠结了片刻后说道,“这个,并未曾提起过。” 这是要把孩子带走,把她留下来的节奏啊!刘绣听着这话,即刻抬头看了一眼长孙颖,脸色白的如纸一般。 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坚信长孙颖不会被真正打入冷宫,就是因为孩子还在她身边。可以不客气的说,对着皇家而言,长孙颖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李忠和大凤明却是血统纯正的皇子和公主,皇帝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但是如今,他们竟然派人来接走孩子而不提长孙颖,那是终于决定放弃长孙颖了吗? “良娣,”刘绣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却已经有哽咽之音了。 按照道理来说,李治既然已经登基为帝,那么长孙颖就已经不适合良娣这个称呼了,但谁叫这么久也没有一道诏书过来,所以她们只能按照着原来的称呼叫着。 难道她们的良娣,就只能一辈子呆在这个鬼地方老死? 或者,更糟糕的,遇到一些其他的境遇? 刘绣瞬间想到了以前老宫女所曾津津乐道的那些受宠嫔妃失宠后的境况,牙齿都打架了起来。 “咳,”长孙颖轻咳了一声,制住了刘绣的脑补,然后示意她先下去,“这两位公公的茶都凉了,你去换一杯来吧。” “是。”刘绣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咬了咬嘴唇,憋住那即将而出的呜咽,低着头将茶杯端下去了。 “敢问二位,这真是出自于陛下的命令?”长孙颖轻描淡写的问道,看样子一点儿都不信。 其实要论内心,她受到的震动一点儿都不比刘绣小。毕竟刘绣再委屈,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围观者罢了,她才是那段感情的女主角,她实在是不能相信,李治会是如此凉薄的人。 况且,她也实在是想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哪点儿招惹了他,会让他这样来对付自己。 “良娣这话就严重了,你看看我俩,能有假传圣旨的人吗?”其中一个略微老成的,听着长孙颖这般质问十分不悦,板着脸冷冰冰的问道。 “哥哥你莫气,长孙娘子这般,想来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另外一个小的看起来面善些,忙出声打了圆场,先是劝住自己同行的人,然后再转过来劝长孙颖,“长孙娘子,我知道这消息你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我们俩也是个跑腿的人而已,实在是对你做不了什么,你就行行好,将我们接了两位小殿下回去复命吧。” 长孙颖听着他们连自己的封号都不肯称呼了,愣了片刻,然后才听到自己说,“他这是彻底的打算不要我了吗?” 那声音飘忽的都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哎,你,你别哭啊。”小太监见着她这样子,赶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她,“这,这不是我们多嘴,宫里头的女人,哪个,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是。”大点的太监一直看长孙颖不顺眼,当下束手站在那里凉凉的说道,“你虽然与陛下情份不一般,可是那么多人绕在他身边,陛下哪儿能不看花眼呢?旁的不说,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宫里头多了多少为小殿下吗?生了的就有两个,肚子里揣着的还有一个呢。” “哎呀,哥哥你就别在这儿说了,”小太监显然很怕事儿,扯住另外一个小声骂道,“你说的要是她想不开怎么办!咱们可不能办一趟差事就砸锅啊!” “我这是好心,叫她认现实,不就是一个失宠的妃子,不,她还连嫔位都没混到呢,在这里矫情什么。你看陈王殿下的生母,到现在不也连个位份都没有?在宫里头啊,就得认清自己的身份,要是连这都受不了,那趁早就别活了。”年纪大的那个看起来是个炮仗性子,别人越阻止他,他就说的越欢快。 长孙颖听着人家说话,才知道自己哭了。她伸手抹了一把连,看着上面的泪,等平静下来之后冷冰冰的说道,“你们要接孩子,可以,拿圣上手谕来。” “手谕?”那两个太监一听这话,当下就愣住了,讷讷的说道,“可是圣上给的是口谕啊……” “没有就去要!”长孙颖一咬牙,却是豁了出去的说道,“我死里逃生才生出的女儿,你们怎么能说抢走就抢走?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这么轻易做到。” ☆、第152章 自救 因为长孙颖吼得太凶,所以那两个人竟然生生的被她喝退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就见着殿内空空荡荡,自己一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她是个理智的人,眼泪一直流的挺欢实,但伤心却难得,更少有如同现在这般灰心绝望。 她一直笑话刘绣对着李治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但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嘴硬而已,因为她本质上跟刘绣一样,都相信着李治会爱自己,宠自己。因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在心里头为他开脱,总相信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总相信总有一天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以,哪怕是从长安不明不白的被送出来,她都快被憋成内伤,但也没有任何哭闹。 直到现在,这一切残忍的摊在她面前,是要告诉她,从头到尾,都是她会错意了吗? 她坐在那里失态的哭了很久,直到被人一把抱住,惶恐的追问到底怎么了,才回过神来。 “我不会让他们抢走我的孩子的,不会的!”长孙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着刘绣,牙齿咯咯的打着缠着,最终却只能说出这句话。 “良娣。”刘绣抱着她,张张想要劝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主仆俩一起抱头痛哭。 ** 宫中的使者一走,长孙颖就病了一趟,等着病得快要好些了时,她让人拿来纸笔,开始写信。 这信,却是给长孙冲写的。 她虽然在西苑,消息不便,但是像是皇室的婚丧嫁娶她还是能够知道的。 晋阳公主与着长孙冲的婚礼到现在还没动劲儿,那便应该是还没办。 长孙冲三年的守孝期早就过了,原本在那时就该办,但估计是被李治想法子给拦了下来。等着太宗皇帝病逝,晋阳公主以着公主之尊,孝期理论上不应该太长才对,但是目前还没听说公主出嫁,那么相比李治人为的延长了这个时间。 那从着这个状况就可以推断出来,李治对着这件事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反对态度,以及,长孙冲对着长乐公主并未忘情,也在极力逃避这件事情。 既然如此,那对她而言,事情就好办多了。 死去的人,总比活着的颜面大。 长孙冲在朝野都不算是个能干的人,他才能平平,也毫无野心,但他却是极其重要的人,因为他曾经是大唐嫡长公主的驸马,更是大唐第一宰相的嫡长子。长孙无忌对于长孙颖这个庶女可有可无,但是对于他这个儿子,却是郑重到心坎儿里去的。 长孙颖的信写的很平淡,既是家书,便不必太过煽情,只说长乐公主的周年祭到了,她在着洛阳出不来,便只能祭上一片悼文,劳着长孙冲替她在长乐公主坟前烧了,聊寄哀思。 她虽然是被关在西苑,但真心想要寄一封信的话,也不太难。 长孙冲收到这封信后,非常感动。他已经从昭陵回到长安了,只是三年的清修生活,让着他对于长安的繁华十分不适。当初长乐公主在着京城,也是一举一动牵动众人眼球的人,但是此番回来,却发现已经少有人提及爱妻了。长孙冲失落之余,更多的却是失望。心道世人果真凉薄,不过三年,大家便已经都忘记了当年赫赫有名的大唐公主,连着父母,也只问他何时再娶,每当他提及公主时,已经从当初的隐忍变成了不耐烦。 所以,长孙颖的信,当真是让他生起知己之感,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当真还有如同自己一般在思念着亡妻的人,于是他去悼念长孙颖时,将着那篇祭文烧后,十分认真的给着长孙颖回了一封信,然后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长孙颖如今人在何方? 长孙颖当初被送走之事十分隐秘,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并无人知道她的下落,长孙冲原本还想去宫里头当面谢她呢,一打听才发现已经有近两年没有看到过自己这个妹妹了,于是回信的询问中也不免存了关心。 既然他张口问了,长孙颖自然诚惶诚恐的将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幽禁的事实说了出来,然后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惧之感,并且说出了近期皇宫有人想要强夺自己儿女的事情,并且恳求长孙冲,若有一天自己惨遭不幸,请他代为照顾自己的一双儿女。 长孙颖的哀兵政策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这种求助的话递到长孙无忌那里去,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流传到外面去,恐怕自己即刻就会没命。但传到了多愁善感的长孙冲那里,却又是另外一番境况了。 彼时的世家,还不像是后来人那样跪舔皇帝,长孙冲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世家少爷,对着李治这个皇帝小舅子也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所以当他听到李治做的事情后,第一个感觉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哪怕他与着长孙颖平素并不十分亲近,但是看着长孙颖信中反复恳求他不要声张,莫使皇帝与父亲难为,莫要人以为长孙家跋扈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怒了,兴起了想要替长孙颖撑腰的打算。 若是连着自家的姐妹都保护不了,那这样的家庭就算是显赫至极,又有什么意义。 长孙冲才干平平,也不是蠢人,知道以父亲的脾气,多半不会直言,所以他便直接亲自上书,毫不客气的指着皇帝的鼻尖骂道,你既然上任后要为仁君,那对自己的女人为何如此凉薄?连跟着你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那你又怎能让大臣放心的为你卖命? 读书人的嘴炮功夫那简直是天赋技能,长孙冲也不例外。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李治登基后便是封后封妃,王氏已经成为皇后,萧氏也成了淑妃,后来进宫的李氏、卢氏也都封了妃子,就连一无所出的徐氏都封了婕妤,为何长孙氏就跟着落入了湖里头的石头一样,半点儿水花都没激起? 更兼着他本来就承担了皇帝的表哥,姐夫,大舅子,以及未来的妹夫众多身份为一体,那简直是天生的八卦激发器,他这一骂,瞬间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八卦了,大家都恨不得把耳朵揪成兔子耳朵,来探听他跟李治的互掐。 李治一直是个“好脾气”的皇帝,继位之后也没有多大的变革,只是越发的勤奋与勤政。当然他这种勤快并不召着朝臣待见,连一天一上朝都被长孙无忌等人拍回去,变成了三日一朝,所以当长孙冲骂他时,他态度良好的没有任何回击和反驳之词,虚心的接受了长孙冲的批评,做出了深刻的检讨和道歉,并且表示长孙氏之所以没晋封,那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正在外地疗养,原本是打算等她回京之后再进行册封,如今既然大舅哥都指出这举动会让朝臣寒心,那他即刻就令使者送去诏书,先进行册封,等她回京后再举行仪式。 李治的脾气比当年当太子时还要好出一倍,简直是你要打左脸就乖乖把左脸伸出来的架势,所以长孙冲就算是憋了一肚子火,也只能把火憋下去,冷艳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在长安期待看八卦的围观党们对这种剧情好生失望,而在着洛阳的长孙颖,也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封号。 有着这个东西,就算是李治,想要悄无声息的搞死她也都难很多了。况且长孙冲这么一闹,许多人也该认识到长孙家不会放弃她这个女儿不管,就算是想要对她下手也该掂量一二了。 长孙颖接了诏书,脸上却毫无喜意,她曾经也幻想过李治登基后会封自己为什么,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这一切还要自己用手段得到。往日和今夕一比较,她顿生萧索之感,所以对着送诏来的太监们也冷淡了许多,连一杯茶水都不愿意给他们,“我这里穷的很,连杯待客的好茶水都没有,诸位请自便吧。” 送诏书的人风尘仆仆从长安跑到洛阳,为的不就是赏钱。他们是送喜报的,又不是送噩耗的,凭什么这么对他们?看着长孙颖的脸色,他们脸上都不免露出了忿忿之色,最后还是头领约束了他们,“你们先出去准备吧,我在这里还有句话要与长孙充容说。” “充容好狠心,竟然如此对陛下,你就不怕伤了陛下的心吗?”待着其他人退下,那太监便感慨的对着长孙颖说道,话语中颇为李治鸣不平。 “你是他的人,自然为他说话。”长孙颖转过头,不愿意看他。 说实话,长孙颖也没想到这次跑来给自己送专职证明的人,竟然是李治身边的心腹太监刘问道。 一想到李治或许用此举对她表示着什么,长孙颖就觉得犯恶心,几乎是一眼都不愿意看到他。 “充容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陛下当日将你送到此处,是有难言之隐,并非对你薄情。我原本以为,朝野内外最支持他的人会是你,可没想到在这艰难的时刻,你竟然也如同外人一样的逼迫他,你,”刘问道越说越气,最后却是紧紧的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对你的信任?” “我对不起他?”长孙颖听着这话,努力憋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扭头恶狠狠的质问道,“他派人来抢夺我的女儿,想要把我置于死地,那也是对我好吗?呵呵,若这是他待人好的方式,那我还真消受不起。” “什么?”刘问道听着这话,面上露出了惊愕之色,“陛下从未派过人来充容这里,又何谈抢掠逼迫之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人猜过这个结果,恭喜,猜对了,的确是有人假冒…… ☆、第153章 错招 碍于身份,刘问道也没有什么好说,只是保证了两点:第一,李治从来都没有打算从他身边抢走孩子。第二,这件事皇帝一定会给她个交代。 第二个保证,以着刘问道的身份来说,算是僭越了,但是他知道李治的心思,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做出这个承诺给长孙颖,那是一点儿都不过分的。 至于其他的消息,刘问道也零零散散的透露了一些,例如李治封了王皇后的舅舅为侍中,封了萧淑妃的伯父为谏议大夫兼弘文馆学士,不过长孙颖一听就知道,这一切都比不上对于长孙无忌的封赏。因为他除了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外,还加封太尉。 太尉在秦汉时是全国最高的军事长官,隋唐时职权移到了三省,所以太尉也就只是作为加官存在。但是如今正一品的官位,除了太尉这种三公,也只有亲王的品级能够达到了。 长孙无忌的爵位已经封到了顶头,这下连官阶都攒的满级了,如此显赫,自然有人眼红。例如今年年初便有人告状说长孙无忌意图谋反,李治对此的举动是根本不加审问,直接将告密者杀掉,用行动表达了对长孙无忌的信任。 李治对于长孙无忌此举不可谓不厚重,但是长孙无忌的回报就差得多了。在前不久李治跟他讨论官员之间的包庇问题,问他说“听闻你们在官署里,行事尚且还顾忌彼此同僚的脸面,这样怕行事会不够公正吧?”,结果长孙无忌毫不客气的把他的话给顶了回来,“这个我们也不敢说没有,只是徇情枉法却也不至于,只是行事稍微考虑了下人情而已,就算是陛下你,遇到这种状况怕也不能避免。” 李治问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是想要做个明君,依照法律治国,尽可能的避免臣下互相包庇,但是长孙无忌却装作听不懂,只用法外不容乎情来搪塞李治,还说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不考虑人情,这压根儿就不给皇帝脸面,没有把皇帝的问话当回事的。 刘问道把这件小事告诉她,自然不会无的放矢,长孙颖再联想起他说的另外几件小事,便能粗略的描摹起如今的格局。 除了李治跟长孙无忌私下里的问话外,还有一次是李治亲自召见五品以上的官员,表示我刚刚登基,还有很多地方不足,希望你们多多给我提供建议。朝堂上有些需要深入讨论的问题,也可以当着我的面直说。李治如是这番,明显是想继承贞观朝擅于纳谏的传统,但遗憾的是,朝堂上没有一个人回应,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一个个看着地板,仿佛那里有钱捡一样。 类似的状况,在贞观后几年也出现过,那是太宗让着众人挑自己的毛病,大多数臣子都没有敢说话,只有长孙无忌站出来说,皇帝陛下已经做的尽善尽美,大家没有任何毛病可以挑。于是太宗也很开心,大家也都很开心,这一场批评与自我批评大会就这么圆满落幕。 但是这一次的沉默,却是让李治很不好受。他自然之道自己作为一个刚上任的皇帝,不足之处还有许多,他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跟部下开谈心会,其实就是给他们一个抱大腿的机会,只要有心像他投诚的,不痛不痒的说上几点,然后他在虚心接受一回,便能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如今如此容易刷成就刷威望的机会,却没有臣子上前,那说明什么?说明大家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并不在乎在他这个皇帝面前刷个存在感。 李治是个倔脾气的人,哪怕是遭遇如此尴尬的冷场,仍然没有死心,将着各州刺史理了一次,然后逐日找每个人小窗对话,了解国家的情况。但是大群里头,仍然是一片沉默。 大家都在等长孙无忌张口,而长孙无忌,并不觉得自己有替外甥解围的义务。 的确,如今在着长孙无忌眼中,他仍然把李治当做外甥,而不是皇帝。 长孙颖听着这话,只觉得背上冷汗都出来了,长孙无忌显然已经触到了李治的逆鳞而不自知,而李治,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隐忍。他现在忍得越久,那么将来爆发出来便可怕。 所以,李治不愿意她回宫,因为她一回去,便势必要被摆在李治和长孙无忌的这场争斗中去,李治会不会利用她还是两说,但是长孙无忌有利用她的机会,却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她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知道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不是看个人意愿的。当李治还是晋王时,她跟他能在一起便是因为利益,那等他做了皇帝,她们之间那道名为利益的线,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每个身份都有每个身份的玩法,皇帝也不例外。如果你不想早死、被篡位、当昏君的话,哪怕是皇帝也得遵循某些游戏规则。 她从来都没有试图比过江山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因为他们都知道,没有江山,他连他自己都保不住,她又如何自处? 她借长孙家的势,对他跟她的关系而言,是一步错棋。但是就着她自己的身份地位而言,却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充容?她揉了揉脑袋,不确定他给自己的这个封号,是保护,还是利用? 位份比较低,不引人注目,是谓保护。试探长孙无忌到底是存心蛰伏还是另有所图,是为利用。 长孙颖在那里想了半天,想到脑仁都疼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索性出去走走,看看孩子们,再想想后招。 李忠已经很大了,既认得普通太监身上的香味,便不可能不认识刘问道,所以自从刘问道来了之后,他仿佛跟见到李治似得,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如今见着刘问道走了,便不免有些欢天喜地,“娘,刘公公以后不会来了吧。” “这个,说不准。”长孙颖苦笑了下,抱着怀里的大凤慢慢的哄着,忽然想起问李忠,“忠儿,你想回长安吗?” “长安?”李忠一愣,然后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哪儿都不去,就跟娘在一起。” “如果娘也回去呢?”长孙颖看着大凤已经闭上了眼睛,心里头想着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可怜,明明是金枝玉叶却要跟她在这里受苦,如果能回长安,李忠应该会很开心吧。 可让长孙颖没想到的是,李忠听着这话,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恐惧之色,打了个寒颤说道,“可不可以不回去?” 看着女儿已经睡着,长孙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着大凤转移给奶娘之后,这才拉着李忠到了花园的另一边,好奇的问着,“为什么?” 李忠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长孙颖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小事。 例如李忠这一年从来没有提到过长安,例如他之前明明挺大胆的,但是过来之后一直习惯黏着自己。她当初只觉得是孩子怕生,可是如今想起来,却怕的太厉害了,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想要逃避而已。 长孙颖希望李忠能说出个缘由来,这样也免得搁在心里憋成病了,但李忠却是个闷葫芦,只是在那里沉默着,像是一个小松树。 到最后,长孙颖只能放弃,她觉得逼太紧了也不好,于是只能拍拍他劝道,“你以后想要说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娘。” “好。”李忠明显松了口气,一脸期待的抬头看着她问道,“那我们要回长安吗?” “迟早要回,不过如今,或许会提前吧。”长孙颖想了想,有些沮丧的说道。 李治想要她离开那个是非窝,而她自己……却不小心撞上去了。 不过比起自己出错招这件事,更可怕的显然还是派人来骗走她孩子的人。想那时她已经被幽闭了许久,心智本来就不坚,如果她当时没有咬牙让那些人滚,而是把孩子交出去的话,那么她此生能不能再看到这两个孩子是个问题,她犯了如此大错,不可能再度回到宫廷才是重点。 另外如果她心智不坚,送走孩子后自己再被逼着想不开自尽,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没有人会知道曾经有人假冒过李治的人来过,凶手不但可以逍遥法外,还可以将着所有一切都推到她身上。 当然,就算是她没有将着孩子送出去,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李治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那这件误会存在他们心里头,一辈子都解不开,她跟李治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却又比以上都糟糕,她被激怒自救的举措打乱了李治的布局,到如今情势变成了谁都看不到的迷局,她与李治之间的前途如何,就只能看着长孙无忌如何布局了。 出招的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能做出一个无论自己怎么反应都是错的局来,也太厉害了。 可事到如今,长孙颖也别无他法,只希望父亲在对自己的问题上可以保持一贯的冷漠,不要管自己,不要理自己,更不要为自己争取任何事情。 无人理会,便是吉兆。 作者有话要说:唉,有人说李治没用,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大家都以为所有的皇帝一登基都是狂炫酷霸*的啊……除了开国几个皇帝,要不然像李世民、朱棣这样本来就是手握重兵,自己有一帮小弟的亲王之外,哪个皇帝是好当的?汉武帝登基,还要从窦太后手中抢过权利,还不得不因为利益娶了陈阿娇,康熙小麻子还不是不得不娶赫舍里为后,给鳌拜卖萌……这两位可是公所周知的暴脾气,刚上位还不是得小心翼翼的坐稳位置……向来要么臣强君弱,要么君强臣弱,可这掰手腕是靠实力争得的,不是你一继位,一堆可以做你爷爷的人立马给你磕头认你当大哥的…… ☆、第154章 失踪 长孙无忌这次还真是没让长孙颖失望,过了不过一个月,京中就传来诏书,说长孙颖的病好了,叫她带着孩子们入京。 这自然是长孙无忌的手笔。 长孙冲的上书能在京中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自己这个表面上怒不可遏的父亲怕是在背地里动了不少手脚吧。 人的野心跟位置是成正比的,父亲在太宗面前是个谨慎的人,但是面对比太宗根基浅的多的李治,他明显就没那么低调了。他显然看低了李治,同时也膨胀了自己的*,长孙皇后当年的警告他显然已经忘记到了九霄云外。 自己于他来说曾经是一步闲棋,但如今却明显已经成了关键。 自己对长孙冲的利用,他是看在眼里,没有阻止和阻拦,反倒是推波助澜,可见他如今也是极其乐意自己回到宫廷的。 一门两后,荣耀且在其次,关键是只要自己这步棋盘活,那么至少保证长孙家三代之内都可以权倾朝野。 可李治会同意吗? 在着利益面前,所有的情谊恐怕都要往后退了。所以这也是他不愿意自己回京的原因。 起码虽则不见,但还是夫妻。 可如今既然李治下诏让她回京,那么说明这次扳手腕,又是长孙无忌赢了。事情越是这样,长孙颖就越觉得害怕。李治可不是会吃闷亏的人,长孙无忌如今这般逼迫他,等他积蓄力量够了的话,那必定会加倍还报的。 但是事至如此,长孙颖却也不得不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她固然可以刷些小花招,例如装病什么的拖延拖延,但是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作,到时候背黑锅的便是李治。 长孙冲上书已经暗指了她出宫是因为李治刻薄寡恩,如果她再“生病”,那想必就会被衍生成皇帝被逼的狗急跳墙,所以干脆下了狠手,要杀人灭口了。所以为了不让李治为难,哪怕那里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回去。 长孙颖一边整理行李,一边惆怅的盘算着回去要怎么办,却没想到在临出发时,李忠却失踪了。 “这孩子能躲到哪里去呢!”长孙颖一听这这个就吓到了,赶紧带着人去四处寻找。 “小殿下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刘绣都被李忠气哭了,自从宫里头来了让她们回去的信儿,大家起初可高兴坏了。在着这个破地方带了两年多,谁不盼望赶紧回长安。可长孙颖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她们起初只是不明白,可是等着长安那边隔天就派出一批人的来催促她们赶快动身,再傻的人都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了,于是也将着那雀跃的心情收了起来,迅速的打包行李,务求不拖后腿。 可谁知道,李忠那么乖的孩子,竟然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失踪,于是一堆人都急疯了。西苑有两百多里,里面可藏人的地方太多了,何况一个小孩子,那丝毫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不过好歹西苑还是个有围墙的地方,外面大门有重兵把守,他一个小孩子也出不去,一定还在园子的某个地方。于是长孙颖将着所有的宫人都招来,连着来接她们娘几个的禁卫军也编入队伍一起搜寻,这才将着西苑翻了个顶儿朝天之后,终于在晚上找到了李忠。 他一个人躲在某处假山上面,他站在山顶不许人过去,士兵们也不敢上前,生怕把他逼下来伤着了他,所以只能请长孙颖过去。 李忠曾经问过长孙颖几次可不可以不回长安,长孙颖告诉他不行时,他也只是失望而已,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反应。长孙颖到着李忠的躲藏地点看了一眼后,就吩咐左右退下,然后自己慢慢的往上爬。 别人来的时候,李忠还挺嚣张的威胁别人,可是等着长孙颖过来之后,他却是吓得眼睛瞄都不敢瞄她一眼,只可怜兮兮的缩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长孙颖原本还满腔的怒气,但是看着他那般惊惶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 李忠这般惶恐,怕也是为了那件他不敢说的事吧。 西苑里的假山是挖池塘的土堆起来的,说是假山,其实跟真的小山丘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不是特别高险而已,她好不容易爬上去,李忠坐在靠水边的那侧看着她来,身子无意识的动了动,显然极想逃走。长孙颖见状,生怕他掉到水里头去,于是板着脸说道,“你要再躲我,我就不要你了。” 长孙颖这句话的威胁力还是很大的,李忠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逃走,鹌鹑似得缩在那里,等她走近。 长孙颖一步一步的接近他,等着快要到时,才猛然一步抓住了他,将着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长孙颖抱着李忠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她刚才的冷静都是装的,只有这刻确定平安了,浑身的力气顿时就跟被抽走一样,抱着李忠哆嗦个没完。 李忠看起来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手指紧紧的抠着她的衣服,脸贴在她的怀中,脸上哭的湿漉漉的。母子俩在那里坐了很久,等着长孙颖完全平复下来,这才拍着他张开口,说了一句,“其实我也很怕回去。” 话头打开,便好说的多了。她抱着这个养子,一时感慨万千,“你从来都不肯告诉娘,你在那里遇到过什么,但是我心里头大约也能猜的出来。不想回去,肯定有你不愿意回去的理由,我知道你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其实别说你了,就是我自己,也是很不愿意回去的,可是我们,” 长孙颖说道这里,顿了顿,有些不知道如何劝下去。 李忠遭遇什么其实不难想象。李治的儿子不多,他又只是个庶长子,跟他有利益冲突的人很少很少,而有利益冲突却又能对他做得了什么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对着一个孩子能如此下手,那个女人的心也真狠。 很显然经过上一次,她也懂得了如何对付李忠而不落人把柄,长孙颖不知道李治知不知道,但是李忠的确是被她吓到了。 “那就不要回去。”李忠攀着长孙颖,小声的乞求道,“我什么都不要了,娘,我们不回去可不可以?” “我何尝不是跟你一样想的。”长孙颖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可是忠儿,你要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是逃避不了的。” 李忠语塞,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世上的很多事,不是我们不想要就能逃得了的。就像是今天你偷偷的跑掉,而我能找到你一样,那些事情就算你能逃得了一世,也逃不了一时。”长孙颖拍着他,慢悠悠的说道,既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我们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你有什么样的父母,你有什么样的身份,你有什么样的责任。这其中可能有很多你不舒服的事情,但是你都无法改变和重来,所以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接受这些不可改变的,然后改变那些你可以改变的。”长孙颖轻轻的说道,然后想起自己的这一生。 她何尝愿意做长孙家的女子,她何尝愿意入皇帝的后宫,成为勾心斗角的一员,她又何尝愿意被父亲和丈夫当枪使。 但是你既然出生了,这些就是无法改变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然后从中寻找可以改变的。 你无法决定自己嫁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可以决定你怎么样与你的丈夫相处。你的筹码少,赢面很小,但是你不能拿到牌就认输,因为你自己一开始就放弃了,那没有救世主可以救得了你。 “回到长安,是你的宿命,娘会努力保护你的,但是我能做的很有限,我不敢保证你不会再遇到那些事。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娘希望你能够勇敢起来,像个小男子汉一样的去面对那些你所害怕的事情,因为你唯有面对,才能成长。娘不能陪你一辈子,将来你总有天要自己照顾自己,或者,照顾娘跟妹妹。”长孙颖拍着他,觉得这件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却又不得不逼着他去做。 “我,我害怕。”李忠揪着她的衣袖,过了很久才带着颤音说道,“我很笨,我不可能做得到的。” “你一点儿都不笨,你已经救过我一次,救过你妹妹一次,”长孙颖拍拍他的背,“你很聪明,只要你想的话,你能做到的。” 李忠松开了手,面对面的看着她,眼睛里一片通红。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去。”长孙颖看了他很久,终于心软,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头,“我会为你想办法,让你去封地上。只是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回到长安了,而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无力去管了。” 七岁,虽然小点,但只要斡旋得当,让李忠提前去封地也不难。 但是去了封地就能逃得了一切吗?他这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个性不改,是不可能逃脱那个悲哀的宿命的。 “那你呢?”李忠想了想,只关心这个问题。 “我得回去长安。”长孙颖摇了摇头,“或许很多年后,你可以接我去去你的封地上,但是如今,我是不能陪你同行的。” 如果她跟李忠都能侥幸的活到李治死去,新帝即位却又格外仁慈的话。 但是她从心底里知道,如果她不回长安,这一天永远不可能到来。 “我跟你一起回去!”只是瞬间,李忠就咬咬牙,做出了这个决定。 “你不后悔?”这是长孙颖所希望的,她看了一眼李忠,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回去了,恐怕就没有办法再走了。” “我不要离开你跟妹妹。”李忠吸了口气,小脸满脸严肃的说道,“我很怕回去,但是,但是我更怕离开你们。” “我想,一个人会害怕,如果人多的话,我们,我们也许就不会怕那些人了。”李忠努力保持着平静,可是眼底的恐惧却泄露了他对于那个宫廷的恐惧。 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他人生的头几年都过的十分顺遂,有着长孙颖呵护,他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任何委屈。 直到,那年她离开。 想到那个半夜跑到自己屋里,哭着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回道长孙良娣身边的女人,李忠就觉得自己怕的血都快要凝固了。 虽然那个女人说的很多话他都不懂,可是求生是人的本能,她的那句话他记得特别清楚,她说,“只有跟在长孙良娣身边,你才能活命。” 那个女人,是他那个生下他,却从来都没有抱过他的生母。但不管他们如何生疏,他都知道,她不会害她。 所以,他不能离开他这个娘。 ☆、第155章 礼物 洛阳离长安并不远,长孙颖原本以为就她们娘俩,直接入城就够了,没想到在快到长安时,却仍然在附近的离宫里歇了半日。 因为,有人来接。 来人还是个熟人,正是长孙颖的兄长,长孙冲。他回京述职后被调往了太常寺,如今来接她们,倒也是职责所在。 不过劳着他一个少卿来,却实在是很给她和李忠面子了。 “妹妹辛苦了。”说完公事后,私下里长孙冲见长孙颖,面上便多了许多愧疚,“这些年家里头也的确是对你疏忽了,要不是你来信于我,我,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受了这般的委屈。” “深宫里头本来就断绝书信,大兄也无须为此事自责。”长孙颖笑了笑,然后却是试探的问道,“只是我此番却是连累父亲了。他一直不愿意我们以长孙家的名头飞扬跋扈,如今却为了我的事情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实在是让我这做女儿的愧疚。” “你知道了?”长孙冲看着长孙颖,面上露出了惊讶,然后抬抬手让她不要为此难过,“这事情我起初也有些莽撞,多亏父亲在后面查漏补缺,才能顺利的将着你从那鬼地方救出来。父亲说了,不管以前怎样,你既是长孙家的女儿,便没有不明不白的让人给害了的道理。此番事情,皇帝必须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长孙颖听着这话,眼皮子一跳,果然如她料想的那般,长孙无忌在从中有推波助澜。 “你别看父亲严肃,其实他心里头也是想你的。”长孙冲看着长孙颖的脸色,还当她是为了给长孙无忌添麻烦而自责,便劝说道,“此番我出京接你,便是父亲的建议。他说不能让人看轻了你,况且还有忠儿在。” “哦,忠儿,如何?”长孙颖抬了抬眼皮,微笑的问道,心里头却是一紧。 如果是长孙无忌出招,应该不仅仅会将她接回来而已。 她被接回来只是引子,大招才在后面。 “这事情你回宫也会知道,”长孙冲想了想,然后决定先给她透个底儿,“忠儿是你一手养大的,这么多年你们虽然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当初你在洛阳,他才那么大就主动要去陪你,可见对你感情之深。” “所以?”长孙颖好脾气的点点头,将着长孙冲从感慨自己与李忠母子情深的氛围里拉出来,下意识的将着他的话头继续往下隐。 “所以要是有人想夺你的孩子,我是千万个不会允许的。”长孙冲拍着长孙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 “夺?”长孙颖反问了一句,觉得心都凉了。 “是。前几□□臣请求陛下将着陈王记在皇后名字,然后将起立为太子。”长孙冲严肃的说道,然后很气愤的说道,“这也太无耻了,忠儿虽然非你亲生,可皇后此举跟抢人亲子有何区别?那么多年的感情,他们一句想要就可以抹杀了!” 长孙颖安静的看着长孙冲,长孙冲的怒气不是假的,他诚心维护自己的心思也是真的。 他与公主没有儿女,便将着这母子间的亲情看的极重,王婵此举触怒了他的逆鳞,他自然怒不可遏。 但是长孙颖确定,自己的父亲,长孙无忌不会这样。 这便是政客与普通人的不同。 长孙冲明显是被当枪使的,长孙无忌应该是想要他来提前给自己做下预防,激起自己对王婵的敌意了吧。 不过,如果她先前没有记错,长孙无忌跟着王家还是同一个派系的,但是如今,难道是撕破脸了? “陛下春秋正盛,子嗣又不艰难,何必如此匆忙的立太子。”长孙颖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问道,“国之储君,还是慎重点的好。” “可不是呢。”长孙冲点点头,“多半是王家急了吧。如今宫中又多了两个孩子,还有一个未生产的,陛下如今已经有三子三女,皇后却一无所出,他们这是坐不住了。” 听着说宫里头添丁进口,长孙颖心里头隐隐作痛,但是脸上却还带着笑,“竟然是这样,怪不得他们会如此着急的召我入京,看来不是召我,是召忠儿。” “是。”长孙冲点点头,“可咱们家哪里是好欺负的,你又不是没名没姓的女人,这种子留母去的事情父亲哪里容得下它发生,所以坚持要陛下将你一同接入宫中,说怕你再留在那处有什么意外。” “父亲待我真好,这一片苦心,我真是此生此世都无法报答了。”长孙颖面上笑着说道,心里头却跟喝了黄莲一样苦。 不管王家想做什么,这步都蠢了。一则李治不喜欢被人逼,他对于王婵没有太多爱,但毕竟有这么长时间的夫妻之情,王婵的太子妃也当的十分合格,没有人逼,李治会让她一直当下去的。 可是他们这一番逼宫,却是让李治彻底厌恶了王婵。 二则就是他们将着权柄授给了长孙无忌,让着长孙无忌借机接回了自己。朝中除了少数像长孙冲这样对政局不敏感的人外,恐怕大部分人都察觉到长孙无忌的心思了吧。 她在这个时机以这种方式回来,李治会怎么想她? 李忠今年才七岁,还是一个孩子,这些人用着这般方式将他拱上位,其实就是拿着他当个占位的卒子而已。李治还年轻,后面还会有很多儿子,不管是宠妃的儿子,皇后的儿子,还是有着外戚的儿子,都可以随时挤掉李忠来座这个位置,而李忠一旦被挤掉,就再也活不长久了。 她不能让李忠犯这个险。 所以无论如何,李忠都不能为太子。 长孙颖在心里头盘算着,脑袋里却没有太好的办法来解决。长孙无忌当然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但他都是添柴的一份子,又怎么会能撤火? 算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长孙颖跟着长孙冲聊了一会儿家常,知道家里头的长孙曦已经出嫁了,但是长孙冲仍然没有续弦。晋阳公主如今已经成了宗室里有名的大龄未婚女青年,而衡山公主的孝期,也是最近的热门话题。 “原本太宗皇帝想要在临走前办成这件婚事的,家里也在准备,可谁想到五月份陛下去了,于是这婚事也就耽误了。原本帝女只用守孝三个月,但是七月的时候忽然又有人劝谏,觉得公主应该为父亲守孝满三年能再嫁,新皇准了,所以咱们家这准备又白做了。”长孙冲不怎么认真的抱怨,衡山公主嫁的是长孙诠,也是长孙家族的人。 “大兄怕只高兴,有这个先例在,你也可以再等五年了。”长孙颖取笑着说道,长孙冲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有些央求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与晋阳公主交好,你是否能帮我从中斡旋一番,让公主莫在浪费青春了?” 这也是长孙冲此番来找长孙颖的一个重要原因。 “大兄你想好怎么办了?”长孙颖看着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改变自己的志向,不由得佩服起他的深情来。 “我打算在这两年内想办法出家或者是入道,”长孙冲看着长孙颖,一脸严肃的说道,“我知道我才能平平,并不是继承家业的最好人选,所以还是把机会留给弟弟们的。” “我知道。”长孙冲两眼放光的看着他,然后期待的说道,“所以我打算走圣人的路子,只要他同意了,我便能出家。” “你,”长孙颖看着长孙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道理不假,不管实际上是长孙无忌怎么压着李治,在明面上还是君大于臣。李治如果要让长孙冲修道,那长孙无忌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忍着。 但是,大哥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让皇帝为了你去跟父亲这种boss级的人斗啊?你没看到皇帝现在处处避着长孙家的锋芒吗?你是父亲的嫡长子,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谁要是弄走了你,那他分分钟跟那人结仇怨。以李治那么油滑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这话长孙颖不好说长孙冲的,说了反倒显得自己藐视他,所以长孙颖只能微微笑了笑,表示我很惊讶但是我精神上支持你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跟着长孙冲聊完天,因为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所以长孙颖就回去休息了,等着回到寝宫的时候,发现刘绣神色诡异的上来禀报道,“宫中有人送来了东西。” “怎么不通报?”长孙颖颇为奇怪。 “是陛下吩咐要亲手交给充容的,奴婢们等等不碍事。”来的是个眼生的小太监,抱着一个半尺高的锦盒,笑眯眯的说道,“这是陛下亲赐的东西,朱漆封印都在,让着奴婢定要亲手交予充容手里才能覆命。” “哦,”长孙颖愣了一下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不重,非金非玉,便问他们道,“这是什么东西?” “奴婢们不知道,陛下说请充容在无人是自己打开观看。”小太监客客气气的回礼道,长孙颖想了想问他们,“陛下没有手书吗?” “没有。”小太监摇摇头,“陛下说他要说的话,你打开看了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候还能收到地雷,真心感谢gn了 ☆、第156章 成双 “你说她会明白吗?”长安城里,李治一个人站在楼台上看月,忽然就问了刘问道一句。 刘问道心里头一动,想了想恭敬的回道,“充容一向跟陛下连心,陛下的意思她定然懂得。” “果真如此?”李治反问一句,然后却摇摇头,自己扶着栏杆,看着下面的宫阙城市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她曾经无意中说过一句话,”等闲变却故人心,却倒故人心易变“,这来说我们,最恰当不过。” 刘问道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没有说半句话。 “你看,我总疑心她对我的心会变,可转过来想想,这么多年,我自己都变了多少,她,又能不变呢?”李治扶着栏杆,脸上带着寂寥的笑,“以己度人,我尚且做不到,何况她呢。” 李治望着月下的城市,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所以,她就算是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她的。” 刘问道听着这话,有些心酸,却也有些不忿,知道此刻自己也不该说话,但却还是辩驳了一句,“陛下没有变。” “哦,”李治应了一声,回头看他,明显是在等他的下半节,刘问道壮着胆子说道,“陛下望的方向,是洛阳。” 李治一怔,然后过了许久才忽然闭着眼睛笑了下,然后挥挥手让他住嘴,“够了,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你就活不了了。” “奴婢只忠于陛下一人,这话也不会落入第二个人耳。”刘问道听着这话,慌张的跪下磕头,直到听着皇帝吩咐他起来才敢抬头。 他看着李治在月下眺望远方的样子,却始终不明白,皇帝既然喜欢,那为何这两年中却一直与她书信断绝呢? ** 李治的礼物来的神秘,长孙颖便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待着屏退所有人之后,小心翼翼打开锦盒,然后才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是一对儿小人。 丝绢做成的,一对儿普通的男女,穿着常服,表情栩栩如生,像是一对民间夫妻。 但是长相,却是他与她。 长孙颖乍然一看,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盒子都跌落在了地上,刘绣她们在外面看到,警觉的问道,“充容,需要我们进来吗?” “不,你们都守在外头。”长孙颖赶紧捡起来掉在地上的东西,提高声音吩咐道。刘绣她们听了,便默默的站在那里不再做声。 长孙颖从着地上捡起了人偶,拿着衣袖擦了擦,然后并排放在了桌上。 人偶是不祥之物,一般都是作为殉葬品存在的,难怪他叫她不要当面打开,而是在背地里让人看。 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只怕当这东西隐喻着要她去死的含义了。 可她知道,他不是。 若他用意如此,那只送她一个就够了,又何必还添上一个他。 绢人很清秀,面容还十分稚嫩,就像是当初刚进宫的她和他一样。 长孙颖摸着那丝绢的质感,然后就想起他第一次带她出宫,去为晋阳公主挑选礼物的事情了。那时她还莽撞,见了小娃娃好看就想买,他喝住了她,然后他们改买了其它礼物。 后来,这事儿就过去了,等有李忠时,宫人们缝了布老虎给李忠玩耍,长孙颖便跟着李治嘟囔,都是绢布做成的玩意儿,为什么这些能玩,那些却不能玩?一双小人儿多漂亮,什么福祸凶吉,不过是人穿凿附会上去的玩意儿,非闹得那么好的东西只能暴殄天物。李治被她逗得笑了,就说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是谁叫你在人堆里活着?既然活着,那边得守着这个规矩,要是不想守规矩,那除非你变成最大的那个,便可以自己制定规矩,让别人守着玩儿。 那是他还是晋王,皇帝身体健康太子稳若磐石,魏王四处闹腾,他的笑言也是安慰。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回事儿,不过是借机装小卖疯的说说牢骚罢了。 可是这话,他竟然记下来了。 从被人逼着守规矩,到可以给比别人定着守规矩,这条路他走来十分艰难憋屈,却总还是走到了。 如今,他送来了一对儿的玩偶,就是将着她曾经要的成双送给她。她喜欢的东西,他一直没有忘记过。 只是他曾经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可此时才知道,他可以改的了规矩,却改不了人心。移风易俗,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他送她一对儿小礼物,也要瞒着所有人。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给她了。 长孙颖知道,他是用着这小物件,让她想起只有他们俩知道的那些过去,是用这个举动来安她的心,告诉一直被放逐的她,这些年我从未忘过你。 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送只字片语来?为什么不亲自来接我?长孙颖在心里头叫着,擦了擦那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在心里头对自己说道:难道就用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换我的原谅,你,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埋怨归埋怨,可她心里头也知道,不送书信是怕走漏风声,不亲自来是怕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联想。他已经不是那个莽撞的怕她不安,就大婚之夜从新房跑出来的少年,而幸好她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眼泪的泪包子了。 长孙颖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呆了半响,这才收拾了东西藏在自己的箱子底,将钥匙随身带着,然后唤了宫人来伺候梳洗。 ** 长孙颖按着钥匙,一晚上都睡的十分香甜,等到第二天漱洗时心里头有底气多了,连刘绣都夸着她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睡了个好觉,自然就精神了。”长孙颖看着镜子摸了摸脸,然后吩咐她们,“仔细点为我梳妆吧,咱们这么久没入京城,别被人当了土包子。” “你放心,咱们在洛阳,这手上的功夫可没闲下,长安的好多花样还是从洛阳传过去的呢,咱们肯定梳的比他们都好。”梳头的宫女笑着自夸道,见着长孙颖慎重,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帮她盘头,等完成之后,果然样式不俗。 因为要入城,不仅是她,其他人也都拿了最新的衣服,喜气洋洋的换好,盛装打扮准备入京。大凤是跟长孙颖坐同一辆车的,李忠跟在后面。临出发前长孙颖想了想,却是吩咐刘绣,“忠儿这几日不大好,你让他来前面与我同车。” 刘绣领了命令下去,长孙冲在旁边站着,听着她的吩咐不禁皱了皱眉眉头,出声劝阻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若是再与你同车,入门时再被人看到,恐大家会觉得殿下太懦弱了。” 长孙颖知道,她与李忠入城,明面上来的人不会多,但是暗地里却有十分多的眼睛在看着,若是李忠表现的太没用,怕是那些想要推举李忠当太子的人会失望。 在没有嫡的情况下,大臣们无论是说长说贤都站得住脚。李忠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的才能,也就勉强站住了个长字,若太窝囊,他们执意硬推,陛下拿着贤当挡箭牌,也会使他们很烦恼了。 长孙颖原本就不想李忠去蹚那个浑水,恨不得他再表现差点,让那些人都别打他主意,所以微微一笑,当下只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他一个人在后面会怕,跟我坐在一起入城比较好。他还是小孩子呢,大兄你对他要求的太多了。” “唉,慈母多败儿啊。”长孙冲见她这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声气之后,也就不再管了。 毕竟是人家的儿子,他只能建议,却不能强迫长孙颖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李忠的确也是很畏惧进长安,长孙颖一说,他就直接跑过来了。长孙冲在旁边看着他面色惨白的上了长孙颖的车驾,心中便对着这位皇长子的鄙薄又多了几分。 胆子这么小,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君之相啊,父亲怎么会想要一心把他拱上太子宝座呢? 从着离宫到长安,不过半日的路程就到了。李治为了以示郑重,之前派了太常寺的人去接她,后面也入宫,也有人在宫门口接待,不过人选却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哎哟,一年多不见,充容在洛阳养病,的确比我们逍遥,看着这皮肤嫩的,让本宫好不羡慕。”萧淑妃待着长孙颖下车,主动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就牵住了她的手,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怎么是这个人?长孙颖一脸的黑线,她知道萧氏被封了淑妃,如今比着自己的品阶高上许多,按着她那凡是都爱与人争的个性,应该总算满足赢过自己了,怎么又会自降身份的来给自己迎门? 按照惯例,这该是选几个比自己位份低的女人过来才是。 萧淑妃夸张的表情让长孙颖很不舒服,她巧妙的从着被她抓紧的手中挣脱出来,然后跟着萧淑妃见了个礼,然后客气的道过谢,希望她炫耀够了之后,能放自己回去歇息。 不管多么好的心情,在着见到她这位故人之后,都彻底的跌在了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萧淑妃蹦跶不了多久了,不用烦恼 ☆、第157章 回家 以萧淑妃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用来接长孙颖的,但为了这件事,她专门去那个自己不怎么看得上眼的皇后那里跑了一趟,要来了这个差事。 她的目的,不过就是炫耀,羞辱长孙颖,以及顺便打探虚实而已。 如今立太子之事闹得十分厉害,李治最年长的两个儿子,除了李忠,便是那个悄无声息的李孝和她的儿子李素节了。李孝没用,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出身又低贱,完全不被她放在眼里,她唯一担心的便是李忠。 虽然有把握李忠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但是一想到李忠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还是不太放心,所以赶着所有人之前,给他们来一个下马威。 看着长孙颖对她恭恭敬敬行礼的样子,萧淑妃心里头别提多得意了。当初每次听人家称呼她为良娣,她心里头都十分的不舒服,因为这里头除了她这个良娣,还有个女人跟自己有着一样的封号呢。后来长孙颖生子,她更是恨得要死,特别让人抢走了御医,就是想整死她,却没想到高阳公主竟然找了个神医过来,叫着她们母子平安,令她好不扼腕。 听着太子在那里留了半响,她害怕的要死,生怕自己东窗事发了,可谁知道不过一月,她便因为触怒太子而被送走,真是让萧淑妃觉得连着上天都站在自己这方。等着后面李治登基为帝,她有成为仅次于皇后被册封的女人,萧淑妃便觉得那件事恐怕是没有人知道,便也安了心。 虽然如今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贵妃位份,可只要一想着原本跟她一样的长孙颖得了个充容,她就是睡着都笑醒。 所以,哪怕是跌了身份,她仍然跑过来主动的“迎接”长孙颖,顺便看看她那个养子怎么样。 萧淑妃看着李忠缩在长孙颖身后,不敢与她视线相对的样子,心里头便放了大半的心,当下柔柔一笑,拦住了想要往里面走的长孙颖,“虽然咱们以前是一样的,但是如今我是淑妃,你只是充容而已,见了面竟然连大礼都不知道行,长孙充容还真是不懂规矩啊。” 长孙颖听着这话,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一副等着自己跪她的萧良娣,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宫廷的礼节虽然有叩拜大礼,但是除非在重要场合,一边日常生活中极少用到,就算是见了皇后也是屈膝行礼即可,断没有萧淑妃这样将人堵在大门口逼着人行大礼的。 但是,萧淑妃占着尊长的名字,此番却也令长孙颖无法反驳。 长孙颖看看左右,与她同来的人皆是面色赤红,很为萧良娣的刁难而愤怒,而萧良娣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看着天,等自己参拜的样子。 除了有限的几次面见太宗,长孙颖还没有随随便便如此被人折辱过,当下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半步,却是打算跟萧良娣说几句“贴心话”了。 可没想到她才走了半步,就有一个人比她更快的走到了她跟前,挡着她字正腔圆的说道,“我母亲回宫,还未参见陛下与皇后,萧淑妃你当真要她拜你?” 听着这话,长孙颖和萧淑妃俱是一愣,两人各皆低头去看卡在她们两人中间的李忠,小豆丁儿一遇到人明显心虚的很,手都在颤抖着,低着头不敢看萧淑妃,但是整个人却格外固执的挡在长孙颖前面。 哪怕,他还没长孙颖一半高。 萧淑妃听了李忠这话,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瞪了李忠半天,这才阴阳怪气的抬头看着长孙颖,“长孙充容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萧淑妃拿捏着长孙颖,逼着她对自己行大礼,无非是仗着她自己位份比长孙颖高罢了。可是李忠这话却明确的指出,长孙颖就算是给她行大礼,也不是在这里。难道她一个淑妃,竟然敢越过皇帝和皇后不成? 之前没人说,都还可以当疏忽,但是李忠既然提出来,她再执意刁难长孙颖,那一个妄自尊大的帽子是跑不了的。皇后如今可不比太子妃时好欺负,时刻都准备抓她的小辫子,所以萧淑妃不得不恨恨的收了手,出言讽刺长孙颖一句。 以及,她没想到收拾了那么多次,那个小胖子竟然还有胆子在她面前说话,看来还真是收拾的不够。 “哪里,都是享儿子福的人,萧淑妃您也会有这日,咱们谁都不用羡慕谁。”长孙颖也意外李忠的表现,不过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仍然是一副很挺李忠的样子,丢下这句话之后才问萧淑妃,“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你的宫室在后面的流云殿,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打扫好了,”萧淑妃恨恨的看着她,给她让出了条路,“等着我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去好好拜访拜访你。” “若萧良娣大驾光临,我必然扫榻以待。”长孙颖毫不示弱的回敬了一句,然后带着人离开。 ** “你怎么敢自己那么站出来跟她说话,”等走远了些,长孙颖揉了揉李忠的脸蛋,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问道。 “她想折辱您。”李忠小声的说道,“师父们常讲,主辱臣死,我想着母子之间,大约也是这样的关系。母亲受了侮辱,是做儿子的无能,所以我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暖暖的,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她欺负不了我。” “可是,”李忠犹豫了一下,然后咬咬牙,努力的说道,“可我想保护你,就像是你一直保护我那样的保护你。” “好孩子。”长孙颖听着他这般话,再也说不出其它,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然后才松开他的头,欣慰的说道,“忠儿果然长大了,是小男子汉了。” 虽然这孩子的莽撞会让萧淑妃发现他,关注他,对他不利,可是长孙颖却表示,有着他这一份儿心意,再来十个萧良娣她也不会怕了。 ** 长孙颖等到了住处,发现自己的宫殿除了稍偏僻之外,并无其它人等,心中还颇为意外。 按着她如今的位份,却是没有单独霸占一宫的待遇了。她先前都做好了跟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竟然不用。 “宫里头地方大,陛下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让各位主子们都挑选了宫殿居住。”来迎接她们的女官笑的很甜美的主动解释道,“从容这处并不算大,咱们地方稍微偏僻些,又有公主跟小王爷在,这地方还算是委屈了呢。”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怎么说话。她起初进宫住过一段时间,但都只局限于李治所住的宫殿一角,等着后面李治便将着她丢到了东宫,所以实际上她对于东宫比较熟悉,对于这里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呢。除了主要的几个人工湖和花园之外,具体的宫殿位置名称都一无所知。 不过太极宫比着东宫大上许多,放李治的嫔妃,的确够一人一座宫殿了。 想到这些,长孙颖不由得稍微醋了一下,然后调整好心情,对着那个女官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她话还没说出口,这个女孩子就能回的上来,可见心思通透。 底下若有这种聪明人,收为己用是一大助力,但若不能收为己用,是绝对不能任其自由发展的。 “我叫纤云,此宫殿名为流云殿,所以我们也多以云为名。”纤云果然是极其懂得看人脸色的人,回答问题很能举一反三,等着说完这话之后,请着长孙颖入正殿坐了,然后又拿出厚厚一轴素绢来,“这是昔日从容府库的东西,你不在的时候都有少府收管了,如今您既然回宫了,少府便将着这些东西都拨了下来。奴婢前两日将着重新整理造册,账目在这里,还请你过目。” 长孙颖听着这话,跟刘绣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惊讶之色。 她们当初走的匆忙,所以便什么也没收拾,什么也没带,要不然不至于在洛阳穷成那样子了。原本她以为自己不在,那些东西一半被偷一半儿被收的,就没剩下什么了呢,没想到竟然都在。 长孙颖点了点头,吩咐她想传膳,等着吃完饭检查了一遍,发现不但大件物品都在,连着那些个零碎的墨锭,写了一半的宣纸绢帛都在,顿时让着她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治,到底还是有心的。 “这些大件的物品,原本是该在您回来之前摆上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就没有敢自作主张的擅动。请您看完之后示下奴婢们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哪些该拿出来摆放,哪些该收着。” 长孙颖听着她说的头头是道,点点头吩咐刘绣出来,然后对着纤云说道,“绣儿是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的,最知道我的喜好,这东西也以前是由她负责,你就带着她去看看吧。” “是。”纤云听到长孙颖这指示,拜过她之后,又对着刘绣行了个大礼,“姐姐在从容身边服侍的比我们都久,以后诸事还要多多有劳姐姐指点了。” “一定一定。”刘绣原本听着纤云拿了库房的钥匙和账本还有些不悦,毕竟是夺了她的权,但是纤云如此客气礼貌,她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着应了。 这宫女还真机灵,把着自己身边的人都衬的像是榆木疙瘩了。长孙颖在心里头叹息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忙吧,我这一路上累着了,要先歇一会儿。” “是。”纤云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刘绣她们服侍长孙颖更衣洗漱,也并没有贸然凑上来帮忙,等着刘绣忙完了,这才携手跟刘绣一起出去。 长孙颖躺在床上,心里头破有种我胡汉三又杀回来的感慨。不过物是人非,不但住的地方改变了,就算是人手也少的只剩下七个,真是可怜死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长孙颖自我安慰着,然后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158章 好人 纤云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同住的宫女们正在分东西,见着她来,便有小宫女兴冲冲的拿着头花过来,“纤云姐姐,这是武婕妤送来的头花,我给你留了一份。” 宫中新出的绢花,巧夺天工,在着皇后以及几个高级点的嫔妃们那里只是寻常,但是在着她们这群宫女眼中,可就都是好东西了。 “好漂亮的花”,纤云笑了笑,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我这几天要当值,不方便戴,送给你吧。” “啊,既然你这么说,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小宫女本来就喜欢,见着她推让,当下更是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由衷的说道,“武婕妤可真好。” “是啊。”旁边的宫女听着她们夸奖武婕妤,也忍不住纷纷张口,“武婕妤大方得体,一点都不嫉妒,还常常赏给我们胭脂花粉,哪里像是昭阳宫的那位,我听说服侍的人连着胭脂都不许擦,上次有个就是因为给陛下端茶时涂了口脂,就被拉出去打了板子呢。” “那位巴不得宫里头就她一个人。”另外一个宫女冷哼了一声,然后却是一脸的艳羡,“还是武婕妤那里的人命好,武婕妤既不限她们打扮,陛下又常去,要是我们能分过去就好了。” “是啊,都不说像刘氏那样,就算是像着钱氏,封氏也好啊。” 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着,纤云站在那里只是浅笑,等着她们议论完了之后,这才温和的出声提醒,“不过咱们这里不比往日,原先主子不在,贪玩些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充容已经回来了,便都收起那些玩闹的心思好好当差,要不然她生气责罚你们,我也是护不住你们的。” “纤云姐姐,”有一个胆大的小宫女听她这么一说,眼珠子一转,却是问道,“宫主回来了,那陛下会不会到咱们这里来?” “这,”纤云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有人反驳,“你想什么美事啊,咱们的主子之前被罚在洛阳呆了两年,要不是她姓长孙,这辈子怕都不会再回洛阳了。她这样子的,你以为陛下还会来?” “就是,她先前也不见得多么得宠,这两年又有那么多美人入宫,怕是陛下连她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有人沮丧的嘟囔,“她有了女儿,又姓长孙,这辈子倒是不愁了,只可惜了咱们。” “咱们本来就是宫女,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哪里有什么挑肥拣瘦的余地。你们都且小心些,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了,被送回掖庭宫,那我可就不管了。”纤云听着她们越说越没边儿,顿时板起了脸。 她比着众人都年长些,又品阶高,这样一严肃小姑娘们都怕起了她,顿时一个个跟缩着头般的小鹌鹑一样不说话了。 “好了,既然没活干,把东西收拾收拾,早些睡吧。明早一早上还要服侍良娣呢。”纤云见着她们这幅可怜相,口气情不自禁的又软了起来。小宫女们见状,都松了口气,一窝蜂的跑到外头去了。 纤云一个坐在屋里头,发了会儿呆,才从梳妆台下面抽出一个匣子来,摸着里面那朵已经放褪色的绢花,沉默不语。 好人? 真是个笑话。 ** “她们都歇着了?”长孙颖坐在桌边喝着茶,看着刘绣收拾东西。 “哪能呢,咱们这么大的地方,就这么几个人,哪里够用。”刘绣一边铺着床,一边说道,“今天刚勉强把你这里收拾的个轮廓,她们如今正在小殿下那里忙活的,只怕这几天都歇不下来。” “我们人手太少了。”长孙颖听着这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当初将着宫人大半都遣散,只留了八个在身边,如今要靠着这些人塞满这个地方却是不容易。毕竟刚刚回来,很多东西都不方便借她人之手。 “可不是。”刘绣应了一声,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又赶紧问长孙颖,“要把以前的人叫回来吗?” 长孙颖略微一想,还是摇了摇头,“这个,还是算了吧。” 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当初是采取自愿原则,既然能在那个时候弃她而去的人,这会儿再找回来也没什么意思。 再说,就算还念着些故主,这两年也不知道人心变成什么样子的,若是成了眼线,再挑回来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了。 “那您是打算从新人中挑?”刘绣一顿,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干着手里的活。 “走一步看一步吧。”长孙颖看着她不自然的动作,微微一笑,“咱们才回来,后面那还不定遇到什么呢,不必着急一时。” “今天回话的那个就看起来不错,比我们都能干,您若是重用她,也算给我们添了个助力了。”刘绣等着铺完东西,再转过身来,却是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放心吧,就算是再提拔新人,也不会越了你们去的。”长孙颖看着她,笑着喝了手中的茶杯,起身拍着她,“谁对我好,我心里头有数。” 刘绣听着她这话,才总算放下心来,只是嘴上却仍然不服输,娇嗔的说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好像我是什么容不得人的小心眼儿似得。” “是,你最成熟,你最大方,你是宰相的肚子能撑船,怎么样,满意了吧?”长孙颖拍着她的肩笑着说,正要去拍她的肚子,就听到一声小孩儿的童言童语,“喂,那个长胡子的,你是谁,在我娘窗口做什么?” 长孙颖听着这话,猛然一愣,当下赶紧松了手。她才刚刚回宫,难道就有人要下她的手了?刘绣也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到了她前头挡着她,朝着门口大叫道,“来人,有,” “别叫,是我!”一句似曾相识的声音从窗口传来,长孙颖愣了片刻,手却比动作更快的捂住了刘绣的嘴,刘绣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尴尬的站在窗口的人。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头顶还落着草叶的大唐皇帝李治。 长孙颖看着怕女儿跌下来,不得不抱紧了怀中孩子的李治,一时间感慨万千,竟然说不出话来。 “哎呀,小公主,这可是你的耶耶,你赶快把手松开。”刘问道见着大凤揪着李治的头不松手,急的手忙脚乱,又不敢直接去掰她的手,只能用言语哄着她撒手。可没想到大凤却固执的很,两只手就抓着李治的发冠,一脸严肃的说道,“少骗我了,躲在窗子外面的一定是坏人,娘,娘,我抓到了两个坏蛋。” “凤儿,住手。”长孙颖回过神来,赶忙阻止了大凤继续抓他的头发,让着刘绣过去挡住赶来的人,然后才对女儿说,“喊耶耶。” 李治和刘问道都一脸希冀的看着大凤,大凤认真的看了看李治,抿着小嘴一句话都不肯说。 “孩子生下来就没见过爹,不认识也是正常。”长孙颖低下头,满含辛酸的说了句,走上前去从他手里头接过孩子,“我来抱吧,你抱她,怕她不习惯。” 她知道这话不该说,说了就显得只有抱怨,但是见着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原本打算以端庄大方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待着他问自己苦不苦时都要说不苦的,可是看着他的脸,她还是忍不住怨气冲天。 从着他手中接过孩子,她抱着孩子扭头就走,李治在窗外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大凤抱着她的脖子,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治,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耶耶长这个样子的?为什么耶耶不跟我们一起住?” “小孩子哪里需要问那么多为什么!”长孙颖将着女儿抱进了室内,将着女儿放在床上之后,没好气的训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外面去做什么?我说了多少次,这个地方不比咱们以前的家,是不能让你随便乱跑的,要不然你就见不到娘了。” “什么叫这个地方,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李治从着窗口翻进来,听着她对女儿的教导,当下就出声强调,“只有这里才是你们的家!” “哦,”长孙颖背对着李治半跪在床边,努力的抓着床沿,让着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颤抖,“妾身不敢高攀,陛下还请回去吧。” 刘问道在外间听着他们俩这充满火药味儿的对话,心里头不由得着急,长孙充容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一见着陛下气性就这么大。自己陪着陛下两个人绕过了好多路才到这里来看她们娘俩,可她连个正脸都不给。 李治站在那里,看着长孙颖的背影,他知道她在怨她,可是那些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解释看上去更像是狡辩,他也不愿意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他,他的确是欠她良多,她就算是对她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 长孙颖感觉到背后李治的叹息,心里头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子愤怒,当皇帝就了不起了,当皇帝就要所有人跪舔了啊!你将着我不声不响的赶出去,又在别人的压力下把我接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连个解释都不给我,难道真当我是个泥偶随便揉扁搓圆。 就在长孙颖生气的想要叫李治回去时,就听见大凤怯生生的开口了,“娘,这里的屋子好大,我怕,不敢一个人睡,所以才偷偷的跑过来找娘的。我知道娘也一定很怕,我们把耶耶留下来,让他陪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嘛~” ☆、第159章 夜晚 大凤这么一闹,倒是缓解了气氛的尴尬,刘问道在旁边松了口气,但还不等着他把心放到肚子里,便听着李治出声道,“我留不了,明日,明日还要早朝呢。” 刘问道听着这话,顿时有种撞墙自尽的冲动。 这日子没法过了。 陛下你这到底是来哄人的,还是给人添堵来了?你要真想跟长孙娘子断了关系,那咱们也不必躲开所有人的耳目来这里。你若不想断绝关系,那小公主给你个台阶下,你不但不下,却把梯子都撤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不过李治这回到底聪明了些,还没等长孙颖张口,自己把话解释清楚,“上朝在甘露殿那边,你这里隔得远,一路过去会惊动许多人,对你不好。我在这儿陪你们,等你睡着了再走。” 长孙颖回头看来一眼他,看着他目光里的哀求心一软,却是没有张口,算是默许了。 刘问道见长孙颖没有作为,再看看李治的表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有多多事了,赶紧缩着脖子对着刘绣招招手,然后两个人悄悄的出去了。 大凤坐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不懂得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李治没有走,笑的露出只有小米牙的嘴巴,拍拍身边的位置,“来,耶耶坐这里。” 李治看了看长孙颖的脸色,偷偷摸摸的挨着床沿坐了,长孙颖还没见过他这么拘谨的样子,就忍不住讽刺他,“连天下都是你的了,还这般惺惺作态的做什么。” 李治坐在床边,大凤已经熟门熟路的钻到了他怀里,然后让着他双手抱住自己,满意的拍了拍父亲的手,笑的十分满足的叫着,“耶耶!” 看到女儿兴奋的样子,想到她最初不认识自己时的戒备样子,李治不由得觉得一阵心酸,抱着女儿轻轻的拍着,低声对着长孙颖说道,“天下易得,人心难收,连你都并不会因为我是皇帝而巴结我,何况他人。” 长孙颖看他酸的样子,没绷住就给笑了,“你还嫌巴结你的人不够多?” “不是我想要的,一万个也不够多,是我想要的,一个都不算少。”李治见状,伸过来拉她的手,“你笑了。” “我笑了又不是表示我就不计较了。长孙颖撇了撇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咱们的帐还没算清呢。” “算,咱们来日方长,慢慢算。”李治也终于眉目舒展了开来,微笑着说道。 ** “很晚了,你走吧。”看着酣睡的女儿,长孙颖压低了声音。 两人隔了这么久再次碰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当初为什么送她走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不召她回来的理由,他都给她说了,然后有些自嘲的笑笑,“我的心胸到底没有我想的那么宽大,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临着见面,却仍然忍不住一股脑儿的给你交了底儿。实在是丢人。” “我们之前,何必那么要面子。”有些话自己猜出来是一回事,他说给自己听是另外一回事,长孙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看着他自嘲的样子便劝他,“当初为何不说?” “我不确定你身边有没有被安排其它的眼线,说了怕你装不像是个问题,还有个便是……”李治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她,“原本就是我无能,说了倒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了。”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坚持。”长孙颖哭笑不得,最后只能说,“以后我不疑你,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做便是,” “你,”李治听着这话,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将着怎么样的信任交给了自己,不由得震惊的说,“你不后悔?” “夫妻之间猜来猜去的,还有什么意思。”长孙颖也是困了,勉强打强着精神握着他的手,“我在那里最痛苦的不是贬谪,而是你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我,我不怕苦,我只怕所托非人。” 李治坐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感动的说道,“你没有变,真好。” “只要你不变,我就不会变。”长孙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了,知道已经很晚了,便催着他说道,“你赶快走吧。” “我再陪你坐坐。”李治坐在床边,捉着她的手,有些舍不得离开。 “每天上朝,也太辛苦了。”长孙颖看着他明显瘦削的脸,有些心疼,“跟先帝在时一样,三日一朝不就好了。” “没办法啊,我现在也只能勤能补拙了。”李治露出一个苦笑,“刚刚登基,要想要人服气,也只能勤政了。” 长孙颖知道他说的也是事实,就算是个大型公司,少东上台还得废寝忘食的查查老子留给的家当呢,何况是皇帝。于是长孙颖拍拍他的手,“走吧,我也不在乎你这一时半会儿。” 李治如今却是有些后悔自己每天早朝的决定了,但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看着的确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只能起身,“那我走了,你也赶快睡觉,明天,明天你也不轻松。” 这个时候他的确是后悔给她的位份低了。 虽然这是最明智的做法。 “放心放心,你都唠叨了那么多,我要再应付不来也就太笨了。”长孙颖笑了笑,然后催促他动手,“你要不走,我明天出错就都怪你了哦。” 李治见着她都能开玩笑,便知道她是真不在意了,这才起身离开。 ** 长孙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除了刘绣跟两个近身知道李治来过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情,便知道李治说是掌握了宫中的禁军应该不是一句玩笑话了。 大唐如今的军事系统是十六卫,在几十年之后,它们会有另外一个名字“南衙十六卫”,与着北衙禁军区别开来。虽然在而后的时代,他们会逐渐的从历史中消失,但是如今却还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 十六卫在大唐初期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着贞观朝被推往顶峰,但是这种高官都由世家勋贵子弟恩荫担任的政策,显然不利于军队的发展。因为初期的话,好歹贵族中还是有些本事的,也有一些将领是草根出身,靠着战功成为勋贵,所以他们的子弟中出窝囊废的几率还很低。但是这种传承过上四五代之后,贵族子弟们便渐渐都变成了打仗做事不行,但是耍起派头来却十足,下层的府兵们遭受到严重的压榨,经济和尊严上都受到极大的侮辱,所以兵户纷纷逃亡,最后导致所向披靡的十六卫变成了能看不能打的。 如今这种势头,已经在十六卫中初显,但总体战斗力还是可以的,李治掌握的便是最精锐的负责宫中安全的两部。这是李世民留给他的家当,李世民驾崩时在翠微宫,李治也在随身服侍,据说因为怕消息放出诸王有异心,所以一开始都是秘不发丧,等着李治将着忠于自己的禁军叫来,护送太子回京,又召来李绩这种悍将后才敢对天下发丧。不过相较李绩,李治最大的底气还是来源于这两卫禁军,所以登基之后更加安抚。 按照李治的说法,这会儿宫里头还是有很多眼线,而他碍于平衡也不太敢肆意妄为,所以也只能趁着自己心腹当值时来看看她。 他想做什么,战略方面的长孙颖觉得帮不了忙,但是如何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她倒是可以把后世的方法盗版出来。毕竟有位伟人说的好,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把军队掌握了,便不愁位置坐不稳。 这个时代正是府兵制向募兵制变革的时代。如果有种比较合理或者是科学的指导思想,对朝廷对百姓都是件好事。毕竟稍微头疼脑热就来治疗,总好过等病入膏肓之后,借由人体自身的防御机制来变革好得多。 长孙颖想的入神,等着回过神后便听着刘绣问道,“充容,那个,要不要我们再为你敷一道粉?”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看了看铜镜中自己那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倦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只见着一手的粉末。 “不,拿帕子来,帮我将着这粉再擦掉些,”长孙颖拍了拍手,下了截然相反的吩咐。 “可你等会儿是要参拜皇后娘娘的。”刘绣提醒了一声,而纤云却已经在旁边递上了帕子。 刘绣的意思很明显,皇后那里肯定很多人,这是她们在宫里头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位份这么低已经够令人沮丧了,那气势上就更不该被别人压住一头。 “那么多人等着看热闹,不让她们如意,还不知道被烦到什么时候。”长孙颖知道拜她姓氏所赐,现在满宫里头的人都对她好奇着,不少人对着她心怀警惕,所以就打算让着自己显得可怜些。 她一个落魄的“弃妃”,靠着父亲的力量才重回宫廷,要是再趾高气昂的话,不是找掐是什么? 丢脸就丢脸,这宫里头有时候要了面子就不能要里子,有了里子,便不能再面子上计较太多了。 ☆、第160章 除了憔悴之色之外,长孙颖在着其它方面都是做足了规矩,以力求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毕竟现在宫里头人多了,皇后以及四夫人都已经封完,下面的九嫔也都占的七七八八,可不像是她们当初居于宫禁一角那么随意。 她这一天的行程,便是四处去给那些位份比自己高的人见礼,然后坐在那里等着比自己低的人来见自己。这其中的人都是她不愿意见的,但是事到如今,却也只能硬着皮头去了。 长孙颖的第一站便是王婵那里,原本以为依着王婵的性子,不会闹得很大呢,谁知道等进了正殿一看,两边却坐满了人,显然满宫的嫔妃都到齐了,顿时心里头揣揣,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王婵比着长孙颖略大,也就是刚过二十的年纪,充其量只算是少妇,可当她穿着皇后的冠冕坐在那里时,却有种她整个人都要被那华服给淹没的错觉。 她的脸色苍白,妆容再精致,也掩藏不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暮气。再看看她下方两侧坐着的少女们,连着长孙颖都有些同情起她来了。 李治才刚刚登基为帝,后宫的嫔妃们年纪相近,她都显得如此苍老,那再过几年,等着一茬茬的水灵小姑娘们进了宫,她当如何自处? 长孙颖不由得升起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行完大礼后站起来对王婵躬身时,话语十分的诚惶诚恐,“原本该早些来贺娘子的大喜,只是我前些日子病了,失礼之处还请娘子恕罪。” 王婵被封为皇后,嫔妃们便应该来恭贺她的。长孙颖虽然被关在洛阳,但是她来不了是她自己的问题,不来便是失礼,理当对王婵赔罪的。 王婵点了点头,也是睁着眼说瞎话,“你身体素来不好我也是知道的,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今天既然已经补上,那便都好了。” “多谢娘子宽宏大量。”长孙颖见着王婵还是一如往昔的好说话,心里头松了口气。 还好,人倒是没变太多。 “长孙充容既然拜了娘子,那接下来便也拜我们了吧。”长孙颖跟着王婵话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娇笑,长孙颖不用转头就知道谁在说话。 皇后还没张嘴就敢随意插话,看起来萧淑妃的嚣张也没变,压根儿就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长孙颖没有说话,只是垂手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的看着王婵。 这里毕竟是皇后的地方,她倒要看看萧淑妃唱什么戏码。 王婵抬头看了看萧淑妃,一脸的麻木,显然也是习以为常,“既然萧淑妃张口了,长孙充容,你也不必大热天的跑到各个宫室去见她们了,就在这里一并见了礼吧。” 王婵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萧淑妃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她在这里折腾完长孙颖,当然还想在没有别人的地方好好羞辱她一番,皇后这样干预,岂不是反倒是让长孙颖捡了便宜? 长孙颖一看皇后都在明着帮自己,拿不准她的态度,谢恩之后却是假意推辞道,“娘子厚爱,真是令我惶恐至极。这样固然少了诸位夫人的劳碌,但恐怕,礼数上有所缺失吧。” “娘子心慈,充容又守礼,这真是我大唐的福气。”坐在王婵左手边的一个少女笑眯眯的张口了,“长孙充容,你服侍陛下再先,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上,都当得起我们的敬重。如今我等尺功未立,不过是侥幸才比你位份高,若当真妄自尊大,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受你朝拜,这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如今娘子这提法却是极好,你朝着我拜一拜,敬我一杯酒水,这既全了礼仪,却也不失我天家的和睦,想必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很呢。” 长孙颖看着她做的位置,便知道是卢贵妃。她今年不过十六,是在自己走后那年间才入宫的新人,当初虽然是良媛,但是等着李治登基为帝后,册封却是越过了萧淑妃,直接位列于四夫人之首。外头传言是因为她特别招皇帝待见,但是就李治本人对长孙颖的招供,却是出于另外一个原因。 她是皇后的人。 卢贵妃的母亲的妹妹嫁的丈夫就是王皇后姑姑的儿子,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小姨的堂姐就是梁国公房玄龄的夫人,所以背景不可谓不深。 但遗憾的是卢家本身,却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人才和高官,所以拿着李治的话来说,是一个用的极其放心的人。 “皇后说希望我立她为贵妃,我琢磨着也是,萧淑妃闹得太厉害了,能有人治治她我也清净。”这便是李治的原话。 “可你是皇帝,你不喜欢谁,还不能自己出手整治?”长孙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头是有些醋了的,他对着萧淑妃宠溺太过,而这个卢贤妃又是水葱儿一样的年纪,他能不动心? “我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能把人都砍了啊。”李治见着她吃醋,反倒是放心了,敲着她的头说道,“再说一地有一地的规矩,只要她不犯大错,那便是你们女人那边的事情,我不好随便插手的。” 大老婆跟小老婆掐架,他扯进去做裁判,那他这个皇帝是什么形象?妇联队长?长孙颖想想,也就释然了。 有着李治先前的“招供”,长孙颖倒是还知道其实这几个女人他没有碰过,怀了他孩子的两个女人,跟着前面的刘氏等人一样,也是身份卑微的宫女子。为何如此做,他也给了长孙颖合理的解释,“没有孩子出世会很麻烦,对我跟你都不好。不过我现在千头万绪的,也不想被任意一家绑了手脚,所以他们的女儿我是都不会沾的。” 不得不说,这些话还是一定程度上安慰了长孙颖,让着她见着这些人都从容了许多。先前李治说卢贵妃是站在皇后的人,她还将信将疑,毕竟就算是亲姐妹也可能阋墙,何况只是有姻亲关系。不过如今见着卢贵妃跟皇后唱双簧一样的挤兑萧淑妃,便知道李治不是哄她了。 既然有人把梯子搭好了,那长孙颖就乐的轻松,当下便对着卢贵妃敬酒,卢贵妃饮尽之后,她便执酒站在了萧淑妃面前,为着她将酒倒满,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她。 不得不说同样是低头,这样的方式却是爽多了。 萧淑妃咬牙切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着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之后,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这世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徇例两个字了。长孙颖对着萧淑妃是行全礼还是半礼,不仅要看萧淑妃自己的愿意,更要看比她大的那些人意思。既然贵妃都饮了酒,轮到她这里的话,她若是不饮,只能说明她自己气量狭窄,却是怪不了其它人的。 有着这个头,长孙颖一路敬下去,便没有人敢为难她了,一个个不管是愿不愿意,都乖乖的端起了酒杯。 长孙颖一路敬过去,等着比自己高阶的敬完,便是轮着别人给自己敬酒了。王皇后将所有人都等到了,这会儿那么一轮,却是帮着她省了不少力,避免她再一处处拜访了。 王婵如此贴心,让长孙颖有些受宠若惊。她跟王婵虽然从来都不曾交恶,但是却也没什么深情厚谊,这般为她考虑,王婵可不是什么热情的人啊。 不过想归想,长孙颖面上还是感激的涕泪交零,等着宴罢之后,皇后特别的将着她留下来,又很是亲热的说了一些话,无非是什么“我知道你与陛下情谊不一样,他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极其想你的,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便全心全意的服侍陛下即可。若有人为难与你,不必给她脸,直接报给我处置,有什么事情我都替你兜着。” 王婵是个谨慎的人,是个不欲多事的人,为何今天却如此一番常态的维护自己?长孙颖觉得总不能是因为自己瞬间开启了金手指一样,变得人见人爱了吧? 怀着这种种疑窦,长孙颖心事重重的出了门,刚走了不远,便见着前头有一丽人带着婢女朝着自己走过来,似乎在等自己的样子。长孙颖微微一愣,只记得她仿佛是朝着自己行礼中的一员。 这个时候接近自己,肯定有所图谋。长孙颖不自觉的就放慢了脚步,站在路边等她。 “奴婢武媚娘,在这里等候充容你多时了。”待着那人朝自己走进,微笑着对她行了个礼之后,大大方方的做起了自我介绍。 “什么,你叫什么名字?”长孙颖听着这名字,只觉得仿佛被一道闪电劈过,整个人都不好了。 武媚娘?她怎么会如此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李治的后宫之中? 武媚娘站在长孙颖面前,也露出了惊讶之色,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长孙充容,也听过妾身的名字?” ☆、第161章 碰面 不得不说,不论在历史上武则天如何的赫赫有名,但是现在的武媚娘,仍然只是宫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来到这个时代,长孙颖不可能不在乎她这样一个boss般的存在,但无论她怎么打听,周围人都所知甚少。自从在马场一见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在李治身边见到武媚娘的出现,李治口中也从未提过这个人,所以日子一久,她便以为武媚娘已经被蝴蝶的翅膀扇到了历史的灰烬中去,却没有想到她这么顽强,竟然不显山不露水的给出来了。 不过,长孙颖听着她自报家门时的有些恍惚,是婕妤,而非她记忆中的昭仪,可以看出李治的确是对她不上心的。 但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会出现在李治的后宫之中? “充容竟然认得妾身?”武媚娘听到长孙颖的话,脸上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 长孙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压抑住心里头的惊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初入宫时,曾和陛下一起在马场见过你。不过那时太早了,你或许不记得了吧。” 武媚娘听着他这话,面上浮现出了一个令人愉悦的笑容,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她谦卑,“没想到充容还记得那件事。妾身也记得呢,只是年代久远,我又身份卑微,不好乱攀交情,所以才没有提及。” “既然见面,也是有缘,算不上什么攀扯。”长孙颖淡淡的说道,然后瞟了一眼她低头站在那里的样子,只觉得背上寒气直冒,遂走了两步站在阳光下,“你有何事在这里等我?边走边说吧。” “妾身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拜见下充容而已。充容多年不在宫中,想必对宫中的景致也不大熟悉,妾身愿意为驱使,替您熟悉熟悉环境。”武媚娘温柔的笑着,顺从的走在她身边,保持着与她有半步远的距离,既不太远显得生疏,也不过分靠近。 搞了半天是来当导游的?长孙颖不相信她这么雷锋,肯定是有别有所图,当下望了望四周的景色,略一思索便点头,“皇后放了我这大半天的假,我正不知道如何打发,你引我四处转转可好?” “幸甚至哉。”武媚娘微微一笑,然后跟着身边的宫女一般走到了她前侧引路。 **武媚娘,还真是一个温柔到令人意外的人啊,若不是自己熟悉历史,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想到她会是那般的野心勃勃。 “皇后吩咐妾身的话就是这几句,充容你应该也能体会她的一片苦心。”武媚娘引着长孙颖在山上观景,看着下面烟波浩渺的北海,“若不是皇后提及,宫里头还有谁记得在洛阳的你呢?” 长孙颖一愣,然后垂着头微微的笑了,“皇后的恩情,我一直铭感于内,有朝一日若有机会定不忘报答。” 武媚娘看着长孙颖的回答,有些意外,却也有些不满意。 长孙颖回答的太客气了。 被流放了两年的女人,怎么都该惶惶一些才是,正常情况下现在有人伸出粗腿给她抱,她理当感激涕零才对,可是如今看着她的样子,并没有十分倾向于皇后。 长孙。 武媚娘想起她的信,不甘心之余,却似乎有些找到了答案。 谁叫人家姓长孙,她大概觉得哪怕没有皇后出手,她也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吧。 这就是世家女的底气,让她讨厌,却又让她羡慕。 有着庞大的家族依托,就算是身处泥泞,却也总相信自身有翻盘的几率,哪里像是她,一步行错,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同样是人,命运却相差的太多了。 心里头虽然鄙薄,但是既然有用,也就免不了对她多“推心置腹”几句,“我知道充容是清高的人,可是这宫里头,清高又能抵得住什么用?你看看徐婕妤,难道想要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武媚娘口中的徐婕妤便是徐芷,作为李治的第一个女人,也是长孙颖的好友,她如今在宫中已经成了边缘不能再边缘的人物。大约在以前,她还曾着急过孩子,但是等着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后,她也就越来越安静,极少出声,在着史官里呆着的时间比在卧房的还要多。 徐芷一直没有儿子,也从不拉帮结派,所以在着宫中十分安静,许多新来的宫人竟然都不知道她。若李治是晋王的时候,或许还有大把的闲情逸致跟她诗文唱和,只可惜李治现在忙于国事,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三个人用,于是她的才能也就完全没了用武之地,很自然的被李治遗忘。 长孙颖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整天寄情于书画,等着长孙颖莫名被贬黜之后,她曾经不平的上书,却被皇帝训斥。若不是有她姐姐在,怕也是要被跟长孙颖一起送走的了。但是那次事件却给不知情的徐芷留下了很深的阴影,长孙颖曾经收过她一封信,说她觉得人世间的情谊如天上的云朵,情浓时看起来遮天蔽日,情薄时就风吹云散了无痕迹。大约那个时候她对于李治仅有的三分情谊也变成了一分,后来不久随着皇帝的驾崩,徐惠的殉情,她更是彻底的死了心,整个人隐居在宫中深处,几乎等于出家。 不管徐芷自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但是在宫中女人的眼中,她无疑是失意的,所以武媚娘才用这个“反例”来告诫她。不过长孙颖听着她这个例子,看着下面的湖面笑了一下,平静的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武媚娘听着长孙颖这回答,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笑容,不由得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 这会儿嘴硬是还没吃到苦头,等着受了教训,就不由得她不选边儿站了。武媚娘看着长孙颖从容的样子,心里头不免有些气闷,但脸上却仍然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副受教的样子,“充容说的极是,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说话实在是想当然了。” 真是好脾气。长孙颖在心里头感叹,这样都不发怒,要不然就是心胸开阔堪比海洋,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武媚娘显然是后者。 “没有皇后,我回不了宫里。没有皇后,你也到不了这个地方。咱们都领着皇后的恩惠,”长孙颖抬起头来,看着武媚娘的眼睛,“以后行事当不忘故主才对。” “那是自然。”武媚娘觉得长孙颖话中有话,却不懂她这番敲打是为何而来。 她不是蠢人,如今在着这宫中毫无根基,依附皇后而活,与着皇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当然不会对皇后有任何不利。 实际上,若没有她,皇后早就被萧淑妃欺负的找不到北了,哪里还有如今的局面。 她原本想着长孙颖与皇帝多少也是少年相交,应该有些分量,拉回来联合她对付萧淑妃正好,所以才极力怂恿皇后将着长孙颖接回来,但是如今的样子,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是一招好棋还是一招臭棋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来才一天就不得消停,等跟武媚娘分别之后,回到住处,长孙颖换了衣服坐在那里喝茶,满脑子却都是局势的问题。 在朝廷上,皇帝跟大臣掐成了狗脑子。以自己老爹为首一帮文臣明显是想将皇帝架空,李治空有皇帝的名字而无实权,于是只能隐忍以待时机。而宫里头,王皇后跟萧淑妃对掐,无非是世家利益分赃不均引起的直接表现。王家在世家中空有名头但无实权,萧家为首的实权派显然想要王家在领头羊的位置上让一让,想让萧家再锦上添花的出以为萧皇后,而长孙无忌,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目前长孙无忌跟王家显然达成了某种一致,所以才有以王皇后出面接自己回宫的举动。 后宫之乱,远胜于朝廷,但这却是几方可以纵容的结果,毕竟朝堂上的男人们争斗影响太大,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不管内里多么波涛汹涌表面上却都是一派祥和。后宫这潭水要浅的多,于是也就被搅得妖风阵阵,什么人都出来了。 武媚娘,无非是最聪明的投机者。长孙颖打听说她原本跟着萧淑妃的关系是不错的,但是等着新帝继位之后,她又迅速的抱了皇后的大腿,从着太宗的宫人变成高宗的宫人,成为皇后的心腹加智囊。 有着她在,长孙颖都不知道这潭水是消停了呢,还是动荡的太厉害了? 长孙颖想的入神,旁边刘绣却是急的团团转,最后终于忍不住张口,“充容,那个女人的话你可千万别信。” “什么?”长孙颖一愣,回过神来看刘绣,不明白她说什么。 “她今天劝你的那些话,句句都是诛心。什么叫没有皇后你就回不来了?若是没有陛下的同意,皇后怎么可能会敢叫你回来?她故意句句针对陛下,说陛下对你是如何的轻忽怠慢遗忘,就是想要挑起你对陛下的怨愤。你如今可是身家性命都系于陛下一身,若你对陛下怨恨,稍有轻忽或者失礼,导致陛下对你不再宠爱,那才是真完了。她这用心太险恶了。” 刘绣这些经验都是孟夫人在走之前教她的。后宫中的女人最大的忌讳就是对皇帝心生埋怨,冷落拒绝皇帝,一旦主子有这种苗头,她要尽快的掐灭。 今天武媚娘跟长孙颖说话时,刘绣一直都在旁边听着,莫说是长孙颖,就是她听着也在心里头觉得皇帝特别不是个东西,睡人家的时候就睡了,不睡人家的时候就把人家打发到看不到的地方直接忘掉,这是把充容当成什么了。但是当她回来惊醒之后,才发现早就不知不觉被那个女人给带进沟里头去了,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她是旁观者尚且如此埋怨皇帝,那充容这个当事人,还不得把皇帝恨到死啊?所以看着长孙颖痴痴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时,她心里头简直是有一千把爪子再挠。 长孙颖听着刘绣一番“忠言逆耳”的苦劝,等她说完了才后知后觉的问道,“啊,她的话,有这个意思吗?”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的啊。武媚娘全程都在给皇后贴金,以及不动声色的在她面前黑皇帝这个“负心汉”呢。不过可惜她向来迟钝,竟然没有领略到这一层,真是让她白辛苦了一趟呢。 “傻丫头,别哭了,我没有在怨陛下,我是在想怎么样帮他呢。”长孙颖回了会输,让刘绣擦掉眼泪,然后自己又在那里放空。 帮李治就是帮自己,如今这局面谁都讨不了好,想要过安生日子,就不能让这些人再掐下去。 所以,突破点应该在哪里找? ☆、第162章 旧友 长孙颖心里头焦躁着,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整日安静的呆在自己的宫室里,除了按时去给王婵请安外,便再也不随意拜访她人,只专心致志的整理自己这边的账册,甄别下属等等。 这在别人眼中未免有些不求上进,不过长孙颖自己却知道攘外必先安内。她初回宫,这里头被人插了不知道多少眼线,如果不理顺了贸然行动,只怕自己刚出门消息就被人给卖出去了。 这么忙了半个月,长孙颖升了些人,换了些人,总算把手中的事情理顺,才松了口气。只是这个期间,李治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刘绣略有些替她遗憾,长孙颖却知道这是必然的。 这会儿她身上的关注费已经够多了,还是消停些的好。 李治虽然不来,但宫中关于他的消息却不曾少。长孙颖这种足不出户的都知道,皇帝最近正在“自罚”以求上天平息怒火,降下甘霖。 今年初春又是大旱,按照惯例,这种状况一般都会被认为是皇帝或者宰辅出了差错,因此在常用的求雨之外,皇帝及文武百官们也都得做点什么。常规情况下是宰相辞职,但如今朝廷这局势,宰相不能轻动,于是所有的“罪罚”便由李治一挑子的揽过去了。 长孙颖听说有人建议大赦天下,不过李治坚决否定了,他自己主动居住到偏殿,将一天的膳食减半,然后亲自过问刑狱,以此来祈求上天的“宽恕”。 长孙颖听说他吃的少,心里头便有些担忧。李治不同意大赦天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他曾经就跟长孙颖吐槽过大赦天下这种事,说每逢天灾,更是人心惶惶之际,若是将着监狱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放出去,只恐让局面更乱。不过对于皇帝来说,这却是成本最小的“认错”方式,所以屡屡被用,可换了他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会儿他还是说到做到了,只是辛苦了自己而已。不过能借机牵伸手到刑狱,他心里头应该也是高兴的。 李治之前培养的人才,年纪略大些的已经可以入仕了,不过多半是吏而已,官却极少。就算是有几个考中了进士的,如今也是九品的慢慢熬,二三十年间这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所以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都不太听他的使唤,长孙颖听说皇帝这几天都是彻夜达旦的翻阅卷宗,便知道他心里头是跟这些人扛上了,打算从着“天灾”中找出几件“*”呢。 不过这样也忒傻了,就算是被他找出了冤假错案,也只能杀几个小官,上面的大佬顶多是失职,若是相互勾连起来,怕是连着失职的罪名都安不上,最后只能他自己憋一肚子气了。 长孙颖心里头琢磨着他多半最后要失望,便让人递话,去劝着他悠着点,然后送了些自己在洛阳新研究出来的食物去给他。反正各宫这会儿都在给皇帝送吃的,她这样也不打眼。 干旱就是干旱,就算皇帝绝食,老天不下雨还是不下雨,与其搞那些封建迷信,还不如想些抗旱救灾的法子呢。长孙颖琢磨着自己记忆中的器械,然后琢磨着这皇宫里那里有地方给她试验。 ** “小心点小心点,这东西可贵着呢。”依旧是人未到声先道,长孙颖听着声音带着人出了门,便见着高阳公主正在指挥人搬东西,一时都怔住了。 高阳公主听到动静儿,也抬起了头。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最后还是长孙颖率先笑着开口,“你回来了。” “回来了,可不是回来嘛。”高阳公主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跟着滚下来了。她扬起袖子遮着脸,偷偷的擦了泪之后,快步走起来捏着她的手说道,“我听说你也回来了,就赶紧进宫,没想到我们,我们……” “回来了就好。”长孙颖抱着高阳公主拍了拍她的背,两人一时俱感慨万千。 长孙颖初跟高阳公主交往时,对方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后来两人交情日笃,高阳公主也从少妇变成了□□,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比着历史上那个高阳公主还要风光无限。 可谁知道,这一切都在房玄龄病逝之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房玄龄过世之后,房遗直便向着皇帝哭诉,请求将爵位送给弟弟。太宗差异至极,叫来房遗直细问,却得到高阳公主勾引大伯不成,于是欺凌房遗直的故事。然后房遗直对着太宗表示,自己才能平庸,不像弟弟那么出色,又没有受宠的公主做老婆,窃居高位惶恐至极,请求太宗还是将着爵位给弟弟吧。 房遗直这话算是戳在了太宗的心窝子上,当初他选太子时取李治而不取李泰,无非就是让儿女们知道切不可持宠生娇坏了规矩,如今高阳这般“跋扈”,简直是件件都犯了他的忌讳,所以怀着对房玄龄去世的哀痛,太宗将着高阳公主召进宫中将着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将爵位给了房遗直。 高阳公主对这个状况是惶恐至极却又一头雾水,长孙颖早先便提醒过她小心房遗直,可她一直觉得这个大伯没什么才能,自己又久居公主府,极少去国公府,根本不怕他抓到自己什么把柄,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卑鄙如此,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她丈夫信任她,那她这次可是彻底的孤立无援了。 毕竟虽然大唐对女人的束缚不那么严重,可放在哪个时代,勾引大伯小叔子都不算是什么好名声。房遗直不惜丢脸的用这个事情来栽赃她,她当真是百口莫辩。 不过相比较丢脸,被父亲厌恶才是最让她害怕的。当时长孙颖莫名其妙被送走了,高阳公主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想尽办法还是跟她联系到了,送去了一封信,问她要如何自处。 长孙颖思考了半天之后,给她指出了一条路--走。 房遗直的心理一点儿都不难猜,他既然在太宗面前已经栽赃陷害过高阳公主一次,那么他跟着高阳已经成了死敌。高阳公主不是吃了闷亏就能忍一辈子的人,太宗这里能暂且忍下来,那等着太宗过世,她变成大长公主的时候,她能心胸开阔的不跟房遗直算旧账? 当然不可能。所以房遗直肯定要他们死不可,而且是越快死越好。太宗已经先入为主的不喜高阳公主了,他在从中谋事比较容易,万一等到新帝继位,李治对于房遗直可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他肯定偏向于自己的妹妹亲点,到时候被高阳公主咬一口,他可就是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房遗直的居心很明显,所以长孙颖给高阳公主的法子也就是拖,拖到老皇帝死为止。双方矛盾已经尖锐至此,而房遗直又占着长的名头,高阳公主不管怎么出招都是错,那不如暂且退避,等熬过这一节,谁笑到最后还说定呢。 离得远些,一来避开房遗直,让他想告状都找不到错处。二来则是远香近臭,离得远些,让父亲想起她时都是好的,也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皇帝对她的恶感。 可是长孙颖很担心高阳公主不愿意走。长安的繁华举世无双,各国使节到了大唐都是“此乐间不思蜀”,你让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公主离开长安,老实说就跟二十一世纪时让一个时尚女王离开纽约巴黎这种大都市去一个小县城乃至小山村居住一样,娇生惯养的公主同意的几率十分小。 但让着长孙颖佩服的是,高阳公主竟然同意了,而且选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新罗。 新罗、百济,高句丽是朝鲜半岛上的三个国家,高句丽不愿意臣服大唐,两者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百济、新罗就是时而暧昧时而敌对,大唐想用这两个国家牵制高句丽,而三个国家也想要借大唐的手来按灭其他国家独霸半岛,所以局势十分微妙。 隋炀帝打过高句丽,唐太宗也打过高句丽,等到李治的时候,他认为举全国之力去对付这么个小国家太划不来,所以一直采取派精兵捣乱的政策,时不时的派人偷袭下高句丽,只要赢了就撤退,让他们无法正常的耕种生活,打算这个方法遏制高句丽的发展,等着大唐空出余手,再好好的对付他们。 就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大唐这几年对新罗倒是很不错,当着新罗派使者来请求大唐派使者去新罗传授先进文化经验的时候,大唐也很认真的考虑了这个建议,然后就在挑选人选时,高阳公主让丈夫房遗爱主动上书,要求去这偏远地区宣传教化。 高阳公主的这个上书很是时候,房遗爱本身的资历也很够。他既是高官,又是名门公子,还曾经出使过高句丽,去新罗完全不成问题。房遗爱也察觉到皇帝打算派人去的目的,便在面奏时提出了自己熟悉高句丽的情况,正好去新罗可以相互印证比较,为着朝廷今后攻打高句丽储备资料。 房遗爱表现的十分主动,有强烈的建功立业的企图,这点让唐太宗很是欣慰,便准了他所奏。而高阳公主也随即上书,表示不放心丈夫一个人在外,愿随夫出使。 高阳公主的算盘算的很清,同样是离开长安,作为某州刺史去地方赴任,要呆四年不说,中规中矩的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功劳,反倒是出使别国这种事情,时间可能不需要那么长,将来朝廷打下半岛,房遗爱是大功一件,封侯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既然要吃苦,那就吃个大的,换个大功劳,这样的买卖才划算。 在着高阳公主殷殷切切的笔书之下,太宗终于同意让她随同出使,新罗方面也对此十分欢迎,虽然她理论上只是出使人员的家属,但是奈何大唐公主的招牌够亮,她去了新罗,那是真真切切的让着新罗皇室“蓬荜生辉”。 就这样,长孙颖去了西苑,高阳公主去了新罗,两人分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面过,知道半年前李治召房遗爱回国,高阳公主才随着丈夫一起,再度踏足长安。 ☆、第163章 上疏 “知道你回来,想着宫室荒废了许久,或恐器物上有些不够,所以就捡了些东西送来。” “你自己刚回来,怕是屋里头都没收拾干净,又给我送什么东西。”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张口,然后面面相觑后,接着便是大笑,携着手进屋后,就是那点微不可及的生疏也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这两年你如何?”高阳公主张口,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长孙颖也问,“这两年你如何?” “你先说,” “你先说。” “在西苑,虽然被人关着,但日子也过的不坏。种种田,看看花,一不留神就过去了。”长孙颖将着落在眼前的发拂到了耳后,然后看着高阳公主,柔柔的一笑。 “我知道你这人向来是报喜不报忧。”高阳公主看着长孙颖,感叹了一句,“但是看你一笑,我又觉得当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不是,能有什么不大了的。我离着这是非窝,苦的无非是身,哪里像是这里的人累的是心。”长孙颖一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呢?我听说那三国经常打仗,给你出了主意到那边去,可你真个去了,我在这里是夜夜不得安寝。” “哎,那些人怕什么,我这次去带的有私兵,别说没打到我眼前,就是打到我眼前了我也不怕。”高阳公主得意的一笑,笑容里多了些昔年的志得意满,“我们到了那儿,一个个把我们当太上皇似得供起来,别提有多惬意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物产太贫瘠,皇室的吃喝还不如咱们这儿一个土财主的,吃的我心酸。” 高阳公主风趣的话逗得长孙颖笑了起来,“那么难吃也没见你变瘦。” “心宽体胖呗。”高阳公主摸摸自己的脸,心有唏嘘的说道,“我见圣人,倒是清减了不少。” “他本来就不容易长肉,这些年又没有人看着吃饭,”长孙颖想着李治,叹息了一声,“现在那样子都算不错了。” “你还在意他?”高阳公主听着她这话,偷偷的打量着长孙颖的脸色,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不在意他还在意谁。”长孙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高阳公主,自己关心李治很不正常吗? “你还真是好脾气,”高阳公主坐在那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像是他这般待你,怕都心灰意冷了。” 虽然是兄妹,但是说起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站在了女人的角度。 “我,”长孙颖默然,不知道在别人心中,自己跟他竟然成了那么一副模样。 “他除了最初待你好些,后面对你哪里经心过?你在洛阳的事情就不算了,你回来他可曾来看过你?”高阳公主气呼呼的说道,一副为她鸣不平的样子。 “他,”长孙颖咬咬嘴唇,还是没有把李治偷偷来看她的事情说出去。 “他有他的难处,”长孙颖想了想,一句话代过,“我也不是小姑娘,非要天天跟他黏在一起不可。” “你啊你,怎么那么好脾气,他有难处你就没了?这宫里头若是没有皇帝垂怜,你要如何活下去。”高阳公主一拍桌子,“他既然娶你回来,便是该宠你的,哪能你遇到什么问题都让你自己解决,那还要男人做什么?” 这天底下,也只有公主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了。 “他可娶了不止我一个呢。”长孙颖一笑,成功的一句话让高阳公主闭嘴。高阳公主看着长孙颖,张了张嘴,最后怏怏的收了手,“算了,我说不过你,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到时枉做小人了。” “别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长孙颖想了想,然后自己在那里摇头笑,“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我无趣的很,跟个小老太婆似得,早就没有了小女孩儿那种撒娇的心情,我跟他,在年纪上或许未曾达到,但是在感情上却早就老夫老妻的多。” “也许你觉得我傻,可我总觉得他比我可怜的多。这世上逼他迫他的人太多了,我有幸与他挨得最近,便不愿意做他脖子上的那根绳索。”长孙颖想了想,然后抬头平静的看着高阳公主,“我感激我的姓氏,有着它撑腰,就算在宫里头我不得宠,也不会过得太差。可他却不一样。” “天底下谁能逼得了他!”高阳公主毕竟年轻,还看不到皇帝背后那些无形的手。 “怎么逼不了,只要占着大义,谁不能逼着他。”长孙颖无奈的一笑,“现在不就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情,把他逼得下不了台。” “我看这个是他活该,”高阳公主听着他这么说,哼了一声,然后不以为然的说,“你伺候他那么久,忠儿又是长子,他给忠儿一个太子,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啊!” “你是这么觉得的?”长孙颖一愣,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本来就是啊。不仅我觉得,好多人都觉得。”高阳公主看着长孙颖的样子,很意外她竟然没有这么想,“你跟着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太子是你们应该得的,他给了是应当,不给的话,说句不好听的,落到其他人身上才叫莫名其妙。” “皇后还年轻。”长孙颖皱了皱眉眉头,如今的天下对于嫡子还是很看重的,不客气的说,如果今天李治是个藩王的话,有庶子而无嫡子,都可以被当做“无子”而国除,可见嫡庶之分有多严格。 李治如今还年轻,没有嫡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朝堂上这种逼迫实在是过了。 “她这么多年都没生出来,后面你觉得她能生得出来?”高阳公主冷笑了一声,有些看笑话的样子。 高阳选婿的时候,曾经也瞄过王家。但是王家嫌弃高阳公主的出身,曾经“避让”过,所以高阳公主对于王家也没什么好感,对于她们倒霉都幸灾乐祸。 现在的人对皇后竟然失望成这个样子?长孙颖想起王婵那张憔悴的脸,一时有些了然。 若只是跟萧淑妃的争宠,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心力交瘁,看来还是外廷的压力。 “世事无绝对你,皇后跟陛下都年轻,要孩子也不难……”长孙颖张张口,这话说的违心的很。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她生了孩子对你有何好处?”高阳公主瞄了她的肚子一眼,“倒是你啊,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才是真的。别人的儿子,总不如自己来的贴心。我现在都生了两个,你也要加把劲儿。” “我,”长孙颖只觉得面上一红,尴尬的说道,“我,我尽力了。” “我虽然怪着圣人亏待你,但是却也没有要你就此远离他。他欠了你反倒是好事,只要良心不太坏,这会因为内疚对你而加倍温存,你要抓紧机会。”高阳公主推心置腹的面授机宜。 “我知道了。”长孙颖点点头,却想到了别的地方。 **高阳公主拜访离开之后,长孙颖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始提笔写给李治的疏奏。 这算是长孙皇后开的头吧,这位口口声声的说着从不参政的皇后,其实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政事的参与,在她的带头下,整个后宫对于参政议政的热情都很高,女人给皇帝上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很多人就因为上书得宜受到了赏赐,像是徐惠几次升官,就是因为她劝谏皇帝罢宫室罢征伐。实际效果如何不说,至少声望值是刷够了。 长孙颖目前打算做的,也是跟徐惠一样,打算用上书打破自己目前的尴尬局面。 长孙颖拜李治所赐,曾经严格的跟着薛婕妤学过文。薛婕妤当然重点教的是诗词,但长孙颖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又不打算盗版,所以得了个驽钝的评价,可骈四俪六却写得很好。毕竟这种有格式可循,又卖弄文采的玩意儿只要记忆力超群又肯下苦工就能做好,长孙颖曾经只是为了兴趣去学它,这会儿却切切实实派上了用场。 长孙颖写的时候,刻意抛弃了如今浮华的文风,尽量捡朴实的写,将着幽居西苑说是圣上垂怜让她养病,她在病中日日思念圣上,是圣上的庇佑才使她能痊愈回宫。李忠陪在她身边服侍,纯善至孝,可这孩子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是却胆子太小了点,连着独自睡觉都不敢。让这样一个孩子担任储君,是对国家的不负责,请皇帝为大家着想,不要将他列为储君的候选人。另外,皇帝和皇后都很年轻,没有嫡子是情有可原,你们这群人逼来逼去到底是想做什么?是对皇帝没有信心,还是另有所图?皇帝立继承人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你们这群外人胡咧咧什么?是不是想替皇帝把这个主做了? 立太子一事,长孙颖原本以为自己低调的不搀和就对了,但跟着高阳公主一谈,才发现这事情上只要她不张口,李治就十分被动。因为她们母子没有任何过错,李治如果不给,那就是李治刻薄寡恩了。所以李忠当太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长孙颖知道,在着嫡庶如此分明的时代,李忠只要当上太子就是炮灰。因为如果他要当太子,李治就得把他妈立为皇后,但这种可能性比王婵生出儿子还低。而一旦他母亲不能成为皇后,那么他这个太子当的就极其不稳当,一旦皇帝有了“嫡子”,他肯定是被清扫的命运。 皇后生不出儿子跟皇帝没有嫡子是两码事,因为皇后,是可以换的。 长孙家拱着李忠上台,无非也是把他当着占位子的工具,通过她让自己登上皇后之位,然后等自己有了儿子之后,在换掉这个太子……长孙颖不想利用,也不想自己的养子被利用,于是干脆就跟皇帝说表示,你对我们母子已经很好了,我不想再多要恩赐,你把这份荣宠给其他人吧。最后她还给逼着李治立太子的人盖了一顶大帽子,有着这话在那里撂着,她就不信还有不怕死的继续逼皇帝。 ☆、第164章 升官 夜已经很深了,李治坐在案前,揉了揉眉心,将着手中的奏折扔给了刘问道。 “奴婢不敢。”刘问道听着李治这么说,弄不准他的心思,直接就诚惶诚恐的跪下了。 “是国事,不是家事。”李治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我叫你看,你就看。” “是。”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刘问道跪在那里,将着奏折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敬送了上去。 “有什么感想?”李治看着刘问道,一眨不眨的关注着他脸上的表情。 长孙颖的这封奏疏很特殊,她从未写过这种东西,这会儿却忽然上表请辞,他心烦意乱,很想找个人聊聊。但是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给长孙颖的处境带来巨大的影响,所以他必须小心,不能对任何人泄露自己的情绪。 所以,这会儿能说的,也就是身边的一个太监了。 “长孙充容贤惠。”刘问道闹不清楚李治的意思,只能就是论事。 “我知道,”李治听着这话,眉头皱了下,然后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手指,“我是想说,她这个,是真心实意,还是,” 李治顿了顿,过了片刻才说道,“以退为进。” 他最后四个字说的极低,显然他十分不想以此来猜度长孙颖。可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他吃过轻信的亏,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敢随意的去相信一个人了。 “长孙充容不是这种人。”刘问道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情不自禁的从着嘴中脱口而出了,声音在着这空荡荡大殿里格外响亮。他抬头看着李治惊讶的眼色,背后一冷,赶紧跪了下来请罪,“陛下恕罪。” “你,”李治愣了下,过了会儿却是摇了摇头,“你起来吧。” “充容是什么人,陛下应当比奴婢更清楚。”刘问道想了想,用一个李治能接收的口吻说道,“奴婢知道陛下心忧,只是,切莫让自己人心寒啊。” “我,”李治扶着奏折的封皮,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我最近真是入魔了,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只是,在未登上皇位之前,他也没想过人心可以如此险恶。 刘问道看着李治在那里思索,屏声敛气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李治清冷的说,“磨墨吧。” “是。”刘问道看了看墨盒,里面还有满满一盒墨,显然皇帝心不在焉,并没有发现。 他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磨了半天,才看着李治拿了笔过来,略一蘸墨之后,就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他写的不多,过了片刻之后,便丢了笔在那里发呆。刘问道垂着眉站在旁边,根本不敢去瞟,过了一会儿才听着李治说,“收起来吧,明天送出去。还有她的奏折,也一并收录入档。” “是。”刘问道应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你说的对,我不能让自己人寒心,”李治坐在那里呆了半天,然后幽幽的说道,“她以诚待我,可我,也只能回报这种东西了。” **长孙颖的奏折送上去,不两天便得到了回应,那便是李治将着李忠改封为周王,将着长孙颖晋升为昭仪,赐广华宫。除此之外,他还让人在朝堂上将着长孙颖的文章念了一遍,顿时就算那些叫嚣着立太子叫嚣的最凶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她这一举动,就像是往湖里头丢了一块最大的石头,将着“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王婵头疼的跟着母亲商量,武媚娘低眉顺目的在下面陪坐。 “谁知道呢,要是向皇帝卖好,也不至于这般自断退路啊?”柳夫人坐在那里想半天,也觉得长孙颖这招是损人不利己,“她这简直是拖人下水,她的儿子当不了,就叫别人也断了念头。” “要不然我们怎么说这位充容,不,现在是该叫昭仪了,要不然怎么说长孙昭仪厉害呢。”武媚娘在那里柔柔的笑着,“像是萧淑妃那种人,虽然厉害,可厉害都放在面上,咱们心里头有数。可是这长孙昭仪,面对太子这么大的诱惑都能抵得住,才是可怕。” 柳夫人听着武媚娘这么说,深以为然,想了想问道,“你说她会不会站在萧淑妃那边儿?” 武媚娘在心里头鄙视了下柳夫人的智商,然后面上却笑得和蔼可亲,“这肯定是不会的,你说她原本都与萧淑妃平起平坐,如今怎么可能甘居于萧淑妃之下?长孙昭仪是个聪明人,大约是不想趟浑水吧。” “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皇后,她能回到宫中,也不知道半点感恩,竟然都不帮我女儿。”柳夫人想起长孙颖拒绝跟皇后结盟,便有些愤愤,“能看上她就是她的造化,她真是好不识趣,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听到柳夫人说道身份,武媚娘心中便不免觉得一痛。柳夫人对于王家的自豪,以及非世家女的女人的鄙薄,她时时刻刻的都能感到。哪怕如今皇后十分倚重她,对她言听计从,她也将柳氏巴结的十分周到,但是她知道在柳氏自己眼中,自己跟她们家的狗没什么两样。 她利用自己,却还觉得这是一种赏赐。 又不是天生犯贱,谁会喜欢被人当狗一样看待?所以长孙颖不愿意投诚,武媚娘觉得完全理解。 别说长孙颖了,就是她自己,若是父亲还没死,她是不愿意对王家母女这么低声下气的。 只是凡是没有如果,她听着柳氏的抱怨,心里头却冷淡的笑,世家又如何,只要不被皇上宠幸,出身再高贵的世家女也不过是个摆设。 她微微的垂下头,一副恭敬的聆听教训的样子,不叫柳氏看到自己眼中的鄙薄。 她们都觉得长孙昭仪这招是昏了头,但是武媚娘却觉得这招聪明到了极点,面对巨大的诱惑还懂得放弃,以退为进的来谋取将来,这个女人真是不容小觑。 看看圣人的反应,还真是欣赏她这一招,所以自己之前都是错了吗? 不争,故万物莫与之争? 武媚娘在心里头琢磨着长孙颖举动中的每一个深意,琢磨哪些是自己可以学习的地方。 **长孙颖接到李治的诏书,很想骂人。 她上疏是为他解围,可他的赏赐下来,倒像是个交易了。好像她是拿着李忠的前途,来给自己换了一场富贵。所以一连几天连都阴沉着。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心情不能更糟时,她发现自己还真是可以更点背一些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退却皇帝的封赏这么大的事情,你把我们放在哪里,竟然都别跟我们商量一下。”封赏诏书下来的第二天,长孙夫人便气势汹汹的进宫了,见着长孙颖就毫不客气的训斥,“瞧瞧你换了什么?一个昭仪?你又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难道这样就满足了!” 长孙颖觉得人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长孙夫人先前对她做的那些事都不用问了,她在洛阳幽居,这些所谓的家人两年不管不问,显然早就把她忘记。等到李治登基,看着她有用处,又把她挖出来,不管她死活的将着她往风口浪尖推。这会儿她只能想着自己自保,她们却又能义正词严的跳出来怪她搅合了他们的计划,看着她愤怒的样子,要是长孙颖再弱势点,还真当自己做错了什么。 长孙家如何?除了一条命,还有名义上的照拂,她从未享受点半点来自父亲和嫡母的温情,如今她们有什么脸面要求她为家族牺牲奉献? 可是,他们还真有那个脸。 听着长孙夫人喋喋不休的训斥,长孙颖终究怒了,猛然一拍桌子,将着桌上的瓷器都震了几震,吓得长孙夫人顷刻间住了嘴。 “母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既然已经嫁到李家,便是李家的人了。就算是你是我的母亲,到我这儿也是客人。”长孙颖一脸铁青的看着长孙夫人,“母亲的做客之道,难道一直是这样吗?” “你,”长孙夫人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年之前,我还对家里头有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是两年前那事儿,已经叫我对你们彻底的死了心。”长孙颖看着长孙夫人,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告诉父亲,我既然姓了长孙,便不会做出对长孙家不利的事情,但是我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或许是长孙颖罕见的强势吓到了长孙夫人,她一直到回到家里还是晕晕乎乎的,等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庶女给教训了,顿时恼羞成怒的跟丈夫告密,却没想到长孙无忌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一脸的深思。 两年前?长孙无忌听着长孙颖特意点出的这个时间点,有些怀疑的想,难道她知道了她被远谪的秘密,以及皇帝跟自己的那番对话了? 不可能啊,那个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未必知道。 可是,长孙无忌在心里头琢磨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这……自己的这个女儿,果然是有些心大了。 ☆、第165章 水车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诏书下来的时候,长孙颖还是很快的搬入了广华宫。 李治给她选的这地方很不错,靠近西海,地方看似偏僻,但是交通却很便利。四面皆有宫门,无论是去皇帝的寝宫,皇后的寝宫,还是去苑囿都十分方便。最好的还是地方宽敞,地形多变,甚至有西海中有御沟引水入内,比起普通的宫室,虽少些壮丽,却多了许多秀丽。 长孙颖一见着那条御沟就十分喜欢,她正想找人把筒车水排这种工具给改进出来,正愁找不到实验的地方,这会儿见了这场所,带人走了几圈,脸上便已经不自觉地的挂上了笑意。 要找工匠却是不麻烦,她一进宫来,便喜欢捣鼓着做些小东西,李治那个时候便给她找了一批匠人,后来李治当了太子,便将着那些人要过去,编入了太子内坊,专门在东宫陪她折腾。后来等着她离开,这些匠人便无事可做的留在了内坊中,因而要论起她离开最失落的一群人,怕就是这些匠人了。 古代匠人地位低贱,跟着歌乐伶人一样,都属于贱籍。而比伶人惨的是,伶人还可以靠技艺被上位者看中,从而荣华富贵,但是匠人们却很难凭着一技之长改善自身的处境,所以能遇着长孙颖这种喜欢奇思异想做小东西的主子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当听着她被贬谪,据说好多人都当场痛哭了起来呢。 等到长孙颖重新回到宫中,开始李治还不大好动作,但是如今她做出了这么“懂事”的退让,那作为皇帝的李治是怎么封赏都不为过的。但是一则四妃已满,二则长孙颖的家世让他也不好把她放得太高,所以在封了昭仪之后,虽然位列九嫔之首,仅次于四夫人,但李治仍然觉得亏欠良多,便在财物上多多补偿。她喜欢的小东西小玩意儿,也都一股脑给她搬过来了。 这些匠人,便属于讨她喜欢的小东西之流。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内侍省的奚官局,但实际上却不归那里官,生死荣辱都送到长孙颖手中了。 要是李治送别的东西,长孙颖还不一定要,但是工匠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在洛阳中了两年地,便捣鼓了不少小玩意儿,纺棉花的棉车当然不能跟纺麻线的棉车相提并论,弹棉花,织棉花的工具,都要这些匠人来“发明”或者“创造”,她作为个外行,只能尽可能详细的描述自己的要求了。另外犁地的犁,灌溉的翻车,筒车,她有书本上的先进理论,但是却没有见过这个朝代的实物,更不知道是如何用的,所以也得那些人先做出来,再慢慢修改。 实际上,所有的一切她都只能提个点子,规划个方向而已,但是在这些勤劳而又聪明的匠人手里,总能变出合用的东西。有过前面做家具的磨合,她对这群人深刻的了解,知道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他们会给她一个奇迹。 所以,一搬完家,还不等东西收拾好,长孙颖就把事情丢给了心腹们,自己带着孩子跟着工匠们一起绕着那条“御沟”走了好几遍,来研究在哪里架哪种水车,以及周围建设怎么样的附属设置。 众人边走边谈,等着长孙颖差不多敲定了所有事之后,匠人们犹豫再三,终于派来了个人面有苦色的对着长孙颖说道,“昭仪,你说的那些,我们都能做到。只是怕到时候架起来,不大好看。” “不大好看?”长孙颖一愣,本能的就说道,“这东西好用就行了,要好看做什么?” “这,”她回答的太快,那匠人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只是面上显得很为难。 站出来说话的人其实压力很大,他们这堆人被闲置了那么久,难得昭仪回来还记得他们,将着他们重新调出来录用,他们也憋了一把力气的想要好好表现,却没想到长孙颖这回打的不是家具,而是农具。 对于他们的能力来说,家具农具都是不成问题的,唯一担忧的是这是宫闱之中,那一堆东西架起来跟四周的风景实在是不搭调,万一昭仪不喜欢,或者皇帝怒了,那又该怎么办? 长孙颖看着他们的表情,往着四周环视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所谓的不好看是什么意思,也瞬间懂得了他们的顾虑。 虽然说这房子的主人是他,但是握着产权证的那位,可是李治。要是修得好看了匠人自然没意见,但是万一大老板怒了,他们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这么多年,长孙颖也知道李治是个务实的人,并不会乱发脾气,况且他会不会到自己这里还是一个问题,所以略一思索之后就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尽管做吧,就算是对着四周的风景有碍也不要紧,我会处理的。” “是。”听着长孙颖听懂了他们的顾虑,打了包票,这些人才松了口气,开始聚在一起,研究下一步具体的工作该如何做。 长孙颖这里的御沟虽然名义上为沟,但实际上的宽度却差不多相当于一条小河了,尤其是还有高度差,某些地方还形成了几处小湍流和瀑布,所地形很适合设置她所说的将着低处的水往高出走,建造水车的工艺又比做家具简单一些,所以不几天就架好了,直接在她的院子里竖起来。 水车做好之后,接下来便是测试性能,长孙颖一边让小太监们去踩水,记录汲水的分量,一边问匠人们各部位的功用,然后联系自己后世在天工开物上看到的东西,来引导他们改革。 夏初的时候,晌午还是很热的,所以踩水这个活就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小太监们嘻嘻哈哈的跑上去踩,连着两个孩子都看的眼馋,叫人给他们做了个的,被人抱上去玩了一会儿后才下来。 “你这里倒是热闹,我原本还怕你搬过来不高兴,没想到你倒能自己找乐子。”李治的声音猛然在长孙颖耳边响起时,长孙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很自然的回答道,“苦中作乐呗,我又不是没经过比这还糟糕的场面,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你喜欢田园风光?”李治看了看御沟上被搭的不成样子,想了想说道,“那我叫他们把这里给你改改?” 长孙颖听着这个话,猛然一转头,差点就跟着李治鼻尖撞鼻尖了,两人一照面,她跟他大眼瞪小眼的给愣住了。 李治穿着便服过来的,一路上也没惊动人,等到了长孙颖这里,一堆人都围在御沟旁边看热闹,水声人声笑闹声,一时竟然没有人发现皇帝就站在他们中间。 长孙颖回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抬头看了看天,明晃晃的大太阳,果然不是做梦。 “看什么呢?”李治学着她的动作抬头看了下,只见着蓝天白云,觉得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今儿倒是大白天。”长孙颖感叹了一声,没有说完,就看着李治笑了,“我来看我的女人还要摸黑啊。” 瞧瞧这正义的口气,好像你没干过这事儿似得。长孙颖在心里头鄙视着某人当皇帝之后脸的确是越来越厚了,一方面却也的确是疑惑,“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能有什么不方便,”李治看着她,眨眨眼一笑,“就算是有什么不方便,你那一番作为之后,也没什么不方便了。” 李治绕口令似得一番话,自然也不是耍嘴皮子了。 长孙颖略微一愣,然后就明白李治的意思了,有着她“让太子”这一贤惠的举动,李治再冷落她,倒显得是李治的不对了。 “简单的一件事,被你们这么一弄,倒显得阴谋一堆了。”长孙颖原本还生气李治的所谓,但是这么几句话,却也察觉到这其中的麻烦,忍不住郁闷的念叨着,怨愤倒是少了几许。 “事不可为,只能顺势而为了。”李治伸手拉了拉长孙颖的手,然后感叹的说道,“亲贤臣,远小人,这不本来就是君上应为之事?” “这话传上去,我倒是卖儿子来媚上邀宠了。”长孙颖心里头疙瘩的只有这点。 “那又如何。”李治听着她的怨气,倒是好脾气的陪着笑脸,“她们如今哪个不拍皇帝的马屁,你只不过是未能免俗而已,算不上丢脸。再说了,只要讨得皇帝开心,谁敢小瞧你?” 李治这话里,俨然就把他自己跟皇帝剖开了,长孙颖忍不住一笑,“你倒是分得清。” 听他这么吐槽皇帝,倒是怪有趣的。不过李治也说得是事实,他是皇帝,再被挟制也好过之前做太子,毕竟只要他自己铁了心,没有人能从他身边把她弄走。 “分得清。怎么能分不清。”李治捉了她的手在手心,也不避嫌,就那么拉着,“我知道你不高兴我给你的赏赐,你请辞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邀宠,但我要是不把这个做成交易似得,我怎么好正大光明的见你?” “这圈子有这圈子的玩法,我也只能顺势而为,你受委屈了。”李治看着长孙颖,把话题往好处上引,“但是咱们都这么久没在一起,我天天都想见到你,你就不也常看看我?” “我看你都看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好看的。”长孙颖嘟囔了一句,然后有些尴尬的甩他的手,“好了好了,你别再这么拉了,外头这么多人,叫人看到了又有闲话说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做了点小手术,耽误了一些时间。从今天开始起恢复日更了。 ☆、第166章 大门 李治起初以为长孙颖是喜欢田园风光,所以才撤了原来观赏性的建筑,装了这么一堆水车,所以两人在这里说了会儿话之后,便又提帮她改房子的事情。 此举,当然不合制,皇宫之中弄出农舍茅屋的确格格不入,但是他有讨长孙颖欢心,便觉得也不是大问题。 再说了,稼穑乃立国之本,传出去名声倒也不难听。李治通过长孙颖让位一事知道这名声好的用处,便恨不得再帮她刷刷声望值。 只是长孙颖听着他这一说,却是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田园风光了?” “那这个?”李治指了指那些水车,不言而喻。 “这是我让人在试验新式的筒车。”长孙颖想了想,带着他走过去,“听说今年春天旱,我担心夏天也会旱,所以就叫人做了些器械。要是用不上最好,要是真的状况糟糕,多多少少可以帮点忙。” 长孙颖也知道干旱这种事情是忌讳,所以也就说“可能”。 要是皇宫里的其它人,恐怕连着农具都没见过。但李治恰好是皇帝,还是个不准备当昏君的皇帝,所以这田里头的器械,他比一般人还要熟悉些呢。他跟着长孙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是比现有的筒车好用了许多,便问道,“你觉得这有用?” “至少比某些人不吃不喝有用。”长孙颖调侃着说,话里头却是有些放肆了。 她说的事情,自然就是指天灾来临之际,李治偏离正殿,断案节食来请求上天原谅的事情了。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天气干旱是自然现象,有空赶紧防止,搞那么多迷信活动,最后能解决半毛钱问题啊。 “没办法,谁叫天下人都信,若有灾害,是民间有冤狱,天子百官失德所治。”李治笑着摇了摇头,“到这个地步,不是我信什么,而是看天下人信什么了。” “那万一干旱,这筒车能不能用?”长孙颖听着他的意思,忽然担忧起计划中的筒车推广来。 民间的愚昧故事她也是听了不少的,干旱时节的传统解决办法是去水龙王庙前祭祀,抬龙王游街;蝗灾时更是离谱,直接拜蝗虫庙都不敢打一下蝗虫,有官员带领人捕蝗虫还被老百姓认为会冲撞老天爷而组织,所以她实在是很担心百姓抵制这种用器械抗旱的方法。 “能用,这个你不用担心。”李治在着御沟旁走了几圈,视线全部胶着在那哗哗转的水车上面,“老百姓最是实际,只要你让他们多打几斤粮食,那他们是什么法子都肯试试的。” “那就好。”长孙颖见着李治有办法,便也安心了,然后想想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你看看能不能一并用了。” “什么东西?”李治听着她还有工具,当下真心觉得惊喜连连。 “犁,以及一些特别品种的播种方法。”长孙颖想了想怎么把谎话编圆,然后带他往室内走,“我在西苑的时候,那里有很多奇异的种子,我捡着能种的种了一些,有的能吃,有的能穿,我便都记录了下来,希望有帮助。” 长孙颖说的,便是棉花以及水稻小麦的种植方法了。棉花一直被人当观赏植物,而水稻小麦的种子中竟然没有育苗这一环,显然极其不科学。长孙颖自己在那里住了一年地,水平未必有多高,但是却知道后世的一些常识,这会儿打算整理下全部贩卖给李治,让他拿去造福百姓。 自从长孙颖说话一来,李治看着她的目光便越来越惊讶,到最后却越来越温柔。 他没想到,她能带给他这么多惊喜,更没想到在他不在那两年,她竟然吃了那么多苦。 “这些都是我的初步想法,我也就试验了一年,其它的恐怕要你交给大司农,让他们那边却慢慢琢磨法子了。不过我觉得,哪怕是增加一斗两斗的粮食,对着百姓也是好的。只要百姓好了,你也就好了。”长孙颖说着说着,猛然一抬头看到李治的脸色,却停住了话头,“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李治转过头,压抑住心里头的激动,然后摇了摇头,让着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只是头一次发现,你竟然那么爱种地。” “还好吧,虽然辛苦些,但是花了心思却都有收获,正适合我这种笨人。”长孙颖笑了笑,“你让我跟人玩心眼儿,我实在是不擅长,但是做这个我却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把你拘在这后宫,会令你很难受吧。”李治搭在她背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显得很唏嘘。 “怎么忽然有这种感慨?”长孙颖不解。 “如果一个人觉得无聊,可以去找我。”李治笑着说道,给她指了个方向,“我一般都在甘露殿,那地方你不熟,问问人也能找到。等到了有刘问道,不会有人敢拦你。” “我去那里做什么?”长孙颖只觉得莫名其妙,“那是你办正事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啊,如何种田,如何挖沟,有时候他们会来上报各地的风土民情,还有些有趣的见闻,”李治握着她的手,笑了笑“总觉得跟谁多了几尺布谁少了一件衣相比,你会愿意听那些事情。” 她是擅长做实事而非玩心眼儿的人,把她留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她一定觉得水土不服。他忽然就想替她松松绑,让她感受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真的可以去吗?”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只觉得有些蠢蠢欲动。 甘露殿除了是皇帝议事以外,还有接见外使的功能。各道的刺史,各国的使节都会在那里面见李治,讲述自己地方的故事,在着这个闭塞的时代,那里的信息是无比的畅通。就算是长孙颖对着政事没有兴趣,只是听着那些杂谈,便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这个时代的缩影一样。 所以哪怕她一直谨慎,面对这个天大的诱惑却还是止不住动心了。 “当然可以。”李治笑了笑,觉得自己送出去了一件最适合她的礼物,“反正那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注意别被别人发现就好。” “好。”长孙颖听着这话,笑的眼睛都弯成了弯弯的月牙。 **随着李治的走动,大约宣告了对她的解禁,于是皇宫里来拜访长孙颖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不过如今她已经是昭仪,除了是个妃子和皇后,也没有什么让她低头的人,所以不打算跟任何人拉帮结派的长孙颖毫不客气的遵循本意高挂免战牌,轻易不见人,让着那些来拉关系的嫔妃们心里头十分生气,便忍不住背后说长孙昭仪果然倨傲,别说昭仪了,就是皇后也不见得有她那架子。 “昭仪,咱们这样不大好吧。”纤云听得闲言碎语多了,见着长孙颖不在乎,觉得她可能是久未在宫廷居住,有些生疏了,便大着胆子逾越了一把,小声的劝谏道,“如今陛下对你盛宠有加,越是如此,昭仪便越应该谦和才是,要不然怕是有损你的声名。” 长孙颖对于这个知分寸的宫女颇有印象,她原本是广华宫品阶最高的女官,但是在着她原班人马来了之后,却既能退让不争名分,却也从不敷衍工作,战战兢兢老黄牛的样子,让着人很心生好感。长孙颖也摸过她的底儿,知道她身家清白,父母双亡,不是那种可以被收买的角色,于是便也有了几分倚重她的意思。 她往常并不爱说话,长孙颖想找机会提拔她都找不到。如今她主动劝谏,让长孙颖十分吃惊,于是便也存了几分考校她的意思,“外面有人说我坏话的了?” 纤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是。” 一般情况下而言,做奴婢的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别说外面说长孙颖性格不好的坏话了,就算是人家把长孙颖骂成了狗屎,她们也不该传着这话来坏了主子心情。甚至是当主子主动提问时,还要坚决表示没有,把主子捧成全世界人都喜欢的玛丽苏女主才对。 纤云也知道说假话会受赏,但是如今的形势却实在是不容乐观。自家的主子看上去跟皇后不亲,跟萧淑妃也不亲,跟着那些世家选出的嫔妃们不亲,跟着普通的娘家女主拔擢成的宫妃也不亲,简直是后宫里的一头独狼。要说平时也就罢了,她这般身份自矜也是应该些的,但问题是如今宫中偏偏有个八面玲珑,跟谁都亲热的武婕妤,所以暗地里对长孙颖的不满声也就大了。 可以说,是武婕妤惯坏了所有人,主子们原本就不必对她们太过于客气,但是有武婕妤做标称,不该变成了应该,那应该就变成了不该。如今底曾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便都觉得武婕妤那种态度才是对的,其它稍微倨傲的嫔妃们都是狗眼看人低。她们虽然不会明面上不敬,但是背地里倒个鬼,做个小手段却是必然的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长孙颖之前不受宠,这般冷清倒也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圣眷,那便更改广结善缘,巩固圣恩才对。再这么把所有人拒之门外,要是下次再遭遇灭顶之灾,怕是替她解个围的人都没有了。 ☆、第167章 黑手 有人说坏话啊……长孙颖沉默了片刻,在心里头倒是把着纤云的位置略微的提高了些。 这姑娘平日里都是一副不多事的样子,关键时刻却是分得出轻重的。 她们这些人伺候着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别以为她倒了她们就能落着好,看看先前因为她大难临头而离去的人现在混成什么样子,便知道若是自己倒了,她们的下场有多惨。 不管纤云这劝阻是真心关心担忧自己,还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不想换老板,长孙颖都觉得这姑娘是个懂事的聪明人。 这种人,正是她需要的。 “谁在说我坏话?”长孙颖想了想,直接问道。 “奴婢不大清楚,不过是个小丫头们的风言风语罢了。”纤云也不是出卖同伴卖宠邀功的,心性倒是不错。长孙颖听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她一向不爱那种背后打同伴小报告的人,这姑娘的人品倒是让人满意。 不过她这个性,在着宫里头想要出头可就难了。 长孙颖看了看她平板无波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这姑娘压根儿也没有想出头。服侍这么久,她的机灵是显而易见的,可她并没有显示自己的聪明,反而在处处藏拙,这种人要不然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要么就是难能可贵的心性淡泊了。 长孙颖见她不愿意说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人,也没有细追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毫不在意的吩咐道,“好了,我知道了。” “就这样?”纤云满怀期待的看着长孙颖,却只得了这个答复,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不这样,那怎么样?”长孙颖一笑,反问她道,“难道要我出去抓这个人就说,我不是她们所说的那种人,我是好人?”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纤云一愣,然后赶紧紧张的摇头,表示这并非自己所求。 “你看,跟着那些人解释,她们也不会信。有人想要污蔑你,那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污蔑你。而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看待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辩解而对你改观。”长孙颖笑了笑,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既然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不如什么都不做啊。” “可是昭仪这样也太消极了。”纤云听着只觉得着急万分,她可是知道武婕妤的厉害的,就算是全心全意的防备,也未必能从她的手中讨得好,何况现在敌明我暗呢。 但是她又不能将着心里话说出来,一则武婕妤做事从不留把柄,就算是针对人也是风过了无痕的,她一个奴婢仅凭猜测就道一个婕妤的是非,那简直是死一百次都够了。再者就是武婕妤十分会做人,她又没有证据,说出来也没人信啊,所以就只能说有人,而不能说那人是谁。 眼下这状况,她不说清,似乎昭仪完全轻视了这件事啊。纤云紧皱着眉头,嘴巴动了动,最后小声的说道,“昭仪总不能这样任着人误会吧,至少,不该让皇后等贵人们误会啊。” 长孙颖看着她眉宇间不自觉的焦急,不由的笑了,“我连底下人都说不动,还能说得动她们?” “这,”纤云咬了咬嘴唇,承认长孙颖说的有道理,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难道这安生日子又没有了? “我问你,这宫里头谁最大?”长孙颖悠闲的坐在那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当然是皇后。”这个问题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纤云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对,”长孙颖摇了摇头,循循善诱的说,“哪个人是连皇后都怕的?” “陛下。”纤云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是皇上。” “对了。”长孙颖点点头,“我们的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我,所以那边只要最大的那个人喜欢我就够了。” “可是这样,这样不就成了,”纤云承认长孙颖说的有道理,但是却本能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不就成了奸妃?”长孙颖想起自己曾经跟李治说过这个问题,忍不住笑的更欢快了,“那又如何?奸妃可一直是生活的最好的那个人呢。” “将着旦夕祸福系于一人之身,”纤云自己思索着,然后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那也太危险了。” “可是这天下人,哪个都不是这样?”长孙颖看着她,“只要皇帝喜欢你,那么就算是你再让众人厌恶,都可以生活的称心如意。而万一有天圣眷不再了,就算天下人都交口称赞你的贤明大方,但你能不能保住性命也是两说。” 纤云听到这话,自己回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多了反而饶了远路。当她抬起头啦,看着坐在那里的长孙颖,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跟昭仪说了哪些话,顿时吓得一个轱辘就跪下了,“是奴婢放肆了,请昭仪降罪。” 昭仪是主子,她劝上一句,人家爱听了听,不爱听就当过去了,她这么辩驳,实在是大不敬。纤云在内心反省着,有些懊恼自己这个管不住自己嘴的脾气。 “行了,起来吧,你也是一片忠心。”长孙颖见她回过神来,抬了抬手让她起来,“你今儿的提醒很及时。” “是奴婢庸人自扰了。”纤云笑了笑,然后低着头束手站立在那里,又恢复到规规矩矩的样子。 “也不完全是,虽然我们没必要跟着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费力气,但是知道谁在给我使绊子,却也十分必要。”长孙颖想着如今后宫的局势,眉头微微的蹙起了。 “那昭仪是打算展开交际?”纤云看着长孙颖忽然变得凝重的样子,有些不解她既然说了不用管,那知道又能做什么? “不。”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微弱的笑了笑,“这事情我自有主张,你就下去吧。行事跟往常一样,有人来拜见,就通通说我得病了,客气的推出去。” “是。”纤云只觉得长孙颖的态度变了几变,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便也没敢多问,顺从的走了出去。 等着纤云走了之后,长孙颖在那里思考整个始末,纤云说有人在背地里攻击她,从表面上来看,这个人应该是萧淑妃。 没有办法,谁叫萧淑妃最嚣张,一副跟长孙颖势不两立的人,长孙颖这边受到挑衅,一般都会觉得是她做的。 可是长孙颖细细一琢磨,却觉得这事儿肯定不是她干的。 因为萧淑妃眼高于顶,根本不可能会做这么细腻的舆论工作,更不懂得走“群众路线”。 如今的宫中,或者说是历史上的唐宫里,以笼络人心,走下层路线闻名的,可是另有其人啊。 那个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武则天。 她以着前朝皇帝嫔妃的身份入李治的的后宫,斗掉了王皇后和萧淑妃,可不是靠着电视剧里的小白兔圣母或者是王霸之气,而是凭着水磨石般的细心功夫,在赢得了众人的口碑和人心,走群众路线,陪着皇帝抑制世族的政策,成功的草根翻身,成了一国之母。 武则天最初抱着王皇后大腿时,便是将着所有赏赐分给王皇后身边的太监宫女,从他们那里得到皇后的喜好,投其所好。而那些人收了她的钱,自然也会在皇后面前说她的好话。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经常会受到你身边人的影响,哪怕你再不喜欢一个人,如果周围人都说她是个好人的话,时间久了你也会觉得她真心是个好人。武则天就是这样一点点得到了王皇后的信任,从而以她为跳板接近皇帝。 如今时代变了,大家的身份也有了变化,历史早就被蝴蝶的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可是长孙颖却觉得,人的个性和手腕是不会变化的。因此如今知道有人在底层煽动对自己的不满敌视情绪时,长孙颖毫不犹豫的跳过了萧淑妃,而怀疑起只有数面之缘的武婕妤来。 确定好犯人,再去推测她的目的,便一点儿都不难了。长孙颖默默的想着,武婕妤还是皇后的人,所以此时她的行径应该也是为皇后谋利。若是能让自己跟萧淑妃互相仇恨,那么自己肯定会义无反顾的投向皇后那边,这样她们跟萧淑妃的力量对比立刻就会发生变化。 这计划不错,实施的也很好,可是自己不愿意按照他们的剧本演,那该怎么办? 长孙颖揉了揉头,她搬进角落里的广华宫,就是想避开这些闲事来着的。但李治对她看中一分,在那些人心中她就越成为必须要联合的对手一分,所以想要置身事外,就真的那么不可能吗? 皇后和萧淑妃,按照众人的目光,她非得选边站不可的话,那一定是选王皇后了。毕竟萧淑妃实在是不讨人喜欢,又跟她多有过节,但仔细算起来,在长孙颖心中王皇后跟萧淑妃也差不了多少。她虽然可怜、同情那个女人,但是也不得不说王皇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咎由自取。她太在乎她身为世家女的面子,却很少注意到其他人的面子,她固然清高的让人佩服,但却也的确固执迂腐的令人十分不喜。长孙颖不看好她能战胜萧淑妃,更知道在李治的范畴中她也是属于要清掉的障碍,便更加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登上这条即将覆灭的破船了。 那她要怎么办?如果谁都不选的话,只怕以李治如今对她的“照顾”,她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那个人,接受两个人共同的炮火吧…… ☆、第168章 剩女 其实跟着与王皇后和萧淑妃为敌相比,最可怕的还是站在武媚娘的对立面。 一代女皇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但是自从她知道武媚娘的存在,便知道这点无可避免了。武媚娘现在在王皇后麾下,尽心尽力的与着王皇后谋划,便与自己是敌对状态。等着她有朝一日掀翻了王皇后上位,那就是自己容得了她,她也容不得自己了。 要是放到刚来那会儿,长孙颖一听到武媚娘的名字,便会二话不说的投降了。只是如今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一点一点胆子也被养肥了,等真个儿碰上面时,虽然紧张,却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反而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最可怕的boss是未露面的boss,一旦露面,总能想办法推到的。 看着眼前的局势,自己并非毫无胜算的,论地位自己比她高,论情分自己也比她重,自己又不会如王皇后一般被她蒙骗,所以长孙颖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一见她就被秒杀。 迄今为止,她对于武媚娘都没有太大的好感和恶感。不至于因为她曾经是历史上的一代女皇而跪舔,也不至于为了黑她而黑她。她是个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的女人,聪明冷静,为了生存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有着绝佳的耐心和伪装能力,但是她又同时太过薄情,滥杀太重。但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求生,没什么好夸奖,也没什么好污蔑了。 走一步看一步呗。 她先前问着纤云的话,也是自己心里头所想的。跟着武媚娘硬掐显然不合实际,多亏了当年那思想课她上的还不错,一堆车轱辘话里头就记住了一句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所以宫里头的事情再复杂,这么一份,却也明了。 宫里头目前的主要矛盾就是皇后之位,而决定这一个位子最主要的决定方面,则是皇帝的态度。 换了别人,或许会考虑到皇后背后的那些势力,但李治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他做好的决定,是谁都难以改变的。 于是,长孙颖便知道,自己只要不让武媚娘在他跟自己之前上眼药水,那就没问题了。 独狼就独狼,拉帮结派是求生之道,当一个孤臣,不也是好多大臣的求生之道么。□□的事情跟前朝差不离,她爹拉帮结派的已经很过火了,她在这里就消停点吧。要不然李治心胸再宽大,也会疑了她。 做了决定,长孙颖便继续保持着不经意见客的习惯,来人一概称病,只是自己关着门在院子里开心的种田,间或去李治那里听下各地风土人情,开阔下视野。 不过就算她如此低调,也有些人是不得不见的。例如,晋阳公主。 历史上的晋阳公主是早夭了的,但是如今的晋阳公主却是平平安安的长到了成年,虽然身有隐疾,但是看上去却并不比谁孱弱,在长乐公主过世之后,便隐隐有着大唐第一公主的风范。 要知道,她可是李治登基后第一个被封为长公主的人,自汉以后,皇帝的姐妹一般都会被封为长公主,但是册封的时间却不定,有些是很早就册封,有些却是踌躇多年,甚至一些等到死后才不咸不淡的得到一个追封,因为晋阳公主的圣眷之重,可以想象。 “照理说早就该来拜访你了,只是不大方便,一直拖到现在,还请昭仪见谅。”晋阳公主坐在长孙颖面前客客气气的说话时,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已绝非当年那个小女孩儿可比了。 人长大了便有这样那样的不便,态度,仪止,甚至称呼,看着面前微笑的姑娘,长孙颖一时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暗暗的吸了口气,将着那些唏嘘收在了心底,这才笑着跟她回话。 晋阳公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乱叫她姐姐或者是嫂嫂的小女孩儿了。 不过她的真诚一如往昔,未之前未曾拜访的理由也给的很充分,因为李治没有表示,所以身为公主的她也未敢擅自行动,一直等到李治给出明确的信号,这才来见她。 “这倒不是我趋利避害,只是如今我的这身份尴尬的很,常常被人误读,要是给人什么不必要的暗示,反倒是害了你。”晋阳公主微笑的看着她,说出这满口似辩解的话,却真诚的让人无可辩驳。 她这番解释听起来像是推脱之词,以着她的身份,大可不必为此解释一番,因为别说长孙颖了,就是皇后也不敢给她这个小姑子脸色看,她解释了是情份,不解释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公主的脾气,不会误会的。”长孙颖笑着回应,又让人端来了给晋阳公主的礼物,“这些天忙着收拾东西,正好找出来一些你可能喜欢的玩意儿。只是时间久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思,公主要是不嫌弃旧,就收下吧。” 长孙颖翻出来的,都是晋阳公主当年做小女孩儿想要的东西。她看着一串眼熟的珊瑚珠子耳坠,把玩了半天才感慨的说道,“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就算再长大,人的喜好也没那么容易变得。” 长孙颖看着晋阳公主低头的样子,总觉得她有些郁郁寡欢。所以等着送走晋阳公主后,等晚上李治来时,她便问起了这件事。 “你说晋阳?”李治枕在她腿上,原本是懒懒散散的躺着发呆,但是听到晋阳公主的事情,忽然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啊,她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长孙颖替他按摩着头部,然后慢慢的将着他眉间的皱纹抹平,“公主的年纪不小了,总该有个筹划才是。” 长孙颖说晋阳公主年纪不小,可不是乱说的。晋阳公主今年才十九岁,在着后世是刚高中毕业的年纪,但是在这个年代,正常人都结婚生子了,她简直是剩女中的战斗机。 李明达是订了跟长孙冲的婚事的,但是如今太宗皇帝已经不在了,李治明显不乐意这桩婚事,而长孙冲也不愿意娶晋阳公主,所以长孙颖十分想要晋阳公主换个驸马。 “唉,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没有令她在我登基前成亲。”说起晋阳公主,李治十分低落的说道,“是我耽误了她。” “耽误?”长孙颖不知他此言何意,小心的开解道,“我看长孙冲也不是良配,如今公主身份贵重,当可自择良婿,顶多是比别人晚了几年结婚而已,哪里算是耽误。” “不是这样的。”李治叹息了一声,“晋阳前些天才找过我,告诉我她此生不愿意出嫁,求我成全。” “啊,”长孙颖听着晋阳公主打算终身不婚,顿时惊呼出了声,第一个感觉就是,“难道公主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有婚约再身,担忧无法毁约,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宁愿不嫁?小女生们有这个冲动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因为身份太重了。”李治叹了声气,“也是我当初没想到这点,只恐给她的不够多,不知不觉就将着她捧到了能上不能下的地步。” 能上不能下?长孙颖一愣,然后想到晋阳公主今天来道歉时说的话,忽然就明白了李治的意思。 无论是李世民和李治,对于李明达都宠爱异常,尤其是在长乐公主死后,他们都把所有的感情投注在这个女儿身上,这就导致晋阳公主的身份变得十分超然,她的一举一动,无意识都成了人揣摩圣意的通道。 所以说,她的婚事已经不仅仅跟她自己的幸福有关,还在很大程度上表示了皇帝的政策倾向。当皇帝希望她做点什么时还说,要是皇帝不想要利用她来做什么,那么因为她而被人揣摩出其他的意思,就非常可怕了。 简单来说,李治不想要妹妹嫁长孙家,不仅仅因为他不喜欢长孙冲,觉得长孙冲无法带给妹妹幸福,更因为长孙家已经是他要消灭的名单上的一员了。如果是其他妹妹,李治并不吝啬她们嫁进长孙家,因为大不了以后清算时和离,令妹妹改嫁而已,可是李治却舍不得晋阳公主遭遇这种痛苦。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为□□为人母的了,要她与自己的丈夫女儿分离,那种疼痛多么撕心裂肺啊。 同样的原因,他也不愿意将晋阳公主嫁给世族或者是勋贵,因为将来公主的驸马很有可能成为清算的对象。而将着晋阳公主嫁与寒族,却又担心被人解读出他的意图,令世族们防备寒族,这又与他的政治计划相冲突,也是不行。 世族、勋贵,寒族,皆不能嫁,那么晋阳公主还能嫁哪里? 所以最开始没发现这点的时候,李治还努力给妹妹找驸马,但是日子久了,他渐渐也没有声音,并且开始心虚,不敢面对晋阳公主。李治知道是自己令着妹妹到了这般尴尬的境地,但是晋阳公主是何等聪明的人,后面或许是自己猜出来了,竟然大大方方的跟着李治说,自己不准备嫁人。 李治听了这话,既松了口气,觉得不用自己张口轻松的多,但是另外一方面却又难受了起来。 一个女人,一辈子没有爱人没有孩子,那该有多孤寂?这种孤寂,是他用怎样的荣华富贵都弥补不了的啊。 所以,如今长孙颖问起这件事,他只能沮丧的感叹着,“有的时候,皇帝的妹妹也不好嫁啊。” ☆、第169章 出入 李治对晋阳公主的婚事不知如何处理,虽然内疚,但是却也同意了她的要求,心中已经隐隐的默许了妹妹的这个做法。 未嫁的公主,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在这方面亏欠她的,他只能从另外一方面去补偿了。 不过既然如此,那跟着长孙家的婚约,也得想办法解决。虽然当初只是口头约定,但是当事人之一长孙无忌还活着呢,要是他强行要履行婚约,李治也是无法的,因此他跟着长孙颖说起这件事来,也是想要长孙颖帮忙。 毕竟,长孙颖在两边儿都算是自家人,最好开这个口。拒婚这种事,当然是男方做起来的比较好。 “这事情其实只能说动了长孙冲,倒也不难办,但是只怕你父亲要恨死你了。”李治看着长孙颖,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很为将她扯入这泥潭而歉疚,但是长孙颖却不在意,“他只怕早就恨死我了,又哪里会在乎多这一桩。你放心,这事情就交给我吧,能少一段怨偶也是积德了。” 要是别的婚事,长孙颖还不至于如此热心,只是长孙冲跟晋阳公主两个人是男不情女不愿的,在一起是因为家族利益,而分开的话,那对两个人都好。况且长孙冲先前还求过长孙颖帮他转圜这件事,她这也是做顺水人情了。 跟李治通了气之后,长孙颖便找个机会将着兄长请进了宫,跟他说了李治的意思,两个人定下计谋,便直接由长孙冲上书给李治,说是自己最近做梦频频梦到亡妻,甚感伤怀,请求能入道修行,为妻子祈福。 长孙冲这封信能送到李治手里,着实很不容易,因为门下中书都是长孙无忌的人,他儿子背着他做出这种事,只怕奏折还没送到李治跟前就会被他收回去。但因为事先通过气,李治刚好在这天派长孙无忌去内史官检查工作,然后长孙颖又暗示长孙冲将着奏折交给李治安排的官员手中,于是顺理的在长孙无忌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着这份奏疏放到了李治的御案。 李治收到后,第一时间就批复了同意,然后赐金银奖赏,等着长孙无忌反应过来,这批复都下去了,刚回到京城的长孙冲位置还没做热就开始准备交接工作了。 长孙无忌知道这事,自然是气的要命,但是除了把儿子揍一顿之外,也别无他法。他是权力极大,但对于明面上的君臣上下却不能不遵守。他能做的是决定什么东西给皇帝看,什么东西不给皇帝看,在起诏之前用各种手段逼着皇帝写出符合他心意的诏书,但是他却万万不能已经成文的诏书有任何反对意见的,李治和长孙冲就是这样,用这种手段摆了他一道,成功的取消了这条婚约。 长孙冲既然获得了皇帝批准,分分钟就准备去道观缩着了,长孙无忌看着这个让自己操碎心的儿子,除了此子不类我之外,也只徒留感慨了。而李治这边,则是迅速的开始为妹妹准备盖道观,访名师了。 “道观?”长孙颖看着李治兴冲冲拿过来的堪舆图,却是有些咂舌,“这个,比公主府还华丽吧。” “我就是按照亲王府的格局订的,属官乐坊歌伎也都有,不能亏待了她。”李治自己看着图,问长孙颖还有哪里觉得不足,“生活上绝对不能清苦了妹妹。” 长孙颖看着那名为道观实为王府的地图,默默的明白李治的意图。晋阳公主就是名义上不能嫁人而已,私下里身为公主的享受是不会少的,甚至,男人也不会缺的…… 唐朝的女道士们,不过是不婚女子的一道挡箭牌而已,尤其是皇家公主,在皇帝的纵容之下,除了名义上的约束,其它地方是绝对不会亏待。 除了给晋阳建的道观之外,李治也选取了两处地方准备建王府,长孙颖好奇的问是为谁建的,李治说出来的名字却吓了长孙颖一跳。 他这两处地方,是给吴王李恪以及荆王李元景准备的。 “我准备召这两位入京,”李治沉思了片刻,毫不忌讳的对着长孙颖说出了自己的企图,“我打算将着诸遂良贬出京城,令舅舅带人去为永徽律做疏,他们的位子空出来,当有人替补。” “可是吴王,”长孙颖提起李恪,却觉得心里头有些发毛。 永徽年间的高阳公主案可与吴王脱不了关系。此役牵扯进去的除了荆王李元景外,还有江夏郡王李道宗外,吴王李恪、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巴陵公主,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以及丹阳公主和丹阳公主驸马薛万彻等。 一桩莫名其妙的谋反案,牵扯进去三对公主驸马,三位王爷,这案子不可谓不大。时光掩去了细节,后来的人们也只能从着蛛丝马迹去揣测当年的情形,但是身处其中的长孙颖,却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寒意。 这些人实在是没有造反的理由,同时也没有造反的行动,但是却都以造反之名被处死。幕后黑手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李治?看着李治明亮的双眼,长孙颖很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当帝王固然在某些时候需要手狠,但是不必要的杀戮,却跟魄力无关,只与心性有关。 她不希望李治变成那么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吴王怎么了?”李治很不以为意的说道,“他的身份和能力摆在那儿,我也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普通人身份不重,贸然担任高位怕会引起议论,我的兄弟里面也就他能拿得出手了。” “我是怕吴王不敢来。”长孙颖犹豫了下,婉转的说道,“毕竟先前有谣言,说先帝有意与他为储君的。这,” “原本就是无稽之谈,何况都过去那么久了。”李治哂笑了一声,然后不以为意的说道,“他不会拿着那闲话当真的。” “那就算是他不当真,万一他身边人当真了怎么办?”长孙颖有些担忧的说道,赵匡胤黄袍加身的事情还没发生,所以无法当做例子。但是在之前的朝代,被裹挟起乱造反的人也不再少数啊。 “我就是怕他会被裹挟,所以才要召他回京师。”李治听到这个,点了点头,然后告诉长孙颖,“就算是有人有心撺掇他做些什么,也不会选在天子脚下行事,所以他在这里比在藩地上安全的多。” “那你真的希望他平安?”长孙颖认真的看着李治的脸,想要看出他只是在说客气话,还是发自真心的。 “当然了。”李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回过神来看着长孙颖一脸担忧的样子,想了想提了个问题,“世人多愚昧,先帝有意他为储君不过是有心人的无稽之谈而已,但是在民间许多不懂礼法的人,会信以为真,对不对?” “对。”长孙颖点点头。 “所以,万一他死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故,大家可想到害他的人,第一个会想到谁?”李治又问。 “陛下。”长孙颖迟了一下,小声的回道。 “对啊,所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哪儿能让他出事?”李治一笑,敲了敲她的头,“我求他长命百岁,富贵万年还来不及呢。他活的越长,活的越好,便越能显出我的仁慈宽厚来。一个人对着昔日曾经能威胁自己的人都如此豁达,那对于其它人会怎么样?” “我刚当皇帝,处处受掣肘,连下的旨意都要被人驳回好几次,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没有只忠于我的人。”李治觉得跟自己人不需要太藏着掖着,所以把话说的更直白些,“普通的人才还可以慢慢培养,但是大贤大能,却不是能培养出来的,还得等人来投奔。如今坐上我这个位置,个人的能力其实并不大重要,关键是个好名声,要虚怀若谷,从谏如流,才能令着天下英雄来投。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做出一副连着自己兄弟都不能容下的事情呢?” “我对你有信心,但是我担心会发生。”长孙颖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头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李恪的入京,本能的让她恐惧。那滔天的血泊,印发的 “放心,以后我在有什么好怕的。”李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如今也不想把旧臣逼的太紧,能这样徐徐图之的替换,不过五六年就能将着权利拿回来,大家彼此也好。” 李治的所谓旧臣,也就是指禇遂良、长孙无忌,李勣这三个托孤大臣了。李勣是个聪明人,从来没有给过李治下绊子,李治待他也不薄,可长孙无忌和禇遂良两人的态度就略微有些微妙了。长孙无忌是李治的舅舅,李治没办法不对他客气,所以这两年也是努力用着编律书,编史书这些文人最爱的活计来牵扯他的精力。不立长孙颖为妃和拒绝晋阳公主下嫁,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反抗,饶是这样,他也以新城公主下嫁以及封荫长孙无忌最宠爱的一个小儿子作为补偿。但是对禇遂良,他就没那么客气了。当御史弹劾诸遂良借权势贱买通译人房屋之后,他就毫不犹豫的以此事为由头,直接将着禇遂良贬出了长安。 这一下,很明显他已经不想再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晋阳公主的待遇,其实就跟着后面的一位公主,李隆基的同胞妹妹玉真公主差不多,不想嫁人,但是不嫁人又不好听,所以顶着个入道的名字,但是实际上还是过着公主的生活。吃喝玩乐的东西一样不缺,甚至睡男人他哥哥都不会在意,整天跟着一帮文人墨客开文学沙龙啊什么的,看到顺眼的还推荐给哥哥→_→李隆基都能做到这个,妹控的李治肯定更能做到了。 晋阳公主不好嫁,因为她跟其它公主不一样,是皇帝最疼爱的亲妹妹。她哥哥不希望她将来因为夫家遭遇挫折(例如历史上的新城公主,太平公主那样),因为皇帝再重感情,皇权都是第一点的,挡在他面前的绊脚石都要被绊到。与其嫁了到时候痛苦一场,不如不嫁。当然她自己不想嫁的坚持是最重要的。没有她的坚持,李治就算是再不舍,也会给她挑个“合适”的人家。但是合适的,未必是幸福。 ☆、第170章 作死 李恪坐在案前,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动弹了。他的谋士坐在他对面,保持着同样的姿态,没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你说咱们这是去呢,还是不去?”看着桌上的诏书,李恪沉默了半天,终于张口。 “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回去的。”谋士看着李恪的脸色,平静的回答道,李恪得了回复,却并没有吱声,只继续坐在那里发呆。 他今年三十二岁了,已过而立之年,可自十三岁出京就职之后,除了奉召入京以及替父亲奔丧外,他已经没有完整的在长安呆过一年了。 那是他的故乡,但是他回想起来,却觉得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那里有很高的宫阙,很繁华的市坊……长安,是这世间最好的地方,他一直这般固执的认为着,但是却也从懂事起就明白,从出京那刻起,自己的故乡就永远只能在梦中出现了。 说起来好笑,世间在平庸的人,只要发奋,只要渴望,总能在长安终老。但是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们,却从晓事起就要颠沛流离,四处为家。 他还记得离开长安时父亲对他说的话,父亲说,我这是为你好,留你久了会让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如早早的把你送走,换你一世平安。他那时不能理解父亲的用心,却也明白君命不可违。他拖拖拉拉的拜别母亲,希望母亲能为他求情,让他晚些再走,可是母亲却只是抱着他痛哭一场,念叨着“你是个女儿该有多好,如果你是个公主,就可以承欢膝下,在母亲的视线范围所及内成家立业……” 可母亲的希望只是希望,他就那么在着双亲的目光中离开长安,接下来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中,他回京最长的两次,一次是奔母丧,一次是奔父丧。 父亲最后活着的那几年,他有过一些隐秘的幻想,幻想着父亲能够召他回去,幻想着他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是兜兜转转,最后他还是留在了封底,而太极殿的宝座上,坐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便彻底的死了心,已经做好了在任上白首老死的打算时,却没想到竟然收到了新皇的诏书,令他回京任职。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父亲在世时,也有王爷在京城任官,但是这种差事,绝对不会落到一个对皇帝有威胁的皇子头上。拜着父亲在最后关头的犹疑不决所赐,不管他是否有想法,他都成为明面上唯一能替换李治的人。虽然最后一刻父亲选择了放弃,但是自己身上被打下的烙印却很难洗刷掉。 所以李治登基之后,他就一直诚惶诚恐,只求着不被抓获小辫子趁机除掉就好,哪里还能想到有什么这种好事落在自己身上。 若他与着李治有些交情,他会稍微放心点,毕竟无论是说情还是辩驳都有门路,但问题是他与李治完全不熟。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李治才五岁,名义上是兄弟,但实际上根本没有相处过,所以李治记不得他的长相都是个问题,更无从提起好感来了。 因此当接到诏书之后,李恪第一个感觉就是恐惧,生怕这是一个圈套,皇帝是打算将自己骗去京城,设置个圈套处死自己。 皇帝的诏书,并不是非遵从不可。他怎么也是李治的兄长,要是实在不想去了,报个病说自己不能上路,李治作为一个要名声的皇帝,多半都会准许他就地休息,然后养病的。这病养个一年半载,事情拖一拖,也就过去了。大不了再被安排个地方,去京城送死也就不必了。 可是万一真要这样,那就彻底的与皇帝撕破脸了,不管皇帝对他想做什么,他对于皇帝的不信任都表现的淋漓尽致,那就算以前皇帝对他没有什么想法,以后也不可能不防他了。 回京也难,不回京也难,李恪实在是无法抉择,便叫来了心腹谋士参谋,但谋士最终给出的意见却是:顺应诏书回长安。 “为什么您觉得回去好?”李恪沉默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 “大王请看圣人在登基后对于魏王的态度,便可安心。谋士捻了捻胡子,胸有成竹的说道,”不回,我们将无路可走,回去,说不定大王以后的人生际遇将截然不同。“李恪在那里沉思着,的确,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带着人回到京城,有可能等待他的是一个圈套,但也有可能是一份平步青云的机会。 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二,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浪荡日子,真心希望自己能够立起来。他也是先皇的儿子,骨子里也流着好胜的血液,就算是不能做皇帝,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像着伯父他们那样,入相出将,名垂青史。 ”赌了!“李恪思忖许久之后,一咬牙说道,”吩咐王妃和世子收拾行装,咱们都回长安去。“皇帝只说让他回京,却没有嘱咐他的家眷该如何处置。从谨慎的角度上来说,李恪可以选择自己入京述职,让妻子和儿子仍然留在封地上,这样就算是他有不测也不会被人一窝端。但李恪转念一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皇帝真心要对他动手,那他的妻儿也是活不了的。还不如全家都带上,若是皇帝真心打算用他,自己这也番效忠肯定能换来相应的回报。若是有个万一,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是幸事。 下定了决心,李恪觉得胸中的郁郁之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伸着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案,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离家这么多年,我还真是有些怀念京城的风物了呢。“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李恪在吴地想念长安的时候,在着遥远的京师,褚遂良正为了让自己不离开京城而努力。 ”相公,你难道真的要看我因为这区区二十万贯而离开长安?“褚遂良在长孙无忌的书房里时,脸上失去了一如既往的从容,又是愤怒又是惶恐。 他自觉地为李治登基出了极大的力气,如今李治刚继位,竟然就要赶他离京,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也知道只是区区二十万贯,可为什么就要忍不住去占这个便宜呢!“长孙无忌说起来比他更火大,直接就将着手中的狼毫笔给扔了,”你已经贵为郡公,府中那件珍玩不止十万贯,怎么还能拉的下脸面去占这种小便宜!“”我,“褚遂良被长孙无忌的气势吓到了,站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小声辩驳,”这,这哪里还叫个事儿啊。“褚遂良这次被贬同州刺史,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冤枉,并非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其实只是占了些小便宜。前几个月,有一个负责跟胡人打交道的通译打算离开京城回老家养老,便将着自己在长安的房产出售。但因为他房子的地方好,因此要价颇高,一直都没有卖出去。后来褚遂良听说这件事,他正好也想在那个地方买房子,于是就让家人出面,以着他的名头强行压价,要按照这个人当年买房子的价格买房。 现代人都知道,房价这东西是随着社会发展一直涨的,尤其是二三十年的时间,翻一番都可能。但褚遂良是大官,又是皇帝宠臣,那个户主只是个小小的翻译官,哪里敢跟他硬抗,只能委委屈屈的卖了。但卖了之后,心中始终有所不甘,便将着这事情四处传说,但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没打算用这种事情扳倒褚遂良,所以说过爽一下就算了,人都准备回乡了,结果却接到了通知,竟然要让他去太极殿当堂跟褚遂良对质。等这个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小吏,两股颤颤的到了殿上,这才发现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他的想象,褚遂良强买民宅的事情,竟然被御史给参了,直接闹到了皇帝面前。 褚遂良被训斥的时候还觉得很委屈,他不过是买了个房子而已,把价钱压低了又怎么样?他还给钱了呢!乡下一个豪强都敢强抢民田,他一个朝廷大员还肯跟人好声好气的”谈生意“,这简直都是太奉公守法了有没有!不就是少给了二十万贯,苦主都没说什么,他们这群人咋咋呼呼什么劲儿。 按照往常来说,这件事的确不是大事,朝廷官员就算是自身廉洁奉公,谁还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呢?就算没有不着调的亲戚,谁还能保证自己家的佣人家奴都不会仗势欺人?所以哪怕再挑剔的言官,都不会太追究这些细节。毕竟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你有种给人做初一,明天就有人会给你做十五。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是,褚遂良千算万算,却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今年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 干旱。 ☆、第171章 退让 自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兴起之后,皇帝一方面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神权,动辄以天子论,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却也不得不开始背起了各种黑锅,各种自然灾害都成了天子德或不德的象征。 干旱便是一例。 李治登基不过两年,两年的年景都不大好,各种自然灾害频发,于是这次刚有苗头,他便搬去了正殿,检查死刑卷宗,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倒叫人不好说什么了。后来干旱有所缓解,众人当这一关过了呢,没想到不过月余,刚刚入伏,天气便又不下雨了。 李治是天子,能做的都做了,于是接下来就该是从上到下的自检了。宰相为百官之首,首当其冲的就受到了冲击,所以这会儿长孙无忌都写了三道奏折的请辞,不过到最后都被李治挽留了而已。这倒不是说李治不想他回去,只是长孙无忌如今,动不得所以不但李治不能找茬把长孙无忌踢下去,甚至还要极力挽留长孙无忌继续当宰相。 有长孙无忌带头,文武百官都纷纷展开了“自检”行动,原本只是一场官样上的形式主义文章而已,可没想在这个时候竟然爆出了诸遂良的事情,于是一时间众人哗然,大家纷纷都用“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这种眼神来看诸遂良。 干旱要么表示皇帝失德,要么表示有冤案。大家开始都只往前面想,但皇帝兢兢业业艰苦朴素,宰相带头自检,百官也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大家德行都没有问题,所以便不得不将实现转移到了后面。连着前几年的旧案都翻出来了,卯足了劲儿想要找个冤假错案,抓个替死鬼过来,给着这场大难一个合适的解释。 所以,这会儿诸遂良爆出了仗势欺人夺人家产的事情,天下大旱这口大黑锅不偏不倚的就盖在了他身上,一时间不管是跟他交好的还是交恶的,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说话,大家都纷纷表示诸遂良做出这种事情来罪大恶极,必须要严惩。一件放在平时不过是御下不严的罪责,忽然就变成了足以削官掉脑袋的问题。 不过李治是个懂分寸的人,诸遂良怎么说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辅弼大臣,又有党羽,他要是把罪定的太重肯定会激起一帮人生“兔死狐悲”之感,所以也就训斥了几句之后,将他迁为同州刺史。 李治这个决断,让着长孙无忌都不得不称妙,论官阶他并没有将禇遂良降多少,连着长孙无忌都不能怪他苛责老臣,反而还得代着禇遂良向皇帝谢恩,感谢李治的仁慈。但是要论实际,禇遂良一脚被踢出中枢,自己断失一臂,李治身边空出老大一个位置,整个局面却是忽然就活了。 只是毕竟还年轻,若是以为这样便可以扳倒自己,倒是太天真了。 长孙无忌自己心里头盘算清楚了,对于禇遂良的哀嚎并不十分上心,只是劝他,“这个时候朝廷内外的眼睛都在你身上盯着,我也不好帮你开口说话。你且去同州上任,不出三年,我一定能让你回来。” 长孙无忌是个谨慎的人,他既然能开口说话,便是有十足把握了。禇遂良虽然心里极其不情愿离开京城,可如今并无他法,于是也只能认了。 ** 所谓趁热打铁,等着禇遂良一离开,李治便甩出了长孙颖让人改进的那一堆抗旱工具,说是昭仪梦天人传授,狠狠的帮着长孙颖刷了把好感度。 “你说是工匠所做,要不然说是你梦到的也好啊,干嘛挂在我名头上。”长孙颖得到这个消息,挺不高兴的嘀咕着,李治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我这是送功劳给你,你还不乐意。” “总觉得有点过了。”长孙颖被他捏的快点闭过气去,打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鼻尖,“现在走到哪儿去都有人看着我,还有人谢我,好不自在。” 宫里头的宫女太监,有不少都是因为家贫入宫的。他们前身大多数都是自耕农,因为天灾*破产,因此就算是如今已经脱离了农人的身份,却还是有些亲戚仍然是农人。长孙颖的这项举动造福的是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这些人的家属也在其中。可以说因为长孙颖的这一作为,他们许多亲属都逃离了为人奴婢的命运,所以尽管这些小人物无权无势,但内心都充满了对长孙颖的尊敬,如今就算是在宫里头的小径上看到长孙颖,也会特意绕路过来作个揖,行个礼。 “之前让位是贤,如今造福天下却是慧了。”李治伸了个懒腰,“有些事情动静儿越小越好,例如我对你的独宠,但有些事情却是越大越好,例如这种积攒功德的事情。” “我一个深宫妇人,要这些虚名做什么,还不如说是你梦到的,倒能收拢些民心。”长孙颖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仍然觉得浪费了。 “谁说你不需要,就是因为你在深宫中,所以才需要。”李治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四处不沾边儿的,这么一个在宫里头立着,我不为你谋划些怎么行。” “我在宫里头四不沾边儿又怎么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别人能做,我自然也行。”长孙颖嘀咕着叹了口气,“前头忙的狼烟四起,后院还一个掐的跟斗鸡眼儿似得,真怕是累不死人。” 李治听着她这么说,知道她口中另外一个事不沾边的人是指晋阳公主那事儿,便也是一叹,从后边拥住她,“我连累你们了。” 皇帝是孤家寡人,如今连同他亲近的人,都不得不变成了孤家寡人。 “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长孙颖拍着他的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难过,倒是劝慰着他,“只是你自己切莫心急了,欲速则不达,这治国之道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后面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日子还长着呢。”李治从后面蹭了蹭她的脖子,当下也笑了。 ** “昭仪,你看这些东西行吗?”纤云将准备好的礼物拿来给长孙颖过目,长孙颖看了看,然后点头,“就这个吧。” “公主好书法,难道昭仪不应该选名家字帖什么的?”纤云看着长孙颖盒子里的发饰,有些担忧的说。” 晋阳长公主可是最受重视的一位公主,虽然她待着自家昭仪不是很亲厚,可纤云实在不愿昭仪因为这种小事而怠慢了晋阳长公主,引来晋阳长公主的不满。 “她喜欢书法多少人知道,从小到大,先皇送的,陛下送的,都汗牛充栋了,有什么没见过?还不如送她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呢。”长孙颖笑了笑,让人将着饰品衣裙放好,拿着大盒子装起来,“再说她就要入道,只怕更罕有人想起送她梳妆打扮的东西了。” “可这个不怎么值钱。”纤云巧手的将着盒子用锦缎打成好看的结,小声的说道,“会不会让人觉得怠慢。” 这些天长孙颖对她信任很多,也经常让她表示出自己的意见,所以纤云并不像初来时那么唯唯诺诺了。 “这送礼的事情,只要送的人尽心,收的人开心就好了,其它贵不贵倒是其次。”长孙颖检查了下铜镜中自己的样子,忽然想着问纤云,“对了,最近那些闲话还有没有?” 长孙颖问的,便是指她回宫后那些针对她的谣言。 “没有了。”纤云没想到长孙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慢了半拍后,却是很明确的说道,“自从昭仪弄出了水车,造福黎民百姓后,大家便从心眼儿里觉得你是好人,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而破,再也没有人传了。” 看来李治帮她刷威望的行为还真的挺管用,别的好处她暂且没有受用道,但是能消除掉那些恼人的流言,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去让人把公主喊来,咱们一同去给长公主道贺去。”长孙颖点点头,不在多问,只吩咐纤云去喊女儿过来。 这个宫婢也是个能干的,自己问过一遍之后,没有指示,就知道盯着后续发展,这份机灵劲儿比一直跟着自己的刘绣等人强多了。 “是。”纤云见着长孙颖问了那句话后就没有下文,跟着什么都没问一样,便也什么话都不说闭着了嘴,自己出门传话去了。 ** 因为李治想给晋阳大办出阁仪式,但公主府还没有修好,所以就暂且先不让她出阁。不过因为入道要接受道教的册封,还要举行盛大的仪式,因此晋阳公主不得不先出宫到道观里住一段时间。为此宫中就先给她举办了个小宴道别,各宫有着交情没着交情的人都会去送礼,长孙颖这会儿也就带着女儿去参加这个的。 晋阳公主虽然跟着众位妃嫔们都不甚亲近,可是跟着下一代们却没有这个顾虑,因为对着几位年幼的皇子皇女都非常好。大凤是她这辈儿最大的一个公主,晋阳格外喜欢她,所以今天这种场合,长孙颖自然也要带上女儿了。 长孙颖带着女儿,一路上边走边教着她等会儿去了要如何跟姑姑说话。母女俩正牙牙学语,却忽然从斜刺里走出来的一堆人堵在了路上。 这是谁啊?长孙颖正心疑惑着,看着人群分开,从前头折返过来的萧淑妃,不禁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是这位! ☆、第172章 遇到萧淑妃,长孙颖只想扶额。 说起来两人也真是冤家,长孙颖回来严重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她讨厌长孙颖。李忠影响到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她找长孙颖的碴。等着长孙颖帮李忠退让,表示李忠不会做太子之后,她却是比以前更加一万倍的恨长孙颖了。 为啥? 因为长孙颖这算是彻底的将着立太子的路给堵死了,有她那封上书在,只要有人想要立太子,那就是对皇帝图谋不轨,巴不得皇帝早死。所以不管萧淑妃之前蹦跶的多么欢快,这会儿都得歇菜。 “长孙氏甚是可恶,她自己的儿子做不了太子,便让着别人的儿子也做不了!”萧淑妃在着屋里头气的砸了一屋子东西,将着长孙颖骂了个狗血淋头,到最后却是“恍然大悟”,“对了,一定是这个贱人想要把这位子给她自己的儿子留着。” 萧淑妃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看透了长孙颖的用意,长孙颖这会儿用李忠当伐子,绝了所有皇子进阶的希望,就是等着从她肚皮里再爬出一个皇子来。毕竟皇帝说了以后再说,又不是再也不说。 对于已经有皇子的皇妃来说,当然是越早越好,因为竞争力少。但是对于没有皇子的皇妃来说,却是越晚越好,因为只有晚了,自己才有可能拿到入场券。 “这小贱人用心好险恶,我险些被她骗了过去,以为她是卖子求荣呢,谁知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觉得不是自己肚皮爬出来的跟自己不亲!”脑补过度的萧淑妃好生气闷,决定全方位无死角的打压长孙颖。尽管长孙颖在宫里头有了好名声,但那又怎么样,皇妃的福祸旦夕不都系于皇帝一身,她抓紧每一个能见着李治的机会说长孙颖的坏话,就不信不能三人成虎。 萧淑妃这样做,却是忽略了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就是没有搞清楚状况。长孙颖跟李治的感情如何,所有人都是雾里看花的,所以萧淑妃将着长孙颖代入自己,按照一般皇妃跟皇帝相处的模式来,然后自以为对症下药的在着李治面前诋毁对手。但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争名之举不是长孙颖自己做的,而是李治做的,所以她在皇帝面前上的眼药再隐秘也是白搭,不但没用,反而让李治更加厌恶她。 后宫女子之间的添油加醋针锋相对,李治是知道的,只要不闹他,他一向都是装傻不知道的。所以他冷眼看着萧淑妃的挑拨之举,越看越觉得恶心,心道若不是这事情是自己一手捅出去的,就凭着萧淑妃这上眼药的本事,自己跟阿颖感情再好也要起嫌隙。他原来只道这女人无脑冲动,坏不了事,现在看来是小瞧了她。 李治现阶段不方便动萧淑妃,所以对此的直接反应只能是减少了去萧淑妃那里去的次数,改儿去武媚娘那里了。 武媚娘是皇后弄进来的女人,他原本就对着这个有心机的女人心里头很膈应,所以看着皇后竟然把她弄进来,气得简直是七窍生烟。但是他与武媚娘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又不能与皇后明说,所以除了给皇后几天脸色看之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无视了武媚娘的存在。但问题是,李治给皇后脸色的时间太多,王婵对此早就免疫了,半点儿都没收到他的信号,所以压根儿没对武媚娘重视起来。而武媚娘也十分乖觉,从不生事,反而很懂事的扮演了解语花的角色,所以时间长了,李治渐渐的就把她那里当做了个避风港。 没错,就是避风港。因为在别的妃子那里,李治可能还要顾虑一下皇帝的身份,不必太摆给人冷脸,但是他跟武媚娘之间就完全就不考虑她的心情了。武媚娘身份卑微,又十分聪明,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所以李治去了她那儿之后不爱说话就不说话,不想笑就不笑,心情不好就阴着脸,甚至直接把武媚娘当做一个摆设也无所谓。反正是武媚娘自己送上来的,她既然不够自珍自重,那么他便也不必替她着想了。 有武媚娘打掩护,李治在着后宫之中完全可以摆脱掉许许多多麻烦的事情,而且他有时候也乐意给武媚娘找些麻烦,例如宠幸她所提拔上来的两个低品阶嫔妾,给了她们孩子,然后看看武媚娘的反应。他故意试探这个女人的底线到底是在哪里,但是每次到最后,武媚娘的忍耐都叫他心惊,便也越发的知道,千万不能给她孩子。 没有孩子,她都能在宫中生出什么事端来,有了孩子还能得了。 萧淑妃招人烦,李治便改成去武媚娘那里。这个女人聪明的知道他来后宫是为了放松的,所以从来不说那些烦心事给他添乱,甚至更多的时候她是压根儿不出声的。她知道李治到她那里去是图清净,便干脆将着自己的存在感降于最低,甚至有时候李治都觉得在这里跟在自己的书房呆着没什么两样。 萧淑妃对此状况自然生气,但是武媚娘是个会做人的,她就算是嘲笑奚落斥责,也逆来顺受,在她面前从不反驳,让萧淑妃觉得好生无趣的同时也压根儿不把她当对手,只专心致志的对付长孙颖这个心腹大患。不过长孙颖向来是乌龟流,躲在自己的宫里寻常都不出来,所以今儿她知道长孙颖要去晋阳公主那里贺寿时,便专门在着路上堵她了。 “参见淑妃。”长孙颖见着萧淑妃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她是专程来找茬的,于是便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给她行了个礼,然后又叫大凤行礼。 大凤虽然平时调皮,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很规矩的。虽然好奇这位阿姨跟别人不一样,但还是乖乖的给她行了礼,然后好奇的打量着她。 “好伶俐的孩子,本宫一见就喜欢的很呢。”萧淑妃本来想找长孙颖的茬,但是长孙颖实在是太油盐不进,她正要张口,瞄到小大人一样立在那里的大凤,立刻笑着将手就伸了过去,“陛下对大公主也是喜欢得很呢,我听说想给她赐名珍字?” 大凤到现在都是叫着小名,李治闲暇无事,也用着他那被诅咒的起名技巧跟长孙颖商量女儿该叫什么。可他想出来的不是珍就是宝,要不然直接是明珠金铃之类的,土到惨不忍睹,一概都被长孙颖给推辞了,说着女儿不急,反正等着将来出阁时再起也一样。 公主跟皇子的姓名其实用的场合都有限,无外乎是些册封的文书上用用,其它日常场合,父母都喊小名,其他人都喊封号,根本用不到,有跟没有都不影响生活。 长孙颖看着萧淑妃那染得红红的指甲就要往女儿脸上去,只觉得心惊肉跳,当下不顾礼仪尊卑的伸手过去就打掉了萧淑妃的手,慌张的将着女儿护在怀里,警惕的瞪着萧淑妃,“您有话直接说就是,别动手动脚的。” “本宫看着大公主可爱,想摸摸她的脸都不成?”萧淑妃见着长孙颖也态度,当下就柳眉倒竖的训斥道,“长孙昭仪,你这是把本宫置于何地?难道在你心中,本宫还会害公主不成。” 萧淑妃脸上怒着,心里头却万分得意,心道这女人不管平时在脸上装的多么云淡风轻与世无争,一旦牵扯到孩子,就果真淡定不起来了。 “萧淑妃,大家都是做娘的,你想什么,我想什么,都心知肚明,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长孙颖护着女儿,看着萧淑妃得意的样子只觉得万分疲惫,叹了声气后将着女儿交给刘绣,然后走上前去,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只是你以为我不说,你就能得偿所愿了吗?” “你,”萧淑妃被长孙颖如此挑衅,正想要动手,却没想到长孙颖先一步的抓住了她的手,在着萧淑妃耳边轻说,“陛下不肯立太子,到底是因为皇子,还是因为其身后母家,你当真不知?” 萧淑妃一愣,手僵在半空中。 “如今咱们都是一样的,不退而求自保,还争什么争?”长孙颖松开了萧淑妃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你难道真想自己的儿子在没有娘的情况下长大?” “我代凤儿谢过淑妃的厚爱,只是咱们今天还要去晋阳公主那里,就不方便在这里多耽搁了。若改日有空,我定然带着凤儿去拜访。”长孙颖退后了一步,屈膝对着萧淑妃一福,然后趁着她发呆的时间,赶紧带着女儿离开了。 “好个妖言惑众的,”待着长孙颖待人走了老远,萧良娣才回过神来,甩甩手习惯性的想要骂两句长孙颖,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骂起。 就像是长孙颖说的那样,皇帝对于世族,对于她们的心思,她当真没有察觉? 怎么可能! ☆、第173章 长孙颖抱着女儿急行了一段时间,等着确定没有人追过来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放满了步子。 “她不喜欢我们。”大凤窝在长孙颖怀里,有些闷闷的说道。 长孙颖知道她指的是萧淑妃,大凤从出生到现在,不管境遇如何变化,却一直都享受到了周围人发自内心的疼爱,所以遇到有不喜欢她的人这种事,让她觉得很受伤。 “你又不是金元宝,哪能人人喜欢。”长孙颖笑着拍了拍女儿,不想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所以只是劝道,“凤儿只要做娘跟耶耶的小宝贝就好了,外人的喜欢咱们不稀罕。” “嗯。”大凤应了一声,在她的脖颈撒娇的凑了凑。 “对了,刚才那个不是好人,以后见着离她越远越好。”长孙颖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想起萧淑妃就不舒服,所以反复的叮嘱女儿对她提起十二万分的戒备,直到大凤不耐烦的点点头才住口。 有这么个小波折,等着母女俩说完私房话,就已经到了晋阳公主居住的宫殿。长孙颖抱着大凤往台阶上走,旁边的人都一一行礼。等着走到台阶最上面,有人从门内笑盈盈的迎来,“昭仪总算来了,让我们等的好苦。” 听着这亲热的话,长孙颖下意识的一抬头,却被迎客的人给惊住了。 竟然是武媚娘。 长孙颖下意识的就护住了女儿,冲着她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走了进门。武媚娘也不以为杵,微笑着跟在她身后,为她引座。 长孙颖坐下,看看上面的晋阳公主和皇后都不在,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小声问道,“今天怎么是你在这里迎客?” 武媚娘什么时候跟晋阳有这么好的感情了? “公主的大日子,皇后那里忙不过来,便将我派来了。”武媚娘笑容温和的站在那里,温良恭俭到了极点,仿佛她不是有品阶的嫔妃,而只是个普通的女官一样。 可她越这么谦卑,便越让长孙颖觉得不舒服,于是长孙颖只能匆匆的问道,“那皇后和晋阳公主呢?我既然到了,总要跟主人打个招呼。” “公主跟着皇后到后面寝宫去了,”武媚娘听着长孙颖这样问,也并不生气,只是点头笑了笑,“昭仪若是坐不住,去后面陪公主也是应当。” 长孙颖抬头望了望,只见着前厅里什么人都有,大部分人都是跟她不太相熟的。她最近风头正健,往这里一坐,欲攀谈的有之,欲使些小绊子找麻烦的也跃跃欲试,长孙颖扫了一圈,顿时就有了主意,“公主事杂,我在这里坐也是闲坐,不如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昭仪与公主是旧识,进去自然无碍。”武媚娘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却是主动往后一引路,“请。” 长孙颖见状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先行离席了。 ** “奇怪,”长孙颖一路走过去,见着开始路上还有宫女,越往后就人越少,等着到公主卧房附近,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 “这宫婢都到哪儿去了。就算今天有大场合,也不至于忙成这副德行了吧。”长孙颖喃喃自语着,大凤被折腾了许久,已经是伏在她肩头睡着了,长孙颖便放轻了脚步,打算走到卧室看没有人的话就离开。 就在她脚步声刚凑近门口,忽然听到里面有猛然拔高的一个女声,气呼呼的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想我怎么办!” 这是晋阳公主的声音,长孙颖一愣,晋阳公主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气度却不凡,冷静自持,跟李治一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会失态至此? “我跟你好好说话,就是想要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并非是指责或者训斥。”另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显然十分有耐心,说着脚步声就朝长孙颖走来,长孙颖一愣,逼退不急,赶紧抱着孩子缩在了窗户下面。 “啪”,窗户被打开了,屋里头两个人说话声变得更加清晰,城阳公主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你姐姐,我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希望你幸福,你,你又何必把我当仇人看待。” 屋里头的空气一窒,过了片刻,才听着晋阳公主走了过来,闷闷的说道,“外头我已经叫人离得远远地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听到的。 “你是女儿家,多长几个心眼儿。”城阳公主不放心,还是探着头往外头望了大半天,“只怕你这样选择,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就更多了。” “关于我们的流言,几时少过?”晋阳公主冷笑了一声,但是声音却满不在乎,“既然做了公主,这边是附带的坏处,我早就认命了。” “你可想清楚了,真不后悔?”城阳公主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她伸手帮着妹妹扶掉肩头的落花,“你会无儿无女,没办法过正常女人的生活,可他呢?他会成家立业,会娶妻生子。将来你孤苦伶仃,他却儿女绕膝,你看着心里头不难受吗?” 城阳公主的话问住了晋阳公主,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叹息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看着妹妹的执迷不悟,城阳公主终究是发起了怒,重重的一拍窗棱,灰尘都簌簌的掉了下来,“女人的青春能有多少,怎么能经得起你这么糟践?结婚生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为难。你现在爱他爱的要死,可是等你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自然而然的将着感情转移到孩子身上,你会,” “会跟你一样幸福吗?”晋阳公主终于忍不住尖刻的出生讥讽道,“姐,你现在当真过的幸福。” “你,”城阳公主急促的喘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的说,“你又何必这般刺我。” “姐,你看,你也忘不了是不是?”晋阳公主看着城阳公主,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了她,在着她肩头嘤嘤嘤的哭泣了起来,“你既然知道心里头有个人,身边却又睡着一个人有多痛苦,又何必逼着我也做这样的选择。我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从未强求过,我只希望自己还有能想他的权利,难道连这个都不行吗?” 晋阳公主的哭声很压抑,那种细小的,一点点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痛苦,让每个人都心怜。城阳公主终于不再劝阻,只是抱紧了她,“好妹妹,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求来。你的父亲是皇帝,你的哥哥是皇帝,你是大唐的公主,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你不幸福?朝政那些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不要搀和,你不去想着对谁利对谁不利,你只要自私点,让自己幸福就够了。无论如何,姐姐会站在你这边的。” 城阳公主是个温和的人,杜荷的死亡让着她对于父亲产生了一种近似本能的恐惧,连带的就算是李治继位后对她封赏有加,她从不提任何要求。如今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已经是豁出去的为晋阳公主撑腰了。 她与着晋阳公主一母同胞,如今大姐长乐公主已经逝世,对着晋阳公主这个小妹妹格外关心也是应该的。长孙颖在着窗下,也好奇晋阳公主的心上人究竟是谁,竟然让她如此为难。 这是大唐,不是后世那些繁文缛节多如牛毛的年代。不客气的说,李世民连着纳弟媳,李治连着娶父亲的小妾都不当回事,李家人对于道德的遵守程度可想而知了。 但是,晋阳公主还是出乎意料的拒绝了。 “姐,我不能说。我跟他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个念头连有都不能有,一旦说出来,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所以我只能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头。”晋阳公主被这句话激的听起来似乎都要崩溃,最后的声音都带着了哭腔,“我当女道士是无奈,却也是唯一的选择。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姓氏?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忍。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装作不曾动心,更不曾倾心,我忍得都快断肠,可也只能若无其事。” “阿姐,不要逼我。现在对于我来说,唯一幸福的就是,我的孩子就算不能冠上他的姓氏,却也不必冠上别人的姓氏。” 晋阳公主呜咽了一声,扑到城阳公主怀中低低的哭泣了起来,城阳公主慢慢的拍着妹妹的背,劝着劝着,也小声的哽咽了起来,“为什么我们的命运都如此凄惨,难道在着自己爱人的肩头一枕,都是一种荒唐的奢望吗。” ** 长孙颖在窗下躲了很久,直到两位公主离开,才慢慢的走了出来。 大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直乖巧的窝在她怀里没有吱声,直到长孙颖低头看她,才对着她咧开嘴一笑。 长孙颖看着女儿的笑容,心里头莫名的泛起一阵酸意,忍着泪光低头蹭了蹭大凤的脑门,然后轻声说道,“凤儿,你将来一定要幸福啊。” “嗯?”大凤没有明白母亲的意思,好奇的看着长孙颖的脸,很喜欢母亲顶着自己额头的这个动作,仰着小脑袋要继续跟她玩这个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早就有伏笔,大家猜出来应该不难。 古人就是这么奇怪,近亲结婚都不介意,却偏偏在意同姓不婚,哪怕这同姓都出五服了~ 长孙颖难过,是因为她女儿将来也会是公主,所以物伤其类了。 ☆、第174章 心计? 待着两位公主说完话,长孙颖等了一会儿,才抱着女儿绕到后面去,从后面的小花园里走出来。 “长孙昭仪,你到哪儿去了,刚才公主还满场找你呢。”有认识她的小宫女见着她出来了,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走过来急匆匆的对着她请安说道。 长孙颖点了点头,还不及答话,便见着晋阳公主有些古怪的带人走了过来,见着她从后面绕过来,也十分诧异,两人见过礼之后才有些迟疑的张口问道,“刚才有人说昭仪往我寝宫那里去了,怎么一眨眼又在这儿?” “原本是打算直接找你的,但是凤儿路上遇到了宫人搬花,闹着要去瞧,我便带她往后面去了。”长孙颖笑着让她看大凤手中的红花,“一路上也没见着神秘人,连通知你们都没办法通知。不过我想着左右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倒不怎么耽误事。” 长孙颖笑吟吟的将着花说完,然后才扫视了一眼众人,“怎么这么急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武媚娘就在晋阳公主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束手站立着,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看起来无害的很。 “没什么。”晋阳公主却是明显松开了口气,朝着大凤伸出手,“我就是没见到凤儿,有些想她了,所以才到处找你们母女。” “凤儿看上什么花了?等会儿姑姑叫人给你搬过去,好不好?”晋阳公主十分喜欢小孩子,跟着大凤非常亲昵,凑到她的小脸跟前,逗着她笑着说道。 “你别惯着她,她平素就见到花儿就喜欢掐,我可头疼的很。”长孙颖跟在她们身后,一边跟着晋阳公主说话,一边观察着四周。 城阳公主跟晋阳公主说话的时候,显然进去已经不止一会儿了,武媚娘给自己指路时故意忽略这个重要信息,是报着什么用意? 晋阳公主跟着皇后是姑嫂,亲密度有限,两人在一起不过也是客套话,长孙颖进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晋阳公主跟城阳公主却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自然有些不与外人的私密话了,若自己今天不是好运的恰巧躲过,而是让着晋阳公主发现自己在听她们的小秘密,那岂不是就让晋阳公主厌恶了自己。 这些到底是武媚娘的算计,还是,只是一场巧合? 或许是察觉到长孙颖的注视,武媚娘抬了头,不经意的跟长孙颖视线对上后,却是坦然的笑了笑,半点心虚都没有。 不管是否是她做的,这等心理素质果然绝非一般人啊。两个人错过目光之后,长孙颖转过头,在心里头这么感叹了一句,再转过身看迎面走来的皇后时,心里头充满了同情。 **“陛下要用膳吗?” “不必。” “饮茶?” “问道。” “武婕妤,此地有奴婢伺候,你就歇息去吧。”刘问道悄无声息的从着后面走过来,恭敬有礼的说道。 “好的。”刘问道既然上来了,武媚娘也不好再说什么,抿着嘴笑了下,然后知趣的退出,就跟她没有来过一样。 李治自顾自的在那里写着字,等写够了,才停着笔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随意的跟着刘问道说道,“觉得我心狠了?” 武媚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在着宫里头人缘又极好,李治身边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的为她说着好话,他平时并不十分在意,但是今天偶然想起,却兴起了探一探身边人的意思。 武媚娘对他柔顺,他却不假风情,看起来的确是心狠。 刘问道愣了一下,然后冷静的说道,“并不。” 李治听着他这话却是笑了,“你不喜欢她!” “奴婢并非,”刘问道正要谨慎的回答,一抬头却看到李治满脸的笑容,想了想便也不在遮掩,只是不解的问道,“陛下如何得知?” 他是皇帝的人,对着皇帝身边的宠臣也好宠妃也罢,跟谁交情好都是祸事,关系不好反而是万幸,所以被看出来之后倒也不是十分惶恐。 “你一向谨慎,若是平常,大概会回答我,陛下做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而不会说这种近乎于辩驳的话。”李治将着笔扔在了笔洗里,笑着摇了摇头,“一般来讲,你竭力如此,便是本能的想要掩盖自己的本来意图了。” 当皇帝焉能不懂人心?刘问道虽然是残缺之人,但因为离他最近,却也成为他需要注意的人物之一。 “陛下英明。”天天跟在李治身边,刘问道说这话说的顺口极了,李治也压根儿都不在意,只是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喜欢放武婕妤?” 或许是闲下来了,李治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武媚娘,但是他却是清楚,对于这个女人而言,喜欢她的理由远比不喜欢她多。 “武婕妤太会做人。”刘问道想了下,然后说出了这个让李治啼笑皆非的话。 “会做人不是优点吗?”李治好奇。 “是优点,但是奴婢人笨,不敢与这样的聪明人太大交道。”刘问道想了想,感慨的摇摇头,“跟聪明人做朋友太费神了。” “你的确是不聪明,”李治听着刘问道这话,点了点头,然后却是赞扬,“但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宫里头太监原本就比宫女难混出头,能像着他这样混到皇帝近身,并且能成为皇帝心腹的太监,更为不容易。因此刘问道当然也有自己的所长。 “其实自知之明,她也有的。”李治看着外面武媚娘站在庭中的身形,眼里头闪过一丝光芒,“只可惜的是,她太有了。” 武媚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自己知道这点,也善于用这点。 这其实并没有错。但错就错在,这世界上不止她一个聪明人。 她聪明,别人也未必全是笨人,不是每个人都跟皇后一样,甘愿给她做阶梯踩一踩的。 至少李治,就不愿意的很。 “陛下既然不十分喜欢武婕妤,为何还要常常过来?”刘问道见着李治既然想要聊天,便也从善如流的陪着她聊。 “她占了我这般多的便宜,总得付出点什么吧。要不然我也太亏了。”李治休息够了,站起身子示意刘问道跟上。 他是一国之君,心里头也压抑着无比多的负面情绪,这种情绪到长孙颖那里去,怕惊扰了她。到皇后和萧淑妃那里去,却是烦上加烦,所以他便爱来这些小嫔妃这里散心。而这些人中,又以武媚娘最懂事。 既然她知趣,他当然也就物尽其用了么。 所以哪怕长孙颖回来了,他也常常到武媚娘这里来。 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前在这里散尽了郁闷之气之后,他只能一个人回寝宫,如今却是更有了个温暖的去处。 刘问道看着李治,聪明的什么话都没有说,走在了前面替他开道。 能让陛下笑的如此开怀的,这世上便只有一个地方。 或者说,能让陛下记得永远去笑着面对他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李治到长孙颖那里的时候,意外的十分安静。似乎太晚了,孩子们都睡着了,不见着常有的嬉笑声,他不禁都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候来。 不过既然倒了,便也懒得折返,所以索性让着左右不必通禀,只自己走进去悄悄她在做什么,却不料走进屋里头之后,却看到长孙颖正站在窗口远眺,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 “瞧着我进来了?”他走到长孙颖身边,从着她角度望了下,发觉能看到来路,便问了一句。 “是啊,看着灯笼过来,想着是谁呢,可后来一想,这个时候也只有你。”长孙颖笑了笑,偎在李治的怀里,脸上看上去有些疲倦。 “怎么了?”李治很容易的就发现了她兴致不高,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把她拉的近了些,为她挡去夜里有些冰凉的寒风,“今天去兕子那儿累着了?” 晋阳公主今天在宫内宴客,李治是知道的。他只道长孙颖太久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累着了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长孙颖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暖意,都有些不知道如何谈论白天的事情,想了半天,只能说出两个字,“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李治一愣,然后蹭了蹭她的额头,“有我在,有谁能伤得了你?都快累傻了。” “太久没参加过这种场合,有些不知所措。”长孙颖应了一声,她说的是今天被武媚娘这种无声无息的手段给吓到了,但是她知道这话难对李治张口,也难以理解,于是只能胡乱的应了,让胡低头玩着李治的手指,“今天去看兕子,有些惊讶她都那么大了。小孩子长得真快,当初我刚入宫,她才这么高。” 长孙颖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比划晋阳公主当年的身高,心里头想的却是,当初那么小的女孩子,如今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真是岁月催人老。 李治从着后面抓住她伸出去比划的手,然后埋在她颈窝处笑了起来,长孙颖一愣,觉得他这笑来的莫名其妙,转过头正要问他,却被他抱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什么?”长孙颖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把自己往床上抱,“你,” “我把忠儿丢进集贤院去读书,你在这里带着凤儿,有些寂寞了是吧?”李治抱着她,笑的像是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是有点,不过,喂,”长孙颖看着他将自己放在床上,欺身上来,吓得赶紧推开他,“你这个是要做什么,你,” “我们再生个孩子吧。”李治不依不饶的拨开她的手,然后亲了亲她,“再有个儿子烦着你,你就不会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吃药的事情我知道,没有忘记O(∩_∩)O~ ☆、第175章 年轻 长孙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刘绣来伺候她梳洗,脸上便一直在笑,笑到最后长孙颖脸上都挂不住了,顺手拿了个玉梳掷她,“你再这么笑,我可就罚你去后面踩水车了。” “奴婢这不是为你高兴嘛。小公主都那么大了,昭仪要再能添个孩子,咱们宫里头也热闹些。”刘绣跟了她那么久,哪里还分不清她是羞是恼,当下闪过接了梳子一福,却是笑嘻嘻的回道,“谢昭仪赏。” “你啊。”长孙颖感叹的摇了摇头,转过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理着头发,心里头却也想着刘绣的话。 昨天李治闹得太疯,她们在外面守着的估计都听到了,所以才一大早都笑容满面的仿佛是她们被临幸了一样。 不过这宫里头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对此十分激动也无可厚非。她跟李治都老夫老妻了,所以平素里并不十分激烈,自己觉得好,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未免有失冷淡,所以李治难得的纵情一次,在着外人眼中倒是她还受宠的证据了。 虽然不大喜欢,但是身在其中也未能免俗。 长孙颖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的发,心里头却想着李治说的生孩子的话。 虽然李治是喜欢她不假,但是这话他也的确有许多年没有在她耳边说过了。 李治虽然从来都没有明确的表现出来,可是敏感如长孙颖者,也察觉到李治对于一个外族是长孙无忌的儿子的恐惧。她一直在用大局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说将来若有儿子,不可能不受到长孙家的左右,不管是她还是李治,乃至对于孩子和长孙家而言,那都是一件悲惨的事情,于是还不如不要这个祸根。 但不管多理智,在心里头,她还是想跟他要个孩子的。 长孙颖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李治说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昨晚的话是一时失态,可话中的欢喜之意却不是作假。长孙颖心里头明白,只有一个没有威胁的长孙家,才让他放心给自己一个孩子。 他这样子,难道是长孙家出了什么事? **殿中静气凝神的香在袅袅的飘着,可是萧淑妃的脸上却满是焦躁不安。 “娘,这事你怎么看?”萧淑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沉思的老太太,手中的帕子都搅成了一团。 “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萧夫人回过神来,首先训斥了女儿的仪表,然后才淡淡的问道,“这话是你听人说的,还是长孙昭仪亲口告诉你的?” “是她亲口说的。”萧淑妃习惯性的想揉帕子,但是看着母亲,又心虚的停下了动作,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我将她逼得急了,她想吓退我,才说出这番话来的。”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番见识,”萧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难怪当年先帝会将她贬到东都,看来的确是有些道理的。” “娘,”萧淑妃将着声音拉长了娇嗔的一句,然后有些不满,但是更多的是不屑的说道,“不是说是因为她女儿的八字跟先帝有冲撞,所以才被贬谪去的嘛。依我看这话也没说错,你看才不过两年,先帝就真没了。” “呵,你以为先帝真信命理之说?若他是这等庸人,也不会坐拥天下了。”萧夫人不以为意的说道,然后看着女儿,“我早说过,她对你不成威胁,你根本不必理她。”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萧夫人自然知道萧淑妃的脾气有多差,最爱仗势欺人,但是从小到大,她也并未在这个上面多约束女儿。 画虎不成反类犬,女儿原本就不是缜密细致的性子,你强逼她改变自己性子,到最后只能付出让所有人痛苦的代价之后,造就出一个毫无特色和个性的名门贵女。与其那样,那倒还不如任其她发展,引导她的优点来弥补她的缺点,让着萧淑妃在有骄纵特性的同时,却也活泼的跟带刺儿的花儿一样娇艳。 实际上事到如今,萧淑妃的个性虽然跋扈,但是却也从来都没有踩错过人。对于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她根本就是有种本能的直觉。所以从小到大,她得罪的人不少,却也从没有闯下大祸。 就像是这次一样,长孙颖在她心目中是可以随意欺负的那类人。宫中人都畏惧长孙颖的家世,可萧淑妃却比别人更聪明的打听到她在家中根本不受重视,就算是受了委屈长孙家也不会为她出头,所以很容易就揭开了她身上的那块儿老虎皮,各种有事没事儿的找碴。 但是当长孙颖对她说了话,让她赶到本能的危险之后,她并没有头脑发热的恼羞成怒,想着法子报复回去,而是将着母亲请到了宫里,让着母亲为自己参详。 她一直都懂得自己不够聪明,所以更比别人懂得去求助。 对女儿的“知进退”,萧夫人表示很满意。 跋扈,他们这种人家的女儿,有几个是没有脾气的?太好声好气了点只会让人欺负,所以看着皇后那傻乎乎的样子,她倒是宁愿女儿有脾气些。只要不踩错人,一辈子如此嚣张又何妨。 “可是这次她竟然那样威胁我,”听到萧夫人让她不必去理会长孙颖,萧淑妃忍不住抱怨道,“听着她说陛下厌恶世家这些话,我连睡觉都胆战心惊的。” “那又如何?”萧夫人听着她这话,却是连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啊,”萧淑妃没有想到,母亲听到这种攸关于自家性命的事情,也能如此冷静。 “皇上不喜世家那是自然,”萧夫人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女儿,“先前我们还弄不懂陛下为何不欲立太子,但是有长孙昭仪这句话,却是豁然开朗了。” “啊?”萧淑妃却还是没有转过弯儿来。 “如果你坐拥天下,你会愿意与人分享权力吗?”萧母问道,然后不等萧淑妃回答,便摇了摇头,“当然不愿意。” “自汉末来,世族之大,早就引起皇族的惶恐,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想要抑制世族的皇帝,但是结果又如何?”萧夫人安静的问女儿这个问题,然后回答她,“皇家不知道换了凡几,可是世家还不是那些。” 萧家与别的世家不同,是因为他们也曾经做过皇族的,所以萧家世妇的格局自然比别人大一些,也更能从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 “可,可陛下不喜欢世族,那我和皇儿不就危险了?”萧淑妃见着母亲还这么淡定,忍不住焦急的叫了起来。 “危险,有什么危险,这世界上能危险你的东西很多,可没有一样,是仅仅因为皇帝的不喜欢。”萧夫人知道女儿不聪明,见着她抓不到意外也不奇怪,只是平静的安慰她,“就算你是世家女,可你也是陛下明媒正娶应进宫的,你的儿子也是入了宗谱玉牒的,他就算是再不喜欢你,那还能杀了你不成?” “但这样陛下不会立世家女所出的皇子为储君的啊。”萧淑妃有些着急的说,她还想母凭子贵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呢,如果一辈子都要被王婵压在下面,那她进宫还图什么。 “不是不会立,是陛下不想立。”萧夫人听着这话,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王婵,“可他就算是不想,那又怎样?但他有选择吗?” “这,”萧淑妃一愣,然后顺着母亲的话想去,却不觉得一喜。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算是李治不喜欢,但将来的太子也必定是从世家女中出的。一来他宫中的嫔妃位份高的都是世家女,二来如果没有母族的支持的话,太子登基之后必然受到权臣的掣肘,甚至若是兄弟中有母族强势的,弱杆强枝必生国乱。皇帝要想要改变这个局面,要不然就将着其它的儿子全部赶走。要不然就提拔太子的母家。 可是这么一来,外戚问题又会应运而生,提拔的新贵们的吃相,可不见得比世家好到哪里去啊?新贵们又如何,先皇之前提拔勋贵,想要借此抑制世家,入如今才不过换了三位皇帝,勋贵们的做派跟世家有什么分别? 皇帝想要用各种手段限制世族,防止世家联合起来架空新皇,造成魏晋时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可是只要他还要依靠世族提供的人才治天下,他便无法改变这个局面。就算是如今的皇帝以科举选士,但是几十年过去了,那些人在哪里?当上三公尚书部卿的人又是哪些? 所以说与着皇帝不选世家女所生的嫔妃为太子这种“小事”相比,世家们应该担忧的是另一件事——科举。 先前不知道皇帝的用意,他们也就习惯性的对着皇帝那些小打小闹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在朝政上被架空的那么厉害,皇帝也需要一些领地去挥发他旺盛的经历,因此世家们也就对他做了一定的让步。但现在看起来,却是皇帝所图甚远啊。 “陛下还是太年轻了。”萧夫人想通前因后果之后,发出了这种感叹。 若陛下所图真的如此深广的话,那他应该对自己更狠些,按照朝臣们的意愿亲近世家,以世家女为妻,以世家女为储,做出种种麻痹世家的举动,等到时机成熟,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就算如此,要舍掉几个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还是,太年轻了啊…… ☆、第176章 旧案 不管是长孙颖疑心李治对长孙家做了什么,还是萧夫人觉得李治对于世家的抑制不足为据,但最终这些事情都被另一件事情的发生给暂时冲到了后面,这件事便是吴王李恪的入京。 李治将着李恪召回来,给了他极高的礼遇,虽然不至于自己出城门接,但也派出了重臣和车驾,等着李恪入京后,又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长孙颖等宫妃也在皇后的带领下,“亲切友好”的接见了李恪的妻儿。 长孙颖每次到这个时候,就是尽小的缩小存在感的。其实不止是她,其他人只要不太脑残,也都是尽量能少说就少说。就算大家都知道在宫里萧淑妃的风头比皇后还,但是这个时候萧淑妃也会温柔的退后皇后数步,以示自己的不敢逾越之举。 毕竟,她越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面子功夫就越要做足。 长孙颖没有争风头之心,况且她的位置在皇后以及贤德淑惠五人之后,所以也并不十分打眼。因此当吴王妃隔着远远的人群向她投来仇恨的目光时,就显得莫名其妙了。 我在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了她?长孙颖在心里头想着,但是自己在心里头扫了下,发现吴王妃跟吴王成亲时,她根本还待字闺中,能有什么过节? 长孙颖坐在那里,微笑着假装没看到对面的眼神,淡定的吃吃喝喝,等着宴罢,众人朝着皇后辞别后,她走在路上才吩咐纤云,“你去打听下,看看吴王妃姓什么。” 刘绣虽然跟她日子久,但是从文化水平来说却是比着这个叫纤云的女官远远不如,所以饮食起居的事情她经手长孙颖放心,但是遇到这种探听消息的事情,却是纤云更靠谱一些。 纤云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看长孙颖,眼神有些奇怪。等着长孙颖不解的回望她时,她才赶紧垂首说道,“回禀昭仪,姓杨。” “杨?”长孙颖一愣,慢慢的咂摸起这个姓氏来。 这个时代不比古代,姓氏和郡王连在一起的,尤其是能嫁进皇家的,无非就几个大姓,只要能知道她的名字,便也能知道大家有什么仇或者恩了。 但是这个王妃,竟然姓杨?长孙颖简直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儿才闷闷的问着纤云,“弘农杨氏?” “是,正是弘农杨氏。”纤云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吴王的母亲不是,”长孙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弘农杨氏也是世族,又是先朝皇族,这份家世的确配得上皇室,但问题是李恪的生母便是先朝的公主,他如今娶得又是杨氏,李世民给儿子这么安排了婚事,真心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他到底是想弄死李恪,还是想逼死李治? “吴王殿下当日处境尴尬,杨氏主动提亲,陛下觉得不错,但是便诺了。”纤云小声的解释道,然后看着长孙颖奇怪的眼神,便补充道,“这事儿当年宫里头穿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话都有,奴婢也是从姑姑们那里听来的。杨氏虽然也是弘农杨氏,但并不是最主要的一支,况且大家都觉得吴王殿下此生就要老死封地了,所以才&”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却也瞬间懂得了杨氏的身份,估计跟自己当初一样,也是作为弃子存在的。她是杨氏,嫁过来身份是够了,作为了弃子,并不能为吴王带来多大势力,便既不会引起注目,却又显示了皇帝与杨家对他的仁慈和关心。 那既然大家同病相怜,她便更没有理由恨自己了啊?长孙颖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要说现在她混的可比自己好多了,虽然身为诸王妃比她这内命妇矮上一头,但是她关起门来却可以自己当家做主,比自己这受气包可得意的不知道哪儿去。 所以她为何用那样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昭仪为何忽然问起杨氏?”纤云见着她低头不语,想了想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觉得她像是不怎么喜欢见到我一样。”长孙颖提起这个,然后笑着摇摇头,“罢了,也是我多心,反正大家以后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所以也没甚要紧的。” “大约是因为吴王进京,要替代长孙相公的职责,所以吴王妃觉得心虚,不大好意思见昭仪吧。”纤云想了想,这么解释道。 “呵呵,”长孙颖轻笑了一声,不做言语。 她还不至于分不清厌恶和避让的区别。 “对了,”纤云看着长孙颖,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席间我看到吴王妃与武婕妤又说又笑,似乎极其投契。要不要遣人去问下武婕妤是否知道?” “她的母亲出身弘农杨氏,她与吴王妃能攀上关系也不奇怪,”长孙颖近乎于本能的说道,“不必麻烦她了,武婕妤的人情可不好欠。”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长孙颖一抬头,看着她们都奇怪的看着自己,心虚的问了了一句,暗想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昭仪不知道吴王妃的出身,却知晓武婕妤的出身,”纤云看了一眼长孙颖,然后飞快的垂下了眼,“所以奴婢们略微吃惊了些而已。” 相比较武婕妤这种不起眼的人,哪怕吴王妃再低调,身份也比她高,所以正常人打听消息都是从大到小的。 “哦,我以前听人提起过武婕妤的父亲,所以,所以略有所知而已。”长孙颖随口搪塞着,心里头却道自己的大意。 武媚娘的家世,在后代被人们翻来覆去的研究掉了个底儿,别说父母了,就是姐妹侄子也都一清二楚,但是在这个时代而言,她不过是个小人物。武士彠活着都不算什么人物,如今已经死去十几年,更不会为人所知了。 长孙颖在心里头告诫自己千万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然后就丢下这个话题,匆匆的回宫。 **吴王归京的一系列庆祝过去了之后,京城里才安静不久,便又到了晋阳公主出府兼入道的典礼,才沉寂下来的京城也就热闹了起来。公主入道不仅仪式盛大,而且当时祭祀用的东西都会发给百姓,其中不乏金银器以及绫罗绸缎,这些都是可以当做钱用的东西,所以百姓们对此的热情可以远远超过与其它了。 不过这场仪式对于长孙颖等人来说,不过也就是多了个可以遛弯的机会而已。皇帝不能出席,皇后也不好驾临,两人都只发了圣旨和懿旨来,剩下的就交由四妃带着一些人跟外命妇们到场,为公主长脸了。 长孙颖得了李治的钦点,纵然萧淑妃不愿意,也不得不带她出门。等到了场上,长孙颖也没有碍萧淑妃的眼,自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站着,然后眼睛在人群中搜寻。 她今日是主动跟李治要求来的,而来了,也主要是为了找一个人。 “你在这儿替我占着,等有人喊我,就说我内急。”等瞅准目标之后,长孙颖拉了刘绣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守着,然后毫不犹豫的溜了。 “唉,昭仪你,”刘绣冷不丁被她拉到这里,慌张的想要叫住她,可一张口就看到周围的人都朝着这边儿望,顿时就缩着脖子乖乖站住了,不敢再声张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长孙颖拉着长孙冲一路急行,直到找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才推着他走了进去,急急忙忙的问道,“大哥,最近家中可有事发生?” 她与着长孙家的人不亲,就算是有事情想问,长孙家也未必愿意告诉她,或许还会误导她,所以长孙颖想知道长孙家跟杨家又什么过节,以及长孙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就只能问长孙冲。 可偏偏长孙冲入道了,不会进宫,整天跟着人谈玄论道,她想找人也没办法找,只能找到这个时机。 晋阳公主的入道仪式规模宏大,道门中人尽出,皆为她祝福,长孙冲既然入了道门,也未能免俗,有很大的几率出现,所以长孙颖从刚才就在找他,这会儿果然让他找着了,她看着众人都在望高台上的晋阳公主,便直接把哥哥拉到后面来讲话。 “事情?”长孙冲听得一头雾水,“你是指什么事?” “不同寻常的事。”长孙颖也不好说是觉得李治会对长孙家下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在宫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听着吴王进京,父亲位置受到了影响,有些担心。” “原来是这件事啊。没什么可担心的啊。”长孙冲很不以为意的说道,“父亲可是皇帝的舅舅,又位列人臣,吴王这种程度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了他的根基,就是吴王司空的位置,还是父亲因为要编书,所以特意主动请辞让给他的。” “哦,”长孙颖听了这话,心里头闷闷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抚着胸口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咱们跟杨家,有没有什么仇怨?” “杨家?弘农杨氏?”长孙冲本能的就皱了眉,“他们家都没什么人出仕了,还能有什么仇怨。” 因为李家跟杨家原本就是亲戚,所以李氏当权后,纵然是砍了隋炀帝,却也不可能对剩下的杨家人追究,况且公主都入了他后宫,他还能说什么,所以各方权衡之下,却是以着朝廷缺人为由,对着杨氏故旧一并重用。 不过尽管如此,却也不能说李家人一点都不担心杨家复辟,之前的厚待只是做个宽厚的样子而已,等着后面李氏立足了根基,朝廷上人才济济了后,便开始逐步的消除杨家的影响,所以杨家无论是任官的人数还是在官职上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一时可能不觉得,但是综合两朝来看,就会发现现在高层几乎已经没有杨氏说话的余地了。 长孙无忌大权在握,能跟他有冲突的人总是差不多一个重量级的,像是杨家这种旧世家,想要跟他有仇还有难度呢。 “当真没有?”长孙颖看着长孙冲,有些难过的说道,“哥哥你就好好想想嘛,这个对我很重要。” “杨氏,杨氏,我想想,”长孙冲见着长孙颖态度很急迫,便也不自觉的就严肃了起来,自己在那里走来走去的走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敲了敲头,“说到这个,好像也是有件事情,不过,这个也很难说。” “什么?”长孙颖听着长孙冲这么一说,立马竖起了耳朵。 “这是一件旧事了。我自己在这卷宗里看到过一些,然后因为意见不同,还去问过父亲,但是却让父亲骂了回来。我也是那时起开始无心为官的。”长孙冲想起那些往事,皱了皱眉,看得出来并不是愉快的回忆,但却也跟长孙颖讲了出来。 这件事情发生在几时年前了,彼时长孙无忌刚奉命编好了贞观律,便出现了一桩谋反案,而这这桩谋反案的行使人,便是杨氏的一支。 当时案件审判的很快,因为来告发的人正是杨氏的奴婢,细节一应俱全,官军按照他所供述,很快就找到了罪证,但是最终的定罪却遭遇了麻烦,那便是来告发的人,是个奴婢。而按照长孙无忌新编著的贞观律,奴婢告主,是不具有法律效率的,所以这个人的口供是无效的,大理寺和刑部不能判定杨氏有罪,也无法将罪首问斩。 实际上当时,杨氏是否被冤枉,该不该问斩,都在朝中引起了极大的议论。皇帝也十分头疼,便向长孙无忌咨询意见,毕竟他才是法律的专家。结果最后长孙无忌给出了的结论却是“杀。” 长孙无忌当时的立场跟简单,不管杨氏是否谋反,不管他家奴婢是否诬告,这都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当时皇帝正杀兄夺位,底下非议者颇多,蠢蠢欲动的人也不少,着实需要一件事情来“杀鸡儆猴!” 杨氏便是他挑中的那只鸡。 有长孙无忌做决断,改过了卷宗,将着奴婢改为十年前已经自赎为良民,这样他的口供就具有了效力,那一支杨氏很快就被问斩,而其他不安分的人在见识了皇帝的铁腕之后,都乖乖的噤声。皇帝站稳了脚跟,这才慢慢开始用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来刷自己的好感度和名声值。 长孙冲长大时,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早已被人遗忘。当时长孙无忌很为自己编纂的贞观律感到自豪,所以在长孙冲对着史书无兴趣之后,便教他律法,而长孙冲也是在学习的过程中,在着父亲的书房看到了这个案件的原件。他按照律法上的条条框框来套,发现杨氏罪不至死,可却又记得小时候看杨氏问斩的画面,便去大理寺调出了卷宗,结果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我曾经拿着这件事去问过父亲,结果父亲并不认错,还说律法就是为了维护国家安定而被制定出来的,那他自然也可以因为需要而修改。”长孙冲摇摇头,“可我认为这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们制定了法律,连自己都不能遵守,还要它做什么?如果随便就因为自己的利益而篡改,那法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我那个时候认识到,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来源于皇帝的一句话,所以我们制定的法律条文,背下的条款都是笑话,便没有兴趣再做这个了。”长孙冲看着长孙颖,“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是在我心目中,我们唯一能与杨家结仇的,大约也就只有这件事吧。” “那造反的那支杨族怎么样了?”长孙颖听着长孙冲的这番描述,只觉得心头一紧。 “都死光了吧。因为当时说只诛首恶,不问其它,所以案件并没有被扩大,杨氏的其它旁支并未受到牵连,因此也没有人反对,所以这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到现在估计知道的人都不多。”长孙冲挠了挠头,然后不解的看着长孙颖,“你问这些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第177章 意外 “没什么,只是忽然遇到了杨家的人,对我好像有些误会,不是什么大事。”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委婉的长孙冲,“你入道后,父亲很担心你,所以你没事儿就多会回家里看看吧。” “你怎么忽然对家里头这么,”长孙冲抱着手比划了下,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这种态度。 按照他所知道的的状况,长孙颖与家里的关系可算不上好。她出嫁前在家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出嫁之后因为长孙氏受到的连累不少,得到的助益却很有限。 所以别的姐妹说让他关心父亲还寻常,可长孙颖说这话,却让他觉得很违和。。 “只有当了父母,才能了解父母的苦心。最近陛下让忠儿去了前面念书,我们五日才能见一面,心中想他的厉害,才恍然察觉当我们离开家时,父母应该也是这样子的吧。”长孙颖笑了笑,“父亲最疼你,你虽然不能为了他去违背感情的做一些事,可是能让他多看看,也算是种孝顺吧。” “你果然还是那么善良,”长孙冲在心里头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庶妹是善良且温和的,所以见着长孙颖这么劝她,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点点头同意道,“我会抽空回家去看看的。” “父亲年纪大了,性子难免有些倔强,对你都能如此,他人可想而知,所以若你觉得他有与人龌龊的时候,尽可能的劝着他点。有解决不了的也可以派人送信给我,我毕竟在陛□边,多少有些用。”长孙颖不能明着告诉长孙冲李治想要动长孙家的手,只能用这种法子提示长孙冲观察着四周,末了还特意加上一句,“咱们这样的人家,原本就是别人的肉中刺眼中钉,真是一点儿事儿都不敢有。如今父亲年事已高,我们这些也只能依仗你了。” 长孙冲虽然入道,可说实话,哪怕他再方外人,长孙家的烙印也是脱不了的,长孙颖十分怕他当真撒手不管事,所以反复的刷他的责任感。 “妹妹果然大了,你说的我都晓得,之前在家中不觉得,如今跳出来看看,也着实体会到咱们家的危险,”长孙冲的态度让着长孙颖十分满意,一点儿都不中二,甚至还褪去了先前的理想主义,跟长孙颖说话时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其实整个长孙家跟你一样,都是容若福祸系于一人。” 长孙冲有这番觉悟,让着长孙颖觉得十分意外,她郑重的点了点头,能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 长孙冲离开之后,长孙颖等了等,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从着屋檐角落下离开。 “咦,”长孙颖走过前面花丛,看到一旁树枝上挂落的香囊,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伸手将着那香囊摘了下来,“这是哥哥留下的吧。” 香囊质地很好,一看就是上品,款式简单,上面绣着松鹤图,明显是男子的饰物。 这地头刚才就她跟长孙冲站过,长孙冲是世家公子出身,就算是入道,在衣食住行上也不见得有多朴素,所以身上仍然香囊也不意外。长孙颖刚才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小东西,但觉得这东西是他的落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等私密的东西,留在外面容易生事端,”长孙颖将着香囊拿在鼻尖浅浅的嗅了嗅,她对于调香一事不太在行,也闻不出是什么香料。 香囊属于贴身物品,若是被别的女人捡到了,给长孙冲惹出什么桃色绯闻,那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长孙颖略一思索,就索性直接收到了袖子里带走。 等着长孙颖离开后,过了不久,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的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慢慢的走过来,蹲在长孙颖刚才捡荷包的那处地方,伸手摸了摸那从树丛,最后捂着嘴在那里笑了起来。 长孙昭仪,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路上见到的东西不能随便捡吗? ** 长孙颖回到位置上时,刘绣见着她来,这个人都快喜极而泣了,赶紧退让到她身后,小声的说道,“昭仪,你总算来了,那边儿快要结束了。” “哦。”长孙颖盯了眼前面的高台,晋阳公主已经换上了道服,正准备授冠。 想到等着一授冠,不管实际上如何,晋阳公主名义上就与着这万丈红尘绝缘,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当初她费心心机救下李明达,只是希望那个懂事的小姑娘能够平安长大,幸福生活,而不是让她这般红颜枯骨,行尸走肉的生活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纪越长越大,那个懂事的令人心疼的小公主,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犹豫到让人心疼的姑娘。 她完全理解李治对于李明达的种种优待,因为对于这个女孩儿,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心疼。 刘绣顺着长孙颖的目光望过去,看着晋阳公主低头任着天师为她戴上道观的那瞬间,也忍不住遗憾的议论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这样的年华,却想不通的做这种事。” “哀莫大于心死。”长孙颖喃喃自语道,她看着晋阳公主低头的那瞬间,脑中莫名的想起了这句话,以及晋阳公主那天痛苦的声音。 就算我再爱他,那又怎样? “呃?”刘绣听着这话,完全没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却看着长孙颖已经随着人流走上了前,只得匆匆的跟上去。 晋阳公主的仪式结束后,大家知道她已经很累了,身份不够的便知趣的放下礼物,该告辞的告辞,该走人的走人。长孙颖原本还想着跟萧淑妃等人一起回宫呢,没想到憋了一天的萧淑妃竟然给她使了个坏,没有灯她就自己走了。 “昭仪,我们该怎么办?”刘绣站在她身边,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因为是跟萧淑妃等人一起来的,萧淑妃都没有带太多人,所以长孙颖也不得不削减了自己的婢女,只带了刘绣出来。同时因为萧淑妃的“盛情”邀约,长孙颖又没有到被赐銮驾的地步,也是搭着萧淑妃的顺风车来的……如今她被搁在这儿,竟然连派去求助的人手都没有。 长孙颖是皇帝的妃子,身份非同一般,根本不能随便的去找个马车坐的,更不可能轻易向人求助。甚至不客气的说她被外男看一眼都是罪过,不仅是看她的人的过错,也是被她看的人过错…… 不管大唐多么开放,宫妃都不可能随便跟外男勾搭。所以刘绣实在是不能轻易离开她身边。 因此萧淑妃她们的这个小手腕,可真拿捏住了她的七寸,让她困在这里没办法。 当然,她应该也不会被困太久,那些人到宫中怎么都会发现她的“失踪”,无论如何都会派人来接她的。 只是那样的话,丢脸也是必然的。 “先冷静下来,这里毕竟是,”长孙颖也颇为心烦意乱,透过帷帽上的轻纱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去通知下公主,把我的窘境告诉她,问她借辆马车吧。” 这是最快的方法,晋阳公主身份够,又有皇帝赐下的车驾,送她回宫不难。只是晋阳公主如今是主人家,正在送别各方的客人,她这会儿去麻烦人,未必找得到人。 “可是,我,”刘绣看了看四周,根本不敢挪开步子。 “这是公主府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不会出事的。”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强硬的吩咐刘绣,“咱们俩再在这里耽误半个一个时辰,宫门可都关了。” 皇宫里的宫门都是定时关的,在着之后想要进入,那可就劳师动众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长孙颖实在是不想落到那种地步。 至于一夜不归,呵呵,那比半夜敲开宫门进宫更可怕。没事儿还好,万一有人诬陷诬告她,那她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既然已经被丢在了这里,那长孙颖就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萧淑妃等人的用意,在此件意外后肯定还有其他陷阱在等待她,所以她绝对不可以拖延到那么晚的时间。 刘绣听着长孙颖说关宫门,脸色瞬间都白了,她身为宫女比着长孙颖更知晓宫规的厉害,顿时一跺脚,含着泪说道,“昭仪你往边儿上站着点儿,我这就去找公主。” “嗯,记着不要张扬。”长孙颖知道此事属于家丑不可外扬系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务必要求保密。 “我知道。”刘绣点了点头,顾不上仪态的匆匆奔了出去。 长孙颖见着刘绣走了,打量了下屋子里头的陈设,走到了花架后面,借着花架挡住了身形。 今天来的人不少是外命妇,在宫中都见过她,要是被人看着她一个人站在这里传出些什么就不好了。 不过,她只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心中一紧,朝着外头一看,果然是下雨了,顿觉得不妙。 萧淑妃她们一行人应该还没到宫里头,下雨会阻挡车程,她们回去的越晚,自己被发现的就越晚,等着她们派车来接自己的时间就更晚,自己被所有人发现晚归的可能性就越大…… 真是个恶性循环。 再说忽然下雨,客人还没走完,必然慌乱,主人家也会手足无措,晋阳公主又是新开府的,更加手忙脚乱,刘绣想要从人群中找到她所花费的时间就更多…… 这还真是流年不利呢。 就在长孙颖在心里头碎碎念着祈求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篓子时,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不甚标准的官话,“郎君,这里有房间,咱们进去避避雨。” “有人吗”更不标准的官话响起。 “没有。”小厮听起来欢天喜地,“这是间空屋子,你赶快进来吧!” ☆、第178章 门口 “站住!”听着外面有两个男人要进来,长孙颖不得不出声制止住了他们,“这里有人躲雨了,二位郎君还是另择他处吧。” “怎么到处都有小娘子,”小厮听到里面传来了长孙颖的声音,喜悦顿时变成了沮丧,“我们一路过来,都过了三四处了,都避让开。如今这雨越来越大,你叫我们往那儿躲。” 老天爷忽然下雨,长孙颖没准备,其他人自然也没准备。这会儿各方来的女眷又多,一时走不急,便纷纷四处避雨。在着男女有别的情况下,若非一家人,一般男子遇到人家已婚的小媳妇未婚的小娘子,都会主动避让的。 但是听着这主仆俩的口气,似乎他们颇为倒霉,一路上都遇到躲雨的姑娘家了。 “思桐,不要乱叫。”在长孙颖还没有想到怎么应对时,听着说话口音奇怪的男人训斥了一句小厮之后,却是对她这里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是在下唐突了,小娘子勿恼,我这就带人退下。” “郎君,”小厮支吾了一句,然后听到外面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不多时外间便恢复了平静。长孙颖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了才走出来,然后看着外面果然空无一人,不仅松了口气。 还好,晋阳公主的身份放在这里,能被请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还是比较有素质的,不会出现太不着调的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到最后就是电闪雷鸣了,忍不住抱着手臂有些担忧,若再这么下雨,她今天铁定就回不了宫了。不过幸好不多久,刘绣就带着晋阳公主过来了,晋阳公主更是令人直接将马车停到了小屋门口,让长孙颖感激不已。 “都是我不好,好端端的能跟人走散,还要劳你费神。”长孙颖看着晋阳公主解下雨笠,连忙上前去满怀歉意的说道。 “我看今天这事儿不同寻常,分明是有人要害你。”晋阳公主将着斗笠拿下,然后看着她拧着眉,显然十分不悦。 晋阳公主当然不高兴了,长孙颖是来给她道贺的,有人在她的府里头施用这阴谋诡计,不是打她的脸是做什么。所以她也顾不上平时刻意的生疏,直接就给她上了这句话。 “或许是无意的。”长孙颖没想到晋阳公主竟然这么直接,微微睁大了眼,不过很快又是微笑,“这些都不重要了,赶紧回到宫里头才是正事。” 长孙颖不管心里头怎么猜,面上却不能落人口实,所以哪怕晋阳公主挑起了这话头,她都装作听不懂的从着最好的角度来猜度别人。 “是。”晋阳公主点了点头,“我让人送你进宫,你放心,明天我会亲自进宫说明。” “那多谢公主了。”长孙颖点点头,然后让着婢女们服侍着穿好雨衣,然后上了马车,急匆匆的朝着宫门驶去。 长孙颖离开的马车在着哗哗的雨声中并不十分惊人,不过却仍然引起了在屋檐下避雨的主仆俩的好奇,活泼的小厮看着那非同寻常的车驾,忍不住给主人指道,“郎君,你瞧,是从那里出来的。这马车好漂亮,你说坐的是什么人?” “非礼勿视。”年轻人用着蹩脚的官话说了一句,然后训斥着小厮,“咱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尽少惹是非为佳,你嘴巴闭紧点,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是。”被主人这么训斥,小童内疚的低下了头,瘪瘪嘴不再说话。 ** “能赶得及吗?”刘绣缩坐在窗边的位置,将着车窗推开了一条缝,看着外面瓢泼大雨,眼里头充满了焦虑。 因为下雨天,天色阴沉的利害,跟晚上一样,压根儿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她们出门时又遇到一堆赶着回家的车马,拥挤之下也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所以听着哗哗大雨中的马蹄声,刘绣顾不得冷风灌进来,拼命的探着往外看。 “一定能的,你安心吧。”长孙颖心里头其实也没地儿,但却也只能这么劝着她。刘绣得了长孙颖这句话,终于得了点底气,努力的将着眼中的泪水憋回眼眶,然后关了窗背坐在那里,脸上一片仓惶。 车内的光线很暗,但是刘绣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会发光一样。长孙颖察觉到她脸色的不对劲儿,伸手摸了她一把,然后立刻惊叫了起来,“你怎么冻成这样子了。” 刘绣才在雨里头跑来跑去,身上的衣服其实早就淋湿了,又在风口上吹了半天,长孙颖看她脸色白的异常才伸手去摸她,这才发现她竟然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我不要紧,都怪我不好,要是我盯紧点儿,就不会让她们抛下你走了。”刘绣所在角落里,抽噎着说道,“要是万一真的回不了宫,奴婢,奴婢就是万死也难逃其罪。” 今天这事情可大可小,但因为设局的是一直都看长孙颖不顺眼的萧淑妃,所以刘绣再天真也不会觉得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觉得被甩下之后,就觉得似乎身后有张看不见的大口正等着自己家的昭仪。 “这不关你的事,她们以无心算有心,你中招是正常情况。”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将着手边的斗篷拿过来给她,“披上。” “不要,”刘绣缩在角落里,像是小动物一样,固执的不肯接受长孙颖的原谅。 长孙颖知道她固执,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的坐在那里,听着窗外的马蹄声,祈求可以快点到达宫中。 ** 长孙颖她们到宫门的时候,宫中都已经点上了灯,看着半合的朱门,长孙颖松了口气,刚等着车挺稳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 “长孙昭仪可算是回来了!”一声刻薄的招呼蓦然响起,然后就见着黑暗中走出了个人影,十分不善的朝着她迎来。 长孙颖愣在了原地,她想过可能有人会在宫门这里等自己,但是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萧淑妃。 刚才更夫的报时说明此时已经过了关门时间半个时辰了,所以是萧淑妃守在这里叫住了门,专门等她回来的? 换了宫里头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种举动她都不意外,但是平日专职找茬,以抓别人小辫子,看她人出丑为乐的萧淑妃能忽然转性帮自己,长孙颖觉得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啊。 难道她一不留神就被玛丽苏大神给眷顾了,连着萧淑妃这种人都拜倒在她的光环下? 这个可能只是想了想,就觉得无比无稽。 “长孙颖,你好算计,为了害我竟然不惜自毁名声,”萧淑妃走近了她,面上没有半分笑意,待着上来扶着她的手时,凑在她耳边几乎是恶狠狠的说道,“本宫不会让你如愿的。” 这才是正常的萧淑妃么。这是长孙颖的第一个感觉。然后随即的念头却是,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她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 明明是萧淑妃陷害她,如今却好像变成了她给萧淑妃使绊子一样。 如果说之前长孙颖对着萧淑妃只有四分厌恶,那么此次面对她的倒打一耙,长孙颖可就将她恨了十成十,当下推开她握着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盯着她的脸,意有所指的说道,“淑妃的体贴,我记在心里了。” 她真是没见过这种跟疯狗一样的女人,自己明明与着她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她竟然也要不顾一切的除去自己,这唯我独尊的性格真是可怕。 萧淑妃自然也听懂了长孙颖名为感谢实为宣战的话语,眼睛一眯,然后又瞪大了起来,气势十足的冷笑道,“你记得便好。你的好,我也切切实实的记得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长孙颖一路赶回来,又冷又倦,没有心情再跟着萧淑妃这个疯女人在这边吹冷风放狠话,所以冷冷一笑,然后就准备跟刘绣离开。可谁想到刚走到屋檐下,还没打开,便见着迎面又赶过来一队人马。 是李治。看着那群人虽然打着伞穿着蓑衣,但是远远就明黄一片的颜色,便知道是李治来了。 唐朝的时候对于服饰颜色的规矩还不十分重,虽然青朱绯紫在着官服上都做了限制,但是黄色却意外是所有人都能用的颜色,直到李治规定这为他的专属色时,才变成了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没有恩赐不得擅用的颜色。 对于李治的这种癖好,长孙颖曾经在心里头吐槽过,他要是穿到后世的某网站去写小说,绝对是设定狂人。 如今,李治这个被她吐槽的点倒是老远就给她们两人指出了来人是谁,长孙颖当下一皱眉头,看向了萧淑妃,心想难道这是她专门把李治叫道门口来堵自己的? 不过令着长孙颖再度意外的是,萧淑妃转过头来看她的眼中,也是一片茫然,似乎压根儿不懂李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路过的啊,你们以为这个男人会怎么样嘛…… 至于有些人说怎么会这么容易中招,远目,我们有上帝视角,阿颖又没有。你跟同事蹭车参加某个聚会,人多到要是,她要趁机甩开你开溜,你除非要走的时候去找人,要不然真的很难发现自己被漏下了啊…… ☆、第179章 出迎 看到皇上来了,长孙颖和萧淑妃两个人都忙迎了上去。李治走上台阶,看着长孙颖站在门边,一个箭步的走上来扶住了她的手,有些失态的握着她的手臂,“可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你。” 长孙颖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紧张和惊慌,顿时就感觉到李治这番举动的分量。 他们是普通的夫妻俩,妻子晚归,丈夫去接她再正常不过,但是一旦加上他皇帝的身份,可就不同了。 别说她进不了宫门,就算是她死,他也未必能为她掉一滴泪。 因为懂得两人的身份所造成的差距,所以不管再相爱,长孙颖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的依赖他。就像是今天的事情,她一瞬间想了许多办法,都是替自己脱难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一条包括李治亲自来接她,为她证明这种可能。 所以长孙颖低下了头,用着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眼中的泪水,“让陛下担心了。” “回来就好。”李治终于察觉到这里有无数的人盯着,松开了拉着她手臂的手,抬起头来扫视了众人一眼。 这一眼,便同样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萧淑妃。 “你怎么在这儿。”李治拧了拧眉头,话语中是低沉的怒气。 萧淑妃木然的站在旁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李治压抑着情绪质问她,动了动嘴唇,过了会儿才低声回道,“臣妾发现长孙昭仪没有及时回宫,恐宫人关了宫门令她进不来,特在此地等候。” 萧淑妃脑袋里乱糟糟的,连平日最爱现的场合,都忘记了说话。 她平常是自得的,身份高贵,长相美貌,嫁了个丈夫温柔体贴,生了个儿子活泼可爱,普通之下比她身份更最贵的女人没她幸福,比她幸福的女人,却又都不如她身份高贵。 所以,她对于长孙颖的讨厌,不过是觉得这样平庸一个女人,怎么配拥有跟自己一样的东西而已。要说真的嫉妒却未必。 可是如今,就是李治那一扶手的动作,却让她感觉到了嫉妒。 李治对她一向很好,确切说容忍的简直都不像是个皇帝了,她一直自得的以为李治是爱她的,直到她看到李治刚才看长孙颖的那个眼神,才明白自己得到的一直是怎么样的待遇。 你不曾觉得自己拿到了赝品,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真货。当你见到真实的关怀是怎么样后,你很自然的就会发现自己得到的是怎样的敷衍和不耐,而嫉妒也油然而生。 李治从未对她大声过,即使现在,也只是语气冰冷而已,但是他说话的态度语气和眼神,都十分不耐的表达了他压根儿不想看到她。 只是瞬间,萧淑妃就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揭开了一角,让她看到了花团锦簇下的那些不堪,她太过于伤心和难过,以至于都忘记说话,直到李治问她,她才张口。 不过此时,她看着长孙颖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真真实实的恨意。 “淑妃有心了,不过天黑雨急,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李治淡淡的说道,话语中听起来充满关怀之意,但脚步却是未有半分挪动。 很显然,他并不打算送她回去。 他要留下。 萧淑妃很想大吵大闹一顿,让着李治丢下长孙颖送她回去不可,可是趋利避害早就成了她的本能,她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所以当下只是低着头,掩去了自己面上的咬牙切齿,平静的说道,“多谢陛下关心,妾这就回去。” ** 待着萧淑妃走了之后,李治跟着长孙颖站在屋檐下,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等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着他说道,“雨小了,咱们走回去吧。” “好。”长孙颖看了看李治在灯下的样子,应了声后,便跟着他身后走了下去。 夏天的雨,来得及也走得急,刚才那会儿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可一般,如今却是月明星稀,当他们走过池塘边时,还能听到蛙鸣声。 李治走的急,步子也迈的大,长孙颖为了追上他,不免要两步并做一步走,可她看着他的身影,也没出半点声音,只努力的在他背后追上他的步伐。他们俩不出声,旁人连个喷嚏也不敢打,于是长长的一行人,沉默的走在宫道上,仿佛一列无声的剪影。 长孙颖住的偏,离着宫门口挺远,往常都是被人抬过去的,少有这般走路。李治走路的时候只比她少不比她多,所以走了不过三分之一的路程,脚步便慢了下来。 长孙颖挺注意锻炼,所以却是比他还要能走些,待着他步伐放慢了,自己也跟着慢了脚程,琢磨着是要离着他远点,还是要走上些。 “过来吧。”最后还是李治出了声,替她做了选择。长孙颖听着这吩咐,快走了两步到他身边,而跟她差不多为止的刘问道,却是后退了几步,对着其他人打了个眼神,与他们打开了距离。 “今天的事情,”李治张了口,似乎在想着要怎么说,长孙颖却是抢先一步回答道,“是我不对,给你添麻烦了。” 长孙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在苦笑。今天这事情,看起来是她倒霉被人陷害,但是从宫里头的人看来,却是她不够机灵,给别人添麻烦了。 她回不来,她自己倒霉不说,多少人要受牵连?所以说就算是宫里头女人们的争斗,大家最恨的也是这一种,因为你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因为某人的罪过而受罚,因此不管受害者是不是无辜,都会引起很多人的厌恶。 这种“小事”,原本是不该惊动李治的。他搀和进来,对他自然也是有诸多的麻烦。 “我不是要说这个,”李治看着她的“认罪”,脸上全是讶异,惊讶过后却是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我是没想到,有些人竟然能放肆至此,使出这样的手段。” “是我疏忽了。”李治最后感慨道。 听着李治的讲述,长孙颖才知道,原来直到等着出宫的人回来后去皇后那里回话,才发现她们之中少了长孙颖。皇后十分震怒,而萧淑妃却是比任何人都惊讶的说,她以为长孙颖早就回宫里来了。因为在回宫前,她还特意让人去找过长孙颖,只是长孙颖托人说她与公主有事,先一步驾车离开了。公主会将着她送到宫门口,要萧淑妃自己回去即可。萧淑妃原本就与长孙颖不合,出宫两人坐一块儿就是一句不发别扭的紧,这会儿自然很乐意不必与讨厌的人同车,于是就自己回来了。 所以,她一副震惊脸的说道,自己根本没想到长孙颖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没回宫。 皇后对此显然十分生气,而萧淑妃咬定错误在长孙颖身上,还要自己出宫去找长孙颖。皇后训斥了她,令她回宫反省后,一边派人去找长孙颖,一边派人通知了李治。李治得知消息后,知道皇后将着此事捅给自己的用意何为,感觉到十分恶心,直接怒气冲冲的打算自己出门。 “她看似主持公正,实际上却是在事情还没查明之前就将你丢出来,无非就是要我想歪。”李治握着她的手稍微用力,可想着心中正愤怒着,“没想到这几年,她也变得如此狠毒。” 李治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王婵。 长孙颖听着这话,也只觉得一阵后怕,忍不住反握住了李治的手,“幸好你还信我。” 她原本以为萧淑妃将着自己丢在外面就够狠的了,没想到她还会这样倒打一耙。偏偏她说的又合情合理,将着自己没有搭上车的原因变成了要么自己说谎,要么她在说谎这种二选一,然后看大家信谁。皇后看上去很公平,但是却没有阻止这件谣言的传播,反而捅到李治那里去。 萧淑妃的身份比他高,况且她在场自己不在场,按照人们先入为主的观念,自然是信萧淑妃的话了。而按照萧淑妃的说法,自己避开所有人私自出去,那么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换做一个稍微疑心重点的丈夫,只怕怎么都不信自己的清白了。 而李治,恰巧是个不怎么信任别人,甚至有些多疑的人。 长孙颖握着李治的手,只觉得浑身冰凉,忍不低喃道,“幸好你信我,若是你信了她的话,那我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幸好李治才是做出最终裁决的人,而他这个人又有个十分不为人知的弱点,那就是他一旦信任某个人,就无论如何都不怀疑。 他很少信任人,但是他的信任却无比坚定。 不客气的说,他已经在着心里头将着自己设定为了小白花,那不管萧淑妃她们怎么给她泼污水,除非他亲眼看到,要不然他都不会相信那些话。 “萧氏只是个有点嚣张跋扈的人而已,忽然变得如此恶毒,除了背后有人教唆还能怎样。”李治将着她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坚定的说道,“看来我对于他们之前,实在是太忍让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就完了 ☆、第180章 证人 李治觉得萧淑妃的反常,自然是由她家里人唆使的。 萧夫人最近出入后宫,他可是一清二楚。 就跟着皇后的母亲柳氏常来后宫一样,李治实际上是非常讨厌嫔妃的母亲们常常进宫的,因为很显然,这些女人进宫为着女儿谋划的一切,都是站在他们自己的家族利益上来进行的,而并非为着他打算。因此他喜欢长孙颖的一点,也就是因为长孙颖的家人很少入宫。 当然,在这里他刻意的忽略了,长孙颖跟长孙夫人极其不亲的事实。 反正,他喜欢的人,看入眼中的便都是优点,他不喜欢的人,他看到的便都是难以容忍之处。 他看着这些命妇们频繁的出入宫闱时,很想大吼一声这到底是我的女人还是你们放进来的探子。因为先帝当年就有这样的规矩,他萧规曹随,又要显示自己的仁慈通达,自然更不可能禁了人家母女探望,于是只能忍了。 可是如今萧淑妃的行为却是触及了他的底线,萧淑妃对于长孙颖破格的陷害,在着他眼中便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她只要稍微顾忌一下自己的颜面,便不会设下这种让所有人丢人的计谋。 所以,李治开始认真的想着要解决萧家的事情。 世家之患不是一日就能消除的,但他既然身为皇帝,便也不会对着他们全无办法。 不客气的说,世家这个阶层难以消除,但是具体的分到哪家上,多几个少几个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帝当年扶植出一帮勋贵时,世家都鄙薄至极,可过上几十年,除了最固执的那些迂腐之人外,在世人眼中他们与世家又有何异? 李治一边走一边想着,等到了宫殿时,便已经有了腹稿,所以语气都缓和多了,“知道你回来的晚,我让奶妈先把凤儿哄睡着了。” 他当初是一时冲动才会带人去找她,如今回过神来,知道闹出这么大动劲儿已经给她拉足了仇恨,若今晚再歇下,恐怕连明天连皇后都想要致她死地了,于是便依依不舍的吩咐道,“他们应该也准备好你回来要用的东西了,你早点洗漱了歇息,我还有事,就不扰你了。” “好。”看着他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还如此细心的安顿好孩子,长孙颖心里头说不出的暖和,点点头与她在宫门口告别。 ** 长孙颖回宫,留着的人自从听她没有回来后便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如今才找到主心骨,随着她往进走,一个个都是哭着行礼的。 “昭仪回来了。”纤云迎上来,眼中有泪水,但是姿态却仍然跟平常一般娴静,行完礼后温柔的说道,“外面风雨大,恐有寒气入体,还请昭仪饮罢姜汤再入浴。” “好。”这个年代伤寒都是能致人死地的病,所以长孙颖也不敢大意,喝完她们送上来的姜汤后,吩咐着,“给绣绣送一碗去,她在外面淋了雨的。” “是。”纤云应了一声,沉默的安排好一切。 刘绣既然不在,长孙颖也不习惯别人近身,于是让着她们在屏风后面守着,自己进去洗澡。脱衣服的时候,看着怀中掉出的香囊,才想起白天捡到的东西。 长孙颖将着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与着她常见的不同,觉得留在身边或恐惹麻烦,瞧了瞧不远处的蜡烛,直接在蜡烛上烧了,然后扔到了香炉里。 等她下水之后,纤云等人进屋,闻着空气里有着奇怪的味道,但是也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只过来服侍洗澡。 ** “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萧淑妃生气的一拍案几直接站了起来,简直是指着长孙颖的鼻尖儿骂道,“我怎么可能故意把她留下,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有那么蠢吗!” 面对萧淑妃的怒气,长孙颖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什么都没说。 昨天回来的晚了,又有李治护送,她便直接回房睡觉了,可没想到今天一醒来,就被皇后叫来,几乎是三堂会审的问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样子是要对这事做个了断。长孙颖便一五一十的将着自己的遭遇给皇后说了,却没想到萧淑妃一蹦三丈高,坚决不承认她做过那些事,是长孙颖栽赃。 皇后今天是打着整肃宫规的招牌,于是宫里头叫着上号的妃子都到了,萧淑妃这般怒骂,却是十分难看。不少人都悄悄的低着头,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头却都默默吐槽:这还真是你老干得出的事儿。 不得不说,不管萧淑妃在着李治面前多么乖巧,在着众多经常被她挑剔讽刺嘲弄刻薄的女人们面前,她还真是个粗暴易怒的货,做出这些事儿一点都不稀奇。 “淑妃,够了!坐下!”王婵坐在上面,脸色非常难看。萧淑妃大吵大闹,固然是为她自己辩驳心切,却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她有多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王婵觉得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多少次,她都无习惯。 “皇后,你可要为我做主!”萧淑妃被皇后这么一叫,才想起上面还坐着个人呢,立刻转过去要皇后为她主持公道,“明显是她与人私会,支开我们在先,而后又妄图诬陷我脱罪,你要严办她,以正宫闱。” “萧淑妃,请慎言。”长孙颖看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忍不住皱着眉头反驳了她一句之后,接着也将目光投向了王婵,“妾身所言绝无虚妄,还请皇后明察。” 裁决的人是皇后,她们说再多也没用,还得等判案子的人愿意相信谁的话。 “淑妃你说昭仪曾经派人向你传话,说不用你等了。此事可有人证?”王婵皱了皱眉,不悦的问道,但还算公正。 “当然有,我贴身的女侍可以作证。”萧淑妃瞪了一眼长孙颖,向王婵回答道。 “长孙昭仪,你有什么话说?”王婵没有下结论,而是让长孙颖自辩。 “贴身侍女的话能做的准吗?”长孙颖客观的就事论事,然后扫视了下在场的所有人,轻声反问道,“皇后确定,侍女不会按照萧淑妃的心意作证?” “你是说我说假话了?”萧淑妃听着长孙颖竟然怀疑她,不由得火冒三丈。 皇后看着眼前这状况,十分头疼,然而为了她的目的,却也不得不问下去,“萧淑妃,你还有别人作证吗?” “我,”萧淑妃一眼扫过去,却觉得十分头疼。 她人缘不好,出门也极少与人撺堆儿,所以除了她自己的婢女外,要找个甘愿在她面前吃她排头的人还真不容易。 下头的低级嫔妃们看着她这样子,也极其乐意她吃瘪,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幸灾乐祸,赶忙都纷纷低下了头。 皇后无奈,只能换了种问法,“那传话之人说昭仪随公主的车驾出去了,你可知道是哪位公主?” “我,我没来得及问。”萧淑妃一脸尴尬,“当时那么多公主,便忘记询问了。” 这倒也是,长孙颖跟着几位公主都交好,说她跟公主出去也不奇怪,萧淑妃不喜欢长孙颖,觉得长孙颖跟着出去是在打她的脸,自然也不愿意细问,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就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需要人证来证明的这天。 “当时会场那么多人,如果你记得是哪位公主,或许还能去问问是不是她们身边的婢女传错了话。”皇后看着萧淑妃,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但是如今,在场那么多人,你让本宫如何为你证明你没有说谎。” “长孙昭仪,你所说的情况,除了你身边的婢女可以为你作证外,还有其他人能为你证明吗?”王皇后看着萧淑妃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着目光投向了长孙颖身上。 “我,”长孙颖看了一眼萧淑妃,然后对着皇后说道,“晋阳公主可以为我作证。” “那这样的话,”皇后点了点头,看着萧淑妃说道,“我会派人去向公主核实,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这件事就,” “慢着,”听着皇后这么说,萧淑妃忽然叫了一声,指着刚刚从后面进来,正站在皇后身边的武媚娘说道,“我想到了,那人来禀报的时候,武婕妤就站在我身边,她会为我作证。” 长孙颖听着这话,猛然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站在皇后身边的武媚娘。 武媚娘也抬起头,一脸的无辜,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淑妃说长孙昭仪曾经派人向她传话,说要与公主同游,令萧淑妃先走,”皇后听着这话,也迟疑了片刻,然后才转头问向武媚娘,“媚娘,可有此事?” 武媚娘听着这话,看了看长孙颖,又看了看萧淑妃,脸上出现疑惑之色,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非常肯定说道,“确有此事。” 长孙颖听着她张口,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你可要想好了说。”王皇后颇为威严的说道,然后厉声质问,“你怎么会与她在一处?” ☆、第181章 禁婚 很显然皇后也是不愿意武媚娘为着萧淑妃作证的,武媚娘看看王皇后,又看看萧淑妃,然后低声回答道,“奴婢那时看天色不早,记得您说让我们早点回宫,便去催促了萧淑妃,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武媚娘这样一解释,却是合情合理,将着萧淑妃跟她都摘出去了。萧淑妃见着她在皇后的厉声下都愿意为自己作证,顿时看向她的眼睛都充满了无限的感激。长孙颖在一旁虽然觉得诡异,却也无话可说。 因为武媚娘的意外作证,让着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明显有人在长孙颖和萧淑妃两人之间作梗,让他们彼此误会,但是因为萧淑妃不记得传假话之人,当时在场的奴婢又太多,所以最后只能以萧淑妃立身不严,轻信偏信为名罚了她的月俸,而长孙颖也因为不严谨被扣了半年年俸。 但因为她们都不是靠着月俸开销的人,所以罚钱影响寥寥,主要是在众人面前丢脸比较难堪罢了。 因为昨天淋了雨,又被迫跟着他们俩漫步吹了风,刘绣今早就起不来了。于是长孙颖便让她好好休息,带了纤云出门来。 “刚才议事的时候,武婕妤怎么不在?”待着两人往回走时,长孙颖便就势问起了纤云这个问题。她见识不凡,在宫中又人头活,这些问题跟她说却比跟刘绣说有用的多。 ,武媚娘的品阶应该也在列席中,但因为人太多,她又不是招摇的,所以一时就忽略了她。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她的不在场显得格外可疑。 “应该是替皇后娘娘去办事去了。”刘绣很是肯定的说,见着长孙颖不解,便解释道,“她原本是在庙中带发修行的,因着是皇后将她寺庙中接回来,于是她对皇后感激之至,自愿在她身边以奴婢的身份伺候她,以报答皇后对她的再造之恩。” “哦?”长孙颖应了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武媚娘总是出现在皇后身旁。 “大家都很佩服武婕妤,说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纤云笑了笑,“所以她就算是做了婕妤,也经常去皇后身边侍奉,做一些寻常宫女的活。” “这份心性,果然难得。”长孙颖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是不信武媚娘对皇后这么巴结仅仅是出于感激。皇后是世族出身,从小就在众人的膜拜下长大,只是进了宫却不甚如意,遇到的一个两个都不把她当回事,武媚娘这么谦卑,当然是将她从内到外哄得服服帖帖了。从武媚娘的角度来看,这么虽然有*份,但是却给人知恩图报的宽厚样子,她自己单打独斗,面对着萧淑妃这种拦路虎,根本讨不了好处,还不如在着宫里头抱紧皇后的大腿过日子呢。 长孙颖将自己跟武媚娘换了下位置思考,然后自愧弗如。要是换了她,肯定没有武媚娘那么能忍。 “传说武婕妤曾经是先皇的才人?”长孙颖想了想,试探的问着纤云。 “是。”纤云毫不意外,看了看长孙颖小心翼翼的样子,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昭仪当初不在宫里,可能不知道。武婕妤是先皇赐给当时还在做太子的陛下的,只是陛下忘记了,故而一直将她留在感业寺,后来被皇后知道,觉得辜负先皇的厚爱不妥,才将着她接进宫来,封了婕妤。” 长孙颖听着这个解释,整个人都不好了。李世民送的?这个理由她们也信? 但当她回望纤云的眼神时,却清楚的认识到,好吧,她们还真是信。 看来武媚娘的身份还真是没有槽点。 ** “知道你被罚了钱,喏,这一大盘都是给你的。”晚上李治过来的时候,身后的小太监端了一大盘的东西,长孙颖揭开上面的红布一看,却对着一盘子金元宝啼笑皆非,“我要着东西做什么。” 皇宫里头根本就没有用钱的地方,她的月俸也是各种物品,他给这补偿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么。 况且他给的还是一锭五十两的金元宝,拿来赏人太重,绞了给人又显得太小气,简直是左右为难。 “拿着用啊。”李治拿了个元宝在手上惦着,就在她要张口时坏坏一笑,“用不了,找个地方供起来也好啊,毕竟是御赐之物嘛。” “你,”长孙颖抬头看着他揶揄的表情,知道他是故意拿这个涮自己,也只能扶额的应下去,“是,我这就找块儿显眼的地方供起来,叫大家都知道陛下有多大方。” “去吧去吧。”李治摆着手,一点都不怕丢人的样子。 “你今儿心情很好?”长孙颖观察着他的脸色,基本上是很肯定的问。 “是。”李治坐在那里,一副“求问话”的样子,于是她也就好笑的满足了他的表现欲,“发生了什么事?高句丽被打下来了?” “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我派了李靖引着精兵过去,只骚扰,不围城,就食当地,这样耗费少,见效却极大。如今不过两年多,高句丽就已经烦的不行了。我瞧着这硬骨头也差不多了。”李治笑眯眯的说道,但是摇了摇头,明显表示这个不是他开心的原因。 “那是最近的访贤纳士又有了成果?”长孙颖又猜。 “我打算明年扩大取士的比例,并且再开设几门庶务课。”李治摇摇头,“不过这是明年的事,能取的也是可用之士,出现大才的可能不高。” “那是旱灾有所缓解?”长孙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事情还能称之为好事。 “虽然昨天下了暴雨,但也只是在京畿附近,各地还是缺水的厉害。”李治摇了摇头,“不过有你那些工具在,总比往年好些。为 了不加重三秦的负担,我打算下个月带着文武百官就食洛阳。”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长孙颖实在是猜不出他的心思了,按照道理来说,她虽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倒太大的霉,但结果被训斥也不是件好事情。况且有人算计到她头上,李治那个敏感的家伙觉得是打了他的脸,非常生气,所以按照这个路子,他今天不回来吊着脸都是万幸了,这般欢喜却实在是难以理解。 李治见她猜不中,越发的得意。他千想万想的法子要是那么容易被人猜透还有什么意思。长孙颖越想不出来,便越说明他的高明。 于是他直接拉了长孙颖坐在她怀中,然后抱着他笑着说道,“我打算重修氏族志。” “啊,”长孙颖拉长了调子,然后看着李治,有些不解的说道,“不是才修过。” 抑制世族,是李唐自从建国来就奉行的政策,太宗时还专门编纂了氏族志,想要打破氏族的垄断。但是实际结果如何,看看李治宫中那群高门大姓的妃子便知道了。 移风易俗,又岂是在一时。 “是啊,不过那次修的不够狠,”李治笑了笑,然后握着长孙颖的手说道,“这次我打算由门第不那么高的家族来修,而且重点不是他们的谱系如何,而是三代内若无人担任三品以上高官,那么就降等。” 长孙颖听着这话,略微一想,就明白李治的用意了。 李治直接将着贵族的等级跟官衔勾连起来,这样的话,一个家族是否能成为顶尖的家族,不仅仅要看他们的传承,更要看皇帝的意志。 他这就是用官衔来绑架世族了。要知道现在的那些士族们,自以为高贵,便对着朝廷不甚热心,一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便辞官,让着皇帝十分恼火。有时候他们错了,你还得倒着去哄他们,求他们,别提多憋屈。 现在如果那些世家想要保持住荣耀,就要朝着皇帝看齐,由李治抱他们大腿转为抱李治的大腿了。 “或恐世家会反弹,”长孙颖想了想,然后不自觉的摇头,“世人,怕也不会承认这样选出来的世家。” “反弹又怎么样,我是皇帝,他们无兵无权,焉敢跟我叫板。”李治得意的一笑,然后对她说道,“朝廷的反响你可以放心,三公九卿都是这个政策的利益既得者,只要他们不反对,别人闹腾也翻不出花来。至于世人,一代不承认,那两代三代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会只信任朝廷认证的世家,而不去理会他们的谱系了。” “我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也没指望在我这代完成。”李治豪迈的说道,“我受这鸟气,总不能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也看着他们的眼色活过。” “只怕他们会骂你。”长孙颖看着他这样子,既骄傲又心疼。 “骂就骂吧,反正也没人敢当我的面。”李治转头看着长孙颖的眼神,噗嗤一笑,握着她的手自豪的说道,“你知道当了皇帝我最大的进步是什么吗?就是脸皮厚了好多。” “噗,”长孙颖也被他逗笑了,捶着他的肩膀说,“乱说什么呢。” “其实把那些人踢出世家的列表不是最不要脸的,我还有更不要脸的事情呢。”李治笑了笑,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打算给他们施行禁婚令。” ☆、第182章 兄弟 李治的禁婚令是指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泽、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等七姓十家不许相互通婚。老实说他这个政策真的是非常不要脸的,别说是世家了,就算是一般的人家,既非奴隶,皇帝哪里有权利随便决定人家婚配问题?从魏晋到现在,皇帝对于世家来说都是非常客气的,前有王与马共天下,其它的时代虽然不敢说,却也是皇帝与世家共天下的,哪里有敢跟李治这样的? 但李治说的也没错,皇帝不要脸,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这可真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人至贱无敌了。 可李治虽然这样欺负人,却也是捡了软柿子来捏的。他圈定的世家,都是显赫却无实权的。这帮人平时自视甚高,在婚配上已经拒绝了许多人,所以那些被他们拒绝的人家,对他们未必会有好感,见到他们倒霉,心里头别提多开心了。况且几大世家不能内部消化,只能将着女儿嫁给其它姓氏,这对于想娶高门女的人来说多了好多机会,只怕那些人在心里头还要称呼陛下英明呢。 既然有实权的人不反对,对着国家稳定不会造成影响,那他自然是爱怎么折腾,就能怎么折腾那些人了。 长孙颖想了想,然后有些担忧的对着李治说,“或恐他们会就势更加自矜起来,那你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李治听到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很乐于长孙颖点明。 “你是挑出了七家对不对?那不就是像世人昭告了这七家门第非凡,会引得世人对他们更加趋之若鹜,等于变相提高了他们的身价。”长孙颖皱皱眉,将着自己的担忧一一说来,“虽然禁婚令让她们不能彼此通婚,但是却也让着他们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却提高了不少,这与你开始抑制世家的本意不是相违?” 世家中其实也对世家排名略有争议的,李治这么一弄,不客气的说,禁婚家就变成了世家中得到过皇帝金字认证的超级世家,远超过一般世家凡事只要提到皇家,总会身价倍增,李治这不是当了回雷锋,给他想要打压的那些家做好事了? 李治听着长孙颖这话,微微一愣,然后笑着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长孙颖听着这话,当下楞在了那里。 难道他一点都不在意让那些人占了便宜? “凡是什么都不给人家一点儿,还想把政策推行下去,那是不可能的。世家一向好名,我这政策,给了她们一个扬名的机会,实际上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推行的阻力。”李治冲着长孙颖眨了眨眼睛,“你想想,能被皇帝忌惮不许她们私自婚嫁的家族,多厉害。可要这些虚名,对着他们的家族有什么实际上的帮助吗?血脉与名声,哪个更重要。” 李治拍着长孙颖,笑咪咪的说道,“当初谢公尚得出世为官,何况现在的这些世家。他们是被荣养多年,早就忘了想要不被时代忘记,任何人都不能离开权利中枢。把他们比作大树的话,我给他们虚名,但是断绝他们跟其他大族联姻的机会,让他们最引以为豪的什么同气连枝都变成泡影,其成为孤家寡人,这叫剪其羽翼,砍其枝叶。再断绝他们仕途上的前途,这叫断其根本。等着他们成为无根之孤木,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仍然名声在外,也不过是死树枯树,何惧之有?” 长孙颖听着李治早想到了这点,不由得感慨万千。好吧,他就是摆着一副小白样使各种黑招的人,习惯这种设定就好。 “行了,别在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伤脑筋了,这愁以后咱们会报,一时报不了也不拿这个为难只。”李治拍着她的肩膀催着她去换衣服,“今天刚好休假,我带你出宫去玩。” “孩子们呢?”长孙颖看着还没来请安的女儿,便知道她应该是还没起床。至于李忠还在前面念书了,倒是不用担心。 “他们还太小,跑不得马,就让奶妈看着留在宫里头吧。”李治一点诚意都没说道,然后催促她动作快些,“晚上还要回宫呢,你再磨叽,咱们可就没几个时辰了。” “是。”长孙颖无奈的应了一声,她其实对出宫这种事情热情不是很大的,一来她是不爱挪窝的死宅,本来就不爱出门,二则在这个世界出门的次数其实也不少,足以满足她对外面的向往,所以她是去也无所谓,不去也不要紧。可李治不同,他二十岁之前装乖,没有乱跑的机会,二十多岁后当皇帝,没有乱跑的机会,所以实际上他才是最爱往外跑的那个人。不过他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还如此孩子气的不好,所以每次总喜欢对长孙颖用着“我是在宠你了你还不赶快摆出爱出门”的眼神,以长孙颖的名义跟她出宫。 两个人换装出了门,也许是因为沐修的缘故,出了朱雀大街,转入平常巷道的时候,人骤然多了几倍,四处可见带着家仆家将的达官贵人,于是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堆人也就不显眼了。 “要去西市还是东市?”眼看着到了岔路口,长孙颖很自然的拉住马缰问道。 拜那几年在西苑所赐,她的骑术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急,”李治看了眼人群,像是在等着什么似得,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对着人群挥手“这里,我们在这里。” 看着他那副二了吧唧的样子,长孙颖扶了扶额,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不过能让李治这么“热情”的对象,她也很好奇呢。 过了须臾,就见着一对人马朝着这边挤开,为首的中年男人气度不凡,脸却颇为陌生,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明显是父子俩。 就在长孙颖思索这是谁的时候,那人已经下马,朝着李治就要拜下。李治早已下马,这会儿却是一把扶起了他,微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讲这种虚礼,叫我七郎即可。” 说完,却又是朝着长孙颖介绍,“这是三郎。” “见过三郎。”长孙颖听着他这么介绍,赶紧下马拜见。 李治虽然没有特别介绍,但是他既然说了是自家人,又是三郎,那能再此时出现的人便呼之欲出了。 是吴王李恪。 长孙颖借着行礼的机会打量了下他,然后不仅感叹果然是驰名的美男子。 李恪这会儿三十多岁,正处于男人最好的年纪,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沉岳静渊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充满了男人的魅力,再加上气质非凡,身材挺拔,标准的古代帅大叔。 李治跟他比起来,都觉得稍显女气了些。 因为李恪与李治都是肖母,所以并不十分相像,再加上年龄差,很难让人看出他们是兄弟。如今两人一逢面,李恪看得出很拘谨,眉间略有愁绪,而李治则是落落大方,语气亲切,看得出正在努力拉进两方关系。 等着长孙颖跟李恪见完礼之后,李治给李恪介绍了长孙颖,而长孙颖也才知道,一直跟在李恪身后的少年正是他的长子。 这父子俩与着李治一点都不巧的在此地相遇,这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实际上不止长孙颖在想这个问题,李恪心中也同样迷惑。 他出现在此地,自然是受到李治的暗示的。但他只得到皇帝通知,让他带着儿子此时在此地出现,却完全没说要做什么,所以等着他看到李治的本尊出现在这里时,心中的惶恐可想而知。但要说是有正事的话,皇帝身边却又带着嫔妃,这到底想要做什么? “七郎,咱们今天是要去东市还是西市。”李恪知道李治不想在人前被叫破身份,于是从善如流的按照他的方式称呼,跟长孙颖一样询问了李治的目的地。 李恪不知道李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毕竟他随侍身旁,那就必须对皇帝的安危负责。李恪盘算着皇帝要是心血来潮去他府巡视还好,万一要去东西市的话,今天城里头人这么多,他实在是没有把握顾好皇帝和他娇客的安危啊。 在着李恪紧张的目光中,李治一笑,露出了个有八颗牙的标准笑容,“今儿咱们不去这两处,我带你们到个好玩的地方去。” 长孙颖听着这话,一头雾水,而李恪则是战战兢兢,两处人马并做一处,在着李治的带领下往城南去。 长安城南部有芙蓉园,其前身是秦朝的皇家禁苑宜春苑以及离宫宜春下苑。后来隋文帝建造大兴城时,因为大兴城南高西北低,风水倾向东南,在地势上总也无法压过东南,有人提出应该采取“厌胜”的方法进行破除。于是文帝便命人把曲江挖成深池,并隔于城外,圈占成皇家禁苑,成为帝王的游乐之地,这样就能永保隋朝的王者之气不受威胁。因为曲江原本就有曲水,稍加修缮就可成为风景迤俪之所,所以曲江开始成为皇家宴饮的场所。等着隋文帝迁入新都后,因为觉得“曲”字不吉利,于是宰相高颖便为其重新命名,这便是芙蓉园。等到唐朝之后,皇帝扩大了曲江的建设规模,又凿开大型水利工程黄渠,于是这里也由皇家宴饮场所变成了皇族、僧侣、平民汇聚盛游之地,成为首都长安唯一的公共园林。 因为一到假期,长安市民都会呼朋结伴的前去游玩,所以李恪一行人走着走着,也逐渐融入了去曲江的道路。李恪以为李治是想去曲江,顿时松了口气,那个地方可比东西市安全多了。 就这样,一行人离着宫城越来越远,但走了半天之后,李恪看着逐渐稀少的人群,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七郎,走错了,那里才是到曲江的。” “芙蓉园?”李治听着这个名字一笑,然后扔下了个大炸弹,“我们不到那里去啊。” “那九郎欲往何处?”李恪看着李治,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李治笑的很无害的一挥马鞭,指着都可以遥遥看到的城楼,十分欢快的说道,“出城啊。”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上章发错了,定时章节没有发出去,而发了新的章节,所以今天把上次发的替换为了上一章,然后新发的章节覆盖了这一章。 以前买过的小伙伴,这次等于多了些字作为补偿,这个旧章节里面的其实是全新内容。 当然看不懂的也没关系,顺序看下来也没错就是的。 最后,昨天公司聚餐喝醉了,没来得及写文,所以今天双更,等会儿还有一章O(∩_∩)O ☆、第183章 土豪 李治在卖萌,但围观群众表示压力山大。 不但李恪对于皇帝的举动都理解不了,就连长孙颖都忍不住出声,“你明明说过我们要晚上赶回宫里去的。” 她从刚才就在疑惑了,按照一行人的速度,如果想要按时回宫,那起码现在就赶往回赶,要不然别说出城了,就算是再城里头逛一圈都会迟到。 “我不那么说你怎么可能乖乖跟我出来,肯定又要啰嗦半天。”李治撇了撇嘴,然后一挥马鞭,当下就朝着城门外驰去,“好了,不要再问那么多了,赶紧出发吧,要不然天黑都到不了目的地。 长孙颖隔着轻纱看了左右一眼,然后看着大家都是一副”我的老板是个神经病“的样子,心里头也平衡了不少。 老实说,李治或许被着那座皇宫压抑的太久了,一旦离开那里,就会表现的比一个符合他年纪的中二少年还要更加的……中二。 **李治一出了城门就跑的飞快,他贴身的侍卫以及李恪为了他的安危,也不得不紧紧追随在左右,这就导致大家的行进速度比着在城里的快了一倍有余,因此太阳还没落山,就赶到了他说的”好地方“。 看着迎出来的人,长孙颖终于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来人,是晋阳公主。 长孙颖之前也曾经来过晋阳公主的慈善会,说实话她还是几个初始成员之一呢,不过后来因为她去了洛阳,再回来晋阳公主也跟着她隔了一层似得,便将着这件事抛出脑后了。没想到这次李治大费周折的,却是将着她又带到了晋阳公主的地方。 不过这处庄园与着她之前去的那所方位截然不同,应该是她们的新据点,看来晋阳公主这些年在这件事情上还是颇下苦力的。但看她如今换了道姑服饰却没有带在道观里,便知道公主更重视那个了。 入道果然是她为了避免被逼婚的幌子而已。 ”哥哥,你怎么来了。“晋阳公主迎出来的时候,见着一马当先的是李治,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得,连着后面李恪出现的违和感都淡忘了许多,张口就是焦虑的问道,”这个时候怎么赶得及回宫。“李治刚当太子时,很支持她的事业,也常常来她的驻地转悠,见见那些孩子么,及至等到了当太子后期的那几年,被李世民填鸭的灌输各种为君之道,便再也没有来过了。等到他登基后,皇帝是千金之躯,怎可随意离开宫闱,所以晋阳公主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在皇宫以外的地方看到李治,因此猛然见着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第一个反应就是劝谏。 ”好啦,我偶尔也要找个地方透口气的,你们别一个个都摆出一副忠臣良将的样子,把那些大道理挂在嘴边。“李治下了马,将着马缰丢给旁人,然后刮了下晋阳公主的鼻子,不满的数落道,”越长大越不可爱了,你小时候可没这么爱说教。“”哥哥。“见着李治仿佛小了好几岁的恢复了少年心性,跟着小时候一般捉弄自己,晋阳公主又是感慨又是无奈,只能拖长了语调说道,”你先前让我准备几件静室给贵客住,却没说过这来的人是你啊。“”天底下还有比我还贵的贵客吗?“李治一点都不羞愧的说道,然后招呼李恪过来,”三郎,你过来看看,也好知道兕子这些年都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是些细枝末叶的小计,哪里值得炫耀。“晋阳公主自谦了一句,然后对着李治身后的李恪屈了屈膝,客气却又不显疏离的说道,”三哥一路上辛苦了,之前知道你回京,本应该去拜访你的,却不料被琐事缠身,拖到现在还要你来看我,着实羞愧。“晋阳公主的理由找的完美,但是实际上她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得到李治的示意前,从来不过分的亲近或者疏远谁,因此当李恪回京,她虽然知道,送去了贺礼,但在不清楚李治要怎么安排他时,也恰当的保持了距离。 ”你有正事要忙,应该的。都是自家兄妹,这么客气可生疏了。“李恪赶忙上去虚扶了李明达起来,然后将着儿子叫过来给晋阳公主见礼。 李恪也是个聪明人,晋阳公主的顾虑他懂,便并不戳破,反而给台阶让人下,使得双方气氛更融洽些。至于晋阳公主以出家人的身份,不在金碧辉煌的道观里住着,而在这个普通的城郊农庄究竟是在做什么,他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只做出再平常不过的表情,仿佛公主就该在田舍里一样。 这种表现,实在是让长孙颖佩服。 李治无疑也对李恪上道的表现十分满意,站在门槛里头,看着李恪让自己那看起来比晋阳公主还高一个头的儿子给姑姑行礼。长孙颖门外,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十分可爱。 **李治带着人过来,似乎真的是玩来了,先是带着李恪父子逛了农庄的各个地方,连着瓜果蔬菜架子都没有放过,几个皇亲贵胄还亲自动手摘了回蔬菜教给厨娘做,然后晚上跟着下课的学子们一起在食堂吃大锅饭。 ”我看着大家好像都很适应,一点都不奇怪?“长孙颖跟着晋阳公主坐在一起,也入乡随俗的没有带面纱,捧着碗打量着四周的人,小声的问着晋阳公主。 跟着几年前的相比,如今饭堂里坐着的不仅有年幼的学生,还有一些看起来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岁的中年男子。 ”像是他们几个的这种人来得多了,“晋阳公主看着三个人正傻兮兮的比较着碗里的茄子跟树上的茄子有什么区别,微微一笑,非常淡定的微笑着说,”如今我们常在长安募捐,为了让他们更心甘情愿的拿出来钱,便常常让那些大户来此地参观实践,那些人的表现跟他们也差不多,从未下过地,自然也是看什么都新鲜。“长孙颖看了下那三个人的蠢样,决定还是无视他们几个,继续问晋阳公主,”如今年纪大的人也有不少,他们又是从何而来的?“李治这个计划的目标是着重未来,所以主要都以小学生为主,这些大人若到着这个阶段还是一事无成,那差不多就是废品了,在这个上面投资没什么价值啊? 晋阳公主看了一眼周围人,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都是各地的士子,因为家贫住不起店,或者是落榜想要发奋读书,起初听着我们这里有免费的饭菜和书,便主动过来求宿。我想了想,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何必让寺庙把这个人情赚去了,所以便令着各地的书舍收留这些人。“这个时代,雕版印刷还没有流行,在传抄流传的时代,书是绝对的珍惜品,除了一般的世家贵族外,民间拥有大量书籍的地方,不是学校书馆,而是寺院。所以纵观唐朝,在寺院里寄读的学子非常的多,他们并非因为信仰佛教,而是冲着那可以免费看的书和一日供应的两顿斋饭去的。 晋阳公主因为背靠着皇家,可以说拥有全国最大的图书中心,又有李治这个皇帝的支持,所以在从一开始就订下抄书可以换饭食的规定后,书籍越来越多。起初因为学生们都很稚嫩,人数又少,书籍还不够多,抄的也是启蒙读物。但后来随着第一批学生的成长,别的功用没看出来,倒是抄书抄了一大批,并且随着这些人的学习需要,书籍内容也逐渐高级了起来。 这样一来,晋阳公主名下书馆中的书种类或许比不上累年世家,但是比着一般寺庙却绰绰有余,因此有胆大的学子知道后,便来借读。晋阳公主起初还不愿意,但是最后发现,跟着完全需要雕琢的幼童相比,这些或准备参加科举,或者落榜准备参加科举,或者只是出于爱好苦学的人根本就是只要刻上几刀就能完成的成品,便动了心思,不仅同意他们来借书阅读,还提供食宿。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毕竟是很稀罕的生物,因此就算晋阳公主敞开供应,人数也很寥寥,并不会对正常的教学产生影响,所以她现在将着学生有的抄书福利也推及到了他们,这些人可以用抄来的书换取铜钱,甚至还可以用”代课“来赚钱。 ”直接给他们钱,会不会过分了些。“长孙颖听到学生们用抄书和劳动只能换来食宿,这些人却能换到钱,便担心有些人用晋阳公主的好心来生钱。 ”这些人跟孩子们不同,他们不仅缺吃喝,更缺钱财。他们想要继续赶考需要钱,就算不考试,回乡也需要钱。厚着脸皮敲开我们大门的人,都是穷到揭不开锅的。这些文人都是大唐的文脉,哪怕是中人之姿,回乡做塾师也能教化一方百姓,我养着他们,就当是为大唐积攒文脉,所以花些冤枉钱,被人骗骗也不成大碍。我们总不能因为那些潜在的危险,而放弃一件很有意义是实情。“晋阳公主说完这些,却是很土豪的一挥手,”再说就算是有几个浑水摸鱼来蹭吃蹭喝的人,我也不是养不起,所以下一步我还打算买他们的诗稿呢。只要能识得几个字的文人,我都不会让他们饿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这一章虽然晚了些,但是总算补上了。 看不懂的孩纸们去看下上一章。因为当初发错了,略过了181发了182,所以写了新章节后,将着182复制到了181里面,新章节发到了182里面,因此这个是第二更,上次看了182直接看这章的孩纸们缺了一章,可能会看不懂。 ☆、第184章 亲情 大唐有钱的公主很多,爱花钱的公主也很多,但是像着晋阳公主这样的人却寥寥无几。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晋阳公主说完话,抬头看着长孙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顿觉得蹊跷,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花?” “不是,”长孙颖灿然一笑,然后却是伸手一摸她的后脑,“我觉得你脑背后有光!” 若世人积攒功德之后有功德之光的话,晋阳公主背后必然是一片金灿灿。 晋阳公主也是见过菩萨的画像的,听着长孙颖这么说,先是一愣,然后便是笑着扑着打落她的手,“你竟然这般取笑我。” “不是取笑,是货真价实的赞美哦。”长孙颖笑着躲开她的攻击。 两人打闹了一阵子,关系却是融洽多了,末了晋阳公主靠在她的身上,却是感叹道,“这样好多了,我在宫里头,就算是想跟你亲近也不敢亲近,怕给着大家都惹麻烦,还不若在着这乡里,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是啊,大家离了那宫里,便都觉得自在许多,别说你了,就是七郎也是活泼了不少。”长孙颖也深感慨着,觉得大家都是影帝,在着宫里头端的厉害,一举一动都考虑良多,等着一旦离开那里,却又都是跟下了舞台一样,奔放的厉害。 “哥哥也太胡闹了,我都被吓了一跳呢。”晋阳公主看了看在不远的地方正跟吴王一起卖蠢的皇帝,忽然拉了长孙颖起来,“咱饭们都吃完了,你刚好陪我去转转。实不相瞒,我开始都没有想到会是你们来住,所以布置的有些简陋了,你赶快先去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儿。” “他本来就是过来感受田家生活的,我看你什么都不弄最好。”长孙颖笑着跟晋阳公主开玩笑,但嘴上这么说,人还是起来,跟着晋阳公主一起去看她们今晚的住处。 毕竟两个人极少在除了皇宫行宫以外的地方居过夜,李治的起居习惯又麻烦,她还是提前看一眼住处的比较好。 长孙颖转了一圈,发现虽然是乡下,但是晋阳公主在修建时就很尽心,所以房子内部都宽宽敞敞,论舒适度比着他们平时住的地方差不了多少。就是陈设简陋点,都是乡间物品,倒也颇有野趣。 长孙颖看了下日常所用的东西,又叫着她们添了几样,觉得差不多了才对着晋阳公主点点头,“这里已经很好啦,我相信九郎一定很满意。” “那我就放心了。”晋阳公主知道李治哪怕在这里有一二不便,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意见,但既然皇帝百年难得一见的到她这里来了,她当然还是希望把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不在这些小事情上用两人的情份。 长孙颖跟晋阳公主看完房间,然后又讨论了下明天早上吃什么,等聊完回到饭厅时,却发现那三人以及随从不在了。询问了下左右,知道兄弟二人带着侄子出去相邻的村子“消食”去了,长孙颖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眼巴巴的骗着她来呢,可她跟来他根本都没看她几眼好吧,真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他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动不动就乱跑,也不想想把人丢在这里多郁闷。”晋阳公主听着两个哥哥跑出去玩儿了,颇为抱怨的跟着长孙颖说了几句,然后却是拉了拉她的手,“咱们去我的房间喝茶吧,我刚得了几饼好茶,咱们也消消食。” “好。”既然晋阳公主盛情邀约,长孙颖就算是不爱喝茶也答应了。况且煮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步骤,正是打发时间的好机会呢。 长孙颖跟着晋阳公主到了她闺房,打眼一看,便知道这是晋阳公主的长居所在了。跟着道观里那座华丽金碧辉煌但是却完全看不出人住过的痕迹的房间不同,这里虽然略显简谱,可器物的陈设却十分舒服,明显是按照日常起居的习惯摆设,华丽未必,但舒适却十二分。 再说这里摆满了许多晋阳公主日常用的古玩字画,乐器纸墨,看着那琴,长孙颖记得好像是她十二岁生日时李治送的呢。那琵琶据说也是前代的名器,她收藏了已经几十年了…… “怎么样,我这里不错吧。”晋阳公主请着长孙颖坐下,然后让人拿了茶及工具过来,跟着长孙颖两人一边烤茶,一边闲话家常。 “很不错,看得出来你常过来?”长孙颖试探性的问道。 “哥哥给我的那个房子太大了,住着有些寂寞。”晋阳公主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所以后来看着我们慈善会的人没有地方办公,我便将着府里头一分为二,一半当做了道观,一半却是让他们当做办公场所。在那里既交通方便,又可以狐假虎威。” “怎么,哥哥不会生气吧”晋阳公主听着长孙颖问她这件事,有些心虚的问道。毕竟那是李治赐下来的宅子,哥哥如此不惜成本,当然是希望她住着高兴的。但是她这般使用,似乎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怎么会。”长孙颖摇了摇头,“陛下说既然给了你,那便你怎么用都好,只要你开心,便已经起到了用处。” “哦。”晋阳公主应了一声,却是明显的松了口气。 “哎,你这里挂着的这幅画挺有趣的,我瞧着似乎那山上还有金光在闪。”长孙颖想要岔开话题,便瞅了瞅不远处的一幅画,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 这画挂在她日常起居常用的地方,看得出很得主人喜爱。 “哦,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晋阳公主听着长孙颖说话,脸上却忽然出现了微妙的尴尬表情,然后佯装无事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这个画师有些怪癖,喜欢磨了金粉搀在磨里作画,所以你瞧着不起眼,但是放画在阳光下或者灯光下,就可以看到一片金光。” “真有趣。”长孙颖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想出这么特别的绘画方法,不由得大为好奇,“他一定很有钱吧,要不然也不会想出这种法子了。” “呵呵,都是底下人送的,我也不大清楚。”晋阳公主平静的笑了两声,然后低头在那里碾茶,“不过是普通的一幅画而已,我就是看着好玩儿,所以才挂在这里的。” “我看笔法倒是不错,”长孙颖被晋阳公主一说,对着这幅画倒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动了动身子换着角度瞅了瞅,然后感慨的说道,“这话不比阎宰相的差,就是笔法还稚嫩着,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呵呵,不过是一幅画,你倒是看的真多。”晋阳公主简短的开了个小玩笑,然后娇嗔的对长孙颖说道,“你该不是想要借着看画偷懒吧。” “哪里。”长孙颖听着她这么一说,赶紧又夹起了茶饼小心的烤着,“行了行了,等会儿煮茶我来,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手艺,这样总行了吧。” ** 李治拉着李恪去察访民情,在着附近的村落逛到天黑才回来,长孙颖扶着他闻到那一身酒气时,诧异万分。李恪站在对面无奈的苦笑,“我们今天去村子里逛,刚好遇到一户人家娶亲,七郎非要去搀和,乡民热情,不由得就灌多了些。” 其实不止李治,李恪也是一张脸通红,显然也喝了不少。 “有劳三郎了。”长孙颖见着站都站不稳,只往自己身上靠的李治,无奈的苦笑了下,礼节性的应酬完这一帮人,便是赶紧将他带到后面洗漱。 李治喝醉酒了倒也乖觉,长孙颖之前遇到过几次,都是觉得比往日呆了些罢了。伺候他洗漱完毕,然后自己也草草的洗过一遍,然后也在他旁边睡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长孙颖一上去,见着他滚了过来将自己抱得死紧,便觉得有些好笑,还以为他是要做那个,伸手推搡了他一把,“明日还要起码回宫呢,闹腾太过小心精神不济。” 李治好面子,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睡眼惺忪。 “我不是要做那个。”李治哼了一声,手略微松了点,但却仍然抱着她,在她身上蹭啊蹭,像是不安分的小虫子。 “心情不好?”长孙颖感觉着他的动作,轻笑了一声,伸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为什么这么觉得。”李治闷哼了一声,又往着她身边挤了挤。 “因为你今天有些反常啊。”长孙颖被他热乎乎的鼻息弄的浑身燥热,又不好推开他,便只能伸出手去,慢慢的拍着他的背顺毛,“你有事不开心。” “没有。”李治哼了一声,一口否决了长孙颖的猜测。 既然他不承认,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笑笑,继续拍着他。 “今天跟李恪在一起,其实挺开心的。我知道他的表现有一半是逢迎我,谁叫我是皇帝,所以我想手足情深,他便要兄弟情深,”李治松了松手,摸着她的头发,缠在手上玩啊玩,“可就算是半真半假的,也挺高兴,我也想有兄弟的。我没打算害他,人家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也想要找几个兄弟帮帮我。” 长孙颖知道他是真的醉了,要不然也不会说这种示弱的话,所以拍着他的背,即便知道他看不见,脸上不由自主的微笑着,“他是刚跟你接触,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才那么战战兢兢的防范你。等着日子久了,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肯定也会如你对他这般推心置腹的对你的。” 李治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抱着她,轻轻的呼吸着。 过了很久,就当她以为他快睡着时,忽然听到李治在夜里静静的开口,“濮王快不行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拍着李治的手一怔,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濮王是李泰,大家还记得吧~ ☆、第185章 入侵 濮王是李泰,李治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与着李恪等人不同,他是李治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血缘最近的男性长辈了。 但也曾经是他最大的敌人。 李治知道李泰是为何而贬,更知道他是为何而死,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李泰的心病就是皇位,他是见着李治坐稳了皇位,自己再无盼头,才郁郁而终的。 人很多时候都靠着那口气在撑着,那口气散了,便也活不下去了。 哪怕李治这个皇帝登基后,并无除掉他的打算,更无虐待他的行动,他自己也没有继续再活下去的心气儿。 他这一辈子顺风顺水,生为天之骄子,又得父母宠爱,一懂事目光里瞅着的便是那太子之位。他为此奋斗了一辈子,却功败垂成,心里头自然没那么容易放下。 后来虽被贬谪,但李世民对他的偏爱未减半分,父亲的种种行为都给了他希望,让他憋着那口气,并未松懈。 但可惜,父亲终究还是没有在死前更换太子。 李治登基的匆忙,权臣环伺,天灾频繁,又让他看到一丝希望。见着弟弟在宝座上左支右绌,他作为仅次于李治的第一继承人,一直期望李治镇不住局面,换他上场。 但就这么熬着,他最终还是见到李治慢慢的坐稳了位置,当天下人已经习惯李治这个皇帝时,李泰见着木已成舟,终于死心,自然也就活不下去了。 李治知道李泰是为何而死,他虽然希望哥哥活着,但也不可能割肉饲虎,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不想当孤家寡人,可他们都在逼我,逼我不得不当。”李治抱紧了长孙颖,脸埋在她肩头,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长孙颖心疼的顺着她的背,脑袋里却浮现出一句很老套的话。 给不了别人承诺,就千万别给人希望。 如果太宗皇帝不能将着李泰扶上皇帝宝座的话,那就别给最爱的儿子以希望。 李泰不是被李治逼死的,是被皇位逼死的。如果一个人一生从懂事起就追求一件东西,那当他失败之后,人生是一片荒原,自然也就了无生机了。 “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长孙颖拍着李治,轻轻的哄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老病死是连皇帝都控制不了的事情,你若难过,那就对他的家人好点,也算全了兄弟情谊。” “嗯。”李治应了一声,抱着长孙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打算让欣儿和微儿丧事完之后来京城,郧乡地僻,对孩子成长不好。” 李欣和李微是李泰的长子次子,与李泰同李治交恶不同,这两个孩子对于李治倒是很亲近。尤其是李欣,他只比李治小七岁,小时候常常跟在李治后面做跟屁虫,感情很好,直到李泰与李治撕破脸,才不敢跟这个小叔叔来往的。 “好。”长孙颖拍了拍他的手臂,想了想说道,“再问问濮王妃和县主们,若她们愿意回长安,就一起来吧。” 既然赐恩于李泰的家眷,那就不要分别对待了,反正总共也没几个人。 “嗯,还是你想的周道。”李治想了想,觉得长孙颖说的有道理,于是同意了。 ** 虽然晚上有着这一遭,但是第二天起早,李治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仍旧是欢欢喜喜的跟着李恪一起体察民情,而李恪也经过一天的磨练,大约适应了李治的这种热情,两人有说有笑,倒有几分像兄弟了。 早饭用罢,他们一行人便往宫里头折返了。李治当初刚登记时,立下了一天一朝的规矩,不过不到半年就被群臣“劝谏”,变成了两日一朝。后面又被长孙颖劝过一回,意识到自己上朝的太勤快了反倒是衬托的父亲当年有些懒散,况且拿回权利一事最好是外松内紧,于是便又将着上朝的日子改为了与太宗时一样的三日一朝。 他还是前日上的朝,明天又要上朝,所以今晚是必须回去了。 李治跟着李恪在朱雀大街分了手,李恪也客气的对着长孙颖表示日后让王妃进宫给他请安,长孙颖想到吾王妃那样子,心里头苦笑一声,面上礼貌的感谢了,然后一行人回宫。 李治出去了一天一夜,回来自然要办正事,于是长孙颖也就自己回宫。 “发生什么事了?”长孙颖一回宫就感觉不对劲儿,刘绣跟着纤云的眼神躲躲闪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蹊跷。 “说吧,要能瞒得住也你们也不至于这样了。”长孙颖屏退左右之后,对着两人抬了抬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 她倒是没有怀疑这两个人的忠心,刘绣一直对纤云有所提放,不可能自己出去一夜,两人就混到一起去了。如今两人一起来见她,那就是说有什么事情大到两人必须放下平时的那点小心思,来同舟共济了。 纤云跟刘绣看了一眼,然后跪在了长孙颖面前,刘绣首先开口说,“回昭仪,我们发现,昨晚,有人动了你的寝宫。” “哦?”长孙颖一愣,挑了挑眉,“可丢了什么东西?” “并未。”刘绣摇摇头,“除了日常用的首饰,你的东西都是我管的,今天早上我带着人以整理为名检查了一遍,并无缺失。” 长孙颖听着她这话,笑而不语,只是目光投向了纤云。 以着刘绣粗枝大叶的个性,能够知道在事情没明朗之前不打草惊蛇,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啊。 看着长孙颖的反应,刘绣脸一红,但却也继续硬着头皮说道,“这事情还得多谢纤云妹妹,是她最先发现床铺上的对劲儿,提醒了我,我检查了妆奁匣子才发现那里也被人动过了。” “你们做的很好。”长孙颖点了点头,然后却是有些好奇的看着纤云,“你是怎么察觉到床被人动过?” “奴婢在宫里头呆的时间久些,知道主子们的卧房是最需要注意的,所以平常都留心记着些小特征。”纤云被长孙颖点名后,倒也不卑不亢,低着头徐徐道来,“昭仪床上的杯子,两条虽然都是玫红色,但是绣纹却不一样,我们昨晚熄灯前还是凤团的在上,麒麟的在下。结果今天早上就变成了麒麟的在上,风团的在下,显然被人动过手脚。” “那若是次序没错呢?”长孙颖抬头看了看,发现那两床被子几乎一模一样,花纹都是小团状的,不仔细根本分辨不清楚,顿时有些失望。 竟然是笨贼自己露了破绽? “锦被的叠法也不一样,底下的褥子角落有褶皱……”纤云一口气说了五六个点,让着长孙颖心里头大惊,想着这姑娘去做福尔摩斯都足够了。 “床铺往日都是我管着的,见着这里有异,便提醒了下绣姐姐,然后发现果然妆奁匣子也被人动过了。”纤云并不抢功,很平铺直叙的叙述了两个人的发现。 屋里头的东西摆放都有定数,若是人动了,其实很容易发现。但问题是来的人显然极力的复原了她这里的状况,所以若不是先入为主的抱着堪错的心,是很容易忽略这些小细节。 “你们做的很好 。”长孙颖抬了抬手,让她们起身,然后让她们把从昨天到今天她不在发生的事情从头说来。 原来她昨天出门之后,不久便有李治派来的宦官通知她今日不会回来了,要在别处过夜。长孙颖也不是第一次跟着李治过夜,宫女们都很习惯,所以一切照旧。等晚上安歇时,因为长孙颖不在,所以刘绣等人也不必守夜,都去了自己屋里头睡觉。 第二日一早,因着长孙颖会回来,所以纤云便领人来打扫屋子,然后她一进门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她其实是有点强迫症的,每次排放东西都要左右看看,务求端正,所以很快就发现被子被人动过了,次序不对,灯柱被人移开过,案几被人挤了,梳妆镜被人挪动了…… 总之,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有移动过的痕迹。 纤云发现这件事之后,立刻找到了刘绣,刘绣一听就炸毛了,当下要召集宫人问责。纤云劝住她,然后两人以整理屋子迎接昭仪为名,带着所有人将着屋里头彻查了一遍,刘绣打开了所有的箱笼跟着账册检查东西。因为长孙颖跟刘绣都不是很有纪律性的人,查东西也是想查就查,没有什么特定的日子,最近又好久没有盘账了,因此宫人们也没有奇怪,于是全体忙了一番。 然后,两人发现并没有贵重物品丢失,顿时就惊悚了。 能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他们这里的,如此大费周折,竟然什么都没偷走,这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所有地方都搜遍了?花瓶,笔洗,那些东西里都查过没?”长孙颖目光落入了旁边一个一个人多高的落地花瓶,总觉得这玩意儿不对劲儿,“不仅要查丢东西没有,还要查有没有多出不应该的东西。” “都查过了,没有。”纤云看着她目光落过去,当下也很懂的摇了摇头,“我们忙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后来奴婢想了个法子,借着昭仪说东西摆久了看着烦的名头,做主的将着屋里头的东西都换了一遍,这样就算有人在我们没有查到的地方放了东西,也不用怕了。昭仪看到的那个花瓶,其实就是新换的。” “你都找了类似的东西换了?”长孙颖听着这话,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不对劲儿。 “是的,府库里的东西送来时,为了避免破损,一般都是有备用品的,所以并不麻烦。”纤云低着头,看样子十二万分的乖巧。 长孙颖听着这话,忍不住苦笑了声,然后摇了摇头,“你们都做到这地步了,还来跟我禀报什么。呵,咱们就等着那聪明人自投罗网吧。” ☆、第186章 逝者 这屋子是长孙颖住的,她一时都没有察觉到里面的东西被人掉了包,何况是外人? “你换好东西后,咱们宫里没出去不该不出的人吧。”长孙颖点了点头问道,纤云虽然自作主张了,但毫无疑问这个主张做的非常好。但搬东西不可能不惊动底下的宫女太监,若是让人通风报信,可就白忙活一回了。 “我晓得,所以一开始就让绣姐姐派人守住了门口,”纤云笑了笑,低头温柔的说道,“所以这个要问绣姐姐了。” “我让人在门口守着,中途果然有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想要出门,不过都被我骂回去了。”刘绣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当下就挺着胸膛邀功的说道。 “你们做的很好。”长孙颖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点点头吩咐道,“等下把那几个人的名单给我,跟他们交好的人查一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刘绣点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长孙颖看看低头在旁边不语的纤云,事情是她发现的,她却知道将功劳分给别人,果然很聪明。 她这样一来不惹刘绣厌烦,让刘绣对她感激不尽,二来也最好的控制了局面。 别的不说,要把屋子里所有东西换了,就非得劝动刘绣不可。不但因为刘绣掌管着钥匙,还因为这些事往常都是刘绣在管的,她一向淡泊,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坚决不多嘴,如今越俎代庖的的指挥别人行动,几个人还好说,要是多了肯定不会遵守她的指令的。 至于看门的事情也是一样,这项工作尤其重要,若是她去做,长孙颖多半都怀疑她指出的人是否真的是可疑人,是否她在借机排除异己,但是换做刘绣,长孙颖就不会怀疑的。 况且,刘绣平素就喜欢训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她去拦人的效果也更加自然,外面的有心人就算眼睛盯着她们这里,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懂得自己如何做,懂得让别人怎么做,知分寸到她这份生简直是登峰造极了,偏偏本人却是没有半点儿野心,这让长孙颖十分好奇纤云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于是在吩咐刘绣出去安顿各项事宜,让着这里一切如旧,静静的等待别有用心者自己跳出来之后,长孙颖喊着纤云服侍自己洗漱更衣,并跟她拉起了家常。 “纤云,我还没有问过,你姓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长孙颖穿好衣服,让纤云帮自己擦着湿发,笑着打开了话头。 她这个名字明显是后面伺候的主子随手起的,根本就不像真名。 “我,”纤云的手一颤,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定的说了一个长孙颖没有想到的答案,“奴婢出身于掖庭,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长孙颖坐在那里,看着站在身后低眉顺母的帮着自己梳头的女孩子,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朝有令犯官家眷入掖庭劳作的法令,所以照着这个说法,纤云应该是出身官宦了,而且家世也不差,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送入掖庭而不是教坊了。 “你姓什么?”长孙颖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温驯样子,很难想象她在这宫廷里面,可以如此安然的活下来。 “奴婢忘了。”纤云听着长孙颖这话,反倒是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长孙颖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诡异。 “我小时候问过母亲,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父亲是什么人。可母亲说,我们原本就没有保全姓氏的能力,徒记着过去的辉煌只能让自己痛苦,不如忘却了好好生活吧,所以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纤云是个好脾气的,一边帮着长孙颖擦着发,一边慢慢的解释,顺便还说了自己的经历,“奴婢进入掖庭的时候还很小,尚在襁褓中,是在宫里头长大的,也没见过外头的世界。因为没见过,所以并无渴望,便也不觉得日子辛苦。小时候母亲怕我惹事,出去干活时总将我锁在房间内,给我纸笔解闷,日子久了,竟然因祸得福,格外坐得住,开蒙之后去内文学馆读书时成绩很不错,便被博士举荐,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当值了。 ”十二岁,这么小!“长孙颖听着这个,只觉得她出来工作的年纪也太小了,按照她的描述,她应该在文学上很有造诣,那完全可以多学几年,等着学成在出来,就可以直接当女官。 一个正常的宫廷内部,一般都会重视宫人教育工作。毕竟宫中不能进外男,所以许多需要文化的工作,都是由识文断句的宫女太监来做的。但是宫里头卖身进来的宫女太监,多半都是家贫无以为济的人,连吃饭都尚不得,何况是识文断字。因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般都设有内书房,负责教授宫人。 唐宫的掖庭之内设有内文学馆,隶中书省,以儒学者一人为学士,内教博士十八人,经学五人,史、子、集缀文三人,楷书二人,《庄老》、太一、篆书、律令、吟咏、飞白书、算、棋各一人。 内文学馆的学生中,掖庭出身的官女子一般都是成绩最好的,一般人都觉得是龙生龙凤生凤,但是长孙颖觉得多半是因为幼儿教育问题。官女子哪怕是犯官之后,母亲多半都是饱读诗书的,因此她们在幼儿期间或多或少都接受过母亲的启蒙,等到在学堂读书时,自然比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儿成绩好了。 再来一点,便是大多数犯官之女都比着普通的女子有更强的企图心,她们原本都是大家闺秀,现在却成了最低级的奴婢,因此每个人心里头都渴望再度的出人头地,于是在唯一能令她们出头,成为高级女官的读书方面也更加拼命,成绩好也是必然的了。 但长孙颖没想到纤云竟然一不知自己姓氏,二则早早就出来工作了,真是令人吃惊。 ”我母亲身体不好,干不得重活,这么多年在宫中只能靠着刺绣糊口。但刺绣最是伤眼,我们又没有多少油,“纤云淡淡的笑着,然后落寞的说道,”我十二岁那年,母亲都快看不见了,所以为了能让她休息,我主动请求工作。“”你那么小,能做什么?“长孙颖看着纤云纤弱的身材,觉得她也不像是能做苦力的样子。 ”我运气好,因为棋下的不错,颇得待诏学士的欢心,所以便被推荐送去宇文太妃那里侍棋,“纤云翘了翘唇,”虽然露脸的机会不多,但每次太妃跟人斗棋赢了都有赏,算是很好的差事了。“”你母亲现在的眼睛怎么样了?要不然我召御医去给她看看“能把女儿养成这样通透淡薄的性子,却又给了她足够防身的智慧,长孙颖对纤云的母亲实在是好奇的很。想想掖庭宫也不远,把人请过来也挺方便的。 纤云听着她这么说,努力的笑了笑,但是却啪啦一声,眼泪落到了手背上。 ”你怎么了?“长孙颖看着她的眼泪,大觉得不好。 ”多谢婕妤,只是母亲,母亲已经不在了。“纤云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但是泪水却刷刷的流出来,”要是奴婢早点遇到您就好了。“长孙颖听着这话一愣,纤云年纪并不大,古人生子又早,她母亲的年纪再怎么都不会超过五十岁才对,怎么就这么走了? ”是积劳成疾?“长孙颖一愣,然后问道。 ”不是。自从我有了差事之后,便没让她劳累过,母亲的身体也在逐渐的变好,“纤云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低哑的说道,”她有眼疾,便不多出门,直到有天奴婢因事晚归,她为我送衣,不慎冲撞了贵人,才被杖毙的。“杖毙! 长孙颖听着这话,忽然打了个寒颤,莫名的想起当年东宫门前的那片血迹。 她入宫这么久,也只在那时见过杖毙。 不过只是个看不见的老妪而已,谁这么心狠能杖毙她? ”是谁做的?“在着长孙颖反应过来,已经问出了个问题。 ”其实是场误会,“纤云笑了笑,擦干了眼泪,眼睛仍然有些红,带着一种洞彻的微笑,”杀人的人也并非有意,不过,是大家都被算计了罢了。况且她事后也给了补偿。“”那是你母亲啊!“长孙颖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却是气愤纤云这种云淡风轻的反应。 如果换了是别人这样对待她的母亲,她绝对要拼命的。 ”是啊,“纤云眨了眨眼,努力将着眼泪憋回去,”我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的活着,不叫她担心,所以我只能接受歉意和赔偿。“”至少,我遇到的是歉意,而不是迁怒。已经很笑了。“纤云动了动嘴角,笑的艰难。 ”你还有什么亲人?“长孙颖沉默了很久,才问出了这句话。 ”还有个妹妹。“纤云的笑容越发的惆怅,”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可从小一起在掖庭长大,比亲姐妹还亲。她比我小一岁,爱说爱笑,不似我这般沉闷,知道我去宇文太妃那里之后,也努力调了过去,与我一处任职。“”那她现在?“长孙颖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这个下场也不会大好。 ”有一年在河边采花,失足溺水而亡。“纤云吸了口气,慢慢的说出这句话,眼泪从眼角滑落。 长孙颖听着这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这宫里头死的人很多,我能活着,能遇到你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幸运至极,所以还有什么理由不笑呢。“纤云扯了扯嘴角,看着镜子里的人,笑着说道,”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那些死者。“ 作者有话要说:很早很早以前就埋好的线,估计应该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我自己都是翻了半天的。 以及,一口气发了两个盒饭啊,哈哈哈哈虽然都是过期的盒饭。 ☆、第187章 守株 纤云走出宫殿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母亲要她不怨不憎,无欲无求,她终究还是做不到。 金刚尚有怒目时,又何况她这种小女子。 有些人欠了一些债,总是要还的。 ** 长孙颖在着屋里头并没有等太久,等着吃午膳的时候就来了,来的人既让她意外,又叫她不意外。 是萧淑妃和王皇后。 “不知道皇后到我这里来有什么吩咐。”长孙颖正在带着李忠和大凤吃饭,见着两人来势汹汹,便让人撤下了饭食,带着两个孩子向皇后行礼后十分客气的问道。 萧淑妃想要说话,被皇后挥手挡住了。皇后看着李忠和大凤,笑着说道,“大皇子跟大公主也在这里啊。” “今天书馆沐修,我好久没见妹妹了,特意来看妹妹。”李忠年纪大了,也知道宫中规矩,一般情况下他入宫都要向王皇后禀报的。只是皇后没有儿子,他这么频频请示,最后只会让皇后对着长孙颖嫉妒,于是李忠很多时候来探望长孙颖,便没有先去皇后那里请安。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被人抓到也就罢了,若是被人抓到是可以大做文章的,于是李忠眼珠子一转,便将自己的来意说成是看妹妹,尽量减少对皇后的刺激。 “呵,大殿下跟大公主还是兄妹情深呢。”萧淑妃嘴贱的说了一句,但也没有再继续往下。 她自己也有儿子,她儿子也经常去看她,李忠不守宫规来探望长孙颖,她儿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做过这种事。所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她也怕皇后深究,所以并没有落井下石。 大凤立在李忠身后,有些好奇的看着王皇后和萧淑妃,王皇后看到小孩子探究的目光,难得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大皇子跟小公主兄妹感情这么好,让人一看就很高兴呢。” 长孙颖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淑妃看了看皇后,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讽笑,看了长孙颖一眼张口,“长孙昭仪,我们说的话大概不方便孩子在,你还是把两位小殿下送出去吧。” 长孙颖原本也不打算让孩子们看到大人之间险恶的一幕,于是喊来刘绣,吩咐她带两个孩子出去,却没想到李忠自己开口了,“昭仪,我之前答应过妹妹去划船的,既然你们这会儿有事,我自己带着妹妹去湖边吧,就不要绣姑姑带我们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愣了片刻,不过看着他对自己使的那个眼神,想想也答应了,“好吧,你带凤儿去划船,记得把奶妈们都带上,多带几个宫人,注意安全,不要去水深的地方。” “好!”李忠得了长孙颖的允许,当下就欢喜了起来,拉着大凤的手就往外跑,“我们吃饭前肯定会回来的,您就放心吧。” **等着孩子们跑开之后,宫中又恢复了安静,声音一点点消失,旁边的宫女们都屏住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看着庭中这三个女人的争斗。 长孙颖端坐在那里,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仿佛皇后跟淑妃同时到她宫里,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而淑妃则是冷笑的站在那里,仿佛等着看什么好戏一样。 最后,还是皇后张口了,带着一点点关心,一点点不安,甚至一点点歉意,小心翼翼的说道,“长孙昭仪,我接到有人举报,说你宫里头藏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今天专程过来一趟。” 皇后看上去,像是极其不愿意过来一样。萧淑妃站在她身后,一脸的热切,眉目间却满是鄙夷。 既鄙夷皇后的“低声下气”,也鄙夷长孙颖的“不动声色”。 “皇后特意过来,大约不止问问而已吧。”长孙颖笑了笑,平静的看着王皇后,那目光让王皇后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看透了一切。 “当然,”王皇后充满歉意的说道,“我也不是不想相信你,不过本宫既然执掌宫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闻不问。所以少不得你受些委屈,让我查一查,以证你的清白。” 长孙颖听着这话,跟着王皇后对视了片刻,然后忽然问道,“不干净的东西是指什么?” 她这话说完,皇后倒是愣住了。 不干净的东西还能是哪些?宫里头大家都是要脸的,不好直接指明,便都用一些含糊的词语代指,若是找到自当严惩,若是找不到也不会撕破脸,以后见面还是好姐妹。 王皇后怎么都没想到,长孙颖竟然不肯要这个脸面。 “还能是那些东西?”萧淑妃听着长孙颖这话,还不等王皇后张口,就噗嗤一声笑了出声,然后鄙夷的看着长孙颖,“还不是你那些妖媚惑宠的小玩意儿,怎么,既然做得,就别怕被人发现。” 长孙颖原本只是装装样子,想要一探这两个人虚实的,却不想着萧淑妃竟然这么沉不住气,直接就给兜了底儿。 听着萧淑妃这话,似乎是抓住了她“秽乱宫闱”的把柄啊。 听着她这么说,长孙颖倒是放下了心。宫中那些玩意儿,无非就是器械画册以及香粉助兴的药酒而已,她闲暇时听宫中的宫女们聊着宫闱八卦时也听过不少邀宠献媚的手段,但实际上她还真没见过,也用不上。 所以要论起“干净”来,鉴于王婵还有给李治灌酒的事情,她这儿怕是比皇后那儿都干净呢。 长孙颖想归想,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问着皇后,“是谁告的我?” “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你。”王皇后一脸的为难,“告状的人畏惧你的身份,才要我再三保密,我既答应了人家,便不能食言。” “皇后果然是信人,”长孙颖抿了抿嘴唇,没什么情绪的张口,“只是仅凭一份不敢泄露姓名的无名小卒的诬告,就来我的宫里头搜查,实在是太轻率了。” “有什么轻率的,既然有人说你藏有不干净的东西,你便让我们搜上一搜,又有何不可。”萧淑妃看着长孙颖脸上没了笑容,只觉得心里头畅快至极,忍不住嘴快的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既然不做亏心事,便不惧我们搜查。你若是不叫我们搜查,便是肯定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淑妃真是好口舌。”长孙颖见着萧淑妃蹦跶的快,便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冷眼反驳道,“那我现在就跟皇后说你宫中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是不是就打开宫门让我们搜一遍?” “放肆!你凭什么污蔑我!”萧淑妃听着长孙颖这咬她一口,当下就怒的口不择言。 “以己度人,淑妃现在也当了解我的心情了吧。”长孙颖淡淡的说道,然后冲着皇后点点头,“皇后,除非有陛下的手敕,要不然恕我不能从命。” “你又何苦如此固执。”皇后站在那里,满脸的愁苦,“我不过是例行公务,你就摆出大方的样子任我搜一场,大家都好过不是。” “我固执,是因为让人搜查,不仅伤了我自己的颜面,更是伤了你与陛下的颜面。”长孙颖寸步不让的盯着王皇后,“不管查不查得到东西,今天这么闹,说出去之后众人会怎么看我?多半以为我就是那种人。一旦我被认为是需要被抄查的妃嫔,那陛下的颜面在何处,一直管理在后宫的您的颜面在何处?” 长孙颖向来扣惯了大帽子,所以这一串话下去,皇后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你,”王皇后张目结舌了半天,最后却是一副黯然心酸的样子,“这,这便也是我治宫不严了,可若是不查,实在是难以服众。” “所以说,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查……”长孙颖审视的看着她们,王皇后艰难的点点头,萧淑妃却是眉毛一扬,笑的十分猖狂的说,“外面已经被我们围住了,今天我们就掀开看看你狐狸尾巴底下上藏着什么。” “既然你们这么决定,那我也没办法了。”长孙颖叹了声气,看似十分挫败的叹了口气,然后束手站在一旁让开了门,“进去查吧。” 王皇后见着她忽然这么配合,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她态度怎么忽然一百八十度的转了弯。萧淑妃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当下得意的一笑,立刻就指挥人,“你们,去那里,你们,去那里……” “昭仪,就看着她这么放肆?”刘绣陪着长孙颖站到了角落里,看着萧淑妃嚣张的在着自己家里指手画脚,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能有什么办法。”长孙颖不以为意的说,然后笑着吩咐她,“去烧壶水来,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等吧。” “既然这样,昭仪刚才怎么那么生气。”刘绣被长孙颖的态度弄糊涂了,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耳语着。 “不显得难搞些,怎么会让她有成就感?”长孙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得意洋洋的萧淑妃,轻笑着说,“一开始就摆出什么都不怕她们的样子,岂不是会让人看出来我们早就看破了某些人的栽赃?” “泡茶吧。”长孙颖轻轻的感叹了一句,“这出戏还没那么容易完呢,咱们慢慢坐着瞧。” ☆、第188章 巫蛊 照着长孙颖说的那样,这戏果然,很长。 皇后一直是尴尬兼同情,萧淑妃反客为主,反倒是架势比着皇后还足,指挥着人四处查抄,将着室内翻得一团乱,长孙颖安静的坐在一边喝茶,她身边宫女们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之状。 皇后带的人不少,在着屋里头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人是围在外头堵住了门,一副不放走一只苍蝇的架势。刘绣等人开始还没察觉,见着萧淑妃太放肆了,想偷偷去皇帝那儿报个信,这才发现宫门被守住了,一个个都把牙咬的咯吱咯吱的。 有道是主辱臣死,若不是长孙颖拦着,她们早就奋不顾身的跟着萧淑妃反抗了。 反正看着这样子便也知道她们要整死长孙颖,既然早晚是死,还不如拼一场呢。 萧淑妃看着一屋子的人敢怒不敢言,心中只觉得出了口恶气,唯一有所遗憾的是,长孙颖却还是不动声色,似乎完全没有被吓到。 所以,她便更努力的搜查,发誓努力找出让长孙颖“变色”的东西来。 **“长孙颖,看看这是你做的好事!”当萧淑妃兴冲冲的拿着所谓的罪证出来时,长孙颖皱了皱眉头,却是反常的站了起来,“住手!” “怎么,你做得,我便说不得了。”萧淑妃将着手中的东西丢在了地上,然后得意洋洋的说道,“长孙颖,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下里行巫蛊之术。” “让开!”长孙颖见着她竟然还要用脚去踩脚下的人偶,不顾身份的扑过去,直接一撞,将着萧淑妃撞开,从她脚下“抢救”回了那东西……“你,”萧淑妃没有站稳,被长孙颖猛然一撞,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简直两瓣都要裂开。因此被着宫女们扶起来之后,火气更加大,直接就对着皇后叫道,“皇后,长孙氏玩弄巫蛊在先,对我无礼在后,按律当斩。” “唉,长孙昭仪,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王皇后没有理会萧淑妃的咆哮,只是看着长孙颖的脸上写满了沉痛,“就算是你为了邀宠,也不应该用这些旁门左道。” “皇后你也这么认为?”长孙颖拍掉玩偶身上的灰,然后沉着的看着皇后,皇后一时语塞,低头闪避开了她的目光。 “现在不是我们怎么认为,是罪证确凿,你罪无可恕。”萧淑妃冷笑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人偶,终究还是没有敢扔,只是拿着他指着长孙颖说道,“我就说你先前那么被冷落,怎么一夕之间就忽然宠冠后宫,果然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长孙颖听着这,叹了口气,目光仍然不依不饶的盯在皇后身上,冷静的说道,“皇后,你心里头也是这样想的吗?” “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王婵终于躲闪不过,抬起头来时目光中隐隐有泪水,显然十分为长孙颖目前的状况而感到悲哀,“若是其他事,冲着我们多年的交情,我对你网开一面也就罢来了,可是此事却是律法规定的死罪。你,知不知道这会祸及全家啊!” 长孙颖静静的看着皇后为她泣不成声,过了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萧淑妃警惕的看着她,似乎这笑声落下,长孙颖便变三头六臂似得,“你是想说,这对人偶不是你的东西。” “不,这是我的东西,而是我很珍惜的东西。”长孙颖叹了口气,怜爱的拍了拍自己怀中的人偶,然后看着萧淑妃手中的那个说道,“难道诸位连着巫蛊娃娃与娟人的区别都分不清吗?” “你承认是你的东西就好。”萧淑妃见着长孙颖没有否认,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讥讽的说道,“你以为你嘴皮子上下一张,就能给自己脱罪吗?” “这不是巫蛊,只是对儿普通的娟人而已。”长孙颖一点儿都不怕她硬给自己扣大帽子,只是十分平淡的解释,“虽然不能凳大雅之堂,但却也不是那些邪魔妖秽的东西。” “众所周知,巫蛊娃娃一般都制作的十分简陋,反正是以诅咒为主要作用,像与不像倒不要紧,关键是正面上有被诅咒的人的名字,背面有被诅咒的人生辰八字就够了。”长孙颖拿着自己手中的绢人给这个看,“但我的这对人偶上,压根儿就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只是普通的两个娃娃。” 长孙颖手中的绢人五官精致,栩栩如生,虽然没有写名字,但是众人一看便知道是她,而萧淑妃手中的那个,明显是年轻的李治。这样是萧淑妃刚才敢摔她踩她,却不敢将着“李治”丢在地上的原因。 “再说,向来巫蛊娃娃都是只做陷害的那个人就够了,我将着两个人放在一处,是想要诅咒我自己吗?”长孙颖不客气的反问着,然后将着裁决权交给了皇后,“皇后,你说是不是?” “但这也许是你做邪术,将着两个人放在一起,是想要陛下迷恋你。”萧淑妃看着手中李治的人偶,这个娃娃的面容显然比如今的李治要稚气许多,让着萧淑妃心中无端的就恨了起来。 这时时在提醒她,当李治青涩的时期,陪在他身边的是长孙颖,而不是自己。 “那生辰八字呢?上面没名没姓,一片空白,这样也能做咒?”长孙颖冷笑着,知道萧淑妃摆明是要攀咬她了。 她先前还在诧异,半夜自己这里进了贼,没有丢东西没有多东西,或许是自己没有查出来。如今看来,却的确是有贼进来,却什么都没留下也没带走。 因为,他们发现了自己珍藏的这堆人偶。 对着要陷害她的人来说,有什么能比抓住她自己留下的把柄更愉快呢? 只是,潜进来的人到底是谁?是嚣张跋扈的萧淑妃派来的,还是被架空挟持的皇后? 找东西的人是萧淑妃,这玩偶自己藏得深,常年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未必见过,萧淑妃却能在一堆收藏中精准快速的找到,嫌疑实在是很大。 但如果仅就此判断,却又有些草率了。如果是皇后布的局,她能从中渔利什么?自己被扳倒了,便宜的只能是萧淑妃,皇后难道看不到这点? 长孙颖看着两个人,在内心思考着,而萧淑妃显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听着长孙颖如此“狡辩”,早就火冒三丈,“哼,面上没有猫腻,谁知道里头会不会另藏乾坤。来人啊,给我拿剪刀来,把这对儿人偶剥开了来看看,说不定有人在里头藏了东西,要害陛下呢。” “住手!”长孙颖见着萧淑妃竟然等不及人拿工具,直接拔下簪子就想要往娟人身上戳,当下怒了,直接就过来要抢。 这东西是李治送给她的赔罪礼物,虽然时间不远,但人却是照着他们当年刚成亲的样子做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记得她当年的样子,做出了这么对儿娃娃。这东西寄寓着她跟他最美好无邪的一段生涯,李治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做出来,她收到之后也只有满心的甜蜜,都心疼的跟眼睛珠子一样,平日里放在锦盒里,珍藏在柜子最里面,拿出来把玩时都先净手,生怕毁了这娇气的玩意儿。 如今萧淑妃拿着簪子挑着要将绢人拆了,她哪里允许,当下就挣扎了起来。 只是萧淑妃上次被她撞到过一次,如今有了经验,一闪就避过了她,同时指挥手下将她拦住,然后自己拿着簪子试探性的戳来戳去,得意洋洋的说道,“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一要拆东西她就急的蹦跳,说不定咒语什么都写在里头呢。” “够了!”长孙颖罕见的大叫了一声,然后稳住自己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目光锐利的盯着王皇后,“皇后,你就任着她这般放肆?” “长孙昭仪,我还是那句话,你既然心中无鬼,那便让着淑妃拆开了来验证,我待会儿也好为你洗刷冤屈。”皇后也拦着长孙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怎么说也是宫中老人,怎么都要为后来人做些表率,若只是这样便大吼大叫,那成什么样子。” “哼,你这是看我平日里软弱好欺,便吃定我了是吧?”长孙颖看着皇后面上谁都不帮,但实际上偏帮萧淑妃的样子后,哼了一声,然后盯着萧淑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信不信,你今日敢动我的东西,不管你是用拿跟手指拆的,我都把你那手指一根根折掉。” 她先前退让,不过是想看她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如今看懂了,知道只是想借题发挥来找她茬,便也并不害怕,因为不管她们怎么说,都不会令着李治误会自己。只要李治不会误会自己,自己便永远安然无恙。 因为笃定自己安然,所以她才任着萧淑妃撒野,但她没想到萧淑妃竟然过分至此,连着“证物”都不想保留,直接就要拆她的东西,顿时就急了。 纵然李治送她的东西堆得有山高,可这份礼物的分量,也是再贵重的奇珍异宝难以企及的,她绝不能让她破坏。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之前就写过那对儿人偶,当时就有妹子说,收藏这种东西容易惹祸,点头表示,的确如此,那个时候就在想这段儿了。终于写出了,很舒服。 夜半的窃贼本来是要栽赃的,但是在这里发现了“贼脏”,自然就不用再栽了,所以才开始发现什么东西都没多也没少。不是他们没找到,是的确没哟。当然纤云格外小心也没错了,不过白忙活是真的。 ☆、第189章 推波 长孙颖这会儿十分希望李治能出现,制止这一切。 她是个独立的人,很少将着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能解决大多数问题,或者说,是忍受大部分事情,但是某些时候,她作为女人,还是希望有一个肩膀让自己依靠的。 但是李治并没有像她看过的那么多本小说里的男主一样,从天而降,救她于苦难。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对健妇拦住了她,然后萧淑妃得意的拆着她的东西,而皇后满脸歉疚无奈。 ** “耶耶,我们不进去吗?”李忠站在那里看着父亲,眼中满是焦灼。 “不急。”李治抱着大凤站在柱子身后,耐心的看着宫门口,直到皇后一行人出现。 大凤见着长孙颖被皇后的人押走,在李治的怀里扭动着身子,原本打算叫唤出声,却被李治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她委屈的回头看着父亲,却被李治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凤儿乖,咱们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我就能叫她们再也威胁不了你和你娘。” 大凤看着李治,似懂非懂,而李治则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样子,看着那一行人上车离开。 ** “我要去见陛下,你别拦着我。”刘绣气冲冲的就要往外冲,纤云却是一脸疑惑的坐在那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不该这样啊,为什么,为什么没出现呢?” “你说什么?”刘绣看着她不同寻常的表现,有些吃惊。如今昭仪被皇后带走了,如果纤云再被吓疯,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状况她可真支撑不过来啊。 “我说不用去找陛下了。”纤云回过神来,坐在那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伤感,“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刘绣不明白,还以为纤云不晓得自己的能量,想了想告诉她,“陛□边的人我都认识,他们也受过昭仪的恩惠,让他们通知一声不难的。萧淑妃那般猖狂,无非就是抓住了人偶的把柄。那东西可是陛下送给昭仪的,只要陛下说一声,她哪里还敢那么对昭仪。” “没用的,”纤云摇摇头,她在宫中呆久了,树倒猢狲散的事情可见得多了。陛□边的太监对她们都很客气,那是看在昭仪受宠的份上,一旦皇帝有心不见,那她们不管有多少交情都不作数。 更重要的是,在一开始,她就已经派人去叫皇帝了。如果她的计划起效的话,在刚才皇帝就该出现了。 “什么,你派人去叫陛下了?什么时候?”刘绣听着这话,整个人都震惊了,“明明皇后已经派人封锁住了,不许任何人出入啊。” 纤云是怎么样做到这一切的。 “大皇子和小公主,”纤云动了动手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一看她们来便知道不好,于是便悄悄告诉大皇子,要他借故带公主出去玩,好脱身去搬救兵。” “你,”刘绣再一次的感觉到了自己跟纤云在智商上的差距,“那个时候她们才刚来,你怎么就知道萧淑妃一定会找到东西?我们不是已经将着所有的摆设都换过了?” 老实说,刘绣开始是没想到问题会变得这么严重的。 “她昨晚就派人潜入过一回,按照萧淑妃的脾气,就算是没有东西也会变出东西来。昭仪就是知道,这才以不变应万变的。”纤云站在那里,愁眉紧锁,丝毫不为自己猜出了答案而欣喜。 “那么,昭仪被带走会有危险?”刘绣在这里咂摸着纤云的话,过了半响忽然惊叫了起来,“她会栽赃?” “很有可能。”纤云轻叹了一声,眉头锁的更紧了。 其实昨夜并不是人第一次潜入,之前不久她也发现有人在悄悄翻昭仪卧室的东西,不过没有结果,显然来者是心虚还没查完就跑掉了。纤云发现之后,再禀报主子和默不作声之间略一犹豫,然后选择了默不作声。 然后,她将着长孙颖宝贝的那对儿娟人放在了箱子比较靠上的位置。 然后,她就静等着事态的发展。 是谁来长孙颖这里翻东西,并不十分难猜。能在她这里安插眼线的,只可能是长孙颖上面的人。三个妃子都是摆设,那能闹腾的就是一妃一后了。 萧淑妃之前才刚刚“陷害”过长孙颖,却没想到被人反一巴掌的拍过去,心有不甘是肯定的,所以她的嫌疑最大。这会儿给长孙颖栽点脏,搞点破坏,实在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纤云不介意萧淑妃再在这件事上吃个大点的苦头。 因为,她跟萧淑妃有仇。 她母亲冲撞的那位“贵人”,便是萧淑妃。 那段时间,太妃被送走了,她不放心母亲便留在了宫里,被送到了萧淑妃那里当值。某天夜里本不该她当值,但因为萧淑妃无缘无故发脾气,她便不得不留下。 当天夜里又下了雪,母亲担忧她衣薄,便出门给她送衣服,她根本就没有冲撞萧淑妃,可是只因为被萧淑妃看到,觉得眼生碍眼,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赐了二十个板子。 大雪天,又是老人家,这一顿板子下去,等她知道赶去时母亲便快不行了。她背着母亲回到了住的小屋里,母亲拽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的一句话,便是不要报仇。 这并非是圣母,也并非不怨,只是因为萧淑妃与她们这种人相比,根本就是蜉蝣与大树。大树会在意蜉蝣的仇恨吗?根本不在乎,因为蜉蝣就是用尽全身力气,也不可能撼动她。 对于她们来说,仇恨无济于事,执于仇恨铤而走险,最大的可能却是让她们粉身碎骨。母亲在宫中的日子比她还久,见惯了后宫女人们的来来去去,知道其中危险,便让她不要涉足其中。 她答应了母亲,不过她不是不恨,她只是知道,贸然冲出去只能送死,所以她好好的活着,安静的活着,静静的等待着报仇的时机。 蜉蝣撼不动大树,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只要加上一点点分量,蜉蝣却同样可以送着大树去归西。 她以为这个时候,便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她深谙皇帝对于昭仪的心思,更知道皇帝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萧淑妃,那么当萧淑妃欺压昭仪时,皇帝恰到好处的出马,申饬萧淑妃的跋扈,便是最大快人心的举动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帝竟然没有出马。 大殿下已经够大,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暗示。难道是皇帝被什么人拖住了?还是说往昔的恩爱都是假的? 纤云脑子里乱纷纷的,且不说她跟昭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单是昭仪平日对她的好,便不容她袖手旁观。 她只是顺水推舟,却并没有想要害他。 “不管了,既然淑妃要害昭仪,那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见陛下的面,求他去救昭仪。”刘绣脑袋简单,听着纤云分析淑妃可能要害昭仪,脑袋嗡的一下子就炸了,当下的反应就是一定要去找皇帝。 这个时候,也只有皇帝能救昭仪了。 大不了就是闯宫么,把事情闹大了,她不信皇帝不管。 “别,”纤云回过神来,制止住了刘绣,看着她愤怒的眼神,言简意赅的说,“我没有阻止你去救昭仪的意思,我只是说,现在去找陛下没用,你去政事堂找长孙相公。” “你是说,昭仪的父亲?”刘绣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政事堂在中书省门下,出了宫门就是,离着这里不远,他是国相,十之*都在那里。就算不在,也能找到可以传话的人。”纤云飞快的想着,然后手蘸茶水,在着桌上划出地图,“你顺着这路走过去最快,想来她们还没记得封锁城门,你找个小太监去传话就是。也别多说,只道有人要借着陷害昭仪害整个长孙家,长孙相公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纤云服侍长孙颖既久,也知道长孙家是怎么对待这个女儿的,若是说长孙颖出事,他们未必会尽心,但是目标直指整个长孙家的话,长孙无忌不可能袖手。 皇帝,这事情若是皇帝当真不管,那么就只能靠长孙家了。如果皇帝管了,制衡萧家的事情也需要长孙无忌帮忙,她们这也不算是添乱。 “好。”刘绣知道自己没有纤云聪明,已经习惯了在这大事上听纤云的,当下就点头说,“我这就去办。对了,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陪昭仪。”纤云苦笑了个,看着刘绣叹了声气,“宫中这么大,我们去找陛下,要找到什么时候?他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我只是担心昭仪在那里出事。她们没有抓我们,无非就是要看我们折腾,我就去投其所好吧。” “呃?”刘绣没有听懂。 “她们要陷害昭仪巫蛊,那谁请的人,谁送的东西,多少人知情?”纤云耐着性子,只能掰碎了给她说明,“这些事情总不可能是昭仪一个人做的吧,肯定有接应,而唯一能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便就只有她的心腹。她们留着我们,便是看我们向谁求助,到时候把同情昭仪,想要帮忙的人,全部一网打尽,然后再将着我们屈打成招,罪证确凿,这样就是皇帝去了也翻不了案,她们这才安心。所以我们现在谁都不能去求助,与其被她们看笑话,不如直接去自投罗网算了。” “那她们会收你吗?”刘绣有些担心。 “她们怎么都要找个人指正昭仪,所以我有办法叫她们把我跟昭仪关在一处。至于我们的安全你放心,”纤云不在意的说道,“昭仪怎么说也是长孙家的人,没有审判,她们怎敢随意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皇帝怎么不出现, 嗯,因为他觉得不到出现的时间啊~ 挺普通的一件事,但是,背后有很多人在出手啊~ ☆、第190章 助澜 纤云没有猜错的是,这些人对付长孙颖,的确不得不考虑她的家世。可她没想到的也是,因为家世,所以这些人对待长孙颖也更加不留余地。 “皇后,你可是想好了啊,她可不是没牙的老虎,”萧淑妃站在王皇后面前,虽然有求于人,但是口气却一点都不显得恭敬,只是越发的咄咄逼人,“你既将着人拿下来,若不把她的罪名落实,那别说等着她爹发难了,就是陛下找来,也不是好相与的啊。” “你,你,”皇后的脸涨得通红,面对的萧淑妃的逼迫显得又急又怒,“是你逼着我拿人的。” “可你是皇后啊。”萧淑妃说的挺事不关己,看着她笑吟吟的说道,“再说你要是真不想扳倒她,我这里说成花儿也没用啊。” “你,”王皇后跟着萧淑妃对视了片刻,然后败阵下来,将头偏向了一侧,颓然的说道,“只要你能弄出证据来,我,我便让她不得翻身。” “好。”萧淑妃应了一声,笑得越发开心,“你要证据嘛,我有的是。对了,你若是要彻底打倒她,最好还给她加个私通外男这一条,到时候陛下就是想要成心包庇,也包庇不成她。” 萧淑妃见识过李治对于长孙颖的真情流露,便越发恨得厉害,知道越是情人,越是眼里头揉不得沙子的。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住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越是珍视,到时候发作的便越厉害。 “你要你能找出证据。”皇后懒得跟她继续说下去,挥了挥手,让萧淑妃离开。 待着萧淑妃走了之后,过了一会儿,从内室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了皇后的身侧。 “我后悔了,”皇后也没抬头,只是偏着头坐在那里,看着地毯上铺着的精致花纹,“我最近常常在想,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皇后你无需太过自责,此事乃是淑妃引起的,”温和的女声缓缓的响起,在着这华丽的宫室中,竟然莫名的带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您只是秉公直断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皇后闭上了眼,只觉得自己坐下这位置格外的咯人,她自嘲的一笑,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如今这样的她,跟着她所厌恶的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当初没进宫,会不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 “昭仪,你没事吧?”纤云踏进室内,看着站在窗前的背影,莫名的觉得眼眶一热,泪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落了下来。 “我没事。”长孙颖转过身来,看着纤云的出现,颇有些吃惊,“她们怎么肯让你进来?” 长孙颖被带到皇后的宫殿,并未受到亏待。她怎么说也是昭仪,况且现在还处于“待审”状态,所以皇后只是找了间屋子将来软禁起来。这种形式上的孤立,多半是要造成她的恐慌,要她招点什么罢了。 不过长孙颖一向沉稳,遇到这突发状况虽然惶恐,但是也不至于乱了分寸,所以从进来至此,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们要找人证明你私通宫内,请巫女进宫,没你身边的人招供怎么能成。”纤云笑了笑,然后看着长孙颖,“所以奴婢是投诚来的。她们接受了我的投诚,让我进来找你套套话。” “你,”长孙颖看着她,半响没有出声,最后挥了挥袖,“自己找地方坐下吧,咱们估计还要在这儿住一阵子呢。” “昭仪不怀疑我?”纤云陪着长孙颖坐下,仰起头看长孙颖。 长孙颖也在看她,自从自己被抓,她进来之后,性格似乎就活泼了许多。 以前的纤云,身上有种特殊的淡漠,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妇人一样,不像是二十多岁,倒像是六十多岁。如今她却是仿佛卸掉了那层坚硬的壳,变成了附和她年纪的少女。 “本来想说我信你,但是想想这话太假,所以还是实话实说了吧。”长孙颖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脑袋中多余的想法一样,缓缓的张口,“你的确是很有被怀疑的嫌疑,但是想想之前你有许多次陷害我的机会而未动手,便觉得应该不是了。” “重点是你的智商,不会让你,随便依附谁。”长孙颖看着纤云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所以你有害我的机会,有害我的可能,但是,却没有动机。” 纤云看着她,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了笑容,最后竟然是十分开怀,“昭仪,我真高兴,你没有怀疑我,真好。真的。” “我没有打算要害你,不过我也并非是全然纯白的。”纤云低着头抚弄着自己的衣服,然后将着真相和盘托出,“我知道有人想害你,便想着借此敲山震虎,但是却没想到不但没打着虎,反倒是被虎咬伤了。” “这是聪明人常犯的错误,总以为一切尽在己手,却不知道世事多变,有些事情是上天也算不准的。”长孙颖听完全部之后,摇摇头叹息,“我也犯了跟你一样的错误,所以真是没什么好责怪你的。” “如今萧淑妃已经将着那对儿玩偶拆了,在里面找出了诅咒。”纤云将着最新的状况分享给长孙颖,然后着重说了那个找字。 长孙颖现在被关,找什么还不是看她们自己,栽赃陷害不要太容易。 “拆了?”长孙颖听着这话,脸上浮现出很奇怪的表情。 “是。”纤云观察着长孙颖的脸色,试探的问道,“昭仪不害怕?” “她要是拿别的东西栽赃我,我还真有嘴说不清。但是这东西的话,”长孙颖摇了摇头,然后叹气的说,“我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可怕。” 那堆玩偶是李治的赠品,这事情除了她跟李治外,也就只有刘问道和刘绣清楚了。就连纤云,也只知道她很宝贝这个东西,却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 如今萧淑妃非要说自己是用这对儿人偶做法,让着李治迷上自己,那不是是笑话么。东西是李治送的,要放也只可能是李治放,难不成李治还要放符咒让自己对她死心塌地。 “可是昭仪的表情很难过。”纤云仔细的观察着她,然后指明了这点。 “我只是可惜东西而已。”长孙颖叹了声气,手指无意识的划过桌面,“我原以为它们能陪我到老的。”。 “昭仪很喜欢那对儿娟人?”纤云很好奇的问。 “是很喜欢,但不仅仅是喜欢,还因为,”长孙颖顿了顿,然后说道,“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纤云也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诗经里的这句话,她愣了一下,然后唏嘘的叹息了一声,“也是爱屋及乌了。只是昭仪这样,却是容易被人误会与送你这件礼物的人有私情。” “本来就有,又何用误会。”长孙颖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被着纤云拉了拉袖子,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外面空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儿。 皇后不过做个样子而已,没有在附近放人监视她,但长孙颖知道那里绝对藏了不少偷听的人。 “这个时候,也不怕她们知道了。”长孙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然后拍了拍她的手,“我看你刚才也没有害怕。” 纤云给她传递这个消息时,只见兴奋,不见慌张,可见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也对萧淑妃的手段无惧。 纤云笑了笑,忽然凑过来半倚在长孙颖的肩头,笑着说道,“因为就算她这样栽赃,我也有办法让你出去啊。” “哦,什么法子?”长孙颖听着这个,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 “等会儿告诉你。”纤云说完这句话,然后离开了她的身子,正襟危坐的坐在她下手,“昭仪,奴婢伺候你吃饭吧。” 长孙颖看着从门口端着桌案和端着酒食的姑娘,是送饭的人来了。 皇后似乎没有得罪她的意思,把她关在这里,膳食供应的很丰盛,各种菜式繁多,比她平日里吃饭还豪华呢。她张口问了一句,果然是皇后将着自己的份例给了她。 “皇后还真是好人呢。”纤云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怎么都有些揶揄。长孙颖在人前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作怪,然后端起饭碗准备吃。 “毕竟不是咱们那里,还是小心的好。”她正要吃饭时,纤云忽然拦住了她,然后自己拿起了筷子,“奴婢帮你试菜。” “她们这会儿不敢对我怎么样的。”长孙颖觉得多此一举,在李治没有出现之前,皇后跟萧淑妃只会拼命的搜集她的最证,哪里敢对她动手脚。要是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死在这里,那皇后跟淑妃谁都逃不了啊。 “话虽如此,但还是小心为上。况且这本来就是奴婢份儿内的事,我来伺候你,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吧。”纤云坚决拦住了长孙颖,然后自己把桌上的菜每一道都试了一遍,“昭仪你就忍忍饥,待我,” 纤云话还没说话,就忽然啪嗒一松手掉了筷子,撑着桌案半倚在那里。 “怎么了?”长孙颖看着这状况,眼皮子一跳,吓得赶紧扶住了纤云。 “昭仪,真,真的有毒。”纤云笑了笑,但是一张嘴却是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来。 她痉挛的握住了长孙颖的手,一边流血一边笑,“不,不要吃……” ☆、第191章 螳螂 纤云在临死前揪着长孙颖的衣袖,只说了一句话。 小心武媚娘。 长孙颖茫然的抱着她,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却不知道她为何出此言。 纤云,怎么会认识武媚娘? 人死如灯灭,她这么做的原因,除了她自己之外,谁也不懂得她这番举动的真正意义。 当她闭上口,世人便只能猜测。 ** 纤云的死亡,给着原本就一团麻似得局面带来了更多的变数。 她是为救长孙颖而死,那么按照正常的逻辑,原本凶手准备害死的人就是长孙颖。 可长孙颖已经被皇后软禁起来了,谁又连着这点儿耐心都没,竟然要她立刻毙命? 饭食是皇后派人送来的,难道暗地里想要毒死她的人是皇后? 可是皇后就有这么蠢,在着自己的地盘上毒杀皇帝的宠妃?她应该知道,不管是谁动手的,长孙颖在她的地盘上死掉,她都难逃干系。 可若不是皇后,是谁又能在她的地盘上,栽赃陷害她? 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是无论哪种结局,却都意外的证明了长孙颖的无辜。 昭仪一定是被人诬陷的,所以才有人趁着她还被审查时就想要毒死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死无对证,然后等着她身亡后,再将着一切转嫁到她畏罪自杀上。 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后也好,萧淑妃也好,动手一下就忽然有了理由。 ***“什么,被毒死了!”王婵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天晕地旋,连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这,” “皇后殿下,皇后殿下!”武媚娘在她身边听着这消息,也被吓了一跳,不过等着皇后倒下后就已经顾不上那些杂事了,赶紧扶住了皇后,然后惊惶的宣御医,“来人,快来人,皇后晕倒了!” 这事情还没结,皇后可万万不能倒掉! 昭仪那里怎么会忽然发生了中毒事件,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手! **“什么?有人下毒?”萧淑妃听见长孙颖差点被人毒杀的消息,震惊的将着手中的玉碟都给摔碎了,“她若是死了,我的那些罪证怎么办?”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怎么能如此便宜了那个女人! “淑妃,现在不是担心这种事的时候,”周围人听着淑妃还在在乎这种事,整个人都快哭了,“现在皇后已经卧床不起了,你,你,” “什么!”萧淑妃反应慢了一拍,等着回过神后就是又惊又怒了,“她,她怎么敢如此!” 长孙颖的事情是她跟王皇后一起弄出来的,现在王皇后装病脱嫌,那皇帝发怒的话承受的对象不都只是她一个了。 萧淑妃向来都以最大的恶意猜度王皇后,所以回过神之后,直接做了决定,“装病有什么了不起?她能病得,我就不能病!来人啊,宣御医过来,我也病了!” 于是就这样,纤云一个小小宫女的死亡,换来了一个皇后跟一个贵妃的“生病”,以及洗刷了一位昭仪的“冤屈”。 但是,这仅仅是风暴的开始。 **“安敢欺我若此!”李治得到纤云为长孙颖试菜身亡的消息后,猛然站起来,直接一脚就踢在了桌子上。 他只是想晚去一会儿,带着萧淑妃将“证据”搜寻的完整些再出现,谁知道只是慢了半拍,竟然就会出现这种岔子! 幸好死的只是个奴婢,若是死的是她,那怎么得了。 李治黑着脸在那里站了半天,才猛然的一振袖,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陛下,咱们,咱们这是去何处?”饶是刘问道伺候他多年,见过了他在人后的各种样子,却也被他此时的阴狠给吓到了。 “去皇后那里,我倒要看看,她病得如何了。”李治阴森森的说道,然后袖子一振,就大步走了出去。 刘问道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连忙吩咐摆驾去皇后的宫殿。 **“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想到她死的……”王婵躺在床上,手抓着锦被,看着帐顶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可见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不堪大用!武媚娘看着她这举动,心里头无奈的充斥着这四个字。 不过是死了一个宫女,还不是她亲手杀的,就吓成了这样,这般的皇后能有什么用? 杀伐决断,真是一个字都做不到。 这样看来,是连萧淑妃都比她有用的多。 如今她的地盘上死了人,她又是最大的嫌疑人,皇帝很快就会震怒着过来问询,她不想着如何脱罪,该沉溺在那不该有的恐惧中,真嫌自己这位子太稳定了吗? 可即便是如此,她却也不得掩住内心的不耐,俯□子耐心的劝慰道,“皇后您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奴婢,又不是因你而死,你在乎这些事做什么,还是想想如何面对陛下吧。” “我没有想要害死任何人的,”皇后仍然保持着那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抓着被子傻呆呆的躺在那里,有眼泪在眼角滑过,“我只是不想要她得意,却也不曾真的想要她的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有比留着一个憎恶自己的对手活着更愚蠢的事情了。武媚娘在心里头评判着,但是在嘴上却还得劝,“我知道您并无害人之心,不过皇上未必知道啊,您还得打起精神来为自己解释才是。” 不管皇后照不照她的话去做,在着她面前自己都得将着架势做足,这才是忠仆该做的事情。 至于结果……有人要自己寻死,她拉不住也不该怪她,不是吗? 就在武媚娘跪在床边,殷殷的劝着皇后振作起来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御驾到了的通传声,她身子一震,心里头却松开了口气,不过面上却仍然跟着其他人一样,一脸惶恐不安的起来行礼了。 “听说皇后病了,”李治一进门口说了这句话,配着冷若冰霜的表情,当真是吓得死人。 “皇后刚才厥了过去,御医现在正在隔壁。”武媚娘在这种气压极低的时候,却是相当“忠心为主”的站了出来,对着李治毕恭毕敬的回道。 皇后倒下的那刻,她就意识到李治肯定会认为王婵在装病,所以在御医诊断完之后并没有让那些人走,而是将着他们扣在了隔壁,果然派上了用处。 “你倒是个周全的人。”李治似笑非笑的看了武媚娘一眼,只是那眼神却让武媚娘毛骨悚然,于是她柔顺的低下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等着李治的挑剔。 不过李治这次并不是来找她麻烦的,所以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将着无足轻重的她放在一百年,然后宣御医们进来。 不过,他叫的不止有来给皇后看诊的御医,连着萧淑妃那里的,以及去给长孙颖那边问诊的,都叫了出来,然后坐在那里,等着一个个给他上报诊断情况。 “这么说来,淑妃是真的病了?”待着李治问完,然后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问着给萧淑妃把脉的主治大夫。 那名御医头偷看着李治的脸色,想要从他表情中得到一些暗示。但李治练了那么久的喜怒不形于色,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医能窥测到的,于是片刻之后,他只能照着自己的猜测回答,“是,淑妃她的确是病了。” “那病得是重还是不重?”李治坐在那里,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重,”御医看看四周的低气压,然后咬着牙说道,“重到都不能起床了。” “哦,那看起来还蛮厉害的。”李治点了点头,就在着御医以为就此结束时,他冷不丁的一张口,“既然如此,那就给萧家捎个信,把萧氏送回家养病吧。” 什么! 不单单是那个御医呆住了,就是旁边的皇后也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治。 他已经不把萧氏称为萧淑妃,其用心显而易见,说是让萧氏回去养病,实则就是罢了她的位置,让其还家了。 御医听了这话,只浑身冒出了一阵冷汗,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七出之条中有一条,可是深患恶疾呢。 虽然皇家从来不曾以此为理由贬谪过妃子,但是以此为理由,也不能说不对。 这御医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忙跪下去以头抢地的说道,“是我弄错了,没病,淑妃她好着呢,完全没有任何病痛。” 如果萧淑妃因为他回答错了问题而被送出宫,那他绝对会被萧氏报复的。 “哦,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李治坐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刚才是臣记错了。”御医撑着手跪在那里,汗涔涔的回道,“臣确定淑妃玉体并无半点不是。” “好。”李治应了一声,语气微微的上扬,似乎心情十分之好,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只见他脸一板,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案上,“大胆,你受萧氏收买,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那个御医跪在那里,当下快哭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萧淑妃病了,是死;说萧淑妃没有病,更是死。 “我,我,是我记错了,淑妃,淑妃是患了病,但不是重病,是小小的伤寒,只要养上几天就好。”御医跪在那里,浑身抖若筛糠的说道,结果李治的怒火却更盛,“你当朕是傻子吗?岂容你们如此玩弄。来人,拖出去给我重重的打!” 那个御医在着同僚们恐惧的注视下,一路哀嚎的被卫兵拖了下去,然后声音渐行渐远。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李治坐在那里,扫视了一眼跪下的人,然后随手指了一个,“你告诉朕,萧氏到底有病没病?” 被李治指中的御医抖抖索索,最终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李治接下来问第三个第四个人,因为有这前车之鉴,说什么答案的都有。说萧氏有病的人都被拉下去了,但也有说萧氏无病的人仍然被拉下去,于是一时间房间里人人自危,大家都不知道皇帝究竟要什么。 等到一切结束时,屋里头的御医都没剩几个了。李治抬眼看了一眼他们,然后吩咐旁边的刘问道,“刚才那些人都给我记下,玩忽职守,蒙蔽圣听,着令大理寺给我狠狠的查!” “是。”刘问道哼了一声,笼着手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他身为心腹,自然知道皇帝这样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那些个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萧淑妃生病了的,自然是被萧淑妃收买的人,当然留不得。可就算是说萧淑妃没病的人,其中有一些也是早就被萧淑妃收买,只是人比较机灵,察觉情势不对立即改口的。但他们大约没想到,李治虽然面子上装作是因为他们的表现来给他们定罪,但实际上心里头却早就查明了真相,因此他这番发落便显得毫无痕迹可循。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皇帝早就不满宫中布满耳目的状况,他原本是打算徐徐图之的,但是这次昭仪被人下毒的事情显然刺激了他,让他的行为变得激进起来。 刘问道不看,也知道李治现在的脸色如何。 对于皇帝来说,是谁给昭仪下药的并不重要,敢在他的范围内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杀人事件,那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治从上位起,一直就在致力于肃清自己身边的钉子,但他比较老成,知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所以一直都引而不发,准备慢慢解决这件事。 如今看来,却是这些人彻底的把着陛下给激怒了呢。 “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李治就在王婵外间发落的人,他又弄的如此声势浩大,王婵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当见着李治一次性发落了这么多人时,吓得顾不上伤春悲秋,赶紧让宫女扶了自己上前来搭话。 “皇后身子不好,怎么就出来了。”李治笑着扶起她,只是那笑意远远没有到达眼底,“还是去躺着吧。” “陛下要做什么。”王婵握紧了李治的手,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淑妃?” “欺君罔上,善妒不贤,”李治看着王皇后,跟着她目光对视,“所以皇后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皇后听着这话,一时语滞,过了半天才说“妾,妾身会去斥责她。” “不用了。”李治淡淡的说道,然后松开了手,“我已经写好了诏书,将萧淑妃贬为庶人,送返还家。” “送返还家!”王皇后听到这句话震惊了,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李治的手,“并无此先例啊。” 这根本就是休妻,别说是皇室了,就算是普通富户人家,这种事情也是慎之又慎的。 “是无先例,”李治冷漠的看着王婵,“可她为何落得如此下场,难道皇后不知?” 王婵第一次看到李治这种眼神,当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你们都退下。”李治对着左右吩咐道,等闲杂人等走开之后,这才走到王婵面前,看着她轻声说道,“这一切并不是你害的。” “我没有!”王婵急急的反驳。 “当真没有?”李治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她,“是谁让她将目标对准长孙,对长孙多方刁难,甚至栽赃陷害的?是谁让她找到阿颖的把柄,从而趾高气昂,自取灭亡的?” “我,我,”王婵摇着头想要往后退,却无路可退。 “上一次,阿颖差点被关在宫外,身败名裂,所有人都当着是萧氏陷害,你倒是做得一手好戏讨好了。既帮阿颖平反,又帮萧氏证明,最后将着一切罪过都推在一个莫须有罪名的人上,”李治看着王婵,带着浓重的厌恶说道,“你以为没有人发现,三日后京中靠近晋阳的清妙观附近,死了个小宫女。” 王婵听着这话,眼睛猛然睁大,无意识的摇着头,“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京兆府尹只当是个普通的女子,若不是大理寺有个善于断案的小官查出她只是乔装打扮的宫女子,并将整条线连接起来,朕险些都被你骗过了呢。”李治一眨不眨的逼视着她,“只是多出一个人,就可以哄骗了阿颖和萧氏,然后再计划没有成功后,将萧氏嫁祸成凶手。你让武氏为淑妃解围,是因为知道这点小错扳不倒淑妃,便好大方的落个人情,同时也让着淑妃彻底恨上阿颖,让她来对付阿颖,你好坐山观虎斗。” “我原来只当你无趣,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冷血,为了你的计划,竟然不惜牺牲掉一条条的人命。”李治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和失望,“我真不敢相信,我娶得竟然是这样的女子。” “不,我没有杀人,我给了她一笔钱,放了她离开,今天要不是你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宫女死了。”王婵原本就仓惶的心在得到李治这个评价后更加纷乱,她急急的解释道。 “果然真是你做的。”李治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王婵,王婵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话。 “不是我杀的,真的,不管是淑妃,还是昭仪,还是那两个宫女,我没有想害死过任何一个人。我,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王婵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捂着脸靠着墙缓缓的坐下,小声的啜泣着,“我你没有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好奇,萧淑妃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罢黜的,明明以巫蛊被废的王皇后,但是莫名的她也被连累一起罢黜,而且俩人还关在一起,而且两人还被降类似的罪……虽然知道她们是跟武则天争宠失败这样的,但是罪名呢?王皇后好歹还有个罪名,但是萧淑妃感觉就像是被买一送一的赠品一样处理了啊…… ☆、第192章 裂痕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婵的确没有杀人。但是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她杀的人远远比这两个人多多了。 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宫女,以及长孙颖身边那个总是笑的一脸温柔的宫女已经死掉了,萧淑妃眼见得就要被李治逐出宫廷,刚才拉出去的那一溜御医也是凶多吉少,王婵头一次意识到,只因为自己一个不甘的念头,得要多少人赔上性命。 甚至她自己,如今也是百口莫辩。 李治诈出了王婵的话,却没有快感。 实际上,如果是萧淑妃做的这些,他还好受些。但是一直是清高的王婵做了这些,他顿时感觉到了深深的失望。 他虽然不爱她,但一直都尊敬着她。因为她的不聪明,他甚至对于她还有些莫名的怜惜。因为知道她终究是要被舍弃的,所以他一直都在无声的补偿着她,对于她一些明显的蠢事,都睁只眼闭着眼的无视。 没有人天生都能当好皇后,就像是他当皇帝时的惶恐一样,他知道王婵也在紧张,所以他心里头是带了几分希望的,希望她能成长,希望她能独当一面,甚至,希望她能猜中他的心思打算,跟他站在同一条道上,必要的时间甚至大义灭亲。 但遗憾的是,王婵的举动屡屡让他失望。她的确很努力,但是都努力的没在点子上,越走就离他越远。武媚娘也好,长孙颖也好,这两人的智慧和知趣但凡给她一星半点,也不至于两个人走到如今的地步。 李治看了一眼王婵苍白的脸色,然后在心里叹了声气,但是脸上却仍然如常,“你先休息吧,你的帐留着以后再说。” 他暂时还没有废后的打算,况且他如今的状况也是没办法废后的,所以刚才才斥退左右后才开始跟王婵的对峙。 不过对于萧淑妃,他可就没那么好耐心了。她既然以为他是傻子,随意就可以被她蒙骗,那么他也就不给她留什么颜面了。萧家虽然难动,但是萧家人却也不是不懂事的,要不然也不会历经数朝还屹立不倒。他只要将着萧淑妃的作为告诉萧家人,然后萧家人就会识时务的明白,以“养病”为名回萧家,是多么大的一件厚赐。 至于这病养不养的好,相信萧家比他更上心。 做完这一切后,李治叹了口气,走到“囚禁”长孙颖的地方,打算接她回家。 他知道她原本是无罪的,也只是想要借用一下她来对付下自己想对付的人,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将她至于了险境。如今他虽然处置了那些人,但是却总觉得无颜见她。 “阿颖,我,”李治走进来的时候,沿途的人便都悄悄无声的跪了下去,只有长孙颖坐在正中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形同枯槁,让着他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话到口边也改成了,“你受苦了。” 长孙颖等李治走近了才发现他,仓惶的抬头看来人,发现是他时,整个人都扑入了她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别怕,别怕,是我来了。”李治抱着她瘦削的肩,感觉到手下的身躯一直在抖,便知道她是怕极了,忙抱着她慢慢的哄着。 长孙颖自从纤云死了之后,整个人便直接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连着哭叫都忘记了,知道看见李治,看见了熟人,这才觉得自己委屈,这才想起了哭。 她刚嫁人时,便常如此这般的冲着李治撒娇过,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李治又忙了起来,她自己也成长了,才逐渐少了眼泪。李治陡然见着她这样,倒觉得十分有趣,难得的低□段细细的安慰她。 “纤云死了,就那么一下子倒在我怀中。”长孙颖揪着李治的衣襟,不断的重复着那几句话,“早知道我就不要她试菜了。好端端的试什么菜呢,找个猫猫狗狗的,不就行了……” “她做的很好。”李治看着她紧张的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还不自知,心疼的拉出她的手,使劲儿将着她紧握的拳头掰开,然后劝着说道,“她是你的奴婢,本来就是做这个用的,如今也算是护卫有功,我会厚赏她的。” “可她死了。她的亲人也没了,”长孙颖茫然的抬头看着李治,眼泪无意识的滑落,“不管我们怎么感激她,她,她都感觉不到了。” “那朕就追封她一个夫人的诏命头衔,然后厚葬她。”李治拍着长孙颖的背,不在意的说道。对于他来说,纤云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跟着一个花瓶一个瓷盏差不多,碎了换一个就是,哪里用得着痛苦太久。他并不理解长孙颖的痛苦,给纤云追封,也只是为了哄长孙颖开心。 长孙颖埋在李治的怀里,她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敷衍和漫不经心,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察觉到两个人的差别究竟有多大。 人命,在他们眼中到底算不上什么。 如果今天死的不是纤云,而是她,他是不是也只是痛苦一番,杖毙一些人给她陪葬,然后追封一个高贵的头衔便就此了事? 长孙颖竭力的劝自己不要这么想,却又不停的往那边想,到最后她根本无法安慰自己,只能抖的更厉害了。 “怎么被惊的这么厉害?”李治看着她怕的不行,索性将着她抱了起来,“我抱你到车上去,好不好?” “她还拆了你送我的布偶,说里面有巫蛊的东西。”长孙颖抬头看着李治,试探性的说出了这句话。 “原来是这件事啊。”李治笑了笑,然后抱着她往外走,很是开心的说道,“萧氏诬陷你,这便是证据。你放心,这件事我保管给你出气。” 长孙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李治。 李治当她不相信,想了想觉得这事情提前告诉她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待上了车之后放下帷幕,然后告诉她说道,“我已经着令萧家的人接她回宫养病了,并且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萧家。萧家是要脸面的,他们自然懂得这样以养病为借口被送出去,远远比我将她贬为庶人关起来来的仁慈的多,所以我想萧氏这病大约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他说的很开心,说完之后看着她,眼里头充斥着求表扬的光芒。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个看别人痛苦就会开心的人?长孙颖在心底默默的自问着,然后发觉李治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 他不懂得自己为何而痛苦,因何而欢喜,更不懂得如此才能让自己高兴。 她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不仅是他没有察觉,连她这么多年,也是一直以他的喜乐为喜乐,在他需要自己高兴的时候就高兴。 可是现在,她看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想笑。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你跟我肩挨着肩,脸挨着脸,却不知道我心里头想着什么。 “娃娃,被毁掉了。”长孙颖低着头,避开了李治期待的视线。 “没关系,我再让人做个给你。”李治揽着她的肩,笑着说道,“这回可以把孩子们也做上,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的。” 长孙颖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默默的应了一声,“嗯,好。” 她想,他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东西对她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她在乎的不是那一具无生命的玩偶,而是他对她的情谊。 那寄寓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的东西被人无情的毁掉,带来的损失又岂是另外一对儿新的玩偶能够代替的? 长孙颖坐在车辇上,靠着李治的肩,因为实在是不想说话,所以干脆闭上了眼睛装睡。 “你要是真的很难过,”李治看着长孙颖恹恹的样子,想了想忍不住说道,“那我让人去查查到底是谁害了她,给她报仇,好不好?” 李治原本都不打算追查纤云的死因了,因为这个宫女实在是死的恰到好处,帮了他的大忙,所以他就顺水推舟的将着这个宫女事迷糊化,然后看后面根据需要,是推到皇后还是萧淑妃头上当成一个罪名用。 出于这种考量,纤云之死肯定是要查的,不过这个查不过是走过场而已,最终的结果都是按着他的心意来。 但是如今看着长孙颖因为此事如此难受,他便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真相了,觉得这样她会开心些。 当然,这份真相秘而不发,只有他们知道而已。 长孙颖正在发呆,听着李治这话,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纤云死的十分离奇,又苦无证据,正常情况下是十分难以查明真相的。但是李治一想到那个大理寺小官员,竟然能通过一具无名女尸就能查到她的身份,并且在得到足够的信息后推出皇后的整个计划,便觉得这个案子对于那个人来说应该也是小菜一碟了。 实际上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这么聪明的时机,在背后帮了他如此大的一个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破案的是谁,大家肯定都知道哈哈哈哈~ ☆、第193章 神探 “你是说,那名宫女是自杀?”李治看着站立在下面的白衣书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这个答案简直是匪夷所思,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自杀? 不过,但是如果是这个人说的话,可行性倒有*分了。李治略一犹豫,然后就冲着他点了点头,“说吧。” 这书生是来京城赶考的,年方二十七,并州太原人,因考中明经后待授官,因此滞留京城。他是因为朋友好奇晋阳公主的入道仪式,所以被一同拉去看热闹,哪里知道误落了香包。他的因香包里有离家前老母亲专门给他求的平安符,他又是个孝子,因此他第二天一大早就急冲冲的跑去清妙观寻找,于是在着隔着三条街的湖中,无意中遇到了衙役们发现了女尸的第一现场。 因为天刚下过大雨,女尸又衣着平常,没有佩戴任何可以看得出身份的首饰,于是衙役们便断定她是昨日下雨时失足滑落入水的,打算就此结案。这书生发觉不对,以看热闹的人偷偷潜到尸体旁边,只是稍作检查后便说女子是被人谋杀,绝不是失足落水。为此他还絮叨了一堆证据,衙役们嫌他多事,又因为他讲的历历在目,仿佛女子被害时他就在身边似得,于是将他当做凶手抓进了监牢。 若是没有李治后来让人去严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书生大概就会被关上几日放出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那天刘问道亲自去长安府尹那里问清妙观那几天发生的异常事,于是女尸投湖案就被翻了出来,一并翻了出来的,还有没被放出去的书生。 大唐立国以来,虽然已经科举取士,但比例并不多,因此时人并不十分看重。况且这书生考得又是明经,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他这成绩在他家乡或许是难得的人才,但放在长安城真心不是什么人物,所以那长安府尹才敢一直扣押着他。 刘问道是奉了李治的命令来暗访的,他虽则不懂断案,却知晓人情。听着有书生断定这女尸是被人谋害,并从她的衣着打扮跟手上的茧子确定她虽然衣料昂贵,但是却常做粗活,便已经明白这书生说的是对的,这女尸有八成的可能就是从宫中来的,所以当下就禀明了李治,放了这书生出来。 李治对于这等人才,自然也是惊奇,索性见了他一面,将着自己假托为大户人家的主人,将后宫的争斗简化为普通宅院间的争斗,将皇后萧淑妃等都改名换姓,这书生果然就为他逆推出了整个案件的始末,并表示要确切证据的话,只要自己往他家里走一遭,便能找到证据。 李治只需要知道真相,凶手到底如何处置却是另外一件事了。既无废后打算,皇后的举动便不但不能曝光,还得处处隐瞒,于是对他表示了谢意之后,便就此作罢。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将着这人放到地方上锻炼四年,然后在调入大理寺,从底层做起。相信国家有这种人才在,冤案错案会大量减少,于国于民都有大益。 但是李治没想到,会这么快出现了意外。长孙颖险些被人毒死,这事情固然可以利用,但是真相却一定要查明,于是这次他无法隐藏身份,只能召着还是白身的书生入宫,来负责这件案件。 毕竟这书生说,他的每一个推断都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不让他勘察现场,他也是无法查明谁是凶手的。 不过李治怎么都没想到,忙活了半天得出的结论,竟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既然是毒杀,那毒药从哪里来就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书生站在李治面前,虽然知道请自己查案的人是皇帝,有些小激动,但是并未失态,叙述案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热情,“经过我的走访和询问,确定能有毒药的人其实只有三个,皇后,萧淑妃,以及昭仪自己本人。” 李治点了点头,皇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定数,何况毒药这种东西,当然都是严加看管的。药房的每一次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一般情况下普通的宫女太监连药都拿不到,又怎么可能拿到毒药。所以李治知道这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皇后自己下毒栽赃给萧淑妃的了,因为按照萧淑妃的心性,不会用这么委婉的方法,而她在被抓时的狂怒也不是做戏能得来的,因此李治相信萧淑妃的无辜。 至于王皇后,柳氏进宫太频繁了,她又是诰命,哪个敢搜她的身,所以夹带什么的实在是正常不过。 因为皇后最近宫斗水平暴涨,李治潜意识的都觉得阴谋味儿比较重的事情都是她干的。 “我所说的都属于一般状况,但世上总有特殊状况。”书生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小激动,又有些小兴奋,“我已查到了宫女纤云换到毒药的方法,而且在着她房间的妆匣里也找到一张包过药粉的纸,而那天的膳房,的确也提过她以担忧昭仪没胃口为由,去膳房指点过一二……” “所以我肯定,她有自己放毒药的机会。”说道兴奋处,书生重重的一捶手,“况且她用的普通毒药,就算是加到甜汤里,味觉上也有明显的差异。若不是故意自尽,又怎么无视这点喝完?” “听说宫女纤云的手指细白无茧,包养的极好,可见并非杂役之流。那她平日的饮食应该十分精细,并非乡下姑娘见什么都吃,所以不可能因为馋嘴而忽视了味觉上的变化。”书生说完对着李治一躬,“综上所述,此人是自杀无疑。” “那为何?”李治并不怀疑他的推断,只是想不通纤云为何会自尽。 这世上有谁不想活着。 “据臣推断,她是因为自己的主子。”因为破案要了解始末,所以这一出大戏中个人的角色他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因此便毫不费劲儿的推断道,“彼时昭仪正因巫蛊的罪名被皇后囚禁,此事可大可小,她令人去找长孙家求援,便显然已经不信任陛下你了。所以当时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谁搅浑,用她的死亡来证明昭仪的清白。” 书生见着皇帝一脸恍惚,便索性将着话说的更透彻一点,“她要做出有人冤枉昭仪,并企图杀人灭口的样子,这样一来,大家都会觉得皇后等人前脚抓了人,后者就要毒死人肯定是心虚,昭仪一定是被无辜愿望的。” “这样,即便是没有证据,昭仪也会被无罪释放。”书生说道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唏嘘。 像是这种以己之命证人清白者,不得不说这姑娘十分的忠义。此等忠义之辈,就算是女子也令人钦佩。 对于长孙颖无辜这种事情,他先前也推出来了,所以并不意外。 “只是,对朕不信任吗?”李治坐在那里,听着书生的推论,陷入了沉思。 这女子如此聪慧,又如此多疑,死了,倒也是件好事。 李治默默的在心里头做了这个决定。有这种人在长孙颖身边,总觉得会挑拨他们俩的关系,所以还是死了的干净。 既然是个忠仆,他就厚葬她一番,也算给了她赏赐。 李治打定主意后,看着眼前这书生,却是有些舍不得他走了。 “怀英,朕欲令你去万年县任法曹,你可愿意?”李治思考了一番,笑着开口问道。 那书生站在那里听着李治这话,先是一怔,然后浮现出了欣喜的表情,“多谢陛下,臣十分愿意。” 他自知自己对于学问一事只是平平,从小都会刑侦破案有兴趣。但是刑狱诉讼向来都是不良人的差事,他家虽然不是世族,但也是官宦人家,父亲又怎么可能让他做小吏,所以他只能强忍着读书,考中了明经,让父亲满意。 但他自从考中之后,便一直挺担心被分去抄书,后来知道那是进士们才有的特权后虽然松了口气,但是也却也一直很担心自己被分去做不喜欢的工作。 如今无意中得到了皇帝的青眼,与一般人的欣喜若狂不同,他也极其怕皇帝把他留在宫廷闲置,这种对于别人来说的奖赏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苦役,所以现在听到李治要他去京城担任法曹,顿时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法曹职位地位,只是九品上,但是对于明经出身的他却已经是高攀了,父亲知道这个后一定会很高兴。而对于他来说,法曹司法参军事,掌鞫狱律法,督盗贼,知赃贿没入,完全附和他的口味。况且万年县管着长安城一半的地界,是上州中的上州,人口众多,案件也频发,他相信自己在这个职位上,一定能够发挥自己的特长,实现他的抱负的。 这么一个满足他所有需求职位,实在是太贴心了。 就冲着这份奖励,他心中对于皇帝的认同度就已经飙到了近百分之百。 李治着几年来,也提拔惯了士子,见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宽厚的笑了笑,然后吩咐道,“但你此番查的几桩案子,都需守住嘴,不与外人道。” “臣知道。”书生行了个礼,禁中之事本就不可私传,况且这事情涉及位份最高的几位妃子,他只要有脑子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作者有话要说:狄仁杰,字怀英 →_→ ☆、第194章 黄雀 “我说过不是我做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萧淑妃冲着门外的人疯狂的大吼着,结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原本在宫殿里装病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来了一群人将着她软禁了起来,借着便是下诏要她回家休养。 虽然没有废掉她的封号,但是此举与着贬为庶人也无差异了。萧淑妃以为是长孙颖被下毒那件事,所以一直闹嚷嚷着要见皇帝,但没想到吼了多天之后,等来的却是自己的母亲。 “娘……”萧淑妃扑到母亲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不明白自己离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差了一步,却怎么这般不明不白的跌落了下来。 “回家吧。”萧夫人拍着女儿的肩膀,劝慰的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 她心里头也是不甘的,萧家的女儿哪有这么被人退货回家的?就算是皇帝,敢这么打脸也得付出代价才是。可当李治的私人书信送到萧家之后,萧家所有的准备便都不得不偃旗息鼓,因为他们发现这样接女儿回家已经是皇帝给萧氏留脸了,要不然将着萧淑妃的所作所为全部曝光的话,那萧氏的脸可就丢的干干净净了。 之前萧淑妃的跋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李治多年的乖孩子形象太过于突出,所以她们以为皇帝软弱可欺。但是等到如今皇帝一把甩出了那么多证据,才知道小瞧了这“懦弱”的皇帝。 只是如今已经晚了。萧氏发起狠来是连皇帝也害怕的,但是天下又不是他们一个氏族,又不是所有的氏族都交好。所以萧淑妃“失德”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全族肯定都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所以,不如就苦了女儿一个。 萧淑妃见着母亲来了,还跟往常一样以为是替自己撑腰的来了,喋喋不休的跟着母亲哭诉,可没想到等哭完,母亲只说了一句话“收拾东西,跟母亲回家吧!” “阿娘!”萧淑妃震惊了。 “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当皇帝下定决心除掉你时,我们萧家都保不住你。”萧夫人一脸平静的“教导”着女儿,就跟平时无数次一样。 萧淑妃坐在地上,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冰凉。 不是保不住,是准备弃车保卒吧……回家,她忽然害怕起了这个词。 她是在世家长大的,自然无比清楚利益二字,她知道自己一直享受最多的资源,是因为自己是有用的。而她更懂得的是,无用的人,下场有多惨。 她见过不懂事的庶妹,姑姑,姨母等人,是怎么样平静的“病故”的。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这个下场。 如果她是淑妃,她当然不介意回家省亲养病,可作为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女人,作为一个触怒了皇帝的女人,她回去了能活多久? 她在那里坐了片刻,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抱着肩头低低的泣了起来,萧母看着她这样子,知道她已然是明白了,于是便带着几分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背。 “他不要我了,他赶我回家,这便是不要我了。”母亲的手伸过来时,萧淑妃身子猛然一震,忽然就扑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恐怕那位是从来都没有要过你。萧夫人看着感觉到女儿扑在自己怀里的泪,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却聪明的什么话都没说。 她是宗妇,十三岁嫁人到如今,四男三女,经的见得比女儿可多多了。 男人的心,说可靠也可靠,说不可靠也不可靠,她这傻女儿就是拎不清。 哭吧,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哭了。萧夫人在心里头说着,抱着女儿任着她哭,等她哭够了,才对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认命吧,就算是为了你的孩子,也该学会认命才是。” “孩子,”萧淑妃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在那里,上牙和下牙咯咯的打着架,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语,“我,我能活到那么他长大吗?” 她的儿子是三皇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将来不是没有胜出的机会,但问题是她能活到那天吗? 萧夫人在一旁听着女儿这话,心里头叹了声气,帮着她捋好了乱发,没有说话。 这保证她也不敢做。 萧淑妃在旁边坐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母亲说道,“好,我回家。不过临走前,我想拜别下宫里头的姐妹。” 萧夫人听着这话,眉头不禁的拧了起来,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在宫中没有结仇都算不错了,哪里有什么姐妹。 她都要出宫了,在这个时候别给家里再添乱了。 看着母亲陡然严肃起来的眼神,萧淑妃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就像是你说的,为了孩子。我以前跟人争强斗胜,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要走了,去给人道个歉,被人冷嘲热讽一番,被人骂几句,让她们消个气,免得以后见我儿子时为难他。” “有陛下在,他又是正经的皇子,谁能为难她。”萧夫人口中这么说的,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萧淑妃的做法,因为她毕竟也是当母亲的人,女儿虽然平时不大靠谱,但关键时候也应该有副慈母心肠才对。 皇帝让她来接女儿回家,却没有说不许她道别。也罢,这孩子回去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就顺着她的心意一回吧。 **“什么,求见?”长孙颖听说萧淑妃求见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只翻着手上书懒洋洋的说道,“说我病了,不见。” 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或许是跟着李治生了嫌隙,或许说李治的凉薄让她感觉到可怕,所以她对着李治的心情很复杂,竭力避免与他碰面。 纤云的死去,李治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凉薄,以及这个宫廷中莫测的人心都让她觉得疲倦,所以她最近对什么都感觉到没有热情。若非女儿年纪还小,她甚至都准备跟徐芷一起去入道了。 萧淑妃被赶走的消息她知道,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她对于这个罪魁祸首实在是没有好感,所以连见她一面都不想见。 “可是,淑妃执意要见你。”通报的宫女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说道。 自从纤云走了后,她这里根本找不到一个能代替她的人,新来的这些连个挡门都不会。 长孙颖皱了皱眉头,还想再说话,就见着刘绣匆匆的走来,面有难色的说道,“萧淑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开,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见您一面。如果错过了,肯定会遗憾终身的。” 长孙颖听着萧淑妃这么说,十分烦躁,但是一看刘绣她们便也知道她们应该没办法挡住人,只能扔了书起身,“走吧,我倒是要去看看,她怎么叫我抱憾终身。” **长孙颖到外头见萧淑妃的时候,见着她跟往常的打扮大相径庭,卸去了金凤翟冠,不过也是二十多岁的少女。 只是,她一看到萧淑妃的脸,就不仅想起因她而死去的那些人,心情顿时恶劣了起来,直接黑着脸坐在那里朝着她问道,“你今天又有何贵干?” “这场到底是你赢了,我认赌服输。”萧淑妃坐在她面前,忽然阴阴一笑,抬起头来时,眼角眉梢的戾气还是一如既往。 她口上称输,但是只怕心里头却没有半点不服。 长孙颖看着她仍然绷得板直的背,看着虽然素装却是不减凌厉的女人,只觉得有些悲哀。 她争了这么久,处处不输人,但结果却是大输。 而自己呢?在被人眼中看起来也许是赢家,只有自己知道,这胜利的味道也是苦涩不堪。 这年头,哪里有什么赢家。 “你,”长孙颖看着她,生起些兔死狐悲之感,正想要说话,却见着萧淑妃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诡异的问道,“你那天问我的事情,我想通了,可是你想通了吗?” “什么?”长孙颖愣住了,觉得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 “陛下很喜欢你吧,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那天他接你回来给你打伞,我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应该是对你宠若珍宝。”萧淑妃坐在那里,说着说着,却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然后抬眼看着长孙颖时,眉间既有笑意,却也有恶意,“还真是令人羡慕呢。” “你想说什么?”长孙颖看着她诡异的面容,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直接要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 “没什么,昭仪您想必是荣宠不衰的,我走了,可是我儿子还在这里,自然还是要请你多手下留情几分呢。”萧淑妃说着又吃吃的笑了,仿佛有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等着笑罢才对着长孙颖使了个眼色,“妾身愿以一个消息换取我孩儿的平安,还请昭仪屏退左右。” 长孙颖看着她,没有回话。而萧淑妃看着她,却继续是笑,“当然你不愿意也是可以,只是这话出我口,入你耳最好,多几个人听我也无所谓,但旁人听了有什么结果,我却是做不了主了呢。”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长孙颖说道,“昭仪这里,仿佛是少了几个人呢。” 长孙颖听着她这话,心中一痛,便想起纤云的事情来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长孙颖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然后冲着萧淑妃点点头,“你有话直说吧。” 这宫里头知道的越多,便死的越早。萧淑妃一看就是满含恶意而来,她实在是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了。 ☆、第195章 秘密 “我原道你跟陛下认识的比我早,你脾气好,凡是又能依着他,他当然喜欢你了。”萧淑妃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贤良贞静的模样跟她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反而更显得诡异,“只是后来想想,若只是因为这个,徐婕妤比你还早,怎么不见得皇帝对她另眼相待?” “当然,你大约从来都不会去想,陛下为何对你特别好。”萧淑妃挑眉看着长孙颖,面容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得意,“你定然是觉得他待你是真心的,所以才这般疼你,对不对?” “我这几天常想着我刚嫁给他的时候,体贴温存,我想到的他帮我想了,我没想到的他更是帮我想了,那周道比你现在也不遑多让,”萧淑妃想起回忆,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只是抬头看长孙颖时,眼底的挑衅却让人无法忽视,“这状况,你听着可曾觉得耳熟?”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淑妃的语气只让长孙颖背后发毛,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质问着。 “想说什么,还能说什么。”萧淑妃笑了,然后看长孙颖慢慢的说道,“他当初待我的亲热不比现在待你差,可你看看我如今,是什么下场。” “如果想要挑破离间,那就请回吧。”长孙颖见着她这番作态,不由得厌恶至深,没了继续跟她说话的兴趣。 “是挑拨离间还是真有其事,你比我更清楚才对。”萧淑妃看着长孙颖的发怒,反而更加得意,掩口笑道,“还记得那天你跟我说的话吗?你说陛下不愿意立太子,是因为不愿意太子再被世家所控制。他对世家的忌惮如此可见一斑。我这次会被送还回家,表面上看起来是害你,可你跟我都知道,那毒不是我下的,他只是想要个把我踢走的理由而已。“ “我吃亏就吃亏是世家出身,你让我小心,可实际上这种事情是再小心都小心不来的。我是如此,皇后也是如此,宫中那几位世家出身妃子也是如此,皇帝宁愿亲近武氏那个贱人都不愿意亲近我们,为何偏偏对你例外?”萧淑妃凑近了些长孙颖,语含蛊惑的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着萧淑妃那种神神叨叨的样子,长孙颖不客气的偏过头去,打断了她的话。 “我原先还当你是因为这张脸,可后来才明白,哈哈,陛下果然是陛下,他怎么可能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呢。”萧淑妃忽然就笑了起来,然后看着长孙颖满脸得意,“后来我才明白,他亲近你,他宠爱你,是因为你根本威胁不到他。” “你要是再这么疯言疯语,那我可就叫人把你拖走了!”长孙颖不满的说道,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萧淑妃的行止,猛然站起身准备叫人时,萧淑妃猛然站起来,矫健无比的拦住了她,然后抱住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威胁你吗?因为你根本不可能生下儿子!” “你在胡说什么!”长孙颖听着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想要努力的掰开萧淑妃的手,却没想到她抓的更紧了,脸都直接凑到了长孙颖面前,“你是想说,你都生下了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还生不下儿子,是不是?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可不光我知道,陛下也知道,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其它的孩子了。” “因为,他在你生下大公主之后,就给你的安胎药里下了毒,从此之后,你虽然有一个女人的身体,但是你再也,再也,不能做母亲了。” 萧淑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话语中充满了恶意的嘲讽,她看着长孙颖僵硬的身体,只觉得心里头无比之快慰。 “看,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他忌惮着世家,他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他的地位,哪怕你保证你会向着他,想着他,他也不会相信的。他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他给你服下避子药,让你永远不能生子,只有这样,他才放心让你陪在他身边。” “他惧怕着我们,却又需要人陪,所以自己制作出了一个无威胁的玩物。你应该庆幸,你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儿子,而是女儿,要不然只怕你们母子早就难产而亡了。” “你以为他是爱你的吗?不。只是你对他而言更容易掌控,更安全无虞罢了。喜爱?你以为君王身上有这种情绪。” “真是可怜啊,就算我们没有得到过他的垂怜,但我们至少没有生活在谎言里。你仔细想想,你为了他,与家人划清界限,竭力消除自身属于长孙家的烙印,可你最终得到了什么?” “他给了你一个养子,但作为代价,你这里,永远,”萧淑妃摸着长孙颖的小腹,微笑着说道,“永远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你现在爬的越高,就会跌的越重,因为你这里终究生不出继承人。不管将来谁坐了皇帝,都会遵从自己的母亲为太后,而曾经集着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你,只会成为新帝和太后的眼中钉。” “你还是祈祷能死在陛下前头吧,要不然你的将来,只可能比我更惨。” ** 萧淑妃离开的时候,十分满足,连着脾气都好了很多,似乎真的有几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样子。 当她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回望那宫殿时,眼中是一片欣慰。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永远记得李治那天为长孙颖倾伞的温柔,所以就算是拼上一切,她也不会让那个负了她的男人好过。 你珍惜谁,我就毁了谁。 至于李治的震怒,她儿子的未来,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她都活不了了,她还管什么死后洪水滔天。 这一场我输了,但是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 真的,再也无法怀孕了吗? 长孙颖摸着自己的小腹站在那里,过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怀孕对她而言,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上次生女儿的时候,她根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所以这次回来之后,她虽然跟李治有床笫之欢,却也一直注意着不要自己再怀孕。 与着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同,她对于儿子其实是没有那么渴望的,有一个女儿已经很好了,她心里头并不重男轻女。再说她的家世那么敏感,若是再生个儿子,会直接影响到李治的布局,因此为了李治,她都已经做好了此生不再生孩子的准备了。 可是那并不代表,他在没有她的允许下,私自对她的身体做那种事。 所以,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吗? 那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搂着她笑着说我们再生个孩子的呢? 她曾经为此而内疚了不少,她曾经在着心里头暗暗谋划,如何帮助他打压长孙家,如何将权利从父亲手中剥夺出来,将着长孙无忌送去养老。 她想,等某一天长孙家不在如此招眼了,等某天他的计划都可以完成了,她或许可以再拼命的给他生个孩子,然后他们一起看着孩子长大…… 可是现在,都不可能了。 你爱我吗?你真的曾经爱过我吗?你曾经说过的话,到底有那些是真的,哪些是谎言。 长孙颖站在那里,手无意识的抓紧,只觉得有东西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刘绣等人看着萧淑妃走出了宫门,赶紧冲进来,看着长孙颖站在屋子中间,当时只松了口气,还以为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等到她们走到了长孙颖面前,见着长孙颖一动不动,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赶紧抓着长孙颖的手臂问道,“昭仪,昭仪,你怎么了?” “快,快扶着她躺下。”刘绣见着长孙颖这个状况,心中慌成了一团,赶紧命人扶着长孙颖躺下,然后派人去请太医。 萧淑妃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刘绣心里头想着刚出去的女人,心里头恨到了极点,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坚持留下来,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个坏女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 “已经走了吗?”李治站在窗前,看着滴答滴答的水滴,冷漠的问道。 “是。”刘问道在身后回答着。 李治听着萧淑妃的马车离开宫廷的话,只觉得心里头仍然闷得慌。 一直被他视为威胁的一股不安定力量终于消失了,但奇怪的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快慰,反而觉得心里头闷得慌。 李治站在那里没说话,刘问道也没有说话,主仆俩人安静的站在那里,直到有细碎的玉佩声响起。 “陛下可曾要用些糕点?”武媚娘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媚。 李治挥了挥手,刘问道很知趣的退下,只留下了李治和武媚娘站在屋中。 “萧淑妃走了,如今你得意了?”李治看着武媚娘,忽然出声。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妾身知道陛下的计划,从来不敢妄图打扰你的事情。”武媚娘一点儿都不心虚,看着他只是平静的小,“如今陛下不是也如愿了。” “算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想追究,你只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就好,”李治转过了头,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如果有天那事情被她知道了,你也就没有了继续留下去的必要。” “我知道。”武媚娘甜甜的笑着,然后看着李治,“陛下就是不信我的承诺,也该知道我不是个蠢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吧。” 李治哼了一声,内心却更加的躁乱了起来。 ☆、第197章 交易 李治不喜欢武媚娘,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如果仅仅是聪明也就罢了,她还十分懂得见缝插针,利用每一个机会。 诚然,她也失败过,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成功了。 就像是如今,她站在他面前,他却毫无办法。 最初见到皇后把武媚娘弄来时,他便恼怒过,当时就准备继续把这个女人丢到感业寺去,却不想武媚娘先找到了他。 “昭仪不能怀孕,还真是令人遗憾呢。若是让她知道这是陛下做的,不知道能不能体谅陛下对她的那份儿心呢。”武媚娘笑吟吟的说出这句话时,李治直接就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这是找死。” 没有人喜欢被人威胁,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况且这件事他做的十分隐秘,为了不走露风声,连药都是从孙思邈那里要的,相关人等都处理掉了,她是从何而知的? 李治看着武媚娘的眼神,阴翳的几乎要吃人。 “陛下这反应,妾身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若是换了我,多半也会这么做。”武媚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但脸上却还仍然笑着,“所以为了保命,臣妾不得不耍了点小花招,若我不幸今天死在了这里,陛下对于昭仪的深情厚谊,恐怕满宫里都知道了。” “到时候会不会生出点别的事来,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敢!”李治怒吼着,但是话音里却带着丝儿颤音,手也松了下来。 “要死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呢。”武媚娘柔柔的说道,媚眼如丝,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外表镇静,内心却也是在赌命。自从知道这条消息之后,她便琢磨着要怎么用。她的筹码在于李治对于长孙颖的情谊,若他实则凉薄,那么自己便死定了。 可她当初伺候李治时,知道他在昏迷时低吟的人名,觉得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如今的状况,差不多就被她算准了啊。 李治在飞快的思考着武媚娘有可能把这消息说给了谁,让谁在她死后发作,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从这里掐断消息根本不适宜。 武媚娘的交友太广泛了,宫里头大部分的太监宫女她都能说得上话,关系还十分不错,如果将跟她有染的人全部除掉,那不仅这宫室全空了,他暴戾的昏君名头也就摘不掉了。 “打鼠怕跌了玉瓶。长孙昭仪是那只玉瓶儿,我不过就是那只鼠。”武媚娘笑了笑,然后看着李治劝道,“陛下又何必跟我这种人计较,给妾身留一条生路吧。” “你想要什么。”李治几乎是咬着牙的问出这句话。 他虽然贵为皇帝,但拜着从小的经历所赐,并不专断独行。在明确了形式后,他总能快速的冷静下来,解决或妥协。 武媚娘极其有可能虚张声势,但是他冒不起万分之一的险。 武媚娘抬头看着李治年轻的脸,过了很久才叹息的说道,“妾身想要像个人那样的活着。” “我不会将你强行遣送到庙里,”李治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张口说道,“你留在宫中,我会给你应该给的东西,但是混成什么样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她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你的手段。”李治讥讽的说掉。 “多谢陛下。”武媚娘在后面行礼,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架势。 待着李治走了之后,她站在那里看着李治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久才动。 因为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喜欢上自己,所以才能如此坦率的谈条件吧。 引自己进宫的那位,还千方百计的跟着另一位想着争宠呢,她们压根儿都不明白,那心永远不可能是她们的。 真是两个糊涂蛋,如果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思考下,如何对陛下有用吧。 他是个冷静的人,喜欢或许只会给一个人,但是有用,却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武媚娘起初留在宫里头的,尚且算得上安分。 她像是最聪明的猎人,在着没有熟悉环境下不会擅作主张,但是一旦等着弄清楚环境,便会毫不犹豫的开始狩猎。 李治并不喜欢宫中这些高门大户的嫔妃,她们对他而言是不得不套上的枷锁,所以从某种程度而言,武媚娘知道自己与这位陛下的利益是一致的,她就算做点小动作,皇帝也是乐见其成的。 实际上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料的也差不多,她唯一失落的是,不管她做什么,皇帝对她的目光都没有变过,甚至他还会做一些小举动来敲打她,例如让她身边的两个低级妃子怀孕。 我难道就不可以吗?每当看着他安静的在书房里站着的样子时,武媚娘心中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这样叫着。 她想要个孩子,不仅仅是为了能在这宫里头有个依仗。 但她又无比清楚的知道,他永远不会同意。 讨厌却不能除掉,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郁闷的事情了。虽然知道皇后和萧淑妃频出昏招跟她背后的怂恿脱不了关系,但是他还是极度的不喜欢这个女人。 李治在书房站着,这次萧淑妃之事能如此顺利,是武媚娘脱不了关系,算起来他还要承她的情,但是李治心里头却一点儿都没有感激这个“功臣”的意思,反而第一时间过来敲打,让她安分守己,别得陇望蜀。 武媚娘的态度很驯服,这大约也是唯一一点让他觉得安慰的了。 李治按住心头的郁郁之气,正想着在这儿呆的时间差不多够了,等下该去哪儿时,忽然得到宫人来报说长孙颖病了,面上一惊,却是连话都没留的奔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武媚娘站在门边,笑吟吟的问道,自是有贴心的打探了消息的心腹来告诉她,“是昭仪病了。” “哦,”武媚娘拉长了语调,语有未尽之意。 “听说淑妃刚从那里出来。”她的心腹自然跟着她一样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当下就把另外一个消息也报了出来,“淑妃说是临走之前要跟着宫中旧日姐妹告别,所以众人那里都去了一趟,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嗯。”武媚娘点点头,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才是真的奇怪。 萧淑妃临走的时候,当真是一片温良之态,也说自己有恶疾,不能侍奉君上,让她们待自己好好伺候皇帝。那大度温婉的样子跟变了一个人似得,于是便有人说,萧淑妃大概是知道悔改了,这动作也是一种摇尾乞怜。 宫中受用的人不少,大家对着萧淑妃的评价也好了许多,同情倒是胜过了平素的憎恶。 武媚娘这里,她自然也是来过的,武媚娘当然“诚惶诚恐”的接待了,不过看着萧淑妃那心不在焉的眼神,她便知道这只是做戏而已,那位看起来还是别有所图的。 她只道萧淑妃这般赢得众人好感,是想争取以后再回宫来。毕竟这事情也不少,她一个,长孙颖一个,可都是曾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放逐出去的。但现在看起来,她的温和无害,怕是为了掩盖最后一个目的吧。 萧淑妃跟长孙颖关系不好,她最后一个拜别长孙颖也不奇怪。她一走长孙颖就病倒了,这明摆了是被她气得。但是如今萧淑妃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长孙昭仪却又是在她一走之后就立刻倒了,有些心眼多的便会想,是不是长孙昭仪心眼儿小的容不了人,对着一个手下败将都想趁机灭口?故意装病要皇帝痛惩萧淑妃? 人心都是偏帮弱者的,哪怕这个弱者之前有多可恶。 “果然是长进了。”武媚娘在那里掰扯清楚没一份关系之后,笑着感叹道。 但就是长进了又如何?已经被踢出了局,于是这会儿就只能咬死一个是一个吗? 也好,任着她们斗去。 长孙颖没有想倒下,只是她站在那里忽然就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被人抱住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僵硬.。 “我没事。”她训斥着将她抱上床的人,却发现自己说的话连声音都没有,长大的嘴只是突然的开开合合,御医来了都没办法。 左右的人看着她这样,直接派人去请了李治过来,宫殿里一团乱,她自己却觉得好像是在看别人的热闹。 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好不好。我这个人心冷的很,他对我这样那样,只要不影响我的待遇生活,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才不会难过,也不会伤心,心痛什么的太矫情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爱不爱的有什么要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不是夫妻呢。 长孙颖睁大了眼睛躺在那里,心里头好多话在安慰自己,但是眼睛却跟不受控制一样,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 原本以为自己早都没了心,可只有等着被狠狠的伤了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还是有的。 她在乎他,一直都在乎着,在乎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只希望他在自己面前时,是真的。 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你发现自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忽然明白他不爱你。 ☆、第198章 谎言 李治听说长孙颖生病了,第一个反应也是萧淑妃又做了什么蠢事,于是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长孙颖那里,心中懊悔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 不过等到了地方,看着长孙颖躺在床上虽然脸色苍白,神色颓然,却也并不像是有大问题,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好端端的病了。”李治从旁边的侍女那里拿了帕子,帮着她擦着冷汗,有些埋怨的说道,“那疯女人又说了什么话?她说的话,你一概不要往心里去。” “没什么,我只是站久了有些晕,是他们小题大做了。”长孙颖也不知道“木”了多久才恢复,不过见到李治时已经跟平常无异了,只是李治说起萧淑妃时,她身子仍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李治还当她是因为之前被栽赃巫蛊的事情害怕呢,于是干脆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的劝道,“别怕了,有我在呢。” “嗯。”长孙颖应了一声,窝在李治怀里。 “这段时间我有些忙,过段时间有空了,我再带你出去玩儿。”李治想不起其他,还以为她是被宫中最近的气氛吓到了,自以为聪明的许诺。 长孙颖笑了笑,却是无意识的攥紧了他的手。 “怎么了?”李治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安静的把手放在那里任她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长孙颖轻叹了声,低下头去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喃喃自语道,“一不留神就过了好多年,我记得当初我的手才这么大,你的也才这么大。” “可不是,”李治听着她这句低吟,却极是喜欢,粗粗一算,也有些感概,“一转眼都十多年了。” 这些年他们都过的不大好,日子赶得及,不自觉的就忽略了时间。 但是想想她刚入宫,才够自己胸口,李治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个时候你才那么高。” 自从他为帝之后,却极少再如以前那般亲昵的“动手动脚”了。而她也变得端庄典雅起来,不会再那般懵懂的看着他。 “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孙颖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将脸埋在他怀中,“七郎,我爱你,你知道吗?” 李治当然知道,他一直都觉得长孙颖爱他爱得不得了,也颇以此为自得。但饶是这样,听到她这可以称之为火辣辣的告白,却也意外的合不拢嘴。他没想到一向羞怯的她竟然会如此奔放,心里头明明乐开了花,面上还勉强摆出一副冷静样儿,“今儿忽然开窍,知道跟我说好话儿了?” “看见萧淑妃那样,物伤其类罢了。”长孙颖闷闷的说道,脸仍然没抬起来,“七郎,别那么对我,我受不住。你知道我在外头没有亲人了,你哪天不要我,给我一丈白绫就好了,别这般折辱我。” “她哪里比得上你,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李治听着长孙颖的嘟囔,不悦的挑挑眉,但转念一想她多半被吓住了,语气便又不禁放软和了起来,有些宠溺却又有些抱怨的说道,“你胆子也太小了,就这种事也能想这么多,不许再想了。” “我就是胆小啊,又笨又没用,”长孙颖在他怀中带着自嘲意味的笑道,然后逼着他,“所以,你一定不要骗我,好不好?” “好。”她难得撒娇,李治只当哄孩子了。 “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长孙颖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 “我哪里瞒过什么你事情了,”李治笑着说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咱们俩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你有没有骗过我?”长孙颖笑了,似乎很开心听到这个问题。 “傻瓜,”李治见着她头发都软软的披了下来,不施粉黛的小脸显得越发楚楚可怜,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头,“我哪里舍得骗你。” “你对我真好。”长孙颖笑着扑过去,李治抱住了她,慢慢的拍着她的背哄道,“知道就好,所以多吃多睡少想,一切都有我呢,你放心。” “好。”长孙颖趴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觉得长孙颖被宫里头那乌七八糟的事情给吓到了,所以李治专门放了李忠的假,叫他有空来多陪陪长孙颖。 李忠满了五岁之后,便在长孙颖面前呆的少了。毕竟身为皇子,长于妇人之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李治将着弘文馆扩大一部分,划了个书院,然后将着李忠为首的皇子与着藩王世子、勋贵、世族子弟等投进去,一边读书,一边也开始学着交际。 他随着执政的时间减长,便越明白没有一帮如使臂指的大臣有多郁闷,所以打算让着儿子们与着这些官二代官三代们打好关系,将来避免无人可用。 虽未立太子,但是对于几个儿子,他倒也没有养废了的打算。 李忠刚去,大约就是小学的水准,也就是识识字之类的,因为有长孙颖先前帮他打好的基础,倒也不是十分困难。只是后来不过才两年,师父们开始讲经,他天资一般,又因为是大皇子处处受到人瞩目,于是日子就过的艰难了起来。为了不丢脸,平日里花了很大力气读书,来长孙颖这里的次数不自觉就少了。 李治先前还不觉得,等到长孙颖病了,这才意识到她的日子也是十分冷情的,于是将着李忠拎到面前训了一顿,无非是“百善孝为先,若是不孝,读书又有何用”之类,将着李忠训的头都恨不得低到地板里,这才准了他的假,要他回后宫去陪母亲。 李忠虽然忙于读书来的少了些,但是比起其它人却是频繁了许多,为此书院里还有不少人嘲笑他是离不开娘的奶娃。他上次见到长孙颖便是巫蛊之后长孙颖被放出来的时候,那是虽然有些憔悴,却也不至于如此,所以当李忠到了后宫,见了长孙颖脱口而出的就是,“母亲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 “只是近来睡不好觉,不是什么大毛病。”长孙颖见着他过来,让他到手边坐着,捏了捏他的手,却也是有些感慨,“你不是说功课多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跑了来。” “先生这几日有事,被父亲召去了,于是我们就得了几天的假。”李忠看出长孙颖有心事,于是乖乖的坐在她旁边,眼神有些担忧,“睡不好觉吗?要不然我陪你出去转转。” 他小时候得病也是这样,奶妈们总喜欢让他躺在床上,而长孙颖却等着他并无大碍时,领着他去园中散步,说这样对健康好。 久而久之,李忠便也觉得病人老躺着不是办法。既然太医都说无视,那不如他扶着母亲去转转吧。 “好啊。”长孙颖听到这话,看了看四周,微微一笑,却也同意了。 御花园的地方多,因为长孙颖生病不能远走,于是最后也就是找了一处凉亭赏花。 “那朵菊花开的不错。”长孙颖坐在亭中打着凉扇,忽然对着李忠说道。李忠一听就站起来,“那我去给你摘。” “不用了,这花儿摘下来只能放几天就枯萎了,不若它们长在枝头,看着就让人喜欢。”长孙颖摇了摇扇子,笑着阻止了李忠。 “可您喜欢。”李忠有点小郁闷。 “那不如你扶我走去看看,如何?”长孙颖笑着对李忠眨了眨眼,出声询问道。 “孩儿求之不得。”李忠看着长孙颖这样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然后扶着她起身,对周围人吩咐道,“我扶母亲过去看,你们都在这里呆着。” “是。”一堆人见了李忠这样,知道他是想尽孝心,也没有人敢阻扰。反正那处地方离得也不远,她们在这边儿也看的着,所以便都呆在原地没动。 李忠扶着长孙颖慢慢的走了过去,等走到那处花丛旁时,李忠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才仰着头一脸纠结的问道,“娘,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当初他们在西苑时,因为不确定周围人有什么人,所以长孙颖跟着李忠说话时,总会挑那些地势开阔的地方说话,以免被人听到。 但有的时候在人群中不方便喊李忠走,母子便定下了这样的暗号,一旦长孙颖眨眼,李忠就撒娇着要陪她去看花或者做什么,从人群中离开。 毕竟相对于大人,大家对小孩子更没有防备心。 长孙颖低着头看着李忠胖乎乎的小脑袋,这个孩子不怎么像李治,却又很像李治。 或许都是外貌肖母的原因,李治长得清雅俊秀,而李忠却长得极其普通,眉眼间甚至还有些笨拙,很像他那个出身不高的娘。 因着这个原因,他一直不甚得宠,旁人也常以这个嘲笑他。 但是与着李治相同的是,李忠的个性与他一般善忍,旁人嬉笑怒骂,不管心里头在不在乎,面上似乎从都不放在心上。他们看起来都很弱,都似乎是那种令人毫无防备的人,但实际上却又都有着坚忍的毅力。 “忠儿,”长孙颖摸着李忠的头,他年纪还小,并没有束冠,只留着童子头,摸起来很舒服,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 李忠听着她喊自己,抬起了头看她,眼睛圆鼓鼓的,充满了天真与好奇。 长孙颖略一犹豫,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想要当太子吗?” 李忠一愣,然后出现了慌张的表情,脸色霎时一片惨白,他被吓得几乎是滚着的跪下。 “别怕,”长孙颖拉住了他,然后微笑的说道,“我不是你的父皇,你不需要怕我。母亲在这里只问你一句话,你想要当太子吗?” 太子? 如果说李忠从来都没想过那个问题,那也太假了。 他这个年纪虽然是孩子,但是周围人一群人围着,却也早就明白太子跟其它普通皇子的区别了。 虽然同为皇帝的儿子,但只有太子是不需要出京的。他们所有人见到太子都要下拜,将来太子继承皇位成为皇帝之后,他们所有人都要称臣。 至于普通的皇子,只会得到一块封底,然后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生活。如果运气好,或许父亲死前会留下遗诏,令你陪葬。但是这种几率十分之低,据他所知,埋在皇帝身边的藩王数量,远远少于公主们。 也就是说,平凡如他,这一辈子很有可能从出府开始,就要永远的离开京城,再不能回来。 所以,他怎么可能没有生出过一种如果我是太子就好了的幻想呢。 况且他又是皇长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但是,李忠知道自己比李孝活得好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他命好,养母待他比李孝要尽心的外,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他知趣,从来不肖想他不该获得的东西。 从小长孙颖就一直告诉过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她给他讲过皇伯父的故事,所以相比较兄弟们垂涎那个位置,他看到的更多的是位置背后的狰狞。 所以,他想,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该想,于是便也不想了。 如今长孙颖骤然发难,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人看出来了,吓得整个腿都软了,若不是被长孙颖拉住,只怕早就跪了下去。 “母亲,我,对不起,我不该去想,我,”李忠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泪水却先一步的落下来了。 母亲从小到大一直在教他拒绝那个位置的诱惑,告诉他能平安的生活便是幸福,若她知道自己仍然对那个位置充满渴望,肯定会失望的。 李忠很怕她对自己失望。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的养母,自己现在享受的一切都赖于她的照付,更多的还是一片孺慕之情。 他的生母不愿意要他,所以养母对他来说就跟亲母一样,他从她这里得到了所有关于母亲的温暖,他很害怕自己再被人抛弃。 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他是亲眼看到的,李孝便是个例子。他与自己是兄弟,出身相似,都是由宫女产下的皇子。年龄也相仿,只差几个月。但就是因为没有“母亲”,整个人都活的一塌糊涂。幼年没有人教导,不知书,不知礼,对外怯懦,对下却狠毒。 父亲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宫人的鄙夷以及伴读们恶意的嘲弄,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常常同情那个兄弟,却也更加珍惜自己的一切。 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李忠见着长孙颖没有出声,心里头更加惶恐不安,干脆一把扑过去抱住了长孙颖的腰,呜呜的哭泣着道歉,“母亲,是我不好,我改,以后再也不敢贪心了,你千万别不要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长孙颖扶起了他,拍着他的背哄着,然后轻轻的说道,“你有上进之心,母亲很高兴。你放心,你想要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只有没有心气儿的人才会真的什么想头都没有。” “你要,我便为你争过来。”长孙颖替着李忠擦干了眼泪,然后微笑的说。 李忠一愣,看着她的脸一片呆滞,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以前不争,是因为我觉得可以保护你平安,所以你只要做个孩子就好。”长孙颖看着他稚气的面孔,然后慢慢的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我大概护不了你一辈子了,所以你得自己立起来。” “能自由自在的当个孩子固然很好,可这世上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情,有的时候你觉得你是无害的,不与人争,却少不了有些人斗鸡眼似得觉得你碍了她的路,非要你死不可。” “我们不想害人,可我们也得有自保之力,对吗?” “我,”李忠张了张嘴,听着长孙颖这一串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以后会很辛苦的,是我对不起你。”长孙颖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揽在了怀里。 “我,我不怕。”李忠思索了很久,最后爆出一句话,“娘,放心,我,我会长大,我会保护你和妹妹的!” ☆、第199章 长孙颖不让李忠想着太子这件事,便是先入为主的以历史上的他为蓝本,本能的觉得他做了太子便只能被废。 可现在跟以前一样吗?李忠并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女装癖爱好者,他跟着皇后也没有捆绑在一起,甚至由于自己的原因,他一定程度上跟皇后还属于敌对,所以他当太子的话,有几成把握可以走下去? 脑洞一旦开开,就关不上了。太子能不能成为太子,除了血统出身外,最重要的还是利益。 从李治的计划来看,李忠的条件其实符合他的要求。身份低微的母亲注定了他不会有外戚的援助,世族对于他的影响已经被压低到了最小。而另外一方面,长孙颖这个养母的存在,让他跟真正的寒族出身的皇子相比,却也跟世家多了几分香火情。 李治的这一票,李忠是可以拿到的。他在这里唯一的减分项就是,李治不喜欢他。 对于皇子来说,能不能当上太子,在一定程度上皇帝的喜好很重要。君不见历史上那么多废长立幼的,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偏爱小儿子。而另外一批太子则是栽在了“不类己”上。具体案例可以参考汉武帝对戾太子,如果不是汉武帝一直觉得儿子仁善文弱不像自己,那么就算是有人诬告,太子也不会倒台的那么利索。 但是皇帝的喜好,并不是绝对的。毕竟国事即家事,朝廷大臣的意见以及“民心”,很大程度能左右皇帝的判断。很多时候即使皇帝不喜欢,但如果太子能占到民心所向这条,皇帝就算是再想废掉他,也得掂量掂量。这种案例可见刘邦想要废掉太子刘盈,就算是刘邦再宠爱小儿子,但看到商山四皓所代表的民心时,还是放弃了。于是哪怕惠帝羸弱不堪到司马迁写史记都懒得给他立传,直接写吕太后本纪,但他仍然做了皇帝。 所以说,如果李忠想要成为太子,要么自己帮他在李治面前刷好感度刷到李治愿意立他,要么就谋求朝臣们的支持。 对于朝臣们来说,李忠的加分点是他是长子,无嫡立长在如今李治没有长子的情况下还是很能得到传统儒家人士的支持的。但减分项则是,他没有外家这桩天然的支持,有人不介意锦上添花,但是却未必愿意为他拼上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几次提到立他为太子时,虽然看起来闹闹嚷嚷,但李治一坚决拒绝,大家也都偃旗息鼓了。 因为犯不着。反正不是自家孩子,到时候好处也落不到自己身上,那么卖力做甚么。 一内一外的两条路,李忠都有加分项和减分项,看上去想要攻略成功的难度都差不多,但是长孙颖还是选择了从外部争取朝臣的支持。 原因很简单,长孙颖自己都不敢完全信李治了,又怎么会把自己和李忠的前途押在他身上? 利益比喜好更可靠。 对于长孙颖来说,李忠不仅是从自己角度来说最好的选择,对于国家来说,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诚然,李忠不够聪明,不是天赋神童,但他很认真,很豁达,并且难得的有一颗容人之心。 李唐经过三代帝王的开拓,等到李治晚期后,面临的不是开疆扩土的外患,而是内忧重重的问题。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开拓进取之辈,而是能放缓步子调理自身的守成之君。 武周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一项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对于长孙颖来说,却是一个倒退。 虽然唐朝衰亡转折点是的是安史之乱,从安史之乱之后,蓬勃的大唐被彻底的折了元气,后代帝王们无论如何努力中兴,藩镇之患已经积重难返,但这祸根的埋下,却是从高宗晚期就开始了。 府兵制的崩溃,王朝赖以生存的均田制的破坏,都是从这个时期开始。接下来的时间里,继任者们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而让这个问题愈演愈烈,于是几百年之后,一个失地的农民带领着义军一把火的烧了大明宫,让这个灿烂的时代彻底结束。 从这个角度看,武则天跟着唐朝整体的皇帝并无太大区别,不能将着历史的责任全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但是这也说明,她跟着其皇帝一样,并无特别值得夸耀之处,因为她也未曾将着这脱轨的车轮掰向正处。 她之所以千古留名,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帝。作为女人的长孙颖在年幼时十分崇拜她,因为这种天命所归的主角实在是太合玛丽苏小女生的口味了,但是等着长大,等她真正爱上一个时代时,她忽然就对这个人物失去了热爱。 武则天的成功,其实与她女人的身份关系不大,这是一场政治家的胜利,或者说姨太太的胜利,而非女人的胜利。她当女皇之前,女人过着那样的日子,她当女皇之后,女人们也过着那样的日子。她并未为女人做过什么,女人的地位并未因她而得到提高,反倒是无数普通的女人,用着自己的吃苦耐劳,一点点扭转着人们的印象,在世俗中为着女人赢得了地位。只有唐朝女人地位普遍高,才会有女皇这种事情,所以与其膜拜这种偶像,不如膜拜女人们自己。 等后来熟悉她的作为之后,长孙颖对于她更是从喜爱变成了厌恶。因为她一个人在败坏时代风气方面,实在是功高劳苦。 礼崩乐坏,或许是孔夫子哭这四个字太厉害了,倒是很多人都将着它当成了一个笑话,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传统的礼仪道德对于社会的潜移默化以及危害,远远超于人们的想象。 武周之前的世风,皆以清廉为美德。宰相尚书之类的大官去世时,家无余财的比比皆是。而武周之后的宰相,夸豪斗富已经成习俗。武周之前的皇帝,皆崇尚俭朴,武则天当皇后时,为了讨好皇帝,甚至裙子都不超过八幅,但是等着武周以及武周之后的时期,武则天,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韦后乃至再晚些的杨玉环,衣裙之奢华,再几千年后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在着生产力不够发达的时代,她们的享乐耗费的都是民脂民膏,当她们宫苑连成,一座别庄好几个山头时,百姓却都快活不下去了。 当皇帝节俭时,不管是真心也好,做作也好,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当一个时代,以奢华腐化为荣,以骄奢淫逸,争权夺利为荣时,你觉得它还能成为一个最好的时代? 除了奢华糜烂的生活,她给时代带来的最大后果,莫过于告密以及酷吏的横行。为了维护统治,她鼓励告密,不需要确凿的证据,诬告无罪,如果“查证”真实,可以有高官厚禄。想想吧,一个可以随意诬陷他人而不用负任何责任的时代,那是有多么的可怕? 你唯一要做的,只是揣摩那个人的心思,将着矛头对准她想要对付的人就够了。 时代的风骨需要许多人铸就,但毁掉却十二分的容易。当一切敢于反抗的人被杀掉之后,自然都是跪着的人了。 诚然,她统治时期大唐仍然有条不紊的发展着,但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着前几代的积累,继任者哪怕是李显那种昏庸无能之辈,国家不也是欣欣向荣? 人才的蓄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偶像言情电视剧,要不然每个朝廷的朝臣中最中流砥柱的,恰恰是那些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因着这个时间差,太宗时期的人才高宗时期用,高宗时期的人才武周与玄宗初期用,但是等着姚崇宋璟这帮人辞世之后,朝廷还有多少可用之才?这天下的治理,是要靠口蜜腹剑的李林甫,还是欺上媚下的杨国忠? 当栽赃陷害成为晋升的阶梯,当阿谀奉承成为官员必备的品德,这样的时代能够培养起忠贞贤良的人才?连她称之为国老的狄仁杰,都险些在酷吏下丧命,不得不承认对自己诬告保命,那其他不够圆滑的人,又有什么样的结局?当宰相都要为她的男宠牵马执辔,那这样的宰相又有什么气节和风骨? 她死后引发的夺位之乱可以结束,但是她在风气上的败坏却无法消除。而后窃国弄权者纷纷上台,大唐自安史之乱之后,唯一能形容的,也就只有“苟延残喘”四个字了。这与初唐诗奔放刚健的画风截然不同,经常会让人怀疑是否是一个时代。 武则天为帝的奢华与腐化,在历代帝王中都是十分可观的。若一个男人为帝,用酷吏管理国家,给自己的男宠封侯拜爵,好大喜功,只怕早就被骂成了昏君吧。可是当她是一个女人时,就成了值得赞扬的事情?双重标准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身为帝王的文治武功,她做了多少?原本缓和的边境问题,在着她当政时因为错误的政策而变得尖锐,民生的惨烈,更是因为上层沉溺于享受和争权无人问津。而那段狂欢的来源,却只是源于一个女人的私欲。 长孙颖并不喜欢武则天那样一个自私到连亲情都可以抛却的女人,人们津津乐道的杀女栽赃王皇后,毒死李弘之类的充满戏剧性故事其实多半是谣传,但是她对于儿子李贤,李显,李旦的手法,却是实打实的残酷。在这个时候,她完全是以对手而非母亲的形象出现的,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也只能用极度自私来解释。 虎毒尚且不食子,若一个人为了利益连儿子都可以除去,那你还能指望她能爱别人?别笑了,爱民如子,爱的跟她那几个儿子一样,那百姓也真是没什么活路了。 武则天的被吹捧,大约就是成王败寇的光环。因为是胜者,所以无论多么自私冷血,都可以被包裹为金光闪闪的神像,被人跪舔。可是无论是作为女人,还是作为皇帝,她都是不合格的。她唯一的成就,也许就是将着所有技能点都点在了宫斗上,于是可以一路踩着血淋淋的尸体上位,然后让自己的私欲膨胀到最高。 长孙颖不想把她妖化,却也不想神话她。她当女皇,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创举,在着永徽四年,也就是她刚被立为皇后的那年,有个叫陈硕真的平民女子睦州举兵造反,自立为女帝,比着武则天早了四十多年。而哪怕是靠着巫术等愚昧的方式,陈硕真登基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而非老公儿子,于是要真论起女性意识的觉醒,这个乡野村妇的觉悟明显比一代女皇高多了。 于是,要蝴蝶掉一个可能出现的女帝时代,长孙颖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如果能够建立起一个文明昌盛的国度,让百姓吃饱穿暖,不但给女人,是给所有人以一个体面的方式有尊严的生活,让所有人都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美好的生活,让着大唐雄健开朗的风格持续下去,那哪怕是牺牲掉一百个武则天也划得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不觉得武则天是女权的代表,实际上她应该是女权者最讨厌的那类女人才对。因为她得到的一切,都靠着谄媚男人获得。她的权利来源于她的丈夫儿子,并非她自己。没有谄媚皇帝的那类人,早就被她干掉了。她是宅斗高手,但实在不是一个好人。 武则天的故事,如果剥去皇帝的外衣,有几个女人喜欢?有谁敢跟她做朋友? ☆、第200章 废后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长孙颖想有所动作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动作了一把。 长孙无忌在朝堂上联合一帮文武大臣,要求废后。 这消息一出,长孙颖整个人都震惊了。 老爹你拿错剧本了吧?你在历史上不是死都不允许废后么?你不是就算皇帝给你送礼,让你松松口立他的小美人儿,不,老美人儿为宸妃,你都不愿意,最后逼得皇帝直接给皇后套了个巫蛊的帽子才把她废了。 如今王氏并无过错,你怎么就一反常态要求废后起来了呢? 不过长孙颖也就是心里头吐槽一下而已,褪去最开始的震惊之后,稍一思索,也就明白长孙无忌为什么这么做了。 无非是屁股决定脑袋。 历史上的长孙无忌不同意李治废后,不是因为讨厌武则天,而是因为王皇后一派跟他是利益相关体,他跟皇帝都在利用皇后这个位子扳手腕,他当然坚决不肯松手认输。 但是如今,虽然柳爽以他为马首是瞻,但王家却仍然清高,而他家自己又有女儿在,那么当然长孙颖为后更加符合他的利益了。 长孙无忌他修书看着闲了许久,但等着一出手,李治明白这种人你用晾着是没办法削弱他的势力的。 不管之前沉默了多久,长孙无忌一张口,群臣响应,都证明他依然强大如昔。 长孙无忌不是疯子,他张口自然不是说我要你立我女儿当皇后这种话,他只是在群臣攻讦王婵不贤时点了点头,说了句“的确有失妥当”,便将王婵订在了耻辱柱上。 对于王婵的弹劾是从御史台开始的,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为萧氏打抱不平,说萧氏只是身染恶疾,就被送出宫廷,身为六宫之主的王婵未免太过不慈。 那个不知名的小官发完这通厥词后,若无意外,很快就会湮没于众人之中,不会有任何回响。毕竟自李唐立朝开始,御史台就以弹劾皇帝一家子为乐,鸡蛋里头挑骨头,不管是骂人的还是被骂的都习惯了。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回这个小官骂完之后,很快又有人出声,指责萧氏的病并不严重,皇后此举其实是借机清除异己。这种狭隘善妒的女子,怎可为后,怎能甘当女子的典范? 王婵又不是完人,只要想找,怎么可能找不到错误。除了冷酷无情,心胸狭窄之外,很快就又有人八出她在皇帝都俭朴少餐的情况下大肆铺张的制作锦衣华服,吃饭更是摆出远超皇帝数倍的珍馐美味…… 这个罪名,别说别人了,就是长孙颖听了都忍不住为她叫冤。因为别的长孙颖不敢打包票,但是奢华浪费这条,她知道王婵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要论奢华无度,萧氏比王婵厉害多了,但王婵坏就坏在,她是一个极其守规矩的人。 王婵身为皇后,吃穿用度的规格上本来就高出众人,她又不是一个懂得做面子主动消减自己用度的人,所以她一丝不苟的执行者那些规矩,哪怕她自己并不喜欢并不需要。 她这番举动并不算错,如果是平常也就好了,有皇帝和宠妃在,她一个守规矩的皇后也并不会多刺眼,但问题是,她有一个很糟糕的对比对象——李治。 李治是个俭朴的人,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连续遇到两年大旱,以及对西北和东北用兵,让朝廷财政颇为有些拮据,于是他所以便一直维持着一个对皇帝来说堪称清苦的生活了。李治这样一方面是符合儒家对皇帝的要求。儒家的天人感应认为天下发生灾害是君王失德,君王自罚会平息上天的怨气,于是来年风调雨顺。李治日常保证这种状态,不管他自己信不信,在别人眼中皇帝都是十分虔诚的在“服刑”,那么来年风调雨顺便全是他的功劳。若来年仍然灾害,便是百官失德,与他也没关系了。 另外一方面,他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喜好,下而且面便有无数逢迎拍马的人进献无数的奇珍异宝,官场上也会以进宝为荣。不管他收与不收,都会有无数人因此而受害,百姓被骚扰到破产的更是不知凡几。所以为了休息民力着想,他自己少些享受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顺便还可以在百姓和大臣那里刷一下好感值。 有李治这样一对比,端着皇后架子的王婵自然就显的奢靡浪费了。 更糟糕的是因为等级限制的缘故,就算是萧淑妃再奢华也赶不上等级上的差异,所以当萧氏走了之后,王婵当之无愧成为后宫中吃穿用度最高的一个人。 对于李治来说,王婵的这些行径他都知道,也并没有打算反对。他是节俭又不是死抠,何况家里头又不是没有钱,让老婆做几件漂亮衣服有何不可?所以王婵自己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等到被人告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害怕。 李治对这种状况很是恼怒的,他知道百官是没事找事,但是普通百姓不知道啊。他们一听说皇后一个人的开销比着皇帝还多,那自然而然的都会觉得皇后不是个好皇后。于是废后之声,从上而下的在着民间也流传了起来,不过三个月,等着长孙颖知道时,已经是全国集体要求废后了。 民心一说向来可怕,哪怕是皇帝,只要不想当昏君,便不得不在某些时候被民意裹挟。李治现在就面临这个问题,他可以不理弹劾的那个御史,却不能不管文武百官,更不能不管汹汹而来的“民意”。 所以,不愿意被人拿捏的李治气的直接罢朝“称病”,而长孙颖也是因此而知道了这件事。 这个时候,若按照长孙颖之前的做法便是安静的避嫌,不说凑到李治面前了,就是李治宣她也该避而不见,就算见了也不该替自己辩驳…… 但那只是以前。 如果说萧淑妃的那些话,给长孙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的话,她倒也告诉了长孙颖一些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她是无害的。 因为生不出儿子,所以她永远对李治的皇位都没有威胁,所以在着众多女人中,她是最“保险”的。 虽然这件事很可悲,但是却又算是一种馈赠。她以前无非是怕自己会激起李治对于自己的防范,但是现在却可以不必那么小心翼翼了。 人的觉醒有时候是很突然的一件事,之前她一直想要做他背后安静的小女人,不争不闹,只闷头经营自己的小日子。可是等某天知道自己以为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时候,她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却也忽然就强硬了起来。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不是个冷酷的人,不信任人不代表要害人,自我保护并没有错,而这世道也没艰难到除了你死便是我活。 她其实是想做朵菟丝花的,有人遮风挡雨,有人扶住支撑,但是真等着做抉择时,她却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 我可以有柔弱的外表,但我不能有柔弱的内心。 “陛下在哪里休息?”长孙颖听到李治已经两次罢朝了之后,第一次主动的打听起李治的下落。 她宫中的人在纤云去世之后,并没有十分讨巧的人物,所以在着探消息方面很弱,李治没有上朝的消息,还是李忠来看她时带来的。 自从长孙颖打算扶植李忠之后,便跟着他亲密了许多,亲自为李忠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于是李忠在完成之余,也常常来向她请安,顺便带些消息给她。 李治三日一朝,两次没上朝,那中间至少也隔了四天,如此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不知道,长孙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消息闭塞。 不过招纳人手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过来,所以只能先按捺下来,打探到消息为上。 这事情是她爹引起的,长孙无忌虽然没有主动提出要李治废后,但是凭着他对于朝臣的控制力,李治肯定会把一切都算在他头上,连带的对着她也忌讳了几分。 毕竟若是皇后被废,她是最有资格登上皇后宝座的人。 李治这些天心烦,却并不像平常一样来找她散心,反而要躲着她,已经说明了他的心理。长孙颖要是聪明,就别对着这事情表示的太急切,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让它过去…… 要是往常,长孙颖也就这么做了。可是现在她知道,人的感情是极其容易起嫌隙的,这次事情不解决好,会让她跟李治之间永远存在着问题。这对她的计划是极其不利的,所以她必须消除这种可能。 想要消除,便只有逆流而上,直接在他最不想见自己最不想谈这件事的时候,强力逼他的跟他扯个清楚。 不过等着宫人们打听出消息之后,她听着心里头又是一凉。 “陛下在武婕妤处。”刘绣一边告诉她,一边满脸担忧的看着长孙颖,“这几天一直在那里,都没有挪过窝,连皇后派人去请,都被拒之门外了。” 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武媚娘已经住到他心里头去了吗?长孙颖苦涩的自问着,然后在心里头自嘲的对自己说:看看,这就是你因为惧怕而故意忽视,最后导致威胁变大的事例。 不过在面上她还是一派安然,挥挥手表示不介意,然后让人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昭仪,你,你真要过去?”刘绣见到她的举动,都快吓死了。 “陛下已经两日不上朝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去。”长孙颖端坐在镜子面前,冠冕堂皇的说道,“我等身为妃嫔,便不能坐视陛下做出这种事不理,所以我要去劝谏陛下。” “昭仪,”刘绣低声叫了一句,话音里充满了不赞同。 不过,谁叫她只是个奴婢,对这种事完全没有置喙权呢。所以只能按照长孙颖的吩咐,帮她梳妆起来了。 ☆、第201章 试探 长孙颖到武媚娘那里去找李治,毫无意外的受到了阻挠。 “陛下吩咐过说谁也不见。”武媚娘带人拦住了长孙颖,笑眯眯的说道。 “我要见陛下!”长孙颖站在那里,面不改色的说道,气场之强大让刘绣等人都跌破了眼睛。 武婕妤最近的受宠可是有目共睹,宫中谁不给她几分薄面,昭仪竟然敢如此对她,真是可歌可泣。 “妾身也只是谨遵陛下的命令而已,希望昭仪不要为难妾身。”武媚娘站在她面前,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不知情的似乎还以为长孙颖在欺负她。 不过,她负责拦门,长孙颖却非要进去不可,说长孙颖欺负她也不奇怪。 “为难?”长孙颖知道自己心眼儿不如她多,也不跟她多废话,只问了一句,“你当真要以下犯上?” 她这话一说,武媚娘却变了脸色。 长孙颖这一句话,十分精准的戳进了武媚娘心中最痛的角落。 武媚娘跟着长孙颖等人不同,她进宫多年都只是个小才人,如今爬了这么久的位置,也不过是个昭仪。但她偏偏又是个心高气傲的,自然不甘于沉沦至此。好在她进宫之后,皇后十分倚重她,她经常代皇后行事,早就不把自己当普通妃嫔看。但如今长孙颖的一句话,还是将着她平时狐假虎威披在身上的皮给掀掉了,让她看到自己有多虚弱。 长孙颖的位份的确比她高许多。正常情况下她遇到长孙颖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哪儿能这么拦她? “昭仪,妾身虽然身份地位,但是如今陛下,”武媚娘摆出了平时常见的示弱表情,正想要说话,却被长孙颖粗暴的打断,“你有圣旨吗?” “这,”武媚娘一愣,不知道长孙颖竟然嚣张若此。, “如果没有圣旨,我见不到陛下,岂不是你爱说他说了什么他就说了什么?”长孙颖鄙视的一哼哼,然后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假传圣旨?” “我,”武媚娘愤怒的看着长孙颖,脸上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 “罢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长孙颖直接吩咐人拉开武媚娘等挡路的人,然后说道,“只要我见了陛下,便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拜那么多年的电视剧所赐,她分分钟就能看出武媚娘拦她的心思,不管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是其它,都是想杀杀她的威风而已。 若是往常,长孙颖也就由她了,只是如今她既然要强硬起来,便没有道理折在,于是让人拦住武媚娘之后,直接就进去了。 武媚娘的位份并不高,住的地方也不是很宽敞,长孙颖又熟悉李治的习惯,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的就找到了他。 他正在书房里看书。 李治原本应该也是心烦意乱的,所以人在那里坐着,桌面上书是打开的,但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正远眺着窗外发呆。长孙颖从着窗口老远就看到他了,他却等着长孙颖站在屋门口都没有察觉。 刘问道原本是守在门口的,见着长孙颖就这么过来,整个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琢磨着从陛下那个角度,是可以看到昭仪过来的,陛下一句话都没提,是不是觉得不必阻拦昭仪?要不然他怎么不出声让自己拦人呢?但是陛下也没有吩咐自己不许拦人,这自己到底是拦还不拦? 关键时候,刘问道想起以前他拦长孙颖派出去的人,结果被李治踢的那次了。既然拦昭仪的宫女都会被踢,那么拦昭仪本人,怕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刘问道默默的盘算着,所以等着长孙颖走到自己面前时,当下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既不行礼打招呼,也不阻拦,只当是没看到她一样。 刘问道不挡路,长孙颖也松了口气,这的确省了她不少功夫。她直接走到了书房内,看着发呆的李治,将着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拍,然后平淡的问道,“陛下你究竟还要在这里躲几日?” “啊!”李治猛然回过神来,却是被吓了一跳,看着长孙颖逼在眼前的脸,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心虚的往后退。 虽然他是宿在小老婆这里的,长孙颖又不是皇后,也不算他的正妻,但不知为什么他见到这一幕,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长孙颖也不跟他用陛下这种称呼了,直接垂着眉,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问道。 “不,不是。”李治慌慌张张的想要解释,但是一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恼怒的转了头看门外,愤愤的说道,“刘问道是怎么当值的!这奴才真是活腻了!” “是我要他让开的。”长孙颖知道想要以后还要人为自己办事,便不能见死不救,直接张口说道,“你要砍就砍我把。” “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骂他两句而已,又没有说要砍他。”李治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越说越尴尬,“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呃,我,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果真?”长孙颖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看着他,李治跟她对视了片刻之后,立刻移开了头。 “我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长孙颖叹了口气,绕着走到他面前,让他没有逃避的余地,“对不起。但我想说,这件事跟我无关,你这样躲着我,不信任我,让我觉得很受伤。” “我没有怀疑你,”李治按了按头,有些口不对心的说道。 他这几天不见长孙颖,又何尝不是不知如何面对她。 “如果你觉得是我的错,那大不了把我跟萧氏一样,送还回家吧。”长孙颖看着李治这样子,皱了皱眉眉头,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李治吃惊的抬起了头看着她,一时语塞。 “我不想让你为难。”长孙颖伸手摸上他的脸,替他抚平眉毛,平静的说道,“但是只要我在宫里,这种可能便会不断的发生。我很累,我不想每次都被你怀疑,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在这种无谓的猜忌和怀疑中,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你不如送我回家吧。”长孙颖松了开了手,转过身子看着窗外,“然后不管死也好,活也好,你行事再也不用有任何顾忌,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许说这种混账话!”李治一下子就怒了,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的连长孙颖甩了两下都没甩开。 长孙颖站在那里抿着嘴不理她。 “你这是在威胁我?”李治看着她,目光中难得的带着些严厉和审视。长孙颖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滴在两个人的手上。 “我,”看着她哭了,李治的气势一下就弱了,慌里慌张的站起来,把她拉进怀里,不知所措的哄着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别难过。只是,只是你别说离开我这种话……我舍不得你。” 你舍不得我,所以要我留下,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适不适合在这里,留在这里开不开心吗?你从来都没有想到,你的冷漠和无视会给我带来多大的伤害。 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戏,但是长孙颖还是觉得很难受,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好一会儿,等发泄完毕,这才推开他,站在那里拿着帕子按着眼睛,带着鼻音浓重的说道,“九郎,我也是会难过的。” 这一句话,很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藩篱,勾起了李治的歉疚。 “我,”李治抬起了手,想要拍拍她,但是看着她刻意躲避自己的样子,想想还是放下了手,无奈的站在她面前说道,“我这次的确是被他们气狠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怕自己在愤怒之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决定,所以才在这里躲着,让自己冷静一下的。” 他说的也是实情,那天长孙无忌一走,他是立刻就踢翻了案几,当时恨不得直接将着长孙家一锅端了。若长孙颖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怕他真的会起了杀心。 长孙颖听着他这解释,也觉得可以接受,当下便问道,“那现在可冷静下来了。” “冷静是冷静了,”李治倚着桌子坐在那里,目光放空的看着前方,嘴边浮出一个苦笑,“但却毫无办法。” “外面究竟怎么样了?”长孙颖虽然听过李忠描述那些事情,但李忠毕竟是小孩子,能接触到的东西和视线都十分有限,不如李治这个苦主描述的准确。 “他们铁了心的要废后,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声势十分盛大,而且皇后的名声被坏在前,朕简直无力招架。”李治叹了声气,他哪里不知道不上朝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一想到上朝就要立刻对这件事做出决定,他便宁愿能拖一天就拖一天了。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长孙颖思索道,“我爹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我并没有儿子,他就算是废了皇后,也未必能得利啊。” “他大约是对我在朝中安插人手不满,”李治想了想说道,他往常便很习惯跟长孙颖说自己的烦恼,这次如果不是牵扯长孙颖,他早就告诉她了。他虽然在心里头知道她跟长孙无忌不可能一条心,但是却又不可能真的不在乎那父女血缘,于是只能憋着。如今长孙颖自己主动来找他,他也憋了许久,便痛痛快快的吐露道,“所以废掉皇后一可以敲打我,而来,大约也是为了立太子铺路。” 皇后一事其实也是这群人的演练,关键在于试探李治的底线,看这种民意裹挟的方式能不能让他屈服。如果证明这样是可以废掉一个皇后的话,那么要用这个法子立一个太子也不难…… 甚至,等到将来废掉一个太子,再改立一个太子也不难。 长孙无忌并不知道女儿不能生了,他当初看李治保住了长孙颖,却不知道李治为此做出的努力。所以现在在他看来,李治跟长孙颖都还年轻,李治有好几个儿子,长孙颖也生出了女儿,所以只要假以时日,两人必定会有儿子。 所以他并不介意李忠先把太子的位置填上,反正在他看来,先拥立李忠为太子,然后再以太子养母的身份将着长孙颖拱上皇后的宝座,等着将来长孙颖自己有了儿子,再把李忠换下来便是。 在着他的计划中,不仅仅李忠是棋子,李治长孙颖,乃至他未来的外孙,都是他的棋子。 李治察觉到这场逼迫后的用心有多险恶,只要在这里撕开了个口子,后面就再也堵不上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这番请求的。 ☆、第202章 对策 李治的心情,长孙颖也可以理解,换做是她也不会甘心,但如今的问题是,这事情不能在这样拖下去了。 再拖,无论是对王婵,还是对他,都不利。王婵的名声已经如此之差,再拖下去只会让她更加“恶名远播”,而对于李治来说,时间拖的多久,便越显出皇帝的优柔寡断。 所以,还是当早下决断的好。 “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可是你说,我现在能怎么做?”李治抬起头来看着长孙颖,目光中充满了无助和苦涩,寻求他的意见。 长孙颖看着李治的眼神一愣,竟然分不清他是真的求助还是试探。 不过,这迟疑也是一瞬,然后下一刻她就很认真的张口说道,“同意吧。” “什么!”李治听着这话,整个人都震惊了。 “我知道这话按着我的身份来说,这句话万万不该说,”长孙颖看着他,放轻了声音,“但我却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你。他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如果你不能说服他改变主意的话,不管僵持多久结果都一样。” “如果结果都一样,为何赶快止损呢?”长孙颖看着李治,温和的问道。 “那我就要这样任他为所欲为?”李治看起来是真的怒了,袖子一甩,直接将着桌面上的东西都推下去砸,“这到底是他当皇帝还是我当皇帝!” 长孙颖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李治。 她发现自己真可怕,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事真情流露还是另一种试探。 “谁说退让就是输呢。”长孙颖走到他面前,按住了他的手,“陛下只是同意废后,但是接下来怎么做,却是由不得他们。” 李治看着她,将信将疑。 “没有人说,休了妻就要再娶妻的。陛下有妻有子,发妻犯错被修,自己心甚伤之,不远轻易再谈续弦,”长孙颖慢慢的拂着他的手开解道,“你到那个时候拖,比现在这个时候拖要容易的多。现在你觉得艰难,是因为他们都万众一心的对着你,你当然艰难。但是如果等你松了口,允了他们,他们失去共同的目标,为着各自的利益狗咬狗咬成一团,只怕光为一个人选,都能咬上好几年。” “那几年之后呢?”李治继续问,长孙颖听到他这话,脸上却已经浮出笑容了,“几年之后,陛下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吗?” 她这么一说,李治不由得也笑了,笑容中有些讪讪的,勾了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阿颖,我知道还是你对我好。”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胡说罢了。”长孙颖温柔的笑笑,然后垂头看着李治和自己交握的手,“父亲这样,终会成心腹大患的。身为女儿,我不忍心看到他将来客死异乡,所以只能帮你想想法子对付他,希望将来你能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宽厚一二。” “你说什么呢,他既是我的舅舅,又是我的岳父,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下狠手。”李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许诺道,“我保证,只是让他回去养老,不会削了他的爵位和俸禄的。” “恩。”长孙颖应了一声,温柔的笑了。 一旦起了疑心,破绽便无穷无尽。就像是眼前的事情,李治看起来又暴躁又无助,她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敢全信。 他焦虑,却也不该失了分寸。他一声遇到过多少大事,别的都忍得住,这件却独忍不了? 长孙颖都想得出他以退为进,他难道想不到? 有些装过头了,便觉得假了。 以他的耐心,他在等待,他在试探,他正在“钓鱼”……长孙颖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是迎上来了。 因为就算前面是坑,她也得跳。要不然真的什么都不做,李治一直在往前冲,她一直被至于羽翼之下,肯定会被撇的越来越远。 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她对着李治说的是真话,里头却也有假话。 **长孙颖出来之后,遇到武媚娘一脸尴尬的在外面候着,她也没有多说话,点了点头之后便离开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您就不怕对她太过轻慢,被她暗算。”刘绣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随着长孙颖出来之后,见着她对于武媚娘这样,忍不住小声嘀咕。 皇上连日里歇在这里,连昭仪来了都没有能把他请动,可见武婕妤的本事。昭仪这样结仇,却是不妙。 “有些人是拉不拢的,你对她好还是不好,她对你的态度都会一如往昔。”长孙颖摇了摇头,想到武媚娘在萧氏中可能的作为,便深刻理解什么是喂不熟的。 不管她对武媚娘客气还是不客气,在能陷害她的时候武媚娘都不会手软,既然如此,她还浪费那个力气做什么? 武媚娘站在原地目送着长孙颖离开,等看不见她之后,才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内走去。 李治没有离开,的确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她知道自己对李治的吸引力,所以才会那么孤注一掷的拦在门口,想要挡住长孙颖。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长孙颖竟然会以那么粗暴的姿态打她的脸,强行闯了进来。 但今天似乎每一件事情都飞离了平常的轨迹,不仅长孙颖反常,李治也反常,他竟然没有迫不得己的离开。 这两个人在做什么?武媚娘站在院中,然后下意识的就思索着,这其中又有什么是可供自己利用的? **长孙颖走了之后,李治在书房里想了一会儿,然后写了两张便条。 一张,废掉皇后王氏。 一张,立昭仪长孙氏为贤妃。 ☆、第203章 殿试 废掉皇后是对长孙等人逼迫的让步,而立长孙颖为贵妃,则是提前堵住那些人的嘴。 毕竟,已经给长孙颖升了品级,短期间内,长孙无忌应该再脸皮厚也不会逼着他立长孙颖为后吧。 这种防备的手段,他不知道她看不看的出来,不过他自己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羞愧。 长孙颖名声很好,这些年的贡献也很大,但是她在农业上的各种发明和点子,都足以配得上一个皇后的头衔了。 但是他不能。 所以,就这样吧。李治看了好久的纸条,然后叹了声气,让刘问道把这个送去拟诏。 长孙颖在宫里头收到诏书的时候,并不十分惊讶。 李治又不是个笨蛋,要退当然不会真的认怂,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不得不说,他的防患于未然是个好法子,至少比后面毫无防备的塞个人,大家撕破脸的好。 其实如果这今年有什么国家大事出来,牵扯下群臣的视线就更好了,只可惜今年国泰民安,连着对外战事都一番风顺,于是闲着的人都将目光瞅到了李治的后宫中,所以李治能折腾出最好的局面就是眼前了。 李治的怀疑,长孙颖伤心是肯定的,但伤心又不能当饭吃。之前就做过心理建设,等真看到时便不会伤的那么厉害。况且以我也别有打算为由安慰自己,多少也能自欺欺人些。 转移一件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做另外一件事,所以长孙颖现在就在做“别的打算”。 长孙颖封妃的诏书颁下时,重臣都不敢看长孙无忌的脸。这消息等着上书省拟诏时他就知道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李治用的就是他替长孙颖造的势,列了长孙颖一串功绩,然后以此封妃。有理有据有节,就算是长孙无忌也不能反驳半分。因为长孙颖封妃是合法的,他本来就要李治依法加封长孙颖,自然不能厚颜无耻的说不行。至于觉得李治封小了这句话,他不管心里头多么恼怒,嘴上也不能张口。 李治封了长孙颖为贵妃,在这后宫中就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了。这可谓是“皇恩浩荡”,他身为长孙颖的父亲,不但不能表露出半点不悦,还得“谢恩”。 废后,一声本来让李治很郁闷的,但是看着长孙无忌那吃瘪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想着长孙无忌表示感谢时,也更加“情真意切”。 不过他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长孙无忌显然被此所刺激,直接就上书称赞皇帝的皇恩浩荡,然后笔锋一转,指出后宫乱象都是储君未稳的原因,所以要求皇帝立太子。 李治对此倒吸了口凉气,长孙无忌的报复来的真快,他跟着长孙颖想的一样,自己刚让他们如意,他们怎么也得让自己缓口气来逼迫自己才对。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长孙无忌如今的怒火竟然变得这么大,反击也这么丧心病狂,简直是逼着他撕破脸了。 “此事容后再议。”李治考虑着跟长孙无忌撕破脸的代价以及立太子的代价,将着此事暂且押后之后,认真的觉得陪葬在父亲身边的舅舅才是好舅舅。 但是如今,他真的不认为自己还能继续大度的,让着长孙无忌陪葬在昭陵。 就在李治烦恼该如何办的时候,李忠出奇不易的上书了。 李忠如今有自己的属臣,他也在上学,时不时也会写点不太重要的奏疏给李治,算是日常作业之一。但是今天李忠的奏疏却很奇怪,因为他并不是交作业,而是提了个建议,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他听老师说最近在进行科举考试,十分仰慕那些进士们的学识。请求皇帝能够在大殿上面见考核他们,让着李忠这一帮小孩子也见识见识。 李忠这请求,有点孩子气,却也符合他的年纪。若是其他孩子这般,也算是有些瞎胡闹,他们自己想说,属官还未必为他们捉笔呢。但是李忠的身份有些微妙,他是皇长子,来服侍他的人身边没点想头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李治的上书,但凡有些闪光点的,这些人都会为他润色一二。今天这件事就是如此,这些人觉得虽然孩子气,但是却可以显示出李忠的“向学之心”,于是便把文字写的花团锦簇。 李治看着之后,原本只是一笑而过,觉得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就允了。但是等着真的快要召见新一批的进士时,听他说起这件事的长孙颖却忽然好奇的问道,“是否要准备一些特别的仪事?” “仪式?”李治有些不解,不过只是见几个进士而已,何必废如此周折?随便找间偏殿就够了吧。” “这是第一次由皇帝考核进士的事情吧?先前从未有人做过呢,在普通地方的话,被史书记着也显得不够尊重读书人呢。”长孙颖惊讶的反问,然后佯装不解的问道,“而且陛下问完总会给人家一点奖励的吧。那依照什么来呢?是与会的表现,是才学,还是每人平均一份?” “这,”李治被长孙颖这么一提醒,却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太简单了。 他本来只是为了应儿子要求准备的一场“进士才学展示会”而已,但因为他皇帝的身份,以及这些被展示的人的身份,忽然就有了些别的意味。 这种事情,是可以上史书的。 能被记录在史书中的事情,便不可轻忽的。 另外,他一直在搜集人手对抗朝中那些顽固势力,有什么是比这些进士们是最好的材料?以前他都只能等这些人进入中央后才能慢慢熟悉他们,现在却有个更好的法子让他们与自己绑上关系。 “进士的名单虽然出来,但是却没有排名,”李治这么一想,心里头就有了谱,“你说我让他们在殿上再考一场,然后排定名次,如何?” “啊,那他们不是就得称呼你为老师了?”长孙颖“惊讶”的脱口而出,然后等着李治惊讶的看着她是,忙掩口佯装不解的说道,“我听着他们常嚷嚷,称主考官是老师什么的。若陛下你亲自考校他们,给他们排定名次,那不也就是他们的老师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主意倒是挺不赖。”李治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天子门生,我想读书人大约没有几个能够抗拒这样的诱惑吧……” 殿试,就在长孙颖跟李忠不动声色的引导下,提前几十年被弄了出来…… ☆、第204章 考试 “广平县方有文,初娶结发妻室龚氏,生男如锦、如绣。中年不幸,龚氏死亡,幼子如绣相继而死。长子如锦,年方十九,读书守制,尚未纳媳。家下中馈,无人主持。事不得已,复娶欧阳氏娇女名曰玄娘者为继室。玄娘性子甚是凶悍妒忌,屡屡抗夫虐子,且时时搬运家财养赡自己兄弟。有文得知,每以良言反覆晓谕,玄娘始终偏私执拗,比前馈送更加殷勤,不顾家中有无,一一顾念兄弟为事,曾无忌惮。有文见知,不胜忿争,夫妇遂相殴打。玄娘一时发起凶性,手持利刀,一把将有文登时杀死于地。如锦痛父被杀,奋不顾身,遂夺玄娘手中利刀,亦将玄娘一刀砍死。次日传闻于玄娘母家,其兄大显即往方家来看,见有文与玄娘杀倒于地,极骂如锦一场,遂写状入县告之。求问如锦该判何罪?” 这是长孙无忌的问题。 不过相对于宰相大人文绉绉的问话,晋阳公主的提问却更加大白话,“我有二十六座学堂,十座田庄,每座学堂的人员分布和农庄可生产的数目都已经如下,请问如果在不再投入资金的情况下,靠着这十座田庄养活学校,我该如何经营这十座田庄?如果我想要再建立学校,那田庄的经营模式又该如何?” 除了长孙无忌和晋阳公主,难的是江夏王李道宗也提问了,“府兵乃我大唐军备之根基,但是近年来府兵质量比立国之初时大大下降,服役者多半是老弱,人疲马乏,朝廷当如何处之?” “近年来北方干旱,南方多雨,田地连年欠收,该如何是好?”这是户部某侍郎的问题。 “工部做出了许多筒车耧车,若是使用,可以让百姓每亩增加五成以上的收入,但是百姓却迟迟不愿使用,这是何故?”这是某位司农的问题。 “这两年长安城中异族越来越多,与百姓时常发生纠纷,该如何处置?”这是长安县尹的问题。 “长安久旱,文武百官常就食洛阳,为何不干脆直接迁都洛阳?”这是某个不敢具名的官员的问题。 “……” 这一场殿试的结果,比长孙颖想象的要好多了。 确切的说,这几乎不算是一场考试,而是一场面试。 被面试者,是大唐所有可能进入官僚机构的士子,而面试者,则是大唐整个上层机构。 是的,当长孙颖建议李治可以多找几个考官问些比较“专业”的问题是,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治将着这个做到了极致。 他先是找了长孙无忌和李靖这一文一武来提问,然后又找了宗室中名望和功绩最高的李道宗来坐镇,并不说是考试,只说是应皇子们的孺慕之情,召着进士们来口谈一局,测测那些人的分量。 因为李治并没有直接摆出干涉科考结果的姿态,而加上已经隐退的李靖与李道宗,于是长孙无忌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允了。 这个时候,晋阳公主来插一脚,看着是意料之外,但是既然宴会的规格订在了私宴的格调上,那晋阳公主要出席,也不是不可以的了。于是第五个考官,便成了晋阳公主。 人选选定之后,接下来便是问题。李治强令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必须提一个问题上交,名单上可以不署名,用信封封着,介时再打开。各部尚书,卿,都必须提一个跟本部有关的问题。 这样一来,他便收集了好几十个问题,这些都有御匣封着,等与会时再打开。而长孙无忌等考官,可以选择从匣中抽出问题问,也可以选择自己发问。 这样一来,堂中虽然坐的只有五个人,可是这五个人背后,却差不多集中了整个朝廷的问题。 李治当然没有指望这帮考生能回答出什么震聋发聩的良策,他要做的,只是观察,看出每个人的特长而已。 李治规定了这次问答用抢答时,问题问完之后,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会获得回答的权利,你可以选择口述,也可以领了纸笔去一旁写作。这不仅要考反应力,才学,更考验一个人的胆量。 而且,这个过程还十分有趣。 吵架本来就是容易让人忘记身份的,何况这些天之骄子们又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哪怕长孙无忌开始是抱着捣乱的心态来,后面也不得不认了真。 毕竟以他的身份,辩倒一个小书生不算功绩,但是被那些小书生们问倒,却是十分跌份儿,于是不知不觉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而对这些学子而言,就算是没办法考中科举,当官的途径也很多。但是不管是去自荐还是被人推荐,第一个就是要有名,而有什么是比打败*oss们更容易刷荣誉值的?于是除了晋阳公主之外,另外四个人非常受欢迎,不仅是他们的问题一堆人抢着答,更有一些人回答完问题,争辩过后还会提问,一时场面热闹非常。 对于晋阳公主来说,没有人主动来她这里回答问题,她索性直接点人。因为她的问题大多数都是实际生活中用到的问题,很多都是与教育经营相关的,所以一时间倒是她那里被难住的人最多,倒是帮着其他人分散了火力。 李治原本是打算在甘露殿举办这场殿试的,但最终因为参加的人太多,最后举行在了太极殿。早上是两百人,经过抢答,答卷等方式,筛选出了五十位。那一百五十位在午饭时出宫,而剩下的这些不但被赐宴,而且还在下午继续进行答辩,一直举行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这天李治晚上回殿的时候,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连带还夸了李忠几句。 长孙颖给着他擦脸擦手的时候,心情也十分之好。因为今天的殿试用了不少她的点子,所以真正进行时,李治特例允许她坐在屏风后面旁听,她想问的问题,也偷偷写了下去,从晋阳公主那边问了过去。 今天见到那些士子们,基本上都是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但是除了一些死读书的之外,他们其他许多人还是极其有才华的。 我天朝泱泱大国,怎可能没有人才,不过是大多数没有出头的机会罢了。长孙颖在后面记下了人名,然后默默的想到,或者是今年,或者是过几年,她会一直注意这些人,在着合适的时候,把他们推一把的。 除此之外,既然李治对着李忠已经有了些好感,那么李忠那边也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205章 余韵 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李治原本是想自己提题目的,但是事到临头,为了不激起世族出身的官员的反弹,最终还是按照礼部先前拟定的名次来,唯一不同的是,他按照殿试的成绩,自己在内心排了名,然后按照名次给予赏赐。有几个偏科严重,本在进士明经之外,但是在律法和田亩、经营上有特长的,也得到了赏赐。 “他们这次徇私的并不多,朕要找他们的把柄也不好找。”李治事后对着长孙颖嘟囔,“所以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只是我挑出的这些人,容后再做重用罢了。” 幸好这个时候没有不经过考试不能加入公务员队伍的条例,李治只要看上了人,想要封官还是很容易的。只是他能把人拉进去,站不站得住脚,却要靠那些人的本事了。 “若是徇私不多,证明礼部的官员还是恪尽职守的,陛下便不要再门户之见上着墨太多,以免偏颇。”长孙颖耐心劝慰道,她发现李治一直有这种毛病,若他不喜欢这个人,觉得这个人立身不正,便不会用。但实际上,这却是对于人才的一种极大浪费。总规划师说的好,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的便是好猫。管朝廷官员出身的是寒族还是士族,属于长孙无忌阵营还是保皇党,只要是能吏,都要用。 被着长孙颖这么一浇冷水,李治却也缺了些兴头。他不再多辩,而是直接讲话题转到了别处,“不过经过这一试,朕却也真心觉得只有明经和进士两科真心有些少了。有些人对经义不擅,却有实干之才,漏之可惜,所以我准备再开算学,律学,农学,武举……” 李治当皇帝,自然会察觉到手下人手奇缺。但问题是每年考进来的进士却很多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职位,只能慢慢排队等待。 对于李治来说,这个问题很难解,但是对于长孙颖来说,在见惯后世用人单位狂缺人而以百万计的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后,这问题简直是小儿科。 简单的来说,就是供需不平衡引起的。李治需要的人才类型科举考试无法满足,而科举考试选拔出的人才,却又是大唐机器消化不了的。 简明扼要点比喻就是,一家大公司大约只需要十个总监一个CEO,但是他的HR却招了一百个应届毕业的工商管理以当CEO为理想的应届大学毕业生,而他所需要的一千个技工却没有着落。因此无论是应聘者还是李治这个聘人的老板都感觉到非常痛苦。尤其是李治这个老板在没有被公司招录的简历中还找到了几分他所需要的技工人才,他想当然的都觉得自己的HR不合格,想要换掉。 但问题是,这种事情就算是换一千个HR也没办法解决。供需不对称而已。 以长孙颖的目光来看,古代的官员们太苦逼了,除了主业当官,主修玩弄心眼儿之外,辅修还得修一两门技术活才能当好这个官。例如她老爹长孙无忌,主业是宰相,辅修专业是法学专家;例如阎立本主业是当官,副业是画家、建筑家;例如像是张仲景这种,主业太守,副业大夫;至于像是张衡这种除了当官还兼任天文学家、数学家、发明家、地理学家、文学家的怪胎,虽然少矣,但却没有。 这个时候,还没有术业有专攻这个概念,所以每个官员都是多面手,既能玩宫斗的升级版权谋,又懂得兴修水利播种耕种治病救人绘画音乐……除了少数天才之外,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完美的完成这一切。 所以,与其人人求全才,还不如在合适的地方放上偏才呢。 因此对于李治想要改革取士标准这点,长孙颖绝对赞成。只有门类宽了,人才才能广泛。不过设置专科的话,却觉得有些劳民伤财。 算数倒也罢了,工科、农科原本就是小门类,比小语种还小语种,专门为它设一科的话,不仅劳民伤财,而且一旦取不到人才,很容易被继任者废除。这就像是历史上的科举制,曾经很有一段时间百花齐放,但最后却都归为一种一样。原因很简单,考试的人少了,那门科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就算是要改革,长孙颖也不建议李治在冲动的情况下一口气开一大堆,她建议直接把这些并为一项“杂科”,然后再建议他在进士及第之后,对着进士们实行“岗前培训”。 拜着白居易啰嗦所赐,长孙颖对着唐朝进士及第之后的生活还是略有了解,知道这个时代与明清不同,考中进士不等于马上做官,而是要等候待选,这个时间长达三四年。如果能不及,可以继续考制课,考中可以做官。但是除了少数考霸,大部分考生都要考完排队等授官。 这在于长孙颖看来,是十分浪费的。能考中进士的人,都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聪明人,不敢紧让他们挑上担子为大唐的繁荣发光发热,而是让他们吃饱喝足成天不是逛平康里就是宴饮,这简直是极大的不可忍受的浪费。 所以,必须给这些人进行岗前培训,然后飞快的把他们踢出去工作。 在公司里呆过的人一般都知道,新毕业的人的确是不堪大用,但是只要经过简单的岗前培训,都能很快上手。李治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经过岗前培训就让他们合格,这当然是痴人说梦了。有些时候,一些东西若是没有人教,只靠着他们自己领悟,容易被带歪了不说,还重复浪费资源。 李治作为一个抠门,对着长孙颖这个提议倒是很赞同。两人密谋了许久,然后李治自己写下了一份计划,不仅包括进士们,连着落榜那些人的去处他都安排好了,责令地方官员的幕僚必须优先从着这些落第考生中选取,如有人举收落第考生,落第考生可以弹劾。 在一个识字率不足十分之一的年代,每一个识字的考生都是珍贵的人力资源。除非他们自己不愿意当官,决心著书立说教书育人,要不然李治不会放过任意一个。 有着这么一系列的奖励措施,相信以后愿意考科举的人会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长孙颖提出的最重要一个建议,就是扩大科举的准入制度。 唐以来的科举制,虽然与先前的选官制度相比已经很进步了,但是在准入制度上还很严格,只有身家清白的农户与官宦子弟才有资格考试,其它工商杂类、娼优贱民类、正在服丧的,祖上以及自己有犯罪记录的,吏胥,僧道等,都没有考试资格。 这个政策显然极其不合理,远的不说,拿唐朝历史上最有名的诗人李白来说,他就因为祖上有人行商,所以没有参加考试的资格,一辈子不得不辗转往返于投谒的路上。 如果仅凭才学来说,他难道不比大部分参加考试的士子强吗? 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需要很大财力支撑的事情,朝廷规定可以考科举的两种人中,农恰恰是最没有经济实力在支持这项活动的。而他所禁止上的商人,胥吏,却会在经济发展中成为小市民阶级,拥有供孩子读书的能力。奴婢中也有一部分可以依靠在大户人家做事而读书识字,这些被禁止的阶层,识字率远远超过于农民,从着概率角度来说,他们中出现人才的几率会更高。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能同意。”李治思索之后,却是对她的建议摇头。长孙颖不解,“为何?” “因为农为国本,照你所说的生活水平,百姓已经低于胥吏婢仆之流,若是在这个上面也让他们屈居于下流,那么还有谁愿意做农人,谁愿意种地供养国家呢?社稷又会被置于何地?”李治叹息了一声,然后弹了弹她的头,“并非没有人想到这点,但是谁也不敢动摇国本。” 这就是基础产业和第一第二产业的区别了,长孙颖拧着眉头在那里想到,李治说的很有道理,农业问题永远是最大的问题,不管是现在还是一千多年后,这片土地的所有政策都会偏向于农民。 “我有一个办法,”长孙颖想了半天,忽然有了个权宜之计。 “什么?”李治十分好奇。 “我们可以赎买啊。从法律层面上规定商贾胥吏之流没有考试的资格,但是却可以让他们通过交钱的手段来赎买,这样一则可以招揽人群,二则可以增加收入,将着这笔钱投入到普通的私塾上去。”长孙颖举着手指,“此可谓一举两得,唯一有挂碍的就是你的名声。” “这法子倒是可取,”李治略一想也领悟到其中的妙处了,普通小商贾穷困,也没有余钱供孩子读书。有企图心的那些个大商贾们,其实政策也挡不住他们的进取之心,只要他们舍得花钱,总有官员愿意为他们用修改户籍等方法伪造获得进入考场的。与其让贪官们把这笔钱贪了,不如皇帝明码标价,将钱用到值得用的地方。 “这倒是个好法子。”李治点了点头,“如何实施,却还要略费心思。” 他转头看着长孙颖正期待的看他的样子,忍不住伸手一揽,将着她抱过在在她额上一亲,“你还真是足智多谋,堪比子房了。” “我就是个小女子,自己随便想想,随便说说,你也就随便听听,哪里比得上张良。”长孙颖翻了个白眼,笑着跟他逗乐,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按照道理来说,后宫干政是会引起皇后戒备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长孙皇后当年那句“后宫不干政”的谦词了。虽然她在说这种话之后,还是该管的就管,该说的就说,而她的继任者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点评时事的权利。 但总的来说,后宫干政还是一件不宜太过的事情。 但是长孙颖如今在跟李治商量这些事时,却没有半分藏拙的意思。不是因为她相信李治对她的信任,而是拜着萧淑妃所赐知道自己的无害。 原先还担心会导致李治对于自己的防备,但是既然如今自己已无后,一切荣耀都犹如水上浮萍,李治根本不会防她,所以她便努力的显示自己“有用”的一面来。这样她自己愉快,李治也能得到帮助。 不管喜不喜欢,她与李治都在一条船上。能肆意实现自己的价值时,又能让着这条船变得越宽大,有何不可? ☆、第206章 后悔 科举制度的改革,好处要几年后才能显现,日前在群臣眼中,不过是皇帝不忿之下搞得一点儿小玩意,甚至因着晋阳公主以及几位皇子的出席,更显得非正式,除了博一点眼球之外,很快就被人忘记脑后了。 废后一事的余韵,才慢慢展开。 当初废后跟立妃诏书前后脚颁下去的时候,朝廷重臣们简直没几个敢看长孙无忌的脸。因为大家都知道长孙无忌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谁想到临发招的时候被人釜底抽薪,这半上不下,别提多呕人了。 按照长孙无忌的棋路,是先废后,再立太子,再母凭子贵的要立太子养母为后。谁知道皇帝颠倒了顺序,废后之后便是立妃,让他的后招变成了废棋。 当然长孙无忌的气愤,不仅仅是因为长孙颖这招妙棋没有下到该下的地方,还在于这消息他早就知道,却无可奈何。 因为李治是按照程序来的,在这立妃时,也是将着长孙无忌先前为长孙颖造的势重新用了起来,列了长孙颖一串功绩,借此晋封。皇帝有理有据有节,长孙无忌先前就是依照礼法逼迫李治,如今李治以其之矛攻其之盾,长孙无忌不管心里头多么恼怒,也只能认了。 他总不能怪李治不按照他的计划出棋吧。 再说李治封了长孙颖为贵妃,在这后宫中就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了。这可谓是“皇恩浩荡”,他身为长孙颖的父亲,不但不能表露出半点不悦,还得“谢恩”。 废后一事本来让李治很郁闷的,但是看着长孙无忌那吃瘪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向着长孙无忌表示感谢时,也更加“情真意切”。 不过长孙无忌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在短暂的修整之后,他直接借着殿试的影响,夸皇长子李忠聪慧仁慈有远见,品行端方,求皇帝立李忠为太子。 长孙无忌的上书,让李治颇为措手不及了一下。他知道长孙无忌原本的招数就是这个,但他以为他用着封长孙颖为妃的法子拆了长孙无忌的后路,长孙无忌会稍理智的放下后招,等着长孙颖坐几年贵妃,攒够了威望之后再求立太子立皇后,却没想到长孙无忌压根儿没停下他的步伐。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李治实在是想不通。长孙颖短期内晋封的难度太大,而一旦立太子便不得不立皇后,难道他只是为赌气,宁愿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不管他如何猜测长孙无忌的心思,立太子一事又横亘在他面前,于是李治比以前更加心烦了。 因为,如果说皇后人选他心里头还有主意的话,那么太子人选,他当真是没半点头绪。毕竟他才做了四年的皇帝,自己业务都不熟练,并不觉得自己有很快立下继承人的必要。 而且,他也当真不知道要立谁。 李忠?他并不讨厌这个大儿子,虽然平日并不十分热络,但也是端着严父的架子而已。李孝,存在感极其薄弱,而且胆小如鼠,他一看就腻烦,再想到他是被王婵算计而来的,便更加不喜。李上金,乃萧淑妃之子,聪明伶俐,他倒是很看好这个儿子,但因为萧淑妃的倒台,这孩子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胜算,他当然不会选他。就算是可以的话,他到死想将着萧家调理顺之后,再看看他是否胜任。 至于皇四子,皇五子,年纪都还小,连名字都没起,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没道理绕过前面的选这两个。 从感情上来说,他还是希望长孙颖给他生个儿子,他觉得若是有个像她的儿子,一定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想想而已。长孙无忌不除,他连立她为后都不敢,何谈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再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李治看着自己的手,他想,人不到绝路时,总不会发现自己有多狠。那晚上他在那里帮她熬药时,脑袋其实一点都不晕,他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样做有怎样的后果,但却还是平静的做了那个决定。 不是不可以换掉药,但是他并没有冒那个风险。到底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借着“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将危险掐灭在萌芽阶段? 李治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他不是圣人,没有面上的那么善良无辜,他只能借着对长孙颖加倍的好,来弥补这一切。 他不愿意立太子,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自己内心的不安。每次他看着儿子们时,都会想起那个应该存在,却永远不会存在的孩子。 那个孩子,本该融合了他与她的血脉,成为最可爱也最幸福的天之骄子的。 李治本能的在逃避这事实,所以他与哪个儿子都没有过分偏爱。 李治自己坐了半天,想的都烦了,于是去找长孙颖。 她是他的忘忧草,不管多乱的心情,到她那里坐坐,总会平复。 其实若非李治是长孙颖的养子,他多半立就立了。因为只要权利还在自己手中,他随时都可以废太子。只是他知道,这宫廷倾轧,太子是唯一能上不能下的位置。一旦被废,前太子除了死路,别无可走。 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若是死了,她肯定会很难过。 他舍不得她难过。 李治去长孙颖那里的时候,她正带着女儿跟李忠在庭中踢球,宫女太监们围了一堆,一个个颠着球送过去,大凤穿着红色的小袄,笑嘻嘻的满院子追着,笑声能飞到天上去。 李忠便在她身边站着,并不抢球,只是护着不要她摔倒。大凤可能觉得他挡着自己了,便推着要他走开,李忠也不恼,笑着离了两步,仍然护着她。 李治远远的站着看,以前不曾考虑过李忠当继承人,便从未想过这些。但是如今心里头将他勾选入了候选人中,再衡量他的言行,便也能看得出好来。 起码他对着弟弟妹妹们都非常照顾,很有长兄的风范,对着养母又十分孝顺。若他继位,自己不必担心别的孩子的安全。 长孙颖背对着李治,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李忠护着妹妹刚好面对着李治,冷不丁抬头看到李治站在对面,下意识的叫了声“父亲”,然后拉住了大凤。 “耶耶!”大凤看到李治,兴奋的一颠颠的跑来,抓着他的衣服就想往她身上爬。李治笑着搂住任她把自己当大树玩,长孙颖也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李治在她的笑容中抱起了女儿,心里头却遗憾的想着,若他与她身边儿女环绕,那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李治已经有五个儿子了,李忠是长孙颖身边宫女生的,李孝是王皇后那边的,历史上的三子被蝴蝶掉了,所以李上金变成了萧淑妃的儿子。至于四、五,是蝴蝶出来的。 ☆、第207章 同床异梦 “陛下怎么来了。”长孙颖发现李治来了,忙快步走了上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有些想你,便来了。”李治笑着拉起她的手,走了两步,便想起一点闲事,“你最近很少叫我就九郎了” “呃,”长孙颖没有料到李治会这么敏锐,微微一怔,然后却是笑着说道,“谁叫陛下越来越有皇帝味儿了,我都不敢乱叫了。” 一个人再谨慎,也不能顾全言语中的所有破绽。她之前爱李治,因此总喜欢对他撒娇,言语中多喊他九郎,仿若寻常夫妻。只是如今嫌隙已生,她早就不敢信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皇帝,于是称呼不知不觉就疏远了。 她以为李治不会发现,没想到他竟然察觉到了。 “皇帝味儿,那还是什么?”李治哂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长孙颖。 心更冷,手段更硬,心思更难揣度,周身也更难以亲近。长孙颖看着李治在心里头默默的说道,但是等着张口,却早换了一副言词,“九郎长大了,成熟了,看着更令人信服,更有威严,也更像个皇帝。我看着喜欢,便也总忍不住叫你陛下。” 别人说李治长大了,这话实在算是僭越。但长孙颖却是看着他一路走来的,却十分有资格说这句话。所以李治看着长孙颖的的眉目愣了片刻后,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眉,“你这么一说,我也的确感觉自己是老了。” 时光如梭,他们都长大了。 “您才二十出头,算什么老。照着你这话,满朝文武都该致仕了。”长孙颖噗嗤一笑,让着气氛活跃了起来,倒是少了刚才那一份沉闷。 “也是。”李治也顿觉得自己那句感慨有强说愁的味道,忙岔开了话题,“我只是看着忠儿都这么大了,顿时感觉时光过得太快。” 李治这会儿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唏嘘也只是片刻,在着长孙颖的刻意调解下,很快就放开了这点小怅惘,陪着孩子们玩了起来。 李治在着几个儿子面前都很严肃,在这大凤面前却是好老爸,不但亲手推着她荡秋千,还把她架在肩头陪背着她到处跑,很是放□段。 这算是补偿吗?长孙颖在背后看着这天伦之乐的景象,心里头默默的想着。不过她并不愿意打断这一刻,她没有享受到的东西,她希望女儿全都享有。 李治陪着大凤疯了一下午,等着晚上吃了饭,她躺在他怀里头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交给奶妈抱走,然后晚上直接歇在了长孙颖这儿。 “你有心事?”晚上两个人都躺在床上时,长孙颖伸过去拉了拉李治的手。 “你看出来了?”李治笑了笑,伸过去让她握着。 “嗯。不过你跟孩子们玩得开心,我就没问,不想扫你的信。”长孙颖转过头去看李治,她看不到手,却也知道他是如何握着她的。 当初刚进宫的时候,她十分怕这里,他察觉到她的害怕,只有两个人睡觉时便总拉住她的手。她还记得他说体贴她,不愿意让她过早受孕,所以前头几年,她跟他纯洁的就是高中生一样。 当时的话,是真的吗?真是只是怕我年幼生产艰难,而不是压根儿就不想要我的孩子? 长孙颖觉得自己不敢多想,只要一想,生活便跟着一坐被抽了梁柱的房子一样,岌岌可危到摇摇欲坠。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他们催着立太子了。”李治躺在那里看着床顶,轻叹了一声,然后无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觉得谁合适做太子。” 问完这句话,李治也觉得自己神经了。这种事情,长孙颖避嫌都来不及,哪里又会回他。 但是让李治没有想到的是,长孙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这夜里十分清晰而明确的传过来,“忠儿就很合适。” “哦,为什么?”李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温暖的床像是雪窝,一直凉到了心里。 “因为他最大啊,好好培养几年,就能帮你分忧了。”手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治感觉到长孙颖手松了开来,她转过了身子面对着他,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楚脸,但是却有一双柔软的手在他脸上游走,“你太累了,脸怎么都养都养不肥,我看着心疼。” 李治听着这话,只觉得血又流动了起来,被窝重新变得柔和温暖,就像是绵绵的云朵般,让人窝在里面就不想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长孙颖的背,然后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她跟别人不一样,他知道的。别人都想的是权力地位,而她的出发点,一直都是他苦不苦,累不累。 能被她这么关心,他觉得骨头都轻了几分。 “我知道你辛苦是必然的,天底下那么多事都你一个人管,皇帝哪儿有那么好当,所以也不敢多劝你。可我心里头也是希望有个人,能帮你分担一些事物,叫你歇下来喘口气。”长孙颖的声音,在这夜晚中柔软而温暖,“忠儿比着弟弟们年纪都大些,人也踏实,成不了大事,但一般的事务却能叫人放心。” “民间都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说法,天家怎地就不行呢。”长孙颖嘟囔的娇嗔着,却说到了李治的心坎上。 “我只怕他年纪太小了。”李治第一次对人松口。 他说的年纪太小,便是指太子一立,众人都会站位,几个儿子剑拔弩张,又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 “就是年纪小了,才好教,免得叫别人骗了去,也免得被养歪了。”长孙颖温柔的劝道,然后替着李治打抱不平,“早也有早的好,要是先帝当初多教你一些,你登基之后,又何至于这么辛苦?” “别胡说。”李治拍了拍她,却没有多少训斥之意,显然心中也是承认这个说法的。 李治当皇帝可以算是自学成才。他当太子太晚,而那个时候太宗的疑心又重到不可思议,父子未能交心,都要放出一半的精力防范对方,因此李治学习的东西很有限,许多当皇帝的方法都是登基后从着一次次失败中学来的。 如果,能早早的就开始培养儿子们,他的确可以省不少事。 李治暗暗的琢磨着这个可能性,但却也没做任何承诺。 “好,我不说。只是你也要注意点,”长孙颖伸手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轻轻的说道,“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健健康康的陪我一辈子。” “知道了。”李治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笑的很开心,嘴上只是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般爱撒娇……” 第二天两人起来,倒是没有说半句昨晚儿的事,甚至连着“太子”两个字都没提。长孙颖也耐得住性子,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镜前让宫女们梳妆。李治看的兴起,在旁边要了眉笔,替她画眉。 长孙颖看着镜子里的眉,并没有一味的说好,反而娇嗔的怪他,“看看你弄的,都歪了。” 李治就吃她这套,当下也笑着让开位置,让宫女替她画眉,“我看着她们画的简单,还当容易呢。” “看着容易实际上难的事儿可多了,就是是你,也不是样样都行的。”长孙颖丝毫没给皇帝面子的吐槽道,然后催他,“你赶快去做你的正事吧,老杵在这儿,她们的手都打颤了。” “行行行,我这就走。”李治笑了一声,然后问她,“你今天有没有空?” “今天,有的啊。有什么事?”长孙颖嫌着头上的花太艳,让人重新换过。 “今天去看看萧氏吧,”李治抱着手臂看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萧家来报告,说她快不行了,问丧事如何办,朕已经命宗正寺准备了,你去替朕看一眼吧。” 这么快!长孙颖听着这话,心里头只是跳了一下。 她知道萧淑妃并没有病,只是被李治“休”回家的,原本以为在萧家的庇护下她至少可以终老,却没有想到…… 一想到其中的关节,她不由得的感觉到一阵恶寒,打了个寒颤。 李治站在她后面,看到她镜中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啊,就是心太软。当初她那么对你,若是她能成了,你的下场要比她惨多了。” 长孙颖知道李治说的是实情,至少萧家还愿意接萧淑妃回去,给她一块遮羞布。而长孙无忌对于她,却未必有这份好心。 李治既然着令宗正寺的人去办萧氏的丧事,那就表示他已经不准备跟个死人计较了。所以萧淑妃的名字在着史书上,不会太难看。 这就是他们所希望的。 长孙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轻声的应道,“知道了,我今天,今天就去看她。” “嗯。”李治得了这句话,总算放了心,点点头之后出了门。 长孙颖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伸手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妆,冷静的吩咐道,“今天要出门,画的端庄些。还有,拿上次御赐的那件裙子来,黄色的那件。” ☆、第208章 辞别 长孙颖不知道李治是何意,但是她去见萧氏的时候,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没有忘记自己今天这处境是拜谁所赐,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萧氏看她的笑话的。 长孙颖代替皇帝到萧家去探望萧氏,萧家人十分惊慌,因为他们显然没想到李治竟然会派长孙颖来,因为毕竟皇帝对于萧淑妃的厌恶,萧家人是知道的,原本以为就是派个宗正寺的小官来,却没想到让贵妃亲自驾临,所以接驾的时候就有些慌乱。不过想想陛下好名声的性子,想通了倒也不觉得为奇。 毕竟夫妻一场,萧氏做的事情并没有传的人尽皆知,大家都要面子,因此在着没有皇后的情况下派贵妃出来“探病”,也是理所当然。 “你现在得意了。”萧氏见到长孙颖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逊,嘴里头没什么好话。长孙颖倒是不意外这个,如果萧氏能学会八面玲珑,也就不会到今天的境地了。 “托你的福。”长孙颖淡淡的说道,然后看着萧氏不免唏嘘。她是淑妃的时候,何等的娇媚,可是现在却满头白发,瘦骨如柴,的确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她原本觉得放萧淑妃回来是一件好事,在家里总好过历史上她在最后的时刻被关在冷宫里至死的好,但是如今这局面,她却是真不知道哪个更糟糕些。 上次那种死,是被敌人害死,光棍点的说也算是愿赌服输,但是如今这样被亲人送走,却未免太不甘。 没有人愿意被亲人背叛。皇帝将着萧氏送回家,并没有言明萧氏的死活,只是暗示不想再见到她,将决定权送到了萧家手里。萧家若仁厚,便不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可萧家聪明人太多,大家都知道从哪种方式来做后患最小,所以萧氏便从可死可不死变成了非死不可。 “贱人!”看着长孙颖并没有被她一句话激怒,跟往日一样平静无波,萧氏终于忍不住从床上挣扎起来,猛的朝着长孙颖脸上一扑,直接就用那长长的指甲去划长孙颖那张脸,“等我撕了你这张脸,看你如何迷惑圣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长孙颖冷不丁见着她那指甲来,吓的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萧氏病了这么久,身子早就坏掉了,不过是撑着一口气,她退的及时,并没有被伤到。不过饶是如此,长孙颖心里头也来了火气。大当下就离得老远,“你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你咎由自取,凭什么怪我!” “凭什么怪你?”萧氏趴在那里,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却是眼泪都出来了,趴在那里无助的呜咽着,“我都这样子,为什么他连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拼着被人笑话的力气,把我的惨状上报。我都不怕丢脸了,为什么他不来!” 长孙颖站在那里愣住了。 她没想到萧氏到现在,还在等着李治。 看着她趴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长孙颖心里头忍不住还是同情了她。 “他装了那么久喜欢我,难道就不能再装装吗?”萧氏躺在那里呓语着,“我活不了多久了,让我了无遗憾的走,就有那么难吗?” 看着萧氏的可怜样,长孙颖最终还是走进了一步,叹息着劝她不要再痴心妄想,“他是皇帝!” 像是萧氏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她记忆中的幸福,对于李治是多么的屈辱。所以如果她真的想跟李治继续,那便不该提起以往。 不但是她,就是自己,也越来越不敢提那些以往。 “你还是人吗?”萧氏在那里自怨自艾够了,抬头看着长孙颖还是平静的样子,忍不住怒了,有些尖利的质问道,“他根本就不爱你,你还能守在他身边,也真是够贱的。” “自古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有几个是因为爱才入宫的?”长孙颖觉得跟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所以也就不把她的不逊放在了心上。 萧氏吃惊的看着长孙颖,不信她竟然能如此冷漠。 “意外吗?”长孙颖看着萧氏,摇了摇头,“其实你才是令我意外的,我们都是因利益而入宫,但是你竟然会真的……喜欢上那个人。” 萧氏对李治有感情,真的是出乎了长孙颖的意外。 “我喜欢他,难道错了吗?”萧氏坐在那里喃喃自语道,然后忽然又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跟长孙颖厮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痛苦!为什么你知道那些所有龌龊的秘密,还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因为我没你命好。”长孙颖退后了两步避开了萧氏,说不清是同情她还是同情自己,“我没有对他说不的资格,其实你也没有,但是你跟我不同的是,你以为你有。” “萧氏,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不仅仅是我,我想陛下也很羡慕你,因为我们都没办法像你这样活得恣意。我们不能跟你一样,那么明显的把野心和企图都表现出来,更不能跟你一样,得意和招摇的炫耀自己的所有。”长孙颖看着萧淑妃,知道她的性命已经快到了尽头,于是便也不遮掩,轻声告诉她,她到底败在哪里。 “但是,我们也都庆幸我们不像你一般肤浅。因为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代价,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纵容你,宠着你。你所享受的一切优待,都要付出代价。若是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你父母宠爱你些,或许你还能善终,”长孙颖说道这里,想着又摇了摇头,“不,你这个性,若是放到普通百姓家,早就死了。普通人家百姓的女儿,哪儿能像你这样得罪了所有人还活着。” “你你你,你凭什么指责我!”萧氏没有想到一向胆怯的长孙颖会这样训斥自己,吃惊的都有些结巴。 “我没有指责你,我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必要。我只是兔死狐悲的跟一个老邻居说两句话而已。”长孙颖怜悯的看着萧氏,“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你太自私了。你永远只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可怜,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得意,自己的骄傲,却从来不看看你给别人造成了多少麻烦,带来了多少灾难。你惹过的祸,只有萧家的这种世族才能为你摆平,它给了你肆意的权利,所以有天这头怪兽要你牺牲,你也不能做任何反抗,不是吗?” “即使被赶出皇宫,你也从来没有意识到你给你的家族,你的儿子,带来了怎样的麻烦。”长孙颖看着萧氏,“你临走前的最后一击,是激怒我。难道你就没想到,这会给你的儿子带来多大的麻烦吗?他还那么小,在宫中孤立无援,而我却是皇帝的宠妃。我什么话都不说,就有无数种方法毁了他。” “你,你要害我儿!”被长孙颖这样说,萧氏总算想起了那个被她遗忘的孩子。 “不,我不用害他,我只要无视,就够毁了他。”长孙颖看着萧氏,“你身为一个母亲,竟然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你究竟是怎样做一个女人的?” 萧氏沉默了。 “如果我是你,我哪怕不要自尊,也要顽强活下去。因为我还有孩子,她还很小,很需要我。只有我活着,我才能在她冷了,饿了,委屈了,伤心了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为了她,我会变得强大,不让别人能摆布我的孩子,不让别人把她当做消耗品……” “皇帝不爱我,有什么好计较的?我会很有用,我会让他离不开我,我会让他的生命只有我,到最后只有我跟他站在御座上,不就够了。”长孙颖看着趴在那里的萧淑妃,帮她拉上了挣开的锦被,“你已经结束了,就在另外一个世界,看我一步步高升吧。” “你们,你们还真是一样。”当长孙颖准备离开的时候,萧淑妃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声一声比一声苦涩,却不像开始那样充满戾气了。 长孙颖停了停步子,拧开了眉头。 “那个叫武媚娘的女人,你知道吧,她最初伏在我面前对我说的话就是,淑妃娘子,我很有用的,请你允许奴婢侍奉你。”萧淑妃抬眼看着她,“那座宫廷里,能活下去的只有你们这种人。” “她认识你那个叫纤云的丫头,在那个丫头死之前,她们交谈过。”萧氏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勾结,但我知道,武媚娘不是个善茬,她会是你未来最强的劲敌。”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长孙颖停住了脚步。 “你就当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我告诉你这个秘密,请你代为照拂我儿一二。”萧氏笑了笑,眼泪却留下来,“我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自私,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去考虑其他人。” “下辈子,对你爱的人好些,别只顾自己。”长孙颖扶在门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关上了门。 她也希望,在下辈子能遇到个真心换真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萧淑妃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单纯的坏人。她是真的单纯的喜欢,但是只是简单的喜欢而已,并没有对此付出什么,所以最后的结局也活该。 抱歉啊,这两个月加班都是加的6*10,就是每个礼拜上六天,每天十个小时。 别人也劝我写个结尾得了,但是总不想烂尾,所以估计就要这样断断续续的写上一段时间了。 给等更新的人道个歉,大概还要再忙一个月,所以这个月更新估计也不怎么样,所以大家等一两个月之后攒多点看也说一样。 我努力争取着不烂尾。 ☆、第209章 女校 见萧氏一面,长孙颖觉得跟打了场仗似的,整个人都疲惫不已。不过等着回到宫里见了两个孩子,却又恢复了精神。 “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你最近忙?”长孙颖看着李忠在教大凤写字,忍不住问道。 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李忠现在的课程量也巨大,还要陪小妹妹玩,实在是费心费力。 “再忙也不至于没有陪妹妹的时间啊。”李忠笑的很忠厚,倒是大凤有些不依,“阿娘忙,耶耶也忙,要是哥哥再不来的话,都没有人陪我玩儿了。” “那么多人陪你,怎么就没有人?”长孙颖笑了笑,却也懂得女儿的意思。 她不是在宫里头出生的孩子,不是那种从出身就被从母亲身边抱开,跟着父母没多大感情的公主。她小时候是跟着长孙颖睡一张床的,后来回到了宫里,也住在她卧室隔壁的房间,从来没有跟母亲分开过,所以她对于家人的需要,可比一般的皇子公主们要强烈的多。 只要父母哥哥不在身边,哪怕佣仆成群,也不算热闹。 “哼。”大凤皱了皱眉小鼻子,一副我不跟你说话的样子。 长孙颖对着女儿这状况却是有些发愁,小时候黏人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也不小了,自己跟李忠也会越来越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在她身边该怎么办? 这孩子最近越来越暴躁,就跟中二期提前来了似的。 就在长孙颖想法子的时候,却听到李忠在旁边对她说,“母亲,不如就让妹妹跟我一起去书堂吧。” “这可以吗?”长孙颖听着这话愣住了,不过等反应过来之后,自己都给出了答案: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女子上学的先例,但是作为一个有正规上学经历的人,长孙颖在这方面从来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没想到这个,是被思维定势限住了,一直没有想到。 不过李忠敢冒天下大不韪的讲出这个,倒让她意外,于是她好奇的问李忠,“忠儿你为何想让妹妹去书堂?” “因为我有段时间也跟妹妹一样。”李忠有点腼腆,但是也鼓起勇气说道,“奶妈和太监们只能哄我玩,但是那种玩法不是我想要的。我喜欢跟阿娘在一起,可是阿娘又有事情忙,所以我一直都很不开心,担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直到后来耶耶让我去前朝读书,我认识了很多跟我年纪相仿的人,有了许多朋友,也明了理,悟出我们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总跟在父亲母亲的屁股后面。” “妹妹现在就跟我当初一般,周围的人再多,但还是感觉很孤单。”李忠看着长孙颖,忐忑却又期待的说道,“你能不能告诉父亲,让妹妹跟我一起去念书?” 李忠的话让长孙颖意外,但是一想却也能理解。孩子们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社交圈子,把她们关在这个小天地,就像是把雄鹰圈禁在笼子里似的,她们当然会焦躁的四处撞。 李忠年纪还小,懂了些道理,却又没有被思维定势和世俗眼光限制住,所以会说这种话。如果过上几年,遇到大凤这个样子,他就不会说出把妹妹放出去这种话,反而劝她安心呆在笼子里了。 因为这个时代,不仅是女孩这样,很多男孩儿不也照样如此。私学盛行的结果就是高门大户都关起门来教自家的孩子,在成年前结实的都是自己的兄弟,顶多再加上些世交的子弟。没有正常交际渠道的结果就是孩子们都有些井底之蛙,只将着目光局限在了自己家里,一个个跟斗鱼似的。 如果给他们一个大的池子,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会不会就能消耗一些内斗? 长孙颖想着想着,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笑了,她辛辛苦苦穿越,敢情就是过来办教育的啊。 “娘,娘!”大凤不满足长孙颖的发呆,已经在那里叫了起来。 “知道了。”长孙颖回过神来,拍了拍她胖乎乎的小手,然后点头对李忠说道,“你说的是个好法子,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这个时代的许多女人都还被关在家里,而且她们还要再被关上千余年,才能等来跟男子一样上学读书的机会。但是对于长孙颖来说,就算世情如此又怎么样?她已经憋屈了一辈子,她是不会让自己女儿这么狭仄狭仄一辈子的。 如果不知道外面的风景罢了,既然知道,那她便要做出一扇窗来,让着女儿出去透透气。 “才安生了几天,又折腾出这法子。”李治晚上听她说时,满脸的不以为然,“想让女儿读书,请人来宫里头教就行了,何必在外面弄那么大的场面。” “哪里是读书的事情,”长孙颖扒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我是想让孩子多几个玩伴。她年纪大了,不是几个奶妈宫女就能打发的了,我瞧着她这些天躁的厉害,跟个小老虎似的,不如给她找个伴。” “那帮她也召几个侍读来?”李治让 “我们给她找,就能合她心意了?卑的跟奴婢没什么两样,傲的我可舍不得人给我女儿脸色看。与其给她挑些不合心意的,不如让她自己去挑。”长孙颖撒娇着埋在他怀里,“要不是她耶耶是皇帝,我也不敢有这种想头。但既然是了,那我便不免想要娇惯她一些。给封邑给田亩有什么了不起,哪个受宠的公主不是坐拥金山,我就想给女儿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可你给的这些,也太超过了。”李治想着长孙颖的设想,没有一口答应。 “想想我们,那都是我们想要却不能得的东西,”长孙颖伸着手指描摹着他下巴上的胡须,“我想让我女儿,见见外面的世界。” “好吧。”李治最终还是被说服了,亲了亲她的手指,“真拿你没办法。” 他也希望自己有一个无忧无虑,没有算计和阴霾的童年。既然他无法享有,那就给自己女儿一个吧。 李治一同意,事情就进展的非常顺利。实际上女学因为不涉及科举政治问题,受到的阻力远远比普通的学校要小的多。长孙颖跟李治所担心的最大问题不过是舆论,但是要皇帝真的不要脸,其他人也就只能望望了。 学校的地址就在宫门外的魏王旧宅。自从李泰被贬后,那地方就空置了,长孙颖看着它地方大,风景好,离皇宫近,于是就把它征用为学校地址。至于却的设备,就让高阳公主代为布置了。 “这里竟然还有马球场。”在开学前,晋阳公主和高阳公主陪着长孙颖检查学校,看着那完整的马球场,眼睛都放光了。 晋阳公主虽然有女冠身份,但还是公主做派,在享乐方面并不苛责自己。她幼年身体不好,无法打马球,但是对这种运动却十分喜爱,皇宫里每逢有马球比赛,她是一场不落。 “妹妹她们这里真是太好了,我们那儿可就只有两间房呢。”李忠陪着几位姑姑游览,看着被改建后的魏王旧宅,说不出的羡慕。 “你们那是宫里,这里哪里能比。”长孙颖颇为得意的笑了笑,然后解释道,“既然念书,那礼乐射御就不能少啊。这后面还有马厩,我从宫中弄了些温驯的小马来给小娘子们骑,到时候有谁自己带马来也行。” “人一多哪儿能没个磕磕碰碰,与憋在心里头成阴谋诡计,不如在这里比试几圈消消火。”长孙颖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的极是,好多事情原本不是个事儿,但因为只看着那片天,只看着那几个人,便都以为人人都要抢他的,没事也生出祸端。还不如这样敞亮的,不害己,也不害人。”高阳公主有个不省心的大伯,对此感慨最深,看完了感慨,“不仅小娘子们需在这里放一放,小郎君们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才是。” “西边那儿块地是我预备开男校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长孙颖原本是打算建一个综合性学校的,但是因为男子牵扯问题太多,最后就暂缓的。 反正女孩儿在家就是玩,放这儿也是玩。打上陪公主玩的招牌,从各家收小娘子容易的多。男孩子则是因为宫里头有了崇文馆,生源很是个问题,所以暂且就闲置了。 “贵妃真是偏心,我当年可没弄出这么好玩的地方给我。”晋阳公主转了一圈,半真半假的抱怨。 “我也是想着一出是一出,不是忠儿说要带阿凤去崇文馆,我哪里想得到。”长孙颖心道那时候可是太宗皇帝说了算,我跟你哥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能这样折腾,但是面上却还是十二万分的歉意。 “唉,我现在可是被你勾的心痒难耐,觉得生不逢时呢。”晋阳公主坐在秋千上就不想起来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来这里做先生吧。”长孙颖看着晋阳公主,大力诱惑着。 “啊,我可以吗?”晋阳公主有些意外。 “你在城外的庄子里不都帮人上过课嘛,这里的小娘子说白了跟那里没什么分别,你教不了大的可以教小的,反正一旬也没几天忙活。”长孙颖笑着劝道。她觉得最近晋阳公主挺不正常的,住在城外的时候比在城里的还多,李治几次想起喊妹妹进宫吃饭都找不到人。李治虽然粗心的嘀咕了几句就罢了,但是长孙颖出于女人的直觉,却觉得晋阳公主有事,所以想要帮帮她。 怎么说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子,她不可能不操心。 “哎,这是个好主意。你整日在城外,都快混成野人了。姐妹们前几次聚会你都不在,真是让人遗憾,这会儿要是在这里呆下,下次找你玩儿就方便多了。”高阳公主听着长孙颖这建议,也赶紧帮腔。她说者无心,长孙颖听着却在心中有些吃惊。 看来晋阳公主“失踪”的可真是厉害,不仅仅皇帝找不到她,几个公主也很难见到她。 她到底是躲在城外做什么? 晋阳公主一脸的为难,被长孙颖和高阳公主起哄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那好吧,等你这里开学,我就过来帮忙。” ☆、第210章 回归 “乖,去了学校,要听先生的话,要跟同窗好好相处,可别把那里当做宫里,要人这般处处让着你。”女儿上学的第一天,长孙颖跟所有的母亲一样,比着女儿还紧张忐忑。 知道了!大凤兴奋的说道,揪着长孙颖给她做的书包,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宫外去。 长孙颖看着书包,虽然尚衣局的宫女们手艺好很多,但因为坚持女儿的第一个书包一定要自己做,所以手都快被戳成筛子了。但可惜最后只得了一个好丑的评价,让长孙颖心酸的想什么贴心的小棉袄果然只是嘴上说说的,熊孩子完全不顾体谅母上的那颗玻璃心。 在魏王旧宅的女校已经筹备完毕,也没起什么名字,只让李治亲手题了校名,然后就鬼子进村似的悄悄开张了。反正她做这事也不图其他啥,只要实用就好。 关于女校的生源,在这方面长孙颖更简单粗暴的令人发指。她直接让人拿了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单,把每家女儿刨去年纪最小尚不能自理的以及将要出阁的,剩下直接派录取通知书。那些天长孙颖写通知书写手疼,无比羡慕可以全自动生成派发通知书的邓布利多,同时也在心里头琢磨一定要把印刷术弄出来,明年绝对只签名了。 长孙颖挑好名字之后,直接命宫人送给各家,所以那些天宫里的太监们可跑细了两条腿。京城大小官员各家接到这怪模怪样的通知书反应不一,有存着心报贵妃娘娘大腿的,愿意把女儿送来的,也有对长孙家不屑一顾的。长孙颖也并不强求,在通知书里已经注明自愿,所以一番大网撒下去也收了三百余人,而后又在长安城各行各业挑去平民百姓的女儿,凑足四百个人,总算是弄出了四个年级十六个班,涵盖幼儿园小学初中的所有年级。 总之,这个今后会极大的影响整个大唐上层的女校,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她的运作。而在当时,没有人一个人注意到它的诞生,连着它的创始人,也仅仅把这里当做女儿的大游乐场。 学校弄好之后,师资力量一方面调用宫中的尚宫,一面则是长孙颖利用人脉邀请各家闺秀了。这年头名门中的才女不少,因为教导的也都是官宦千金,所以各家夫人淑媛们并不介意来喝喝小茶聊聊人生,因此反倒比学生好找一些。 这种师生对比让长孙颖很满意,学生出身不俗,老师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极大程度上避免了生强师弱,熊孩子横行的状况,尽可能的创造出了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 学校开学后,晋阳公主也就搬进了城里来。长孙颖刻意的给她加多了课程,美其名曰的请她帮忙弹压各方,将她绑在身边,日子久了,果真发现晋阳公主有诸多不对劲儿的。 她心思不宁的时间多了,经常会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时而凝眉,时而微笑。对于衣服容貌,比往常在意了数倍,经常跟着各家闺阁千金讨论衣着打扮,跟着以前不施粉黛的样子判若两人。 长孙颖越看就越心惊,晋阳公主这样子,简直就是个怀春少女,只要眼睛没瞎就都能看出来:公主这就是谈恋爱了。 但问题是,晋阳公主此时的身份,并不适合谈恋爱。她可是经过正式仪式入过道的,如果爆出跟男人厮混的事情,那刻就是妥妥的丑闻。 这个时候,还不像是唐晚期那般礼崩乐坏。简而言之,这会儿的人还比较要脸,传出这种事情来,对晋阳公主一个姑娘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让长孙颖挫败的是,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晋阳公主都矢口否认。就连她说“陛下一直对你入道一事心有遗憾,你那会儿年纪小,决定未必都对,若是现在想要反悔也不难,让陛下下诏令你还俗即可。这样你便还能过着寻常姑娘家生活”,晋阳公主也只淡笑不语。 “贵妃说的这叫什么话,既然以身入道,那哪有半途反悔的道理。我这辈子已经决定不嫁人了,你也帮我劝着点陛下,叫他别想那么多。”晋阳公主趴在鱼池边,撒着鱼食逗鱼玩儿,看起来没有半分异样。 “你那么喜欢小孩子,就没打算自己生一个?”长孙颖只能厚着脸皮再问。 晋阳公主一向跟大凤好,这些日子在学校也看得出她是很喜欢小女孩儿玩,说她喜欢小孩子也不为过。 “不要,好麻烦。”晋阳公主皱了皱鼻子,笑嘻嘻的说道,“这里有那么多的小孩儿,我喜欢了就过来逗她们玩玩,何必自己生养那么麻烦。” 长孙颖听着这,就知道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只能暂且作罢,不过心里头对于晋阳公主的担忧却更加浓重。 晋阳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她只是在故意装傻而已。 晋阳公主是最受宠的公主,就算是她有男人,皇帝也不会因此而怪罪她,反而会极力玉成此事。长孙颖知道这点,晋阳公主也清楚这些,但她却极力隐瞒自己已有情人这种事,那最终只能说明,此事是无法解决的。 极度危险。 长孙颖有些头疼,晋阳公主不是个难缠的小姑子,但是这一刻她宁可有十个极品小姑子也不想要晋阳公主这种的小姑子。 她跟晋阳公主交往过密,晋阳公主又在李治李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将来不管晋阳公主出了什么问题,她都是最有可能被李治迁怒的人。但如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又不可能直接跟李治说我觉得你妹妹最近有问题。因为妹妹跟情人之间,长孙颖毫不意外李治的选择会是相信妹妹。到时候只要晋阳公主在李治面前说自己诬陷她,败坏她的名誉,别说自己仅仅是贵妃,是皇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她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一面暗暗祈求晋阳公主隐瞒的事情永远都不要露出来,大家一起捂着当没发生;一面又希望头上这把达尔摩斯之剑赶紧落下,大家早死早超生,免得这样难得安寝。 ** 不管晋阳公主那边如何,长孙颖这边的形势却是一片大好。她被封为贵妃,皇后又被罢黜,这宫里头就只有她最大了。李治或许觉得对她过意不去,便又给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利,于是这一一来,她就等同于后宫的*oss,不仅什么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要她管,就是内外命妇的接见册封,蚕桑稼梓这类原本皇后的工作也要她经手。她整个人就像是五百强的小员工忽然拔擢为高官一样,整个人头都要晕了。 长孙颖刚开始接手时,真害怕有人给她下马威,暗地里刁难什么的,但是等她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便知道想多了。她这不同于后世公司里的空降兵,在皇宫这个大公司里,可没有什么业绩资历一说,从上到下的boss都是皇帝一手安排的。你要不服气也得咽着,要真敢表现出来那就嫌命太长了。 要说对长孙颖不满的人,那当然有,只是世人都是逢高踩低的。有人对长孙颖不满,想要她出点丑,犯点错,但是更多的是等着来抱长孙颖大腿的人。所以前一类人但凡有点小动作,就分分钟被后一类人当做晋升阶梯给供出来用了。 所以长孙颖适应了这个环境之后,就知道在这个份上就不用想着什么收买人心这种小花招了。有人自命清高,不愿为她所用,那就任着那些人去呗,反正多的是人来投奔报效。至于忠心,她又不是领着她们去造反,管人对她忠心不忠心,只要这后宫运转正常就够了,她的事情自有她信得过的人动手,所以只要肯干事她就用。 长孙颖这样一折腾,倒是让后宫有了一番新气象。等着各项人事变动完毕之后,后宫里井井有条,人人都过得舒舒服服,以至于连李治都对长孙颖的工作十分满意。他心中颇为遗憾的想,早知道她有这个才能,便不该让她闲置那么多年,让王婵把后宫弄的四处漏风。 李治这样想,却也是高看了长孙颖。长孙颖行事顺利,是因为宫中没有比她更大的,她是狐假虎威的用李治的威风做事,自然政令到达之处没有不通的。而王婵当皇后的时候,满宫廷人都知道皇帝不喜欢她,她那皇后做不久,于是她说话的力度就打了折扣,勉强让不出乱子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长孙颖掌权之后,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而其中最不开心的人,要属武媚娘了。 王婵做皇后的时候,武媚娘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将,虽然只是个婕妤,却代管着皇后的各项权利,很是有几分威风。等着长孙颖上台之后,长孙颖也没特别针对她,只是收了她的权利,无视了她的各种报效之意,微笑的让她多休息之后,武媚娘便觉得日子开始变得难受的无法忍受了。 一个已经染上权利欲的人,让她回归到本来的位置,乖乖的做一个等待临幸的宫妃,她那个躁动的心又怎么可能安静的下来? 更何况,她比谁都知道,自己根本等不来那场临幸。 ☆、第211章 图谋 武媚娘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当然,只是快要而已。 她十四岁入宫,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她在宫里头呆的日子比宫外还多,几乎都忘了皇宫之外的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生活的。 她已经三十二岁了,跟宫里头大把鲜嫩的小姑娘相比好无竞争力。虽然侥幸被封了昭仪,但是却没有儿子,前途几近于无。 在着之前的人生中,她一直没有害怕过。哪怕她从未得过太宗的青眼,却也一直野心勃勃。因为她还有未来可期,但是如今,她却只觉得前途一片无光。 二十八岁的老姑娘,是不可能像十八岁的小姑娘那样信心满满,更别说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她的筹码已经不多了。 之前忙着的时候,不觉得时间慢的可怕,但是如今闲了下来,便感受那更漏一滴滴落下的声音有多可怕。 她最好的年华,仿佛已经伴着那一声声更漏,无情的逝去了。 “昭仪,”旁边伺候的小宫女悄悄出声,武媚娘回头,看到她怯生生的问道,“今天还要不要去给贵妃请安?” “去。”武媚娘回过神来,露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如今没有钱财打赏,她只能在态度上更加亲和,为自己创造好口碑了。 想到如今拮据的日子,武媚娘不由得怀念起跟在皇后身边的日子了。皇后很放心她,又出身大族,不愿意沾染钱财这种俗物,所以她可以放心的拿着皇后的钱去交好众人,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她当然知道皇后那种人是做不久那个位置,但是她没有想到皇后会倒得那么快。她原本计划等自己站稳了位置在 孩子,孩子……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旋即又松手无奈的笑了起来。 她也是傻了。没有皇帝的宠爱有孩子又能怎么样?没见宫里头有那么有孩子但是却又没有出身的世家女在乖乖的蜷缩着么,如今能独占盛宠的人却是连着半个儿子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武媚娘不由得一阵烦躁。自己还是太急了,如果当初是从长孙颖那边入手,先与她交好,结成姐妹,再温水煮青蛙的对着如今的皇帝渗透,那自己就不是如今的样子了。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她只能按耐住性子,重新调整着策略做那水磨工夫。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疯的人。 ** “贵妃没空见你们,昭仪还是回去吧。”长孙颖宫里头的小宫女笑嘻嘻的对着武媚娘说道,那笑容让着武媚娘身后的侍女都有些尴尬。 不过武媚娘却是面色如常,很是有风度的点点头,温和的说道,“既然贵妃忙着,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今日天气骤然变冷,还亲贵妃注意凤体,多加见衣裳。” 武媚娘离开那座巍峨的宫殿,转身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回去时,在她身后的小宫女有些为她鸣不平,“贵妃真是眼高于顶,你天天去给她请安,她竟然连着面都不让我们见一面,就算她是贵妃,她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不要乱说,”武媚娘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温和的教训道,“贵妃她每天都很忙,我们去请安是尽一份心意,天天去了是礼数,能见上是福气,见不上也是应该,不可因此心生怨愤。” “知道啦。”小宫女年纪还小,一派天真烂漫,口头上答应了,但却还是很为她鸣不平,“昭仪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才会被她那么欺负。依我看贵妃才没有在忙呢,她跟着以前的萧淑妃一样,根本就是看不起人。”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武媚娘笑的越发和煦,“贵人只是事务繁杂,并非有意怠慢,你不要误解她。” ** “贵妃,我们既然这么忙,你为什么不用武媚娘?”就在武媚娘跟她的贴身侍女讨论为何长孙颖不接见她们的时候,刘绣跟长孙颖也在讨论这件事。 “她给你钱要你替她说话了?”长孙颖头都没有抬的问道。 “没,没有!”刘绣听着长孙颖这问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一下子就跪下了。 “我跟你开个玩笑,紧张什么。”长孙颖头都没有抬的笑着,专注的在写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她要是贿赂你的话,不管多少你都接着,咱们可以对半分。” “你又乱开这种玩笑了。”刘绣见她这样语气知道她是真没介意,这才松了口气,正常的说话,“不过您忽然接手后宫的事情,问题多到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连着掖庭宫学员的那些小宫女都要回来了□□,怎么却不召见武媚娘?” 武媚娘一个多月坚持来请安,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效忠抱大腿,求长孙颖给她一个机会。长孙颖此时是用人之际,只要是来投奔的都用,更别说自己还调·教小宫女备用,实在是没有道理放过武媚娘这样一个公认的能干人啊。 要是别人,大约还以为长孙颖忌惮武媚娘曾经是皇后的人,但是刘绣知道自家主子完全不是那种女人,所以才更加疑惑。 “我可用不起她。”长孙颖笑了笑,将着手中的纸张吹干,“好了,别在这里说闲话了,把那些小宫女叫来,本宫有事情吩咐她们。” 武媚娘有能力长孙颖当然知道,只是长孙颖收谁也不敢收她当小弟啊。谁不知道那是朵食人花,而且还是专门噬主的那种。 不管长孙颖见不见,武媚娘总是雷打不动的过来给她请安。长孙颖对此很头疼,却也没办法。像是这种来抱她大腿,拿她刷贤良度的行径,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真把人赶出去或者是弄点啥来让人眼不见心不烦的话倒是她的错了,于是也忍着。 武媚娘这么一来二去,倒是在这里遇到过李治。李治见着她,也是一惊,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不过以他的城府,自然也不会在人前问出什么,只叫来刘问道去打听,为什么武昭仪总喜欢往贵妃那里跑。 “只是请安而已,并无其他。贵妃忙而不见,昭仪也十分守规矩,并无逾越之处。”刘问道也只打听到武媚娘每日去拜访,吃了闭门羹也不回头的消息,心里头并不意外。 他心里头是看不起武媚娘的,只因为这个女人可是换了好几任主子。像是他这种忠心的,自然看不惯这种屡屡背主的人。所以哪怕刘绣的脑子容貌,甚至地位都不如武媚娘,他心里头也觉得这个肯陪主子幽禁的姑娘都比武媚娘好些。 但刘问道是个谨慎的人,如今又上了年纪,行事越发滴水不漏,所以就算心里头吐槽武媚娘低三下四抱大腿吃相太难看,面上却也没有藏否她一句。 李治听着长孙颖没有见武媚娘,心里头倒是松了口气。但是想着武媚娘又不安生的往着长孙颖那里凑,顿时又觉得不爽。想想好久没有去武媚娘那儿了,他于是吩咐刘问道摆驾,直接杀到武媚娘面前去真人诘问。 ** “陛下这话可让妾身伤心了,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不知进退的人吗?”等李治杀过去真人的时候,武媚娘面对他的质问,显得楚楚可怜。 李治坐在那里没说话。 武媚娘知道装可怜是行不通的,只能换了策略,“妾身像是那么笨的人吗?” “就是因为你不笨,我才不信你会去向贵妃投诚。”李治不客气的说道。 武媚娘听着这话却是一愣,抬头看着李治,却见着李治一副嘲弄的表情,“你之前之所以对于皇后那般尽心尽力,是因为皇后好糊弄,你在她麾下大有可为。贵妃,她可是个最喜欢把手下榨干的人,你去了她那里不见得有几分利,吃的亏倒是不少。依你的聪明劲儿,你会去?” 长孙颖这段时间的动静李治自然是知道的,实际上如果没有他的支持,长孙颖也是掀不起风浪的。所以长孙颖这几个月改革宫廷的事情,他不但知道,还知道很详细。长孙颖觉得宫中宫女太监太多,人浮于事,想要精兵简政之后裁汰到不必要的部门,放一批宫人出宫也是得到了他的允许的。而且长孙颖因为不放心,担心已有利益阶层捣乱,故意从掖庭中选择识字但是还没有任职的宫女充当各部掌事,跟他在外廷的举动是如出一辙。两口子有默契让李治觉得很舒心,而他更是睁大了眼睛看长孙颖的举措,想要从中看有没什么可借鉴的地方,于是就比别人更加明白,长孙颖那里如今可是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呢。 武媚娘很有能力李治当然知道,但是这个世界上越聪明的人就越喜欢走捷径,武媚娘以前看似为了帮皇后,实则是为了帮她自己,从皇后的资本为自己造势。李治不拆穿,是因为李治本来就不喜欢皇后,但并不代表他是傻瓜。 按照长孙颖的行事风格和武媚娘的秉性,应该是长孙颖想方设法的把着武媚娘糊弄过去卖苦力,而武媚娘想法设法推脱才对。但谁知道如今却调了个儿。如今长孙颖的拒绝原因他尚未弄清,但是武媚娘的热情投奔显然是不正常的。 武媚娘看着李治的眼神,便知道在他面前耍太多花招是没意义的,于是低着头做出一副驯服的样子,“陛下所言极是,妾身每日去贵妃宫中,的确是有所图谋。但妾身的图谋,完全是为了陛下你啊。” ☆、第212章 心灰 “为我?”不得不说武媚娘非常聪明,她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引起了李治的兴致。 不管李治信不信她,她都为自己赢得了时间。 武媚娘看着李治,脑里头飞快的动着。一般情况下,在李治面前中伤长孙颖是没用的,因为李治非常宠爱长孙颖,自己就算是再中伤,他也不会信别人的谣言,反而会让造谣者自己被李治厌恶。 但是,这并不是说这两个人之间,就是不可挑拨的。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有的时候爱人和仇人就只有一线之隔,只要聪明,总能找到突破点。 李治与长孙颖没有问题,但是皇帝和贵妃,却不是没有利益冲突的。 想到这点,武媚娘驯服的低下了头,将着自己的良苦用心“娓娓道来”,“妾身知道贵妃良善,只是她出身长孙家,所受掣肘之处甚多,所以便不得不为陛下忧心。她自不可能做出对圣上不利之事,但如今她位高权重,却须谨防被人利用。” “贵妃单纯,若有事发生,饶是陛下不计较,却也容易使两人隔阂。我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便日日前往贵妃处,想要谋求一个位置,使得贵妃那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略知一二,这样一来若有不妙,便可尽先通知陛下,以图防患于未然。”武媚娘在那里重重一叩首,一副自己之心可昭日月的样子。 李治自然是不信武媚娘的话,但是武媚娘却说中了他心中的一个担忧。他不担心长孙颖为了长孙家背叛他,却担心长孙家利用长孙颖来对付她。 长孙颖以前只是宫里头一个有名无权的嫔妃时,他自然无需介怀。但是如今长孙颖已经拿到等同于皇后的权力了,他不得不为她担忧起来。 在那一瞬间,李治有些后悔自己放权太快了。但是转念一想,却也发现别无可法。皇后已废,后宫总要有人主持,不可能自己盯着。除了长孙颖之外,他也没有其他信任的人。 “起来吧,你那些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李治冷着脸吩咐道,“贵妃那处我自有安排,以后不许往她跟前凑,你就安安分分呆在你的宫里。” “是。”武媚娘心中泛苦,但脸上却仍然是欢天喜地。 既然李治发话,武媚娘在长孙颖那边的路子便是彻底走不通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长孙颖为何如此躲着自己,以着自己的手段,什么人收服不了。就算是李治讨厌她,却也被她伺候的周周道道,但那个贵妃可从第一面起就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让着自己浑身的本事无处使。 如今,她低下头算计道,这次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让自己验证了皇帝跟着贵妃并不是铁板一块吧。 ** 李治被着武媚娘这事情一提醒,的确是意识到长孙颖背后被自己忽略的长孙家的阴影。他以前只觉得烦,如今却感觉到这个姓氏所能带来的危险。自然是信长孙颖的,可是长孙颖不过一个小姑娘,被人骗了利用了并不稀奇,何况下手的都是她的至亲,所以他得帮她防着点。 武媚娘说的那种在长孙颖身边安插个人选的法子的确是好方法,不过李治信不过她的为人,所以喝退了她之后,自己换了个人去长孙颖身边盯梢。他知道长孙颖知道自己派人监视她肯定会不高兴,不过他想着反正我这是为她好,只要做得些不被她知道就好了。 因为有这事心烦,所以李治看着长孙无忌就越发的不顺眼。自己这个舅舅真是太令人糟心了,如果不是他野心那么大,那自己对于阿颖也不必防备这么多。 他筹划这么久,看看时间,也该是他收网的时候了。 ** “事情就是这样的,妾身想陛下定然不是什么恶意,所以贵妃千万不要误会陛下。”武媚娘站在长孙颖身边,忐忑不安的说道,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找个机会名正言顺的跟贵妃说句话可真不容易。武媚娘站在长孙颖身边时有些无奈的想着。自从李治放了话,她便不敢不安分。 不过武媚娘人在自己宫里坐着,心却丝毫没有闲住。她一向与宫人交好,如今手头上无事,全心全意的去梳理人际关系,所以就算是没有出门,却也知道宫里头发生的大小事。 李治往长孙颖那里塞眼线的举动虽然隐秘,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宫斗出身,所以仍然有痕迹可循。放在武媚娘这种宫斗满级的高手眼中,那就满是破绽。 所以,当武媚娘发现李治派人监视长孙颖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去给长孙颖告状。这是皇帝妥妥的不信任啊,哪个女人遇到不心里头疙瘩一番。武媚娘知道对付宫中这些女人,栽赃陷害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容易出错,效率低,一旦事败还容易把自己陷进去,所以挑拨离间才是最好的方法。让她们自己把怒火烧起来,鼓动她们自己闹起来,看着她们自己把自己作死,既达到了目的,又不会把自己弄脏。 这样被玩死的宫妃,具体榜样可以参见萧淑妃。 武媚娘定好计策,却在实行上遇到了麻烦,因为她不能主动去找长孙颖,而长孙颖却又从来不搭理她,真是想要递个话儿都没法子递。 看着这样好的妙招施展不起来,她可真是惆怅的不得了。就这样左盼盼,右等等,终于等到宫里头小宴时,才在赏花时撇掉李治派来的眼线,跑到长孙颖面前去表“忠心”。 她是在哪里都不会当坏人的人,这会儿也并不直白的跟着长孙颖说皇帝监视你,你赶紧跟他干起来,而是委委屈屈的表示自己听皇帝说要在她身边安排眼线,又发现的确有鬼鬼祟祟的人。她原本等着长孙颖追问,没想到长孙颖听了就站在那里发呆,没有下文,于是只能自己继续唱独角戏的说着皇帝这样一定不是因为不信任她,所以请她务必不要生气,要体谅皇帝的苦心,跟着皇帝好好相处…… 武媚娘知道长孙颖但凡有脑子一点,不论这事情是真是假都不会去找李治对质,所以当下真是口无遮拦,什么假话都敢说。明晃晃的暗示李治与她有多亲密,防备着长孙颖却不防备她,然后尽可能的用求饶的口吻说起可以挑拨长孙颖怒火的话。 长孙颖在那里站了很久,等着她说到没有话可说的时候,才淡淡的笑了笑,客气的回答道,“多谢武昭仪提醒,这件事我知道了。” “难道你不生气?”武媚娘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然是这种反应,一时都无法按照预定的剧本往下演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神色。 “难道你很期待我生气?”长孙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不不,我就是怕你与陛下置气,这才特意来挑明的。”武媚娘心里头跳了一下,脸上却无比的纯良,“你有气就对我发出来就好,千万别憋着,万一贵妃伤了凤体,妾身就是百死也默辞啊。” “我没那么傻。”长孙颖牵了牵唇角,轻描淡写的说,“既然你是来劝我不要生气的,那我便给你个面子,不因为这件事生气。” 武媚娘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孙颖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叹了口气,口气比她还小媳妇儿“其实不用你劝,我若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莫说陛下只是派个人来监视我,就是他真的对我起了疑心,罢黜我贬谪我,身为女子的我们也只能欣然接受,是不是?” 武媚娘没想到长孙颖竟然如此逆来顺受,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笑的十分勉强的回道,“贵妃肯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你肯来提醒我,也是一片好心,本宫一定会重赏的。”长孙颖微笑的点点头,然后客气的道谢着,“本宫年纪比你小,见识也不如你多,以后若有疏漏,还请您多提点一二。” “一定一定。”武媚娘胡乱的答道,看着长孙颖的面色并不像是在强颜欢笑,只能怏怏的走了。 “她又来做什么?”等着武媚娘走开后,刘绣抱着花篮过来,有些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她刚才被长孙颖派去采花,没有随侍长孙颖左右,让武媚娘钻了空子,心里头十分担忧。 “没什么,说两句闲话而已。”长孙颖拿起花枝嗅了嗅,然后拿在手里把玩。 刘绣看她神色淡淡,并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也就当武媚娘只是再一次抱大腿失败,于是便没在心上,又扯起其他热闹的事情逗长孙颖开心了。 这天晚上,长孙颖赏玩花之后坐在书桌前翻了会儿自己存东西的簿子,然后喊刘绣过来,给有位份的宫妃们发了一堆赏赐。 “贵妃你这是做什么?她们有月俸都够了,干嘛还要给她们这么多好东西。”刘绣听完单子之后,整个人都炸毛了。 “她们那点儿俸禄哪里够用,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没有陛下的赏赐,大家伙儿也就是勉强不饿肚子而已。”长孙颖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我赐下去衣服首饰,希望她们能打扮的漂亮点,这样陛下看了也高兴。” “贵妃你,”刘绣这却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脸涨得通红,过了半天喘匀了气才小声的叫道,“要那群狐媚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做什么啊,她们可就只会勾引陛下。” “让她们进宫不就是为了让陛下开心,”长孙颖不怎么在意的挥挥手,“照我说的去做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她既然发了话,刘绣也不敢多辩,只能满心委屈的去取东西赏赐人了。 长孙颖坐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按了按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武媚娘的居心她很清楚,也并不意外这个女人的到来,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中计了。 她这人说执拗也罢,幼稚也罢,但真心对着感情有偏执。 她付出多少,就希望收获多少。 她知道他是皇帝,她可以不在乎他有众多的女人,他的儿子都不是自己生的,但是她在乎他是不是信她。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东西。 上一次萧淑妃说出的秘密,已经在她心上剜了一刀,这次武媚娘说的事情,又在她心里头捅了一刀。 说过多少次,长孙家与他之间有了利害,她只会选他,他为什么不信? 就算他不信,她可以体谅他的怀疑,那他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跟她说? 归根到底,他还是把她当个小宠物,用着为你好的理由,完全无视了她的要求和意愿。 她所希望的关系,是可以共同分享,共同承担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还是夫妻吗? 我这是在做什么?看着泪水滴在脸上,长孙颖笑了笑,拿着帕子擦干了那水痕。 她的缺点就是慢热,不管是爱也好,恨也好,都藏在心底的最深处,要很久很久才会泛上来。 等不及的人,大约永远都看不到。 不过这种性子的好处就在于永远不会冲动,避免了她犯错的可能。 她听到武媚娘那话,没有当场发作,是因为心已经被伤过一次,早就伤害免疫了。 她很理智,当爱没了之后,还有生活。既然心冷了,这会儿也不过是在灰烬上浇着一盆冰水而已,有什么好矫情的。于是微笑着做出最恰当的回应,然后想象如何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答应过给武媚娘赏赐,当然不会食言。只给一个人目标太明显,于是干脆宫里头有名分的全部来一份,反正是拿李治的钱赏赐李治的女人,她也不心疼。 她的愤怒在这件事情中唯一的表现方式,大约就是拿了他的东西转手赏赐给别人了吧。 哪怕他都不记得了,她也有种出气的感觉。 至于刘绣所说的那些担忧,正是现在的她最想要的。因为如今她这种心态是无法好好“伺候”他,所以要真有女人勾走他,让着自己松口气也是好的。 至于怀孕啊,威胁到她的地位啊之类的,若是她那么容易被一颗还是受精卵的东西给威胁,那这些年的布置就是个笑话,还不如干脆抹脖子自尽得了。 长孙颖的厚赐,自然得到了一大堆好评,大家纷纷称赞她仁善,就算是武则天身边的小宫女都说“贵妃娘娘可比原来的皇后仁慈多了。” 皇后以前才多少东西,她这些年被赏赐的有多少东西,那是能比的嘛。武媚娘在心里头吐槽者,面上却也是附和的一员。 长孙颖在后宫掀起的风浪还不仅仅如此,在着诸位都有恰当的行头之后,她又常常宴请宫中的妃子,然后像她们表示歉意,说自己以前是疏忽了,独霸皇帝那么久,如今在别人的提点下才幡然大悟,觉得后宫中还是雨露均沾才是对的。长孙颖客气的表示自己无法左右皇帝的决定,然后暗示她们自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却勾引皇帝,若是能服侍的皇帝高兴,她这里重重的有赏。 萧淑妃离宫之后宫中一直很安静,但这并不代表人人都没有野心,只是被弹压着不敢发作而已。如今有着长孙颖这般“鼓励”,许多人心思就活泛了起来。等着有两个侥幸成功的真的拿到长孙颖的赏赐之后,后宫之中即刻掀起了刷皇帝热潮。 作者有话要说:阿颖这是心灰意冷,准备存货出清了→_→一边开脑洞一边想真的玩死皇帝自己上位怎么样……算了还是不要了…… 现实主义者就是这样,不是不喜欢,只是反射弧比较长,然后伤到容易退缩而已……大家都想保护自己,没办法做到你不爱我我就去死啊~ 不过人都会长大……但是成长大约只会在挫折后出现。 ☆、第213章 安心 后宫闹得这么热闹,李治不可能不知道,何况他还被人睡了两次呢。 这种事情,偶尔为之是享受,但若一直有一堆如狼似虎的女人守着你的话,那就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什么?”长孙颖听着李治的质问,忍不住掩口笑道,“在路上堵着你的人都多了十倍?” “笑,你还好意思笑。”李治本来是带着气来的,见着她笑的连连揉肚子,不知道怎么气都消了大半。郁闷的抱怨了几句,然后伸出手来掐他腰间的痒痒肉。 “我听人说有人奏贵妃专权,独霸后宫,不让其它嫔妃怀孕,危害皇室子嗣。”长孙颖笑着躲开李治的手,扭头看他,目光中充满问询之意。 “你跟那些闲言碎语较劲儿做什么,我都压下了。”李治听到她这么说,脸色好了许多。 “就算是您,也未必压得下那悠悠众口。”长孙颖笑着看他,“宫里头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出世了,若我能生也就罢了,可如今凤儿都八岁了,我还一无所出,你说叫我怎么办?” 长孙颖这话戳到了李治心里头最隐秘的地方,他脸色微变,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要一听长孙颖提孩子,就不由心惊肉跳,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一直很想忘记这件事,却总会想起。 长孙颖在那里看着李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扭身在他面前蹲下,将手放在了他手心上,“我不怕被人说作祸国殃民,我也不怕被人嘲笑阴狠善妒,独占后宫,只是我想说,那些个骂着我的话,你能为我压着一时,你能为我压着一世?” 李治听着这话,手哆嗦了一下,却是猛然从着她手心抽落了。 “你看,”长孙颖见状,自嘲的翘了翘唇角,然后笑着说道,“以前有皇后倒也罢了,怎么都骂不到我头上。可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我身上看着呢,有人要来拜我,哭哭啼啼的要我给条活路。有人要来骂我,说我把人的路都堵死了,如此心胸狭隘,才德不足以称贤。你说,这个时候我除了贤惠些,还能如何。” 李治抬头看着她,动了动嘴,过也半天才回过神拍了拍她的手,干涩的说出一句“难为你了。” “不难为,跟在七郎身边是我的福气,哪里难为呢。”长孙颖一脸甜蜜的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然后笑着说道,“哪怕只有一时,哪怕不得好死,我也是甘愿的。” “胡说什么!”李治被她这话给吓到了,一个哆嗦的拉起了她抱在怀里,却弄的她笑了起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紧张什么。” “有我在,我不会让人伤了你,你会长命百岁的。”李治将着她抱的紧紧的,却觉得胸前一片空空落落。 “我晓得。”长孙颖仍然在笑,不过心里头慢悠悠的想着,他的确不会让别人伤了她,因为能伤到她的人,只有他。 人变得总是这样快,她当年那么胆小,如今却能这般面不改色的跟他说谎了。她知道李治肯定会恼怒她将他推给那些女人,但是他去能接受她“不得己”的让那些女人接近他。 说到底,他还是享受着别的女人献殷勤。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看看我笑容下面的眼泪?你为什么就不能彻底的无视那些大臣的进奏,你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句“不需管他们的那些话,我会专宠你一辈子就好”。 那样哪怕是假话,我也信的 这便是选错人了的悲哀。像是李治这种的人,他可以深情,却不懂专情。他厌恶别的女人别有居心的接近,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享受别的女人。终其一生,他大约都不会懂得相守一人。 这样也好。感觉到身边的温暖,长孙颖笑的越发开心。既然她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特别的女人,而并非唯一的女人,那她利用起来也不会太愧疚。 “在想什么?”李治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出声问道。 “我害怕。”长孙颖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李治怀里。 “害怕什么事情?”李治玩着她的手指,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我独占后宫的那些人。”长孙颖低着头看着他,“自古以来被这么说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你看,赵飞燕,卫子夫,宠冠后宫的有那个能善终?在往前的褒姒妲己,再,” “你别胡思乱想了,她们何德何能,哪里能与你比。”李治知道她说的是那些弹劾的事情,便劝着她道,“那些都是有人捣乱,完全不必理会。” 长孙颖在外廷的名声算是好的了,关心民生,俭朴仁善,有小长孙之称。只不过她又不是银子,不可能讨每个人欢心,有些跟着长孙无忌有仇的,动不了长孙无忌,便在她身上挑毛病,说什么的都有。 “三人成虎。”长孙颖看了李治一眼,有些挑衅的说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你要怎么才能安心。”李治看着她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有些好笑的抬头看她,“要我把说你坏话的人都抓起来?”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长孙颖瞥了他一眼,那只能治标不治本。 “那要我做什么?”李治亲了亲她的手背,低着的头掩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开玩笑的问道,“立你为皇后?” “别,那可真是嫌弃我死得不够快了。”长孙颖看着他的发冠,脸上的笑容很明朗。 “那你要什么?”李治抬起了头,长孙颖觉得他的表情很轻松。 “我要,”长孙颖拉长了调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谐谑的说道,“立忠儿为太子。” 李治听着这话,身子一震,脸上连着掩饰的表情都忘记了。 他与长孙颖试探半天,却不料在这个时候会崩出这个问题。 “我当皇后,是活不了几天的。七郎会跟我生嫌隙,爹爹会觉得有机可乘。我要避让,不能跟你太亲近,以免失了皇后的威严不够端庄,”长孙颖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的笑着,将着皇后的位置嫌弃的一塌糊涂,默了倚着他,用额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我才不要当皇后呢。” 说的好像她想当就能当上一样。 长孙颖说着说着就跑了题,明明是在谈太子的事情,她满嘴却说的是当皇后有多不好。李治没有理会她的跑题,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像是木头人一样。 见着他这般,长孙颖也渐渐的收了笑容,最后搂着他脖子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有些疲倦的说,“只要你在,我从来都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我知道你会把我保护的好好的,不让任何人伤害我。但是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我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钉,我也好,凤儿也好,忠儿也好,根本不可能有日子过。”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仓惶,李治抬了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不过,”长孙颖难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抬起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俏皮的说道,“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将来万一有那天,我直接一抹脖子随你去了,我们生同衾,死同穴,也是好事。那个时候你不能嫌弃我。” “别胡说。”李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大事,你要容朕,容朕多三思三思。” 长孙颖听着他不由自主换过的称呼,在心里头冷笑了一下,但脸上却又恢复到了那种俏皮欢快,令人愉悦的样子。她轻轻锤了下李治的肩膀,娇嗔着说道,“哎呀,我跟你说笑的,你认真什么。别想了别想了,你爱立谁就立谁,我一个女人家,才不听那些烦心事呢。” 李治抬着头看她,目光却丝毫都没有变轻松。长孙颖却是已经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了,跟往常一样,心无城府的起身要拉他起来,“天气这么好,别老在这里窝着了。咱们出去转转,对你身体也好。” 李治被她拉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长孙颖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但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一片澄澈,仿佛刚才一大串话都只是个恶作剧。 李治被长孙颖拉出了房门,两个人徜徉在花丛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但李治发现阳光再灿烂,也照不进自己心底的阴霾。 ** “问道,你说朕是不是该立太子了?”李治靠在那里,冷不丁的问了正在给他按摩的刘问道这个问题。 “这种国家大事,奴婢不知。陛下若觉得合适,那便立就是。陛下觉得不合适,便不用理会外间那些大臣的话。”刘问道平板无波的说道,手下的力道却没有放松。 李治近年来有头疼的小毛病,并不十分厉害,但却颇为难受。他是个自律的人,觉得为了这种小事宣太医来一趟也颇麻烦,所以一般都是忍着,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不知道刘问道从何时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有一次在闲谈中提及,李治好奇的让他试试了,发现能极大的缓解自己的头疼,于是每次难受时,都会让刘问道帮忙按摩。反正他总随侍在自己左右,随叫随到不说,还不用惊扰他人。 李治原本只是闲谈,也没打算听一个太监的话,所以刘问道这种谁都不偏帮的语气很合他的心意,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闭着眼睛在那里享受刘问道的服务。 过了很久,他忽然又张口问道,“你说大皇子适合做储君,还是二皇子适合?” “才干一事,奴婢目光浅薄,不敢品评。”刘问道按着李治的头,想了想说道,“但是大皇子宅心仁厚是众所周知的,二皇子跳脱些,照顾弟妹父母可能不如大皇子周道。” 李治听了这话,过了很久才叹息似的哼了一声,“你这话挺有道理的。” ☆、第214章 婚姻 有些事情想开了,便也没那么纠结。 李治开始不愿意立李忠为太子,原因就是因为所有人都逼他。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很多时候还是会有逆反心理,只要是别人,尤其是大臣们集体反对他做的事情,他总要抵抗一二。但是如果没有人逼他,他自己也就不会那么介意了。 长孙颖虽然说的时候疯疯癫癫的像是个玩笑,但他看的出来她心里头的确是介意的,况且让着李忠做太子的确对于她而言是个保障,所以就先立了吧。 至于后果,李治很是淡漠的想到,若李忠是个不合格的太子,那找个机会解决了就行。至于长孙颖会难过……事情做得隐秘,不叫她知道就行了。 因着这个原因,李治很快就颁布了诏书,则良辰为李忠加元服,立太子。 此事一出,天下皆惊,李治看着朝臣们措不及防的样子,倒是心里头闪过一丝快意,直接问他们,觉得自己这决定有何不可? 有何不妥?那当然是没有了。太子向来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李忠论身份是皇长子,名正言顺。再说他年纪也有十三岁,早已看得出好坏,朝臣们对他的品行都很了解,立他为太子,当然好过于还不知道在哪儿的皇嫡子。 如果皇帝还准备立后的话。 “你说,名正言顺的事情,做起来怎么就这么难。”长孙颖一边赏着花,一边跟刘绣感慨道。 “大约是宫里头聪明人多了,事情也就难办了。”刘绣没什么文化水平,所以她在看待太子一事上,只觉得这就跟一个老农民传家业给儿子一样没什么两样。长子继承家业理所应该,当然在继承家业的同时,他也就担负起了对父母兄弟的责任。所以用她的目光来看,李忠是众望所归的,根本不知道皇帝在纠结什么。 长孙颖笑了笑,喝了一口茶,然后吩咐道,“刘问道这次做的不错,帮了我大忙,你记得代我私下谢他。” “知道了。刘公公也不是外人,为你做事是应当,他受你的谢反而觉得惶恐呢。”刘绣觉得自家主子才是真礼贤下士,没见对她们一个奴婢一个太监,都如此之客气,从来都没有让她们的苦心白费过。 “就是自己人,才一码归一码,有恩我必然谢,要换做其他人,我只用赏就够了。”长孙颖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感慨万千的说道,“这么多年来,都是你们一明一暗的帮我,论起恩情,就算是我的亲人也未必赶得上。” ** 李忠当了太子之后,日子并没有变化多少,只是加了元服,已经算是成人,便不能常去后宫了。而且因为年纪的问题,李治已经开始为他选找王妃。 “这事儿我觉得倒是不必急,娶妻娶贤,这是他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他留遗憾。”李治跟着长孙颖商量李忠的婚事时,作为母亲的长孙颖直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虽然没生他,却是从襁褓中就养起,对他的关心不必我亲生的差,所以这事儿就算是落埋怨,我也不想急着办。” “你说的也是。”李治是饱尝了娶老婆跟自己不合的悲剧,所以难得的同意了长孙颖,“反正他年纪还小,咱们慢慢挑着便是。” 李忠身边的人都是长孙颖选的,忠厚老实不说,更懂得轻重,所以她完全不担心李忠被宫女勾引的事情。至于青春期的骚动,他跟在李治身边观政,忙得脚不沾地,听说一天睡觉都只有三四个时辰,有空沉迷女色才怪,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会儿就弄出孩子来。 “最好不要是世家女。”长孙颖见着李治同意自己第一点要求,于是又提出了第二点。 “为何?”李治有些不解,他虽然不打算这两年就让李忠成亲,但是却也已经开始在名门望族中挑选淑女了,没想到长孙颖却不同意。 “世家女身上的利害关系太多,就比如我跟你,”长孙颖泛出一个苦笑,看着李治说道,“我对你一片真心,但若我不姓长孙,您是不是会更与我亲近一些。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是不是 也会更少些波折?” “若你不姓长孙,我便遇不到你了。”李治想了想,拍拍她的手,却是感慨万千。 “遇不到就未必。人一辈子这么长,若是有缘,我就算不是姓长孙也能遇到。若无利害,只要一遇到,便胜却无数,足以抵消那些未遇。”长孙颖摇摇头,笑着看他,“所以这样一来,还是不要这姓氏好些。” 李治想起她缘何不能再生,抿了抿嘴,心里头却也赞同了她的说法。 若她不姓长孙,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他二十岁遇上她,三十岁遇上他,四十岁遇到他,他都可以冲动的倾尽一切立她为后。 但是现在,他与她少年相守,却做不到。 他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心里头,还是不敢信她的。 所以最后,李治点点头,“朕知道了,我会给他选身家清白,品格尤佳的寒门女子为妻的。” “还有,”长孙颖听着李治这么许诺,却是激灵一动,握着他的手说道,“若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让她们先入女学。” “呃?”李治听着这话一愣,却是皱了眉头,“此事不能容你玩笑。” “我没有玩笑,我们不愿意忠儿受到掣肘,便希望他不要选名门仕女。但是寒门小户的女子在才学见识和心胸上,都与名门世家的女子有巨大的差距,她们将来入府为妃,入宫为后,当真能当得起这份责任?” 李治怔了怔,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点。李忠是太子,他将来的太子妃,是最有可能当皇后的人。 皇帝的皇后,不但是妻子,更是一个贤内助。可以说当个好皇后,帮助丈夫治理国家,平定事非,母仪天下,所需要的才能并不比一个进士差,所以皇家通常选择世家女,不是因为嫌贫爱富,而是从实际出发的选择高质量的人才。 在这个阶段,也只有世家的家学,能够提供这样的女子给皇家。同样世家们付出了培养费,将来收到的回报也是惊人的。 李治现在做的,就是想要不花回报的要这样一个儿媳妇,但是现阶段情况下这显然是不可能。 “所以我才说,不若选十余岁的寒家女入学,让在女学接受教育。一来可以弥补寒门与世家在才能、品行、眼界上的差别,二来也可以借机观察品行。选秀时她们尚且可以装,但难道上学也能装三五年吗?”长孙颖飞快的计算得失,然后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若是贸然选秀的话,选中的女子与李忠不合适,已经有了封号的秀女却不能退货,这岂不是误了人家一辈子?所以长孙颖想着先让女孩子们在女学接受教育,选择合适的人选,再让李忠私下里观看,给他们制造些机会,等着两情相悦再选聘入宫,以免造成怨偶。 她没有享受过爱情,却并不希望别人更她一样。李忠是好孩子,值得一个爱他的妻子。而像是王婵那样的女孩子,也值得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她不让李忠娶高门大户,就是希望在他的婚姻中,利益少点,感情多点。 李治略一听,也立马赞同了。皇家人向来讨厌世家,但是在联姻上却又第一时间选择世家女,这种自打嘴巴的事情别提有多郁闷了。长孙颖给李治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当下拍板,“我明天就去与三郎说。” “这与吴王有何干系?”长孙颖看着李治兴奋的样子,却是有些没头没脑。 “三郎家就要娶妇,他觉得女家地位不高,私下里求我,想让我将其父提为五品官。”李治拍了拍长孙颖的手,朝着她眨眨眼,“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长孙颖瞬间明白了,李治是想要用李恪未来的儿媳妇做个榜样。 “一桩两桩不打眼,但若是宗妇皆出于女学,你说哪些世家会怎么样应对?”李治露出了个顽童般的笑容,“若女学的女子为妇,比世家女更优秀,你说世家还能维持他们现在的矜持吗?” 长孙颖看着李治,不得不佩服皇帝大大脑洞开的大。但李治说的粗俗,却也切到了根子上。 世家敢自视比皇家高贵,说因为他们知道就算皇家再讨厌他们,却也离不了他们。皇家需要世家子们出将入相,为他们平定天下。需要世家女登堂入室,为他们打理后宅,生下聪明健康的后代。皇家想要发展繁衍,根本离不开世家,所以就算讨厌他们无视皇家的尊严,又能怎么样? 但如今学校的存在,完美的解决了这一切。李治之前办的男校,已经验证了经过适当的培养,寒族少年可以拥有跟贵族少年同样的能力,并且因为人数上的优势,他们还有很大几率出现更优秀的人才。之前因为世家数百年的威望,出色的寒门子弟会很容易被世家用姻亲关系捆绑,成为新的世家子弟,从而跟皇帝抢人才。令发觉这个苗头的李治怏怏的,觉得自己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连罢学的念头都有了。可他又没有办法用行政力量阻止别人求娶五姓女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连皇帝都这么做,根本禁不了人心 可如今长孙颖玩闹的那所学校,却为他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李治迅速在心里头列出了一堆名单,打算挨个点人,让这些亲近自己的臣子们迅速把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孙媳妇送到长孙颖的女校中去镀一层金,等着数年之后,他就是不刻意打压世家,世家的势力也不足为惧了。 ☆、第215章 母亡 “我今天叫你来,是跟你说说你的婚事的。”等长孙颖跟李治商量完为李忠立妃的事情之后,随机找来了李忠,娘俩在一起说道说道。 她虽然是为了李忠好,但李忠毕竟是个孩子,若是不把这件事情说细掰碎了给李忠讲明道理,她怕李忠会被其他人忽悠的与他生了嫌隙。 “这,这些事情由您跟父亲做主就好了,我,我没什么意见的。”李忠一听说自己的婚事,顿时脸颊涨的通红,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长孙颖见他如此害羞,心里头便不觉得好笑,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这是你的终生大事,你怎么能不发表意见。我先说,你听着,如果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好,或者理解不了,告诉我就是。” 李治听着她这话,脸上直接就红到了脖子根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但耳朵却是竖了起来,显然对此也是十分想听的。 这个年代,别说是皇家了,就是普通百姓也都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听过有争取当事人自己意见的,所以李忠当然不适应这个母子谈心的局面。 能没有跑走,已经是极大的勇气。 “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之后,决定不在世家女中为你择妃,”长孙颖说了最重要的一点,然后观察着李忠的表情,温柔的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忠听到她这话,脸色一黯,却也懂事的点点头,“理该如此。” 若他说些别的倒好了,说道这个理该如此,长孙颖察觉到小少年的态度有些怪怪的,忍不住拧了眉头,“什么叫理该如此?” “孩儿出身低微,世家不愿嫁女于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想让着你与父亲为难。”李忠懂事的回答道,然后看着长孙颖,“儿子也别无他求,能找个性情和顺,知书达理的就成。” “说的那叫什么浑话,你是太子,天底下还有谁比你的出身更高。”长孙颖哼了一声,总算是理解了李治为什么把世族恨得那么眼巴巴了。 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但李治说的也是世情。哪怕李忠是太子,只要他没当皇帝,那这位子就是不稳当的,嫁女于他就是一桩风险极大的买卖。而他偏偏还是个宫女生的儿子,母亲连位份都没有,在眼高于顶的世家眼中他绝对不是个好投资对象。 但是长孙颖怎么可能让人如此埋汰自己的儿子,当下就瞪着眼睛虎虎生威的说道,“不是你配不上她们,是咱们瞧不起她!不就是有个好出身而已嘛,又不是多上三头六臂。你等着瞧,我保证你将来的王妃肯定要高出那些世家女一大截。” 有长孙颖这句“安慰”,李忠心里头舒服多了。待着孙颖将着他选妃一事的利害说清楚,又说了自己的计划,什么到时候鼓励他自由恋爱啊,追女孩子享受青春啊,李忠感受到长孙颖这些计划里的关心,心中充满了感动,想着将来一定要对母亲给自己选的妻子好一些。 至于长孙颖许诺的事情,他却是一点儿都不信的。因为李忠知道除非是天纵之资,要不然普通女孩子要有超过世家女的气派是根本不可能的。若真有那样的女子,根本就是世间罕见,恐怕心高气傲的比世家女有过之而无不急,又怎么轮得到才智平平的他? 所以长孙颖如此卖力,李忠只觉得长孙颖是在安慰他,笑笑就当耳边风的过去了。 ** 李忠被立为太子后,长孙颖的舒心日子过了还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事情,让着她的心情直接跌倒了谷底。 因为李忠的生母刘氏,竟然在一个晚上失足落水死了。 刘氏是长孙颖身边的小宫女,当年生完孩子之后,自请将孩子送给了她抚养,自己只求一个平安。长孙颖拗不过她,接受了李忠之后,也待她不薄。虽然没有为她争取到名分,却也拨了小院儿给她,又安排了伺候她的宫女太监,在待遇上十分宽厚。而刘氏也十分知趣,平日里吃喝玩乐,并不企图占儿子什么便宜,连着李忠偷偷去见她都闭而不见,只当没有过这个儿子。 出于这个原因,她在宫里头的存在感十分微弱。大家都知道皇长子并非贵妃所出,生母另有其人,但是却少有人知道刘氏是谁。刘氏自己也从不张扬,所以甚至是伺候刘氏的小宫女,都不知道她竟然是太子生母。 毕竟皇宫太大,因为各种原因被荣养起来的女人又太多,刘氏也并不稀奇,所以连她意外身亡,管事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查了册子之后才意识到这是不得了的大事,赶紧报给了长孙颖。 长孙颖听到刘氏意外落水身亡的消息,倒很是唏嘘,令人查明的确是意外之后,就着人发丧。因为刘氏没有品阶,长孙颖便也没有张扬,只是在通知了李治和李忠后,就直接让人把刘氏送出宫厚葬了。 这对于一个宫女,已经是优待了。李治连着刘氏的样子都记不清了,李忠因为从小就没被母亲抱养过,对于刘氏的记忆也很模糊,竟然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因此对于她的葬礼也是点点头就过了。长孙颖特别问他要去看看不,李忠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拒绝了。刘氏对于他而言就是个生了他的陌生人,说他自私也好,功利也罢,他实在是觉得为了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让跟自己感情很好的养母有芥蒂划不来。 李忠的决定让李治知道后,特意把他叫过来教导了一番,中心思想很明确,他觉得李忠此番举动十分正确。为君这就要懂得利害轻重,不可不仁,但若只有仁,那不仅于国于家无益,反而会祸国殃民。若是李忠这次直接去送刘氏的话,那他在李治心目中就已经不合格了。 难得的获得了李治青眼的李忠诚惶诚恐,不过在侥幸之余,却也真正意识到自己走在怎样的一条路上。他实在是忍不住发问,“父亲,你是否也曾遇到那种选择。” “哪种选择?”既然选了这个儿子做自己的继承人,李治也就不排斥在有空的时候教他一些东西,所以对于李忠的大部分问题都算得上是耐心。 “自己非常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李忠看着李治,整个眼睛都在发亮。 “当然有。实际上,很多,很多。”李治想了想,拍了拍自己座位上的扶手感慨道,“等你长大你会明白,想要获得什么,就要牺牲什么。普通人有时候可以软弱,退缩,但是身为帝王的你,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 “别觉得不公平,你从出生开始,便在万民的膜拜中长成,这是你应该做的。”李治想到什么似的,望着窗外去却是淡淡一笑,“不过到时候你会发现,就算是痛,却也是快乐的。”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有多少男人一生都在为此追逐。当你有希望站在权利的顶峰时,有哪个舍得放手? ** 刘氏死亡的事情,对于他们家人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谁都没有在意。但是让长孙颖想不到的是,一个月之后,宫中却悄然流传出是她逼死了刘氏的小道消息。说是她担心以后太子登基会追封自己的生母,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逼死了刘氏。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她是如何阴谋从刘氏手中抢走了孩子,而这么多年刘氏又是如何在她的淫威之下苟且偷生,直至屈死的。 “他们怎么不说,当初陛下跟刘氏两情相悦,是我使了狐媚手段讨了陛下欢心,逼走了她呢!”长孙颖听到乱七八糟的谣言,简直是要气得炸了起来。 “虽然没有人敢编排陛下,但却也传的差不离了。”刘绣看着她,却是满脸担忧,“她们都说,当初陛下在宫中看中了刘氏,想要纳了刘氏,是你谎称刘氏身患重病,却了陛下的心思的。” “感情我还真成了棒打鸳鸯的那跟棒了!”长孙颖猛然一拍桌子,却是怒极反笑了起来。 “您别这样,那不过是些闲话,你切莫因此伤了身子。”刘绣看着长孙颖恼火的样子,心里头十分担忧,好言好语的劝着,“谣言止于智者,咱们不理她就行了。” “哼,智者,这天底下多是愚人,哪里有那么多智者。”长孙颖咬了咬牙,却是恶狠狠的说道,“查,给我好好的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如此编排我。” “这样不大好吧?”刘绣听着长孙颖这么说,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谣言一下子四处都起了,如今宫中人人都在传说。有道是法不责众,要是真的追究下去,恐怕会被人说闲话的。” 刘绣担心这么大面积的打击下去,一则长孙颖被人说跋扈刻薄,二则大家认为长孙颖做贼心虚,反倒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既然法不责众,那我就只问首恶。”刘绣的这些顾虑长孙颖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流言的遗毒有多大,她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就连武则天那么强势的人,在宫中流传她的二儿子并非她所生,而是其姐所出的时候,她不也照样束手无策?于是最后结果不但亲生儿子跟她离心,母子形同仇人,还惹得千年后民众们都对着八卦津津乐道。 她虽跟李忠感情深厚,可李忠不仅不是亲生儿子,有道是三人成虎,她可不愿自己被自己一手扶起来的boss灭掉,所以为今之计,当然是用雷霆手段查出真凶,将其示众了。 “只诛首恶当然是好了,”刘绣听长孙颖这么说,知道她还没被气糊涂,却是放下了半颗心,只是另外一半却仍然纠结,“但宫里那么多人,谣言又已经泛滥,人人都是听说,从何查起?”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办,”长孙颖想了想自己,再把身边的人忽略一遍,然后直接一挥手,“我去找陛下借几个人来查。” 大理寺跟刑部有那么多人,总该有个把术业有专攻的神捕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李贤是贺兰氏的儿子很扯,因为武则天根本没道理报这么个孩子养啊。那个时候她已经有儿子了,又不需要借着这个儿子母凭子贵。至于说贺兰氏要凭着这个母凭子贵压过她,那更是笑话了。 但是当时宫中的确是有这样的流言,中二少年本来就因为跟母亲政见不同敌对,所以也不知道信了多少。但是后期李贤跟武则天关系恶化,不能不说这个流言没有起作用…… ☆、第216章 坑人 李治听长孙颖管他借人,那乐的叫一个欢,哈哈大笑够了后,却还真给她找了个专业人士——狄仁杰。 拜着那部洛阳城外有大海的不靠谱片子所赐,长孙颖对这个神探可是如雷贯耳,不就是那个号称大唐福尔摩斯的货么? 当然,这会儿别说福尔摩斯,就是那个大英腐国也还没建立呢。 狄仁杰原本是要去地方上做官的,但因上次他帮着李治查案,李治觉得他是个人才,便将他塞进大理寺发挥所长,所以如今叫人倒是极其方便。不过狄仁杰本身却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儒生,以做能臣干吏为目标,从来不走那些巴结逢迎的门路,因此他对着李治这个安排很不满。想他堂堂正正一个朝廷官员,怎能公器私用的到后宅帮一个妇人查案?而且还是一桩诬蔑案。能不能再荒唐些! 在大唐官员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没有辫子朝处处称奴才的习惯,所以狄仁杰说不干就不干,直接给皇帝撂了挑子,表示我是你的臣子不是家奴,不包解决这种问题。 狄仁杰这时候还没有养成老年时那种圆滑的个性,是非感很重,原则性极强,自然也就极其得罪人。不过李治却偏偏喜欢他这种愣头青,叫过来也不逼他,只是从着谣言的灾害将起,这不是贵妃的面子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危害到贵妃以及太子的感情问题,这一个事件继续恶化,可能会影响太子的位置问题。太子乃是一国之本,若是他出现问题,那可就是真正的“动摇国本”了。 李治的口才很好,何况长期在朝廷上跟着一堆老狐狸扯皮,忽悠技术大为长进。像是狄仁杰这种小青年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手心,一番交谈下来,原本打算辞官的人拍着胸脯表示为了国家社稷这案子自己接了,而皇帝也刷了一把好感度,让着这个还位于低级官员序列的手下对自己充满了忠诚度。 看着狄仁杰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去,李治有些自得的想,哪怕长孙无忌他们处处围堵他那又怎样,他们能架空他一时,能架空他一世?不过花些水磨石的功夫,只要他拿捏住了下面的人心,掀翻上面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到今天被驳回来的提议,李治的眼睛不悦的眯了起来。 御驾亲征又如何?他的父亲,他的爷爷都做过这种事,怎么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又没有人说皇帝御驾亲征就是需要上阵冲锋,扯他的武力是几个意思! 无非就是不想要他树立威望而已。 ** “所以说,那个狄郎君刮了胡子换了太监服,直接就跟着那些小太监一起去当值了。嘻嘻,你不知道有多好笑,他还认认真真的跟着小太监们学习怎么样说话走路。他吊起嗓子说话的时候,逗得我们都起鸡皮疙瘩了,可他倒好,一点不好意思都没,严肃的跟着做什么大事一般。”刘绣一边帮着长孙颖换衣服,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狄仁杰接了这个案子之后,表示刘氏的死亡很可疑,要实地调查。但这是在宫里头,他穿着官府跑来跑去,不出一个时辰就人尽皆知了,所以去接应他的刘绣就提出让他假扮太监。毕竟宫里头太监最多,这样也不引人注目。 只不过这主意有些馊,好好的男人没哪个愿意扮阉人,何况他还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刘绣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话没经脑子,正要道歉,却不料狄仁杰自己一本正经的说她这建议提的极好,当下让人找来了适合他身材的制服,又刮了胡子,跟着一干太监们学习说话走路,打算潜藏在人民群众中抓凶手。 “这人有些憨。”这是刘绣最后得出的结论。 “这是做大事的人。”长孙颖听着刘绣的评价,笑了笑然后吩咐道,“你对着人家客气点,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尽管去做,别想着捉弄人家。” “我又不是小丫头,那会做那种事。”刘绣吐了吐舌头,帮她扣好扣子,嘀咕着说道,“我就是觉得这人特别好玩。” “又说人家憨,又说人家好玩,这话都由你说了呢。”长孙颖瞧了下她的头,然后吩咐道,“我的马鞭在哪儿?你让他们拿来就好了,你也赶快去换衣服。” ** 李家没有不善骑射的人,长孙颖刚来时是没有骑过马的,但是有李治教,后面练习的也多,如今的骑术不敢说太好,但是大家一起赛马却也不会差的太远了。 “三郎的骑术果然高明!”等到了终点,李治勒了马,长孙颖一过去就听到他笑着这么对李恪说。 今天天气好,李治喊着李恪出来骑马,最近风口浪尖上的长孙颖也被拉着跟出来了。 “我,其实陛下的骑术也很好的,我赢得侥幸。”李恪在旁边颇为有些尴尬,满头大汗的回答道,神色十分小心翼翼。 他的骑术的确是比李治好,身体也比李治健康,但是谁敢当着皇帝的面说我比你强,所以刚才不小心马身超过李治之后,心里头一直在擂鼓,这会儿听到李治夸奖,也不清楚皇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哪里侥幸,我不敌你就不敌你,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避讳的。”李治哈哈大笑的跃下了马,将着缰绳丢给一旁的骑士,漫步在草地上说,“我从来不对自己的能力作过高的评估,你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陛下是英才,非我等所能及。”李恪跟在李治背后半步的地方,颇为真心实意的说道。 当初在封地上的时候,李恪对于李治的印象的确是只有“好命”这一点。毕竟能像他这么幸运的从鹬蚌相争中渔翁得利的实在是不多,更别提他当上太子没几年皇帝就病死了好吧。比其他的两个亲哥哥,不,是比起所有的皇子,他简直是幸运值满格了。 所以那个时候,不管面上多恭顺,但是在心里头,李恪未免也有些“他就是比我好运”的想法,对着孱弱的李治也不怎么看得起。 但是,等着他真正面对这个兄弟,真正相处起来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 他能做的,李治未必能做到,但是李治能做的那些,他也是完全做不到的。如果换了自己跟李治易地而处,自己会不会像着他一样,耐心的去做那些水磨盘的功夫? 所以最初他对于李治只是出于对皇权的敬畏而低头,那么如今他对于自己这位兄弟,也有了几分真心的佩服。 “别夸我了,我的优点不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算一个吧。”李治笑了笑,然后看了李恪一眼,冷不丁说道,“所以如果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劝我放弃御驾亲征的念头的话,那就省省吧。我不会令自己涉险,你劝我的理由不成立。” 李恪听着李治这么说,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不自然的甩了甩手,“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看你一直魂游天外就知道了。”李治笑了笑,“应该有很多人对你施压吧。” “虽然我们平日里政见不合,但是大家在这件事上还是一致的,都是想把你留下来。”既然李治把话挑明,李恪也就不遮着掩着了,“我不担心你在军中的安危,我只担心你不在京中,关中会乱。” “以前没有太子也就罢了,如今有太子监国,哪里会出问题。”李治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你们也要给太子一个锻炼的机会嘛。” 看着李治开始不讲理了,李恪觉得头大,只能硬着头皮反驳道,“太子还是小孩子,能懂得什么。若是没有你坐镇,有些人迟早会跳出来作怪,这长安你就不怕你回不来?” “不怕人作乱,就怕人乱不起来。”李治微微一笑,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邪气。还没等着李恪话说完,他就忽然一转话题,“既然皇兄你放不下,那不如我令你辅佐太子,将着这长安的安危交给你管理如何?” “什么!”李恪听着这话,只觉得晴空响起一个霹雳,连腿都要软了。 他怎么敢把京城的安危交到自己手上?皇帝的脑子坏了吗?终于要放弃治疗了吗?他知不知道从来都没有哪个皇帝在自己御驾出征的时候将着自己的兄弟留守京城的!把任何有苗头造反的人要么羁押在封地,要么带在身边,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李恪看着李治,很想抓着他的肩头摇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死在外头,你这皇位说不定我比你儿子更有可能继承! 这么大的诱惑放在他面前,还让他怎么保持平常心! “李靖要跟我出征,其他人拱卫京师我信不过。”李治冲着李恪挑了挑眉,“怎么,你愿不愿意接这个任命?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不敢答应?” “哪有!”李恪简直是条件反射的反驳。 “既然没有,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中书省拟旨,明天就把印信送到你府上。”李治欢快的说道,然后李恪发现自己被皇帝以猝不及防的速度给坑了。 “这,这怎么可以。”李恪欲哭无泪的想,自己明明是来劝他不要御驾亲征的,可这一圈马跑下来,自己反倒是给他搭手,让他心无旁碍的出门去。 “三哥,我这可是把老婆孩子都交到你手里了啊。”李治一拍李贤的肩膀,神采飞扬的说道,“走,咱们去跑上两圈。” 作者有话要说:本故事纯属虚构,以及下面的脑洞会越来越大,大家就表在意了。 历史上李治的确打算御驾亲征的,但是被劝住了。武则天在这个时候狠狠的刷了一把贤惠值 ☆、第217章 出征 李治兴致很高,长孙颖找不到跟他私下里说话的机会,所以一直等到回宫的时候才说起这件事,“陛下要御驾亲征。” “是啊。”李治拉着缰绳,跟她并排慢慢走着。 长孙颖很想问一句你怎么之前也没跟我商量一下,就算是普通百姓家,丈夫准备出远门也没有不跟妻子打招呼的,但是她看着李治兴致勃勃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说了另外一句话,“那我们母子要怎么办?” 他之于她,除了是丈夫之外,更是皇帝,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没办法用普通的夫妻常理去套。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李治笑了笑,一副皆在我手的样子,长孙颖见状,便也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你不劝我?”长孙颖这边熄了火,没想到李治却来了兴致。 “我为什么要劝你?”长孙颖好奇的反问,拉着马缰缓缓而行,“你又不是忠儿,还要我为你做出决定。” 李治听着这话笑的很开心,“可是现在满朝文武都急着替朕做出决定,要朕不要去呢。”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长孙颖摇了摇头,“我信你不会让自己处于险境,更信你站得高看得远,肯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觉得了你有去这趟的理由,所以我不拦你。” 长孙颖知道李治是个很惜命的人,所以他冒险一定是有他不得不冒险的理由,这会儿固执的劝阻定然惹他生厌,所以她干脆就什么话也不出。 李治听着这话,彻底的笑了起来,脸上一副满足,“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这些天来,自从他御驾亲征的话说出去之后,劝谏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李治别提有多烦了,所以长孙颖的这句知他,信他,真是戳到他心窝子去了。 两人骑到了宫门口,李治率先一步下马,走到长孙颖身边要扶她。长孙颖微微一愣,自从他做了皇帝之后,便少有如此体贴的时候了。但他既然愿意如此,她也不会故意闪避去存什么君臣之礼,所以直接就松了马缰,抓住她的手翻身下马。 “在我出征前,你能给我这样的信任,这是简直是最大的祝福了。”李治抱她下马,然后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放心,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长孙颖愣了下,但还是配合的回道,“臣妾等你回来。” 李治这次出征,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就算是众人所担心的回不来问题——她手中还有一个当太子的儿子呢。当寡妇对皇后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就像吕雉当年,也一定很庆幸刘邦征英布时重伤吧。要不然若刘邦当皇帝的时间不是八年,而是十八年,那她的儿子未必能继位。 长孙颖很庆幸李治没有去想自己的这种心思和这个可能性,所以在李治出征之前,她都对李治极尽温存,在每一个可以的机会都表现出自己的依依不舍,她看出李治是真的被她感动了,但是对她自己而言,血冷了之后,似乎就很难热起来了。 在李治出征之前,长孙颖提出了个要求,希望长孙冲还俗为官。 “近些年来父亲年事已高,大兄看着父亲之疲态,已经心有悔意。所以我想做主,以你的名义征召他还俗为官。”长孙颖揪着李治的衣襟,在着床榻之上跟他窃窃私语,心里头想着自己对于奸妃这个角色真是越来越得心顺手了。 “他同意了。”毕竟是在床上,李治整个人的神情都很放松,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长孙冲之前坚决不做官,为了逃婚还是求他下的旨呢。如今又反悔,再次还俗的话,那可是打他的脸。 不过李治不在乎打脸这种事,只要代价足够,他向来都可以没脸。 “是啊。父亲做的有些事他也看不惯,”长孙颖笑着说道,“大兄也意识到逃避不是问题,与其劝谏,不如自己出手解决。” “哦?”李治听着这话,倒是有了几分兴趣,让大舅子跟老丈人掐起来,对他而言不失为一场美事。 “他也这是在尽孝了。还有就是,”长孙颖蹭着李治撒娇道,“你不在,我这心里头也没个谱,有个亲人在身边也踏实些。” 长孙颖这算是给李治摆明了让李忠出来的好处:大舅哥跟老丈人不合,由大舅哥出马给老丈人添堵,他就不用做坏人了;媳妇儿一个人在家不安心,要个人帮忙看门户。 从李治的利益来看,重新提拔长孙冲是十分划得来的,于是他想想就答应了,“我叫鸿胪寺的人去办,这个月就会有结果。” “好。”长孙颖得到这个结论,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虽然长孙冲的政治手腕没有长孙无忌强,能力也比不上自己那个老爹,但关键一点就在于他人好。对于老爹,长孙颖是没有半分安全感的,因为长孙无忌绝对会在利益冲突的时候舍掉她。但是长孙冲就不一样的,这个老好人所做的反应,大约就是第一时间保护她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她想要李忠上位,可不是只靠皇帝一个人就行的。所以培养起自己的班底,暗中笼络一批可以支持自己的人,是绝对必要的。 如今她跟着李治站在一边,李治还不会防备她,正是做这件事的好事情。若是她再傻乎乎的不动,那不管专宠多少年,恐怕都会落到个跟卫子夫一样的下场。 所以,她要有天李治想动她也没办法动,那样大约才会有安全感。 就这样,在着各人的算计下,李治以新罗乞援为理由,用着令大臣们猝不及防的速度,亲率大军开始了对朝鲜半岛的征战。 自他开拔起,长安便陷入了阴云中。因为中原王朝对于高丽的战争已经延续了两个王朝四代帝王,隋因此而灭国,太宗过世很大程度上因为这个。这项连李治骁勇善战的父辈们都无法完成的任务,没有人认为李治可以办到。 于是,一时间人心浮动,各种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长孙颖发现这局面远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第218章 异状 李治在的时候,长孙颖不觉得他有多重要,但是等着他真走了,遇到有人向她请示,她习惯性的说“看陛下的意思”时,才恍然察觉到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这不是第一次跟李治分开,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分开的感觉特别强烈,强烈到她往旁边望时,总要扭过头才意识到他不在这里。 想了半天,长孙颖把这个归结为这几年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多,李治又太巨细无遗,所以导致润物细无声的充斥在她周围每个角落,硬生生的把两人的感情变成了亲情。 唯有如此,才能解决她的挂念。 爱情什么的,她已经不大信了。 “你说,他们这会儿到了什么地方?”夜晚准备睡觉的时候,长孙颖穿着睡衣跟刘绣一边下棋一边闲话。 因为李治出征,所以她寝宫里索性也挂了一副大地图,按照他隔几日来的书信,在图上标注他们驻扎的地点,在心里头跟着他一道出征。 李治这一次御驾亲征,显然比当太子时随着李世民去辽东去时要忙多了,所以没那么多空亲手给长孙颖写信。就像是他在第一封信里给长孙颖说的那样,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该说的话差不多都说完了,也不必变着法儿的甜言蜜语,只让周围人将着他走到哪儿做了什么记下来发给长孙颖,倒像是他的行程汇报。 所以长孙颖收到李治的信,还不如他写给李忠的多。毕竟李忠身为太子监国,不懂之处很多,他们父子书信往来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应该快到辽东了吧。”刘绣看了一眼暗处的地图,她前两天收到信时,是刘问道代李治发的,说还有三天时间便入辽东。因为有李治与士兵同甘共苦的激励着大家,所以行军一切顺利,甚至还比预计的速度要快许多。 “也不知道这战事打完要多久,”长孙颖懒懒散散的躺在那里捻着棋子,“不过肯定要在入冬前回来。咱们的军队多是关中兵,不耐辽东苦寒,冬天补给不好运,他肯定会那会儿回来。那么不论输赢,咱们这儿都要准备好善后工作,得让他们多备些粮食。” 虽说的是李忠监国,可是他毕竟年幼,长孙颖这个贵妃不可能撂挑子,于是她也分担了很多国事。因为她之前就曾经在甘露殿躲在屏风后听政过,日常也曾经帮李治誊抄公文,因此对着朝中事务并不陌生,处理的还算得当,算是帮了临时被来抓差的李恪大忙。 “还有半年呢,你也想的太多了。”刘绣落了个棋子,然后催促长孙颖,“该你了。” 长孙颖是个臭棋篓子,刘绣是她教出来的,跟她半斤八两,她们两人对下倒是自得其乐。李治曾经兴致勃勃的在她们主仆身边观战过,不过一局下来就表示自己三观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此再也不让长孙颖陪他下棋了。 长孙颖落了个棋子,心里头却想着其它的事,“要想过冬时有足够的粮,就得现在下功夫。夏天最热的时候还没到,防汛抗旱工作要早做。对了,明天提醒我喊大司农过来一趟,我上次吩咐他们将每个月可以种的植物种类都列出来了,如何套种间种补种,也是拿个章程给我的时候了。” “是。”刘绣应了一声,然后将着琢磨了半天的棋子塞在一个角落,然后兴致勃勃的一拍手,“赢了赢了,快拿钱来!” 长孙颖看了眼被黑棋围死的白棋,撇了撇嘴,从着下面的小抽屉翻出一片金叶子扔给刘绣,“都快叫你赢光了。” “那还不是您教得好,我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绣笑嘻嘻的说道,开始收拾棋盘和棋子,“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睡了。” “嗯,睡了睡了,明天凤儿下学,午膳记得多加几个菜,对了,还要喊太子来。他说教了几个新朋友,想要带来给我们看看,那午膳就得摆在,”长孙颖打着哈欠,絮絮叨叨的说着刚想到要做的一些事情,没想到刚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忙捂住了嘴。 “您怎么了!”刘绣收拾完东西,看着她捂着嘴半倚在那里,当下就慌了起来,赶忙拿了痰盂捧到她面前。 “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恶心的很。”长孙颖干呕了几回没呕出来,等着刘绣喊外间的人过来给她擦漱口擦脸时,才虚弱的摆了摆手,“兴许是晚上吃多了吧。” 刘绣显然是不信这话的,但是彼时没有其它皆是,也只能让人端来了温水给长孙颖服用了之后,搀着她睡下。 长孙颖原本以为吃撑了,晚上会睡不着呢,没想到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晚于她平常起来的时间。 “贵妃,你真的不要紧吗?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去宣太医来了”刘绣趴在她床边,担忧的整个人都眉头打结了。 “你说刚才喊我都喊不起来?”长孙颖倚在床头,浑身充斥着睡饱之后的懒洋洋感,努力打强着精神问道。 她这几年或许是操的心多了,睡眠都不大好,稍微有点响动就醒来,所以太医专门给她配了熏香,李治太晚睡的话都不敢过来。 像是昨晚那种睡眠,她已经很久没有拥有了。 “是啊。”刘绣担忧的看着长孙颖,“刚才我喊你,你说着就醒了就醒了,可是一翻身就又睡着了。” “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好,实际上现在还是好的不得了呢。”长孙颖扶了扶额,想想说道,“再等两天看看吧,要还是这样子,再叫太医来。” “好吧。”既然长孙颖做了决定,刘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伺候她梳洗完之后,又让人端了早膳。不过这回长孙颖倒是胃口很好,超水平发挥的吃完了所有东西,分量是平常的两顿还要多。 刘绣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头更加忧郁了,只有长孙颖自己还在乐观,“果然忙点胃口好,我这段时间可比以前容易饿的多了。” ☆、第219章 苦心 用罢早膳,因为孩子们要来,所以长孙颖特别叫来了尚食局的尚宫,跟她讨论了菜色。 虽然在封建时代,也早领略了上面人一言决定万人生死的事情,但是长孙颖心底却始终无法同化。她是没办法用一个统治者的眼光去做事情的,在她看来她的位置大约相当于后世的第一夫人,她的权利中绝对没有草菅人命这一条,所以这么多年来,虽不刻意结交,但是对于跟自己打交道的宫人们在态度上都是十分尊重的。 因着这一条,跟她打过交道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长孙贵妃是个仁慈的人,手下从不出人命,所以跟她相处的久了都会不自觉的胆大起来。尚食局这位尚宫就是,她原本只是个负责饮食的宫女,很早就跟长孙颖混了,所以也水涨船高的补了尚宫。她平常来问安之余,还负责陪长孙颖闲聊,对于长孙颖的状况了解的很清楚,所以当知道今天主要是为着小公主跟太子宴客,所以就提议长孙颖把一些宴会上的场面菜撤了,专门挑些小巧精奇,小孩子们喜欢的菜色上。 大凤要带朋友来宫里,长孙颖的心态只是普通的学生家长看到自家孩子带好朋友来上门做客的那样,所以一时都忘记了尊卑,只像是任何一个母亲欢迎自己女儿的朋友那样为她准备。尚食局的尚宫是个机灵的,投其所好,很快得到了长孙颖的称赞。 订好菜单,长孙颖就没事儿了,所以继续去办公,等到中午长公主跟太子带人过来时,自有人通知她,她只要早一步出现,做出等候很久的样子,就足够让大凤高兴了。 大凤的名字这种事情,说起来就是心里头的痛。因为李治想要给女儿起一个又好听又寓意深刻又振聋发聩又通俗易懂的名子,所以就一直拖了下来。原本这没什么,反正公主的名字少有人称呼,父母以及亲近的长辈叫小名,其他人叫封号即可,所以晚些定也无妨。可谁知道半途中她忽然去上学去了。而这个学校,按照长孙颖的理论,不论外面大家是什么身份,但是在学校里大家都是平辈论交,所以当然就得称呼名字了。 但是大凤没有名字。 所以当她第一天上学发现这个事情之后,晚上回来就跟所有刚上幼儿园回来的小朋友一样哭闹了一宿,问父母要名字,李治愁得都快把胡子揪断了,这才黑着两个眼圈给女儿起了个名字,李伯姜。 李治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儿,所以起名字不可避免的文姜宣姜这种美人。姜氏美貌是史书皆载的,李治自负的觉得自己女儿的美貌必然不输给这些人,所以名字里得有个姜字。然后按照排行伯仲叔季来算,大凤是女儿们中年纪最大的,所以就拍板叫李伯姜。长孙颖觉得这名字太男孩儿气,伯姜是伯夷的另称,给个公主有些不大合适,但是李治却觉得伯夷的高洁也配得上女儿的名声,所以越发的不肯改了。 他犯倔别人也没法子,于是大凤便有了这个正式名字。据她说在学校里亲近的姑娘都叫她阿姜或者小姜,倒也挺萌萌哒的。既然这父女俩都没有意见,于是长孙颖也就不发表感触了。 至少对于满屋子的李丽质李丽华之类的,自己女儿这名字,也算是有辨识度了。 大凤在学校里挺低调,并不摆公主架子,因此玩的特别好的几个姑娘因为家庭的缘故从未进过宫,压根儿不知道李伯姜同学竟然是长公主,所以被邀请来她家玩儿的时候,懵懵懂懂的还以为顶多是有钱人。可谁知道一路上坐马车往里头走,直到到了内廷,这才知道这次吃饭的地方竟然是皇宫,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三个挺活泼的小姑娘连大气都不敢出,等着下车时腿都打摆子了。 长孙颖对此早有估计,所以一早就在门口接着。她今天主动切换到慈母模式,先带了小姑娘们去大凤住的宫室玩儿,然后又问些她们的日常。长孙颖也算是做了很久领导的人,哄这些单纯的小姑娘们还是不在话下,所以半个时辰之后,小姑娘开始觉得小姜的母亲跟其它同学的母亲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漂亮了点,华丽了点。小姜家跟她们家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住的地方大了点,仆人多了点罢了,于是忘记了开始紧张的结结巴巴,开始叽叽喳喳的跟着长孙颖说她们在学校的事儿。 长孙颖见着她们年纪虽小,事情有仓促,但是见着自己时的礼节却半点错都没有,便对学校的教导也很满意。这些小姑娘们都是普通家庭出身,能有这种谈吐,显然不是她们生长环境的影响。 几个人呆了一会儿,李忠便来了。他倒是长心眼儿的多,并没有穿黄色,只着了普通的衣衫,看上去就像是个邻家大哥,所以小姑娘们见着他之后,虽然好奇太子,却也不至于太过拘束。 长孙颖看着李忠带来的几个伴读,却是有点皱眉头。李忠长得当然不能算丑,但是他五官肖母,并不算特别出色。往常有着冠冕朝服倒也还足够醒目,如今一身普通打扮,比起他身边几个丰神俊秀的小少年,却是平庸过了。 “今儿怎么就这么过来了?”长孙颖少见李忠这般打扮,便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小声问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才不愿意李忠被别人比过呢。 “妹妹今天说带小伙伴来家里玩,我知道她平素多喜欢跟人家显摆她有哥哥,今儿也是找我给她撑面子的。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妹妹没有把我这太子当一回事,别人却没她那份儿心胸,我若按平常的样子打扮,她们见着必定拘束,倒不能让妹妹尽兴了。”李忠悄悄的跟长孙颖说话,一笑就显得更加忠厚了,“所以我才让人挑了最普通的衣服来,现在看着挺好的。” “那也不知道让你的伴当们都打扮打扮,瞧着他们那样子。”长孙颖捂着眼,一副不忍看的样子,心里头吐槽,都差点把你这凤凰衬成野鸡了。 入宫给太子伴读,是一件体面的事情,所以各家肯定会将着最出色的孩子送进来,而这些人在着太子身边,穿着当然也不能太寒酸,所以个个都是绫罗绸缎,金钩玉佩的。 往常李忠太子的服侍也很华丽,倒也有几分众星拱月的味道,可如今他一副普通少年的样子,瞬间就被这一群星星衬成了路人甲。 “这也是我的一点儿私心,”李忠听着长孙颖这样的抱怨,有些小腼腆的悄悄回道,“这个,毕竟儿子的身份容易招那个啥,那个低调点没坏处。她们既然是妹妹的朋友,对我起了心思却是不大好,所以还是让她们简单的把我当个哥哥吧。” 长孙颖听着这话,抬头看了一眼场中的这些少男少女们,便秒懂李忠在避讳什么。 芳心暗许,一见钟情这种事情都是看脸的,哪怕是太子,如果长得太像路人甲,那在爱情故事里也只能当路人甲了。 李忠已经是少年了,对于这些黄毛丫头们当然没兴趣,但是若谁对他有兴趣,借着接近大凤来接近他,他不管怎么做,都会伤到妹妹。 他不想让妹妹难过,觉得自己被人利用。 事情并不难做,但难得的是小公鸡一样恨不得满天下开屏的中二少年能够心细的顾虑到这点儿,也是真心了。所以长孙颖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李忠见着长孙颖这样子,有些紧张的问。 “我以前总担心你太傻,现在看起来却是我傻了。”长孙颖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吃饭吧。” 孩子们不知不觉的都已经长大,虽然有些唏嘘她们不需要自己的存在,但却又有些为他们骄傲啊。 ** 这天一起吃饭的人不少,又多是半大的孩子,长孙颖觉得平常那种一人一案的赐宴方式有些太过正式,于是索性让人在花厅里上了大圆桌和高背椅。她借机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发现小姑娘和少年们见着着怪模怪样的器具,虽然惊讶却也并不特别表露,显然都有一定的城府,是个聪明人。 看来大凤跟李忠选朋友的眼光没有太差。 李忠是个很合格的主人,他没有什么太出风头的动作,只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让着各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做出适当的事情,使得整体氛围都十分轻松和愉快,完全达到了大凤想要炫耀自己有个好哥哥却又不愿意朋友们跟自己离太远的目的。 长孙颖在这处倒是彻底的配角,孩子们聊起学校的事情,聊起京城的风物,新鲜的游戏,欢笑声一片。她在旁边看的也很幸福,无意识的夹着菜,将着东西送到嘴边。 “呕!”长孙颖刚把东西咽下去,就觉得一股腥臊之气油然而生,她一下就跌了筷子,捂着嘴扶住了桌沿儿干呕了起来。她这动劲儿吓坏了孩子们,坐在她身边的李忠更是一个箭步的走过去扶住了她,然后面色冷峻的吩咐道,“快来人,请太医。” “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大凤没怎么见过这种状况,吓得六神无主,直接哭了起来。其他人也惊恐的面面相觑,心想贵妃忽然这样,难道是有人下了毒? 这个时候,坐在大凤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拉住了大凤的手,好奇的看着靠在李忠身上的长孙颖,第一反应就是,“姜姜啊,你娘是不是要给你添小弟弟了?” 有道是童言无忌,这个小女孩儿的一句话,却是让着长孙颖以及旁边伺候的刘绣心里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长孙颖真的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哥哥的小女孩儿总是被宠着的啊╮(╯_╰)╭ 那个,名字的事情,我真的是不会起名字,天生起名渣,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写了很多年同人文……因为同人不需要起名字_(:з」∠)_所以大家不要太计较了啊…… 以及,唐朝真的有个公主叫李季姜。丽质和丽华是上层仕女中重名率很高的名字,李丽质大家都知道了,隋文帝的长女,北周宣帝的皇后就叫杨丽华,陈叔宝的那个妹妹,就是被隋文帝睡了被隋炀帝抢了的那个,传说叫陈丽华……一堆相似的名字,经常有让人看错的状况,所以说那个时候起名字真心不讲究~ ☆、第220章 激动 长孙颖听到怀孕这个说法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怎么可能! 其实在萧淑妃告诉她那个秘密之前,长孙颖就已经怀疑过自己不能生孩子是出了毛病。毕竟她跟李治都还年轻,又有过孩子,她从洛阳回来时两个人那是*,没造出几个小包子实在是不科学,所以与其说萧淑妃为她解开一个秘密,不如说萧淑妃让她肯定一个猜测。 所以从那之后,长孙颖就是断了自己会怀孕的心思,因此这几天就算是出现了孕妇时才会有的恶心想吐,口味改变,有事食量大增有时又莫名恶心,但却从来都没有往孕事那方面想。毕竟李治那么卖力时她肚子都没动劲儿,这会儿耕田的人不在,土地里却有了果实,太不科学了。 因此那会儿被那小女孩儿叫破这件事后,她整个都坐在那里石化了,而其他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对于大凤来说,她自从出生就没有弟弟妹妹,因此对于母亲怀孕这种事情是陌生的,左瞧瞧右看看,好奇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李忠跟大凤相反,长孙颖生大凤时他全程在身边,几乎是看着长孙颖的肚子一点点长大的,所以这会儿视线不自觉的就往着长孙颖的肚子看去。 以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看,这半个月母亲似乎真的胖了。 如果她有了儿子,那自己……李忠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尽管他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心头却仍然有一朵乌云在盘旋。 至于与会的其他人,撞到这件事已经够稀奇了,所以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他们家里都是兄弟姐妹成群,母亲姨娘辈的人物怀孕比比皆是,甚至过几个月家里就有一出,所以只是好奇的看着,心想待会儿回去得赶紧跟人说道说道。 长孙颖怀孕没怀孕,这件事当然不是由一个小丫头说了算,很快太医就过来,一把脉之后,当众确定,“贵妃的确是喜脉,当奏报陛下才是。” “我真的怀孕了?”长孙颖指着自己,颤巍巍的问道。 “是。恭喜贵妃,贺喜贵妃。”御医在那里道完贺,眼巴巴的看着长孙颖,明显是等着赏赐,但是上面的人完全没有赏赐的意思,直接坐在那里凝固成了一座石像。 在宫里头,难道怀孕不是一件喜事吗?尤其是贵妃这种身份的,御医眼睛不由自主的瞄了下侍立在旁边的太子,若是有了儿子,这天下可就是她的了啊。 只是这模样,倒不像是惊喜过度,倒像是惊吓过度。 “行了,你下去领赏吧。把方子给绣姑姑。”到最后还是李忠出场解了围,他看着长孙颖根本管不了事,便自己出马张罗,让众人忙碌了起来。 等长孙颖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她抬头看着坐下下面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第一反应是天怎么忽然黑了,第二个就是招手让他们过来。 “娘,你刚才都不说话了,好吓人。”大凤见她终于恢复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别提多么仓惶。 “凤儿,你别往母亲肚子上趴,免得压坏了小弟弟。”李忠倒还好,见着大凤直接趴在长孙颖怀里,忙出手要拉她。 “哼,压坏了就压坏了,我讨厌他,我不要他出来。”听着李忠这么劝着,大凤小霸王脾气顿时发作,直接重重的一掌就按在长孙颖肚子上,嘴巴还一直嚷嚷着,“我才不要什么弟弟妹妹呢,大家都光顾着为它高兴,都没有人理我了。” 大凤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就嚎了起来。 长孙颖原本是坐在那里的,大凤的手很重,重重的一拳按在她的肚子上,长孙颖正想要安慰女儿,却觉得一阵剧痛从小腹传来,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抓着扶手的手都痉挛了起来。 “大凤,快松手!”李忠见到长孙颖额头上的冷汗,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冷脸大喝了一声,将着还在拼命踢打的大凤提了起来,惊慌的喊太医。 白天刚来的太医又马不停蹄的跑来看了一圈,然后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长孙颖这一胎怀的实在是不大好,虽然都三个月了,但是肚子却比寻常的妇人都要小些,这孩子恐有些先天不足,孕妇得好好养着。 “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对了,这些天你也不要回去了,你们当中最精通妇科的统统给我留在宫里,我在偏殿给你们找一出住处,你们轮流来这里当值。” “殿,殿下,这万万不可啊。我们身为臣子,怎能随意留宿宫中。”太医一听到李治这个要求,整个都不好了。 “事急从权,我已经决定了,你们无需多言。”李忠拧着眉头站在庭中,肃穆的倒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件事情我会给父亲上书,有问题我一个人担着。” “是。”既然太子都这样发话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御医们也只能认了,乖乖去准备东西来贵妃这里常驻。 安排完外面,等进了屋内,李治看着正在揉脑袋的长孙颖和自己一个人窝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的大凤,叹了口气。 “母亲,这些天不如让大凤换个地方住吧。”李忠张口,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他看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大凤的肩膀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长孙颖怀孕的消息确定之后,大凤的情绪表现的十分不稳定。就拿刚才的事情说,要不是自己在这里及时抓住了她,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大凤是被从小惯到大的,从没有太监宫女能拦住她,万一她想不通对着长孙颖肚子里的孩子做些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不管他们欢迎不欢迎,那个孩子必然是要来到人世的,而且是必须一点儿差错都没有的。 “不用了。”长孙颖回过神来,看着正在角落生闷气的女儿和一脸担忧的李忠,摇了摇头,“凤儿继续住我这里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人家说当妈儍半年,她这还没当妈,怎么脑袋就不管用了?动不动的走神,一回神就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默,不能剧透,只能说大约不是大家想那样子→ →请给熊孩子们多点信心~ ☆、第221章 探望 长孙颖知道大凤这个时候在身边只会添麻烦,但是她仍然不同意把女儿带走。 有些事情,不是嫌弃麻烦就可以不管的。 大凤生活的环境,是一个类似于后世独生子女的环境,其它皇子皇女对她没什么影响,唯一亲近的李忠又像是个小大人似得宠着她,所以她已经习惯占有大人所有的目光,遇到有一个小东西可能夺走属于她的关注时,她当然会抓狂的想要消灭那个东西。 那怕那个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其实是一种很自然生物本性,就像是鸟巢里先孵出来的鸟总会把窝里其它未出世的蛋推出去一样,孩子们只是出于本能的自卫,并不是说品质有多坏。 长孙颖知道自己再不会怀孕,所以也从没有给女儿做过假设有个弟弟妹妹的心理建设,所以如果只是因为如今大凤犯了点小错就将她送到别处去,那么母女间的裂痕,恐怕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所以她摇了摇头,让李忠回去歇着,然后自己来对付女儿。 “凤儿,凤儿?”长孙颖叫了两声,大凤却仍然背对着她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长孙颖知道她这个一半是赌气,一半却是因为刚才做错了事情害怕,不敢转过头。所以她也不勉强,躺在那里想了想,却是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屏退了下去,只有她们母女俩,所以长孙颖看到大凤肩膀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回头。 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长孙颖在心里头偷笑着,知道她面皮薄,是不可能主动靠过来的,于是改了策略,“凤儿,我肚子好疼,你给娘端杯热水过来好不好?” 大凤听着她这话,过了一会儿,才是几乎僵硬的转过身来,绷着小脸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然后学着大人的样子试了试温度,这才皱着眉端过来。 等端来水之后,她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盯着长孙颖。长孙颖本来只是找个借口想喊她过来,可是她看的这么认真,长孙颖不得不在女儿的注视下,颖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水。 大凤给她拿完水后,就握着空杯子站在那里,一副纠结的样子。 长孙颖见状便温柔的建议,“你去把杯子放下,过来陪娘躺一会儿,好不好?” 大凤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只是别别扭扭的转头就走,就当长孙颖以为她要走到门外时,她又别扭的转回了身子,一步步挨到了长孙颖榻边。 长孙颖掀开被子,她脱了鞋子爬上来,跟着一只小兽一样挤在了她身边的地方。 感觉着她身体上的亲近,长孙颖笑了笑,跟往常的那样慢慢的拍着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被子很暖,周围很静,长孙颖最近又嗜睡,躺着躺着眼睛就眯了起来。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偷偷摸摸的摸到了她的肚子,于是她一个激灵的清醒了起来。 “我弄疼了它吗?”长孙颖听到女儿轻声问着,口气干巴巴的,透着别扭的关心。 “一点点,不过现在不疼了。”长孙颖伸手过去覆在女儿的小手上,笑着说道,“它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一点儿都不生你的气。” “我不喜欢它。”大凤瘪了瘪嘴,可怜巴巴的说道,收回手直接抱住了长孙颖的腰,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有了它,你们都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长孙颖抚着她的发许诺道,“不管有多少孩子,你都是母亲最爱的那个。” 她知道大凤喜欢听好听的话,哄着她总比激怒她来的容易些。 再说,这也是实情。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像当初那样单纯的去爱李治了,所以那个时候诞生的大凤,在着她心里永远有不一样的地位。 大凤听着她这话,心情顿时就好了,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那个未出生的小孩子也没那么讨厌。她凑在长孙颖身边,又好奇的伸出手去摸她还是平整的肚子,“小宝宝就住在这里吗?” “嗯,就跟你当初一样,不过等生下来,肯定没你漂亮?”长孙颖笑了笑,想起这一胎,心里头却始终没有半点欣喜。 不知道为什么,怀孕的消息一证实,她总感觉到一股浓浓的不详。 “真的?我当初很好看?”听到扯到自己当初的事情,大凤一下子感兴趣了起来,于是长孙颖便给她讲起了当初她小时候做的种种糗事,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就活泼了起来…… ** 经过那天的一番开解,大凤对于未出世的孩子总算友好了起来。当她终于认识到如果再有孩子出世,她就可以有个小跟班了,可以跟李忠一样当大人照顾小弟弟小妹妹,于她甚至开始变得期待起小宝宝,还难得大方的表示自己的旧玩具可以借给它玩。 注意,只是借哦。所有权仍然是她的,哪怕那些玩具木马她都已经骑不上去了。 大凤的转变让长孙颖松了口气,但这只是她众多麻烦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一条。实际上随着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一些更棘手的麻烦也随之而来。 李忠将着长孙颖怀孕的消息报给了李治,李治在前线非常高兴,然后颁布了一条命令,让内外命妇定期去给长孙颖请安。这是只有皇后才有的待遇,也就是他用这个举动暗示了他回来之后对于长孙颖的安排,让着无数人在吃惊之余,却也有一种必然如此的感觉。 总之,不管如何,这些天到长孙颖这里来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都想要来先打好关系,抱上大腿,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孕妇这会儿最需要的……只是安静的休息。 若是这样倒也罢了,但让长孙颖没想到的时,随着她的怀孕,长孙无忌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 李治命令命妇们进宫来陪她后不久便又来了书信叮嘱,说怕她怀孕不能动弹,憋在宫里头无聊,所以特意招这些人来给她解闷,她想见谁点谁即可。长孙颖纳闷,召来李忠问了问,才知道他把长孙颖被人烦的不能安寝,孕吐状况加重的事情告诉了李治,才有了这一说。长孙颖听完,一边叮嘱他以后不要在军国大事中夹这种小事烦陛下,一边却是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以后不必日日陪客了。 不过虽然李治说她可以想见谁就见谁,但是长孙颖知道能坐上自己这个位置,已经过了按照喜好见人的年岁。她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无数人在后面揣度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还是长孙家的意思,所以哪怕是闲聊,长孙颖也十分慎重的按照远近亲疏,官阶大小排了序,隔三差五的按照这个来请人,竭力做到雨露均沾。 这些人中,自然也有长孙夫人。只是长孙颖自古就跟这个嫡母关系不好,自从生母死掉之后,她对于这家子就更冷了心。几个亲弟弟的媳妇儿们品阶不到,不能来见她,于是她每次跟长孙夫人见面都特别的例行公事,基本上没有多余的话说。而长孙夫人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所以大家真真算得上“相敬如冰”。 长孙颖原本以为这样过去就完了,每隔十几天例行公事请来会见一趟,一时恩仇。因为是娘家,次数要比别人多谢,以示亲热,完了就没有其他的了。但是令着长孙颖没想到的是,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当着她的肚子有四个多月,终于显怀了的时候,长孙无忌竟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父亲怎么忽然来了,不知可否有要紧事?”长孙颖见着长孙无忌出现在宫里,当真吃了一惊,第一次感慨家里没个男人的不方便了。 若是李治在,这禁宫肯定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简直跟个漏勺似得,没有经过她的通传,长孙无忌就能出现。 “听说你怀孕了,我放心不下,特别来看看。”长孙无忌站在那里,笼着袖子笑道,“我已经禀过陛下了,你不必担心 。” “是。”长孙颖应了一声,心里头却觉得怪怪的。李治会同意长孙无忌来看他,从人情上来讲并不意外。正常人家,丈夫出门,媳妇儿怀孕,丈夫嘱托老丈人帮助自己照顾家累是很正常的。所以长孙无忌请奏,李治准批都十分合情合理。 但是,如果这关系放在李治和长孙无忌这种翁婿之间,就十分不可理喻了。因为李治出征根本信不过长孙无忌,留在京城主事的都是李恪和杜正伦。而李治自己也知道,长孙颖对于长孙无忌这个父亲是没有半点儿感情的,所以她怀孕让这个人去安慰他,那简直是笑话。 不管怎么样,这个不合理的命令就这么发生了,长孙无忌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并且一副慈父面孔的询问她最近怀孕后的状况。 长孙无忌从来都没有对她如此和颜悦色过,所以长孙颖一见他卖好,脑子里想的就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心中顿时就敲响了警钟。 不过她肚子里的这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长孙无忌就算想做点什么,恐怕也不容易吧?风险太大了吧!长孙颖在心里头想着,实在是摸不准他为何特意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想用这一次刷脸就能赢得她的好感,那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白痴,就是长孙无忌是白痴。 但很显然自己不是只要老爹关心一回就尽释前嫌执手相看泪眼的傻白甜,长孙无忌能跟李治掐了五六年如今在朝中还威风不坠也不是一个白痴,所以,他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般演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22章 和解 虽然长孙颖很惊讶,但是长孙无忌来,当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他就是问候了女儿一番,然后,送给了她一大批奶妈仆妇等人物,说是从民间寻来的对妇科有经验的人,让长孙颖用着。 若长孙无忌送的是十三四岁水灵灵的小丫头,长孙颖少不得要退掉,但是一群30+的老妈子,到真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了。 外家送奴婢到宫里来不是什么稀奇事,长孙颖这一胎李治不在身边,大家伙儿关注着也是人之常情。长孙无忌送是应该的,她推辞的话,反倒是不近人情了。 长孙颖无奈,只能接了这份礼物,让刘绣把人安置在一旁,然后急召了长孙冲来问话。 她放着这个老哥在家里祸祸,就是当眼线的。 “唉,还有什么事。”长孙冲来宫里,听她问这事儿,当下满不在乎的说道,“还不是见你如今地位高了,来抱大腿了。” “啊?”长孙颖听着这话,却是有些意外。“大腿,抱什么大腿?” 虽然自己老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富贵不能淫,让长孙冲略失望,但是他心里头也是希望一家人和睦的,于是就将着长孙无忌的打算全盘拖出,“他以前不怎么瞧得起你,对你一直不算好,对着玉娘也是平平。如今你富贵了,他是怕你当上皇后后记仇,所以这会儿赶紧为你做点什么,在你面前摆摆慈祥的谱儿,希望你儿子将来荣登大宝,对他好些。” “你别乱说,现在太子可是订下了呢。”长孙颖皱了皱眉,然后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哪里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人,父亲这般逢迎之举,实在是看错我了。” “我知道你的性子,但他从小到大跟你话都没说上几句,当然不了解你的性子,只能往最坏的地方猜测了。”长孙冲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胎,陛下肯定也会很高兴看到这个孩子出世的。”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坏处了,庶子庶女太多,很多时候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根本没有什么跟孩子交流的机会。 别说长孙颖了,就是长孙冲自己,虽然占用了长孙无忌最多的目光,但是他也清楚对于自己的性格脾性,父亲恐怕也是所知甚少。 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深入宦海的原因。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男人,对于家庭的渴望远比功名权来的利害的多。他希望有个温柔的妻子,聪慧的孩子,他只要读读书写写字,陪伴妻子抚养儿女就够了。只是可惜他命薄,既遇到了情投意合的爱人,却又如此早的失去她。 这些天他心情很好,他并不是个尖酸的人,自己的缺憾在妹妹身上得到了补足,他也由衷的为着他人的幸福感觉到高兴。在他看来长孙颖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美满了,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有个活泼的女儿和聪慧的养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完美,但就是缺少一个撑腰的儿子。 他想不仅仅是长孙颖,恐怕是皇帝陛下也在为两人没有儿子而焦虑,要不然这次也不会给长孙颖这么多超规格的赏赐。 长孙冲一直对着这个帮他许多的庶妹感激,也知道孩子对于她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所以见着长孙颖如今母以子贵了起来,当真是觉得好人有好报。 所以虽然不耻于父亲临时抱佛脚的做法,但是他仍然以最大的善意劝道,“既然父亲已经送了,你就收着吧,趁着这个机会你们也好和解。” “又没有仇,哪来和解一说。”长孙颖苦笑了一下,她跟长孙无忌顶多是相敬如冰,倒也不至于用上和解一词。 不亲近是天性,真的没办法改。 “你的这些话是父亲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长孙颖想了想又问。 她不是不信任长孙冲,只是她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因为坏境的原因,被养的太傻白甜了。他生活在一个勾心斗角的世界,却以最大的善心去揣摩别人,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通常跟事实有很大程度的扭曲。 至少她就不信长孙无忌是出于畏惧自己成为皇后才来给自己送礼,作为一个两朝元老,他胆子没那么小,骨头没那么软。更何况以大义的名分,他这个父亲不管做的多不像样子,自己万一真的被立后,还是得乖乖的遵循旧例加封他的。 所以,他实在是无需讨好自己。 “父亲怎么可能跟我说这种事情。”长孙冲摇摇头,老实说,“这都是我猜的。他频频跟我问你的状况,怀孕吐得厉害不厉害啊,喜欢吃什么啊,还说你这么长时间没有怀孕,如今有了一定要好好养养,确保这孩子顺利的生下来。” 长孙颖听着这话,就觉得肚子有些疼了。她按着肚子问道,“那其它的呢?父亲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密切?” “没有啊,倒是前些天陛下出征,却不令父亲佐政,惹得有些人不满,来找父亲上门抱怨。我见着几次,每次都要父亲劝他们不要生气。”长孙冲摇摇头,然后想起自己对面坐的人的另一层身份,赶紧补充说道,“父亲对此真的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他说自己年纪本来就大了,强大精神在朝堂上奔波也是辛苦,如今朝中既然有了可用之才,陛下又体恤他辛苦,令他安心养老,他求之不得。” “父亲真的已经无心再争,他前些日子还跟我说,现在他只希望家宅安宁,我们这些小辈能安安康康。”长孙冲再憨厚,也知道皇上对于父亲一直多有防备,如今当然是逮着机会就说长孙无忌的好话,希望能让长孙颖传给李治,保长孙家一个太平。 “父亲肯这样是最好的。”长孙颖听着长孙冲描述的长孙无忌的状态,点了点头。他与李治并没有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就凭着他皇帝舅舅的身份,只要他不犯重罪,李治这个皇帝看在礼法的份上也要保他安度晚年。 娘亲舅大,就算是皇家也不能例外。 他安心退下,长孙冲这种和平派才能上位。长孙冲并无多大才干,但是处于他这种位置,只要不犯大错,与人结仇即可保着长孙家下一代的富贵了。 这样的老旧更替,是皇帝愿意看到的,也是她所希望的。说句严重的话,她甚至愿意拿一个皇后之位来换这份安宁。 长孙颖在心里头盘算着,等跟长孙冲说完话之后,即可派人去请了李恪的王妃进宫。 虽然她心里头希望长孙无忌安份,但未曾行军先想败路,对于某些可能他也不得不防! ☆、第223章 作死 李治离京时,将京城防务交给了李恪,所以长孙颖觉得不妥的地方,自然要找李恪通通气了。不过李恪身为外臣,不好多进宫,于是有事要么长孙颖在李忠的陪同下在偏殿见李恪,要么就只能手书叮嘱李恪了。 对于长孙无忌的猜测,长孙颖自己也不确定。她希望父亲能够识时务,乖乖蛰伏起来,所以也不欲将这事情搞大,因此只能喊吴王妃来聊聊家常,然后将着密信给她,让他转交给李恪。 这事情已经得过李治的允许,每封信也都已经备过案,因此并不怕什么私相授受的名头。 “这封信很重要,你务必要交给王爷看。”长孙颖特别叮嘱着,而吴王妃杨氏也点点头,“贵妃放心,我一定把信带到。” ** 杨氏出了宫回到家里,刚进门就见到李恪在正厅等着。李恪见她回来,急急忙忙的迎上来问道,“今天贵妃召你去,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自从皇帝离京后,李恪就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夙夜辛劳,就怕出点岔子。 王妃被召去谈话,在他看来本身就是一种讯号,所以他早早的就回到了家里,等王妃传来的信息。 杨氏看着李恪这样子,却是轻轻一笑,“贵妃不过是因为怀孕有些心神不宁,所以特意召我去说说闲话而已,瞧你急成这样子。” “那贵妃的身体还好吧?肚中的皇子是否安康?”李恪听着杨氏这话,总算安心了一些。 “好好好,都好着呢。”杨氏撇撇嘴,“瞧你这样子,就是我当初怀孕也不见你如此紧张。” “那怎么能一样。”李恪感慨了一句,见着杨氏的确没有带来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便说道,“既然没什么大事,那我先回卫所了。” “哎,既然回来了,还回去做什么啊。”杨氏见着李恪要走,忙出声阻拦道,“你好久都没陪我跟孩子吃过饭了,不如今天留在家里吃饭吧。” “陛下不在,我责任重大,哪里有空在家消遣。今天下午还是特意跑回来你等你的,既然你这里没什么,那我就先回衙门了。”李恪急匆匆的吩咐人备马,等准备好了,这才回头拍了拍杨氏的肩膀安慰道,“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了,等陛下回来,我带你们去温泉宫玩。” “我知道了,你赶快去吧。”杨氏勉强挤出了个微笑,将着李恪送出了门。 ** 等李恪一出门,杨氏立刻怒了起来! 什么不一样,自己还是他的妻子,他关心另外一个女人都比关心自己多,那个女人凭什么享受这一切! 天知道李恪原本的意思是,皇帝不在,他于公是皇帝留下的重臣,于私是家里的兄长,都有责任替自己不在的弟弟多照顾照顾他的妻子。况且贵妃怀孕本来就是大事,如果这一胎是男的,更会改变朝中的局势,因此他一直防止有人对贵妃下手,十分紧张内廷的状况。 所以李恪关心长孙颖,于感情无关,只是责任感和使命使然,因此听到杨氏将着两者相提并论时,本能的反驳。但是他男人家心粗,反驳之后也没有下文,只觉得杨氏已经明白了,可遗憾的是,杨氏却因此而误会更深。 杨氏一直不喜欢长孙颖,因为长孙无忌的关系,她童年时受尽了磨难,要不是后来李世民将她指婚给李恪,她还不知道要落到怎样的境地。所以杨氏对于李恪一直非常重视,挖空心思的讨好李恪,把自己的那些小肚鸡肠藏起来,在李恪面前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形象。 回京见到长孙颖时,她本来是憎恶的,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长孙颖十分受宠,作为一个趋利避害的人,她自然而然的收起了自己那些轻慢之心,在她面前变得热情起来。等着长孙颖做了贵妃之后,她在心里头恨得要死,面上却笑得越发恭敬。 不就是长孙家的一个小丫头,连正妻都不是,如今却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己每次见到她都要下拜行礼,这凭什么啊!不就是怀个孕,那个女人没生过孩子,就她娇贵,要自己隔三岔五的进宫给她请安,陪她闲聊,再等她睡着后灰溜溜的走开……自己又不是她的丫鬟。 因为知道自家王爷跟她是天然的同盟,杨氏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对长孙颖不利的事情,所以只能将这这份不满埋在心里,慢慢的发酵,发酵…… 今天长孙颖着她进宫,打断了她与其它贵妇们组织的一场聚会活动,杨氏对此非常不满。她在心里头嘀咕着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凭什么随叫随到,但是面上还是写了帖子给各家,说是自己记错了时间,今天是进宫参见贵妃的日子,将着错误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由于这个原因,杨氏心情十分不好,所以当长孙颖拖着她带信给李恪的时候,她收了信,却故意不打算交给李恪,诚心刁难一下长孙颖。 她这样做也并非全然糊涂,杨氏知道如果真的有对国家十万火急的大事的话,长孙颖肯定会不顾男女大防的直接让人去请李恪,而如果她没有真人叫李恪过来,那么这件事就应该不是十分紧急的。密蜡封印,那应该是介于私事和公事之间的事情,私密性远超过紧急性,应该有什么长孙颖希望李恪去办却又不想让其他大臣们知道的事情。 所以,杨氏果断的昧下这封信,打算让长孙颖好好急一急。 至于秋后算账这种事情,这信是长孙颖给李恪的,但是做不做却在李恪的选择。她不把信送到,顶多会造成李恪没有去办这件事的事实。对于长孙颖以后会不会报复李恪,杨氏却是完全不怕的。她这些年在京城也算是了解陛下的品行,绝对不是那种听枕头风的人。如今李恪守卫京师,只要平安等到皇帝归来,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算是长孙颖,也不可能因为小事而陷害有大功的李恪的。 杨氏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做的十分正确。不过她仍然怕信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漏,所以考虑过之后,自己拆了那封信偷看其内容。当她看到整封信只是长孙颖托李恪注意观察长孙家,特别注明“若有不轨之事请即刻报告本宫,以防酿成无法挽回之大过”时,顿时开心了起来。 原来这封信只是贵妃让李恪看顾她家人的。哼哼,看来长孙家肯定有什么把柄!杨氏与长孙家有仇,长孙家倒霉她求之不得,哪里可能让他们悬崖勒马!所以杨氏直接干脆的将着信烧了,然后看着一地灰烬得意的想:长孙家要作死,就让他们尽情去作去!到时候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是谁作死╮(╯_╰)╭ 还有人记得杨氏么……前前前出现的人物 ☆、第224章 作死 信送出去之后,长孙颖才稍微觉得安心一点。 李恪是个稳重的人,尤其是这些年他被李治重用以来,越发的老成持重。他毕竟跟皇帝是兄弟,他有他的自尊,努力干好差事便够了,要去做一些低三下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陷害人以谋求恩宠,他是不屑于去干的。因此由他出面,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件事之后,长孙颖便放宽了心思,逐渐将着手中的权利交给李忠,自己也不大过问国事,只专心养胎。 这不是说她就不关心朝政了,只是如今她的确有心无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胎的孩子格外的折腾人,她如今精力越发的不济,时常会感觉到腹痛,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不是怀孕而是长肿瘤了。 因为她精神不济,李忠便忙的厉害,一贯圆乎乎的胖脸都出现尖下巴了。长孙颖看着心疼,便吩咐他不必日日请安,只在有重要事项的时候过来即可。李忠也是没办法,当下答应了,于是这宫殿来便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大凤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早就没去上学了,这些天跟着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帮一些力所及的忙。长孙颖看到她这样子,不由得感慨孩子们果然是遇事长大的,瞧着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刁蛮劲儿。 “娘,你说万一这次生的是个妹妹,就叫二凤好不好?”大凤坐在她旁边,拿着手中的布条狠狠的锥着,兴致勃勃的跟着长孙颖议论。 她这些天看宫女们忙来忙去的给小孩子做衣物鞋袜,自己也好奇心顿生,非要给小弟弟小妹妹做件衣服。但她从小都没学过女红,做出来的东西惨烈的可想而知。不过长孙颖觉得她有这份儿心就已经弥足珍贵了,于是让宫人给了她布条,继续任她戳着玩儿去。 长孙颖歪在榻上,笑眯眯的说着,“这个你得等耶耶回来问他。” “我觉得耶耶肯定会同意的,这名字多好听啊。”大凤拿着针又戳了戳,然后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要是个小弟弟,就叫二狗。她们都说贱名好养活。” “噗,”长孙颖听着她给未来的儿子起的名字,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心想我家姑娘跟她爹的起名方式还真是一样,就凭着她这手烂到死的起名方式,真是担心未来的外孙会怎么样。 长孙颖笑着笑着正想说话,却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她忙按住了腹部,一下子趴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大凤原本还当母亲在跟自己开玩笑,还是旁边的刘绣看着长孙颖倚在那里脸色发白,头冒冷汗,顿时觉得大事不好,赶紧扶住她叫道,“御医,御医,公主殿下,你赶快去请御医过来。” 鉴于上次生大凤的时候,就在御医这儿出了岔子,要不是孙思邈及时赶到就一尸两命了,所以这次不管是李治也好,李忠也好,都很看重这点,特意将大夫就放在了他寝宫旁边,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绣姑姑,你在这儿守着母亲,外头有我。”大凤听到刘绣的吩咐,也迅速的反应过来,一边让人拿斗篷,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屋里头,命着将那些事先准备的产婆们也都叫过来,颇有些大将之风。 度过最初充满敌意的那会儿之后,大凤在李忠的教导下也知道母亲处于何种危险的境地,父亲不在家,唯一能依靠的也就他们两个,于是迅速的成熟了起来。实际上李忠这些天忙于朝政,而长孙颖几乎瘫痪,内廷和外朝之间都靠着她来联系的。 大凤一走,刘绣知道她不仅要叫太医,还要去通知太子,还要去通知吴王,以及晋阳、高阳等公主们,于是也就打强了精神,让人烧热水来给长孙颖擦额头。 “贵妃,你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刘绣握着长孙颖的手,正在安慰长孙颖,却感觉到后面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她还以为是御医来了,却没想到出现在她背后的是两个胖胖的稳婆。她们正笑着看着刘绣,“贵妃这是要生了,绣姑娘你呆在这儿不方便,还是到隔壁去歇着吧。” “要生了?”刘绣听着这话却是一愣,她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是却也伺候过长孙颖生过孩子,知道这会儿日子不够,本能的就反驳,“日子还不够呢。” “你姑娘家懂什么,这日子不够,早来的也是有的呢。”另外一个稳婆说着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刘绣,“姑娘还是去旁边歇着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刘绣这会儿感觉到不对了,拼命的挣扎着,但是那两个人有她的两倍粗,早就制住了她,另外一个则是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了角落里。 这两个人都是长孙无忌送来的人,长孙颖平时不多亲近,但是也不好完全不用,所以平素都装样子的让她们在附近当个人肉柱子,却没想到这人这时候竟然作起怪来。 长孙颖看到这一切,大感不妙,但是她瘫在那里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将刘绣扛到了角落里,用布绳捆起来,堵住了嘴。 长孙颖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惧,不明白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悄悄的伸出手去够桌上的杯子,想要将杯子推到地上摔碎,借此来惊醒其他人。 那两个婆子都在忙着捆刘绣,没有空顾得上长孙颖,所以竟然让长孙颖弄成功了。薄胎的瓷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长孙颖面色痛苦的按着肚子,心里头却松了口气。 只要能叫到人进来了就好了。 “你们在做什么!”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长孙颖听着帐幔后面的声响,觉得犹如天籁一般。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时,当着帐幔被拉开,露出进来的人脸时,她的一颗心沉到了心底。 来的人,是长孙无忌送来的那批人中的另一个婆子。 “这丫头野的很,我们两个才把她捆住。”一个人压着刘绣的腿,另外一个正在往她身上绳子,她们有些尴尬的对着才来的婆子解释,却换来一句冷哼,“一个丫鬟还留着做什么,你们也是蠢到头了,直接一刀让她彻底安静,也少了些祸患。” 长孙颖听着这话,吓得蓦然瞪大了眼睛,那两个婆子却是有些讪讪,“怕吓到了贵人。” “贵人胆子大,哪里这么容易被吓到。”那婆子傲慢的说道,转过来看着长孙颖时,脸上似笑非笑的,“况且就算是吓到了,贵人怕也是没有机会跟我们这些老婆子计较的。” 她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在着她的榻前讨论杀人的事情,让长孙颖骇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想要对她下手的人是谁?这些人真的是长孙无忌派来“保护”她的? 这些人并没有让长孙颖存疑很久,她们直接走到长孙颖榻边检查着她的身体状况,那个为首的婆子更是直接把手搭在了她手腕上,把过脉之后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很是肯定的说道,“药已经起效果了,孩子怎么样。” “刚刚过了玄武门,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送进来了。”又有一个婆子从着外面走进来,她额头上都是汗,显然经过了剧烈运动,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外面已经都拖住了,等时候差不多,贵妃就该生了。” 长孙颖听着这话,本来就在打着寒颤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又不是猪,这会儿哪里还没察觉到她们的用意。 “大,大胆,你们竟敢犯上作乱!”她拼进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是却被那些老婆子一通笑,“贵妃你说的是,我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老婆子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要怪就怪你的命吧。” “贵妃跟我们这些贱民不一样,你出身就在锦绣堆里,嫁了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该享的福都享了,就算死了也是太后,坟墓比老婆子们一家人住的地方都大,”最凶的那个老婆子笑意吟吟的看着长孙颖,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长孙颖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听下去,她知道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所以她只能拼命忍着疼痛,磕磕碰碰的对她们训斥道,“放,放肆,我爹不会这么做的。” “至少,至少是他的话,他不会杀我。”长孙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药,还是因为本身,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被攥住了一样,疼的简直立马要死去。 她纵然跟长孙无忌不是很合得来,但是所谓的父女天性…… 至少,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长孙无忌的命。 “贵妃这话说的可笑,今天的事情一过,你还会留长孙相公的命?”为首的那个人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些,看着长孙颖笑的很幸灾乐祸,“他若是能跟你合作,也不会派我等进宫了。”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长孙颖嘶吼着,觉得腿间有热热的液体留下。 刘绣被绑在角落里,满眼惊恐的看着她的裙子,拼命的挣扎着,却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你别费力气了,安分点,体体面面的死掉,也让大家都好做。”也许是长孙颖趴在那里的姿势太可怜,其中有个老婆子终于忍不住,怜悯的劝道,“下辈子别托生在这样的人家。“ 我不甘心!长孙颖的脑子里心里头都是这四个字,她知道自己正在大出血,很显然长孙无忌就是准备让她这样死的。 生出皇子,然后再大出血,然后……被追封为皇后还是太后? 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很狡猾,但是却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能狠心若斯。 自己所遭受的突然袭击肯定不止一处。听说刚刚大胜,正准备班师回朝的李治身边,不知道还有多少出其不意的杀手潜伏。深宫之中,还有自己两个年幼的孩子。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至少我不能这样窝囊的死去…… 但是宫廷显然已经被长孙无忌的人控制住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自己摔了杯子都无法引人进来的状况。宫廷的防卫是李恪负责的,禁军,禁军在谁手中?不,这不重要,关键是看禁军下面的将领被谁争取到了…… 这是一场政变,长孙颖无比清晰的认识道。 在唐王室中,政变并不稀奇,尤其是几十年后,历史上的武后当朝时期,武则天就是被神龙政变推翻的。神龙之变三年后,节愍太子又发动政变欲杀死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但最终却被太平公主跟李隆基摘了桃子。唐隆之变的结果是李旦登基,李隆基为太子,太平公主加封镇国太平公主,但这和平持续不到两年,便以李旦做太上皇,太平公主在政变中被赐死,李隆基坐稳了江山为结局。 人们对着那段时间的乱世津津乐道,但却经常会忽略,贞观之治就是从这一场名为“玄武门之变”的政变开始的,而那场政变的总策划师,就是刚过而立之年的长孙无忌。 要论起政变的手段,已经六十余岁的长孙无忌,无疑是比另外一个时空的那些毛孩子们老辣的多了。 至少连一直提防他的长孙颖都没有察觉。 蝴蝶翅膀,在这里扇出了一场大到远超乎长孙颖想象的风暴。 每一场政变,都有无数曾经显赫的人死去。长孙颖以前看别人的故事不过是感慨,但是如今她深刻的认识到,若是自己在这里就死了,那么自己也会成为那样一个被人叹息的对象。 她不甘心落得那么的命运,她更不愿意自己的死亡被害死自己的人利用。 长孙颖趴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的想着破解之法。这会儿孩子还没来,她还有用处,万一那个要成为她儿子的婴儿被送进宫来,她跟着她的孩子就死定了。 我究竟有什么可以利用?她拼命的想着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跑进来一个急匆匆的人,带来一条她绝对不想听到的消息。 “公主忽然折返回来了,要见贵妃,我们要怎么办?” 几个老婆子挡在了长孙颖面前,她看不见传话的人,但是却听得到她的声音很焦急。 “你们怎么那么没用,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挡不住!” “公主现在还不能出事,贵妃殡天已经很突兀了,若是公主不出现在众人面前,我们就不可能骗太子和吴王入嗀。”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我出去劝公主。” 长孙颖听到大凤要冲进来,不仅没有松口气,心反而揪的更紧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大凤还是太子,都不该进来。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是出宫,只有出宫,拿到禁军的兵权才能安全。还有吴王,他是孩子们唯一的希望,长孙颖祈祷着他能记住自己的预警,对着父亲保持应有的戒心,观察到他的可疑之处,不要被他欺骗或者利用。 但可惜上天似乎没有听到长孙颖的祈祷,出去的那几个老婆子不但没有阻拦住大凤,反倒是让她越闯越进,连着长孙颖都能听到她愤怒的大叫声,“母亲到底怎么了,你们凭什么拦住我!让开,我要看个究竟,要不然见了大兄,他问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千万不要进来,千万不要进来。”这会儿长孙颖也跟着那些婆子们一样,在心里头祈祷着大凤不要闯进来。作为自己的女儿,长孙无忌唯一的孙女,如果她是毫不知情的,那么将来世道如论怎么骗,就算是要欺骗天下人,长孙无忌都不会对她不好。 可是,如果她知道自己被谋杀的真相,无法被长孙无忌欺骗,那么她也很快就会变成跟自己一样必须被除掉的人了。 “快,把我的裙子解下来,拿出去给公主看,告诉她我现在很危险,要她赶快去喊太子进来坐镇,她自己出宫去找孙思邈神医。”长孙颖拼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吩咐道,给着最后守在她身边的两个人除了注意。 那两个婆子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长孙颖满是冷汗的脸上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是当娘的!” 她这句话一出,这两个人瞬间懂得了长孙颖安排的用意。 作为交换,长孙颖同意将着太子骗进来,同时将着长公主支出去,这样一来皇宫中不管发生什么厮杀,公主都是安全的。 “照她说的做。”一个婆子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心,动手开始解长孙颖已经沾满了血的裙子。因为长孙颖根本无法动弹,所以她们不得不一个抱住了长孙颖的上半身,一个人抬着她的腿脱掉了外裙。 用金银线绣着鸾鸟彩蝶的华丽裙裾已经被血水浸泡了许久,血迹斑斓的十分吓人。 “你们一起去吧,你身上有血,更能吓住她。”长孙颖听着外面都快动手了,看着另外一个空手的婆子还守在自己跟前,提着气对她说道,“你帮我传句话给公主,一定能吓到她。你说,我当初生你的时候,就险些去了命,是你哥哥把我救回来的。这次我跟弟弟可都指望你了,你要是还乱发公主脾气,那将来,将来就只能到我坟头去发了。” “去吧,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女儿是公主,将来是长公主,不管谁做江山她都会成为最受宠爱的大长公主,值得你救。”长孙颖说完这句话,虚弱的在榻上闭上了眼睛,“我躺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儿了,你还怕什么?“ 对这些人讲情份是没有用的,只能诱之以利。 果然,她听着外面已经安静下来的动静,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再看看长孙颖,最后终于起身,急急忙忙的朝着外面跑去。 等着所有人走开,长孙颖猛然一转身,从着榻上滚下来,握住一把鎏金的剪刀。 这是大凤刚才在她身边做针线用的,刚才慌乱之下谁也没想到收起来,终于给了她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没捋顺,所以停了些时候。 现在下面都很顺了,所以接下来几天的更新都会很粗长的。 ☆、第225章 假象   长孙颖拿了剪刀,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到了刘绣身边,用剪刀剪开她身上的布条,然后捂住了她的嘴。   “母亲当真这么说?”大凤的声音从着外头传来,带着些哭腔,但是却显然已经冷静。   “公主,瞧你说的,就是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骗你啊。”婆子们的声音从着外面传来,诚惶诚恐的格外真实,显然是最厚道不过的人。   “那好,我照你们说的,去把皇兄和大夫为母亲请来。”大凤吸了吸鼻子,努力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里就拜托你了。”   刘绣已经扯完了身上缚住她的东西,听着大凤要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要出去,却被伏在她身上的长孙颖扯了扯,然后指指她身后的窗户。   “跳窗!”长孙颖在刘绣身边耳语道。   此刻长孙颖万分感谢起李治当初的多此一举了。那年她命匠人在自己殿后的花园里挖渠架水车,被李治误认为是喜欢这种水渠环绕的景致,于是后来自己的后花园便被他重新改造了一回,多出了一条可容小船通行的“水渠”。   而且,为了便于她赏景,有一段便建在她卧房的窗下,夏天种满荷花,平时喂着些鸳鸯仙鹤,一开窗就能看到。   唐朝的宫殿都是台阁建筑,先在地上起高台,然后再在台上建造宫殿。长孙颖估摸着自己这房子离着水面约有十多米,最快的方法是从这里跳下去,纵然运气糟糕了会受伤,但是比起生机来,却是比从门口出去要大得多了。   那些人察觉她们跳楼,从正门走出去下各种台阶绕道水道边也得好大一会儿功夫,足够她们逃出宫外去了。   刘绣也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长孙颖的意图,当大凤刚一离开,那些婆子们正准备进来时,她抱住长孙颖一咬牙,直接砰的一声跳了出去。   当长孙颖一头栽进水里去时,在这昏迷之前,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我死也不能死到你手里。   没有她的尸体,她看长孙无忌如何跟众人解释她“难产身亡”这件事。   当然,以着长孙无忌的城府,他肯定有后招,这法子能撑得一时,却不可能打乱长孙无忌的整个计划。   可长孙颖赌的就是这一时。   贵妃失踪,前朝后廷肯会乱,她希望她的儿子女儿有那个气运,能在乱中找到机会反败为胜。   若是不行,顶多,不过一家人地下相逢罢了。   **   长孙颖一进水里,就失去了意识。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去了,却没想到等睁开眼时,自己躺在了一间小茅屋里。   两辈子她还头一次住到这么差的地方,看着房梁上的燕子窝,她愣神了好大会儿,不确定自己是获救了还是又重生了一回,知道刘绣抱着她惊喜的大哭了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命大的又活了起来。   “贵妃,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刘绣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而长孙颖自己也觉得像是在做梦……那么严重的大出血,她竟然还没有死?而且身体状况似乎也没有很糟糕,只是有些疼。   等着刘绣哭够了,长孙颖才知道她们那日落水之后,刘绣便带着她顺着渠底的暗流游到了宫外。因为这水渠是后来挖的,知道水文状况的人不多,但是刘绣恰好是一个。   长孙颖住的地方靠近宫外的护城河,李治要求的水量又多,于是取得是外面的水,有暗流直通护城河,而护城河又直接流到了城外,所以渔家出身的刘绣,就算是带了个人也很快的逃了出来。   但人逃出来之后,长孙颖却一直昏迷不醒。刘绣将着两个人的外衣剥了扔到水里,自己撞大运的带着长孙颖四处找人求助,却竟然找到了一个离河不远的村子,还在村子里碰到了带着学生来行医的孙思邈。   “多谢你了,此番若不是遇到你,只怕我就小命难保了。您这可是救了我两次。”长孙颖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能遇到故人,惊喜万分的叫刘绣请了孙思邈来道谢。   “这也是您自己的福气。”十多年过去了,孙思邈还是那么矍铄,他坐在长孙颖身边帮她把着脉,笑着说道,“若不是你有送医药下乡的政策,我也不会在这里遇到你了。这就叫善有善报。”   原来,孙思邈当年救了长孙颖母女,立下大功,李治便一直很厚待他,留他在宫中做御医。但长孙颖知道他志不在此,于是知道这件事后,劝李治放孙思邈出宫,并且给了他大笔资金和人力,让他完成他一直在写的千金方。   比起李治的赏赐,孙思邈自然更喜欢长孙颖的,所以他出宫之后,一直跟着慈善会的关系很好,还担任着医疗部的荣誉会长职责。前年京郊出现瘟疫,虽然在官府的及时反映下被扑灭,但是却暴露了京郊乡村糟糕的医疗卫生水平。长孙颖知道在唐朝这种环境下政府根本不可能在这方面做出努力,便联合几位公主和京中贵妇们,以赈灾为名义捐了一笔钱,建立基金会,用这部分资金在给大夫们付酬劳,请长安城的大夫们有偿的定期出京为百姓看诊。   孙思邈是杏林高手,对于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更是热心肠,所以他很快就带着徒弟们相应,并且一直坚持了下去,努力借着个人在杏林的威望,将定期义务去乡下看诊变成医生行业里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长孙颖受了伤昏迷不醒,刘绣又不敢把她带回长安城自投罗网,正急的团团转,却没想到遇了孙思邈带着学生义务看诊,这才救了长孙颖一命。   “我的病如今怎样?”长孙颖看着孙思邈收了手在那里若有所思的不说话,终于忍不住自己张口开问。   她原本是觉得自己伤的轻的有些出乎意料,但看着孙思邈的脸色,仿佛又很不好似的。   “这个,”孙思邈想了想,郑重的对长孙颖说道,“这事情你听了或许会难受,但是事关你的身子,我身为一个大夫,不可能不与你讲清楚。”   “您但说无妨。”长孙颖听着他这般警告,忽然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大概以后都无法怀孕了。”孙思邈一脸遗憾的说道。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长孙颖听着这话却是松了口气,自嘲的说道,“我流产的那么严重,能有条命已经是上天垂怜了,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   长孙颖清醒的时候,便已经感觉不到那个孩子的存在了。她也不是没经验的,知道是八成流掉了,所以虽然难过,但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却也不至于太伤心。   “流产?”孙思邈听着长孙颖这话,却是一脸惊讶的样子,“你几时怀孕了?”   “你说,我,我没有怀孕?”长孙颖听着孙思邈的话,只觉得一道霹雳从头上砸过,“我这些天,怎么,怎么可能没有怀孕!”   这一切事故,长孙无忌疯狂的政变,都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她的孕事催生出来的,若她没有怀孕,长孙无忌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篡权。因为他一旦行动,就会被判为乱臣贼子。   只有长孙颖真的怀孕了,他身为孩子的亲外公,才能在皇帝驾崩,贵妃身亡的情况下,扶着那个婴儿登上宝座,然后过上几年,再在底下人三番四次的恭请下,接受外孙的禅位……   大隋的江山,已经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和安全。   长孙颖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可事到临头,竟然有人告诉她,她压根儿就没有怀孕,掀起这番腥风血雨的事情,竟然是个误会?   刘绣也有些着急,将着长孙颖近日的症状全部说了一遍,然后几乎是不甘心的问道,“孙神医,我家娘子这样,怎么可能是没有怀孕。”   “你抱她从水里头出来的时候,她下半身全是血是不是?这种程度的流血已经不止一天了,若是流产导致的初血,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可你家娘子为什么还是好好的?”孙思邈耐心的反问着,一句话就让刘绣彻底噤了声。   “这,”刘绣想到那个可能,顿时变了脸色,“难道,难道娘子只是来葵水了?”   “是的。”孙思邈点点头,然后对长孙颖说道,“我把过脉,你这些天应该吃过两种不同的药,所以才导致你经期不稳,忽然出现类似于血崩的出血。这种出血虽然也伤身子,但是却不会像流产那样危及性命。”   “那,那我之前类似于怀孕的状态是怎么回事?”长孙颖有些茫然的坐在那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孙思邈见多识广,经过刘绣刚才的描述,已经差不多将事情补出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当下解释道,“像你出现的那种状况是假孕,十分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我前些年在湘南便遇到过一起,一位妇人发生了各种妊娠反应,别说变胖了,甚至脉象里连孩子的脉象都有,但最终却被证实是一场空……就跟你现在的症状差不多。”   “我,”长孙颖坐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浓重的看不清面目的雾里头……   按照孙思邈这次的解释,长孙颖没有怀孕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因为她分明是被人下了催产的药,若她这一胎是怀上了,那恐怕是连命都没了。   但是不幸的是,因为这虎狼之药,她再也没有怀孕的可能。   旁边刘绣听了这话早就捂着嘴巴哭了起来,长孙颖却是麻木的在那里坐了半天,这才让刘绣先出去,只留下孙思邈在这里说话。   “有件事情,我想请教先生,”等着刘绣走了之后,长孙颖在床上对着孙思邈一拜,却是将着孙思邈惊了一跳,他赶紧扶着长孙颖起来,“且不说医者父母心了,只是这些年来你为着黎民苍生所做的,便当得起老朽粉身碎骨了。所以你有什么要问的,就直接问吧。”   “您说,在这件事之前,我是能怀孕的?”长孙颖按着自己的肚子,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个“之前”两字,咬的特别重。   “是的。”孙思邈叹息了一声,然后劝着长孙颖说道,“贵妃你还是放下吧,太子与公主对你的孝顺是天下皆知的,就算这辈子你再无子嗣,也务虚对此介怀。”   “不是这件事。”长孙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惊讶是因为,我之前听人说过,说,我被人下了药,此生都无法再孕。”   “孙先生,孙大夫,孙神医,我信这话信了好多年,你却告诉我,我原本是可以怀孕的,你,你叫我如何接受这事!”长孙颖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你们之中肯定有人诊断错了,可是你要我相信,是谁诊错了!”   长孙颖哭出来之后,自己心里头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一个普通的御医,跟大名鼎鼎,与她没有任何利害冲突的药王之间,她当然知道信谁。   “这,”孙思邈听着她的话,却神色凝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长孙颖,目光中闪过一抹心疼。   “若您说起这事的话,那,那我大约是知道一些的。”孙思邈看着长孙颖,发出了一声叹息。   “孙某不愿意扯入皇家,便是因为,我是一个医者,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害人的。”孙思邈看着长孙颖,“但孙某只是一介凡人,有的时候接到上位者的命令,孙某也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情。但就算如此,孙某也竭力在自己内里范围内做一些补偿。”   长孙颖听着这话,惊讶的抬起了头看着孙思邈,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孙思邈怜惜的看着她,“好心不一定能做成好事,有的时候还会在另外一些地方,造成我自己都无法估量的后果。”   “当年,”长孙颖听懂了他话里头的暗示,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当年,你可知道我吃的那副药是从何而来?”   “很多年前,孙某曾经被邀入某大户人家接生,侥幸救活一对儿母女。”孙思邈看着长孙颖,“但就在我为着新生儿感到高兴,正想要离开时,却被主人家请求留了下来。我原本以为是写个帮产妇调理的方子,于是婉言谢绝了。因为那户人家的大夫有许多,我不过是赶了个巧,先前接生还有些麻烦,但只是调理身子的话,他家的大夫足够用了,我没有必要抢同行的饭碗。”   “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被少主人恳留下来开的方子,是一副让人绝嗣的药。”   “我是医者,自然不肯害人,少主人也没有多勉强,只是给我看了另外一副方子。那方子也是绝嗣之药,但药性凶猛,若是妇人服用,只怕孩子还没长大,妇人就要归西了。少主人告诉我,这服药必须开,我开与别人开的区别,就是喝药的人是能生还是必死……”   “我既然已经救活了她,又怎能看她去死,于是就只能答应了下来。然而我终究还是不甘,于是在开药方时做了调整,明面上是坏了她的身子让她不能受孕,但实际上却是一味补药,只是有着令人不能怀孕的副作用而已。”   “那妇人生育时原本年纪就小,又诸多凶险,本就不易有孕。我想她这么慢慢的调着,过个七八来年,就算是年纪大些,只要身体调好了,再生孩子却是比桃李年华还好些。再说那时她家家翁已经去了,她与小郎君应该也会再想要孩子,我这样留了一手几乎算是善举了……但我哪里想到,他们那样的人家里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大夫能够猜准的……”   长孙颖听到这里,早已经泪流满面。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从未拥有与,而是你刚刚获取,便已失去。   她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所以我这是调好了?”   孙思邈看着她,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但你这次被灌下的两种药太厉害,如今我回天乏术,能保住你的性命已经是不易,再图其它却是不可能了。”   “两种药?”长孙颖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大起来的肚子,对着孙思邈问道,“是不是在此之前,我还被人灌过药?那药跟我假孕有没有关系?”   “我不能保证没有关系,”孙思邈也不敢把话说死,只能实打实的说了真话,“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在害人一途远不及我的医术,并不能对此保证。但是你如今的状况,的确是这样的药最要命。”   长孙颖听着他这话,在那里坐了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孙大夫,你是当之无愧的医者。若世上人人都像你的话,该有多好。”   孙思邈走了之后,长孙颖在原地坐了很久,一直等到刘绣进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时,她才回过神来。   “阿绣,你转过去,借我抱一下。”长孙颖空白着脸对刘绣说道,刘绣依言坐过去,长孙颖趴在她的背上,无声的哭泣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在心里头嘶吼着,可整个人却困倦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命运总是如此喜欢跟人开玩笑,当你以为你已经经历了最糟糕的事情时,它总会对你说:太天真了,你以为这就是终点吗?不,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你呢。   长孙颖那天抱着刘绣哭了很久,一直到哭的睡了过去,不过等第二天之后,她就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颖娘,我们接下来到哪儿去?”刘绣按照长孙颖的吩咐,在着这乡下不再称呼她为贵妃,而是按照乡间的风俗称呼她为颖娘。   “你想要回家看看吗?”长孙颖问道。   “不想。”刘绣摇摇头,她入宫好多家,与家里早就淡了,并不想回去。   “那就随我去长安吧。”长孙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我问过孙大夫,他说京中的善堂有招收女工的,我们应该能找到一份工作。”   “颖娘,”刘绣听着这话,吃惊的张大了嘴,她想问长孙颖为何要改变主意回京城,更不明白在这个危机的时刻,她既然已经准备自投罗网了,却又不提如何接触太子和公主,只一心想去当个女工。   “凤儿很聪明,我那天让人转给她的话里头有我们俩才知道的暗号,她既然走了,那就表示她已经听懂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想法逃出宫外的。她既然知道危险,便不会让太子涉险,”长孙颖淡淡的笑笑,“他们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这段写完,但是实在是没力气了。原本说这几天连续更粗长呢,没想到海口刚夸下今天就加班,回家已经十点了……明天有空就多写点吧。 假孕会出现跟真的怀孕很相似的症状,甚至会听到婴儿的心跳,据说是因为怀孕的妇女有强烈的怀孕愿望而造成脑垂体分泌什么物质,使得身体出现变化等等……这个症状最有名的是玛丽女王,就是亨利八世的女儿,伊丽莎白女王的姐姐。她当初急需要一个继承人,不然就得把皇位传给自己不喜欢的妹妹。但遗憾的是她一直没有怀孕,只出现过两次假孕状况,最后王位还是落到了伊丽莎白身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226章 告别   “可他们毕竟是两个孩子,”刘绣还是放不下来,“需要你这个主心骨。”   “不用了,”长孙颖摇摇头,“孩子的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   “可你不是说,长孙相公既然对你动手,那就一定也会对陛下下手吗?”刘绣不解的问道,实在想不通长孙颖的注意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原本还打算派她进京找人,想办法护住太子和公主,贵妃自己则是往辽东赶,在路上找到皇帝的车驾,给他报告京城的变故,提醒他小心,并且尽快的回京打长孙无忌一个措手不及,可如今却又说皇帝就快要回来了……   皇帝可不是普通人,他要回来,沿途州府会没有动静儿?   “是我傻了,要不然怎么以常理推断他呢。”长孙颖笑了一下,那笑容却让刘绣背后一寒。她从来没有见过贵妃这么笑过,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那万一,万一陛下他,”刘绣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些不敢看长孙颖。   “万一他死了最好,那就是我猜错了,我跟他一笔勾销,他对我的那些利用伤害,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他是我最爱的人。”令刘绣惊讶的是,长孙颖并没有因为她的大逆不道而发火,反而发出比她跟大逆不道的言论,“所以,阿绣你看,我是多么盼望他死掉啊,我多么盼望我猜错了,我多么盼望我推断的这一切事情都不是真的……”   “贵妃!”刘绣忍不住轻呼起来,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我不准备回宫了。”长孙颖闭了闭眼,然后再睁开时,眼中是一片坚定,“阿绣,陪我回长安城一趟,让我去见证一下我的判断是否准确,然后,我们就离开!”   “你猜对了会怎么样,猜错了又会怎么样?”刘绣觉得长孙颖的眼神很可怕。   “如果猜对了,那里就没有我留下来的理由。如果猜错了,猜错,呵呵,我更没有留在那里的立场。”长孙颖抬头看了看刘绣,一颗泪珠从她脸边划过,她微笑的看着刘绣,“你看,我们的选择其实根本就是没得选,是不是?”   **   长孙颖在长安城生活了一辈子,但仔细说起来,却当真没有好好看过长安城。   她的人生,前半辈子在深宅大院,后半辈子在皇宫禁苑,还没真正经历过市井生活,所以走到哪儿都稀奇。   去城中找工作并没有多麻烦,长安城比她想象中的繁华,对于工人的需求量也很大。而且拜着她自己所赐,她跟刘绣在身份上也没多被刁难。   因为在五年前,她就因为感到妇女找工的艰难,于是在各种慈善会所办的福利机构规定,凡是来打工的女子,一概不要身份证明。   这项政策的推行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起源于一个贵妇曾经闲谈的跟长孙颖讲过一则趣闻。大约是城中的工坊招收女工,一个家贫的妇女想要自己去打工赚钱去养活襁褓中的孩子和自己,结果却被婆婆和丈夫以不体面为名禁止,硬是扣着她的户籍不许去。于是最后在好吃懒做的婆婆和酒鬼丈夫的拖后腿下,找不到生路的妇人不得不抱着孩子投了井。   说者无心,不过是感慨那等人家如何愚昧,妇人如何命苦而已,长孙颖听着却心有所动。对于很多女人来说,你帮助她们其实并不需要给她们什么金银,只要给予她们一个工作的权力,给她们一个能用自己劳动养活自己的机会,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所以她建议李治对于长安城里雇佣女工的条件放宽点,不要她们出示户籍。因为户籍一般都是男人持有,若是她们的丈夫婆婆刻意刁难,她们根本无法自食其力。   当然这个举动在当时也引起非议,因为政府一向重农抑工,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出来打工,也要户籍证明,保长做保等一系列证明,否则滥收人工的店家被抓住会受重罚。因此给予女人这种优待显然是大大不妥,甚至有人直接反驳,若这些女人是心怀不轨之徒该如何是好。长孙颖对此直接在屏风后面反驳,“若是官府的衙役和负责城防安全的金吾卫们连着一些女人都制不住,那养这些饭桶何用!”   男人们在女人们面前,大抵都是要些面子的。虽然皇帝与大臣们议事,皇妃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有些不合理法,但是皇帝本人装睁眼瞎,大臣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况且男人们也觉得一群小女子的确造不了反,不过是求口饭吃的问题,又不是什么关于国计民生的大事,于是这件事情就在不了了之的情况下解决了。朝廷并不出引导性的条例鼓励女人们去打工,但是在面临举报有店家违法雇佣女工的情况下判此无罪,这等于间接告诉各个需要人手的地方,你们自己去雇佣吧。   长孙颖做过这件事后就忘了,倒是李治兴致勃勃的告诉她,因为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民间溺死女婴状况大大减少。   长孙颖没想到,有天她也会跟商鞅一样,享受自己政策所带来的后果。不过商鞅当时是因为严格要求户籍而导致他投店无处住,而自己则是因为不苛求户籍而得一安身之地。   皇宫里的风云变幻并未波及到民间,除了街道上的御道快马比往常多了些,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坊市肃杀了些之外,正常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至少与着皇宫几街之隔的坊市里,百姓们仍然安静和忙碌的工作着,长孙颖在其中,新奇而认真的感受着一切。   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说陌生是因为她从未在此生活,说熟悉则是因为这里有好多政策,是她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   她从未住过长安城,但是她知道长安城的坊市规划,交通系统,排水系统,巡逻时间和班次……这么多年,她一直用自己的思想在渗透给李治,有意无意的改造着这个城市的一切……   幸好,自己还有这些。   长安城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惊喜,用另外一种方式提醒了她关于她这么多年的存在问题。她的价值,并不只是跟一个男人要生要死,并不是全部寄托到了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身上。   她来到过这个世界,努力的活过,认真的拼搏过,出身并非她所能选,命运并非她所能操控,人心并非她所能操纵,但她并未辜负岁月。   她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的“多事”,她如今看着这座城市的运转,觉得自己的伤口得到了抚慰。这种感觉,大约就类似爱情婚姻一塌糊涂的女人偶然发现了自己在事业上的价值,从而肯定了自己的人生,又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勇气那样吧……   长孙颖在长安城住了十天,加上她在路上和乡村的那五天,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终于等待了她想要的结果。   李治回京了。   因为前方战报有意的被隐瞒,所以直到御驾回来的前一天,人们才知道高句丽被灭国,朝廷大获全胜的消息。至于陛下受刺杀性命垂危的谣言,在李治亲自骑马出现在队伍中时就已经不攻自破了。   “太好了,太好了,陛下没事!公主也没事!”刘绣在人群中看到了被簇拥的父女俩,拉着长孙颖激动的不能自已,恨不得当下就冲出去,结果却只换来长孙颖的一个点头,“看到他们没事,我就都放心了。”   “您,您难道不打算回去?”刘绣看着长孙颖在欢乐的人群中格外淡定的脸,满腔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贵妃已经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长孙颖笑了笑,让她看看自己身上的素服,“我们还在为她服孝呢。”   “可是,那是假的啊!”哪怕知道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的说话内容,刘绣还是压低了声音。   “是真的。有人想要她死,有人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她又有什么理由活过来呢?”长孙颖笑了笑,对着她摇头,“她已经被利用的够多了,就让她安静的死去吧。”   “那你怎么办?”刘绣领悟出她话里的意思之后,捂住了嘴巴,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哭声。   她不知道长孙颖为何如此心灰意冷,但是她知道当贵妃准备入京时,就已经跟原先不一样了。   “作为颖娘活下来吧。”长孙颖漫不经心的说道,“虽然害死了那么多人,已经没有资格说活下来这种话,但是我这辈子还没为自己而活过,所以就此死掉实在是不甘心。”   “你跟我不一样,我现在已经无力给你任何东西,连工钱都付不出,”长孙颖笑着看刘绣,“你可以回宫,我想他们会给你很好的待遇的。不愿意回宫,去你自己愿意去的地方也行,你自由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不要我了呢……”刘绣哽咽的哭了起来,然后拿着袖子擦了擦脸,却是一脸倔强的说,“我决定好了,我要陪在你身边。”   “我没有钱。”长孙颖听着她这么倔,有些头疼。   “就是因为你没有钱,我才会跟着你。我有力气,会刺绣,会做饭,会当教习娘子,我能养活我跟你。”刘绣气鼓鼓的看着她,“你一直是被人伺候的,丢在民间还不知道能活几天!”   “听起来我还真没用呢。”长孙颖摸了摸鼻子,然后摇了摇头,“你走吧,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我可以养活自己。”   “我不愿意自己被利用,也不想再利用别人。”   “你说过让我自己选择去向,那我就选择留在你身边!你爱往哪儿就往哪儿去,大路朝天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就不让我走!”刘绣站在她身边,难得大胆的瞪她。   长孙颖缠不过她,只能摇了摇头,叹气的说道,“好吧,随你了。”   等着御驾走过,净街的士兵们收队之后,长孙颖背着包袱直接就往城门口走去。   这一世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这段写完,但是实在是没力气了。原本说这几天连续更粗长呢,没想到海口刚夸下今天就加班,回家已经十点了……明天有空就多写点吧。 假孕会出现跟真的怀孕很相似的症状,甚至会听到婴儿的心跳,据说是因为怀孕的妇女有强烈的怀孕愿望而造成脑垂体分泌什么物质,使得身体出现变化等等……这个症状最有名的是玛丽女王,就是亨利八世的女儿,伊丽莎白女王的姐姐。她当初急需要一个继承人,不然就得把皇位传给自己不喜欢的妹妹。但遗憾的是她一直没有怀孕,只出现过两次假孕状况,最后王位还是落到了伊丽莎白身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227章 逃避   离开长安城之后,长孙颖经常做噩梦,有的时候是满身带血的未成年婴儿,有的时候是死在狱中的长孙无忌,有的时候是李恪,有的时候是穿着道服的长孙冲,有的时候是正在看画的晋阳公主……但最多的人,却是李治。   人的潜意识,是无法受理智控制的,就像是她的表面冷静的将着自己与长孙颖割离,但是几十年的生活早就如影随形。   那场没有惊动民间的叛变,却有无数她熟悉的人死去……   在她跳楼之后,大凤借着传信之名逃出宫廷,但在长孙无忌重点监视之下的李忠却无法顺利逃脱,被人抓住。接到假情报,以为太子准备带兵逼宫自立,匆匆忙忙赶来的李恪发现事情有变,临阵倒戈护送李忠逃出,但是自己却被留下,以“谋逆”被押入天牢,旋即死在牢中。   大凤入晋阳公主府求助,知道□□的晋阳公主设法送大凤出城,却被长孙无忌的人拦住。被父亲囚禁在家中的长孙冲及时赶到,救了姑侄两人,却因为实在是无法赞同父亲的狼子野心,当街自刎,企图用死来劝谏父亲。可遗憾的是他的死并没有让长孙无忌收手,反倒是痛失爱子的长孙无忌几欲疯狂,直接命人将晋阳公主射杀。若不是他还需要大凤这个公主撑场面的,那么他也不打算饶了自己这个外孙女。   李忠出城北走,遇到李治的銮驾,李治“死而复生”,领军长驱直入潼关,长孙无忌谋反还未出长安失败便已经成定居,所以干脆直接自杀,留下一具尸体面君……   这些消息来源的都很琐碎,但作为经历者之一的长孙颖,并不难拼凑出整个过程。   她奇怪,她明明没有见到这些人死去的样子,但是却总在梦里看到他们躺在血泊里死去的样子。或年轻,或苍老,一双双麻木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召唤她也同去一样。   这些人的死,多多少少都与她有关。若她不是长孙无忌的女儿,李治便不会用她来做诱饵来对付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的确是有野心,但如果不是李治做出了一个离成功只有一步的假象给他,长孙无忌也不会上钩。若不是长孙无忌上钩,便不会有这么多腥风血雨,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死亡了。   长孙颖无法阻止自己的这种联想,而没想一遍,便会痛苦一次。   有些人固然该死,但是牺牲掉更多的,却是那些无辜的人。   她恨自己,更恨李治。   自从孙思邈说过她的假孕很有可能是药物造成的之后,长孙颖就猜测那药是李治下的了。要不然她很难解释李治为何在知道自己怀孕时表现的那么热情,那么郑重,给予了她以及新生儿那么超然的待遇。   他亲手给自己喂下了药,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不会再度有孕的。所以如果自己假孕跟他无关,他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第一反应应该是质疑才对!可他根本没有任何怀疑,表现的像是任何一个多年无子后忽然获得孩子的男人那样。   一想到他给自己的尊荣只是确保知道自己不会怀孕,不会被兑现才放出来的诱饵时,长孙颖就心如刀绞。   至于在这件事上她从来都没有怀疑长孙无忌是因为,长孙无忌如果知道自己是假孕,压根儿就不必找个孩子来换,更不用给自己多此一举的喝打胎药了。   长孙颖一直不想去想真相,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活着真是最大的不幸,如果当初被那几个婆子弄死了该有多好,那样她就不必如同现在这样,面临丈夫和父亲的多次多重背叛。   李治的第一次尚可说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但第二次□□的利用,却是任何遮羞布都无法掩盖的事实。   他要防大权旁落,他要江山永固,为此牺牲她一个小女人又何妨?   长孙颖已经不敢去想他,不敢去想他的任何一张面孔。她离开他,假装自己也成为那些死人中的一具,但是却总会时时的梦到他,梦到他痛苦的看着她,无声的说一句话。   他说,“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她每次都会被他从梦中吓醒,当她拥着被子坐在夜色中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时,她的脑海也只有一句话:“我懂你,但是我无法赞同你,更无法原谅你。”   **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啊!”刘问道拿着纸条的时候,惊喜的整个人都走不动道了。   这不能怪他不沉稳,实在是长孙颖失踪的消息所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他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都说在着长孙无忌起事之前长孙颖就消失了。后来找到那几个婆子,查出所有事情始末之后,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   一个准孕妇,被下了流产药,躺在那里都是半死不活,何况从高楼上跳下去?哪怕是有忠心护主的宫女,两个人也是凶多吉少了。   自从那天开始后公主就没有笑过,太子殿下当场晕倒,而陛下从此那天起就没到过后宫,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所以这些天来宫里头的气氛都压抑的可怕,宫女太监们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生怕冲撞了贵人。   如今贵妃找到了,这怎能让人不高兴!   刘问道将着狄仁杰递进来的纸条双手捧了进去,整个人都在哆嗦。   纸条写的很潦草,显然是仓促中写就的。狄仁杰显然也跟的很紧,只是这几日耽误下去,不知道等着陛下赶去时,贵妃是否还在旧地。   不过不管如何,这比之前的生死不知已经好了数倍了。   想起前些天的那场政变,刘问道便不由得唏嘘。   人事无常,莫过于是。   大殿里,李治握着笔正坐在那里批阅奏折,不过是月余的功夫,他整个人的气场变不一样的多了。   简单说来就是在长孙无忌伏诛之前,李治还披着一层人畜无害的皮,就像是眯着眼睛的幼狮,就算偶尔亮亮爪子,看上去也像只大猫。但是如今他就像是长成的的雄狮,就算不刻意释放威压,就算是眯着眼打盹,也让人心生畏惧。   刘问道看着李治跟不远处的李忠,稍微犹豫片刻,便直接将着纸条递了上去。   刘问道原本以为李治见到长孙颖的下落,会跟自己一样兴奋的跳起来的,却没想到李治只是在那里怔然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陛下不即刻去寻贵妃?”刘问道实在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不急。”李治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刘问道,“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闲杂人等不要进来打扰我们。”   “是。”刘问道偷偷看了一眼停下笔在那里魂不守舍的李忠,心里头叹了口气,然后恭顺的退下去了。   “想看就来看吧。”令刘问道退到门外后,李治看了一眼在竭力强装平静的李忠,示意他过来。   李治原本对于李忠并不上心,但是在那场政变中李忠冷静沉着的表现得到了他的侧目,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可造之材,于是从此便对李忠大力栽培了起来,令他常常在自己身边观政。   可以说,这个时候李忠的太子之位才算是坐稳当了。   李忠得了李治的许诺,这才走上前来,将着他随手放在案上的纸条看了,然后又放在案上。   李忠竭力在保持着冷静,但是却连手都是抖着的。   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担心着母亲的生死安危,不断的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一切,没有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如果长孙颖真的死了,李忠知道自己会内疚懊悔一辈子。   所以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不次于天降福音,李忠恨不得立刻就点齐人马将母亲迎回宫中。他以为李治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如今李治那个“不急”,又让他揣揣了起来。   “如果是你得到这个消息,你会怎么做?”就在李忠想着如何开口劝李治接回长孙颖时,李治忽然开口了。   “呃,啊,”李忠回过神来,心中暗自揣揣,这难道是李治给他的考验?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自从他当上太子起,就有无数人在耳边告诉他,从此他将会面临着无数的考验,只有通过那些最晦涩难明的陷阱,他才能登上宝座。   有无数的太子已经倒在了那条路上,他千万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李忠脑中飞快的思索着要如何回答。若是李治因为长孙无忌的事情迁怒长孙颖,压根儿不准备让任何一个“长孙氏”出现在世人眼中,那他究竟是冒着触犯皇帝的危险说出心里话,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而顺着皇帝的意思走?   李忠看着李治的眼睛,无意中想起了长孙颖的教导,于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朝着李治一躬后说道,“儿臣请父亲去接母亲回宫。”   伪装只能应付过一时,却应付不过一世。千万别把世人当傻子,如果你以为你能骗过世人,那最终可笑的就是你。   “胸无城府,愚蠢”李治瞄了李忠一眼,说出了让李忠胆战心惊的话,但是不等李忠多想,他就又说话了,“坐吧。”   “父亲同意去接母亲回宫了!”李忠看着李治竟然让着自己坐在他跟前,便知道他没有生气,甚至是默认自己的提议,于是兴奋的声音都变调了。   不过看着李治平静的眼神,他就想到了长孙颖回宫为难之处,顿时放小了声音,“但是大约,有朝臣会反对吧。”   长孙无忌是长孙颖的父亲,他倒台的时候朝中许多人可没少落井下石,如今若长孙颖重新入主中宫,那些人怕长孙颖秋后算账,肯定会百般阻扰。   “无妨。”李治摇了摇头,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果如今还有人反对我的决定,那我之前的辛苦也都白费了。”   说来可笑,从意识到危机的那天起,他就在努力,努力着有一天没人能够干涉自己的决定,能够真正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却没想到等到这天的时候,他所希望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其实在李治的计划中,晋阳公主更李恪完全不会死的,事情也不会闹得这么大。但就是因为李恪的老婆隐瞒住了长孙颖给李恪要他警惕长孙无忌的信,所以才导致李恪忽略了长孙无忌的异常,以为长孙无忌说真的准备做老好人,导致长孙无忌掌握了整个皇宫的武备。 至于晋阳公主的死亡,也是因为李恪的疏忽导致的后果,并且长孙冲的自杀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所以这个要怪李治也是冤枉。 但是李治算计长孙颖,是真的…… ☆、第228章 转圜   “那父亲准备什么时候去找母亲?”李治正在沉思着,却被李忠的问话打算了思路。   他抬起头看了看李忠,少年站在那里强打起精神的挺直了腰杆,明明畏惧的要死,却还在催促他。   “我自有打算,”李治叹了声气,末了却还是补充了一句,“过几天我会出宫一趟的。”   “那为什么要过几天?”李忠知道自己逾越了,但却还是恨不得李治现在就去找人。   他起先并不怀疑李治对长孙颖的用心,因为自从长孙颖下落不明后,李治的伤痛谁都看得出来,所以他以为父亲知道母亲的下落时会跟自己一样喜于形色的。   但是如今看着李治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却有些怀疑,李治对于长孙颖的感情是不是叶公好龙了。   “如果今天换做你流落在外头,朕平定了叛乱,你会不会主动回宫?”李治看着李忠一副自己如果对长孙颖始乱终弃就决定死谏的架势,缓缓的张口问道。   他原本不必要对太子解释的,但是如今他自己心烦意乱,却猛然想找个人说话。   “当然会啊!”李忠不假思索的回道,但是话一出口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他都知道等皇宫安全了就立马回来,那母亲为什么不这么做?   难道她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李忠想了想皱着眉头问道,“会不会是母亲没有收到消息?她以为朝中还是长孙无忌把持,正在追杀她?”   长孙无忌控制长安城的那段时间,的确在漫天漫地的找自己几个人,所以母亲小心谨慎的避开危险区域也不是不正常的。   李治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如今看着纸条上的几个地名,他摇了摇头,“她居无定所,没过几个地方就会换一个地方,但总体来看是离着京城越来越远的。如果照你说的那样,应该反过来才是。”   她生死未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一半似乎都随着她去了,痛苦的整个世界都没有了颜色。   原本,他以为找到她的下落,他是欣喜若狂的。   但是看着纸条上泄露的信息,他却是惊恐了起来。   他一直刻意的不去想在那场政变中,她会遇到什么样的遭遇,有怎样的心情。她会不会恨他,怨他,不愿意再见他?   他原本以为,她迟迟不出现是因为遭遇了意外。   可是如今……   没有人知道他如今内心的恐慌足以淹没一切。   我不要失去她,我不能失去她……李治在心里头默念着,却徒劳的发现如今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他正在失去她。   “这,”被李治这么一提点,李忠也意识到他一直忽略的问题:他原本以为是长孙颖回不来,现在想来,却发现很有可能是长孙颖不愿意回来。   “母亲,不准备要我们了吗?”跟李治不同,李忠完全想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听说母亲流产了,小弟弟没有了,她,她这是恨上了自己吗?   怪自己太没用,没有能保护她和弟弟,还是怪自己站了他儿子原本该站的位置?   李忠站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可怜。   因为并非长孙颖的亲生儿子,所以李忠一直很没有安全感,一直担心自己被抛下。虽然如今从地位上来说李忠已经不需要长孙颖加持,甚至是长孙颖的存在还会动摇他,但是李忠仍然不愿意失去这份亲情。   “她恐怕不是不要你们,是不要我而已。”李治看了李忠一眼,难得善良的帮他打消了那种念头。   “就算这样,你还准备去接她?”李忠说不准他的心情,虽然他很想见到母亲,但是如果李治因为长孙颖的态度对长孙颖心有怨愤的话,那对长孙颖无疑是不利的。   他看着李治严峻的脸,感觉到很可怕。   “嗯,我会亲自去请她的。”李治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伤痕,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你不是说她不愿意回来?”李忠感觉到有些为难。   “回来,不回来,是她的选择。”李治微微的动了动手指,看着旁边的纸条,然后轻缓却清晰的说道,“但是去不去,却就是我的事了。”   “那我,”李忠很想跟李治一起去接长孙颖,却又有些不知如何说起。   “你就不必去了。”李治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李忠,目光有些晦涩难明。   “她永远都会是你们的母亲,但对于我却是未必。”李治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这次就让我跟她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见一次面吧,说不定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长孙颖见到李治出现在面前时半点儿都不惊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李治不想找她,要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躲太久。   所以当长孙颖看在门口看见风尘仆仆的李治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波澜不惊的招呼道,“来了啊。”   “来了。”李治抬头看着台阶上的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要进来坐坐吗?”长孙颖提了提手中的水壶示意道,“我这里没有好茶,只有白开水。”   “白开水就很好。”李治站在长孙颖的身后,随着她进入了房间内,看着那昏暗的房间和简陋的卧具,一时难过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如今宁愿过这样贫寒的日子都不愿意回去,当真是伤心了。   “不委屈。”长孙颖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倒了杯水端给他,“这里日子清淡,倒也安心。”   “嗯。”李治接了热水端在手心,抿了一口,还没想到说什么好,就听到长孙颖淡淡的问,“他们呢?”   “你一个人不安全。”怕他不明白她说什么,长孙颖特别解释,“白龙鱼服很危险。”   “心腹大患除了,我就算一个人也不会太危险。”李治倒是适应了她这种说话的方式,端着水杯站在那里很轻松的说道,“何况,就算我死了,还有忠儿,倒也不要紧。”   “这样失去的话不会不甘心吗?”长孙颖也坐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像是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不会。我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李治看着她,目光很温暖,也很平和,“这个摊子丢在谁手上我都不担心。”   长孙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李治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答,只能自己张口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现在你都甘心了,那我的不甘心该怎么算。”长孙颖放下手中的水壶,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笑容,让着李治当下哑口无言。   “你知道了什么?”最终他只能无奈的张口,问起了自己最怕的问题。   真是可笑啊,他骗了她那么多事,每做一件便知道让两人往无可挽回的地步走了一步,但他还是走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长孙颖站在那里撑着桌子,脸上努力的笑着,身子却已经颤抖了,“例如当年生凤儿的时候,是你亲手把绝育的汤药喂给了我,令我再也生不出孩子,令长孙家在无力威胁你。而如今你又将假孕的药剂喂给我,令我造成假孕的状况,引诱我父亲犯下滔天大错,令你将长孙家一网打尽。”   “这些事,是你做的吗?”长孙颖抬头看着李治,脸上满是泪痕。   李治没想到长孙颖一张口问的竟然是这种问题,顿时踉跄了一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长孙颖看着李治,泪眼灼。灼的说道,“所以,是还是不是?”   李治看着她的眼,痛苦的仰起头闭上了眼,过了很久才回答她一个字,“是。”   “为什么不继续骗我?”长孙颖撑着自己,努力的保持着震惊。   不管心里头猜测了多少次,都远不上他亲口承认来的震撼。   “以前骗你是不得已,现在,现在不必了。”李治看着她,努力的控制着眼中的泪水,“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逃避惩罚,我不会撒谎的。”   “你,”他的那一句不得已勾起了她的诸多回忆,她捂着嘴勉强的问道,“那你可曾后悔。”   “不悔。”李治低下了头,看着那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的泪水,“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不会有站在这里跟你道歉的机会。既然做了,便无需说那些假惺惺的后悔。你我都知道,就算选择再一次放在我面前,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顶多是更加小心点,更加缜密些,更晚些让你发现。然后我会更加补偿你,更,”   “你,”长孙颖站在那里,已经气得无法说话了,“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配合我吗?你会忍受一辈子再也没有孩子,你会同意把你的家族连根拔起!”李治看着她,连珠炮似的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会呢?”长孙颖看着他,“不要说谎,跟刚才一样坦诚的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   “我不会。”李治转过去了头,不去看长孙颖,“我自己都不敢信,何况是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避免令我失望结果的唯一方法就是,不给那些可能会让我失望的人选择的余地……”   长孙颖看着李治,她跟他从未如此推心置腹的剖析内心,但是却也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两个人是如何的难以相容。   如果她是个习惯于依赖男人的小女人,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那她会满足于他给她的那片天,能傻乎乎的被他利用,被他玩弄,被他保护,享受他的补偿所带来“幸福”……   可是,她不能。   表面上的柔弱无害只是她在这个时代的保护色,骨血中她还是那个渴望跟爱人平等,并肩站立,互相支持,互相信赖的女人,所以她无法承受他的这种“呵护”。   “我们,大概不合适。”长孙颖捂着嘴,默默的垂泪道,“你回去吧。”   “你当真决定逃脱那一切,彻底离开我们了?”李治看着长孙颖,虽然痛苦到无以复加,但是自小受到的教育,让着他连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当自持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以至于终于可以恣意说笑的时候,已经不会跟普通人一样了。   “我想要做一个普通人,陛下还是放过我吧。”长孙颖低着头,往内里走去。   “站住!”看着她就要离开,李治出了声。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强逼,不过一死而已。”长孙颖半回过身,站在那里,一脸的冷漠,“陛下还要我回宫吗?”   “我没有逼你回宫,我知道,就像你无法改变我的想法一样,我也无法改变你。”李治看着她,脸上是一片漠然,“所以我没指望你能进宫,我只希望你还能住到长安城里去……孩子们在那里,她们会想你,你也会想他们,在长安城里见面总是方便些。”   “那我去做什么?”长孙颖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当下站住了脚步。   “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李治看着长孙颖的侧着脸,“从今天起,你不是贵妃,只是长孙颖。长安城大有可为,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施展你才华的地方。”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的目光一直是在那座笼子之外,如今终将可以如愿以偿。”李治看着她,“你不必考虑我,我不会让人打扰你的。我说道做到。”   “我,”长孙颖略一思索,然后也点头了,“好吧,我信你的承诺。”   不管走了多远,她的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市。而且就如同李治所说的那样,那座城市里的确有她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李治看着长孙颖同意了,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她心里头还有孩子们,他便还有希望。 ☆、第229章 尾声   “进来吧,别在门边儿偷看了。”李治一边披着奏折,看到门角露出的那抹艳红,忍不住唇边挂上了一个微笑。   “耶耶!”大凤笑嘻嘻的拎着裙摆跑了进来,谄媚的凑到耶耶跟前,“你批了这么久奏章,肯定很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膀。”   看着女儿明亮的笑脸,李治摇摇头,将着手中的奏折拿的离她远去了一些,“别,你上次给我倒茶,结果倒了一桌子谁,还得六部奏折转下去的时候,上面全是茶叶梗。”   “我又不是故意的。”大凤吐了吐舌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说吧,有什么事情。”李治无奈的敲了下她的头,“这么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我听人说,吐谷浑被吐蕃所灭,青海国王跟弘化公主逃到了威武?”大凤大大咧咧的坐在皇帝的坐榻旁问着耶耶。   “消息挺灵通嘛。是有这回事,怎么?”李治点点头,并不生气。   长孙颖不在宫里的日子,李忠常在他身边观政,刚经历巨变的大凤根本不敢一个人呆在宫中,所以李治便常把她抱在怀中处理政事,跟李忠问答,久而久之,大凤也就对朝政有了很深的了解。   李治对于这种状况乐见其成,他并不介意女儿知政。甚至在他看来,这是保护女儿的必要方式之一。因为身为皇家公主,本身就与政治脱不了关系,只有懂得才不会被人利用,不会因此受其害。如果只靠他们的保护,那有天在他们鞭长莫及的时候,他不敢想象女儿会遇到什么。   人懂始终不如己懂。   不过近几年,大凤明显已经不满足于听了,她也常常发表自己的意见。   “耶耶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大凤期待的看着他,显然这才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李治沉吟了下,今天上朝他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如果大凤对此关心,应该已经从太子那里得到消息了,为何还要再问一次?不过大凤既然为此专门来一趟,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于是他想想说道,“我已经决定将其部众安置于灵州,置安乐州,以诺曷钵为安乐州刺史,子孙仍世袭青海地号。”   “耶耶这样做,可是觉得吐谷浑本来就是狼子野心,如今正好灭其部署?”大凤坐在那里微笑着问道。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李治点点头,“一来是觉得大军出征替吐谷浑复国划不来,二则吐谷浑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他们当初最强大的时候,堵住了我们向西的道路,令丝绸之路几乎阻塞。如今经过我们几代经营,终于拔却了这心腹之患,如今若不是为了安抚各部众,我连养都不想养他们。”   大唐的羁縻州府非常多,东南西北边境都是小国依附,所以大唐皇帝必须要抛却自身感情,从大局出发给予安排赏赐,让那些小国国主看到榜样。   “是这样啊,”大凤点点头,然后郑重的对李治说道,“虽然父亲考虑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建议你,应该对吐谷浑用兵,收复失地。”   “哦,为什么?”李治坐在那里,一脸好奇的看着严肃状的女儿。   “吐蕃。”大凤板着脸,吐出了这两个字。   “吐蕃?”李治想了想,取笑的说着女儿,“难道就是因为吐蕃求娶过一次你,所以你就把人家记在心上了?”   吐蕃那边的松赞干布已经死了,新的赞普共日共赞继位不过数年就病死,如今继位的是他的儿子芒松芒赞。因为芒松芒赞还是小孩儿,所以国家大事由大相禄东赞做主。禄东赞此人足智多谋,他的存在对于大唐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在耶耶看来,我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吗!”大凤没有理会李治的说笑,只是面色严肃的说道,“女儿建议您出兵吐谷浑,就是为了防御吐蕃。如今吐蕃由禄东赞做主,此人狼子野心,可不像松赞干布那样心慕中原。从长安回去的共日共赞不到一年就病死,足以可以说明此人的心计!吐谷浑被侵占,更是证据。”   “共日共赞,据说是因为水土不服才病逝的。”李治沉吟了一下,却没有太反对女儿的说法。   之前李治采取长孙颖的说法,大建书院,令各国藩王将王子等人送到京城,表面上是接受文明洗礼,实际上则是培养他们对于大唐的向心性。吐蕃一直是重点盯防对象,松赞干布也很配合,于是他的儿子共日共赞很早就来了大唐,会说汉化,知汉礼。   李治原本觉得有此子在,至少可保大唐与吐蕃五十年和平,但谁知道共日共赞回吐蕃继位一年不到,就传来驾崩消息,实在是将他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   如今大唐对于吐蕃,似乎是毫无控制能力,但是万幸的是吐蕃如今还是非常老实,仍然保持着以前朝贡的习惯,对于大唐也是诚惶诚恐,吐谷浑一事更是专门上书,说是愿为大唐戍边。   很显然,他们对于这几年大唐边境上的胜仗还是很惧怕的,所以相比虽然早就归顺,但是却一直心怀不轨的吐谷浑,李治觉得这个更好控制。。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连年打仗太花钱,而需要打仗的地方又太多,所以如今朝中普遍厌战情绪浓重,所以为了避免被人说成汉武帝那种“穷兵黩武”的皇帝,李治只能暂时罢战。   “那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子,李赞在长安城八年,回国后多半是禄东赞不愿意交出权力,所以才病逝的。”大凤撇撇嘴,显然不赞同李治的话。   共日共赞在长安城八年,那个吐蕃味儿十足的名字自然不能叫了,所以与来长安寄居的各国王子一样,都起了汉名。他因为喜欢李,所以特别跟皇帝申请了“李赞”这个名字。   大凤常年在学堂厮混,跟他还是很熟悉的,尤其是曾经禄东赞试图为他求娶大凤,两人还甚至做过一段时间“敌人”。不过这场政治联姻,或者说是由吐蕃发起的试探在被李治驳回之后,随着两人的年纪长大,也就早抛之脑后了。   共日共赞回国的状况,恐怕跟李治当初登基是差不多的。大凤是见识过李治是如何艰难的除掉长孙无忌这个权臣的,对于共日共赞来说,他的能力要比李治弱得多,面对的敌人禄东赞要比长孙无忌强得多,所以他一出事,大凤马上就有这个联想了。   不过除了为着曾经的好友默哀一把外,她考虑的更多的是这件事对于两个国家的影响。   “所以,你的意见是,我们要为吐谷浑打回这块地方?”李治没有急于呵斥大凤,只是拖着手饶有兴致的问她。   “不是为他们打,是为我们自己打。”大凤顺手从御案上扯了一张纸,然后拿着自己随身带的炭笔画道,“耶耶,你看这里,虽然吐谷浑的地方很不起眼,但是恰好卡在吐蕃跟我们之前,有他们在,吐蕃就无法在青海安心的牧羊。但是一旦吐谷浑握在他们手里,这一股狭长的地方就都在他们掌握之后。然后吐蕃人就可以往上,打勃律,龟兹,威胁安西都护府。到时候大唐的整个西部防线都会动摇,如果我们派这里,这里的军队去,那这里,这里的就会被牵制,防线上露出一大块空白。”   “安西都护府的军队怎么可能随意调动。”李治觉得大凤说的太过于危言耸听了。跟庞大的唐帝国起来,吐蕃根本不足为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母亲说过,凡是我们都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这样的结果就不会太糟糕。”大凤皱着眉看着李治,“有这种恶邻在身边,万一有天我们房子着火了,他趁火打劫怎么办?”   “你信不过耶耶?”李治皱了皱眉,作为一个正值春秋的皇帝,他当然很不愿意听到这种类似于“咒”自己的话。若不是大凤是他最爱的女儿,早就问罪了。   “我当然信你,但是在耶耶之后的皇帝呢?”大凤忧虑的看着他,“我们家大业大,总有今天这里,明年那里的问题。本来癣介之患医医就好了,可是一旦有人趁机剁我们的手脚,那可是要命的。”   “你很信不过吐蕃?”李治看着女儿,觉得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谁叫它最大?如果它能分裂成几十个,几百个小国家就好了。”大凤哼了一声,戳着纸上的大片空白,“所以对待这个恶邻,绝不能手软,要把钉子牢牢的钉在这里,等着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他。”   “数百个?有点意思。”大凤的抱怨显然给了李治在处理吐蕃问题上的新思路,但他考虑了片刻之后,却是叹息了一声,“只可惜有禄东赞这个对手在,恐怕就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也要等到他归西之后了。”   “是的,所以还是先处理吐谷浑问题好了。”大凤一拍手,星星眼的看着李治,“耶耶你会出兵的,对吧?”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要不要出兵,出哪里的兵,还要在朝会上做讨论后再决定。”李治虽然觉得大凤说的吐蕃骚扰大唐西域的事情不会出现,但是防患于未然还是必要的。他觉得自己之前对于吐蕃的确是有些轻视了,如果换个思路,要重新监控这里,那对于吐谷浑的处置就要再做安排了。   这种国家大事,是不能跟在女儿的聊天中决定的。   “来,你说了这么多,赏你口水喝。”李治跟女儿说完政事,自己给自己动手倒了杯茶的同时,也给大凤倒了一杯。   他这里不爱要人伺候,所以自己倒茶早就成了习惯。大凤也没有起来谢恩的习惯,盘着腿坐在那里直接把李治给她的水一饮而尽,“啊,还是耶耶疼我,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真是渴死了。”   “你平常也不爱管兵事,”李治笑了笑,然后状似闲谈的说道,“太子花了多少力气才请你做说客的?”   “太子哥哥?才不是他呢。”大凤撇撇嘴,毫不自觉的露了底儿,“这事是娘让我来说的呢。”   “你娘,”李治握着杯子,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长孙颖回长安之后,就在皇宫附近的坊市里住着。她接过了晋阳公主留下的慈善会,还在女校里兼职任教,整天忙忙碌碌……   李治虽然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与她却再也没有见过面。倒是孩子们经常跑过去,偶尔会传一些话来。   她对于这个国家的关心一如往昔,有可以利国利民的小点子也会写成陈条送来,但是却从来不提及私情。   “你娘,还好吧。”李治心不在焉的将着杯中的水喝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摩挲着杯口。   “挺好的,就是有些忙。”大凤看着李治那样子,忽然笑了,站起来鬼头鬼脑的蹭在他身边,“娘亲也这样问你呢,还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哦。”李治应了一声,不管真假,他心里头都泛起了巨大的甜蜜。   虽然她不肯见他,但仍然关心着她。   “耶耶,你到底喜不喜欢娘?”就在李治暗爽的时候,大凤忽然凑过去,揪了揪他的袖子,一副不爽的样子。   “当然,当然喜欢。”.李治没想到有天会被女儿逼问这种事情,顿觉得尴尬。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大凤气鼓鼓的问道,一副看负心汉的样子。   李治见着她这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耐心的解释道,“我当年答应过她,除非她来见我,否则就不去打扰她。”   “你是皇帝啊,你可以说话不算数的!”大凤对于赖账一门格外有心得,说的那叫个理直气壮。   “你啊,”李治无奈的摇摇头,敲敲她的脑袋,“君无戏言。“   “你啊,就是太要面子!”大凤模仿着李治的样子长叹了一声,然后忽然冲着他眨眨眼,“你不知道烈女怕缠郎么,你厚着脸皮去几次,我就不信娘能把你打出来。”   “你,”李治有些头疼的看着女儿,“你跟谁学的这些混话?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好好的彻查你身边的人了。”   “别别别,我是在学校里听说的。不对,是大哥那里。”大凤先是一慌,连连摆手,而后却是忽然醒悟过来似得,反倒是凑近了李治,“是大哥身边那个姓萧的小子,我上次就看到他不怀好意的怂恿大哥去堵人家姑娘的门。这家伙以后到朝堂上绝对是一代佞臣,我看你应该把他从大哥身边赶走,不对,还要好好的打她的板子。”   “萧瓘?”想想太子身边的萧家小子,李治一下就猜出是谁让大凤气的牙痒痒,顿时就笑了,“要是萧小郎说的,那就真有几分道理了。”   “耶耶,”大凤见着他这样,跺了跺脚,娇嗔的叫道,“你偏心!”   “你是我女儿,我不偏心你还能偏心谁。”看着女儿着急,李治故意坏心眼儿的装傻。   “你,哼,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我想到了一个让娘原谅你的办法,”大凤生气了一转头,故意背对着他,“但是现在我不想告诉你了。”   李治听到她这句话,陡然失去了笑容,在那里怔了良久才说道,“朕,朕不会再骗她了。”   “我没有说叫你骗娘啊,”大凤眨眨眼,冲他眨了眨眼,“我只是教你示弱……以及,告诉娘人生苦短,福祸难料啊。”   **   “娘子,永安公主来了。”长孙颖在后园摘菜的时候,忽然听到婢女禀报。她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让她进来吧。”   永安是大凤的封号,原本长孙颖一直害怕她承袭了历史上的“太平公主”封号,但幸运的是最终大凤的封号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公主的封号一般有两种,一种以封地称,例如丹阳公主,嘉陵公主等等,但是另外一些却是皇帝给予的嘉号。永安,永嘉,都是公主里常用的封号,不偏不倚,既有父母美好的祝愿,也不大拔尖,在着历史上估计平凡的能找到好些重名。   长孙颖一直希望女儿的人生平静而单纯,不求名垂青史,只求无忧无虑,所以这个封号刚刚好。   长孙颖在长安城已经住了数年了,跟着普通妇人一样,生活,工作,自食其力。关于她的身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不过这都不打紧,并没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   长孙颖知道这与李治的关照分不开,她也不矫情,接受他的关照的同时,也同样默默的回报着他。无论是军国大事还是家常小菜,只要她能想到的,都会托人给他送去。女儿跟儿子经常来看她,有时候也住在她这里,他跟她就像是普通的一对儿离婚夫妻,虽然不在一起了,却仍然能和平相处。   并且,她也常常怀念他。   在宫外的日子,她去学校上课,跟着女儿出行,跟着好友们逛街,逛古寺,怎么都会遇到一些年纪相当的男人。有不知她身份向她求爱的,她从最初的吃惊,到后面渐渐学会了微笑着拒绝。在此间李治并没有令人从中作梗,那些追求者也没遭遇到打击报复,这令长孙颖很感激。   被追求的经历让长孙颖感受到了自己身为女人的魅力,她从小进宫,只被着一个男人观看玩赏,久而久之常常使得她忘记自己的存在。等出了宫有了此番经历,才知道自己也算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她婉拒了那些求爱,同时开始想起了李治……   只有经历过诸多选择和诱惑,人才会明白自己想要选择的人是谁。   她跟李治之间,不是不爱,只是因为不合适。   想通这点,她的日子变更加过的随意。这一生她认真的活过,爱过,虽然结局并非尽如人意,却也无憾。   **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完的放下一章吧。 orz,关键的时候还要小棉袄出马。 生女儿怎么了,女儿也可以很有用啊_(:з」∠)_不知道什么时候,jj就流行着只要不生儿子就不是人生赢家的观点了……默,明明大家都是女的,大家都最讨厌重男轻女啊…… 大凤所说的,其实就是安史之乱时吐蕃趁机做的事情。但是在盛唐人眼中,这事情的确不可能发生。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青海大非川的失败,更没有吐蕃跟大唐的多年摩擦,盛唐人也不能想象到有作死的安史之乱…… 但是作为后世的人,长孙颖不可能不重视最有可能动摇大唐根基的边患问题,所以她女儿在她的影响下,也是对于吐蕃非常警惕。 安史之乱真心作死,如果没有瞎指挥,叛军根本就进不了潼关。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老祖宗选的天险,禁不住作死的不肖子孙放人家进来啊~ ☆、第230章 欢迎回家   长孙颖让人请大凤进来,大凤自己却比传话的人更快,几乎是婢女刚走,她就叽叽喳喳的跑到了长孙颖面前。   “这么慌慌张张,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长孙颖不甚认真的数落了她一句后,端着菜箩走上了田坎,“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你上次来说想吃我做的腊肉炖豆角,我都准备了好久呢。走,娘给你做饭去。”   “娘,”大凤拉着她的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长孙颖见着她这样,蓦的一下,只觉得一股不详弥漫到心头。   “耶耶,耶耶病了。”大凤拉着她,见四周无人,一下就趴在她的肩窝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御医说,耶耶的眼睛,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什么!”长孙颖听着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菜箩掉在了地上,豆角洒满一地。   **   时隔多年再次进宫,长孙颖觉得有些恍惚。   她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辇车进入这重重叠叠的宫室了,当年陪在她身边的刘绣,如今已经嫁人生子,而当初被她抱在怀中的女儿,如今已经能搀扶着她安慰她了。   “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长孙颖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发白的袖口,低声询问道。   “耶耶是忽然看不见的,御医说是旧疾复发,也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真的就不行了。”大凤依偎在她身边,像只乖巧的小猫,“耶耶说此事不可以传出去,所以就我跟太子哥哥知道。这几天奏折都是太子哥哥帮忙批复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娘,我好害怕。”大凤贴着她小声哽咽道。   “不怕不怕,娘在这儿呢。”长孙颖拍着女儿的背安慰道,心里头却是一团乱麻。   他怎么就病了呢!   这么多年,不是一直要他好好注意身体,这些话他都当耳边风了吗!   想到历史上那个多灾多难的皇帝,长孙颖的心就揪成了一团。她记得历史上李治大约就是这个时候犯了风疾的,最严重的时候也是目不能视,无法打理朝政,最后将朝政尽归于武则天之手……   “宫中可有姓武的嫔妃?”长孙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小声的问大凤。   她离开宫闱多年,也不知道武媚娘怎么样了。   “嫔妃?没有嫔妃的,娘我告诉你耶耶真的很规矩的,这么多年宫中未有新近嫔妃,之前的妃子也都被打发到东北角养着,根本不可能到甘露殿来。”大凤猛然从她怀里蹿出来,急急忙忙的出来替老爹辨别清白,“耶耶还在等你回来呢……”   “你,”长孙颖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哑然失笑,“我又没盘问他后宫状况……我几时在意这个了……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个妒妇一样。”   “妒妇有什么不好,嫉妒说明在乎,耶耶还巴不得你嫉妒一点点呢。”大凤小声嘀咕着,然后又窝回了她怀里,“耶耶跟我,真的很希望你回来呢。”   “回来?”长孙颖坐在车上,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耶耶遣散了好多人,他说是为了节俭,我知道他是觉得你不喜欢,才把那些人都送走的。大臣们说不成体统,他说不必理会那些人的废话……宫里头人少了,地方就大的可怕,我经常害怕,想着要是娘在这里就好了……你说耶耶会不会害怕呢?”大凤趴在她身上,呢喃的说道,“我常听他感慨,过几年哥哥们都成亲了,我也出嫁了,宫里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耶耶也是想要人陪的,可我能陪他多久?十六岁,二十岁……到那个时候我再不成亲,他反倒是要急了呢。”   “傻孩子。”长孙颖拍着女儿的手,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勉强你,也不许我跟你说这些话,可我心疼耶耶,也心疼您啊。”大凤握着长孙颖的手,传递着手心的暖意,“耶耶在怎么说,宫里头还有这么一大堆人,还有人在他身边逗趣。但是您在外面,万一哪天寂寞了女儿不能陪你,那该怎么办?”   **   “问道,你说朕这个样子,像是病人吗?”李治躺在床上,将着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了被子内,想想又重新拿着放在了被子外,想想觉得还是不对,抬眼问站在旁边的刘问道。   “像,像极了!”刘问道大力给予肯定道,心里头却碎碎念,陛下你再这样折腾,长孙娘子还没来那粉就都被你蹭掉了。   李治躺了一会儿,猛然又坐了起来,掀了被子就要往外跳,把刘问道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拦住他,“陛下,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去,把门给我关了,把人拦住,不许她进来,我不见了,我不见了!”李治最后一句喊得陡然有所提高,刘问道看着皇帝的脸,吃惊的发现自己根本一眼就可以看出皇帝此刻的心思。   他在害怕!   “陛下!”刘问道弱弱的叫了一声,却被李治掐住了手臂,李治神经质的推搡着他,“去把人拦住,就说朕好了,不需要人了,不让她过来。”   “陛下,可是这样,你,你就见不到她了。”刘问道强调的说道,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打断了,“但是要是被发现,朕,朕会永远的失去她!”   刘问道看着已经不年轻的帝王,他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位是如何的杀伐决断,不管是灭国抄家,他都从未手抖过,如今却惶然失措的像是个孩子。   刘问道原本以为李治已经放下了长孙颖,毕竟这么多年李治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长孙颖。皇帝是那么平静的生活着,他的生活中似乎完全不需要贵妃,以至于刘问道常常在想,若是爱一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样子。   但是如今,他看着李治却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若不是深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个样子。   **   长孙颖被大凤走到一半时,就被人阻拦住了,“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听到这种评价,长孙颖挑了挑眉,拿出了当年统领六宫的气势,“我也算任何人?”   “你是何人,怎敢在此大呼小叫。”在着这里伺候的小太监们多是新入宫的,根本不认识长孙颖,见她如此不“听话”便想将人拖走,原本作壁上观的大凤正要开口,却被一路小跑来的刘问道给截了先,“长孙娘子,你,你就别为难奴婢们了吧。”   “是他说不见我的?”长孙颖皱了皱眉。   “是的。”刘问道脸上的难受是真的,这在他看来是两人和好的大好时机,但谁知道李治忽然犯别扭,硬要他把人往外赶,他们不敢违背皇帝的命令,变不得不这样做了。   长孙颖看着他欲语还休的表情,再看看女儿惊讶诧异的表情,脑内却是一片空白。   难道李治的病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一面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责,内疚,懊恼,各种情绪涌上来,长孙颖根本顾不上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手就推开了刘问道,“让开~要么我死,要么让我进去,你们自己选吧。”   “长孙娘子,长孙娘子,”刘问道没想到长孙颖这会儿竟然犯了倔,非要进去不可,整个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后正要追过去,却被大凤眼疾手快的拉住,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这会儿搅什么局!”   “公主,并非老奴搅局,实在是这的确是陛下的吩咐啊!”刘问道可是记得快哭了,李治刚才给他的命令是,死都要把长孙颖留在外头。如今他没留住,是不是就真的得去死一死了。   “放心,你这次就违命一回,出了事本公主保你。”大凤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声威胁道,“如若不然,就算日后父亲不怪罪你,本公主也饶不了你。”   “这,这,”刘问道这了两句之后,叹了声气,也乖乖的站住了脚步,吩咐小太监们不要再追。   只要有人在后面兜着,他又何必去做那打鸳鸯的棒子。   **   长孙颖一路小跑,等到了寝殿之后,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撑在那里喘着粗气,却失去了推门的力气。   他真的病得很重吗?长孙颖抓紧了自己的胸口,想着如果进去他形容枯槁,如果他没有几天生命了,自己该怎么办?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当初她气愤他的算计利用,觉得那是难以忍受的,但是如今放在有限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早知道相聚的时间如此短暂,那就不该花那么多互相生气。   “谁在外面,朕不是说了吗!不准谁都不准进来!”李治暴躁的声音从着殿中传来,“都给我滚开!”   听了李治这样“自暴自弃”的怒吼,长孙颖更加心疼的无以复加,直接一拍门的冲了进去抱住了他,“我回来了!”   “阿颖,”李治一愣,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敢回头看她,只是拼命的挣扎着,“你走,你走开啊!”   糟糕,他都忘记装病了,这下被长孙颖看到肯定一辈子都不愿意原谅他了。   “我不走!”长孙颖从背后抱住了他,哭着说道,“就算你眼睛看不到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呃?”李治愣住了,只觉得这发展跟他不一样。   长孙颖见着他如此“病重”到连跟自己面对都不敢,顿时更加心疼,直接抱着他表白道,“我爱你,我愿意回来。你别害怕,不管遇到什么难题,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的。”   “真的?”李治就算是闹不清楚长孙颖那头的剧本走到了哪里,也听懂了“回来”这个词,当下大喜过望的抓住了她的手,背对着她闷闷的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愿意跟我一起面对?”   哪怕秋后算账也好,这会儿先把承诺要到。   “是的!”长孙颖斩钉截铁的说道,话刚落音,就感觉被李治一把抱在了怀里。   “你,你别按我的头啊。九郎,九郎你怎么样了!”长孙颖努力的挣扎,想要看看李治的眼睛,却感觉到自己被人死命的抱住,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阿颖,欢迎回家。”李治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不自觉的滑落了下来。   长孙颖感觉到头顶的湿意,那个焦躁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轻声应道,“九郎,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松了口气。虽然中间很多波折,但是最后还是甜甜蜜蜜了→_→就像是之前有人留言的,这样两个人实在是很难he,但是我一直觉得,只要相爱,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像是这样的两个人,逼的紧了,在一起也是怨侣,倒不如分开,给彼此的一些时间和空间,只有经过选择之后,才会知道什么是你想要的。那个时候的在一起才是心甘情愿的,否则在一方永远没有选择权的前提下的结合,总是有种豢养和被养的感觉,不管多宠,总有些主人对小玩意儿的感觉。也许别人喜欢,但是我自己是很不喜欢的。 谢谢大家跟到了最后,这样一篇文,我自己写的很艰难,但是却不是很好看,缺点多到我都不敢回头看了,但是最终把我想要表达的爱情写出来了,这大概是唯一觉得无愧的事情。所以谢谢诸位的宽容和支持。 后面还有很多小细节,武则天的死啊,公主们的长大啊,太子的选妃等等,我都会在番外里写出来,有兴趣可以等等。 这个大唐,肯定是被改变的大唐,跟着历史上的不一样。呵呵,其实老实说,我真心是看点点的种马文多了,所以总觉得人活一世,既然在那个位置上,总要改变点什么。蝴蝶掉了女皇,但是会有女官们的出现哦~\(≧▽≦)/~ 最后,大家江湖再见~( ^_^ )/~~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