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凤还巢之妾本风华 作者:文阁 内容介绍: 【宅斗+女强+权谋】 东夏皇朝,辰王选妃。 内定辰王妃,以淑慎有仪,齐庄知礼闻名京都的长兴候府嫡女,容芳华,却在选妃之日被人当众捉奸! 容芳华被长兴候府除名,逐出京都,有生之日不得踏上京都半步! 十三年后。 容芳华之女,容锦负血海深仇,携神秘力量重返京都! 京都因她的到来,自此掀起了一轮腥风血雨! 温柔貌美的国公夫人,端庄守仪的辰王妃,心地善良的白莲花老姨娘,还有那什么小世子,小王爷,小郡主,小……欠了我的都给我还回来吧! 原以为大仇得报之日,便是功成身退之时! 可谁能告诉她! 那个她要杀人,他就递刀! 那个她在崖下偶遇,一屁股砸晕却被她塞了个救命之恩的面瘫美男! 怎么一夕之间就成了令两国皇帝讳莫如深忌惮不已的人? 多年以后…… 容锦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 路边的野花不能采,路边的美男不能砸! ==================== 01上香遇袭 农历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圣诞。 每一年的这一天,云州府城外的净安寺都是香火鼎盛,香客如云,即便是僧人隔一个时辰便清理一番,可大雄宝殿外二人高的青铜香炉内,还是眨眼间便香灰堆积如山。 净安寺离云州城约有个三十里,依山而建坐东南朝西北,占地几十亩,布局为三进的院落。 由山门入内为前院,建天王殿,天王殿左右建钟楼和鼓楼。过天王殿,则是供着“三世佛”的大雄宝殿。再由大雄宝殿继续往前,便来到了圆通宝殿。圆通殿又名观音殿,殿中供有千手观音金像。寺的最后一进为药师殿,殿里供奉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 此刻,不论是天王殿还是大雄宝殿又或是观音殿,到处都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檀香的气味。 在一片喧嚣嘈杂间,寺院的一角转出一群衣饰光鲜的护卫、婆子、丫鬟,这些人簇拥着两位妇人在知客僧的引领下走了出来。 两名妇人看起来都年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其中一位乌黑的头发梳了个时兴的牡丹髻,戴了金镶玉的珠钗,穿着杏色妆花素面褙子,皮肤白净细腻,一双眼睛眼尾略略上挑,妩媚中便有着一抹淡淡的威严之势。 另一位看起来也是三十出头,五官清丽绝伦,既便已是中年,却也仍旧难掩风华无双,穿了件七成新湖蓝色素面杭绸褙子,目光流转间却是清冷如霜,似乎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但当目光对上挽着她胳膊的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时,妇人清冷的眸子便会变得柔和温婉。 这一行人一出现,原本拥挤不堪的香客顿时便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待她们走过,人群便低声的议论开来。 “是云州府容家的人。” “当先的是容夫人没错,可走在她身后的那位绝色妇人又是谁?” “噢,听说是容府旁系的小姐,成亲才一年男人就死了,容家怕她被夫家欺凌,便接了回来,不想接回来没几日却诊出了身孕,这位姑奶奶便守着孩子没再嫁人!” “哎,那可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吗!你也看到了,就这位姑奶奶这长相,怕是进宫当个妃子也不为过!” “……” 议论声还在继续,但容家人却是目不斜视的离了大雄宝殿,一路向山门走去。 待到了山脚下,自有婆子们去张罗马车过来载人。 容府当家夫人,袁氏,与知客僧客气的道过谢,便领着带来的丫鬟婆子各自上了马车。 容府一共来了三辆马车。 袁氏和她的管事嬷嬷一辆,容芳华和容锦一辆,余下的丫鬟婆子坐了一辆。 领头的车夫甩了马鞭,马车笃笃沿着山路向前行去。 容锦坐在马车里,偎在容芳华的怀里,轻声说道:“娘,您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您就闭上眼睡一会儿,等快到家了,我喊您。” 容芳华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暖,抬手将容锦落下的一缕发捋到耳后,笑了道:“娘不累,锦儿是不是累了?” 容锦没有回答容芳华的话,反到是嘟了嘴,不高兴的说道:“大伯母也真是的,明知道娘您身子才刚好,找谁不好,偏找了您陪着来!娘,原就该听我的,不想来,当日就回了她,看吧,这一趟下来,您几天的药又要白吃了。” 十三岁的容锦,穿一身莲青色的素面褙子,肌肤如瓷,巴掌大的脸上一对漆黑的眸子好似新山空雨后的一汪湖水,澄澈空灵的让人看一眼,就能陷进去! 容芳华看着眼前与自已长了个十成像的女儿,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人都说这净安寺的送子观音很是灵验。你也知道,你大伯母自有了你大堂姐后,这么多年都没个动静,不怪她心急,你就当是出来散散心好了!” “她求子,我们又不求子!”容锦淡淡说道。 容芳华看着得理不饶人的女儿,眉间拢了抹薄愁,轻声道:“锦儿,你大伯母这些年对我们多有照拂,你……” “娘,您不能这样想。”容锦打断容芳华的话,“我们在容家可不是白吃白住,外祖母可是每年都让人送一大笔银子来的!” 听容锦提起自己母亲,容芳华脸上的神色便怔了怔。 一转眼,离开京都已经十三年了! 这十三年,她坚守着自已的承诺,有生之年绝不踏上京都半步!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总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人,想家,想娘,想所有的一切。 也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与娘再相见的那一日! 容芳华长长的叹了口气,正欲叮嘱容锦以后不要再在外人面前说这话时,眼前猝然一阵天翻地转,她被撞的七荤八素的,尽管眼前金星直冒,耳朵也嗡嗡作响,她却是将容锦紧紧的护在怀里。 车厢外传来容家护卫的惊恐之声:“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云州府容家的马车!你们想干什么?小心被官衙缉拿问罪……” “哈哈哈……” 回答护卫的是一串粗历猖獗的笑声。 容锦没有心思理会外面的声音,她从容芳华怀里,抬起来头来,一迭声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容芳华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但听到容锦焦急的声音后,却是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锦儿,娘没事,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容锦摇头,“娘,我没事。” 容芳华这才松了口气,续而一心留意起外面的情形。 “哼,拦的就是你容家的马车,”外面响起男子阴森森的声音,“官府缉拿?那也得你们有那个命去报官,是不是?” 几乎是与此同时,马车外响起一阵打斗声。 有人对她们意图不轨! 容芳华倒吸一口凉气,因着这个发现,便是连之前昏昏沉沉的脑袋这会子好似也清醒了不少。她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容锦的手,压低声音说道:“锦儿,外面的人对我们图谋不轨,你等会找到机会就逃,记得往大路上逃,遇到人,就说你是云州府容家的人,那些人为图容家的赏钱,一定会救你。” “娘,我们一起逃!”容锦抓了容芳华的手,说道。 容芳华点头,目光微扣,落在容锦略显惨白的脸上,强扯了抹笑,轻声说道:“别怕,有娘在,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容锦点头,问道:“娘,这云州府谁不知道,容家的背后,是权势滔天以军功起家的长兴候府,怎么还敢有人截持容家的人?” 容芳华摇头。 她也想不明白,在云州境内,竟然有人胆敢公然截持容家的人!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劫了容家的人勒索钱财,还是……容华芳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很快,外面传来几声凄历的叫声,不多时,车帘被一把刀撩开,一张蒙着黑布的脸提着血淋淋的大刀朝里喝道:“都给我出来!说,谁是容芳华!” 马车外死去的护卫东倒歪的躺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车下的黄泥地。 三辆马车,只有前面坐着袁氏的马车逃了开去,她们这一辆,还有后面那辆坐着丫鬟婆子的马车都被拦了下来。 蒙了脸的匪徒们正将丫鬟婆子往这边赶,一时间寂静的山路间,只听到绝望压抑的哭声和尖利的叫喊声。 容芳华紧紧的牵着容锦的手,轻声说道:“锦儿,别抬头,别看她们。” 容家的护卫有一个就倒在容锦的脚边,被砍翻在地,破了的肚子五脏六腑都翻了出来,红红绿绿的流了一地。 乍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容锦脸色变了变,但却只是淡淡的撇过了脸,忽略掉那一地的狼藉。 “小姐!” 容芳华的丫鬟,木兰,从人群里跑了出来,脸色惨白的站在容芳华身边,尽管吓得两脚战战,但她还是张了双手像只老母鸡一样将容芳华和容锦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瞪着身前的匪徒。 “小姐?”蒙面的匪徒嘿嘿笑着,上下打量一番容芳华,啧啧叹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要不是之前说好了,爷还真想偿偿鲜!” 木兰吓得脸色一白,颤声道:“你,你们是谁?还不快放了我家小姐和小小姐!还能有个活路……” “活路?” 为首的蒙面匪徒,哈哈一笑,不待木兰把话说完,拿起手里的刀对着木兰便是狠狠一劈! 容府的丫鬟婆子哪里见过这样凶残的情景,眼见得木兰像截木头一样被劈倒在地,瞬间不醒人事!一怔之后,便人人抱头鼠窜发出惊惧的喊声。 “啊!杀人了!” 为首的匪徒看着四处乱窜的人,目间戾色一闪,手里染血的大刀凌空一指,对围成一圈的手下,大声道:“全都杀了!一个活口不许留。” 话落,当先提刀朝容芳华劈了过来。 “锦儿,快逃!” 容芳华一转身,将正试图上前护着她的容锦,对着山路一侧的陡坡便是狠狠一推,下一刻,她霍然转身以血肉之驱迎向了身后匪徒高高擎起的钢刀。 “娘!” 容锦眼见得蒙面匪徒那把沾满鲜血的刀,直直的沿着容芳华的头劈下,她娘挽发的白玉簪断成两截,满头黑丝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鲜红的血也如扬起的帆,随着容芳华的轰然倒地,瞬间染红了她的眼! “娘……” 容锦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一瞬间,生起万般悔恨! 为什么? 为什么?当她好不容易放弃前世那些残酷的杀戮换一种方式生活时,老天却又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给予她一温暖的女人死在她面前? 头顶是湛蓝的天,耳边是呼啸的风。 她在向山底坠去! 她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谁替容芳华这个可怜的女人报仇? 既然六年前,她代替了原身活下来,喊了这个女人六年的娘!那么,不管是十三年前的旧债,还是今天的谋命,她都要一一向她们讨回来。 血债必须血偿! ------题外话------ 嗯,之前的那本构思不成熟,先写这本。 02崖下美男 “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耳边又好似响起一声闷哼“唔--”,容锦只觉得好像撞上了什么柔软却又略带坚硬的物体,身子沉了沉,容锦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已撞到的到底是什么,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锦悠悠的睁开眼,入眼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星星像缀在黑丝绒上的宝石,闪闪发着亮光。耳边不时的响起不知名的鸟叫和低低沉沉的兽鸣声。 试了试,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痛楚,她正欲翻身站起来,却在手下触及一片温热的柔软时不由一怔。下一刻,低头看去,这一看,整个人便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怔在那。 霜白的月光下,是一张被半张银制面具遮住的脸,她看不到他完整的长相,但仅看那面具外棱角分明的冷俊,便不难想像若能窥以全貌,该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天人之姿! 荒效野外,山崖谷底,一个昏迷不醒的绝色美男?! 脑海里一瞬间掠过前世看过的所有金老笔下武侠小说经典矫段! 段誉掉下山崖捡到神功秘籍;张无怠掉下山崖遇到火头陀,练就绝世神功。还有……容锦的目光落在男子握在手里的那柄通体乌黑长不过一尺的短剑上! 会武功! 身手不知道怎么样? 是一代门主还是……自已前世虽然也学了格斗散打,但主要依靠的还是冷兵器,这一世,养尊处优了六年,早将前世所学抛于脑后!若要报仇,必须得强大!而自我的强大,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个人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但是看他这一身穿着,还有发间那通体白润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玉簪,只怕来头不小!如果……如果能让这个人为她所用,那么……容锦眉色陡然一亮,下一刻,她便认真打量起男子来。 这一打量,容锦才发现男子原来受了伤,因为穿的一身黑衣,一时间没有察觉。只是,等容锦看清男子伤的部位后,她犹疑了!这就是换在现代,这样的部位也太敏感,更何况还是礼教森严的故代! 可是,如果不赶紧施救,天晓得这人最后会不会流血而亡! 容锦略一犹豫,便当机立断的解了男子的腰带,褪下他被沾了血的外袍,便在容锦打算褪下他被血染透的裤子时,头顶上却响起一声惊疑至极的声音。 “你……你在干什么?” 声音如环玉相击,很是动听! 容锦抬头,四目相对,男子似乎也怔了怔,但下一刻,却仍是疾言历色的喝问道:“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容锦扯了扯嘴角,指着男子正沽沽往外冒着血的大腿,说道:“我打算给你止血。” 男子顺着容锦的目光看了过去,稍倾,默了一默,说道:“不用了,我自已来就行。” 话落,便打算坐起来,只是,不任他怎么用力,却是动不了分毫。 容锦等了等,眼见男子眸色焦急,但却没有动作时,她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动弹不得?” 燕离闻言,不由便愣了愣。 一眼,他便看出了容锦应该是出身在大户人家,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想到这,燕离却是思绪一定,回忆起之前自已未昏迷前的那一刻。 他记得他当时甩掉追兵,正打算运功将体内散功的毒药逼出,突然的就听到头顶一阵风声,紧接着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他昏过去了,醒来,便看到眼前这个容貌秀丽似美玉莹光的小姑娘。难道说……燕离目光看向容锦。 “你怎么会在这?” 容锦闻言,默了一默,之后,脸上的笑跟着消散褪尽,她垂了眼睑,轻声说道:“我跟我娘和大伯母一行人去净安寺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我娘为了保护我被山匪杀了,我掉下了悬崖。” 话落,她眨了眨眼,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听完容锦的话,燕离百分百可以肯定,就是她掉下来把自已砸晕了!但当他抬眼,对上容锦如雪的肌肤上那还来不及被风吹散的泪痕时,心里才起的恼意忽的便被一种淡淡的怜惜取代。 “那你掉下来这么久,没听到上面有人找你吗?” 容锦摇头,垂了眼睫,轻声说道:“我掉下来就昏过去了,才刚醒来,见你伤得历害,想着给你先把血止住了再说。” 说到这,她好似突然恍然大悟,对男子说道:“公子,你这血得赶紧止住,我娘说,血流多了,也会死的!” 燕离垂眸看着自已整个被血染透的裤脚,照这样下去,自已真的会血流而亡的。只可惜,他身上的药力才驱出了一半,还是动弹不得。若是叫个姑娘替自已包扎,别的地方到还好,可伤的却是靠近大腿根部的地方……燕离一瞬间不由左右为难! 容锦小心的觑了眼燕离的神色,轻声说道:“公子,你如果不嫌弃我粗手笨脚的,就让我替你包扎吧!” 要想活,就得立刻止血! 是活下去重要,还是男女大防重要?! 燕离惨白的脸上绽起一抹红晕,撇了脸,轻声道:“如此,有劳姑娘。” 容锦没有多说,既然人醒过来了,她肯定就不能像之前一样脱人家裤子,她的目光落在燕离伤口处的裤子裂缝上,几乎是想也不想,她两手抓住裤子,便是狠力的一扯,“哧啦”一声,裤子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皮肉翻卷的伤口! 伤口深约一寸,长约一尺,若是使的力气再大点,怕是能将燕离的整条腿连根砍了!这样的伤口,照理是要做缝合的,但……容锦抬头,黑琉璃一样的眸子看着燕离。 “我得去找些草药,不然怕是止不住这血!”容锦说道。 找草药? 燕离目光微闪,“你懂药理?” “跟我娘学过点。”容锦说道。 燕离抬头往四周看了看,轻声说道:“这荒效野外的,怕是有野兽……” “没关系的,我就在附近找一找,要是没找到,我就立刻回来。” “可是……” 燕离还在犹疑,容锦却是已经转身沿着山脚搜寻起来。 浅白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远远看着,就好似沿着山脚而动的一只小白兔! 燕离看着容锦的眸光不由便又深了深。 她说她娘为了保护她死了,适才的伤心也不像是假的,可是……燕离摇了摇头,将自已内心那种复杂的想法摇掉。目光落在自已的伤处,那一瞬间,漆黑如广袤夜空的眸子瞬间风起云涌! “找到了。” 耳边响起一道略带欢愉的声音。 燕离抬头,便看到容锦提了裙摆急急的朝他走来,手里抓着一把暗紫色的东西。 “这叫柳叶紫珠,止血效果很好的。”容锦将手里那把暗紫色的果子递到燕离跟前,轻声说道:“只是敷上伤口时会有点痛,你……你要是忍不住,就喊出来。” 燕离摇头,对容锦说道:“没关系,我忍得住。” 容锦点了点头,抬手便将手里的柳叶紫珠放进嘴里。 “姑娘,你这是……”燕离疑惑的看着容锦。 容锦轻声说道:“这药得嚼烂了才有效果。” 话落,将嚼成糊糊的柳叶紫珠吐了出来,敷上燕离狰狞的伤口,因为伤口又长又深,她连续嚼了好几次,才是把整个伤口都上好了药。 “好了!” 容锦拍了拍手,抬头对燕离说道,不想,她才抬头却是眼前突然一黑,“扑通”一声,对着燕离一头裁了下去。 “姑娘!” 03容锦之死 朦朦胧胧,恍惚之间,容锦来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小院,小院里几个年纪略长的孩子,正围着一个五、六岁梳着双螺髻穿一身大红刻丝小袄的小女孩打骂着。 “打死这个野种。” “不要打我,我不是野种,我外公是候爷,我娘是候府小姐,我……” “你就是野种,你娘不要脸,你娘是个娼妇,勾引野男人生下你这个杂种。伯祖父早就不认她了!” “我娘不是娼妇,她不是……”一直抱着头躲避着的小女孩突的便站了起来,手猛的对着中间喊得最历害的一个小胖子抓了过去。 “啊!”小胖子捂着被小女孩抓得血淋淋的脸,抬脚便狠狠的踢在了小女孩肚子上,“小杂种,你敢抓我,看我不打死你!” 顿时,拳头和脚,如雨点般落在小女孩的身上。 容锦看得泪流满面,她想冲上前,可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不任她怎么使劲都动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孩被这些人打得渐渐失去挣扎,像个破娃娃一样躺在那一动不动。 “小小姐……小小姐……你在哪?你快出来,你娘在找你!” 若隐若现的声音响起。 小院里的人听到这声音,齐齐一僵。 “不好了,木兰那个老贱人找来了!快,快跑啊!” 众人便要一哄而散。 一个七、八岁穿一袭桃红妆花小袄,长着一对细长凤眼的小女孩却是脚一跺,历声喝道:“站住,都不许走。” 众人不由步子一顿,朝小女孩看去。 被挠了脸的小胖子,讨好的说道:“思荞妹妹,快走吧,万一被木兰抓住了,她回去跟容芳华那个娼妇一说,我们少不了挨场打!” 容芳华?! 容锦顿时如遭雷击,她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已快没了气息的小女孩。 她是容锦! 她是六岁那年的容锦! “小小姐,小小姐……” 声音越来越近,木兰就快要寻到这边来了! 被唤作思荞妹妹的小女孩指了地上的容锦说道:“她这样一身伤痕的回去,把事情跟容芳华那个贱人一说,你们照样也少不了一场打!” “那……”小胖子一脸惶然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把她扔到那口井里去!”容思荞指着小院西侧桂花树底下的水井说道,凤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光,“我爹说过了,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密秘!” “啊……”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都不敢?”容思荞目光睥睨的看着众人,冷笑着说道:“我反正是不怕的,刚才动手的又不是我,再说,我娘会护着我,大不了,便罚我抄几页家规,你们呢?你们有谁护着?” 不等众人开口,她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别忘了,虽然伯祖父把容芳华赶出了京都,说不再认她,但是伯祖母却是每年都要派人来看她的!” 众人顿时一脸惶惶。 容思荞的祖父容敬贤和京都长兴候容敬德是一父所出的兄弟,只不过老长兴候是嫡出,容敬贤是庶出,而容思荞的父亲容宜闻和现如今的长兴候容宜州更是堂兄弟,她母亲是嫡出的官家小姐。这样的关系,哪里他们这些旁枝能比的! 他们打小就被告诫,容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全都是因了京都云州府的伯祖父,老长兴候容敬德。若不是老长兴候跟随先帝爷推翻旧朝,建立东夏皇朝,立下了从龙之功!一个小小的容家如何能一跃成为这燕州府第一世家!他(她)们又怎么能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容锦不死,跑到蓉芳华跟前告他们一状,容芳华虽然是被逐出长兴候府了,但是伯祖母还在替她撑腰,不能拿嫡出的容思荞怎样!但拿他(她)们这些人出出气气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 “小小姐,小小姐……”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走进小院。 容思荞一一掠过众人的脸,看到他们目光里的松动之色后,唇角嚼起一抹冷笑,突然喝道:“还不动作快点,真要等木兰找来吗?” 几乎是她的喝声一落,容锦便看到那些人蜂拥着冲了上前,捏手抓脚的将地上尚有一丝气息的小容锦抬去了井边。 “不要,不要啊……”容锦嘶声的喊着。 她知道只要小容锦被抛下井里,她就真的死了! 眼前景色一变。 四周忽然就变成了一片阴阴暗暗的潮湿,头顶有一弯浅浅的白光,耳边是“哗哗”的水声。 容锦怔怔的看着被水渐渐淹没的大红。 她想要上前,想要将抱起小容锦,将她放在那个飘浮在水面上的木桶上,可是,她动不了,不任她怎么的努力,她都不动了! “小小姐,小小姐……” 头顶响起木兰的声音。 容锦张嘴想要出声,被扔在水里的小容锦却在这时,忽然的睁开了眼! “啊……” 容锦猛的坐了起来,胸膛起伏不定的喘着粗气。 容锦! 原来是这样! 原来,原身竟是这样死掉的! “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很轻,很谨慎。 容锦转过头,便看到燕离面具下的一对漆黑如宝石的眸子,紧张,懊恼的朝她看来。 “你刚才昏迷了。”燕离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采来的草药会有毒性,不然,我不会……” “没关系的。”容锦轻声说道:“柳叶紫珠的毒性只是会让人暂时昏迷,并不会伤人身体。” 燕离点了点头,目光眨了眨,轻声说道:“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嗯?”容锦抬头看向燕离。 燕离垂了眼睑,说道:“你刚才又喊又叫,整个人像是癫狂了一般,我……” 容锦想起昏迷当中探知的原身之死,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是的,我在梦里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燕离原本还想问一句,看到了什么? 但容锦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轻声道:“我姓容,单名一个锦字,你呢?方便告诉我吗?” “我姓燕,单名一个离字!”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点头,站了起来,对燕离说道:“燕离,我想上去看看,你可以陪我去吗?” 燕离默了一默,点头道:“可以的。” 腿上的伤看起来虽是凶险,但实际上并不是很历害,凶险的是他身上中的化功散。刚才容锦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情急之下一运功,将剩余的残毒也逼了出来!眼下,便是再来十七、八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萍水相逢,容锦可以对他仗义相救,他又如何能对容锦置之不理呢?! 得到燕离回答的容锦,黑眸微垂,遮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精芒。 ------题外话------ 暂时先修改到第三章,接下来的两章明后天继续修。 04仇人相见 浓密的树荫遮去了头顶的月光,空气间似乎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腥气。 容锦站在她摔下山岸的地方,目光怔怔的看着身后,眼前再次浮现起容芳华将她推开自已却迎向刀疤男子钢刀下的情景。 “娘……”容锦的手颤抖向前伸去,似是要想抚去容芳华脸上的惊恐,只是触手的空空让她猛然醒转,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永远的失去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容姑娘!” 身后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向正一脸担忧看着她的燕离。 “我没事,我就是……”话没说完,眼眶里的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啪”的直往下掉,不管她怎么拼了命的忍,都忍不住。她抬手,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我没事,我就是想我娘!” 是啊! 她就是想那个女人了! 想那个会软软糯糯的喊她“囡囡”,会握着她的手教她描红,弹琴,会……容锦觉得这个夜晚,她把两世的眼泪都流光了。 燕离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样多的泪水! 他默默的看着先是站着,再然后哭得喘过不气来又蹲着,最后干脆便坐在地上容锦,几番想要张嘴劝一下她。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她却是先哽咽着说道:“你别劝我,你就让我哭吧,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替她哭一场!” 燕离隐在面具后的眉宇微微蹙起,轻声问道:“怎么这样说?你可以找到你的家人,报官,让官府抓匪啊!” “没用的。”容锦垂了眼睑,轻声说道:“我娘当年被陷害人前失贞,我外祖父长兴候容敬德一怒之下将她逐出家门,赶出京都,让我娘有生之日都不能踏上京都一步!这些年,我娘带着我托身燕州容氏族中,这些人明里暗里的何偿把我娘当人看!现如今,我娘死了,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替我娘讨回公道!” “长兴候?”燕离看了容锦,犹疑的说道:“你说你外祖父是长兴候容敬德?” 容锦点头,红肿的眼睛看向燕离,轻声问道:“你……认识我外祖父?” 燕离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听人说起过。” 容锦便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容家是燕州第一世家,却有人敢在途中拦劫,不求财不求色,出手便要了我娘的命,你说,这是为什么?” 燕离微怔。 从站在这片树林里,他便知道容锦没有说谎,林子里虽然被收拾过了,但脚下粘着鲜血的泥土,还有那些沾染着鲜血的树木花草,无一不在诉说,这里曾经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你打算怎么办?”燕离看向怔怔看着地面的容锦,轻声问道:“这里看起来已经被收拾过了,应该是容家派人来过了。” 容锦朝燕离看去。 他是想问她,既然她确定这事蹊跷。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不要回去替她娘送终?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昏迷在山下那些人却没有去山下继续行凶的原因,她娘的尸体在容家,只要她活着,她就必须回到容家。到时,那些人只要随便一个借口,便能她让悄无声息的死去! 容锦看着燕离,唇角翘起一抹凄美的笑意,漆黑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比这黑夜的星星还要亮。 “我要回去的。” 不出容锦意料,燕离面具下的眸色便深了几分,轮廓深刻的唇紧跟着也微微的抿了抿。 容锦垂了眼睑,轻声说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燕离眸光轻抬朝容锦看过去,“你说。” “如果……”容锦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难以喻说的悲凉和无奈,轻声说道:“如果我也遭遇了不测,你能不能帮我去长兴候府送个信?” 燕离唇角挑直一抹冷冽的弧度,淡淡道:“送信?为什么要送信?” “我外祖父虽然把我娘赶出了京都,但是我外祖母还是很疼我娘的,每年都要派人来看我娘和我。”容锦哽咽着说道:“她老人家疼了我一场,我是死是活总要让她心里有个数吧?” 燕离撇开脸,不去看容锦那好似怎么流都流不完的泪。 “既然你外祖母肯护持你母女二人,你为什么不去求她替你娘主持公道呢?你娘是她的女儿,这天底下哪有自已的孩子枉死,却坐视不管的人!”燕离淡淡说道。 原以为他这样说,容锦便会认同,可谁想,容锦却是连连摇头。 “我到不了京都的!” 燕离才要口,身后忽的响起一阵窸窣之声。 “有人!” 容锦骇然失色的看向燕离。 燕离抬手,示意容锦不必紧张,略略侧头听了听后,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容锦说道:“不用怕,是我的人找来了!” 果然,不多时,一抹纤细优雅的身影自林子外缓缓走了进来。 一缕月光恰巧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了下来,容锦便看到,来人穿一袭淡蓝的衣裳,约莫三十四五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眉目温婉。 见了站在那的燕离,妇人步子一顿,轻声说道:“奴婢见过少主。” 少主?! 容锦不由的便朝燕离看去。 果然,真的被她蒙对了! 这人是少主,看他这气势和穿着,以及眼前的妇人的长相着气质,怕是燕离这个少主很不简单! “蓝姨,就你一个人吗,其它人呢?”燕离看向蓝楹问道。 蓝楹点头,“回少主,奴婢和红楹还有楚惟一分开了,找到少主留下的记号,奴婢便给他二人发了信号,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找来了。” 燕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蓝楹的身后,问道:“你身后是谁?” “回少主,这个人在林子外鬼鬼祟祟的,奴婢便将他拿了下来。” 话落,蓝楹回身,将她身后被束缚住的人轻轻一甩,全身黑衣的人便被摔倒在燕离脚下,那人翻了个身,才要开口求饶,却在看到一侧立着的容锦时,如被雷劈一般的怔在了那! “是你!” 容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跟刀疤脸遇上! 她一步窜到刀疤脸跟前,嘶声喊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我们母女!” 05谁强谁弱 容锦话一出口,燕离和一侧的蓝楹,同时怔了怔。 燕离还好,他是知晓前因后果的,只一个转念间,便想到了刀疤脸为何去而复返,蓝楹却是一头雾水。 少主是她从小侍候大的,许是因着成长环境的缘故,少主不喜与人亲近。适才看到容锦站在少主身侧时,她还暗自奇怪,这姑娘是谁?不想,容锦却突然喊出这样一句话来! 而不容蓝楹多想,容锦已经如同疯狂一般冲到了刀疤脸跟前,一脚踩在刀疤脸的脸上,咬牙问道:“为什么要杀我娘?谁指使你的?” “你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刀疤脸喊道:“我什么时候杀你娘了,我就是从这树林过而已,你不要含血喷人……” 仅管容锦有一万个法子能让刀疤脸如实招供,但眼下……容锦心念一转,已经是拿定主意。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容锦嘶声喊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娘,为什么……” 话落,她的脚狠狠的跺在刀疤脸的脸上,只是,她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亡命之徒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刀疤脸不遗余力的喊着冤。 蓝楹看得直皱眉,想说,这样子,这人怎么会招供呢? “容姑娘!” 燕离轻声喊着容锦。 只,容锦却似是浑然未觉,只声嘶力竭的对着刀疤脸,喊着。“你杀了我娘,你为什么要杀她,她跟你无冤无仇……” “容姑娘!” 燕离略略提了声音,眼见容锦还是形如疯癫,他暗暗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攥住了容锦的胳膊。 一侧的蓝楹蓦然一僵,少主,少主他竟然主动去抓了一个姑娘的手?! “容姑娘,你这样是问不出话的。”燕离对脸上不分清是泪水还是汗水的容锦说道:“把他交给我吧,我保证,他会说出一切你想知道的事。” 容锦抬眼,目光茫然的看着燕离,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似是根本不知道自已刚才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燕离说了什么! 燕离看着心没来由的便软了一软,回头对一侧僵着的蓝楹吩咐道:“蓝姨,你来。” “是,少主。” 蓝楹走了上前,站在刀疤脸跟前,如同看死物一样看着被空锦踩得面目全非的刀疤脸,冷冷说道:“是你自已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还是动手了,你再说?” “我……我真的是只是路过……啊……” 刀疤脸的话半途变成了一声惨叫。 蓝楹出手,自不是容锦能比,就连容锦也被蓝楹下手的狠历给唬得僵了僵,燕离以为她是害怕,不动声色的往她跟前站了站。 “为什么要杀这位姑娘的母亲?” 滴血的匕首搁在刀疤脸被一刀划拉开的大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处,血沽沽的直往外冒,蓝楹的匕首抵在露出来的骨头旁,似乎只要刀疤脸晚说一个字,她就会把他的骨头剔出来! “我说……我说……”刀疤脸瞬间脸如白纸,汗水和着泪水混着血水淌了一脸,他咬了牙,哆着嗓子说道:“是……是容家的人……找到我,让我……在这半路把人杀了的。” 蓝楹抬头看了眼燕离身后的容锦,匕首敲了敲刀疤脸森森的白骨,“容家的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刀疤脸痛得直打哆嗦,眼睛直翻白,若不是担心蓝楹真的把他的大腿骨剔出来,怕是眼一闭就要晕死过去。“我……我只……知道,是……是个婆子。” “长什么样?” “容……容长脸,眉……眉尾有颗痣……穿得很好……喜欢拿鼻孔看人……”刀疤脸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又为什么在林子外?” “那……那个婆子说……要是这姑娘没死……她一定会赶回来看看……我就守在这了……” 蓝楹将手里匕首在刀疤脸上身上擦了擦,站起身,朝燕离走去,“少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燕离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摇头,“不用问了,他说的那个人是大伯母身边的管事妈妈,袁妈妈。是大伯母从娘家带来的,后来嫁给了容府田管家的长子,田泰。” 燕离点了点头。 当家夫人跟前的大红人,夫家又是容府的主管,这个身份在下人间来说,确实是显赫非常,但摆在主子面前,那就是不值一提!这样的人,哪来的胆子买凶杀候府嫡女? 如容锦所说,就算是容芳华被逐出候府赶出京都,但候府的老夫人是她亲娘,容芳华就是再不堪,那也是她亲女儿,该护着的还是会护着!不然,也就不会每年都派人从京都来燕州了! 可是,现在这个下人确确实实的买凶杀人了! 这又是为什么? “你娘是不是得罪了这位袁妈妈?”燕离问道。 容锦摇头,“我娘自来燕州后,十几年就呆在她自已的小院里,从不出小院一步。” 一个连小院都不出的人,怎么会有机会去得罪人? 燕离默了一默,轻声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容锦垂眸,掩去眸中情绪。 她早就拿定主意要怎么办了,只是且看公子,你愿不愿意配合! “我……我要杀了他!”容锦抬手指了地上痛晕过去的刀疤脸,对燕离说道:“我要替我娘报仇。” “你杀了他,只不过是报了眼前的仇,那幕后之人呢?且不说幕后之人,便说那个袁妈妈,她到时更可以推得一干净了!”燕离淡淡说道。 容锦抬头,目光苍凉的看着燕离,不无哀意的说道:“便是这样我又能如何?袁妈妈是大伯母身边的红人,就算是我娘活着,也要让她三分,我……我又能把她怎样?” 话落,眼里的泪再次夺眶而出。 容锦撇了脸,似是不愿让燕离看到她的无奈和绝望! “我帮你!” 容锦身子一僵,背对着燕离的脸上,一双被泪水浸透如黑矍石一般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抹幽芒,很快消失不见。再回头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一抹错愕和惊喜。 蓝楹皱了眉头看向身前神色难辩的燕离,少主,他……到底是怎么了? 燕离对上容锦又惊又喜的脸,再次说道:“我帮你,权当还你刚才的援手之情!” “可是……”容锦脸上的喜色却是慢慢褪去,到得最后已经是只剩黯然,“燕离,谢谢你,可是,你帮不了我!” “为什么?”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垂眸,一脸无奈的说道:“大伯母对袁妈妈很是倚重,别说我娘已经死了,就算是我娘活着,她也不会为我娘一个被逐出家族受她庇护的人而去惩戒她自已的人!” 燕离冷冷一笑,轻声说道:“世上之事左右不过拼个谁强谁弱,若是你比她强,她还能如何?” “我……”容锦犹疑的看向燕离。 燕离回头,指了蓝楹说道:“我把蓝姨借给你,你大伯母肯禀公处理最好,不能,那就用你自已的方式去替你娘报仇!” 06商量对策 用自已的方式去替娘报仇,这才是容锦最初的打算。 区区一个袁妈妈如何能平息她胸中的滔天恨意?! 容锦屈膝向燕离福了一福,轻声说道:“容锦来世结草衔环报公子大恩大德!” 燕离摆手。 他回头朝怔愣着的蓝楹看去,“蓝姨,容姑娘对我有恩,请蓝姨对容姑娘像对我一样尽忠尽职!” 蓝楹当即便愣了愣,有恩?以自家少主的身份,谁欠得起他的恩?! “蓝姨!” 蓝楹回神,当即说道:“是,奴婢记住了。” 燕离回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蓝姨,你做不了的,她会替你做。” 容锦点头,苍白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她还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燕离却是已经回头对蓝楹说道:“蓝姨,你带着这个人送姑娘回府,我去同红姨和楚叔汇合。” “是,少主!” 知道这是要分别了,容锦有心想上前与燕离说几句客气话,但转念一想,她现在的境况若是表现的太过热络反而不好!于是,她隔着些距离对燕离屈膝福了一福后,便默然的退到一侧。 燕离在容锦屈膝福礼时,本打算伸手虚扶一把,但目光却在对上光洁仿佛上了釉的甜白如瓷的脖颈处时,整个人却是呆了呆,这一愣神的功夫,容锦已经默然的站到了一侧。燕离敛了目光,对容锦点了点头,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待燕离走远,容锦抬头看向蓝楹,轻声说道:“蓝姨,我们现在回去吗?” 蓝楹听到她的声音,收了一直目送燕离的目光,回头打量起容锦来。 眼前的人,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小小年纪已经难掩绝色之姿,不敢想像假以时日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颜!也难怪能让自家素来目下无尘的少主,都动了恻隐怜惜之心! 只却不知眼前之人,是美貌与智慧并存,还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容锦没有错失,蓝楹清眸中的那抹审视之色。 也不排斥她这样的行为,所为忠仆自然想的和做的要比一般人多的多,而她也正好想了解一下,这位蓝楹除了绝对的武力值外,可还有旁的能让她惊喜的地方! “容姑娘的意思呢?”蓝楹语气温柔的对容锦说道:“少主吩咐过了,让奴婢一切都听从容姑娘的意思行事。” 客气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疏离之意! 容锦唇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她抬头看了蓝楹,轻声说道:“蓝姨,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去。” 蓝楹霍然一惊,看向容锦,“容姑娘是不相信奴婢?” “不是,不是。”容锦连连摇头,“蓝姨,我只是在想,我和我娘在容府十几年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却要买凶杀人!” 蓝楹没有错过容锦言语之中的那个“他们”,她目光微深,看向容锦,问道:“容姑娘的意思是?” “袁妈妈一个下人,她可以克扣我们的月例,也可以四季衣衫将那些别人选的不要的给我们,但她没有理由买凶杀人!” “所以呢?” “我想弄清楚她们为什么要杀我娘之后,再回去!”容锦说道。 蓝楹在心里给容锦点了个赞。忖道:不错,还有点小聪明,知道有些事不能光靠蛮力解决! “可是,你不回容府,怎么能找出原因呢?”蓝楹问道。 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我跟容府回事处齐大的妹妹齐娟儿平日有些要好,她是我大伯父的妾室秦姨娘屋里的丫鬟!” 回事处的人?妾室的丫鬟! 蓝楹看着容锦的目光再次变了变,女人居于深宅平日大门不出二门难迈,要想知道外面的事,除了身边能自由出入的婆子丫鬟外,便是在府外安插自已的眼线。僻如帐房,回事处,车马房……这些地方!而要想知道内宅妇人的那些弯弯道道,又有什么比在一个姨娘身边安排个人要来得便利! “姑娘如果要找齐大问话还好办,他是在外院办差的,但要想找那位齐娟儿,倒有些难办了!”蓝楹说道。 “不会,秦姨娘当年因为小产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在吃荣养丸,娟儿每隔半旬便要去趟城里的保春堂取药丸,算起来,明日或是后日,她就要去取药。”容锦说道。 蓝楹闻言,当即点头,说道:“行,那明日,奴婢便陪着姑娘去保春堂外候着。” 容锦点头,对着蓝楹感激的一笑。 尽管是夜里,浓浓密密的枝叶遮去了大片的月光,但容锦光洁的面孔仿佛一块上好的美玉,让幽暗的树林里的光线瞬间明亮了不少。 真是漂亮! 蓝楹忍不住暗暗赞道。 “蓝姨,这个人怎么办呢?”容锦指了脚下的刀疤脸对蓝楹说道。 蓝楹眉梢轻扬,指了身后的密林说道:“这么大的一片树林子,总会有那么几个坑道和山洞的,点了他的穴,再把他的手脚绑了,藏个三四天,没问题。” 这种事,容锦自然不会置疑。 次日,容锦和蓝楹藏在保春堂对面的小巷子里,辰时一刻,穿嫩绿衫子的娟儿出现在保春堂门口。 “是她?” 蓝楹见容锦眉色陡然一亮,不由轻声问道。 容锦点头。 蓝楹便要上前,却是被容锦一把拉住了,她轻声对蓝楹说道:“等她出来再说。” 片刻后,娟儿手里捧了个红漆描海棠花的盒子出来,容锦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对蓝楹说道:“蓝姨,我们过去。” 娟儿正低着头想着怎样跟苏记胭脂的掌柜的把价钱还一还,这样自已的荷包里就又能鼓起一些了,忽的便发现一截白色的裙摆拦在她跟前,她抬头,顿时便怔在了那! “表……” “跟我来!”容锦对娟儿轻声的说了一句,转身便往前走。 娟儿不敢大意,先是目光快速的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已,这才急忙跟上了前面的容锦。 容锦站在小巷子里,娟儿急急的走了过来,“表小姐,您没死?” “我娘她怎么样了?”容锦没答反问道。 娟儿红了眼眶,轻声说道:“姑太太昨天被找回来时,就没气了。” 虽然早就猜到结果,但听了娟儿的话,容锦还是再次心如刀割。她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娟儿,秦姨娘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昨儿出事后,大老爷立刻让人去报了官,然后又点齐了家里的家丁去把姑太太等人的尸体拉了回来。族里的几位夫人都来了,姨娘回来说,大夫人伤心的不得了,说眼看着京里就要来人接姑太太和您回去了,谁想到,却会遇上这样的横祸!” 容锦眉头霍然一紧,盯了娟儿,失声道:“你说什么?京都要来人接我娘和我回去?” 娟儿点头,“是的,姨娘昨儿夜里还好生替姑太太和您可惜呢!” 07京都来人 “那姨娘有没有说,为什么会突然来人接我娘和我回去呢?”容锦看了娟儿,轻声问道:“接的人是谁?什么时候到,知道吗?” “姨娘没说,不过我后来问了我哥,他说是候府派人来接您和姑太太,应该就是这两天到。”娟儿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娟儿说道:“行,你回去吧,别跟人说我找你的事。” 娟儿点头,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问道:“表小姐,您不回去吗?您不知道吧,大夫人让大小姐在姑太太跟前跪灵呢!” 让容思荞跪灵? 容锦嘴角便翘起一抹讥诮的冷笑,说道:“我呸,她也不怕脏了我娘轮回的路!” 娟儿听不懂容锦说什么,蓝楹却是目光轻抬飞快的睃了一眼容锦。 越接触,她越觉得这容姑娘可不像昨儿在少主跟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越想,越觉得自家少主怕是叫这个小姑娘给算计了呢! 打发了娟儿,容锦回头朝蓝楹看去。 蓝楹回以一笑,上前,轻声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容锦想了想,说道:“蓝姨,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回去最好?” 蓝楹看向容锦,眉梢轻挑,稍倾淡淡的说道:“自然是候府的人前脚进门,你后脚便进最好!不过……” 不过这时机怕是很难把握呢! “蓝姨和我想到一块了。”容锦看向蓝楹,轻声说道:“蓝姨是担心没人递消息,我们把握不住时机吧?” 蓝楹点头。 “有一个最笨但是也最简单的法子!”容锦看向蓝楹说道。 “你是说守株待兔?” 容锦点头,“我们守在容府门外,京都来的人阵仗或许不会太大,但一定是风尘仆仆,我大伯父也一定会带人到府门外迎接。这样,他们前脚进,我自然便可以后脚跟了!” “不错!”蓝楹颇为赞赏的说道:“容姑娘果色秀外慧中。” 容锦扯了扯嘴角,她自然听得出蓝楹话语之中隐隐含着的那抹嘲讽之意! 但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要能替娘报仇,别说被人看不起,就是为天下人所弃,她也在所不惜! “那我们回树林里去做准备工作吧!” “做准备?”蓝楹不解的看向容锦。“姑娘还要准备什么?”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说道:“自然是要让那些京都来的人看看,我娘死得多悲惨,我有多可怜!” 蓝楹摇头,她并不赞成容锦的想法。 将自已的得失寄托在他人的同情心上,这样的想法就如同虎口夺食,根本就失去了主动权!但是既便蓝楹不屑容锦的这种做法,她也没有质疑更不曾否定,而是按容锦的要求一一去做。 十月里的天,太阳落山的得早,酉时才过,天便完全的暗了下来。 燕州城内,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失去了白日的喧哗,打扫的打扫,上门板的上门板,街上的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脚步匆匆的往家赶着。靠近燕州主城府,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屋宇鳞次栉比的主城道上,忽的便响起一阵“笃笃”马踢疾奔之声。 不多时,便看到一行八骑从城外飞驰而来,待人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八骑除了打头之人是一身紫色锦衣外其余七骑皆是玄衣玄裤,不等看清他们的长相,人已经如同风一样往前卷去,瞬间消失在街头,只留下漫长天的飞尘! 清脆的马蹄声不但打破了燕州府几十年的宁静,而且让人纷纷注目,互相打听着到底了出什么事。必竟燕州城内,敢纵马疾驰的没有几人! 容府。 得了下人禀报的容府大老爷,容宜闻,一边吩咐下人去回禀袁氏,一边招呼着书房里的族人。 “京都的人已经进城了,想必很快就到府门外,诸位随我出去迎迎吧。” 簇拥在屋子里容府族人连忙站了起来,跟在容宜闻身后往外走去。 容家人自打知道京都要派来人来容芳华和容锦母女后,一大早的不论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了现任容府当家老爷,容宜闻这一房的院子里。 男人们陪着容宜闻等候京都来人,女眷们则去了容芳会的灵堂,随时准备着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悲情剧场! 容府门外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蓝楹指着容府大门外,穿一身墨色净面杭绸直裰约四旬出头,举手投足间颇显文士优雅的容宜闻,问道:“这就是你大伯父?” 容锦点头。 蓝楹轻嗤一声,冷冷说道:“脸大嘴小,眼似桃花,鼻尖唇薄,一看就是个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人!” 容锦还没来得及表达对蓝楹的涛涛崇拜之意,耳边便响起一阵齐整如奔雷的马蹄声,下一刻,便看到八匹枣红骏马整齐划一的停在了容府门外。 “咦,这个小公子长得怎么与你有些相像!”蓝楹指了八骑为首之人,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看去,眼前之人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加之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富贵都雅的气质,给人一种丰神如玉的感觉! 他是谁? 容宜闻对上眼前少年时,也是怔了怔,他只知道京都会来人接容芳华母女,却没想到来的会是长兴候府世子,容启舒! “启舒见过伯父!” 容启舒上前抱拳行礼。 容宜闻霍然回神,连忙说道:“启舒啊,几年不见,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了,你父亲和祖父他们都好吗?” “回大伯父,父亲和祖父都很好,这次来,父亲让启秦替他向您问个好。”容启舒说道。 容宜闻听了他的话,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慈爱的笑,这时候旁边有族人提醒。 “大哥,您看是不是请了世子里面去说话?” “是啊,是啊!”容宜闻连忙应了,对容启舒说道:“启舒走,先进去再说。” 容启舒点头,指了身后的那七骑随从说道:“还麻烦大伯父给让人给他们安排间屋子歇息,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京!” 这么急?! 容宜闻一怔,但下一刻,却是对身侧的管家田泰吩咐了下去,让他亲自招呼着容启舒带来的这几人。他则,请了容启舒往里走! 容锦的耳力没那么好,自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蓝楹却是一字不落的全听清了。她回头看向了容锦,轻声说道:“来的小公子叫启舒,说是明日就要赶回京都!” “启舒?!”容锦掩在乱发后的眸子霍然一亮,脱口说道:“我舅舅的儿子,现任的长兴候世子!来的竟然是他!” “怎么了?”蓝楹朝容锦看去,想了想,说道:“真要是这样,报仇的事应该毫无疑问了!” 容锦却是在最初的震动过后,摇头,轻叹了一句,“未必!” 蓝楹还待再问,容锦却是一拍她,说道:“走,进府!” 08强势回归 容府。 “哐啷”一声,容启舒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他英俊白皙的脸刹那成灰的看着容宜闻。 “伯父,您说什么?” 容宜闻叹了口气,示意下人上前收拾容启舒脚下的碎片,一边轻声说道:“启舒,你别太激动,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其实我也……” 容启舒打断容宜闻的话,问道:“那锦儿呢?姑母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她怎么样?她现在在哪?” “锦儿她……” “她在哪?”容启舒再次打断容宜闻的话,急声问道:“难道锦儿也随同姑母一起遭遇不幸?” “没有,没有,”容宜闻连连摇头,眼见容启舒脸上霍然生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他只得继续说道:“锦儿她失踪了,是死是活,尚且不知!” 容启舒前一刻才稍稍好起来的脸色,顿时又变了,变得就好似被用了几十年的甜白瓷,惨白的没有一丝生气! “启舒啊,你也别太难过,伯父已经派人去找了,说不定……” 容宜闻的话还没落下,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隐隐的喧哗之声,仔细的听,好似是尖利的哭声和什么东西被打砸的声音。 他才要开口吩咐身边侍候的小厮去看看,却见外面急急的跑来了一个丫鬟,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老爷,表小姐回来了,正在砸灵堂呢,您快去看看吧。” 不仅是容宜闻就连容启舒也瞬间变了脸色,他朝容宜闻看去,沉声说道:“哪个表小姐?胆子大到敢砸姑母的灵堂?” “是锦儿,”容宜闻急声说道:“我们快去看看,我这让人找了她一夜,怎的一回来就大闹灵堂了呢!” “锦儿……” 容启舒顿时怔了怔,他虽然没见过这个表妹,但是祖母常会跟他说起这个表妹,在祖母的嘴里,他听到的都是容锦如何的温婉秀丽,实在没法想像,大闹灵堂的人会是这个表妹! “启舒,我们快去看看吧。”容宜闻不由分说便抬脚往外走。 容启舒,连忙跟了上前。 容府占地约有个十来亩。东边是咸若馆,中间是荣喜堂,西边是碧云院。碧云院的后门有一个小小的引外河水而成的池塘,池塘西半边有十来间屋子的小院,叫忘名轩,容芳华带着容锦便住在忘名轩朝南的一个小院里。 容宜闻和容启舒赶到的时候,眼前的情景着着实实的吓了他二人一跳。 才进院门,便看到丫鬟、婆子倒了一路,这些人不是满脸的血,便是抱着胳膊腿的在地上衷哀哀喊痛,见了容宜闻过来,立刻大声的告起状来。 “大老爷,表小姐疯了,她带了个女人回来,什么话也不说,见面就让那女人把我们给打了!您快进去看看吧,表小姐喊着要让袁妈妈偿命呢……” 容宜闻脸上神色一紧,袁妈妈是袁氏屋里的管事妈妈,容芳华是遇山匪遭了难,跟袁妈妈有什么关系?还没等容宜闻想明白,屋里响起一声凄历的喊声。 “表小姐,您疯了,奴婢什么也没做,您这样……” 糟糕,是袁妈妈的声音! 容宜闻几乎是想也不想,提了脚就急急的往里走去,甚至连身边的容启舒都忘了招呼。只是,他才走几步,身后响起一道急急的声音。 “老爷,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锦儿她……” 容启舒回头看去。 便看到身后急急走来一名年约三十五六岁年纪,穿一身素色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的中年妇人。正被丫鬟婆子簇拥着朝他们走来! 似是这时候才看到容启舒,妇人步子一顿,稍倾,犹豫的问道:“是启舒吧?” 容启舒抱拳行礼,“启舒见过伯母。” “哎,哎!”袁氏慌忙了应了一声,目带赞赏的说道:“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越来越像你祖父了!” 容启舒笑了笑,没有接袁氏的话。 而这时,屋子里又响起了袁妈妈的一声惨嚎。 袁氏身子一颤,似是这才想起,自已来的目的,急急的说道:“才听丫鬟说,锦儿带了个历害的女人回来,一回来就把下人都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启舒摇头,“伯母,我和伯父也才刚到。” 前面的容宜闻便说道:“还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去看看。” 袁氏连忙往前走去。 因着袁氏是长辈,容启舒往边上让了让,一让过后,他才要抬头跟上,却对上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对上容启舒的目光,也不避,反而是抿着嘴,笑吟吟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大堂哥。” 声音清甜悦耳,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服。再细看,便发现人长得也很清丽,一张脸说不出的温柔秀气。容启舒便想起来之前父亲说,伯父膝下有一女,年纪比他略小,取名思荞与容锦相仿,想来,眼前之人便是吧? 一行人没有时间留在原地叙话,屋里的袁妈妈发出的喊声,已经不似人声! 屋子里,袁妈妈捂着血流如注的手,目光惊恐的看着跪在容芳华棺木前,默然烧着纸的容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是人,她是魔鬼,她一定是魔鬼。 “姑娘,有人来了。”蓝楹提醒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手里的动作不停,目光淡淡的觑了眼袁妈妈,问道:“怎么,还不肯说?” “表小姐,您让奴婢说什么啊?”袁妈妈惨白了脸,忍着钻心的痛对容锦说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婢跟姑太太无冤无仇的怎么就会……” “蓝楹换另一只手吧!”容锦打断袁妈妈的话说道。 “是,姑娘!” 蓝楹二话不说,上前便扯袁妈妈另一只完好的手。 “啊……救命……救命啊……” 袁妈妈用右边没了大拇指的手死死的护着自已的左手,她两只手都废了,这以后还怎么活啊!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怒喝响起。 袁妈妈的喊声一滞,但下一刻,却又是“啊”一声惨呼,原来就在她怔怔的那一刻,蓝楹手起刀落,削掉了她左手的大拇指! 血像喷泉似的飙了出来,蓝楹却是轻盈的一个转身,站到了容锦身边。 紧跟在容宜闻身后的袁氏才进屋便看到这一幕,那样血腥的场面,使得她眼一闭,就倒在了容思荞的身上。 “娘!”思荞连忙扶住了袁氏,不忘对身侧的容启舒哀声喊道:“大堂哥,您帮我一把,我扶不住我娘!” 容启舒上前,扶了袁氏,对容思荞说道:“扶了伯母去外边吧。” 容思荞点头,连忙招呼了袁氏的丫鬟上前,扶了袁氏去外面透透气。 屋子里,袁妈妈“咚”一声,人事不醒的倒在了地上。 容启舒目光轻抬,冰冷而锐利的落在了唇角嚼了抹冷笑的容锦身上。 这就是祖母说的那个温婉秀丽的表妹?说她心如蛇蝎还差不多吧! 09姐妹相恃 容锦对上容启舒的目光,不曾错失他眼里的那抹厌恶之色。 轻垂眼睑,敛尽眸中情绪后,容锦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容宜闻,“大伯父,您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向伯父请教。” 容宜闻觑了眼身侧神色莫辩的容启舒之后,才将目光看向了容锦,又看了看地上人事不醒的袁妈妈,方才皱了眉头说道:“锦儿,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一回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伤人?” “我也正想问一声伯父,我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你要让袁妈妈买凶杀人!” 容锦的话声一落,就好似热油锅里滴了一滴水,一瞬间,炸得容宜闻找不着北,他张了嘴怔怔的看向容锦。 而外面已经醒过神来,正不顾容思荞阻拦一脸怒气冲进来的袁氏,在听到容锦的话后,身子一僵,脚便顿在了原地,惨白的脸好似开起了染料房,变得那叫一个精彩。 “娘,你怎么了?”扶着袁氏的容思荞,手被她娘攥得生疼,不由出声问道。 怔着的容宜闻被这一声惊醒过来,他没有怒斥容锦的话,而是飞快的撩了一眼身侧的容启舒,眼见容启舒除了眉宇轻蹙外,并没有别的表情,莫名的便松了口气,再然后,便眉头一紧,目带历色的看着容锦。 “锦儿,你胡说什么?你娘明明是被山匪所杀,怎么就成了袁妈妈买凶杀人!” 容锦冷笑,对身侧的蓝楹说道:“蓝姨,麻烦你把人带出来吧。” 蓝楹点了点头,抬头目光冷冷的挑了眼容宜闻等人,起身走到一侧的耳房,将嘴里塞着一团烂布的刀疤脸扯了出来,往容宜闻跟前一扔。 “这是……”容宜闻错愕的看向容锦。 容锦没有回答容宜闻,而是转头看向容宜闻身后,脸色难看至极的袁氏,冷冷道:“大伯母,这个人您应该也认识的吧?” “我不认识他!”袁氏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对容锦说道。 容锦目光一冷,点头道:“大伯母不认识也正常,必竟我和我娘九死一生的时候,您却是平安无事的!” “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遇见山匪,我娘第一时间便赶回来喊人去救你们。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要我娘陪着你娘一块死,才算对得住你们母女俩吗?” 容思荞眼眶泛红一脸委屈的瞪了容锦。 “你生死不知,我爹带人四处去找你,我更是披麻戴孝替你娘跪灵,你还想怎么样?”说着,眼里蓄积已久的泪,一颗颗的眨了下来。 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容锦目光冷冷的看向容思荞,淡淡道:“我想怎样?我想的无非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罢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容思荞狠狠跺脚,气急败坏的看着容锦,“你娘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们收留你,十几年,娘待你比待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就因为一遭不慎,你就要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吗?” 蓝楹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容思荞,然后又看了看站在容思荞身前几步面如冠玉的容启舒。眼见,容启舒眉眼无波时。蓝楹,忽的便想起了容锦之前在府门外的那句“未必”!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呢?”容锦讥诮的看了容思荞说道:“现在,难道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我娘,而是你娘吗?虽说,我母女二人在你们家十三年,但这十三年里,我外祖母一年送多少银子来,你娘没告诉过你吗?” “你……” “好了,都别吵了!” 一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容宜闻看向容锦,指了地上的刀疤脸问道:“锦儿,他是谁?” 容锦气定神闲,目光看着容宜闻,一字一句说道:“他就是杀我娘的凶手,就是所谓的山匪。” “什么?”容宜闻勃然变色,目光锐利的盯着被堵了嘴,几不成人样的刀疤脸,怔怔说道:“你说他就是山匪?” 容锦挑了挑唇角。 这一刻,不仅是容宜闻变了脸色,就连他身边的容启舒平静无波的脸上,神色也跟着变了变,看着容锦的眸光深了深。 如果这人是山匪,那么她一回来,便直接对上了袁妈妈,是不是说……容启舒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身侧正呼呼喘着粗气的袁氏。 就在一片寂静中,容宜闻开口了。 “锦儿,按你话里的意思,这人是袁妈妈买通的?” 容锦下颌微扬,看向容宜闻,淡淡道:“不然,伯父以为呢?” “你胡说!” 容思荞尖历的喊声响起。 她几步走到容锦跟前,怒声道:“袁妈妈跟你娘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说了,谁知道这人是谁?你莫名奇妙的带了个人回来,便伤了我娘的管事妈妈,容锦,你根本就是疯了!” “袁妈妈跟我娘无冤无仇,难道我跟她有冤有仇吗?”容锦讥诮的看了容思荞,“用你的话说,伯母可是待我比你待还好,我比正经的大小姐都过得好,我用得着拿这样恶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下人吗?” 不等容思荞,开口,容锦指了刀疤脸,说道:“是与不是,为什么不让他自已来说呢?袁妈妈也在,他也在,两相对个质,就行了。你这么气急败坏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干什么?” 容思荞从小到大,哪里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过,她看着容锦,因为气恼,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她一巴掌甩在容锦的脸上! 就在两相僵持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锦儿,这位夫人是……” 容启舒的目光将众人的注意人引到了蓝楹身上。 是啊,这个长相清丽气质脱俗的中年妇人是谁? “这是蓝姨,我的救命恩人!”容锦对容启舒说道:“若不是她,我此刻只怕也早已成了一缕枉死之魂,能抓到这个杀我娘的凶手,也多亏了蓝姨。” 救命恩人?! 别人看不出,容启舒却是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妇人确实是个练家子,不但是个练家子,身手还很不错! 容启舒对蓝楹颌首抱拳道:“多谢恩人出手相助,待我禀明家父,一定报此大恩。” 蓝楹唇角微撇,冷冷道:“不必了,我膝下无儿无女,一生飘泊,容姑娘已经答应,我百年之后,她替我摔钵打幡。” 这是之前容锦就和蓝楹商量好的,以下人的身份在她身边,行事难免要受制约,但若是以恩人的身份,不说受制约,顺带着还要得了几分尊重! 容启舒闻言,不由便怔了怔,但很快他便将那份怔愣扔到一旁,眼下,没有什么比那件事更要紧的!容锦这样闹一场,无非就是想要替她娘报仇,他不防就替她把这事做了。换她一份感激,接下来的事,想来便简单的多。 这样想着,容启舒回头看向容宜闻,面色森然的说道:“伯父,这事你看,怎么处置的才好?” 袁氏霍然抬头朝容宜闻看去。 10惩治恶奴 袁妈妈是她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从丫鬟时就在她身边侍候,若是真在这个时候被处置了,她往后如何在这个家立足?可若是不处置了……袁氏目光看向身前气宇轩昂的容启舒,眉目间飞快的闪过一抹戾气。该死的贱人,可真是会找时机啊! 还没等袁氏拿出主意,容易闻已经开口了。 “恶奴欺主,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话声才落,回头对外喊道:“来人,把这个背主的奴才给我带下去,问清楚了,家法处置!” 袁氏吁了口气,朝容宜闻投去感激的一瞥。 只要先把人从容锦的里带走,她就有办法替袁妈妈脱身,虽说人废了,但她可以把她送到田庄里去养老!这样一来,那些替她办事的人,只会更加忠心耿耿。 只,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却是打断了袁氏美好的畅想。 “且慢!” 容锦拦住得了容宜闻吩咐,走进来的小厮。 “锦儿!”容宜闻脸色不悦的看着容锦,“你还有事?” 容锦点头。 容宜闻撩了眼一侧的容启舒,压下胸口的那股烦燥,说道:“什么事?” 容锦指了袁妈妈说道:“伯父您也看到了,袁妈妈嘴巴严实的很,侄女断她两指,她都不肯招出幕后之人,您说,要怎样她才会招供呢?” 容宜闻目光落在地上已经凝结的一滩血渍上,还有那两根失去生机的断指。只一眼,他便撇开了头。眼角的余光觑到容锦掩在乱发后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对漆黑如寒星的眸子,正用一种嗜血的幽芒盯着他。 这样的目光……容宜闻情不自禁的一颤,但等他想仔细看时,容锦却已经是垂了眼睑,那一瞬间的恨意仿若只是他一时错觉! “那表妹的意思是?” 见容宜闻迟迟不曾开口,容启舒接了容锦的话问道。 容锦目光冷冷的挑了眼地上幽幽来,正蜷缩成一团,汗出如浆的袁妈妈,淡淡道:“杀了吧。” “不行(好)!” 异口同声的话响起。 容锦好笑的看着面色纠结的袁氏和气定神闲的容启舒。 容启舒对上容锦似笑非笑的目光,淡淡道:“表妹放心,你母亲是我姑母,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容锦点头,垂了眼,屈膝道了个万福,“一切仰仗表哥。” 容启舒挑了挑眉,转身朝袁氏看去,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大伯母,依侄儿的意思,这样的恶奴还是不要留着的好。” “可是……”袁氏期期艾艾的看着容启舒,好半响,哽了嗓子说道:“她跟了我几十年,我真的不相信,这事是她做的,会不会……” “我也觉得这事凭袁妈妈是不敢做的。”容锦打断袁氏的话,看向容启舒,“表哥,或者我们可以把人交给外祖母,让外祖母来审一审!” 交给老长兴候夫人?! 自已的女儿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以老夫人那等心性的人,不把个燕州府容府搅个天翻地覆,她会善罢甘休?到时……袁氏紧了紧垂在袖笼里的手。 “锦儿,你也太不懂事了!”袁氏轻声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间不幸,这事满你外祖母都来不及,你还要往她跟前捅,那是你外祖母,可不是你仇人!” “那依大伯母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抹嘲讽的弧度看向袁氏,冷冷说道:“我要杀这恶奴为我娘报仇,你不同意,我要请了我外祖母替我娘主持公道,您又不同意!大伯母,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能害怕什么?”袁氏像被狗咬了一样,猛的拔高了声音,对容锦喊道:“锦儿,我念在你娘死了,你伤心过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话中有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收留你们母女一场,反而收出仇来了!” 话落,转头朝容宜闻和容启舒看去,语带凄然的说道:“老爷,启舒,我看我还是别在这招人嫌好了,虽说袁妈妈是我的人,但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我不会因为她是我的人,就替她说情的。” 话声一落,招呼了一侧的容思荞,“荞儿,我们走。” 容思荞恨恨的盯了眼容锦,复又委屈万分的对着容启舒道了个万福,转身扶了袁氏往外走。 容宜闻看了看容锦,又看了看容启舒,默了一默后,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依了锦儿的意思吧,来人……” “不必了!”容锦打断容宜闻喊人的话,目光微抬对上容宜闻铁青的脸,一字一句道:“杀母之仇,岂能假他人之手!”话落,回头对一侧的蓝楹,说道“蓝姨,借刀一用!” 蓝楹二话不说,便将自已那柄一尺见长的匕首递了过去。 “锦儿,你……你这是干什么?” “啊!” 容宜闻话声才落,紧接着便响起袁妈妈的惨嚎声。 站在门外阶沿下的袁氏身子一晃,若不是容思荞手伸得快,怕是这会子摔了个四仰八叉! “娘……” 袁氏抬手,示意容思荞别出声。 屋子里,袁妈妈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历,一声比一声低。 容思荞听得身子瑟瑟,不由自主的说道:“娘,袁妈妈她……” 袁氏一咬牙,二话不说,返身便往屋子里走去。 “娘!” 容思荞连忙跟了上前。 丫鬟不敢怠慢,眼见袁氏去而复返,连忙抬手打起帘子。 袁氏头一抬,便对上屋子里袁妈妈死不瞑目的脸,她的半具身体都被戳烂了,嘴里“咕咕”的冒着血泡,失去焦点的眸子却在对上袁氏,霍然一亮,但转瞬却又如炉火花般息灭。 容锦将手里浸透袁奶奶血渍的匕首放在袁妈妈身上擦了擦,正准备起身,却在抬头的刹那对上站在门口的袁氏的目光。 看到袁氏去而复返,容锦忽的便止了起身的步子,而是抬头对着袁氏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她唇角微动,对神色骇然如同失魂丧魄的袁氏说了一句无声话。 她此刻浑身浴血,就连脸上也溅到几滴,她却扬眉轻笑,红唇如花,好不邪肆! 袁氏浑身发冷的立着,眼看着容锦悠雅起身,将手里匕首递还给蓝楹,眼看着容锦指着地上那个用来指证袁妈妈的人说“剐了”。她张了张嘴,只是声音还没响起,却是眼前一黑,一头裁了下去。 11与我何干 “快,快去请大夫。” 人来人往,呼来喝去之中,袁氏尖叫一声,直直的翻身坐了起来。 烛光中,她直直瞪着的目光,实在恐怖的吓人,容思荞吓得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后,又连忙上前,扶了袁氏,“娘,您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好?爹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袁氏浑身发冷的坐着,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想起刚才,容锦浴血而笑的那张脸,还有她掩在笑容下的那句无声的话。 她指着袁妈妈的尸体,对她说:“第一个!” 袁妈妈是第一个,那接下来,会是谁? 是自已吗? 袁氏只觉得身上的寒意愈重,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窑一般。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您说话啊!” “袁妈妈!” 袁氏突然出声。 容思荞吓了一跳,连忙攥住了袁氏的手,哽声说道:“娘,袁妈妈死了,她死了,她被容锦那个贱人给杀了!” 袁妈妈死了! 袁氏神思恍惚的看向身前红着眼眶的容思荞,又抬头,静静的打量着屋子,等看到屋子里的丫鬟下人齐齐用那胆战心惊颤颤瑟瑟的目光看着她时,浑浑噩噩的思绪渐渐的清明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袁氏摆手。 “是,夫人。” 下人们鱼贯而出。 袁氏对着走在最后,穿桃红色和草绿色比甲的两个丫鬟说道:“红杏、绿蕉,你们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和小姐说话。” “是,夫人。” 红杏和绿蕉应了一声,便守在了门外。 屋子里,容思荞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袁氏,“娘,您喝点水。” 袁氏接过杯子,一边低头喝水对容思荞说道:“你爹呢?” “爹和表哥还在议事。”容思荞说道。 袁氏默了一默,将手里的茶盏递给容思荞,待容思荞放了茶盏,重新在她身边落坐后,袁氏抬头看着她,轻声问道:“荞儿,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容思荞不解的看着袁氏。 袁氏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容锦那个贱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娘看她身边的那个叫什么蓝姨的人,应该是很历害的高手,现在候府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要接她回去,娘只担心……” “娘,是您想多了。”容思荞打断袁氏的话,眉眼间绽起一抹讥诮,淡淡说道:“她再历害,还能斗得过……”对上袁氏凌历的眸子,容思荞撇了撇嘴,说道:“再说了,您以为候府真会替她出头?当年因为她娘的事,候府在京都沦为笑柄,以至到现在启舒堂哥连门像样的婚事都说不成,我那二婶婶怕是早就将她娘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袁氏点头。 “我适才也冷眼看了,启舒对他这姑母的死到是没什么表示,就连对容锦也没有寻常表姐弟之间的亲昵。也许真的像你说的,你这二婶婶,只怕没少在他面前说她们的不是!” “便是二婶不说,京都旁人也会说的。” 话落,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笑声方歇,袁氏扶了容思荞的手,坐了起来,眉宇轻蹙,轻声说道:“荞儿,要不这次你就别随他们进京了,娘另外找个时间送你去。” “不行!”容思荞断然拒绝道。 “荞儿,”袁氏语重心长的看了容思荞,轻声说道:“容锦能活着这本身就是个意外,现在她不但活着,还怀疑上了我们,万一她路上对你动手,你有个好歹,你叫娘怎么活?” “娘!”容思荞无奈的看着一脸纠结的袁氏,劝道:“您放心,她对付不了我的。若来的人不是启舒堂兄,我也就依了您!可即然来的是启舒堂哥,那我就更要把握好这难得的机会。这一路,我跟启舒堂哥把感情培养起来,以后堂兄承了爵,我在京都就有了靠山是不是?” “话是这样说,可是……” 袁氏只要想起容锦那浴血如魔鬼的笑,就忍不住的打冷战。 “娘,您别劝我了,京都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也一定要嫁入公候之家,谁也不能挡了我的路,不然,我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容思荞精致如画的脸上,绽起一抹阴郁的狠历! 忘名轩。 屋子很快被打扫干净,尽管死的那个人是夫人跟前的红人,更是府里大总管的结发妻子,只是,在正经的主子面前,那跟死条狗是没什么区别的! 容启舒放了手里的茶盏,满屋子的血腥味,本该清香的茶入嘴似乎也带了淡淡的血气,谁还能喝得下去! 容锦见容启舒放了茶盏,她翘了翘嘴角,同样放了手里的茶盏,目光微抬,神色淡淡的迎着容启舒。 “没错,我娘是跟我说过,有这么个东西。” 她的话声才落,容启舒的清俊的脸上霍然一松,紧接着便对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那表妹,你知道姑母把它放在哪吗?” “知道。”容锦点头道。 容启舒闻言笑意便忍不住的从眼底绽了开来,他看向容锦,抿了抿嘴后,轻声说道:“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 “不能!” 容锦的话声一落,容启舒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顿了顿,容启舒撇开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使自已看起来神色不那么僵硬难看后,才轻声说道:“表妹,你知道,这事关整个容府,假若姑母还活着,她……” “我娘已经死了。”容锦打断容启舒的话,淡淡道:“十三年前,你祖父不让她自辩一字一语,便将她逐出容府,赶出京都时,她心就死了。十三年后的今天,她的肉身也死了,她活着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现在活着的人是我,东西在我手里!” 容启舒温俊的眉眼慢慢的凝起一抹霜花,漆黑如古井般的眸一动不动的看向容锦,稍倾,撇了嘴角,一脸讥诮的说道:“你这是在怪祖父,怪她没有护着你娘?你别忘了,你们母女这十几年能过得锦衣玉食,庇护你们的还是他老人家,没有他老人家……” “没有他老人家的是非不分,我娘不会生不如死屈辱半生!”容锦打断容启舒的话,冷冷说道。 “容锦,你放肆!”容启舒猛的站起,袍袖一挥,桌上的茶盏便碎了一地,他瞪了容锦,一字一句说道:“难道你要为了一己之怨,便置整个容府为死地?” 容锦冷冷一笑,看着眼前突然发难的容启舒。 一字一句说道:“容府于我何干?” 12姨娘主使 “东西!什么东西?” 容宜闻看向来回话的丫鬟,拧了眉头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低眉垂眼的说道:“回老爷,奴婢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好像很重要,是后来世子跟锦小姐吵起来了,奴婢才隐约听到一些的。” 容宜闻默了一默,稍后摆了摆手,丫鬟屈膝福了福后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这边厢,容宜闻正打算起身去看看袁氏,才出门却见田泰正从从长廊一头朝这边走来。他不由便步子一顿,站在那等田泰。 田泰到了跟前,没等容宜闻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奴才该死,奴才没有管好家里的人,惹下了这滔天大祸,请老爷责罚。” 话落,一头便磕在了地上。 “好了,她反正也偿命,你记得这个教训便是。”容宜闻摆手,对田泰说道:“起来吧,我正好有事问你。” “谢老爷。” 田泰站了起来。 容宜闻转身进了屋子,田泰紧跟着走了进去,不忘反身将门关好。 待得田泰走了进来,容宜闻将适才丫鬟来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问道:“他带来的那些人里,可露出什么口风没有?” “没有。”田泰连忙说道:“只说是连着跑了五天五夜的快马,休息一晚明天即刻就要启程。” 这事,容启舒之前就说过了,容宜闻当时还以为是京都老长兴候夫人那边有什么事,这才急急的派了人来接容锦母女俩进京。但适才在花厅里,听容启舒意思,候府老长兴候夫人身子挺好的,接容锦母女俩进京,是老长兴候的意思! 出什么事了,这是? 当年容芳华在选辰王妃的前一日,被宫中贵人亲眼目睹,她与人通奸。辰王为此差点灭容氏满门。还是皇上念在老长兴候追随先帝立下从龙之功的份上,从轻发落。但老长兴候也没轻饶容芳华,除族逐出京都,有生之日,绝不允许再踏上京都半步!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叔叔可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他还记得,当日叔叔追随先帝起兵谋反时,祖父当时拍着桌子说要将他除族,也没阻止了叔叔起兵造反的决心!这样的人,怎么突然间就会改变主意,接她母女二人进京呢? “你去安排下,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容宜闻对田泰说道:“我总觉得这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田泰应了一声,当即便要退下。 容宜闻却又喊住了他。 “你这年纪,身边也不能少了个侍候的人,秦姨娘屋里的朱兰,我看着还不错,等满了头七,我跟秦姨娘说一声,你们就把事办了吧。” 田泰的身子一僵,脸上不由便红白交替起来,他和朱兰的事,老爷怎么就知道了?但想到朱兰是秦姨娘屋子里的人,便也释然了。当下,连忙转身跪下磕了个头。 “奴才谢老爷恩典。” 容宜闻摆了摆手,田泰又磕了个头,这才压着心里漫天欢喜,退了下去。 田泰退了下去,容宜闻坐了没多久,起身去了袁氏的屋里。 袁氏已经看过大夫,喝了一齐安神的药,小睡了一会儿,听到丫鬟在门外报,说是老爷来了,连忙让容思荞扶了她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梳头,准备去迎容宜闻。 “别忙了,身子不好,就躺着吧。”容宜闻就着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对正忙着对镜梳妆的袁氏说道。 “吃了药,又睡了一会儿,人好多了。”袁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了过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放到容宜闻手里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又来了贵客,我这哪里还能躺得住。” 容宜闻接过袁氏递来的茶盏,见容思荞也在,略一沉吟后,说道:“荞儿,你娘身子不好,你去厨房看着点,你启舒堂哥难得来一趟,别怠慢了他。” “是,爹爹。” 容思荞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容宜闻又使了个眼色给袁氏。 袁氏连忙打发了屋里侍候的下人出去,然后抬头看向容宜闻,“老爷有事?” 见屋里没有外人了,容宜闻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扔在桌子上,头一抬,目光锐利的盯着袁氏,怒声道:“你做得好事!” 袁氏被容宜闻喝得心一颤,霍然抬头朝容宜闻看去。 容宜闻目光如刀的瞪了袁氏,“为什么要指使袁妈妈害她母女俩?” “老爷,冤本事了,妾身……” 袁氏喊冤的话,在对上容宜闻愈渐冰冷如同淬了毒一般的眸子后,嘎然而止。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良久……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查得到,等我查出来,你就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老爷!” “扑通”一声,袁氏跪在了容宜闻脚下,凄凄哀哀的看着他,悲声说道:“妾身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荞儿啊!” “为了荞儿?”容宜闻怒声道:“你还敢狡辩,她母女俩人,碍着荞儿什么事了?” “不……不是因为她二人,是……是京都城里的云姨娘她让妾身这么做的。” “云姨娘?!” 容宜闻怔怔的看向袁氏,云姨娘是当年先帝还在世时,怜惜老长兴候膝下子嗣单薄,而赐下来的贵妾。只可惜进府多年也只得一女,取名容芳菲。十三年前,嫁给了当时还是越国公府世子的王苏。老越国公病逝后,王苏顺利承爵,现在容芳菲已经是越国公夫人! 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竟然还牵扯到了京都的长兴候府! 容宜闻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她为什么要让你这样做?” 袁氏摇头,“妾身不知道,她只说,除了容锦母女俩,她会做主替荞儿在京都说一门好亲事。” “她一个姨娘,能给荞儿说什么好亲事!”容宜闻怒道。 袁氏欲言又止的看向容宜闻,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她是姨娘,可是她的女儿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越国公夫人!” 容宜闻恨恨的瞪了袁氏一眼。 心里却越发的断定,事情只怕是越来越复杂了! 云姨娘借袁氏的手要除去容锦母女俩,到底是因为她与老长兴候夫人之间的斗争到了白热化,你死我活的地步,还是说这里面有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密秘? 13失贞之事 眼见容锦寸步不让,容启舒想到临出门时,祖父的嘱咐和父亲的交待,他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坐了下来。垂了眼睑,面无表情的对容锦说道。 “那要怎样,你才肯把东西给我?” 容锦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搁,淡淡说道:“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眼见容启舒冰冷的眸子要窜出一股火来,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道:“不过,我会同你一起进京,面呈皇上!” “你……” 容启舒目光刀锋般刮过容锦,却只引来容锦一个再嘲讽不过的笑。 “世子若是不愿意我与你一同进京,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打哪来,便回哪去吧!” “容锦,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别提我娘。”容锦一直淡然无绪的脸上,蓦的生起一片薄怒,紧接着目光一抬,森然如矛尖般直刺神色淡漠的容启舒,“你没资格提她!” 容启舒攥在袖笼里的手几欲捏碎,他瞪着容锦,目光赤红的低声吼道:“我没资格?我若是没资格提她,你又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母女二人,长兴候府成了满京都的笑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娘……” “我不知道。”容锦打断容启舒的话,冷声说道:“我只知道,当年我娘蒙不白之冤时,你们这些所谓的血脉至亲不仅没有替她伸冤雪仇,反而是雪上加霜。所以,不要在我跟前说什么容府,姓容的人死绝了,那才是老天有眼!” 烛光照在容锦精致如描似绘的五官,清丽宛若一瓣莲花的脸上,一抹狼戾不遮不掩就那样坦然的呈现在容启舒面前。 看惯京都名门淑女温婉若水的容启舒,对上这样的一张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抵心房,再随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如同他憎恶容锦一般,容锦其实也在憎恨他! 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容启舒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给了容锦一抹皮笑肉不笑,冷声道:“行,明日辰时我们出发回京都。” 话落,便欲起身离去。,耳边却响起容锦清清冷冷的声音。 “明天不行。” 容启舒身子一僵,朝容锦看去。 容锦却是看也不看容启舒一眼,一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一边说道:“明天我娘要下葬。” 容启舒目光一瞥,落在了大堂里那具漆黑的棺材上,这样不贞不洁的人,原就该一张草席裹了扔进乱葬岗!现在却要风光下葬?!温润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厌恶,怒声问道。 “那什么时候可以走?” “依着我的意思,我是想守完我娘的头七的,不过……”容锦抬头对上容启舒因为隐忍怒意,几近扭曲的脸,笑了笑说道:“不过,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努力,是不是?所以,后天吧,后天辰时我们出发。” 容启舒点了点头,鼻孔里喘着粗气,转离走了出去。 想来,若不是因为有求容锦,依着他对容锦母女的憎恶加上容锦此刻的挑衅,他既便不将容芳华从棺材里拎起来鞭尸,也一定会砸了这个灵堂,让容芳华死都死得不安歇! 容启舒走后,容锦又在屋子里坐了会儿,稍倾,手里茶盏一扔,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蓝楹坐在棺材边,一张纸一张纸的往火盆里扔着,见容锦走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眼容锦,又继续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容锦走了过去,在蓝楹身边跪了下来,取了一沓纸钱过来,跟着往火盆里扔。 这般约过了一刻钟。 眼见火盆里已经积满了纸灰,蓝楹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容锦。 “容姑娘要去京都?” 容锦点了点头,放了手里的纸钱,拿了铜拨子将棺木前的两盏长明灯的灯芯拨了拨,灯光猝然一亮,照亮了她略略抿紧如刀锋一般的唇角! “十三年前,辰王选妃,因为我娘幼时常随外祖母进宫给太后请安,与辰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太后因为本来就喜欢我娘,又很是宠爱辰王爷,这样一来我娘嫁给辰王,已经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了!” “因着,当时还有几位王爷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太后娘娘便打算把其它几位王爷的婚事也定下来,是故,京都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女儿,都提前一日进了皇宫。” 蓝楹挑眉看向容锦。 容锦扯了扯唇角,抬眸迎向蓝楹,说道:“第二日,我娘醒来时,发现自已睡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佳丽们住的霞绮楼。不但如此,她还发现自已身上满是欢爱后的痕迹,她一时间又惊又吓,惊慌失措的想要回咸若馆去。谁知道就在这时,宫里响起有刺客的声音,没等她回过神来,门已经被打开,侍卫闯了进来。” “太后使了嬷嬷验身,结果验出我娘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太后震怒,辰王更是拔剑要当场杀了我娘!还是皇后娘娘当时提了一句,说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只太后盛怒之下,哪里肯给我娘解释的机会,宣了我外祖母进宫,让她把人领回去自行处置!” 说到这,容锦抬头看向蓝楹,扯了扯嘴角,说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蓝楹点头。 后来,容芳华被除族逐京,辰王迎娶越国公府的大小姐王云桐,越国公府的世子则娶了长兴候府的庶女容芳菲! “姑娘,是怀疑你娘当日之所以失贞,是被人有心陷害?”蓝楹问道。 “不是怀疑,是确定。”容锦看着蓝楹说道:“但凡一个阴谋,当时看不出所以然来,尘埃落定后,你只需看谁获利最大,谁就是那个阴谋主使者!蓝姨,你说这件事里,谁是最大的获利者?” 这还用问吗? 以容芳菲一个庶女的身份,却能嫁进国公府,可见,她在这里面起的作用了! 只是,蓝楹却是眉眸一转,淡淡说道:“容姑娘,我们少主她知道您的心思吗?” 饶是容锦活了两世,被蓝楹这样一问,她还是不由的便红了脸! 燕离可能不知道,从相遇的那刻起,他便成了她步步算计的猎物,可是,此刻蓝楹却是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但,也只是一瞬,容锦便恢复了最初的自然,她对蓝楹笑了笑。 “蓝姨,我救了燕公子,这是事实!” 蓝楹点头。 没错,正因为如此,所以在知道自家少主是被算计后,她还是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 见蓝楹脸上并无怒色,反而很是淡然,容锦轻轻的吁了口气,这样就好,她还真怕蓝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你要进京,是想替你娘报仇,可是,你要对上的,一个是候府,一个是国公府!”蓝楹抬眸,上下打量容锦一番后,摇头道:“容姑娘,你可得好好思量一番,别到时,仇报不了,把自已给赔了进去。” 容锦扯了扯嘴角,蓝楹话里的意思,她自是明白。 明白过来的容锦,对蓝楹笑了笑,轻声说道:“蓝姨,你放心,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我自会为自已换来最大的筹码!” 14一丘之貉 蓝楹笑了笑。 刚才她从容锦和容启舒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猜到,容锦手里有一样东西,是容世子乃至整个长兴候府誓在必得的,以容锦的机智狠绝,自然会抓住这个时机,从这场交易里获得最大的利益! “我相信你,不过……”蓝楹顿了顿,挑眉看向容锦。 “蓝姨有话尽管说。” 蓝楹翘了唇角,眉眼间掠过一抹狡黠,对容锦说道:“容姑娘,少主当日只吩咐我随你回容府,现在容姑娘你要进京,我想,我应该重新请示少主。” 容锦回以蓝楹一笑,说道:“理当如此,明日我娘出殡的时候,蓝姨可以去找少主。” 言下之意便是,今天晚上,还请你留下保护我的安危吧! 到也不怪容锦这样小心,现在是她虽然承认手里有容启舒想要的东西,但她拒绝将它交给容启舒,而且言语间还百般得罪了这个未来长兴候府的当家人!有道是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咬墙,世子急了会怎样呢? 显然,蓝楹很是明白容锦的担心,是故,她一笑之后,点头道:“一切听从姑娘的安排。” 容府东边咸若馆朝南的一处用来做客房的小院里。 容启舒正拧了眉头,负手在屋里踱着步子,耳边响起屋外侍候的小丫鬟的声音。 “大小姐来了。” 话声一落,便听到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世子在屋里吗?” “回大小姐,世子在的,奴婢这就替您通报。” 容启舒几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对站在阶沿下的面的容思荞说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容思荞屈膝福了一礼,“听下人说,大堂哥晚上没用什么东西,我做了碗鸡汤面送过来。” 话声方落,接过身后大丫鬟云香递来的大红描金漆海棠花的食盒,拾了裙摆款款上前。 因着同容锦不欢而散,容启舒,晚饭的时候确实没什么胃口,到不曾想,容思荞会放在心上,还做了鸡汤面送过来! 容启舒绷着的脸上有了一抹柔和的神色,他脚步微挪,迎了容思荞进屋。 容思荞打开食盒,端出用莲纹青花海碗装着的热气腾腾的面,抬头对容启舒说道:“堂哥来偿偿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容启舒看着青花海碗里一层红艳艳的辣子,不由凝眸朝容思荞看去,“你怎的知道我喜辣?” 容思荞掩嘴轻笑,取了筷子,拿帕子擦过递到容启舒手里,说道:“下人说适才用晚膳的时候,堂哥只吃了那道辣子鸡,旁的却是几乎不曾下筷,我想着,堂哥您应是爱吃辣的!” 这样的善解人意……容启舒那自从离开忘名轩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的胸口,莫名的便舒展了许多。 “堂哥您偿偿看,我娘常说我是个笨的,也就是这道鸡汤面还能拿出手。”容思荞笑吟吟的对容启舒说道。 原先还不觉得饿,但在看到这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后,容启舒忽然就觉得饿了。他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刻钟后,容启舒放了手里的碗,接过容思荞适时递过来的茶盏,啜了口茶压下嘴里的油腻后,才开口说道:“汤汁鲜美醇香,面条筋道爽口,确实是能拿出手的一道好面!” 容思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堂哥,你可别被我骗了,我会的也就是这道面!” 容启舒淡淡一笑,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灯光下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容思荞,“我们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儿,既使什么都不会,嫁了人,那也是金奴银婢的使唤着,夫家也不敢怠慢!” 容思荞笑了说道:“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我娘说,技多不压身,哪家的爷娶媳妇是想当菩萨供着的!” 容启舒点了点头:“你娘说得也有道理。”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气氛便莫名的好了起来。 见气氛轻松下来,容思荞不由便一脸欲言又止的看向容启舒。 “怎么了?”容启舒迎了容思荞的目光,轻声问道:“是不是有话要说?” “堂哥,芳华姑姑的事……” 容启舒才柔和下来的脸瞬间又凝起了霜冷,目光轻垂,稍倾,掀了唇角,淡淡道:“我会禀明祖父,这只是一个意外。” “哎!”容思荞叹了口气,一脸茫然的说道:“堂哥,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当年芳华姑姑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我爹和娘义无反顾的收留了她,这十几年,凡是我有的,从来就不缺锦儿一样!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恨我们!” “她不只是恨你们,”容启舒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声说道:“她恨所有姓容的人!” “为什么?”容思荞掩嘴,满脸惊讶状的问道:“她娘当年做出那样的事,要不是……” 容启舒摆手,打断容思荞的话,“你刚才不也说了升米恩,斗米仇。” 容思荞闻言,不由便默了默,良久无力的长叹了口气。 两人默然无语的坐了一会儿,容思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对容启舒,说道:“不早了,堂哥你早些歇息吧,不是说明日还要赶回京都吗?” 容启舒站了起来,“明日不走,后日再走。” “嗯?”容思荞不解的朝容启舒看去。 容启舒默了一默后,说道:“容锦坚持要等她娘出殡后再随同我一道回京。” 容思荞点了点头,“这也是应该的,必竟那是她娘。” 容启舒冷冷的撇了撇嘴角。 “堂哥,叔祖父他怎的会突然就要接芳华姑姑和锦儿回京都?” 话落,见容启舒目光警觉的朝她看来,容思荞讪然一笑后,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才会问一句,堂哥不方便说的话,便不说。” 容启舒摇了摇头,对容思荞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堂哥留步,你可别忘了这是在我自已家,我闭着眼睛也能回去。”容思荞语带打趣的说道。 容启舒笑了笑,陪着容思荞往外走,出了门槛,正相两相告辞时,容思荞却是步子一顿抬头对容启舒说道:“堂哥,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京都可以吗?” 15再施援手 “堂哥,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京都可以吗?” 容启舒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容思荞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见容启舒怔在那,容思荞笑了笑,轻声说道:“堂哥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说。” “思荞,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容启舒眼见容思荞垂下的眉眼间满是失落之色,不由自主的软了语气说道,“只是这次急着赶路,我只怕你身子吃不消。” “锦儿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的。”容思荞猛的抬头,目光发亮的看着容启舒,“堂哥,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很想去趟京都,你知道的,我年纪不小了,能去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容思荞跟容锦只相差一岁,她这样的年纪早就该开始说亲了,对外一直都是说袁氏心疼她,想要多留她几年,所以这亲事才一直没定下来!女孩子一旦定了亲,想出趟远门,那就更难了! 容启舒看着因为心有所向,而眸子璀璨如星的容思荞,心莫名的便软了软。 容家子嗣单薄,长兴候府只得他一子,便是连个庶弟庶妹都没有。小时候常听祖母说他有个嫡亲的表妹,那时候他还吵着要把妹妹接家里来。不想却因为他的话,使得娘跟祖母大吵一架,娘更是连和离的话都说出来,祖母被祖父训斥后,便搬进了佛堂。从此,除了他,便是连父亲一年到头也难见祖母一面。 长大后,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姑母和表妹不是没有恻隐和怜惜之心,只是……容启舒脑海闪过容锦清艳绝纶但却满目含恨的脸,与此同时,一抹厌憎也由然而起。 “堂哥!” 耳边响起容思荞清脆婉约的声音。 容启舒回头,目光对上乖巧可人容思荞,点头道:“行,那你收拾一下,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堂哥你同意带我去京都了?” 因为兴奋,容思荞杏核似的眸子笑成了弯弯的两弯月牙,唇角边若隐若现的两处梨窝,使得她看起来更显俏媚。 这才是,他想要的妹妹! 容启舒眉眸间便有了一抹掩饰不住的淡淡宠溺,他笑着对容思荞说道:“是的,我同意了,不过,你还要去跟伯父和伯母说一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答应。” “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容思荞说完,转身便走,走到一半,似是想起还没有向容启舒行礼,于是又折了回来,对容启舒屈膝福礼,容启舒笑着摆手。 “去吧。” “谢谢堂哥!” 容思荞带着丫鬟,夜色下如翩飞的蝴蝶,一路向前离去。 容启舒收了目光,正欲回屋,耳边忽然就响起一片喧哗声,不等他开口问出了什么事,便听到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下一刻,院子西北角的方向,忽的便冒起了青烟,只一下,那青烟便变成了蓬勃的火光。 “失火啦……快救火……啊……有贼……” 嘈杂的吵闹声随同火势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容启舒在青烟冒起的那一刻,已经身形一纵,如离弦之箭之般冲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发出疾利的呼声,招呼着在前院客房休息的随从。很快,七名黑色的身影,跃出庭院,紧跟在容启舒身后。 望名轩。 蓝楹一把攥住容锦的手,怒声道:“走!” 容锦却是一把甩开蓝楹的手,转身往漆黑的棺木扑了过去,喊道:“我不能让她死无全尸!” 火借风势“噼里啪啦”的越烧越旺,浓浓的黑烟夹着灼热的火不顾一切的往人身上窜,多呆一刻,不是被熏死便是被烧死! 蓝楹恨不得一掌劈晕了眼前正执拗着开棺,将容芳华僵硬的尸体往身上背的容锦。但当目光对上正用白幡将自已和身后的容芳华固定的容锦时,她紧了紧握着匕首手,上前说道:“我来!” 话落,手一伸,便将容芳华抗在了肩上,一手提着容锦,往外冲去。 “嗡”空气中有弓箭满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 蓝楹的话声才起,呼啸的箭声如雨点般,从四面八方射来。 眼见蓝楹要扔了肩上的容芳华来救自已,容锦怒声道:“我没事,管好我娘!” 蓝楹手上的动作便一顿,而下一刻,便看到容锦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躲避着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射来的箭。虽然很是狼狈,但好在性命无虞! “杀!” 一声清冷的喝声响起,下一刻,便有数条蒙着面的黑衣人提着钢刀自藏身的角落处冲了出来。 蓝楹大惊,纵身便要朝容锦扑过去,但却因为肩上抗了人,妨碍了她的速度,而此刻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已经是兜头朝容锦头上砍了下去。 “容姑娘……” 容锦堪堪站稳,眼见钢刀朝自已劈来,她身子往边上一侧,又借势一个翻身倒在地上躲过了那柄钢刀,但很快的四柄钢刀照着倒在地上的她砍来。刀刀皆是要害,两刀直取头颈要害,两刀对准心腹之间! 情急之下,蓝楹将手里的匕首一把掷了出去,刺中其中一个黑衣人,只余下的另三名黑衣人却是刀势不变,仍直指容锦。 “啊!” 身后忽的响起一片惨呼声。 下一刻,便是衣袂飘飘之声,紧接着,在一片火光中响起一声断喝。 “救人!” 话声才落,便响起阵阵惨叫和怒吼声。 砍杀容锦的三名黑衣人听到身后的惨叫和怒吼怔了怔,但也只是一瞬的时间,黑衣外的眸子里戾光一闪,手里的刀越发狠历绝决。 眼见容锦在劫难逃,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了过来,没等人看清他怎么出手,便只看到原先正砍杀着容锦的三名黑衣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容锦抬头,目光对上眼前之人如玉石雕刻而成的下颌,挑起唇角,脸上绽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燕离,你来了?” 燕离拧了眉头看着被烟熏白一块黑一块的容锦,才要开口,身后起身响起容启舒的声音。 “容锦,你没事吧?”容启舒赶了过来,但等对上背对着他站在那,长身玉立的燕离时,不由失声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 话落便要上前。 燕离却是拧了拧眉头,没等容启舒近前,忽的便出手拎了容锦,身形一纵,喝了一声“走!” 下一刻,两人各负一人,如夜枭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容府的上方。 “容锦!追!” 16开诚公布 连绵的屋舍像幻灯片一样从眼前掠过,男子身上淡淡的如芝如桂的清香夹在呼啸的风声中,扑鼻入喉瞬间让容锦慌乱的心平息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当眼底连绵的屋舍成为一片葱郁的树林时,身侧的人脚下一沉,紧接着眼前一暗,容锦不由便闭了眼,再睁眼时,她已经站在了密林的深处! “少主!” 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 容锦深吸了口气,缓缓了因为突然由高空而落引起的眩晕感,这才转身朝蓝楹看去,只是一抬头,却对上了燕离正朝她看来的眸子。 四目相对,燕离深眸眯了眯,稍倾,撇了脸,看向一侧的蓝楹。 “蓝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袭击你和容姑娘?” 蓝楹看了看身侧被她放在地上的容芳华,又看了看容锦,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少主,容姑娘怕是有大麻烦了!” 燕离闻言,不由便蹙了眉头,目光间闪过的一抹狐疑,轻声问道:“你是说,这些人是冲着容姑娘来的?” 蓝楹愣了愣,似是不解燕离这话中的意思。这些人不是冲着容姑娘来的,难道还是冲着她来的不成?想到这,蓝楹不由便朝容锦看去。 容锦默了一默,垂眸上前,轻声说道:“燕公子,蓝姨说的没错,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燕离拧了眉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唇角翘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看了燕离说道:“这事得从长兴候府突然要接我们娘俩进京说起。” “长兴候府?”燕离眸子微微一眯,薄唇逸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问道:“你是说,刚才追我们的那几人是京都长兴候府的人?” 容锦点头,“刚才那个穿一身紫色华衣的人,是长兴候府世子,也是就是我舅舅的儿子,我嫡亲的表哥!” 燕离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有同容启舒打照面,但显然,对容锦话里的这位世子并不陌生。 容锦虽心有疑惑,但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想办法说服燕离,能让蓝楹随同她一同进京! 之前还想着,要费一番心思,但想不到突如其来的一场袭击,却成全了她心中的谋算。想到这,容锦唇角的弧度愈发深了。虽然不知道,燕离为什么出现的这样及时,但是不是也可以说,燕离其实在暗中关注她呢? 至于燕离为什么会暗中关注她,是因为她的美色,还是另有所图,这对她来说,其实都不重要。这世界,人与人之间,不就是用来利用和被利用的吗! “世子之所以会突然来接我们娘俩进京,是因为宫中太子中毒了!”容锦说道。 “太子中毒?”燕离失声问道。 容锦点头,因着燕离的半边都被面具所挡,所以她看不清他脸上的变化,但他语气中的惊愕和诧异却是不容掩饰。虽只是燕离一瞬间的失态,但却不由得让容锦心中疑惑加深。 这语气,怎么就让人有种,燕离好似对太子很熟悉的感觉? 燕离,你除了是少主之外,你到底还有着怎样的身份? 容锦敛下心头的百般疑惑,轻声说道:“是的,太子中毒了。” “太子中毒,跟你们母女有什么关系?” 容锦眉眼间便有了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诮之色。 “因为当年我娘离京时,辰王让人送了一株解毒圣药奇黎草给我娘,现在太子中毒,需要奇藜草解毒,所以才会有长兴候府世子亲自出面来接我们母女回京的事。” “奇藜草是苗疆奇毒,怎么会成了解毒圣药?”燕离不解的问道。 容锦唇角讽意愈浓,轻声说道:“如果是平常人用了这草,立时毙命,但对于中毒的人来说,却是解毒圣药。” 燕离略一想,便明白过来,想来是以毒攻毒的原因吧! 不过,辰王当时怎么会送这样一株奇毒之草给容芳华,到是值得人让人寻味。 燕离目光一撇,对上容锦满是讥诮的眸子,轻声说道:“那就是说,有人不想让你回京,不想让你去救太子!” 容锦点头。 没错,之前她还弄不明白,为什么袁氏十几年没动手,偏偏在京都要来人接她们母女俩回去时,动手了,而且一动手就是杀招。 等容启舒把她留下,单独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她便明白了! 她虽然不知道当今天子贵庚几何,膝下有几子,但历朝历代皇上的儿子想做皇帝,这是无庸置疑的!想做皇帝了,皇兄皇弟的可不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太子挂了才好,太子挂了,大家就可以可着劲的抢那个位置了啊! 只是,你们抢那个位置不要紧,但为了那个位置害得她母女阴阳相隔,这可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太子,她还就非得要救不可,不但要救,她还得把新仇旧债的好好算一算!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燕离看着容锦,说道:“敢明目张胆的夜袭容府,只怕,对方对你是誓在必得!” 容锦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更要救太子了。” “为什么?” 容锦笑着说道:“太子不死,才能把那些想他死的人给干掉啊,这样,岂不是我大仇也得报了!” “所以,你是必须进京了?”燕离问道。 容锦重重点头。 燕离默了一默,稍倾,唇角绽起一抹浅笑的弧度,对容锦说道:“行,那就进京玩一玩吧,说起来,我也很长时间没去了。” 才被他那一笑的风华给闪得眼睛花的容锦,乍然听到燕离说,他也要进京,不由便错愕的道:“燕公子也要进京?” 燕离闻言,凝眸向她看来,“怎么,我不能进京?” “不是,不是!”容锦连连点头,更甚至带了讨好的笑,说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燕离撇了撇嘴角,压下眼底淡淡的笑,转身对蓝楹说道:“蓝姨,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站在一边,一直不曾出声的蓝楹,立刻走了上前。 燕离扫了眼身侧的容锦,往前走了几步,蓝楹跟了过去。 等离容锦有些距离后,不待燕离开口,蓝楹已经急声说道:“少主,容姑娘的事情有些棘手,您真的要……” 燕离抬手打断蓝楹的话,轻声说道:“这事,我已经有了决定,你不必多说。” 蓝楹噏了噏嘴,最后还是应了一声。 “你一个人在她身边只怕还有些应付不过来,回头,我把琳琅寻个机会安排进来。”燕离说道。 琳琅! 蓝楹如同见鬼一样的看着燕离。 “少主,琳琅她可是……” 燕离摆了摆手,低声说了一句,“我自有用意。” “是,少主。” 燕离看了眼正半跪在容芳华身边的容锦,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和琳琅在容姑娘身边的事,除我之外,无需让旁人知晓。” 蓝楹还待再问,燕离,已经转身朝容锦走了过去。 17此情此景 燕离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容芳华,稍倾,落在低头垂眸的容锦身上。 “容姑娘,是现在让蓝楹送你回府,还是……” “燕公子!”容锦抬头,看向神色淡不辩喜怒的燕离,轻声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燕公子成全。” 燕离面具下的眸子绽起一抹深意,略作沉吟后,点头道:“你说。” “我想将我娘葬在这里。” “葬在这里?” 燕离似是没有想到容锦所谓的不情之请,竟然是将容芳华葬在这片荒山野外。 容锦点头,她抬头看了眼身侧遮天弊日的密林,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我娘生前就爱种些花花草草,还说等她老了,她要找片树林,搭个茅草屋,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想来,她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可以,我让蓝姨去安排。”燕离说道。 “谢谢燕公子。” 容锦屈膝郑重的向燕离道了一个万福。 蓝楹得了燕离的吩咐,没有多问,转身便去安排棺木和下葬事宜。 因着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既然容锦要将容芳华葬在这时,那她暂时间便是没有回容府的打算,蓝楹已经离开,燕离不可能留下容锦独自一人在这密林中,略为默了默后,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姑娘,你看过日出吗?”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日出吗?这世,她没看过,但前世,却是没少看! “没有,怎么了?” 燕离指了头顶参天弊日的树,说道:“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我带你上去看日出吧?” 看日出? 容锦几乎在一瞬间犹疑过后,下一刻便点头说道:“好。” 几乎就是她那个“好”字才落下,燕离已经一把拖住她的腰身,眼前如放快镜头一样,景物一闪,等容锦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和燕离坐在了树冠上。 头顶是如黑丝绒一样的夜幕,点点繁星像缀在黑丝绒上的宝石一样,挂在头顶,一闪一闪发着亮光,清新的夜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温柔的从身边拂过。 容锦忽然就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下的感觉,因为容芳华的死而沉滞的如同压了块巨石的心,如野草般慢慢的舒缓过来。 “小的时候,我一不开心,我娘就会带我去看日出。” 耳边响起清醇磁性如大提琴的声音,容锦侧目朝身旁的人看去。 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清楚的看到她面具下眸子的颜色,那如同浓墨一般的眸底有着一汪幽潭似的清盈的漓光,正温柔的看着头顶如圆盘似的一轮明月。冷俊的颌角以一种近似完美的角度,展现在容锦的面前。 “你娘她一定很疼你。” “是的,她很疼我。”燕离翘了唇角,瞳眸微眯,唇角绽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轻声说道:“她不但疼我,她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她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历害的女人!” 最美!最历害? 容锦错愕的看向身边的燕离,这个时代,会有人这样形容自已的母亲吗? “怎么了?”燕离撇头迎上容锦的目光,轻声问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容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母亲,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你会说她是最美,最历害的女人。而不是最美,最温柔的女人!” “是她自已这样说的。”燕离唇角微挑,加深了那个浅浅淡淡的笑,轻声说道:“她从小就跟我说,这世上的女人,她是最美也是最历害的。再也不会有女人比她美,比她历害了!” 这个时代,女子以恭顺为美德! 便是那精明强干的女子,也要想方设法替自已搏个这样的名声,怎么还会有人将自已的“历害”挂在嘴上的? 容锦心里,不由得便对燕离的母亲生起了一抹好奇。 于是,便笑了对燕离说道:“那等以后有机会了,还麻烦公子替我引见引见,我很想见见令堂呢!” 燕离唇角的笑意忽的便淡了淡,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她已经不在了!” “啊!”容锦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当下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燕离回头觑了眼脸有懊恼的容锦,轻声说道:“我很少有机会跟别人说起她,这样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容锦对上燕离认真的目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她很想问一声燕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江湖七大门派,你是哪一派?但,最终她只是对燕离笑了笑,然后,微微扬起头,认真的看起头顶的夜色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头顶的暗色变成蟹壳青色还没多久,东边便窜出了一缕红光,如火的红光瞬间映红了世界,把万物浸染成绯红色,蔚为壮观。“啾--啾--”清脆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 容锦这才发现,她和燕离身下的树冠上结了不少的鸟窝,随着太阳的升起,睡了一晚上的鸟儿,不但扯起了歌喉,还展开了漂亮的羽翼,在二人身边不住的飞翔盘舞。 “好了,我们下去吧,蓝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 很快,燕离托着她的腰身,两人回到了树林里。 一眼,容锦就看到躺在草丛间的容芳华,昨天因为夜色的缘故,她没有发现,此刻才惊觉,容芳华躺着的那片草地,竟是开满了艳红如火的的茑萝花。容芳华那失去血色的脸,因着这一片如火如荼的颜色,竟然给人一种她只是沉睡的感觉! 一瞬间,容锦的眼眶便红了。 燕离似是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我看,你也不用特意给你娘选墓地了,就葬在这里吧。” “是的,我也觉得这里很好!”容锦哽着嗓子说道。 燕离撇了眼神色哀伤的容锦,垂眸,说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容锦摇头,一字一句说道:“不,我不哭。该哭的不是我,应该是那些害我的人,我发誓,现在的我有多痛,将来她们只会比我痛百倍千倍万倍!” 燕离看着因为恨意,而浑身颤抖的容锦,暗暗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个丫鬟叫琳琅,身手很好,人也很机灵,这几日,我会想办法把她安排到你身边来。” 容锦一震,不由便抬头朝燕离看去,才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蓝楹坐着马辆马车朝她们走来,容锦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题外话------ 燕离的娘很历害的哦!真的,真的很历害! 18母女蛇蝎 燕州城内,容府。 火势越来越猛,半边天都被照亮了,男子的怒吼声,女人的哭泣声,纷乱繁杂迎面扑来,就连呆在正房的袁氏和容思荞,都感觉到了这边的慌乱无序。 “娘,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容思荞轻声对袁氏说道。 袁氏点头,“去是肯定要去的,但去之前必须想好,等下怎么说!” 容思荞霍然抬头朝袁氏看去,“娘,您是说,这事是您……” 袁氏狠狠的瞪了容思荞一眼,压了嗓子喝道:“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说等会好生劝劝你爹,还有你启舒堂哥那,你芳华姑母才过逝,这会子又……” 袁氏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小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夫人不好了……”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便响起袁氏大丫鬟红杏的喝斥声,“瞎嚷嚷什么呢,夫人好端端的在屋里呢,再乱说,仔细你舌头!” 小丫鬟立时捂了嘴,站在那,神色惶惶的看向红杏。 袁氏使了个眼色给容思荞,容思荞站了起来,打开门对红杏说道:“出什么事了?” “大小姐,这小丫鬟也不知道是哪个屋里的,在这瞎嚷嚷呢!”红杏指了廊檐下的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丫鬟说道。 容思荞便看向小丫鬟,问道:“你是哪个院里当差的,怎么跑到正房来了?” 小丫鬟赶紧福了一福,低声说道:“回大小姐话,奴婢在望名轩当差,是老爷使了奴婢来与夫人说一声,锦小姐被人掳走了。” 容思荞顿时脸色一变,目光如刀的睨了廊下的小丫鬟,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奴婢说锦小姐被人掳走了,老爷吩咐奴婢来说一声,让夫人小心点!”小丫鬟哽了嗓子说道。 “荞儿!” 屋子里响起袁氏的声音。 容思荞摆了摆手,对小丫鬟说道:“下去吧。” 小丫鬟顿时如逢大赦般,撒了脚丫子便往外跑,那样子,就好似后面有吃人的猛兽一样! 好在,这个时候容思荞无心与她计较,急急的回了屋子。 “娘……” 袁氏抬手打断容思荞的话,“我都听到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便抬脚往外走。 容思荞却是一把攥住了袁氏的手,阻止袁氏出去。 “荞儿!”袁氏看向容思荞。 容思荞将袁氏拉回屋里,返身走到门边,对外面候着的红杏说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人进来!” “是,大小姐。” 容思荞这才将门掩上,走到一脸不解的袁氏身边,轻声说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失火,你……” “我怎么知道!”袁氏目光闪烁的打断容思荞的话,“我不是说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吗?” “娘!”容思荞跺了脚,目光凌厉的看着袁氏,“你还不明白吗?接容锦回去,是伯祖父的意思,容芳华死了也就算了。现在容锦也失踪了,候府不会轻易甘休的!你不跟我说实话,我们不商量个对策来,回头伯祖父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袁氏脸色变了变,她神色讪讪的看着容思荞,“有你云姨奶奶在,你伯祖父应该不……” “娘!”容思荞历声打断袁氏的话,目光阴郁的道:“伯祖母都当不了候府的家,你以为区区一个云姨奶奶凭她就当得了候府的家?” 袁氏脸色白了白,但还是不曾开口。 容思荞恨得不行,可又不敢将话讲重了,只得继续劝道:“娘,你仔细想想,我们好歹也是燕州第一世家,前两天遇山匪就够让人匪夷所思的,现在,还让人凳堂入室烧了屋子,就算是爹他肯睁只眼,闭只眼,把这事过了。可是世子呢,他肯吗?” “那……容芳华死了,他不也没说什么吗!”袁氏期期艾艾的说道。 “那是因为容锦还活着!”容思荞提了声音,“你也知道启舒堂哥跟容锦单独说了一些话,父亲也说了,容锦手里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就是为着这东西候府才会突然来接她母女回府的!” 袁氏还在犹豫,容思荞一跺脚,恨声道:“行,我好话说尽也没用,回头你就等着爹来收拾您吧!” “是云姨娘的人!” 容思荞霍然抬头看向袁氏,哆了嘴唇说道:“娘,您说什么?” “我说那些来杀容锦的人,是云姨娘的人。” 容思荞眼前一晃,差点便倒了下去,她抬头,仍旧不相信的问了一句,“你说那些杀人放火的是候府云姨奶奶的人?” 袁氏点头,对容思荞说道:“他们跟你启舒堂哥一前一后到的,你爹和你去招呼启舒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我,告诉我,是云姨娘派他们来的。” 容思荞怔怔的看了袁氏,“所以,你就帮着他们烧了望名轩?” 袁氏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把容锦住的地方告诉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放火烧屋子!” “疯了,真是疯了。”容思荞掩了额头,摇头道:“娘,您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袁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一时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容思荞攥着手告诉自已一定得镇静,这个时候不能慌,一慌,便什么都完了!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红杏的声音。 “夫人,大小姐,老爷往这边来了!” 袁氏脸色一白,急急的朝容思荞看去,“荞儿,怎么办?你爹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爹心里应该也只是怀疑,您别怕,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容思荞说道。 袁氏连连点头,还想再问,外面响起红杏的声音,“老爷来了!”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袁氏连忙同容思荞转身迎了出去。 “老爷……” “你干的好事!” 容宜闻的一声怒喝,打断了袁氏的话。 袁氏身子一颤,不由朝容思荞看去。 容思荞压下心头的慌乱,轻步上前,“爹,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这么大脾气?” 容宜闻看了眼身前乖巧可人的容思荞,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对容思荞说道:“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我跟你娘有话说。” 容思荞笑了说道:“爹有什么话还要女儿避开的?”不等容宜闻开口,紧接着说道:“爹才从望名轩过来,是吗?那边怎么样了?小丫鬟说锦儿被掳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容宜闻想着,容思荞虽是个女儿,但一直以来,为人处事都颇有决断,想了想,便轻声说道:“启舒已经带人去追了,但愿能追上,不然,我容氏一族危矣!” 容思荞脸色一变,看向容宜闻,“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锦儿被掳怎么就危胁到我们容氏一族了?” “哎!”容宜闻在椅子里坐下,抬头对上袁氏和容思荞两人茫然不解的脸,沉声说道:“我也是才知道,启舒之所以会来接芳华和容锦回府,是因为宫里的太子中毒了,而芳华手里有解毒圣药奇黎草,现在芳华死了,若是锦儿再有个好歹,只怕……” 袁氏差点便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像会是这样。 就像容宜闻说的,万一容锦也有个三长两短,奇黎草没了消息,圣上龙雷霆之怒,整个容氏一族都不够他杀的啊! 容思荞脸色也变了变,她小心的看向容宜闻,轻声问道:“爹,那那些人会不会是跟着启舒堂哥来的?目的就是要杀了锦儿,断了奇黎草的消息?” 容宜闻闻言,不由便抬头,目光疑惑的看了看一脸惨白的袁氏,又看向略为不安的容思荞,末了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 “爹,您还是点齐家里的人手,去帮着启舒堂哥找人吧,人多,希望总会大点。”容思荞打断容宜闻的话说道。 容宜闻想了想,点头道:“对,我这就点齐人手去找人!” 话落起身走了出去。 袁氏和容思荞连忙起身相送! 容宜闻一走,袁氏便连忙看向容思荞,不想,容思荞却是连个眼神也欠奉,紧接着急急的走了出去。 “荞儿,荞儿,你去哪里……” 19情不知所起 寂静的树林里,容锦将最后一株茑萝的花茎埋好,站起身最后看了眼被花枝覆盖着的坟包,转身见燕离正同蓝楹说着立碑的事,拾步上前,轻声开口道。 “不用立碑!” 不立碑?! 燕离和蓝楹齐齐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迎着两人的目光,再次说道:“不立碑。” “容姑娘,”蓝楹默了一默对容锦说道:“这林子这么大,如果不立碑,往后你若是想来祭拜下你娘,怕是的找不到地方。” 容锦笑了笑,对蓝楹说道:“蓝姨,往后会不会有机会再来,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娘她其实也愿意这样的,她生前活得悲屈,没必要再立块碑让人指手划脚,就让她安静悄然的长眠于此吧!” 蓝楹还待再说,燕离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就照容姑娘的意思办吧。” 话落,使了个眼色给蓝楹,蓝楹当即便低头退了下去,燕离这才转眸看向容锦。 容锦知道,燕离这是有话要跟她说,她抬头看向燕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精致如天工的脸上,银制的面具折射出一道浅浅的白光,将他漆黑的眸衬得越发的幽暗深遂。想来不管是谁被这样的一对眸子看着,都会不由自主的惶惑和不安! 挺了挺僵硬的脊背,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对燕离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都说若要俏,一身孝!一身素白纹的孝服穿在她身上,使得她少了三分明媚张扬却多了七分娴静典雅。 燕离只看了她一眼,便撇开了目光,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一定会再有机会来看你娘的。” 容锦微怔,抬头看向燕离。 或许别人会以为这只是一句劝慰的话,但容锦却知道,燕离这是在向她允诺,允诺这一路,不管如何,他会护她周全!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见容锦明白了自已的意思,燕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看向她,问道:“很奇怪,我为什么这样说?” 不,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容锦挑了挑唇角,目光别有深意的对上了燕离似是含了抹笑的眸子。 燕离等了等,见容锦没出声,一对秋水似的眸子却是盈盈然的看着自已,他不由的便挑了挑面具下的眉梢,同样似笑非笑的看向容锦。 四目相对,容锦突然的就闻到了一种叫暖昧的气息! 她连忙撇了脸,轻声说道:“谢谢。” 谢谢!仅此而已? 是感谢他的安慰,还是感谢他的护她周全? 燕离在最初的怔忡过后,唇角的弧度便又深了几许,眸子深处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赞许之色。 “容姑娘客气了。” 容锦才要开口,燕离却已经转身往林子外的马车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们走吧,容府这会子应该快把燕州城掘地三尺了!” 容锦立刻拾脚跟了上去。 走到林子外,容锦才发现这片小树林其实离燕州城并不远,站在林子外,甚至能看到燕州城高高的城墙,而在树林的南面隐约能看到黄墙黛瓦的建筑,不知道是庙还是庵。就在她举目望过去时,忽听得耳边有悠悠的钟声响起。 自离开京都后,容芳华一直茹素,虽未遁入空门,却已经是在家居士。把她葬在这里,有晨钟暮鼓日夜相伴,想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容姑娘。”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一阵清风夹着扑鼻的花香突然而至,容锦这才发现,林子外的山路边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正是花开的季节,浅紫粉白的泡桐花坠满了枝头,而燕离就站在树下,他的脚下是铺了一地的花朵,而头顶正有新的花朵别离枝头,徐徐落下。一双漆黑澄澈如天山湖水的眸子正温和的朝她看来。 容锦深吸了口气,对着如仙人之姿的燕离,轻声道“燕公子。” “保重,容姑娘。” 容锦点了点头,再次屈膝一福后,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蓝楹上前欲待向燕离行礼,燕离摆了摆手,蓝楹于是便抖了缰绳一路朝燕州城里行去。 容锦坐在马车里,蓝底绘缠枝莲花的车帘被风吹起,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花树下,完美如玉雕站在那举目远送的燕离身上。 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没等她弄明白那是什么,马车突然一顿,帘子紧跟着一垂,等她探手撩起帘子看过去时,眼前只有一条寂静的山路蜿蜒向前!之前的一切,如同幻景般消失不见。 但容锦知道,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曾有一个人以这样默然完美的姿态守望她。 “姑娘。”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 容锦敛下心头微微翻涌的心绪,轻声道:“怎么了,蓝姨?” “有人朝我们这边来了,看样子应该是世子!” 容锦闻言默了一默,稍倾,断然道:“迎上去。” 蓝楹没接话,但马车却是接着动了起来,走了没多久,容锦便听到一声夹带着欢喜的喝问声。 “容锦,是不是你!” 声音很熟悉,正是她的那位嫡亲的世子表哥! 容锦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探手撩了车帘,抬头对正策马向她奔来的容启舒绽起一抹笑,朗声说道:“真巧,世子,既然在这遇上你!” 世子?! 容启舒马背上的身子僵了僵,心底生起一抹怪异的感觉,但很快那感觉却被容锦毫发无伤归来的喜悦所冲淡。他跃下马背,大步朝容锦走去。 “你没事吧?” 话落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容锦。 容锦迎了容启舒的目光,蹙了眉头,轻声问道:“我有什么事?” “你昨夜被掳走……”容启舒话声一顿,忽然指了容锦身下的马车,问道:“哪来的马车?掳走你的是什么人?” “借来的马车,掳走我的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容锦说道。 容启舒闻言,深眸微眯,目光变了几变后,神色间已经恢复成之前的从容淡然,他转身看向之前驾着马车,这会子正闲闲看着热闹的蓝楹。 对容锦说道:“你娘呢?早些把她下葬,我们好尽快起身回京。” “不劳世子费心,我娘,我已经把她安葬了!” 容启舒的脸色再次僵了僵。 容锦却是不管容启舒是否开起了染料房,她对蓝楹说道:“蓝姨,我们走。” 蓝楹点了点头,手下马鞭一抖,马车便笃笃向前,拦在跟前的容启舒不得不让到一旁,擦身而过时,容锦忽的侧头说道:“世子,不回去吗?我想您应该是急着回京都的。” 话里的嘲讽之意,使得容启舒恨不得一拳打碎她在他眼前张扬的脸! ------题外话------ 嗯,有人冒个泡吗? 都没有人发表下看法的吗? 进度可能慢了些,想着先把男女主的感情基础打扎实点,后面的戏份才好展开! 暂定更新时间每天6点。 20谁更无耻 此时的容府。 一堆烧焦被水浇过的断壁残垣间,容思荞的两个大丫鬟云香和云芷正分别喝斥着几个才留头的小丫鬟。 “都仔细点,一处也别放过了!” 话落,云香对云芷轻声交待了几句,转身拾了初摆走到站在角门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这边的容思荞跟前。 “大小姐,这都找了一晚上了,又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样,这就算是找到了也不知道啊!” 容思荞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 她何偿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实在不甘心白白的错失这样大好的机会,才会明知是大海捞针,她却仍旧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让她找着了呢? “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随意摆放,你让她们都仔细点,只要找到保管精细的物什都拿过来给我看。” “是,大小姐。” 云香退了下去。 那边厢袁氏一脸倦容的往这边走来。 昨天一路追了出来,等知道容思荞是要来找奇黎草后,她留了几个人下来打帮手,自已转身就回院子去歇息了。 “荞儿,找着了没。” 容思荞摇头,“还没有。” “我就说了嘛,这样贵重的东西,容锦那个贱人肯定藏得妥妥的,哪里会让你找到。”袁氏心疼的看着容思荞因一夜未眠,一片青色的眼眶,劝道:“好了,你快回屋去梳洗吧,你爹让人送话回来,容锦找着了!” “找着了?” 容思荞挑眉,目光难掩厌恶的看向袁氏。 袁氏点头,眸子里同样藏着一抹深深的憎恶,点头道:“嗯,找着了,是你启舒堂哥先找着的。” 怎么就会让启舒堂哥先找着呢? 容思荞恨恨的攥了攥袖笼里的手,对袁氏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梳洗。娘,您也去准备早膳吧,爹和堂哥忙了一晚上,肯定是又累又饿。” 袁氏点头,“我正打算去厨房看看呢,路过这边,就过来看看你。” 容思荞点头,喊了云香上前,让她将那些翻捡了一夜的人遣了下去,她则带着云香和云芷两人回了自已的院子。 “小姐,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着,您说锦小姐她到底将东西藏在哪了?”穿一身草绿色衣裳,瓜子脸柳叶眉的云芷问道。 容思荞摇了摇头,她要是知道容锦将东西藏在哪了,还用得着做这样陡劳无功的事? 见容思荞眉宇轻蹙一脸郁色,一侧穿嫩黄衫子,圆脸大眼的云香,轻声说道:“小姐,您别急,左右我们是要一同上路的,这里找不着,回头路上多留点心就是了!” 容思荞闻言脚下步子一顿,略显凌历的目光便落在了云香身上。 两个大丫鬟都是母亲费尽思替她陪养起来的,长相娇好的云芷是准备将来做姨娘帮她拢住男人的,而聪慧沉稳的云香则是打算留做管事媳妇的!现在看来,这两人都在往她预定好的路上走。 云香见容思荞目光锐利的看着自已,以为是她说错了话,顿时头皮一麻,才准备开口请罪,容思荞却已经开口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路上还有的是机会。”话落,拾脚继续往前,边走边说道:“回头,你们拣要紧的东西收拾好,既然人找到了,想来离出发的时间便也不远了。” “是,小姐。” 二人齐齐应是。 这边厢,容思荞让下人备了热水,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又让云香和云芷仔细的给上了妆,外面便响起之前打发去前院听消息小丫鬟的声音。 “小姐,老爷和世子已经进了垂花门了。” 容思荞便起身,对云香和云芷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花厅里。 容宜闻一脸倦容的看着站在堂前,眉目间满是不逊的容锦,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道:“锦儿,你要伯父怎样说,你才肯相信,昨晚的事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容锦垂眸,淡淡道:“伯父多虑了,您说的话,我没有不信。” “既然,你相信伯父的话,为什么不肯说出你娘的葬身之地?”容宜闻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看着容锦,“你不告诉伯父,你娘葬在哪里,日后伯父怎么让人去祭拜?” “不必了。”容锦抬头看向一脸儒雅却强压怒气的容宜闻,眉梢轻扬,冷冷说道:“我娘生前活得屈辱,没人替她求个公道。现在死了,也不需要人到她的坟前惺惺作态。” 冰冷淡漠毫不掩饰不屑和嘲讽话,使得屋子里的容宜闻和容启舒,齐齐变了脸色。容宜闻还好些,必竟只是堂兄妹,容启舒却不然!他父亲容宜州和容芳华是嫡亲的兄妹,容锦这话等于是点着容启舒的鼻子骂容宜州不悌! “容锦,你不要太过份了。”容启舒怒道。 容锦冷冷一笑,挑眉看向容启舒,“过份?我再过份有你过份吗?你亲姑母含冤而死,你问了一句为什么吗?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袭杀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容启舒,别拿你那高高在上的心态来看我,别人或许还要卖你长兴候世子三分情面,可是在我容锦眼里,你和你的长兴候府就是一陀臭狗屎!” 容启舒一口钢牙差点咬碎,才强忍下了一巴掌将容锦拍到墙上抠也抠不下来的冲动,他深深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末了,沉声说道:“容锦,既然你我相看两厌,你何不将东西交给我,由我带回京都,你也乐得从此江湖逍遥自在!” 容锦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容启舒。 难道自已看起来真有那么傻吗? 还是在容世子的眼里,她其实就是个傻子! 容启舒见容锦不说话,只是拿一种近似诡异的目光看着他,攥了攥袖笼里的手,迎了容锦的目光,淡淡道:“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启舒,唇角挑起一抹邪肆的笑,说道:“世子,我已经过惯了这金奴银婢的生活,换一种生活方式怕是不习惯呢!” 容启舒挑眉,“你想怎样?” “俗话说,表兄表妹,天生一对!”容锦睨了抹讥诮的笑,看了容启舒,“世子想要奇黎草,不若拿世子妃之位来换啊!” 容启舒怎么也没有想到,容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咬牙骂了一句。 “你……你怎么会这么无耻……你……” 没有给容启舒再多骂一句的机会,容锦霍然打断容启舒的话。 “世子,你原来还知道什么叫无耻啊!你不如好好想想,你我之间谁更无耻!” 容启舒脸上的涨红顿时便成了猪肝紫。 他如何不明白,容锦这是在指他刚才诱哄她交出奇黎草的事! 屋子外,容思荞使了个眼色给云香和云芷,主仆三人悄然的退了下去。 “小姐,”等走出了花厅拐上了另一道长廊,云香轻声说道:“世子心里对锦小姐必然生恼,或许,我们可以跟世子联手!” 容思荞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见机行事。” 21浑水摸鱼 “娘,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还有您说锦儿会把东西藏在哪呢?” 容思荞撑了下颌,看着正指挥着云香和云芷替她收拾金银细软的袁氏问道。 袁氏听了容思荞的话,转身走到容思荞跟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说道:“这事娘是真的不知道,这么些年从来没听容芳华提起,若不是这次的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手里还会有这样重要的东西。” “既然你和爹都不知道,那锦儿怎么会知道呢?”容思荞看向袁氏,眸子半眯,轻声说道:“娘,您说锦儿她会不会是虚张声势,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那东西?” 袁氏怔了怔,稍倾摇头,道:“应该不会,这可是欺君之罪,要灭族的!” “堂哥不是说了,她恨我们,恨所有姓容的人。万一,她就是存心要把我们都害死呢?” 袁氏闻言,脸色白了白。 这怎么可能呢? 容锦她才只有十三岁啊!十三岁的人就有这样狠的心机,那假以时日……袁氏细长的眼眯了眯,轻声说道:“那就别让她活着回到京都!” 容思荞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说道:“只怕有些难呢!” 袁氏看向容思荞。 “娘您忘记了,我们和堂哥同行,堂哥来就是要将容锦安全带回京都,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事,只怕不容易。” 袁氏唇角翘了唇角,脸带得意的笑道:“放心,这事不用我们动手,自有人会动手。” “娘,是说云姨奶奶?” 袁氏但笑不语,神色间却是满满的笃定。 “云姨奶奶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傻孩子,”袁氏笑着嗔了容思荞一眼,轻声说道:“你云姨奶奶是什么地方出来的人?她能把你叔祖父的嫡妻斗到自禁小佛堂,能把一个庶女嫁进国公府,区区一个容锦,她会没有办法对付?” “可是……” 袁氏摆手打断容锦的话,“好了,你别管了,这事娘会安排。你只记住保护好自已,跟紧你启舒堂哥。” 话落袁氏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你堂哥,跟他说说,让他一路上多关照你一点。” 容思荞起身,送袁氏出去。 望名轩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蓝楹看了眼坐在东窗下,半天未曾动一下,也不曾说一句话的容锦。顿了一顿后,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杯热茶,走了过去。 正想着心事的容锦见眼前突然多了一只茶盏,不由抬头看去,对上蓝楹询问的目光。笑着接了蓝楹的茶盏,道了一声谢。 “姑娘,在想什么?”蓝楹问道。 容锦心念一转,看向蓝楹说道:“在想你家少主。” 蓝楹眸子不由便眯了眯,稍倾,扯了扯嘴角,笑道:“想我们家少主?” “是的,”容锦笑盈盈的点头,“在想他为什么肯这样帮我!” 蓝楹对上容锦满是笑意的眸子,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因为姑娘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 容锦到不曾想到蓝楹会这样说,脱口而出道:“像谁?” “少主的母亲。” 容锦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她怔忡的看着蓝楹,讷讷问道:“我像她?” “不是说你们的样貌之间像,而是你的行事和处世作风和公……”蓝楹话声一顿,脸上僵了僵,却又很快说道:“少主的母亲过逝时,也曾叮嘱少主,不用立碑,她说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价,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管那么多干什么!” 容锦听着这话,不由的便想起千古第一女帝,武则天的无字碑。 燕离她娘不会是武则天死后穿越的吧? 蓝楹话落,撩了眼容锦,眼见容锦神色恍惚,根本就不曾留意到她话中的失漏之处,不由便暗暗的吁了口气。想了想,决定换一个话题。 “容姑娘,昨天晚上的那群黑衣人,你是怎么想的?” 容锦将手里茶盏里的水一饮而尽,抬手抹了把嘴角后,对蓝楹说道:“伯父和世子不是都说,那些人是太子敌对方派来的人,因为不想我进京献解毒之药,才痛下杀手的吗?怎么,蓝姨你有疑问?” 蓝楹扯了扯嘴角,“容姑娘,你信?” 容锦轻声一笑,说道:“我当然信,我更相信,一路上这样的人怕是还不少,且看看我那世子表哥怎样一路安全无虞的护送我回京都吧!” 蓝楹看着一脸精乖之气的容锦,心里忽然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越是相处,似乎便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少主也是因为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待她与众不同? 容府,客房。 容启舒请了袁氏和容宜闻坐下后,抬头看了二人,说道:“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伯父和伯母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有话要嘱咐启舒?” 袁氏看了眼容宜闻,见容宜闻不打算开口,她笑了笑后,对容启舒说道:“不是的,只是过来坐坐,看看你,多少年才得见一面,这一次以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话落,便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等再抬起头时眼眶已是微微泛红。容启舒看着,心里莫名一软,语气便越发的柔了许多。 “伯父和伯母不必伤怀,燕州离云州本不远,家中祖父也常常念叨您二人,日后有机会,您二人大可以来京都访亲,顺便游玩一番。” 容宜闻笑着点头,说道:“确实有许多年没见他老人家了,回头挑个时间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两人便就长兴候府说了起来,末了,容宜闻使了个眼色给袁氏。 “启舒,荞儿她打小没离开过我身边,若不是因着她年底就要说亲了,我也不会同意让她随你一起回京都,这一路上,还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二,伯母在这先谢谢你。”话落,对容启舒福了福。 容启舒连忙起身避了开去,说道:“伯母言重了,都是自家兄妹,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袁氏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末了将准备好的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这里面是我给你母亲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只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你母亲不要嫌弃。” 容启舒看了眼那个红漆描海棠花的木盒,这样的盒子每年都会从燕州送往候府,里面是什么他自然也知道,当下笑着接过袁氏手里的匣子,“我替娘亲,谢谢伯母。” 袁氏笑着拍了拍容启舒的手,接下来说了几句话,便和容宜闻起身告辞。 等出了客房,容宜闻说有事去了书房,袁氏的大丫鬟,红杏凑到袁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袁氏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看身后客房,咬牙说了句。 “先回去再说!” 话落,匆匆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才一进屋子,袁氏便挥退两边的人,对红杏说道:“你说什么?容锦去了秦氏那个贱人屋里?” 红杏点头。 “好啊,好一个秦红鸾,我还没来寻你晦气,你到是敢惹到我头上来了!”袁氏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声后,对红杏说道:“走,去菊香园。” 22妻妾之斗 容府西半边碧云院分了好几个院落,这里面的一个叫菊香园的小院落,住着容宜闻的良妾,秦红鸾。秦红鸾是容家已逝的老夫人,秦老夫人娘家侄女,因为袁氏膝下多年只得一女,几年前老夫人还在世时,便将这个父母双亡,靠族里生活的侄女说给了容宜闻做良妾。 秦红鸾进府几年,前些年老夫人还在时,也曾有过喜讯,只是每每胎死腹中,等老夫人归西后,便再没有过喜讯,袁氏又将屋里的红杏和绿蕉开了脸侍候容宜闻,这两年,容宜闻几乎 不再踏足她的屋子。 这会子,听娟儿说容锦来了,愣是半响没回过神来,直至容锦已经走到廊檐下,小丫鬟在外面请安,她才恍然回神,连忙对娟儿吩咐道:“快去请了锦小姐进来。” 话落,自已也跟着站了起来,迎出去。 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容锦一脸温婉的走了进来,虽说秦姨娘是姨娘,但也是半个主子,容锦屈膝福了福,轻声说道:“明日就要启程去京都下,我来看看姨娘。” 秦姨娘虽满心狐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容锦上门,她也不可能撵了她出去,闻言,便一脸柔和的说道:“明天就要启程,你该早些歇着,养足精神才是,怎么还来我这呢。” 话落,引了容锦落坐,又亲自接过小丫鬟奉的茶放到容锦手里。 容锦谢过,回头看了看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唇角微挽,说道:“原是不打算过来的,只是昨儿收拾母亲遗物时无意间看到母亲旧日的手札,见上面记录的一些症状与姨娘情况颇为相同,便想着过来说说。” 容芳华在容府十几年,常年不出望名轩,只关注着她种的那些花花草草,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几年前,容府有个管园子的下人被蛇咬了,腿肿得跟腰一样粗,大夫都说没救了,还是容芳华给了一贴草药,把人救了! 现在容锦突然来访,并且一言便道明来意,秦姨娘心里说不震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膝下至今无儿无女,虽说还是花信年华的年纪,但是女人大好的时光也就那么几年,若是不趁着现在她姿色尚存,生个一男半女的,往后在这府里的日子还怎么过? 一瞬间,秦姨娘便拿定了主意,她使了个眼色给娟儿,娟儿低头走了出去,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下人往外走的步子声。 等四周再无杂音,秦姨娘抬头看向容锦,细长如一汪碧水的眸子里好似藏了一弯月色,说不出的秀雅妩媚。 容锦对上秦姨娘俏丽的眉眼,秦姨娘好看,这是她很小就知道的,但一直也就是远远的看过几眼,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的眉目相对,还真是难得的! “锦小姐,我们也不用来那些虚的,你来找我,肯定不是单纯的来给我送方子的,是不是?”秦姨娘看着容锦,红红润润的唇挑起一抹浅浅的笑,说道:“说吧,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容锦点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啊!省了多少的口舌。 “姨娘,我保你三月之内有孕,你替我从夫人那拿一样东西,如何?” 秦姨娘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微微一挑,看向容锦的目光便深了几分。 “什么东西?” 容锦扬眉一笑,一字一句道:“夫人和京都的人来往的信件!” 秦姨娘那妩媚秀雅的眸子好似被针扎了一般,猝然一缩,但转瞬,却又紧紧的盯着容锦,“你如何保证我三个月内一定有孕?” 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似笑非笑,说道:“我明天要进京,方子我给姨娘留下,三个月内你若无孕,自不必替我办事。但三个月若是有孕……说起来,这买卖怎么算,姨娘你都是稳赚不赔的,是不是?” 秦姨娘抿了抿嘴,确实,这买卖看起来,她无任何如何都是赢家,但要从袁氏的手里拿到她和京都往来的信件,谈何容易! 见秦姨娘犹疑不语,容锦加大了游说力度。 “你能拿到她和京都来往的信件,再生下庶长子,这府里谁还能高过你去?” 秦姨娘瞳孔再次一紧,她看着容锦,“庶长子?” 容锦点头,“没错,庶长子!” “好!”秦姨娘当即点头,“我同意了!” 容锦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探手自袖笼里取了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了秦姨娘,秦姨娘接过收好,抬头看向容锦,“锦小姐,就不怕我到时反悔?” 容锦笑了笑,淡淡道:“姨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我联手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秦姨娘秀丽的脸上绽起一抹妩丽至极的笑。 正欲再多问几句,屋外响起娟儿的声音。 “姨娘,夫人往这边来了。” 秦姨娘眉头不由便拧了拧,与容锦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撇了唇角说道:“怕是兴师问罪来的,你要不要避避?” 容锦摇头,唇角笑意微冷,淡淡道:“从前我娘俩避了她十几年,现在,风水轮流转,往后应该是她避着我的时候了!” 秦姨娘目光微凝,恰在这时,外面响起娟儿的声音。 “奴婢见过夫人。” “你家姨娘呢?”红杏挑了眉头目光如霜的盯着低眉垂眼的娟儿,“越来越没规矩了,夫人来了,为什么没有出来迎接?” 娟儿脸色一白,急急说道:“启禀夫人,是锦小姐来了,姨娘她……” “锦小姐!”红杏嗤笑一声,说道:“她算哪门子的小姐,不过是个没爹的野种罢了!” 红杏的话声才落,眼前帘子忽然被挑起,容锦一脸寒霜的和秦姨娘走出来。 秦姨娘低眉垂眼,上前屈膝福礼,“婢妾见过夫人。” 袁氏哼了哼,目光像针一样掠过秦姨娘,眉目阴沉的看向容锦,沉声问道:“锦儿,明天就要启程,你不好好歇着,跑这来干什么?” “伯母,我来跟姨娘道个别啊?怎么,这样也不行?”容锦笑盈盈的看着袁氏。 “道别?”袁氏一脸狐疑的看着容锦。 容锦点头,目光落在袁氏身前瓜子脸水蛇腰的红杏身上,“我刚才好似听谁说我是野种来着,伯母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袁氏阴沉的眸子顿时便能滴出水来,“你听错了。” “我听错了?”容锦看向袁氏。 袁氏点头。 只是她那动作还没做完,便只见容锦突然抬手便朝站在她身侧的红杏一巴掌甩了过来。袁氏被容锦的突然发难,吓得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至耳边,响起红杏的惨叫。 “我的脸……我的脸……” 袁氏慌忙朝红杏看去,一眼,便看到一条长约两寸,深可见骨的伤痕从红杏的嘴角直达耳边,正沽沽的流着鲜红的血! “容锦,你疯了!”袁氏朝容锦怒声喝道。 “我怎么会疯了?”容锦将手里还在滴着血的簪子随意的擦了擦,便重新插到头上,抬头笑盈盈的看着脸色青红白赤的袁氏,淡淡道:“伯母,我又没做什么,你好端端的诅我疯了干什么?” “你……”袁氏指着红杏,喘了粗气说道:“你还在狡辩,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伯母你弄错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话落不顾气得就快晕过去的袁氏,回头对同样吓得脸色惨白的秦姨娘说道:“姨娘,我这就走了,你多保重!” 23母女情深 很快容锦重伤红杏的事便传遍了容府上下。 容启舒正在外院的客房和他带来的属下商议明日启程,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听了消息后,英俊温润的脸上,黑眸间绽起浅浅的阴郁。 容家侍卫头领,容时默了一默后,壮起胆子说道:“世子,锦小姐和我们了解的似乎不一样,沿路的安排,是不是要变一变?” 容启舒抿了抿唇角,眸中的阴郁已经变得成风起云涌的诡谲,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看来是要重新安排。” “那……”容时看向容启舒。 因为容思荞会随同一起回京,容启舒之所以在这样非常时刻没有拒绝容思荞的要求,一则是因为容思荞的乖巧可人若人喜爱,再则却是他也有自已的想法。 容思荞和容锦随行,外人只知道都是容家的小姐,但谁是容锦谁是容思荞,不是自己人谁知道?如此一来,便是沿途之中有人刻意劫杀,但两个目标却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如此一来,对他来说,安全进京的机会又多几成! 只容锦当日先杀袁妈妈,现在又重伤袁氏的丫鬟,想要让容思荞为容锦涉险,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重新安排,大小姐由我护责她的安全,表小姐的安全,交给你们!”容启舒说道。 “是,世子!” 七人重重应声,容时却是多看了几眼容启舒,心下疑惑,世子怎么会把大小姐带在身边,而不是表小姐!要知道,他们都是容府死士,关健时候是必须舍命保护世子的,如此一来,跟着世子的大小姐自是比他们随时可能放弃的表小姐安全得多! 商议完毕,容启舒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摆手道:“好了,都散了吧,明天辰时一刻起程出发!” “属下等告退。” 几人鱼贯而出。 容启舒坐在桌前又想了会儿事,等听到耳边更鼓声声,这才起身解衣上床。 而在容府的主院,荣喜堂,空气里却是充满了硝烟味,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点燃。 容思荞带着云香走进院子里时,只看到荣喜堂里里外外静得落针可闻,丫鬟婆子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的立在廊下。 见了她来,有机灵的连忙屈膝行礼,不忘回头对里面说一声,“绿蕉姐姐,大小姐来了。” 不多时,正房的帘子被一双葱白的手挑起,绿蕉脸色难看的迎了出来,“大小姐,您来了。” 容思荞点了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绿蕉说道:“你在母亲跟前侍候,红杏那边,有谁?”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使了落翘去侍候。”绿蕉一边说着一边迎了容思荞进屋。 容思荞才进屋,一眼便看到半靠在床上,正闭了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袁氏,她摆了手,云香使了个眼色给绿蕉,两人便悄然的退了下去。 “娘,您好点了没?大夫怎么说?” 之前在菊香园,容锦潇洒走人,袁氏却是气得两眼一黑,一头裁了下去。之后,又是请大夫,又是开方子拿药的,这会子才服了一碗药,只眼前还是一片片的眩晕。听了容思荞的声音,袁氏缓缓的睁开眼。 “这个贱人,我要不弄死她,我就不是袁芮媛!”袁氏咬牙切齿的骂道。 容思荞抬手一边帮袁氏顺着胸口的气,一边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把红杏的脸给毁了!” “还不是红杏那个贱蹄子,以为得了你爹的三分看重,便浑然忘了自已是个什么西。活该被容锦那个心黑手毒的小贱人给废了!”袁氏想起那一幕,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容思荞叹了口气,端起小几上的温着的茶水递了过去,“她一个下人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的,只是,这一时间,你又到哪里再去找个合适的人?” 说起这个,袁氏便是心肝肺痛得直打抽。 谁不知道红杏和绿蕉是替她收拢容宜闻的,特别是红杏,长相出挑,又舍得放下身段,这两年也正是因为她,容宜闻才渐渐的断了对秦姨娘的心思。 容锦这一出手,便将她几年的心血都废了,她真是恨不得咬下容锦一块肉来! “说起来,容锦好端端的去秦姨娘屋里做什么?”容思荞轻声问道。 袁氏哼了哼,一脸怒色的说道:“说是去道别的。” “道别?!”容思荞嗤笑一声,冷冷道:“什么时候,她跟秦姨娘好到需要特意去道个别了?” 袁氏摇头,这话可不就是骗鬼去了! 问题是,秦姨娘因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前些年又深得容宜闻的宠爱,菊香园里水泼不进,任她想进办法也插不进去个人手,就算是安排进去了,也只是做些粗活的,哪里能打听到容锦找秦姨娘的目的。 “您也别气了,她一个姨娘再有天大的本事,也越不过你去。”容思荞轻声劝道:“再说了,她又生不出子嗣来,先看看,要是不安份,随便找个借口,送庄子上去,就是。” 袁氏点头,这秦红鸾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她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今天看到秦红鸾和容锦双双站在一起时,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是强烈。心下拿定主意,一定要找个借口,把秦红鸾打发了去。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袁氏拍了容思荞的手,轻声说道:“你记住娘说的话,进京后,多在你二婶跟前走动,云姨奶奶那,也要走动,但不要走得太明显,以免你二婶看了不高兴。” 容思荞点头,“娘,我记住了。” 袁氏拍了拍容思荞的手,让她回去歇息。 容思荞才准备起身离开,门外却在这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老爷说他今天歇在书房,让您早些歇下,不用给他留门了。” 容思荞步子一顿,回头朝袁氏看去。 袁氏披衣半靠在榻上,本就阴郁的眉眼,因着小丫鬟的话,顿时变的狰狞扭曲,抬手便要拂去床头案几上的茶盏,但却又在那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生生的放下了僵硬的手。 “知道了,你下去吧。” 红杏才出事,父亲连过来问一声都不曾,直接就说睡在书房了! 容思荞朝袁氏看去,袁氏扯了扯嘴角,惨然一笑,轻声说道:“别替娘难过,这么多年,娘早已经习惯了!” 容思荞点了点头。 她也不想说什么,说得再多,也不能填补母亲没有儿子的遗憾,说得再多,也不如自已嫁一门好亲事,日后替母亲撑腰来得强! 24往事难忆 次日辰时一刻,容府门外车水马龙。 袁氏和容思荞依依惜别,直至容宜闻看着天色不早,在一边催促不要耽搁了行程,容思荞这才辞了袁氏,带着云香和云芷朝停在府门外的马车走去。 但等她走到马车前,正要扶了云香的手上车里,车帘子却是一撩,容锦探了头出来,冷冷说道:“带着你的人坐后面一辆马车。” 容思荞身子一僵,看向容锦,“凭什么!” “凭我不高兴跟你坐一辆车!”话落,容锦便甩了手里的帘子。 看着眼前晃荡着的车帘子,容思荞差点就把腮帮子咬烂了,才生生忍下了那口恶气,回头对云香和云芷说道:“我们走。” “小姐,凭什么让您坐下人的马车,要坐,也是她坐!”云芷不甘心的说道。 云香扯了把云芷,云芷不服,还待再说,但在看到容思荞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时,一跺脚对着容锦的马车啐了一口后,这才扶着容思荞朝后面一辆马车走去。 牵了马过来的容启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微微一凝后,并没有吱声,而是转身对站在府门外的袁氏和容宜闻揖了一礼,“伯父、伯母,启舒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到了替我向你祖父和父亲问好。”容宜闻亲切的说道。 袁氏则是捏了帕子,红了眼眶,一脸戚戚的说道:“启舒,我把思荞交给你了,你可千万看着她点。” 容启舒点头,“伯母放心,我会的。” 袁氏还待再说,被容宜闻给喝斥了一声,便红着眼眶站在一旁不吱声了。 马车里。 蓝楹笑眯眯的看着容锦。 容锦撇了撇嘴角,对蓝楹说道:“蓝姨,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姑娘,你把大小姐赶后面一辆车是什么意思呢?” 见蓝楹看穿了自已的那点小心思,容锦讪讪一笑,轻声说道:“蓝姨,你明明知道的。” “姑娘,我可不知道。”蓝楹含笑看了容锦,“我要知道了,我还能问你?” 容锦干脆的就捂了脸不吱声了。 蓝楹见容锦做出一副少女含羞的样子,不由便失笑出声。 越是相处得久了,越是觉得眼前少女为人处世像极了自已死去的女主子,有勇有谋更是张扬跋扈的让恨她的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而爱她的人,恨不得拿命爱! “姑娘,你说,世子他知道你的想法吗?”蓝楹敛了笑,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唇角嚼了抹讥诮,淡淡道:“知道不知道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蓝楹目光一沉,看向容锦。 “姑娘的意思是?” “只怕,我这位表哥也没想让我活着进京呢!”容锦冷笑着说道:“所以,既使他知道我打的是祸水东引李代桃疆之计,他也不会点穿,但必要的时刻,他肯定是会护着容思荞。” “姑娘手里的东西她不要了?” 容锦眸底冷笑愈浓,说道:“我死了,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扒了带进京不就行了!找到了,是功劳一件,找不到,便说我根本就没有。” 蓝楹叹了口气,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一瞬间,有种又回到二十年前的感觉!记忆里那厚重的满是血腥味尘封已久的往事被慢慢的打开,纷至沓来! 若不是身下的马车动了,蓝楹一时间只怕还回不了神。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旧事重新压下,抬头看了青果,说道:“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的。” 容锦点头。 她自然是放心的,因为不仅仅是蓝楹,此刻,也许就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燕离也正在看着她!他不是说了也要进京吗? 想起燕离,容锦笑了对蓝楹说道:“蓝姨,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又没好意思问,可不问,心里又跟猫抓一样的难受。” 蓝楹笑盈盈的看着容锦,“你是想问我们少主的事吧?” 容锦连连点头。 蓝楹顿了顿,一脸谦意的看向容锦,“对不起容姑娘,若是少主的事,请恕我无可奉告。” 容锦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不过我可以告诉容姑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自已去问我们少主,我想少主他肯定乐意奉告的。”蓝楹紧接着又说道。 容锦想了想,笑着说道:“没错,有机会我当面问燕公子好了。” 蓝楹回以一笑。 因容锦和容思荞都是头一回出远门,是故,第一天的路程,容启舒没有赶得太急,在太阳下山前找了家客栈歇息。 “不好意思,客官,天字号房只有一间了,您看……” 掌柜的一脸为难的看着开口就要五间上房的容启舒。 一间上房? 容启舒拧了眉头,他到无所谓,就是荒郊野外的睡一晚也没事。可是……目光扫过身后正上下打量的容锦和容思荞。 见容启舒看过来,容锦翘了唇角,甜甜一笑,“表哥,我不跟人同处一室。” “那锦小姐就委屈住人字号的呗。”云芷笑盈盈的接了容锦的话,说道:“人字号的想必还多着,锦小姐一人住两间都可以!” 容锦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云芷,末了,对一侧神色温婉的容思荞说道:“大堂姐你这丫鬟规矩真好,不愧是你教出来的人!” 容思荞怎么会听不出容锦这是讥诮云芷不分尊卑,主子在说话,她不但胡乱插嘴,还安排起主子来!有心想呛容锦几句,可是对上柜台前正拧眉目色沉沉的容启舒,心念一动,拾裙款款上前,轻声说道。 “堂哥,出门在外讲究不了,您问问掌柜的其它客房还有没有。” 容启舒眸中掠过一抹赞许的神色,嘴里却是轻声说道:“或者,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容思荞摇头,“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都想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天继续赶路。再说,别的地方也未必就有,将就一晚上吧。” 容启舒点了点头,回头对掌柜的说道:“那掌柜的地字号给我来四间吧。” “行,客倌,您稍等,我这就让小二来带你们去客房。” 掌柜的喊了小二过来,将众人领去客房。 容锦正欲走,身后响起容启舒的声音。 “容锦。” 容锦抬头,“有事?” 容启舒漆黑的眸看了容锦约有两秒,末了,冷冷道:“小心点。” 容锦点点头,招呼了蓝楹径自朝她的天字号房走去。 在同容思荞一行人擦肩而过时,容思荞抬头看了眼容锦,四目相对,容锦目光睥睨,容思荞却是唇角微翘给了容锦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25你怀疑我 仲春的夜晚,特别的安静。 客栈的后院种了一棵成人腰身粗的榆树,风吹过树梢,沙沙的树叶声和着断断续续的虫鸣声,给这月夜平添了几分柔和。 三更一过,离客栈约一射之距的街道上,黑影踵踵,几个起落间,便落在了客栈的屋顶之上。 七八条黑影准确无误的摸到容锦要的天字号房顶,一个人轻手轻脚的撬开了屋顶的瓦片,拿出根细竹管对着屋里吃着气。 很快,便有淡淡的甜香从房里飘了出来。 几人一动不动屏息凝神的趴在屋顶。 过了大约半柱得的时间,几人从扒开的屋顶鱼贯着跳了进去。 如同雨滴入水,悄然无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但,转瞬,一道黑影突然拔天而起,朝着屋顶冲去,紧接着又相继有人跟上。 与此同时,客房内突然间灯光通亮,灯光亮起的刹那,绝望的惨呼声紧跟着响起,一瞬间撕破夜的宁静。 客栈顿时灯火渐次亮起,人们从梦中惊醒,纷纷跑了出来。围在一起,四处张望,窃窃私议着。 “什么声音,怎么听着跟杀猪似的?” “不是杀猪,好像是人的声音!” “对,我听着也好像是人的声音!” “……” 话声才落,耳边忽的便响起“哗啦”一声。 众人不由抬头看去。 天字号朝南的客房,窗门洞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看到如匹练般闪出一道身影,几个起息间已经落在屋顶,同几具黑色的身影缠斗在一处。 “出什么事了?” 掌柜的披了衣裳急急的从后院走了出来。 不想他才走到院子里,头顶“呼”的一声,紧接着耳边响起“砰”一声,下一刻,眼前便是一具黑衣黑裤脸上蒙着黑巾的尸体,鲜红的血黑蛇一般向四处蜿蜒。 掌柜的先是一愣,但下一瞬,耳边便响起跟在他身后的小二尖着嗓子的喊声:“杀人啦……” “杀人啦!” 楼上楼下响起一片呼应,所有的人开始抱头鼠窜,再无心看屋顶的热闹。 掌柜的眼前一黑“砰”一声裁了下去。 地字号房间。 容时按了按腰间的剑,抬头看着容启舒冰冷淡漠的脸,犹疑喊道:“世子?” 容启舒抬头朝容时看去。 容时默了一默,稍倾,抿嘴垂眸松开了腰间握剑的手。 与容启舒相邻的屋子里。 容思荞对站贴在门口往外张望的云芷问道:“怎么样,堂哥赶过去了没有?” “没有,小姐。”云芷一脸兴奋的对容思荞说道:“不仅世子没动静,就连世子带来的那些人也没动静。” 容思荞翘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得意之色,双手紧握,忖道:但愿这次那些人能得手,可别再像之前一样了! “小姐,世子他们出来了。”云芷忽然说道。 容思荞猛的站了起来,“走,我们也出去。” 云芷立刻开了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容锦那个贱人死得有多惨呢! “堂哥。” 容启舒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急急朝她走来的容思荞,皱眉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到外面吵的很,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就出来看看?”容思荞说道,话落,犹疑的看向容启舒,“堂哥是担心锦儿吧?” 容启舒点头,“外面乱糟糟的,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容思荞立刻说道:“我这心里也不安的很,我跟您一起去吧。” 容启舒只犹豫了一秒,下一刻,便点头。 一行人,各怀心思往天字号客房走去。 “蓝姨,抓活口!” 容锦站在洞开的窗户前,对屋顶正与最后一名黑衣人缠斗的蓝楹喊道。 几乎是容锦的话声一落,屋顶渐落下风的黑衣人,突然便身子一顿,从房顶滚了下来,砸在地上成了一摊烂泥! 落锦看着手脚抖动几下,便没了气息的人,叹了口气,对掠回身边的蓝楹说道:“一个活口也没有,真是白费了我们一番心思。” 蓝楹笑了笑,说道:“这些人都是死士,就是抓到活口也没用的。” 容锦点了点头,若不是死士,便不会发现屋中有诈,中了自制的迷香后还能在最后时间咬毒自尽。 “蓝姨,你没事吧?”容锦上下打量蓝楹一问,轻声问道。 蓝楹摇头,“放心,几个小矛贼罢了,再来几个这样的货色,也没事。” 容锦点头,正欲再说,眼角的余光却是觑到正往她这边走来的容启舒一行人,眸中笑意一敛,唇角便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蓝楹也发现了,她笑了笑,悄然退到一边。 “出什么事了?”容启舒目光掠过地上的几具尸体,最终落在容锦身上,拧了眉头问道:“你没事吧?” 容锦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没事吗?” 容启舒的眉头就快打成结,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表妹总是跟她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锦儿,”容思荞走了上前,语带不满的说道:“堂哥一听到动静就赶过来,生怕你有点什么,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什么要弄得好像是我们要害你的样子?我们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仇人!” 容锦眸中冷意越深,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眉目阴郁的容启舒,问道:“表哥,我脸上刻了我是容锦四个字吗?” 容启舒眉头霍然一挑,瞪了容锦,“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容锦指着地上的尸体,“既然我脸上没刻着我是容锦四个字,那这些人怎么就能准确无误的摸进我的屋子?表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这是为什么啊。” 容启舒脸上顿时黑的如同涂了层炭。 容锦话里的意思只怕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这不就是说他们的人里面有内奸吗? 没错,他是没打算让她活着进京,可他也不至于勾结外人,来要她的命! “容锦,你怀疑我?”容启舒目光沉沉的看向容锦。 “表哥说笑了,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内奸是谁我心里有数。” “是谁?”容启舒挑眉看向容锦。 容锦唇角勾起一末冷笑,上前一步,就在容启舒怒目,容思荞惊愕时,她忽的探手一把将容思荞身边的云香扯了出来,喝道:“是她!” 26你可满意 “表小姐,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云香一怔过后,立刻喊起了冤。 这一变化,是在场的人谁也想不到的。 所有人都被容锦的突然发难,给弄得忘了反应,等听到云香喊屈后,才一一回过神来。 “容锦!”容思荞愤怒的瞪着容锦,“你凭什么说云香是内奸。” 是啊,容锦若说是云芷还说得过云,必竟云芷对她的敌意毫无保留,而云香这一路上是却是连话都难得说上两句,她怎么就会是内奸! 容锦冷冷一笑,内奸是不是云香,她比谁都更清楚,但现在她就是非要咬定是云香,她要赶在空思荞进京前,除去她的左膀右臂,容思荞又能如何? “那你又凭什么说她不是内奸?”容锦笑盈盈的看着容思荞。 容思荞一口老血就差没喷出来。 容锦没有理会容思荞,而是抬头看向容启舒,“表哥,奸细我给你找出来了,怎么处置你看着办。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虽然你们都不把我的命当命,但我还是很惜命的。如果你有心包庇,那我只能说,我们各奔前程吧!” 这就是逼着容启舒处置云香了! “堂哥,”容思荞一脸愤恨的看向容启舒,“云香她不是内奸!” 如果容锦要除去的是云芷,容思荞还不至于这么激动,必竟通房丫鬟她随时可以选,可云香这样替她出谋划策又忠心耿耿的人,没了,她得花多少心血再去裁培! 可恶的容锦,她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容启舒对上容思荞哀求的眸子,抿起的唇角弧线愈冷。 容锦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云香是不是内奸,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只是要借着容启舒的手除掉她。可是,容锦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丫鬟何至于让她动这样的心思? 他不处置云香,容锦便不会再与他同路,如果……容启舒的目光落在站在容锦身后的蓝楹身上。一人之力倾刻间便要了八人的命,她到底是谁?跟容锦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容启舒忽然就有一种,事情已经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容锦,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把云香处置了。” “所以呢?”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启舒。 容启舒挑眉,冷冷道:“拿出证据来,我一定秉公处理,不然……” 站在一边的容思荞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证据,容锦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容锦点头,对容启舒说道:“证据我没有,不过,我之前也说了,你们不把我的命当命,我确是要好好保重自已的。现在,你说云香不是内奸,那就等你找到内奸,我们再继续赶路吧。” 话落,容锦对身后强忍了笑的蓝楹说道:“蓝姨,走,我们去换间客栈,现在,我也只有你能相信了!” 说着,果真转身便往外走。 “容锦!” 容启舒一张温润的面孔,此刻只能用面目狰狞来形容了。 容思荞僵立在原地。 她自然清楚,容启舒自是不可能让容锦就这样离开的。可若是要让容锦留下,同他们继续一道上京,就必须……容思荞的目光落在同样明白过来,面如土色的云香身上。 深吸了口气,容思荞轻声说道:“堂哥,下一次再遇袭,谁又会是她嘴里的内奸?是我,还是你?” 听了容思荞的话,容启舒拧得快打结的眉头,越发能夹死只苍蝇。 他怎么会不知道容锦是借故发难,只眼下,就算是容锦借势生事,他又能如何?容锦死于意外他可以找词推脱,但若是因为他放任不管,而让容锦出了意外。他担待不起,长兴候府更是担待不起! “容锦!” 正同蓝楹一前一后要跨过门槛的容锦,步子一顿回头朝容启舒看来。 容启舒漆黑的眸似淬毒的刀一般,看向容锦,一字一句道:“你应该知道这一路凶险不少,是不是每一次的涉险,都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承受你的不满?” 容锦“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真的很好奇,作为长兴候府的唯一继承人,容启舒从小到大到底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先不说之前明知有求于自已,却偏偏要因为个人的喜恶而不惧得罪她。等到了现在,明知她是刻意为难,又不能干脆立断的拿出一个章程! 真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驴粪蛋子表面光!自已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他当成了对手! 容锦撇了撇嘴角,淡淡道:“怎么会呢?表哥你的苦心我还是感激的。不说别的,单说你让堂姐同行,不就是想要混淆视听,让刺客弄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容锦吗?现在内奸已经找到,想来,就算是再有袭击,应该也不会只有我一人遇袭吧?” 容启舒冰冷的眸子瞳孔急剧一缩,似千万根针一般射向容锦。 容锦唇角微翘,给了容启舒一抹再温婉不过的笑。 容启舒暗吸了口气,撇了目光,看向身侧脸色微微泛白的容思荞。 “堂哥,”容思荞眼眶泛红的看着容启舒,“真的是这样的吗?你之所以带我一同回京,是想让我当容锦的替罪羊?” 容启舒抿了抿嘴,之前未偿不是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他垂眸,轻声说道:“思荞,你相信堂哥吗?” “我……”容思荞惨白了脸,眩然欲泣的看着容启舒,好半响抿了抿嘴,点头道:“我相信你!” “那就好。”容启舒点点头,给了容思荞一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等到了京都,我让母亲重新给你添置一个丫鬟。” 容思荞脸色一变,不等她出声。容启舒却是已经回头对容时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处理的干净点。” “是,世子!” 容时上前,提了脸如白纸瘫软如泥的云香便往外走。 “小姐救命啊……小姐……” “云……” 容思荞话没喊完,眼一闭,一头裁了下去。 “小姐!”被这变化吓得惨无人色的云芷连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昏迷过去的容思荞。一脸哀戚的看向容启舒,“世子,我们小姐晕过去了。” 容启舒点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送大小姐回屋去歇息。” 侍卫上前帮着将容思荞扶到云芷背上,往客房急急走去。 待得人走远了,容启舒回头看向容锦,冷冷问道:“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 容锦勾了勾唇角,满意?区区一个丫鬟怎么就能让她满意呢?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抬头给了容启舒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锦缓缓开口道:“麻烦世子替我和蓝姨重新安排间屋子,你知道的,我胆子小,这屋子又死了人,我可不敢睡!” 27凤卫队长 “小姐,您醒了。” 对上云芷因为惊恐而惨白如纸的脸时,容思荞嫌恶的撇开了脸。忖道:真是苗而不秀,银样镴枪头,除了这张脸盘子,还有什么!若是换成是云香……想起云香,容思荞心里只觉得像有只猫在抓一样,难受。 容思荞探身朝往看了看,撑着床榻便要坐起来,一边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云芷连忙上前扶她,顺手将床上的枕头拍了拍,垫在容思荞身后,这才在旁边小心的站了,轻声说道:“外面都收拾好了,世子给锦小姐换了间房。” 容思荞挑了挑眉,“换了间房?她不是只要上房吗?唯一的那间上房给了她,现在换到哪去了呢?” 云芷才要开口,突的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云芷,你家小姐醒了吗?” 是容锦! 云芷脸色一白,目光惊恐的看向容思荞。 容思荞也怔了怔,目光狐疑的看向云芷,“她来干什么?” 云芷连连摇头。 她到现在还没从云香说没就没了的恐慌中醒过神来,云香可是从来没得罪过锦小姐的,相反是她,几次三番的得罪了锦小姐。可锦小姐一句话,世子就把云香给处置了,那要换成是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凄惨呢! “云芷……” 外面容锦的声音还在继续。 容思荞抿了抿嘴,对云芷说道:“去开门,把人请进来。” “小姐……”云芷惊慌失措的看着容思荞。 容思荞拧了眉头,目光陡然一历,喝道:“怎么,听不懂我说话?” 云芷连忙应了一声“是”,几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头也不敢抬的对容锦说道:“表小姐,请进。” 容锦点了点头,拾步进屋,一眼,便对上床榻上正怒目朝她看来的容思荞,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醒了?我还在想要不要替你请个大夫来看看呢!” 容思荞深吸了口气,对云芷说道:“你出去吧,我跟表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是,小姐。” 云芷如蒙大赦般走了出去。 容锦在容思荞跟前坐下,笑盈盈的看着容思荞。 “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锦原本是垂眸打量着自已的手,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容思荞,淡淡道:“噢你不知道吗?我看她很不顺眼。” “那是一条人命,不是猫啊狗的!”容思荞脸红白赤的瞪着容锦,怒声道:“你一句不顺眼,就要了一条命,你还是不是人?” 容锦嗤笑一声,目光讥诮的看向容思荞,“别说得好像自己是圣母一样,容思荞,你手里的人命还少吗?我杀一人,便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魔鬼还是禽兽?” “你……” 容思荞瞪着容锦,她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容锦。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里浮起,但只一瞬间,她便压下了那个念头。 不,不可能的。 当年容锦被救起时,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连她自己的娘都不认识了,她怎么还会记得……容思荞抿嘴,目光越发锐利的看向容锦,想要弄清楚,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容锦真的想起了当年之事! 容锦眸子含笑的迎上容思荞的打量的目光。 起疑了吗? 害怕了吗? 呵呵,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呢! “好了,不早了,你既然没事,那我也放心了,明天还要赶路,早些歇了吧。”容锦起身,转身便往走,走到门槛时,却又步子一顿回头对容思荞说道:“对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喊一声,就行了。” 门外贴着门偷听的云芷没有想到,容锦会突然开门离开,躲避不及,才点就撞上容锦,扶了门框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但却是眼睛也不敢抬一下,拾脚就往屋里走。惊慌失措的样子,好似容锦是洪水猛兽一样! 容锦翘了唇角,施施然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蓝楹见她进来,好笑的问道:“痛打落水狗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极了!”容锦嘿嘿笑了回道。 蓝楹摇了摇头,指着已经铺好的床铺说道:“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容锦点头,解衣上床。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砰”一声闷响,好似是什么砸到地上的声音。 她凝神听了听,隐约还有细碎的哭泣声,挑了挑眉梢,容锦觉得她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 打了个哈哈,容锦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蓝楹听着耳边响起的均匀的呼吸声,翻了个身,看向烛光下不知梦到什么而眉目舒展唇角上翘的容锦,眼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宠溺,轻声说了句什么,紧跟着也翻身睡去。 第二日。 仍旧是辰时一刻出发。 用过早膳,容锦直至上马车的时候,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容思荞。 她今日上身穿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下身则是白底绣花马面裙,素雅的妆扮衬着她眼下的乌青,到是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赢弱感! 容锦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句“白莲花”,眼也不抬的便和蓝楹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到是容启舒见着了,默了一默后,走了上前,将手里的一份油纸包递了过去,“这里有几个包子,你在路上吃吧。” 容思荞摇了摇头,语带哽声的说道:“谢谢堂哥,我吃不下。” 话落,扶了云芷便往自已的马车走去。 目送容思荞上了马车,容启舒默了一默后,将手里油纸包递给了一侧的容时,示意他送过去。正欲转身上自已的马车,一回头却对上一对似笑非笑隐含讥诮的眸子。 容启舒拧眉。 容锦却是嗤笑一声,松了手里的车帘,朝正闭了眼睛养神的蓝楹说道:“蓝姨,你家少主说要给我送丫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送过来!” 闭着眼睛的蓝楹霍然挑眸朝容锦看去。 “丫鬟?” “是啊!”容锦点头道:“说是一个叫琳琅的丫鬟,身手好功夫也好!” “琳琅她……” 见蓝楹说了三个字便没往下说,容锦不由好奇的问道:“蓝姨,琳琅她怎么了?” 蓝楹摇了摇头。 容锦见她不欲多说,便没再追问,心里却是想道:一个丫鬟啊,怎么蓝姨的神色看起来,怪怪的!却不知道,此刻蓝楹心里也是惊涛骇浪。 琳琅,凤卫的队长啊,少主竟然打发给了容姑娘作丫鬟!唉……琳琅,你现在知道自已有一个多坑爹的主子了吧? 28你还不死 连着急行了几日,这日,一行人已经离了燕州府地界,再往前行个百余里便是云州境内了!容启舒抬头看了看渐渐薄暮的天色,抿了抿嘴后,喊了容时上前。 “去前面看看,可有投宿的地方!” “是,世子。” 容时纵马往前打探。而另一则,在容启舒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后,队伍里走出两名男子,一人往前一人往后,负责警戒。 马车里容锦动了动因为长时间窝在马车里而有些僵硬的腰身,对蓝楹说道:“蓝姨,我们下去走走吧。” 蓝楹点头,率先下了马车,正欲抬手扶容锦下车时,却是蓦然身子一顿,下一刻,唇角便往上翘了翘,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闪而逝的精芒。 “蓝姨?”容锦狐疑的看向蓝楹。 蓝楹挑了挑眉,对容锦眨了眨眼。 虽然,满腹狐疑,但容锦在对上蓝楹那个别有深意的眨眼后,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恰在这时,容思荞也扶了云芷的手下马车,四目相对。 容锦眉梢轻扬,给了容思荞一个浅浅淡淡的笑。不想,容思荞对上她的目光后,却是蹙了眉头,一脸悲悲戚戚,备受欺凌的样子。 这一副小白花的样子是想做给谁看啊?容锦念头才起,一抬头对上正朝她二人看来的容启舒时,顿时明白过来,续而唇角冷笑愈浓。 “大堂哥……” “救命!” 一声凄历的喊声打断容思荞的话,没等容思荞回过神来,容启舒身侧的四卫已经拔身而起,倾刻间便将几人围在中间,不多时,负责前后警戒的侍卫也飞奔着赶了回来。 “世子,有人朝我们这边走来!” 话声才落,又是一声女子凄历的喊声,“救命!” “怎么回事?”容启舒看向跑回来的两个侍卫,喝问道:“荒山野岭,怎么会有女子喊救命的声音。” 侍卫才要开口,耳边忽的便响起马蹄笃笃之声。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在他们才经过的山脚下,一抹蓝色的身影,正没命的往山上跑。她的身后,是几骑穿黑色直裰手执钢刀的男子。 “救命!” 显然是看到了山上的容启舒等人,扑倒在地的女子滚了一圈后,爬起,继续往山上跑。 “世子,怕是有诈!”有侍卫小声提醒道。 容启舒点头。 在燕州府客栈遇袭后,这一路都风平浪静,他可不认为,这是有人放弃了!相反,他觉得之所以风平浪静,怕是正在酝酿更大的行动!比如眼前的这一出苦肉计! “做好警戒,”容启舒对侍卫吩咐道:“不论是谁,一旦靠近,格杀勿论。” “是,世子。” 容思荞不动声色的往容思荞身后移了几步。 另一厢,捕捉到蓝楹唇角一闪而逝的笑后,容锦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问了句。 “琳琅?” 蓝楹身子似乎便僵了僵。 见她这般,容锦越发笃定自已的猜想。 她觑了眼身后严阵以待的容启舒,对蓝楹挑了挑眉,示意道:老规矩,我出面,你出手? 蓝楹撇了撇嘴角,忖道:不然,如何? 容锦垂眸掩尽眸中笑意,探身朝几息间已经奔至山上的琳琅打量。 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正滴溜溜的往他们这这边看来,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救命,公子……” “站住,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容启舒的侍卫往前一步,筑成了一堵人墙挡在琳琅和容启舒之间。 琳琅似是怔了怔,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见死不救! 而这个时候,那些追杀她的人也已经策马追了上来,马打着响鼻在原地烦躁不安的踢来踢去,马背上的人,眉目深沉表情如一的看着容启舒一行人。 “公子,”琳琅一脸哀切的看着容启舒服,“公子救命,小女子与这些人无冤无仇无故被追杀,还请公子慈悲,救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来生做牛做马报你大恩大德!” 容启舒轻声一哼,目光掠过琳琅看向她身后的那几骑黑衣人。 黑衣人不避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容启舒拧眉,若是寻常人怎么也会上前打个招呼,让他别多管闲事。可是,眼下这几骑却是一言不发,看他和看这女子没什么区别。怎么想,都觉得这似乎就是一个局! “表哥。” 耳边忽然响起容锦的声音。 容启舒回头朝容锦看去,“什么事?” “救一救这姑娘吧。”容锦说道。 “你说什么?”容启舒瞪眼朝容锦看去。 “我说救一救这姑娘。”容锦轻声说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被这样追杀!没遇上到也罢了,遇上了,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容启舒眼里绽起一抹浓浓的不屑,唇角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向容锦,冷冷说道:“容锦,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容锦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锦儿,万一是这姑娘和这些人演的苦肉计呢?”容思荞从容启舒身后探出头,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听堂哥的吧,不然,回头出了个什么事,后悔都晚了。” 哼!真要出个什么事,岂不是正如了你们的意? 容锦摇头,一脸坚决的说道:“不行,一条人命,我不能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她死。你们如果不救,我就让蓝姨救。”话落,不等容启舒开口,便对蓝楹说道:“蓝姨,救人!” “容锦,你疯了,你会后悔的。”容思荞情急之下,便要从容启舒身后走出来,下一刻,却是手上一紧,她抬头看去,对上容启舒淡漠的脸,“堂哥?” 容启舒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随她去吧。” “可是……”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容启舒冷冷说道。 容思荞默了一默,然后垂眸退回了容启舒身后。 这边厢,蓝楹得了容锦的话,正欲上前,不想那几骑黑衣人却在这时突然发难! “杀!” 随着这一声杀,几人同时纵身下了马剑,手中钢刀直直朝人群中的容锦劈了下来。 “保护世子!” 此起彼落的喊声响起,六个侍卫留下四人将容启舒护在中间,另两人则拔剑冲上前迎敌。 容思荞站在容启舒身后,眼见得那些黑衣人刀刀直指容锦,眼睫轻垂敛尽眸中笑意。 容锦,这回你还不死?! 29又见燕离 变化突起。 容锦来不及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怆惶中好似被谁推了一把,整个人迎着雪亮的刀锋扑了过去。眼见得,刀光就要抹过她的脖子,耳边忽的便响起一声怒吼。 “我跟你们拼了!” 没等容锦想明白这“拼了”是怎么个拼法,她只觉得腰上一紧,下一刻,她被人扔球似的给扔出去了,扔的手法还不要太好,恰恰好给扔进了此时正往山上而来的一辆马车里。 “唔……” 容锦甩了甩眩晕不已的脑袋翻身便要坐起,却在抬头的刹那,撞上一对正安静从容朝她看来的眸子。 仍旧是银制的面具,仍旧是点漆似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仍旧是挺鼻如峰,薄唇如削,仍旧是……容锦扯了扯唇角,想要笑一笑,只是她嘴角才扯起,马车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公子,有人往我们这边来了。” 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自是知道来的会是谁! 但现在,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燕离,那些追杀琳琅的人……” “是真的!”燕离打断容锦的话,淡淡道:“这些人原本是埋伏在山林里,打算趁晚上你们入睡放松警惕时,再动手的。琳琅先一步把他们引了出来!” 容锦深吸了口气,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是来杀她,容启舒打的是坐收渔翁之利,这样一来的话,只有琳琅和蓝姨两人,她们行不行?她刚才可是看到了,这些黑衣人可不像是上次客栈的那些杀手那么菜! “那怎么办?”容锦瞳孔一紧,朝燕离看去,“那些人我看着不简单,光琳琅和蓝姨她们俩应付得了吗?” 燕离唇角的弧度便深了几分,漆黑的眸子里掠过几不可见的一抹傲然。 “放心吧,就这几人,琳琅一人足矣对付!” 别人这样说,容锦可能还要打个问号,但燕离……容锦毫不怀疑的点头。 “那就好。” 容锦话声才落,马车外响起容启舒的声音。 “这位姑娘,可看到刚才有人落在这附近?” 容锦抬手要去挑帘子,却是眼前一花,下一刻,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触手的温软,让容锦僵了僵,看着那如玉雕般的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句诗。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燕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温热的气息吹进她的的耳朵里,引起她一阵阵的颤栗,耳朵一热,绯红蔓延至了脖颈后。 好在,燕离并没有注意,他身子慵懒的靠在马车里,目光透过华丽的帷帐冷冷的看向马车外,似乎忘了,他的手里还握着容锦的手。 容锦动了动被燕离握在掌心的手,才要开口叫燕离松手,却在抬头看清燕离的目光并不是看向马车外的容启舒,而是落在山顶时,不由怔了怔,脱口而出问道。 “怎么了?” 燕离漆黑的眸微微眯了眯,轻声说道:“琳琅和蓝姨怕是有危险。” 容锦一怔,失声道:“不是说她俩对付那些人绰绰有余吗?怎么会有危险呢?” 燕离摇了摇头。 之前他也以为只是一些不入流的罢了,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分明就是权贵之家眷养的死士,而且应该还不是一般人家的那种死士! 容锦抿了抿嘴,蓝姨也好,琳琅也罢,都是燕离安排来保护她的。她们不能出事,她也不能让她们出事! 燕离正犹疑着要不要派出人手去帮一把蓝楹和琳琅时,却突然感觉手上一空,下一刻,眼前人影一闪,容锦已经掀了马车前的帐帷自行下了马车。 “容锦!” 燕离正欲探出抓容锦的手在听到马车外容启舒的声音时,僵在了半空,稍倾,他慢慢的收回了手,目光透过厚重华丽的帐帷落在马车外那抹娇俏的身影上。 容启舒怔怔的看着自马车上安然而下的容锦。 她怎么会从马车上下来? 她不是应该……容启舒的目光霍然朝马车内看去,隐约似是有一抹身影,却难辩面目!只是,便是隔着一层帐帷他仍旧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那是一种面见天子时,他才有过的,与生俱来尊贵不凡的帝王之势!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会给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一念间,容启舒的注意力完完全全的落在了马车内的燕离身上。 他的身后,容思荞的目光同样灼灼的盯着容锦身后的七彩华盖琉璃帐帷马车。 这样的马车,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容锦,她怎么会在马车里,又怎么能安然的从马车里走出来? 容思荞目光一转,看向坐在马车前头着同色衣裳,年纪也相仿,但一个却是脸蛋尖尖,双眉修长,眉宇间带着几许病态,另一个却是瓜子脸,眼睛圆圆如黑葡萄,浑身透着一股精乖之气的婢女身上。 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极其贵重的云锦面料,这样的面料,市面上有价难求!但却偏生穿在这作婢女装扮的人身上!马车里的人,又该是如何的尊贵不凡?! “锦儿,你没事吗?”容思荞自容启舒身后走了出来,看向容锦,话落,探头朝容锦身后的马车看了看,语带犹疑的问道:“你……” 容锦可不会去跟她介绍马车里的人,理也没理一脸好奇的容思荞,而是朝容启舒看去,“表哥,蓝姨和那位姑娘怕是应付不了那些人,你不派人去帮忙吗?” 容启舒带来的侍卫在他掠下山来的那一刻,已经齐齐跟了他下来,山坡上,只剩下蓝楹和琳琅在跟那些黑衣人缠斗。听了容锦的话,他眉头轻挑,目含责备的看向容锦。 “锦儿,我之前就跟你说了,谨防有诈,你不听……” “表哥,多的你不用与我说,我只问你,你的人帮不帮?”容锦看向容启舒。 容启舒默了一默后,撇开脸,意思不言而喻。 容锦点了点头,转身对马车里的燕离屈膝福了福,轻声说道:“公子,可否请你施以援手救下山顶两人?” 容启舒显然没有料到容锦会向马车中的人求救,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敛下心绪,凝神听着马车里的动静。 “青语!” 马车里响起燕离淡漠却如环玉相击的声音。 容思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想着,有着这样好听声音的人,又该是怎样的天人之姿?心思一动间,便看到,两个婢女里,眉宇透着股病态的青语自马车上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睥睨的朝容锦一行人扫过,稍倾,缓缓开口道。 “姑娘,求人要有求人的诚意!” 30就此别过 “姑娘,求人要有求人的诚意!” 青语的话声一落,成功的使得在场诸人齐齐变了脸色。 容锦眼底掩了抹笑,她自是知道,燕离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不想将他们相识的事情暴露于人前!虽如此,但心下却是灵光一闪,当即便有了主意。 目光掠过隐含嘲讽的容启舒和容思荞,容锦唇角嚼了抹笑,抬头看向青语,点头说道:“姑娘说得是,既是我有求于你家公子,自当拿出些许诚意才是!” 马车里的燕离隔着帘幕并不能看清容锦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但透过她的这番言之切切却好似对上她情之殷殷的脸,不由的,唇角便翘起了抹弧度。 青语顿了顿,没等来燕离的吩咐,她默了一默后,目光傲然的看向容锦,“哦!如此就请姑娘拿出你的诚意吧!” 容锦点头,笑盈盈的看了容启舒和容思荞一眼,回头对青语说道:“还请青语姑娘转告你家公子,我可以予他锦绣前程富贵荣华!” 青语怔了怔,目光探究的看向容锦。 而容锦身后的容启舒却是一瞬间明白过来,当即历声喝道:“容锦,你疯了!” 话落,急步上前,抬手便去抓容锦,想要将她带开。 却在这时,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响起,容启舒眼见一缕银光直指自已伸向容锦的手,几乎想也没想,他立刻收了手。 没等容启舒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耳边响起清越醇厚的嗓音。 “请问姑娘,是什么样的锦绣前程,又是什么样的富贵荣华!” 容锦轻声一笑,对着马车里的燕离屈膝一福,轻声说道:“回公子,加官晋爵,一世荣华!”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如何,容锦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浅的笑声,她正想细细捕捉耳边却是响起燕离斩钉截铁的一声。 “好,成交!” 几乎是话声一落,容锦便看到前一刻还在对她睥睨傲视的青语,这一刻已经如同青鸟般朝山顶疾射而去。 有了青语的加入,山上原本绞着的战局刹时便变了个样,之前试图冲破二人掠下山的黑衣人,此刻越发的溃不成军,不用看,容锦也知道结果会如何! 她收了目光,笑盈盈的朝容启舒看去,“表哥,我们是就此别过,还是……” “容锦!”容启舒历声打断容锦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就算是你恨容家,恨我父亲,恨祖父。那祖母呢,她老人家待你娘俩不薄吧?你把容家毁了,你想过她老人家吗?” 容锦嗤笑一声,好笑的看着容启舒。 有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懂。可是,很显然,有些人却把她的不说,理解成她是脑残!真是叔能忍,婶不能忍啊! “表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母死爹不详,没有父族没有母族的孤女,拿什么去毁了富贵宦达的容家?” “容锦,你不用狡辩,你难道敢说,你不是想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马车里的人,让他去换一世荣华吗?”容启舒温润的眉眼,这会子哪里还是温文如玉,用狰狞扭曲来讲也不为过! “那又如何?”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气得脸红白赤的容启舒,“表哥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既没有父族可依也没有母族可恃,我一个姑娘家,要那滔天富贵有什么用?” 你没用,可是容家有用! 太子是皇上和中宫皇后嫡出,皇上已是知天命之年,且因早年征战,一身旧疾,说不得哪天便殡天了,若是此次容家能献上奇藜草,救太子于危难,容家往后少说也有三代的荣华! 可转眼,容锦便要将这触手可及的荣华转手他人!容启舒想着,就恨不得一巴掌将容锦拍进地里,挖也挖不出来! 等听到容锦那句“既没有父族可依也没有母族可恃”时,容启舒只觉得腮帮子咯嚓一声,顿时满嘴的铁锈味! 生生的咽下嘴里的那口血,他眸子一紧,盯着容锦看,一字一句说道:“你在容家住的那十几年,怎么不说这话?” 容锦对容启舒笑了笑,目光一撇,朝山顶看去。 这意思,就是摆明不想再说了! 容启舒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憋屈,说道:“容锦,这人是什么来历,谁也不知道,他若是拿了东西不进宫倒也罢了,万一在东西上做点手脚,容家上上下下一千口人命,就真要葬在你手里了!” 容锦“噗嗤”一声笑,看向容启舒,“表哥,我娘是被除逐的,我就是犯谋逆之罪,这祸也不及候府吧?” 容启舒只觉得嘴里的那股铁锈味越来越浓,如果目光能杀死人,他此时已经将容锦千刀万刮,戳成了筛子! 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而这时,山坡上的战局也已经收官。 容锦转身朝容启舒看去,笑盈盈的说道:“表哥,我们就此别过!” 话落,抬头朝马车上瓜子脸,一脸精乖之气的少女说道,“姑娘,可否借个座。” 一直目睹她和容启舒争势的南楼眼角抽了抽,回头朝身后马车里的人看去。 “在下一世荣华系于姑娘之身,还请姑娘为在下保重自已。”话落,华丽厚重的帷帐被掀开,一只如玉雕般的手探了出来,声音紧随而至:“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委屈与在下同乘!” 容思荞和容启舒的目光都落在了掀着帷帐的手上,莹白如玉,瘦不露骨的手,被淡淡的阳光打上一层暖色,好似最精美的上了层釉的白瓷。 目光往里一些,隐约可见一袭深紫华服,再往上,便是如刀削斧劈的一抹下颌,极近完美的轮廓因为角度的关系略略一暗,但下一瞬当目光对上那薄削却微微翘起弧度的唇时,心莫名的便是一动。 容思荞还要再看,却在这时,眼前一暗,厚重繁复的帘子轻轻垂下,隔绝了视线。 “驾!” 一声清脆的喝声,马车“笃笃”向前。 容思荞恍然回神,这才惊觉心头似小鹿般乱撞,她上前一步,压下心头慌乱无章的心绪,对容启舒说道:“堂哥,我们怎么办?” 31弄假成真 容启舒站在那,温润的脸上笼罩着满满的戾气,目光沉沉的瞪着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的马车,眼见得蓝楹和琳琅上了马车,这才收了目光,朝身侧的几人扫了一眼。 目光落在容思荞苍白的脸上,顿了顿,温声说道:“先别急,容时去前面查探了,等他回来,看前面是什么情况再说。” 容思荞点了点头,默了一默,略显自责的说道:“锦儿她应该是生我的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连累了堂哥您不说,还……” “这不关你的事。”容启舒打断容思荞的话,冷冷道:“我说了,她恨的是整个容家。” “可是……” 容思荞还待再说,容启舒是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而是凝了眸子朝山上看去,不多时便看到山顶一骑快马笃笃朝山下而来。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容时下马,朝他们快步走来。 不待容时近前,容启舒便问道:“怎么样,前面情形如何?” “启禀世子,离此地五十里外有个小村庄,若是赶一赶估计能在天黑前投宿。不过……” 容启舒朝容时看去,“如何?” “村子是呈半月形依山而建,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很容易就被人给围了!”容时说道。 容启舒闻言,不由便抬头朝山顶看去。 稍倾。 “你路上过来时,可曾遇上一辆马车,他们是不是往村子的方向去的?” 容时愣了愣,想起那辆华丽异常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那样一辆马车,想要让人忽略都难!之前匆匆一瞥,并不曾放在心上,眼下一想,蓦的便想起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表小姐身边的那个蓝楹! “看到了,但有没有进村,不知道。”容时说道,话落,他抬头在人群里打量了一眼,不见蓝楹和容锦,不由错愕道:“世子,表小姐呢?” 容启舒这个时候最恨什么?自然是容锦。是故,他没有回答容时的话,而是回头对一众属下说道:“继续赶路。” “是,世子。” 容时满腹疑惑,但眼见容启舒神色难看,他不便再问,跟着其余人,一起上马赶路。 容思荞却是慢了一步,欲言又止的看向容启舒。 容启舒回头看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容思荞抿了抿嘴,稍倾眸子轻垂,不无担忧的问道:“堂哥你这样无功而返,回京后如何向叔祖父交待?” 容启舒沉甸甸的心,因着容思荞的这一问,莫名的便轻了几分,他扯了扯唇角,给了容思荞一个浅浅的笑。轻声说道:“别担心,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容思荞一怔,还待再问,容启舒却是已经转身上马,带头朝山顶去。 站在山顶的高度,恰好能看到远处如蚂蚁一般的马车正朝容时说的那个村子里走去。容启舒眯了眸子,勒紧马缰,半响不曾言语。 他的身后,容时已经从旁人嘴里知晓了适才之事,等看到山下容锦等人的马车正朝村庄而去时,不由便大惊失色,猛的抬头朝容启舒看去。 “世子……” 容启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对众人说道:“继续赶路,到前面的树林过夜。” “是。” 一行人,再度往前。 马车里,云芷放下手里的车帘,转过身,轻声对容思荞说道:“小姐,世子他为什么要在树林里过夜呢?难道是为了避开容锦?” 容思荞给了云芷一个,你真是蠢货的目光,多一句话也不说。 容时都说了,村子只有一条路通向村外,住在村里,若是被杀手追了来,不就只有白白等死的份! 容启舒选择歇在野地,而不进村,不就是打的鹬蚌相持,渔翁得利的心思。难怪之前容锦跟个陌生人走了,他一点不着急。显然,这位大堂哥对容锦的心思跟她是一样的,都恨不得容锦死呢! 容思荞眼底绽起一抹幽幽的笑,不多时,感觉到身下马车一顿,她探手撩了帘子往外见,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处小树林里,容启舒正指挥着众人准备歇息的地方。 “走,我们下去帮着做晚饭。”容思荞对云芷说道。 云芷愣了愣,大小姐要给这些粗人做晚饭?但眼见容思荞站了起来,她连忙上前相扶。 很快,夜暮降临。 在安排好晚上值夜的人后,容思荞和云芷歇在马车上,其余人则席地而睡。 容思荞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凤冠霞帔蒙着红盖头正与人拜天地,她看不清那个牵着红绳的人的脸,只看到一角深紫华丽的袍角,喜服怎么会是紫色? …… 她霍然从梦中惊醒,四周静悄悄的,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等等……山林中怎么会没有虫鸣鸟叫? 容思荞猛的翻身坐起了来,一把撩开马车上的帘子。 前方蓦然出现影影绰绰的黑影,似幽灵般正悄然的朝她们摸过来,手里的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有刺客!”容思荞一声凄历的喊声,打破夜的宁静。 下一瞬,便看到席地而睡的容启舒等人,猛的拔身而起。 “留下两人保护大小姐,其余人随我冲杀!” 容启舒喊了一声,便拔剑出鞘悍然无惧的迎了黑衣人冲杀上去。 “保护世子!” 容时一声怒吼,提了剑紧跟上前。 却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响起嗡嗡的声音,紧接着是男子阴沉的声音,“世子,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我这里可是有五十枝弩对着你们,小心被射成了马蜂窝!” 弩是管制品,仅供军中使用! 这些人……容启舒神色大变,生生顿下步子,抬头朝四周看去。 这才发现,皎洁的月光下,四周的大树上站着人,锋利的箭尖闪烁着幽幽寒光,指着他们,可以想像,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便会被利箭穿心而死。 容启舒心里一紧,知道自已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些人,将容思荞当成了容锦! “世子,把人交出来吧。” 容启舒怒声说道:“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对方却是阴恻恻的一笑,稍倾,冷声道:“世子,我们不是三岁的娃娃,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请问,谁是我们要找的人?” 容启舒咬了咬牙,看了眼吓得脸如白纸的容思荞,高声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前方的小村子里。” “哈哈哈……” 讥诮的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带起一阵阵的回音,说不出的阴森恐惧。 容启舒眉头愈拧愈紧,悄然对容时打着手势。 果然,没等容时等人找到隐身处,骤然响起破风之声。若不是容时几人早有准备,此刻只怕就被射中! 容启舒面色一寒。 耳边响起对方不紧不慢的声音,“敬酒不吃吃罚酒,送他们上西天吧!只可惜,长兴候府要绝后了!” 32有情有义 “怎么办?”容锦一脸痛苦的看向燕离,说道:“我是很想让他们就这样死掉的,可是,他们就这样死了,我怎么杀回长兴候府讨回他们欠下我娘的血债呢?” 燕离挑了挑眉,看着月色下容锦皎洁如玉的脸,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淡淡道:“简单,等他们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出手相救便是了!” 容锦连连点头。 之前燕离明知村中只有一条与外界相通的路,却还要进村投宿时,她心里便有疑惑。等到了晚上,燕离问她要不要看好戏时,她隐约有猜想,怕是燕离要祸水东引!直至琳琅和青语还有那个瓜子脸的南楼换了一身夜行衣消失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燕离带着她来到这片树林。 容锦足以断定,燕离这是要来一场以假乱真的大戏。果不出她所想,看着树林里,容启舒狼狈不堪的躲避着那些弩箭,只觉得,再没有比眼前这一场戏更精彩的了! “再有一刻钟,这些人里便要有人受伤了。”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她也看出来了。 军中弩箭之所以杀伤力大,不是在于它的速度,而是在于它比一般的箭矢来得沉来得重,你可以挥剑挡开十次二十次,但每一次的体力消耗都是可观的。你精疲力竭,对方却是以逸待劳,想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计不是好计,但却是很实用! 就如同前世的自已,从不讲究行事的方法,只问结果是否如己意! “啊!” 一声惨呼打断容锦的思绪,她凝眸远眺,果然,容启舒带来的七个护卫中,有人力竭,在避过了当胸的箭后,却没有避开身后的箭,被一箭射穿胸口。 容锦挑了挑眉,一人中箭,人心便要散,人心一散,受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果然,紧接着又是连着几声惨呼,其间有被射穿要害当场毙命的,也有被射到手脚,仍顽强抵抗的! 躲在马车底下的云芷被容思荞推在身前,闭了眼“哇哇”喊着:“别射,别射!我们小姐是燕州府容家大老爷容宜闻膝下所出!不是长兴候府容芳华的女儿……你们,你们认错人了!” 对方一阵迟疑。 燕离朝容锦看去,月光下,银面具后的眸子熠熠生辉,“我猜,接下来,她们就要说出你与我同在村里的话了!” 容锦挑了挑嘴角,看向燕离,“他们会信吗?” 燕离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如果是我,当然是先问出人在哪,然后么……”顿了顿,回以燕离一笑,坚决而淡漠的说道:“再杀人灭口!”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赞许的笑。 果然,这个时候,树林里又响起了对话声。 “容芳华的女儿在哪?” “在前面的村子里!”云芷大声喊道,“就是前面的那个小村庄。” 趁着这个功夫,容时溜到了容启舒身边,“世子,若是让他们找到表小姐……” 容启舒打断容时的话,看着月色下那些幽幽冒着寒光的箭镞,说道:“五十枝弩,我们逃出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 容时顿时脸色刹白。 除了那五十枝弩,还有几十个高手在等着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想过给他们留活路。念头才起,耳边又是一轮箭矢破空的声音。 “世子,这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小的掩护,您找准机会逃吧!”容时说道。 容启舒也是看明白了,但对方不仅有五十枝弩,还有几十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以他长兴候府世子的身份,他不认为这些人能放过他。 “来不及了。”容启舒摇了摇头对容时说道。 “世子!” 容启舒摆手示意容时不必再多说,他目光怜悯的看着躲在车底下至始至终都不曾发出一声惊呼的容思荞,心里掠过淡淡的怜惜。下一瞬,突然,扬声喝道:“我是容启舒,都住手,我有话说!” 呼啸着的箭雨蓦然一停。 容启舒大声道:“诸位,我堂妹什么都不知道,可否给她一条生路!” “世子,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对方想也不想,立即回道:“今天如果换成是你,你会网开一面吗?” 容启舒面色一僵。 如果是他,他自是不会妇人之仁! 马车下的容思荞听到这话心神俱震,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恐,失声道:“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全都杀了,我不想死,我为什么要死……容锦,都是容锦那个贱人害的……” 云芷已经抽噎着哭出了声,颤声一遍遍的问道:“怎么办,小姐,我们怎么办……” 很快,箭雨再起,场上又响起两声惨嚎。 容锦知道那是又有人受伤了,加上之前受伤的,现在整个树林里,只怕只有容启舒还是全须全尾的吧? “是现在动手,还是再等等?”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笑了笑,回头对燕离说道:“再等等吧。” 燕离不由凝眸,再等等,那位长兴候府的世子怕是便要挂彩了! 不过……想起之前容启舒的话,燕离看着容锦的目光不由便又深了几分。忖道:娘亲果然没说错,这世上可得罪君子也可得罪小人,但唯独女人不能得罪! 果然,燕离只不过是一个转念,林子里响起一声痛呼,“世子!” 很显然,容启舒受伤了! 容锦笑了笑,抬头对燕离说道:“燕公子,可以让蓝姨她们动手了!” 燕离唇角微翘,对身后作了个动作,下一刻,容锦便看到穿一身夜行衣的青语、琳琅和南楼三人,忽然就出现在不同的角落,她们人手一柄连发弩直指树梢上持弩的黑衣人。 “扑扑扑……”弩声响起,不过几息的功夫,树梢上的黑衣人一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有埋伏!” 一声怒喝,围着容启舒的黑衣人霍然朝树林外的琳琅等人扑来。 “不好,是十连发的诸葛弩,大家小心!” 只是这提醒太迟。 在琳琅等人动弩时,一身黑衣的蓝楹如鬼魅般穿梭在黑衣人之间,所到之处,像砍萝卜一般,将黑衣人一个个砍倒! 树林里容时连忙背起容启舒便要走,却是被容启舒一把推开,指了瘫在马车下的容思荞说道:“救大小姐!” “世子!”容时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容启舒。 容启舒还待再说,耳边响起一声讥诮的声音。 “表哥,果真是有情有义啊!” 33救命之恩 容锦的话,使得容启舒等人脸上的神色一滞,四周陡然一静,这一静,外面的撕杀声便越发的清晰。 容思荞从马车下爬了出来,之前因为紧张生死没什么感觉,现在一闻到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转过身趴在云芷上身就狂吐了起来。 容锦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地上的那些人,人大部分都死了,没死的也不过就是多喘两口气罢了。最后,目光落在了被一箭射穿肩胛的容启舒身上。 四目相对,容启舒苍白的脸上有着些许的难堪,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下来,“你怎么会在这?” “噢,我们赶路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容锦淡淡的说道。 “赶路?”容启舒嗤笑着看向容锦,“深更半夜的赶路?” “深更半夜不能赶路吗?”容锦看向容启舒,好笑的问道。 容启舒撇开脸,愣是咬碎了牙,才忍住了一巴掌拍向那张笑脸的冲动。 他们为什么会被人袭击,容思荞为什么会被当成容锦,虽然他不能很确定,但这里面的猫腻跟容锦只怕是脱不开关系! “锦儿,你怎么会在这?”身后响起容思荞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向脸色蜡白的容思荞,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来救你们啊!” 容思荞神色一变,不由的便朝容启舒看去。 容启舒此刻同样变了脸色,他之前算计的有多好,现在就有多难堪。 想着,自已原本是想趁容锦被袭时来个渔翁得利的,现在可好了,不但得不到利,还欠下容锦天大的人情! 容思荞显然想得和容启舒不一样,她一瞬间想到的是,如果容锦将适才堂哥不顾自已安危而要先救她的事告诉了二叔和二婶,那长兴候府还会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不行,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把这事遮了过去,不能让容锦这个贱人有机会挑拨离间。眸光一垂,对上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吐空了的肚子又是一阵翻滚,不由恨恨想道: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容锦不死! “表小姐,世子受伤了。”容时这会子顾不了许多,对他来说,容启舒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他看了容锦,目带哀求的说道:“表小姐,能不能请你的人帮着护送世子离开。” “容时!”容启舒瞪了容时一眼,抬头对容锦说道:“我没事,对方来的人不少,你叫你的人小心点。” 容锦翘了翘嘴角。 她可不认为容启舒是关心她和她的人。说难听点,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放心,她们不会有事的。”容锦笑道。 容启舒得了容锦的话,眸子一暗,稍倾垂了眼睫掩去眸中情绪,对容时说道:“看看我们的人,还有几个活着。” 容时没动,坚持要给容启舒包扎,容启舒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喝道:“快去!” 等容时红着眼眶去查看那些地上的人时,容思荞已经走到了容锦身边,她目光幽幽的看着容锦,好半响,轻声问了句。 “锦儿,那位公子呢?” “哪位公子?” 容思荞蹙了眉头,不满的看向容锦说道:“白日里马车里的那位公子啊?” 燕离! 容锦似笑非笑的看向容思荞,翘了嘴角,冷冷说道:“大表姐,你可是大家闺秀,以后这种没规矩的话,还是别说的好。” 容思荞被容锦噎得就差眼一黑,一头裁地上。 规矩?她容锦还知道什么叫“规矩”,她做的那些事,哪件跟规矩搭上关系了? 容锦却是看也不看脸红白赤的容思荞,而是凝眸看向树林的外围。 呼声越来越少,想来是蓝姨她们将人都杀得差不多了,估计最多再有一刻钟便收官了。接下来,就是她出面跟容启舒谈条件的时候了! 念头才起,便见蓝楹带着琳琅三人走了过来。 “容姑娘。” 容锦抬头朝蓝楹几人看去,仔细打量,见几人都是全须全尾,脸上便绽起一抹笑,说道:“蓝姨,你们没事吧?” 蓝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容锦又看向她身后琳琅三人,见她看来,三人同时摇头,示意她们也没事。 “容姑娘,此地不易久留,我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蓝楹对容锦说道。 天黑,对方人又多,指不定便有漏网之鱼,若是再带了人来杀个回马枪,就该她们被人包饺子! 容锦点头,目光一撇,看向被容时扶住的容启舒。 “表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表小姐!” 容时错愕的看向容锦。 表小姐为什么要这样问?世子受了伤,难道她不打算施于援手? 容启舒似是也没想到容锦会这样问,怔了怀后,他脸色一沉,看向容锦,“什么意思?” 容锦笑了笑,目光扫过脸如白纸的容思荞,最后又重新落在面如黑炭的容启舒身上,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要走了,表哥,我们京都见!” 话落,转身对蓝楹说道:“蓝姨,我们走。” “是,姑娘。” 蓝楹带着琳琅三人立刻跟上了容锦的步了。 “表小姐……” 容时想要追出去,被容启舒给喝住了。 “世子,”容时看了眼地上死去的同伴,神色复杂的看着容启舒,“我们带来的人都死光了,您又受伤了,要是再来一次袭击……” 容时没把话说道,但言下的意思很明显。 “堂哥!”容思荞一脸无奈的看向容启舒,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要不,我去求求她。” 容启舒摇头,“不用了,她如果想要我们死,刚才就不会出手相救了。” “那为什么……” 容启舒摇头,打断容思荞的话,“她只不过是想看我们对她卑恭屈膝罢了!” 容思荞咬了咬牙,如果一时的低头能换来一路的安全,她不介意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她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我们就跟在她们后面。”容启舒唇角嚼了抹冷笑,讥诮的说道:“有她挡在我们前面,便是有惊也会无险。” 容思荞还在犹疑,而容启舒已经吩咐容时掩埋那些死去的人。 树林外。 容锦一抬头,便看到了月光下那抹遗世独立的背影。 听到声音,他轻轻转身,一袭紫衣被月光晕染,泛着神秘的光晕,如误落尘世的谪仙。银制的面具泛着幽冷的光芒,面具下深遂如子夜的眸,看着她,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轻柔。 莫名的,容锦便觉得心好似被羽毛轻轻划过,荡起一层层的颤栗,她翘唇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燕离点头,等容锦走到上前,与她一起往山下走去。 ------题外话------ 啊,终于要写到长兴候府了,下一步,进入宅斗环节! 34一品郡主 接下来的一路,都还算太平,虽偶尔还会有袭击,但不论是攻势还是人数,都远远逊于之前的那一场。 这一天,日暮时分,一行人在一路的有惊无险后,到了一个云州辖下一个叫怀仁的小县城。 怀仁县依山傍水,地广人阜,许是因着地处天子脚下,这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看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的优越感。 但当燕离那辆华丽异常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怀仁县的主街道,停在一家叫悦来客栈的门外时,整条街道上的人都沸腾了。 等燕离与容锦走下马车,那些簇拥着马车的大姑娘小媳妇“嗷嗷”叫的就好似春天的猫一般,荷包、香帕子雨点子般的砸了过来。 幸亏有琳琅在一边护着,容锦这才没被这群发疯的女人给推倒踩烂。 燕离目光冷冷的扫了眼被青语和南楼隔离在外的那些人,眼见蓝楹已经跟掌柜的将天字号的上房给包了,回头对鼻尖一层细汗的容锦说了句。 “我们走吧!” 容锦点头,跟上燕离的步子,由小二带着去了客栈后院的天字号客房。 青语和南楼跟上,围在外面的那群大姑娘小媳妇这才散了。 约过了半刻钟,又一行人停在了悦来客栈门外,较之燕离一行人的鲜衣怒马意气飞扬,这几人却是一副寒酸落魄狼狈颓丧的样子。 “换家客栈。” 容启舒对容时说道,话落转身便要走。 容时才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却是抢在了他前面。 “堂哥,”容思荞轻声喊住了容启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看就要到京都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失了容锦的消息……” 容启舒默了一默,稍倾,咬牙对容时说道:“去跟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容时应了一声,不多时却是灰着脸走了出来,“世子,上房没有了,都被表小姐她们订走了。” 容启舒剑眉微挑,良久无语。 容思荞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堂哥,要不我去找下锦儿,你现在有伤在身,大家又是自已人,想来只要我小意奉承她一番,她应该肯匀出两间。” 容启舒摇头,对容时说道:“去要两间地字号的客房吧。” 容时转身进去安排。 容思荞叹了口气,走到容启舒身边站定,目光落在容启舒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轻声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堂哥。” “思荞,以后这话都不要再说了。”容启舒目光温和的看着容思荞,轻声说道:“怀仁县到京都最多也就一日的路程,容时已经让人送信去候府,来接我们的人怕是已经在路上……我娘个性有些刻板,但她心不坏,我想她会喜欢你的。” 容思荞点头,目光亲昵的看着容启舒,“堂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 容启舒笑了笑,见容时已经定好客房,便示意容思荞上前。 后院。 燕离示意蓝楹带着琳琅几人退下后,这才转身看向容锦。 容锦对燕离笑了笑。 “坐。”燕离指着她身后的黑漆官帽椅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理了理裙摆后施施然落坐,笑盈盈的看着燕离。 乍然对上她明媚如初阳的笑脸,燕离点漆似的眸子不由便顿了顿,稍倾,垂眸,一手执了桌上的青花瓷盏斟茶,一边轻声说道:“容姑娘,明天这个时候,你应该就在长兴候府了。” 容锦点头,路上蓝楹也跟她说了,怀仁县到京都走得快些二个半时辰就到了,慢些也就是四个时辰的事。 只是,燕离挥退蓝楹等人,显然不是为了跟她说这个的! 果然,燕离在看了容锦一眼后,轻声说道:“容姑娘到了京都后,有什么打算?” “有的。”容锦目光坦然的看着燕离,“我会向长兴候要求,由我进宫献药。” 燕离挑唇,目光含笑的看向容锦。似是在说,仅献药这么简单? “当然,做为对皇室的有功之臣,我也会向皇上要求点奖赏。” “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奖赏呢?”燕离好笑问道。 “比如说给我个一品的郡主当当!” 燕离正准备将茶盏放到容锦跟前,听到容锦的话,手一顿,稍倾,笑了笑,抬眸看向容锦,“一品的郡主?” 容锦点头,目光狡黠的看向燕离,说道:“是的,一品。” 燕离点了点头,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容锦准备好的那套,当郡主了才能开府另住,才能招兵买马,才能跟候府、国公府叫板的话便也没机会说出来。 “容姑娘,你堂哥已经让人送信回长兴候府,如果我料想不错,来接他的人,这会子应该已经出发了!” 容锦看着燕离点了点头,稍倾,轻声说道:“燕公子是不是打算跟我告别了?” 燕离见不用他说,容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唇角的弧度不由便深了几分。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而且……”燕离顿了顿,轻声道:“你放心,我把蓝姨和琳琅给你留下,有她两人,你的安危至少没什么问题。” 这点,容锦自是不会怀疑,她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想,燕离来京都可能跟他们初次见面,他受伤有关系。只是,却不知道他的敌人是谁?他又打算怎么做! 默了一默,容锦看向燕离,犹疑的说道:“燕公子,你……你是不是来寻仇家的?” 燕离看了容锦一眼,摇了摇头。 不是?! 容锦怔了怔。 而燕离自觉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向容锦略略一颌首后,起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蓝楹和琳琅走了进来,许是已经得了燕离的话,两人脸上的情绪都不是很好。 次日,天蒙蒙亮,燕离带着青语、南楼二人离开。 直至东边泛白,一行人走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容锦才将沿街的窗给关了,回头对身边的蓝楹和琳琅笑了笑,说道:“别难过了,我有感觉,你们少主肯定也是去了京都。” 蓝楹和琳琅不由便怔了怔,齐齐朝容锦看来, 容锦却是话锋一转,对二人说道:“好了,我们现在打起精神,准备打硬仗吧。”话落笑了笑,说道:“蓝姨,琳琅,从今往后我们可是拴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35颠倒黑白 卯时才过,长兴候府派来的人便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怀仁县。 “来的是长兴候府的大总管,容方。”琳琅对容锦说道。 大总管?容锦挑了挑眉,想来应该是知道容启舒受伤了,不然不至于让候府大总管亲自来接! “他带了多少人来?”容锦看向琳琅,想了想,又问道:“除了长兴候府的人,有没有发现其它的势力?” 琳琅没有立刻回答容锦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轻声说道:“容方带来约摸三十人吧。至于姑娘说的其它势力,暂时没发现。” 容锦点了点头。 容启舒受伤,容方却只带了三十人!是这三十人能以一挡十,还是说长兴候府另有安排?容方见过容启舒后,必定会来见她。自已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见一见这位候府红人? 客栈的另一间屋里。 容启舒才看到穿一身灰青色直裰,国字脸、颌下留一缕山羊须,虽然气质暖煦,双目却是精光暗敛的容方时,立刻站了起来,“方叔,爹怎么派了你来?” 容方笑着上前,上下打量了一遍容启舒,见他只是脸色白了些,暗暗吁了口气后,说道:“候爷接到容时送来的消息,担心的不行,原本是打算亲自来的,不想才准备出门时,宫里来人宣了候爷进宫,这才由老奴代了候爷来。” “方叔,宫里怎么样了?” 容方默了一默,却是不答反问道:“世子,容时在信里说,表小姐跟别人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容启舒见容方不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最不愿提起的事,脸上的笑一下子便淡了许多,才要开口,耳边却突的响起容思荞的声音。 “堂哥,您知不知道,那人的马车不见了,容锦她……” 容思荞边说边进屋子,一抬头看到屋里陌生脸孔的容方,神色一怔,话便顿在了那。 容启舒没顾得及和容思荞介绍容方,而是急声问道:“怎么回事?思荞,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马车不见了?” 容思荞连忙说道,“云芷刚才经过马房,发现那人的马车不见了。” 容启舒闻言顿时一跺脚,转身便往外走,与正从外面进来的容时撞了个正着。 “世子,小的刚才去问过了,表小姐还在上房,没有离开。” 容启舒一怔,错愕的看向容时,“容锦没走?” 容时点头。 “容锦她不是说……”看到屋里的容方,容思荞适时的闭了嘴,然后低头垂眸退到了一边。 “阿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信说,表小姐跟别人走了吗?怎么又……”容方朝站在容启舒身侧的容时沉声问道。 “爹,”容时上前恭敬的说道:“表小姐确实是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公子一起,只是今天早上那公子带着人走了,却留下了表小姐。” 没等容方开口,容启舒猛的出声,说道:“糟糕,她一定是将手里的东西给了那人。” 饶是容方这样不知道经历多少风雨的人,在听到容启舒这话时,脸色不禁都变了变,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拿定了主意。 “容时,让人去传话,我要求见表小姐。” “是,爹。” 容时大步走了出去。 容方看向脸色难看的容启舒,轻声说道:“世子,老奴临来前,老候爷再三交待,一定要拿到表小姐手里的东西,您看,您是不是与老奴一同走一道?” 容启舒默了默,稍倾,咬牙道:“好,我这就与你一同去。” “堂哥,那我就不去了,我想锦儿她并不喜欢看到我。”容启舒一脸黯然的说道。 容启舒这才想起,还没向容方介绍容思荞,正欲开口,容方已经回头对容思荞说道:“即是如此,大小姐就先回屋去吧。” 容思荞眸色变了变,但很快便被她掩饰下来,屈膝福了福后,退了下去。 容锦听了琳琅说容方求见后,点了点头,说道:“请进来吧。” 容方想好一肚子的说词,在对上容锦那张酷式容芳华的脸后,一瞬间如遭雷击,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大小姐”。 容锦挑了挑眉,自是知晓,容方的这句“大小姐”是把她错认成了她娘。 “容管家。”容锦盈盈一笑,对一脸怔忡的容方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娘她已经死了,我是她女儿,容锦!” 容方早在容锦开口时便知道自已认错了人,现在听容锦这样一说,他苦笑着抱拳向容锦一揖,“容方见过表小姐。” 适才对容思荞容方可不曾行这样大的礼! 容启舒眸子里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阴郁之色。 容锦侧身让了容方那一揖,待容方直起身,容锦扫了眼一脸土色的容启舒后,说道:“容管家,宫中如今情形如何了?” 容方没有想到容锦会这样问,怔了怔后,说道:“昨日宫中来人,宣了候爷入宫,候爷有交待,让老奴接到表小姐后,即刻起程回府。”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容锦的问话,但也算是侧面告诉她,宫中现在情形不容乐观! “既是如此,那不如早些起程,也好早点替舅舅分忧。”容锦说道。 容方点头。 容启舒却是猛的出声问道:“容锦,东西到底还在不在你手里?” 容方蹙眉,容锦却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容启舒。 “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容启舒没好气的说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将东西给了别人,让他提前进京领赏去了!” “表哥,你怎么会这样说?”容锦一脸讶然的看着容启舒,“那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轻易就交给别人?” “你……” 容启舒瞪了容锦,当日,她可不是这样说的! “好了。”容锦拧了眉头一脸不悦的说道:“既然表哥不愿意我将东西带进京,那我走便是了!” 话落便要招呼蓝楹和琳琅走人。 “表小姐,”容方上前一步,拦下容锦,“表小姐,您误会了,若是世子不愿意您进京,又如何会亲自来接。”顿了一顿,赔了笑脸对容锦说道:“表小姐,这些年候爷对您母亲一直心存愧疚,知道您这次能进京,不知道多高兴,还请您不要辜负了候爷的一片心意。”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嘴里却是淡淡说道:“即是如此,那管家,我们便出发吧!” “是,表小姐,老奴这就去安排。” 容方恭身退了出去。 容启舒恨恨瞪了容锦一眼,转身跟着离开。 蓝楹与琳琅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对容锦笑道:“姑娘您这样黑白颠倒,合适吗?” 容锦噗嗤一笑,抬目看向蓝楹和琳琅,“蓝姨,您这是要替世子打抱不平了?” “怎么可能!”蓝楹嘿嘿笑道:“我就是想着,如此一来,可真是难为长兴候了,他是要相信自已的儿子呢,还是相信忠仆?” 话落,三人同时大笑出声! 36长兴候府 容方怎么安抚容启舒的,容锦不知道。但接下来的一路,容启舒虽不曾给她一个好脸,但却也没有寻她的麻烦,就连容思荞似乎都少了扮演白莲花的兴趣,显得心事仲仲的。 申时初马车进了皇城,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外七门,内九门,地广人阜,物华天宝。云锦等人才一进城门,便被迎面而至的车水马龙给晃花了眼,街道上,嘻嘻哈哈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歌妓游玩的纨绔子弟,风尘仆仆,人吼马嘶的商队,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官吏……精彩绘呈,络绎不绝。 适才还在皇城外,容方便让人在马车外挂出了长兴候府的标识,一路下来虽引来不少窥探的目光,但却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长兴候府以军功起家,当年太祖正德皇帝在世时,随同封爵一起还有御赐的位于东城琼花胡同占地五十亩的长兴候府。 因为皇宫在北城,而其中最重要的玉熙宫又在东北角,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便有了现如今“东贵、西富、南贫贱”的说法。 长兴候府能在寸土寸金的东城占地几十亩,可见皇恩圣宠! 长兴候府的大门外,此时三三两两的站着一群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前张望,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看几眼没见到人,便又凑到一起轻声交谈几句,接着又往前张望。 哒哒的马车声响起,随着容锦一行人自街角走出来,长兴候府门外张望的人沸腾了。 “快,快去禀告夫人,世子回来了!” 有小厮飞快的撒了脚往西门里面跑。 不多时,马车停在府门前,早有长兴候夫人唐氏屋里的管事妈妈唐妈妈领了人迎上前。 “世子,您回来了,夫人已经使人来问了好几道了。” 容启舒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容时,抬头对唐妈妈说道:“祖父和父亲呢?他们在家吗?” “候爷昨儿进宫还没回来,老候爷今天一早去了青檀院,老奴已经使人去禀告了。”唐妈妈说道。 “祖父去了青檀院?”容启舒拧眉看向唐妈妈。 唐妈妈陪笑点头。 容启舒眉头不由便越发的紧了紧,青檀院是老长兴候夫人吴氏在长兴候府的小佛堂。 当日容芳华被除族出京,吴氏便搬进了青檀院,这十几年来,不曾出小佛堂半步。他幼时也曾隔三差五进去,但自从……容启舒撇目看向唐妈妈。 “祖母她老人家肯见祖父了?” 唐妈妈点头,灰褐色的眸子里飞快的划过一抹忧虑。 若是不见还好,这一见……唐妈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候府十几年的宁静怕是要被打破了! “姑娘,您慢着些。”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唐妈妈霍然回头,正巧对上正抬头张望的容锦,唐妈妈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句“大小姐”差点便脱口而出。 “世子,这位就是表小姐?”唐妈妈朝容启舒看去。 容启舒神色淡漠的点头,对唐妈妈说道:“之前写信请母亲准备的院子都准备好了吗?” “夫人都给准备好了。”唐妈妈连忙说道:“大小姐住在扶澜院,表小姐住的是淑玉斋。” 淑玉斋?! 容启舒默了默,对唐妈妈说道:“你去安排吧,我见过祖父后再去给母亲请安。” 唐妈妈应下,这才转身朝容锦和容思荞走去。 “大小姐,表小姐,一路辛苦,屋子都给您二位备好了,还请二位移步。” 容锦扯了扯嘴角,没接唐妈妈的话。 “有劳妈妈。” 容思荞在后面屈膝向唐妈妈福了福。 唐妈妈笑着才要开口,却见门内急急的走出一抹墨绿色的身影,看到那抹身影,唐妈妈不自觉的便拧了眉头,脸上的笑也给僵住了。 “玳瑁,你怎的来了?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唐妈妈迎了那抹身影上前。 被称作玳瑁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对唐妈妈笑了笑,说道:“唐妈妈,老夫人听说表小姐到了,让奴婢来接表小姐。” 话落,抬头打量了一番容锦和容思荞,稍倾,拾步走到容锦跟前,轻声道:“是表小姐吧?” 容锦点头。 玳瑁便屈膝福了福,说道:“奴婢玳瑁奉老夫人之命,来接表小姐,请表小姐随奴婢移步。” “有劳玳瑁姐姐前面领路。” 玳瑁对容锦笑了笑,“表小姐请随奴婢来。” 容锦回头示意蓝楹和琳琅跟上,一行几人径自进了西直门。 身后,唐妈妈微微垂眸,唇角掠过一抹凉笑,对容思荞说道:“大小姐,我们也进去吧。” 容思荞点头,跟在唐妈妈身后往里走。 很快门外的人便散了。 容方眼见容时也要退下,喊住了他,“昨天在候爷身边侍候的是聆风,你去跟聆风说表小姐到了。” “是,爹。” 容时转身往玉熙宫的方向走去。 容方站在原地默了一默,稍倾才拾脚进了门。 一柱香后。 容锦看着穿一身灰色布袍,仅以一根乌木簪挽着满头银发,使得那白发越发如雪的长兴候老夫人,自已的嫡亲外祖母,吴氏时,不由自主的心头便是一酸。 “锦儿见过外祖母。”容锦上前跪下行礼。 吴氏哆嗦着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扑”的直往下跳,因为激动,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您这是何苦,日日夜夜念叨着表小姐,现如今见了,怎的却一直让表小姐跪着。”一个穿青绿色衣裳的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吴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亲手扶起容锦,将她带到自已身边坐定,抬手细细的摸索着容锦的脸,好半响才哑着嗓子说道:“像,跟你娘真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容锦眨去眸中的酸涩,轻声说道:“您别难过了,我们能活着见面,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 吴氏握着容锦的手陡然一紧,屋子里本就沉重的气氛因着容锦的这句话,越发的冷了几分。古朴雅致的屋子如同冰雕而成,咝咝的冒着寒气。 “告诉外祖母,你娘,她到底是怎么没的?” 容锦垂眸,最初她是有打算借吴氏的手搅翻长兴候府这一池浑水,但当对上吴氏的满头银发,和她痛不欲生的脸时,这念头便淡了。吴氏对容芳华是真心疼爱,不然也不至于才年过五旬却已是青丝成雪形如老妪! “外祖母,您放心,我娘的公道,我会替她讨回来的。”容锦抬头,被泪水浸过的眸子,如同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看着吴氏,“不管是谁,只要她欠了我娘,她都得还,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样都少不了!” 吴氏看着这样的容锦,眸中又是一片模糊,待得眼前渐渐清明,她点头,一字一句道:“好,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记住,你就是把天捅破了,外祖母也会替你抗着!” 容锦重重点头。 吴氏便又回头对那适才劝话的丫鬟问道:“翡翠,她将表小姐安排在了哪里?” “回老夫人,夫人将从前大小姐住的淑玉斋安排给了表小姐住。”翡翠说道。 吴氏默了一默,稍倾,慈详的看了容锦,说道:“那是你娘小时候住过的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还是从前的样子,你在那住着也好。” 容锦笑着点头。 37暗潮汹涌 自老夫人吴氏住进小佛堂后,主屋荣禧堂便空给了现任的长兴候容宜州和他夫人唐氏住。 “怎样?”唐氏半倚在卧屋的贵妃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轻手轻脚准备摆膳的丫鬟们。 唐妈妈犹豫了片刻。 唐氏默了一默,稍倾起身对唐妈妈说道:“你随我来。” 唐妈妈应了一声“是”跟在唐氏身后去了宴息室。 “怎么?真的像舒儿信里说的那样?”唐氏的目光有点冷。 唐妈妈连忙说道:“表小姐还没进屋就被老夫人使了玳瑁来领去青檀院了,大小姐到是说要来给您请安,让奴婢给回了,让她梳洗一番,歇歇,回头候爷回来了,一起见。” 唐氏身子往前靠了靠,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轻声说道:“我听墨紫说,今儿老候爷也去了青檀院,可是真的?” 唐妈妈点头,“是真的。” 唐氏脸上的冷色愈浓,咬牙道:“怎么着,老虔婆装聋作哑了十几年,这是又要重新出山了?” 唐妈妈摇了摇头,目带忧虑的说道:“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当日皇后娘娘请您入宫时,您就该一口咬定,没有芳华小姐的消息。那个表小姐……”唐妈妈默了默,叹气道:“奴婢真不知道,她给容家带来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唐氏闻言,不由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可容芳华她必竟活着,若是我隐瞒不报,回头皇后娘娘从别处得了消息,我们就是欺君之罪!”话落,咬牙,恨声说道:“不是说上香遇见劫匪死了吗?怎么那个小贱人却还活着?” 唐妈妈摇头。 这话她不好接嘴。 顿了一顿,唐氏看向唐妈妈道:“你说老虔婆会不会让小贱人来给我见礼?” “应该会吧?”唐妈妈不确定的说道:“必竟,您现在是长兴候府的当家夫人,表小姐若是想留在京都,说门好亲事,都得您点头。” 唐氏眼底便有了一抹幽幽的冷笑。 想主她给容芳华的女儿说门好亲事?呸,做梦去吧!这一辈子都别想! “行了,你去看看舒儿那边怎么样了,这在外面累了小半个月,身子又有伤,老候爷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让他歇好了再说!”唐氏轻声抱怨道。 唐妈妈应了声“是”急急退了下去。 吴氏住进青檀院后,老长兴候容敬德便搬去了候府东半边的松鹤居。 容启舒站在堂下,目光偷偷的觑了眼穿一袭素面杭绸直裰须发偕白的容敬德,等看到容敬德灰褐色的眸子萦绕着一层戾气时,不由便怔了怔。不待他多想,耳边已经响起了容敬德的声音。 “你信里说容锦把奇黎草给了别人!这是怎么回事?”容敬德目光微抬,锐利的盯着容启舒看,继续说道:“你临去之前,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容启舒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垂眸,轻声说道:“祖父让孙儿务必亲手拿到奇黎草,若是不能,也一定要将人和东西都护紧了!” 话落,不等容敬德开口,他霍然抬头,一脸委屈的说道:“可是祖父,容锦她根本就没把我当她的表哥看,她恨我,恨容家,恨所有姓容的人!我……我没被她弄死,都是我命大!” 容敬德目光一凝,苍老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怒色。 “她恨容家?恨所有姓容的人?” 容启舒重重点头。 “为什么?”容敬德看向容启舒,“难道这十几年来不是容家在庇护她母女俩?” “孙儿也是这样同她这说的,可是……” “可是什么?” 因为生气,容敬德垂在身侧的手瑟瑟的颤抖着。 十三年前,容家因为容芳华蒙羞,他虽然将她赶出京都,但若是没有他的默许,她母女两人又如何能在燕州容家托庇十几年?难道说他的一时之仁,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容启舒摇头,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容敬德,“祖父,您还是想想这奇藜草到底要不要送进宫,若是容锦因为恨我们,在这奇藜草上动下手脚,那……” “她敢!”容敬德打断容启舒的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道:“她若是存了忤逆之心,我亲手了结她,这个逆障!” 被骂逆障的某个人,此刻正笑盈盈的对吴氏说道:“外祖母,长兴候夫人那,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 站在吴氏身后的玳瑁和翡翠不约而同的撩了眼容锦。 表小姐并没有按照亲戚关系来称呼夫人,而是称夫人候夫人,是不是说表小姐在这个府里除了老夫人,是谁都不认的? 丫鬟能看明白的事,吴氏便越发看得透砌。 她默了一默,对容锦说道:“不用了,你就在淑玉斋呆着吧,什么时候进宫如何进宫,想来,她会安排人来跟你说的。” 容锦点头,对吴氏说道:“外祖母,有些事我不想假手他人,如此一来,只怕是……” “你只管按你自已想的去做。”吴氏打断容锦的话,沉声道:“十三年前,没有人问过你母亲一句为什么,十三年后,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你的行为!” 容锦点头,她还真没打算向谁解释,她想要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锦略坐了坐,本打算起身告辞,不想,吴氏却留了她在青檀院用饭。 “虽说都是些素的,但难得吃一回也不错的,你今天就在这里用饭吧。” 容锦想了想,点头说道:“只要外祖母不嫌我吵着您老人家,我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吴氏呵呵笑着,回头吩咐玳瑁和翡翠去准备晚饭。 容宜州是一路策马归来的。 好在天已经近晚,路上也没什么人,他一路纵马,便算是被一些大人看在眼里,也只不过是背后说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到了候府,将手里的马鞭往聆风手里一扔,撩了袍角便大步往里走。 “候爷!” 得了小厮禀报的容方大步迎了出来。 容宜州步子略缓,一边往里走,一边朝容方问着话,“世子现在在哪,他的伤没事吧?表小姐和大小姐可都还好?” “回候爷的话,世子在松鹤居陪着老候爷说话,他的伤没有大碍,表小姐和大小姐也都还好,只是……” 容宜州正等着容方往下说,不想容方却是顿住了。 “怎么了?”容宜州步子一顿,回头朝容方看去,问道:“怎么吞吞吐吐的,可是有事?” 容方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候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宜州看了眼已遥遥在望的松鹤居,顿了顿拧了眉头朝一侧的抄手游廊走去。 “说吧,怎么回事?”容宜州对跟上来的容方说道。 容方默了一默,抱拳道:“候爷,请恕小的直言,世子对表小姐似是极为不喜,且颇有偏见。” 容宜州闻言不由拧眉。 一瞬间就想到了一张脸,想到这张脸,他长长的缓缓的吁了口气后,轻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容方便将当日在客栈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小的问过容时,容时说在燕州时,因为大姑奶奶的事,表小姐好似跟二夫人起了些冲突。世子他……” 容宜州看向容方,“舒儿他是怎么做的?” 容方摇了摇头,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不合适。 容宜州默了一默,点头道:“我知道了,表小姐呢?现在在哪?” “老夫人派了玳瑁姑娘接了表小姐去青檀院。” 容宜州点头,“我去看看。” 38自取其辱 唐氏听小丫鬟来回话,说是候爷回来了,左等右等却没有等到容宜州的人,想着许是去了松鹤居,便指了屋里侍候的大丫鬟,“豆绿,你去看看,候爷是不是去老候爷那了。” “是,夫人。” 豆绿正要退下去,不想才走到门口,便与迎面进来的唐妈妈撞了个正着。 “这是要去哪?”唐妈妈问道。 “夫人知道候爷回来,让奴婢去看看候爷可是去了松鹤居。”豆绿说道。 唐妈妈抿了抿嘴,摆手,对豆绿说道:“不用去了,我去回夫人。” 话落,径自朝屋里走去。 唐氏正轻声吩咐着紫墨去灶上再做道容宜州喜欢的胭脂鹅脯,一抬头看到唐妈妈,等往门口看了看,没见到容启舒,不由拧了眉头,问道:“舒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唐妈妈欲言又止的看向唐氏。 唐氏默了一默,对唐妈妈说道:“你跟我来。” 等进了宴席室,唐氏看向唐妈妈,“说吧,怎么回事?” “候爷去了青檀院。”唐妈妈说道。 唐氏眸光攸的一紧,凌历的看了唐妈妈,问道:“进去了?” 唐妈妈点头。 唐氏脸上顿时生起一片冷色,甩了袖子便往门外走。 “夫人!”唐妈妈几步上前拦住了唐氏,“夫人,您先冷静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唐氏勃然大怒,瞪着唐妈妈,“前儿夜里,候爷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要是让他和那个老虔婆把舒儿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我……我还怎么活!” “夫人……” 唐妈妈才要劝,耳边却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 “谁的婚事要订定下来?” 话声一落,容启舒自外面走了进来。 唐妈妈脸色一急,狠狠的盯了外面的墨紫一眼,墨紫瑟瑟一抖,脸色苍白的低了头。心里却是委屈的要死!世子没等通报,就径自就闯了进去,她还能拦着世子不让进不成? 唐氏一眼看到容启舒,胸口越发一股气出不来咽不下,她瞪着一脸疑惑的容启舒,怒声说道:“还有谁,你爹想把容锦那个小贱人许给你为妻!” “夫人!”唐妈妈劝阻不及,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身后响起摔帘子的声音,一回头,已不见了容启舒的身影,唐妈妈拔脚就追了出去,顾不及尊卑,一把扯住了容启舒,一迭声道:“世子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去找我爹去!”容启舒怒声说道:“我要问问他,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他怎么能……” “世子!”唐妈妈历声打断容启舒的话,回头对屋外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喝道:“都下去,今天的事要是透露出去一个字,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 丫鬟婆子们逃命似的走了出去。 唐妈妈这才一脸疼惜的对脸色青白交替的容启舒说道:“世子,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容启舒正欲甩开唐妈妈的手,耳边却忽的响起一道惊惶失措的喊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候爷跟老夫人那边吵起来了,候爷让您快去一趟呢!” 容启舒顿时怔在了原地。 没等他回过神,唐氏已经急步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前来报信却进不来,只能站在月洞门口喊的小丫鬟问道:“你说什么?老候爷他……” “夫人,老候爷让人砸了青檀院的门,那边已经闹成了一团,候爷让奴婢赶紧来请夫人过去。” 唐氏和唐妈妈不由得面面相觑。 相安无事了十几年,早上才让老候爷进了青檀院,怎么这会子老候爷又让人去砸门? “舒儿,我们过去看看。” 唐氏招呼了容启舒一声,便带着唐妈妈一众丫鬟下人往青檀院走去。 等唐氏一行人急急赶到青檀院时,却发现另一拨人比她到得还早。 “夫人,是云姨娘。”唐妈妈轻声对唐氏说道。 唐氏点了点头,脸上一点也不意外。 青檀院那扇黑漆镶铜环大门,此刻已经被砸得稀巴烂,院子外面围满张头探脑的下人。一见着唐氏等人过来,顿时潮水般往两侧退去,一瞬间就让出了一条道来。 唐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一想到,明天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是长兴候府老候爷砸了吃斋念佛十几年的老夫人的门,她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已埋了。 “夫人。” 唐氏步子一顿, 目光不耐烦的看向朝她走来的云姨娘。 即便是有女儿嫁入国公府,但对上有一品诰命在身的唐氏,云姨娘也得屈膝行个礼。 “你不进去,站在这干什么?”唐氏没好气的问道。 云姨娘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老候爷有吩咐,谁也不许进!” “谁也不许进?”唐氏目光陡然一历,看向云姨娘。 云姨娘点头。 这个“谁也不许进”自然包括她!唐氏抿了抿嘴,看了眼咫尺之距的青檀院,对容启舒说道:“舒儿,你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娘。” 容启舒抬脚朝院门里走去,守着院门的家丁本要阻拦,但在对上盛怒的容启舒时,脚步一滞,没等回过神,容启舒已经大步往里走。他的手才刚扶上雕花槅扇,便听到门里一声怒吼。 “吴仪贞,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仪贞是祖母吴氏的闺名,祖父这是……容启舒想也没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便被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弄得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站在了那。 年约四旬穿一身靛蓝宝相花纹直裰,一脸英气却气质儒雅的容宜州回头看了过来,见是容启舒,不由拧眉道:“你娘呢?怎么没过来?” 容启舒拾步上前,轻声说道:“娘在外面,祖父下了令,谁也不许进来,娘就让我进来看看。” 容宜州点了点头,抬头朝一脸怒色的容敬德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眼神色淡淡的吴氏,默了一默后,上前轻声说道:“父亲,母亲,阿筝在外面,孩儿让人把她也请进来吧!” 吴氏目光浅浅的撩了眼容宜州,什么都没说,到是容敬德想了想,说道:“去请进来吧!” “孩儿去吧。”容启舒说着便往外走。 不多时,唐氏带着唐妈妈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是穿一身棕色镶深蓝暗花缎面对襟褙子容色清秀的云姨娘。 屋子里的人在看到云姨娘的那一瞬,齐齐变了脸色,老候爷更是眼角一抽,不由自主的朝吴氏看去,嘴唇噏了噏,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阿筝……”容宜州不赞同的朝唐氏看去。 唐氏却是一脸不解的看了过来,问道:“候爷,您这是怎么了?” 容宜州叹了口气,目光哀求的朝脸如寒霜的吴氏看去。 “娘!” 吴氏眸子轻垂,良久无语。 就在众人长长吁了一口气,以为事情不至于那么糟时,耳边却猛的响起“啪”一声。 吴氏手里的茶盏在唐氏脚下四分五裂,溅起的茶渍湿了唐氏一片裙角。 “娘(夫人)!” 两声惊呼,不约而同响起。 唐妈妈和容启舒抢到了唐氏跟前,只是还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又是一声轻喝。 “滚出去!” 39挑衅候爷 一声“滚出去”顿时惊呆了屋里的人。 站在吴氏身后的容锦,眉梢轻扬,不动声色的将屋里的人打量了一遍。 容宜州和容敬德这父子俩人长了个七分像,都属于那种气质温雅型的美男子,再看身姿笔挺如松,怒色暗掩的长兴候夫人唐氏。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带着七分倔强,三分凶狠,这样的人……容锦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唐氏身后瞪目结舌的云姨娘身上。 较之吴氏的苍老,云姨娘可谓是风韵不减,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特别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似要滴出水来,唇角嚼了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斜睨着黑着脸隐有发怒之意的老长兴候。 容锦忽然就有点明白吴氏为何会避居小佛堂十几年了! “娘,您这是干什么啊!”容宜州语带埋怨的看着吴氏,说道:“阿筝她做错事,您好好说就是,何必砸东西呢!” 吴氏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微抬,极冷极淡的睃了容宜州,再次开口道:“你也给我滚出去!” 容宜州顿时僵在了原地,他抿了抿嘴,起身对气得正浑身颤抖的唐氏说道:“阿筝,你先回屋去吧,娘这里……” “容宜州!”唐氏却是猛的一声打断了容宜州的话,她眸光泛红的瞪着神色错愕的容宜州,一字一句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死了让舒儿娶容锦的心,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如愿!” 容宜州霍然抬头朝唐氏看去。他也不过就是顺口一提,她不同意,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档口说这件事呢?容宜州眉间掠过一抹郁色。 唐氏没有错过,目光觑到自已裙角上斑斑点点的污渍,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干脆就一闹到底!正欲开口,耳边却是响起一声嗤笑。谁,谁敢讥笑她?! 容锦一声笑过,才要开口,却感觉到手上一紧,她抬了目光看去。 吴氏对容锦摇了摇头,沉声道:“锦儿,这是容家的事,你一个外人,不必理会!” 吴氏的话声一落,一侧的容敬德猛的抬头朝吴氏看来,就连唐氏和容宜州也忘记了争吵,怔怔的看向吴氏。 她说什么? 她说容锦是一个外人?! 角落里的云姨娘唇角嚼了抹冷笑,目光几不可见的睃了屋子里的人一眼。这场戏,果真精彩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精彩的呢? “吴氏!”容敬德瞪了吴氏,“你说什么?” 吴氏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欠奉,而是下颌微抬,目光锐利如刀的看向堂下的唐氏和容宜州,一字一句道:“唐家果真好家教,这么好的家教在我们家这么些年,实在委屈了你,让人给唐家送个信,让他们派个人来接了你回去吧。” “祖母(娘)!” 容宜州和容启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唐氏一张脸顿时如白纸一般,吴氏这是要容宜州休妻!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待她! 尖利的指甲划破掌心一阵阵的刺痛,但吴氏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她瞪着吴氏,目眦欲裂。 “凭什么?你凭什么赶我走!” “阿筝……”容宜州想要阻止唐氏再闹,但却是晚了。 吴氏扶着翡翠的手,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至神色几近扭曲的唐氏跟前,目光幽幽冷冷的睃了她一眼,稍倾,冷冷道:“不顺父母、口多言、妒忌,这三条够不够?” 唐氏额头顿时沁出一层黄豆般大的汗。 “娘,阿筝她不是有意要冒犯您老人家的,您大人大量,饶过她一回吧。”容宜州苦口婆心的求着吴氏。 容启舒则是看向了容敬德,“祖父,您劝一劝祖母吧,娘她知道错了,让祖母不要赶她走。” “阿筝,你还不快跪下向母亲认错!”容宜州回头喝斥着唐氏。 唐氏白了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啪”的直往下掉。挺得直直的背也好似突然被折断一般,弯了许多。 “夫人,”身后的唐妈妈哽着嗓子上前,帮着劝道:“您就向老夫人认个错陪个不是吧,看在世子的份上,老夫人也不能跟你计较。” 唐氏睁大眼,努力想要看清站在身前的吴氏,但泪水模糊中,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世界。 良久,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吴氏……” 容敬德见唐氏跪下了,正打算说几句场面话,不想吴氏却陡然一个回眸,目光似淬毒的刀一般朝他看来,使得他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吴氏冷冷的睃了眼地上跪着的一家三口,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哀恸。但很快的又被她压下,她微微抬头,目光穿过洞开的雕花槅扇,落在广袤的暗夜里。 “容芳华当年离京之时便不再是容家人,她女儿的婚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旁人来指手划脚。” “娘!”容宜州抬头,悲呛的喊了一声吴氏,“娘,您别再说了,是儿子不孝,是儿子无能,是……” “是她命不好,投错了人家!”吴氏打断容宜州的话。 容宜州“咚”的一声,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双肩便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容锦叹了口气,上前去扶像尊雕塑般却全身弥漫着悲伤气息的吴氏,“外祖母,您保重身子。” 吴氏将目光落在容锦身上,脸上挑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拍了拍容锦的手,“外祖母没事,不看到那些害了你娘的贱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外祖母不会死!” 容敬德闻言,霍然拧了眉头看过来,冷声道:“吴氏,当年之事,明明是……” “明明是我教女无方是吗?”吴氏讥诮的看向容敬德,“既是我教女无方,当日我求去你为何不同意!” 容锦霍然一惊,抬头朝吴氏看去。 外祖母曾经求去?! 不仅是容锦就连跪在地上的容宜州和唐氏还有容启舒,也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一抹“怎么可能”。 只有一人。 角落里的云姨娘在听到吴氏的话后,她飞快的垂了眸子,掩尽眸中惊恨之色。 “吴氏,为着一个失德败行的容芳华,你就要与全天下为敌……” “切!” 一声轻哼,打断容敬德的话。 容敬德目光霍然一变,满是憎恶的看向容锦,“孽障,你这是什么态度?” 若是容敬德不提容芳华,容锦未必会出声。 但一个死去的人,却要被自已的亲生父亲羞辱,她是不能视而不见。 再说了,区区一个容敬德就代表了全天下? 我呸! “老候爷看来只懂武刀弄枪,不懂识文解字啊!”容锦那像极了容芳华的脸上,绽起一抹浓浓的不屑,看向黑着脸的容敬德,冷笑道:“所谓孽障,是长辈骂不孝子弟的话,老候爷,我跟您跟这容府有关系吗?” 40威武老夫人 容敬德因着容锦那句“老候爷看来只懂武刀弄枪,不懂识文解字啊”,面孔一瞬间涨红如猪肝,又是气,又是怒的指着容锦,张嘴要训斥,却是一口气岔了道,猛烈的咳了起来。 “哎呀,候爷!”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便看到云姨娘蝴蝶一般翩翩上前,柔若无骨的手一边替容敬德顺着胸口,一边抬头对吴氏说道:“姐姐,恕妹妹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由着个晚辈这样气老候爷,置候爷的尊严于何地,又置长兴候府的脸面于何处?” 容锦抬头,睃了眼一脸心疼楚楚风情的云姨娘,忖道:这朵白莲花可比容思荞那朵白莲花道行深了不少! “你是什么东西!”吴氏扶了容锦的手,缓缓转身,目光淡淡的落在云姨娘身上,眉梢轻挑,睥睨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话声一落,回头喝道:“翡翠掌嘴!” “是,老夫人。” 翡翠站了出来,朝云姨娘走去,到得跟前屈膝一福,“姨娘,得罪了。” 话落便要动手。 “贱婢你敢!”云姨娘虽是喝斥着翡翠,却是身子一缩,躲到了老长兴候身后,泣声道:“老候爷,老候爷救救妾身……” 容敬德抬眸朝翡翠看去,轻声喝道:“退下。” 翡翠却是纹丝不动,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面有得色的云姨娘。 容敬德见翡翠不理会他的话,气得正要发作时,吴氏开口了。 “怎么,想让我亲自动手?”吴氏撇眸,冷笑着看向容敬德,“你应该知道,我想杀这贱人很久了。” 容敬德身子一僵。 他身后原本还面有得色的云姨娘,听到吴氏的话后,冷不丁的颤了颤,腹部那个结了十几年的伤疤隐隐作痛起来。 “翡翠!” 吴氏轻喝声响起,翡翠已经往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云姨娘的衣裳,抬手便是重重的一耳光。 “啪!” “老候爷,救命啊,救命……”云姨娘一边躲着翡翠的手,一边嘶声喊了起来:“芳菲啊,您快来救救娘啊,娘要被打死了……” 容敬德本就黑得如锅底的脸,在听到云姨娘的喊话后,顿时便好似被人泼了层墨一样,除了黑,再没别的颜色。 翡翠的巴掌雨点子似的落在云姨娘的脸上,不多时,便将好好一个半老徐娘打成了猪头阿三!等云姨娘再喊不出一句话后,吴氏开口了。 “翡翠,把人扔出去。” “是,老夫人。” 翡翠便像拎死狗一样拖着云姨娘往外走。 容锦目光复杂的看着吴氏。 她一直以为,吴氏是因为败北,才会十几年规避在这个小佛堂。 但,看她对唐氏、对云姨娘的所作所为,事情根本就不是同她想的那样! 玳瑁上前扶了吴氏重新坐回椅子里。 容锦起身,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外祖母,您喝口水。” 吴氏接过容锦手里的茶盏,示意容锦在她身边坐下,等容锦坐下后,她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目光幽幽的看向一直跪在地上没动的容宜州。 “宜州,我一生只得你和你妹妹二人,十三年前,你妹妹受辱,为了你,我不能替她讨回公道,甚至还得默认你们将她逐出家门。我对不起她!” “娘……”容宜州抬头,一脸悲戚的看着吴氏,“娘,您别说了,是孩儿的错,都是孩儿的错!” 吴氏摇头,深吸了口气,将眼里的湿意逼了回去,沉声说道:“现在她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再跟我们这些恶毒的人活在同一个天空下了。” 容敬德撇了脸,垂在膝上的手,微微的颤动着。 “锦儿。” “外祖母。”容锦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吴氏跟前。 吴氏执了容锦的手,吸了吸鼻子,稍倾,才柔声说道:“外祖母这一生都逃不了容吴氏这三字,你娘的仇,只能指着你来报了!” 容锦点头,“我知道。” 吴氏笑了笑,拍了容锦的手,“好孩子,你记住,你和你娘在燕州容家十几年的嚼用,用的都是外祖母的私产,与容家不相干!” 容锦眼眶一热,再次点头。 “吴氏,你到底要干什么?”容敬德再也坐不住了,他拔身而起,瞪着吴氏,“当日之事便算是另有内情,十几年都过去了,芳儿她也已经没了,你还要闹什么?是不是长兴候府再次沦为京都人的笑柄你才满意!” 吴氏抬头目光极淡极冷的睃了眼容敬德,那样的目光如同看一个陌生人,更像是看死物!任是容敬德这种手上人命如麻的人也被这一眼,给看得心里阵阵生寒,不由自主的撇开了脸。 “玳瑁,去将我准备的东西给表小姐拿出来。”吴氏忽然说道。 “是,”玳瑁转身进了吴氏的宴息室,稍倾,手里捧了一个长约一尺的紫檀描金木盒出来,双手呈了上去,“老夫人。” 地上一直神色怔怔的唐氏在看到那个紫檀描金木盒后,瞳孔攸的一紧,垂在袖笼里的手再次紧紧的攥成了拳。 “锦儿,”吴氏接过玳瑁手里的木盒,示意容锦上前,“这盒子里是我当年的陪嫁,这些都给你了。” “外祖母……”容锦手脚无措的看向吴氏。 吴氏将手里的盒子不由分说的放到容锦手里,然后抬手将容锦扯到了身侧,她则目光微抬,朝地上的容宜州看去。 容宜州对上吴氏万念俱灰的目光,没来由的心头一麻,脑袋“嗡”一声便炸开了。没容他开口阻止,吴氏却是坚定而果决的开口了。 “我死后,不入容氏祖坟,锦儿,将我葬在你娘的身边!” “吴氏(娘)!” 两声痛呼,同时响起。 容敬德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岁,他目光又痛又恨的看着吴氏,哆嗦着嘴辰说道:“吴氏,你真就这么恨我吗?” 吴氏却是垂眸,唇角嚼了抹萧萧瑟瑟的笑,摇头道:“恨?你太看得起自已了,你不配我恨!我也不配恨任何人,我又何偿不是放弃芳华的那一个!” “外祖母,”容锦将手里的盒子交到蓝楹手里,上前半跪在吴氏膝下,抬头看着她,“您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娘,她从来没怪过你。” 吴氏点头,隐忍了许久的泪在这一刻似开闸的水般,倾泄而出。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已。”话落,握住容锦的手,“记住我说的话,我死后,将我葬在你娘的身边。” 容锦重重点头,“我记住了,外祖母。” 吴氏这才抬手拭了脸上的泪,说道:“好了,都散了吧,我累了!” 41精彩纷呈 “被打了!还是扔出来的?” 容思荞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云芷。 云芷重重点头,“奴婢去厨房要热水的时候,婆子们都在说。还说,明天二姑奶奶肯定得回来替云姨奶奶讨个公道。” 容思荞摆了摆手,示意云芷退下。 这是怎么回事? 娘不是说这候府,云姨奶奶和二婶呈分足鼎立之势吗?既是如此,云姨奶奶又怎么会被叔祖母打了,还扔出青檀院? “小姐,您说,我们要不要去夫人那一趟?”云芷看向容思荞,轻声问道。 容思荞拧了眉头,对云芷说道:“你开了箱子拿二两银子再去趟厨房,看能不能还打听出些什么消息来。” 云芷连忙点头,转身便往里屋走,等她腰里揣着银子,正欲出门,却见厨房的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人手一个食盒的从长廊里往她们这边走来,不由便脚下一顿,回头对容思荞说道。 “小姐,有人来了。” 容思荞敛了思绪,侧身往外看了看,等看到那些丫鬟手里的食盒时,不由拧了眉头,脱口而出道:“二婶婶她连接风宴都不准备办吗?” 云芷愣了愣,是啊,怎么会连接风洗尘宴都不办呢? 不多时,婆子带着丫鬟便到了门外。 “大小姐,奴婢是灶上的黄柳氏,夫人说大小姐和表小姐一路辛苦,今天先将就着用点,回头再给你们办接风洗尘宴。” 容思荞笑着上前,说道:“妈妈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吃到是其次,只是我这来了也没去向二婶婶请个安,只怕会让人觉得我失了礼数。” 话落,使了个眼色给云芷,云芷连忙上前,将腰里的那锭二两银子拿了出来,拿袖遮着塞到了黄柳氏的手里。 黄柳氏掂了手里的银子,冬瓜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老菊花,一边招呼着身后的小丫鬟摆菜,一边示意容思荞借一步说话。 “大小姐,夫人若是想见你,自会让唐妈妈来传话,唐妈妈没来,大小姐就好好熟悉熟悉候府的环境。”黄柳氏说道。 容思荞闻言,心头大惊,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吟吟的对黄柳说道:“谢妈妈提点,您看我初来乍到的,身边也没个老成的人指点,幸亏妈妈是个热心人,疼我!” 黄柳氏眼珠子一转,当即说道:“奴婢与云芷很是投缘,往后大小姐有个什么为难的,就让云芷来与老奴说一声便是。老奴知晓的,定知无不言!” “如此,真是要谢过妈妈了。”容思荞连忙道。 两人契阔一番,末了,容思荞亲自送了黄柳氏出去,等一回到屋子,斥退屋里侍候的只留了云芷说话。 “你想办法给打听清楚了,这候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容思荞咬牙对云芷说道。 “奴婢知道了。” 虽然满腹疑惑,但云芷还是重重点头。 而同样满腹疑惑的还有另一个人。 淑玉斋。 容锦看着盒子里那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金玉珠宝,又扫了眼桌上厚厚一沓的银票以及铺子田庄的地契,末了,“噗嗤”轻笑出声。 “蓝姨,我外祖母怎么就能这么有钱呢?” 蓝楹撇了撇嘴角,反到是她身边的琳琅很是没有形像的翻了个白眼。 “容姑娘,一品的候夫人没钱,那请问,谁有钱?” 容锦闻言,点头道:“琳琅说得没错,我外祖母可是正一品的候夫人,她有钱不意外,没钱才意外!” 蓝楹和琳琅相视一笑。 “好了,财不露白,这么多的钱,先好好藏起来吧。”容锦将那些银票和地契什么的都收拾好,重新放回木盒,把木盒随手往边上一推,对蓝楹和琳琅说道:“接下来,我们商量往后的事吧!” “今天云姨娘口口声声喊的芳菲是谁?”琳琅看向容锦,轻声问道:“是不是那个嫁入越国公府的庶小姐,你娘的庶妹?” 容锦点头,“没错,就是她。” “那估计明天国公夫人就要回府,替她亲娘讨公道了。”琳琅笑了说道:“姑娘,人家可也是正一品的,若是搬出尊卑贵贱来,您可就不大好还手了!” 容芳菲是现任的越国公夫人,一品诰命,说起来,比吴氏品级还要大上一些。而容锦却是庶民,遇上容芳芳菲,她只要随意在礼数上拿捏拿捏容锦,都够容锦喝一壶的! 容锦嘿嘿一笑,看向琳琅说道:“那她如意算盘要打空了,我估摸着明天一早,宫里就会来人宣旨。” 蓝楹点头,却是目带疑惑的说道:“姑娘说的没错,想来,宫里应该知道姑娘进京了,只是怎的没有当即宣姑娘进宫呢?” 容锦轻声一笑,“因为宫里有人不想太子活啊!” 蓝楹听了一怔,稍倾眸子一亮,看向容锦,“姑娘是说,这宫里有人阻止你进宫?” 容锦点头。 若是没有人阻止,那一路上的追杀,又算什么? “那明天一早又为什么要宣姑娘进宫呢?”琳琅不解的问道。 “太子是皇上和中宫嫡出,不说皇上还看重太子,就算是皇上不看重太子,也要做个样子。对某些人来说,我进宫献药是势在必行的,她只需要争取到可利用的时间便行了!”容锦说道。 琳琅听了只摇头,“这些女人真是疯了,前半辈子为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后半辈子为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 容锦翘了翘唇角,疯吧,疯了她才可能尽最大力量的浑水摸鱼! “蓝姨,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你家少主?”容锦突然问道。 蓝楹神色一怔,不解的问道:“姑娘要见少主?” 容锦点头。 蓝楹默了一默,也没问容锦为什么要见燕离,稍倾,轻声说道:“我试试吧。” 容锦笑了点头。 三人又说了会子闲话,这才各自歇下。 只,这个夜对另外的一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唐氏怔怔的瞪着头顶草绿色的细葛帐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吴氏面如寒霜说要叫唐家来人把她接走的场景。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眼角往下淌,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阿筝!”容宜州一脸无奈的看着唐氏,“你这样,明天真就要请大夫过府了。” 唐氏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撇了脸,说道:“我没事,您别管我,要是嫌我吵着您了,您就去书房睡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容宜州拿了床边的帕子,替唐氏拭去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母亲气头上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不是针对你的。” “那是针对谁的?!”唐氏猛的翻身坐起,红肿如桃的眸子,瞪着容宜州,“难道是我害了她女儿吗?没本事找正主报仇,把气撒我身上,算什么本事?” “阿筝!”容宜州不悦的看向唐氏,“你为什么要带云姨娘进青檀院?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知道?” “我……”唐氏抬头瞪了容宜州,但对上容宜州薄怒的脸后,心里一颤,一扭头,趴床上“呜呜”哭起了来,“我知道,你也怪我,怪我不给你纳妾,怪我肚子不争气,怪我……” 容宜州扶了额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而候府东北角一个的梨香院里,却是比荣禧堂还要热闹三分。 “滚,都给我滚出去!” “吴仪贞,你这个贱人,我发誓,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今天以我做的一切!” 喊声一落,便又听到“啪啦”一声,碎瓷迸裂的声音传得老远。 屋里屋外,丫鬟婆子气也不敢喘,全都屏息凝神的站着,生怕自已被殃及。 黑漆门外,容敬德才抬起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稍倾,长长的叹了口气,对身边打着灯笼的小厮吩咐道:“回松鹤居。” 42容锦进宫 次日一早。 容锦梳洗过后,带着蓝楹和琳琅去了吴氏的青檀院。 这是吴氏昨日交待下来的,她在候府住的这段日子,吃穿用度一律从青檀院这边走。 等主仆几个才放了饭碗,便听到院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老夫人,宫里来人了,候爷让奴婢来请表小姐。” 吴氏使了个眼色给翡翠,翡翠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响起开门和细碎的说话声。 屋子里,吴氏握住容锦的手,目光复杂良久无语。 容锦反握了吴氏的手,对她笑笑,轻声说道:“您别担心,我能应付的。” 吴氏惨然一笑,让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去跟那些吃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吐的人周旋,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锦儿,你娘的仇要报,可是……”吴氏抬手抚上容锦吹弹可破的脸,轻声道:“可是,一切的前提是你的安然无事,知道吗?” 容锦重重点头。 “玳瑁,送表小姐出去。”吴氏松开了容锦的手。 容锦对吴氏屈膝福了一福,由玳瑁送了出去。 小丫鬟见着容锦,撇了翡翠上前福礼,“表小姐,老候爷,候爷,夫人都在花厅等您。” 容锦点头,与翡翠、玳瑁辞别,示意小丫鬟前面带路。 等到了花厅,远远的容锦便看到容敬德正同一穿紫色内侍服面白无须年约四旬的男子轻声交谈着,而容宜州和唐氏则不时的朝外张望,看到她,两人似乎都眼前一亮。 容锦翘了翘唇角,拾步往里走,还不待她近前,唐氏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脸上扯了抹僵硬的笑,迎向容锦,“锦儿,这是宫里的冯公公,奉旨来接你进宫的。” 原本与容敬德说着话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寿,停了话头,抬眸朝容锦上下打量,末了,回头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皇上那还等着奴才复旨,奴才改日再来与老候爷问安!” 话落,便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容敬德当即也跟着站了起来,笑了对冯寿说道:“冯公公,您看她才从乡下来,很多规矩也不懂,为免冲撞贵人,是不是让她舅母陪着进宫?” 冯寿白皙圆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老候爷,皇上只命了奴才请容姑娘,至于候夫人……奴才不敢做皇上的主,还请老候爷体谅。” 容敬德脸上的笑僵了僵,点了点头。 冯寿一脸和气的看向容锦,“容姑娘,这就随奴才进宫?” 容锦轻笑点头。 冯寿那双略显阴柔的眸子眯了眯,目光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番后,轻声问道:“容姑娘,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宣你入宫?” 容锦点头,说道:“公公放心,民女知道。” 都是聪明人,冯寿见容锦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再多说,辞了容敬德和容宜州,带着容锦上了候在府门外的轿,一路朝皇宫去。 冯寿才走,容敬德沉了脸对屋里侍候的下人说道:“把槅扇全都打开,所有人退到三丈之外!” 很快便是一阵“啪啪”的开窗声,紧接着下人都退了下去。 容敬德拧眉朝容宜州看去,“你怎么说?” 容宜州拧眉,才要开口,容敬德却是眼光一撇,朝容启舒看去,“舒儿,你是什么想法?” 容启舒想了想,说道:“冯寿是司礼监最高太监,轻易不离皇上左右,皇上让他亲自出宫来接容锦,可见那些说皇上其实不喜太子,真正疼爱的是二皇子睿王的话并不是真的。” “宜州,你怎么说?”容敬德复回头看向容宜州。 容宜州摇头,“君心难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们谁也不知道。孩儿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没有宣阿筝,而是让容锦独自入宫!” 容敬德朝唐氏看去,顿了顿,说道:“回头芳菲回来,你跟她说说,问她能不能从辰王妃那问到点宫里的消息。” 唐氏嘴里顿时如同吞了一斤黄莲。 云姨娘被打成了猪头脸,容芳菲只怕将她们这些人活吃了的心都有,她去跟她说话,那不是送上门让人家作贱吗?可不去……唐氏的目光落在容启舒身上,好半响,无奈的说道:“是,媳妇知道了。” 朱红的围墙没有尽头的向前延伸,青砖铺成的甬道,像一条长蛇,直直向前。来来往往的内侍和宫女见到冯公公纷纷行礼问好,冯公公却是微扬着下颌,毫不掩饰他的倨傲。 走过一段红墙隔断的青石甬道,穿过一个大花园,沿着用金漆描了各种图案的抄手游廊走了又有大半个时辰的样子,容锦到了一处面阔七间的院子。高可入云的松柏,镶嵌着透明玻璃的窗棂,养在墙角下的各色奇花异草,还有屋檐下笔林般寂静无声立着的宫女、内侍。 只是…… 隐隐有哭泣声和争执声响起。 容锦不由便奇怪,这个地方显然就是太子寝宫,有哭声可能是太子妃或是皇后娘娘,但那争执声,又是谁?谁敢在这个当口在东宫起争执? 念头才起,冯寿已经用他那绵柔的嗓子喊道:“皇上,容姑娘到了。” 很快,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屈膝福道:“冯公公,皇上让您和容姑娘进来。”。 冯寿掸了掸身上纤尘不染的衣裳,对容锦说道:“容姑娘,请。” “公公请。”容锦侧身让了让。 冯寿没有跟她客气,拾脚朝殿门走去。 如镜的地砖,腥腥红的地毯,红木家具,明黄色的幔帐,一人高的大瓶,冒着青烟的紫金香炉……一种张扬华丽的奢华迎面捕来,而站在落在柱旁、幔帐前的宫女、内侍,又为这屋子平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威严。 屋子里的声音,因着容锦的到来,如同被劈开一样,刹那静了下来。一瞬间,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容锦垂眸,目光落在自已的脚尖上。 石青色弹墨莲花鞋,把她的脚衬得如同一朵荷苞,说不出的精巧漂亮! “容姑娘。”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暗哑的声音。 容锦眸光轻垂,屈膝跪下,“民女容锦见过皇上,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 容锦谢过后起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 “抬起头来。”这次是一道威严的男声。 不用想,也知道,能这样说话的,应该就是当朝天子无疑了! “是。” 容锦轻应一声,缓缓抬头。 随着她抬头,屋子里响起一片吸气声,容锦甚至隐隐听到,似乎有人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容芳华”。 容锦飞快的睃了一眼声音响起的方向。 一瞬对上一对流波转盼的眸子,眸子的主人约花信之年,见容锦看她,唇角绽起一抹似笑非笑,稍倾,眸光一瞥,看向了正前方一身明黄龙袍年约四旬气势威严的中年男子。 容锦知道,这人,便是这个皇朝最高统治者,永昌帝李轩! 43脸皮好贱 而这时,永昌帝也正眸光微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容锦,见容锦朝他看来,他眼睑微垂,掩尽眸中情绪,微微偏首,对身侧穿一袭藏蓝色牡丹纹的宫装,约三十五六年纪,体态微腴,面如满月,眉宇间却暗隐疲惫的妇人耳语起来。 不说这妇人一身的雍容华贵,但说她能坐在永昌帝身侧,想来,她应该便是当今的中宫之主,太子之母,原内阁首辅吕家嫡长女,吕皇后! 这人是皇后,那刚才坐在下首说不出的风雅妩媚的花信少妇又是谁? 便在容锦暗暗寻思时,却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灼灼如针的刺在她身上。就在容锦想不动声色的侧个身子,看看这人是谁,头顶响起了皇后娘娘的声音。 “容锦,奇藜草你带来了吗?” 容锦连忙打起精神,“回娘娘的话,带来了。” “呈上来。” 皇后娘娘的话声才落,便有穿绿色宫装的宫女朝容锦走来。 容锦唇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忽的便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永昌帝和皇后娘娘。 “大胆!” 一声喝斥响起。 大胆?! 容锦撇了撇唇角,敛下唇角的笑意,目光坦然的看向吕皇后,“娘娘,奇藜草可以交,不过民女斗胆问一声,娘娘打算如何奖赏民女?” “大胆!” 这一声怒斥较之之前的那一声喝斥,便有威严多。 永昌帝目光如霜刀似的刮着容锦,“容锦,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朕就能抄了它长兴候府!” 容锦无声一笑,目光轻转,迎向永昌帝那似古井一般诡谲的眸子,淡淡道:“抄呗,民女没意见。” 容锦的话声一落,华丽的大殿顿时静得落针可闻。而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越发的炽热如火,冷寒如冰,这样矛盾的目光……容锦想也不想,转身便迎了目光看去。 四目相对。 “芳华!” 耳边响起如拂羽般的轻喃声,容锦凝眸,目光三分讥诮七分寒意的打量起眼前英气逼人的男子来。 男子约三十五六,穿一袭宝蓝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腰间系一条白色玉带,得他看起来越发的蜂腰猿背,身如玉树。再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虽已是人至中年,却是俊美不减,反添高贵优雅的成熟魅力! “芳华!” 容锦冷冷一笑,正欲出唇相讥,不想另一道声音却抢在她前面开口。 “辰王,您可是认错人了,她不是容芳华,她是容芳华的女儿,容锦!” 神色怔忡的辰王李逸辰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声如轻风,似是问人又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是芳华?!” “噗嗤”容锦轻笑出声,目光七分讥讽三分好笑的看向已然回神的辰王,淡淡道:“王爷,您这般对我娘亲念念不忘,辰王妃,她知道吗?” 容锦的话无异于当众一个耳光子扇在辰王的脸上。 大殿再次静得落针可闻,只这静,却是透着几分诡异。 谁不知道,当年辰王和容芳华的那点子事,出事时,李逸辰差点拿剑活劈了容芳华,没有得手后,又让人送上了见血封喉的奇藜草,可见他对容芳华到底有多恨!只老话说得好,有多恨便曾有多爱。 现在容锦一针见血的便点出,这么多年谁也不敢揭开的伤疤,辰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辰王身上。 李逸辰俊秀非凡的脸上,血色慢慢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恼羞成怒的猪肝紫,他目光一瞬间似淬毒的刀尖一般,看向容锦。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他差点就杀了她! “容锦,交出奇藜草。” “凭什么?”容锦好笑的看向辰王,“东西是我的,我想交就交,我不想交就不交,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 李逸辰线条优美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的?” 容锦冷哼。 “那是本王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 “你脸皮子可真够贱的,”容锦目光讥诮的看着面露薄怒的李逸辰,“送出去的东西还是你的,你怎么不把拉出去的屎再吃回去呢?” 容锦一句话,惊得他身后的永昌帝和吕皇后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 而被她羞辱的辰王更是一言不发,甩手便要对容锦动手。 “我死了,奇藜草也就没人知道在哪了!” 容锦一句话,使得手已经高高擎起的辰王,硬生生的将那只高举着的手放了下来,然后,身子一转,走到永昌帝身边,在他下首的椅子里坐下。 “你这姑娘,怎么性子一点也不像你娘。”花信少妇目光斜睨着容锦,语带不悦的说道:“你娘那般知书识礼的人,怎么就养了个你这么浑不吝的?” 容锦勾了勾唇角,迎着妇人的目光,冷冷道:“贵人确定您说的那个人是我娘?我娘不是失德败行吗?怎么就又知书识礼了?” 少妇描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容锦时,便多了几分凌历。她勾了唇角,冷冷一哼,转头,朝上首的永昌帝和吕皇后说道:“皇上,娘娘,臣妾还是觉得给太子殿下用药之事要从长计议。” 不等永昌帝和吕皇后开口,她又继续说道:“臣妾看这容姑娘,为人孤僻,行事乖张且对长兴候府毫无孺慕之情,臣妾担心她会对太子不利,还请皇上和娘娘三思!” 敢在永昌帝和吕皇后跟前这样叫板的人是谁? “元贵妃,不给熙儿用这奇藜草,你可还有更好的办法,救熙儿的命?” 元贵妃?! 原来这花信少妇,便是仅次于皇后娘娘的皇贵妃,元雪薇! 容锦眉梢轻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可是听说了,永昌帝最为疼爱的二皇子睿王李恺便是出自皇贵妃膝下! 若是太子殿下不治而亡,那么东夏朝未来的储君之位可想而知会花落谁家!论嫡幼论亲厚,都非睿王爷莫属啊! 容锦不相信,这些她能想明白的事,吕皇后会想不明白? 不然,吕皇后也不至有这样一问了! 她到要看看,这位八面玲珑盛宠不衰的皇贵妃要如何与吕皇后过招! “皇后娘娘,这奇藜草也不是只有她手上这一棵,依臣妾的意思,还是让人赶往苗疆行找。”元贵妃情真意切的说道。 吕皇后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看向元贵妃,“不错,奇藜草苗疆很多,但是元贵妃,太医可是说过,若不能尽早施救,便是有了奇藜草能让熙儿活命,但他神志将毁,与三岁小儿无疑?” 容锦心神一震,她到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一震过后,却是心头一安。想来,吕皇后心中已有决断了!耳边响起元贵妃锵锵有力的声音。 “但若是容锦心怀不轨,太子殿下性命危矣,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三思,莫要为了……” 元贵妃的话嘎然而止。 但那后面的意思,却是昭然若揭! 容锦眼角微翘,忖道:果然不愧是皇宫里的女人,简单的一句话,不但刺了吕皇后,还挑拨了皇上对皇后的猜忌,一箭双雕啊!历害,真是历害。 只不知道,吕皇后却是要如何还击! 容锦若有所思的看向吕皇后。 44命轻命贱 “我堂堂天家皇儿,本就该上马安邦,下马治国,若为一命而苛活,与那不通教化的庶民何异?若为活命而惘顾一切,丢尽列祖列宗的脸面不说,便是我皇家体统又被置于何处?元贵妃或许愿意恺儿如此,但本宫的熙儿却是不能也不可以!” 一袭话掷地有声,锵锵有力,即向永昌帝表明了心意,又狠狠的回击了元贵妃,别得意,你儿子也会有这一天的! 容锦差点就拍手大喊一声“好,痛快!”,她唇角含笑的看向脸色青白交替的元雪薇。 吕皇后却是看也不看元贵妃一眼,虽说痛打落水狗是件令人快意的事,但现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容姑娘,要怎样,你才肯交出奇藜草?”吕皇后看向容锦。 容锦抬眸,脸上绽起一抹浅笑,说道:“皇后娘娘,民女只求一事。” “你说!” “若是民女献出奇藜草救活太子殿下,娘娘可否赐民女个一品郡主当当?” “噗”一声。 元贵妃才含了口茶打算降降心里的邪火,不想,水还没咽下,便听到容锦的这句话,当即便将嘴里的那口茶水喷了出来。 其实失态的又何止是元贵妃。 坐在上首的永昌帝和一侧的辰王向来难辩情绪的脸上同时生起一抹错愕之色。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神色坦然如同是在要一颗糖一碗茶的容锦。 元贵妃见永昌帝没有追究她的失态,连忙拿帕子拭了嘴,末了,嗤笑一声,看向拧眉不语的吕皇后。 “皇后娘娘,臣妾若是没记错,太祖皇帝可是有遗训的,非李姓者不得封王,这一品郡主……” 吕皇后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叶,轻轻的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你也说了,是非李姓者不得封王。” 容锦就差捧腹大笑了! 果然,猪鼻子怎么插蒜怎么也装不了象。元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自以为能挑简衅吕皇后的凤威,可偏偏她每每使出全身力气挥出的拳,都能被吕皇后四两拨千斤的给挡了! 元贵妃脸色变了变,轻声说道:“可本朝律法亲王之女才可封郡主,她要是封了郡主,那长兴候岂不是要封王了!” 东夏皇律,皇姑封大长公主,皇姊妹封长公主,皇女封公主,授金册。亲王女封郡主,郡王女封县主。 元贵妃这般说,还真就是有几分歪理! “我朝律法,严禁朝庭大员及地方官吏向皇上进献家中女眷,元贵妃,本宫若是没记错,你是定始五年,由你父亲元文喜回京述职时送进宫的吧?” 元贵妃雪白的脸一瞬间涨红如紫,又是羞愤又是气恨的看向神色淡淡的吕皇后。当然,能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脑子肯定不会太差。几乎是一个眨眼间,元贵妃便楚楚可怜的看向了吕皇后身侧的永昌帝。 永昌帝淡淡的撩了的眼吕皇后,目光落在了容锦身上,“容锦,一品的郡主没问题,但是,若是太子有个差池,你如何向朕交待?” 容锦扯了扯唇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落落大方的对上永昌帝诡谲的眸子。 “以命抵命,这总可以吧?” “以命抵命?”永昌帝冷冷一哼,声如寒冰的说道:“太子是一国储君,你有一千条命都不够抵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容锦点头道,“可是,皇上,您是要个傻儿子呢,还是博一博?虽说民女命贱,但对民女来说,却是再没有比它更宝贵的东西了!” 人有三六九等,但再尊贵的人,他一生也只能死一次,再贫贱人的,同样也只能死一次,生命对谁都是平等的! 容锦不曾言明,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永昌帝默了一默,他抬头朝身侧的吕皇后看去,“皇后,你怎么说?” 吕皇后闭了闭眼,稍倾,她睁开眼,没有看永昌帝,而是看向了容锦,“容姑娘想要一个什么封号?” 容锦脸上扯起了一抹大大的笑脸,“娘娘,正元如何?” 吕皇后眸色一变,眸间陡然多了几分历色。 “本宫看,乐安、惠和、永宁这三个封号都不错,容姑娘还是在这三个里面选选吧。” 容锦笑了笑,说道:“那就永宁吧。” 吕皇后朝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冯寿,冯寿立刻吩咐小太监准备笔墨纸砚,吕皇后则抬头对正目光复杂盯着容锦看的辰王说道。 “辰王,容姑娘手里的奇藜草当年是从你手里拿出的,还得请你一辩真假。” 辰王起身抱拳,“谨遵皇后娘娘谕旨。” 吕皇后点了点头,眼见永昌帝已经将赐封诏书写好,正接过冯寿手里的玉玺盖印,她回头朝安静站在那容锦说道:“容姑娘,该给你的奖赏本宫给了,但本宫也要告诉你,若是太子有所差池,不仅你要为太子偿命,便是长兴候府一门……” 容锦笑了笑。 聪明人怎么就总是喜欢说废话呢? 她都说了,长兴候府是被抄还是被夷也好,她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是,最起码,外祖母最好还是没事! 见容锦眉宇间一瞬间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犹疑之色,吕皇后心口绷着的弦便松了松。她不怕容锦要赏,只要不是这天下,她要什么,她都给得起!她只怕,容锦被人收买,有心对太子不利,这才会再次试探,看容锦是否真的对长兴候府不置可否。 “好了,赐封诏书已经写好。”永昌帝接过宫人手里的帕子,随意的拭了拭手后,将帕子一扔,看向容锦,“奇藜草呢?” 容锦笑着自漆黑的发间取下一根乌木簪,对永昌帝和吕皇后摇了摇。 “这……”吕皇后犹疑的看向容锦。 容锦却是一脸讥诮的看向,一侧正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手里那根乌木簪的辰王。 “王爷,这簪子您可还认识?” 李逸辰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目光如粘着般落在容锦的手上。 他怎么会不认识?那是他当年亲手所雕,送给容芳华的。 簪子上雕的是渐次开起的茶花,彼时,他觉得她就像这茶花一样美丽娇艳清新雅致!可是,这样的她最终却做出那样让他丧尽尊严的事来!曾经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辰王?”吕皇后看向眼睑下的肌肉不断抽动的李逸辰。 “回娘娘,这簪子是当年本王送与……那贱人的!” 你妹,你才贱,你全家都贱! 容锦才要出口反击,但眼角撩到正朝她们这边看来的永昌帝时,生生忍下了那口恶气。冷着脸将手里簪子的末端轻轻旋开,取出藏在里面青绿如新生的奇藜草,展示给永昌帝和吕皇后看。 “皇上,娘娘,这就是奇藜草。” “呈上来!” “不行!” 容锦断然拒绝。 45宫斗大戏 “容锦!” 面对容锦的一再挑衅,永昌帝终于怒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容锦自忖,她还没有牛逼到能跟永昌帝叫板,当下疾声辩解道:“皇上,民女奏请皇上恩准,由民女亲自替太子殿下煎药,喂药,直至殿下痊愈。” 永昌帝脸上的怒色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常态,略显浑浊的眸子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看向容锦,“你懂药理?” “略懂。”容锦淡淡道。 “略懂?”永昌帝眸色霍然一沉,越发凌历的看向容锦,“略懂,你便敢提这样的要求?” 容锦目带疑惑的看向永昌帝,“皇上,民女又没说要替太子殿下延医问药,只不过是揽了个丫鬟活计,难不成宫里侍候太子殿下的个个都是杏林名家不成?” 永昌帝被容锦噎得说不出话。 “那万一,你监守自盗,在药里做些手脚,怎么办?” 容锦看向一脸冷色咄咄咄逼人的元贵妃,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躲过无数次暗杀就为了进宫来送死?” “这可说不准。”元雪薇冷冷一哼,缓缓站起走到容锦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回头对永昌帝说道:“皇上,臣妾听闻容姑娘为容芳华当日被逐出家门之事,对容府很是仇视,据说,昨儿夜里,长兴候府因她之事,连吴夫人念佛的小佛堂都砸了,臣妾不得不怀疑,容锦她居心叵测。” 永昌帝目光闪了闪,想起之前,他说要抄长兴候府时,容锦那淡淡的一声“抄呗,民女没意见”的话。 “贵妃娘娘,其实真正居心叵测的是您吧?”容锦嗤笑一声,看向既便只是那样一站,也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的风流的元贵妃,没好气的说道:“贵妃娘娘今儿不是阻扰皇后娘娘便是阻止臣女,您是不是想把太子殿下给坑了,好扶睿王爷上位啊?” “你……”元贵妃显然没有想到,容锦胆子会大成这样,气得差点吐血,一瞬间,活吃了容锦的心都有,“容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人……” 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这是太子的东宫,屋里除了她,还有永昌帝和皇后娘娘,要较起真来,她可就完了!元贵妃又急又气,差点就闭过气去。可是,她又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等着永昌帝和吕皇后追究,急中生智,扶着额头,身子一软,决定“昏”过去算了。 “贵妃娘娘,您可别昏,昏了您这殿前失仪,藐视君威的罪责也逃不了!”容锦淡淡道。 元贵妃黔驴技穷,上不得,下不去。一口气堵在胸前,两眼一翻真就要昏过去了。 “来人,把贵妃娘娘请出去。” 吕皇后的一声冷喝,使得元贵妃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生生的顺了下去。 “皇上!” 元贵妃委屈的看着永昌帝,那对流波潋滟的眸子瞬间便红了,头一低,嘤嘤的哭了起来。 容锦怔怔的看着眼前,前一刻还恣意肆然唯我独尊,下一刻却委屈的好似被几个男人给轮了一样的元贵妃,只觉得,这皇宫内院里的女人,个个都是最佳女主角啊! 不过,这样在东宫哭哭啼啼的,真的合适吗? 容锦翘了翘嘴角,目光悄然朝上首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对凤眸却已然风起云涌的吕皇后看去。 “皇上,”吕皇后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对永昌帝福了福,说道“皇儿尚在病中,需要静养,妾身请皇上移驾景祺宫。” 永昌帝本就威严淡漠的脸,因着吕皇后这话,越发冷峻。 景祺宫!那可是元贵妃的寝宫。 吕皇后这个时候请皇帝移驾景祺宫,其用意不言而喻,也难怪永昌帝的脸色会变得这样难看! 容锦抿了抿嘴,将笑声咽回到肚子里。 这样不留情面的羞辱……元雪薇梨花带雨的看向一言不发的永昌帝,看了许久,永昌帝却是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元雪薇的心顿时便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 “冯寿,送贵妃娘娘回景祺宫,传太医院陈季庭给贵妃娘娘请脉。” “是,皇上。”冯寿恭声应了一声是,迎着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的元贵妃,一恭身,“奴才恭请贵妃娘娘移步。”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开恩啊!”元贵妃说着便要跪下行礼。 冯寿却是上前一步半是扶半是架的搀住了元贵妃,“贵妃娘娘,您请吧。” 不由分说的,便将又哭又喊的元贵妃“请”出了东宫。 容锦被这一幕弄得愣了愣,不明白永昌帝把人赶走了为什么还要赠送一个太医请脉!不过,好似这皇宫内院,高门深宅最常用的借口不就是“暴病而亡”四个字么?可,永昌帝还不至于要了皇贵妃的命吧? 哭声渐远,容锦还在猜着这里面的道道,耳边却猝然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容锦。” “民女在。”容锦连忙敛下思绪,应道。 “朕应你之请,但你给朕记住了,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朕不仅要长兴候府为太子陪葬,朕还会将容芳华鞭尸三百下,朕还会请道士做法将她挫骨扬灰永不入轮回!” 若是容锦自已,她会觉得人死事了,你就是把我的尸体拿出来喂狗,我都无所谓。但,对于土生土长的容芳华来说,这却是最大的侮辱! 容锦目光微抬,对上永昌帝那好似西北高原结了几千年冰的眸子。不得不承认,永昌帝这一手够毒够狠。她可能不屑于长兴候府是生是死,但她绝不会允许容芳华死后都不得安宁。 “是,民女记住了。”容锦屈膝福道。 永昌帝点头,回头对他身边的吕皇后说道:“皇后,朕将皇儿和容锦交给你了!” “是,皇上。”吕皇后屈膝福礼应道。 永昌帝又回头对一直默然神色复杂的辰王说道:“六弟,朕信不过别人,你皇嫂也信不过别人,这几日就有劳你替朕看着她吧。” 话落,对容锦抬了抬下颌。 辰王连忙抱拳肃声道:“臣弟谨遵皇兄谕旨。” “皇后,朕在御书房批奏折,你有什么事,使人来一趟,便是。” “是,皇上。” 等恭送走永昌帝后,吕皇后看向容锦,“容姑娘,你看什么时候开始?” “娘娘,臣女想回一趟候府,带两个帮手来,再收拾些物件来,您看行不行?” 吕皇后拧眉,目光审视的看向容锦。 “皇后娘娘,臣女的那两个帮手至关重要。”容锦坚定的看着吕皇后。 吕皇后朝辰王李逸辰看去,“六皇弟,你怎么说?” “娘娘,就由臣弟陪容姑娘走一趟吧!” 46至贱无敌 容锦出宫时,除了辰王,吕皇后还指了凤仪殿的总管大太监德宝一同前去。 “宝公公,”容锦掀了轿帘,笑容满面的对行走在轿子一侧,年约四旬,身材消瘦的德宝说道:“您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吧?” 德宝瘦削的脸上绽起一抹笑,恭身对容锦说道:“回郡主话,奴才八岁进的宫,到今年整三十年了。” 三十年! 容锦挑了挑唇角,眸间掠过一抹暖笑,轻声说道:“公公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候吗?” 德宝微微抬眸,觑了容锦一眼,说道:“是的。” 骑马走在前面的辰王李逸辰这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见容锦支着下颌,正眉眼含笑的与德宝说着话,眉梢轻蹙,便轻轻的勒了缰绳,往边上让了让。 容锦不动声色的撩了眼辰王,笑眯眯的对德宝说道:“宝公公,这宫里的很多规矩我都不懂,以后还请您多多指点啊。” 德宝笑着说道:“郡主客气了。” 容锦笑着放了手里的帘子,德宝也敛了脸上的笑,继续走在轿子一侧。 辰王打马上前,拿着马鞭敲了敲轿壁。 不多时,轿帘被打起,容锦探头出来,“王爷有事?” 辰王嘴角噙了抹讥笑,自高而下的看着容锦,狭长的眸毫不掩饰他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和憎恨,冷声对容锦说道:“她就是这样教你的?” 她?她是谁? 容锦一怔之后,恍然大悟,辰王说的这个她,是指她娘,容芳华呢! “这跟你有关系吗?”容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嗤”辰王一声冷叱,一脸倨傲的道:“没关系,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呵! 容锦气极反笑,她可不会认为,辰王这句“有其母必有其女”是褒奖之词,显然是暗指容芳华失贞之事,而借此来羞辱她! 为什么?就只因为她跟宝公公讲了几句话?你妹的,这还是男人吗?还是说,经过当年之事,玉树临风谦谦君子的辰王爷因为受不住刺激,而成了个变态?! 容锦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辰王,“王爷,听人说你贱术了得,不知道上中下,您学的是哪一路?” 辰王冷冷的挑了容锦一眼,一夹马腹,便要策马向前。 想就这样走?门都没有! 趁着辰王还没走远,容锦嘴一张,噼里啪啦便说道:“依臣女看来,王爷肯定学的是下贱喽;有道是人至贱至无敌,臣女恭喜王爷,终于练成武林绝活,达到人贱合一的境界--贱人!” 容锦话一说完,也不管辰王是什么反应,手里帘子“啪”一甩,不多时,外面的人便听到一串银玲似的笑声,那笑声,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将两人对话从头听到尾的德宝,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觑了眼,脸色铁青涨红如猪肝的辰王,又觑了觑马车里犹自笑个不停的容锦,忖道:这真的是那个以萧淑有仪、齐庄知礼而名动天下的长兴候府大小姐容芳华的女儿吗?会不会搞错了! 轿子继续向前,只是这一路再不复之前的平和从容。 枣红马的上辰王周身再难寻出一分温文儒雅,整个人如同一只正欲喷火的暴龙,原本退避两侧的百姓,还探头探脑张望一番一行人,这会子,是多远躲多远去了。 一路无话,轿子到长兴候府时,长兴候府大门洞开,容敬德领着容宜州、容启舒及府中管事站在府门外夹道相迎。 “王爷!” 辰王才堪堪下马,容敬德父子仨便急步迎上前,抱拳行礼。 辰王摆手,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皇上有圣旨,您看在哪接旨好?” 容敬德愣了愣,圣旨?只是,还没等他出声,身后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 “宝公公,这圣旨就放在青檀院接吧。” 容敬德回头朝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容锦身侧跟着的是吕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一怔之下,连忙遥遥抱拳,“德公公。” 德宝恭身还以一礼,“老候爷。” 容宜州这个时候已经轻声对辰王问道:“王爷,这圣旨是……” 辰王目光瞥了眼正温笑着同德宝说话的容锦,冷声说道:“候爷还不知道吧,容姑娘以献药为条件,向皇上求封郡主!” 容宜州脸色一变,怔怔的站在了那。 到是他身边的容启舒失声问道:“王爷,您……您说的都是真的?容锦真的以献药为条件,要求皇上封她郡主?” “封号永宁,是她自已选的。”辰王说道。 容启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怔怔的看向容宜州,“父亲……” 容宜州摆了摆手,朝同样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的容敬德说道:“父亲,先接旨吧。旁的等下再说!” 容敬德点头,招呼着辰王往里走。 因着容芳菲嫁进了越国公府,而越国公府的大小姐王云桐又是辰王妃,是故容家跟辰王府也算是沾亲带故了,可又因着容芳华的缘故,这些年,辰王府和长兴候府往来却并不密切。 辰王被容敬德迎着往里走的时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老候爷,本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敬德心下一颤,连忙抱拳说道:“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辰王掀了掀唇角,似笑非笑的对容敬德说道:“赐教谈不上,就是本王心有疑惑,怎的永宁郡主,对候爷及候府似是怀有极大不瞒,老候爷,你可知道?” 容敬德顿时便想起容启舒说的,容锦恨容家,恨所有姓容的人的话!心弦顿时绷紧,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辰王问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便试探的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辰王便将今天容锦当着永昌帝说的那番话跟容敬德说了一遍,话落,别有深意的撩了眼脸色铁青的容敬德,淡淡道:“恕本王直言,永宁郡主怕是藏有祸心啊!” 容敬德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虽是极力克制,可眼角下的肌肉却是不受探制的抽(和谐)搐着。 见容敬德没有说话,走在他身侧的容启舒忍不住出声,“王爷明鉴,容锦当日便百般不愿献药,她恨不得容府遭难呢!” “舒儿!” 容宜州见容启舒言无忌惮,连忙出声喝止。 “宜州,你不用责怪舒儿。”容敬德脸色难看的对容宜州说道:“之前舒儿跟我说,容锦心怀不轨,我还将信将疑,现在,你看,当着皇上的面,她都敢这样说,她不是恨容家,恨我们,那是什么?” “父亲,妹妹突遭横祸,锦儿她许是受了刺激,心有怨恨,一时激愤才会口不择言。” 容宜州觑了眼辰王,忖道:辰王深恨妹妹当年令他蒙耻,几番三次想要她的命。有道是爱屋及乌,他既然恨妹妹,怎么就不会恨锦儿?锦儿献药有功,他怕是不方便直接出手,而是想要借刀杀人! 一行人说着话,便到了青檀院。 吴氏已经让翡翠摆了香案带着容锦几人跪下接旨。 德宝从袖里拿了卷五彩绣九爪金龙踏云纹布卷儿来,展开念道:“奉天诰命,皇帝制曰。兹有容氏长女容氏,燕州府人,名门毓秀,幼承庭训。年少且淑和,性方且柔嘉。封永宁郡主……” 青檀院外,匆匆赶来的唐氏怔在了原地。 真的封了郡主?! 47母女密谋 “你说什么,真的封了郡主?” 穿一袭大红牡丹纹绸衫的容芳菲,霍然抬头,目光寒意逼人的看向站在堂下回话的小丫鬟。 小丫鬟吓得身子一颤,连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的点头。 “你点什么头,你是哑巴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容芳菲美艳无伦的脸上笼起一抹戾色,对身边站着的自已的大丫鬟紫樱说道:“你去跟候爷夫人说一声,这种连话都不会说的蠢货,怎么能在姨娘身边侍候,让她打发了,重新给换个人来。” 小丫鬟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求饶,“饶命啊,二姑奶奶饶命啊,奴婢错了,求二……” 赶在容芳菲发怒前,紫樱连忙喊了门外国公府带来的婆子,把小丫鬟堵了嘴给拖下去。 两边脸上涂满了青青药膏子的云姨娘,一对顾盼嫣然的眸子一会冷得像冰,一会儿又热得像火,喘着粗气对容芳菲不甘心的喊道。 “你现在是国公夫人了啊,娘被吴仪贞那个贱妇打成这样,你都不管吗?还有容锦那个贱人,我要她死,我一天都不想看到她……” 容芳菲看着几近颠狂的云姨娘,对另一个大丫鬟红莲使了个眼色,红莲垂了眉眼退到门外,将门外侍候的下人远远的遣了开去,她则守在了门外。 “姨娘,您先冷静下来,听我跟您说。”容芳菲说道。 云姨娘恨恨的瞪了眼容芳菲,撇脸看向一侧,没好气的说道:“你说,我听着。” “我不是再三跟您说过,不要去青檀院,不要去招惹吴氏吗?您为什么不听。”容芳菲目光锐利的瞪了云姨娘,咬牙道:“便算我是国公夫人,可她是嫡母,皇上最重孝道,若是从她嘴里传出几句不好的话,您让我怎么办?” “你这是在怪我?”云姨娘猛的回头看向容芳菲,咬牙骂道:“既然一品的国公夫人这般没用,你当年又何必无所不用其极的嫁进国公府?容芳菲,我是你娘,我被人这样欺负,你不说替我讨回公道,却在这来兴师问罪,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 话落,捂着脸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是手才触到红肿的脸却是痛得她立刻撒了手,干脆就扬着脸,张着嘴在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喊了起来。 “生女儿有什么用啊……我命苦啊,我怎么就没生个儿子出来啊……” 容芳菲听着云姨娘不按常理的哭喊,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裁了下去。 有心想甩袖子走人,可是目光对上云姨娘那像猪头一样的脸,心里又痛得好似被谁生生拽了一把。深吸了口气,容芳菲抓了云姨娘摆在薄被外的手。 “姨娘,您别哭了,我是您的女儿,我不心疼您,我心疼谁去?” 云姨娘不理,想要甩掉容芳菲的手,却是被容芳菲用力给握住了。 “你心疼我?”云姨娘止了哭声,冷眼看着容芳菲,“那你说,你打算怎么替我出这口恶气。” 容芳菲叹了口气,自袖笼里抽了帕子,一边拭云姨娘脸上的泪,一边轻声说道:“姨娘,吴氏是嫡母,你让我怎么替您出这口恶气。” “那你还说什么……”云姨娘抬手便要甩开容芳菲。 “姨娘!” 容芳菲杏核似的眸子一沉,紧紧盯住了云姨娘,云姨娘僵了僵,不敢再闹,但却是再度撇开了脸。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回,”容芳菲松开握住云姨娘的手,揉了胀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的道:“吴氏也好,唐氏那也罢,我们不能明面上对着来,不然吃亏的只有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容芳菲眉头紧蹙,她自然是知道要怎么办的,只是……放下揉太阳穴的手,容芳菲朝云姨娘看去,“您别管,这些日子您就呆在梨香院,哪也别去,只说养病,余下的事,我会做。” 云姨娘不由便狐疑的看向容芳菲,“菲儿,你不会是拿好话哄着娘,根本就什么都不打算做吧?” “随你怎么想,”容芳菲一肚子的火,再也压不住了,站起身便要走,“反正我怎么说你也不听,那你就按着自已的性子来吧,以后吃亏了,再别叫人送信给我就是。” 云姨娘一见容芳菲真的生气了,连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悲悲戚戚的说道:“菲儿,你别跟娘一般见识,娘是心里难过,才会说那些没脑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娘错了,娘……” 看着一迭声向自已认错的云姨娘,容芳菲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云姨娘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回来,还没去见过爹爹和大哥大嫂,你好生歇着吧,缺什么,你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云姨娘点头。 “姨娘这什么都不缺,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菲儿啊,你……”眼见容芳菲脸上有不耐之色,云姨娘连忙打住了话,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快去看你爹爹吧,对了,听说辰王也来了。还有,下次回来,记得把箴儿也带回来,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云姨娘嘴里的“箴儿”是容芳菲与越国公王苏的嫡长子,王箴。 容芳菲想起自已那混世魔王一样的儿子,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胡乱的点头道:“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就让他回来给您请安。” 云姨娘连连点头,想着自打容芳华出事后,老候爷将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了容芳菲身上,而自已这个女儿又是个历害的,因着她,自已过了十几年扬眉吐气的日子。便连声催促道:“好了,你快去看你爹爹吧。” 容芳菲点头,辞了云姨娘,带着丫鬟婆子往前院走去。 …… 宣完旨的德宝被容宜州请到花厅去用茶。 容锦走到对着香案上圣旨出神的吴氏身边,轻声说道:“外祖母,这只是才开始。” 吴氏霍然回头,目光复杂的看向容锦,半是欣慰半是忧虑的说道:“锦儿,你果然没令外祖母失望,只是,你想过没有,虽然太医说奇藜草能解太子身上的毒,可谁也没试过,万一不行呢?你怎么办?”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您别担心,这个我早想到了。” 吴氏目光一亮,看向容锦,“你早想到了?那就是说你有对策?”话落,却又是摇头,“太子中毒,太医院倾巢而出,若有办法,又怎么会寄望于奇藜草呢?” “外祖母,您别担心,既然是太医院得出的结论,想来,这奇藜草即便不能砌底解毒,应该也可以克制。我有一个朋友,他博学多才,我打算请他帮我一起给太子解毒。”容锦说道。 吴氏闻言,不由便怔了怔,本来还想问清楚点,容锦说的那个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但想到这里是长兴候府,她默了一默,点头道:“既然你都想到了,那就好,凡事小心点。” 容锦点头。 回头借着收拾行李的功夫,对蓝楹和琳琅问道:“蓝姨,琳琅,联系上你们少主了吗?” 蓝楹和琳琅对视一眼,看向容锦摇了摇头。 容锦顿时心一沉,有心想多问几句,但门外却响起小丫鬟催促的声音。 “表小姐,德公公让奴婢来说一声,不早了,还请表小姐早点起程回宫。” ------题外话------ 想着加一更,但不知道你们希望怎样加。可以给个意见。 48唇枪舌剑(加更) 容锦带着蓝楹和琳琅一路走到前院时,远远的便看到以容敬德为首的容家老中少三代正谦卑的围着辰王和德宝公公说话。 正欲上前,却是眼角的余光霍然觑到一路人从抄手游廊的另一头也正往这边行来,为首之人隐约间与容芳华有着几分的相像。 容锦霍然便想起一个人,步子一顿,她站在那,迎着来人看去。 “夫人,”走在容芳菲身侧的红莲轻声喊了容芳菲,下颌朝站着的容锦抬了抬,说道:“表小姐。” 容芳菲眼睑微动,几不可见的撩了眼容锦,稍倾,冷声道:“不用管她,我是长她是幼。” “是,夫人。” 虽然嘴里应着,但红莲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悄然打量着容锦。 容锦今天穿了一身嫩黄的衫子,乌黑的发梳了两个双丫髻,发髻间绕了一串黄色米粒大小的玛瑙珠子,衬着她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般的五官,说不出的秀丽绝俗雅致清新!越看,越让人挪不开眼。 “姑娘。” 见容锦忽然停步不前,蓝楹不解的喊了她一声。 容锦朝愈来愈近的容芳菲略抬下颌,对蓝楹说道:“越国公夫人,容芳菲。” 容芳菲! 蓝楹看了过去,等对上容芳菲那一身的大红时,撇嘴说道:“这身红,她压不住,她的气质适合荷红、梅红这样的浅红。” 容锦闻言,笑了笑,“蓝姨,我们得理解某些人那种飞上枝头终成凤凰,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心理。” 蓝楹和琳琅“噗嗤”齐齐笑出了声。 想来也是啊,不论是闺阁小姐还是内堂妇人,一辈子的光阴就扔在吃喝打扮上,怎么会不知道自已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之所把那不适合的往身上套,不就是想借此表达点什么吗! 恰在这时,容芳菲已经带着丫鬟婆子走到近前,她放慢了步子,目光若有似无的朝容锦打量,听到蓝楹和琳琅那“噗嗤”一声笑时,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感觉,这笑是针对她的。 “容锦?”话一出口,容芳菲便后悔了,暗恼自已的沉不住气。眉宇微蹙,干脆便板了脸,语声严历的说道:“府里有贵客,你怎能让你的丫鬟婆子在这大声喧哗!就算你娘没教你这些规矩,你外祖母也没教吗?” 下人,你妹的下人! 琳琅眉梢一挑,便要张嘴,就在这时,蓝楹一只手飞快的攥住了她,琳琅抿嘴目光阴冷的扫了眼容芳菲。 容芳菲被琳琅那一眼,盯得心头一颤,才要再开口,容锦却是说话了。 “这位夫人,你谁啊?”容锦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容芳菲,冷笑了说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衣着打扮也不差,怎么这说话办事却一副十足的破落户样?” “你……” 容芳菲虽是庶女出身,但长兴候府子嗣单薄,云姨娘又是皇上赏给老长兴候爷的,她的体面一直就不比嫡女出身的容芳华差,等容芳华出事,她嫁进越国公府,成了国公夫人后,越发的尊荣无比,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容锦迎着因她一句话而气得脸红白赤的容芳菲,冷冷一笑,回头对蓝楹和琳琅说道:“蓝姨、琳琅,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蓝楹和琳琅忍了笑,齐齐摇头看向容锦。 容锦呵呵一笑,说道:“那句话是这么说来着的,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哈哈哈……” 琳琅看着气得花容失色的容芳菲,不由便发出一串快意的笑声。第一次觉得,跟着眼前这位容姑娘的生活,也许并不似她想的那般无趣! 花厅里。 说着话的众人听到这串张扬的笑声,不由都停了话头,朝这边张望。 等看到是剑拔弩张站在那的容芳菲和容锦时,不由便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对上了。 容宜州拧了拧眉头,对身边侍候的聆风吩咐道:“去,请了二姑奶奶和表小姐过来。” 聆风恭声退了下去。 只是不待聆风走到跟前,容锦已经招呼了蓝楹和琳琅往花厅走来。 容芳菲深吸了口气后,也朝花厅走了过来。 “宝公公!”容锦一进花厅,便笑眯眯的看向德宝,“我这边都好了,我们回宫吧。” 德宝点头,回身对容敬德和容宜州说道:“老候爷,候爷,奴才这就带着容姑娘回宫了。” “德公公,”容宜州撇下辰王,抱拳对德宝说道:“您看,我这还有几句话想嘱付,公公能不能行个方便?” 德宝略一沉吟笑着点头,示意容宜州上前。 容宜州几步走到容锦跟前,回头看了眼屋里的人,示意容锦跟她走到一侧。 “候爷?”容锦疑惑的看向容宜州。 容宜州听得容锦那一声“候爷”,脚一顿,脸上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锦儿,你……你喊我什么?” 容锦笑了笑,说道:“候爷,我不应该这样喊您吗?” 对上容锦眉眼弯弯的脸,容宜州张了张嘴,末了,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锦儿,有些事,等你从宫里回来,我再细细与你说,只是有一件事,你却务必听清了,记在心里。” 容锦看向容宜州,示意他直言。 “辰王恨你母亲,你要小心他。”容宜州说道。 容锦见容宜州说的是这事,嘴角翘了翘,淡淡道:“好,我知道了,候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走了。” 容宜州看着拒他以千里之外的容锦,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花厅。 花厅里,容芳菲轻声与容敬德抱怨着。 “我也没说别的,只不过是让她约束下人,莫要惊扰了贵客,她不问青红皂白张嘴便骂人,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姨,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顿了顿,一脸委屈的对容敬德说道:“女儿也知道,您和母亲还有大哥都觉得当年姐姐出事,与我脱不了关系,只怕锦儿也是这般认为。可是爹爹,若是女儿使坏心害了姐姐,为什么辰王妃还是王家大小姐,而不是女儿!” 容芳菲这话喊得有点重,就连一侧的辰王也听到了,淡淡的撇了目光看过来。眉宇轻蹙,目光夹着浅浅的寒意睃向容敬德。 容敬德铁青着脸,却碍着辰王和德宝还在,不能当场发作,但既便是这样,看向容锦的目光却似是要吃人一样。 容锦自是也将容芳菲的话听在耳里,冷冷一笑,抬头看向容芳菲! “当然是因为,你们各有所求啊!” “王家大小姐要的是辰王妃这个位置,而你,要的是越国公夫人这个位置。我娘不出事,王云桐她如何成为辰王妃,你区区一个庶女如何能嫁国公府嫡长子?我没说错吧,越国公夫人?” “容锦!”容芳菲尖着嗓子,嘶声喝道:“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你娘,还是你……” 容芳菲的声音嘎然而止。 半响,她撇了脸,重重喘息道:“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懂,你……” 容锦冷冷一哼。 心道:怪不得当年娘会载那么大的跟头,不说原就是有心算无心,光一个不论是心机,还是反应,甚至是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容芳菲就不容小觑,再加上对王妃之位势在必得的王云桐,容芳华要想不败,难矣! “啪、啪、啪”容锦连连击掌,“越国公夫人好手段,好心机,我娘输在你手里不冤枉!” “锦儿,”容芳菲一脸无奈的看向容锦,“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当年,真的是你娘……” “真的是我娘自甘堕落、失德败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和不是,不用说给我听。”容锦翘了唇角对容芳菲甜甜一笑,“我娘她已经死了,事实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 就在众人等着容锦往下说是,容锦却是突的话锋一转,对德宝说道:“宝公公,我们还不走,是要留在候府吃晚饭吗?” ------题外话------ 答应的加更,送上了。 49无意为妾 一行人回到皇宫时,已经是申时末酉时初。 有小宫人在内宫门口张望,见着容锦一行人,其中一个转身飞快的跑回去报信,另一个则迎着她们一行人,走了上前。 “德公公,您回来了。” 德宝点了点头,下颌微抬,对小内侍问道:“娘娘在东宫?” “是的,公公。” 德宝便回身对抬轿的几个内侍吩咐道:“都动作快点,娘娘等着呢。” 于是内侍们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不多时便到了内宫。 “娘娘,”凤仪殿的掌事姑姑,林红得了宫人的报,轻声对吕皇后说道:“永宁郡主到了。” 吕皇后点点头,容锦带着蓝楹和琳琅进了内殿行礼。 “林红,你让她们都退下,本宫单独跟永宁郡主说几句话。”吕皇后说道。 “是,娘娘。” 林红将殿中的宫人都带了出去,令她们退到了三丈外,她则守在了殿门口。 吕皇后转着手里的佛珠看向站在堂下的容锦,安安静静的样子透着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模样更是别说,只怕整个京都城都挑不出几个比她好的!只是……想起容锦对上辰王时的情景,吕皇后拧了拧眉头,暗道:这是一朵带刺的花儿! “容锦。” 容锦抬头,“娘娘。” 吕皇后笑着看向容锦,“容锦,若是太子无恙,本宫可以做主,让太子纳了你。” 呃! 容锦怔怔的看向吕皇后。她听吴氏说过的,太子殿下虽然没成亲,但是已经定了亲事,定的是永城候府上的大小姐,周慧齐。周家大小姐今年十四,明年及笄后,两人便要大婚。 皇后娘娘这是让她给太子做妾?! 明白过来的容锦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娘娘好意,臣女心领,但臣女无意与人为妾。” 吕皇后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目光上下打量容锦一番后,说道:“容锦,你该知道以你的出身,既便你是一品郡主,但想要嫁一户好人家,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容锦点头,“臣女明白。” “那……”吕皇后抬起眼睛问过去,“你为何还要拒绝。” 这话怎么说呢? 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因为臣女心里已经有人了!” 站在容锦身后的蓝楹和琳琅不约而同的同时抬眸看向容锦,但也只是一瞬,便又齐齐的撇了目光,无目的的打量起这东宫来。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不放过一点动静! 吕皇后听了容锦的话,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容锦,稍倾,点头道:“好,这话,本宫以后都不会再提。” 容锦屈膝福礼,“臣女谢娘娘恩典。” 吕皇后摆手,“解毒之事不能再耽搁,太医院的陈季庭陈太医,稍后会来告诉你这奇黎草如何入药,你们商量下,看什么时候给太子用药。” “是,娘娘。” 吕皇后深深的看了眼容锦, 正欲喊了林红,摆驾回凤仪殿,身后响起容锦的声音。 “娘娘,给太子殿下下毒的人,找出来了吗?” 吕皇后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微抬下颌,一脸坦然的迎向吕皇后审视的眼。 稍倾。 “没有。” “没有?!” 容锦脸上的坦然顿时变成了错愕。 吕皇后唇角绽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幽幽说道:“你没听错,下毒之人确实没找出来,不过……” 嗯? “不过东宫服侍太子的尽数杖毙,眼下能近身侍候太子的都是本宫自凤仪殿选出来的,其余人则是内务府才进的新人。” 对吕皇后的这番说词,容锦颇不以为然。 既便是凤仪殿选出来的,谁又能保证,她(他)们真正的主子是您皇后娘娘?深宫内院,重来就不缺无间道这种宫斗资深戏码! “娘娘,臣女斗胆想向您求个恩典。”容锦忽然开口说道。 吕皇后凤眸微凝,“你说。” “臣女在东宫的这些日子,娘娘可否把宝公公留下协助臣女。” “德宝?” “是的。” 只一瞬的犹疑,吕皇后当即便应允道:“可以,只要能救太子,别说德宝,就是本宫,也甘为你所用!” “娘娘言重了,臣女万万不敢!”容锦连忙说道。 吕皇后翘了翘唇角,喊了殿门外候着的林红进来,吩咐道:“你去跟德宝说一声,这几日,他便留在东宫帮永宁郡主搭把手。” “是,娘娘。”林红退了下去。 不多时,门外再度响起林红的声音,“娘娘,冯总管让人来传话,皇上去了凤仪殿,问您何时回宫。” 吕皇后没有回答林红的话,而是目光深深的看了容锦一眼,唇角凝了抹似笑非笑,缓缓开口道:“容锦,你应该听说过吧,辰王这十几年,只辰王妃一人!” 容锦点头。 这事在她还在燕州时,便听说了。 只不过,这里面是真情还是……容锦勾起唇角,眉梢绽起一抹讥诮的笑。 “容锦,本宫之前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话落,吕皇后喊了林红,回凤仪殿。 吕皇后一走,蓝楹和琳琅立刻围了上前。 “姑娘,皇后娘娘她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着,好像只要你答应给太子做妾,她就能帮着你替你娘报仇,是不是这个意思?”琳琅问道。 容锦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姑娘您什么意思?”蓝楹看向容锦,犹疑的说道:“其实报仇有很多法子的,不是一定要把自已给搭进去的是不是?” “是啊,容姑娘,您要是愿意的话,回头晚上我就摸到辰王府把那女人给抹了!怎么样?”琳琅一脸煞气的说道。 “不错!”容锦击掌,“简单、直接、有效,不过……” 蓝楹和琳琅齐齐看向容锦。 容锦撇唇,秋水似的眸子里绽起一抹阴鸷,冷冷说道:“这样痛快的死法,不是我的风格!” 琳琅正欲问容锦打算怎么做,不想她还没开口,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 德宝带着东宫的几个主事宫人走了进来。 “郡主,娘娘吩咐奴才,将这些近身侍候太子殿下的人领来让您过过目。” 容锦点头,目光一一看过排成一列的五人。 五人中三男两女,三个内侍年纪略大,看起来二十一二,两个宫女小了些,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白的,长相清秀。 “郡主,这三人是专侍太子殿下梳洗的,”德宝指了三个内侍说道,又指了两个宫女,“她二人是负责偿药的。” 容锦点了点头,对德宝说道:“宝公公,我都记下了,让他们都退下吧,我想去看看太子殿下,可以吗?” 德宝愣了愣,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摆手示意那五人退下,他则对容锦说道:“奴才这就前面带路。” 50雪蚕蛊毒 太子,李熙,十六七岁的年纪,相貌俊朗,双眸微合,表情恬淡宁静,不像是中毒,到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容锦见此,不由愣了愣,她回头看向德宝,问道:“宝公公,殿下中的什么毒,查出来了吗?” 德宝略一犹疑后,轻声说道:“回郡主,太医院推断应是中了雪蚕蛊毒。” “雪蚕蛊毒?”站在容锦身后的琳琅猝然出声。 德宝闻言不由抬头看向琳琅,失声道:“怎么,你知道这毒?” 容锦也回头看向琳琅。 琳琅连忙摆手,摇头,“不知道,就是听这名怪奇怪的。” 德宝闻言才明亮的眸子顿时便暗了下来。 这时外面响起宫人问晚膳摆在哪的声音。 容锦这才想起来,这一天就忙着进宫出宫,连午饭还没吃上一口呢,这不,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们现在在的地方是明德殿,东宫第一正殿,是太子的寝殿,也是太子接见群臣和举行重大政治活动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她们用膳的地方! 容锦朝德宝看去。 “郡主,娘娘有吩咐,您在东宫这些日子便住在丽春殿,奴才这就领您去。” 容锦点头,示意蓝楹和琳琅离开。 丽春殿其实就是明德殿的侧殿,虽是侧殿,但离明德殿却也有十分钟的路程。 容锦一行人在德宝的引领下,到的时候,有管事姑姑模样的宫女候在门外,远远的见了,便偏屈膝福礼,“奴婢给永宁郡主请安,郡主万福。” 德宝指了那领头宫人,对容锦说道:“郡主,她是夏瑾,您在宫里这些日子的日常起居,都由她侍候着。” 容锦点了点头,明白这夏瑾名义上说是照顾她的,实际上,是受吕皇后之命来监视她的。 夏瑾得了德宝的介绍,低眉垂眼上前,对容锦说道:“郡主,是现在用晚膳还是……” “现在吧。”容锦淡淡道:“回头,太医院的陈季庭,陈太医怕是还要来议事,早点把饭吃了,干正事。” 夏瑾恭声应“是”退了下去,利落的吩咐宫人摆膳。 “宝公公,您和夏姑姑也去用膳吧。”容锦坐下用膳前对德宝说道:“我这里有琳琅就行了,回头有事,我让人来寻你们。” 德宝略一犹豫,当下便点头道:“是,郡主。” 夏瑾本还欲推辞,但见德宝使了眼色过来,她便跟着屈膝福了一礼后,同德宝一起走了出去。 等她二人走了出去,容锦又把屋里其它侍候的宫人也打发了,对蓝楹和琳琅说道:“蓝姨,琳琅,坐下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事。” 古人尊从食不言,寝不语,但眼下,容锦因为心中有事,便也顾不了许多。 蓝楹和琳琅自然更不会同她客气,各自盛了饭在容锦左右坐下。 “姑娘,让我猜猜你想说的是什么事。”琳琅夹了一筷子鸡髓笋,抬头看了容锦说道:“你是不是想问那雪蚕蛊毒的事。” 容锦点头,同样的手里没停,快速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知道这雪蚕蛊毒的,是不是?” 琳琅放了手里的筷子,笑眯眯的看了容锦,“不错,我确实知道这雪蚕蛊毒。” “说说?” 琳琅点头。 “这雪蚕蛊毒,是每年春天,在天山收集百虫放于一冰制的容器内,让它们自相残杀,一年后开封剩下一种雪色貌似蚕虫的东西,再用天山雪莲喂养几个月就会变成一堆无色无味的粉沫,这粉沫便是雪蚕蛊毒。” “这雪蚕蛊毒可以说是天下毒物之最,无色无臭,无影无踪,再精明细心的人也防备不了。这毒同别的毒也不同,并不会让人有痛苦的感觉,而是让人沉睡不醒,直至在梦中死去。” 容锦闻言嘿嘿一笑,放了手里吃空的碗,对琳琅说道:“你既然这么了解,那你肯定知道这毒怎么解了?” 琳琅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看向容锦,“姑娘,这毒无解!” 容锦霍然站起,瞪大眼看向不似说笑的琳琅,失声道:“无解?” “是的。”琳琅重重点头,再次重复道:“没错,这毒没有解药!” 容锦重重的跌回在椅子里,好半响不知道怎么反应。 屋子里气氛一瞬间便僵了起来。 “既然无解,他们还来找我干什么?还找奇藜草做什么!”容锦喃喃的说道。 “奇黎草是苗疆剧毒,中毒者痛如肝肠寸断。我想,太医院之所以会找姑娘,不过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顺便再找个替罪羊罢了。”上下打量容锦一眼,琳琅笑盈盈的道:“敢巧着这有人看姑娘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就给姑娘设下了这个局!” 一侧的蓝楹见着琳琅这幸灾乐祸的样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既然这么清楚,怎么先前不说,现在来这马后炮。” “师父,你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琳琅不瞒的对蓝楹说道:“我哪知道姑娘进京是来解雪蚕蛊毒的,我要知道了,我肯定得拦着啊!” 蓝楹叹了口气,回头对眉头拧得打结的容锦说道:“容姑娘,您别着急,大不了等天黑了,我和琳琅带着你偷偷的离了这皇宫便是。” 容锦摇头。 她要是一走了之,长兴候府怎么样,她无所谓,但是吴氏怎么办?若是让吴氏枉死,她怎么对得起容芳华?再说了,错过这个机会,她要怎么替容芳华报仇?要是燕离在就好了! 想到燕离,容锦抬头看向蓝楹,“蓝姨,真的联系不上燕公子吗?” 蓝楹摇头,“这次进京,少主将之前的联络暗号全都改了,虽然我给他留了暗号,但不确定少主能不能看到,找过来。” 容锦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噗嗤”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容锦抬头看去,对上琳琅灵活的眸子。 见容锦看来,琳琅也不回避,她扬了眉梢看向容锦,“容姑娘,旁的事你找我们家少主还好解决,这解毒的事,你找他真是找错了。” 容锦不由便失笑,问道:“那我找谁?” “找我啊!”琳琅抬手指了自已的鼻子,对容锦说道:“论起使毒、用毒,我琳琅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等你解了这雪蚕蛊毒,再来跟我说,第一第二吧!”容锦没好气的说道。 才一脸自豪的琳琅,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萎了。 三人愁眉不展时,外面响起夏瑾的声音。 “郡主,太医院的陈太医来了,请您移步明德殿。” 容锦起身,理了理裙裾,拾脚便要走。 “姑娘!” 身后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她,“怎么了?” 琳琅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容锦,犹疑的问道:“你真要给太子解毒啊?” 容锦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51抽丝剥茧 容锦到明德殿的时候,等候在明德殿的一干太医,才见容锦等人过来,连忙站了起来行礼。 “见过永宁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对身侧德宝问道:“宝公公,哪位是陈季庭,陈太医?” 不待德宝指出,容锦便看到一年约五旬,面容消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的穿一身青色官服的老头自人群里站了出来,对她拱手道:“回郡主话,在下陈季庭。” 容锦上下打量陈季庭一眼,然后对余下的那群老头摆手道:“好了,陈太医留下,你们都散了吧。” “郡主,”陈季庭猛的抬头看向容锦,“太医院诸同僚人都在这等着商量给殿下用药之事,您把他们都散了……” 容锦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目光冷冷的看向陈季庭。 陈季庭被她这样的目光一看,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冷颤,余下的话便也没说出口。 而容锦也发现,其它的太医在听了她的话后,并没有退下,而是齐齐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容锦不由便拧了眉头,对德宝说道:“宝公公,让他们都散了吧,我与陈太医商议便是了。” “郡主,”德宝并没有照容锦的话去做,而是对容锦说道:“郡主,您还是将他们都留下吧。” “为什么?”容锦不解的看向德宝。 德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皇上令羽林卫围了所有太医院医官的家,太子若有不测,太医院上下不论品阶,满门抄斩。” 容锦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就想起永昌帝警告她,不能救活太子,不但抄了长兴候府还要鞭尸容芳华的话。再看看这些颤颤瑟瑟如履薄冰的太医们,容锦觉得永昌帝还真是够狠! 既然大家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陈太医,”容锦看向陈季庭,“我想知道,是谁提出奇藜草可以解雪蚕蛊毒的?” 陈季庭一怔之后,连忙说道:“郡主,并不是哪位大人单独提出来的,而是我们商量出来的。” “商量出来的?”容锦犹疑的问道。 刚才,琳琅也说了这雪蚕蛊毒无解,是有人诚心设局让她钻,是故,她才会问是谁提出来的,可陈季庭却说是太医院所有太医商量出来的!你妹,难道整个太医院都跟她有仇? 面对容锦的疑惑,陈季庭点头说道:“回郡主,确实是我们商量出来的。” 容锦目光冷冷的扫过了殿前一众太医,轻声哼了哼,缓缓开口道。 “也就是说,你们也知道雪蚕蛊毒是无解的,所谓用奇藜草以毒攻毒,不过是你们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对不对,对不对?” “郡主!” 以陈季庭为首的太医,齐齐脸色苍白的看向容锦--身边的德宝。 容锦回头,笑盈盈的对德宝说道:“宝公公,您可以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太医院集体欺君,挑个好日子都斩了吧!” 德宝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苦笑,摇头对容锦说道:“郡主,趁着太医们都在,您还是同他们商量这用药之事吧。” 容锦敛了眉间的笑,脸上罩了层寒霜,哼了哼,对陈季庭说道:“让几个主事的留下就行,其余的打发了吧。” 陈季庭到也不计较容锦的态度恶劣,喊了几个专事东宫的太医留下,余下的则都打发回去了。 等一行人在明德殿偏殿坐下后,容锦看向陈季庭,想了想后,问道:“为什么是奇藜草?还有你们有几成的把握?” 陈季庭与另几个太医交换了个眼神,略作沉吟,轻声说道:“郡主,雪蚕蛊毒迷失人的心智,让人沉溺梦中无法醒来,奇藜草却是给人肝肠寸断之痛,在这样的痛下,再美的梦也会醒。郡主问我等有几成把握,若是用药合适,多的不说,五成把握还是有的!” 五成的把握! 容锦垂眸,暗道:既然是一半对一半,总算还是靠谱。 “你说用药合适,怎么个合适法?”容锦看向陈季庭。 陈季庭默了默,轻声道:“不论是奇藜草还是雪蚕蛊毒,都是天下至毒,偏颇一分,太子殿下性命都危矣。” 陈季庭话说得隐晦,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那你们怎么知道多少的剂量合适呢?”容锦问道。 陈季庭闻言一怔,稍倾摇头,苦笑道:“回郡主,我们不知道。” 容锦差点就爆了粗口。 你妹,你不知道,你坐在这里说个鸟啊! “那你们再回去商量商量吧,”容锦起身,对陈季庭说道:“奇藜草在我手里,我能保证的就是这是真的奇藜草,旁的……” 容锦翘了翘唇角,没有往下说,而是招呼了琳琅和蓝楹,转身便走。 “郡主……” 身后响起陈季庭的声音。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看向他,问道:“陈太医,元贵妃的病好些了吗?” 陈季庭怔在原地,不明白容锦怎么突然就提起皇贵妃,但还是回答道。 “回郡主,元贵妃风寒入体,吃几贴药再养些日子就好了。” 容锦点头,转身便走。 留下一头雾水的陈季庭。 等回到丽春殿,打发了德宝和夏瑾,容锦才冷笑着对蓝楹和琳琅说道。 “看出来了没?” 蓝楹和琳琅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容锦“啪”的拍了桌子,怒声道:“我被人算计了!” “噗嗤”一声,琳琅笑了道:“姑娘,我早就说你被人算计了,你怎的现在才相信。” “不是!”容锦摇头,对琳琅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被元雪薇给算计了!” “元贵妃?”琳琅错愕的问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容锦冷声哼道:“我可以肯定,太子中雪蚕蛊毒就是这位皇贵妃的手笔,还有,这一路上的追杀,也少不了她!” “姑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蓝楹点头道:“必竟,皇贵妃膝下的二皇子与太子殿下差不了几岁,太子殿下出事,他就是最大的获利者。” 容锦冷哼道:“光他一个皇贵妃怕是还做不了这么大的局,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人的手笔。” “谁?”琳琅看向容锦。 容锦一字一句,说道:“辰王妃!” “辰王妃?”琳琅以手抵了下颌,点头道:“到不是没可能的,当日那些杀手连军用的弩都能拿出来,这事跟以军功起家的越国公府怕是脱不了关系,那可是辰王妃的娘家!” “可是,姑娘,”蓝楹目带疑惑的看向容锦,“只不过是要杀你们母女俩而以,随便一个借口也就动手了,置于摆这么大陈仗吗?” 容锦冷冷一笑,说道:“因为她们错算了一个人。” “谁?”蓝楹和琳琅异口同声问道。 “辰王!”容锦说道。 “他?” “是的,就是他,李逸辰!”容锦唇角噙了抹寒意,说道:“元雪薇想让二皇子取太子而代之,偏偏太医院寻出了破雪蚕蛊毒之法。而辰王便想起了他当年送我娘的奇藜草,先不说王云桐和越国公府是哪一派的,单就论当年她和容芳菲勾对口陷害我娘的事,她都不能让我娘回到京都。” “所以,才会有我和我娘的上香遇袭!才会有这一路的各种追杀!只不过,她千算万算,却错算了,我不但没死,还得了贵人相助。” 蓝楹和琳琅相视一笑,心道:姑娘,算你有良心,没白让我们少主忙活! 说到这,容锦话声一顿,抬头看了蓝楹和琳琅,唇角绽起一抹讥诮,“如果我没猜错,元雪薇今天白天不惜明着得罪皇后娘娘惹恼皇上,以至被皇上以有病静养为名禁足,其实都只是为达到她最终的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琳琅看向容锦。 容锦蹙眉,沉声说道:“摘出自已,安排下一个杀局。” 52夜月箫声 元雪薇是个美人,不倾国也倾城。 明明快四十岁的妇人了,但却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如花信少妇。加之举手投足间皆风情万种,特别是那天对似三月的桃花的盈盈美眸,潋滟流转间说不出的春意明媚! “苏芷,都安排好了吗?” 苏芷是景祺宫的管事姑姑,是从小宫女时便陪着元雪薇一路杀过来的,最终成了景祺宫的管事姑姑。 听了元雪薇的问话,她握着美人捶的手微顿,仰了头,轻轻一笑后恭声说道:“娘娘,都安排好了。” 元雪薇妩丽的脸上绽起一抹娇艳的笑,两汪春水似的眸子越发的潋潋滟滟,看了苏芷说道:“这次,不会再让本宫失望了吧?” 苏芷脸上的笑僵了僵,一瞬过后,轻声说道:“娘娘放心,这次一定会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元雪薇咯咯一笑,末了,敛了笑,垂眸打量着才染过凤仙花汁腥红如血的手指,淡淡道:“前一次,也说是万无一失来着,结果呢?” 苏芷闻言,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失职,请娘娘责罚。” 元雪薇目光自手指上移开,看向跪着请罪的苏芷,“起来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帮着传话的,没用的是……” 话声嘎然而止。 苏芷眼角的余光偷偷的觑向元雪薇,眼见元雪薇唇角轻抿,潋滟的眸罩了层寒霜,她心头一紧,连忙收了目光越发跪得笔直了些。暗道:很久没看到娘娘这样的表情了,上一次看到,还是……耳边响起元雪薇的声音。 “行了,起来吧。” 苏芷敛了思绪,才要开口谢恩起身,外面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娘娘,二皇子来了。” 元雪薇原本寒霜微罩的脸立刻阳光明媚,柔声对外说道:“快请了二皇子进来。” 不多时,帘子被打起。 穿一身宝蓝底绣紫金色团花直裰,年约十四五岁,面如冠玉,目若寒星的睿王李恺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母妃,孩儿才前在紫宸殿听父皇说您病了,这是怎么了,早起孩儿来请安您还好好的,怎的……” “恺儿,”元雪薇打断李恺的话,抬手示意李恺上前,“母妃没事,你别担心。” 话落,对一侧的苏芷说道:“去,把皇上前儿个赏下的大红袍泡了给恺儿偿偿。” “是,娘娘。” 苏芷退了下去。 元雪薇这才一脸慈爱的对在她身侧坐定的李恺说道:“你才从紫宸殿过来?你父皇呢?他还在那吗?” 紫宸殿是永昌帝的寝殿,如果永昌帝不愿移步的时候,这里便是他宠幸后妃的地方。偶尔也会在这里接见内外臣,便是。 李恺眼见元雪薇气色正常,又想起东宫太子昏迷不醒的事,心下已是有几分了然,听了元雪薇的问话,轻声说道:“父皇去了凤仪殿。” 元雪薇闻言,不由便冷冷一哼,没好气的说道:“你父皇到是长情,只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 李恺没有理元雪薇的话里有话,而是皱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母妃,好好的,父皇怎么就说你病了?” “没什么,”元雪薇淡淡道:“母妃白日里说错了话,惹得你父皇不高兴,你也知道的,你父皇一不高兴了,就喜欢让人生病。” 李恺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稍倾,轻声问道:“听说容芳华的那个女儿进宫了,还以献药为命,要求父皇封了郡主,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元雪薇唇角噙了抹笑,说道:“胆子大的很,不但要求你父皇封了郡主,还把你六皇叔给骂了一通呢!” 李恺拧眉,不解的道:“骂了六皇叔?” 元雪薇点头,把白日里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这性子到是一点也不像容芳华,若不是那张跟容芳华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我都怀疑她会不会是冒充的。” “跟容芳华长得很像?”李恺唇角微翘,狭长的凤眸含了抹似笑非笑,轻声说道:“孩儿听说容芳华当年是京都第一美人!” “你想说什么?”元雪薇皱眉看向李恺。 李恺呵呵一笑,对元雪薇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了六皇叔府上的溶月妹妹。” 李溶月?皇上亲封的淑仪郡主,辰王和辰王妃唯一的子嗣! 元雪薇微微歪了头,稍倾“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恺儿,你是想说,若是让溶月知道容锦是怎么对她父王的,她怕是不会轻饶了容锦吧?” “不是。”李恺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想着,若是溶月妹妹知道,她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很快就要被人取而代之了,以她的性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元雪薇闻言,先是微微一怔,才要开口,耳边却在这时响起一阵低低沉沉的萧声。 “怎么会有萧声?” 李恺也怔了怔,皇宫深院,若是从前也偶尔会有深宫寂寞的宫人扶琴弄曲,但自从太子出事后,这深宫内院的,已是久不闻丝竹之声。到不知道,这萧声是哪个宫人胆大包天了! 侧耳听了听,疑惑的问道:“怎么听着,不像是这后宫传过来的?” 元雪薇点了点头,“我听着也好似不像,幽幽远远的,好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 …… 丽春殿。 琳琅正一脸喜色的看着蓝楹,“师父,您听到了没?” 蓝楹温笑着点头,“听到了。” 容锦被两人搞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你们是说外面的箫声?” “少主!是少主来了!”琳琅笑眯眯的说道。 “燕离?”容锦错愕的看着琳琅,“你说,是他来了?” 琳琅重重点头,“是的,姑娘,是我们少主来了。” “你说,那箫声,是你们少主的?”容锦看向琳琅。 琳琅点头,一脸自豪的说道:“这曲《乱江山》是少主最喜欢的曲子,已经很久没听到了,想不到今天又听到了。” “乱江山?” 容锦侧耳细听,箫音旋律流畅,或婉转明亮又或激情昂扬,不由自主的便会让人想起“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的画面。 “姑娘。” 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打断了容锦的思绪,而恰在这时,箫声也嘎然而止。 容锦朝蓝楹看去,“蓝姨,什么事?” “少主应是看到我留给他的暗号,寻了过来,但皇宫这般大,少主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哪,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少主一个信号。” 不待容锦出声,琳琅已经说道:“师父,这有什么难的,等会儿我溜出去接少主便是。” “不行!”容锦断然否决了琳琅的提议,“这是皇宫,可不是旁的什么地,万一让人把燕公子当成了刺客,这祸就闯大了!” 琳琅嘟了嘴,“我不会让人发现的!” 容锦才要开口,蓝楹抢在她前里说道:“姑娘说得有对,这里是皇宫,高手不知凡己,我们还是另外想个稳妥的法子!” 琳琅见蓝楹也不赞同,摊了双手说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蓝楹朝容锦看去。 她之所以不赞成琳琅的主意,其实更多的则是担心,万一琳琅和少主引起大内侍卫的注意,而坏了容锦的事。眼下,要怎么做,最有权决定的还是容锦。 容锦默了一默,眉眼一亮,说道:“我有主意了!” 53交浅言深 “放孔明灯替熙儿祈福?” 吕皇后错愕的看着来禀事的夏瑾。 夏瑾点头,轻声说道:“是的,郡主尽人事也要求天命,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她替自已也替太子殿下向老天求个恩德。” 吕皇后朝一侧的林红看去。 林红见吕皇后朝她看来,当即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娘娘,要不,奴婢过去看看?” 吕皇后摇头,对夏瑾说道:“你去跟永宁郡主说,本宫答应了。” 夏瑾屈膝应了一声,行礼退了下去。 屋子里,林红不解的看向吕皇后,问道:“娘娘,您就不怕,容姑娘是别有用心?” 吕皇后自嘲的掀了掀了唇角。 “林红,本宫现在还有什么是怕她别有用心的?” 林红闻言怔了怔,但很快却是了然过来。是啊,连贵为一国储君的东宫太子,娘娘都已经放手任容锦所为,对娘娘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太子更尊贵,更重要的?! 夏瑾回了丽春殿,与德宝把吕皇后的话说了。一刻钟的功夫,德宝便让几个手巧的小内侍做好了孔明灯,末了亲自去请了容锦出来。 “郡主,您看,写些什么?”德宝指着孔明灯四处的留白问道。 祈福嘛,自然是什么吉利写什么! 不过…… 容锦笑盈盈的将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了德宝,“公公,照着这纸上的内容写吧。” 德宝是识字的,见纸上的内容也就是平常的好话,当下接过,便指了个小太监照着往灯笼四壁的白纸上写。 不多时,白色的灯笼像一盏寒星,冉冉升起,飘过皇宫,渐渐隐于夜色之中。 “好了。” 容锦放下合什的双手,对德宝说道:“宝公公,还得劳烦您去看看陈太医那边商量的怎么样了,太子这可是耽搁不起的,让他们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德宝点了点头,留下夏瑾侍候容锦,他则转身去了前处的明德殿。 等进了屋子,容锦寻了个借口打发了夏瑾,正欲说让琳琅去外面察看下动静时,断了箫音却在这时,又吹了起来。 “好了!”琳琅拍了手掌,一脸笑容的看向容锦,“姑娘,您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少主就该寻过来了。” 容锦还想再问,为什么,耳边才起的箫音却又在一瞬后嘎然而止。 这才明白过来,燕离后面的这段箫音是告诉她们,他已经知道了她们的方位。 等人应该是最难捱的事!明明外面已经静得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声,更鼓也敲了三遍,可是,容锦却觉得时间仿似凝滞不前。 就在容锦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冲到院子里,扯开嗓子狂吼一声时,耳边忽的便掠过一阵风声,等她再抬眼时,雕花窗棱下,燕离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银制面具下的一双黑眸似浸在白水银里的黑水银一样,熠熠朝她看来。 “燕离!” 容锦才似塞了一团乱草的胸口,豁然开朗,她不由自主的朝着燕离走了过去。 “容姑娘。”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给了容锦一个淡淡的笑。 容锦回以一笑,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略带欢喜的声音。 “少主,”琳琅似一阵风卷了进来,在燕离身前三步站定,“少主,怎的就您一人?青语和南楼呢?她们怎么没来?” “琳琅!” 蓝楹略带责备的声音适时响起。 琳琅恍然惊觉自已的失态,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退了一步,垂头说道:“属下莽撞,请少主责罚。” 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却仅只是撩了眼琳琅,便朝走上前来的蓝楹问道:“蓝姨,你留了暗号给我,可是出什么事了?” 蓝楹摇头,说道:“少主,要找您的人,不是奴婢,是容姑娘。” 燕离目光重新看向容锦。 容锦讪讪的笑了笑,对燕离说道:“燕公子,我们不如坐下说吧?” “你还是叫我燕离吧。”燕离淡淡道,“燕公子太客气了。” 容锦点头,笑了说道:“那你也别跟我客气,就叫我容锦或是锦儿吧。” “好!”燕离应道。 见容锦引了燕离去屋里的坐下说话,蓝楹和琳琅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各自闪到了一处角落,留意起外面的动静来。 这边厢,待燕离坐下,容锦取了桌上的茶盏,就着温着的热水,替燕离斟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喝水。” “谢谢。”燕离接过茶盏,放到了手侧,目光轻抬,看向容锦,“你找我,是不是为了替太子解毒的事?” 容锦点头,脸上绽起一抹讪讪的神色,交浅言深,也不知道燕离会不会拒绝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过份之请? 燕离没有错过容锦眸子间一闪而逝的愧疚,漆黑似子夜的眸里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燕离。 他连事情是怎样的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问她,需要他做什么!那是不是说,只要她开口,他就不会拒绝? “怎么了?”见容锦乍然受惊一般,燕离不由好笑的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不是,我……我就是太意外了。”容锦讪讪笑道。 “意外?”燕离挑了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你难道以为我说的那句,你一定能回去看你母亲的话,只是随便说说的?” 容锦再次怔了怔。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记着他彼时的承诺! 有道是小人无信,君子重诺! 容锦笑了笑,压下心绪万千,对燕离说道:“没有,我从来不认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的。” 燕离唇角的弧度便又深了几分,面具下的眸子便似两泓千年古井,荡起了微微的波澜,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沉溺其间! 心智如容锦这般坚决的人,也不敢多看,只怕多看一眼,便要迷失其间。深吸了口气,容锦垂眸,盯着手里薄如纸,白如玉的瓷盏,对燕离说道:“太子中的是雪蚕蛊毒。” “雪蚕蛊毒吗?”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太医院确诊了,是雪蚕蛊毒,不过,琳琅说了,这毒无解,我在我娘的医书上也看到过,确实无解。” “可是,他们却把你寻了来。”燕离看向容锦,“你手里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 “奇藜草!” “奇藜草!”燕离略一思忖后,点头说道:“用奇藜草断肠之痛,解雪蚕蛊毒梦幻之美,到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只是……” “只是,这其间的量却很难把握。”容锦接了燕离的话,往下说道:“太医院那群老不死的,还在商量用药的剂量,等他们商量出个章程来,太子不死也成残废了。”话声一顿,抬头看向燕离,目光灼灼的道:“燕离,你有没有法子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出最合适的量来?” 燕离陡然对上容锦灼灼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僵了僵,下一刻,他挑唇一笑,问道:“你怎的知道我有法子?” 容锦原不过是撞大运,怎么也没想到,还真就瞎猫逮到了死耗子,顿时,一脸惊喜的问道:“你,你真的有法子?” 燕离看着她一瞬间似优昙绽放的脸,戴着面具的脸,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点头道:“是的,我有法子!” “那我能知道,是什么法子吗?”容锦问道。 燕离古井似的眸子里忽的便兴起了一抹促狭之色,他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决的说道:“不可以。” “啊!”容锦怔在了原地。 燕离看着一瞬间呆呆如木偶的容锦,眼里的笑意一瞬间染上了眉梢,续而漫延到了全身。于是,原本三分清冷七分傲然气质的他,便好似沐了层春风一样,柔软了下来。 他原就气质高华,但却因着那股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从小养成的威严之势,而让人不敢靠近,此刻因着他陡然的柔软,一瞬间,使得屋子里似乎都荡起了层层的春意。 容锦更是因着这样的他,而突然间便怔忡的失去了反应,只至耳边响起燕离温和而略带宠溺的声音。 “好了,带我去看看我们可怜的太子殿下吧!” 54燕离之密 虽说丽春殿和明德殿相距并不远,但这之间还是要穿长廊过殿宇,约走上一刻钟的时间。距离不远,但侍卫却也不少,明的到好说,按地巡查,躲过便行了,可暗卫……容锦抬头看了眼走在身侧的燕离。 “怎么了?”燕离温和的眸子淡淡的掠了眼容锦,轻声问道。 容锦抿了抿嘴,稍倾,轻声说道:“为什么这一路,我们都没被人发现?” 燕离步子微顿,侧目朝她看过来,“你想被发现?” 容锦连忙摇头。 燕离唇角翘了翘,重新拾了步子,往前走去。 容锦怔怔的看着他准确无误的走进明德殿,连忙拔脚追了上去,忖道:若是让他就这样出现在明德殿的宫人前,只怕不多时,这宫里就要热闹的像开了锅的饺子了! 只是念头才起,她霍然惊觉,燕离突的便凭空消失了。 “燕……” 容锦声音才起,却见不远处的一间槅扇忽然被打开,燕离站在窗户下,目光含笑的看着她。 这……不待她反应过来,耳边响起极细极轻的声音。 “你先去主殿,将里面的人都打发走。” 容锦才要点头,却见早前德宝引见的负责照顾太子的二个宫女里,那个年纪略长,脸圆圆,见人带着三分和气的宫女正朝她走了过来。 “郡主?”宫女一怔之后恍然回神,连忙屈膝福礼,“奴婢见过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等宫女低眉垂眼站到一边后,她一边往前,一边说道:“白日里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跟你搭伴的,她叫什么?” “回郡主的话,奴婢乐珍,另外那个是初翠。” “乐珍?初翠!”容锦笑了道:“好名字。” “谢郡主夸奖。”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看向乐珍,“你在这,那现在殿下身边侍候的便是初翠吧?” “是的,郡主。”乐珍恭声说道。 “除了初翠,还有谁?” 乐珍悄悄的觑了眼容锦,轻声说道:“回郡主,除了初翠还有方公公。” 方公公也好圆公公也罢,容锦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将他们几人都打发走。 寻思间,进了正殿,空空的大殿,一眼她便看到靠坐在榻角睡着的初翠,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容颜娟好,乍然一看,不由便让人有了几分惊艳。 “初翠醒醒,郡主来了。” 穿青衣脸白无须的方海慌乱的推了把初翠。 初翠睁着睡眼懵懂的眸子看向方海,方海朝她身后示意,初翠一回头,便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容锦,脸色一白,才要请罪,容锦却是开口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今夜我来守着殿下。” “这……” 不仅是方海和初翠,就连走在容锦身后的乐珍也怔住了。 容锦摆了摆手,淡淡道:“放心吧,我跟你们一样,身家性命都系于太子一身,不会出差子的。” 三人还待再说,容锦却是完全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回头对身侧的乐珍说道:“你帮我走一趟,喊了侍候我的婢女和妈妈过来。” 乐珍抿了抿嘴,稍倾,屈膝福礼道:“是,郡主。” 待三人退下,容锦正欲转身去招呼一侧厢房的燕离,不想她才一个转身,便看到燕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站在太子的床榻前,打量着床榻上犹似梦中的太子殿下。 “燕离,你,你怎么进来的?”容锦错愕的问道。 “我从密道过来的。” “密道?”容锦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她怔怔的看着正拧眉头看着太子的燕离,“你怎么会知道东宫有密道?”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惊悚,燕离总算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挑起一抹弧度,看向她,“这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 难道不应该奇怪吗? 皇宫有密道这不奇怪,但是,你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皇宫的密道呢? 燕离见容锦不语,只是拿那种揣测难言的目光看着他,他眨了眨眼,唇角微微一扯,对容锦说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嗯? 容锦目光一亮。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细碎的步子声。 “是琳琅和蓝姨来了,让她们进来吧。”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转身走到门口,迎了琳琅和蓝楹,又对门外立着的乐珍吩咐道:“你们下去歇着吧。” 乐珍福了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拐过一廊角,朝站在角落里等候的初翠和方海走了上前。 “乐珍,我们就这样留下郡主,合适吗?”初翠清丽的脸上绽起一抹惶惶,看向乐珍。 “是啊,”方海附合道,“万一殿下有个好歹……” 乐珍回头看了眼身后被掩上的殿门,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去跟德公公回禀一声吧。” “可是……” 初翠还待再说,被方海扯了一把。 三人转身往德宝的住处走去。 屋子里。 琳琅瞪圆了眼睛看向燕离,大声道:“不可以!” 燕离挑眸,目色微凝,带着些许的压力看向琳琅,不想,即便是这样,琳琅还是寸步不让,倔强的迎着燕离的目光 容锦苦笑着看向燕离,自责的道:“我不知道是这样,如果知道……” “这跟你没关系。”燕离移目,对上一脸自责的容锦,轻声说道:“你不用自责,我要救他,不是因为你。” 容锦苦笑。 怎么就不是因为她呢? 如果不是她要蓝楹找了他来,他怎么会拿自已的本命蛊去救太子?! “少主。” 一直没出声的蓝楹这个时候说话了。 蓝楹看向燕离,轻声劝道:“这本命蛊是公……是您母亲费尽心血寻来,关健时候是能替您续命的,万一因为救太子有个差池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蓝姨。”燕离目光温和的看向蓝楹,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蓝姨,琳琅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您也不明白吗?” “奴婢……”蓝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燕离,末了,摇头叹气道:“少主您还是三思吧,在奴婢心里,没有什么是比您更重要的!” 燕离闻言,眸中的情绪越发的柔和了几分,点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眼见燕离是拿定主意非救不可,蓝楹叹了口气手,对琳琅说道:“小心些,不要让人伤了少主的本命蛊。” “师父……”琳琅委屈的看着蓝楹,眼见阻止不了,回头狠狠的瞪了眼容锦,没好气的说道:“都是你,要是我们少主有个好歹,看我怎么弄死你!” 呃! 容锦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差点就“噗嗤”一声笑了,但想到眼下的气氛,她还是忍下了那笑,朝一侧的燕离看去。 之前,她确实也如琳琅一般,以为燕离是因她之情,而不得不救太子,但眼下,听了他和蓝楹的对话后,容锦有一个感觉,燕离之所以救太子,其实真的与她关系不大! 可是,燕离又有什么理由是他一定要救太子的呢? 容锦目光疑惑的看向燕离。 燕离正巧也朝她看来,见她看向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绽起一抹柔和,对容锦说道:“我要放本命蛊出来,你要不要避一避?” 容锦摇头。 前世,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她曾经亲眼看到过当时一个来自苗疆的搭档放出本命蛊的场景,换成一般人,可能会受不了那场景,但她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燕离见容锦坚持,便也没再多说,看到蓝楹和琳琅都做好了准备,他笑了笑,撩起袖子,露出白皙修致的手腕。 容锦看着那如玉似瓷的手腕,她知道燕离之姿世所罕见,但却没有想到,便是一只手腕也能这般精致如雕! 便在容锦惊艳时,更让她惊奇的事发生了。 55万毒之王 一条约婴孩手指大小,通体雪白的虫子自燕离的手腕处钻了出来。 它慢慢的直起身子,针眼大小的似子夜一样的漆黑的眼睛,慢慢的对上目瞪口呆的容锦,只一眼,便又扭了身子,看向它的主人,燕离。 “本命蛊是有灵性的。”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容锦抬头,朝燕离笑了笑,下一刻,目光又停在了那只雪白胖嘟嘟的虫子上。 “我娘说它是蛊中之王。”燕离用另一只手引了他的本命蛊,一边朝躺在床上的太子走去,一边对容锦说道:“我才一出生,它就跟着我。不过,它到底有多历害,我也不知道。” 说着,将手里的本命蛊放到了太子摆放在一侧的手上,容锦才想问燕离,本命蛊怎样能解毒,却发现,那虫子正沿着太子的手腕往上爬。容锦怔了怔,却在这时耳边,再次响起燕离的声音。 “不过,我娘曾经说过,只要它在我身上,我就百毒不侵。” “可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明明……” “我那时候不是中毒,”燕离接了容锦的话,轻声说道:“我是中了一种历害的掌法,当时不觉得,但时间一长,体内内力尽失不说,骨骼也柔软如绵,根本就动不了。” 容锦点头,脑子里一瞬间掠过“化骨绵掌”四个字。不过……容锦目光掠了掠眼前长身玉立的燕离,觉得是自已想多了,如果真是化骨绵掌,燕离还能完好的站在这跟她说什么救太了? 想起太子,容锦抬头看向燕离,“燕离,本命蛊怎么解毒?” 燕离回头看了眼容锦,笑了笑,回头对蓝楹喊道:“蓝姨,你过来下。” 蓝楹使了个眼色给琳琅,转身走了过来。 “少主!” 燕离对床上的太子抬了抬下颌,“你替他把衣服解了吧。” 蓝楹点了点头,上前手脚利索的解了太子身上的衣衫。 容锦霍然发现,在虫子爬过的地方有一条极细极浅如蚕丝的红线,此刻,雪白的虫子正懒洋洋的趴在太子胸口心脏的位置,而那条红线在距心脏约半寸的位置停住了。 “看明白了吗?”燕离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指着太子白皙皮肤下那隐隐的一线红,说道:“你的本命蛊触动了太子体内的毒,这条红线是说这毒还不曾攻心,是不是?” 燕离点头。 “可是……”容锦犹疑的看向燕离,“即便毒不曾攻心,我们又怎么知道奇藜草要用多少的量才合适呢?” 燕离翘了翘唇角,将掌心举了举,“有它在,还要什么奇黎草。” 容锦错愕的看向燕离。 燕离见她怔怔难语的样子,眸中笑意愈浓,轻声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它在,我便百毒不侵。” 容锦点头,“可是,这跟解太子的毒有什么关系呢?” “你等会就知道了。” 话声才落,容锦便看到燕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银针,不待容锦反应过来,燕离手腕一翻,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向了太子心脏的位置。 “啊!”容锦惊呼。 但下一瞬,惊觉过来的她,连忙抿紧了嘴,只一对漆黑的眸,却是一动不动惊惶的看向燕离。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她感觉燕离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苍白了许多。 而这时,燕离手上的银针慢慢捻动,等他将一根跟头发丝差不多粗细的银针捻出,容锦才霍然惊觉银针竟然是空心的!随着燕离将里层的银针抽出,一抹黑紫的血也慢慢的洇了出来。 容锦还没来及发出惊叹,趴在燕离掌心的虫子,忽的便直起了它白白胖胖的身子,针尖大的眼睛似是眨了眨,下一刻,便顺着燕离的手朝银针的方向爬去。爬到银针的顶端,容锦便看到它雪白的身子好似染了色一样,由浅到深,慢慢的变成了一条小红虫。 “这……” 容锦瞪大眼看向燕离,到这时,她才明白了本命蛊到底是怎么解毒的。其实,就是本命蛊将 人体内的毒素给吃了,有没有事,完全就看它能不能消化了那毒! 明白过来的容锦不由便深深的看了眼燕离,到这时,她也确定,刚才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燕离确实因为催动了体内的本命蛊,怕是身体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好了。” 耳边响起燕离醇厚的嗓音。 容锦连忙抬头朝他看去,“你没事吧?” 燕离摇了摇头,收了手里的银针,将那只通体鲜红这会子一动不动的本命蛊收了,对容锦说道:“毒虽然解了,可是,你得想好,怎么应付那些太医。” 容锦点头,“奇藜草在我手里,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说了,煎药的事全由我操持,我到时找个机会,把药换掉便是。” 燕离点头。 而一直守在门边的琳琅这时候眼睛通红的走了过来,委屈的说道:“少主,奴婢回您身边侍候吧?” 燕离才要开口,他身侧的蓝楹却是抢在他前面说道:“少主,就让琳琅跟你回去吧,三人当中,她是最通药理的。” “不必了。”燕离淡淡道:“你们安心侍候容姑娘便是。” “可是……” 琳琅还待再争取,但在下一刻,对上燕离略显凌历的目光时,她咬了咬嘴唇,忿忿的低了头。 容锦叹了口气。 她也是个通药理的,自是明白,燕离这个本命蛊怕是以本身精血所养,雪蚕蛊毒本就是天下至毒,伤了蛊,只怕便也伤了燕离,不然琳琅也不会提出跟燕离走。 一念至此,容锦朝燕离看去,轻声劝道:“让琳琅跟你回去吧,我这里反正已经没什么事了。” “不用了。”燕离摇头道:“她二人进宫时是上过册子的,突然的少了一人,你要如何交待?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就算有事,还有青语和南楼。” 身后的琳琅嘟囔着说了一句。 “可是青语和南楼都不懂药理。” “琳琅!” 燕离语带严历的喝斥了琳琅一声。 琳琅还要再说,眼角余光觑到蓝楹微微摇头,抿了抿嘴,忿忿的退到了一侧,目光吃人似的盯着容锦,毫不掩饰她想将容锦大卸八块的恨! 容锦不由便哑然失笑,得,这下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挽回跟这小丫头的感情。 “容锦,我要走了。” 思绪被燕离的话打断。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现在就走吗?” 燕离点头,“是的,现在就走。” 容锦默了默,点头道:“好,我送你。” “不用了。”燕离笑了笑,抬头看向蓝楹,“蓝姨,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蓝楹应了一声是,随燕离走到了大殿一侧。 容锦微笑着朝琳琅看去,琳琅却是重重一哼,撇了脸不理她。 容锦也不恼,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她也不至于说这么针尖大的委屈都受不了!当下,便转头朝床榻上的太子看去。 而另一侧,蓝楹却是陡然脸色一紧,大惊失色的看向燕离,急声道:“您,您说的是真的?” 燕离点了点头。 “怎……怎么会?” 蓝楹苍白着脸,目光怔怔的看向燕离。 燕离面具外的眸子,掠过一抹寒历,稍倾,才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你和琳琅就安心呆在容姑娘身边吧。” “可是……”蓝楹还想再说什么,但在对上燕离寒历如冰的眸子时,却是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点头道:“奴婢一切听从少主的吩咐。” 56初见端王 容锦不知道蓝楹是怎么跟琳琅解释的,总之,次日,琳琅对着她已不似夜里那般憎恨,虽然举止间仍难掩生硬疏离,但神态间却已经是温和了许多。只是,不论是琳琅还是蓝楹,似乎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 “郡主,德公公说太医们都商量好了,请您过去说话。”夏瑾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锦敛下思绪,将目光从琳琅身上收回,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你跟宝公公说,我马上就过去。” “是,郡主。” 夏瑾退了下去。 容锦回头喊了蓝楹,“蓝姨,琳琅我们去趟前殿。” 蓝楹和琳琅应声走了过来。 容锦再度反复看了二人几眼,想了想,轻声问道:“蓝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你和琳琅心事重重的?” “没什么事,”蓝楹对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就是有点担心少主而已。” 容锦闻言,脸上绽起一抹愧疚,轻声说道:“说来,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少主。” “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蓝楹轻声劝道:“我们少主不是说了吗,真的不是因为你。” 容锦笑了笑。 话是这般说,但总是因她而起。 说着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进了明德殿,德宝领着一群太医正在那等着,见了容锦三人,德宝几步迎上前,恭谨着开口说道。 “郡主,陈太医等人已经商量出用药之法,您看……” 容锦挑了挑嘴角,抬头睃了眼以陈季庭为主的一干太医院众人,对德宝说道:“宝公公,我一早就跟皇上和娘娘言明,我只负责煎药喂药之事,以免让有心之人在药中动了手脚。至于如何用药,自是一切听从太医所言。” 德宝闻言默了一默,点头道:“奴才明白了。” 话落,转身朝陈季庭走去,“陈太医,永宁郡主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们既是有了章程,那就开始用药吧。” 陈季庭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睃了眼容锦,轻声问道:“德公公,娘娘和皇上那……” “娘娘和皇上那,洒家已经让人去请,怕是这会子也该到了。” 德宝的话声才落,外面便响起小太监的吆喝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满大殿的人顿时齐齐转身迎向了大殿门外,不多时容锦便看到身着明黄龙袍的永昌帝和大红宫装的吕皇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臣(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永昌帝对跪了一屋子的人冷冷说了句“平身”,同吕皇后朝大殿正中上首的椅子走去,等他二人坐下,满大殿的太医、宫人这才站了起来,大气不敢喘的站到了一边。 “容锦。”永昌帝看向容锦。 被点到名的容锦移步上前,屈膝福礼,“臣女在。” 永昌帝凤眸微挑,与吕皇后交换了个眼色后,开口说道:“容锦,把奇藜草拿出来吧。” 容锦正欲应声,大殿门外的小太监却在这时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辰王和辰王妃还有端王求见。” 辰王妃,王云桐?! 容锦目光一紧,不由的便抬头朝上首的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正撇头轻声对吕皇后说道:“六皇弟是朕让人宣他来的,怎么十一弟也来了?不是说在河西游玩吗?” 吕皇后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先把人召进来再说吧,熙儿的事耽搁不得。” 永昌帝微微颌首,续而对下首的小太监道:“宣。” 小太监恭声应是,回头对外扯了嗓子便喊道:“皇上宣辰王、辰王妃、端王进殿。” 不多时,容锦便看到大殿门口依次走进一行人。 她的目光在第一时间落在了辰王身后,穿一袭锦绣宫装约花信之龄的辰王妃,王云桐身上。脑海里蓦的便浮现起才至中年,却已是青丝白发的容芳华。 似是感觉到容锦的目光,辰王妃原本微垂着的脸,却在这时几不可见的撇了撇,下一瞬,便对上了容锦的目光。 容锦勾了勾唇角,眉眼微弯,给了辰王妃王云桐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对上,容锦的笑脸,王云桐似是怔了怔,如花树堆雪的脸上,一对漆黑似杏核的眸子不由自主的便微微轻拢,目带疑惑的看向容锦。但容锦却在这时,将目光移向了走在她和李逸辰身后穿一身华丽紫袍,年约弱冠的端王身上。 不同于永昌帝和辰王的英俊儒雅。先帝最年幼的皇子,端王,李欢。虽然眉目清秀,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身上却少了一抹帝王之家的霸气威武,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亲和温厚。见容锦朝他看来,端王扯了扯唇角,给了容锦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容锦微微垂眸,忽略了端王的友好,而端王也不恼,跟在辰王和辰王妃身后向上首的永昌帝和吕皇后请安。 “臣弟(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六皇弟,六弟妹,十一皇弟免礼。” 永昌帝免了辰王、辰王妃和端王的礼,又吩咐内侍搬了椅子来让三人落座。 “十一弟,你不是在河西游玩吗?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永昌帝看向辰王下首的端王,李欢,问道。 端王微微欠身,恭声说道:“回皇兄的话,臣弟月前得了消息,便赶了回来,昨儿夜里才回到王府。”话声一落,抬头看向永昌帝,问道:“皇兄,熙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端王因为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其实并不比太子大多少,小时候,两人是在一起玩着长大的,情份不同一般。 永昌帝也是知道这个小皇弟跟自己儿子感情好的,不然也不会一得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从河西赶了回来,是故,听了端王的问话,虽内心仍旧焦灼不堪,但言语间却是平和了许多。 “解毒的药已经找到,朕叫人把你六皇兄找来,就是让他帮着处理解毒之事。” 端王闻言点了点头,退回了椅子里,将场地让给了辰王和永昌帝。 永昌帝这才重新拾了之前的话,抬头看向容锦,说道:“容锦,太医已经商量出解毒之法,奇藜草呈上来吧。” “是,皇上!” 容锦不再推托,抬手取了发间的发簪,交给了走下来的小太监,小太监接过乌木发簪,径自走到辰王跟前,呈了上去。 辰王看着小太监手里那渐次盛开的茶花造型的乌木簪,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痛色,顿了一顿后,才探手取了发簪,深吸了一口气,拧开了发簪顶端,取出了藏在里面的奇藜草。仔细审视一番后,他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堂下的容锦。 “皇兄,是奇藜草。” 永昌帝点头,对聚在下首的太医们吩咐道:“拿去入药吧。” “是,皇上。” 陈季庭上前,接过辰王手里的奇藜草,然后看向容锦,“永宁郡主,请随老夫来,老夫告诉您如何入药,入多少的份量。” “陈太医请。”容锦往边上让了让,示意陈季庭先走。 陈季庭也不与她推让,当下便走到了大殿一侧,仔细与容锦讲解起来。 虽说是再三推算过的,但到底有几成把握,其实谁也没十足的把握。等交待完,陈季庭盯着容锦手里的奇藜草,好半响没了反应。 容锦见了怔忡的陈季庭,笑了笑,轻声道:“陈太医,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陈季庭回过神来,对着容锦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一切便有劳郡主了。” “您客气了。” 容锦退了下去,跟候在一侧的夏瑾和德宝去了明德殿一侧的小厨房煎药。 57各方谋算 “王爷。” 耳边响起宫人的声音,容锦手一顿,回头朝身后看去,与正走了进来的辰王四目相对。容锦略一愕,便明白过来辰王的来意,唇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目光讥诮的看向辰王李逸辰。 李逸辰对迎上来的德宝摆了摆手,径自走到容锦身侧,目光看向容锦身前小泥炉上的药罐,稍倾,下颌微抬对上容锦满含讥诮的目光,顿了顿后,对容锦说道:“拿来。” “什么?” “剩下的奇藜草。” 容锦嗤笑一声,头一撇,直接无视了李逸辰。 李逸辰眉间生起一抹薄怒,历声说道:“容锦,本王的话你敢违抗?” 容锦将手里的芭蕉扇转手交给站在身侧的琳琅,回头迎了脸色不善的李逸辰,没好气的说道:“辰王爷,你人蠢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这时不时的出来卖蠢,就是你不对了,是不是?” “容锦,本王不是来跟你逞口舌的。” 容锦呵呵一笑,寒潭似的眸子不带一分笑意的看向李逸辰,“我也没以为你是来跟我逞口舌的。”话声一顿,紧接着又说道:“王爷,容我提醒你一声,我早说过,奇藜草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置那是我的事,旁人无权过问。再容我提醒你一声,辰王妃她知道您来找我吗?” 李逸辰才要开口,殿门外此时再度响起宫人的声音,“王妃。” 容锦抬起下颌,对着李逸辰冷冷一笑。 李逸辰拧了眉头,朝门口看去。 穿一身大红宫装仪态端庄灿若桃李的辰王妃,王云桐领着贴身侍女碧玉走了进来。 “王爷。” 王云桐眉眼含笑的朝站在那的李逸辰走了过去。 李逸辰目光模糊的看向王云桐,“你怎么来了?” 王云桐目光淡淡的撇了眼一侧的容锦,脸上笑意不减,轻声说道:“妾身看娘娘等得着急,便过来看看。” 李逸辰点了点头,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容锦,冷冷说道:“容锦,本王是奉皇上口谕来取奇藜草的,你难道想抗旨不遵?” “抗旨?”容锦冷冷瞥了李逸辰一眼,轻哼道:“这种给人扣帽子的活,辰王爷果真做得得心应手啊!”话落,目光瞥到一侧眉目温婉的辰王妃,唇角绽起一抹讥笑,“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容锦意有所指,李逸辰和王云桐又岂会听不明白,听明白过来的两人,同时目光一凝,森冷的落在了容锦身上。 “永宁郡主,”王云桐默了一默,缓缓开口,说道:“站在这里的人,没有谁对不起你母亲,你不必这般咄咄逼人。我真心劝你一句,注意你自已的言行举止,不要再给你的母亲脸上抹黑,必竟她也曾经是名门嫡秀,也曾经风华无二。” 一袭话说得在情在理,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容锦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睃了一眼大义凌然的王云桐,便在众人都以为她必要发作时,不想,容锦却是只是轻轻浅浅的嗤笑一声,回头对琳琅说道。 “药好了没,好了,倒出来,呈上去吧。” 什么是羞辱? 不是难堪的言语,也不是恶语相向,而是砌砌底底的无视! 容锦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将她对王云桐的不屑表达的琳漓尽致。 屋子里气氛一窒,李逸辰如玉的脸上,两道剑眉微微一拧,便要发作,袖子却是被人轻轻的扯住了,他转身朝扯着他袖子的王云桐看去。 王云桐对上李逸辰怜惜的目光,轻轻摇头,“王爷,妾身没事,一切以太子殿下为重!” 李逸辰抿了抿嘴,稍倾,说道:“这里有德公公看着,我们回去吧。” 王云桐点了点头。 李逸辰再度看了眼容锦,又看了看容锦身前的黄泥小炉,深吸了口气,转身携同王云桐朝外走去。 容锦冷冷勾起唇角,忖道:真心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到她这,便是自取其辱,为什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乐此不彼不呢? 念头才起,耳边响起李逸辰和王云桐的片言字语。 “算算时间,月儿应该往这边来了,你去看看她吧。” “您又不是不知道,早些日子,她就吵着说要进宫,去看她睿王哥哥养的那只小虎仔,这会子应该是同二皇子还在万兽园呆着呢。” 李逸辰点点头。 两人说着话走了出去。 容锦撤出小泥炉里的柴火,拿一侧的布帕裹着发烫的药炉手柄,倒出药炉里的药汁,空气中便多了一股辛涩的滋味。容锦看着那股褐色的药汁,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耳边响起当日吕皇后的话。 辰王这十几年,只辰王妃一人! 想来,适才二人嘴里的那个“月儿”便是他们膝下唯一女儿,淑仪郡主,李溶月了?! 世人都说,辰王对辰王妃用情至深,便是辰王妃只得一女,也不曾纳个妾室绵延子嗣。 容锦唇角冷笑愈浓,用情至深?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骗了自已又骗别人!是真的用情至深,还是赌一口恶气,相信不久的将来,便能见分晓。她只希望,到时,至真至性的辰王爷,不要悔绿了肠了才好! 煎好的药,盛在色如白玉薄如宣纸的白瓷盏里由宫人托着红漆托盘呈了上去。 永昌帝如古井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挑了眼堂下的容锦,对冯寿微微颌首。 冯寿微微一恭身,睃了眼角落里的宫人,用尖利的嗓子喊道:“试药宫人上前。” 容锦猛的便抬头看向,角落里脸色惨白的乐珍和初翠。 虽然之前便知道,这两人是负责试药的,但奇藜草天下奇毒,入喉即死,这样的药也要试吗?不待容锦出声,乐珍和初翠已经相继捧了白瓷碗,一人浅抿一口。 容锦蹙眉,朝身侧的琳琅看去,琳琅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不待容锦才有反应,耳边响起“扑通、扑通”两声响,下一刻,痛苦的呻(和谐)吟声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响起。 “陈季庭!” 头顶响起永昌帝威严漠然的声音。 “臣在。” 被点到名的陈季庭连忙上前一步,蹲在七窍流血,痛不欲生的乐珍和初翠身边,分别替二人把过脉后,又召了身后另一名太医上前替二人把脉,之后,两人起身,齐齐向永昌帝抱拳道。 “启禀皇上,她二人中的确是奇藜草的毒。” 永昌帝点头,微微倾身对身侧的吕皇后说道:“皇后,给皇儿用药吧?” 吕皇后默了一默。 大殿中因吕皇后的这一默,便又静了几分。 “皇后!” 吕皇后抬头,却是没有看向永昌帝,而是目光一抬,看向了堂前的容锦。 “容锦,本宫可以信你吗?” 容锦觉得好笑,但在哂笑一声后,却是目光一抬,迎向吕皇后冷而凝重的目光,点头道:“可以。” 吕皇后深深的看了眼容锦,这才对永昌帝说道:“皇上,给皇儿用药吧。” 永昌帝才要开口,容锦却是忽然上前一步,“皇上,娘娘,请让臣女的侍婢给太子喂药。” 大殿上因为容锦的声音,再度静了静,但很快,便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准奏!” 景祺宫。 苏芷得了宫人的回话,摆了摆手,挥退宫人,转身急急进了内殿。 “娘娘。” 懒懒歪在贵妃榻上的元雪薇闻声,抬头朝苏芷看去。 苏芷清秀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已经用药了。” 元雪薇那平时不笑也含着三分笑的眸子,一瞬间波光潋滟,好似要将人的魂魄都吸走一样! “那个小野种呢?” “已经回长兴候府了。” 元雪薇闻言,不由咯咯一笑,笑声轻脆如银玲。 “去,让人递个话给辰王妃,说本宫要见她。” “是,娘娘。” 58小人心思 长兴候府,荣禧堂。 送走宫里的内侍后,容宜州回头神色复杂的看向唐氏。只是,不等他开口,唐氏已经先他而出声。 “候爷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我还是那句话,”唐氏看向容宜州,一脸毅然的说道:“容锦可以在长兴候府长住,但于我,她永远只是一个客人,而不是亲人!” 容宜州叹了口气,还想再劝几句,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夫人,大小姐来了。” 唐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听了小丫鬟的话,当即说道:“请大小姐进来。” “是,夫人。” 容宜州看向唐氏,“是荞儿?” “不是她,我们这府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大小姐来不成?”唐氏没好气的嗔了容宜州一句。末了,轻声说道:“这几日,乱七八糟的,你就那天荞儿刚来时见过她一面,之后都没见吧?” 容宜州点头。 唐氏便不由分说的说道:“那趁着今天赶得巧,你也见见吧,这孩子,不是我说,真心是个伶俐的。” 言语间,脸上难得的有了一抹笑。 看着唐氏眉目间的温和,容宜州不由便愕了愕,嘴唇微噏,却终究还是没有把心底那句“其实锦儿也很伶俐”的话说出来。 不多时,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大小姐,夫人请您进去。” 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容思荞眉眼含笑的走了进来,似是没想到容宜州也在屋里,怔了怔后,连忙上前,屈膝行礼。 “思荞,见过叔叔,婶婶。” 唐氏笑着说道:“快起来吧。”回头对身侧的唐妈妈吩咐道:“妈妈,给大小姐看座。” “是,夫人。” 唐妈妈笑着上前引了容思荞在一侧的椅子里坐下,亲手接了小丫鬟奉上的茶,递到容思荞手里。 容宜州问了容思荞一些容宜闻和族里的事,正巧外面有管事的请见,便起身离开处理事情,留下了唐氏和容思荞继续闲聊。 “你母亲让你带来的东西,我都看过了,回头替我谢谢她。”唐氏说道。 容思荞垂了眉眼,脸上绽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轻声说道:“婶婶言重了,您喜欢就好,不值当您特意说声谢的。” 唐氏看着容思荞的目光便又柔和了几分。 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只可惜她命中子嗣单薄,现在,看着乖巧可人的容思荞,只觉得心里柔得能掐出一把水来。 “你娘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唐氏端了手侧的茶盏,轻呷了口茶后,轻声说道:“你放心吧,你的事,婶婶会放在心上的。” 容思荞闻言,脸上一红,默了一默后,咬牙鼓足勇气,起身向唐氏福了一礼,声如蚊蚋的说道:“一切仰仗婶婶。” 唐氏笑着点了点头。 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有管事的婆子来请示唐氏府里的事,容思荞便起身向唐氏请辞,唐氏叮嘱了她几句,便让唐妈妈亲自送了容思荞出去。 “妈妈,您留步吧。” 唐妈妈笑容满面的看着站在廊檐下的容思荞,说道:“那大小姐您慢走,老奴还要回夫人跟前当差,就送到这了。” 容思荞笑着屈膝福了福,带着芸芷离开。 等离荣禧堂有些远了,芸芷四处打量一番,见四下无人,才轻声对容思荞说道:“小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容思荞四下里看了看,朝不远处的一块太湖石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去那边说吧。” 话落,率先拾脚往前走去,芸芷立刻跟了上前。 四下察看了一番,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后,容思荞对芸芷说道:“说吧,都打听到什么了。” “当年芳华大小姐出事后,老夫人曾经重伤过云姨奶奶,云姨奶奶差点连命都没了!”芸芷轻声说道。 容思荞目光一凝,朝芸芷看去,“那老夫人是因为这件事才住进小佛堂的?” “不是。”芸芷摇头,继续说道:“老夫人重伤云姨奶奶后,曾经跟老候爷提出和离,老候爷没答应。老夫人住进小佛堂,是候府同国公府定下二姑奶奶的亲事后,才搬进去的。” 容思荞闻言,不由便眉宇轻蹙,沉声说道:“那也就是说,这候府重来就没不曾被云姨奶奶掌控过。” 芸芷点头,末了,犹疑的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向云姨奶奶示好吗?” “要,当然要。”容思荞眉梢轻扬,脸上绽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不管云姨奶奶在这府里是什么身份,但你可别忘了,她的女儿是越国公正一品的国公夫人。” “可是……”芸芷欲言又止的看向容思荞。 “你是怕,因为我们向云姨奶奶示好,而得罪了二婶吧?” 芸芷点头。 容思荞笑了笑,淡淡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在这候府,真正让二婶忌惮的其实是老夫人,而不是云姨奶奶。我们只要跟青檀院那位保持距离,在这候府,便没有什么是我们好忌晦的。” 芸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在容思荞也没想让她明白,一个被用来拴男人的侍婢,脑子太好用了,反而不是好事! 主仆两人在花园里又逛了一圈,正打算取近道回她们居住的扶澜院,却见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领着个衣着光鲜年约十八九岁的丫鬟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走来。 容思荞扯了芸芷往边上让了让,避开了这二人,两人因急着赶路,到也没注意到她二人,嘴里话不曾听,让避到一侧的容思荞和芸芷听了几句。 “怎的这个时候就来了呢?之前也不曾使人来报个信,夫人那,这会子也不知道得空不得空。”这是管事婆子的声音。 “哎呦妈妈,看你这话说的,你也知道,从来只有奴才听主子的,哪有主子听奴才的道理,我们世子听说姨奶奶身子不好,要来看她老人家,我们做下人的还能拦着不成!”这是丫鬟的声音。 婆子连忙陪了笑脸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雪琴姑娘,您千万别误会,我这不是怕慢怠了世子爷嘛。” 雪琴又轻声的与婆子说了道几句,两人渐行渐远。 容思荞这才和芸芷自藏身处走了出来,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两人,容思荞抿了抿嘴,对身侧的芸芷说道:“去打听下,看看是谁来了。” “是,小姐。” 芸芷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了下去。 剩下容思荞一个人独自坐在太湖石边,看着一汪幽幽的池水沉思。 她隐约猜到来的那个人是谁,脑海里突的便窜起一个念头,随着念头的兴起,她的眸子也似宝石般熠熠熠生辉,但转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便又暗了下来。 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芸芷回来,容思荞正打算起身先回扶澜院,却在抬头的刹那,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紧接着一道好奇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你是谁?我怎的从前没见过你?” 59蛇鼠一窝 容思荞抬头,目光落在身前三步开外的人身上。 眼前之人,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只一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却使得他的这抹俊俏中带着淡淡的阴柔之韵,说白点就是男生女相,多了些许女气! 这是候府内宅,寻常人根本进不来。容思荞蓦的便想起丫鬟适才说起的“我们世子听说姨奶奶身子不好……”这人应该就是丫鬟嘴里的那位世子爷了?能在长兴候府内宅进出自由除了容启舒这位世子爷之外,还有谁能,可想而知会是谁了! 容思荞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细语的说道:“长兴候是我叔叔,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长兴候是你叔叔?”越国公府世子爷,王箴,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一挑,水波潋滟的看着容思荞,浅浅一笑,轻声说道:“那我可得叫你一声小表姐了!” “你是……”容思荞一脸疑惑的看向王箴。 “长兴候是我舅舅,我母亲是容芳菲,我父亲是越国公。”王箴自豪的挑了挑眉头,对容思荞眨了眨眼,问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容思荞含羞带怯的说道:“你,你是箴表弟!” 王箴哈哈一笑,双手抱拳对容思荞一揖到底,“王箴见过荞表姐。” 容思荞连忙屈膝还了一个福礼。 两人互相见过礼后,王箴看了容思荞问道:“荞表姐,你怎的一个人在这?你的丫鬟呢?” “我原本带着丫鬟的,后来见起风了,我让她回去帮我取披风,不想就遇上了箴表弟你。”容思荞说道。 王箴闻言,桃花眼里噙着一抹笑,说道:“那这般说来,我跟荞表姐还是挺有缘份的。” 容思荞闻言,不由便蹙了蹙眉,看向王箴的目光带了几分冷意。只王箴却似是犹未察觉,自顾自的说道:“荞表姐你难得来趟京都,就没让舅母带你出去走走吗?” “我前些日子才到,这候府尚且熟悉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让婶婶带去外面玩呢!”容思荞说道。 “别的地方到也罢了,我家却是要去的。”王箴笑眯眯的看着容思荞,“我有个妹妹比你小不了多少,想来应该跟你和得来,得空了,你让舅母带着去我家玩,我介绍你们认识。” 容思荞才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却是屈膝福道:“如此,我先谢过箴表弟了。” 王箴看着她似弱柳扶风,被阳光打得略显模糊的脸,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扶,耳边却响起一道似银玲般轻脆悦耳的声音。 “世子,您的在这,姨奶奶知道您来了,使了人请您呢,快随奴婢去吧。” “雪琴,我跟荞表妹说几句话就……” 不等王箴把话说完,那个唤作雪琴的婢女却是不由分说的上前扯了王箴便走,临走前,细细长长的吊梢丹凤眼若有似无的挑了容思荞一眼,眉目间满满都是鄙夷之色。 “世子爷,您忘了您答应过夫人的话了?夫人说了,长兴候府除了姨奶奶,便是只阿猫阿狗,您也没必要多看一眼……” 声音渐低,容思荞站在原处,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 良久。 “小姐。” 容思荞回头,看向一脸忐忑不安的芸芷,唇角微翘,轻声道:“你都看到了?” 芸芷脸色一白,当即便要跪下谢罪,“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才回来,便看到……” 容思荞摆手,“好了,不用解释了,走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屋再说。” 芸芷忐忑不安跟在容思荞的身后,往扶澜院走。 “芸芷,你说当日救容锦的那辆马车上的人是谁呢?” 芸芷一愣,怔怔的朝容思荞看去,“小姐,你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奴婢想不出来,不过,看那作派应该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容思荞唇角翘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不是一般人,那会是什么人呢?” 芸芷茫然的摇了摇头,她怎么知道会是谁呢?再说了,那人是谁有那么重要的吗?小姐您不是应该想办法替自已谋一门好婚事吗?就比如像箴世子这样身份的……想起王箴,芸芷莫名的红了红脸,她飞快的睃了眼容思荞,眼见容思荞没有注意到她,这才暗暗的吁了口气。 主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越走越远。 园子里渐渐的静了下来。 日光西沉,昏黄的余晖将西北角一丛白色的蔷薇花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一蓬绣着迎春花的裙角慢慢的自蔷薇花后走了出来。 “姑娘。”翡翠若有所思的看着夕阳下美得不近情理,眉眼间却挑着微霜的容锦,轻声说道:“走吧,老夫人怕是要等得着急了。” 容锦点头,示意翡翠前面带路。 一路无话,走到青檀院时,吴氏果真派了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玳瑁在门边候着,一见到两人,便一迭声说道:“怎么才来,老夫人都问了好几回了。” 翡翠才要开口,屋里已经响起吴氏的声音。 “玳瑁,是翡翠回来了吗?” “老夫人,是的,锦小姐也来了。”玳瑁一边说,一边引了容锦往屋里走。 才进屋子,一等容锦行了礼,吴氏便攥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定,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怎的这么久才回来?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容锦笑着摇头,“不是的,外祖母,是路上遇见人,给耽搁了。” 吴氏蹙眉,目光微抬,凌历的看向翡翠,“遇见谁了?” “遇见越国公府的世子爷。”容锦替翡翠说道。 容锦的话声才落,吴氏苍老的脸上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只蚊子,啐道:“真是晦气,怎么就遇见他了,怎样,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容锦笑着拍了吴氏的手,“当时大堂姐也在,我见他们聊得欢快,就避了开去。” 一听容思荞也在场,吴氏目光不由便凝了凝,稍倾,唇角绽起一抹冷笑,轻声说道:“这到好,蛇鼠凑一窝了!” 容锦“噗嗤”一声便乐了,这话她早就想说,不想却是让外祖母抢了先。 笑声方歇,吴氏攥了容锦的手,一脸端肃的说道:“锦儿,你记得,离那个小畜生远点,那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的,外祖母。”容锦乖巧的点头。 吴氏仔细的观察着容锦的神色,眼见容锦不似说假话,这才柔和了脸色,轻声说道:“锦儿啊,外祖母是为你好,歹竹出不了好笋,那小畜生跟她娘是一路货。” 容锦连连点头,为了不让吴氏再多想,容锦便与她说起宫中的事来。而这本就是吴氏让翡翠请她来的目的,是故被容锦这样一打岔,吴氏便将王箴的事给放一边去了。 “锦儿,外祖母之前跟你说的让你僻府另住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吴氏听完容锦的话,沉了眉色问道。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外祖母,不急,等宫中太子殿下醒来,我就会向皇上求赐郡主府。” 吴氏看着眼前与容芳华如出一辙的笑脸,浑浊的眸里荡起浓浓的悲伤,哽了嗓子说道:“好,你不但聪明也有自已的主意,外祖母放心了!” 话落,重重的拍了拍容锦的手,脸上半是欣慰半是伤感。 60突变迭起 宫中暂时没传出什么消息来,容锦便安心的在长兴候府陪着吴氏念念佛,抄抄经书,整日里不是青檀院就是淑玉斋,直把个琳琅给闷的学猫在屋子里逮耗子玩! “姑娘,那个越国公府的小王八蛋,今儿又来了。”。 容锦闻言,放了手里描红的笔,抬头看向琳琅,挑了眉头,问道:“又来了?” 琳琅点头,补充道:“不过今天到是没有偶遇容大小姐,而是偶遇了容大小姐的丫鬟,不但偶遇了,还英雄救美了一把。” 容锦闻言,眉宇间兴起一抹趣味之色,不由笑道:“英雄救美?这是个什么说法呢?” “也没什么说法,”琳琅嘻嘻一笑,轻声说道:“就是芸大美人在花园偶遇小王八蛋的时候,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太惊吓了,脚下一滑,人就往湖里裁了,那小王八蛋手一伸把人给拉住了,然后又顺便抱了摸了一把!” “琳琅!” 蓝楹不赞同的瞪了琳琅一眼。 琳琅被蓝楹瞪了一眼,讪讪一笑,看向容锦,说道:“姑娘,你可别忘了,你是来京都干什么,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还没个动静呢?你这皇帝不急,可是急死了我这太监!” 容锦闻言,不由便轻笑出声,对琳琅说道:“有些事不能急,你们少主难道没告诉你,小不忍则乱大谋!” “哎,姑娘,我们少主打小到大,就没有能让他忍的事!”琳琅眉眼飞扬的说道。 话落,似是想起什么,眉头却又忽的拧了拧,轻声说道:“说起来,也不知道少主怎么样了,我不在,谁给他煲药膳呢?” 容锦才要问,为什么要给燕离煲药膳,琳琅却又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迭声说道:“姑娘,算我求你了,你要怎么对付这些人,你给个痛快吧,你这边事了,我好早些回去侍候少主。”不等容锦接话,她又黑又圆的眸子,划过一抹狼戾,历声道:“姑娘,你要是想不好,那就让我来吧,我保证给他们一个痛快,一了百了!” 容锦是知道琳琅的本事的,她要是起意杀人,还真就是又痛快又没有后患,但问题是,她现在要做的,不只是杀人这么简单,她要做的是洗清容芳华的屈辱,将那些加载在她身上十几年的耻辱,一一还给她们! “琳琅。” 容锦正欲把自已的打算告诉琳琅,外面却忽的响起一阵喧哗声。 “这是出什么事了?”容锦朝蓝楹看去。 “我去看看。” 蓝楹说着便往外走。 容锦想了想,也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淑玉斋在长兴候府的第三进院落,往常别说喧哗声,就连个人都难得看到。现在竟然起了喧哗声,只怕不是小事! 果然,容锦才出了月洞门,便看到青砖铺成的小径上一行人急急朝这边走来,没等容锦看清楚来人,耳边响起蓝楹诧异的声音。 “姑娘,是德宝公公。” “宝公公?”容锦怔了怔,这个时候,她也看清楚了,那群人里,不仅有德宝,还有穿着甲衣的大内侍卫,容锦眉头猛的一蹙,抬头看向蓝楹,“蓝姨,还有大内侍卫,宫里怕是出事了!” 蓝楹却是不待她话落,已经回头朝里喊道:“琳琅。” “师父,”琳琅这时正巧走了过来,“您喊我有事?” 蓝楹步子一转,下一刻,已经回到琳琅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我问你,当日奇藜草的毒你确定你已经解了?” “解了啊!怎么了?”琳琅不解的看向蓝楹。 蓝楹下颌微抬,目光落在门外不足三丈之距的御林军身上,沉声说道:“来者不善,怕是宫里出事了!” “怎么可能!”琳琅当即便拔声喊道:“少主拼着伤了元气,放出本命蛊解毒,宫里还能出什么事?” “所以我才问你,喂给太子殿下的那碗奇藜草的毒,你解了没!” “解了,我拿性命担保,绝对解了!”琳琅一脸委屈的说道。 蓝楹问言,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了,咬牙道:“那就奇怪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说不定,是来给姑娘打赏的呢?”琳琅说道。 蓝楹瞪了琳琅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见过打赏,出动御林军的吗?” 琳琅讪讪不语。 容锦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蓝姨,不急,我们静观其变!”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来呀,分一部分人把淑玉斋给我围了,剩下的去青檀院。” 尖利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容锦与蓝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走了出去。 “宝公公,您这是怎么了?”容锦笑盈盈的朝冷沉着脸的德宝走了过去。 面白无须,一脸阴柔之相的德宝抬头对上微微含笑的容锦,灰色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寒历,人却是恭了身子向容锦行礼,“奴才见过永宁郡主,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永宁郡主入宫。” 话说得客气,事情做得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得了他命令的御林军已经是三步一人把守住了淑玉斋,而另一队人正踩着整齐的步伐朝青檀院的方向走去。 容锦笑意不减,上前一步,姿态谦卑的问道:“宝公公,不知道娘娘是因何事请我入宫?” 德宝抬头,淡淡的撩了容锦一眼,很快又垂了眼睑,冷声说道:“郡主,进了宫就知道了。” 虽然德宝什么也没说,但容锦却是知道,想来,定是太子殿下那边出了变故!默了一默,她抬头看向德宝,问道:“宝公公,我能带我的丫鬟一起去吗?” “不可以。”德宝断然拒绝了容锦的要求,面无表情的说道:“娘娘只宣了郡主一人。” 容锦点头。不能带擅毒的琳琅进宫,好在她自已也懂药理,想来,若真是太子殿下有变故,她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 拿定主意,她回头看了眼被蓝楹狠狠按着手腕的琳琅,转头对一脸凝重的蓝楹说道:“蓝姨,我随宝公公进趟宫,你和琳琅在家看好门院。” 蓝楹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但在看到一侧脸如寒霜的德宝后,终是什么都没说。 容锦理了理裙袂,转身正欲示意德宝可以走了,却在回头的刹那,撞上了一大群神色各异的脸。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消息的唐氏已经带着丫鬟婆子急急的赶了过来,而在唐氏的身侧,则是一脸阴鸷的云姨奶奶,云姨奶奶的身侧站着面如冠玉略显阴柔的王箴。 而此刻,王箴那对桃花眼正毫不掩饰,满盛着赤(和谐)裸裸的惊艳看着她,见容锦看来,他立时唇角微翘,脸上绽起一抹招牌似的微笑。容锦却是在他笑意还来不及绽放时,便敛了目光,对德宝说道。 “宝公公,我们走吧。” 德宝点头,“郡主请!” 容锦扯了扯嘴角,也没跟德宝客气,拾脚便往前走。 而这时,得了消息的老长兴候容敬德,长兴候容宜州,长兴候世子容启舒也急急的赶了过来。远远的,容宜州便对德宝揖手打招呼。 “德公公,您这是……” 德宝掀了掀眼皮子,冷冷的看了眼容锦,又冷冷的看了眼容宜州,略作沉吟后,沉声说道:“太子殿下不好了。” “什么?” 容宜州神色大变,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他身侧的容启舒却是眸子一红,猛的指了容锦怒声骂道。 “容锦,你好狠的心!” 容锦笑容一敛,抬头迎向容启舒,“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容启舒一步窜到容锦跟前,涨红了脸喊道:“你敢说不是你干的?是你,肯定是你,你恨我们,你要拿整个长兴候府替你娘陪葬!” 61虚惊一场 “二货!” 容锦轻嗤一声,看也不看容启舒一眼,抬脚便要往前走。 不想,容启舒的那一嗓子,早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容锦才一动,便对上了唐氏好似淬了毒的眸子。 这是容锦入长兴候府后,两人第二次碰面。 容锦挑眉,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目光凉凉的迎向唐氏。 “夫人!”唐妈妈担心的看向因为极力控制,但却仍旧难掩愤怒的唐氏,轻声劝道:“有什么话,往后再说吧,别耽搁了郡主进宫的时间。” 唐氏深吸了口气,松开攥得紧紧的手,撇开了脸。 容锦见唐氏收了目光,笑了笑,也打算撇开目光时,不想,之前带着个丫鬟站在一边的云姨奶奶正一脸幽怨的对老长兴候容敬德抱怨着。 “老候爷,容芳华当日是被除族的,容锦是她的女儿,她犯了事,让宫里的人把她带走便是,为什么却要连累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您刚才也听到了,就连世子都说是容锦她有心报复,老候爷,您可要为我们作主啊!十三年前长兴候府因为容芳华而颜面丧失,难道十三年后,长兴候府还要因她女儿而罹难吗?” 容敬德因为云姨奶奶的话,本就涨紫的脸一瞬间而变得铁青,他目光如刀的看着容锦,好半响,一咬牙,走到德宝跟前,揖手道:“德公公,我想与您一同进宫,面见圣上,您看可好?” 德宝还了容敬德一揖,默了一默,轻声道:“老候爷,圣上龙颜大怒,您这个时候进宫……” 话没往下说,但其意不言而喻。 容敬德一时间脸如白纸,看向容锦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而此时内心惊恐的又何止容敬德一人,满院子的人都瑟瑟颤颤如风中的落叶,齐齐将憎恨的目光看向了似一株青竹般傲然而立的容锦身上。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玩味的讥诮,目光冷冷的迎向众人,最后与容敬德四目相对,看着那灰色眸子不遮不掩的恨意,她轻声一笑,缓缓开口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然这样的结果差强人意,但如果能让你们偿还当日欠我娘的,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容锦没有来得及往下说,只因为,她看到了一抹着暗紫色的身影,正急急的往这边走来,如果她没认错,来人,应是宫中品阶较高的内侍! 众人原本都在等着容锦往下说,见她突然顿住话头,唇角含笑,目光落在远处,不由便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父亲,是刘公公。”容宜州看清来人后,霍然回头对容敬德说道。 容敬德这时也看清了,他铁青的脸上,眼角下方不受控制的抽(和谐)搐着。 别人不清楚这刘公公是什么身份,他却是清楚的。 刘公公,刘贤,是上书房的秉笔太监,仅屈冯寿之下,他和冯寿向来被视为永昌帝的心腹内侍,这个时候,他亲自来了。容敬德一瞬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哆了嘴唇,目光惨白的看着带着小内侍不紧不慢朝这边走来的刘贤,目光轻眯,试图从刘贤那白得渗人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刘公公,”这个时候德宝也看到了刘贤,一怔之后,快步迎了上前,揖手道:“刘公公,您怎的来了,可是皇上那有吩咐?” 刘贤对德宝点了点头,看了眼德宝身后的长兴候府众人,示意德宝到一边说话。 待离众人远几了步,德宝看向刘贤,急切的问道:“刘公公,太子殿下他……” “陈太医说,之前太子之所以吐血不止,应是两毒相冲的缘故,眼下毒血吐出,暂时无碍,皇上的意思是,永宁郡主不必进宫,但御林军现在还不能撤。” 德宝听说太子暂时无碍,长长的吁了口气后,轻声说道:“即是如此,使个小太监来便是,何至于公公亲自走一趟?” “洒家正巧要去秦大学士府,便顺道来这一趟。”刘贤说道。 德宝闻言,心里不由便咯噔一下。 元贵妃一直有意为睿王求娶内阁大学士,秦恂府上的嫡女,秦语蓉。年开春的时候,内阁首辅梁永芳半夜起解摔了一跤,中风在床已有数月,皇上早就有意重新提一位大学士上来继首辅之位。这其间最为有可能继任的便是两榜进士出身的秦恂,秦大学士! 太子生死难料,皇上让刘贤这个时候去秦府,这里面是个什么意思?思及此,德宝正欲小心打听一二,耳边却响起容敬德和容宜州的声音。 “刘公公。”容敬德和容宜州上前向刘贤行礼。 “老候爷,候爷。”刘贤向二人还礼。 不等容宜州开口,刘贤笑着温声说道:“老候爷,候爷不必慌张,洒家只是途经此处,顺道来给德公公捎个口信,这便要走了。” 容敬德闻言,不由便与容宜州面面相觑。 只是来捎个口信的? 是真还是假? 两人不由的便看向德宝。 德宝点了点头,神态谦逊的对刘贤说道:“刘公公,即是如此,洒家把话说明,便与您一道出去吧。” 刘贤笑着点头,与容氏父子揖礼告辞。 容氏父子待要送二人出去,却是被刘贤给止了。 德宝回头对容锦说道:“永宁郡主,皇上有口谕,您暂时不必入宫,但这些日子还请您呆在长兴候府,哪也别去。” 话落,一挥手,对围着淑玉斋的大内侍卫尖着嗓子,喝道:“都给我看紧了,若是出了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公公。” 御林军齐齐一喝,声如洪钟。 容锦不解的看向阴沉着脸转身离去的德宝,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宫里出了什么样的变故? 容氏父子顾不得寻容锦的麻烦,急急的送了德宝往外走。 偌大的院子,除了衣着鲜亮的唐氏和云姨奶奶目光阴沉的看着容锦,便是一排面如锅底的御林军。 “真是扫把星!” 唐氏狠啐了一口,转身招呼了唐妈妈离开。 容锦扯了扯嘴角,正欲进屋与蓝楹商量对策,目光一抬,却对上了云姨娘娘嘲疯讥诮的目光。她默了一默,目光微抬,不动如山的与云姨奶奶对视。 “伤风败俗的野种,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子吊死了!”云姨奶奶狠狠啐了一口,回头招呼着身边一脸兴味的王箴,“箴儿,我们走,你也赶紧回家去。没的,染了一身的晦气!” 王箴对容锦笑了笑,转身跟着云姨奶奶走上去梨香园的小径,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外祖母,她就是容华芳当年与人通奸生下的那个女儿吗?” “你别多问。”云姨奶奶啐着王箴,没好气的说道:“外祖母警告你,你可别去招惹她,你也看到了,连你舅母也说她是个扫把星,你要是不听……” 声音渐渐消失,容锦看着转眼便空可罗雀的门口,唇角翘起一抹冷笑。 伤风败俗?野种! 容锦转身,目光对上站在门口一脸担忧朝她看来的蓝楹和琳琅,扯了扯嘴角,说道:“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蓝楹和琳琅顿时将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62你谋我算 扶澜院。 “被围起来了?” 容思荞怔忡的看了眼从外面匆匆进来的芸芷。 芸芷点头,脸色苍白的说道:“是的,下人们都在说,是太子殿下出了事,怕是整个长兴候府都要因锦小姐被牵连受罚了。” 容思荞想了想,起身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芸芷连连点头,跟在容思荞身后往外走,只是才走几步,便遇上了唐氏屋里的唐妈妈,容思荞加快步子迎了上前。 “妈妈,您这是去哪里?” 唐妈妈迎着容思荞站定,说道:“老奴是来寻大小姐的,夫人让老奴来告诉大小姐一声,这些日子家里不太平,大小姐还请尽量呆在自已屋里。” 容思荞脸色变了变,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上前一步,挽了唐妈妈的手,轻声问道:“妈妈,芸芷说外面来了很多御林军,是真的吗?” 唐妈妈脸色晦暗的点了点头,“是真的。” 容思荞还想再问,唐妈妈已经松开她的手,说道:“老奴还要别处看看,大小姐您没事,就回自已屋里去吧。” 容思荞连忙笑了道:“妈妈,我送你。” 唐妈妈摇了摇手,带着小丫鬟顾自离去。 “小姐,”芸芷惶惶惶不安的对容思荞说道:“我们回燕州吧!” 容思荞冷冷的挑了眼芸芷,撇了嘴角,冷声说道:“看你这出息!” 话落,甩了袖子便往外走。 “小姐,您去哪,唐妈妈不是说让您别乱走吗?”芸芷急急的跟了上前。 “闭嘴!”容思荞回头喝斥了芸芷一声,“我去梨香院。” 芸芷怔了怔。 这个时候小姐去梨香院干嘛? 梨香院。 云姨奶奶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已的亲外孙王箴,央求道:“箴儿,你听外祖母的,回家去吧,啊,过两天没事了,你再来,到时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王箴本想拒绝,但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过几天再来看外祖母。” 云姨奶奶顿时喜出望外,她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总算是将这小祖宗给哄走了,当下,连忙起身送王箴出去,嘴里不忘叮嘱道。 “去跟你外祖和舅舅还有表哥,辞个行。” 王箴撇了撇嘴角,他可不愿去见这些人。外祖父每每见了,不是问他的学业就是问他的骑射,他又不是那些寒门子弟,不是考文状元就是考武状元。 云姨奶奶没看到王箴脸上的表情,没听到他说话,只当他是答应了,送到门边,抬头看了阳光下温文如玉样貌清秀的王箴,越看越是欢喜,越看越是满意,抬手拂了拂王箴纤尘不染的衣裳。 “去吧。” 王箴向云姨奶奶揖了揖手,转身便大步走了。 云姨奶奶站在廊檐下,只到他身影看不见了,这才回头对大丫鬟红裳,说道:“让人去看看,老候爷在哪。” 红裳应了一声,等服侍云姨奶奶回了房,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去打听容敬德的消息。 这边厢,云姨奶奶坐下没多少功夫,外面便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云姨奶奶,大小姐来了。” 半靠在美人榻上的云姨奶奶闻言,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对红裳说道:“你去迎一迎。” 红裳依言走了出去,不多时,便迎着容思荞走回屋里。 容思荞才进屋,云姨奶奶已经站了起来,一迭声的对屋里另一个丫鬟素锦吩咐道:“快,将前些日子二姑奶奶给我拿来的点心,拿出来让大小姐偿偿。” 容思荞笑着上前,扶了云姨奶奶的手,娇嗔的说道:“叔祖母,都说了您喊我荞儿便是,怎的还左一个大小姐,又一个大小姐,您这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云姨奶奶听着她声“叔祖母”,唇角的笑就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亲昵的拍了拍容思荞的手,携着她在身边坐定,一脸和蔼的说道:“哎呦喂,我怎么就没生个儿子,得个你这样可人疼的孙女呢!” 容思荞将头靠在云姨奶奶的肩上,咯咯笑着说道:“叔祖母您就把我当您嫡亲的孙女呗!” “好,好,好,叔祖母疼你!” 不多时,小丫鬟奉了茶,素锦又拿了一盒精致的点心摆了出来。 “这点心是宫里赏你姑母的,她不舍得吃,拿来孝敬我,我这年纪大了,哪里还能吃得了这么甜的东西,你偿偿,要是喜欢的话,回头都拿了去。”云姨奶奶一脸得色的说道。 容思荞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道:“是姑母她孝敬你老人家的,我怎么好……” 云姨奶奶摆了摆手,“没事,你姑母什么好东西没有,回头我想吃了再让她送来就是。你快偿偿,看看好不好吃。” 点心也就是那个点心,哪里就是说宫里出来的就一定好吃了? 容思荞拈了一块放到嘴里,稍倾,做出一副如吃龙心凤肝的表情,一迭声说道:“好吃,是我吃多的糕点里最好吃的了!” 她的样子取愉了云姨奶奶,云姨奶奶回头便吩咐素锦把剩下的都装了,等会让容思荞带走。 容思荞起身郑重其事的向云姨奶奶福了个礼,道谢。 重新落坐后,又扯了些别的,容思荞这才试探着向云姨奶奶问道:“叔祖母,我们府里让御林军给围了,您知道吗?” 云姨奶奶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扯了扯嘴角,冷冷说道:“知道,不是我说,我们这些人可是要被容锦给害惨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到也够了,只可惜,你还小,这人生百味怕是还没偿到几味。” 容思荞抿了抿嘴,微垂的眼睑里掠过一抹寒光。 云姨奶奶淡淡的撩了眼默不作声的容思荞,叹了口气道:“唉,我本来还想这几日跟你姑母提提,让她多带你出去走走,结交些朋友,谁想得却会出这种事。”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荞儿啊,听姨奶奶的话,回燕州去吧。” 容思荞霍然抬头看向云姨奶奶,“叔祖母,您为什么要让我回燕州?” 云姨奶奶欲言又止。 容思荞看在眼里,她咬了咬牙,声如蚊蚋的说道:“叔祖母,容锦她娘是被容家除族的,容锦并不是容家人,她犯的事,凭什么连累我们!” “理是这个理,可是……”云姨奶奶摇了摇头,语声晦涩的说道:“谁让我们就沾染上她了呢!” “那……”容思荞目光一寒,沉声道:“那要是她死了呢?” “死了?!” 云姨奶奶错愕的看向容思荞。 容思荞重重点头,眸子一片清亮。 是啊,只要容锦死了,有越国公府,有辰王爷他们替长兴候府说话,皇上他就算是怪罪长兴候府,也不会落个抄家灭门之罪吧? 两人目光相撞,脸上不约而同的绽起了一抹恶毒的笑! 淑玉斋。 容锦怔怔的看着琳琅,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小王八蛋在门外喊着要见你呢!”琳琅翻了个白眼说道。 “他见我?他见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琳琅没好气的说道。 蓝楹却是眸子一转,稍倾,笑了说道:“怕是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我呸!”琳琅重重的啐了一声,“那小王八蛋也算是君子?可别沾污了君子这两个字!” “好了!”蓝楹打断琳琅的话,“既然姑娘不想见,你去打发了就是。” “我不去。”琳琅断然拒绝,恨恨的说道:“师父,你是没看到他那看人的样子,我只怕,多看一眼,我就会忍不住戳瞎了他的眼!” 蓝楹看了看姿形秀丽的琳琅,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去吧。” 等蓝楹走了出去,容锦走到一脸恼色的琳琅身边,拿手肘拐了拐她,轻声问道:“想不想出气?” 琳琅猛的抬头看向容锦,黑漆漆的眸子亮得好似黑宝石,“姑娘,您有什么主意?” 容锦笑了笑,朝外面看了一眼,说道:“主意到是有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 容锦附在琳琅耳边,轻声言语了一阵,琳琅先是脸色变了变,眉间满是煞气,但等容锦把话说完,却是拍了手,连声道:“好主意,好主意,就这么办!” “那你……”容锦好笑的看向琳琅。 “我这就出去!” 话落,果真转身便往外走。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片喧哗声,容锦凝神听了听,稍倾,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容芳菲,还债开始了! ------题外话------ 嗯,明天上架了,也就是说往后再看就要收钱了。 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有人会走,有人会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网文似乎就一片惨淡了。还有多少人在坚持,又有多少人在离去,或者正打算离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试着坚持。必竟这是我喜爱的一份职业,因为喜欢,所以希望能长久! 觉得这本文值得你一天花三毛钱的,文阁谢谢你们的支持。 觉得这本文不值得你一天花三毛钱的,请果断弃文,不能留下你们,是文阁的失败,愿下回再相逢。 还有一部分人,我想说的是,请给予作者和你本人最其码的尊重,安静的看你的文,哪里看,哪里留言。 谢谢! 63候府风云上 荣禧堂。 “哐当”一声,一只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蛊砸在容宜州脚下,溅起的碎片刮过容宜州的脸,留下一道头细小的血口子。 一时间,荣禧堂正屋内外鸦雀无声。 唐妈妈脸色涨红,连忙使了眼色给一侧脸白如纸的墨紫和豆绿,示意她们退出去。等墨纸和豆绿大气也不敢出的退出屋子后,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唐氏,又看了看脸色青白交替的容宜州一眼,咬了咬牙,也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这期间,屋子里的唐氏和容宜州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唐妈妈出了屋子,轻手将身后的门掩上,抬头看了看低眉垂眼,无声无息恨不得将自个儿缩进地缝的丫鬟婆子,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 “没事,是夫人手失落了个茶蛊,夫人和候爷有事要商量,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就行了。”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如逢大赦,齐齐的舒了口气,朝唐妈妈福了福身,逃命的退了下去。 唐妈妈眼见得下人们都走干净了,她回头看了看身后虚掩的门扇,想了想,上前一步,将脸贴在了门上。 屋子里,唐氏目光直直的看着容宜州被茶水溅湿的下摆。 “这样的日子,你到底要让我过到什么时候?容芳华的事,我们暂且不说,容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因为她,连累候府上下千口人吗?” “阿筝……”容宜州一脸无奈的看着唐氏,“我已经让人进宫打听消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你……” “这还用打听吗?”唐氏一脸激动的看向容宜州,“舒儿的话,你没听到吗?是容锦,她恨我们,她故意要置我们于死地!” 容宜州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碎瓷拿脚拨到一边,朝脸色涨红如猪肝的唐氏走了过去,试图安抚她。不想,唐氏却是一把打开了他伸出去的手,目赤如血的瞪着他。 “我嫁进来这么多年,操持家务,侍奉翁姑,打理庶务,哪样没做好?可你娘是如何待我的?容芳华出事,她一腔怒火尽数发在我身上,就因为我直言送容芳华进家庙,她罚我跪了三天的祠堂……早知道会落得今天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一根绳子勒死容芳华这个祸害……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容宜州,你满意了吗?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舒儿吗……” 容宜州儒雅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苦楚。 他何偿不知道唐氏的委屈……可,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便是有千般怨万般怼也只能咬落牙齿往肚里咽,不能当着唐氏透露出一星半点,免得火上加油! “阿筝,现在情况未明,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容宜州劝道,“舒儿他对锦儿有误会……锦儿她就算是对我们心有怨怼,但你莫忘了,她同母亲很是亲厚,长兴候府罹难,母亲又岂能逃脱?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你别急……” “呸!”唐氏目光凌历,“你母亲她日日夜夜连做梦都想着要替容芳华报仇,为此,哪怕是剐了她一身的肉,怕是她都愿意的很!谁晓得,这是不是你母亲和容锦那个小贱人一起商量出来的法子。不然,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会派御林军围了候府……” 容宜州还欲说什么,唐氏已经摇手:“你不必再说。我心里明白着呢!容芳华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你心里对她何偿没有怜惜,没有内疚。但我只把话给你撂下了,我怎么样都好,可要是舒儿有个好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着,眼泪涌了出来,“我这些年见人矮一头也就算了,我好端端的舒儿却为什么要因为大人做的孽而承担这样的结果?” 容宜州想起没几年便是弱冠之龄的容启舒,这两年唐氏四处相看,想要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可那些门第相当家风清正的人家,每每妻子露出结亲的意思,却都被人找了借口给拒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当年之事。因此,妻子这些年对母亲,对妹妹是越发的憎恶! 容宜州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但这内院之事,委实叫他无可奈何! 门外,唐妈妈耳听得唐氏尖利的骂声便成了低低压抑的呜咽声,捂着胸口的手,缓缓的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真怕,夫人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吵闹起来。幸好,夫人还没忘记适当的示弱,没有忘记,候爷最是看不得的便是她的眼泪! 唐妈妈正想着喊个小丫鬟打盆水来,她找个机会进去像往常一样和个稀泥,不想一抬头,却看到月洞门外一个墨紫正和一个面生的婆子的推推搡搡的,不由便拧了眉头,心头生起一股无名火。 墨紫是夫人屋里的一等大丫鬟,这候府,除了外院的管事,内院的她,还没人能压墨紫一头。怎的这个时候,却跟着婆子给纠缠不清起来了? “墨紫!” 墨紫听到唐妈妈含怒带威的声音,连忙转身几步上前,“妈妈。” 唐妈妈探头朝站在不远处正惶惶往这边张望的婆子看了看,轻声道:“怎么回事?” “回妈妈的话,那婆子说是她大厨房的黄柳氏,有事向夫人禀报。” “大厨房的?”唐妈妈拧了眉头看向墨紫。 墨紫点头。 唐妈妈只略一犹豫,便对墨紫说道:“你把人领你屋里去,我把这安排下,回头就去见她。” “是,妈妈。” 墨紫退了下去。 唐妈妈回头看了看身后虚掩的门扇,抬手招了唐氏屋里另一个大丫鬟,素锦上前,吩咐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候着,夫人要是有事寻我,你让小丫鬟来我屋里报个信。” 素锦点头,唐妈妈又叮嘱了几声,这才急急的朝荣禧堂后罩房走去,才上了抄手游廊,就听见墨紫房里响起婆子轻声谄媚的笑声。 她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叩响了墨紫的门。 出来应门的是侍候墨紫的小丫鬟春兰,小丫头脸红扑扑的,脸上还残留着笑容。 看见是唐妈妈,脸上的笑顿时便敛了几分,一脸恭敬的道:“妈妈来了。” 唐妈妈点了点头,掠过春兰径自往里走。 屋子里墨紫和黄柳氏已经起身迎了出来。 “老奴黄柳氏,见过妈妈。”黄柳氏远远的便站定向唐妈妈屈膝行礼。 唐妈妈淡淡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黄柳氏身边的墨紫,问道:“可曾说了是什么事?” 墨紫摇了摇头。 唐妈妈便对黄柳氏说道:“你要见夫人,什么事?” 黄柳氏一脸为难的看了眼一侧的墨紫和春兰。 墨紫连忙说道:“妈妈,我去给您沏茶。” 说着使了个眼色给春兰,春兰连忙跟在墨紫身后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墨紫打发春兰去沏茶,她则守在了门口,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夫人那还等着我去当差,我可没那闲功夫在这跟你白话。”唐妈妈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黄柳氏立刻谄媚的说道:“哎,要不怎么说妈妈是夫人的左膀右臂,夫人离谁也离不了您呢!” 唐妈妈淡淡的撩了眼黄柳氏,不奈烦的说道:“行了,这些拍马屁的话你就别说了,到底是什么事。” 黄柳氏讪讪一笑,连忙收了脸上的陪笑,一脸古怪的走到了唐妈妈跟前,轻声说道:“妈妈,是这么一回事……” 余下的声音,不任墨紫怎么凝神却是都听到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近一步时,门突然就被打开,一脸肃沉的唐妈妈和黄柳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妈妈……”墨紫上前。 唐妈妈转身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黄柳氏,说道:“你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你就替她办了吧,夫人那最近心情不好,我就不去回了。” 黄柳氏连连应是,一阵风似的退了下去。 墨紫不解的看着婆子的身影,正琢磨着会是什么事,耳边响起唐妈妈的声音。 “我前两天,让你找个机灵点的小丫头盯着淑玉斋那边,你找了谁?” “回妈妈的话,奴婢找的是管着花房的裘嫂子家的小闺女,绣椽。”墨紫说道。 唐妈妈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去把人喊来,我有话问她。” 墨紫顿时满腹疑惑,但却是什么也没问,屈膝福了福,转身走。 目送着墨紫离去,唐妈妈收了目光,想起黄柳氏适才说的事,唇角噙了抹讥诮的冷笑。转身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 守在门口的素锦看到唐妈妈回来,连忙迎了上前。 唐妈妈抬头看了眼虚掩的门,轻声问道:“候爷还在里面?” 素锦摇头,“才前,老候爷身边的长富来寻了候爷,候爷才走没多久。” “那现在屋里便只有夫人了?” 素锦点头。 唐妈妈见了,不由便拧了眉头,不悦的说道:“那你还竖在这干嘛,怎么不进去侍候?” “夫人发话了,不让奴婢们进去侍候。”素锦委屈的说道。 唐妈妈听了,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稍倾,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虚掩的门,才要开口,门里却是响起唐氏恼怒的声音。 “不是说了,不要来吵我吗!” “夫人,是奴婢。”唐妈妈轻声说道。 屋子里静了静。 半响,唐氏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 “进来吧。” 唐妈妈回头对身后的素锦说道:“守好了,不要让人进来。” 素锦应下,上前一步,守在了门口,唐妈妈这才推了门进去。 屋子里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碎瓷散了一地,到处都是蹦裂的碎瓷,若是不仔细些,很容易就割伤脚。 唐妈妈叹了口气,才要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瓷拿帕子裹着捡了,但只一顿,她又飞快的站了起来,往一侧的内室走去,撩起七彩琉璃帘,便看到唐氏脸色惨白的躺在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目光怔怔的瞪着头顶青草色的细葛帐子,露珠似的泪珠子挂在眼角,要掉不掉。 “夫人,”唐妈妈看得心头一酸,几步上前,撩了帐子在床前坐了,一脸心疼的问道:“您没事吧?” 唐氏摇了摇头,挂在眼角的泪水因着她这一摇头,掉在枕边碎成了几瓣。 唐妈妈看着这样的唐氏,心头顿时如同被人拿了把钝刀在狠狠的割,眼眶刹那间便红了,她强忍了眼里的泪,扯了一旁的帕子,轻轻的拭着唐氏耳边的泪。 “夫人,候爷是什么人,待您如何,这么多年的夫妻,您还不知道吗?老奴劝过您多少回了,您怎么就不听呢?夫妻再好,感情再深,也经不起吵啊!” 唐氏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哪里是我要跟他吵,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这么些年,若不是因着他待我奴终如一,我如何还能在这府里过下去。我早就……” “夫人!”唐妈妈不赞同的打断了唐氏的话,“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么些年,候爷真是将你宠坏了。” 唐氏霍然翻身坐了起来,神色激动的看着唐妈妈,呼哧呼哧的宠着粗气说道:“他宠我?他若是宠我,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逆了我的意思,让老虔婆再三的羞辱我?到今天,眼见得我母子二人就要遭受无妄之灾,他却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 “夫人,老夫人再不好,他是候爷的亲母,您还能让他弑母不成?”唐妈妈沉声说道:“再说容锦的事,您自已不是也清楚,这事候爷当初若是拒了,就是抗旨,抗旨是什么罪,夫人您可比奴婢清楚!” 唐氏瞪着唐妈妈,半响狠狠的叹了口气,咬牙道:“说来说去,都是容芳华那个贱人惹下的祸事!” 唐妈妈摇了摇头,有心想劝唐氏几句,但在看到唐氏一起一伏的胸口,想着这有气还是散出来的好,不然回头憋在心里更不好。左右这里也没旁人,话也传不出去! 歇了歇,眼见唐氏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唐妈妈轻声说道:“夫人,适才大厨房的黄柳氏来找奴婢,说了件事。” 唐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妈妈,抿了抿嘴,轻声问道:“什么事?” 唐妈妈脸上便绽起了一抹幽幽的笑,趋身在唐氏耳边轻声言语起来。 唐氏脸上先是绽起一抹惊诧,再然后,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一等唐妈妈住了口,她顿时目放异光的说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可真要好生帮她一把,才是!” 唐妈妈笑了道:“奴婢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要怎样帮呢?”唐氏拧了眉头,一脸为难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吃穿用度走的都是青檀院,想在吃食上动手脚怕是有点难呢!” “这个可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唐妈妈唇角翘起一抹笑,说道:“依着奴婢的意思,我们可以给大小姐行个方便,方便她进出淑玉斋,至于她要怎样动手,那是她的事,我们不知道。回头,事发,老夫人要怎样闹,也寻不到我们头上,夫人您说呢?” 唐氏脸上绽起一抹阴毒的笑,咬牙道:“我只巴望着那个老虔婆这回也能一起上路才好!” 唐妈妈跟着一笑。 笑过之后。 唐氏对唐妈妈说道:“只可惜,一早没在淑玉斋那边安排我们的人,眼下再安排,怕不是那么容易呢!” “这不难,”唐妈妈笑了道:“那小贱人住进淑玉斋时,奴婢便让墨紫安排了进去,刚才问过了,说是安排的是花房裘家小闺女,绣椽,奴婢已经让墨紫去把人喊来,回头好叮嘱一遍。” 唐氏顿时心花怒放,一脸笑容的对唐妈妈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唐妈妈笑着谦逊了几句,眼见唐氏心情大好,便道:“奴婢让丫鬟打水进来侍候夫人梳妆吧?回头再让厨房做几个菜,夫人请了候爷回来,说几句好话,把今天白天的事揭过去。” 唐氏原本想拒绝,但念头一转,叹了口气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只是绣椽那……” “绣椽那有奴婢,夫人只当不知道便是。” 话落,唐妈妈便高声喊了门外的素锦打水进来,她亲自服侍了唐氏梳洗,上妆。直到墨紫进来,说是已经把绣椽找了来,现在让春兰陪着,等她去问话。唐妈妈这才回了唐氏,胡乱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 淑玉斋。 蓝楹一脸狐疑的看着容锦,末了,不解的问道:“姑娘,怎么会突的便有了这样的打算?” 到也不怪蓝楹这样问,必竟之前琳琅数番提起过动用非常手段,但都被容锦给拒绝了,现在容锦突然间便放弃了往日的坚持,自是要给蓝楹一个解释。 容锦微微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不是突的便有这打算,之前一直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想着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蓝楹闻言,越发的疑惑了,“姑娘的意思是,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机?” 容锦点头又摇头。 一侧的琳琅看得跺脚道:“容姑娘,你就别跟我师父打哑谜了,你有话直说吧,你们不急,可把我给急死了!” 看着急得一张小脸就快鼓成包子的琳琅,容锦“噗嗤”笑出了声。 蓝楹则是瞪了琳琅一眼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容锦。 “蓝楹,你坐下吧,我们慢慢说,必竟,我要针对的并不是他区区一个王箴,我的主要目标还是容芳菲。能不能成功,也不能单靠琳琅和我,还得你帮一把才是!” 蓝楹闻言,凝重的在容锦身边坐定。 就连琳琅也收了脸上玩味的笑,搬了把椅子,安静的坐在了容锦的下首,两人四道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容锦。 对着这样的郑重的目光,容锦也敛下了脸上的笑,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说道。 “白日里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见容锦突然话锋一转,提起白日里的事,蓝楹和琳琅神色一怔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由蓝楹先开了口。 “宫里太子殿下怕是出了变故。”蓝楹说道。 容锦点头,她抬头,目光清亮的看着蓝楹,问道:“蓝姨,你还记得我当日跟你说的元贵妃怕是有杀招吗?” 蓝楹点头。 容锦便接着说道:“如果,我所想不错的话,应该是元贵妃动手了。” “不对啊,姑娘。”琳琅接了容锦的话,“如果真是她动手了,怎么后面又没事了呢?”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容锦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后来有人让太子殿下转危为安了。” 话落,容锦似笑非笑的撩了眼蓝楹。 蓝楹霍然一惊,失声道:“难道是少主?” “少主?”琳琅猛的提了声音,“怎么可能,少主放出本命蛊已经大伤元气,他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怎么可能还……” 蓝楹却是白了脸,好半响,嘴唇噏噏,一脸的欲言又止。 琳琅看着她的样子,不由便急了道:“师父,难道真的是少主?可是为什么啊,少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蓝楹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容锦。 琳琅却是会错了意,以为蓝楹的意思是,燕离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容锦之故。她又是恨,又是气的瞪了眼容锦,什么也没说,头一撇,自已生气去了。 容锦却是迎着蓝楹的目光,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蓝楹那复杂的一瞥,让她明白,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燕离是因她之故,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她隐隐感觉,燕离只怕与东夏皇室的关系非比寻常,而燕离或许因为某种使命,而不得不出手! 只不过,这不是她要关心的,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确定太子殿下已然安全无虞;二,展开她的报复行动! “蓝姨,你可以进趟宫吗?”容锦忽然出声说道。 独自生着闷气的琳琅豁然抬头看向容锦,“为什么要师父进宫?” 容锦没有回答琳琅的问题,而是笑着看向蓝楹。 蓝楹垂了眼睑,避开了容锦的目光。 虽然明知容锦不可能猜测到事实的真相,但她还是不愿意让容锦在她的脸上看出端睨。 “姑娘需要我进宫做什么?” 容锦垂眸一笑,心道:我需要你进宫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进宫做什么! “我想知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容锦说道。 蓝楹点头,“行,我记下了。” 也就是说她答应进宫了。 琳琅觉得眼前的两人似乎身上都笼了一层雾一样的东西,明明她们就在她眼前,但她却看不清她们! “师父……” “姑娘,”蓝楹打断琳琅的话,对容锦说道:“你和琳琅商量的事,是等我从宫里回来后进行,还是……” “不等你了!”容锦笑了说道:“我之前也是打算慢慢来的,但今天这事让我明白了,有些事时不我待,若是真让元雪薇得手了,别说为我娘沉冤得雪,只怕是一报还一报都来不及!” 蓝楹点了点头,回头对琳琅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记住要保护好姑娘的安全。” “哎呀,师父你就放心吧!”琳琅不甘的说道:“我肯定不会让姑娘少一根头发的!” 蓝楹还想再叮嘱几句,门外这时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翡翠姐姐,您怎么来了?” 翡翠?! 容锦一怔之后,便站了起来,转身迎了出去。 不想,她才站起,翡翠已经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表小姐。”翡翠向容锦屈膝行礼。 “翡翠姐姐快请起,你怎的来了?可是外祖母那有什么事?”容锦迎上前。 长兴候府被御林军围了,容锦被限制在淑玉斋哪里也去不得。是故,便也没有办法去青檀院宽慰吴氏,原本打算趁天黑去趟的,不想,吴氏却派了翡翠过来。 翡翠就着容锦相扶的手起身,笑着对容锦说道:“老夫人那没事,就是担心表小姐,让奴婢过来看看。” 容锦闻言,不由便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这没什么事,你回去告诉外祖母,让她老人家放宽心,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宫里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翡翠笑了笑,看了眼屋里的蓝楹和琳琅给容锦使了个眼色。 这是有话要跟她单独说?! 不等容锦出事,蓝楹已经对琳琅说道:“翡翠姑娘难得来趟,你去替她沏杯茶。” 琳琅顿时瞪大了眼看向蓝楹,让她去沏茶?敢情真把她当奴婢使呼了? 若是平时,翡翠便也拒了,但眼下因着有话要与容锦说,便假意不曾看到琳琅的反对。而琳琅在蓝楹的威压下,终是垂了脑袋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姑娘,我出去看看。”蓝楹说着也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容锦和翡翠。 容锦看向翡翠。 翡翠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表小姐,老夫人说,能不能让你的朋友带你走。” 容锦怔忡的看向翡翠,顿了顿,“噗嗤”轻笑道:“外祖母她这是……” 翡翠笑着说道:“老夫人说了,就算是表小姐走了,你也别忘了答应过她的事!” 答应过外祖母的事? 容锦一怔之后明白过来,外祖母指的是她说的百年之后,要葬在她娘身边的事吧? 一瞬间,容锦心里生起一抹浓浓的酸涩。 这大抵就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吧? 就像当日生死关头,容芳华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开,转身迎向歹人的钢刀,自已迎接死亡,却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翡翠,”容锦握着翡翠的手,轻声而郑重的说道:“你告诉外祖母她老人家,我不会有事,她老人家也不会有事的。” 翡翠圆圆的眼睛清亮的看着容锦。 容锦笑着捏了捏手里带着薄茧的掌心,“你和玳瑁姐姐尽心尽力照顾了外祖母这么多年,你放心,我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仇要报,但我不能让无辜的你们遭受池鱼之祸。” 翡翠眸子里便生起一层氤氲之汽。 她们是下人,从来主子要她们生便生,要她们死便死,谁在乎过她们的命!可是,表小姐却告诉她,她们的命也是命,她们是无辜的。 “表小姐,你是个好人!” 容锦笑了笑,扶了翡翠起身,说道:“好了,我也不留了,你回去告诉外祖母,我现在出门不方便,等有机会了,我就会去看她,你让她好好的。” 翡翠重重点头,“表小姐你放心吧,我和玳瑁会照顾好老夫人的。” 容锦笑着握了握翡翠的手,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翡翠才离开,蓝楹和琳琅自屋外走了进来。 “姑娘,翡翠姑娘她把我们支开,跟你说什么啊?”琳琅好奇的看向容锦。 “琳琅!” 蓝楹不赞同的看着琳琅。 琳琅吐了吐舌头,娇嗔的说道:“师父,我就是好奇,我没别的意思,姑娘要是不愿意说,我也没意见的。” 蓝楹摇头。 想着,当初少主怎么就会让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当了凤卫的队长!青语和南楼,哪一个不比她稳重啊! 容锦到是挺喜欢琳琅的个性鲜明,相处起来,就好似邻家小妹妹一样。 “我外祖母让翡翠来给我捎话,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你们带我走。” 蓝楹和琳琅听了,脸上的笑便淡了淡。 这整个候府,只怕也就只有老夫人是真心心疼姑娘了! 等入了夜,蓝楹一身夜行装扮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出了候府。 “姑娘,你真不去老夫人那看看?”琳琅对容锦说道。 容锦摇头,对琳琅说道:“若单单只是御林军便也罢了,但这府里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要着我呢,等蓝姨从宫里出来,再说吧。” 琳琅想了想,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凑到容锦跟前,轻声说道:“姑娘,我已经照你的意思,给了那小王八蛋暗示,明日里那小王八蛋肯定还要来府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把我要的东西备齐啊!”容锦嘿嘿笑了说道。 “哪还用得着备啊,我随便在这花园里转一圈,就能把你要的东西给找齐了。”琳琅一脸兴奋的说道。 容锦脸上笑意不减,对琳琅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照我的意思么,明天白天吧!”琳琅眉宇间绽起一抹戾气,笑得邪恶的道:“白日宣淫,奸夫淫妇,到时可有得瞧了,事情闹大了,到时御林军都是见证,不怕那小王八蛋不把容大小姐娶回家啊!” 容锦抚手,“那就这样干吧。” 见容锦这样干脆,琳琅不由狐疑道:“姑娘,我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没跟你说假的啊!”容锦眨了眼道。 琳琅见容锦真的不是说笑,猛的便原地一蹦三尺高,嘴里喊道:“太好了,你妹的,都快被我给憋死了!” 呃! 容锦被琳琅那句“你妹的”给震得三魂失了两魂半。那句到了嘴边的“琳琅,你也是穿的吗?”愣是被她生生的忍了下去。 高兴过后的琳琅便坐下来跟容锦仔细商量起明天的事来,等一切议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三更的更鼓的声,琳琅伸了伸懒腰,对容锦说道:“姑娘,我们少主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趁着这还有功夫,我出去看看敌情。” “去吧,你要是愿意,顺便去趟青檀院,看看我外祖母她老人家。”容锦说道。 “没问题!” 话声才落,琳琅已经是一个纵身,自窗外穿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容锦一人看着夜空那好似宝石一样的星星,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眼里却是弥漫不开的悲伤。 她记得以前听谁说过,这世上少一个人,天上便多一颗星星,不知道这满天繁星,哪一颗是容芳华,她此刻可在看着她! …… 清冷的月光将白日里的气势恢宏的层台累榭,朱甍碧瓦打上了一层霜白的光,使得白日里庄严华丽的候府因这夜色,而在庄严之外多了几分神秘瑰丽。 坐落在候府中轴线上的一处小院,此刻灯火隐约,不时的能看到人影攒动。 “父亲,”容宜州眼见天色不早,对脸色铁青的容敬德说道:“不早了,你早些睡了吧,天亮了,宫里那边就应该有消息递出来了。” 容敬德摇了摇头,他目光怔怔的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青石砖面,哑了嗓子对容宜州说道:“我说的话,你再仔细想想,这候府上下千百口人命,不能都断送在她手里。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妹妹,可是……” 昏黄的灯光打在容敬德略露老态的脸上,灯光摇曳,使得他整张脸似乎都模糊不了。但他身上那流露出来的悲伤,却使得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冷冽。 容宜州看着这样的容敬德,心里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他抬头看向容敬德,失声问道:“父亲,你说当年之事,是不是真的有事出有因,妹妹是被人所害?” 容敬德霍然抬头,略显浑浊的眸子直直的瞪着容宜州,“为什么会这样问?当年,是你陪着你娘进宫把你妹妹领出来的,那么多人都看着,还能冤枉了她去?” “可是……” 容敬德摆手示意容宜州不必往下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认为菲儿以庶女的身份嫁进了越国公府,而越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成了辰王妃,只怕这里面少不了菲儿和辰王妃的手笔是不是?” 容宜州脸色红了红,但目光却是不变。 他不但是带兵打仗的人,这些年更是混迹官场,人性的黑暗,让他明白,有些事不是你不敢想,而是你想不到。 妹妹慧质兰心与辰王又是两情相悦,就算是她与辰王有什么误会,也不至于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更何况,至死,妹妹都只是与锦儿相依为命,并无他人! “如果妹妹真的心中有了别人,为何这十几年她只是与锦儿相依为命,而没有去寻那人?”容宜州说道。 容敬德嗤笑一声,沉声道:“或许是人家后来看不上她呢!” “父亲……” 容宜州无力的看着容敬德。 “好了,这些都别说了,我只问你,我刚刚与你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容敬德看着容宜州,“你要想想舒儿。” “我……” 听到容敬德提起容启舒,容宜州顿时僵在了那。这时耳边响起了唐氏的话……默了一默,容宜州轻声问道:“母亲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容敬德眼里闪过一抹阴戾,但转瞬即逝,他垂了眼睑,说道:“你母亲那里,我们什么都没说,她能知道什么?” 容宜州想说,不,母亲他肯定会知道的,但眼前却浮现起唐氏苍白流泪的脸,默了一默,他重重的垂了头。 “儿子一切听从父亲的意思。” 容敬德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照我之前说的,去安排吧。” 容宜州点头才要退出去,外面却响起容方的声音。 “候爷,小的是容方,有事要回禀。” 容宜州抬头朝容敬德看去,容敬德点了点头,容宜州便喊了容方进来。 “小的见过老候爷,候爷。”容方上前见礼。 容宜州免了他的礼,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容方抬头看了眼上首的容敬德。 容宜州看在眼里,正欲抬手向容敬德告辞,不想容敬德却开口了。 “什么事?连我也不能知道?” 容方脸色一变,连忙拱手道:“不敢,小的是不知道该不该当着老候爷的面说。” 容敬德与容宜州交换了个眼神,容宜州便对容方说道:“说吧,你能这个时候找来,应该不是小事。” 容方点头,轻声说道:“今儿个,大小姐去了趟梨香院,从梨香院出来后,就让她的丫鬟芸芷去厨房找了黄柳氏,黄柳氏后来又去见了唐妈妈,之后便出门去了。” 容宜州闻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容方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厨房的妈妈出趟门来特意找他回禀,这里面估计还有旁的事。 “黄柳氏出门后去了哪里?” “回候爷,黄柳氏去了趟保宁大药房,买了两钱砒霜!”容方说道。 这才是容方这个时候来找他的目的。 黄柳氏买了两钱砒霜,买砒霜干什么? 想想容方之前说的话吧。 容思荞去了梨香院见过云姨奶奶,然后回来后就让芸芷找了黄柳氏,黄柳氏又去见了唐妈妈……容宜州抬头看向容敬德,他没有看到自己父亲的目光,因为容敬德此刻正垂着眼,盯着地上那黑黑长长的影子看。 屋子里静了下来。 容宜州忽然就觉得好笑,在他还在想是不是对不起妹妹后,这个府里大部分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要除去容锦。 “候爷。” 良久,还是容方打破了这份沉静。 容宜州看向容方,“还有什么事?” “今天表少爷离府的时候去一趟淑玉斋。”容方说道。 容宜州拧了拧眉头,“箴儿去了淑玉斋?” 容方点头。 容宜州抬头朝容敬德看去,“父亲,这事您看……” 容敬德这时候抬起眼睛看着容方,“知不知道表少爷去淑玉斋干什么?” 容方点了点头,“当时有许多下人都看到的,表少爷说是跟表小姐认个亲,不过表小姐没出来,只是打发了她身边的那个叫琳琅的丫鬟出来跟表少爷说了几句话。” “说了些什么?”容敬德问道。 容方摇了摇头。 虽然当时在场的下人不少,但还真没人注意那个琳琅跟表少爷说什么了! 容敬德闻言摆了摆示,容方恭敬的退了出去。 容宜州抬头看向容敬德,“父亲,这些日子箴儿来的似乎勤快了些,您看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容敬德瞪了容宜州一眼,“这里是他外祖家,你还能叫他别来?”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容宜州连忙拱手道。 容敬德抬手,“好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箴儿那边我会跟他说的,现在我们重新商量下那个小贱人的事。” 容宜州不解的看向容敬德,还要商量,之前父亲不是就拿定主意了吗? 容敬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容宜州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有人要替我们动手,岂不是更好!” “父亲,您是说荞儿他……” 容敬德点头,“你大伯父的来信你也看过了,小贱人在燕州是便不安于室,忤逆不孝,荞儿现在这样做,也无可厚非,说到底她不过是替自已讨回一个公道罢了。只是……” 容宜州见容敬德话顿在了那,抬头朝容敬德看去。 容敬德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听舒儿说小贱人身边的那个叫琳琅的丫鬟还有那个叫蓝楹的下人都是身手挺不错的,这里面怕是还要好生安排下才行,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不好!” 容宜州点头,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容敬德想了想,起身走到屋子西北角的多宝架上,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手指大小白瓷蓝花的瓷瓶,递给容宜州。 “这是……”容宜州朝容敬德看去。 “这是出自北齐,名曰虞美人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只需要一滴就能见血封喉,你想办法换了荞儿手里的砒霜吧。”容敬德说道。 “虞美人?”容宜州错愕的看着容敬德,“父亲是说传说中毒死北齐护国公主的虞美人?” 容敬德点头,将手里瓷瓶递了过去。 容宜州顿时便觉得手里的瓷瓶重逾千斤! 容敬德看着容宜州那与容芳华有着三分相像的脸,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州儿,不是为父的心狠,这候府上千人命,为父赌不起啊!” 容宜州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痛得根本就说不出话。 “好了,你下去吧。”容敬德对容宜州说道。 容宜州点了点头,恭身行礼退了下去。 门外,容方隐在角落里,见了容宜州出来,连忙走了出来,迎上前,“候爷。” 容宜州紧了紧掌心的瓷瓶,对容方说道:“你随我来。” “是,候爷。”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响,容敬德也走了出来。 他站在廊檐下,抬头看了看沉沉的夜色,然后转身走上了抄手游廊。 很快,小院又静了下来。 等月亮被一层黑云笼住,周遭好似蒙了层纱一样,陡然暗了下来。 “喵……” 一声轻轻的猫叫声响起。 “喵、喵……” 又是几声猫叫。 过了几息的功夫,猫叫声渐落,便在这时,一抹娇小的身影迅捷如闪电般闪了出来,几个起落,消失在小院的上空,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只夜猫。 就在身影消失没多久,原本离开的容敬德忽然出现在抄手游廊上,须臾间便到了门口,他目光警觉的察看着四周,眉头深深蹙起。 难道真是自已的错觉? “来人。” 肩负暗卫职责的侍卫自暗处走了出来,双手抱拳,“老候爷。” “刚才有没有人出入?” “回老候爷的话,没有见人出入。”暗卫说道。 默了默,容敬德摆了摆手,暗卫重新退了下去,守在了自已的岗位上。却在一瞬间,想起,适才好似听到几声猫叫。但转念一想,这府里往日也有不少的猫,这样的事还是别说了。 容敬德推门走了进去,走到案桌前,仔细翻检了下书案的东西,等看到他压在上面的头发丝还在,脸上这才露出一抹释然的表情。心道:想来,真是人年纪大了,容易多想! …… 淑玉斋。 容锦正打算和衣上床躺一躺,却在这时,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眉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琳琅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了桌旁,正抬手拿了桌上的茶壶杯子也不用“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着。 “这是怎么了?”容锦刹那睡意全消,起身走到琳琅身边,抬手去拿她手里的茶壶,“哪有这样喝水的,让人看见了,谁还敢娶你!” “我才不嫁,男人都是恶心肮脏的东西。”琳琅恨恨的说道。 容锦不由“噗嗤”一声便笑了,她强行取了琳琅手里的茶壶,轻声哄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去侦察敌情吗?怎么把自已弄得给吃了炮仗一样赶回来了?” “姑娘……”琳琅抬头看向容锦。 灯光下,容锦光洁无暇的脸好似一块上等的美玉,正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一对如秋水似的长眸,正含笑温温柔柔的看着她。 琳琅忽然就觉得姑娘太可怜了,那些人都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啊!可是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在算计着要怎样谋去姑娘的命! “姑娘,等这里事了,你跟我们走吧。”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她失笑的看着突然没头没尾来一句的琳琅,不解的问道:“走?去哪里?” “去大泽啊!”琳琅说道。 “大泽?那是什么地方?” “我们少主的家啊!”琳琅一脸疑惑的看向容锦,“我们少主没跟你说过吗?” 容锦摇了摇头,心道:他好端端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却不知道琳琅已经是满心翻江倒浪的,想着,少主不但将师父给了容姑娘使呼,把自已又使了来,还到容姑娘便是她们未来的少主夫人,可是,怎的少主却是连大泽都不曾跟容锦提过?偏生脸上还不敢做出丝毫的疑惑之态。 默了默,容锦轻声问道:“琳琅,大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大泽啊……”琳琅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缓缓说道:“那里有一条清可见底的河,还有满山的竹子……” 容锦想了想,有清可见底的河,有郁郁葱葱的竹子,想来风景肯定不错! 她不知道的是,大泽不但有清澈见底的河,绵延数百里的山脉除了漆树和竹子外,还蕴藏着丰富的银矿和铁矿。 “哎,姑娘我差点忘了正事。”琳琅话锋一转,突的便一脸肃色的对容锦说道。 “正事?”容锦看向琳琅,“你是说,你出去侦察敌情的事?” 琳琅点头。 容锦笑了问道:“看你这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琳琅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突然这么一提,但真当容锦笑盈盈的朝她看过来时,她不由又犹豫了。那些人都是姑娘的亲人,把真相告诉姑娘,这真的合适吗? “怎么了?”容锦好笑的看着琳琅,“看你这吐吐吞吞的样了,不像是你啊!” 琳琅咬了咬牙,索性撇开过程,直奔主题。 “姑娘,容思荞她要害你!” 容锦怔了怔,稍倾“噗嗤”笑道:“她要害我?她打算怎样害我?” “她找人买了砒霜,打算毒死你。”琳琅说道。 容锦脸上的笑僵在那。 好半响,她看向琳琅,“你说容思荞买了砒霜,要毒死我?” 琳琅点头。 这到是容思荞的行事作风,虽然粗暴简单,却直接有效! 不过…… 容锦扯了扯嘴角,看向琳琅,“事情不是这样简单吧?” 琳琅对上容锦似笑非笑的眼,垂了眼睑不语。 见她这避开自已的目光,容锦心下越发笃定,事情没有琳琅说的那般简单。不由忖道:琳琅个性单纯爱恨分明,照理她不应该对自已有所隐瞒,那是不是说,琳琅担心说出真相是会伤害了自已? 一念至此,容锦略作沉吟了,轻声说道:“琳琅,你应该知道,这长兴候府,我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一个,旁人不在我眼里,更不在我心里。” 琳琅抿了抿嘴,心道:话是这样说,可真正面对并不是这么回事啊,姑娘! 见琳琅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容锦不由有些啼笑皆非,这个傻丫头。 “琳琅,你别忘了,我和你计划的事,可是会将长兴候府再次置于风口浪尖的,但凡我真有一点在乎,也不会动这样的念头,是不是?”容锦继续劝说。 好像是这么个理! 琳琅抬头看向容锦,将她原本打算去扶澜院打听容思荞在动什么歪心思的,不想一错脚,却奔去了容敬德的松鹤居,而将容氏父子的话听了个全的事告诉了容锦。 末了,目露担忧的看向容锦,轻声劝道:“姑娘,既然他们都不把你当亲人,这样也好,我们做起事来,也不必束手束脚了。” 容锦听完琳琅的话,默了半响。 她再恨容敬德、容宜州等人,也没想过要危及他们的性命,也只想着,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就找容芳菲、王云桐、云姨奶奶这些人。必竟,他们一个是容芳华的生父,一个是容芳华一母同胞的兄弟,即便当年容芳华被除族逐京,可这些年,她不曾听到容芳华对他们片言只语的抱怨! 只是,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容敬德竟然会心心念念的想要她的命,而容宜州竟然同意了! 容锦秀丽的脸上绽起一抹自嘲的笑,深潭似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幽芒。只将一直盯着她看的琳琅给看得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姑娘这样子好吓人!她就说了嘛,哪里能真不在乎? “姑娘……” 容锦摆手,打断琳琅的话,“没关系,老祖宗不是有句话,叫做,你不仁,我便不义吗?他们想要我死,我偏不死,我不但不死,我还要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对,姑娘。”琳琅重重点头道:“公主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姑娘,你是该拿出点手段出来,让她们见识见识你的历害了。” 容锦却是陡然抬头看向琳琅,“公主?谁是公主?哪个公主?” 琳琅脸色一变,吱吱唔唔的看着容锦,“这个……那个……公主……” 容锦看着神色惶惶的琳琅,脑海里一瞬间想起从前蓝楹的几次口误,灵光一闪,打断琳琅的顾左右而言他,问道:“你说的公主,是不是你们少主的母亲?” “姑娘,您怎么知道的?”琳琅大惊失色的看着容锦,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就好似要粘在容锦身上一样,喃喃道:“少主都没跟你说过大泽,怎么会跟你说公主呢?可是,不是少主跟你说的,又会是谁……” 容锦看着一头雾水,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的琳琅,有心想再问几句,但想着,这或许是她们一门的密秘,不能轻易与外人说。 这样一想,容锦便换了个话题说道:“是我自已猜的,好了,这件事我们不说了,我们还是说说,这砒霜换虞美人的事吧!” 琳琅大舒一口气,她巴不得略过这个话题。 “姑娘,您放心,管它什么虞美人、鹿美人的,有我琳琅在,保管你头发丝都不少一根。”琳琅拍了小胸脯一迭声说道。 容锦笑着点头,她相信论使毒,琳琅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知道,她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容锦轻声说道。 琳琅撇了撇嘴角,没好气的说道:“管她们什么时候动手,惹火了我啊,我也学你好外祖,弄个无色无味的毒药洒在这后院的水井里,让他来个满门灭绝!” 这还真是个灭门的好主意! 容锦笑了笑,对琳琅说道:“我改变主意了,王箴和容思荞的事先缓一缓,给一个容思荞动手的机会。” 琳琅猛的抬头看向容锦,“为什么?” 容锦撇了撇嘴角,淡淡道:“因为我要扒下一些人道貌岸然的皮。” 琳琅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容锦,点了点头道:“这不难,反正那小王八蛋是个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姑娘越是不见他,只怕他越是来得勤快。” 容锦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见东边发白,却不见蓝楹回来,容锦不由便拧了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蓝姨那边怎么样了!” 不想,她话声才落,窗户外便跃进了一抹身影。 “师父(蓝姨)!” 容锦和琳琅齐齐站了起来。 蓝楹是子时三刻出的门,这会子已经是寅时一刻,虽说皇宫复杂,但以蓝楹的身手,容锦相信,根本就不需要二个半的时辰。 “师父,你见到少主了没?宫里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太子殿下他……”琳琅的问题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容锦笑着把琳琅拉到一边,倒了杯茶递到蓝楹手里,“蓝姨,先喝杯水吧,离天亮还早,我们有话慢慢说。” 蓝楹也不客气,她这一晚上的奔波,确实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累得够呛。接过容锦手里的茶盏三口两口的喝光,在桌旁坐定,末了抬头示意容锦和琳琅都坐下。 等容锦和琳琅才坐定,蓝楹吁了口气后,缓缓开口说道:“我见到少主了,少主说,太子中了另外的毒。” “不可能!”琳琅霍然拔身而起,瞪圆了眼睛看着蓝楹,一迭声说道:“少主解过毒后,我把过脉的。” 蓝楹撩了眼神色激动的琳琅,沉了脸喝道:“坐下,什么时候能改掉你这毛毛燥燥的毛病,听话总是听一半。” 琳琅鼓着脸,在蓝楹身边坐下,犹自喃喃的说道:“我真的把过脉的,明明他体内的毒都被少主解了……” 容锦拍了拍琳琅的肩,示意她稍安勿燥。 不说,琳琅一身出神入化的使毒本领,单说燕离那只万毒之王的本命蛊,太子体内都不可能有残毒未清!唯一的解释便是,太子后来又中毒了! 容锦看向蓝楹,“蓝姨,问题出在哪?” 蓝楹看着一瞬间便明白过来的容锦,脸上绽起一抹赞许的笑,轻声说道:“还是姑娘聪慧。” 容锦略显羞涩的笑了笑。 一侧的琳琅却是忽的说道:“师父,是不是那个元贵妃,是她动了手脚!” 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琳琅一眼,“你总算是会动脑子了!” 言下之意,事情果真便出在元雪薇身上。 元雪薇不会坐视太子解危,容锦知道,但她却不知道在那样严密的防控下,她是如何再次给太子李熙下的手! 容锦迷惑的看向蓝楹,问道:“是元雪薇不奇怪,可是,她到底是怎么动的手呢?” “哎!”蓝楹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了容锦和琳琅一眼,轻声说道:“你们还记得当时侍候太子的那两个宫婢吗?” “你是说乐珍和初翠?”容锦说道。 蓝楹点头,“那个初翠早就被元贵妃给控制了,她的家人都在元贵妃的手里,当日她将一种特制的毒抹在嘴唇上,利用试药的机会将毒下在了药碗了,琳琅她虽然解了奇藜草的毒,但却没有解掉她下的毒,这才会使得太子突然吐血不止。” 容锦便想起,当日明德殿,乐珍和初翠试药断肠而死的情景。当时自已还不胜唏嘘,却不曾想,自已差点又成了这场阴谋的受害者! 这宫里的女人,当真变态的让人恐怖。 蓝楹的话声落下,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人,谁也没有言语。 半响。 容锦缓缓开口问道:“蓝姨,是燕公子告诉你的吧?” 蓝楹点头,“白日里御林军围了长兴候府,少主便猜到姑娘会使我进宫,便在宫里等着我。他让我转告姑娘一声,做你想做的事,宫里有他,一切无虞。”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蓝楹。 燕离,燕离他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又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蓝楹对上容锦一瞬间错愕的脸,笑了笑,说道:“姑娘是不是很感动?”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羞涩的笑。 “少主说了,姑娘不必不安,他这样做,自有他的原因。帮你,只不过是顺手人情罢了!”蓝楹说道。 这样的顺手人情?! 容锦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于燕离来说,或许真只是顺手人情,但于她却是天大的人情,这人情,也不知道将来要怎样还! 算了,将来的事,将来说,现在,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吧。 既然,太子已经无虞,那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便事半功倍了! “蓝姨,适才你去皇宫的时候,琳琅也在府里兜了一圈,无意打探到了一些密秘。” “什么密秘?”蓝楹看向琳琅。 琳琅于是将之事的事又简略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师父,姑娘说要给容思荞一个动手的机会,你怎么看?” 蓝楹闻言,默了一默后,看向容锦说道:“姑娘是想打一打老长兴候的脸吧?” 容锦笑了笑,说道:“也可以这样说吧。” “那就这样做吧!”蓝楹笑道:“少主不是说了吗?姑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既然协调一致,接下来,便是商量放水的事。等一切商量妥当时,晨起的曦光已经穿透蒙着窗纱的窗棱,在大红的地板上打上一层浅黄的金光。 一夜未睡的三人,精神却是异常的饱满,以无比的斗志迎接着这一天鸡飞狗跳的开始! 大半个早上没事,等过了半上午,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管着花房的裘嫂子带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抱了几盆正开得好的君子兰来。 “表小姐,这是今儿早上才开的花,您看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的话,就留下几盆,不喜欢的话,我再回头去给您换换。”裘嫂子一脸笑容的说道。 候府每几天便要给各院各房换一批花草,这是已成定例的事,容锦对屋里摆什么不摆什么,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嫂子送来了,那就留下两盆吧。” 裘嫂子笑着应是,挑了两盆花色正妍的对那身材瘦小的男子吩咐道:“你把花放搬进去放门口就行了。” 男子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弯腰抱起两盆花迈着步子走到了宴席室的门口,果真将花盆摆放在门口,头也没抬,转身就走了出来。 “表小姐,我还要去其它院子,就不打扰您了。”裘嫂子屈膝向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嫂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裘嫂子连连摆手。 眼见得裘嫂子带着那搬花的下人离了淑玉斋的门,小院里再次静了下来。 蓝楹对琳琅说道:“你去看看那两盆花,有什么门道。” 琳琅当下便几步走到摆放在门口的两盆花跟前,手一伸抓着那开得正好的花茅茎略一用力,便整个的拔了起来。 “琳琅……” 蓝楹的喝止声差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琳琅拎着那脱离了花盆的花茎,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顿时,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才要摇头,说时迟那时快,却见琳琅霍然将手里花茎一扔,猛的一脚踩上了地上空了的花盆。 “出什么事了?”蓝楹脸色一变,当即一个纵身上前。 一边的容锦才要上前,琳琅已经是尖声道:“姑娘,别过来!” 容锦步子一顿,僵在了原地。 她目光上下打量着琳琅,最后落在琳琅踩在花盆的那只脚上,不知道是她眼花了,还是怎么的,她似乎看到一条绿线在琳琅的脚下翻腾扭转。 “师父,你看下另一个花盆,小心些,是竹叶青,见血封喉。”琳琅说道。 竹叶青,那不是毒蛇吗?! 容锦便确定她刚才没有眼花,在琳琅的脚下,真的踩着一条竹叶青。 而这边,琳琅在提醒过蓝楹后,探手取了腰间的荷包,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往手上倒了倒,下一刻,容锦便看到原本还在琳琅脚下扭来扭去的竹叶青不动了,乖巧的就像是条假蛇一样,任由琳琅伸手捏了拎在手指间。 蓝楹已经照着琳琅的方法将另一盆的花也给拔了,这盆到是没有意外,花盆里除了花便是泥土。 琳琅,捏着在她手里乖巧的不像话的蛇,抬头看向容锦,咯咯一笑,轻声说道:“到是不笨,弄条毒蛇先放屋里,回头等我们都被毒倒了,对外便说是被蛇咬了!” 容锦到也是佩服她这外祖的用心了,做戏都不忘了要弄条真的毒蛇来,还是说,他本来就计划着,毒不死她,就用毒蛇咬死她?! “好了,这玩意恶心死了,你把它处理了吧。”容锦嫌恶的说道。 琳琅点了点头,拎了那条蛇便往外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只一息的功夫,她便拍拍手重新走了回来。 容锦才要问琳琅是怎么处理的,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表小姐,午膳来了。” 屋里的三人顿时打起了精神,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容锦回头对外面说道:“送进来吧。” “是,表小姐。” 不多时,厨房的婆子带着两个提了食盒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往常送饭都只是两个小丫鬟,今儿却多了个婆子。 容锦抬头打量了眼正指挥着小丫鬟摆膳的婆子,轻声问道:“妈妈是在哪里当差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婆子撇了小丫鬟,对容锦屈膝福了福礼,轻声说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黄柳氏,在大厨房当差,因着表小姐的吃食一直是走青檀院,这不,因着青檀院也被围了,出入不方便,夫人便吩咐下来,这段时间大小姐的吃食暂时先走大厨房。” 容锦点了点头,对黄柳氏说道:“黄妈妈辛苦了,先坐下歇歇吧。” “表小姐客气了,原是奴婢应该的。” 说着话,眼见两个小丫鬟都摆好膳了,正欲招呼了小丫鬟离开,不想容锦却突然开口说道:“黄妈妈,你就这样走了?” 黄柳氏顿下步子,不解的看向容锦,“表小姐,您还有吩咐?” “吩咐不敢当!”容锦笑眯眯的指了桌上的六菜一汤,对黄柳氏说道:“就是想请妈妈替我先偿偿这桌上的菜!” 黄柳氏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她细细长长的三角眼睁得圆圆的看向容锦,语带怒气的说道:“表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相较于黄柳氏的气愤,容锦便从容多了,她淡淡的说道:“之前翡翠姑娘往这边送饭时,也是这个规矩。” 黄柳氏不由便想起昨儿容思荞找到她,让她买砒霜的事,难道说,是表小姐发现了什么?可是,怎么会呢?那砒霜还在自已兜里揣着呢,她还没找到机会给大小姐! 这样一想,黄柳氏便又定下心来,她瞪圆了她那带着凶光的三角眼,对容锦道:“表小姐可真是出身不一样,这作派也不一样,我在这候府侍候了几十年,老候爷,候爷这样当家的都没有试菜这一说,想不到,表小姐却……”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试还是不试?”容锦没好气的打断黄柳氏的话,冷声道:“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你见过哪家的下人跟主子叫板的吗?” 黄柳氏被容锦哽的顿时说不出话。 小娼妇,我且先让你得意得意,回头,看我怎么弄死你! 心里将容锦骂了个狗血淋头,三分无奈七分赌气的走到了桌旁拿起一侧的小碟,每个菜碟里都夹了一筷子,张了嘴便往嘴里塞!直把边上的两个小丫鬟看得是目瞪口呆。 黄柳氏也是被容锦给气昏了头,既便是容锦要试菜,她其实是可以叫小丫鬟试的,哪里就用得着她亲自去试? 嚼巴嚼巴咽了嘴里的菜,抬头看了容锦,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样,你……” 你字没说完,黄柳氏猛的便抬手掐住了自已的喉咙,脸上刹时涨红如猪肝,她一边死死的挣掐着自已的喉咙,一边又发出“嗬嗬”的怪叫声。 “啊……” 两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眼一黑,齐齐倒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黄柳氏的嘴巴里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外呕着血,好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样,不但是嘴里,就连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也都开始往外渗着血,不多时,血便染了一身,整个人就像个血人一样,倒在地上,抽(和谐)搐了没几下,便断了气。 “这么历害的毒!”琳琅上前踢了踢已经死绝的黄柳氏,抬头对容锦说道:“姑娘,现在怎么做?” 容锦抓起桌上的茶壶走到昏倒在地的两个小丫鬟跟前,手一松,茶水淋了小丫鬟一脸。小丫鬟悠悠醒转过来,才睁眼便对上瞪圆了眼睛死不瞑目的黄柳氏,才要眼睛一闭再次晕过去,头顶却响起一声清冷的历喝。 “你们俩再晕一回,我就让你们陪着她上路。” 小丫鬟身子一抖,猛的便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对着容锦“咚咚咚”的直磕头,“表小姐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 “好了!”容锦打断两人的话,说道:“现在,你们起来,一人去夫人那报信,一人去松鹤居报信,就说出人命了,淑玉斋死人了!” 两个小丫鬟身子一僵,齐齐抬头看向容锦,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 “怎么,你们不想去?”容锦目光冷冷的挑了二人一眼。 两人一个抖擞,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两人便要爬起来,只是用了几次力却都下脚软得爬不起来,最后还是琳琅上前扯了两人一人一把,才把她们拉了起来。 等小丫鬟跌跌倒倒的跑出了淑玉斋后,蓝楹走到容锦身边,轻声说道:“姑娘,你让她二人一人去候夫人那,一人去老候爷那,是个什么打算?” 打算? 容锦笑着对蓝楹说道:“我什么打算,蓝姨你不是都知道吗?” 蓝楹摇了摇头,朝地上死透了的黄柳氏说道:“这死无对证的,姑娘再多的打算只怕都要成空了!” “无妨,”容锦淡淡道:“原本也只不过是餐前小点而已。” 才说着话,门外忽的响起一道略显绵柔的声音。 “表妹,锦表妹,我来看你了。” “那小王八蛋来了!”琳琅没好气的对容锦说道。 容锦挑了挑嘴角,对琳琅说道:“去把人请进来吧。” 琳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领了穿一身月白锦袍清秀俊雅的王箴进来。 王箴一进院子,目光便落在背对着她而立的容锦身上,正欲上前揖手行礼,却在这时容锦霍然回头,目光冷历的朝他看来,四目相对,王箴似是看到那秋水似的眸子里有幽暗的光芒一闪,不待他细看,容锦已经垂了眸子,淡淡一笑。 “容锦见过世子。” “哎,表妹,你这是什么话。” 王箴目光惊艳的看着眼前姿形秀丽,容光照人的少女。阳光下的容锦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说不出的雅致秀丽,美的好似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王箴目光闪了闪,脸上绽起抹笑对容锦说道:“我娘与你娘是姐妹,我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什么世子不世子的,表妹怎的与我这般外道!” 容锦垂了眼睑,敛了脸上的笑,淡淡说道:“礼不可废,再说了,我娘当年是被除族的,我与世子论不上亲。” 王箴不由便愣了愣,正想着怎样插科打诨的混过去,却是目光一瞥,对上了容锦身后倒地而亡的黄柳氏,他吓得脸色一白,猛的后退了一大步,指着黄柳氏对容锦说道:“表妹,这……这是怎么回事?” 容锦挑了挑眉,目光冷冷的掠了眼吓得脸白如纸的王箴,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声说道:“世子不是看到了,死人了啊!” 死人了?王箴怔怔的看着容锦,他当然知道死人了,可是死人了,不是应该叫人把人拖下去处理了吗?为什么眼前这天仙似的表妹会用这样诡谲的目光看着他? “既然是死人,为什么不叫个人来把人处理了?”王箴哆着唇对容锦说道:“表妹若是害怕,我替你去……” 容锦笑了笑。 王箴被容锦那突然间灿如夏花的笑脸给晃得眼睛眯了眯,余下的话便没说出来。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片嘈杂的声。 不多时,便听到有人喊着“夫人来了,老候爷来了!”的话。 “谢谢世子好意,只是我已经使人去喊人了!”容锦的声音这时也在耳边响起。 王箴回头,果然看到被丫鬟族拥着唐氏正带了人急急往这边走来,而在唐氏的身后,外祖也拧了眉头,一脸郁色朝这边走来! ------题外话------ 首V,亲们留个言吧,不然虐渣渣就还要拖一拖哦!想要怎么爽,看你们的了! 65候府风云下 “箴儿,见过舅母?”王箴上前向唐氏行礼。 唐氏皱了眉头看向王箴,她不喜欢容芳华,但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容芳菲。 “你怎么会在这?”唐氏看向王箴面露不虞的问道。 听到唐氏语带不悦的问话,王箴垂着的眉眼间闪过的一抹恼色,原本略略弓着的腰身,便直了许多,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回舅母的话,我娘挂心外祖母的身子,府里事多,她脱不开身,便让我代为走一趟。” 言下之意,他是来看云姨奶奶的,至于看云姨奶奶怎么会来到淑玉斋,他没说,相信唐氏也不会问。 而事情也确实如王箴所想,唐氏听说王箴是代替容芳菲来看云姨奶奶的,唇角撇了撇,淡淡道:“即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去?” “箴儿,这就去。” 王箴说着便转身要往外走,与正走到月洞门外的容敬德撞了个正着。 “箴儿?”容敬德步子一顿,目光一历看向王箴,却在一眼过后,飞快的抬头朝他身后看去,问了个和唐氏一样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王箴的回答同他之前回答唐氏的话是一样,只不过,容敬德却是比唐氏多问了一句。 “你去看你外祖母怎么会在这?” 王箴微垂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不耐烦,嘴里却是无比恭敬的说道:“回外祖的话,适才从园子里过时,听到这边好似有些乱,一时好奇,便走了过来。” 容敬德便想起自已来淑玉斋的目的,他沉了脸对王箴说道:“这几天府里不太平,你看完你外祖母,便早些回去吧。” “是,外祖。”王箴揖手退到一侧。 容敬德看着“乖巧听话”的王箴,带着恼怒的眸子便绽起了一抹柔和,还想再叮嘱几句,耳边却是响起唐氏和容锦的说话声,想着小丫鬟吓得没有血色的脸,眼角余光瞥到身后白墙下那银甲闪亮的御林军,眸中才起的柔和转瞬间成了一片雪似的冷寒。 王箴觑了眼神色难看的容敬德,脑海里却是想着容锦那灿若夏花的笑脸,心里不由痒痒的,很想转身再跟过去,多看几眼。这样的美人,便是十个玉堂春的头牌捆在一起,也比不上她一个手指甲啊!若是能求了母亲,弄回家来做妾就好了! 容敬德并不知道王箴所想,他急急的自王箴身边走过,往主屋走去。 淑玉斋的主屋,唐氏正冷眼睨着容锦,语声淡漠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人?” 容锦“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一笑,唐氏脸上的冷意顿时又冷了几分,阴沉的就像是要下雪一样! 容锦却是不予理会,她拿了桌上的筷子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遍桌上的菜碟子,目光微抬,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氏,“夫人问我,我问谁去呢?谁会晓得长兴候府大厨房做出来的菜竟然会有见血封喉的毒!对了,长兴候夫人,您午膳用过了吗?” 唐氏对上容锦那三分笑七分讥的眸子,恨不得一指头戳瞎了她去。心口一股恶气堵得她就差眼前发黑,恨不能一头裁下去。只,她不但不能昏,她还得强打起精神,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氏决定先发制人,她目光一眯,语带责问的对容锦说道:“你这是怀疑我派人对你下毒?” 容锦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一样,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笑声像风一样穿过院墙飘向远方。 正走在花草绿树间的王箴听到这笑声,脚下步子一顿,不由自主回头朝身后的粉墙黛瓦看去,几乎是一瞬间,他脑海里便能勾勒出一副容锦掩嘴而笑的娇俏模样。 “容锦是吧?看着吧,总有一天,小爷要把你压在身下狠狠的……” 笑声渐止,王箴等了等,眼见再听不到容锦的声音,摇了摇头,不无遗憾的继续往前走,只是,走着走着,脚膝盖好似被什么突然给打了一下,人“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因为没有防备,整张脸重重的砸在地上,顿时鼻血流了满脸。 “来人,来人啊……” 王箴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大声喊着。 好在这里离梨香院已经不远,听到声音的婆子走了出来,一见是他,连忙大声喊了人来,不多时屋子里的云姨奶奶也急急的赶了过来,一见王箴这样子,顿时心肝肉的抹起了眼泪。有机灵的小丫鬟转身便去请大夫了。 便也没有人注意到,长兴候府那枝干茂密遮天弊日的香樟树里,此时一抹身影,正目光如寒刃的冷睨着淑玉斋的方向。 淑玉斋。 容锦笑声一顿,对唐氏说道:“是与不是,长兴候夫人不是比我更清楚?”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使得唐氏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长兴候府,候府中馈由她主持,大厨房做来的吃食,吃死了人,这事说得好了,是意外,说得不好,还不真就是她居心叵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唐氏心里将容思荞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当她有多大的本事,却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不但没有杀死容锦,还得带累她来受这一顿讥。 敛下心头的怒意,唐氏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不管是不是你,这事,我肯定要上达天听。”容锦接了唐氏的话,冷冷说道:“怎么说,我也是皇上亲口御封的一品郡主,谋害朝廷命官视同谋反,不知道这谋害郡主又是个什么罪名?长兴候夫人可否不吝赐教?” 听到容锦说要把这事闹到皇宫里去,唐氏轻垂的眼睛皮猛的便跳了跳,等听到容锦左一个“长兴候夫人”右一个“长兴候夫人”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把,痛得她呼口气都难。 “容锦,怎么说你母亲与你舅舅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这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是打定主意不认我们了?”唐氏咄咄逼人的看向容锦。 要换成别人,或许在唐氏这极具诱惑的语言间,便犹豫了,但容锦终究是容锦,她又岂会因为唐氏的几句暖昧不语的话,便放弃这她亲手设置的打长兴候府脸的机会? 是故,容锦听了唐氏的话后,清清冷冷的脸上绽起一抹招牌式的讽笑,她上下打量唐氏几眼,末了,冷冷说道:“长兴候夫人,我当然知道我娘和长兴候是一母同胞,可是您莫是忘了,我娘是被除族的,我还真就没打算认你们!” 唐氏容色清秀脸上,绽起一抹涨红,她看着如同一块顽石一样的容锦,看着容锦眸子里那闪烁的复仇的光芒,燥热的心越发的烦燥不堪。 她目光阴鸷的盯着容锦,这个人跟她那个伤风败俗水性扬花的娘一样,她们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来给她添堵的! “不认就不认吧,”唐氏淡淡的道,话落,目光一瞥,落在容锦身后,黄柳氏的尸体上,拧了眉头,嫌恶的说道:“虽说这人是我们候府的人,菜也是大厨房送过来的,但这毒……”唐氏话声顿了顿,抬头对容锦冷冷一笑,“谁知道会不会是你故意裁脏陷害?必竟,这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你容锦可是对长兴候府怀恨在心!” 容锦差点就要拍掌了,无耻耍赖的人她见过不少,但是像唐氏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耻耍赖的,她还真是第一回见! 同一个大厨房做出来的菜,别人都没事,就她这死了个人,唐氏竟然说是她为了报复长兴候府,故意裁脏陷害。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唐氏出身不高,她知道,想来,这人一急,也就会被逼的原形毕露了!不然,以一个候府一品夫人的身份,唐氏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容锦觉得好笑,而她也果真就笑出了声。 听到容锦轻声的毫不掩饰的耻笑,唐氏冷着的眉眼越发的冷了。只是,没等她发作,容锦出声了。 “虽说死的只是一个下人,可也是一条人命。我说有人下毒,长兴候夫人却说我贼喊捉贼,这样争到太阳下山怕是也没个结果,不如就让人跑趟大理寺吧。” “大理寺?”唐氏瞪向容锦。 容锦点头,摊了双手说道:“夫人的意思是让人去顺天府?可是你看,我是一品的郡主,你是一品的候夫人,我们这身份,顺天府怕是不敢接呢,只能找大理寺了!” 明媚的阳光下,容锦耳间一对莲子米大小极品红宝石打磨成的耳坠发出刺目的光芒,唐氏眼睛眯了眯,她认得那对红宝石,那是当年太祖皇帝在世时,宫里赏赐下来给吴氏的,现在却戴在了容锦的身上! 唐氏身子晃了晃,她身后的墨紫和豆绿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了她,“夫人……” 容锦是看到唐氏那一晃的,但她并不确定唐氏这是想装晕,还是真就被气晕了,正欲出声,一道沉厚的嗓音却在这时,突然响起。 “谁要去大理寺!” 听到这声音,就着丫鬟的手站定的唐氏愣是狠狠的咬了咬舌尖,让自已被气得生疼的脑仁能清明一点,她回身迎着面色铁青的容敬德屈膝福礼。 “父亲,您怎的来了?” 容敬德站在廊檐下,隔着一道门,与容锦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他似是又看到了当年出事时含恨带怒的容芳华,闭了闭眼,容敬德深吸了口气,对唐氏说道:“锦丫头使了丫鬟来报信,我过来看看。”话落,目光看向地上的黄柳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人?” 唐氏垂了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回父亲的话,媳妇也不知道。不过……”她撩了眼站在一侧好似看戏的容锦,冷冷说道:“听永宁郡主的意思,是我们候府对她居心叵测,有意谋害,适才正嚷着要去大理寺呢!” “荒唐!”容敬德轻喝了一声,目光冷历的扫了眼唐氏后,对容锦说道:“锦丫头,这府里都是你的至亲之人,疼你爱你还来不及,谁会害你?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让人寻仇寻到府里来了?” 容锦看着一脸正义凛然,却是倒打一耙的容敬德,已经连一个鄙夷的眼神都欠奉了。 她以为怎么说都是堂堂一品候爷,既是敢做,自然应该敢当!就好似也从不掩饰她对他们的不屑,而他们也可以将对她的憎恶清楚的表达出来。却不知道,戴惯了面具的人,永远都摘不下那张面具了! “即是这样,那还是照我之前说的吧,老候爷使人跑趟大理寺,是有人蓄意谋害还是仇家上门寻仇,想来大理寺会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容锦唇角噙了抹笑,说道。 眼见容锦多话不说,只一口咬定要请人报大理寺,容敬德微垂的眼睑下方便止不住的抖动起来。 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现在谁也不知道。容锦死了到好说,偏偏现在死的是一个下人。真要闹到大理寺,势必惊动了皇上,到时皇上会怎样看他,会怎样看长兴候府? 十三年前,因蓉芳华之事,容敬德发誓再不会让自已,让长兴候府陷入当日困境!可谁能想到,十三年后的今天,他不但再次陷入困境,这困境还是因容锦而起!顿时一口钢牙就要咬碎。 当年……当年怎么就没一根绳子勒死了那个失德败行的丧门星。不然,何至于会让长兴候府陷入今天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们都下去吧。” 唐氏微怔,但下一刻,她当即屈膝福了福礼,便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她一走,容敬德带来的下人便也鱼贯而出,很快偌大的花厅便只剩下容敬德和容锦、蓝楹、琳琅几人。 “让你的人也都退下!” 容锦扯了扯嘴角,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 容敬德阴沉的脸上绽起一抹讥诮,“你怕我会对你动手?” “难道不是吗?”容锦笑了笑,说道:“都说伪君子比真小人难防,我觉得我还是小心点的好!” 这就是明着骂容敬德是个伪君子了! 容敬德铁青的脸上顿时好似是打翻了颜粒瓶,青红涨紫,什么颜色都有。他饱经杀戮的眸子杀气森森的看着容锦,恨不得用目光将容锦杀死。 容锦迎着这杀气腾腾的目光,脸上绽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轻声问道:“怎么了?被我说中痛脚了?恼羞成怒了?想杀人灭口了是不是?” “孽畜,我就替你娘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人的道理!” 容敬德一声怒吼,铁钵似的拳头猛的便朝容锦心口抡了过来。 “姑娘小心!” 一声轻叱,紧接着响起,几乎是在容敬德发难的同时,一直防备着容敬德的蓝楹伸手将容锦轻轻一拉一甩,容锦便似一个人偶般被她甩到了花厅外的院子里,而蓝楹已经是冷声一哼,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对着容敬德的手腕便削了下去。 容锦看得分明,若是容敬德缩手倒罢,若是不缩手,这只手就要被蓝楹废了! 而显然的,容敬德没打算成残废,眼见蓝楹短剑劈下来,他脚下一点,身子如流光般退了出去。眼角的余光觑到站在院子里的容锦,几乎是想也不想,他化拳为掌,狠狠的朝容锦的天灵盖拍去。 “小心!” 蓝楹和屋里的琳琅顿时心神俱裂,齐齐朝容锦掠了过去。 容锦见容敬德打定主意要她的命,唇角笑意一敛,正打算就地一滚躲开容敬德的袭击,耳边却响起利器破空的声音,不待她反应过来,便看到头顶的容敬德身子突然一顿,下一刻像一截断木头一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这……容锦疑惑的看着摔在地上,脸上颜色青白交替的容敬德,下一瞬,她猛的抬头朝门口跑去。 “站住!” 耳边响起御林军的喝声,与此同时,两柄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她的跟前。 “郡主,还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德公公说了,您不能出门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容锦点了点头,她退了半步,目光疑惑的朝外张望。 门外,是一派花团锦簇风和日丽,并没有那个她想像中的人。 难道是自已想错了? “姑娘!”蓝楹和琳琅这时已经走到了跟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容锦,齐齐问道:“你没事吧?” 容锦摇头,“我没事。” 蓝楹和琳琅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容锦神色怔忡,似是在找什么。想到之前的变故,两人也同时变了脸色。 “容锦,你这个孽畜,你想弑祖吗?”容敬德恼羞成怒的吼声乍然而起。 容锦翘了翘唇角,转身往回走。 容敬德已经自地上站了起来,正捂着胸中,喘着粗气,目光如狼的盯着容锦。 容锦目光一瞥,落在容敬德身前的一块染着暗红的青石砖上,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容敬德适才被人偷袭,伤了内腑而呕出的一口黑血。 是谁救了她? 是燕离吗? 容锦很想大声问出来,但现在显然不可以! “老候爷,”容锦压下心头翻涌的心绪,微微抬眸对上容敬德一瞬间惨白的脸,冷声说道:“明明是你要杀人灭口,怎么就成了我要弑祖了?再说了,我就算是要弑祖,也不是弑你啊,你算是我哪门子的祖?” “孽畜,孽畜啊!” 容敬德捂着胸口大力咳了起来,随着他的怒吼声,又是一口鲜红的血夺口而出。 容锦一时间到分不清,他到底是因为内伤太重,还是太入戏了。想了想,偏头对蓝楹说道:“蓝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候爷是梨园出身呢,你看,这满嘴喷血,都不带备道具的,张嘴就能来?” 蓝楹和琳琅听着容锦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噗嗤、噗嗤”差点就笑得前仰后合。 容敬德本就内腑重伤,加之又动了怒气,现在被容锦这样当面一阵羞辱,一句话没说出来,眼前一黑,重重的便往地上一头裁了下去。 本来容锦只要往前一步,便能扶住他,谁也没想到,容锦却像是避瘟疫一样,以无比灵敏的速度往后退了一大步,于是……蓝楹和琳琅,以及门外的御林军便亲眼看到,容敬德一头狠狠的载在了青石砖上。 “咚”一声。 蓝楹和琳琅齐齐倒吸了口气,这得有多痛啊? 容锦看着被她气得脑门摔出大包也没摔醒的容敬德,冷冷笑了笑,对外面的御林军说道:“麻烦哪位大哥去与长兴候说一声,就说老候爷不知道怎么中暑了,晕在了我这淑玉斋。” 御林军面面相觑,有人偷偷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心道:天气这么好,怎么就会中暑了?永宁郡主,你撒谎能不能拿出点诚意,找个像样的借口啊? 当然,也不用这些御林军去帮着通知容宜州了,早有容敬德带来的小厮一溜风的跑去报信。留下的小厮眼见得容敬德裁倒在院子里,已经一窝风似的拥了上前,捉手抬脚的将容敬德翻了过来。 “老候爷,老候爷,您醒醒……” 等看到容敬德额头上那杯口大泛着血紫的包时,立刻便有人尖声喊道:“快,快去请大夫。” 于是,便又有小厮飞快的跑了出去去请大夫。 容锦和蓝楹三人这时候闲闲的靠在一边,看戏似的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 “姑娘,那个死人怎么办?”琳琅凑到容锦身边,轻声问道:“这事,就这样算了?” 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朝人事不省的容敬德努了努嘴,“别着急,好戏在后头呢!这死人的事,死无对证,婆说有婆有理,公说公有理的,争不出个长短,你只需要把底下的事办好了,就行了。” “再说了,你当这些御林军真是摆设?回头,他们就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往宝公公那报,宝公公知道了,皇后娘娘也就知道了。怎么说,太子殿下也受了我的救命之恩,回头事情闹大了,娘娘心里有个底,也好偏帮些,是不是?”话落,还不忘朝琳琅挑了扬了扬眉梢。 琳琅闻言顿时一脸不平,明明太子殿是她们少主救的,怎么这救命之恩就成了容姑娘的了?!她想了想,压低声音对容锦说道:“姑娘放心,早上我找机会在花园里兜了一圈,东西都备齐了,你说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还有,姑娘这太子明明是我家少主救的,你怎的就将这功劳占为己有了?” 容锦闻言“噗嗤”笑了对琳琅说道:“我到不介意这功劳落在你家少主身上,不过……你家少主他会要吗?” 琳琅摇了摇头,他家少主岂会将这点荣耀看在眼里! 容锦便笑着回头对蓝楹说道:“蓝姨,你说宫里什么时候会把这些御林军撤走?” “照理说太子殿下已经无碍,这些御林军早该撤了,这个时候不撤,怕是宫里有人横加阻扰。”蓝楹说道。 容锦点头,元雪薇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布下这样的杀局,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还真让容锦猜着了。 皇宫,景祺宫。 苏芷瑟瑟抖抖的跪在大红腥腥毛毡上,眼角时不时的偷偷觑一眼上首脸色狰狞的元贵妃,每觑一眼,脸上的白便多了几分。 元贵妃手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一只眼睛绿一只眼睛蓝的猫,涂着鲜红丹蔻如葱白一样的手一下一下的梳着半眯着眼神态慵懒的猫,唇角却是抿成了一条线。 宫殿内外,落针可闻,宫人垂了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良久,空旷的宫殿响起元贵妃冷得像冰的声音。 “你不是说这次必会万无一失么?” “奴婢该死,求娘娘责罚。” 苏芷“咚”一声,便将脑袋狠狠的磕在了地上。虽说铺了一层毛毡,但毛毡下面是宫窑烧制的地砖,不只是平整度,便是硬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这一下下去,苏芷白嫩的额头便青紫了一片。 没有得到元贵妃的声音,苏芷不敢停,她只能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磕,哪怕磕得两眼发花,脑袋嗡嗡作响,也不敢停。 “咚、咚、咚……” 寂静的宫殿,单一的声音不住的响起。 每一声都好似沉沉的石头砸在那些如人偶般立着的宫人心上! “好了!” 终于,元贵妃开口了。 苏芷身子一顿,目光惊喜的看着元贵妃那玫红色的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的一角。 “你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人,回头你顶着这一额头的伤走出去,是想告诉凤仪殿的那位,她儿子没事了,本宫很不开心吗?” 才松了口气的苏芷顿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一迭声喊道:“奴婢不敢。” “不敢?”元贵妃嗤笑一声,猛的提了声音喊道:“本宫看你胆子大的很啊!” 话声一落,原本顺着猫毛的手猛的一紧,“喵……” 一声凄历的猫叫声响起,下一刻,便听到元贵妃气急败坏的声音,“畜生,你竟敢伤主,本宫养你有何用!来人啊,给我把这只畜生乱棍打死。” “娘娘,娘娘,您的手……”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离得最近的苏芷,她看着元贵妃被抓得血淋淋的手,惊声叫道:“快,快请太医,娘娘的手受伤了……” 元贵妃一把甩开了扶着也的苏芷,指着跳到一侧案几下的猫,“打死它,给本宫打死它!” 有宫人上前,抓住了猫。 这猫是元贵妃从小奶猫时便养起的,也有好几年了,元贵妃很是喜爱,去年除夕这猫不知道怎么跑去了丽昭仪的仪秋宫,被害人郦昭仪养的一只小哈吧狗给咬了,为此,元贵妃还把郦昭仪好一顿罚,要不是端王殿下找了睿王爷说情,还不定要怎么没完。 现在元贵妃一怒之下说要打死,谁也没当真,可又不敢不当真。于是,虽然猫抓住了,可谁也不敢真动手! 猫是金奴银婢使呼着养大的,哪里受过这待遇,“喵喵”的叫的一声比一声惨历。 元贵妃抖着流血的手,指了那正“喵喵”乱叫的猫,嘶声喊道:“本宫说打死她,你们没听到吗?都是聋子吗?还是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有机灵的宫人提了那猫便要往外走,元贵妃才要开口喝止,外面响起宫人的声音。 “娘娘,太医来了。” 声音才落,又一声报响起。 “娘娘,睿王殿下来了。” 几近暴走的元贵妃在听到“睿王殿下来了”的那句话时,正欲抬起狠狠挥出的手僵了僵后,缓缓的放了下来。 好半响,轻声道:“请了太医和睿王殿下进来。” 很快,温文如玉的睿王殿下和太医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臣见过贵妃娘娘。” 太医上前请安。 睿王李恺却是一眼便看到了元贵妃手上的伤口,当下清秀的眉眼一紧,几步赶上前,执了元贵妃的手,急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臣就说了,那扁毛的畜生养不得,您看,可不就叫它给伤了。”话落,又对一侧的太医说道:“宋太医,您快来给我母妃看看。” “是,睿王殿下。” 宋太医上前,仔细看了伤口后,说道:“好在伤口不深,臣给娘娘处理处理,抹了药膏,不要碰水,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不待元贵妃开口,李恺便抢了话问道:“宋太医,会不会留伤疤?” “殿下放心,只要娘娘按臣嘱咐的去注意,再抹了臣的独家秘方,便不会留疤。”宋太医说道。 李恺一直皱着的眉头便松了下来,他温文一笑,回头对元贵妃说道:“母妃,若真如宋太医所说,您可得好好赏他。” 元贵妃脸上绽起一抹妩媚大方的笑,点头附和道:“这是自然。” “不敢,为娘娘、为王爷尽忠尽职是臣的本份!”宋太医连忙揖手道。 元贵妃使了个眼色给苏芷,苏芷转身进了内殿,不多时手里拿了一个鼓鼓的荷包走了出来,待宋太医为元贵妃处理完伤口告退后,苏芷送了出去。 “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王爷。” 片刻间,大殿里的宫人退了个干干净净。 李恺拿起桌上宫窑天青色的茶盏,倒了杯水,双手呈到元贵妃手里,待元贵妃接过,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母妃,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让猫给抓了?” “没什么,一时失手罢了。”元贵妃啜了口茶,将手里的茶盏随手一放,看向李恺,问道:“明德殿那边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什么都布置好了,为什么会突然就说没事了?” 李恺温润的眉眼沉了沉,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温和,笑了说道:“许是皇兄吉人天相,遇难呈祥吧。” “呸!”元贵妃啐了一口,时常蕴着一汪春水的眸子不复媚丽,却是流荡着一股寒冽,如西域雪山结了千年的冰,一字一句说道:“什么吉人天相,母妃只相信,事在人为。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恺儿,你想办法查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自打上次李熙出事后,吕青瑶把明德殿清洗了一遍,一时间我很难再把人手安排进去。” 李恺笑了笑,一遍遍的将瓷盒里的药膏擦在元贵妃的手上。 “不过,容锦那个小野种这回应该是在劫难逃了吧?你六皇叔能放过她,怕是你六皇婶也不愿意放过她呢!”元贵妃呵呵笑道。 李恺见药膏擦得差不多了,便将元贵妃的手放到一边,收了瓷盒,轻声说道:“之前太医说皇兄身上残毒未清时,父皇派了德宝带御林军去长兴候府拿人。不过,后来又让刘公公跑了一趟,只是让御林军暂时看押。” “本来,确定皇兄无事后,母后是想劝父皇撤回御林军的,六皇婶跟母后说,还是再看看情况再说。儿臣也不知道,六皇婶会有什么样的安排!” 元贵妃嗤笑一声,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放心,你六皇婶不出面,自有人出面替她了解了那个小野种!” 李恺点了点头。 元贵妃眼见外面天色不早,算着时间,这个时候皇帝应该在宣政殿议完事了,该是皇子们请安的时候,便催了李恺。 “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你父皇那吧,别又被你其他皇弟们赶了早。” 李恺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头道:“不急,我再陪母妃说说话。” “哎,我这不用你陪,你快去吧,你父皇前些日子还在我跟前夸老三几个,去吧,快去吧……”说着,便起将李恺往外推。 “那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不用,你有时间就多去你父皇那走动,走动,我这不要紧。”元贵妃一迭声的说道。 李恺无奈的笑着摇头,转身往外走。 才出了殿门便看到几个宫人,站在角落里张头探脑的,见着他出来,一窝峰的拥了上来,“睿王殿下,娘娘恼了那只猫,要奴才们乱棍打死,奴才们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娘娘是何意,特来向睿王殿下请个主意。” “伤主的畜生如何还能留?”李恺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使得他温润的眉眼越发俊秀雅致,对着那几个宫人轻言细语的道:“照娘娘的吩咐,打杀了吧。” “是,睿王殿下!” 宫人们退了下去。 李恺掸了掸身上纤尘不染的青玉色的锦袍,这才拾了步子,出了殿门,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青绿的背影远远看去,如新山空雨后的一抹青竹,说不出的挺拔坚贞。 …… 皇宫的某一角。 “以奇藜草断肠之痛解雪蚕蛊毒梦幻之美,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其间的份量却很难掌握。怎么看,明德殿的那位都不像是服用了奇藜草!”说话的声音,磁性低醇,听在耳里很是舒服。 “可如果不是服食了奇藜草,那又是怎么解的毒呢?你不是说了吗,雪蚕蛊毒无解!”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柔,如同拨起的琴弦,说不出的优雅柔和。 “雪蚕蛊毒是无解,这点无庸置疑。”男子说道。 “那你又怀疑不是奇藜草!”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娇嗔,“哎呀,你要找的东西到底怎么样了?再拖下去……” “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他最近突然就失踪了,我有种感觉,他似乎察觉了什么,有意在避开我。” “那……”女子略显惶惶的说道:“那怎么办?要不,还是算了吧,其实那个位置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只要你和……” “不!”男子打断女子的声音,坚决的说道:“那个位置我势在必得,不然,我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又算什么?” “可是……” “你别担心,我有分寸,他未必就是怀疑我了。或许,是出了别的变故也未必。”男子说道,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要出趟远门,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已要小心,千万别再像上次那样,你不知道……” 女子低了头,轻声说道:“你为了我们的孩儿付出了一切,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总要为他做点什么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的。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看着我们的孩儿娶妻生子,跟你白头到老!” “你啊……” 男子一声长长的叹息散在浓浓的夜色里。 ------题外话------ 网文是即写即发的,给不了作者太多的时间思考,所以有时候可能为了表明一件事,会写些在你们眼里是废话,而在作者眼里却是不得不写的东西。你们花钱看文,可以提出中恳的意见,我也会虚心的去接受,但是请在抱怨的同时也理解下作者的玻璃心。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如果你在辛辛苦苦的工作了一天,却被上司指着鼻子说你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你能接受吗? 我还是那句话,喜欢,你留下。不喜欢你弃文,留不住你,是我的失败。但请不要一边留下,一边无端的指责,就算是要指责,也请注意下措词。 我现在每天必需在医院从2。30呆到6。30,你们看到的万更,是我熬到夜里12点写出来的。 再次感谢愿意正版支持的亲,谢谢你们的包容。 65痛吗爽吗 扶澜院。 “小姐,御林军撒走了。”芸芷惶惶的看向脸色铁青的容思荞,哆了嘴唇说道:“下人们都在说,锦小姐献药有功,怕是宫里很快便要赐郡主府了!” 容思荞听了芸芷的话,脸色一白,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想到之前御林军围了淑玉斋和青檀院,她因为害怕被容锦牵连以及与容锦的旧怨,她买通黄婆子给容锦下毒,不想黄婆子却莫名奇妙死了,不但黄婆子死了,叔祖父也跟着莫名奇妙的病了的事。 自容芳华死后,容锦便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心性暴虐不说,手段更是凶残如恶魔,万一,让容锦知道,她曾经试图谋害她,容锦她会放过自已吗?不由自主的眼前又浮现起袁妈妈死时的那一幕,下一刻,容思荞脸白如纸,身子也跟着瑟瑟颤抖起来。 “小姐……”芸芷慌乱的看着容思荞发白的脸,轻声说道:“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回燕州吧。” “回燕州,回燕州,你除了知道回燕州,还知道什么!” 容思荞对着芸芷就是一顿怒骂,芸芷吓得脚一软,差点就“扑通”一声,软在地上。她要哭不哭的看着脸色几近扭曲的容思荞,哑了嗓声说道。 “那怎么办?黄婆子死了,万一锦小姐知道,是我们叫黄婆子买的砒霜,她……” “我们怎么了,谁看到是我们让黄婆子买砒霜了!”容思荞喘着粗气,恨恨的盯着眼前除了一张脸便一无是处的芸芷,“死的怎么就会是云香,不是你?没用的废物,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芸芷连忙逃命似的走了出去。 “回来!” 身后又响起容思荞的一声怒喝。 “小姐……”芸芷要哭不哭的看着容思荞。 小姐到底要干什么啊?这是想逼死她啊! 容思荞抬头,对上芸芷那巴掌大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顿时觉得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直往头顶窜,但想着,眼下这府里也就芸芷一个人能为她所用,攥了攥手,忍下了那股火,说道。 “收拾下,我们去趟云姨奶奶那。” 还去云姨奶奶那! 芸芷只觉得一颗心就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上次小姐去了趟云姨奶奶那,回来便让她找黄婆子买砒霜,这回,小姐又要干什么啊?有心想劝几句,可是对上容思荞那冷得像冰渣子一样的脸,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打了盆水收拾了下自已,便跟着容思荞去了梨香院。 “大小姐来了。” 小丫鬟远远的便屈膝给容思荞行礼。 容思荞笑了笑,示意芸芷将一个小荷苞递给了小丫鬟。 小丫鬟接过芸芷递来的荷包,笑眯眯的说道:“大小姐,表少爷来了。” 王箴吗? 他怎么来了? 容思荞只一怔过后,便笑着对小丫鬟说道:“那我就不进去了,等世子走了,我再来看叔祖母。” 小丫鬟笑着点头,正欲送了容思荞主仆二人离开,身后却响起红裳的声音。 “小苗,是谁来了?” 被唤作小苗的小丫鬟脚下步子一顿,回头对正在门里问话的红裳说道:“红裳姐姐,是大小姐来了,知道表少爷在里面,正要走呢。” 屋子里便响起轻声的说话声,容思荞这下子到不好走了,不多时,红裳挑了帘子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 容思荞不由便犹疑的问道:“叔祖母有客人在,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男女七岁不同席,不管私下里容思荞与王箴有多少的接触,但当着长辈,该避忌的还是要避忌。 “老夫人说了,你跟表少爷也算是嫡亲的表姐弟,没遇上到也罢了,遇上了,总要让你们认个脸熟,别到时走在大街上,连亲戚都不认识。” 话说到这份上,容思荞再走便不合适了。 容思荞对红裳笑了笑,就着红裳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王箴正同云姨奶奶有说有笑的说着话,见了容思荞进来,两人都停了话头,抬头看向容思荞。 不待云姨奶奶开口,王箴抢在她前里,说道:“荞表姐,你即知道我在里面,怎的还要走?” 容思荞脸上绽起一抹尴尬的笑,心里道了一声糟糕,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王箴身旁目光一瞬间冷了许多的云姨奶奶看去,一边屈膝行礼。 “思荞见过叔祖母。” 云姨奶奶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容思荞,又看了看身边的王箴,扯了扯嘴角,说道:“起来吧,我到是不知道,箴儿你竟是见过你荞表姐的。” “噢,就是上回在花园里无意间遇上了一回,后来就一直没见过,若不是今天在外祖母这遇上了,我都要给忘了有这么回事。”王箴说道。 云姨奶奶眼里的冷意便少了几分,她回头嗔怪的对王箴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跟祖母说一声呢!” “我每天见那么多人,哪记得那么多啊!”王箴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不,荞表姐进来,看到人,我才想起来,原来我是跟她见过的。” 云姨奶奶便作势拍了王箴一下,这才回头对一直立着的容思荞说道:“荞儿,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啊。你箴表弟也不是外人,既然你们见过,我也就不用特意介绍了。” 容思荞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心里却是将个云姨奶奶给骂得狗血淋头。 呸,你当这是个什么好东西,好似人人都想嫁进越国公府一样。小妇养出来的宗妇能养出什么好货色的儿子! 王箴素有浪名在外,包戏子逛妓院,早就不是什么密秘了。为此,越国公王苏差点把王箴的腿都打断了,据说当年老越国公死的时候,下人们是在万花楼找到王箴的。 容思荞是藏着嫁进高门的心思,但王箴这样的,她还真没看上眼! “不了,之前叔祖母有吩咐,荞儿不敢不遵从,即是已经见过表弟,荞儿这就告辞了,改天再来向叔祖母请安。” 云姨奶奶撩了眼容思荞,见她不似在作假,眼里仅剩的那点寒意也散了。她摇着头说道:“不用了,你箴表弟还要去看他外祖父,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吧,让他走。”话落,回头对王箴说道:“好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去看好你外祖,就回家去。” 王箴起身,恭敬的对云姨奶奶应了一声,又对容思荞揖了一礼,“荞表姐,下次再见。” 容思荞连忙低眉垂眼福了一礼。 王箴这才转身,不急不慢的往外走,经过芸芷身边时,他眉眼微微一挑,给了芸芷一个浅浅的笑容,芸芷顿时羞得粉脸发烫,有心想低了头,却又怕叫屋子里的人看出端倪,攥紧了袖笼里的手,对王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梢,一个俏生生的媚眼便抛了出去。 这边厢,目送王箴离开,云姨奶奶这才将目光落在容思荞身上,对屋子里侍候的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老夫人。” 红裳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 芸芷得了容思荞的眼色,也跟着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容思荞便往云姨奶奶跟前凑了凑,一脸急切的说道:“叔祖母,现在怎么办?” 云姨奶奶端了手里的茶盏,淡淡的撩了眼眼眶泛青的容思荞,忖道:小门小户出生的,果真当了不大事,就这点事,吓成这样!脸上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啜了口茶后,放了手里的茶盏,笑盈盈的看着容思荞。 “怎么办?你想怎么办?” “我……”容思荞欲言又止的看着云姨奶奶,半响,咬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才来跟叔祖母讨主意啊!” 云姨奶奶差点就将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容思荞一脸。 “那就什么都不做,安静的等着你婶婶或是姑母替你说门好亲事。” “可是……” 云姨奶奶打断容思荞的话,“怎么了?你改变主意,不想嫁在京都了?” “不是的。”容思荞连忙说道:“我,我就是怕容锦那又会闹出什么祸事,连累我们,您也知道的,就连叔祖父她都敢……” 前两天容敬德在淑玉斋想要杀容锦不成,反而被神秘人暗伤的事,已经被传成是容锦欲要弑祖。这几天,府里的人都传疯了! 云姨奶奶听容思荞提起这事,当下无谓的撇了撇嘴,冷冷道:“说起这事我就生气,也不知道老候爷是怎么想的,这样不孝不悌的人,早就该乱棍打了出去,偏生还把她当菩萨似的好吃好喝的供着。”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容思荞接了云姨奶奶的话,说道:“叔祖母,您就该跟叔祖父好好说说,这样的人留在府里迟早是要惹祸的。您是没看到,当日她像个疯子一样,亲手拿刀杀了我娘的管事妈妈!那样子,就好似地狱讨债的历鬼一样!” 想起当日容锦浴血而笑的样子,容思荞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她总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简单的,天晓得容锦在谋划什么! 云姨奶奶叹了口气,容思荞不知道,她却是清楚,整个府里上下(除了青檀院的那位)其实早就达成一至意见,容锦留不得。可问题是,这人不是他们不想留,就能不留的。 当日容宜州接走昏迷的容敬德的时候,听说容锦身边的那个叫琳琅的圆脸丫鬟,将一条吐着信子的竹叶青一并交给了容宜州。 偌大的候府有蛇不奇怪,但竹叶青这样的巨毒蛇,出现在淑玉斋,任谁也想得到这其间的蹊跷。更别说,管着候府花园的裘嫂子突然就得暴病没了。 容思荞悄悄的打量云姨奶奶的神色,见云姨奶奶显然没将她的话听在耳里,整个人怔怔忡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便为之气结。想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趟荣禧堂。这般想着,便有些坐不住了。 恰巧云姨奶奶回过神来,看到容思荞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越发的嫌弃了,淡淡道:“真要有个什么事,你二叔和二婶会处理的,你把心放宽了。好了,我这几日身子乏力,就不留你了。” 容思荞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向云姨奶奶辞行。 出了梨香院。 才走出梨香院,容思荞正想着要不要去趟荣禧堂,却见一个面生身材高挑的丫鬟东张西望的朝她这边迎面走来。 等走到跟前,不待容思荞开口,那丫鬟便屈膝一福,轻声道:“大小姐,奴婢折柳,世子让奴婢跟大小姐说一声,他在后花园的紫藤花架那边等你,他有话跟你说。” 容思荞霍然一怔,才要仔细的打量折柳一眼,不想折柳却是匆匆的福了个礼后,便急急的往一边走去。 “你等等……”容思荞想也不想的便开口喊人。 只是她话声才落,便看到梨香院门口看门的婆子张头探脑的朝她这边看来。她连忙垂了头,扯着怔忡呆头鹅一样的芸芷头也不敢回的便忘前走。便也没看到,那个叫折柳的丫鬟这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棵香樟树下,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噙起了一抹讥诮的笑。 “小姐!”芸芷被容思荞扯着走了一段路后,失措的问道:“你不去见表少爷吗?” 容思荞步子一顿,拧了眉头,目光怔怔的看着脚下拉长的影子不语。 她当然知道云姨奶奶不喜欢她跟王箴多接触,她更知道王箴不是个好人!只是,王箴约她见面,又会是什么事呢? 芸芷见容思荞站在那抿唇不语,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转,试探的问道:“小姐,要不奴婢替您去?” 容思荞霍然抬头看向芸芷,“你替我去?” 芸芷被容思荞那略带历色的目光看得心头一乱,下意识的便低了头,怯懦的说道:“奴婢,奴婢是见小姐好似拿不定主意,就想着,不如奴婢替您走一趟。” 容思荞冷冷哼了哼,用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睛看着芸芷,小娼妇,以为她不知道她打得的什么主意吗? “不用了,箴表弟也不是外人,许是之前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叔祖母的面说,还是我自已去趟吧。”容思荞说道。 芸芷虽然满心失望,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一待容思荞拾步,连忙跟了上前。 从梨香院到后花园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折柳说的那个紫藤花架很好找,远远的,容思荞便看到王箴站在花架下,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衬着他身后那满地的切荫,亮丽的如同一道风景。 容思荞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深深的遗憾,一个念头不由而然的生起。 如果……如果王箴的母亲不是容芳菲那该有多好!心神恍惚的她,便没注意到她身侧的芸芷一道水汪汪的眸子满盛着春意,正浓情蜜意的看着背身而立的王箴。 “箴表弟!” 两人约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容思荞顿住了步子,出声喊道。 不想,她话声一落,王箴霍然回头,怔忡的问道:“怎么会是你?” 容思荞闻言,猛的一愣,失声道:“不是表弟约我来的吗?” 话声才落,两人同时意识到自已被人设了圈套,容思荞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转身便欲沿着来时的路急急离去。然为时已晚,耳边乍然响起一道似银玲般的笑声。 “谁,是谁?” 容思荞步子一顿,目光惊恐的四下张望。 另一厢,王箴也反应过来,两人的反应不能说不慢,只是再快也快不过一道身影。 没等容思荞和王箴分开,二人的眼前一晃,似鬼魅般闪过一道人影,下一瞬,空气中便多了一股芳甜的香味。 容思荞连忙举起袖子挡了脸,却在这时,背心处猛的被人拍了一记,下意识的她张嘴发出了一声“啊”,那股芳甜的香味顿时直沁肺腑。 “芸芷!” 容思荞发出惊恐的喊声。 芸芷拔脚才要上前,耳边却响起一道细细的轻语声。 “芸芷,你想清楚哦,你家小姐要是能嫁进越国公府,你就是未来越国公的姨娘了。” 芸芷脚下的步子刹时一顿,她凝眸看向身前须臾间面泛潮红目若春水,正极力试图控制自已神思的容思荞。 是啊,如果小姐嫁给世子,以世子对自已的喜欢,只要,她稍施手段,她就是未来的越国公的姨娘! 芸芷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她和容思荞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容思荞和王箴抱在了一起,看着王箴像个疯子一样撕扯着容思荞的衣裳,看着……芸芷咬紧了下唇,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现在,只要她上前阻止还来得及,只是……芸芷犹疑的看着眼前已经滚倒在紫藤花架下的容思荞和王箴。 “傻丫头,你还不快走。” 耳边再次响起细细的声音。 芸芷慌恐的抬头四下张望,偌大的花园,除了绿树红花,除了那正喘息着像野兽一样撕扯的小姐和世子,除了怔怔如木头的自已,哪里还有人? “快走,再不走,我就让你也陪那小王八蛋好好玩玩!” 声音再起。 芸芷吓得惊叫一声,慌不择路的转身便跑。 身后再次响起银玲似的一阵笑声,笑声清脆悦耳其实很动听,但听在芸芷耳朵里却似历鬼索命一般,脑袋一懵,脚下一软,“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 “呜……” 芸芷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 她只是一个奴婢,她的生死都掌握在小姐手里,出了这样的事,小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因为惊惧,芸芷的哭声渐渐的便由小变大,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芸芷,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哭成这样?你家小姐呢?” 头顶忽然便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 声音明明温婉柔约,可是听在芸芷耳朵里,却好似平地一声闷雷,将她震得半响出不了声。就连哭都忘了! 她抬头怔怔的看着头顶,正含笑垂眸,如明珠生晕一般朝她看来的容锦。 “锦,锦小姐……” 容锦笑吟吟的看着脸如白纸,苍白赢弱的如同被雨水打过的花朵的芸芷,柔声说道:“芸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呢?”话落,抬头向四处张望了一番后,一泓秋水似的眸子,重新落在芸芷身上,“你家小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芸芷摇头,为什么会在这遇上锦小姐? 刚才的那道人影,那个声音……芸芷惊惶如小鹿的眸子,掠过容锦,看向容锦身侧眉目温和的蓝楹以及正噙了抹似笑非笑朝她看来的琳琅身上。 “哎,我家姑娘问你话呢,你又不是哑吧,怎么不回话?”琳琅突然就沉了脸,对着怔忡的芸芷便是一历喝。 “我……” 芸芷眼前一黑,便要一头昏死过去。 但就在她眼睛翻起时,一道凌历的劲风突然就拍在了她的后心上,突然而至的痛疼,使得她“啊”一声痛呼,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还不待她细思对策,一道略显苍老但却溢满慈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锦儿,你这懒丫头,不是说好了,把这候府的花园都逛上一圈吗,这才走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你就偷懒了!” 芸芷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但她却知道,这候府上下,除了青檀院的老候爷夫人,没有谁会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同容锦说话。 而果然,下一刻,穿一身驼色镶领秋香色底子五彩菊花纹样缎面对襟褙子的吴氏,扶着翡翠的手自小径处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芸芷不认识吴氏,但吴氏也曾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周身的雍容气派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是故,她只是一现身,惯会揣度人的芸芷便猜到了她的身份。猜到吴氏的身份,芸芷便觉得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窑,让她冷得上下牙齿只打颤。 容锦回头迎着吴氏,笑吟吟的上前,伸手扶了她,“祖母,您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哪里躲懒了,我只是遇上芸芷了,跟她说了几句话罢了。” “芸芷?”吴氏疑惑的看着容锦,“芸芷是谁?” “芸芷啊!”容锦笑着瞥了眼瘫在地上,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芸芷,说道:“芸芷就是燕州大舅舅的掌上明珠,容思荞的大丫鬟啊,外祖母,容思荞,您知道吗?” “噢,是她啊!”吴氏脸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嗔笑着瞪了眼容锦,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祖母还抱过她呢,那个时候,她好像才几个月大,小猫一样大……”话声一顿,拧了眉头说道:“说起来,荞丫头是和你一起回京的,我还一直没见过她呢,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了。”话落,指了芸芷说道:“去,把你家小姐请了来,就说我要见她!” 芸芷这个时候,真恨不得眼前有个洞,让她好躲进去。 只是,眼前不有洞,眼前只有两个等着她自动往套里钻的人! “回,回老夫人话……我,我家……小姐,小姐她……”芸芷吐吐吞吞,顾左右而言它,黄豆般大的汗珠流了一脸,到得最好,已经是滴滴哒哒的直往下掉。 “芸芷,外祖母她老人家难得出来一趟,你还不快去请了你家小姐来!”容锦看着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芸芷说道。 芸芷的身子抖得就像是风中的落叶般,上下牙齿“咔嚓,咔嚓”的响着,愣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到得最后,直接眼前一黑,“咚”一声,对着容锦等人裁了下去。 倒下前,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几句话。 “哎,这是怎么了,我就是说要见见荞丫头,不愿见,也不至就晕了吧?” “快,快,快让人去请大夫,之前就看到她一个人在这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人去她家小姐那问问,这是怎么了!”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凌乱的步子声。 芸芷不知道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但眼下,她却是可以放心的晕了。 …… “啊!” 撒裂的痛使得容思荞整个人如同虾子般弓了起来,但她身上的人却犹不肯放手,如同野兽般攻城掠池,似是要将她剥拆入腹。 “痛,痛,好痛!” 容思荞哭喊着,试图推开形似疯癫的王箴,王箴却是根本不容她的拒绝,双手犹如铁掌一般勒着她的腰身。 “放开我,放开我……” 寂静的园子里,响起容思荞哀求的哭声。 “哭什么呢,美人儿,这是世上最美妙的事儿,很快你就会舍不得,哭着喊着,让爷好好疼你了……” 头顶响起王箴带着粗喘的声音,以及下流的话语声。 容思荞只觉得自已被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一半是疼痛难抑想要挣脱的自已,另一半是好似疯魔般,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更多的另一个自已。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她不知道! 头顶是湛蓝的天,耳旁有徐徐的风,鼻端……鼻端有一股奇异的,好似栗子的花味道。她如同荡秋千一般,被推得高高的,重重的落下,然后又被推高,再次落下,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在她渐感疲惫,无力挣扎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惊叫。 “啊……你们在干什么!” 而与此同时,她似乎感觉到重愈千斤的胸口霍然一轻,耳边只剩一声悠悠长长的吁气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步子声。 她不想管,她好累,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容思荞是这样想,她也这样做了。 只是,她眼睛才闭上,下一刻,头顶却是响起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声。 “畜生,你们干的好事!” 才起的睡意,因这一声怒喝去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半,却是因为头皮上传来的一阵巨痛。 “啊!” 容思荞惊叫着睁开眼,对上了一群面色各异的人。 这些人。 有脸色铁青黑如锅底的老长兴候,容敬德,有惊诧莫名难掩怒意的长兴候容宜州,有一脸嫌恶看她如同看世上最肮脏东西的长兴候夫人唐氏,还有……还有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的容锦,而容锦的身侧站着的那个年约五旬,满头白发,眼如寒冰一身贵气的老夫人是谁? “啧啧!” 两声轻叹,打破满园的寂静。 容思荞霍然回神,这是哪里,她怎么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道人影突然从人群里直直的向她扑了过来。 “贱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好好的哥儿,就这样被你给糟蹋了!” 与此,一道略显凌历的声音抢在人影扑到容思荞之前,开了口。 “翡翠,把云姨奶奶给我拉开,别让她伤了大小姐。” 容思荞便看到一抹青绿色的身影,几步就挡住了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鲜红的涂着丹蔻的尖利指甲已经抓向她脸的的云姨奶奶。 “叔祖母,我……” 容思荞怔怔的看着狰狞疯狂虽然被翡翠制住,但却仍旧挣扎着试图在她脸上留下些纪念的云姨奶奶。 “叔祖母?” 冷凛的女声再起。 吴氏回头朝脸色铁青的容敬德看去,嗤笑道:“十几年不出青檀院,我到是不知道老候爷什么时候扶妾为妻了!” 被眼前一幕气得已经说不出话的容敬德乍然听到吴氏这似嘲似讥的话,猛的便抬头,目光狠历的朝吴氏看去,但在对上吴氏那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后,却是目光一颤,不由自主的撇开了眼。 而这个时候,容思荞和另一个当事人终于醒过神来,明白了究竟在自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啊……” 容思荞捂着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呼,眼前一黑,直挺挺的裁在了地上。 另一个当事人,王箴眼见得容思荞就那样衣裳不整的倒在地上后,先是愣了愣,续而却是撇了撇嘴,几不可闻的道了声,“切,装模作样”。 “小姐!” 被“救”醒过来的芸芷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扑到容思荞身前,一边胡乱的扯着散落一地的衣裳替昏迷过去的容思荞遮掩,一边抬头凄凄惨惨的对容敬德说道。 “老候爷,您可要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我呸!” 翡翠手里的云姨奶奶听到芸芷的话,一蹦三尺高,怒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让老候爷替谁做主呢?谁不知道,是这个没脸没皮的狐狸精勾搭我们箴儿,故意设下的套!我告诉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嫁进越国公府,做你的美梦去吧……” 云姨奶奶尖利的骂声响砌上空。 芸芷抱着容思荞不敢还嘴,低声抽泣起来,边哭边说道:“云姨奶奶,您这么能这样说,我家小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能光天化日的跟爷们胡混,我呸……”云姨奶奶这个时候活吃了容思荞的心都有了。 “外祖母,”王箴不耐的挑了眉头,对跳手跳脚的云姨奶奶说道:“说这么多干什么,大不了,抬回家给她做个姨娘便是!” 王箴的话声才落,“噗嗤”一声,一道轻笑声响起。 他怔了怔,不由便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目光顿时便直了:“锦表姐,你,你笑得好好看!”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说容锦笑得好笑!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在了王箴的身上。 特别是容敬德,他看着这个他打小给予不亚于容启舒爱的外孙,耳边响起王箴那句打容思荞抬回去做姨娘的话。一瞬间,只觉得心里好似打翻了个五味瓶,什么滋味都不有,不待她好好品尝这滋味,容锦开口了。 “世子,你打算纳容思荞为妾吗?你要知道,她可是容家嫡出的大小姐,容家嫡出的大小姐与人为妾,你这是把长兴候府的脸当屁股打吗?” 容锦的话无亚于一把刀,直直的戳在了除吴氏之外,长兴候府一干人的心上。 是啊,容思荞就算不是长兴候所出,但她却是嫡枝嫡出的大小姐,若是让她嫁进越国公府为妾,长兴候府在京都以后都别想抬头做人!若是如此,容启舒他还能说门怎样的亲事? 在所有人还没开口时,唐氏突然就开口了。 “唐妈妈,你亲自去趟越国公府,请了越国公和越国公夫人走一趟,就说我有事要与他们商议!” 听了唐氏的话,容锦不动声色的与吴氏交换了个眼色,唇角翘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舅母!”王箴一听要请他爹来,顿时不敢大意,他胡乱的将身上的袍子系了系,几步窜到唐氏跟前,大声道:“您为何要请我爹和娘来,我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是……”他突然间话声一顿,眉眼间闪过一抹恍然大悟,转身指着容锦,大声道:“是你,是你陷害我和荞表姐的!”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如利箭般落在了容锦的身上。 其间,有了然,有惊诧,有痛恨,有……容锦一一迎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拧了眉头,似恨非恨,似喜非喜的王箴身上。 “世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样凭白无故的诬陷我,合适吗?” “是你,就是你!”王箴愤愤上前,指了容锦说道:“明明是你让丫鬟捎信给我,说有事要跟我商量,约了我来紫藤花架下。我来了,可谁知道来的却是荞表姐,还……” “荒唐!”不等容锦开口,吴氏一声怒斥,上前一步拦在了容锦跟前,目光如淬毒的刀一般,瞪着王箴,“你自已做下的荒唐事还要带累我的锦儿吗?你毁了一个容思荞不够,还要再毁一个容锦吗?你当真以为长兴候府无人,任由你越国公府欺凌?” 话落,不等王箴开口,她历声喝道:“来人,派人送信微州李府,请李家派个能主事的人来。” 微州李府,是老越国公夫人李青瑶的娘家,李青瑶之父是先帝在位时的第一任内阁首辅,也是现任越国公王苏的外家。 吴氏要让人送信给李家,其用意不言而喻,这是要李家来主持个公道了! 王箴脸色一白,他六岁前老越国公夫人还在世,那是个严谨律己到几近苛刻的人。可想而知李家又会是什么样!万一李家逼着他娶容思荞为妻呢?不,不可以,他要娶的人是月表妹,辰王府的小郡主,那才是足够匹配他身份的妻子人选! “你们欺负人,我没有做,是容锦,是她陷害我的……”情急之下,王箴不管不顾的大喊出声,“你是你们长兴候府想要巴结我们越国公府,故意陷害我,我不服,我要告诉我娘……叔祖母,您说话啊,您救救箴儿……” 云姨奶奶看着像个疯子一样乱喊乱叫的王箴,一时,又是痛,又是恨,她目光如刀的看向容锦,咬牙骂道:“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的箴儿。容芳华那个婊(和谐)子,怎么就没死,生下你这么个祸害……” “啪!” 云姨奶奶脸上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那一耳光,打得她半边头发都散了下来。她却犹自不解,而是恨恨的抬头对上正拿了帕子慢悠悠拭着手的吴氏。 “吴仪贞,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只是她的喊声还没喊完,吴氏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抡在了她的脸。 瞬间,云姨奶奶两边的脸上隆起了粗粗的五个手指印。 “吴……” 随着云姨奶奶张嘴,一股血沫喷了出来,吴氏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 她不去理会云姨奶奶近乎疯狂的目光,而是直截了当的对上如同僵化的容敬德,一字一句道:“容敬德,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当年,你说长兴候府因华儿蒙羞,你将她逐出除族驱离,今天便让我看看,你是如何维护长兴候府的名声的!” 话落,再也不看众人一眼,而是回头对容锦说道:“锦儿,我们走,再呆下去,我怕我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是,外祖母!” 容锦笑吟吟的上前,扶了吴氏,转身便往青檀院的方向走。 在与容敬德擦身而过的瞬间,容敬德开口了。 “是不是你做的?” 容锦步子一顿,抬头看向容敬德,秋水似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老候爷说什么,请恕我听不懂!” “你……”容敬德瞪着容锦,好半响闭了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只恨,我当年为什么没有一根绳子亲手勒死她!” 虽然他没说这个“她”是谁,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他指的是谁。 容锦手里的吴氏身子一僵,便要转身对上容敬德,但却被容锦略略用力一按,给阻止了。然后,容锦松开扶着吴氏的手,转身走到容敬德跟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容敬德后,唇角挑了抹笑,缓缓开口说道。 “那你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话落,容锦指了身后如丧考妣的王箴,又指了指地上不知道醒了没醒的容思荞问道:“要不要,我借你根绳子?我娘若是该死,他们不该死吗?来,老候爷,拿出你的手段来,让我看看,你的雄才伟略!” 容锦身侧的蓝楹和琳琅听着她这讥诮的话,再也忍不住,齐齐“噗嗤、噗嗤”的笑出了声。 ------题外话------ 开虐了,下一个会是谁? 66正面迎敌 “你们都下去吧。” 回到青檀院的吴氏对屋里侍候的翡翠和玳瑁挥了挥手,翡翠和玳瑁立刻停了下手里的活福了个礼,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容锦放了手里热气腾腾茶香绕鼻的茶盏,抬头笑盈盈的看着吴氏,等着吴氏问话。恰巧吴氏也正抬眼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吴氏先是一怔,之后不由自主的便失笑。 “说吧,你都干了什么?” 容锦对上吴氏慈祥中带着些许解恨的笑脸,不由便眉眼轻绽,笑容灿烂的说道:“我没做什么啊,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吴氏听到她那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脸上的笑不由便僵了僵,但只一瞬,她便又压下了那抹伤感的情绪,轻声说道:“是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容锦知道吴氏是因为她这句话,想起了当日蒙羞受难的容芳华,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看了目有悲愤的吴氏说道:“祖母,我说过我娘的仇,我会报,你且看着吧,这还只是开始。” 吴氏点头,她压下心头那焚心噬骨的痛,目光坚定的看着容锦,一字一句道:“锦儿,你记得,以后有用得上外祖母的,你只需像今天一样,让人来说一声便可。只要能替你娘报仇还她清白,就是这条命,外祖母都可以不要的!” 容锦的目光落在吴氏那如雪的白发上,眼前一闪而过云姨奶奶虽染风霜但却美艳无伦的脸,吴氏的年纪并不比云姨奶奶大几岁,但两人如今却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因为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我会的,外祖母。”容锦笑着说道。 三天前,御林军撤走,容锦便安排下了今天的这一局。 不错,是她约了对她存有不轨之心的王箴在后花园见面,又让琳琅易容冒充府里的丫鬟约了容思荞上演了这一出的李代桃疆之计。更是她让琳琅在对容思荞和王箴用了药,并且安排了吴氏闲逛后花园,当场捉奸,惊动了整个候府! 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容芳华失德败行吗?她到要看看,同样的事情再上演一遍,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容锦持着容色激动的吴氏,她不想说一些安慰吴氏的话,她心知,对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让她不顾一切的复仇更能安慰她! 吴氏目光慈详的落在神色淡淡的容锦身上,默了一默后,她轻声说道:“锦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就看容芳菲怎么出招了!”容锦眉梢微扬,目带讥讽的道:“不过不论她怎么做,游戏要怎么玩,这都得我说了算,她愿不愿意,都得配合着来。” 言语间是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势在必得。 吴氏一瞬间湿了眼眶。 她握了容锦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的握着容锦的手。 她是一个母亲,她才是那个应该挥剑斩魔的人,可是,眼下,这一切都落在了年幼的容锦身上。是她没用,是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温热的泪水落在容锦的手上,容锦霍然抬头看向吴氏,“祖母,您为什么要哭呢?您难过伤心了那么多年,现在眼见大仇得报,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吴氏连连点头,哽声说道:“我高兴,再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事了,我……我就是心痛你。”话落,抬起泪水模糊的眼,看着容锦,“锦儿,你累吗?” “不累!”容锦想也不想的说道,“同您一样,只要能替娘报仇,我做什么都不会觉得累,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吴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面便响起翡翠的声音。 “老夫人,表小姐,蓝姨回来了。” 因为蓝楹是以恩人的身份呆在容锦身边,是故,翡翠和玳瑁也都随了容锦尊称她一声,蓝姨。 吴氏发话让人去越国公府请容芳菲回候府的同时,容锦也打发了蓝楹出去打听消息。她总觉得容芳菲在对待她的态度上与她所设想的出入太大。 容芳菲不可能这样平静的面对她的出现,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容锦可不是回来认亲的!但自从云姨奶奶当日被吴氏罚了一顿后,容芳菲露了一面之后,就再没露面。而王箴却频繁出入候府,越国公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蓝楹回来了,不知道会打听到什么消息! 容锦才要说请,吴氏已经抢在空锦前里,吩咐道:“快,快请了进来了。” 翡翠应了一声是,很快蓝楹便就着翡翠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 “蓝姨!”容锦起身迎向蓝楹,“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 蓝楹笑着点头,打算上前向吴氏行礼,却是被吴氏摆手给制止了,“你是华儿和锦儿的恩人,不必拘礼。” 蓝楹也没坚执,笑着受了吴氏的好意,这才回头对容锦说道:“姑娘,越国公府出事了!” 嗯?! 容锦闻言不由与吴氏交换了一个眼神,须臾,两人齐齐目光粲然的看向蓝楹,异口同声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蓝楹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笑道:“越国公府的苏姨娘前两日小产了,落产的孩子四个月,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孩!” 一瞬间,容锦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为什么容芳菲能无视她的存在,为什么王箴出入长兴候府同进出菜园子一样,原来是因为另有敌手!不过……容锦狐疑的看向蓝楹,一个姨娘而已,至于能让容芳菲这般重视? 只是还没等她问出疑惑,吴氏诧异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苏姨娘?你没弄错?真的是苏姨娘?” 蓝楹点头。 容锦回头看向一脸震撼的吴氏,轻声问道:“祖母,怎么了,您识得这位苏姨娘?” 吴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娘可能没跟你说,她跟越国公府的这位苏姨娘其实有几分交情。” “啊?”容锦怔怔的看向吴氏,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到也不怪容锦震惊。 必竟,容芳华是候府嫡长女,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做姨娘的女子有交情?要知道,既然能给人做妾,出身肯定是高不到哪去的! 吴氏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越国公府的这位苏姨娘,闺名钰彤,父亲苏挽林官至翰林学士,她祖母与越国公老夫人李青瑶是手帕交,她和越国公王苏打小认识,颇有些青梅竹马的意思,当时越国公老夫人是有意聘她做宗妇的。” 吴氏这般一说,容锦便也明白过来了。只是……她疑惑的看向吴氏,“那既然苏姨娘也是出身官家,为什么还会沦落做妾呢?是她的自已意思?苏家就不管?” “哎!”吴氏摇头,叹气道:“苏家怎么会同意?是苏挽林获罪,被打入大牢,苏府上下百口,男子发流放,女子则没入贱藉。苏老夫人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越国公老夫人,这样,她才入了王家,当了姨娘!” 容锦这才恍然大悟,但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年越国公王苏因为政治利益,不得不迎娶容芳菲入门,可是他又舍不得青梅竹马的苏钰彤,会不会……容锦心里生起一股寒意,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容锦秋水似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幽芒。 “蓝姨,那现在苏家怎么样了?”容锦问道。 蓝楹眉梢轻挑,绽起一抹讥诮的笑,说道:“怎么样?没有一尸两命就是大幸,发落几个下人,这事就这样了了呗。” 容锦默了一默,稍倾,说道:“找个机会,我要见一见这位苏姨娘!” “嗯?”蓝楹不解的看向容锦,“姑娘,您要见她?” “是的。”容锦重重点头,回头对同样目露疑惑看着她的吴氏说道:“祖母,苏家当年因为什么获罪,您老人家知道吗?” 吴氏想了想,“好像是说当年苏学士写了一首反诗,被御史弹核,圣上大怒,连三司会审都不曾,直接就下旨将苏挽林打入天牢。” 文字狱? 这还真是最有效最直接最省力也最不会落把柄的法子! 容锦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里,转身问起眼下她最关心的事来。 “蓝姨,容芳菲那边怎么样?是什么反应?” 蓝楹闻言,笑了说道:“再过一刻钟,应该就回府了。” 容锦闻言,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吴氏:“外祖母您能不能安排个妥当的人照顾荞表姐。” “锦儿,你是担心她们来斧底抽薪,杀人灭口?”吴氏问道。 容锦点头,“不错,长兴候夫人她不在乎谁输谁赢,可能为了长兴候府的名声,她更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而睁只眼闭只眼,就让容芳菲得手。还可以让容芳菲欠她一个人情!” “她敢!”吴氏怒声说道。 容锦叹口气,上前握了吴氏的手,轻声道:“祖母,她们赌得起,我们赌不起,容思荞是关健的一子,我不能让她出任何意外!” 吴氏点头,“你放心,外祖母明白的。”话落,扬声对外喊道:“翡翠,你去接了大小姐来青檀院,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翡翠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吴氏这才又看向容锦,说道:“人就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放心,保证不会误你的事!” 容锦点头,笑了对吴氏说道:“外祖母,怕是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做。” “什么事?”吴氏看向容锦。 “还请外祖母派个可靠的人去趟云州城,接了袁氏进京。”容锦说道。 “接袁氏进京?”吴氏看向容锦,“你是想……” 容锦唇角绽起一抹讥诮,冷声道:“当年的事虽没有袁氏的手笔,但我娘的死与她却脱不了关系。借着这件事,我要让她亲口吐出那个人是谁!” 吴氏含泪点头,沉声道:“行,外祖母让玳瑁跑一趟榆林巷。” 榆林巷! 容锦记得当初吴氏送她的那些地契、田产和银票里,似乎有这么一处。当时以为只是吴氏众多房产中的一处,但现如今看来,似乎这榆林巷另有不同。 不待容锦开口,吴氏已经开口解释道:“榆林巷有一处二进的小院,住在那的吴保兴一家子,是我当年的陪房,就让他跑一趟云州府吧。” 容锦点头,想了想,问道:“外祖母,吴保兴他……” “放心!”吴氏知道容锦想说什么,她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吴保兴一家是死契,他和他家的,还有两个儿子的身契都在我手里,他们翻不出天去!” 容锦原是担心,吴氏十几年避居青檀院,这府里的人也好,外面的人也好,怕眼里只有长兴候府,却忘了自已真正的主子是谁!想不到,吴氏手里却握着他们的生死。这样一来,她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行,”容锦对吴氏说道:“祖母,您叫玳瑁进来,我跟她仔细说一说。” 吴氏扬声喊了玳瑁进来。 “老夫人,表小姐。”玳瑁上前行礼。 吴氏摆手,“表小姐有事要你去做,你仔细听她把话说清楚,把差事做好。” “是,老夫人。”玳瑁闻言,走到容锦跟前,“表小姐请吩咐。” 容锦理了理思绪,对玳瑁说道:“你告诉吴保兴,去了云州府后,除了接大夫人进京外,让他找机会见一见我大伯父的妾室,秦姨娘,问她拿一样东西!” 话落,容锦笑盈盈的看向玳瑁。 玳瑁等了等,见容锦没别的咐吩,她轻抬眼睑,对容锦说道:“表小姐可还有别的话?” “没了。”容锦说道。 玳瑁点头,“那奴婢把表小姐的话再说一遍,表小姐看看可有出入?” 容锦点头,于是,玳瑁将刚才容锦的吩咐重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问道:“表小姐,您看是这样吗?” “是的,”容锦打趣的问道:“玳瑁,你怎的不问我,问秦姨娘拿是什么东西?” “表小姐不说自有表小姐的道理,奴婢不敢多嘴!”玳瑁说道。 容锦看向玳瑁的目光,便有了几分赞许之色,回头对吴氏说道:“祖母,什么时候您也替我教两个像翡翠和玳瑁这样的出来?” 吴氏摆手,示意玳瑁退下,回头,笑了说道:“你要觉得好,我把她们都给你。” “不用,我身边有琳琅和蓝楹,够了,她们侍候您惯了,您也用着顺手,我就不横刀夺爱了!” 吴氏闻言,不由便轻笑出声,但笑容中却有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容锦看在眼里。又陪吴氏说了几句,算着容芳菲,应该快进府了,她抬头对蓝楹说道:“蓝姨,你帮我去前面看看吧,算着时间,容芳菲也应该到了。” 蓝楹笑着点头,与吴氏告辞走了出去。 容锦等蓝楹走远了,抬头问吴氏道:“祖母,我看您刚才好似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吴氏点头,悠悠的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锦儿,你身边的这两人必竟不是你自已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栽培些自已的人?” 听了吴氏的话,容锦半响没吱声。 她怎么没有想过? 就像吴氏说的,蓝楹、琳琅再好,必竟不是她的人。 只是,自已的人,又岂是说立就能立起来的! “锦儿……”吴氏见容锦不语,不由凝了目光看过来,“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 容锦笑了笑,摇头道:“没有,您说的事,我也一直在想来着,只是,事情多,一时间来不及。” 吴氏不赞同的看向容锦,顿了顿,脸上绽起一抹慈爱的笑,柔声道:“要不,外祖母替你掌掌眼,把把手?” “好啊!”容锦对上吴氏含笑的眸子,说道:“我求之不得呢!” 吴氏拍了拍容锦的手,“行,外祖母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响起翡翠的声音。 “老夫人,奴婢翡翠事禀报。” “进来吧!”吴氏略提了声音说道。 翡翠推了门进来。 “怎么样,人可是接来了?”不待翡翠开口,吴氏抢先问道。 翡翠先福了一福后,才起身说道:“回老夫人的话,人接过来了。” 吴氏点头,稍倾,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夫人和候爷回了荣禧堂,一直没出来,老候爷被云姨奶奶拦在了松鹤居。”翡翠说道。 “松鹤居那边有没有我们的人?”吴氏问道。 翡翠摇头。 吴氏默了一默,稍倾,脸上绽起一抹讥诮的笑,对容锦说道:“锦儿,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很快便会有人来兴师问罪了!” “来吧,”容锦呵呵一笑,对吴氏眨了眨眼,一脸促狭的说道:“老祖宗不是说嘛,兵来将当,水来土淹,管它来的是谁。” 容锦话声才落,外面便响起一阵喧哗声,不待吴氏和容锦起身,轻掩的门扇,已经被“砰”的一声,踢开了。怒容满面的容敬德站在了门外,他的身后,是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的云姨奶奶,正目光淬毒的盯着容锦和吴氏看。 “老夫人……”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跟了进来。 吴氏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退下。 小丫鬟心惊胆战的退了下云,容敬德背着双手,踩着重重的步子,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走到吴氏跟前,他目光阴沉的看向吴氏,顿了顿,咬牙,一字一句问道:“吴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休你?” “噗嗤”一声,容锦笑出了声。 容敬德霍然回头,目光赤红的盯着容锦,“贱人,你还有脸笑!” 容锦才要开口,不想,吴氏却是慢悠悠的开了口。 “翡翠,准备笔墨纸砚,”话落,又回头对容敬德扬唇一笑,冷声道:“容敬德,吴仪贞敬候休书。” “你……”容敬德指着吴氏,“你以为我不敢?” 回答他的却是吴氏连个眼神都欠奉的一脸不屑。 容敬德喘着粗气,恨不得用目光将吴氏千刀万刮。 看着这样的容敬德和吴氏,容锦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吴氏根本就不屑于长兴候府,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成全。反到是容敬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在表演着他的一场闹剧! “老候爷!”跟在容敬德身后的云姨奶奶像死了爹娘一样,凄声喊道:“您就这样放任她们让长兴候府蒙羞吗?” 吴氏眉头一扬,目光锐利的瞪向容色狰狞的云姨奶奶,冷声道:“云釉,你说谁让长兴候府蒙羞?” 容锦这才知道,原来云姨奶奶单名一个釉字,上下打量了一眼云姨奶奶的肤如凝脂,不由暗道:还真像是一层上了釉的白瓷! “吴仪贞,你敢说,不是你和容锦设计陷害箴儿吗?”云姨奶奶嘶声喊道:“我们箴儿是什么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是你们,就是你们狼狈为奸,是你们……” “云釉,抓贼抓脏,拿奸拿双。”容锦打断云姨奶奶的话,森冷着脸说道:“你说是我和祖母害的越国公世子,你证据拿出来,大理寺,宗人府,我奉陪到底。若不然,就请你嘴巴放干净点,还是说,你真以为皇上御封的一品诰命,是谁想骂就能骂的?” “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贱种,你给我闭嘴!”云姨奶奶指着容锦,怒声喝斥道:“你在我跟前,猪鼻子插蒜装什么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琳琅!” 容锦的一声断喝,打断了云姨奶奶肆无忌惮的叫骂声。 “姑娘。”琳琅笑盈盈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锦眸子似是罩了层寒冰一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云姨奶奶,对琳琅说道:“这个老女人竟敢藐视天威,肆意羞辱皇上御封的一品郡主,给我掌嘴!” “姑娘,掌多少?”琳琅嘿嘿笑着对容锦说道。 “贱人,你敢!”云姨奶奶色历内荏的看着容锦,一瞬间,想起了当日也是在这里,被翡翠掌嘴的事,她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便往容敬德身后藏,一边慌乱的说道:“老候爷,您看到了吧,当着您的面,她们都敢这样欺负婢妾,背着您,还不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容敬德目光微抬,目若寒冰的看着吴氏和容锦,默了一默后,他深吸一口气,撇开脸,沉声说道:“吴氏,我不想跟你吵,夫妻一场,我们不能相濡以沫,那就像以往一样,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不行吗?” “井水不犯河水?”吴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讥诮着看向容敬德,“容敬德,当年我搬进青檀院,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容敬德身子猛的一僵。 云姨奶奶目光疑惑的看着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的容敬德,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吴氏目光冷冷的看着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的容敬德,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字字有力的说道:“当年,我求去不成,无奈避居青檀院,我可曾告诉你,我出青檀院之日,便是你长兴候府鸡犬不宁之日?我可曾说过,你若不让我走,迟早有一日,我定叫你悔不当初?” “你承认了,你终于肯承认了!”云姨奶奶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吴氏的话,喜不自胜的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您听到了没有?她承认了,她承认箴儿的事是她存心陷害……” “是又如何?”吴氏打断云姨奶奶的话,目光讥诮的看着云姨奶奶,“我不像你,敢做不敢当!你当年既然敢害我的华儿,就该知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我之间就是不死不休!”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害容芳华,是她自已失德败行,是她水性扬花,是她……” “啪!” 一记狠历的掌声打断云姨奶奶如同疯癫的嘶喊。 容锦抽出袖笼里的帕子,拭了拭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闷痛的手,目光抗鄙夷的看向捂了脸,一副不敢置信的云姨奶奶。 “你还真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啊!” “你……你,凭什么打我!” 云姨奶奶捂着好似被火烧的脸,恨恨的瞪着容锦。 “凭什么?”容锦吃吃笑道:“凭,我是一品的郡主,而你却只是个帮人暖床的贱婢!” “你……”云姨奶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末了,她牙一咬,嘶吼道:“贱人,我跟你拼了!” 话落,如同疯子一样,不顾一切的朝容锦扑了过去。 “姑娘!” 琳琅拾脚便要上前。 容锦对琳琅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琳琅步子一顿,站在了原处。 这一顿的功夫,云姨奶奶已经扑到了跟前,容锦脚一抬,对准云姨奶奶便是狠狠一脚踢了出去,眼见得这一脚就算不把云姨奶奶踢死,也能把她踢残。蓦的便从门外风一般卷进了一抹人影,人影抢在容锦的脚踢在云姨奶奶之前,将云姨奶奶拦腰抱了,一个瞬间,便退到了门槛外。 四下里蓦然一静。 一旁闲闲看戏的琳琅,霍然一震,目光如炬的看着站在门槛外的一行人。 一身大红绣牡丹花裙装的容芳菲神色淡漠的站在门外,双目利刃般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末了,回头对身后,作妇人妆扮出手救下云姨奶奶,约三旬出头,穿一身青色衣裳的中年妇人说道。 “瑛姑,扶了姨娘下去,请大夫给姨娘看看,可曾伤到哪里。” “是,夫人。” 被称为瑛姑的中年妇人,对云姨奶奶说道:“老夫人,奴婢送您回梨香院。” “我不走,不走……”云姨奶奶推开瑛姑伸过来的手,指了容锦对容芳菲嘶声喊道:“菲儿,是她们,是她们合伙陷害箴儿的……” “姨娘。” 容芳菲拧了眉头,目光冷冷的撩了眼歇斯底里的云姨奶奶,乱喊乱叫的云姨奶奶猛的便静了下来。由着瑛姑扶着她,将她送了出去。 容锦见此,不由便扬了扬眉梢。 “女儿,见过母亲。” 容芳菲走到吴氏跟前,屈膝行礼。 吴氏淡淡的撩了眼容芳菲,稍倾,轻嗤一声,冷声道:“越国公夫人,你认错人了,我这一生只得容芳华一女,她没有姐妹,请你自重。” 容芳菲默了一默,站起身,下颌微抬,对上吴氏冰冷淡漠的神色,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幽幽的说道:“老夫人,您该知道,只要您一日还是长兴候老夫人,我这一声‘母亲’,不管您愿还是不愿,您都得当着!” “呵!”吴氏嗤笑,目光微挑,对上容芳菲没有温度的眸子,字字讥诮的说道:“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这没脸没皮的本事,果真是像极了你娘!” 容芳菲眸子微迷,便在容锦以为她会控制不住发作时,不想,容芳菲却是步子轻移,几步走到了一侧正垂了眸子,神色变幻不定的容敬德身边。 “父亲,我想单独跟母亲说几句话,可以吗?” 容敬德霍然抬头,看向神色温婉目光如暖阳朝他看来的容芳菲。 容芳菲见容敬德看来,嘴角微翘,脸上便有了一抹温煦的笑,她上前,抬手扶住了容敬德垂在身侧僵硬的手,柔声说道:“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容敬德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容芳菲扶着她的那只胳膊,目光慈祥的问道:“真的不要我留下?” “不用。”容芳菲略略沉吟后,轻声说道:“您也知道的,母亲不喜我,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但这些年,我不还是好好的。” 容敬德闻言,脸上绽起一抹苦笑,略略用力握了握容芳菲的手,语带晦涩的说道:“好,我知道了。”话落,他抬头看了眼冷硬的如同石头雕刻而成的吴氏,默了一默后,沉声道:“吴氏,不要逼我,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诸般容忍,不过都是看在州儿和舒儿的面子上!我不想……” “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是我让翡翠侍候你笔墨,还是你自已找人?”吴氏打断容敬务的话,问道。 容敬德便被吴氏噎得说不出话。 他又是气又是恨的瞪了眼吴氏,转身便要走,走到一半,却又忽然步子一顿,回头对身后的容芳菲说道:“菲儿,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一声,我就会进来。” “我知道了,爹爹。”容芳菲柔声应道。 容敬德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走了出去。 一待容敬德出了屋子,容芳菲当即便将脸上的温婉尽数敛下,目光幽冷的看向容锦,稍倾,唇角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们又见面了!” 容锦点头,“没错,我们又见面了,相信,我们以后见面的次数会越来越多的。” “这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容芳菲说道。 “不,你错了。”容锦目光含笑的看着容芳菲,“对你来说,这可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对我来,这却是一件有趣的事,既然有趣,多少总会有点愉快的,你说是不是?” 哼! 容芳菲轻哼一声,撇嘴道:“牙尖嘴利。” 容锦笑了笑,对容芳菲的话不予置评。 见容锦不接话,只是似笑非笑的冷眼睨着她看,容芳菲拧眉头,目光一转,落在吴氏身上,她深吸了口气,想了想,上前一步,目光不避不让人迎着吴氏,缓缓说道。 “老夫人,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恨我,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把大人间的恩怨带到孩子的身上?箴儿,他有什么过错,你要这样待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大不了,我让箴儿收了她做姨娘。丢脸的,是长兴候府,你莫忘了,现如今的长兴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锦儿,”吴氏看也没看容芳菲一眼,喊了站在身侧的容锦上前,指了容芳菲说道:“祖母看着这张脸实在讨厌的很,讨厌的恨不能把昨天夜里的饭都吐出来。你孝顺下祖母,替我打发了她吧!” “是,祖母。”容锦乖巧一笑,对一边强忍着笑的翡翠说道:“翡翠,你扶了祖母下去歇歇,回头没事了,我再让人来寻你。” “是,表小姐。” 翡翠上前,扶了吴氏往后院退去。 “老夫人!” 容芳菲上前一步,俗要上前拦吴氏的路,却是被容锦往前一站,拦在了她和吴氏之间。 容芳菲瞪了容锦一眼,对着吴氏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不想看到我,我又何偿想看到你,既然两看相厌,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已,也放过我,一再的逼我上府?” “当真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容锦冷冷一笑,目光霍然一利,直直的看向容芳菲,“容芳菲,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你想怎样?”容芳菲咬牙问道。 “蠢,真是蠢。”容锦摇头,“我都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自已做过什么,你知道,竟然还来问我想怎么样!你这么蠢,越国公他知道吗?” “容锦!”容芳菲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容锦身上挪开,半响,沉声道:“我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快,我要见容思荞。” 67做不做妾 “容锦!”容芳菲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容锦身上挪开,半响,沉声道:“我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快,我要见容思荞。” “可以。”容锦想也不想的说道。 她这般干脆,到是让容芳菲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容锦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任由容芳菲上下打量,容芳菲打得的什么主意,她不敢说全然有数,但却猜得八九不离十。 容芳菲默了一默,沉声道:“我要单独见她。” “噗嗤”一声,容锦失笑,她好似看笑话一样看着容芳菲,摇头道:“越国公夫人,你蠢没关系,但能不能别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来卖弄你的蠢?我对跟蠢货打交道,真心没兴趣,那会降底我的智商的!” 容锦为什么要在第一时间,便让吴氏将容思荞看管起来,为的不就是怕容芳菲来个杀人灭口?现在容芳菲还提出要单独见容思荞,真不知道,是她自已太蠢还是在她的眼里,容锦太蠢! 不过,不管容芳菲怎么想,对容锦来说,送上门来找骂的,不骂白不骂。而容芳菲何曾这般被人当面羞辱过?顿时,一张俏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精彩至极! “大胆!” 一声怒喝陡然响起。 容锦听着这娇嫩的喝斥声,不由怔了怔,等看清是容芳菲带来的四婢中的一穿青绿衣裳的婢女后,她唇角翘起一抹讥讽,目光上下打量了那长得甚是清秀的婢女几眼。 “大胆?”容锦嗤笑着看向这婢女,“不错,你还真是大胆,主子们在说话,你一个做奴才的插什么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是说,这就是越国公府的家风?” “你……” 青衣婢女又是怒又是恨的瞪着容锦。 容锦目光淡淡的掠过她,扫了扫她身侧另外三婢几眼,这么一看,心里到有几分了然了。四婢中,就这青衣小婢姿色颇为上乘,眉目间依稀着有妇人的风韵,如果她没猜错,想来,这青衣小婢,应该是容芳菲用来拢络越国公王苏的通房丫鬟。 容芳菲抬头,淡淡的扫了眼青衣婢女,虽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却是让青衣小婢瑟瑟一抖,三分窘然七分惶惶的低了头,再不敢多言一句。 容锦将主仆二人的对阵看在眼里,撇了撇嘴角,淡淡笑着看向容芳菲。 容芳菲收了目光,抬头看向容锦,冷了脸道:“容锦,你虽是一品的郡主,可你也别忘了,我同样是一品诰命的国公夫人,言语之间还请你放尊重点,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替你去的娘多想想,别让人说她教女无方,堂堂候府千金却是教了个小泼妇出来!” “若是家教都似越国公府这般,我想,我娘她到是宁愿我做个小泼妇,也比某些人面兽心尽做些畜生行径的强!”容锦笑吟吟的说道:“不过,想来,越国公夫人肯定不是这般认为的,对不对?” 容芳菲定定的看着笑容温婉,如一泓清水似的眸子含嘲带讽看着她的容锦,好半响,撇了撇嘴角,冷声问道:“容思荞在哪?” 容锦耸了耸肩,回头对身后的琳琅说道:“你去跟祖母说一声,越国公夫人想慰问下大小姐,请翡翠姑娘来带个路。” “是,姑娘。” 琳琅转身往内室走去,不多时,翡翠跟着琳琅走了出来。 “表小姐。”琳琅上前行礼。 容锦摆手示意翡翠免礼,下颌对容芳菲的方向抬了抬,说道:“越国公夫人要见大小姐,你给我们带个路吧。” 翡翠屈膝福了一福,应了声“是”便在前面领路。 青檀院建在长兴候府的正南方,地势略高。离了花厅,后院是一片树林,其间有几棵成人腰身粗的香樟树,树干虬结,泛着淡淡香味的绿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穿过小树林,入眼的是山石嶙峋的假山,假山上有一座古朴苍劲的凉亭。容锦知道,站在凉亭里,能清楚的看到长兴候府一片屋脊连绵的庭院。 一行人跟在翡翠的身后,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一处五阔的敞间,黑漆柱子,窗户用上等的绫纱糊着。 翡翠带着她们上了敞间的庑廊,朝右边的抄手游廊走去。 又走了约有个半刻钟的样子,翡翠停在了一处芭蕉树掩映的小院前,回头对身后的容锦说道:“表小姐,到了。” 容锦点了点头,示意翡翠上前开门。 不想翡翠才拾脚上前,门却在这时,被从里面打开,一抹身影惊叫着跌跌倒倒的跑了出来,嘴里大声的喊着。 “小姐饶命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打死你个小蹄子,你当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一行人由脚下步子一顿,齐齐抬头看去。 而正从屋里撕打着出来的容思荞,似乎也没想到,一瞬间会出现这么多人。她怔怔的看着门外容锦等人,等看清容锦身后一身大红的容芳菲后,眼睛下方的肌肉剧烈一抽,眼一闭“砰”的倒头就栽了下去。 “小姐,”被容思荞打得鼻青脸肿的芸芷连忙上前一把托住了栽倒下去的容思荞,嘴里一迭声的喊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快醒醒。” “绿琦,你去看看。”容芳菲回头对身后婢女吩咐道。 下一刻,容锦便看到四婢中一鹅蛋脸,肤色白皙,相貌却是平常的青衣小婢走了出来,眼见得这被唤作绿琦的婢女便要上前查看容思荞,容锦唇角绽起一抹冷笑,开口说道。 “不劳越国公夫人,”话落,回头对身侧的琳琅说道:“你去看看。” 琳琅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到了芸芷跟前,抬脚踢了踢了正嘶声嚷着的芸芷,没好气的说道:“让让,她还没死呢,你想嚎丧还没到时间。” 芸芷凄惨的哭声顿时便僵在那,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伸长了脖子,像只噎食的鹅一般,瞪着琳琅。 琳琅却是不管她,低身查看了一番容思荞,稍倾,抬头对容锦说道:“姑娘,没什么大碍,许是大小姐因为见了未来婆婆,一时太过惊喜,激动的晕了。” 容锦笑了笑,“把人弄醒吧,这样也太失礼了。” 琳琅嘿嘿一笑,伸手便在容思荞大腿内侧狠狠的拧了一把。 “唔……” 容思荞悠悠醒转,等抬头对上围了一圈的人后,脸上已经说不清楚是什么神情了。 “芸芷扶了你家小姐起来,越国公夫人有话要跟她说。”容锦对同样怔忡的芸芷吩咐道。 容思荞垂了眸子,任由芸芷将她扶了起来。 容锦则回头对身后神色难辩的容芳菲说道:“越国公夫人,是在这说,还是进去说?” 容芳菲抬头目光冷冷的看了眼容锦,稍倾,缓缓拾步走至脸上了似开染房的容思荞跟前,抿了抿嘴,一字一句道:“荞儿,抬起头,看着姑母。” 容思荞身子一颤,默了一默,她缓缓抬头,似悲似泣的看着容芳菲,哽了嗓子才要开口,容芳菲却是抢在她开口前,开口说道。 “荞儿,我让箴儿纳了你可好?” 容思荞脸上的悲泣一僵,目光如针的看着容芳菲,“姑母……” “你听我说。”容芳菲打断容思荞的话,“箴儿的婚事姑母做不了主,他是未来的越国公,他是不可能娶你为妻的,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箴儿纳了你为妾,你放心,有我在,没谁欺负得了你去。” 容思荞僵硬着身子,目光怔忡的看着神色淡淡,就好似在说今天的天气怎么样的容芳菲。做妾?她凭什么要给王箴做妾?是王箴欺负了她,就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迎她进门!不,她不要做妾!她宁愿死,她也不要给人做妾! 良久。 容思荞一字一句开口,“姑母,叔祖父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容芳菲淡漠的脸上神色不由便僵了僵。 但只是须臾,她便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她看着容思荞,轻声说道:“你叔祖父那,你别管,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容思荞才要说“不愿意”,但目光却在一瞬间对上了容芳菲阴鸷的眼,她在那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意,到了嘴边的话蓦的便僵在了那。 如果她不同意给王箴做妾,是不是便只有死路一条? 容芳菲漆黑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果然,大家都是聪明人! “荞儿,你想清楚了。”她不忘醇醇诱导容思荞,“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这蛇吞象的最终是什么结果,你知道吗?” “我……” 容思荞犹疑的看着容芳菲。 容芳菲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她在警告容思荞,警告她,别妄想不属于她的,不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给她吃! “荞儿,我是你姑母,我不会害你!”容芳菲看到了容思荞眼里的松动,不遗余力的诱哄着。 眼见得容思荞便要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是蓦然响起。 “咦,这婚姻大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容思荞猛的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抢在容思荞发难前,笑盈盈的看向容思荞,“容思荞,你可别忘了自已的身份,长兴候府嫡出的大小姐,给人做妾,怕是你愿意,老候爷,候爷,候夫人都不会同意吧?” 容思荞闻言,灰暗的眸子霍然一亮。 68逐个击破 容芳菲没有想到容锦一句话,便使得她所有的威逼利诱转眼成空。她不由脸色大变,霍然抬头朝容锦看去。 箴儿虽然爱胡闹,但绝不至于跑到长兴候府来荒唐,更别说这人还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只怪自已这些日子心思都放在了苏钰彤那个贱人身上,以至于让容锦这个小贱人在箴儿身上钻了空子。 才得了信,她就已经拿定主意,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死容思荞。要么就是让容思荞给王箴做姨娘! 可谁知道,吴氏会在第一时间把容思荞安置进了青檀院。 要在长兴候府弄死个人,原不是什么难事,但青檀院却是个变数!这十几年,吴氏虽不再主持中馈,但青檀院却是她的地盘。要动青檀院,无异于虎口拔牙。 既然不能弄死容思荞,那就退而求其次,让王箴纳了容思荞便是,可……容芳菲的目光阴阴沉沉的落在笑盈盈朝她看来的容锦身上。 小贱人,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能让你娘身败名裂至死都背负一世污名,还怕了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不成! 容芳菲深吸了口气,重新看向低了头只顾嘤嘤哭泣的容思荞,柔声说道:“荞儿,姑母的话,你再好好想想,事情已然如此,我们总要找个解决的法子不是?” 容思荞不语,只顾拿了帕子掩脸呜咽。 容芳菲等了等,眼见容思荞一时之间是不会给答复了,心中大怒,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不得不上前一步揽了容思荞的肩膀,柔声说道:“好了,别哭了,姑母知道你委屈,不是姑母不疼你,实在是有些事姑母也做不了主,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让人去给我回句话。” 话落,又轻声安慰了几句容思荞,这才带着丫鬟下人离去。 耳听得容芳菲步子声渐远,掩面而哭的容思荞,这才放了掩脸的手,慢慢抬头,一抬头却对上一对三分讥诮七分不屑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正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见她看来,新月似的眸子微微一弯,笑成了两弯月牙儿。 容思荞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怒火夹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抬手便对着那张笑脸狠狠的抡了过去。 “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却在这时,横刺里一只白皙的手如鬼魅般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高高扬起的手。 “贱婢,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容思荞想要抽出被琳琅握住的手,却是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不开。 琳琅脸上挑着一抹淡淡的笑,目光邪肆的打量着手里被她紧紧攥住的容思荞的手,就在她准备略略用力,生生折断这只手时,耳边却响起了容锦的阻止声。 “琳琅,大小姐好事将近,一时失态也是难免的,算了吧。” 琳琅冷冷哼了一声,一把甩开容思荞的手。 这一甩,使得毫无准备的容思荞一个踉跄,差点便跌倒在地,好在芸芷眼疾手快,急急上前扶住了她。 “小姐,你没事吧?” 容思荞瞪了芸芷一眼,抬头看向容锦,“容锦,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容锦对上容思荞愤怒的脸,扬了扬眉梢,心道:我想怎样,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只想你痛,你越痛,我越快乐!嘴里却是缓缓说道:“大小姐,你这话问得好奇怪,我知道你想嫁进高门,不遗余力的成全你,你不感激倒也罢了,怎的还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你闭嘴!” 容思荞欲要抬手指着容锦,但眼角的余光觑到一侧皮笑肉不笑的琳琅时,才抬起的手,硬生生收了回来。 想起,容芳菲毫不掩饰的杀意,她只觉得通体生寒,心冷不住的便打抖。 叫她做妾,她不愿意!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越国公府是不可能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的。 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低了头,再次嘤嘤的哭了起来。 “呜呜……我跟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容锦翻了个白眼。 什么仇?什么怨?仇大了,怨深了!只不过是你忘了,而我还记着罢了。 “容思荞,你要是觉得你只要哭哭,就能解决问题,那你哭吧,恕我不奉陪!” 话落,容锦招呼了琳琅,转身便要离开。 “容锦!” 之前才哭着的容思荞,哭声一顿,猛的抬头喊住了招呼琳琅离开的容锦。 容锦止步,回头看向眼睛红肿如桃的容思荞,挑了挑唇角,淡淡道:“不哭了?” 容思荞抿了抿嘴,恨恨瞪着容锦,“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要是以为我就会这样认栽,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啧啧!” 容锦摇头,她转身朝容思荞走去。 容思荞眼见容锦一边摇头一边朝她走来,吓得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便退了一大步。等回过神来,想要再找回气势,却是已经晚了,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又是恨又是急的站在那。 容锦走到容思荞身前三步,站定,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冷笑着说道:“容思荞,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你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不让我好过?我到想问问,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 容思荞瞪着容锦,心里却是止不住的一阵阵寒意翻腾。 是啊,她就算是不要这条命,又能把容锦怎么样? 容锦连王箴都敢动,连叔祖父都敢对抗,在她眼里,自已算是什么? 更别说,她现在是御封的一品郡主! 容思荞一脸茫然的看着容锦,大滴大滴的泪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容思荞,嫁进越国公府不好吗?”容锦诧异的看着惶恐不安的容思荞,皱了眉头问道:“容芳菲一个小妇养的都能嫁进越国公府,你堂堂嫡出的大小姐,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 “没什么可是!”容锦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容思荞,“你刚才也看到了,容芳菲给你的选择只有两条,要么做妾,要么死路一条,可是我却可以保证你风风光光的嫁进越国公府,假以时日,便是一品的国公夫人,你要不要?” 要不要? 容思荞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不可能会这样好心的帮自已,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自已已然如此,又有什么还是她好算计的? 她说的没错,容芳菲一个庶女都能嫁进国公府,自已为什么不可以? “你想要什么?”容思荞擦净脸上的泪,抬头看着容锦,“你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嗤”容锦讥诮一笑,极为不屑的扫了容思荞一眼后,翘了唇角冷声道:“你太看得起自已了,我之所以这样帮你,只不过是不想容芳菲太得意罢了,你知道的,我看她很不爽!” 真的是这样吗? 容思荞满心疑惑,但既便是满心疑惑,又能如何? “对了,祖母已经派了人去云州接你母亲进京。” 容思荞猛的看向容锦,“我娘要来燕州?” 容锦点头,笑眯眯的说道:“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娘怎么能不来呢,是不是?” “你……”容思荞惊惧的看着容锦,“容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这是我的事。”容锦垂了眼,敛尽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要么嫁进越国公府,要么就等着被除族!” 除族?! 容思荞嘴角微噏,脑子里蓦的闪过一念头,一瞬间,她头发都要竖起来。 容锦,她要复仇! 她要向容芳菲复仇,自已只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一枚棋子! 是了,当年容芳华出事,是被除族的。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已身上,要么自已跟容芳华一样,被逐出容氏一族,要么就乖乖的按着容锦的意思走,嫁进越国公府。可是,嫁进越国公府以后呢? 她想想都觉得通体生寒,偏生这时候,容锦正用她那对幽潭似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容思荞想也不想的,便低下了头,手紧紧的按住了“扑咚、扑咚”乱跳的胸口。 …… 梨香院。 云姨奶奶红肿着眼看着坐在那,半天都没说话的容芳菲,就在她准备开口问一声时,容芳菲却突的一扬手,将手里的茶盏砸到了地上。 “啊!” 云姨奶奶尖叫出声,一脸惊惶失措的看着脸色铁青几近扭曲的容芳菲。 站在容芳菲身后的瑛姑不动声色上前,指着吓得瑟瑟颤抖的四婢中的一婢说道:“绿衣,你把这里收拾下,其余人都退下去。” 被唤作绿衣的婢女上前,拿帕子裹了手,去拾地上的碎瓷,其余的三婢悄然无声的鱼贯而出。末了,等绿衣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得差不多了,瑛姑看了看容芳菲,得了容芳菲的示下后,跟着绿衣同时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云姨奶奶和容芳菲。 “你现在满意了!”容芳菲猛的抬头,目光赤红的瞪了云姨奶奶,“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不要让箴儿来候府,你不肯听,现在好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菲儿,你这是拿刀子在戳我的心,你知不知道!”云姨奶奶泪水满脸的看着容芳菲,“难道我想这样吗?我要知道会这样,我就是被箴儿恨一辈子,我也绝不会叫他踏进长兴候府半步!” 容芳菲恨恨的撇了头,胸口一起一伏,因为恼怒,鬓角的青筋如小蛇般蜿蜒起伏。一对眸子恨的更是能喷出火来! “呜呜……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为了你和箴儿,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云姨奶奶,容芳菲又急又气,差点就闭过气去。 哭,哭,哭,她这一生,似乎除了哭便再也不会别的! 哭声指责声,像针一样撩过容芳菲烦燥不堪的心,她很想大吼一声,叫云姨奶奶别哭了,但当抬头对上云姨奶奶那如梨花带雨的脸时,她长长的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您别哭了,我也是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我不是故意的。” 云姨奶奶哭声一顿,抬头幽怨的看着容芳菲,“现在怎么办?你到是拿个主意出来啊,难道真让箴儿娶了她进门不成?” “她做梦!” 容芳菲没好气的啐了一声。 “那你想怎么办?”云姨奶奶拿帕子拭掉脸上的泪,一脸担忧的说道:“你父亲是什么性子,你心里清楚,当年他把容芳华当眼珠子一样疼,可结果出事后,他又是怎样对待她的?”越想越怕,不由的便站了起来,一迭声问道:“箴儿呢?箴儿在哪?你告诉他,这段时间千万别来候府,就是来,也躲着点他外祖……” “箴儿是王家的人,父亲他难道还能打杀了越国公府的世子不成?”容芳菲打断云姨奶奶的话,挑了眉头说道。 云姨奶奶想了想,觉得似乎是这个理,点了点头,重新在容芳菲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是了,箴儿是越国公府的世子,你父亲他可不能越过越国公府动他。至于容思荞那个小贱人,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也别在这坐着了,赶紧回去吧。反正,吃亏的是姓容的,又不是箴儿……” 容芳菲冷冷的瞥了眼云姨奶奶,打断她的话,说道:“父亲是不能越过越国公府处置箴儿,可是这事关长兴候府的脸面,你觉得父亲他能坐视不管?” “那怎么办?”云姨奶奶瞪大眼看着容芳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是想个办法啊!” 容芳菲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吴氏避居青檀院十几年,自已的姨娘也没法把吴氏从正妻的位置上拱下来,除了一张脸,那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包草啊! 她揉了揉涨痛的额头,说道:“你去父亲那里,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说服父亲同意箴儿纳了容思荞作妾!” “为什么?”云姨奶奶不解的看向容芳菲,“你都说了你父亲不能越过越国公府处罪箴儿,为什么还要我去说服你父亲同意让箴儿纳了容思荞做妾?” 容芳菲抬眼,对上云姨奶奶那被泪水洗过越会潋滟婉转的眸,闭了闭眼,硬是将胸口翻螣的那股恶气给咽了下去,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解释道。 “父亲是不能越过越国公府处置箴儿,但他必竟是长兴候府的老候爷,满京都多少人看着他,看着长兴候府,更何况容启舒还没说亲,他是绝不可能坐视长兴候府这样被打脸的!” 云姨奶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去找你父亲。” 容芳菲点了点头,想着这事宜早不宜迟,正欲起身离开,云姨奶奶颤颤瑟瑟的开口了。 “菲儿,那你教教我,我见了你父亲怎么说啊?” 容芳菲咬碎了一口银牙,才没回身给了云姨奶奶一个大嘴巴。 “你就跟父亲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年我在越国公府也不容易,出了这样的事,国公爷那我也不好交待,请父亲怜惜怜惜我。” 云姨奶奶点头,“我知道了。” 容芳菲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姨奶奶,略作沉吟了,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说服父亲。” “哎呀,姨娘知道了,你放心吧,肯定不会坏你的事。” 容芳菲才要转身,目光一顿,却是落在云姨奶奶半边五个隆起的手指印上,她盯着那手指印看了半响,稍倾,沉声问道:“谁打的?吴氏?” 提起脸上的手指印,云姨奶奶就觉得一颗心好似被火烧过一样痛,她恨恨的咬了牙,“不是,是容锦那个小贱人!” 容锦?! 容芳菲阴沉的眸子顿时能滴出水来。 容锦,我没来找你麻烦,你到是找上我的麻烦来了? 哼,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好了,我去趟唐氏那,你也去父亲那里一趟吧。”容芳菲淡淡说道。 云姨奶奶点头,起身送容芳菲出去,“你先去吧,我换身衣裳就去见你父亲。” 容芳菲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离了梨香院,容芳菲带着瑛姑和四婢往荣禧堂走去。 路上,使了个眼色给瑛姑,瑛姑对四婢摆了摆手,四婢便慢了步子,一行人便拉开了十步的距离。 “我要容锦死。”容芳菲目不斜视的对走在身侧的瑛姑说道。 瑛姑身子僵了僵,但只是一瞬,她便抬起头,看向容芳菲,垂眸说道:“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是个高手,与我不相上下,我没有把握。” 容芳菲闻言,唇角便绽起一抹嘲讽的笑,目光凉凉的扫了眼瑛姑,“没把握?拿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瑛姑默了一默,稍倾,“我试一试。” 容芳菲哼了哼,冷冷说道:“试可以,但不许连累我,连累越国公府!” “我明白。” 容芳菲神色淡淡的撩了眼瑛姑,当初之所以花费巨资请了这么个人在身边,原是防着有人过河拆桥,想不到,要防的人没防上,这个时候,却是用上了! 梨香院离荣禧堂不远,一行人,走了约有个一柱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几个小丫鬟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廊檐下,远远的见到了容芳菲一行人,有机灵的已经快步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姑奶奶。” 容芳菲点了点头,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对小丫鬟说道:“你家夫人在吗?” “回姑奶奶,夫人在的,不过这会子表小姐正在屋里。”小丫鬟说道。 表小姐? 哪个表小姐? 容芳菲怔了怔,但只一瞬,便明白过来,小丫鬟嘴里的表小姐是谁! 容锦! 她来找唐氏干什么? 屋子里。 容锦唇角噙笑,下颌微抬,神色倔傲的迎着唐氏打量的目光。 唐氏看着这样的容锦,眼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 她真的不明白,一个连自已的生父是谁,生母至死都背负不贞之名的人,有什么可骄傲的!容锦这样的自信到底来自哪里! “说吧,你来找我,是什么目的。”唐氏说道。 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 唐氏不喜她,她很清楚,但对于唐氏这样毫不掩饰自已的情绪,她只能说,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被人宠坏了,这到底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甘不甘心,都配合着我把容思荞嫁进越国公府吧!” 唐氏眉头一拧,看着容锦的眸子霍然一利,稍倾,唇角绽起一抹讥笑。 “果然是你!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错,是我!”容锦大方点头,迎着唐氏锐利的目光,翘了翘唇角,“至于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容锦!”唐氏实在受不了容锦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猛的站了起来,瞪着容锦,怒声道:“容锦现在是你有求我,既是求人,就该明白求人该有的态度……” “你错了,长兴候夫人。”容锦打断唐氏的话,笑盈盈的说道:“我不是来求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的。” 唐氏被容锦噎得半响失了声。 她身边的唐妈妈见此,便要上前,却是被唐氏抬手给制止了。 唐氏挑了唇角,一脸讥讽的看着容锦,“假若,我说不呢?” 容锦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很简单,你就准备替你的宝贝儿子娶个寒门小户的世子妃吧!” “你……” 容锦的话就像一把见血封喉的刀,直直的插在唐氏心上正中的地方。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简直就是新仇旧恨一起上,让她恨不能撕碎了容锦。 “你很得意吗?”唐氏冷冷的睨着容锦,“长兴候府拜你母女所赐,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唐氏出身不高,容锦知道,但她却不知道,出身不高的唐氏,见识竟然也这么浅薄,这到当真是让她大跌眼睛。 看着气恨交加,一张脸青白红紫交替的唐氏,容锦忽然就觉得,老天真的挺公平的。 它给了你一样,总是会夺去你的另一样! 唐氏和云姨奶奶不可否认都是难得的美人,但问题就是,她们恰恰属于花瓶似的,摆在那看挺好,真要用起来,似乎就差强人意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她们这一点。 “长兴候夫人,有没有人告诉你,容启舒说不上合适的亲事,并不是因为当年我娘失贞之事,而是因为长兴候府惘顾亲情,不辩事非令人齿寒的行为,才使得这满京都不论是名门望族还是达官显贵,都不屑于将女儿嫁进候府!” 唐氏霍然一震。 她瞪大眼,看着容锦。 容锦看着这样的唐氏,唇角弧度愈深。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吧? “满口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夫人为什么不问问你的管事妈妈吗?”容锦目光微转,落在一脸晦涩的唐妈妈身上,“你深居内宅,怕是听不到,可是你身边的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唐氏回头朝唐妈妈看去。 “夫人……” 唐妈妈哆着唇看向唐氏,她不是没有劝过夫人,可是只要她提起当年之事,夫人便大动肝火,这些年因着世子亲事艰难,更是喜怒难测,谁还敢再提这些事,这些话! “妈妈,是这样的吗?那些人不愿将女儿说给舒儿,是因为老候爷逐容芳华出族的缘故?不是因为她……” “夫人,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又何必再问呢!”唐妈妈打断唐氏的话,轻声劝道:“夫人该想的是,怎样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必竟,大小姐是我们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姑娘,若是真由着姑奶奶的意思,将大小姐抬回府里给表少爷做妾,世子他……” 唐妈妈顿了话头,目光晦涩的看着唐氏。 唐氏顿地如被当头一棒。 之前,她确实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容芳菲处治容思荞的。趁着事情还没闹开来,既全了长兴候府的脸面,又让容芳菲欠着她一个人情,这样,她就可以提出,跟辰王府结亲的意思,由不得她容芳菲不同意。 但,眼下……容芳菲怔怔的看着唐妈妈,“妈妈,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帮着容锦,把容思荞嫁进越国公府吗?” 唐妈妈默了一默,垂了眼睑,轻声劝道:“夫人,您是聪明人。” 唐氏“扑通”一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里。 她是聪明人? 不,她从来就不是聪明人! 她还记得,她出嫁的前一夜,母亲泪水盈睫的叮嘱她,嫁进候府,十句话只能说三句,剩下的七句一定要在心里想一想,过一过,不能确定的千万不要说! 唐氏闭了闭眼,咽下满腹的辛酸,轻声说道:“容锦,如你所愿。”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姑奶奶来了。” 唐氏霍然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夫人有客,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唐氏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唐妈妈说道:“妈妈,你替我送送永宁郡主,再顺便请了姑奶奶进来。” “是,夫人。” 唐妈妈上前,对容锦做了个请的姿势,容锦笑着点了点头,跟在唐妈妈身后朝外走去。才出门帘,便与站在廊檐下的容芳菲撞了个正着。 “真巧,越国公夫人。”容锦笑着打了声招呼。 容芳菲目光直直的看了眼容锦,须臾,目光一瞥,对上容锦身侧的唐妈妈,脸上绽起一抹温和的笑。 “唐妈妈,嫂嫂没有客人了吧?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唐妈妈恭敬的福礼道:“回姑奶奶,奴婢正是来请您的。” 容芳菲点了点头,掠过容锦,径自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朝屋里走去。 唐妈妈便一脸谦意的对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表小姐,奴婢送您出去。” “不用了。”容锦摆手,对唐妈妈说道:“你帮着你们夫人招待客人吧,我自已走就好了。” 说着,便要招呼身后的琳琅走人,只是一回头,却发现琳琅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身后晃动的琉璃帘,她不由便提了声音,问道:“琳琅,怎么了?” “没什么,”琳琅摇头,回头对容锦说道:“我们走吧。” 容锦点头,辞了唐妈妈,和琳琅往外走去。 唐妈妈站在阶沿上目光复杂的看着容锦走远的身影,半响,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屋子里。 容芳菲捧着丫鬟新奉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后,便放下,抬头,目光含笑的看着唐氏。 唐氏见她这般,也只得放了手里的茶盏,略一沉吟后,轻声问道:“你可是有事?” 容芳菲点头。 “什么事,你说吧,这里除了你我也没有外人。”唐氏说道。 容芳菲默了一默,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嫂嫂,恕我冒昧问一句,容锦,她来找您干什么?” 唐氏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目光微抬淡淡的撩了眼正小心朝她打量的容芳菲,顿了顿,轻声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坐坐。” 容芳菲眼底便绽起一抹寒意,她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语声冷淡的说道:“嫂嫂,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箴儿虽然荒唐,但还不至荒唐到这种地步,这显然就是容锦那个小贱人动的手脚,她这下,可是把越国公府和长兴候府都给算进去了。舒儿到现在也没说上一门好亲事,这事要是再闹了出去,只怕……” 唐氏闻言,脸上的冷色便又深了几分。 她再笨也没笨到,真相信当年的事,是容芳华水性扬花朝秦暮楚。 之所以厌恶容芳华,只不过是因为,当年若是换成自已,她是绝不会苟颜活在这世上的。她憎恨容芳华的贪生怕死,憎恶因为她,而让长兴候府蒙羞!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长兴候府已经是名声在外,雪上加霜,也不过如此罢了!”唐氏淡淡的道。 容芳菲闻言,脸上的神色便是一僵,看着唐氏的眸子便眯了眯。 从前,只要她说起容芳华的事,唐氏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今天却这般反常?容锦那个小贱人,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容芳菲压下心头的烦躁,继续试探着说道:“今天的这事,嫂嫂,您看怎么办才好?虽说是我们箴儿不对,可……” “这事,我做不了主。”唐氏打断容芳菲的话,冷声说道:“你不如去问问候爷和老候爷,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容芳菲对上唐氏不冷不热的脸,猛的便站了起来,但转眼却像是想到什么,深吸了口气,她又缓缓的坐了回去,探手拿了桌上的茶盏,啜了口带着凉意的茶水,压下心头的怒火,稳了稳情绪后,才再次开了口。 “嫂嫂,舒儿的婚事,您可有中意的人家?” 唐氏撩了眼容芳菲,嘴唇微翕,才要出口刺她几句,念头一转,却是突然扯了唇角,浅浅一笑,说道:“有,到是有,只是……” “嫂嫂到是说说看,说不得我能帮着您去说说看。”容芳菲接了唐氏的话说道。 唐氏脸上笑意俞深,一对湛湛的眸子却是不见一丝温度。 “说起来那家人家,你也熟,要是你帮着去说说却是再好不过!” 容芳菲眼角微跳,她僵着笑脸看向唐氏,“不知道嫂嫂说的是哪家人家?” “辰王府的淑仪郡主!” “啪”一声,容芳菲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茶盏摔得粉碎,溅起的茶水湿了她一片裙角,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眼,一脸错愕的看着唐氏。 正从外面走进来的唐妈妈看着眼前一幕,不由便怔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了? 唐氏淡淡的挑了眼僵硬如木头人的容芳菲,唇角笑意微冷,抬头对唐妈妈说道:“姑奶奶失手打了茶盏,叫个丫鬟进来收拾下吧。” “是,夫人。” 唐妈妈转身喊了小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 容芳菲这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自已被茶水溅湿的裙角,大红的裙角被茶水洇湿,显出一片暗沉的如死的颜色,她嫌恶的皱了眉头,回头朝身后的婢女看去。 “去取条裙子来,我换上。” 绿衣颤颤上前,轻声说道:“夫人今天出门匆忙,并没有带衣裳。” 容芳菲吸了口气,摆了摆手,绿衣退了下去。 这边厢,小丫鬟将地上的碎瓷拾了,又拿了扫帚进来打扫了一遍,很快奉上了新的茶盏。 容芳菲回头看向身后默然无声的唐氏,皱了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嫂嫂,为什么会是淑玉郡主?” “好女百家求,淑仪郡主不论是出身还是品性都是上上之选,我喜欢她,应该不是什么奇闻异事吧?”唐氏说道。 容芳菲点头,眸子微唇,唇角挑起一抹讥嘲之色,冷声说道:“那嫂嫂应该也知道,国公爷有心跟辰王府亲上加亲吧?” “不知道!”唐氏断然说道:“今天才知道。” 容芳菲再次抬头看向唐氏。 这个时候唐氏也不愿再装腔作势,她敛了脸上的笑,目光坦然的迎着容芳菲,“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只是,这次,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是吗?”见唐氏卸下了伪装,容芳菲干脆便也直白的迎向她,“凡事盖棺才能定论,现在下结论,是不是为时过早了点?” 唐氏不置可否的挑了挑嘴角。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话说到这,再往下说,便是连那点面子情也要没了! “我看看嫂嫂精神不佳,我就不打扰嫂嫂了。” 唐氏端茶送客,“唐妈妈,你替我送送越国公夫人。” “不必了。” 唐妈妈便站在那,朝唐氏看去,唐氏也确实是累了,一天下来出了这么多事,眼见得事情越来越乱,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眼一闭,所有的事情在她睁眼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迎刃而解。 是故,唐妈妈朝她看来的时候,她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默许了容芳菲的拒绝。 其实,从前容芳菲和唐氏走得也不近,也不过就是逢年过节正常的礼节往来。但她也从没想过真就要跟唐氏闹得水火不容,必竟,是女人都需要娘家,娘家越强大,她在夫家才能站得越稳! 容芳菲深吸了口气,在出门前,回头看了唐氏,轻声说道:“嫂嫂,我不知道容锦跟您说了什么,以至于让您这般厌恶我,但我还是要告诉您,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愿意,我们现在不该是义气之争的时候,而应该坐下来商量着怎么把事情解决才是。” 唐氏扯了扯唇角,“你去找候爷和老候爷吧,长兴候府是他们的,他们才是能当家作主的。” 唐氏油盐不入,容芳菲深知再往下说,也不过是徒添烦恼,敛下心头怒火,点头道:“我知道了,若是我刚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嫂嫂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不要往心里去,我这里给您赔礼了。” 话落,屈膝向唐氏福了福。 唐氏,摆了摆手,淡淡道:“你言重了,都是自家人,话赶话的,哪里就到要赔礼的地方。”话落,对唐妈妈说道:“妈妈,你替我送送姑奶奶吧。” “是,夫人。” 唐妈妈走了上前,容芳菲点了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转身的刹那,给身后的绿琦使了个眼色。 等到了门外,绿琦便挽住了唐妈妈的手,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个二两重的金镯子塞到唐妈妈手里。 “妈妈,夫人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唐妈妈挡了绿琦的手,叹了口气道:“哎,出了这么大的事,夫人当然烦心了。” 绿琦还待要问,唐妈妈却是对走在前面的容芳菲福了福,说道:“姑奶奶。奴婢就送您到这了,夫人那,奴婢还得回去当差。” 容芳菲朝绿琦看去,绿琦微微的摇了摇头,她抿了抿嘴,点头对唐妈妈说道:“你回去吧,告诉嫂嫂,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急也没用。” 唐妈妈点头,容芳菲带着一干下人转身朝荣禧堂外走去。 “夫人……” 离了荣禧堂,绿琦才要上前,容芳菲却是摆手,淡淡道:“她是唐氏的奶娘,对唐氏的忠心自是非一般人可比。算了,我们去松鹤居!” 话落,一行人,朝松鹤居的方向走去。 ------题外话------ 更新时间暂时定在晚上7—8点,会尽量调整到老时间。 69执迷不悟 “去了青檀院?” 容锦看向来报信的小丫鬟。 小丫鬟点头,“是的,姑奶奶离了荣禧堂就去了松鹤居,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老候爷就去了青檀院。” 容锦挑了挑眉梢,她已经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琳琅,走,我们也去青檀院。” 话落,起身便往外走。 正同蓝楹轻声说着话的琳琅,连忙转身追了出来。 “姑娘,有吴老夫人在,你担心什么呢?” 容锦冷冷的勾了唇角。 没错,外祖母肯定不会让容芳菲满意,但是,这并不代表,当求情的话从容敬德嘴里说出来时,外祖母不会受伤! 当年,容芳华出事时,外祖母曾经放下所有的自尊的哀求容敬德还容芳华一个公道,可是容敬德是怎么做的呢?同样的事情换了一个人,结果却不一样。 她不会给容敬德往外祖母心里插第二把刀的机会! 容锦没有回答琳琅的问话,而是回头看着跟上的来琳琅,不解的问道:“你从荣禧堂一回来,就跟蓝姨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什么事呢?连我也不能听?” “哪有啊!”琳琅一脸委屈的说道:“姑娘你自已不想听,怎么就编派起我来了!” 容锦笑了笑,“那你现在说给我听吧,我现在想听了。” 琳琅心口一跳,看着容锦的目光便转了几转,稍倾捂了胸口长长的吸了口气。 容锦看得好笑,凑了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琳琅点头,“嗯,心口有点不舒服。” “怎么好端端的就心口不舒服了?”容锦含笑道。 琳琅翻了个白眼,“姑娘,换你,你能舒服不?” 容锦看着琳琅,目光闪了闪。 琳琅干脆低了头,一门心思的赶路。 容锦等了等,没等到琳琅抬头,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不是一定想要知道,但打从荣禧堂回来后,你跟蓝姨就神神秘秘的,我不知道倒也罢,知道了,总要问一句的,你不想说,不说便是了。” 琳琅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了容锦一眼,见容锦目光湛湛的看着她,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跟师父说,越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个婆子不简单。” 容锦想了想,轻声问道:“那个从我脚下抢走云姨奶奶的婆子?” 琳琅点头。 “这到也不奇怪,她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身边不放几个能人,她晚上怕是觉都睡不踏实。”容锦说道。 琳琅闻言,却是俗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锦。 容锦不由便奇怪的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师父也是像姑娘这样说的。”琳琅连忙说道。 容锦便笑了笑,转了心思,想着等会要怎么应对容敬德的事来!便没有看到琳琅漆黑的眸子里一瞬间闪过的一抹狠戾。 离青檀院还有些距离,容锦便看到了院门外一字排开的下人,等走近了,才发现不仅仅只是下人,云姨奶奶和容芳菲都在。 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容锦,目光相对,云姨奶奶恨恨的啐了一口,容芳菲却是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眼后,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容锦撇了撇嘴角,没有理会容芳菲的话,而是抬头对看门的小丫鬟说道:“去跟你翡翠姐姐说一声,就说我来看外祖母了,方不方便进去。” “是,表小姐。”小丫鬟一溜风的跑了进去。 容锦便和琳琅站到了月洞门边的另一侧,与容芳菲母女俩对面而立。 容芳菲因为之前开口,已经被容锦无视,自然不会再开口,且现在,她也没心思说话。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青檀院里面。 云姨奶奶却是不同了,她目光淬毒的盯着容锦,每看一眼,就觉得半边脸越发的火辣辣痛得历害,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容芳菲,她突的便朝容锦啐了一口。 “呸,丧门星,有人生没人教的贱种!” 容芳菲皱了眉头,不赞同的朝云姨奶奶看去。 云姨奶奶被容芳菲那一眼看得瑟瑟颤了颤,但只一瞬间,她却又是挺了挺胸,不甘心的回瞪着容芳菲。眼里无声的抗议着,“我是你娘,你娘被人打了,你不管吗?” 容芳菲闭了闭眼,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云姨奶的半边身子。 见容芳菲护着自已,云姨奶奶越发的得意了,她探出半个身子,还想再接再历,耳边却响起容芳菲冷历的声音。 “姨娘,你想想箴儿。” 云姨奶奶身子僵了僵,稍倾,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了一声,重新退了回去。 容芳菲见云姨奶奶消停了,这才抬头朝容锦看去,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身后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表小姐,老夫人让您进去。” 容锦点了点头,招呼了琳琅一声,拾脚便往里走。 经过容芳菲身边时,容锦想了想,步子一顿,笑盈盈的看了她,问道:“越国公夫人可要一起进去?” 容芳菲不由便愣了愣。 容锦让她一同进去,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可,她这般守在外面,里面的事情两眼一摸黑,又算什么事?心道:不管容锦打的什么主意,先进去再说。 于是,二话不说,提了裙摆便拾阶而上,站在她身后的云姨奶奶见了,也立刻便跟了上前。 “表小姐……”小丫鬟为难的看着容锦。 容锦笑了对小丫鬟说道:“没事,老夫人那里,我会解释。” 小丫鬟想起吴氏对容锦的喜爱,虽然还是满心忐忑,但却没有上前拦阻。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往里走。 半路上,遇到了匆匆往外走来的翡翠。 “翡翠,你怎么出来了?”容锦上前一步,迎了翡翠问道。 翡翠的目光落在容锦身后的容芳菲和云姨奶奶身上,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去把越国公夫人和云姨娘请进来,不想,表小姐却是早得悉了老夫人的心意,让奴婢少走了几步路。” 容锦听了,眼底的笑意不由自主的便又深了几许。心道:看来,外祖母和她想到了一块。 与其让容芳菲在背后使坏,还不如就把她摆到明面上来,她到要看看,她能唱出个什么花样来! “里面怎么了?”容锦携了翡翠的手,轻声问道。 翡翠垂了眉眼,走在容锦一侧,轻声说道:“老候爷才来,您后脚便来了,这不,老夫人还没来得跟老候爷说上句话呢!” 容锦便笑了道:“那我来的可真是巧了!” 翡翠但笑不语。 一路无话,到了青檀院的花厅时,果然便看到吴氏和容敬德分坐两侧,一人捧了只茶盏,抬头见了容锦,吴氏脸上绽起一抹慈爱的笑,容敬德却是两眼狠历如刃,恨不得将容锦千刀万剐。 “祖母。” 容锦笑盈盈上前,屈膝向吴氏福了福礼。 吴氏抬手招了容锦上前,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走累了吧,快坐下,我让玳瑁给你沏杯花茶,解解渴。” 容锦笑着摇头,才要说她不渴,吴氏却是已经抬头吩咐了身侧立着的玳瑁。 等玳瑁下去了,容芳菲这才上前向吴氏行礼,只是,她腰还没福下去,吴氏便出声打断了她。 “行了,容芳菲,你这大礼我受不起,也不想受。” 容芳菲身子一僵,抬头朝一侧坐着的容敬德看去。 她身后的云姨奶奶则适时的千娇万媚的喊了一声,“老候爷,您看姐姐她……” 云姨奶奶的那含嗔带怨柔媚的能出水的声音一起,容锦便感觉到吴氏身子似乎僵了僵,连喘气的声音都重了些,她不动声色的伸手拍了拍吴氏。 吴氏惊觉,抬眼看向容锦,容锦摇了摇头,示意吴氏不必介怀。吴氏唇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这边厢,容敬德本就难看的脸上,在看到吴氏和容锦的那一番互动后,越发的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 容锦,要不是这个孽种,长兴候府怎么会再次被置于风口浪尖上! “菲儿,你过来。”容敬德招呼着神色尴尬的容芳菲到他那边去。 容芳菲默了一默,起身走到了容敬德身边,云姨奶奶却是抢在容芳菲之前,走了上前,站在了容敬德身边,眼见茶几上容敬德的那杯茶已经没有热气,提了嗓门喊道。 “来人,给老候爷重新奉茶。” 只是,屋里的丫鬟却是齐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没动。 云姨奶奶又喊了一声,眼见还是没人上前,她不由便一脸忿忿的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这些人眼里哪里还有您,连想换杯茶都使唤不动,要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容敬德掀了眼皮子朝坐在那,正同容锦轻声说着话的吴氏看了一眼。 “父亲,女儿去吧。”容芳菲站了起来,作势要去拿桌上的茶盏。 容敬德却是摆手,摇头道:“不用了。你坐下吧,我跟你母亲说的事,你也正好听一听。” 容芳菲闻言,默了一默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吴氏听到这,抬头朝容敬德看了看,淡淡道:“你想找我说什么?” 容敬德看了眼屋里服侍的下人。 吴氏却是丝毫不理会他的用意,而是冷了脸说道:“你有话就快说,说完好走。” “你……”容敬德瞪了吴氏,但对上吴氏那冷的如同冰雕的脸,却是深吸了口气,顿了顿,说道:“箴儿这事,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吴氏抬眼一脸好笑的看着容敬德,“华儿当年是怎么处置的,现在就怎么处置呗,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容敬德看着吴氏的眼猛的跳了跳。 当年容芳华出事,被除族逐出京都,吴氏的意思,容思荞也要这样办!可是……容敬德垂了眼睑,眼角下的肌肉突突跳着,跳得他恨不得拿把刀给割了! “这事和华儿当年不一样!” “呵!”吴氏嗤笑一声,看着容敬德,“怎么个不一样法?” 容敬德霍然抬头,瞪着吴氏身边的容锦,“荞儿和箴儿是被人有心陷害。” “谁!”吴氏豁然起身,目光直直瞪视着容敬德,“被谁有心陷害?一个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一个是越国公府的世子爷,我到要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 “还有谁,就是你那个宝贝外孙女,容锦呗!”云姨奶奶自容敬德身后跳了出来,指着容锦大声喊道:“除了她还会有谁!” 吴氏冷冷的挑了云姨奶奶一眼,续而转身容敬德,“你也是这样想的?是锦儿故意陷害容思荞和王箴?” 容敬德抬头,迎着吴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敢说不是?” “哼!”吴氏轻哼,眼角挑了抹冷笑,“我为什么不敢说?容敬德,你说他们是被容锦陷害的,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只要能拿出证据来,我亲手了结了容锦,还他们一个公道。” 容敬德听着吴氏掷地有声的话,眼前轰然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吴氏说容芳华是被陷害时,他说的话。 “你说华儿是被人设计陷害的,行,你拿出证据来,只要你能拿出证据,不管是谁,我一定亲手了结她,还华儿一个公道!” 言犹在耳,谁能想到,世事却会如此,旧事重演,如今,那个被置疑的人成了自已! 容敬德怔怔的看着吴氏。 “容锦,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这事与你无关?”云姨奶奶嘶声喊道。 见终于点了自已的名,容锦笑盈盈的站了起来,走到容敬德身边,抬头对上容敬德复杂的无法形容的脸,稍倾,却是眼一瞥,看向了躲在后面的云姨奶奶。 “发誓?我为什么要发誓?” “你不敢发誓,你心虚了,是不是?”云姨奶奶上前一步,拉住了容敬德的手,“老候爷,您看到了没有,她心虚了……” 容锦看着上窜下跳如同一只猴子的云姨奶奶,差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谁做的重要吗? 难道她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追究真相? “姨娘。”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云姨奶奶近似疯狂的叫喊声。 容芳菲站了起来,她拾步走到容锦跟前,四目相对,容芳菲唇角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事情已然发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把事情处理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容锦接了容芳菲的话,“越国公夫人,他们两个,一个是越国公府的世子,一个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若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倒也罢了,可若是世子色欲熏心,欺负了我们大小姐,越国公府是不是应该还个公道呢?” “要知道长兴候府再没用,可你别忘了,那也是你的娘家!还是说,你嫁了人,便以夫为天,眼里只有越国公府而没了长兴候府?” 容芳菲愕然。 虽说容芳华离开京都十几年,但对容芳华也好,对容锦也好,其实她一直都有关注。但这中间似乎出了什么纰漏,照她掌握的情报来看,容锦为人胆小怯懦,遇事毫无主见,就算是被人欺上门了,也只会哭。 但眼前这个咄咄逼人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的人,她真的是袁氏嘴里那个糯米团团一样任人揉搓的容锦吗? 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是袁氏骗了她,还是容锦伪装了十几年骗过了袁氏? 容芳菲看着唇角含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的容锦,袖笼里的手缓缓的攥了起来。 稍倾,她垂了眼睑,掩尽眸中情绪,说道:“我自是没忘我是长兴候府的人,不然,我又何必跑来跟母亲商量对策呢?箴儿是男孩子,了不起落一个风流的名声,可荞儿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遇上这样的事……” “越国公夫人果然深明事理,”容锦打断容芳菲的话,讥笑着说道:“如此看来,你是打算迎娶容思荞做世子妃了?” 容芳菲深深的看了眼容锦,下一瞬,她忽的就撩了裙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菲儿!”云姨奶奶冲了出来,伸手去拽跪在地上的容芳菲,泣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她们下跑?你快起来。” 容芳菲抬手推开云姨奶奶,神色悲泣的看向容敬德。 “父亲,非是女儿不肯全了两府的脸面,女儿以庶出之身嫁进越国公府,这些年战战兢兢不敢行差就错一步,便是如此,国公爷对女儿也颇有怨言,若是再让箴儿娶了思荞为妻,女儿只怕……” “越国公夫人此言差矣!”容锦再次打断容芳菲的话,她居高临下看着一脸悲恸的容芳菲,不无嘲讽的说道:“当日越国公能放弃青梅竹马的苏小姐,迎娶你一个庶女为妃,可见越国公心里对你情深意重的很,现如今,世子跟大小姐只不过是亲上加亲,越国公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罪你呢?” 容锦一番话如同一把刀一样将个容芳菲劈得鲜血淋淋。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容锦。 有心想再为自已辩解几句,可是怎么辩解? 容锦已经把话说透。 王苏能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迎她入门,若不是对她情深意重,那又是什么? 她自是知道因为什么,可是她能说出来吗? 容芳菲咽了咽干痛的喉咙,抬头朝容敬德看去。 “父亲……” 容敬德不是傻子,他自然听出了容锦话里有话,但事情已然如此,容芳华已死,就算是当年之事少了容芳菲的手笔,难道她还要为一个死去的人再折进去一个活着的人吗? “菲儿,你先起来,说话。” 容芳菲默了一默,须臾,自已慢慢的爬了起来。 “你和你姨娘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你母亲说。”容敬德说道。 容芳菲嘴唇微翕,但在对上容敬德那好似洞悉一切的目光后,她默了一默,点头,拉了犹自不甘的云姨奶奶退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两人,一瞬间似空寂了不少。 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容敬德。 她不敢说全然把握容敬德的声音,但揣度个十之八九却是不难! 容敬德没有看容锦,而是目光幽幽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吴氏。 半响,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仪贞,当年是我错了!” 吴氏哼了哼。 容敬德等了等,没有等到吴氏开口。 不得已,他只能顾自说了下去,“华儿已经没了,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就算是再想弥补,也迟了。仪贞……” 吴氏打断容敬德的话, “人死债未了,你也别说什么迟了,你要真有心,替华儿沉冤得雪,就算是对她的弥补吧!” “仪贞,菲儿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吗?”容敬德痛声道。 “所以呢?”吴氏猛的站了起来,目光吃人的瞪视着容敬德,“你为了这样一个黑心烂肺的人,就要我的华儿死都不瞑目,就要让她一辈子背负着污名,让她的女儿走到哪都抬不起头?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华儿就是不是吗?” 说到激动处,吴氏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扑,一巴掌就挠到了容敬德的脸上,“容敬德,你真让我恶心,我怎么瞎了眼,就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我的华儿怎么就会托生成你的女儿!” 容敬德没有想到吴氏会动手,等他想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痛,他想也不想的抬手便朝吴氏拍了过去。 “外祖母小心。” 容锦惊呼一声,便要上前,但另一抹身影却是比她还快,琳琅早上容敬德抬手时,便已纵身上前将吴氏扯了开来,容敬德那一掌便拍到了空处。 “你要杀我?!”吴氏退到三步开外,瞪了容敬德,“好,好,好,我早该想到的。” 吴氏一连三个“好”字,直把容敬德说得面红耳赤。 “我……我不是故意的!” 吴氏摆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容敬德还想再说,但在对上吴氏那如死灰一般的眸子后,他却只能沉沉的叹了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说话,也不走,就那样像块门析一样竖在了那。 吴氏垂了眼睑,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吴氏在想什么。 良久。 久到容锦觉得仿似过了一个世纪,吴氏开口了。 “容敬德,我们和离吧!” 容敬德猛的抬头看向吴氏,和离? 吴氏却是没有去看容敬德,她低垂了眼看着脚下青色的地砖,缓缓说道:“容芳菲是你的女儿,但对我来说,她却是我的仇人!跟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受不了,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便会一把火烧了长兴候府。” “你这么些年吃斋念素,就吃出这样的结果?”容敬德神色复杂的看着吴氏,“华儿她已经死了,你忘了长兴候府是州儿的长兴候府,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呵!” 吴氏发出一声冷笑。 多么可笑的借口,十三年前用过了,现在又用,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所以呢?” 吴氏抬头看向容敬德。 容敬德张了张嘴,但在对上吴氏满是讥诮的目光后,他紧紧的抿住了嘴,没再说一个字。他的目光落在了吴氏身边的容锦身上。 孽障,都是这个孽障,如果不是她,吴氏还在一门心思的吃斋念佛,长兴候府会慢慢的从门庭冷清重新走向门庭若市,风光耀眼。 可现在这一切都毁在了容锦这个小贱人手里! 容敬德再次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有斩草除根,怎么就让容锦这个野种活下来了! 没了容锦,一切就能回归到正轨! 容锦没有错过容敬德目光里的憎恨与嫌恶,甚至就连容敬德深深掩藏的杀机,她也看到了。看明白了的她,心里已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个名义上的外祖父了。也罢,既然他不把自已当亲人,她也不必把他当亲人。大家各凭本事便是! 容锦冷冷的撇了嘴角。 “和离的事,你想也别想,容家没有下堂妇,你如果真的这么厌恶我,厌恶这个家,你可以早点去陪华儿。” 容敬德冷冷说道。 吴氏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容敬德再次看了看吴氏和她身侧的容锦,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离开。 一直倔强将腰身挺得如同一棵青竹的吴氏,一瞬间,好似被人抽了筋一样,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来,若不是容锦站得近,只怕便要摔倒在地上。 “祖母!”容锦大惊失色的抱着面无人色的吴氏,“祖母,你想开点,这个世界,少了谁,日子都还是要过的,负心的人,更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难过。” 吴氏点头,“祖母明白,祖母都明白,祖母只是……” 话落,眼里的泪一串串的流了下来。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已跟了一辈子的男人竟然凉薄如斯!这怎的叫她不心寒,叫她不难过? 看着默默流泪的吴氏,容锦无奈,只能紧紧的拥着她,试图给她一点,自已的力量,叫她坚强。 “锦儿,容敬德他已经没了良心,你要小心,容思荞和王箴的这件事,你怕是还要再细细思量。”冷静下来的吴氏说道。 容锦点头,“祖母,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这些事,你都别管,你只管保重好自已,看我怎么让她们血债血还。” 吴氏重重的点头。 她就算是有心,只怕是也用不上力了。 小意安抚了一番吴氏后,容锦带着琳琅离开了花厅。 “姑娘,接下来怎么办?”琳琅皱了眉头看向容锦,“你那个便宜外祖父实在不像个男人,只怕你想让他给越国公府发难,是想不成了!” 容锦挑了挑唇角,冷声笑道:“靠他?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靠他!” 琳琅看向容锦,等着她往下说。 “琳琅,有没有办法让明天的茶楼酒肆都议论越国公府世子强了长兴候府大小姐的事!”容锦看向琳琅说道。 “可是,姑娘你就算是把这事宣扬的天下皆知,又能如何?”琳琅瞪大了眼看向容锦,一脸不解的说道:“难道越国公府还能因为流言蜚语就迎了容思荞为世子妃?” 容锦冷声道:“自是不可能,关健还得看我们的容大小姐,她能不能豁出去。” 话落,对琳琅说道:“走,我们去会会容大小姐。” 琳琅虽是满心疑惑,不知道容锦到底要怎么做,但还是快步追上了容锦。 容思荞听芸芷说容锦来了,人怔了怔。 “怎么又来了?” 芸芷摇头,她怎么知道人又来了! 容思荞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请进来吧。” 芸芷才要去请,不想,一转身却与正从门外进来的容锦撞了个正着。 “锦,锦小姐。”芸芷心里对容锦还是悚的慌,见了容锦,连话都说不利索。 容思荞看着不请而至的容锦,心里却是暗道了一声“万幸,自已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一边站了起来朝容锦迎上前,一边轻声说道:“才说要出去迎一迎你,不想你就自已进来了。” 容锦笑了笑,挑了眉头看向容思荞,“大小姐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失了礼数吧?” 容思荞脸上绽起一抹牵强的笑,轻声说道:“怎么会呢。” 话落,一迭声的吩咐芸芷上茶。 等芸芷奉了茶,容思荞使了个眼色给芸芷,芸芷略一顿,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一边的容锦见了,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便也给琳琅使了个眼色,琳琅笑了笑,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走了出去,却是没走远,而是同芸芷一人一边的守住了门。 容思荞这才抬头看向容锦,抿了抿嘴,轻声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容锦点头。 容思荞不由便变了变脸色,她略一踌躇,稍倾,咬牙道:“什么事?”不待容锦出声,又飞快的道:“你可是后悔了,不想帮我了?” 容锦“噗嗤”一声就笑了。 容思荞听得她这声笑,又是羞又是窘的低了头,一双手将片袖角搓成了咸菜干! “你错了,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使了吃奶的力气在帮你!”容锦看了容思荞,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光我帮你也没用,关健还得看你自已。” “我?”容思荞怔怔的看着容锦,“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容锦失笑摇头,她这大堂姐还真是笨得有点样了,难不成真以为她是报来恩的,而不是来报仇的?笑过一阵,容锦看着一脸茫然的容思荞,敛了笑,一字一句问道:“你想好了没?是嫁进国公府还是被逐出容家?” “自然是嫁进国公府!”容思荞斩钉截铁的说道。 容锦勾了勾唇角,“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容思荞不由便默了一默。 容锦却是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淡淡道:“你要是以为跟我打个马虎眼,回头再去找了容芳菲,合了她的意,入府做妾,便万事大吉,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可知道,你那好姑母,看上的是哪家人家的闺女?” “她看上了谁家?”容思荞哆了嗓子问道。 容锦冷冷一笑,“她看上了辰王府的小郡主,那位小郡主,我虽然没怎么接触,但你想想,天之骄女,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她若真进了王家的门,你就算是再夹着尾巴做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的命!” 容思荞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我,我要怎么做?”容思荞白了脸看向容锦。 “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王箴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对上容思荞一脸的茫然,容锦眉梢微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轻声说道:“金水河,你知道吗?” “金水河?” “是的,金水河。”容锦点头道。 金水河是玉照宫外的护城河。 这个时候容锦说它干什么? 容思荞越发的茫然的,她想了又想,干脆一咬牙,闷声道:“你有话就明说,别弯弯绕绕的,我没你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容锦没有计较容思荞语言间的冒犯,她点了点头,“我要你找个黄道吉日去跳金水河。” “什么?!” 容思荞被容锦的话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又是惊又是惧的看着容锦,哆了嘴唇,半响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去跳金水河! 她为什么要去跳金水河? “我,我为什么要去跳金水河?”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 “因为你要嫁进越国公府做正妻啊!” “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的说清楚,别半天一句的!”容思荞不满的喊道。 容锦叹了口气,她真心不知道,就算她把容思荞成功嫁进了越国公府,可是这样笨的人,能不能在越国公府生存下去呢?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金水河是皇城护城河,你找个好日子,在那里跳河,一定会惊动宫里的贵人,到时越国公府就是不想娶你,也得娶你。”容锦看着恍然大悟的容思荞,淡淡道:“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只是……”容思荞不确定的看着容锦,“万一,弄假成真了怎么办?” 容锦呵呵笑了两声,“放心,就算是你想死,我也不舍得让你死的。” “为什么?”容思荞看着容锦。 容锦决定恶心一把容思荞,于是她歪了头,一脸促狭的说道:“因为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啊,因为我们姐妹情深啊!” 容思荞顿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默默的撇了脸,将到了嘴边的讥讽咽回了肚子。 “你说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好日子?” “这个你别管。”容锦收起脸上的笑,“时机合适了,我会让人带你去金水河。” 话说清楚了,容锦也没打算久留,起身便要离开。 身后却响起容思荞的声音。 “容锦,如果我不想嫁进越国公府,你,你会怎样?” 容锦背对着容思荞,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头也不回的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落,没等容思荞再开口,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眼见芸芷看到她,飞快的缩了头,整个人一副恨不得脚下有个洞能钻进去的模样。容锦笑了笑,上前一步,在芸芷跟前站定。 “芸芷,恭喜你了。” “锦,锦小姐!” 芸芷抬起头,目光惊恐的看着容锦,一张脸雪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容锦不由便笑道:“你怕什么呢?你家小姐就要成世子妃了,假以时日,你就是越国公府的小姨娘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吗?” “不,不……奴婢……” 容锦没有兴趣听芸芷的辩白,她笑着招呼了琳琅大步离开。 身后芸芷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后心处湿了一片,就在她长吁了口气,准备进屋侍候容思荞时,一回头,却对上了容思荞阴沉沉的眸子,她吓得尖叫一声,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大步。 容思荞却是淡淡的瞥了眸子,再也不看她一眼。 芸芷一颗心顿时又“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与此同时,后心处又是一片粘粘的湿腻感。她深吸了口气,朝屋里的容思荞走了过去。 “小……小姐。” 容思荞脸上勾起一抹冷笑,“你不用怕,当时买你时,你就知道自已是要做什么的。” 芸芷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便落回了原处。 只是,下一刻,耳边却又响起了容思荞幽幽凉凉的声音。 “不过……” 芸芷骇然的看着话锋一转的容思荞。 “不过,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小,小姐您说,上刀山下油锅,奴婢都听您的。” 容思荞脸上冷笑愈深,上刀山下油锅?等着,总有那一天的! “你这身娇体弱细皮嫩肉的,上刀山下油锅不是浪费吗?”容思荞皮笑肉不笑的盯了芸芷一眼,“放心,没那么难,要不了你的命!” “小,小姐……” 容思荞抬头,看着窗外渐起的夜色,脸上绽起一抹幽幽的笑,“你跟箴表弟早就勾搭上了吧?” “小姐!”芸芷脸色大变,又急又慌的看着容思荞,“小姐,奴婢没有……” “好了,就别骗我了。”容思荞打断芸芷的话,“勾搭上了是好事啊,你可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的里,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芸芷咬了唇,一脸忐忑的看着容思荞。 容思荞没有理会她,而是顾自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把王箴勾搭住,让他离不开你。” 70月夜决杀 “出不去?” 容锦愕然的看着去而返还的琳琅。 琳琅点头。 “还有这种事?”容锦气极而笑,她看了琳琅,“是单单我们这个院的人出不去,还是大家都出不去?” 琳琅想了想,说道:“好像就只有我们院的人,刚才我在二门处还看到了梨香院那个叫素锦的大丫鬟,守门的婆子没有拦她!” 呵! 容锦失笑。 看来,容敬德这是下杀心了! 她到无所谓,身边有琳琅和蓝姨,可是外祖母那……容锦想到青檀院的吴氏,不由便皱了眉头。 “姑娘,你怎么了?”琳琅看着蹙了眉头的容锦,不解的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消息散不去?” “不是。”容锦摇头,她抬头,目光幽幽的看着青檀院的方向,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担心外祖母。” “吴老夫人?”琳琅诧异的道:“吴老夫人怎么了?” 容锦将之前容敬德对吴氏说的那番话说与琳琅知道,末了,撇了撇嘴,不无讥诮的道:“既然现在已经不让我们出入,想必外祖母那也是如此。再有……”她抬头瞪了外面渐沉的天色,轻声说道:“我总觉得容敬德他想杀我!” 琳琅暗暗的道了一声,姑娘喂,想杀你的可不止是老长兴候容敬德!脸上却是丝毫不显,而是咧了嘴嘿嘿一笑,说道:“有我和师父在,姑娘你放心,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容锦对着琳琅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我到是不怕他们来找我,我只是担心他们对外祖母也动上了手。” 琳琅脸上的笑便淡了淡,不确定的道:“不会吧?吴老夫人可是他几十年的老妻,杀妻这种事传了出去,指不定他这爵位都难保!” “狗急跳墙,这事,不可不防。”容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转身看向屋里窗户下显得有点心事重重的蓝楹,轻声说道:“蓝姨,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蓝楹一直都在想事情,不防容锦突然就跟她提了这么一个要求,下意识的便道:“你说。” “你能不能去我外祖母身边,我怕这府里有人要对她不利!”容锦说道。 “不行!” 蓝楹想也不想的便开口拒绝。 容锦当场便怔在了那,虽然在提出要求的时候,便知道结果无非两种,一种被接受,一种被拒绝。可真的被拒绝了,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蓝楹看着怔忡的容锦,莫名的心便软了软,她起身走到容锦身边坐定,轻声说道:“容姑娘,我和琳琅都答应过少主,保你无事,请恕我不能从命。” 容锦默了一默,点了点头。 蓝楹和琳琅是燕离的人,她们一切皆听从于燕离,她没有权力要求她们做什么! 说起来,还是自已手里没人。 容锦暗暗发誓,这次事了,说什么,她都得想办法培养自已的人,自已的力量。 蓝楹见容锦神色难看,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这府里也就吴老夫人待容锦好,若是吴老夫人出事,怕是容锦心里嘴里不说,往后心里对她和琳琅也会有所怨怪。想了想,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姑娘,我到是有个主意,既能护着你,也能护着吴老夫人。” 容锦眉色一亮,急声道:“蓝姨,你说。” 蓝楹轻声道:“姑娘或者搬去青檀院住,或者是请了吴老夫人来与你同住,这样一来,就算府里有异动,有我和琳琅在,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容锦不由便拍掌道:“哎呀,我这么没想到呢!” 琳琅在一边飞快的补了一句。 “姑娘是关心则乱呗!” 容锦笑了笑,对琳琅和蓝楹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搬去青檀院。” 说是搬,其实不过就是拿几件换洗的衣裳罢了。 到是吴氏见着容锦,听容锦说明是搬来跟她一起住时,先是止不住的一脸欢喜说好,一迭声的吩咐玳瑁去帮容锦收拾屋子。 等容锦由玳瑁领着退下去后,吴氏却是敛了脸上的笑,回头对翡翠说道:“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锦儿要搬来青檀院住。” “是,老夫人。” 翡翠退了下去。 吴氏想起自已手里有一套旧窑十样锦的茶盅,转身打算去库房找出来,给容锦用。只是,她才起身,却见才离开的翡翠匆匆的走了回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氏步子一顿,朝翡翠看去,“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表小姐和我们被禁止出入候府!”翡翠说道。 “什么?”吴氏愕然的看着翡翠。 翡翠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轻声说道:“奴婢适才去找了看角门的王婆子,王婆子说老候爷身边的长富来交待过了,表小姐和我们都被禁止出入候府。” 吴氏身子颤了颤,翡翠连忙急步上前,扶了她,“老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去请了表小姐过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翡翠扶了吴氏在椅子里坐下,转身匆匆的去寻了容锦。 不多时容锦跟在翡翠身后匆匆折返,许是翡翠已经跟她说了事情的原委,进了屋,容锦径自走到吴氏身边,低身握住了吴氏搁在膝上冰凉的手。 “祖母。” 吴氏抬头,看向容锦,扯了扯嘴角,给了容锦一个勉强的笑容,指了身侧的椅子说道:“坐下吧。” 容锦起身,在吴氏身边坐定。 翡翠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到了容锦身边的案几上,然后悄然的退了下去,守在了门边。 “锦儿,你搬来青檀院,是不是怕他们要对外祖母不利?”吴氏开门见山的问道。 容锦点了点头。 吴氏笑了笑,很是慈爱的摸了摸容锦的脸,轻声说道:“你想多了,我必竟与他几十年的夫妻,这里面还有你舅舅,我想,他应该还不敢对我下毒手。” “祖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宁可把人想得卑劣点,也不想事到临头时,却求救无门!”容锦说道。 吴氏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就凭我们这几个人,真要出事,只怕也是……” “祖母您放心,不是有蓝姨和琳琅吗?”容锦笑着打断吴氏的话。 吴氏不由便失笑,点头道:“是啊,我怎么把她两人给忘了呢!” 容锦便呵呵笑着,把蓝楹和琳琅大肆吹嘘了一番。 好几次说得吴氏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出声。 祖孙俩人笑闹了一番。 吴氏看着眼前眉目如画,容色艳丽得连最上等的锦缎也被称得黯然无光的容锦,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这次的事情到是提醒了我,我原本还打算着给你找几个乖巧可人的小丫头,让翡翠好好教教。现在看来,我的想法错了。我应该找几个会拳脚才是。”吴氏说道。 容锦连连附合道:“祖母,我也是这个意思呢,只是,这样的人怕是难找吧?” 吴氏笑着拍了拍容锦的手,“交给外祖母吧,外祖母别的帮不了你,找几个人这样的事还是能做好的。” 容锦知道吴氏当年也是出身名门的,只是后来吴氏一族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吴氏曾经也是燕州城一时风光无两的候夫人!是故,她没有再拒绝,而是对着吴氏笑了笑,接受了吴氏的好意。 不多时,天便完全的暗了下来。 容锦陪着吴氏用了一顿素餐,吴氏有饭后走一走消食的习惯,她又陪着吴氏走了一圈,只到吴氏说她要去做晚课了,这才告辞,回了自已的屋子。 “回来了!” 屋子里,琳琅鼓捣着摊了一桌子的花花草草,头也没抬的跟容锦打了声招呼。 容锦走上前,一边看着琳琅将那些花草择枝择叶的,一边抬头看了眼屋里,讶异的问道:“蓝姨呢?” “噢,师父出去了。” “出去了?”容锦错愕的看着琳琅,“怎么出去的?” “走出去的啊!”琳琅抬头匆匆的看了眼容锦,又低头继续自已手里的活,一边解释道:“师父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天亮前,她会回来的。” 担心? 容锦才不担心。 会有那样一问,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你在弄什么?” 琳琅放了手里的活,抬头看着容锦,嘿嘿一笑,说道:“我啊,我在给你外祖父预备大礼啊!” 容锦是识药理的,摊了一桌子的那些花花草草,她一眼就认出了都是些毒性很强烈的花草树木。琳琅这是打算把整个长兴候府上上下下数百口都放倒吗?要是这样的话,这份大礼,怕是会叫容敬德不死也去半条命吧? “这是芹叶钩吻,”容锦拾了一株青绿色开小黄花的花朵,对琳琅说道,“把它磨成粉,人只要吸入一点,便会因窒息而死!” 琳琅点头,给了容锦一个赞赏的目光。 容锦又拾了一另一株淡紫色,“这是虫花草,幼时是一种毒虫,大了便是草,中了这种毒的人,全身如同被虫蚊啮咬,会出现斑斓彩色,奇丽变幻的幻觉,做出一些颠狂的行为。” 琳琅到没想到,容锦连虫花草都知道,她脸上的笑渐渐淡去,眸子里生起一抹凝重。 容锦翘了翘嘴角,随手又拾了一株,似笑非笑的看了琳琅,“这是青紫陀罗花,它本身没有毒,但只要见血便成剧毒。” 琳琅此刻已经不仅仅是赞赏了,而是满满的钦佩之色。 容锦识得前两种毒草这没什么奇怪的,必竟只要稍懂药理对制药有所涉猎的都能了解一二,但这个紫陀罗花却是是极罕见的毒花,源出西域,中土向来所无。可偏偏容锦一眼就说出了它的特性! “容姑娘,你学过药理?”琳琅疑惑的问道。 容锦点头。 琳琅抿了抿嘴,轻声问道:“我能知道,你师从何人吗?” “我娘!”容锦笑了说道:“我娘在云州容府避世十几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些花花草草上面,顺带着,我也就略懂一二了!” 琳琅摇头,“连紫陀罗花都知道,你却说这只是略懂一二,容姑娘,你还真是谦虚啊。”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琳琅却是眼珠子一转,打量了一番容锦后,嘿嘿笑道:“容姑娘,要不要我教你制毒?” “制毒?” 容锦错愕的看着琳琅。 琳琅点头,黑葡萄一样的黑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容锦。 “你看,这些毒草毒物你都了解,我只要告诉你,怎样在不伤害自已的情况下,把它们制成毒药就行了。” 容锦想了想,觉得琳琅这主意还真不错。 她之前也有想过。 “嗯,如果你能在我这学会制毒用毒,再让少主教你一套上乘的轻功,别说一个长兴候府,就是千军万马当前你也可以横着走!”琳琅说道。 容锦脑子里一瞬间掠过“凌波微步”四个字。 “就是不知道少主那有没有适合你学的轻功。”琳琅一边继续手里的活,一边嘟囔着说道,“学武这种事,一般都是从小打的基础,不过,如果你筋骨奇佳,再辅以药物相助,想来应该不难。” 听琳琅说起燕离,容锦不由便默了默。 她像个陀螺一样疲于应付一桩接一村层出不穷的事,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身体完全恢复好了没。 “琳琅,蓝姨是不是去见你家少主了?”容锦问道。 琳琅手里动作一顿,稍倾,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容锦本还想再问得仔细点,但见到原本话多的琳琅却是多一字没说,便也没有往下问。而是坐在了一边,静静的看着琳琅摆弄着那一桌子的花花草草。 时间渐渐流逝。 直到外面响起一更的更鼓声,琳琅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大喘一口气说道:“好了,接下来就等着你外祖父派人上门来收礼了!” 容锦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轻声道:“你就这么断定,他会派人来?” 琳琅对容锦挑了挑眉头,回以一笑,“姑娘如果不是这样想,为什么要急巴巴的搬过来呢?” 容锦被琳琅问得噎了一噎。 顿了顿,她撇嘴一笑,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了吧。” “你去睡吧。”琳琅对容锦摆手道:“我得等师父回来。” 容锦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先睡了,你有事喊我。” 琳琅点头,心里却道:有事喊你,喊你干嘛?添乱啊! 这一觉容锦睡得其实不踏实。 从躺下的那一刻,便不断的做梦,梦里一会是前世的自已在执行任务时惨烈死去的景像,一会又是这世容芳华被山匪一刀戳穿心肺的场景。 懵懵懂懂间,耳边似乎听到压得低低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可是眼皮子却重得好似压了块大石头,怎么也睁不开。 烛火摇曳的屋子里,一抹修长的身影淡淡的撇了眼睡在床上,额头布满细密汗珠的容锦,银制面具下一对漆黑狭长的眸几不可见的紧了紧,回头淡淡问道。 “你给她用了什么药,怎么看起来,她很难受?” 琳琅闻言,一步上前,查看了一番,稍倾,抬头说道:“回少主,容姑娘应该是梦魇了,不是我给她下药的缘故。” “梦魇?”燕离漆黑如宝石的眸子眯了眯,对琳琅说道:“解了你的药,让她醒过来。” “可是……” 燕离摆了摆手,示意琳琅不必再说。 琳琅抿了抿,只得依言上前,解了她给容锦下的令人昏睡的药。 却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惊慌的叫喊声。 “走水啦,救火啊!” 有人敲锣打鼓的往这边跑,而青檀院东边连绵起伏的屋舍间似乎也隐隐约约的有火光一片亮起。 琳琅和蓝楹几步窜至了窗边,几乎是她们才到窗边的同是,七八条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的飘了进来。统一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用黑巾蒙着,只露出一对阴沉沉眸子。 似是没有想到屋子里会有这样多的人,几人似乎怔了怔,但只一瞬,便又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拿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刀便对着琳琅等人扑了上来。 “找死!” 琳琅一咬牙,才要扬手,使出手里的毒药,耳边却响起蓝楹的声音。 “琳琅,我来对付他们,你去老夫人那。” 琳琅朝一侧身长玉立的燕离看去。 燕离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去吧。” “是,少主。” 琳琅一纵身,人便跃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已经到了吴氏的小院 吴氏正由翡翠和玳瑁侍候着,打算出门,来容锦这边看看,不想,走出门,便看到正急急迎面而来的琳琅。 “老夫人,是琳琅。”翡翠急急对身边的吴氏说道。 吴氏这时也看到了正朝她们走来的琳琅,脚下步子一顿,急切的问道:“琳琅,你家姑娘没事吧?” “老夫人放心,姑娘那没事,我是来保护你的。”琳琅说着上前,便要扶了吴氏往回走。 吴氏一把攥住琳琅的手,急声道:“水火无情,我看这火势很快就要烧过来了,你和蓝楹护着姑娘赶紧走。” 琳琅嘿嘿笑了道:“老夫人,你就放心吧,姑娘那万无一失,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人替姑娘顶着。” 话落,不由分说的便扶了吴氏往屋里走。 吴氏还要再问,琳琅却是对一侧的翡翠和玳瑁说道:“你们俩在屋里陪着老夫人,我找个上风的方向守着,我得让他们知道太岁头上是动不得土的!” “琳琅,你是说有人要对我动手?”吴氏脚下步子一顿,朝琳琅看去。 琳琅点头,“老夫人,走水是假,杀人是真,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吴氏一瞬间如遭雷击般怔在了那。 她就算将容敬德想得再不堪,也没想过,容敬德竟然真的会对她动手。 嘈杂的声音里,似乎隐隐有刀剑出鞘的声音,空气中也多了一抹肃杀的森然之气。琳琅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听,确定是有人朝这边围了过来后,她扬声喊了道。 “翡翠、玳瑁扶你家老夫人进去,找个地方好生躲起来,我没出声,不许出来。” 话落,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掠上了墙头。 翡翠和玳瑁不敢耽搁,连忙扶了吴氏朝屋里走去,一人扶着吴氏往最里面的宴息室走,一人则返身匆匆的插着门栓,插好门栓还不忘拖了沉重的梨花木的椅子来抵着门。 “他真的要杀我!” 吴氏目光呆滞的任由玳瑁将她往内室带,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只有她自已才听得见的话。 …… 荣禧堂。 唐氏听了唐妈妈的话,猛的瞪大了眼,哆嗦着唇,张了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夫人。” 唐妈妈白了脸,额头上汗出如浆的看着唐氏。出了这么大的事,夫人得赶紧拿个主意才行啊! 唐氏抬头迎向唐妈妈焦灼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惨淡的笑,哑声道:“妈妈,你是不是想叫我拿个主意?” 唐妈妈连连点头。 唐氏摇头。 “夫人……”唐妈妈不赞同的看着唐氏,小心斟酌着措词,说道:“奴婢也知道您心里对老夫人有气,可她必竟是候爷的生母,万一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候爷回来,怕是要与您生份了!” “妈妈,您还不明白吗?”唐氏看着唐妈妈,惨笑着说道:“老候爷特意将候爷和舒儿支开,密秘将候府在庄子里的死士调了来,是存心要娶她二人性命,我又凭什么能让他手下留情?” 唐妈妈顿时僵在了那。 一时间,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豆大的汗珠却是布满了主仆二人的脸,凝结成水,沿着额头滚落下来。 屋子里落针可闻。 良久。 唐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桔黄色的烛火,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轻声说道:“当年,为着容芳华,吴氏一剑刺穿了云姨娘的胸,宫中怪罪下来,老候爷亲自入宫请罪,我还以为他对吴氏情深意重,却想不到……可见,这男人啊,狠起心来,根本就不是人!” 唐妈妈附合着点头。 这么多年,老夫人自禁青檀院,老候爷每日都要去青檀院门口转转,她也以为……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何偿不是海底针?! “夫人,您说,老候爷他就不怕候爷回来找他兴师问罪吗?”唐妈妈不解的问道。 唐氏撇了撇嘴角,讥诮道:“不是走水了吗?走水,有人趁乱打劫,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 唐妈妈不由自主的便打个颤。 是啊,还有比走水遇劫更好的借口吗? 唐氏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快映红半边天的火光,轻哼一声,说道:“这是下了血本了,为了做场戏,怕是半个长兴候府都要烧了!” 唐妈妈没敢接话。 “妈妈,你去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守好自已的门户,不许乱窜,若是被抓到,乱棍打死。”唐氏说道。 “是,夫人。”唐妈妈急急的走了下去。 剩下唐氏一个人站在窗边,怔怔的看着青檀院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容锦她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就死掉的! …… “娘……” 容锦不叫一声,直直的翻身坐起。 烛光中,她直直向前瞪着的目光着实吓人可怖。 “你做恶梦了?” 耳边响起一道清悦醇厚的声音。 容锦霍然回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她怔怔的看着他,惟恐自已这是在梦中,想也不想的便抬手掐了一把自已。 “哎……” 是痛的! 燕离看着她略带几分傻气的动作,线条优美的唇翘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略略上前,倾身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掐自已做什么?” 容锦摇头,难道自已要告诉他,她以为是在做梦吗?窘然一笑,才要开口,却忽然感觉屋子里气氛不对。 她转过头,探头朝室外看去。 外面静悄悄的,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气息,那气息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世,都让她再熟悉不过。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翻身下了床榻,抬脚便要往走。 一双手却抢在她之前,拿了她挂在一侧的外袍披在了她肩上。 容锦脚下的步子一怔,这时耳边响起隐约从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以及火烧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仔细听还有敲锣打鼓喊“救火”的声音。 “失火了?”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是的,失火了。” “哪里?” “青檀院的东北边,算着时辰,火应该快往这边烧过来了。”燕离说道。 容锦闻言,脸色一白,抬脚便往外跑,“外祖母她……” 但就在她抬脚的刹那,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带,便将她带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容锦抬头,用力挣脱着,大声喊道:“燕离,我要去救外祖母,外祖母她……” “琳琅去了。”燕离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容锦。 容锦一听琳琅去了,挣扎着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燕离见她安静下来了,缓缓松开攥着她的一只手,轻声说道:“有蓝姨和琳琅,还有南楼和青语也来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容锦点头。 昏黄的烛光下,她像一个瓷娃娃般,寻不出一丝瑕疵却又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 黑瀑布一样的长发被夜风吹起,随风轻舞,张扬至极。漆黑如幽潭的眸子明亮的如同寒夜里最亮的那颗星星…… 燕离自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见过的美人不少,但美得像她这般令人惊心动魄的却是少之又少。 容锦不知道燕离的所想,她拧了眉头,看向燕离,“有人想要我的命?” 燕离点头。 容锦勾了勾唇角,转身便往外走。 燕离看着她挺得如同一劈峭崖的后背,翘了翘唇,紧随其后。 死人,一地的死人。 蓝楹手持短剑站在门槛处,她的身前,是青语和南楼,两人并肩而立,分立小径两边,将一个个自外而入的黑衣人如砍白菜一般,一一砍倒。 鲜血流满小院,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到得最后已经成为一条暗黑的色的小渠,浇遍了小院的花草,也洗净了地上的青石板。 青檀院外。 容敬德立在夜色下,死士有进无出,小院却至始至终静悄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他自是清楚里面发生着什么! 长兴候府专门负责训练死士的骆奇英,长年因为不见阳光的寡白的脸上,一对细小如蛇的眸子目光不再是阴毒,而是如被针戳过般急剧的收缩着。 “已经进去多少人了?”容敬德哑着喉咙问道。 骆奇英低眉垂眼的说道:“回禀老候爷,已经三十八人了!” 三十八人! 容敬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三十八个死士,却是连容锦的边都没摸着。 小院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人?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容敬德再次问道。 “回老候爷,那边也失手了!” 容敬德霍然回头,阴鸷的目光看向回话的长富。 “怎么回事?” 长富垂了脑袋,哑着嗓子说道:“那边的人一靠近小院就倒下来,有的是七窍流血而死,还有人则跟疯子一样,把身上抓得鲜血淋漓,都说……都说那边有大小姐的鬼魂。” “胡说!”容敬德怒声喝道:“这世上哪来的鬼!” 长富不敢说话。 “老候爷,天快亮了。” 骆奇英看了看东边已经隐隐发白的天色,轻声说道。 容敬德闻言,也抬头朝东边看去,天边是蟹壳青的暗沉色,但很快朝阳便会出来,冲淡这一轮黑暗。而那个时候…… “去抬柴火和油来,将柴火沿青檀院堆放,浇上油。”容敬德沉声说道。 这是打算用火烧了? 这样一来的话,便没有死士的事了吧? 长富应了一声,飞快的下去准备。 骆奇英看着天色,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天快亮了,小的是不是带着人先撒回庄?” 弑妻杀孙,这种事传扬了出去,是为世人唾泣的! 容敬德点了点头。 骆奇英便转身招呼剩下的死士,如来时一样悄然的离去。 而这时,长富已经带着人将淋过油的柴火都堆到了院墙下,只等着容敬德下令点火。 小院里。 青语和南楼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下一批的杀手到,不由交换了个眼色朝身后与容锦并肩而立的燕离看去。 “少主!” 燕离看向容锦,唇角微翘,柔声问道:“是杀光了,还是另换花样?” “应该是另换花样了。”容锦鼻子动了动,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对燕离说道:“你闻到了桐油的味道吗?” 燕离笑了笑。 容锦便知道,燕离怕是早就猜到了。 容敬德这是一招不成,又生毒心,打算活活烧死她们呢! “现在怎么办?”燕离看向容锦,打趣的说道:“是我们杀出去,杀得他鸡犬不留,还是我们找个地方避着,回头再来杀个回马枪?” 躲? 容锦唇角挑了抹冷笑,在她的字典里可没有躲这个字。 “杀出去!” “好!” 话落,燕离便对朝她看来的青语和南楼掀了掀唇角,一句轻轻淡淡的“杀”便吐了出来。 青语和南楼那如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里,瞬间如同点燃的烟火般,绽起一抹奇丽的色彩,不待容锦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快如闪电般的窜了出去。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撕裂了夜色下的嘈杂,让听到的人无不心生颤抖。 “容锦!” 门外响起容敬德的嘶吼声。 容锦微微仰起秀丽的脸庞,夜风吹起她散在身后的长发,她拾步一步一步朝院门外走去。 一门之隔。 她与容敬德两两相望。 稍倾,她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老候爷,容芳菲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好杀的吗?” “你……” 容敬德瞪着夜色下如修罗而立容锦。 “我很好!”容锦看着容敬德唇角绽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一字一句说道:“不过,老候爷,你可要不好了!” “怎么,你还想要弑祖不成?” “不!”容锦摇头,“我怎么会杀你呢,杀你,会脏了我的手!” “孽障!”容敬德指着容锦,咬牙道:“孽障,吴氏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你不想她因你而死,就乖乖束手就擒,不然……” “切!” 容锦嗤笑一声,打断了容敬德的话,轻拾裙摆迎着容敬德缓缓上前。 “你……你想干什么?” 容敬德眼见容锦步步上前,不由自主的便退了一大步。 容锦却是在离他一丈之距时,停住了脚步,返身看着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顿了顿,回头对容敬德说道:“老候爷,你说这么大的火,皇宫那边是不是也看到了?” 容敬德身子一僵。 长兴候府失火,自然会惊动皇宫! 容锦,她想干什么? 没等容敬德多想,容锦已经回头对收手候在燕离身侧的南楼和青语说道:“麻烦两位姑娘找两个人,将院子里的那些尸体都叠好,码放的整齐些,回头宫里来人了,我也好有个说词。” 青语和南楼才要请示燕离,燕离却是已经微微颌首。 她二人当即目光往人群里一扫,指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说道:“你们几个去。” “不准去,谁去,乱棍打死!” 容敬德怒声喝斥道。 “不去,千刀万刮而死!” 青语幽幽冷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容敬德还要再说,身后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子声。 “老候爷,宫里来人了,请您去问话呢!” 容敬德身子一僵,目若死灰的看向容锦。 容锦回以她一个灿如朝霞的笑,“老候爷,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宫里的问话吧。” 71卿卿燕离 容敬德走到一半,忽的步子一顿。 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长富紧跟着也顿了步子,抬头朝老主人看去。 容敬德半侧了头,眯着眸子看向身后青檀院的方向。 “让你媳妇去见见老夫人。” 长富不由便怔了怔。 他媳妇玉欣是当年侍候老夫人最早的丫鬟,嫁给他后,便做了老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但自从十三年前大小姐出事,老夫人避居青檀院后,他媳妇就再也没见到老夫人。这个时候,老候爷让他媳妇去见老夫人……长富顺着容敬德的目光朝身后看去。 青檀院外,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正被迫使着,将那些死去的死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堆,长富胸口一滞“哇”地一声,把晚上吃的饭菜吐了出来。 容敬德看着这一幕,同样脸色发白,内腑翻腾,但他必竟是血山人海中闯过来的。除了刚开始不适应,多看两眼也就镇定了。 “这些尸体不能堆在这。”容敬德说道。 长富点头,长兴候府失火,惊动的不只是皇宫,附近的居住的达官显贵也有派人来相问,更是派了府里的下人来帮着救火,虽一一都被大总管给劝回去了,但宫里的贵人可不是大总管能劝住的! 长富隐约间便明白了,为什么让他媳妇去见老夫人了! 明白过来的长富心里不由自主的便科泛起一抹苦笑,老候爷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都要想要老夫人和表小姐的命了,还指望找个人去递几句好话,事情就能了了?可虽然心里苦笑,嘴里却还是附合着道。 “是的,这些尸体得尽快处理掉,表小姐是御封的郡主,万一这一幕让宫里的贵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容敬德眉头微舒,点头道:“你明白就好,去吧,现在就去找你媳妇,带她去见老夫人。” “是。” 长富应着便要转身回自已家,身后却又响起容敬德的声音。 “告诉你媳妇,这事要是办不好,她也不用回来了,就留在那陪她主子吧!” 长富身子顿时僵成了一块石雕。 容敬德却是没有理会他,拾脚匆匆的去了前厅。 留下长富站在那,如同被雷劈过的老树,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良久。 他抬起头,目光悲凉的看向背影已成一个小点的容敬德,明明模糊好似夜里的一点莹火,可他却感觉,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看清楚了他侍候了几十年的主子。 夜风带着烧焦的气息迎面而来,长富的眼角落下一滴泪,他抬起骨节粗状的手慢慢的拭去那滴泪,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的往自已的屋子走去。 长兴候府建府时,他便在府里侍候,及至成亲后,膝下二子三女,二个儿子承了老夫人的恩慧去打理老夫人的庄子,女儿则嫁给了铺子里的管事,府里现在就只有他和她的老妻一起住着。 长富的老妻叫玉欣,是最早侍候吴氏的那批婢女。 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早就如坐针毡,想出去打听点消息,可是人还没出门就被人给赶了回来,说是府里失火,又进了贼人,各院都严令下人乱走动。 就在她焚心似火时,长富回来了,她急急迎了上前,也没顾得打量长富的脸色,一迭声的问道:“当家的,说是府里失火了,我看着方向怎么像是老夫人住的青檀院?” 长富抬头看向为自已生儿育女的老妻,玉欣当年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识文断字不说长得还很是清秀可人,便是如今已过五旬的年纪,眉目间仍旧有着一股清丽的婉约。 当年,其实老夫人陪嫁过来的一个管事婆子的侄子也是看上了玉欣的,但老夫人却将玉欣许给了自已,不但如此,还把玉欣的卖身契都还给了她。 “当家的,你怎么不说话呢?”玉欣推了把怔忡的长富,这才发现长富脸色很难看,联想到自已的猜想,不由失声道:“难道真的是老夫人那处着火了?” 话落,不待长富回答,拾脚便往外跑。 长富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了她,“你先别去,老夫人没事,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你再去。” 玉欣狐疑的看向长富,必竟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眼见长富脸色难看的好比死了爹娘,她抿了嘴,跟在长富身后往屋里走去。 只是,等进了屋,长富却是看着玉欣良久无语。 “当家的,你这是?” 玉欣才一开口,长富的眼眶立马就红了,他转头,将溢满眼眶的泪强行逼了回去,哑着嗓子说道:“玉欣,这些年跟着我委屈你了。” “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 长富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玉欣,越看越觉得心头好似被人剜了块肉一样。 这么多年,他尽心尽力的替老候爷当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奴才就是奴才,不说功过,就连生死不过都是主子的一念之间! “当家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玉欣小的心向长富问着话。 长富再次沉沉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鬓角染霜的玉欣,默了一默,将外面的事尽数告诉了她,末了,轻声说道:“老候爷,让你去劝劝老夫人,如果老夫人肯出面,表小姐应该会听她的。” 玉欣在听了长富的话后,却是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杀妻灭孙!老候爷他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尽人伦的事来? 好在老天保佑,老夫人和表小姐都没事,不然,只怕老天都不会放过老候爷! 弄明白事情的原委,玉欣也就明白了长富为何一副天蹋下来的表情了。 一世夫妻,若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她是打小在吴氏身边侍候的,忠主是刻在骨子里跟血一起流淌的,虽然她已经是自由身,但正因为吴氏给予的这份自由,她越发忠贞。 “我明白了。”玉欣抬头对长富笑了笑,轻声说道:“好在孩子们都大了,你也别难过,许是我们之间的缘份,就只有这么些吧。” “玉欣……” 长富五尺高的汉子,眼泪刹那夺眶而出。 玉欣撇脸,眨落眼里的泪,“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已照顾好自已,孩子们如果问起,你照实说,不用隐瞒他们,做人总要懂得是非黑白。” 长富点头。 玉欣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当对上长富红的能滴出血来的眼眶后,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往外走去。 “玉欣……” 长富捂着脸无声的萎顿在地。 …… 院里的血腥让人如同置身修罗场。 青语和南楼分别押着几个下人,盯着他们打水,一遍遍的冲洗着小院,无视他们的战战兢兢。青檀院外码放得整整齐齐像座小山一样的死尸,就那样赫然在目,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容锦扫了眼院外仍旧站成一圈,将她和青檀院呈包围状的下人,掀了掀唇角,对身侧之人说道:“不知道外祖母那边怎么样了!” “有琳琅在,你放心吧。”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清亮的月色下,五官如雕似刻的燕离,“你怎么来了?是蓝姨跟你说的吗?” “不是。”燕离摇头,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面具下的眸子便也有了些许的温度,“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蓝姨把事情一说,想着,就一起来了。” 燕离有事跟她说? 什么事?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燕离,“你有事跟我说?什么事?” “进屋说吧。” 话落,率先转身朝屋里走去。 容锦看了眼脚下,满地水渍中仍旧隐隐透着血腥味的青石砖,眉梢微扬,跟在燕离身后往里走去。 才进屋子,容锦便发现空气中多了一股幽幽的清香,不同于她往日用的百合香,这香清清幽幽中透带着股淡淡的寒意,就好似雪中绽放的梅香。很快这股香便将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给压了下去。 燕离已经在屋子里的黑漆彭牙桌边坐下,正拿了桌上的茶盏斟茶,他修长白皙如玉般的手指,捏着青绿色的菊瓣翡翠茶盅,清新悦目的好似一副水墨画。 容锦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忍上前打破这样一副美景! “坐吧。” 燕离指了身侧的椅子,将才斟满的茶盅放在桌上,朝容锦的方向推去,示意她坐下。 容锦连忙上前,在隔着燕离一臂距离的椅子里落坐,抬手捧了桌上的翡翠茶盅,轻啜了一口气后,这才抬头看向燕离。 “我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燕离狭长的眸微微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容锦。 “先听坏消息吧!”容锦说道。 听了容锦的选择,燕离看她的眸子不由便又深了几分。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微微颌道,缓缓开口道:“坏消息是,我救治太子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容锦闻言不由怔了怔。 心道:看就看到了呗,反正你也带着面具,看到了也认不出你!就算认出你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太子已然无碍,这几天估计便会召你入宫!” 容锦越发的一头雾水了! 太子无碍,为什么要招自已入宫? 燕离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唇角弧度愈深,轻声说道:“太子认出我时,问过我是谁,我告诉他,说我是你的人!” 我是你的人! 容锦霍然抬头,目光怔怔的瞪了燕离看。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了?” 燕离挑了挑唇角,“我们难道不是一伙的?” 可是……容锦唇角微翕,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她跟他是一伙的! 可是,一伙就一伙,怎么就能说“他是她的人”这样的话呢? 这真的很容易引起岐意的好不好! 容锦不知道的是,门外的青语和南楼在听到自家少主这句话时,两人眼珠子差点齐齐掉了出来。 少主,你是容姑娘的人,那我们又是谁的人? 屋子里,容锦在最初的失措之后,很快便重新镇定下来了。 “太子认出你,便要召我入宫,为什么?”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 燕离面具下的眸子闪了闪,轻声说道:“可能,他想要当面答谢你吧!” 骗鬼去吧你! 明知燕离说的是假话,可是容锦却是没法继续追问。 燕离既然不想说,肯定是有他不想说的道理,她多问了,也只不过是让他为难,更或者让他觉得她面目可憎。 算了,反正她也是打算进宫讨个郡主府的,既然太子要召,那更好,还省了她想着怎么递牌子! 见容锦不再追问,燕离似乎暗暗的舒了口气。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就在容锦觉得越来越不自在,浑身的骨头都好像绷直了似的时,燕离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静。 “今天晚上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容锦扬眉朝他看去,眸了里闪过一抹精芒,勾了唇角笑道:“我不相信,你没猜到,我的想法!” 燕离见着她又恢复成往常俏皮乖巧的样子,绷着的那口气便松了下来,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又不是你,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顿了顿,却是笑了道:“难为容敬德为了你,竟然肯赔上大半个候府,他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容锦笑道,默了默,轻声说道:“燕离,我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燕离长眸轻挑,对上容锦略显窘然的面孔,烛光下,容锦那如瓷的肌肤两颊轻染红晕,长长的羽睫如蝶翼般轻轻的扑扇着,在眼下打上一轮优美的暗影。 “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伙的,既然是一伙的,又何必说你欠我,我欠你呢!” 容锦抿了抿嘴,她轻轻抬眼看向燕离,咬了咬牙,轻声问道:“燕离,你为什么为京都?是不是跟我们初次见面,你受伤有关?” 燕离没有想到容锦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抹僵硬,下意识的便要回避这个问题,但在对上容锦那千年寒潭一般的深眸时,却是心头一滞,半响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我来京都,确实是跟我上次受伤有关。” “那……” “容锦,”燕离打断容锦,他目光真挚的看着容锦,“不要问,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难堪,等能说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好不好?” 不能说吗? 为什么不能说? 虽然心里万般疑惑,但容锦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我不问,不过,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还请你不要与我客气。”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燕离说道。 容锦抬头看去,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对彼此绽开了一抹笑。 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燕离拿起桌上的茶壶,替容锦空了的茶盅续茶,一边轻声说道:“容敬德那边你那打算怎么办?要知道,这世道从来只有父为子纲,夫为妻纳,就算他丧尽人伦杀妻灭孙,可只要他说一个冠面堂皇的理由,世人便会站在他的那一面。” “我知道。”容锦点头道:“我没打算跟他去大理寺打官司。” 燕离眼睛里便绽起一抹赞赏之色,“那你打算……” “我打算借由这个机会,向皇上请赐郡主府,再另外培养些自已的精兵良将!”容锦说道。 燕离闻言默了一默,稍倾,抬头看向容锦,“若是能由皇上赐郡主府,那是最好不过,东夏皇律,擅闯郡主府者可格杀勿论。至于精兵良将,我可以……” “燕离!” 容锦打断燕离的话。 燕离看向容锦,“怎么了?” “谢谢你,可是我想拥有自已的力量。”容锦说道。 燕离张了张嘴,那句“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吗”在对上容锦亮得如同启明星的眸后,咽了回去,稍倾,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容锦小心的打量了一番燕离的神色,只是因为他戴了面具,喜怒委实难辩,她只能从他微微翘起的唇角,揣度着,他并没有生气。 才好起来的气氛似乎又差了,容锦正想着怎么找个话题继续刚才的美好时,门外却在这时响起琳琅的声音。 “姑娘,老夫人来了!” 容锦闻言连忙走身往外迎去,走了几步,却突的停了步子,转身朝身后的燕离看去。 “怎么了?” 燕离站了起来,看向容锦。 容锦拧了眉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祖母,她会怎么想她? 燕离显然看明白了容锦的纠结,“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容锦才想说“好”,眼角的余光却已然觑到吴氏由翡翠扶着,已经迈进了一片裙角,从吴氏的那个角度,一目了然的将燕离看了个清清楚楚。 燕离就算是要回避,也是来不及了! “锦儿!” 吴氏扶着翡翠急急的走了进来,一抬头,却是与仙人之姿的燕离撞了个正着。 她顿时便僵在了那。 燕离见吴氏僵在那,想了想,上前一步,揖手行礼,“见过老安人。” “锦儿,他是……”吴氏回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上前,扶了吴氏的另一只手,说道:“祖母,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有个很历害的朋友吗?” “就是你说会帮你替太子殿下解毒的那个朋友?”吴氏问道。 容锦点头,下颌微抬,朝燕离的方向说道:“就是他,他姓燕,单名一个离字!” 这时候,燕离恰恰一揖到底,还没直身。 吴氏推了容锦扶她的手,缓步走到燕离跟前,亲手扶起他,一迭声说道:“燕公了,快快免礼,该是老身向你道谢才是。” 燕离就着吴氏的手直起身。 四目相对,吴氏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艳,但却被她很好的掩饰下来。 “老安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燕离委婉说道。 吴氏摆手,“燕公子义薄云天,我等却不能受之无愧,还请燕公子受老身一礼。” 话落,便要屈膝向燕离行礼。 燕离连忙一把托住了吴氏,连连道:“老安人,使不得!” 虽说被燕离托住,吴氏还是将就着蹲了个半福。 燕离便朝容锦看去。 容锦上前,重新扶了吴氏,轻声道:“祖母,燕公子既然施恩不求报,您又何必让他心生为难,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假以时日,有机会再回报了他便是。” 吴氏闻言连连点头,抓了容锦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你记住了,若是你报不了,你的子孙后代也要记着这份恩。” “我知道了。” 容锦把吴氏扶到一边的椅子里坐下,接过翡翠倒来的茶,双手呈了上去,等吴氏接过啜了口茶后,她才问道。 “祖母你怎么样,没有伤到哪吧?有没有被吓着?” 吴氏摇头,“我没事,琳琅她很历害,那些人连我的身都近不了。” 容锦闻言,回头朝已经站到燕离身侧的琳琅笑了笑。 “琳琅,谢谢你。” 琳琅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给燕离,等容锦重新跟吴氏说话时,她也跟燕离说起了悄悄话。 “少主,可不可把属下跟青语换一换,让青语到容姑娘身边来?” 燕离挑了眉头看向琳琅,淡淡道:“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换青语?” 琳琅滞了滞,稍倾,垂了头,轻声说道:“您有危险,属下是凤卫队长,职责便是护卫您安全。”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能护卫我,青语不行?南楼也不行?”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 “好了,你在容姑娘身边好好呆着吧。”燕离打断琳琅的话,“护卫好她的安全也是你的职责。” 琳琅张了张嘴,但对上燕离漠然的脸后,她只得咽下嘴里的话。想了想,轻声说道:“少主,容姑娘懂药理,属下想教她用毒和解毒,这样她以后遇上个什么事,也有自保的能力,您说怎么样?” 燕离想起初遇时,容锦在月色下寻药的背影。 “可以!” 琳琅闻言脸上一喜,便又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道:“少主,您那有没有适合容姑娘练习的轻功?” 见燕离三分疑惑七分寒意的朝自已看来,琳琅连忙摆手,急声解释道:“少主,属下没别的意思,属下就是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容姑娘如果有了使毒的本事,再练就一门天下无二的轻功,往后谁还能轻易伤得了她!” 耳边蓦的便响起容锦那句“谢谢你,可是我想拥有自已的力量”,燕离长眸微眯,老祖宗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渔,容锦也是这样想的吧? “回头,我仔细想想,想出来了,我会通知蓝姨。”燕离说道。 琳琅心里提着的那口气,顿时便松了下来。 容姑娘,你看到了没,为了你,我可是,十几年的面子都用光了! 燕离想着事情已了,他在这耽搁久了,若是让有心人得知,怕是对容锦不利,这么想着,便转身打算跟容锦告别,只是,他一回头,却看到吴氏半靠容锦怀里,脸上淌满了冰凉了泪。 这是…… 燕离犹疑的看向容锦。 容锦摇了摇头,对靠在她怀里的吴氏轻声说道:“难为她一片忠心,祖母您也别太难过了,让人厚葬了吧。” 吴氏点头,哽咽着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也让人去叫了她男人来领他回去,棺材钱什么的都从我的帐上走,不用他容敬德一分一毫!” 容锦点头,对一侧红了眼眶的翡翠说道:“扶了老夫人去内室歇息吧,我跟燕公子还有点事说,说完,就来侍候祖母。” “是,表小姐。”翡翠上前,扶了吴氏。 吴氏抬头,泪眼朦胧的对燕离点了点头,便由着翡翠扶了往内室走去。 虽然知道这样很失礼,但这一天一夜,她经历了人生最惨烈的痛,还能活着站在这喘气,就已经是足够坚强了,哪里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同燕离契阔! 燕离对着吴氏还以一礼,目送着吴氏进去,这才看向容锦,轻声问道:“老安人这是怎么了?” 容锦叹了口气,才要开口,一边的琳琅却是抢在她开口前说道:“还不是容敬德那个王八蛋做出来的混帐事!” “他?”燕离疑惑的说道:“他怎么了?” 琳琅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明白,像容敬德这样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的人,是怎么能够封候拜爵的。 “老夫人从前有个叫玉欣的丫鬟,嫁给了容敬德身边侍候的一个叫长富的长随,老夫人已经有十几年没跟这些从前的下人来往了,可刚才玉欣却突然找了来。” “容敬德想通过玉欣在老夫人跟前求个情面,让老夫人发话,把堆在院子里外的那些死士的尸体都处理了,玉欣说容敬德敢杀妻灭孙就应该有胆承担后果,她不叫老夫人为难,说完话,跟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就一头撞死了!” 燕离听完,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朝容锦看去,容锦对上他看来的眸子,想要扯扯嘴角,只是那抹笑却是怎样也扯不起来。 “不想笑就别笑了。”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渐亮的天色,对燕离说道:“不早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燕离点头。 “我送你!” “好!”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候在外面的青语和南楼,见着燕离出来,立刻迎了上前。 “好了,就送到这吧。”燕离回头,对容锦说道:“天快亮了,宫里若是要来人,应该在巳时,你一夜未睡,趁着还有点时间,睡个觉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吧。” 容锦依言站定,抬头看了燕离,“谢谢你,燕离。” 燕离笑了笑,转身,大步往外离去。 南楼和青语对容锦匆匆福了一福,随后跟上。 容锦站在那,直至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屋子里,吴氏半靠在她的床上,见容锦进来,撑着床板便要起来,被容锦上前一步拦了。 “你躺着吧,祖母。” 吴氏便也没坚持,她略略红肿的眸子看着容锦,稍倾,唇角翘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问道:“那位燕公子成家了吗?” 怎么突然就问这问题了? 容锦怔了怔后,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确实长得俊,看起来好像比你大不了多少!”吴氏说道。 这是…… 容锦明白了吴氏话里的意思后,脸腾的一下便如火烧云般,连耳朵根都红了。 吴氏看着她两颊上两抹好似上等胭脂擦出来的红晕,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她握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我看他对你很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了?”容锦摇头,“我觉得他待我,跟待别人都一样啊!” 吴氏摇头,她活了这么多年,若是连一个人眼里的爱意都看不出来,那她真是白活了! 生怕吴氏继续往下说,容锦连忙换了个话题。 “之前说是宫里来了人,也不知道来的是谁?”话落,抬头看向吴氏,轻声道:“祖母,我想进趟宫。” 吴氏被容锦一打岔,便将之前的话题给扔到一边,接了容锦的话说道:“进宫得递牌子,宫里的贵人同意了,才会遣了内侍来召见。” 这个容锦自然知道。 之前燕离也说过,太子可能会召她进宫。 若是宫里来的人,能在天亮就来趟青檀院就好了,院子外那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尸体,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容敬德,一方面其实是做给宫里来人看的。有没有震慑到容敬德,她不知道,但如果不让富里来人看到,那这一番心思还真就是白费了! 容锦愁着怎样让内侍看看那些死尸时,容敬德却正愁着要怎样才能拦住德宝去青檀院看容锦! “老候爷,烦请让人请了永宁郡主来,她是圣上亲封的一品郡主,洒家亲眼见过她无恙后,也好早些回宫交差!”德宝白净的脸上绽着一抹笑对容敬德说道。 容敬德端在手里的茶盏几不可见的晃了晃,他陪了笑脸对德宝说道:“德公公,稍安勿燥,我这就让人再去请一请。” 话落,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走到门边,高声喊道:“来人。” 有小丫鬟急忙上前。 容敬德回头撩了眼身后的一脸笑意的德宝,对小丫鬟说道:“你去趟青檀院,请了表小姐过来,就说宫里来的德公公奉皇后娘娘之命,有话要与她说。” “是,老候爷。” 小丫鬟屈膝福了福,转身便急急的走了出去。 容敬德站在门边对一侧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去,把长富喊来。” 小厮也是撒了脚丫子往外跑。 容敬德这才转身朝德宝走去,笑了道:“这大半夜的还劳公公跑一趟,是我的不是,厨房里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做份宵夜送上来,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德宝摆手,“给贵人办差,是洒家理所应当的份,老候爷不必客气。” 容敬德笑着在德宝身边的椅子里坐定,略作沉吟,抬头看向德宝,“德公公,太子殿下他可是大好了?” “大好了!”德宝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太医院的御医轮番把了脉,说殿下体内残毒已清,稍事调理,便又能龙精虎猛了!” 容敬德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突然被御林军围府,他对容锦又如何会动杀念,不动杀念,便不至于有了如今的局面。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只寄望着吴氏能念在玉欣侍候她一场的份上,劝服容锦,从今往后,大家落得个井水不犯河水! “老候爷,小的长富有事求见!” 外面响起长富的声音。 “没看到有客人吗,有什么事,不能天亮了再说。”容敬德作势骂道。 门外便静了静。 德宝笑呵呵的说道:“老候爷有事,尽管去处理,洒家再等等,若是郡主还不来,还请老候爷指个人,给洒家引引路。” 容敬德连忙恭声应是,又陪了一番礼,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长富候在门外,见容敬德出来,连忙迎上前。 容敬德看了看身后花厅里灯光下脸白无须的德宝一眼,往角落里走了走,压低声音对长富说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没?” “扑通”一声,长富跪了下去,“小的无能,请老候爷责罚。” 容敬德一颗心顿时好似三九天喝了一碗凉水,冷得他直打颤,他凝声道:“怎么回事?” “回老候爷,玉欣她,她……”长富哽着喉咙,那句“她死了”在嘴里来回滚了几遍,终于眼一闭,泣声道:“她死了!” “死了?!”容敬德怔了怔,但只须臾便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他抬脚便踢上了跪在地上的长富胸口,怒声道:“没用的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 长富被容敬德一脚给踢趴在地上,脸颊擦过粗硬的青石板,瞬间掉了一大块皮,他却犹如未觉般,一骨碌爬了起来,重新跪在容敬德脚下。 容敬德却是嫌恶的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往花厅走去。 德宝见了容敬德进来,笑眯眯的抬头看向他,“老候爷,这就忙好了?” 容敬德干笑几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是因为火势漫延,连带着烧了旁边人家的屋子,下人来请示赔偿事宜。” “要不,都说老候爷仁义呢,这天灾人祸,长兴候府都快被烧光了,还想着旁人家的事。老候爷,当真让洒家佩服!”话落,德宝对容敬德连连翘了大拇指。 容敬德客气了一番,顿了顿,一脸为难的对德宝说道:“德公公,有件事,我之前不方便说,可眼下,却是不得不说,回头皇上和娘娘那,还请你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德宝闻言,敛了脸上的笑,朝容敬德看去。 “老候爷请讲。” 却是并没有应承容敬德的请求! 这个时候,容敬德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德宝不应承,他还能强逼了他答应不成?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把话讲在前面,回头德宝亲眼看到了,只怕事情越发复杂难处理! “其实今天府里不但失火,还有贼人想要趁火打劫。”容敬德说道。 “还有这种事?!”德宝一脸震骇的看向容敬德,失色道:“老候爷,您这可是候府,咱先不说,您这是天子脚下,单说您是由先帝爷亲封的候爷,贼人竟然打主意打到您这来了,洒家看,这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还有顺天府伊,怕是都要挪个窝了!” 容敬德被德宝噎得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可不是这个理吗? 先不说燕州乃天子脚下,单说他一个正一品的候爷,家里进了贼子,这说出去,整个燕州府怕是都要震一震吧?可不这样说,他又如何解释那三十八具码放在青檀院外的尸体? 容敬德只觉得嘴里好似吃了几斤黄莲,苦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候爷,洒家还是先去看看永宁郡主吧!”德宝对容敬德揖了揖,轻声说道:“宫里一知道长兴候府失火,娘娘便派了洒家来,就是怕永宁郡主有个好歹,这会子听您这样一说,洒家的心肝也颤的呦停不下来!” 容敬德唇角微翕,末了,只得对德宝拱了拱手,引着德宝往后院,青檀院的方向走去。 德宝在容敬德转身的刹那,阴柔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之色。 进了贼人? 老长兴候,你果真是老了! 这样的借口也说得出来,难道你真以为这世界上的人都像你想像的一样,你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娘娘向来不搭理这些俗事,可在永宁郡主头上,似乎却是不一样了! 第72章 各方应对 德宝自忖也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可是,乍一眼对上那如死狗般码放整齐,鲜血将整个地面都染成黑紫色的场景时,他虽不至于当场失态呕吐不止,但白净的脸却是又白了几分。 容锦得了下人的回禀,已经带着琳琅和蓝楹笑盈盈的候在门口,恭迎德宝。 恰在这时,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越发称得她姿形秀丽,容光照人,偏生几步之遥便是那僵硬惨烈的死尸,鲜明的对照,一时间只让人觉得她脸上的那抹笑邪肆令人可怖! 德宝步子一顿,便僵在了原处。 容锦见此,笑意盎然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幽芒,续而腰一挺,迎着德宝走了过去。 “宝公公,您怎的来了?” 德宝在容锦开口时,便已经恍然回神,他对容锦微微欠手打了个揖,说道:“长兴候府失火,惊动了宫里的贵人,娘娘惦记永宁郡主的安危,令奴才走一趟,眼下见郡主无碍,奴才也好回宫复命了。” 之前容锦听说宫里人了,还以为是皇上派来的人,却没想到,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而且是专程为她而来!容锦心头一顿之后,当下唇角挑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对德宝说道:“劳娘娘挂怀,臣女实不敢当,臣女想入宫向娘娘当面谢恩,还望公公请娘娘示下。” 德宝笑着点了点头,站在他身侧的容敬德听到容锦说要进宫当面向皇后娘娘谢恩,目光一瞬间如刀刃般朝容锦看来,容锦却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于给他一个。 如果忽略掉满地水渍中隐隐透着的血腥味,以及仆妇们战战兢兢的神色,这确实是个美好而详合的早晨,德宝也不介意陪着容锦契阔一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虽是个阉人,但同样喜好一切美好的事物! 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后,德宝正欲告辞离去,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放开我,你们让我去死吧,我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德宝步子一顿,目光诧异的朝容锦看去,“永宁郡主,这是?” 容锦脸上生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晦涩,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德宝,一瞬之后,目光又复杂难言的看向了德宝身侧的容敬德。 容敬德在听到地声哭声时,整个人已经紧绷的如同一张上了弦的弓,等容锦那若有所指的目光朝他看来时,若不是碍着德宝在,他恨不得一巴掌把容锦拍到地上,抠都抠不出来! 德宝是什么人? 容锦的一个眼神对他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信息量。 他翘了翘唇角,忖道:这永宁郡主还真是有趣,看来,这十几年没出什么大事的勋贵之家要因为她的到来,而乱上一乱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长兴候府,下一个会是谁呢?越国公府还是……德宝微微睑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兴奋的光芒,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不过,这都是旁人的事,他只……还没等德宝把自已的念头想完,耳边却是响起了容锦沉重的声音。 “让公公见笑了,那人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容思荞。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好好的一个人却是青天白日的让人欺负了,被欺负了连个公道都讨不回,吵着要寻死呢!” “容锦……” 容敬德历声喝止容锦。 但哪里还来得及,容锦一串话清晰流利竹筒倒豆子一般,早就说完了。 不说容敬德,就连德宝也是怔了半响没回过神来。 他才打定主意不掺和这里面的事非,谁想转眼间,就被永宁郡主给扯进来了!那他接下来,是不是该问一声,谁还敢欺负到长兴候府头上来呢? 德宝苦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遇而不理,显然不合适!可按着容锦的套路往下走,心里确又有些不甘! 想了想,德宝转而看向面色铁青的容敬德,“老候爷,永宁郡主她是说笑的吧?怎么说长兴候府也是勋贵之家,放眼满京都,谁还能欺到长兴候府头上来?” 容敬德喉头一甜,“哇”一声,一口黑血被他吐在脚边。 “老候爷!” 一声惊呼,下人尽数围了上去。 容敬德干脆就眼一闭,昏过去了,不然,他怎么去回答德宝的问话?有容锦在,他就算是说出个天来,容锦也能把这个天捅破了! 下人七手八脚的将容敬德抬了下去,有机灵的一骨碌的跑去拿牌子进宫请太医,有那稍显愚钝的,回过神来,则是撒了脚丫子往梨香院报信去。 原本嘈杂不堪的青檀院,顿时便清静下来。 德宝想着,这一趟差还真是跑得值得,多久没看到这么大的一场热闹了! 得,热闹看完了,自已这就回去复命吧。 “永宁郡主,洒家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宫里娘娘还等着洒家复命,这就告辞了。”说着,对容锦作了个揖,打算走人。 “宝公公,我送送你吧。”容锦笑了说道。 德宝推辞了一番,但容锦坚持他便也作罢了。 走了没多远,与带着丫鬟婆子匆匆走来的唐氏撞了个正着。 “公公。” 唐氏上前向德宝行礼。 德宝连忙还了一礼,“洒家见过长兴候夫人。” 待德宝直了身,唐氏的目光极快的睃了眼德宝身边的容锦,容锦迎着唐氏的目光,浅浅一笑,自发的退到一边,给唐氏让了个位。 唐氏看着那个德宝身侧的空位,目光微闪,唇角微勾,说道:“锦儿,你替我送送德公公吧,我这还有很多事要打理,你外祖父又昏过去了,实在抽不开身。”话落,一脸谦意的对德宝说道:“还请德公公见谅。” “长兴候夫人言重了。”德宝连忙道。 唐氏辞了德宝和容锦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去了松鹤居。 容锦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已然走远的唐氏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唐氏这是想独善其身? 呵,还真是天真!难道没有人告诉她,就凭她是长兴候夫人这个身份,想要置身事外,简直是妄想! “永宁郡主。” 耳边响起德宝的声音,容锦敛神,回头朝德宝看去,“公公。” 德宝眉目含笑的看着容锦,“永宁郡主,就送到这吧。” 容锦抬头看了看,见不远处有小内侍朝这边张头探脑的看,想来,应该是德宝从宫里带来的人,她点了点头,“宝公公,那我就不远送了。” 德宝点了点头,对容锦作了个揖,转身朝小内侍走去。 …… 出了长兴候府。 德宝对身边的小内侍问道:“都打听清楚了吗?” “回公公的话,打听清楚了。”小内侍压了声音,轻声说道:“说是前儿个越国公世子来府里,把来府里做客的容家长房的大小姐给欺负了,为着这事,越国公夫人昨儿还来了长兴候府,不过好像谈得并不愉快!” “越国公府,世子,夫人?”德宝褐色的眸子微微一眯,脸上便有了一抹凝重,紧接着又问道:“那失火是怎么回事?” “说是几个守角门的婆子夜里吃酒赌钱,没留神,撞倒了油灯,把房子给烧着了!”小内侍说道。 德宝想起青檀院外那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尸体,眼角不由自主的便狠狠的跳了一跳。割了他的头,他也不相信,这场火是因为婆子赌钱喝酒引起的! 越国公的世子欺负了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长兴候府失火,火势烧得半个京都城都看到了,还惊动了宫里的贵人!青檀院外码放整齐的死尸!老候爷的口吐鲜血,永宁郡主的言笑嫣然…… 凤仪殿。 宫人们今儿个起得特别早,有昨夜当值的正绘声绘色的给不当值的宫人,说着昨夜那场映红半边天的大火。 眼一抬,便看到奉了皇后娘娘命出宫的德宝神色肃穆的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忙止了嘴里的话头上前行礼。 “德公公,您回来了。” 德宝眼睛也没抬一下,径自朝凤仪殿的正殿方向走去。 正殿,吕皇后身边的女官,林红正帮着吕红摆着早膳,得了小宫人的话,对已经搁下筷子,正端了茶盏漱嘴的吕皇后轻声说道:“娘娘,德公公回来了。” 吕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稍倾将嘴里的茶水吐到宫女递上来的炉钧青金蓝八楞的痰盂里。重新端了另一个宫女乌漆小茶盘里的天青色旧窑茶盅,浅浅的啜了一口后,才抬头对林红说道。 “让他进来回话。” “是,娘娘。” 林红转身,亲自请了门外候着的德宝进来说话。 德宝给吕皇后行过礼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侧,等着吕皇后问话,吕皇后也不急,而是使了个眼色给林红,林红转身便将屋里的宫人都带了出去。 吕皇后这才轻声问道:“长兴候府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说是几个值夜的婆子夜里喝酒赌钱不小心撞翻了油灯,这才失了火。”德宝恭谨的说道。 吕皇后闻言,看了看德宝,重新揭了手里的茶盖,淡淡道:“见着永宁郡主了?” “见到了。”德宝连忙说道:“永宁郡主请奴才代她谢过娘娘,还说,她想亲自进宫向娘娘谢恩。” 吕皇后拨着茶盅的手顿了顿,丰润的脸上,一对杏核似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淡到近似于无的笑,轻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便使人跑一趟,告诉她,明天辰时进宫吧!” “是,娘娘。” 德宝恭身应道,照说,他话已经说完,这个时候应该是告退的时候了,但德宝却是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吕皇后。 “怎么了?”吕皇后没有错过他这一眼,问道:“你还有事。” “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德宝说道。 “说吧。 “是。”德宝想了想,在心里略略组织了下语言,便轻声说道:“奴才是在青檀院见到的永宁郡主,并且……” 吕皇后目光微抬,看向德宝。 德宝闭了闭眼,尽量使自已语声温和委婉些,“青檀院外堆放着不少死尸。” “死尸?”吕皇后声音一沉,看向德宝。 德宝点头,“娘娘没听错,是死尸,老候爷说是府里失火,有贼人趁火打劫,不过……”德宝顿了顿,轻声说道:“奴才看着那死尸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二三十个贼人趁火打劫? 这话蒙三岁小孩讲故事还差不多! 吕皇后眉梢微蹙,轻声说道:“这还真是……” 真是什么,吕皇后没往下说,德宝也没跟着往下问,而是继续说道:“说起来奴才见着永宁郡主的时候,还遇上了件事。”没等吕皇后问,德宝便自顾接着往下说,“当奴才见过永宁郡主了,正打算告辞,同永宁郡主一同来京的容家长房嫡女却是吵嚷着要自尽!” “要自尽?”吕皇后朝德宝看去。 德宝点头,“是的,据永宁郡主说,好像是大小姐被人欺负了,长兴候府却不肯帮着出头,大小姐觉得没脸见人,已经寻死了好几回!” 吕皇后丰润如满月的脸上顿时满是惊愕。 要被人怎样欺负了,才会去寻死,连活都不想活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吕皇后一瞬间,就想起了十三年前,容芳华在皇宫的失贞之事。 德宝说完了自已要说的话,便安静的退到了一侧。 至于为什么不把小内侍打听来的话,告诉吕皇后,他却是想着,这事待明日永宁郡主进了宫,娘娘自然会知晓。 大殿里静了下来。 外面响起林红的声音,“娘娘,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吕皇后对德宝挥了挥手,德宝恭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林红引着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太子李熙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李熙上前向吕皇后行礼。 吕皇后脸上已经换成一惯的雍容华贵,她笑意盈盈的止了李熙的行礼,又吩咐林红给李熙看座,上茶。 等李熙捧了盏热茶,啜了一口后,她这才轻声开口问道:“太医不是说让你多休养些日子吗?怎么就跑出来了?还走这么远的路。有事,你让人来说一声,母后自会来找你。” 不同于一般的天家人亲情淡漠,吕皇后因为生李熙时,永昌帝还没有凳基,那时还是太子,加之李熙前面的二子一女都夭折了,是故,她拿李熙是当眼珠子一样呵护着的。少了些天家的严历,多了几分寻常母亲的温和慈爱。 李熙听了吕皇后的话,俊秀如美玉的脸上绽起一抹温和的笑,轻声说道:“无防,太医也说了,儿臣要适当的动一动,这样才恢复的快些。” 吕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将来必竟是要凳大宝的人,太过娇弱溺宠确实也不是好事! “母后,昨夜长兴候府失火了,你知道吗?”李熙说起他来找吕皇后的目的。 吕皇后嗔怪的瞪了眼目光湛湛朝她看来的李熙,说道:“你就是为的这事,才来找母后的?” 李熙但笑不语。 吕皇后见他不否认,便知道,他确实是为着长兴候府来的。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直言道:“母后知道,不但知道,还派了人去长兴候府问询,人刚刚才回来。” 李熙听了,不由朝吕皇后倾了倾身子,略显急切的问道:“母后,容锦怎么样?她没事吧?” “她有事没事,你这么在意干什么?”吕皇后打趣着看向李熙,“去年永城候府塌了戏台,也没见你这么着急,问问周家小姐怎么样啊!” 李熙俊美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去年年边的时候,永城候府的老太君过寿请了戏班子唱戏,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子顽皮,把绑台子的布带子给点了,戏台子塌了,吓得看戏的夫人小姐们惊作鸟兽散,当时与他有婚约的周慧齐被人挤压着,也受了点小伤。 现在长兴候府失火,他心急火燎的来问长兴候府的容锦怎么样了,也怪不得母后会拿这件事来打趣他! 李熙很快很镇定下了心思,他微微笑着看向吕皇后,轻声解释道:“母后冤枉儿臣了,儿臣当时知晓周小姐受了伤,不是立即使了太医院最擅跌打损伤的张太医去了吗?” 有没有冤枉,吕皇后心里自是一清二楚。 她没有接李熙的话,而是笑了往前倾了身子,轻声对李熙说道:“熙儿,那容锦你见过吗?” 李熙眼前一瞬间闪过他当日半清醒半昏迷时看到的那张令人惊艳的脸,是她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自已醒来后,问了身边的人,都说容家小姐早几日便出宫了呢?可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她”要说她是容锦的人? 吕皇后见李熙不言,而是目露迷茫,不由便心头一紧。 她有心把容锦给太子是一回事,但若是容锦有意去勾引太子,那又是另一回事! 但只一瞬,吕皇后又想起,容锦从进宫到出宫,太子都是昏迷不醒的,而且又有后来的突然毒发,太子既没时间出宫,容锦也没机会进宫,他们到哪去见面? 这么一想,吕皇后心里便也释然了。 李熙这时也回过神,他笑了笑,摇头道:“她进宫的时候,儿臣不是还昏迷不醒吗?” 言下之意,便是他没见过容锦。 吕皇后便道:“她让德宝捎了话,想进宫见本宫,母后已经让德宝去传话,让她明天辰时进宫。你若是想看她,明天这个辰时来母后宫里吧。” “儿臣为什么要见她!”李熙翘了唇角淡淡道。 吕皇后看着李熙傲骄的模样,笑道:“她娘可是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你真不想见?” 李熙才要开口,吕皇后却是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见,是母后想让你见。” 这到是让李熙不好开口了。 他笑着垂了眼眸,心里却想着,明天得打发个机灵点的宫人到宫门前盯着。 …… 长兴候府。 容思荞被容锦的目光盯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她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这般盯着我看做什么?” 容锦收起盯着容思荞肚子看的目光,改为看自已修剪得圆圆润润的手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你这肚子什么时候能有个动静!” 有个动静? 肚子能有个什么动静! 电光火石间,容思荞却是念头一闪,明白过来容锦话中的意思,她猛的站了起来,目光喷火的瞪着容锦,“容锦,你别欺人太甚!” “切!”容锦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容思荞,“我欺人太甚?容思荞,你别狗咬吕沿宾不识好人心,我可是在帮你!” 帮?帮你个大头鬼! 你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自已。 只是这样的话,容思荞肯定不会说出口。 她咬咬牙,压下心头的那股怒气,恨恨的盯了容锦一眼,沉声说道:“我都按你说的去做了,接下来,你还想怎样?我到底能不能嫁进越国公府?” “能,当然能。”容锦嘿嘿一笑,眸中幽芒一闪,对容思荞说道:“你看,今天你那样闹一闹,我不就把你被欺负了的事说出来了吗?宝公公是谁?他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他知道了,皇后娘娘也就知道了。有皇后娘娘替你做主,你还怕嫁不进越国公府?” “可是……” 容锦抬手打断容思荞的话,“没有什么可是,你娘过些日子便要到京都了,到时内有皇后娘娘施压,外有你娘帮着闹一闹,除非容芳菲想让王箴去死,不然,她就只能八抬大轿的将你娶回越国公府。” 容思荞目有疑惑的看了容锦一眼,真的这样简单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容锦给她描绘的这一幕,总是让她觉得不安呢! “好了,一个晚上没睡,你洗洗睡一觉吧,养足精神,安心等着做你的世子妃!” 容锦起身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容思荞怔怔立在原处。 见容锦走远了,芸芷这才小心的走了上前,对怔忡不语的容思荞说道:“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那些才清理完的死尸,是昨儿夜里失火时想进府浑水摸鱼的贼人。” “啪!”容思荞抬手便给了芸芷一个重重的耳光,怒声道:“蠢货,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入室行窃是二三十人结伙的?” 芸芷捂着半边发麻的脸,瑟瑟立在一边,不敢吱声。 她怎么知道那些人是独行单干,还是成群结伙!府里的下人是这么说,她自然也就是这么回禀的。小姐真是越来越难侍候了!就知道欺负她,到了锦小姐面前,连句大声的话也不敢说! 摇了摇头,容思荞将脑子里那些浑乱的思绪都摇散,对捂了脸无声落泪的芸芷说道:“我让你去勾搭箴表弟的事,怎么样了?” 芸芷捂了脸,泣声道:“世子,他都不来府里了,奴婢还怎么……” “行了,你下去吧,真是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 芸芷哭泣着退了下去。 容思荞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屋子里,目光落在容锦喝过的那只粉彩茶盏上,她一步上前,抓起那只茶盏狠力的砸到了地上。 “啪”一声,茶盏摔得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瓷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吓得她飞快的抬手捂上脸,手四处摸了摸,看有没有被擦破的地方。没有感觉到疼痛后,她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又生起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之感。 “娘,娘你快来吧,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容思荞捂着脸呜咽着哭了起来,哭到最后已经是情难自抑,抱着膝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门外,没有走远的芸芷听到屋里的细细碎碎的哭声后,脸上绽起一抹恶毒的笑。心道:活该,你也有哭的时候,你除了命比我好点,投生成了主子,你还有什么! …… 荣禧堂。 唐氏整个人像是大病一场一般,苍白了脸靠在紫檀荷花纹床上,身边坐着皱了眉头,同样脸色惨白如纸的唐妈妈。 “夫人,喝口茶吧。” 唐妈妈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盏,揭了盖子,吹了吹递了过去。 唐氏低头才要就着唐妈妈的手喝一口,可是一低头,目光对上茶盏里那深红的茶汤时,手一拨,便打翻了唐妈妈手里的茶盏,喉咙里“呕”一声,一旁候着的小丫鬟连忙将才撒下的痰盂又捧了上来。 唐妈妈回过神来,回头就对奉茶的小丫鬟骂道:“没脑子的东西,这个时候上什么红茶,还不快去换盏绿茶来。” 小丫鬟吓得膝盖一软,连声应是,逃命样的退了下去。 因着跟着唐氏的几个大丫鬟都被青檀院外的那一幕,吓得三魂失了六魄,一个个都人不人像,连站也站不住了。唐妈妈不得已临时换了几个小丫鬟进来侍候。小丫鬟哪有大丫鬟用起来顺手! 唐妈妈骂了几声,眼见得唐氏将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不由叹了口气,苦声说道:“这表小姐,哪里还是个姑娘家啊,这做出来的事,就是寻常的男子也不敢的啊!” 唐氏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她摆了摆手,示意墨紫将痰盂拿了下去,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甜白瓷小碗里的白开水漱了漱嘴,眼泪汪汪的对唐妈妈说道:“她哪里是人,那根本就是魔鬼。” 唐妈妈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难怪老候爷会被气得吐了血,”唐妈妈接过唐氏递来的甜白瓷碗,放到茶几上,对唐氏说道:“这要换个人,只怕活活吓死也是有可能的!” 唐氏深吸了口气,浑身泛力的往后靠了靠,唐妈妈连忙起身,拿了个大迎枕上前垫了垫。 “要我说,他也是活该。”唐氏恨声说道:“都被人这样欺负到门上了,他不是想着怎么维护长兴候府的脸面,却是想着杀人灭口,粉饰太平,这样的人,怎么先帝当年就会封了他的爵位!” “夫人!”唐妈妈不赞同的看了眼唐朝氏唐氏,对屋里侍候,吓得头也不敢担的两股战战的小丫鬟说道:“下去吧,记住了,要是敢到外面乱说一个字,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奴婢不敢!” 小丫鬟明明吓得腿都软了,可还是得像模像样的行个礼,才能退下去。不想因为腿软,这一蹲身“扑通”一声便跌倒地上,立刻瞪圆了眼惊惧的看着床榻上的唐氏。 唐氏嫌恶的撇了脸,小丫鬟想也不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唐妈妈叹了口气,看着榻上的唐氏,轻声说道:“夫人,奴婢劝过您多少回了,祸从口出,有话说三句,余下的就藏在肚里,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吗!”唐氏讪讪的说道。 唐妈妈叹了口气,想着长兴候府这些糟心事,忖道:若是当年老爷夫人知道老候爷是这样的人,怕是不会将小姐嫁过来的吧? “让你派人送信给候爷和舒儿,你派了吗?”唐氏忽然问道。 唐妈妈连忙点道:“派了,估计过个两三在,候爷和世子就回来了。” 唐氏点了点头,揉了揉涨涨的额头,对唐妈妈说道:“你等会去跟我们的人说一声,容锦那,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夫人。”唐妈妈应道,顿了顿,轻声说道:“夫人,锦小姐这样闹一出,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唐氏轻哼一声,冷冷勾了唇角,“你还看不出来吗?她这是要替她娘报仇呢!看着吧,那些过去欺负了容芳华的,一个个的都有报应的!” 唐妈妈闻言,不由长吁了口气,拍了胸口道:“幸好,幸好夫人您……” 唐妈妈的话嘎然而止,但唐氏明白,唐妈妈是想说,幸好她不有欺负过容芳华吧?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时候,她其实也觉得很侥幸! “只是表小姐这样闹,世子的婚事,怕是越发的艰难了。”唐妈妈不无忧虑的说道。 唐氏闻言,眉目间也生起一抹郁色,但很快,她便闪了那抹郁色,而是淡淡道:“也没什么,真要娶了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回来,我还怕压不住。现在这样,舒儿也怪不上我,回头我写封信给嫂嫂,让她带了媛儿、玉儿几个来京都玩玩。!” “夫人是想跟舅老爷亲上加亲?”唐妈妈笑呵呵的问道。 提起兄长,唐氏脸上绽起一抹柔和的笑,轻声说道:“我到是想,却怕哥哥和嫂嫂还看不上舒儿!” “夫人这是说什么话!”唐妈妈打抱不平的说道:“我们世子长得龙璋凤姿不说,为人更是谦谦君子,不是老奴夸口,就是附马都当得,哪里还能入不了舅老爷的眼!”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 唐妈妈的一番话,成功的取悦了唐氏,她靠在那,唇角绽起一抹温婉的笑,整个显得柔和秀丽了许多! 正想着跟唐妈妈再就容启舒婚事说上几句,讨论讨论兄长家的几个女儿,到底哪个才合适,门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宫里来人了!” 唐氏闻言与唐妈妈面相觑,德公公不是才走吗?怎么宫里却又来人了? 当下由不得她多想,连忙翻身下床,唐妈妈则连连喊了小丫鬟打水侍候唐水梳洗上妆。 手忙脚乱一通,等唐氏准备就绪,去了前厅,见着来的不过是个着青衣的小公公,她也不知道自已是松了口气,还是又提了一口气。 “奴才见长兴候夫人。”小太监上前给唐氏见礼。 唐氏连忙摆手道:“小公公不必多礼,劳你辛苦一趟,可是宫中贵人有何吩咐?” “回长兴候夫人,奴才是来传皇后娘娘口谕的。”小太监说道。 听说是皇后娘娘口谕,唐氏便要跪下接旨,却是被小太监给拦住了,“长兴候夫人不必如此大礼,口谕只是说叫永宁郡主明日辰时进宫。” 皇后娘娘要召容锦进宫? 唐氏怔在了原地,若不是身侧的唐妈妈扯了她袖子,她一时还怕是醒不过神来。 “小公公,”唐氏使了眼色给唐妈妈,一边对小太监说道:“娘娘可曾说了召永宁郡主进宫是何事?” 小太监摇头,“是德公公让奴才来传话的,至于是请郡主进宫是何事,奴才也不知道。长兴候夫人,奴才话已传到,这就告辞了。” 说着揖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唐氏连忙说道:“唐妈妈你替我送送小公公。” “是,小夫人。” 唐妈妈连忙走了上前,送了小太监往外走,一边将临时从手腕上撸下来约有一两多重的金镯子塞到了小太监的手里。 小太监推辞了一番,但最后还是收入袖中。 唐妈妈却是心疼的脸上的笑都带着几分血味,等送走了小太监,回去见唐氏的时候,心疼都还摆在脸上。 唐氏见了安慰道:“年底打头面的时候,我让金匠再给你打过一个,这次要个二两重的。” “奴婢到不是心疼那个镯子,就是想着,这么个小公公,何至于就这么重的打赏,给了,也是白给,又往上递不上话。”唐妈妈说道。 唐氏闻言,轻声道:“妈妈你糊涂了不是,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人不得罪还好,得罪了,他们随便找个机会说上几句坏话,便够我们喝一壶的。” 唐妈妈想想也是,便道:“是我糊涂了。” 唐氏笑了笑,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要见容锦,也不知道这其间有个什么讲究?” 唐妈妈摇头,“许是因为表小姐救治太子殿下有功吧!” “我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唐氏摇头道,末了,哂笑一声,冷冷道:“不过这是她容锦的事,该担心的人不是我,应该是别人才是!” 话落,对唐妈妈说道:“你去趟青檀院,告诉容锦,皇后娘娘宣她明天辰时入宫,另外,别忘了把消息递给梨香院的那位。” “是,夫人。”唐妈妈应了一声,转身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皇后娘娘要召见容锦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兴候府上下。 松鹤居。 云姨奶奶正端了煎得浓稠的药汁喂容敬德,她身边的大丫鬟,素锦则站在床前,将皇后娘娘召见容锦的事,娓娓说来。 “老候爷!” 云姨奶奶脸色发白的看着靠坐在床榻上的容敬德。 容敬德抬手揉了揉额头,对素锦摆手道:“你下去吧。” “是,老候爷。”素锦腰肢款款的扭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容敬德目光沉沉的盯着云姨奶奶手里的那碗药,目光狰狞的连云姨奶奶都害怕的往边上挪了挪。 “你害怕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 云姨奶奶才一动,容敬德便抬头,目光锐利的朝她看过来。 “老候爷,妾,妾没有。”云姨奶奶哆着声音说道。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 容敬德怒喝一声,抬手便将云姨奶奶手里的药碗掀翻,温热的药汁尽数浇在云姨奶奶的脸上,吓得她当即闭了眼,嘶声喊了起来。 “老候爷,妾身冤枉啊,妾……” “冤枉!贱人,都是你生的好女儿,若不是她,我的芳儿怎么会死,仪贞怎么会跟我反目,芳儿的女儿又何至于恨我入骨!” 容敬德扯住云姨奶奶的头发便是狠狠的一摔。 猝不及防的云姨奶奶只觉得半个脑袋都麻了,她却是动也不敢动,任由容敬德把她按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往床榻上撞。她知道,不让容敬德将心里这股邪火发出来,等待她的,怕是比这还要残酷百倍的折罚。 “贱人,都是你养的好女儿,若不是她,我的芳儿就是辰王妃,长兴候府也不至于就成了满京都的笑柄!” 容敬德怒声骂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将云姨奶奶的脑袋就这样拧下来! 但当心里那股邪火渐渐平息后,他慢慢的松开了手,目光怔忡的看着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哪里还有半点昔日风韵的云姨奶奶。 云姨奶奶偷偷觑了眼容敬德,见容敬德目光死灰瞪着她,知道他心里的那股邪火是发出来了,她哭泣着爬了起来,挪到容敬德跟前,抱着他的膝盖,呜呜哭道。 “老候爷,要妾身说多少遍,您才相信,当年的事,真的跟菲儿无关。您既然不相信妾身,不相信菲儿,干脆就杀了我们娘俩吧,杀了我们,让我们到地底下去跟大小姐说个清楚明白……” 一边哭着,一边手悄然往前伸。 容敬德似是浑然未觉,他坐在那喘着粗气,等他回过神来时,云姨娘的手已经隔着一层薄衫,正慢慢的撩动着他积压了不知多少日子的邪念。 73雌雄难辩 吴氏知道容锦明日辰时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后,便开始忙碌起容锦进宫的衣裳和首饰。 容锦到是无所谓,觉得自已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进宫见皇帝和皇后,特别是在知道吕皇后有意把她说给太子做小后,她更不愿意风华外露,若是可以,她宁愿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进宫。 是故,眼见吴氏把个翡翠和玳瑁支使得团团转,便劝了吴氏说道:“祖母,你就别让她们忙了,我明天就穿那身大红色葡萄缠枝暗纹的褙子就行了,进宫嘛,图个喜庆就是。” “那怎么行!”吴氏不赞同的说道:“你要知道这满京都,多少公候伯爵家的命妇一辈子都见不了皇后娘娘一面,独独你却得了皇后娘娘的凤眼,祖母还指望着等你有了合适的人,能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请她赐婚呢!” 赐婚? 容锦怔怔的看着一脸向往的吴氏,她这才几岁?外祖母就盘算起她的婚事来了!若是外祖母知道,皇后娘娘想要把自已指给太子做小,她老人家还会这样想吗? 吴氏脸上舒展的笑容,使得容锦硬生生的压下了说出皇后娘娘企图的冲动。算了,老人家过一天少一天,高兴就好! “老夫人,您看这身衣裳怎么样?” 翡翠手里拿了一身天青色绣缠枝花的纱衫,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玳瑁手里则托了个大红描海棠花的托盘,托盘里是一枝样式简单却极致低调华丽的翡翠镂空雕花簪子。 吴氏上前取了翡翠手里的衣裳往容锦身上比了比,歪头看了看,点头道:“很好,我们锦儿把这身衣裳一穿,就跟那画上仙女儿一样。” “老夫人您可说错了,”玳瑁在一边笑了说道,“我们表小姐可比那画上的仙女儿好看多了!” 屋子响起一阵畅快的笑声。 次日。 卯时才过,琳琅便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容锦。 “辰时才进宫,这还有一个时辰呢,急什么啊!”容锦嘟囔着说道。 琳琅听得好笑,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门外,吴氏早将翡翠和玳瑁打发了来侍候梳妆,偏生这位主子还觉得没睡够,还想再赖会床! “姑娘,老夫人身边的翡翠和玳瑁就在门外候着呢,要不,奴婢去跟她们说说,过半个时辰再来?”琳琅趴在容锦耳边说道。 容锦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翻身坐了起来,抬头瞪了琳琅。 琳琅呵呵笑着转身去请了翡翠和玳瑁进来。 她可不是来做丫鬟的,偶尔顺手为之无所谓,但要她像个真正的丫鬟一样侍候容锦,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翡翠和玳瑁都是做惯了这种事的。 等容锦从净房出来,两人上前配合默契的替容锦把衣裳穿好,等容锦洗过脸后,就被翡翠给拉到了梳妆台前,翡翠的手巧,几下便替容锦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将那支绿的如同一池春水的翡翠镂空雕花簪子给插了上去,除此再无其它装饰。 因着容锦皮肤本就白皙如瓷,翡翠略一犹豫后,放了手里的粉盒,对容锦说道:“表小姐,您肤色本就好,奴婢看,这粉就别用了吧?” 容锦自然是一百二十个同意,虽说是纯天然的东西,但她真不习惯把这些东西往脸上涂啊抹的! 一侧蹲在地上替容锦整理裙边的玳瑁,这时候站了起来,看着打扮妥当的容锦,眼里不由便闪过一抹惊艳的目光。 虽说,不是第一天看到容锦,但往日,容锦何曾会这样花心思妆扮自已?虽然只是简单的换了一身衣裳,换了个发式,但小小的不同点亮的却整个世界! “表小姐,您真美!”玳瑁由衷的赞道。 一侧的翡翠也是频频的点头。 美吗? 容锦看着自已镜子里的自已。 脸还是那张脸,但却似乎又有着些许的不同!至于那里不同,她说不上来,但似乎就是比之前的自已看起来越发的耀眼了许多。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琳琅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番后,点头说道:“果然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是变相的夸奖自已吗? 容锦朝琳琅挑了挑眉。 琳琅呵呵一笑,对从外面走了进来的蓝楹说道:“师父,您来看看,容姑娘这身衣裳一穿,是不是像换了个人一样!” 容锦笑着站了起来,转身对上蓝楹朝她看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蓝楹脸上不出意外的同样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她看着浅笑盈盈站在那,任她上下打量的容锦,点头说道:“嗯,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这样一打扮,姑娘越发好看了。” “可是姑娘本来就好看啊!”琳琅说道:“反正我总觉得,今天的姑娘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了?”蓝楹问道。 琳琅摸了下唇,眼睛望天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姑娘以前给人的感觉,就想是开在刺丛里的花,美则美矣,但要想靠近,就得受伤。今天的姑娘却没有了这种感觉。” 琳琅的话使得屋子里的人都怔了怔。 就连容锦自已也跟着怔了怔,是这样的吗?之前的自已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锋芒毕露吗?那又是什么使得她敛下了满心的戾气,而成了现在平和的自已? “锦儿,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 门外响起吴氏的声音。 容锦回神,率先迎了出去,“祖母,都收拾好了,用过早膳就可以出门了。” 门外,吴氏看着急急迎出来的容锦,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嘴里喊了句“华儿”,人就僵在了原地。 晨风吹起容锦天青色的纱衫,使得她整个人好似要乘风而去一般。 吴氏不由自主的急急上前,伸了手去拽她,嘴里喊道:“华儿别走,等等娘亲。” 容锦心头顿时一阵酸涩。 她强忍了鼻尖的酸意,上前握住吴氏伸来的手,轻声道:“祖母,是我,我是锦儿。” 吴氏脸上神色一震,她抬手捧住容锦的脸,仔细打量一番,稍倾哂笑一声,说道:“是啊,是锦儿呢,外祖母糊涂了,你娘已经不在了!” 锦儿对吴氏笑了笑,抬手扶了吴氏,往屋里走,一边问道:“这么早,您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人老了,觉就少。”吴氏拍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反正睡不着,就想着来你这边看看。” 吴氏穿了一身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一头银白的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使得她整个人看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仓凉之感。 容锦扶了吴氏在椅子里坐下。 吴氏抬头打量了一番容锦,点头道:“这身衣裳很称你。” 容锦笑着说道:“刚才她们都把我夸了一顿呢!” “哦?”吴氏目光含笑的睃了眼琳琅几人,轻声道:“她们也觉得你这样打扮很好看吧?” 容锦点头。 吴氏见了,不由便道:“你啊,最好看的时候还没到呢!外祖母跟你说,我们女人啊,其实一生中最好看的时候是做新娘子的那一天。” 怎么又扯到嫁人这件事上来了! 容锦有心想换个话题,不想,吴氏却是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锦儿,端王爷你知道吗” 端王? 容锦错愕的看向吴氏,外祖母好端端的担起端王干什么? 虽然心里很是疑惑,容锦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熟悉,不过,上次在宫里的时候见过一面,怎么了,外祖母您问他干什么?” 吴氏看了屋里的琳琅几人一眼。 琳琅便要和蓝楹退了下去,吴氏却是摆手道:“都留下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于是才抬起脚的琳琅和蓝楹便又留了下来。 其实她们也很奇怪,吴氏,好端端的提那个端王干什么! “端王是先帝爷最小的幼子,上元二十七年先帝驾崩的时候,他还只有四岁,他母妃郦昭仪那时只是个三品的贵嫔,后来皇上凳基端王封王,郦嫔也加封了二品的昭仪。” 容锦眨了眨眼睛。 端王的出身跟她有什么关系? 吴氏紧了紧容锦的手,“锦儿,端王一直没有成亲。” 容锦顿时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端王没有成亲,跟她有什么关系? “外祖母昨儿夜里想了一晚上,皇后娘娘突然召你入宫,会不会是想替端王保媒?” “不可能!” 容锦断然道。 “为什么?” 容锦被吴氏问得噎在那。 为什么? 她总不能告诉外祖母,因为皇后娘娘自已就看上了她吧? “因为……” 一边的琳琅才要插嘴,却是被蓝楹狠狠的瞪了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吴氏狐疑的看了看容锦,又看了看一脸委屈不平的琳琅,末了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容锦和蓝楹异口同声的说道。 吴氏,看向没有开口的琳琅,“琳琅姑娘,你怎么说?” “我?”琳琅咬了咬牙,往前一步,看了吴氏说道:“老夫人,那要真是皇后娘娘想把姑娘说给端王爷,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琳琅的话声一落,容锦倒也罢了,蓝楹却是目光定定的看向了吴氏。 吴氏不防琳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默了一默,目光微抬,落在同样朝她看来的容锦身上,稍倾,缓缓开口道:“我自是乐见其成的!” “老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琳琅顿时不满意了,她想也不想的便开口说道:“你之前还夸我们少主来着,怎么转眼就想把姑娘配给别人,还亏得我们少主救了姑娘一次又一次的!这不是白眼狼吗!” “琳琅!”蓝楹重重的喝斥了一声琳琅,回头对脸色难看的吴氏说道:“老夫人,琳琅她出身乡野,见识浅薄,不懂礼数,还请老夫人别见怪。” 琳琅不甘,还待再说,却是被蓝楹狠狠的瞪了眼,只得嘟着嘴退了下去。 容锦脑子再好使,她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一大早就为着她那八字没一撇亲事,而争执了起来。她看了看琳琅,又看了看一脸复杂表情的吴氏,好半天,她喃喃的问道。 “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进宫了?” 一侧的翡翠连忙上前说道:“表小姐,已经卯时三刻了,可以启程了。” 容锦点头,摸了摸大早上起来,连口水都没来及喝,正唱着空城计的肚子,对翡翠和玳瑁说道:“看看厨房里有没有方便携带的点心,给我装些,我在路上吃吧。” 翡翠和玳瑁连忙应了一声“是”,一溜风的跑了出去。 身后响起吴氏的声音。 “琳琅姑娘,你能替你们少主做主吗?” 吴氏的话一出口,琳琅脸上的不甘便变成了一抹僵硬。 她替少主做主? 开什么玩笑,她重新投过娘胎出过世,也不可能替少主做得了主啊! 琳琅没有回答吴氏的问话,而吴氏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锦儿,”吴氏起身,替容锦理了理身上一点褶子也没有的衣裳,轻声说道:“外祖母也就是这样一说,你别放在心上,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思为主!” 容锦点头。 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嫁人这种事是计划不好的,因为变化永远比计划要来得快! …… 长长的青石甬道看不到尽头的向前延伸,容锦目光从毫无生气的大红宫墙上收回,转而落在那些低眉垂眼最为规矩不过的宫人身上。 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却被禁固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里,从此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容锦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跟在来接她的内侍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走过青石甬道,穿过花园,沿着用金漆描了蓝绿色各种图案的抄手游廊走了快有小半个时时夺,容锦才到了一间花厅。 “永宁郡主,请稍等,奴才这就去向皇后娘娘禀报。”小宫人对容锦说道,没等容锦开口,小宫人便转身走了出去。 有宫女进来,给容锦上茶。 她道了声谢,示意琳琅给那个小宫女打赏。 琳琅撇了撇嘴角,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八分的状元及第的银锞子塞到了小宫女手里,小宫女脸上绽起一抹惊讶的神色,收下银子,低声道了声谢,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走了这么多路,容锦确实又累又渴,端了茶盏,揭开茶盖吹了吹,才要将茶碗递到嘴边,耳边却响起琳琅的声音。 “姑娘,那边有人在偷看你。”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手上一顿,抬头朝外看去,对上一对清亮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似是不曾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看来,一时间四目相对,容锦霍然发现,那对清亮的眸子里竟是满满的失望。 “是太子殿下。”容锦轻声对琳琅说道。 琳琅点头,她也认出来了。 不过,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候在姑娘进宫的必经之路是个什么意思?还有,刚才太子殿下看姑娘的那个眼神……琳琅不由的抬头再次向李熙适才站的方向看去。 只是,目光所及,哪里还有人! 琳琅不死心,瞪了眼把周遭都角角落落都打量了一遍,可除了几个如木雕般各守本位的宫人,确实再没有李熙的身影! 奇怪了,难道真是自已的错觉不成? “永宁郡主,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有个十五、六岁的宫女走了进来。 容锦起身向小宫女笑了笑,示意琳琅跟在她身后,两人尾随着小宫女往前走。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约又有一刻钟的样子,她们又进了一个院落。 容锦抬头,目光落在头顶黑色匾框中间用金砂写就的金钩铁划的“凤仪殿”三字。 “永宁郡主,请。”宫女笑盈盈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容锦微微颌首示意宫女前面走路。 隐隐似乎有笑语响起。 容锦默了一默,暗忖:不知道皇后除了见她,还宣了谁进宫? 思忖间,她已经跟在宫女身后,进了屋子。 脚底下是光可鉴人的镜砖,入目是张扬而高调的华丽,站在落在柱旁、幔帐前的宫女、内侍,无端的添了几分威严。 “娘娘,永宁郡主到了!” 宫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上前,屈膝福礼,“臣女见过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永宁郡主免礼。” 容锦起身低眉垂眼退立一侧,却感觉到似乎从她进来,便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粘在她身上,便是这时,仍然若有似无的朝她看来。 她默了一默,在那道目光又看来时,忽的便抬头迎了上去。 四目相对,容锦觉得自已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傻过! 吕皇后看着呆若木鸡的容锦,笑了说道:“太子知道是你救了他,执意要来跟你道声谢,本宫想着,这也是应该的,若不是你献上奇藜草,他如何能化危为安。” “娘娘言重了,臣女不敢居功!”容锦垂眸避开李熙的目光,说道。 吕皇后摆了摆手,回头对身边的太子说道:“熙儿,永宁郡主就在跟前,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了吧。” “是,母后。” 李熙站了起来,走到容锦身前,站定,目光轻凝,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容锦,那样认真的目光,就好似要将容锦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 直至容锦觉得后背的内衫都有点了湿了,李熙才收了目光,双手抱拳,揖了一礼,“谢永宁郡主援手之恩!” 容锦连道不敢,侧了身子,让过李熙那一福。 一揖过后,李熙干脆利落的回身对吕皇后说道:“母后,儿臣那还有事,空了再来向母后请安。” 吕皇后点头,摆手道:“你去吧,政务为主,本宫这有事会让人去传你。” “是,母后,儿臣告退。” 李熙与容锦微微颌首,转身大步离去。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龙涎香在偌大的殿宇里。 吕皇后看着容锦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意味难明的笑,回头吩咐宫女给她了锦凳来。 容锦道过谢,在锦凳上坐了。 “召你入宫,其实也没别的事。”头顶响起吕皇后清冷的声音,“太子已经康复,本宫当初应过你,只要太子无碍,你但有所求,本宫都尽力成全!”话声一顿,目光攸的一抬,锐利的盯着容锦,“容锦,你想求什么?” 容锦抬头看向神色端凝的吕皇后。虽然早就想到,吕皇后召她进宫,可能是太子之事,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她脸上不由自主的便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她想求什么? 她想求的东西多了,只却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应? “臣女想求娘娘两件事。”容锦垂眸轻声说道。 “你说。” “臣女想求娘娘赐一座郡主府,还想求皇上给一道赦免诏书!”容锦说道。 吕皇后眼里闪过一抹幽芒,心道:你还真敢求! “你不是住在长兴候府住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想要郡主府了?”吕皇后表示不理解。 容锦勾了勾唇角,不管吕皇后是真不理解还是假不理解,最其码台词按照她设想的进行了!默了默,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娘娘,昨儿夜里长兴候府失火,您是知道的吧?” “知道,本宫不是还让德宝公公跑了一趟吗?”吕皇后唇角微翘,对容锦说道。 “那娘娘,可知晓,昨夜候府不但失火,还进了贼人,且贼人人数众多,若不是我身边之人舍命想护,臣女只怕……”容锦话声顿了顿,脸上绽起一抹苦笑,目光一抬,直直迎向吕皇后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臣女只怕此刻已然是奈何桥上诉冤无门了。” 吕皇后对上容锦的目光,眼底闪过一抹怔然,但下一刻,却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本宫到是不曾知晓。” 容锦垂了眸子,心道:我就不信了,我摆出了那样大的阵势,德宝会不在你跟前提及一二?嘴里却是小声说道:“娘娘宅心仁厚,自是以己度人,便觉得世人都是善者居多,恶者居少,却不知,这人一旦犯起恶来,却是什么亲情人伦都可以弃之如敞履的!” 吕皇后听了容锦的话,笑了笑,淡淡道:“要不,老话怎么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呢?” “娘娘说的是。”容锦恭敬的应道。 吕皇后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茶,稍倾,轻声说道:“这郡主府到也不是什么难事,本宫暂且就应下了,可这赦免诏书……” 容锦抬头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放了手里的茶盏,扬眉一笑,淡淡道:“永宁郡主,本宫想知道,你要赦免诏书是何意?”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府里出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臣女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容锦一脸为难的说道。 吕皇后睃了眼容锦,她可没从容锦脸上看出她为难之色,反而,容锦满脸满眼都是,你问吧,你问吧,你问了,我就一定说的表情! 有多久没遇上这样有趣的人了? “是什么事,这样难以启齿呢?”吕皇后笑着问道。 “这事说起来了,其实也是家丑,不过娘娘垂问,臣女不敢相瞒!”容锦轻声说道:“前些日子,越国公府的世子王箴把容府长房的大小姐,容思荞给欺负了。” 吕皇后便想起德宝说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被人欺负寻死觅活的事,只是,她却没想到,这事竟然还牵扯上了越国公府! “大小姐被人欺负和你求赦免诏书有什么关系?”吕皇后不解的问道。 现在没关系,以后会有关系的啊! 容锦抬头看了吕皇后,“娘娘,臣女之母虽是被逐出容家,可长兴候必竟是臣女亲舅,出了这样的事,舅舅如何肯咽下这口气,臣女是担心舅舅意气用事,伤了两府的体面,所以,想先替舅舅求一份赦免诏书!” “你是替长兴候求的?”吕皇后错愕的问道。 容锦点头,“是的。” 站在她身后的琳琅,深深的看了眼容锦。 心道:姑娘,你能别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吗? “可是……”吕皇后怔怔的看着容锦,“据本宫所知,你不喜长兴候府!” “臣女确实不喜。”容锦点头道:“但血浓于水,臣女改变不了,我骨子里流着的是容家血的事实!” 吕皇后看着言之凿凿的容锦,似图在她脸上看出些许的端倪,但不论她怎样看,容锦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大义面前,个人恩怨尽可放在一边的表情。 一时间,就连浸淫深宫数十载,阴谋阳谋玩得炉火纯青的她,都看不出容锦到底是真还是假! “娘娘。” 容锦见吕皇后犹疑不决,决定,再增加点力度。 吕皇后抬头,“你说。” “娘娘,臣女本不想说,但臣女现在却不得不说,臣女怀疑,昨夜长兴候府的失火根本就是有心人刻意为之,还有那几十个放室行凶之力,臣女也怀疑是冲着大小姐来的,目的便是杀人灭口!” “你是说……”吕皇后将“越国公府”四个字咽了下去,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容锦,沉声道:“容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女知道。”容锦点头道:“正因为臣女知道,臣女才想向娘娘求个恩典,求娘娘给一道赦免诏书!臣女想为长兴候府尽自已绵薄之力!” 大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良久。 就在容锦以为吕皇后不会给她回答时,吕皇后却是开口了。 “本宫知道了,本宫会代为转告皇上,但皇上能不能允,本宫不能保证。” “臣女谢谢娘娘恩典。” 吕皇后端了茶。 容锦起身告退。 “永宁郡主,奴婢送您出去。” 夏瑾从一侧的偏殿走了出来,笑盈盈的朝容锦走来。 “是你,夏瑾。”容锦笑着看向夏瑾,“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夏瑾点头道:“劳郡主挂念,奴婢挺好的。” 说着,对容锦作了个请的姿势的,容锦微微含首,拾步上前。不想夏瑾领着她出了大殿,沿着抄手游廊回了花厅,却并不在花厅停留,而是穿过花厅旁的抄手游廊,拐进了另一道门。 “夏瑾,你这是带我去哪?”容锦顿了脚上的步子,看着走在前面的夏瑾说道。 不想,夏瑾这时却是对着前方恭敬的福了一礼,便退到了一侧。 容锦抬头,目光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小径上的太子李熙。 “太子?” 李熙对容锦绽起一抹温和的笑,然后摆了摆手,夏瑾便走到容锦身侧呈防备状态的琳琅跟前,轻声说道:“琳琅姑娘,我们到那边去等吧。” 说着便不远处的假山边走,琳琅朝容锦看去,容锦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琳琅这才拾脚跟上了夏瑾。 空空的院落便只有徐徐的风声在耳边刮过,容锦想如果忽略掉站在跟前的太子李熙的话,她会觉得这是个挺不错的早上。 “永宁郡主,你不用害怕,本宫没有恶意。”李熙给了容锦一个温和的笑。 容锦点点头,你就算是有恶意,那又如何?我还得配合不成? 李熙见容锦没有做出抗拒的模样,心头紧着的一口气,便松了松,他抬脚上前,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番后,轻声说道:“你很漂亮,永宁郡主。” “谢谢。” 李熙见她不卑不亢,温润的眉眼间便多了一抹赞赏,他想了想,微抬了下颌,指着远远站着的琳琅问道:“永宁郡主,她是你的丫鬟?” 容锦顺着李熙的目光看了过去,见琳琅正也朝她们看来,挑了挑嘴角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确切的说她不是臣女的丫鬟。” “那是?” 容锦没打算跟李熙说琳琅的身世,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殿下,你让夏瑾把臣女领到这来,不会只是想问一个丫鬟的事吧?” 话落,目光直直的看向身侧几步之遥的李熙。 李熙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绯红,狭长的凤眸里竟然多了一抹羞涩的表情,他默了一默,稍倾,自袖笼里抽出一卷画轴,当着容锦的面将画轴打开,问道:“永宁郡主,你可认识这画上的人?” 容锦微微侧身,就着李熙的手,去看画上的人。 画上人一袭白衣,黑发如缎一半散于身后,一半则垂在脸侧,露出的另一半脸,线条优美如雕刻而成,眸子莹然有光,神彩飞扬,竟似有光彩流转,灵动之极!让人惊叹,非尘世中人…… “臣女不认识。” 一眼,容锦撇了脸,淡淡道。 李熙见她只看了一眼,便撇了脸,连忙道:“永宁郡主,你再多看看,说不定你认识呢?” 容锦心里呕得想吐血。 你妹,她当然认识,她不但认识,她还熟悉! 可太子殿下,人家明明是个公的,你为什么非要把人画成个母的呢? “殿下,臣女真的不认识。”容锦抬头迎着李熙急切的目光说道。 李熙闻言,脸上生起一抹难以置信,失声道:“怎么可能,她明明说,她是你的人!” “殿下,你肯定弄错了。”容锦恭声说道:“臣女初到京都,这画上之人,仙人之姿,臣女望尘莫及。” 李熙还要再问,但在对上容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后,他点了点头,摆手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容锦福了福礼,转身朝站在一边等候的夏瑾和琳琅走去。 夏瑾远远的对李熙福了福身,这才重新带着琳琅和容锦退了下去。 一路上琳琅几次欲要跟容锦说话,但在看到走在一侧的夏瑾后,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等终于出了宫门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琳琅一把攥住了容锦的手,“姑娘,太子给你看的是什么东西?” “一副画像。”容锦淡淡道。 “一副画像?”琳琅一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给你看一副画像?” 容锦却是不答反问道:“琳琅,你见过你家少主的真容吗?” 琳琅怔了怔。 少主的真容? 好像从她到少主的身边起,少主便戴着面具的吧? 见过少主真容的,除了师父和一叔还有红姨外,这世上应该再无旁人了! 琳琅摇头,“没有,怎么了?姑娘?” 容锦摇了摇头。 她也想不到,在燕离的面具下,竟然是那样一张倾城倾国的脸,怪不得能叫李熙雌雄辩,念念不忘了! “姑娘,你还跟我说殿下为什么要给你看那副画像呢?” “殿下找一个人,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我认识那个人,便让我看看,不过,我不认识就是了。”容锦说道。 琳琅点了点头,心里虽然觉得这解释有点怪,但她也没有多想,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姑娘,你是不是昨天就想好了,把昨夜的事推到越国公府头上!这样的话,你不但可以凭白得一座郡主府,还可以替自已求一道救命符?” 容锦但笑不语。 琳琅见自已猜中了,不由道:“可是,姑娘,赐座府邸可能没什么,但这赦免诏书,皇上他能给你?” “为什么不给?”容锦翘了嘴角,冷笑道:“对皇上来说,越国公府跟长兴候府斗得越惨烈越好,这样,他的江山又稳固了许多,勋贵又少了两个。他何乐而不为?” 74候府来客 凤仪殿内吕皇后端了甜白瓷的茶盏坐在东窗下看着御花园的花团锦簇。 林红轻轻的走进内殿,安静站在一侧的宫女立刻向她行礼,林红摆了摆手,宫女们鱼贯而出。内殿里再没有旁人,林红走到吕皇后身侧,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 吕皇后凤眸微眯,稍倾点了点头。 林红顿了一顿,轻声说道:“还有一件稀奇事,娘娘要不要听听,解个闷?” 吕皇后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一侧的案几上,抬头看了林红,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了?” 林红翘了翘嘴角,素来端庄的脸上便有了一抹难得的柔和。 “奴婢到不是说一半留一半,只是怕这话说出来,污了娘娘的耳目。” 吕皇后眉梢不由便浅浅挑起,看了林红,半是哂笑半是自嘲的道:“这么多年,本宫见过听过的龌龊事还少吗?” 话落,摇了摇头,脸上绽起一抹不赞同的笑。 林红想起从太子妃到六宫之主,自家主子的步步艰难,脸上才起的柔和便又淡了几分,轻声说道:“宫人们都在传,今天一早,长兴候府的大小姐在玉照宫外的金水河跳河自尽了。” 吕皇后霍然抬头看向林红。 林红被吕皇后这么一看,不由自主的便心头一紧,失声道:“怎么了?娘娘?” 吕皇后摇了摇头,默了一默后,失笑道:“本宫还真是小看了永宁郡主。” 林红听得不解,“娘娘为何这样说?长兴候府的大小姐跳金水河跟永宁郡主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吕皇后失笑,轻声道:“今天永宁郡主见本宫的时候,本宫问她要什么封赏,她向本宫提了了两个要求,一,求赐郡主府,二则是向皇上请一道赦免诏书。” 林红听得越发的目瞪口呆,“郡主府倒也罢了,她是一品的郡主,按规制是要赏赐的。但这赦免诏书……奴婢到是想不明白,她求这个,还不如求娘娘让她自主婚嫁呢!” “也许,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吧?”吕皇后淡淡的道:“从她挟药求封郡主那一刻起,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替容芳华血洗当年之辱!你道是那长兴候府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跳金水河?那是因为她被越国公府的世子给欺负了!” “还有这样的事?”林红瞪眼看着吕皇后,“越国公世子虽然浪名在外,但也不至于行事这般荒唐,虽说大小姐只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但必竟是他的外祖家。” 吕皇后淡淡的撩了眼林红,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你都能这样想,旁人自然也这样想,可问题是事情就是发生了,不但发生了,长兴候府还接着失火了,不但失火还杀了几十个趁火打劫的贼人,大小姐又紧接着跳了金水河!她若是存心求死,怎样不能死?非得要跳玉照宫外的金水河?” “娘娘,您是说……”林红惊愕的看着吕皇后,突然间脑中便灵光一闪,失声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永宁郡主谋划的不成?”不然,永宁郡主为什么要求赦免诏书? 吕皇后淡淡的道:“是她谋划的又如何?就如同当年容芳华之事一样,有脑子的都知道容芳华是被人陷害,可她却必须承担最终的结果。同样,长兴候府也好,越国公府也好,甚至……”吕皇后顿了顿,撇了撇嘴角,“也罢,世事因果循环,既然有人做了孽,就该受了这报!” “那娘娘我们帮谁呢?” 帮谁? 这事可不是她想帮谁就能帮谁的! 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 越国公也好,长兴候府也好,都是跟随先帝爷马上打天下,靠军功起家的! 皇上当年初凳大宝时,很是吃了这些元老的闷亏,早就有心动一动这京都勋贵,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时机,现如今这般好的时机在手,一切端看皇上怎么做了! 至于她自已?吕皇后凤眸轻眯,眼里荡起一抹浅浅的笑,她只要尽好这六宫之主的本份,替太子好好守住他未来储君的身份,便行了。 想到这里,吕皇后却是哂笑一声,她以为她已经将这六宫尽掌手中,再没有她不知道的,却不曾想,转眼现实便给了她狠狠的一个大耳光。 熙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投毒,差一点便天人永隔。而那个时候,她就算是还贵为六宫之主又如何?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就像那挂着的虎皮,虽则威风凌凌,但却已然不足为惧! “景祺宫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回娘娘,”林红轻声说道:“贵妃娘娘前几日见了户部侍郎的夫人。” 户部侍郎姚礼先家中四子,最小的儿子娶了元贵妃族中的堂妹。有道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姚夫人本就最喜幼子,小媳妇又有一处宠盖六宫的贵妃姐姐,一颗心便是越发的偏的没了边。但凡是她进宫,身边定然少不了这小媳妇! 吕皇后听了翘了翘唇角,“姚夫人?本宫还想着,她怕是要寻机多见见秦夫人呢!” 林红笑了笑,轻声说道:“听说贵妃娘娘到是让人去递了话,不巧的是秦夫人这些日子染了风寒,病了,不敢入宫,怕将病气过给了宫里的贵人!” 吕皇后端起了一边的茶。 “元雪薇有心想给睿王结秦家这门亲,就连圣上也有点这么个意思,可秦恂是什么人?两榜进士出身,能文能武,皇上不止一次夸他是个能臣,好不容易梁永芳要卸下首辅之职。若无意外,他就是下一任的首辅。” “是成为皇亲国戚,还是青史留名,一展报负,秦大人怕是想得明白很!只可惜了,我们元贵妃的一番心意了!” 林红看向吕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如愿秦大人结了睿王这门亲,这首辅便轮不上他做了?” “当然。”吕皇后垂眸,啜了口手里的茶,淡淡道:“本宫想,皇上他还不至于希望他们手足相残!” 话是这般说,心里却想着。 若秦恂真擢升首辅,皇上又把秦氏女赐婚给睿王,那她可真要仔细谋划一番了。帝后和顺这种事只怕就只能是一纸美谈了! 想到这里,吕皇后哂然一笑,只怕皇帝也很清楚,她现在肯这样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已的本份,全因这个江山到最后始终是她儿子的!不然,以她的性子,又如何能坐视元雪薇宠冠六宫? 内侍上前道:“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 吕皇后怔了怔,但只一瞬,便起身领着林红和一干宫人出去亲迎永昌帝。 只是,她才走出了殿门,永昌帝高大的身影已经走急步走了进来,吕皇后不曾想到永昌帝会来得这般快,连忙便要行礼,却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扶住了。 “免了,让她们都退下,朕有话要与你说。” 吕皇后点了点头,朝林红使了个眼色,林红便带着一干宫人尽数退下。 永昌帝放了扶着吕皇后的手,大步进了内殿,吕皇后亲自取了桌上的茶盏,倒了杯茶呈给永昌帝,永昌帝接过随手一放,示意吕皇后坐下。 等吕皇后坐下后,永昌帝默了一默后,才缓缓开口道:“你今天召见了永宁郡主?” 吕皇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觑了眼永昌帝,轻声说道:“昨儿长兴候府失火,妾身想着她必竟于熙儿有恩,便让德宝去了一趟,德宝回来说永宁郡主想要当面谢恩,妾身也没多想,就宣了她进宫。”话落,顿了顿,轻声道:“皇上怎的突然问起这事?” 永昌帝没有回答吕皇后的话,而是看了吕皇后问道:“永宁郡主进宫可曾向您求了什么?” “求了,”吕皇后眉梢间绽起一抹笑意,轻声道:“不过,臣妾不敢做主,一切还得看皇上的您的意思。” 永昌帝挑了眉梢,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让人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哦?朕到不知道她所求何物,竟连皇后也做不了主?” 吕皇后垂了眉眼,圆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 “永宁郡主求赐郡主府和一道赦免诏书!” 永昌帝看向吕皇后。 还真不是皇后能做主的! 吕皇后垂眸,笑容继续在脸上绽放,语声娓娓的说道:“皇上,您说这是臣妾能做主的吗?” “今天玉照宫外出了件稀奇事,皇后听说了吗?” 永昌帝忽然问道。 吕皇后当然听说了,但……她抬脸,目带疑惑的看向永昌帝,“什么稀奇事?臣妾怎的不知?” “长兴候府长房的大小姐在玉照宫外跳了金水河,当时恰逢朕让冯寿出宫办差,顺手便把人给救了。” “啊!”吕皇后掩嘴轻呼,脸上是大吃一惊的表情,她怔怔的看着永昌帝,稍倾却是摇头苦笑道:“看来这大小姐是真不想活了,可是,为什么却要跳金水河呢?” 永昌帝闻言,目光轻抬,对上吕皇后一惊之后已然平静,却略带怜悯的目光,略作沉吟轻声道:“皇后好似知道这大小姐为何要跳金水河!” 吕皇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永昌帝看向吕皇后。 “永宁郡主进宫时跟臣妾说了两件事,昨夜长兴候府失火,有贼人趁火打劫,好在她身边人舍命相救,才让她免遭劫难。再有,就是越国公府的世子把长兴候府的大小姐给欺负了,至于是怎么个欺负法,臣妾也没有细问!” 虽没有细问,但今天长兴候府的大小姐却跳了金水河,可以想像,这是什么样的欺负了吧?是什么样的欺负能让人连命都不要? “真是荒唐!”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这些个勋贵子弟整日不是招猫逗狗,就是吃喝玩乐,不思为国效力,只想着蒙祖上余荫,混吃等死倒也罢了,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竟然还闹到了朕的面前。朕若是不言语,不惩戒,只怕这满京都乃至整个天下都无天威可言!” 吕皇看着盛怒的永昌帝,微微垂了眼睑。 皇上,等这一个机会,等了很久了吧? …… “夫人。” 绿萝战战兢兢的看了眼从得了消息,一直便没动静的容芳菲。 容芳菲抬了抬眼皮,目光冷冷的看向硬着头皮进来回话的绿萝,“什么事。” “国公爷请您去书房一趟。”绿萝说道。 容芳菲因为一股心火,而晕着两陀绯红的颊上,原本的绯红又深了几分。 自从苏钰彤那个贱人小产后,王苏便缩在了书房,任凭她三番四次去请,他也不予理会,便是箴儿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也不过是将箴儿捆了一顿好打,并且警告她,不许插手箴儿婚事。 在他眼里,他到底把自已当成了什么? 难道,他以为是她故意陷害自已的亲儿子不成? 这个时候,他知道派人来请她去书房了?去干什么?去让他再次骂个狗血淋头吗? 容芳菲闭了闭眼,那句到了嘴边的“不去”最终没有说出来,她扶着椅子强撑着站了起来,对绿萝说道:“绿琦和绿衣跟着我去,你和绿莹留下来看守院子。” “是,夫人。” 很快得了吩咐的绿琦和绿衣帮着容芳菲重新梳洗了一番,侍候着她去了前院的书房。 书房里越国公王苏坐在那里神色肃穆,眉宇紧紧地皱在一起。 容芳菲进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心便颤了颤。 或许当初只是为着越国公夫人这个身份,但当真的嫁了进来,日子一天天过起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发现,她不再于满足一个身份,她想要的更多! 可老天爷却偏偏跟她作对,她越想要的越得不到,不论她使出多大的力,她和他,似乎永远都隔着一道天堑。 “妾身见过国公爷。” 容芳菲上前行礼。 王苏点点头,稍倾,抬头对屋子里的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鱼贯而出。 王苏指了下首的一张梨花木官帽椅,对容芳菲说道:“坐下吧。” 容芳菲目光落在王苏身边空着的椅子上,王苏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他拿起面前的茶壶替自已倒了盏茶,浅浅啜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到了一边,然后,抬头,目光淡淡的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容芳菲。 京都大多数勋贵到了他这个年纪,要么就是因沉溺酒色亏空了身子,而显得精神萎靡,要么就是因养尊处优大腹便便而显得臃肿痴肥,脸还没看清便看到了一个大肚子。王苏却是并不像那些和他一样生活优渥的公侯伯卿。他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朗秀雅,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活力,较之年轻时的神彩飞扬,反而多了一份沉稳干练。相貌犹胜当年! “外面的事你都听说了?” 声音醇厚如陈酿,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沉溺其间。 容芳菲压下心头如小鹿乱撞般的燥动,直视着王苏,“国公爷不请妾身坐吗?” “我没有让你坐吗?” 容芳菲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点了点头,径自朝王苏身侧那个空下的椅子走了过去,姿态优雅的坐了下来。 承着她的靠近,一股馥郁的幽香扑鼻而入,王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抹嫌恶的神色,但却被他飞快的压了下来。 “国公爷赏妾身一杯茶吧?” 耳边响起容芳菲清脆略带娇嗔的声音。 王苏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将茶壶和茶盏一起推到了容芳菲跟前,“你自便。” 容芳菲眉间怒色徒现,但下一瞬,却被她很好的敛了下来。 她探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取了茶盏,替自已倒了杯茶,却没喝,而是将那茶盏在手里反复把玩。 “国公爷,这是一定要将苏姨娘的事算到妾身头上了?” “我找你来,不是为这事。”王苏淡淡的说道。 容芳菲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那是什么事?” 王苏目光静静的看着容芳菲。 “容家长房大小姐跳金水河的事,你不知道?” “知道,怎么了?”容芳菲目光微抬,似笑非笑的睨了王苏,“国公爷这是改变主意了,打算让箴儿娶了容思荞?” “如果我说是,是不是正合你意?” 容芳菲看着王苏,目光中满是失望。 唇角翘起一抹悲凉的笑,一字一句道:“国公爷,是不是要妾身把心挖出来放你面前,你才能相信妾身?” 王苏冷冷的撇开了脸。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呢?就算是我把心挖出来,只怕国公爷还会嫌它臊,是不是?”容芳菲吃吃笑道。 笑着,笑着,心头一酸,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就连王苏也如同蒙了一层纱一样!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直至眼前渐渐清明。 “你放心,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让箴儿娶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回来的!” 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王苏眼底却是难掩鄙夷。 死? 只怕到时你就不舍得死了! …… 容锦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才准备就着厨房刚送来的点心来场下午茶,翡翠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锦放下才捏在手里的点心,抬头看向翡翠,“翡翠,你这急急忙忙的莫不是后面有狗追你?” 翡翠笑了摇头道:“到是没狗追,是府里来客了,要求见老夫人,奴婢正打算去回禀老夫人呢!” 吴氏避居青檀院,久不见客,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谁会在这个时候求见呢? 这么一想,容锦却是没来由眼前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来! 算着这时间,也就是这几天到府里了不是? 她笑盈盈的看着翡翠,“来的是谁?我认识吗?” 翡翠掩了嘴轻笑,“表小姐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还熟悉的很呢!” 容锦听了脸上的笑意愈浓,站起身对身侧的琳琅说道:“走,我们去通知下大小姐,她亲娘来替她作主了!” 袁氏来了? 琳琅还在那想着这两人打得是什么哑谜,容锦却是直接就揭开了谜底。 “哎呀,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回过神来的,琳琅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容锦扬了扬眉梢,是啊,这下可真是有热闹看了。 说热闹,热闹就来了! 容锦这才刚走出院子,耳边便响起尖历的嚎哭声,哭声夹着骂声,字字精彩绝伦。 “我的荞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啊,娘怎么会想到,堂堂的一个长兴候府竟然连个弱女子都护不住啊……” 呵! 容锦站在那听了一会儿,回头对琳琅说道:“你说长兴候听到这话,会不会再度被气得吐血?” 琳琅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你知道乌龟做久了就成精了,即然已经成精,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动七情六欲的吧?” “也是,人家是忍者神龟嘛!”容锦附合了一句。 “忍者神龟?”琳琅狐疑的看了容锦一眼。 “怎么了?”容锦不解的看向琳琅,“怎么这样看着我?” 琳琅摇了摇头,“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了,想不到在姑娘这里听到了。” 容锦心头一动,不由便问道:“你以前听谁说?” 琳琅摇头,“忘了,多少年前的事了,记不住。” 容锦才不相信她的话,但既然琳琅不愿意说,那她也不可能追着不放。 不过,“忍者神龟”这个词,她相信非穿越人士,是说不出来的。 难道在这个异世,她还有同乡? 容锦心里生起一抹期盼,不知道会不会是与自已同时出任务的搭档也穿越来了,如果是的话,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两人离容思荞住的小院还有些路时,便看到容思荞正一脸喜色的急急走了出来。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对琳琅说道:“看来,我们的大小姐是得到消息了。” 琳琅点头。 说着话的功夫,容思荞已经走到了跟前。 才多少时间,原本的瓜子脸已经瘦成了鞋拔子样,脸色苍白的就好似全身的血都被人放尽了一样,穿着一身素白的线衫,跟个纸人似的。 容锦怀疑,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上天去! “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容锦错愕的问道。 容思荞当日跳金水河被救后,由内侍送了回来,她瞒以为等待她的是大红花轿,十里红妆,但谁知道,自此她却好似被遗忘了一样,一个人被扔在青檀院,战战兢兢的过着度日如年的日子! 这会子乍然对上好些日子都不曾露面的容锦,长久积压的惊惧和惶恐不安终于分成了浓浓的愤怒,她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芸芷,踉跄着上前,瘦如骨柴的手,不要命的往容锦脸上抓去。 “你骗我,你这个骗子,我被你害得好惨……我没有好日子过,你也别好……我挠花你这张脸,我看……” 只是,还没等她靠近容锦的身子,琳琅已经手一抬,轻而易举的便架住了她鸡爪子似的两只手。 “放开我,放开我……” 容思荞不顾一切的踢打着琳琅。 琳琅眼里戾色一闪,便要使出重手,耳边却是响起容锦的声音。 “琳琅,别伤着她!” 琳琅回头不赞同的看了眼容锦。 容锦回以一笑,拾脚走到近似疯癫的容思荞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后,不解的说道:“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过,只要我去跳金水河,越国公府就一定会抬我进门的!”容思荞大声喊道。 容锦点头,“没错,我是说过,现在我还是这样说,怎么,你不相信?” “我呸!” 容思荞近不了容锦的身,干脆就一口口水吐向容锦,若不是容锦闪得快,还真就被她吐了个正着。 “你还在骗我,容锦,我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我跟你誓不两立!” “呵呵!”容锦轻笑,“弄死你?弄死你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吗?” 疯癫着的容思荞听着容锦的话,身子一僵,人就无力的挂在了琳琅手上。 是啊,弄死自已,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吗? 冷静下来的容思荞张着嘴,眼神空洞的看着容锦,“容锦,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容锦摇了摇头,示意琳琅放开容思荞,抬头对躲在一边瑟瑟颤抖的芸芷说道:“你们夫人来了,你扶着你们小姐去见一见她吧。” 芸芷不敢看容锦,小跑着上前,扶住被琳琅嫌恶的甩了手的容思荞,声如蚊蚋的劝道:“小姐,夫人来了,夫人会替您做主的。” “是啊,”容锦笑着上前,替容思荞理了理身上乱了的衣裳,末了,捧着容思荞苍白无力的脸,轻声说道:“你娘她会替你做主的。” 容思荞迷惑的看着容锦,可是不论她怎么看,她都看不懂眼前的这张脸,这个人! 一行人转身朝吴氏的主屋走去,不想才走到一半,便遇上了正带着丫鬟往这边走来的唐妈妈。 唐妈妈不防会在这遇上容锦,不由便愣了愣。 容锦却是已经笑了上前,“妈妈,可是来请大小姐的?” 唐妈妈脸上绽起一抹勉强的笑,现在的她,只要看到容锦,眼前便是那夜尸山血海的样子,止不住的从心头生起一股寒气。 “奴婢见过永宁郡主。”唐妈妈屈膝向容锦行礼。 容锦笑着免了她的礼,上前一步,神太亲昵的对唐妈妈说道:“我听说大小姐的娘亲来了,是真的吗?” “回永宁郡主的话,是真的,正在夫人屋里喝茶呢,夫人使了奴婢来请大小姐。”唐妈妈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耽搁妈妈当差了,改天再来找大小姐。” 话落,转身便要招呼琳琅离开。 不想,一只手却在这时突然攥住了她的袖子。 容锦不解的看去,“大小姐,您这是……” “你,你陪我一起去见我娘!”容思荞哆嗦着声音说道。 容锦失笑,看着容思荞因为惶恐而瑟瑟颤抖的眸子,点头道:“也行,我也好久没见大夫人了!”话落,回头看了唐妈妈问道:“妈妈,我能一起去吗?” 唐妈妈眼角便跳了跳,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点头道:“郡主说笑了,这府里哪里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容锦笑了笑,也不多话,拾脚便往外走。 唐妈妈等容锦走到前面了,才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小丫鬟,那小丫鬟连忙拐上了一条通往荣禧堂的小路,急急忙忙的去报信。 荣禧堂。 唐氏扶了额头,眉头皱得松树皮似的看着从进屋就没停过哭和骂的袁氏。 她身边的大丫鬟墨紫硬着头皮,上前劝着,“大夫人,唐妈妈已经去请大小姐了,您回头亲口问问大小姐,可是我们夫人薄待了她。” 袁氏哭声一顿,她红肿着眼睛看向墨紫,“墨紫姑娘啊,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我可没说是您家夫人刻薄了我的荞儿,我就是想知道,荞儿她是姓容没错吧?她是长兴候府长房嫡出的大小姐没错吧?可是,为什么她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替她作主?还逼得她去跳了金水河?这外面说成什么样了,您们知道吗?” 不待墨紫开口,她又拍手拍脚的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荞儿啊,都是娘没用啊,是娘对不住啊,娘就该把你留在身边啊……” “大嫂!”唐氏不得已开口,“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哭也没用,既然您来了,那我们就商量个解决的办法吧。” 解决的办法? 袁氏停了哭声,她抬头看着唐氏,“弟妹,那依您的意思,这事怎么解决?” 唐氏被袁氏噎得说不出话。 她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老候爷那摆明了就是想护着容芳菲,她就算拿出意见,谁又会听? 见唐氏不语,袁氏起身“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唐氏脚下,头“咚咚”的就往地上砸,“弟妹啊,算大嫂求您了,您帮帮您可怜的侄女吧,您不帮她,她真就是死路一条啊!” “大嫂,您这是干什么啊,您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唐氏忙不迭的去扶袁氏,可是就算她使尽了力,也不能扶起袁氏。 唐氏便历声对身侧的墨紫等人喝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扶了大夫人起来。” 屋子里以墨紫为首的丫鬟连忙抢上前,七手八脚的去扶唐氏,嘴里一迭声劝道着:“大夫人,您快起来吧,您这样,我们夫人心里难得过成什么样了……” 袁氏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吴保兴的话。 “大夫人,您也知道当年芳大小姐出事后,是怎么个结果,现如今,您要是不替大小姐争一争,只怕大小姐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绝望,干脆就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荞儿啊,我的荞儿啊……” 墨紫几个弄得满头满脸的汗,也不曾把袁氏弄起来,唐氏看着像个乡野村妇一样在地上打滚的袁氏,只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了下去。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 “这是怎么了?” 声音响起,屋子里包括唐氏在内的所有人,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就连地上打滚耍着无赖的袁氏也忘了踢手打脚,目光怔怔的看着浅笑吟吟自外走进来的容锦。 “呕!” 屋子里响起一声干呕,紧接着,隐约又响起几声。 不等容锦开口,屋外响起小丫鬟急急的声音。 “不好了,夫人,锦小姐往这边来了。” 话声一落,帘子被打起,小丫鬟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但等一看清屋里的情形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跟在容锦身后的琳琅“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唐氏皱了眉头,目光阴沉沉的瞪了小丫鬟一眼,喝道:“还不退下。” “奴婢该死!”小丫鬟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几个当日跟随唐氏目睹容锦作派的大丫鬟,这会子,脸白的就像一张纸一样,看着容锦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惊惧。 容锦轻笑,走到怔怔瞪着她的袁氏跟前,弯身去扶她,“地上凉,大夫人有什么话还是起来说吧,别回头事没办成,自已倒是病倒了。那时,可就越法没人替大小姐作主了!” 袁氏木头人般,由着容锦将她扶起,扶到一边的椅子里坐定,容锦又回头对小丫鬟说道:“去打盆水来,让大夫人洗洗,这个样子,回头大小姐见了,只怕越伤心了。”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连忙退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落后容锦几步的容思荞也跟着唐妈妈走了进来。 “娘……” 容思荞看到袁氏的那一刹那,哪里还会注意她是否衣着整洁,凄声哭喊着便扑进了袁氏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荞儿,我的荞儿啊!” 袁氏抱着容思荞,同样哭得伤心欲绝。 一时间,屋子里愁云惨雾好似人间地狱一般。 唐氏嫌恶的皱了眉头,却又没法打断眼前的这一幕,唐妈妈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唐氏身边,低声说道:“梨香院那位去了松鹤居,老奴想着,老候爷,怕是很快就会使人来传了。” 唐氏点点头,她巴不得这一群人能早些离了她的荣禧堂,再多呆一会儿,她都觉得自已要疯了! “候爷那边怎么说?”唐氏轻声问道。 “候爷去见越国公了,还没回来,”唐妈妈轻声回道:“奴婢已经派人去送信,让候爷早些回府。” 唐氏点点头。 这边厢,袁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她抬手捧着容思荞的脸,骂道:“你这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傻,凡事有你叔祖父和二叔替你做主,你去跳什么金水河?” 容思荞闻言,脸上的泪水掉得越发的快了,她闭了眼睛嘶声道:“娘啊,您知不知道,叔祖父他要女儿去做妾,女儿就算是死,也不会给人做妾!” 袁氏猛的便抬头看向唐氏,“弟妹,长兴候府难道就这样任人欺凌?” 唐氏才要开口,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老候爷那边的长富来传话,老候爷请了您,大夫人,大小姐去前院花厅说话。” 唐氏吁了口气,朝袁氏看去,“大嫂,这话,你还是留着问老候爷吧。” 袁氏点头,一脸毅然的道:“好,我到要好好问问老候爷,长兴候府何时便沦落至此,族中小辈受了欺凌,却要忍气吞声了!” 容锦听了差点就要失声说一句“你现在才知道啊?不知道早十几年就如此了吗?”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含笑,睃了眼脸色僵硬的唐氏,率先转身朝前院的花厅走去。 “夫人!”唐妈妈眼见得容锦旁若无人,顾自离开,不由便走上前,轻声说道:“锦小姐她,她也要去花厅吗?” 唐氏撩了眼唐妈妈,“她等了这么久,不就等着今天?这么精彩的一刻,她会放弃?” 唐妈妈顿时便苦了眉脸。 实在想像不出,容锦等会又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唐氏则已经对袁氏说道:“大嫂,我们也过去吧。” 袁氏点头,半扶半抱着泣不成声的容思荞,跟在唐氏身后,朝花厅走去。 才出了荣禧堂,袁氏却是步子一顿,看向唐氏,“弟妹,要不要使个人去请一请老夫人?” 请吴氏? 一个容锦只怕已经要叫老候爷再吐一次血,再来个吴氏,会不会把这长兴候府给拆了呢?想是这样想,唐氏却是已经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使人去请。” 话落,指了身边的大丫鬟豆绿说道:“你去与老夫人说一声,云州府的大夫人来了,老候爷留了大夫人在花厅说话,问问老夫人可要出来一起坐坐。” 唐氏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明白。 袁氏千里而来,为的是什么? 容敬德留了她在花厅说话,又是为的什么? 她相信,吴氏能明白她的意思。 小丫鬟撒了脚丫子转身跑了下去,急急的往青檀院报信。 ------题外话------ 好戏即将开场! 75你咬我掐 长兴候府的花厅,红漆柱子,黑漆雕花窗棂,糊着白色的高丽纸。庑廊外阶沿下左右两边摆放着两只偌大的水缸,水缸里荷花已经抽苞,正是含苞待放,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墙角处种了几株芭蕉树,已齐屋檐高。 容敬德身姿笔直的负手站在花厅,目光盯着墙上挂的一副出自前朝名家之手的《五牛图》看,背影安详,却又有股说不出的萧瑟之感。 听到身后的步子声,容敬德转身,脸上绽起一抹温和的笑,但当对上皮笑肉不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的容锦时,容敬德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那。 “老候爷。” 容锦上前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 容敬德嘴唇微翕。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一声凄历的哭声石破天惊般响起。 紧接着,一抹身影跌跌倒倒的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容敬德的脚下。 “老候爷,您得替我家荞儿做主啊,不然,我们娘俩就没活路了啊!” 容敬德看着进屋就哭倒在脚下的袁氏,僵着的脸上,脸颊的肌肉下意识的便抽搐起来。 “宜闻媳妇你起来说话。”容敬德轻声说道。 袁氏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容敬德,摇头道:“我不起来,除非老候爷答应替我们娘俩做主。” 容锦差点就失笑出声。 容敬德朝随后赶至的唐氏看去,示意唐氏上前先把袁氏扶起来再说。 唐氏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不耐烦,但还是走了上前,伸手去扶袁氏,嘴里劝道:“大嫂,有什么话您先起来说吧。” “弟妹,你叫我怎么起来?”袁氏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扶她的唐氏,泣声道:“这外面都传遍了,说我们家荞儿不过是旁系之女,老候爷、候爷胳膊肘怎么会往外拐,怎么也是先帮着自家的外孙(甥),我们荞儿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 唐氏一听袁氏连容宜州也埋怨起来,当即便不乐意了,她拧了眉头,口气生硬的说道:“大嫂您才来进京都,事情也没了解清楚,怎么就能听信外面人的话,而不听自已人的话呢?” “弟妹,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袁氏脸上的悲凄顿时便变成了一抹狠历,她目光直直的盯了唐氏,说道:“我才见着弟妹的时候,是不是问过弟妹,这事怎么解决?弟妹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这事得看老候爷的意思?” 唐氏张了张嘴。 没错,这话确实是她说的! 见唐氏不语,袁氏拨开唐氏扶着她的手,淡淡道:“弟妹是个妇道人家,这长兴候府说到底是老候爷、候爷的,我这个大嫂的不为难你。但是……”袁氏目光一抬,对上脸色难看的容敬德,嘶声道:“老候爷,那王箴是您的亲外孙不假,可荞儿就不是您的亲侄女吗?她身上流着的难道就不是容家人的血吗?还是说长兴候府已经沦落到被人欺负到家里,却是连句话也不敢说的地步?若真是如此,侄媳也不为难老候爷,大不了侄媳就去告御状!” 容敬德本轻垂的眸子在听到袁氏那句要去告御状时,猛的便抬起,锐利的瞪视着袁氏。 他必竟是杀人如麻的将军,此刻那带着杀气的目光一瞪,袁氏不由自主的便缩了缩,下意识的便避开了他的目光,但转而想到若是自已这个当娘的都不肯替容思荞争一争,容思荞哪里又还有活路?再说了,她手里握有容芳菲母女俩的把柄,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想到这,袁氏头一抬,无畏的的迎着容敬德的目光,嘶声道:“老候爷,您给句话吧。” 容敬德是看到袁氏那一瞬产的恐惧的,但却不知道,是什么转瞬就让她又敢毫无畏惧的与他对视! 他撇了脸,目光淡淡的看向懒懒坐在一侧椅子里,正端了清花茶盏,满脸看好戏的容锦。 容锦见容敬德朝她看来,她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眉梢轻扬,给了容敬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脸。 “大夫人,要我说,您还是收拾收拾,带着大小姐回云州府吧!”容锦笑呵呵的说道:“这种事长兴候府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我娘的前车之鉴在前,没把大小姐除族,都已经是老候爷对您网开一面了。”话落,对脸色铁青的容敬德说道:“老候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容锦的话,无异一个大耳光扇在容敬德的脸上。 容敬德攥了攥在身侧的手,直把后腮帮子都快咬烂了,才慢慢的将目光从容锦脸上挪开,目光空洞的看着花厅外的一束阳光,阳光下,他能看到无数的细小的尘埃飞扬,就如同他此刻沸腾的好似暴炸开的血液。 出事后,他立即便封锁了消息,府中下人严禁出入,甚至不惜烧了半座长兴候府,试图将事情压下来,将祸根解决掉!然,事与愿违。 容思荞去跳了金水河,是内侍将人送回来的,并且不无嘲讽的对他说什么“老候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个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替君分忧?”他一张老脸臊得就差能滴出血来!这话到底是内侍自已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授意? 不管是谁的意思,既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已不是他能控制,无奈之下,他只得让州儿去接洽越国公,试图寻找一个彼此殾能接受的解决方式。谁想,袁氏却突然进京了!他明明没有派人去云州,袁氏,她如何得了消息赶来的? “你起来吧,这事我已经让州儿约了越国公。”容敬德淡淡的说道。 袁氏闻言,心头一喜,容宜州亲自出面去找越国公王苏,是不是说王家愿意以正妻之礼迎荞儿进门呢?如果是这样,那荞儿将来就是国公夫人了! 见袁氏没动,容敬德眼里便有了一抹不寒意。 从进来,便安静的像个纸人一样站在角落一直密切注视着容敬德的容思荞当即急急上前,去扶地上神色怔忡的袁氏,柔声劝道:“娘,您快起来吧,万事有叔祖父替孩儿作主呢!” 袁氏这才回过神来,就着容思荞的手缓缓站了起来,拿帕子胡乱的拭了拭脸,上前对容敬德福了福,轻声说道:“二叔,侄媳刚才失礼了,还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容敬德点了点头,示意袁氏坐下说话。 袁氏便在唐氏的下首坐了,唐氏身侧的唐妈妈连忙吩咐下人上茶。 琳琅捅了捅容锦,压低声音问道:“就这样结束了?” 容锦唇角微翘,摇头道:“怎么可能,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然,容锦话声才落。 才落座的袁氏开口了。 “二叔,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了,王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容敬德默了一默,稍倾,沉声道:“菲儿前些日子为这事特意回了趟府里,也跟我把话说了,越国公对箴儿的婚事自有安排,荞儿这边……说不得要委屈一番。” 袁氏才高兴没多久的心,听到容敬德的话,顿时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看了容敬德,一字一句道:“二叔,恕侄媳愚钝,这委屈一番,是怎样的一个委屈?” 容敬德目光微抬,看向袁氏,“菲儿的意思,是让箴儿纳了荞儿为妾!” 袁氏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容敬德,“荞儿给王箴做妾?” 容敬德点头。 袁氏气得指尖发抖。 她差点就将边上案几上的茶盏对着容敬德便扔了过去。 但在紧要的关口,她还是管住了自已,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看着容敬德一字一句问道。 “二叔您老人家是个什么意思?” 容敬德冷冷的撩了眼袁氏,他什么意思? 是不是不管他什么意思,只要他说出来,她就听? 目光对上袁氏那好似被人赖了几千两银子的脸,容敬德略一沉吟,轻声说道:“他二人,一个是我的外孙,一个是我的侄孙,我自是希望有什么事,大家能坐下来好好商量着解决的。” “怎么个商量法?”袁氏咄咄逼人的看着容敬德,“现在吃亏的是我家荞儿,照说,事情已然如此,他们国公府就该请了媒人上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迎了荞儿进门!竟然有脸说出让我们荞儿做妾的话!老候爷,这是欺长兴候府没人,还是欺老太爷死得早,容家没个能当家理事的人?” 这就是指着鼻子骂容敬德没用啊! 容敬德差点就气得跳起来。 只是容敬德忍住了,旁人却是没有忍住。 “噗嗤”一声,讥诮的笑声响起。 容敬德也好,袁氏也罢,所有人都目光一撇,看向了笑得不亦乐乎的容锦。 容锦见众人朝她看来,连连摆手,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你们继续。” 容敬德挑了眉头,淡淡的看着容锦,冷冷道:“永宁郡主,这是容家的家务事,你在这,怕是不合适吧?” 容锦摇头,“老候爷,此言差矣,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更别说我跟大小姐还有着打小的交情在,她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帮不上忙,可旁听说句公道话的忙还是能帮上的!” 永宁郡主? 袁氏怔怔的看向容锦,什么时候,容锦成了永宁郡主?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容锦笑盈盈的说道:“大夫人,天恩浩荡,因我献药有功,救治太子殿下得力,皇上御赐一品郡主,封号永宁。” 袁氏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容锦成了一品郡主,自已做的那些事,她知道吗? 眼前再次浮现当日容锦手刃袁妈妈的情景,袁氏脚一软,差点就瘫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容锦,可是容锦笑盈盈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异色。 是了,她肯定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了,又怎么会这样平静的站在这,以她手刃袁奶奶的狠辣,肯定不会轻易饶过自已!想到这袁氏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一股寒意从头顶直达脚底。 可如果她知道呢?袁氏攥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掌心而不自觉。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自已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到时自已只要把幕后主使人供出来便是了,要报仇要索命,容锦有本事找正主去! 袁氏脸上绽起一抹牵强的笑意,屈膝对容锦福了福,“恭喜郡主。” 容锦摆手,“大夫人还是说正事吧,这日子都这么久了,事情还悬而未决,只怕大小姐等得,有些事却是等不得了!” 袁氏脸色一白,惊怔的看向容锦,“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容锦撇嘴一笑,对袁氏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得大夫人双喜临门,大小姐替您找了个金龟婿,又替你生下个小外孙呢!” 袁氏好似被个闷雷当头一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回过神,她急急的朝容思荞看去,哆了嗓子问道:“荞儿,你……” 容思荞急急摇头。 袁氏才松一口气,不想容思荞却是悲悲切切的加了一句。 “孩儿,孩儿不知道。” 袁氏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了下去。 容敬德又是怒又是恨的看着一侧好整以暇,看戏不怕台高的容锦。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让容锦自动离开,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老候爷,夫人,候爷回来了。” 袁氏闻言,顾不得眼前阵阵发黑,猛了站了起来,便急急的朝花厅外走了出去,因为走得急,被门槛打着脚,差点便一个踉跄摔了下去,幸亏一侧的小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二弟……” 袁氏期期艾艾的看向冷了眉眼,正大步由远而近的容宜州。 容宜州在前院便得了下人回报,说是云州府的大夫人来了,原本还想着,袁氏怎么的也该是被唐氏请到后院说话,谁想却在花厅候着自已! 容宜州上前,揖手行礼,“见过大嫂。” 袁氏急急摇头,目光急切的看向容宜州,“二弟,越国公怎么说?他可是答应了以正妻之礼迎娶荞儿进门?” 容宜州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只苍蝇。 “大嫂,我们进去说吧。”容宜州对袁氏说道。 袁氏哪里还静得下心来,眼见容宜州没回她的话,脸色又是一副死了爹娘的难看,不管不顾的便上步前,攥住了容宜州的袖子,哭了喊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进去不进去,能有几步?” 容宜州叹了口气,他这一天其实也累。 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越国公王苏就是一句话,“做妾,随时可以抬进门,做正妻?想都别想!” 这一回来,又被袁氏给堵在了花厅外,四处的下人虽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但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听着? 想起外面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他恨不得天塌下来,把那些好事人的全给埋了! “大嫂!” 容宜州略提了声音,目光略带警告的看着袁氏。 袁氏对上容宜州的目光,才要出言反击,但想着事情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不如先回进屋再说,当下便垂了眉眼,转身往回走。 容宜州拾脚才要上前,撇了嘴花厅四周的下人,对紧随其后的容方说道:“让下人都退下。” “是,候爷。” 容方站在院子里,抬手对周遭的下人挥手。 偌大的候府花厅,顿时便静了下来。 容宜州走了进去,先上前向容敬德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容敬德点了点头,待容宜州起身低眉垂眼站在一侧,他看了眼屋里齐齐朝她看来的目光,想了想,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越国公怎么说?” 容宜州摇了摇头。 虽说是意料中的事,但当着一屋子的妇孺,容敬德还是觉得脸上烫得有些难受。 袁氏再难容忍,一步上前,高声道:“二弟,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容宜州回头迎向袁氏,张了张嘴,但想说的话却是在舌头打了几个来回也说不出口。 袁氏脸色越来越白,看着容宜州的目光也渐趋死灰。 终于,就在屋子里的气氛沉滞到几近窒息的时候,容宜州开口了。 “越国公说,做妾可以,做妻不行!” 话声一落,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袁氏和容思荞的脸上。 袁氏一张脸就如同变脸一般,一下子红的发紫,一下子又白得如雪,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容思荞却是掩脸哭倒在芸芷身上。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啊……” 容敬德坐在那,眼睑轻垂,没人能看出他此刻的神色,便也没人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 容锦与琳琅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唇角都翘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哎,大夫人,大小姐。”容锦缓缓出声。 随着她出声,袁氏也好,容思荞也罢,齐齐将目光看向了她。 容锦对上两人隐隐带着点期盼的目光,眼底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嘲讽。 “要我说,你们也别为难老候爷,候爷了,必竟人家越国公府的靠山硬啊,人家背后可是辰王府,真正的皇亲国戚!眼下还愿意抬了大小姐进府当个姨娘,回头辰王妃吹吹枕边风,说不得大小姐就连个姨娘都指望不上呢!” 袁氏哆嗦着嘴唇,牙齿打颤的看着容锦,几番想张嘴说几句话,一张嘴,却是磕得满嘴的鲜血。 “容锦!” 容思荞不干了,她一把推开扶着她的芸芷,几步冲到容锦跟前,瞪着容锦。 “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会让我以正妻的身份嫁进越国公府的,你不能……”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容锦打断容思荞的话,眉目含笑的说道:“我到现在还是这样说,可是……” “可是什么?” 容锦冷冷挑了眼角,目光直指堂前上首的容敬德,一字一句道:“可是有人不想让你嫁进越国公府啊?你忘了那天的大火了?你忘了那些死去的死士了?” “什么大火?什么死士?”袁氏好不容易控制住颤抖不已的身子,哑了嗓子对容锦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容锦耸了耸肩,淡淡道:“当日越国公世子把大小姐给玷污了后,我就想着是不是该去越国公府讨个公道,可是老候爷却下令禁了我的足,不但如此,当夜候府还失火,混进了几十个趁火打劫的贼人,好在我身边的蓝姨和琳琅身手了得,不然……”容锦笑了笑,对袁氏说道:“大夫人这会子看到的只怕就不是活生生的大小姐了!” 话落,容锦还不忘抬头朝铁青着脸的容敬德问道:“老候爷,我说得的对吧?” 容敬德目光直直的看着容锦。 “二叔,锦儿她说的是真的吗?”袁氏咬牙,目光淬毒般看向容敬德。 容敬德点头。 袁氏当即哑然,但很快,她却是重重点头。 “好,好,好,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什么,她没说,而是转身便去牵挂容思荞的手,“荞儿,你怕死吗?” 容思荞怕死吗? 毫无疑问,她当然怕。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她活生生的一个人! 但现在,她不能退却,她知道,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只有抓住了,才能活,并且活得更好! 容思荞下意识的朝容锦看去,对上容锦含笑略带鼓励的目光后,她抿了抿嘴,对袁氏说道:“娘,女儿不怕。” “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袁氏点头,拉了容思荞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叔祖父替你求不回公道,娘替你求。大不了,我们娘俩就一头撞死在他越国公府门外!” 容敬德朝唐氏看去。 唐氏却是撇了脸,不予理会。 她知道这是想她出面去劝,可是她凭什么去劝? 眼见得袁氏与容思荞便要走出花厅,容敬德又是气又是急,就差亲自下令吩咐人去拦时,花厅外却猛的闪出了一抹身影,拦住了袁氏和容思荞。 容锦在看清拦路的人时,眼底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想见的那个人,不枉费,她适才陪着的一番唱念作打啊! “你们想干什么?”云姨奶奶拦在袁氏和容思荞跟前,一脸嫌恶的盯着容思荞看,“没脸没皮的东西,你以为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就能如愿嫁进越国公府啊?我呸!做你的美梦去吧,箴儿才不会要你这窑姐儿的货色!” “你说谁是窑姐儿?”袁氏松了容思荞,云姨奶奶跟前一站,怒声道。 云姨奶奶在外面听了半天,知道袁氏和容思荞要去为难容芳菲,这会子想把容思荞撕了的心都有,自是什么难听说什么,怎么伤人怎么来! “我说谁?我说你养的好女儿啊,我还奇怪,怎么成日里往我那梨香院跑,原来是惦记上了我的箴哥儿啊,我呸,我真是瞎了眼了,还当你是什么好东西,还想着让菲儿替你在京都谋一门好亲事,你个糟心肝的狐媚子,原来早就把主意打在了我家箴哥儿头上,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当姨娘都抬举了你,你还敢肖想正妻……” “啪”的一声,袁氏一个重重的大耳光甩在了满口喷沫的云姨奶奶脸上。 那一巴掌,甩得云姨奶奶一个不稳,便重重的撞到了她身侧的门上。 虽然云姨奶奶只是个妾室,可必竟是长辈。袁氏这样上手,打得可不仅仅是云姨奶奶,而是连容敬德的脸也给一起扇了。 云姨奶奶捂着脸,她挨吴氏的打,挨容锦的打,她没办法。 她二人,一个是正妻,一个是郡主,都是一品的诰命,打了也是白打! 可是,凭什么袁氏也能对她动手? 一怔之后,云姨奶奶“嗷嗷”喊着便朝袁氏扑了过去。 “你敢打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动手打我……” “打得就是你!” 袁氏一肚子的邪火正没处发,在她眼里,妾就是个东西,管你是老候爷的还是候爷的,在她眼里,那都不是事,打了就打了! 两人撕扯着滚成了一团,你扯我的头发,我扯你的脸,反正就是怎么狠怎么来! 剩下个容思荞站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上前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有心想朝花厅里的人求救,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对上了正目光冷冷朝她看来的容锦。 那样冷寒令人无法遁行的目光,好似要看进她的灵魂一样! 容锦唇角微抬,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容思荞在看清她的唇形时,身子一晃,如同数九寒天喝了冰水一样,寒意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 她苍白着脸看向容锦。 容锦一对幽潭似的眸子,却是越来越冷,冷得就如同冰冻了几百年的冰雪。 容思荞收了目光,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她不是早就该知道的吗?拼一把,许是海阔天空,从此天高鸟飞。若是不拼,此后便就是人地间地狱吧? “你们别打了!”容思荞蓦然一声大喊。 撕打着的袁氏和云姨奶奶手下一顿,两人不由而同的看向了站在那伤心欲绝的容思荞。 “荞儿……” 对上容思荞那样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袁氏心头一颤,一把松开了云姨奶奶,慌手慌脚的爬了起来。 “娘,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容思荞看着袁氏,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啪的直往下掉,“如果不是我要跟着舒堂哥来京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袁氏急急的打断容思荞的话,“你听娘说,荞儿,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怕,有娘在,娘会护着你的。” “谁也护不住我!”容思荞摇头,眼泪四散溅开,“二叔说了,做妾可以做妻不行!我不要做妾,我就是死,我也不要做妾……娘,对不起!” 话落,不等袁氏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荞儿!” 袁氏吓得肝胆俱碎。 她几乎一瞬间就能想到容思荞想干什么! 屋子里的容敬德这时候也是变了脸色,他猛的起身,对容宜州喝道:“还不快让人拦住她!” 容宜州回过神来,连忙高声喊道:“来人,来人,快拦住大小姐!” 只是原本花厅侍候的下人就被他打发了,一时间哪里找人。 容宜州没法,只得亲自拔脚追了出去。 “长兴候夫人,我们也去看看吧。”容锦回头对唐氏说道,“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大小姐这怕是想不开啊!这前几天才跳了金水河呢……” 唐氏撇了眼容锦,眸子里闪过一抹讥诮的光芒。忖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一行人急急的跟在容宜州身后往外走。 “荞儿……” 袁氏腿似一滩泥般瘫软在那里,她咬了牙,狠狠的掐了把自已的大腿内侧。疼痛终于使瘫软的脚有了一点感觉,她站了起来,跌跌倒倒的往前跑。 云姨奶奶也站了起来,她怔怔的看着一瞬间便如同鸟雀散的花厅,但下一瞬,想到跑出去的袁氏,想到她说要撞死在越国公外的话,咬了咬牙,也转身跟了出去。 花厅里只剩下容敬德。 容敬德姿势不变的坐在黄花梨木雕花玫瑰椅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空可罗雀的小院。 似乎刚才的喧哗争吵只是一阵错觉! 长兴候府门外。 一路急跑的容思荞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触手的冰凉,让她“砰砰”乱跳的心似乎也安静了不少。 “荞儿!” 身后响起容宜州的声音。 容思荞猛的站直了身子,抬手指了容宜州,厉声喝道:“您别过来,您再往前一步,我就撞死在这!” 容宜州看着离她咫尺之距的石狮子,脚下步子一顿,不敢上前。 他神色难看的撩了眼府门外那些渐渐聚拢看热闹的平民,眉头皱得死死的,沉了脸对容思荞说道:“荞儿,有什么话我们屋里去说,二叔答应你,一切有二叔为你做主!” “你骗我!”容思荞嘶声打断容宜州的话,“你能替我做什么主?我好好端端的在家呆着,祸事若上门,你们谁替我讨了公道?二叔,您是候爷啊,是堂堂的长兴候啊,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欺负……” 容宜州白皙的脸上一瞬间涨成了朱肝色。 是啊,他是堂堂的长兴候啊! 当年,妹妹出事,他只是世子,府里轮不到他当家,他只能看着妹妹忍辱受屈,可是今天的他,已经是长兴候了啊?为什么,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容家的人被人欺凌? 容锦与唐氏随后而到。 唐氏一眼对上将个长兴候府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平民,不由自主的便倒退了一大步。那些新奇的鄙夷的嘲讽的目光落在身上,让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已埋了! 袁氏已经跌跌倒倒的走了出来,她一眼便看到了石狮子边脆弱的如同被狂风暴雨打过的花一样的容思荞,“嗷”的一声便要上前,不想,容思荞在看到她时,却是声嘶力竭的喊道。 “不要过来!” “荞儿!”袁氏硬生生的收了步子。 容思荞摇头,走到这一步,说是做戏也好,说是悔恨也罢,她也分不清自已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娘,对不起,你就当没生我吧。”话声一顿,她头一抬,嘶声吼道:“王箴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落,一个转身,对着长兴候府门外的石狮子一头撞了下去。 “荞儿……” 袁氏眼睁睁的看着容思荞满头鲜血,人事不省的倒了下去。 她眼一黑,人也跟着重重的栽了下去。 但就在袁氏栽下去的刹那,一道人影鬼魅般闪了过来,手在袁氏鼻下一挥,前一刻才晕过去的袁氏,下一刻便睁开了眼,一对眸子红的能滴出血来! “荞儿啊,我的荞儿啊……” 袁氏瘫在地上,脚上怎样也用不上力,她便一步一步的朝容思荞爬了过去。 悲惨的凄厉哭声,一声声的撞击着围观者的心。 长兴候府大小姐被越国公世子欺负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前有容思荞跳金水河,现又有容思荞一头在长兴候府门外自尽,一时间议论声扑天盖地的响起。 “长兴候府这是怎么了?当年的老候爷是如何的英勇,怎的如今被人欺上门来了,却是这般的软弱无能!” “哎,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是越国公府啊,一个是候府,一个是国公府,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自认倒霉呗!只可惜了这大小姐,真是烈性女子……” “要我说,别说什么国公府,候府,自家的人被欺负了,说那么多干吗?是个男人,就该拿了刀上,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话不可不是这样说的,当年候府嫡出的大小姐不是也出了这档子事吗?人长兴候可是很有魄力的,不但将大小姐除族,还逐出京都,有生之年都不允许回京呢!不过,我怎么就觉得,这长兴候府是属包子的呢?什么事都能忍一忍!” “哈哈……” 容宜州听着那些嗡嗡的风言风语,如同石化般站在了那。 袁氏终于爬到了容思荞身边,她一把抱住了昏迷过去的容思荞,仰天长哭,“老天爷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我好端端的女儿在自已的亲叔叔家都能被人欺负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啊,你看看啊……” “候爷。” 急急赶了过来的容方,一边让下人驱逐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边走到怔在那的容宜州身边。 容宜州慢慢回神,他看了眼抱着容思荞哭得肝肠欲断的袁氏,对容方说道:“拿了我的牌子进宫请太医,再找几个人把大小姐和大夫人扶进府里。” “是,候爷。” 容方一边喝令身后的婆子上前去抬容思荞,一边又急急的令身边的小厮去太医院请太医。 匆匆走到门边的云姨奶奶不防,容思荞竟是在长兴候府寻死,她啐了一口,“小娼妇,死了才干净!” 转身便打算悄然的退回梨香院,不想这时却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云釉,你刚才说什么呢?” 云姨奶奶霍然抬头,目光惊惧的看向正含笑朝她看来的容锦。 连连摇头,“没,没,我什么也没说。” “云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容锦笑呵呵的说道:“我明明听到你说,小娼妇,死了才干净,怎么一回头,你就不认了呢?” 云姨奶奶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便朝袁氏看去。 等对上袁氏那疯狂的不似人样的目光时,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嘴里仍自强辩道:“郡主,您,您听错了,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容锦点头,“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云姨奶奶松了口气,她就怕容锦不依不饶,这样一来,袁氏在痛失爱女的情况下,肯定会不管不顾的就闹起来,她到不怕她闹,只是……云姨奶奶才想到这,耳边却是响起袁氏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声。 “容锦,你不是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是她,就是她云釉,是她写信给我,让我买凶杀你母女俩的!”袁氏染血的手指,霍然一抬,定定的指向了脸色惨白的云姨奶奶。 容锦身子一紧,猛的往前一步,目光锐厉的盯了袁氏,一字一句道:“大夫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袁氏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没听错,你娘的死,确实不是意外,是云釉写信给我,要我找人弄死你母女俩!” “袁芮媛,你血口喷人!”云姨奶奶一怔之后回神,这个时候,她往前一步,指了袁氏怒声道:“你明明就是恨我没有同意让箴哥儿娶容思荞,你才这样刻意陷害我的!永宁郡主,你不要上了她的当!” 话落急急的朝容锦看去。 容锦没有看云姨奶奶,而是目光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嘲讽的看着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的容宜州。 “云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替人暖床的货色,还想做越国公府的主!我呸……”袁氏重重一啐,指了脸色越来越白的云姨奶奶冷笑着说道:“你可别忘了,你写给我的那些信,我可还都留着呢!” 76你我为敌 容思荞被婆子们拿软舆抬去了扶澜院。 容宜州嫌宫里的太医来得太慢,又让容方派人去请了保寿堂的常在长兴候府走动的徐老先生。徐老先生在察看了容思荞的伤口,又搭过脉以后,示意没有大碍,吃几贴药,再好生休养一番,便没事了! 送走了徐老先生,宫里的太医也请来了,在看过容思荞后得出的结论跟徐老先生无二,只是额外又给了一瓶伤口愈合的膏药,只说用了这药,不会留疤。 袁氏对着太医是千恩万谢,就差跪下磕头了! 容宜州亲自送了太医出去。 袁氏则是握住容思荞搁在被褥外的手,泪落如雨。 “荞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啊!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解决,要走这一条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可怎么活啊……” 容思荞其实在徐老先生来时,便醒了,但她不愿睁开眼,此刻听得袁氏伤心欲绝的哭声,心下一阵悲戚,不由自主的便睁了眼,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荞儿,荞儿你醒了。”袁氏见容思荞醒过来,顿时喜出望外,又是双手合什连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又是一迭声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太医才走,娘这就去把太医请回来……” 话落,起身便要走,却是手上一紧,被容思荞一把攥住了手。 袁氏回头看向床榻上脸白如纸的容思荞,小心翼翼的问道:“荞儿,你别怕,有娘在,娘会替你作主的!” 容思荞暗暗的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对袁氏说道:“娘,她们人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袁氏嘴唇微翕,重新在床榻边的椅子里坐下。 “你二婶刚才还在的,后来被府里的管事妈妈找去了,说是有事请示下。你二叔才送太医出去,你叔祖父……”袁氏顿了顿,轻声道:“你叔祖父被你叔祖母请去说话了!” 容思荞隐隐作痛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便炸开了。 在候府这些日子,她都打听清楚了,叔祖父和叔祖母已是形同陌路,这十几年,也就是因为容锦回京,才有了几次不愉快的见面。现如今,叔祖母突然就让人请了叔祖父去说话,会不会是……容思荞目光直直的落在袁氏的脸。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袁氏被容思荞那样看着,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轻声说道:“你别担心,请来的老大夫和太医都说了,你只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只是皮外伤了! 她又不傻。再说了,既便为了逼真,她也不至于要把自已脑袋当西瓜似的撞个四分五裂吧? “娘,容锦呢?” “容锦?” 袁氏摇头,“我不知道,刚才乱糟糟的,娘只顾着你,哪里还能管她,不过我想着,她应该是去见你叔祖母了!” 容思荞默了一默,对一侧侍候的芸芷说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芸芷抬头看了看袁氏,屈膝福了一福,退了下去,但却没有走远,而是守在了门边。 袁氏看了,便抬头对容思荞说道:“你不信她?” 容思荞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嘲讽的笑,淡淡道:“娘,这世上除了我自已,女儿不相信任何人!” 袁氏嘴唇微翕,那句“难道连娘,你也不信?”在对上容思荞额头上被血洇红的棉布时,终是没有说出口。 “荞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氏抬头看向容思荞,脸色难看的说道:“我问过芸芷了,说是大白天的,就……” 容思荞惨白的脸上绽起一抹绯红,眉宇间闪过一抹戾色。 袁氏说了一半的话,便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 “是容锦,是容锦她陷害我的。”容思荞轻声说道。 “这个小贱人,我跟她没完!” 袁氏猛的便站了起来,拔脚便要往外走。 “娘!”容思荞厉声喊住了拾脚便要往外走的袁氏,“您能拿她怎么样?就连叔祖父都拿她没办法,您又能怎么样?再说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她答应帮我以正妻的身份嫁进越国公府,您再去把她得罪了,女儿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袁氏身子一僵,人便怔在了原地。 她转身,目光复杂的看向容思荞,“你说你叔祖父都拿她没办法?” 容思荞点头,目光迎向袁氏,“芸芷没跟你说吗?叔祖父调动了府里的死士想要杀她和叔祖母,她不但将那些死士尽数杀死不说,还将人整齐码放在青檀院外,给宫里的贵人看!” 杀人,还将人摆整齐了给宫里的人看! 袁氏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寒风从骨头缝里往外吹。 不是不知道容锦的狠,但再狠的女人,也不能面对尸山血海而无动于衷吧?可是,容锦却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能像个无事人一样,谈笑风生!袁氏想想都觉得背脊生寒。 但这并不是令她最恐惧的,令她最恐惧的是……袁氏惨白了脸看向容思荞,“荞儿,容锦,她,她想做什么?”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容思荞苦笑道:“她要报仇,而我成了她复仇路上的第一枚棋子!” 报仇?! 袁氏喃喃轻语,那她当容锦的面承认容芳华遇害,是她买凶杀人的,容锦她能放过自已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当初让容思荞来京都就是一个错误! “怎么办?”袁氏看向容思荞,哆嗦着嘴唇说道:“她知道了,容芳华是我买凶杀害的,她不会放过我的!” 容思荞冷冷一笑,眸光轻垂,淡淡道:“从她手刃袁妈妈的那一刻起,只怕,她就已经知道了。不然,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袁氏闻言,脸上越发白的难看,她一把上前握住了容思荞的手,“荞儿,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娘去跟容锦说,都是云釉和容芳菲要娘这么做的,跟你没关系,娘求她放过你,我可怜的荞儿啊……” 容思荞皱了眉头,嫌恶的看了眼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袁氏。将心头的不耐压了下去,拉了袁氏在身边的床榻上坐下。 “娘,你糊涂了不是!我都已经这样了,容锦还有什么能放过我的。” “你不是说她答应帮你,让你以正妻的身份嫁进越国公府吗?”袁氏抬脸说道。 容思荞点头,“没错,她是答应了,我也按照她要求的都去做了。现在,就看她怎么做了!” “你是说……”袁氏狐疑的看着容思荞。 容思荞坦然的迎向袁氏猜测的目光,点头道:“没错,是她要求我在长兴候府门口撞头自尽的!”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袁氏惊声道。 容思荞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按她说的去做,不然,我这一辈子只怕连想苟且偷生都难!” “她,她真就这么厉害了?”袁氏不确定的说道。 容思荞哂笑。 厉害不厉害,不是有目共睹吗?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袁氏皱了眉头,“我刚才一时情急,当着众人的面说容芳华的死,是云釉写信给我,让我买凶杀人的!容锦她不会抓着这个做文章吧?” 怎么不会呢? 容思荞闭了闭眼,她甚至觉得容锦之所以布置这一切,就是为了逼她娘亲口指证云釉。有了她娘的指证,不管容芳华是不是容氏女,云姨奶奶都完了,叔祖母不会放过她的! 但容锦的目标仅仅只是一个云姨奶奶吗?容思荞摇头,不可能的,容锦的目标绝对不会是一个云姨奶奶。 “怎么办?”袁氏攥了手,一脸紧张的看着容思荞,“云姨奶奶是容芳菲的生母,就算是你以正妻的身份嫁进越国公府,容芳菲,她肯定不会善待你的!” 越说越害怕,越说,越觉得眼前就是死路一条! “娘,你去找云姨奶奶。”容思荞忽然开口说道。 袁氏错愕的看着容思荞,“我去找她?找她干什么?” “你跟云姨奶奶说,只要她能说服姑母以正妻之礼迎我进门,你就推翻之前的说词,说是你气她对我恶意羞辱而口不择言的有意报复。”容思荞说道。 袁氏张大了嘴看向容思荞,好半响。 “这样有用吗?” “有用,没用总要试试的。”容思荞垂了眼睑,掩尽眸中情绪,“越国公府也好,王箴也罢,都不是女儿想要的选择,但眼下却是女儿唯一的选择。姑母不好想与,容锦又岂是好相与的?如果能跟云姨奶奶达成合作,我还是更愿意同她们同仇敌恺,容锦……容锦太可怕了!” 袁氏咬牙,“好,娘这就去找云姨奶奶。” 容思荞点头。 这确实是个最好的时机。 容锦被绊在青檀院,无暇顾及到她这边。想来,容锦也不可能想到,她会临阵倒戈吧? 袁氏匆匆离云。 容思荞看着屋内被阳光打上一层金色的地板,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容锦,你真以为,一切都得按照你的心意来吗? …… “候爷。” 容方匆匆迎上送太医回来的容宜州。 容宜州点点头。 容方恭敬的说道:“候爷,老夫人身边的翡翠姑娘来了,请您去趟青檀院。” 容宜州的目光顿时深谙下来。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上通往青檀院的小径。 容方站在原处,看了好一会儿容宜州的背影,这才摇头长叹了口气,转身去忙自已的事。 青檀院。 玳瑁上前一步,走到端了茶盏浅啜的吴氏身边,轻声说道:“老夫人,候爷来了。” 吴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玳瑁退了下去,不多时门帘轻响,容宜州身姿优雅的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眼坐在东窗下,如老僧入定般的容敬德一眼,然后,才上前对吴氏揖手行礼,“孩儿见过母亲。” 吴氏点点头,“找个椅子坐下吧。” 屋外明明阳光灿烂,将满园子青绿的植物打上一层浅浅的光,使得它们看起来越发的耀眼了些。但屋子里,却是一派数九寒冬的感觉。 容锦坐在吴氏身侧,一言不发,有金黄的阳光穿窗而入,打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脸一半明媚如花,一半温婉如水。 容宜州敛了目光,选了一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一直不曾出声,如老僧入定的容敬德忽然就抬眼朝坐在门边的容宜州看了看。 “外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华儿是被除族的,照理说,她的生死与我无关……”吴氏说着顿了顿,“但我们府里有人买凶杀人,这就不是与我无关的事了!”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 容敬德坐在那,神色肃穆,眉宇紧紧的皱在一起。 “你是长兴候府的候爷,这个家本应该你说了算,但她又是你父亲的姨娘,你便是有心肃清内宅,传了出去,只怕对你的名声也有碍。”吴氏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媳妇是个能干的,这些看将候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她一个做媳妇的也不能管到公公房里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能出这个面了!” 容宜州闻言,抬头朝东窗下的容敬德看去,默了一默,轻声问道:“父亲,您怎么想?”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容敬德看着吴氏问道。 吴氏垂了眼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她是先帝所赐,怎么处置,只怕我还得进趟宫商量下皇后娘娘才行。” 容敬德平静的脸色顿时如同一面镜子落在地上,被砸了个四分五裂。 进宫商量皇后娘娘? 她怎么就敢说这样的话? 容芳华手里有救太子殿下的奇藜草,云釉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皇后娘娘知道了,会怎么想? “送家庙去吧。”容敬德冷冷开口说道:“这种内宅之事拿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说,莫污了贵人的耳朵。” 吴氏目光冷冷的睃了容敬德一眼,唇角翘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女人一生本就是守着内宅这方寸之地,过着有事说说别人,没事笑笑自已的日子。又不像你们男人,行走四方,出入朝野,可以光宗耀祖,建功立业,名扬四海。皇后娘娘也是女人,我不与她说这些,难道还跟她说庙堂之事?我敢说,娘娘她肯听吗?” 说到底,就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闹到皇后娘娘跟前! 容敬德顿时觉得心里凉凉的,好似被人当胸泼了一盆冰水。 “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容敬德道:“吴仪贞,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要为一个死去的女儿,而毁了活着的儿子吗?你要我说多少遍,长兴候府是州儿的,不是我的!” 吴氏点了点头,她撇头看向容宜州,“州儿,你是个什么意思?” 容宜州才要开口,却感觉到容敬德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朝他看来。 不由便想起,当日她匆匆回到府里,父子二人在书房的一夜长谈。 “由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心里对勋贵多有不满,早就想着要整治朝纲,拿勋贵开刀,现如今勋贵之家,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行差就错一步?但不是你小心谨慎就能没事的,勋贵还是要抱成团的好。越国公府怎么说与我们都是姻亲关系,只要辰王不出事,越国公府便无事,越国公府无事,我们便也可以松口气。” “你妹妹她毕竟死了,父亲不怕跟你说白一点,即便是你妹妹没死,我也不可能为她对你二妹妹做出什么处罚来。州儿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有你妹妹在,我们和越国公府和辰王府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这种事,我们不能做!你不为自已,也要为舒儿想一想!” 容宜州垂了眼睑,轻声说道:“就依父亲的意思吧,把人送进家庙,对外就说,云姨娘是云替父亲祈福的!” 吴氏听得这话,静静的看了容宜州半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容宜州抬头看向吴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吴氏却已经撇了眸子,没再看他一眼。 容锦见吴氏神色间难掩伤心失望,探前握住吴氏的手,拍了拍。 吴氏反手握了握容锦的手,想要对她笑一笑,但脸上绽起的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祖母,你别难过了,不是还有我吗?” 吴氏唇角翕翕。 似是知道吴氏要说什么,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祖母别急,只怕我们肯善了,有人还不肯善了呢?” 吴氏闻言,不由便凝目看向容锦,容锦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好了,我就不陪您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回头再来跟外祖母请安。” 吴氏点头。 容锦转身便往外走,在经过门口的容宜州身边时,她步子微缓,给了容宜州一个淡淡的笑,容宜州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 “锦儿!” “候爷。” “你叫我什么?”容宜州错愕的看着容锦。 容锦笑了笑,“我叫你候爷啊,怎么了,不对吗?” “可是,我是你舅舅啊!”容宜州哑了嗓子说道。 容锦摇头,“候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想你选择姑息仇人,肯定有你的考虑,我就不为难你了。但我要替我娘报仇,这事也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所以,倘若有一日,你我为敌,还请候爷不必手下留情,因为……”容锦话声一顿,对上容宜州苍白至极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对你,也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锦儿!”容宜州呛然出声。 容锦却是微微一个颌首后,转身便大步离开,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孽障!” 一声怒斥响砌屋宇。 吴氏淡淡的撩了眼容敬德,“容敬德,华儿死了,活着对我来说,本是了无生趣,但现在,不了,我要活得比你长,我要亲眼看看,你会有什么样的报应!” …… 容锦才回到自已屋子,琳琅便快步迎了上来。 “姑娘回来了?” 容锦点头。 琳琅便问道:“怎么样,商量出个法子来吗?” “嗯,不过有人要息事宁人姑息养奸。”容锦说道。 “啪!”琳琅狠狠的拍了桌子,怒声道:“这都什么人啊!那可是自已的亲女儿,亲妹妹啊!就这样任她枉死?” 容锦拿了桌上的茶盏替自已倒了杯水,淡淡道:“没关系,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不重要,反正一切不是有我吗?老天没眼,我就替它开开眼!” 琳琅闻言重重点头,“对,姑娘,那可是你亲娘,老话不是说吗,父仇不报枉为人子,你母仇不报也同样枉为人女!” 容锦顿时一口茶水岔了道,呛得她连连咳嗽。 偏偏始作恶者,却一副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模样坐在那,还很是不鄙夷的撇了撇嘴角。 “喝水都不会喝,姑娘,你可真是……” 容锦顺着针刺一样的胸口,好不容易停了咳声,泪水汪汪的看了琳琅说道:“琳琅姑娘,我难道不是一直在报仇吗?” “说起来也是噢!”琳琅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容锦摇了摇头。 顿了顿,琳琅忽的说道:“姑娘,你让我盯着的那位袁大夫人去了梨香院。” 果然…… 容锦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就知道这母女俩肯定不会那么听话的。” 琳琅点头,确实不听话。 “蓝姨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容锦轻声说道:“现在就看蓝姨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师父出马,哪里还有她搞不定的事!”琳琅撇嘴道:“再说了,这事姑娘又不是第一天安排,早几天不是就让师父去跟那位苏姨娘接触了吗?这种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相信她肯定乐意的很!更别说,她的孩子还死在容芳菲手里呢,就算是为自已报仇,她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 容锦点头。 她也觉得,换成她是苏钰彤,她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人说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苏钰彤如果不想一辈子做妾,她应该明白眼前的这个机会对她有多重要! …… 梨香院。 云姨奶奶听了丫鬟的禀报,当即怒声道:“不见,告诉她,给我滚远点。” 小丫鬟才要出去禀报。 不想身后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愕然回头,便看到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脸怒色的站在她身后,七彩的琉璃帘被她甩得打在门板上“啪啪”作响。 “大,大夫人!”小丫鬟哆嗦着嘴唇,慌忙屈膝行礼。 袁氏却是看也不看,径自朝同样一脸怒色的云姨奶奶走了过去,“云釉,你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来人,来人……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疯婆子给我赶出去!”云姨奶奶指着几步便走到她跟前的袁氏,厉声对屋里的丫鬟婆子喝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人都挡不住!” 被喝斥的下人连忙围了上前,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袁氏请出去。 但袁氏必竟是大房的夫人,虽然隔着一房,但这些人也不敢下重手,除了好言相劝外,就是将她和暴跳如雷的云姨奶奶隔开。 就在一片忙乱中,云姨奶奶屋里的大丫鬟,红裳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的走到云姨奶奶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 “什么?!”云姨奶奶一声惊呼。 屋子里的吵吵嚷嚷顿时便因着她这一声惊呼,而静了静。 云姨奶奶红了眼睛盯着红裳,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老候爷他,他真要把我送进家庙?” 红裳白着脸重重点头,“消息是从青檀院那边打听来的,永宁郡主已经出来了,老候爷和老夫人,候爷还没出来!” 云姨奶奶眼前一黑,人便往地上栽去。 “老夫人!”红裳扑上前,抱住了往地上栽的云姨奶奶,嘶声道:“老夫人,快让人给姑奶奶递个信吧,不然,就迟了。” 云姨奶奶被红裳那样用劲一勒,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便清醒了不少。 她挣扎着站好,一迭声道:“对,对,快让人去请姑奶奶回来。” 红裳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跑,打发人去送信。 一道声音却是喝住了她。 “慢着!” 袁氏推开挡在她跟前的那些下人,走到脸色难看的云姨奶奶跟前,冷冷道:“你就算找了容芳菲回来又有什么用?” 云姨奶奶蓦然抬头看向袁氏,想着,肯定是容敬德听信了袁氏的说词,这才要把她送进家庙的,顿时恨得她猛的就站了起来,抬手便要云挠袁氏。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的我……” 袁氏抬手捉住了云姨奶奶张牙舞爪的手,咬牙道:“云釉,你发什么疯?你不想被送进家庙,就好好听我说话!” 像个疯子一样的云姨奶奶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袁氏放开捉住的云姨奶奶的手,回头对屋里以红裳为首的下人道:“都出去,我有话单独跟你们老夫人说。” 红裳朝云姨奶奶看去。 云姨奶奶点了点头,红裳这才屈膝福了福,带着屋里的丫鬟婆子齐齐退了出去。 她也不敢走远,也不敢靠得太近,就在庑廊下站了,既能防止别人偷听,也能让自已听不到屋里说些什么! 屋子里,袁氏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套的青花缠枝纹茶具,倒了杯水,几口喝尽,将手里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掷,这才回头看向正又气又急瞪着她的云姨奶奶。 “云釉,老候爷为什么要送你去家庙,你知道吗?” 云姨奶奶闻言,恨声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 “没错,确实是因为我。”袁氏点头道,“那你想不想让我收回那番话呢?” 云姨奶奶闻言顿时一脸戒备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让越国公府以正妻之礼迎了荞儿进门。”袁氏说道。 “你做梦,你想都别想!”云姨奶奶当即便骂道:“我的箴儿怎么能娶一个婚前就失贞的女人进门?箴哥儿的媳妇可是未来的越国公夫人,是宗妇,她容思荞也配?我呸!” 袁氏恨不得上前再给云姨奶奶几个大耳光,她深吸了口气,才强忍下了那股怒火。 “那行,那你就去家庙吧,我找容锦去,她现在可是一品的郡主,大不了我拼了这条命,到皇上跟前告御状就是。我家荞儿有个好歹,王箴他也别想全须全尾的活着!” 袁氏话落,转身便走。 云姨奶奶一听袁氏要去找容锦,顾不得多想,急急跑上前,一把拽住了袁氏,“你站住,谁容许你去找容锦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的箴哥儿,我就跟你拼了。” “你跟我拼了?你拿什么跟我拼?你一个都要被送进家庙的人了,你还来跟我拼?你自求多福吧!”袁氏一把推开扑上前来的云姨奶奶。 “袁芮媛,你会天打雷劈的!”云姨奶奶被袁氏推倒在地,她干脆就抬手抱住了袁氏的脚,哭喊道:“我求求你,你放过我的箴哥儿吧,放过我的菲儿吧,不是菲儿不想让荞儿进门,是越国公,是越国公不肯啊……”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的荞儿?”袁氏瞪了云姨奶奶,怒声骂道:“你们做下的孽,为什么要让我的荞儿来承担这恶果。十三年前你们毁了容芳华的婚事,十三年后又谋了她的命,要天打雷劈的也是你们!我告诉你,云釉,你让我找人弄死容芳菲的信我还留着呢,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拿着它去大理寺,我让世人都看看,声名在外的越国公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连自已的亲姐姐都放不过,这样的人老天不收,总有人会收的吧!” “不要,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袁氏面目狰狞的看着地上抬头朝她看来的云姨奶奶,“我统共就荞儿这么一个女儿,她都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现在就去,我去找容锦,我把信给容锦,容锦她可是声声念念的想要替她娘报仇!” 袁氏大力的挣扎着。 越说越觉得自已委屈,越说越觉得不如大家一死了都干净! 云釉眼见得袁氏便要挣开了她的手,声嘶力竭喊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大力的挣扎的袁氏就好似突然被当头敲了一棒一样,整个人僵在了那,然后身子一软,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脸上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 荞儿,你听到了吗? 云姨奶奶抬头看着突然就一改厉色,而委屈得好似受了天大冤枉的袁氏,恨恨的撇了脸。心道:你有什么好哭的?你都如愿以偿了,还有什么好哭的,只可惜了我的箴儿,却要娶容思荞这个娼妇进门! “我会找人去跟菲儿说,但是你得答应,你去老候爷面前承认,之前的那番话都是你污蔑我的!”云姨奶奶盯了袁氏说道。 袁氏哼笑一声,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云姨奶奶,“你当我是傻的吗?我去老候爷面前承认了,你回头赖账了怎么说?”见云姨奶奶要开口,袁氏抬手阻止她,断然说道:“你去家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行的,少说也得有个两三日,这两三日,你跟容芳菲把话说妥,让她请了媒人上门,不然,我就把信交给容锦。” “你也知道,容锦救了太子,皇后娘娘对她很是感激,想必不会介意替她报杀母之仇的!” “袁芮媛,你可别忘了,真正买凶杀人的是你!你以为容锦会放过你?”云姨奶奶恨恨的说道。 袁氏脸上绽起一抹苍凉的笑,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云姨奶奶,“云釉,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都是母亲,都只有一个女儿,你能为容芳菲做的,我也能为会荞儿做。甚至你不能做的,我却能做!” 云姨奶奶被袁氏说得一噎。 话说明白了,袁氏也无意久留,想着容思荞那还等着她的消息,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回头看了眼犹自瘫在地上的云姨奶奶。 “云釉时间不多了,你得抓紧!不然,鱼死网破!” “你……” 云姨奶奶抬头恨恨的看向袁氏,袁氏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 梨香院的这一场闹剧,很快便传遍了长兴候府。 自然,每个人对待事情的反应也是不一样的。 容锦听了,只不过是笑了笑。 “姑娘,你不好奇她们后来达成什么协议吗?”琳琅问道。 容锦翘了翘唇角,摇头道:“没什么好好奇的,无非就是云釉不想云家庙,接受了袁氏的威胁,答应帮着她说服容芳菲让王箴以正妻之礼迎娶容思荞呗!而袁氏则去找容敬德,承认她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恶意中伤云釉,请求容敬德不要让云釉去家庙。” 琳琅看着三言两语就把整个事情给概括了的容锦,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知道,有一天,她们知道,她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姑娘你算计好的,她们会不会恨不得一头撞死。” 容锦翘了翘嘴角。 一头撞死吗? 那也太便宜她们了吧? “琳琅,我其实一直觉得死是一种最慈悲的惩罚,而让她们活着,活得生不如死,却又不能去死,才是最快意的报复!” 琳琅看着笑容温婉无害的如同阳光下的小雏菊的容锦,狠狠的摇了摇头。 她不要得罪姑娘,得罪姑娘太可怕了! “你们说什么呢?” 身后响起蓝楹含笑的声音,还在门外就听到你们说“死啊,活的,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师父回来了!”琳琅跳了起来,迎着蓝楹走去,人还没到跟前,一迭声的话便说出来了,“师父,怎么样?那位苏姨娘是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答应了跟我们合作吗?” 蓝楹抬头推开琳琅凑到跟前的脸,对看到她回来,站了起来,正笑盈盈看着她的容锦说道:“姑娘,苏姨娘说她知道了。” 知道了?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琳琅朝容锦看去,容锦却是朝蓝楹笑了笑,说道:“辛苦你了,蓝姨。” 蓝楹摇了摇头,问道:“我出府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府里又弄出什么精彩的事了?” 琳琅一听,连忙把袁氏去找云姨奶奶,两人打了一架,然后又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商量什么坏主意的事说了一遍。 蓝楹听完,便朝容锦看去,目光难掩笑意。 …… 容思荞在听完袁氏的话后,长长的吁了口气,却是半响也不曾说一句话。 “荞儿!”袁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垂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思荞,轻声道:“你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呢?” 容思荞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袁氏,“娘,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你说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袁氏闻言,连忙上前,在容思荞身边坐了,拍着她的手,道:“你别多想了,不管是对还是不对,都已经做了。再说了,娘也想过了,容锦那个小贱人心狠手辣,我们跟她合作,无异是与虎谋皮。可同你云姨奶奶就不了,她有把柄在我手里,就算是你将来嫁进去了,她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再说了,你长得也不差,只不过现在事情闹大了,弄得世子没脸罢了。可等你们真成亲了,你小意温存的哄他一哄,拿出些手段来,再把嫡长子生下来,娘再让人去江南替你选几个人回来,帮你把世子留在屋里。日子长了,世子哪里还会记得今天的事,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日子啊慢慢的总会越过越好的!” 容思荞点了点头。 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只是,想到这些日子的狼狈不堪,心里终究是有些意难平! 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容锦,一时不由恨得咬牙切齿,怒声道:“我到要看看,她容锦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袁氏冷冷笑道:“你别急,不用你动手,你姑母头一个就是想收拾她的人!” 容思荞点头,眸子里阴鸷的气息却是几乎能杀人! ------题外话------ 哎,总算是提前了一点。 77赐婚 长兴候府长房嫡长女含恨受辱血溅候府的事,次日便在京都城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茶楼饭肆,街边巷头,所有的焦点所有的话题都是大小姐如何坚贞不屈,如何悲愤莫名,如何……总之就是,容思荞成功的搏得了所有人的同情,王箴也好,他所代表的越国公府也好,都成了众人嘴里口诛笔伐不义者,就连长兴候府殾难幸免! “这到好,还成全了她的一番美名了!”琳琅忿忿的说道。 容锦笑了笑,淡淡道:“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了点,看着吧,要不了几天,舆论就会倒向对她不利的一面的!” “为什么?”琳琅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扬了扬眉梢,“你真当容芳华是吃素的啊?她要真是那么好说话,我娘又如何会栽在她手里!” 琳琅不由便张了嘴顿在那里。 容锦却是将这事扔到一边,不予理会,对她来说,外面人说什么是外面人的事,她只管自已要做的事怎么样了! “我上回进宫向娘娘求赐郡主府和赦免诏书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容锦拧了眉头,轻声说道。 “姑娘,所有的事情都按你计划好的方向前进,这个应该也不会例外吧?”琳琅不由说道。 容锦摇头。 她可以谋算人心,但是有句话不是叫“君意难测吗?”,她对永昌帝并不了解,就算是永昌帝有意打击勋贵,也不一定是要借着她的手来的! “或许我应该再进趟宫,见见皇后娘娘。”容锦说道。 琳琅这回反应很快,“姑娘是不是想将云姨娘买凶杀人的事捅到皇后娘娘跟前?让皇后娘娘认为长兴候府与太子被毒害一事有关联!从而下定决心整治长兴候府和越国公府,以及辰王府?” 容锦点头,“不错,我当初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不过……” “不过你怕连累了老夫人,是不是?”琳琅打断容锦的话问道。 容锦长长叹了口气,虽没有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 “哎,姑娘,你这样是不行的。”琳琅不赞同的说道:“既然要报仇,当然就会伤及无辜,你这样缩手缩脚的,猴年马月才能报得了仇啊?” 容锦不由便失笑,看了琳琅说道:“谁说我是怕连累老夫人了,我是担心我逼得太紧了,他们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 “来就来呗!”琳琅满不在乎的说道:“有我们少主在,别说只是区区一个越国公府,就是这东夏几十万大军,拿下也不在话下!” “琳琅!”蓝楹轻声喝斥琳琅,“你又发什么疯,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 琳琅被蓝楹斥得头一低,不敢出声了。 蓝楹这才回头朝一脸疑惑的容锦看去,笑着道:“姑娘别听她乱说,黄毛丫头,什么也不懂,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说。少主要真有那么厉害,遇到姑娘时怎么还会受伤呢!” 容锦对蓝楹笑了笑。 琳琅有没有瞎说,她自是能分辩。 若是单凭燕离区区一人,别说几十万大军,就是十万大军也能把他踩成肉泥!但有时候对敌,凭的并不是武力啊! “蓝姨,我知道琳琅是跟我说着玩的。”容锦说道。 蓝楹点头附合,站在她身后的琳琅却是嘟了嘴,小声又小声的说了句“我哪里是逗你玩了,我是认真的!” 容锦有没有听到,蓝楹不知道,但蓝楹却是再次皱紧了眉头。 她回头看向了琳琅,“梨香院那位不是请了越国公夫人进府吗?你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去想办法打听打听,她们说了什么。” “我才不……”琳琅抬头,对上蓝楹略显严厉的目光,再次垂了脑袋,“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琳琅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蓝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锦,容锦回以一笑,继续鼓捣着自已手里的药材。 前些日子,她已经开始向琳琅学习如何制毒,解毒。 因为本身便识药理,学起来很快,琳琅一直说,她现在缺的就是实践的机会! 到是之前打算学的轻功,不知道燕离那边怎么说? 想到燕离,容锦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 “怎么了,姑娘?”蓝楹轻声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家少主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 蓝楹没有想到容锦说的是燕离,一时间,不由便呆了呆。 但转瞬却是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容锦,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少主身边有内奸,内奸一天不抓到,少主一天便不安全。”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蓝楹。 “有内奸?” 蓝楹点头,“上回少主受伤,就是因为他的行踪被内奸透露了出去,遭到仇家追杀。” 莫名的,容锦便觉得内心一阵寒意。 燕离的身手有多好,她不知道,但琳琅也好,青语、南楼也罢,她都是亲眼看到的,如果有她们的保护,燕离还能被伤,那只能说这个仇人强大到令人害怕! 可是,燕离的仇人会是谁呢? “那要怎样才能抓到内奸?”容锦问道。 蓝楹摇头,“少主有他的打算,我们做属下的只能奉命行事。” 容锦点头。 既然是这样,她只能祈祷菩萨保佑,让燕离早点找到内奸,不然,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真的是让人连睡个安稳觉都不能! 见容锦脸色沉重,蓝楹笑了安慰道:“姑娘,你别担心,少主现在的行踪,除非他主动联络我们,不然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容锦点头,这样就好! 如果不能确定身边到底谁是内奸,那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除了自已以外,谁也不信。 “等宫中赏赐郡主府的诏书下来,蓝姨,你和琳琅就回去吧。”容锦对蓝楹说道:“我不知道内奸是谁,但相信绝不会是你和琳琅。” 蓝楹笑了笑,没有接容锦的话。 即便少主信任她和琳琅,即便她们能保证自已的忠心,可那又如何?她们能保证自已对少主的忠心,但如何保证身边的人同样忠心?万一因为她们的失误而造成了少主行踪被泄,再次引起仇家追杀,她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能赎罪! 这么一想,其实她更愿意留在容锦身边,因为她有一种感觉,少主对容锦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是少主对容姑娘有别样情愫还是一时的怜悯,她暂时不能确定!但她相信,她留在容锦身边,绝对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当然,这话她不会跟容锦说。 她还记得公主曾经说过,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年龄,身份,门第都不能阻止它的滋生,只有人为的因素才会干扰它的方向。 她希望,那个与少主白头携老相濡以沫的人,是少主喜欢的,选择的。没有一丝一毫外力的干扰! 她愿意在一边安静的看着,迎接着下一任小主子的诞生! “姑娘,我出去转转,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蓝楹说道。 容锦点头,继续自已手里的活。 …… 梨香院。 容芳菲嘴唇动了半天才勉强发出声音来。 “你说什么?” 云姨奶奶盯着容芳菲看,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让你答应箴哥儿以正妻之礼迎容思荞进门!” “这不可能!”容芳菲霍然站起,目光直直的瞪着云姨奶奶,“你疯了,箴儿是堂堂国公府世子,你让她娶一个婚前失贞,对他的将来毫无助力的女人过门,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云姨奶奶听了容芳菲的话,也跟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目光阴沉沉的看着容芳菲,“你以为我愿意吗?可是,袁氏说了,你不以正妻之礼迎容思荞进门,她就将当日我写给她的,让她找人弄死容芳华的信,交给容锦,容锦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容芳菲垂在袖笼里的手不由便抖了抖。 长兴候府失火,父亲派出的死士尽数死在容锦手里,容锦将他们码放整齐堆在青檀院外,引得宫里来的公公发问……容锦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就因为容锦心狠手辣,她就要陪上箴儿吗? 箴儿,那可是她将来唯一的依靠! 容芳菲摇头,不,不管怎样,她也不能答应让箴儿娶容思荞过门。 箴儿的媳妇,她心里早就有人选。 辰王府的淑仪郡主,李溶月,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辰王深得皇上信重,箴儿与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管,总之我不同意让箴儿娶容思荞,你告诉袁氏,让她死了这条心!”容芳菲咬牙道。 “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云姨奶奶恨恨的跺脚,看着一脸固执的容芳菲,“你就算是让箴儿把她娶进门了又如何?只要别让她生下子嗣,等这事风平浪静,让她吃上几贴药,一命呜呼,再重新替箴儿寻一门合适亲事便是了,何苦这样僵持不下?” “她若是真拿了我写给她的信,给容锦,容锦再拿了信进宫找皇后娘娘,你想过没有,别说越国公府,就连辰王府都担待不起!太子,那可是一国储君,谁还能为了兄弟,不要自家儿子的?” 容芳菲仓惶的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将来容思荞死了,可是淑仪郡主如何肯以继室的身份嫁进越国公府?哪怕是她手里握有王云桐的把柄,只怕王云桐为了女儿也不会就范。 她是母亲,她了解一个母亲的心理的! “菲儿!”云姨奶奶见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容芳菲,急得就差上前上手了,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容芳菲,“你父亲已经决定将我送进家庙了,袁氏说了,只要你答应以正妻之礼迎容思荞进门,她就去跟你父亲说,是她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诬陷我的。娘是死是活,可就在你一句话!” 容芳菲眼眶微红,“娘,你放心,父亲只是一时之气,等过几个月他气平了,我就会帮你去说请,让他把你接回来。” 云姨奶奶眼见话说到这个地步,容芳菲仍旧咬牙不放,她不由便眼前一片迷茫。 “我能等几个月吗?”云姨奶奶又是仓皇又是悲凉的看着容芳菲,“吴氏她能放过我吗?” 容芳菲才要开口。 云姨奶奶却是猛的拔了嗓子喊道:“当年,你亲眼看到吴氏一剑将我刺了个血窟窿的,是我命大,才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可是,从此我却再不能孕育子嗣。菲儿,我那一剑,是替你挨的啊!” 容芳菲脸色一白。 没错,当年吴氏进宫接回容芳华后,便将内院层层封锁,亲手持剑杀到了梨香院,那一剑,本是冲着她来的,可在关健时候,是云姨奶奶不顾一切冲上前,挡在她面前,挨下了这一剑! “娘,我知道,我都记得。” 云姨奶奶摇头,“不,你不知道,你都忘记了,你只知道你现在是国公夫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厌恶我,觉得有个做姨娘的亲娘丢了你的脸,可是,菲儿,你想过没有,若是没有我这个做姨娘的亲娘,又哪来你现在的国公夫人!” “你打小就羡慕容芳华,但较之羡慕,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恨意,特别是知道她得了辰王的喜欢,有可能会成辰王妃时,你更恨!你连梦中都在喊着要毁了她!” “结果呢?是谁帮你毁了她的?如果没有我替你跟王云桐牵线搭桥,没有我到吴氏跟前做低伏小让她放松对你的警惕,没有我在容芳华面前好话说尽,让她对你毫不设防,没有我买通玉琴给容芳华下药,菲儿,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容芳菲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羞耻,这一切,她明明都已经忘了,为什么还要再提醒她?明明就是容芳华失德败行,水性扬花。为什么,要将一切牵扯到她的头上来? 不,这些话,这些事就该烂在肚子里,一生一世也不能泄露一句! 冷汗从容芳华身上冒出来,将她出门前敷的香粉,画的精致的妆容冲的七零八散,她抬头看向一脸怨恨之色的云姨奶奶,哑了嗓子说道:“你是我娘啊,是我亲娘啊?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云姨奶奶失笑,她又是怒又是恨的看着容芳华,“我为你丧尽天良做尽一切恶事就是应该的,那你呢?不说知恩图报,你是我生的,你回报我的生育之恩是应该的吧?” 容芳菲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摇了摇。 她怔怔的看着云姨奶奶,嘴唇微翕,一个“娘”字,却是怎样都没法吐出口。 云姨奶奶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你已经如愿成了越国公夫人,箴哥儿娶容思荞不过是权宜之计,娘虽不曾想过什么诰命加身,但娘也绝不愿不得善终。菲儿……”云姨奶奶目光轻瞥,落在容芳菲身上,“箴儿必须娶容思荞!” 容芳菲扶住锦杌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母女一场,她比谁都了解云姨奶奶。 宫里出来的女人,能为自已的孩子豁出去一切,也能毫不犹豫的把自已孩子舍弃! 如果……如果她不同意让箴哥儿以正妻之礼迎娶容思荞,她丝毫不怀疑,云姨奶奶会将当年的一切尽数公布与众,到那时……容芳菲下意识地抓紧了襟口。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门外响起起片低声争执声,不多时便是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与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她留在府里看家的绿衣。 “夫人,夫人,国公爷让您快些回府,说是,宫里有公公要到府里宣旨。” 容芳菲猛的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出去,“啪啦”一声,拉开了虚掩的门,对一头一脸汗的绿衣问道:“你说什么?” “国公爷让他身边的薛义回来递的话,只说有公公要来府里宣旨,请您快些回家。”绿衣喘了口气,急急说道。 这时候,容芳菲身边带来守在外面的瑛姑和绿萝、绿琦几人也迎了上来。 几人看到容芳菲出来,围了上前,但对上容芳菲涣散的目光和染满尘埃的裙裾时,不由齐齐的大惊失色,待听清绿衣说,有公公要到越国公府宣旨后,更是目光切切的看向容芳菲。 “好端端的怎么就有公公到府里宣读圣旨?”容芳菲疑惑不解的看向绿衣,“圣旨内容,你知不知道?薛义怎么说?” 绿衣摇头,“奴婢问过了,薛义说今天朝后,皇上把国公爷留在了南书房说话,不多时,便有内侍出来跟他说,让他回府通知一下,说是皇上有圣旨要赐下。” 这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她必须尽快回家焚香设案接旨才是! 容芳菲抬脚便要往外走,身后响起云姨奶奶的声音。 “菲儿。” 容芳菲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庑廊下的的云姨奶奶。 “菲儿,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容芳菲脸色一白,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她一离开,梨香院又顿时便清静了下来。 云姨奶奶站在庑廊下,目光怔怔的看了会儿院子里那棵被太阳光照得发白的紫薇花树,良久,长长的吁了口气后,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一回屋子,院子里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透的小丫鬟们顿时便又活泛了过来,各自忙碌起来。 便没有人注意到一抹身影像猫般轻捷无声的自正房的墙角处溜了出来,一个闪身,如鬼魅般在院子里的花树间腾挪跳跃,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容芳菲带着人,才离开梨香院,走到二门处,却遇上匆匆忙忙着品阶大装带着一行人的唐氏,她不由步子一顿,朝唐氏看去。 “嫂嫂,这是……” 唐氏是知道容芳菲今天回府的,但如同她不待见吴氏一样,她也不待见这个庶女出身,以非常手段而出位的越国公夫人,是故,容芳菲回府没有去见她,而是直接去了梨香院,她是连个表情都不屑给。即是两两相厌,那还不如不见! 只是,却没想到,会在这遇上容芳菲。 “候爷让人送了口信来,说是有公公要来府里宣旨,让我准备一下,这不,我正打算去等候接旨呢!” 容芳华身子不由便一僵。 长兴候府也有圣旨要接! 长兴候府接的这道圣旨,跟越国公府要接的那道圣旨,会不会有关系? 唐氏眼见容芳菲怔在那挡了她的路,不耐烦的挑了挑眉,淡淡道:“你这是要去看云姨娘,还是打算回府?” 容芳菲回过神来,往边上让了让,待唐氏带着唐妈妈等人走过后,她也跟着走了上前,与唐氏并肩走。 “府里说是国公爷让人捎了话出来,皇上要赐旨,我这不,也急着回去接旨呢!” 唐氏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 长兴候府角门外,容芳菲扶着瑛姑的手上了马车,对正准备返身去坐后面一辆下人车的瑛姑说道:“你也上来吧。” 瑛姑默了默,紧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笃笃向前,容芳菲抬头看了眼神色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瑛姑,冷冷道:“我上次说的话,你忘记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没有。”瑛姑,抬头迎向容芳菲的目光,“我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容芳菲眼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机会!什么样的机会?” 瑛姑垂了眼睫,“夫人,永宁郡主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是个用毒的高手!” 容芳菲抬眉,“那又如何?难道因为她是用毒的高手,你就可以罔顾我的意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瑛姑看向容芳菲,“上回我们离开国公府,与永宁郡主相遇时,我就试着对她动了手脚,但被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破解了!有那个丫鬟在永宁郡主身边,想要得手,怕是很难!” “那你就滚!”容芳菲怒声道:“我每年几千两银子的养着你,你却来跟我说,你连个黄毛丫头都对付不了!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 瑛姑清秀端庄的脸上绽起一抹绯红,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很快的又被松开,她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还请夫人稍安勿燥,我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待的!” 容芳菲哼了一声,冷冷的撇过头。 瑛姑等了等,没有等到容芳菲的话,她也没叫马车停下,掀了车帘,便自飞驰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越国公府的马车驶出长兴候府的巷子不远,几骑快马自街角一路飞奔而来,马上当先一骑穿一袭暗紫宫装,后面两骑则是着青衣的低品阶的内侍衣裳。 三骑在长兴候府门前停下,容方早让下人打开候府中门,一见三骑到来,连忙亲自迎了出去,接过当先一骑公公手里的缰绳,交给身后跟着的小厮,他则赔了笑脸,迎了那内侍往前院走。 “公公请。” 内侍淡淡的点了点头,由容方陪着里走,他身后的两个青衣内侍紧随其后。 前院,唐氏已经带着府里男女老少下人焚香设案,见了内侍,连忙屈膝福了一福。 “见过公公。” “长兴候夫人免礼。”内侍脸上挑起抹淡淡的笑,“洒家先在这恭喜长兴候夫人了,皇上赐婚这是莫大的恩赏,长兴候府还是头一份呢!” 赐婚? 唐氏脸上顿时生起一抹怔然之色。 皇上要给长兴候府赐婚? 如内侍所言,赐婚是莫大的荣耀,她做梦都梦见皇上给舒儿赐婚。 难道,皇上真的要替舒儿赐婚了? 可是,候爷却是一句也没说起啊?如果真是给舒儿赐婚,皇上赐的是哪家闺秀呢? 唐氏还在想着,耳边突然响起内侍的声音。 “长兴候府夫人接旨吧!” 唐氏连忙跪下,脸上绽起一抹迷茫又欣喜的神情。 等到容家人都跪好,内侍将圣旨拿出来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诰曰,长兴候府长房长女容思荞柔嘉维则,性秉淑德,敬慎素著,秀于闺房,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旨配越国公之子,世子王箴,一切礼仪,责有司择良辰完婚。钦此。” 唐氏听到“容思荞”三个字,耳边顿时嗡嗡作响。 赐婚的竟然是容思荞?! 为什么皇帝会替容思荞和王箴赐婚? 唐氏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在内侍手里的圣旨,是圣旨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长兴候夫人,接旨吧。”内侍的声音响起。 唐氏恍然回神,慌忙爬起来去恭请圣旨。 内侍看向唐氏,“长兴候夫人,洒家再给您贺喜了!” 唐氏扯了扯嘴角,给了内侍一个僵硬的笑。 “公公辛苦了,茶水已经备下,还请公公进去喝口热茶。”唐氏说道。 内侍摆手,“不了,皇上那还等着洒家去复命呢,该日再来叨扰长兴候夫人。” 唐氏不敢强留,让一侧的大总管容方替她内侍。 容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谢银塞给了内侍,一路说笑着将内侍送了出去。 回头便匆匆去了候在花厅的唐氏跟前回话。 “夫人,奴才打听过了,公公说,早几天便有御史弹核候爷和越国公的奏折,但皇上留中不发,今天早上又有御史弹核,并且将大小姐昨日长兴候府外头撞石狮的事也拿出来说了,皇上大怒,说堂堂候爷,国公府竟然连这点子事都处治不好。既是如此,那就让他来替候爷和国公爷做了这个主!这才有了赐婚。” 唐氏闻言,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夫人……”容方小心的抬头看唐氏。 唐氏摆了摆手,容方恭敬的退了下去。 唐妈妈便倒了杯水递到唐氏手里,“夫人,喝口茶吧。” 唐氏接过,默了一默,抬头看向唐妈妈,“你让人去趟扶澜院,把这事跟袁氏还有容思荞说一声吧。” 唐妈妈撇了撇嘴,冷笑道:“她们只怕早就得消息了,这会子怕是乐得都笑成一朵花了,哪里还用得着奴婢让人去跑这一趟。”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使个人走一趟吧。”唐氏揉了额头,一脸郁色的说道:“我真的是烦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样也好,早点把事情了了,早些送走这几尊瘟神,我们过回原来太太平平的日子!” 唐妈妈嘴唇微翕,对上不厌其烦的唐氏后,默了一默,终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几步走到门,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吩咐道:“去,你去趟扶澜院,告诉大小姐,就说皇上为她和世子赐婚了!” “是,妈妈。” 小丫鬟撒了脚丫子便跑。 唐妈妈看着跑远的小丫鬟的背影,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赐婚由来都是莫上的荣耀,可是给两个苟且在外的人赐婚,皇上,这到底是有厌恶长兴候府和越国公府啊?唉……这府里的事,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 青檀院。 容锦看着乐不可支,笑倒在一侧的琳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看把你高兴的,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看着吧,虽然现在是她们母女反目,但是等利益一至的时候,她们又会牢牢抱成团。” 琳琅止了笑,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已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几口喝尽后,将茶盏一扔,这才接了容锦的话,说道:“我就是觉得好笑,你说吧,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女,需要时,我们抱在一起,不需要时,便各行其是!” “多了去了!”容锦淡淡道:“女人若狠起来,什么亲娘,亲子统统都不过是她们手里可利用的资源罢了!这世上,父杀子,子弑父的事情还少吗?” 琳琅听着,脸上的笑便淡了下去。 是啊,这世上的人,只要恶起来,还真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姑娘,你说容芳菲会同意吗?”琳琅问道。 容锦才要开口,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串步子声。 她不由的便抬头朝门外看去,一眼,便对上了难掩笑意的蓝楹。 “蓝姨,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会儿,把你乐成这样,是不是捡到银子了?”容锦打趣道。 蓝楹笑了上前道:“姑娘眼里我就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只是没等她开口,蓝楹已经接着说道。 “姑娘,你猜外面出什么事了?” 容锦闻言,不由便愣了愣,“出什么事了?” 蓝楹呵呵一笑,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说道:“皇上给容思荞和王箴赐婚了,宣旨的公公才走!” “什么?”琳琅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给容思荞和那小王八蛋赐婚?皇上这是想恶心死越国公府吗?” 蓝楹笑盈盈的看向容锦。 容锦虽然也是愣了愣,但反应却不像是琳琅那么大。 见蓝楹朝她看来,她挑了挑嘴角,“这样看来,我之前所设想的没错,皇上,他想动勋贵之家,我递给他的这把刀,想来他用的很顺手!” 蓝楹点头,“只是不知道越国公府那边,苏姨娘能不能得手!” “能的!”容锦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琳琅看向容锦,“姑娘,你又没见过那位苏姨娘,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能得手!” 容锦回头对上琳琅的目光,淡淡道:“如果把你换成她,你是认命的做一辈子的姨娘,还是舍命替自已搏一个未来?” “我怎么会是她啊!”琳琅一脸嫌恶的说道:“我才不会给人做姨娘呢,更别说是给一个有可能是自己抄家灭门凶手的男人做姨娘!” 容锦和蓝楹相视一笑! 是啊,谁愿意给别人做姨娘呢? 更别说像苏姨娘这样出身高门,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走上这一条路,她就算是对王苏有情,只怕那份情也随着她肚中孩子的没命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剩下,估计就只有深深的恨。不过,就算是不恨,爱情至上,她也得为自已的未来拼一把吧? 庶女能国公夫人!姨娘为什么又不能扶正呢? …… 越国公府。 容芳菲如同被天雷当头轰了一记,耳边除了嗡嗡咙咙的声音,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皇上怎么会将容思荞赐婚给箴儿? 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 容芳菲感觉心好似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攥得连呼吸都困难,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住心口。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传旨的内侍。 她是在做梦吧? “越国公夫人,接旨吧。” 头顶响起内侍阴柔的声音。 容芳菲慢慢的抬起头,目光对上微微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的内侍的眼,皇上赐婚这是莫上的荣耀,她应该欢欢喜喜的接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惊惧不安!她用力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想要站起来,去接内侍手里的圣旨。却发现腿似一滩泥般根本使不上力! “公公。” 容芳菲哀求的看向内侍,内侍淡漠的撇过脸。 一侧的下人连忙上前搀扶起容芳菲,容芳菲朝内侍走去,短短三步的距离,她却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掌钻心的疼。 “越国公夫人,”内侍将手里明黄的圣旨交到容芳菲手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太后赐婚这可是莫大的恩赏,越国公府这可是头一份呢!” 容芳菲勉强扯起一抹笑脸,规规矩矩的对内侍道了个福礼,“有劳公公,还请公公坐下喝杯热茶再走。” “不了,皇上那还等着洒家去复命呢!”内侍摆手,对容芳菲揖了一礼,“越国公夫人,洒家这就告辞了!” 容芳菲连忙喊了一侧的总管,让他送内侍出去,顺便再打赏一番。 直到内侍离开了前院,一直勉力站着的容芳菲这才像是冬日树梢上的叶子似的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地上。 “夫人!” 绿琦惊呼着上前去扶容芳菲。 容芳菲惨白了脸,目光怔怔的看着天空的一抹净蓝。 完了,她的箴儿这一辈子都要毁在容思荞那个贱人手里了! 从此以后,不论她走到哪里,她都要成为人家的笑柄。京都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添一项,越国公府续长兴候府再次站在风口浪尖上! 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会给箴儿赐婚? 是谁? 是谁在害她? 是谁在害她的箴儿? 容芳菲瞪着眼睛,“容锦,一定是容锦,容锦你这个小贱人!” …… 越国公府西北角一处小院。 小院西北角种满了青绿的玉簪花,正是花开的季节,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 “姨娘,奴婢拣几枝开相好的,剪了给你戴吧?” 说话的是一个鹅蛋脸,年约十六、七岁身形苗条,穿一袭青色小袄白色罗裙,温脸温柔秀气的香蕊。 只是还没等坐在东窗下,肤色雪白,正抿嘴微笑朝她看来的苏钰彤开口,门外这时响起一串急急的步子声。 主仆二人便忘了之前的话,不约而的朝门口看去。 “雅儿,跟你说多少回了,姨娘需要静养,改一改你那毛毛燥燥的性子,行不行?”香蕊横眉怒目瞪了被她一喝,连路也不敢走的小丫鬟雅儿一眼。 苏钰彤笑着开口道:“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这性子,你又说她干吗?”话落,对一脸感激朝她看来的雅儿问道:“这几天明明改了很多了,怎么这会子又忘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雅儿朝一侧的香蕊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的跑到了窗边,连门也没进,便急急的说道:“姨娘,宫里来了个公公传旨,说是皇上替我们府里的世子赐婚了。” 苏钰彤柔美如玉的脸上,一对湛湛似黑水晶的眸子不由便眯了眯,稍倾,轻声问道:“知不知道,皇上赐的是哪家的闺秀?” 雅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就是世子的外家,跟世子已经有了苟且,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长兴候府长房的大小姐,容思荞。” 苏钰彤拿在手里的书“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姨娘!” 香蕊和雅儿同时出声。 苏钰彤摆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没想到!” 雅儿和香蕊对视一眼,心道:谁能想到啊! 却不知道,苏钰彤心里却已然是惊涛骇浪。 搁在身前的手,被她隐在袖子里,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微垂的眼睑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阴鸷,唇角也翘起一抹阴森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弧度。 ------题外话------ 哈,又提前了一个小时。继续加油! 78狼狈相斗 可直是应了那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话。 长兴候府袁氏母女欢天喜地,恨不得即刻便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嫁进越国公府,反观越国公府却是愁云惨雾戚戚惨惨凄凄! “夫人,国公爷吩咐过了,他不见客。” 王苏身边叫羽书的小厮壮着胆子上前,拦住了正抬手去推书房门的容芳菲。 “不见客?”容芳菲看着羽书,杏核似的眸子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羽书虽然害怕,但不得不鼓起勇气,点头道:“是的,夫人。” 容芳菲忽的就勾了唇角,然后冷冷看了眼身侧的绿萝。 绿萝一步上前,抬手便重重的朝羽书脸上扇了过去,“混帐东西,夫人是客人吗?” 羽书被打得愣在那,好半响才抬手捂着脸,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看向容芳菲。 容芳菲看也不看羽书一眼,双手略一用力,便推开了身前的门。 屋子里正安静说着话的人,霍然转身朝她看来。 “夫人……” 羽书追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惶惶不安的站到了一侧。 王苏淡淡的撩了眼一侧的羽书,目光落在他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上,眉头几可不见的拧了拧,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羽书连忙应“喏”,飞也似的退了下去。 坐在王苏身侧,脸色苍白的好似一阵风都能被吹走的苏钰彤,缓缓站了起来,上前行礼,“妾,见过夫人。” 容芳菲的目光就像淬了毒药的刀刃一般,死死的看着便是屈膝福礼也透着一股别样风韵的苏钰彤。 她不出声,苏钰彤就只能一直维持福礼的姿势! “钰彤你下去吧。” 身后响起王苏的声音。 苏钰彤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是,国公爷。” 话落,起身对容芳菲微微颌了颌首,便往外走去。 站在苏钰彤身后半步的绿萝便要上前拦,一道凌厉的目光突然就朝她看了过来。绿萝吓得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硬生生收住了已经抬起的脚。 待苏钰彤离开,王苏看着因为愤怒整个人都控制不住颤抖的容芳菲,眉宇轻蹙,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容芳菲冷哼,“国公爷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书房重地,一个妾室可以豋堂入室,我这个堂堂正正嫁进来的原配,却是不能进,我到是想问问,国公爷,你想干什么?宠妾灭妻吗?” 王苏眉宇顿时蹙得能夹死只蚊子,身上儒雅的气息一瞬间消失怠尽,取而代之的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淡漠和绝情,看着容芳菲的眸子更是毫不掩饰他深深的厌恶和鄙夷! 容芳菲对上王苏的目光,先是脸色惨白的如同被抽干了血的僵尸,但转瞬,她却是唇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的笑了起来。先是轻笑,接着便是慢慢的放开声音,最后干脆就是哈哈大笑,笑得眼泪肆意横流,仍旧停不下来。 “夫人!” 站在她身后绿萝吓得不轻,便要上前察看。 容芳菲却是豁然转身,一个巴掌就扇过来,结结实实地打绿萝的脸上。力道不亚于绿萝扇羽书的那一巴掌。 “滚出去!” 绿萝捂了脸又是委屈又是惊怔的看着已经停了笑,眼泪水却是不住的从眼里往外流,瞬间便湿了一脸的容芳菲。 “怎么?”见绿萝站着没动,容芳菲挑了眉头,一脸戾气的问道:“连你,我也指使不动是不是?” “奴婢不敢。” 绿萝怔忡回神,当下福了一福,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容芳菲目光阴森的睃了眼其它人,顿时她带来的那些丫鬟婆子齐齐瑟瑟的低了头,如潮水般惊慌失措的退了下去。 没了这些人,屋子里一瞬间便显得空旷了许多。 容芳菲这才抬头,目光沉沉的朝王苏看去,满是泪痕的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清滟的笑,她长得本就极美,这样含泪而笑,刹时给人一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感觉。便是王苏,也不由自主的便舒缓了眉头。 容芳菲没有错过王苏那微缓的眉宇,她慢慢的攥紧了袖笼里的手,眼睑微垂,掩尽眸中情绪,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恨我厌恶我,恨我鸠占鹊巢,厌恶我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已的亲姐姐都能陷害,甚至赶尽杀绝,连个善终都给没她!可是……”容芳菲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神色略有松动的王苏,“可是国公爷,你不是比谁都能明白那种求而不得,爱而不能的感觉吗?我做这一切,又是为了谁?” 王苏原本僵着的身子,在听到那句“求而不得,爱而不能”时,猛然一震,目光顿时锐利如刀的落在容芳菲的脸上,似图在容芳菲那含恨带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即便他目光杀气森然,容芳菲却是昂着头,维持着她一脸的悲愤莫名。似乎,就真的只是在跟他发泄她的委屈! 良久。 王苏瞥了撇开脸,淡淡的说道:“钰彤是来劝我,想办法退了长兴候府这桩婚事的!” 她有那么好心?话到嘴边,却是被容芳菲咽了回去,她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王苏,稍倾,在王苏讶异的目光下,轻拾裙角,缓缓的跪了下去。 “你……” 王苏看着突然就跪倒在脚下的容芳菲,顿时便怔住了,但一怔过后,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容芳菲是什么样的人,他自问他比谁都了解!一个为达目的从不择手段的人,一改往日强硬,从而示弱,那只能说,这只不过是她的又一种手段罢了。想明白了,王苏便也释然。 “国公爷,我求您了,箴儿他必竟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您就算再如何不喜他,可他是越国公府的世子,是未来的越国公,若是真让他娶了容思荞,您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先国公爷,如何面对婆婆她老人家!”容芳菲泣声道。 王苏垂眸,目光冷冷的落在哭倒在地上的容芳菲身上。 这个女人,最开始迎她进门,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原以为,不需要多少时间,他就能将她变成王家祠堂里的一块牌位,可谁知……王苏的目光慢慢的暗沉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不管他再如何不喜她,箴儿是他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他未必看得上,但他却是越国公府的世子,若是真的结了长兴候府这门亲……王苏眉眼前的嫌恶愈深,够了,府里有一个姓容的女人,都已经叫他厌恶的吃不下饭,再来一个,只怕他会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座国公府。 “你起来吧,”王苏垂了眼睑,不辩情绪的说道:“好生梳洗一番,我们去趟辰王府。” 将脸埋在掌心,跪伏于的容芳菲顿时大喜,她豁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王苏,“国公爷……” “圣上金口玉言,想要让他收回圣旨,只怕须得辰王爷帮忙说说情。”王苏打断容芳菲的话,“我们这就去辰王府,你与姐姐好生说说,我再探探辰王爷的意思!” 与辰王妃好生说说? 容芳菲小心的觑了眼王苏,却见王苏正目光幽深的朝她看来,心头一跳,她霍然了悟,点头说道:“妾身知道了。” 王苏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你去收拾下吧,好了,让人来说一声。” 容芳菲福礼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驶出了国公府,朝辰王府的方向急驰而去。 越国公府,马车消失在街头,门外几个小厮这才转身重新坐进门房,继续说道着嘴里的八卦。便没有人注意到,一抹娇小的人影自院中一棵枝干虬结冠如巨伞的桂树下闪了出来,人影一路东躲西藏,约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来到了越国公府后院西北角的一处四合小院。 “姨娘,雅儿回来了。” 站在门口焦急张望的香蕊,在看到那抹雀跃着朝她跑来的身影后,回头对身后屋子里的人说道。 话声才落,便看到雅儿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跟前,更是连气都没喘顺,就说道:“香……香蕊姐姐,国公爷和夫人出门了。” 香蕊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雅儿跪得满头满脑的汗,轻声说道:“别急,进屋喝杯水,跟姨娘慢慢说。” 雅儿连连点头,圆圆的脸上笑起两个深深的梨涡。 屋子里,苏钰彤已经放了手里的书,看到香蕊和跪得满脸通红的雅儿,指了着桌上已经倒好的茶水说道:“先喝口水吧。” “雅儿谢过姨娘。” 说着,对苏钰彤福了一礼,这才上前端起桌上的茶盏,本想一饮而尽,但在对上朝她笑盈盈看来的香蕊后,硬是将茶盏里的水分成了几下才喝完。末了,还不忘扯了袖笼里的帕子颇为秀气的拭了拭嘴角。 “你这个丫头片子。”香蕊好笑的看着眼睛扑闪扑闪的雅儿,“这个时候学起斯文秀气来了,没看到姨娘在等着你说话吗?” “你别老说她,”苏钰彤笑着嗔了香蕊一眼,“难得她按你要求的做了,你偏又要说她,回头,她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末了,对一脸赞同朝她看来的雅儿说道:“你别理你香蕊姐姐,你这样,我觉得挺好的,越是关健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雅儿顿时一脸兴奋的重重点头,“姨娘,奴婢知道的。” 香蕊好笑又好气的瞪了雅儿一眼,“快说吧,国公爷和夫人出门去哪了?” “马房里的老蔡头说,国公爷和夫人去了辰王府。”雅儿说道。 香蕊闻言便朝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默了一默,稍倾,抬头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对雅儿说道:“我记得你跟世子院里的小丫鬟秋露很是要好,是吗?” 秋露是侍候王箴通房丫鬟雪琴的小丫鬟。 得了苏钰彤的问话,雅儿连连点头,“姨娘,秋露是跟我一同进府的,她昨儿还跟我说,世子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就连雪琴也遭了不少罪,身上没一块好皮肉。” 现在外面流言满天飞,王箴前几天去辰王府想见一见淑仪郡主,却是吃了个闭门羹,他心情能好起来才怪!这几天,不是打丫鬟就是砸东西,指不定,今天圣旨下来了,他还得杀几个人呢! 苏钰彤水亮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阴鸷之色,她笑了对雅儿说道:“那你能不能去跟秋露说一声,就说我想见见雪琴,问问雪琴什么时候方便。” “当然可以啊,”雅儿大声道:“趁着国公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的下人都躲闲,奴婢这就去找了秋露吧?” 苏钰彤笑了点头,对香蕊说道:“你取一些碎银子给她。” 香蕊才要转身进内室,雅儿却是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急声道:“不用了,香蕊姐姐,姨娘上回给的,我还没使完呢,等使完了,我再问你要。” 香蕊便朝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笑着点头,示意她依着雅儿的意思来。 雅儿雀跃着去找了秋露。 香蕊看着她渐渐化为一个小点的身影,半响才收了目光,转身看向身后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的苏钰彤,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姨娘,那边又送信来了,问您什么时候她才能接进府。” “急什么?”苏钰彤敛了脸上的笑意,秀丽的脸冷漠的如同冰雕而成,“告诉她,能等就等,不能等,就去找别人帮她,我可不欠她的。” 香蕊点了点头,眼见苏钰彤走回窗边的美人榻,拾起了之前扔下的书,想了想,她拾脚跟了过去,搬了个小杌,拿起自已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慢慢的做了起来。 握着书卷的苏钰彤眼角便挑了挑,目光落在香蕊手里做了一半的小衣上,湖绿衣的软烟罗,不论是料质还是颜色,都是她最喜欢的。但……苏钰彤放下手里的手,抬头,目光落在窗外那一方悠扬的天边。 “别做了,我不是说过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这种面料也不喜欢这种颜色了吗?” 香蕊手里的动作便顿了顿,她抬头看向苏钰彤。 “小姐,您别总是皱着眉头,皱久了,眉头纹就要出来了。” 苏钰彤不由便怔了怔,然后,抬手缓缓的揉上额头,揉着揉着,唇角便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香蕊不忍,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不是说了,让你别做了吗?做了,我也不会穿。”苏钰彤突然恼怒的说道。 “可是这是国公爷替小姐寻来的料子,特意吩咐下来的,奴婢若是不做,小姐若是不穿,怎么向国公爷解释?”香蕊抬头看了苏钰彤,轻声问道。 苏钰道刹时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揉着额头的手慢慢的滑到胸口,紧紧的攥住了胸襟,似乎不这样,一颗心就要蹦出来一样。 香蕊低头,继续飞针走线的缝着手里的小衣,嘴里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那位永宁郡主,奴婢打听清楚了,她不是什么容家旁系之女,而是长兴候府十三年前失贞被逐的大小姐容芳华的女儿。” 苏钰彤攥着胸口的手一松,霍然抬头看向香蕊,颤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说,永宁郡主是容芳华的女儿。” “怎么可能?”苏钰彤怔怔的道:“不是说容芳华在离京之后便服下了辰王送她的毒药吗?怎么……” 香蕊笑了笑,轻声说道:“外面的人还说小姐对国公爷一往情深,为与国公爷长相厮守不惜委身为妾呢!” 苏钰彤顿时像被针扎了一般,目光恨恨的看向香蕊。 香蕊身子僵了僵,稍倾,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道:“是奴婢说错话了,请小姐责罚。” 苏钰彤却是长久的看着香蕊,久久无语,最后摇了摇头,重新拾起了被她扔在一边的书。 “奴婢之所以这样说,是想告诉小姐,小姐可以相信永宁郡主,她和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香蕊干脆放了手里的小衣,对着被书遮了半边脸的苏钰彤说道:“而且,奴婢相信,倘若我们与永宁郡主结盟,说不得,事后,小姐还能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苏钰彤眼底绽起一抹自嘲的笑,父母兄长皆惨死,她有什么脸苟活于世? 不,她不需要全身而退,她只要永宁郡主,能帮着她将越国公府打尽地狱,让王苏,永世不得超生就行了! “你想办法递个信给永宁郡主,告诉她,今后不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提出来。” “是,小姐。” 香蕊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苏钰彤则是重新拾起了手里的书卷,一字一字的看着。这个时候,若是越国公王苏看到了,怕是又得责怪她,年纪轻轻就读起佛经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响起一串步子声,香蕊放了手里的活,抬头朝外看去。 “姨娘,雅儿回来了。” 苏钰彤放了手里的佛经,抬手朝已经走到门口的雅儿招手,待雅儿走到跟前,喘匀了气,她才笑了轻声问道:“秋露怎么说?” “姨娘,赶巧了,奴婢去的时候,雪琴姐姐也在。”雅儿眉眼弯弯的看着苏钰彤,“雪琴姐姐说,眼见得天气越来越热,世子这几日肝火也旺,她打算等会去大厨房给世子炖碗雪梨汤,消消火。” 这就是约了苏钰彤在大厨房见面了? 苏钰彤点了点头,对目光晶晶亮亮看着她的雅儿说道:“行,我知道了,你跑了这小半天的,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奴婢不累。”雅儿说道。 一侧的香蕊笑着掐了掐雅儿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轻声说道:“好,你不累,不累下去找你的好朋友玩去吧。” 雅儿被香蕊掐得直叫,好不容挣脱了她的魔爪,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雅儿大呼小叫的嗔怪声,香蕊这才回头看向苏钰彤,“姨娘,奴婢想起您今日的四物汤还没喝,奴婢这就去厨房替您做。” 苏钰彤点头,抬头看了香蕊,想了想,道:“告诉雪琴,国公爷和夫人已经去辰王府想办法了,不过,光靠国公爷和夫人,怕是也不够。世子若是真不想结这门亲,还得他自已拿出主意来。容大小姐不是跳金水河明志吗?我们世子爷若是能去宫门口跪一跪,表表心意,再加上辰王爷的说和,说不得皇上就能改了这心意,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姨娘,奴婢记住了。” 香蕊起身,略略收拾了下,便去了大厨房。 …… 辰王府。 容芳菲眼睑微垂,目光落在手里天青色旧窑茶盅上。 旧窑瓷器传世很少,十分珍稀名贵,而且茶盅这种配套的用具,若是缺一只便不能再用!自家的这个大姑子,之前也许只是因为利益相合而稍做接触,了解不深。但嫁进越国公府后,却是由不得她不了解! 打小,吃穿用戴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父亲是国公爷,母亲是首辅嫡女,当真是天之骄女,便是皇宫里寻常的公主都没有她来得娇贵!由此便也养成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得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唯一一次败北,却是…… “你不来,我原本也是打算找个时间回去一趟。” 王云桐身材高挑,穿一袭大红色织金色牡丹蓝色褙子,露出一截修长优雅的颈子,颈子间戴着金镶玉的佛陀像,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虽已是人到中年,但因为多年的养尊处优生活如意,整个人看起来却如同二十三四,花信之年。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时间却让她看起来越发的优雅从容,自信成熟。 容芳菲也是极尽保养,但年龄相当的二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她却比原本比她还要大上几岁的王云桐更显老相。 果然,不论物质如何的丰渥,但没了爱情浇灌的女人,就如同养在瓷瓶里的花朵,注定要凋零枯萎。 “王妃,”容芳菲舔了舔略显干涸的嘴唇,目带乞求的看着王云桐,“这门亲事,说什么也不能结。” 不能结? 王云桐轻垂的眼眸里便绽起一抹讥诮之色。 皇上赐婚,容芳菲跑来跟她说,这门亲事不能结! 她想干什么? 想抗旨吗? 果真就是个蠢货,自已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会跟她合作! 可若是不跟她合作,又哪来今时今日的自已? 王云桐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苦笑,目光悠悠抬起,落在不远处的王府书房。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书房里正同王苏轻声说着话的辰王李逸辰,忽的也抬起头朝这边看来。 四目遥遥相对。 王云桐习惯性的绽起一抹温婉的笑。 李逸辰对上她的笔容,先是怔了怔,但很快,却也是唇角一勾,回以一个略带宠溺的笑。 这一切,都没有逃离坐在王云桐身侧的容芳菲的眼。 辰王、辰王妃佳丽情深,这是京都城人人皆知的事!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同样都是靠着手段谋来的婚事,凭什么,她王云桐就能过得顺风顺水,自已却成了王苏的眼中钉肉中刺?容芳菲只觉得胸口好似伸进了一把尖尖的勾子,要将她的心活生生的勾出来。她的手紧紧的攥起,搁在了胸口的位置。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耳边响起王云桐的声音。 容芳菲恍然回神,她抬头,对上王云桐关切的目光,嘴辰动了半天,却是发不出声音。 “你啊!”王云桐叹了口气,倾身,探手拉过容芳菲搁在胸口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瓣开她僵硬的像块石头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呢?就算是心里再难过,难委屈,也得顾及点自已的身子吧?你不为自已想想,也得为箴儿想想不是?”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云桐打断容芳菲的话,松开容芳菲已经活络过来的手,然后,亲手端了一杯茶放到容芳菲手里,柔声道:“你想让我求王爷,让王爷去皇上跟前求个情,收回成命是不是?” 容芳菲连连点头,急声道:“王妃,箴儿他必竟是越国公府的世子啊,他的婚事……” “我明白。”王云桐再次打断容芳菲的话,“可是,嫂子,打从先帝立朝以来,你可曾看到过赐婚圣旨被收回的?” 容芳菲脸色一白,身子一颤,茶盏里的水便洒了出来,溅了一身。 她又急又气的看了王云桐,“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云桐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就算是王爷肯去求这个情,只怕,也只会惹了皇上的恼,从此,我们辰王府便要跟皇上之间有了嫌隙。” 你们辰王府! 谁不知道你们辰王府深受皇恩,辰王是皇上最为信赖的王爷! 你自已得了良缘如意郎君,便不顾别人死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妃!” 容芳菲将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扔到桌上,杯子没有立稳,滚了滚,撞在了桌中间的景泰蓝的果盆上,“叮”一声,立时撞出了一个缺口。 只把个王云桐心疼的脸色都白了白。 这套茶具是她最喜欢的,极难得拿出来用,原本也轮不上容芳菲被用来招待,只不过是昨儿镇南王妃来府里做客时,她拿出来用,一时忘了叫丫鬟收起来。谁知道……王云桐脸色一白之后便恢复了原来的颜色,抬了头,目光无辜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容芳菲。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发这样大的脾气!” 话还没说完? 我到要看看看,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容芳菲,目光死死的盯着容芳菲,“你说。” 王云桐却是抬手摆了摆,屋子里以碧玉为首的丫鬟婆子立时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王云桐和容芳菲两人。 王云桐再次抬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见书房已经没有了辰王和王苏的身影,不由微微蹙了眉头,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你不是说你还有话说吗?” 耳边响起容芳菲带着指责的话语,王云桐恍惚回神,眼里一抹厌恶一闪而逝。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没有按照当初商量好的做,不但让这个女人生下了嫡长子,还活得这样长! 回头对上容芳菲时,却是一脸的温婉和气,“嫂嫂,你是想让箴哥儿委屈一时,还是想让箴哥儿委屈一世呢?”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说?”容芳菲一脸防备的看着王云桐。 王云桐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脸上绽起一抹轻柔的笑,轻声道:“如嫂嫂所言,我们王爷进宫向皇上求情,请皇上收回成命,说不得皇上念在兄弟之情,给了我们王爷这个脸面。那自是皆大欢喜的事!可是,倘若……” 容芳菲瞪大眼,看向王云桐,等着她往下说。 “倘若皇上恼了我们王爷,不但驳了我们王爷的面子,从此还怨责上了王爷和越国公府呢?”不待容芳菲开口,她接着说道:“嫂嫂,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王爷再得圣宠,他只是王爷,不是……”笑了笑,“但若是箴哥儿忍辱负重,遵旨娶了容思荞,偏生那却是个命薄无福的,回头,我再在宗室里替箴哥儿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假以时日,新帝凳基,越国公府上有王府帮称,下有宗室护持,荣华富贵自是子子孙孙!” 王云桐说完,便笑盈盈的看着容芳菲,不催也不问,只让容芳菲自已在那想。 容芳菲一颗浑浑噩噩的心,被王云桐这样一说,似乎便慢慢的清明起来,她抿了嘴,目光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砖面,地上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面目,但却是贵气逼人! 良久。 久到王云桐耐心极尽耗尽,几欲翻脸时。 容芳菲开口了。 “王妃,什么样的宗室之女?” 王云桐才要开口,容芳菲却突然笑道:“溶月如何?” “……” 对上王云桐那张不再完美的脸,容芳菲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看吧,你是高高在上的辰王妃又怎么样?你还不得被我攥在掌心里,我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就连你的宝贝女儿,我说要,你也不能不给! 容芳菲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王云桐,你也会有今天! “只怕要让嫂嫂失望了。”王云桐的声音再度响起,脸上也不再是如同被蛇咬了一口的神色,习惯性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溶月的婚事,王爷有她的安排,我做不了主!” 容芳菲嗤笑一声,讥诮的看着王云桐,“王妃说笑了,你连自已的婚事都能做得了主,怎么还做不了溶月的主呢?这婚姻大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还是……”挑了眼角,看向脸上仍旧持着一抹淡笑的王云桐,蹙了眉头,冷冷道:“还是王妃,想让溶月向您学习,自已选夫婿?” 王云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眼前的这张脸,让她恨不得拿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烙下去,那张不住开开合合的嘴,既然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该拿针缝了,让它该说的不该说的,永远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呢? 她怎么就那么坚信,她能威胁到她,能让她不惜舍弃亲生女儿,也要守住当年的密秘?她真的就以为,只要她跑到王爷跟前胡言乱语的说上一通,王爷就会信了她吗? 王云桐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 没有看到王云桐的失态,容芳菲心情很不爽。 她瞪了边笑边摇头的王云桐,再次道:“王云桐,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大家都是各凭手段罢了,你以为辰王爷他是真的对你好吗?呸,你别做梦了,王爷只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他对你所有的好,不过都是因为他心有不甘,是他对容芳华的一种报复罢了!你跟我有什么不同,我们永远都得不到我们真正想要的!” “住嘴!” 王云桐厉声喝道。 容芳菲看着终于有了怒色的王云桐,然后,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生气了?我说到你的痛处了,是不是?” “容芳菲,你说错了,我跟你,从来就不一样!”王云桐看着笑得得意的容芳菲,抬手指了自已的脑袋,“你,这里是空的。如果不是空的,那里面装着的也是包草!你就是个蠢货,知道吗?不要拿我跟你比,那会让我觉得很羞耻!” “你……”面对王云桐的毫不留情的羞辱,容芳菲脸上再无笑意,她目光狰狞的看着王云桐,但很快,她却又是“噗嗤”一声笑了,“我是个蠢货?没关系,蠢货就是蠢货吧。你聪明,是不是?但愿溶月遗传到了你的聪明,这样的话,我便也能抱个聪明的孙子了,是不是?” 说来说去,她便是咬定了淑仪郡主,李溶月! 王云桐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嫌我蠢吗?那你就看着吧,我这个蠢货,会怎样好搓磨你当成眼珠子来痛的宝贝女儿! 越想越兴奋,越想越高兴。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云桐实在厌恶了容芳菲这张脸,正想喊人送客,门外忽的忽的便响起一阵喧哗声。 “怎么回事?”王云桐提了声音问道。 不多时,碧玉低眉垂眼的走了进来。 “王妃,国公府的绿莹姑娘来了,说是找国公夫人有急事!” 王云桐朝容芳菲看去。 容芳菲拔身站了起来,她出门前特意将稳重的绿莹留在府里,让她好生看着府里,生怕王箴呢急情之下惹出什么事来。还特意叮嘱绿莹,若是箴儿找她,便让她告诉箴儿,她和国公爷来辰王府想办法了。 绿衣这个时候找来,难道是府里出事了? 府里能出什么事?想到上次皇上的突然赐婚,容芳菲是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急急的喊了起来。 “绿莹,绿莹出什么事了?” 绿莹听到容芳菲的喊声,急急的从院子里跑上庑廊,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您快回去看看吧,世子……世子他听说夫人来了辰王府,他吵着要去跪宫门,说宁愿死,他也不会娶容大小姐进门。” “什么?” 容芳菲身子一晃,差点便一头栽在地上,幸亏绿莹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托住了她。 哑了嗓子说道:“夫人,快回去吧,再晚了,就来不急了!” 屋子里听到她主仆二人对话的王云桐,再难掩失态的狠狠的啐了一声,轻声道:“蠢货,他这是活腻了是不是?” 容芳菲这个时候,哪里还想着跟王云桐斗嘴,她只知道,她若是不及时回去拦着,别说拒了这门亲事,只怕王箴都下要小命不保。 当下,她立马扶了绿莹匆匆地对王云桐城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你让人去找国公爷,让国公爷赶紧赶往宫门,若是看到箴儿,让他把他带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这就让人去找哥哥。”王云桐说道。 容芳菲急匆匆的离开辰王府。 碧玉见了站在庑廊的王云桐,上前,轻声道:“王妃,王爷和国公爷去了一心楼。” 王云桐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 话落,转身朝屋里走去。 碧玉不由便愣了愣,王妃不派人去通知国公爷吗? 王云桐回到屋子,看着桌上缺了一个角的茶盏,稍倾,对跟着进了屋的碧玉道:“拿去扔了吧。” “啊?!”碧玉顿时怔在了那,“王妃,这可是您最喜欢的,不若奴婢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 “不用了。”王云桐打断碧玉的话,“就是修好了,它也是不能用了,扔了吧。” 碧玉不敢再劝,“是,王妃。”话落,上前轻手轻脚的将那套茶具收了。 “你派个机灵的人去宫门前看看。” 正往门边走的碧玉,步子一顿,轻声应道:“是,王妃。” 已经走到窗台边,正拿了剪子打算修剪摆在那的一盆花树的王云桐这才摆了摆手。 碧玉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王云桐这时手里的剪子利落的剪断了一枝不该生长出来的枝条,嘴里再次轻哼一声,“蠢货!” ------题外话------ 嗯,终于赶在四点前了,哈哈……继续努力。 79降爵杖刑 东夏国有幸长居京都城的人疯了! 乐疯了! 谁也没想到,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能在玉照宫外朱雀桥再次目睹那些一生当中只存在于听说,很少能亲眼所见勋贵之家的八卦! “快,快去看啊,越国公府的世子爷长跪宫门,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呢!” “不是吧?这是老寿星吃毒药-找死呢?打从开朝立国,你看到过哪个皇帝爷把自已说的话收回的?” “就是说啊,皇上那口是金口玉言,吐口唾沫就成金的!靠,世子爷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抗旨啊!抗旨知道不?要杀头的!” “谁说的,抗旨才不只是杀头,抗旨是要抄家的!” “不是,不是,抗旨是要灭族的!” “什么抄家,什么灭族,这都是后事,走,快去朱雀桥看热闹去,指不定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 人如潮水般向玉照宫涌去。 容锦笑盈盈的走在人群中,不时这边听一耳朵,那边听一嘴巴,眼见一瞬间所有人都呼啦一声往朱雀桥跑去,她这才回头对走在身侧的蓝楹和琳琅说道。 “蓝姨,琳琅,问你们一个问题。” 琳琅是有热闹看,就像猴子下了山,早就乐不可支,听了容锦的话,便一迭声的道:“什么问题?姑娘,你问。” 蓝楹因为年纪的关系,为人却是沉稳持重,眼见周遭都是陌生人,全神戒备着,以防突发情况。是故,并没有搭理容锦的话。好在容锦也无所谓,有琳琅这只猴儿陪她乐就够了! “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琳琅撇了撇嘴,一脸不鄙夷的道:“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是养肥了过年宰杀了呗!” “错!”容锦嘿嘿笑了道:“猪啊,都是笨死的!” 琳琅瞪大眼看向容锦。 容锦抬手指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贬,说道:“想知道为什么吗?想知道的话,去给姑娘我买串糖葫芦吧!” “美的你。”琳琅没好气的说道。 容锦也不生气,只斜挑了眼,看着琳琅一脸邪气的笑。 “哼!”琳琅扬了脖子,趾高气扬的说道:“姑娘,你真当我傻的呢?你说猪是笨死的,是因为它明知道吃多了长膘等待它的就只有被杀了吃肉的命运,可它还是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拼命的养膘,这不是笨死是的是怎么死的!” “哎呦喂!”容锦啧啧叹道:“好个琳琅,原来你都知道啊,却在这涮着姑娘我玩呢!” 琳琅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引得周遭不少人都她们侧目。 蓝楹便轻声哼了哼,琳琅的笑声嘎然而止,对冷了眉眼朝她看来的蓝楹吐了吐舌头,转身便朝卖糖葫芦的小贩跑去,一边跑一边对容锦说道:“姑娘,我去买糖葫芦,回头去看看那头猪是怎么笨死的!” 这回换容锦咯咯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大力的吆喝声,同时还有马车急急的奔驰声。 “让开,都让开!” 当街跑马?! 容锦霍然朝那急驰的马车看去。 挂着越国公府标识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像一道华丽的流光,掠过众人的视线,急急的朝朱雀桥跑去。 突然出现的马车,横冲直撞的朝前方潮水般拥堵的人群冲去,慌乱的马蹄下,顿时响起拔天的惊呼和哭喊声,人群如受惊的夜鸟般四散逃窜。原本只是拥堵的街面开始混乱起来,而马车并没有减轻冲势,车夫手里的马鞭仍旧一下比一下重的抽打在高大的枣红马身上。 “娘……” 人群里响起孩子的哭声。 “我的孩子。”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个约三、四岁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站在马路中间,闭了眼扯着嗓子哭喊着,等看到不远处正朝他怒奔而来的马车时,一瞬间连哭都忘了,只是瞪了那被泪水洗过,清澈的如同天山雪水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 “小心……” 容锦嘶声喊着,眼见孩子就要丧生在马蹄之下,她想也不想的拔身便朝小孩冲去。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怎么办? 热血在心中奔腾,寒意却从大脑传向四肢百骸。 匆匆间,容锦回头朝身后看去,她看到了站在那一脸纠结的蓝楹,看到手里糖葫芦掉在地上,小脸扭曲,想要上前,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的琳琅! 容锦收了目光,回头。 但就在这时,一抹身影忽的便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来,黑色的衣裳,张开的双臂,使得他看起来如同展翅的巨鸟,一眨烟的功夫,他已经将孩子一把抱起,一个纵身,落在街角。便在他抱着孩子闪身而过的一刹时,马车驶过孩子刚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一股淡淡的灰尘。 人群如同静止般,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容锦收住脚,站在那,气喘吁吁的看着将孩子交还回妇人手里的人。 “多谢壮士救了我家小儿。” 妇人拉着尚在怔忡的小孩“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对着救人的黑衣男子,“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黑衣男子神色淡漠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妇人,然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开去。 人群好似静止的水被投入巨石般,一瞬间荡起了滔天巨浪。 “太过份了!这什么人啊?当家跑马,看见人也不停下……” “就是啊,这可是朱雀大道,这差点就出人命了!” “没看到吗?那是越国公府的马车!” “什么……” 容锦没有理会如同炸锅的人群,她在松了一口大气后,本想转身,但下意识的,却是目光一抬,追着黑衣男子看去。 黑衣男子一身下人装扮,若是没有了主子的吩咐,肯定是不会多管这闲事的!只是不知道他的主子又是谁? 容锦心思才起,目光却是豁然一顿,再次瞪大了眼。 端王?! 怎么会是他? 似是感觉到了容锦的目光,端王李欢这时,也抬头朝她看来,四目相对,端王眼里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他却是温文有礼的挑了唇角,给了容锦一个湿和的笑脸,然后微微颌首,算是跟容锦打了招呼,这才转身带着黑衣男子往前走去,一瞬间淹没在人群里。 “姑娘。” 蓝楹和琳琅这时已经走了过来。 两人看向容锦的目光都带着些许的内疚,想要解释,但却又无从解释,只剩一脸的黯然。 容锦笑了笑,“蓝姨,琳琅,你们不用自责,我都明白的。” “姑娘……” 蓝楹还好,琳琅却是垂了眸子,浑身的不自在。 “我是说真的,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容锦看着她二人,认真的说道:“连燕离都要隐藏自已,轻易不跟你们联系,可见这个内奸对他而言是有相当厉害的关系的。人,只有在保全自已的情况下,才能帮助别人!而不是为了帮助别人,而罔顾自已,是不是?” “姑娘,你,你真是太好了!”琳琅一脸激动的看着容锦。 容锦笑了笑,是这样的吗?她真的很好?嗯,不需疑问,其实她也觉得自已挺好的! “好了,想看热闹,就快点去吧,不然回头晚了,可别抱怨说自已白走一趟。”蓝楹在一边说道。 一行三人,于是便又情绪高涨的往前走去。 玉照宫外,百臣入朝的第一道宫门口,王箴身姿笔直的跪着,嘴里犹自嘶声道:“皇上,臣冤枉啊,臣是被人陷害的,求皇上收回圣谕……” “箴儿!” 一声尖利的喝声打断王箴的喊声。 王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响起喝声打断自已,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便看到朱雀桥上,容芳菲带着婢女气急败坏的正急急朝他走来。 “娘,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去辰王府找姑父和姑姑了吗?”话声一落,猛的便一脸惊喜的喊道:“娘,姑姑和姑父答应进宫替我求情了吗?”没等容芳菲开口,他又急切的说道:“娘,我告诉您,说什么我也不能娶了那个小娼妇进门,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娶她的……” 容芳菲被王箴连珠炮似的问话,问得一阵发懵,她先是从辰王府赶回越国公府,不想却扑了个空,王箴已经出门来了宫门,她连口气也喘,又急急的赶来了宫门,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王箴惹怒圣驾获罪受罚,好不容易赶了过来,见着全须全尾的王箴,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这口气一松,只觉得脚下就似踩着棉花一样,走在哪里,人都是发飘的! “箴,箴儿,你起来,快随娘回家去。”容芳菲被瑛姑和绿琦一左一右几乎是驾着走到了王箴身边,她急急的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王箴,语声慌乱的喊道:“箴儿,听娘的话,这桩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 王箴没有得到容芳菲明确的答复,早已心生不满,再听到容芳菲说“婚事不简单”言下之意,便这桩婚事根本就退不了时,顿时心头火起,一把甩开了容芳菲的手。对着容芳菲便嘶声吼道。 “我问你话呢,姑父和姑姑他们怎么说?他们有没有答应去宫里替我求情?” “箴儿……” 容芳菲又急又气的看着固执的王箴。 “你说啊!”王箴怒道。 “夫人!”瑛姑上前对急得整个人不住颤抖的容芳菲轻声,说道:“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一旦惊扰了宫里的贵人,就……” 容芳菲豁然回头,看向瑛姑,“那你说怎么办?” 瑛姑才要开口,身后忽的便响起一串整齐划一的步子声,她下意识的闭上嘴,回头朝身后看去,顿时人便僵在了原地。 不仅是瑛姑,就连容芳菲也是如呆头鹅一般,看着不一刻便到了眼前的侍卫。等看清走在侍卫前头的内侍时,容芳菲张开了嘴,本来嫣红的嘴唇一下子没了血色。 “刘,刘公公。” 嘴唇动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容芳菲的手在颤抖,很快,不止是她的手,就连她整个人也抖动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奴才见过越国公夫人。” 秉笔太监刘贤,上前向容芳菲行礼。 容芳菲嘴唇哆嗦着,想要像从前一样轻松的笑一笑,但扯开的嘴角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刘,刘公公……” 刘贤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明明那笑容稀松平常,可容芳菲却愣是觉得,刘贤的笑带着说不出的轻蔑。 谁不知道刘贤和冯寿是永昌帝最为倚重的宫人,刘公公这个时候不在皇帝跟前侍候,却跑到这来,他来干什么?她攥紧了手,又是惊又是慌的看着刘贤。 “越国公夫人,皇上听说世子爷在宫门长跪,有冤要诉,特让奴才来请了世子爷前去问话!”刘贤说道。 容芳菲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的干干争。 刘贤却是没有理会她,胡乱的作了个揖后,便对身后的侍卫挥手道:“来,请了世子爷进宫。” “是,公公。” 侍卫一拥而上,不待他们动手,跪着的王箴却是喜形于色的一下子爬了起来,他一脸兴奋的凑到刘贤跟前,“公公,皇上是不是要取消我和长兴候府的婚事了?” 刘贤对王箴揖了揖手,笑了道:“回世子爷的话,这个皇上没说。不过世子爷您在这跪着,不就是想见皇上吗?还请世子爷随奴才走一趟。” “好,好,我这就跟你去见皇上。”王箴一迭声说道,回头见容芳菲脸如死灰的站在那,手一摆,说道:“娘,您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有姑父帮着说项,皇上他……” “箴儿!”容芳菲厉声打断王箴的话,她赔了笑朝刘贤看去,“刘公公,小儿不懂事,您看,可不可以等我家国公爷到了,让他一同去见圣上?” 刘贤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他略略扬了灰色的眉梢,似笑非笑的看了容芳菲,“越国公夫人,您的意思,是让皇上他老人家等?”他特意将那个“等”字咬得重重的。 容芳菲牙齿不停打颤,“不,不是的……我……” “好了,”刘贤不耐烦的打断容芳菲的话,冷笑一声,“皇上那还等着问话呢,越国公夫人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 话落,转身便示意侍卫押着王箴回宫。 容芳菲的脑子一阵嗡鸣声。 “箴儿……”情急之下,她便要上前去拉王箴。 走到最后面的侍卫猛的便转过身来,手里的剑“镗”一声出了鞘,寒光冽冽的直指容芳菲。 “啊!” 容芳菲吓得脚下步子一顿,整个人都往后栽了下去。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十三年前,吴氏一剑刺透云姨奶奶的好一幕! “夫人。” 瑛姑和绿琦惊呼一声,同时掠了上前,扶住了身子瘫软如泥的容芳菲。 “娘……” 王箴大惊之下便要回来,走在他身侧的侍卫“哗”一声抽开了随身配带的刀,搁在了王箴的脖子上。 “世子爷,还请不要为难洒家。”刘贤上前,笑盈盈的对王箴说道。 王箴这时才感觉到了害怕,但显然已经迟了。 他一时间又是仓皇又是恐惧,目光直直的看着被瑛姑和绿琦扶着的容芳菲,“娘,娘我害怕……” 朱雀桥那头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哄”的一声就笑开了。 更有人扯了嗓子乱叫着。 “娘,娘我要吃奶!” 那些嘲笑的鄙夷的不屑的目光,如千万根针般,落在容芳菲和王箴的身上。 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容芳菲顾不得那些目光,她紧紧的攥住了瑛姑的手,眼见得王箴越走越远,便要消失在宫门口,她回头急急的对绿琦喝道:“国公爷呢?为什么国公爷还没有来?” 绿琦嘴辰微噏,目光茫然的看着容芳菲。 国公爷? 国公爷不是和夫人一起去的辰王府吗?为什么夫人回来了,国公爷到现在却还不见身影? “去,快去找国公爷……”容芳菲推搡着绿琦,哆嗦着嘴唇道:“告诉国公爷,让他去找辰王,请辰王帮忙在皇上面前替箴儿美言几句。” 绿琦撒了脚丫子,便往朱雀桥上跑。 …… 景祺宫,元贵妃正和女官坐在院子里一棵有些年头的大榆树下下着棋。 榆树树身有成人腰身粗,底下的树枝也有胳膊粗,伸展开来,就如同一把擎天的巨伞,遮去了骄阳似火,剩下唯有一片淡淡的荫凉。 苏芷匆匆的自外走了进来,女官见了立即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苏芷对不远处立着的几个小宫人摆了摆手,小宫人立刻跟着低头垂眸退了下去。 苏芷这才走到元贵妃身边,低下在头在把外面王箴长跪宫门,求皇上收回成命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蠢货!” 元贵妃抬手便掀翻了身前的桌子,一对水汪汪如春水的眸子,哪里还有春意,冷得就好似结了千年的冰。 “娘娘,您看现在怎么办?”苏芷壮着胆子对元贵妃说道:“皇上让刘公公带着侍卫宣了世子去南书房,越国公一直没露面,万一……” “这样的蠢货,死了才干净,省得坏了本宫的大计!”元贵妃怒声道。 苏芷不再言语,抿了嘴退后一步。 元贵妃发起火来,那是宫殿都能掀一半的! 这次不外如是。 推翻了桌子还不解气,干脆将身后的椅子拎了往桌上砸,一边怒声骂道:“蠢货,一家都是蠢货,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蠢的!幸好老越国公死得早,不然英明神武的她老人家知道有这么一个笨得像猪的孙子,只怕要被活活气死!” “蠢货,王苏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会生下这么个笨蛋!还不如生下来扔马桶里溺死,算了……” 刻薄恶毒的骂声,一声接着一声。 终于,骂累了,元贵妃双手插腰,站在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芷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小宫人,小宫人连忙撒了脚丫子跑进大殿,不多时手里托了个红漆托盘出来,托盘里是杯尚冒着热气的茶水。 “娘娘,您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自已的身子。”苏芷端了托盘里的茶盏,呈到元贵妃手里。 元贵妃接过,哼道:“本宫才不气,本宫有什么好气,难道还就非指着他越国公府不成?”话落,回头对苏芷道:“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最近少跟越国公府接触,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当初就不该……” 话声嘎然而止。 苏芷默了一默,眼见元贵妃没有别的吩咐,想了想,上前轻声道:“娘娘,那辰王府那边……” “王云桐可不是个笨的!”元贵妃端了手里的茶盏,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使个人去打听下,看看辰王府那边是什么个动静!” “是,娘娘。” 苏芷退了下去。 “王苏这个蠢货,本宫还以为王云桐嫁进辰王爷之日,便是容芳菲那个贱人身死之日……呵,想不到,她不但生下了嫡长子,还活了这么久,真是蠢……” 苏芷步子顿了顿,稍倾,加快了步子离开。 …… 南书房内。 永昌帝看着王箴,王箴一脸仓惶的上前跪拜行了大礼,才要站起,他身后的刘贤却是轻轻的咳了咳。 刘贤一咳,王箴不敢动了。 “王箴,”永昌帝声音低沉,“朕听说你长跪宫门,口口声声说宁愿死也不愿娶长兴候府大小姐进门,是真的吗?” 王箴:“……” 一阵牙齿战战的声音在静寂的大殿响起。 永昌帝不悦的拧了眉头。 低下站着的刘贤,连忙轻声喝道:“越国公世子,皇上在问你话呢!” “臣,臣……” 王箴哆嗦着嘴唇,却是“臣”了许多个,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永昌帝的眉头越拧越紧,诡谲的眸中越发风云汹涌。与此同时,皇宫大殿内,便好似突然被雾气笼罩了一般,突然就起了一股寒意。 “朕记得当年老越国公他老人家不但足智多谋,数次于解救父皇于危难之间,便是两军对垒也是一马当先,英勇无畏不惧生死!”永昌帝忽然开口说道。 王箴乍然听到永昌帝回忆祖父的事迹,紧张的就快要跳出来的心,没来由的便安稳了下来。皇上在这个时候说起祖父,说明他是还顾念越国公府的!那要是,自已咬死了,说死也不娶容思荞,皇上,是不是会不会因为祖父便网开一面呢? 有些念头是不能有的,一旦有了,越想便越觉得可行! 王箴猛的便一头捣到了地上,“皇上,臣便是死,也不会娶容思荞的。” “好!”龙案后的永昌帝嗤笑一声,忽的便怒声道:“朕便成全了你,来人……” 心头顿时大喜,果然,皇上他还是……王箴猛的抬头看向永昌帝,但当对上永昌帝那寒冰似的眸子,他脸上的喜色便僵住了。 皇上他,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表情? “皇上,越国公王苏求见!” 门外有内侍的声音响起。 永昌帝诡谲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幽深,他冷冷的睃了眼,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完全怔在那的王箴。略作沉吟后,方道:“宣。” “皇上有旨,宣越国公觐见!” 内侍尖利的嗓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看到一身风尘仆仆,脸上甚至被汗水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颜色出来的王苏急急的自外走了进来。 “臣,王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等王苏话声落下,永昌帝一把抓起龙案上的端砚,对着王苏便砸了下去,王苏不敢躲闪,任凭厚重的端砚砸在肩膀上,溅起的墨汁湿了一身。 “你养的好儿子!” 雷霆震怒。 响起嗡嗡好似要将头顶的横梁都震塌! 王苏被浅了一脸一身,却是大气也不敢喘,当即拜伏在地“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一侧的王箴死死的咬了嘴,直至口腔里弥起一股铁锈味,他才惊觉他竟然将嘴唇都咬破了。但他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身子一瘫,整个人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脑子里响起永昌帝适才的那句“朕便成全了你”,明白过来的他,脸色一白,双眼一翻,无声无息的昏死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雷霆之怒的永昌帝身上。 永昌帝沉着脸,眼睛中红丝密布,“睡了人家的姑娘,却跑到朕的跟前来,告诉朕,死也不会娶那姑娘。朕还奇怪,堂堂长兴候府怎么说也是勋贵之家,怎么自已的人被欺负了,却是连个声音也没有!却原来是这样!朕的圣旨都敢抗,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王苏脑门的汗,一层层的沁了出来。 “臣该死,臣教子无方,臣请皇上赐罪!” “你是该死!” 永昌帝青筋迸发,看着拜伏在地的王苏,想起了自已初凳基的那会,这些勋贵是如何联成一片与他对抗的,看着王苏的眸子顿时又冷了几分。 皇上脸色铁青,任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动了真怒了! 王苏不敢出声,膝下虽有大毛腥腥毡,但冰冷的砖石还是使得那只曾经受过伤的腿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 眼角的余光撩到一侧如死狗般一动不动的王箴,看着那与容芳菲长了约有个六成像的脸,一阵郁气不可控制的在五脏六腑翻腾。 自从娶了这个女人进门后,他的人生就好似是一头栽在了污水坑里,不论他怎样努力,都拔不出那只深陷泥泞的脚。 这个孽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可是他不但来了,还占了世子之位!原想着总有一日,他和他那像老鼠一样让人嫌弃的娘都会消失的。可是,他们不但没有消失,他位还一再的在他眼前出现! 耳边响起他得了消息,离府时,妹妹与他说的那番话。 “哥哥,无毒无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当初如何商议的,你都忘了吗?” 他没有忘记,他一直都记得!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除了王箴,他却再无子嗣? 不,他有,就在不久前,他原本有一个他期望已久的儿子的,可是……王苏的低垂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刻骨的恨意,那样浓烈的恨,那样不甘心的怨,让他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狰狞如兽,凶恶如魔! 他错了,一步错,处处错。 他当年就不应该同意的,不同意,就不会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不娶她,就不会……怨念如同一个魔咒般占据他的心里脑海里。 王苏想要挪动膝盖,头顶上的永昌帝眼睛却如淬毒的剑一般盯在他身上。 一种如刃在背的寒意,从他背脊传遍了全身。 “越国公,抗旨是什么罪?” 头顶响起永昌帝低沉的声音。 明黄色的靴子停在王苏的跟前,王苏几乎不敢呼吸。 一句话便让王苏一头叩在了地上。 冷气顺着他的背脊游走全身,整个人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瞬间寒透了全身。 王苏几乎歪倒在地上。 “传旨,越国公世子藐视天威,公然抗旨,念在老国公功勋着著从轻处罚,着,杖责五十!” 五十? 王苏心头微跳,他原以为圣上动雷霆之怒,王箴此刻必死无疑!可,皇上却只下旨五十庭杖!五十庭杖虽然也厉害,但却要不了命!只,需要了不命,从此,人却是废了! “是,皇上!” 刘贤立刻召了殿门外的侍卫进来,将王箴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王箴醒来,记忆还停留在永昌帝那句“朕便成全了你”,以为这是要拖他出去杀头,顿时杀猪般的喊了起来,“饶命啊,皇上饶命啊,臣错了,臣愿意娶容氏女……” 只是没有人理会他的喊声,门外得了令的行刑太监,上前接过侍卫手里的王箴,几下便扒光了王箴的衣服,只给他剩了一条底裤,然后将他捆在了行型的凳上。 王箴起先不明白,知道不是去砍头后,才松了口气,但是等那些人上来便扒衣服,又将他捆在一张满是血腥气的凳子上后,顿时魂飞天外,撕声裂肺的喊了起来。 “救命啊,爹,救命啊……娘,娘……” “行刑!” 太监的公鸭嗓子在头顶上方响起。 板子划起一道风声“啪”一声落在光光的背上! “啊……” 王箴发出凄历的喊声。 但很快又一道落下的板子压下了他的喊声,紧接着随着板子极有节奏的响起,王箴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如同敲打死猪肉一样的“啪啪”声。 “……五……十……十八……” 一片片手掌大的肉被板子带起,散落在四处。 血腥气渐渐弥漫。 大殿中。 王苏身子瑟瑟颤抖,头也不敢抬,但眉宇间却隐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暗喜。 孽子,这回看你还如何逃出生天! “传旨,越国公世子抗旨不遵,国公教子无方藐视天威,论罪当诛,但念及先国公、国公王苏功勋显著,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现降为一等清平候。与长兴候府容氏女的婚事择日完成!” 王苏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 “师父,姑娘等着你呢。” 琳琅对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蓝楹的说道。 蓝楹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越发加快,眨眼间,便进了屋子。 看着脸上难掩喜色的蓝楹,容锦笑盈盈的问道:“看样子,结果让我们很满意?” 蓝楹走到容锦跟前,目光赞赏的看了容锦说道:“姑娘,您猜猜看,皇上对越国公是什么样的处罚?” 容锦想了想,轻声道:“应该不会抄家吧?” 蓝楹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容锦想了想,说道:“皇上想收拾勋贵,但手段不能太激进,不然,这京都城的勋贵真要抱成团,也够他喝一壶!我想着,他应该是小惩大诫一番才是,既能震慎勋贵,又不至于引起他们的反弹。” “那到底是什么处罚呢?”跟着进来的琳琅问道。 容锦笑盈盈的看了蓝楹,“是不是除爵了?” “哎呀,姑娘,您可真成了诸葛亮了!”蓝楹失色道:“还真就让你说着了,越国公降为了一等的清平候!” “哈!”容锦笑了道:“这可真是够王苏喝一壶的了,这从候爷到国公那是难如凳天,可是从国公到候爷却是一步之遥!不知道,他是打算生吞了我们的越国公夫人,还是活剐了她!” “姑娘,您想知道吗?想知道,回头晚上我去探一探。”琳琅眉飞色舞的说道。 容锦“噗嗤”一声便笑了道:“我没兴趣,我现在是想着,不知道我们的容大小姐还期不期待这桩婚事呢?” “怎么不期待了?”琳琅嘿嘿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候爷,那也是勋贵不是?”话落,不忘冲容锦眨了眨眼,“你也知道的,她不嫁这个男人,就没男人嫁了!” “那到未必!”蓝楹不赞同的打断了琳琅的话。 “怎么了?” 容锦和琳琅同时异口同声的问道。 蓝楹嘿嘿笑了道:“还有一个消息,我还没来得及说呢,王箴被庭杖五十,听说整个人都打烂了!就算是养回来,这个人也废了!” “哈!” 这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容锦眯了眸子看向蓝楹,默了一默后,说道:“把这个消息透给容思荞知道,我要她继续下一场的演出!” “好哩,我这就去!”琳琅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却是被蓝楹一把给扯住了,“不用去了,这会子,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她肯定也知道了!” 蓝楹没说错,容思荞确实知道了! 母女俩正一脸死灰的看着彼此。 “娘……”容思荞哆嗦了嘴,颤着声音哭道:“娘,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就算是养好了也是个活死人!我,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给这样的残废……” “荞儿,荞儿……”袁氏连忙上前攥住了容思荞的手,将她拥在怀里,拍了她不住发抖的身子,用带着哭意的声音说道:“不嫁,不嫁,我们不嫁啊!” “可是……”容思荞脸如白纸的看着袁氏,“这是皇上赐的婚!王箴抗旨被打了个半死,我们再抗旨的话……” 袁氏被容思荞问得一噎在那,是啊,越国公这样头等的勋贵因为抗旨,不但被降了爵,人还打了个半死,她们……光想想,都觉得寒意一阵阵的直往头顶涌。 “怎么办,怎么办……”容思荞死死的抓着袁氏的手,后怕的说道:“姑母她肯定恨死我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就算嫁进去,也会被她弄死的……娘,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袁氏的害怕不亚于容思荞,但她现在不能乱,她一边安抚着容思荞,一边飞快的计划着。 “荞儿,我们去找容锦。” “找她?”容思荞抬头,怔的看向袁氏,“为什么去找她,找她有什么用?” “你让我想想。” 袁氏拍着容思荞的背,只是脑子里却是乱得就好似塞了团草一样,不论她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 不待袁氏想出办法,门外这时响起一阵尖利的喝骂声。 “容思荞,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我要杀了你,都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的箴儿……” 外面响起一串杂乱的步子,还有芸芷被人喝斥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啪”一声,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袁氏脸色一变。 不等她反应过来,门已经“碰”的一声被人踢开。 云姨奶奶眼睛血红的冲了进来。 抬头对上躲在袁氏身后的容思荞,她“嗷嗷”喊着扑了上前,“我杀了你,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的箴儿……” “云釉,你这个疯子,你说什么呢!明明是王箴他自已找死,你凭什么怪我家荞儿……” 袁氏冲了上前,同云姨奶奶撕打在了一起。 脸上顶着五个红红手指印的芸芷,站在原地怔了怔,正要悄然退了出去,一道锐利的视线却停在她身上,她迎着视线看了过去。对上容思荞恶毒的眸子。 “小,小姐……” 容思荞对云姨奶奶那微微抬头,示意芸芷上前。 芸芷摇了摇头,但等容思荞那眸子越来越冷时,不得不挪了脚上前,容思荞将手里一个花瓶放在她手里。 稍倾。 “哐啷”一声。 ------题外话------ 后台卡了,一时传不上。 80贱人去死 吴氏派了翡翠来请容锦过去说话。 容锦原本也是打算去趟吴氏那的,只是跟琳琅和蓝楹说着话,把这事给忘了,当下,留下琳琅,带着蓝楹跟着翡翠去了吴氏屋里。 远远的便看到庑廊下站着几个衣着简单,大约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们虽说一脸好奇四处打量,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等看到自门口进来的容锦时,立刻连四处打量的目光都收了,齐齐规规矩矩的低了头站好,便是容锦从她们身边过,也没换来她们抬头张望。 这是……容锦粗略的看了一眼,好似有七八个呢!容锦忽然就想起,之前外祖母说要替她选几个丫鬟的事。难道这些小姑娘就是外祖母替她选的?可……也太小了吧? 屋子里,吴氏正与一个圆脸满头麻灰色头发简简单梳了个圆髻,发髻间只插了一枝银簪子,年约五旬穿一身鸦青色素面褙子的妇人说着话,见她时来,妇人停了嘴里的话,抬头朝容锦看来。 “这……”妇人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怔,灰褐色的眸子三分惊骇七分仓凉的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番后,回头对吴氏说道:“老夫人,这就是表小姐吧?” 吴氏点了点头,抬手对容锦说道:“锦儿,这是吴保兴家的,你过来见见。” 吴保兴家的?这妇人就是替吴氏打点着陪嫁的住在榆林巷的管事吴保兴的媳妇! 容锦笑了上前,对吴保兴家的说道:“锦儿见过妈妈,这次多亏了吴管事,回头还请妈妈替我向吴管事道声谢。” “哎呦喂,我的表小姐哎!”吴保兴家的连连摆手,急急的说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替您当差办事,那不是应该的吗?您可千万别客气,您这一客气,我那当家的可就睡不踏实了!” 打从来到异世,容锦见过会说话的,但还真没见过能把话说得这样客气,又让人不会不高兴反而还觉得亲昵的。当下,不由便多看了这吴保兴家的几眼。 见容锦看过来,吴保兴家的一张圆圆的脸上,略显老态的眼睛眯成了个月牙儿,一脸和气的看着容锦,“表小姐,老奴是个话多的,我那当家的说了,我就是见了块石头都能说上三天,您可别嫌弃。” 一侧坐着的吴氏便乐呵呵的将容锦拉到身边坐下,指了吴保兴家的对容锦说道:“她啊,就是个浑不吝,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容锦对吴保兴家的笑了笑,在吴氏身边坐定后,对一脸慈爱朝她看来的吴保兴家的说道:“妈妈,这次去云州府容家,不知道吴管事遣的是谁?我想见一见。” 说起正事,吴保兴家的便敛了脸上的笑,很是恭敬的说道:“表小姐,是我家三小子去的。” 没等容锦开口,吴氏已经对身边的翡翠道:“你去把吴家的三小子喊进来。” “是,老夫人。”翡翠退了下去。 吴保兴的则轻声对吴氏道:“老夫人,您看要不要让人搬个慊风来,别让我家那混小了惊着了姑娘。” “你这酸婆子,有我们俩个老不死的在,你怕什么!再说了,三小子才多大的人啊!”吴氏嗔了吴保兴家的一眼! 吴保兴家的讪讪一笑,不吱声了。 一侧容锦听了,不由便有些好奇,依着她的眼光来看,这吴保兴家的怎么说也五十多了,抛去显老的缘故,那往少里说也该是四十五六吧?但听外祖母的意思,这吴保兴家的三小子好似并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 还没等容锦想个明白,翡翠已经领着一个年约八九岁,方正脸,浓眉大眼,墩实的像座小山塔一样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容锦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这个小男孩是吴保兴家的三小子? 她到是有点佩服这吴保兴家的,要知道老蚌怀珠可不是谁都行的! “福娃,还不快向老夫人和表小姐见礼!”吴保兴家的走到那被喊做福娃的小男孩身边,很是慈祥的说道。 “小的福娃,见过老夫人、表小姐,祝老夫人松鹤延年,表小姐吉祥如意。”福娃跪下结结实实的向吴氏和容锦磕了三个头。 吴氏已经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摆手道:“快,快起来。” 可能是喜庆的孩子谁都喜欢。 吴氏一脸高兴,容锦也打心眼里喜欢这看起来憨厚但却透着一股机灵劲的福娃。 福娃谢过吴氏,爬了起来,安静的站在他娘身边,一对圆溜溜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打量着容锦和吴氏,但却不会长时间的盯着人看,而是略看了一会,立刻便垂了眸子,乖巧的站在那。 “玳瑁,你把厨房送来的赤豆糕拿来给福娃吃。”吴氏说道。 玳瑁便返身去了内室,不多时便将厨房早起新做的赤豆糕拿了出来,放到福娃手里。 吴保兴家的才要牵着福娃上前道谢,吴氏已经摆了手,说道:“你坐下吧,让孩子先吃点东西,回头锦儿还有话问他。” 吴保兴家的连连应是,玳瑁又搬了个小杌子放在她身边。 “老夫人,表小姐,你们先问话吧,问完话我再吃。”福娃将手里的赤豆糕放在一边的小几上,抬头对吴氏和容锦说道。 吴氏满意的一笑,朝容锦看去。 容锦见吴氏朝她看来,示意她可以向福娃问话后,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八九岁的孩子,他就算是再能干,能把袁氏给诓到京都来,可是,他又如何能跟内宅的秦姨娘搭上话?也不知道,这吴保兴是怎么办事的!难道是玳瑁没把话说话清楚?还是说,吴保兴家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福娃,你知道我想要问你什么吗?”容锦笑着对福娃说道。 福娃点了点头,“那日玳瑁姐姐跟我爹说,让个人去云州府把大夫人诓来,然后再见见大老爷屋里的秦姨娘,问她拿一样东西。” 容锦听得不由便点头,可还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这福娃才八九岁的年纪,却把一番话说得字字清楚明白,事情也说得条理分明! “那你是怎么把大夫人诓来的呢?”容锦好奇的问道。 福娃嘿嘿笑了道:“我到了云州府后,拿五两银子买通了一个行商,让他以大小姐托他报信的借口,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得了消息后,立刻匆匆的出了门,赶来京都。” 容锦不由便乐了,这小子,还真是机灵。 “那你就不怕大夫人不相信那行商的话?”容锦问道。 福娃摸了摸头,憨憨笑了笑,“那行商是京都人士,每年都要去趟云州府收货的。” 容锦于是便又多了一抹赞赏。 “那你见到了秦姨娘没?有没有拿到我要的东西?” “回表小姐的话,小的见到秦姨娘了,不过……”福娃目光黯然的看向容锦,“秦姨娘说她拿不到姑娘要的东西。” 吴氏听了不由便拧了眉头,脸上有了一抹不悦之色。 她是知道容锦要秦姨娘拿什么的! 也知道,那样东西是最终才能钉死云姨奶奶和容芳菲的! 见吴氏脸上的笑淡淡了,眉宇间多了一抹寒色,吴保兴家的不由便些担心的看向福娃,正想着要怎么求个情时,福娃却是忽然说道。 “表小姐,小的没拿到东西,但是小的发现了一件事。” “嗯?”容锦抬头看向福娃,她其实对秦姨娘能不能拿到袁氏勾结云姨奶奶的信并不抱多大希望,现在听福娃这样说,不由便问道:“什么事?” “秦姨娘有喜了!”福娃说道。 容锦闻言,脸上先是呆了呆,但下一瞬却是眉眼舒展,脸上绽起一抹灿烂的笑。 “哈……” 不由自主的便笑了出来。 银玲似的笑声,瞬间传得老远,她如描似画的五官也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一瞬间灿若朝霞,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福娃顿时便呆在了那,他娘总说他二哥是个有福气的,找的媳妇又好看又贤惠,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二嫂跟表小姐比起来,就像是阿爹养的昙花盆里的那根狗尾草一样? 屋里的人在听到容锦的笑声时,不由都怔了怔,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容锦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对上吴氏疑惑的目光,轻声说道:“祖母,我就是突然想到,要是让袁氏得了这消息会怎样?你说她是会疯,还是会不顾一切的拼个鱼死网破?” 容锦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只怕秦姨娘有孕这事,将是压垮袁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吴氏意会过来后,脸上也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她看了容锦,轻声道:“你让人把消息透给她吧?你不就知道,她是疯,还是鱼死网破了?” “祖母说得有道理,我回头就让人把消息透露给她知道。”容锦说道。 吴氏笑着点头。 吴保兴家的眼见没她母子什么事,便打算起身告退。 吴氏却是淡淡的开口道:“你回去跟你当家的说一声,以后锦儿就是你们的主子了,等回头年终各处庄子、铺子的管事来轧帐交银子时,你让你当家的提前说一声,安排个地儿,让他们重新认认主。” 吴保兴家的连忙道:“是,老夫人,奴婢记住了,奴婢回去就跟我们当家的说。” 吴氏点点头,抬头对玳瑁说道:“让门外那些丫头都进来吧,趁着表小姐在,让她自已选选,人是她要用的,总得她自已合了眼缘才好!” 玳瑁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容锦这才知道,外面那七八个小丫头真是外祖母给她备下的小丫鬟,耳边响起吴氏的声音。 “这些人,她们有的家中父亲是武师,也跟着学过几年的拳脚,也有是武将家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得不卖身为奴的,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有的话就留下,若是看不中,外祖母再让人替你找。” 容锦点头。 不多时玳瑁领了人进来,虽然屋子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显得有点拥挤,但因这些小姑娘都很乖巧,是故只是看起来拥挤些,但屋子里还是安静的很。 吴保兴家的已经牵着福娃退到了一墙角,福娃也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小姑娘。 “蓝姨,你替我看看吧,她们中有没有根骨好些的。”容锦对蓝楹说道。 蓝楹点头,上前仔细的打量着站成两排的小姑娘,偶尔会上手在她们身上诸如肩膀啊,手臂处捏捏,半刻钟后,她走到容锦身边,轻声说道:“姑娘,一排第二个,第三个,二排第一个第五个都不错!” 那些被蓝楹点到四个小姑娘,脸上便绽起一抹欢喜的神色,不由自主的便抬头朝容锦看来,等看清容锦的长相后,不约而同的齐齐怔在了那。刚才在门外,她们也曾匆匆一瞥,当时只觉得这家的小姐好贵气,现在一看,顿时便觉得,小姐不但贵气还仙气呢! “点到的都站出来吧。”容锦淡淡道。 于是被蓝楹点到的四个小姑娘拾脚,站了出来。 “那余下的,先让她们退下?”吴氏以为容锦已经做好了选择,轻声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对吴氏说道:“再看看吧,回头真要是搬出去住了,屋子大了,只怕四个小丫鬟不够用呢!” 吴氏便笑眯眯的拍了容锦的说,道:“没关系,全留下,也都行的!” 呵! 容锦终于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了。 看吧,这就叫财大气粗,七八个人,说养就养活下来了! 四个小姑娘,长相都比较清秀,到是有一个皮肤很是白皙,眉眼之间有着一股强自掩饰的傲气的小姑娘颇为不同,容锦不由便点了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默了一默,稍倾,轻声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念夏。” “念夏?”容锦把这名字嚼了嚼,末了,问道:“姓呢?” “家父柳承武,原是兵部武库清吏司的主事,因去岁朝庭武科考举时受人贿赂,事后被人检举,夺了官职判了流放三千里。” 容锦点了点头,“你识字吗?” 柳念夏点了点头。 “那好,你留下吧。”容锦说道。 柳念夏顿了顿后,才上前屈膝福礼,“是,小姐。” 余下的三个,容锦又一一问了话,其中竟然还有一对是双胞胎姐妹,父亲原是京都的镖师,因失了镖赔不起银子,只得将姐妹二人卖了。姐姐叫杏雨,妹妹叫杏花。剩下最后一个叫棉雾的,则是因为家里有个学过几年拳脚好打抱不平的兄长,打死了人,对方要棉雾给自家死了的儿子结阴婚,棉雾的兄长打听到长兴候府在买丫鬟,便想办法托了人,把妹妹给送了进来。 四个人根骨都不错,人看起来除了柳念夏有些傲气,杏雨、杏花、和最小的棉雾看起来都是那种很乖巧懂事的,一时间到也看不出人品上有什么缺陷。 容锦想了想,抬头对吴氏说道:“都留下吧,但先让翡翠和玳瑁她们教她们规矩,回头我要搬出去了,再来要她们。” 吴氏点头,“这是自然的。”又指了那余下的五个,问道:“那她们……” 容锦抬头看去,见五个小姑娘脸上不约而同的都生起了一抹惶惶和伤心的神色,想了想回头对吴保兴家的说道:“我把她们交给你吧,你看着安排,回头我要人用了,再来找你。” 吴保兴的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既然人都留下来了,吴氏抬头对玳瑁说道:“你去跟送她们来的人说一声,人我都留下了,再顺便把银子结了,把她们的身契给拿来,回头一起交给锦儿。” “是,老夫人。” 玳瑁退了下去,顺便将屋里那八个小姑娘也带了下去。 吴氏又对容锦道:“可要给她们改名?” “不用了,”容锦笑道:“往后也就一个名字成了她们对家人的念想了,就让她们用原来的名字吧。” 吴氏点了点头,拍了拍容锦的手,说道:“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个心善的。” 容锦听了,不由便便生汗。 心道:外祖母喂,我可不是心善,我留下她们,是另有想法的! 但这话,她自是不会同吴氏说。 这边厢,吴保兴家的眼见着时辰不早,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带着福娃向吴氏和容锦辞行。 容锦很喜欢福欢的机灵,对福娃说道:“福娃,要不留下来给我当差吧。” 吴保兴家的顿时大喜,才要去推福娃,让福娃给容锦磕头,不想福娃没等她手伸出去,已经是“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的给容锦磕了个三个头。 “小姐,您放心,小的一定会好好给您当差的!” 容锦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眼下就有一桩差事给你做,你做得好了,我给你一年二两银子的差钱,做不好了,就回你自己家让你爹娘老子养你去,怎么样?” 福娃瞪了圆溜溜的眼睛,“小姐,您说。” 容锦对他招了招手,把福娃带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末了问道:“记住了?” “记住了,小姐。” “好了,去吧。”容锦拍了拍他的肩。 福娃点头,转身看向他娘,“娘,我去给小姐当差了。” “去吧。”吴保兴家的摆手道:“好好替小姐办事,不然回头被赶回家来,仔细你爹拿棍子抽你个没用的孬货!” 福娃很是无语的看了眼自家老娘,最后估计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掉头就跑出去了。 吴氏便回头吩咐玳瑁,“你去趟夫人那里,告诉她,我们院里新添了些人,月例银子什么的都不用她操心,但是他们的出入不能受阻。” “是,老夫人。”玳瑁福礼退了下去。 吴氏才要跟容锦说几句话,外面响起翡翠的声音,“表小姐,你屋里琳琅姑娘让人捎话来,说是那边有点事,请您回去趟。”说着,翡翠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吴氏没等容锦开口,便催道:“你快去吧。” 容锦应了一声,对吴保兴家的微微颌首,这才带了蓝楹离去。 “蓝姨,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容锦对蓝楹说道。 蓝楹笑了对容锦说道:“姑娘有什么事说便是,不用这么客气。”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下那个柳念夏的事情。” 蓝楹敛了笑,脸上绽起一抹狐疑之色,轻声问道:“姑娘是怀疑那个柳念夏有问题?” “我不仅怀疑她!只要是今天送来的那些人我都怀疑!”容锦说道。 蓝楹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姑娘放心,我会查清楚的。”顿了顿,轻声道:“那另外那几个呢?” “蓝姨你帮着柳念夏就行了,另外几个交给我们的小福娃吧!”容锦呵呵笑道:“她可是我未来的大管事人选,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她还是回去找她娘要奶吃的好!” 蓝楹听得不由便头顶冒汗。 姑娘,小福娃再能干,那才多大的人啊? 但却也没多说,两人一路往回走。 远远的还没到,便看到一抹人影正焦急的在院子外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的抬头这边张望,等看到容锦时,撒了脚丫子便朝她急急的跑了过来。 “大夫人?”容锦怔了怔后,恍然回神,笑盈盈的道:“您找我有事?” 袁氏此刻哪里还有往日的雍容华贵,白皙的脸上几道指甲抓的血痕子清晰在目,一对时常带着威势的眸子,此刻红肿不堪,好似烂了的桃子一般,正可怜兮兮的看着容锦。 “锦儿,锦儿你帮帮荞儿吧,看在你们一起长大的份上,伯母求你了……”说着便要跪下,却是被容锦一把给托住了。 “大夫人这话说的,大小姐眼见得就是世子妃了,真是可喜可贺风光无限的时候,你怎么……” “锦儿,”袁氏喊着,眼泪又流下来了,“你没听说吗,王箴他抗旨不遵,受了杖型,整个人就只剩一架骨头了,能不能活还两说,越国公府还被降爵成了清平候……你姨母,她这会子怕是恨你表姐,恨得牙痒痒呢,你表姐这个时候嫁进去,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啊!”话落“嗷嗷”的哭了起来。 “哎!”容锦叹了口气,站在那,看着袁氏,一脸无奈的说道:“大夫人,您看,您也知道王箴抗旨不遵被打了个半死不活不说,越国公还降了爵,可见,这谁也不能逆着皇上的意思来,我只不过是徒有品衔却无实权的郡主,皇上那还能听我的?” 袁氏张了嘴,怔怔的看向容锦。 容锦拍了拍袁氏的肩,轻声道:“大夫人,您跟清云姨奶奶素来交好,清平候夫人又是个孝顺的,您与其来求我这个帮不上忙的,不如去找云姨奶奶和清平候夫人,好好商量下,看怎么能让清平候夫人善待大小姐。” “可……”袁氏嘴唇微翕。 容锦对着怔忡的袁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之前云姨奶奶不是也不同意婚事的吗?可是,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那是……” 袁氏的声音嘎然而止。那句“那是因为我手里有她的把柄”的话,没有说出口,脸上却绽起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了,她手里有云姨奶奶的把柄,有容芳菲的把柄,她怕什么? 袁氏深深的看了眼容锦,转身便急急的往外走。 容锦笑了笑,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回头对听到声音从屋里走来的琳琅说道:“盯着她,盯死了,只要她一跟容芳菲接触,立马告诉我。” “放心吧,姑娘,扶澜院的丫鬟婆子全都被我给拿下了。”琳琅说道。 容锦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 只是,还没等她进屋,耳边便响起小丫鬟急急跑来的声音。 “琳琅姐姐,宫里来人了呢!”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朝小丫鬟看去,小丫鬟这才看到容锦,连忙白了脸上前行礼,“奴,奴婢见过郡主。” “你是……”容锦疑惑的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壮着胆子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绿儿,在松鹤居当差。” 容锦不由便朝琳琅看去。 琳琅挑了挑眉头,对容锦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这府里只要你不是想知道地底下有几只耗子,其它的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 容锦对琳琅挑了挑大拇指,给了她一个大的赞赏。 琳琅嘿嘿一笑,这才回头看向小姑娘,问道:“宫里来的什么人?” “奴婢听容总管身边的高升说,好像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叫刘什么的!” 刘什么的? 蓝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一个叫刘贤的刘公公?” 小丫鬟连连点头。 容锦便朝蓝楹看去,“蓝姨,这刘贤是管什么的?” “刘贤是秉笔太监,除了掌印太监冯寿,宫里太监里面他就处划头一份了!”蓝楹说道。 容锦不由便笑了道:“皇上让刘贤来府里,是个什么意思?” “放心,晚饭前,姑娘就能知道了。”琳琅在一边说道。 而果然,如琳琅所言,晚饭前,皇上派了刘贤来面斥老候爷,容敬德,候爷容宜州的事,琳琅便了解的一清二楚向容锦禀报了。 “说是在书房里整整骂了大半个时辰,老候爷跪得老伤腿都发作了,那个刘贤一走,老候爷就瘫地上了!现在是云姨奶奶在里面侍候用药呢。” 容锦想着容敬德跪在地上,被个阉人扯着公鸭子嗓子骂道的神情,那种连怒色都不敢表露一分的神情,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 “云姨奶奶?”容锦疑惑的问道:“不是说要把云釉打发去家庙吗?怎么人又跑去松鹤居了?” 琳琅撇撇嘴,一鄙夷的说道:“说起来,这事还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姑娘,你不知道吧。那位袁夫人之前找去了老候爷跟前,说那些话都是她一时气愤口不择言,你娘的死跟云姨奶奶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容锦笑了笑,袁氏会根据利益反复,这原本就是她意料中的事。所以她才不会将希望放在她身上,而是转去了越国公府,而果然,越国公府的那位苏姨娘还真没让她失望! “对了,今天这位云姨奶奶还跟大夫人打了一架呢,头都让大夫人给开瓢了,原本是想跑去主容敬德替她出头的,谁知道赶那么巧,正遇上宫里来人训斥。”琳琅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容敬德那边怎样,她才不在乎,要收拾他,分分秒秒的事,她现在就想知道,越国公府,可曾按她预计的方向走! …… 越国公府。 容芳菲的嗓子已经完全的哑了,看着床榻上浑身缠满白布,除了一张脸,脸上再无一点完好皮肉的王箴,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抖得就如同数九寒冬的落叶一般。 不多时,请来的大夫走了出来,对着神色扭曲的几近变形的容芳菲揖一礼,摇头道:“夫人,药已经给世子爷用下,但世子爷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小的不敢保证。” 容芳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却因为长时间的坐着,一双脚已经麻木的不听使呼,“扑通”一声整个人便朝老大夫跪了下去。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老大夫吓得一个大步往后退了开去,避开了差点就扑在他脚下的容芳菲。 “夫人。”绿萝连忙上前,去扶容芳菲,容芳菲却是手上一个用力“啪”一声,打在绿萝脸上,“滚开。” 绿萝捂了脸,往后退。 容芳菲朝一侧战战兢兢的绿衣看去,绿衣连忙上前,伸手去扶了她,容芳菲目光阴森的看着老大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听着,我的箴儿要是活不了,你就给他陪葬。不但是你,你全家都得给他陪葬!” 老大夫一张脸顿时白成了雪。 但没有人给他申辩的机会,容芳菲放声才落,绿琦便上前目光凶狠的请了老大夫出去。 容芳菲扶了绿衣,脚下似有千万根扎一样,一步一步的朝床上的王箴走去。 “箴……”才说了一个字,眼泪又如决堤的水一样流了出来。 没等她走到王箴的床前,身后响起一道轻盈的步子声,“夫人。” 容芳菲回头看向身后的一脸疲色,下颌处沾着颗血珠子的瑛姑,“问出来了?” “是的。”瑛姑点头道:“雪琴说是苏姨娘身边的香蕊跟她说的!” 容芳菲身子一颤,扭曲的脸上再次绽起一抹狰狞的神色,她缓了缓因为恨意而抖个不停的身子,抬头对瑛姑说道:“叫上绿琦,跟我去找那个贱人!” “是,夫人。”瑛姑应了一声。 容芳菲站在原处,看着榻上被裹成蚕茧一样的王箴,深深的长长的吸了口气。 “箴儿,你等着,娘这就去替你报仇。” 话声一落,扶了绿衣,毅然转身。 越国公府的西北角,种满玉簪花的小院里。 香蕊看着脸色平静无波的苏钰彤,轻声道:“雪琴被打死了,秋露打了半死,这会子,人应该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来吧,”苏钰彤拿起茶盖拨了耿茶盏里的浮茶,轻声道:“不来,我还真是有点失望呢!” 香蕊默了一默,“要不要往候爷那边送个信去?” 苏钰彤清丽的脸上忽然就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她抬头看向香蕊,“你怕了?” 香蕊回以一笑,“小姐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苏钰彤点了点头,“让雅儿找个地方躲一躲。” “是。”香蕊走了出去。 香蕊才送出雅儿往回走,便对上容芳菲杀气腾腾的带着人往这边走来。 她想了想,没有守在原地,而是头也没回的进了屋。 屋子里,苏钰彤正在东窗下就着研磨好的墨作画,画的是一副《秋荷图》,荷叶已成,正换了一枝沾着大红色的笔准备荷花。 “人来了。”香蕊轻声说道。 苏钰彤手里笔顿了顿,狼毫笔上沾着的颜料便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浓黑之间,一滴艳红瞬间渲染而开,有被黑色蚀尽的,也有落在白纸上成了一朵红花的。 “知道了。” 香蕊上前,站在苏钰彤身后。 苏钰看了眼桌上的画,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将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抓了画好一半的画纸,随手一团,便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拿起了搁在一边的佛经,坐了下来。 “啪”一声,门被大力的踢开。 容芳菲脸色铁青的站在了门口。 苏钰彤慢慢抬头,目光朝脸色铁青五官狰狞的容芳菲看去,四目相对,她嘴角绽起一抹轻轻浅浅温婉如洵阳的笑,放了手里的佛经,缓缓起身,绕过书桌,对着容芳菲屈膝一福。 “见过夫人。” 容芳菲的目光如淬毒的刀一样,直直的看着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苏钰彤只怕已经被杀了千百遍,成了肉沫! 苏钰彤福过一礼后,没有等容芳菲开口,便站起身,安安静静的站到了一侧,笑意温婉的看向容芳菲。 没有片言只语,但其间意思不言而喻。 “苏钰彤,谁给你的胆子!”容芳菲拾脚,跨过门槛,一步一步朝苏钰彤走近,“你想死是吗?我成全你!” “呵”苏钰彤却是嗤笑一声,垂了眸子淡淡道:“你痛了?” “没错,我是痛了!”容芳菲咬牙,“我心如刀割,可是很快,你便会知道千刀万剐是什么滋味了!贱人,我痛,你只会比我痛千倍,痛万倍……”话声才落,猛的回头厉声喝道:“给我把这个贱人拿下。” 跟在她身后一脸横肉的两上婆子当即便上前,抬手便去抓苏钰彤。 “放开我家姨娘。”香蕊挺身上前,挡在了苏钰彤跟前,一脸委屈的对容芳菲说道:“夫人,我家姨娘是良妾,你不能动用私刑!” “我不能?!”容芳菲看着挡在苏钰彤跟前的香蕊,猛的便抬头发出一阵如鬼哭的声音,“我不能?我让你看看我不能!”话落,厉声道:“把这个贱丫头也一起抓了。” 两个婆子顿时便一人一个拧了苏钰彤和香蕊。 苏钰彤到还好,她根本就不作任何抵抗,但香蕊却是不肯的,她与婆子撕打在了一起,高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夫人要杀人了,快去请候爷……” “杀人?”容芳菲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她上前伸手拧住了被婆子扣在手里的苏钰彤的脸,“没错,我是要杀人,我不但要杀人,我还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话声一顿,吃吃笑道:“苏钰彤你好歹也曾是官家小姐,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梳洗吧?” 容芳菲所谓的“梳洗”自然不可能是女子梳洗打扮之事。 她说的“梳洗”而是一种酷刑。把人剥光衣服,裸体放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往他的身上浇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 苏钰彤脸上笑容不变,她看着容芳菲,轻声说道:“你试试啊?只怕是不能叫你如意了呢!” “哼,贱人!” 容芳菲长长的指甲一个用力,便戳进了苏钰彤的脸,然后狠狠的顺着血肉往前划,鲜红的血,顿时便流了苏钰彤一脸。 “姨娘……”香蕊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夫人,夫人,求您,求您放过我家姨娘吧……” 容芳菲不为所动,她瞪着苏钰彤笑意的不减眸子,猛的抽了手,对着苏钰彤的秋水似的眸子便狠狠的插了下去。 “贱人,你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猛的响起。 一直笑着的苏钰彤却在这时,猛的便转了脸,神色悲愤的朝门口匆匆赶来的王苏看去,泣声道:“哥哥,你何苦如此害我!” 王苏一瞬间,似是被雷击般步子一顿,便僵在了原处。 哥哥? 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钰彤这样喊他了? 但与此同时,当他看到苏钰彤那被血浸染透,皮肉翻卷的伤口时,腿软得差点就让他一下栽倒在地! “钰彤……” 容芳菲在听到苏钰彤的那声“哥哥”时,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被架在了一堆柴火上烤一样,心热得如同要融化,呼吸都因为这热而窒息了。 “贱人,你去死吧!” ------题外话------ 可能是说的时间太久远了,也可能是评论区,总有人视而不见。这里再说一遍,看盗版的,请去你看的地方留言。 81夫妻反目 谁也不知道,容芳菲手里的那把匕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发现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深深的刺进了苏钰彤的胸口。 “小姐……” 香蕊发出一声如母兽失了小兽般的喊声,想也不想,对着之前抓住她,此刻却被眼前一幕吓得身如僵尸的婆子的手,狠狠的就咬了下去。 “啊,啊……” 巨痛之下,婆子回过神来,努力的想要甩掉香蕊,香蕊却是将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了婆子身上,小姐死了,她也不活了,她奈何不了容芳菲,她奈何不了王苏,她就咬死这只臭虫。 “松开,松开啊……” 婆子推搡着香蕊,想要抽出自已被香蕊咬住的手,但随着她用力一抽,手背上的块肉被香蕊撕咬了下来,婆子抱着鲜血淋漓的手,眼睛一翻“咚”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香蕊朝容芳菲扑了过去。 容芳菲狞笑着拔出了苏钰彤胸口的匕首,喷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一身,她毫不顾及,而是高高举起那把匕首,狠狠的朝苏钰的脸上扎去。 “贱人,我毁了你这张脸,我看你还怎么去勾引男人!” 眼见得匕首便要刺透苏钰彤浴血的脸,一只手忽然便伸了过来,抓住了容芳菲高高擎起的手,容芳菲霍然抬头,目光凶狠的瞪向同样正目光如狼看向的王苏。 “贱人,你去死!” 王苏一个用力,没等容芳菲反应过来,抓着容芳菲的那只手用力一甩,容芳菲便像只人偶般被他扔了出去。 “钰彤,”扔出容芳菲,王苏一把抱住像个血人一样往地上倒的苏钰彤。“钰彤,你挺住,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王苏将苏钰彤紧紧的抱在怀里,手闪电般点过苏钰彤胸前的几处大血,喷泉一样往外涌的血,慢慢的便止了下来。 苏钰彤半张完好的脸却是白得如同下了几天几夜的雪,没有一丝血色,而衬着这半张惨白的脸的却是她另一半皮肉翻卷狰狞吓人的脸,不论是哪一张脸,足以叫人心碎千瓣。 “小姐……小姐……”香蕊哭倒在地上,泪水淌过脸上,和着她满嘴的鲜血滴落在身下,她死死的抓住苏钰彤的一片衣角,声声泣血的喊道:“小姐,您何苦啊……您为什么就不肯听奴婢的,当初只要不进府……” 王苏抬起头,厉声站在身后的战战兢兢的小厮怀书,喝道:“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怀书白了脸,转身便跑,跨过门槛时因为太紧张,脚一软没抬起“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他顾不得磕得鲜血直流的鼻子,爬起来,便继续往外跑。 府里谁不知道,苏姨娘是候爷的心头宝,这么多年,眼珠子似的看护着。眼下,苏姨娘被夫人重伤,万一有个好歹,候爷拿夫人也许不能怎样,但他们这些下人,便没那好运气了! 只是怀书还没跑几步,一抹身影便挡在了他的跟前。 怀书抬头,目光仓惶的看向拦着他的人,“绿,绿琦……” 绿琦微微抬起下颌,瓜子脸上挑起一抹倨傲,目光淡漠的掠过怀山,看向容芳菲。 容芳菲被王苏那一摔,虽然瑛姑和绿琦都在第一时间赶了上前,但终究慢了一步,她被狠狠的摔在门外的青石砖上,清楚的听到“咔嚓”一声,因为不知道是哪里的骨头断了,她不敢动,等瑛姑赶了过来,在她身上摸了摸,确定只是胳膊断了后,她才扶着瑛姑站了起来。 “夫,夫人……” 怀书目光仓惶惊惧的看向容芳菲。他得罪不起夫人,但同样,他也不能罔顾候爷的吩咐!只是显然,他的为难,并不在容芳菲的考虑之内。 容芳菲看也没看怀书一眼,满心的恨,已经让她连断骨之痛都能忽略,她一步一步,朝屋子里抱着苏钰彤痛不欲生的王苏走去。 “王苏,你敢伤我?你竟然敢伤我……”但当看到地上昏死过去的苏钰彤时,脸上的神色又变成了一种疯狂,“哈哈哈……贱人,你终于死了!死了……哈哈……” 正埋脸在苏钰彤脖子间,豆大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的王苏,在听到苏钰彤那疯狂的咒骂声时,猛的抬脸看了过来。 但他一张流满泪水的脸,却像是一把淬毒的剑一样,直刺容芳菲的心房。 她一生所求,只不过是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 可是,他不但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还为别的女人哭泣。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伤心了!可那个让他为她伤心的人,却不是自已! “王苏,我恨你,我恨你……”容芳菲嘶声喊了起来,目光落在被王苏抱在怀里的苏钰彤身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是她,是她挑唆玉琴那个小贱人,让箴儿去跪宫门抗旨的?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箴儿被他害得成了个废人……有,有可能连命都要没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王苏一声怒喝,打断了容芳菲的话。 将手里的苏钰彤放到香蕊手里,缓缓站了起来,半边被苏钰彤的血染透的衣衫,告诉着他,他的钰彤可能就要死了,他再也看不到她了!他不择手段做下禽兽不如的事,才最终让她留在了他的身边,可是……可是却被容芳菲这个毒妇把她给伤了。 王苏看着容芳菲的目光森然如铁,杀气从他那对被泪水洗过分外清明的眸子里毫掩饰的流了出来,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一般,直视着梗着脖子恨意相对的容芳菲。 “夫人。”察觉到危险的瑛姑,轻声喊了一句容芳菲。 只,容芳菲此刻哪里还能听到,她瞪圆了眼睛,看向王苏。 “你说什么?” 王苏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松开攥得紧紧的手,目光看向一脸防备的瑛姑和绿琦。 过去十几年,他一直在找着合适的时机,但却是这两个人一次又一次的坏了他的事。今天,她们还想坏她的事吗? “你们是顾自逃命,还是以身殉主?”王苏忽然开口问道。 瑛姑身子一颤,看向王苏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战栗。 以往无数次的过招,让她知道,这个府里的男主子,此刻是真的动了杀念!不再只是像从前一样,每每动手,总是心怀一丝仁慈。尽管她不知道那丝仁慈是因为夫妻之情,还是因为不忍世子幼年失恃! 但瑛姑知道,若是王苏真的要动杀机,她便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殉主! “你要杀我?”容芳菲几疑自已听错,她目光定定的看着脸色铁青身上弥漫着血腥味的王苏,一字一句道:“你为了那个贱货,要杀我?” “你才是贱货!”王苏咬牙道:“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贱的女人,我真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同意娶你进门,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下贱的窑姐儿,她都比你高贵万倍……” “王苏!”容芳菲打断了王苏的话,“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对我做下的这一切的……” “不,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不该娶你这个毒妇进门。”王苏怒声道。 毒妇?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已就是一个毒妇! 好,好,果真是好极了。 反正她的箴儿也要死了,那就大家一起死吧,到了阴曹地府再来算这笔糊涂帐好了。 容芳菲深深的看了眼王苏,脸上突然就绽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毒妇是吗?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毒妇!”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王苏返身拔下了悬在墙上本为震邪之用的宝剑,“哐啷”挽了个剑花,便纵身朝容芳菲刺去。 “夫人,小心!”蓝楹一把将容芳菲扯开,往绿琦跟前一扔,大声道:“保护夫人。” 然后赤手空拳与手持宝剑的王苏战在了一起。 绿琦匆匆扶了容芳菲往外走,但没等她们走几步,身后响起了王苏的厉喝道:“陆胥,给我拿下!” 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飘了出来,没等绿琦反应过来,便只看到一道白光眼前一闪,紧接着耳边响起“咝”一声,一道血雾自她身下喷出,绿琦怔怔低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已被鲜血淋湿的衣襟,下一刻,她人“扑通”一声栽在了地上,头和身子分了家。 “啊……” 容芳菲便是再恶毒,何曾看到过这样的阵势,绿琦没了头的身子还在沽沽的源源不断的流着鲜血,落在前面的头,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嘴巴还张了张,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啊,啊,啊!” 容芳菲站在原地发出绝望而惊惧的喊声。 一抹瘦削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黑色的杭绸直裰,国字脸,卧蚕眉,一对眸子却阴冷如同才出洞的毒蛇,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容芳菲。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容芳菲因为绿琦的死而惊惧的绝望慌乱的心忽的就慢慢的静了下来,断了胳膊丝丝入骨的痛,提醒着她,她现在面临的是什么。 容芳菲忽的便回身,对着屋子里与王苏打成一团的瑛姑厉声喝道:“瑛姑,走。” 瑛姑得了容芳菲的话,一丝犹豫也没,手里一蓬毒粉对着王苏洒了出去,趁着王苏躲避的瞬间,一个纵身便跃了出去。 她一出来,一直默然站在那的陆胥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但同样的却是被瑛姑洒出的一包毒粉给逼了回来。而这时,王苏也追了出来,只是,瑛姑已经几个纵跃逃向了远处。 陆胥一声冷哼,手抬起,一道寒光“攸”一声,朝远处的瑛姑射了过去。 这时一道幽幽冷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王苏,我今天死了,明天就会有人将王云桐当年陷害容芳华的证据送到辰王爷面前。” ------题外话------ 这章加更是向wendyztlywaner两位亲表示谦意的,你们是正版读者但却被文阁误伤,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表示谦意,所以以一章三千字的加更,向你们表达谦意。 谢谢你们的支持,也谢谢你们的宽容。 是文阁冲动了! 对不起! 82拿下一个 青檀院,容锦笑盈盈的看着站在堂前的福娃。 才短短几日的功夫,福娃便将她交待下去的事给办妥了,现在是来跟她回禀,他打听来的那些事的。 “杏雨和杏花的爹姓雷,是义友镖局的镖师。年前接了晋州府一个乔姓行商的镖,押送一批银两回晋州,可是在进入平城县后,被一股流匪劫了镖不说,雷镖师还受了重伤,没等回到京都就死了。” “失了镖,镖局要赔,但因为数目太大,雷家不但没得到赔偿,还得拿出银子来赔镖银,雷镖师的族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说是老夫人要添丫头,就托人把她们姐妹俩送了进来。” 容锦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你见过那杏雨和杏花的家人吗?” “见过。”福娃点头道:“小的花五个铜板问个小叫化买了一套衣裳,装扮成行乞的去了雷家,那雷家娘子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得就不行了!” 容锦闻言叹了口气,轻声道:“那雷家除了杏雨姐妹俩,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福娃摇头,“没了,他们家就她们两姐妹。” “那个乔姓行商怎么说?” 福娃不由就长长的吁了口气,暗道:幸好,幸好,他没有偷懒,把那行商也打听清楚了,不然这会子姑娘问起,答不出,还真就得回家挨阿爹的揍了! “嗯,小的也打听过了。”福娃想了想,“那个姓乔的行商是做茶叶和布匹生意的,每年都会从京都收了茶叶和布匹回晋州卖,因为今年开春雨水多,各处茶号的茶叶都减产,一则因为没进到什么货,二则听说是他老娘要做八十大寿,他就打算早点回去,便请了义友镖局的人护镖,谁成想……” 容锦不由便疑惑的问道:“即是镖局,各地应该都熟的,怎么还就会被人劫了镖呢?” “噢,说是劫镖的不是平城县本地的山匪,而是几个流窜到平城县的流匪做下的!”福娃说道。 容锦想了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走多夜路总会遇上鬼。人生哪能事事顺意,对义友镖局来说,他们肯定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那棉雾呢?棉雾的哥哥是怎么一回事?打死的是谁家的人?”容锦的问道。 “噢这件事说起来,当时还挺轰动的,但因为是发生在昌平县,离京都城有个二天的路程,所以这边知道的人不多,但在昌平县那可是家喻户晓。” 容锦不由便挑了唇角,笑道:“这么轰动啊?” “是啊!”福娃瞪了大大的眼睛看着容锦,唇角微翘,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说道:“棉雾他哥哥打死的那个人,是昌平县令的小舅子。” 怪不得轰动了,原来是涉及到官二代啊! “那好端端的,棉雾他哥哥怎么就会把人家县令的小舅子给打死了呢?”容锦不解的问道。 “也不是好端端的,是那昌平县令的小舅子看上了当地的一个卖豆腐人家的娘子,那小娘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在当地有豆腐西施的美名,棉雾哥哥跟那家豆腐枋的老板关系挺好,当时在摊子上吃豆腐脑,结果看不过眼,就动起了手,下手失了力道,把人给几拳就打死了!” “棉雾哥哥一看闯祸了,当时就逃了,回头知道他爹娘妹妹因为他犯事被下了大牢,就找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去劫牢房,谁知道爹娘没救出来,反把自已给折尽进去了。昌平县令的夫人看棉雾长得还有几分水灵,就说要把她给自家枉死的兄弟结阴婚。” “眼见得人都要被活埋了,是棉雾哥哥的几个江湖朋友拼着一死,给抢出来的。里面有个聪明人,就说不如把棉雾送进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也是一条活路。这才把棉雾给送进来的!” 福娃把容锦想知道的都说完了,就多一个字也不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眼睛看着地上。小身板挺得笔直的,耳朵也是竖得高高的。一看,就是全副精神,等着容锦继续问话。 容锦到是觉得再问也就这样了,粗一看,这几人应该都没什么问题,细看,还是没问题!昨儿个蓝楹也跟她把柳念夏的事说了一遍,故事是曲折离奇的,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下去吧,回头有事,我再喊你来。”容锦说道。 “是,小姐。” 福娃恭谨的退了下去。 蓝楹等福娃走了,他替容锦和自已各倒了杯水,一杯递到她手里,笑了问道:“姑娘,这几个都没问题,剩下的那几个要不要再摸摸情况?” “嗯,这是肯定的。”容锦接了蓝楹递来的茶,笑着道了声谢,说道:“必竟是以后要放在身边用的人,不了解清楚,我肯定是不敢用的。” 蓝楹笑了笑,端起手里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后,抬头看了容锦说道:“其实我到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解姑娘后顾之忧。” 容锦抬头朝蓝楹看去。 “姑娘可以制一门独门的毒药,除了你自已,谁也解不了,让她们服下,性命交关,想来,她们不敢再三心二意。”蓝楹说道。 这到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容锦笑了笑,说道:“这个只能防她们背叛,万一她们之前便有了主子,该背叛的时候只怕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背叛。” 蓝楹笑了笑,默认了容锦的话。 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盏,道:“姑娘,你是不是担心她们这些人里有辰王妃的手笔?” 到也不怪蓝楹这样想。 越国公府也好,长兴候府也好,都已经如容锦所愿,只剩下一个辰王府,到目前为止,容锦还没有很好的办法动上手!如果她是王云桐,那她在看到越国公府和长兴候府的情况时,一定会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 “蓝姨,王云桐肯知道这是场不死不休的战局,她想赢,我也想赢,最终谁赢,端看各人的手段。但并不是说短时间分出了胜负便是最终的结果,我不希望将来她死了,我还没来得笑几声,就同样死在她布置的后手里。所以……”容锦扬了扬眉梢,“我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蓝楹赞同的点点头。 心里不由就想起自家少主的事来,那个内奸到底会是谁? 不说琳琅几个是从小就被收养带在身边养大的,她和红楹还有楚惟一就更别说,少主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但就是这样,还是有内奸了,差点便要了少主的命!是谁?到底会是谁? 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蓝姨。” 蓝楹抬头朝容锦看去,“什么事,姑娘?” 容锦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能不能抽出时间指点下她们几个人拳脚功夫。”不待蓝楹开口,容锦连忙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和琳琅最后肯定是要回到你们少主身边去的,我这里我想先把她们训练起来,这样回头,我也不至于连个要用的人都没有。” 蓝楹笑了道:“可以的,我这里有一套剑法,最是适合她们的年纪学,等她们练上个几年,不说以一挡百,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 “哎呀,蓝姨,我先谢谢你了。”容锦连忙道。 蓝楹摆手,“姑娘,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容锦看着蓝楹笑了笑,想着回头等蓝楹和琳琅走的时候,怎么说也得送上几份拿得出手大礼才行。 蓝楹正准备跟容锦商量下,这教授的时间安排,琳琅却是从外面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啊!” 容锦不由便抬头看向两眼发亮一瞬间就到了跟前的琳琅,问道:“什么好消息,把你乐成这样?” 琳琅一张小脸就像偷到油的小老鼠似的,乐得那叫一个丰富多彩,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得比人车水的水车还要快,一张小嘴硬是被她咧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弧度出来。 “姑娘,清平候府出事了!” 容锦眸光霍然一紧,看向琳琅。 琳琅嘿嘿笑了道:“清平候夫人被清平候软禁起来了!” 容锦不由便和蓝楹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一脸狐疑的看着琳琅,就差问她,王苏把容芳菲软禁起来,至于乐成这样吗? 琳琅见两人一脸平静,不由便道:“师父,姑娘,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那我们应该什么表情?”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琳琅一眼,说道:“只不过是把人给软禁了,至于乐成这样吗?” “可是……”琳琅不满的道:“那个清平候王苏不但把人软禁起来了,还把容芳菲给重伤了,容芳菲身边那个叫绿琦的丫鬟死了,还有那个上次想对姑娘动手的,叫什么瑛姑,逃掉了!苏姨娘受了重伤,现在生死难测呢!” 容锦猛的便抬头看向琳琅,“苏姨娘受了重伤?” 琳琅点头,“说是被容芳菲在胸前给扎了个窟窿,王苏使人进宫请太医,太医说能不能活下来,难说。” “你怎么不早说呢?”蓝楹瞪了琳琅说道。 “我……”琳琅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怎么没早说了,我现在不是在说吗!” 蓝楹摇头,稍倾,回头看向容锦,“姑娘,苏姨娘那,你怎么看?” “苏姨娘那有太医,我们暂且不管,我想的是那个逃走的瑛姑。”容锦抬头目光湛湛的看着蓝楹,“蓝姨,越国公府被降爵,王箴也成了废人,容芳菲又重伤了苏姨娘,照理说王苏是不会放过始作俑者容芳菲的,但他却只是软禁了她,你说是因为什么?” “容芳菲手里握有他的把柄!”蓝楹沉声说道:“肯定是这样的,因为容芳菲手里有他的把柄,所以这么多年王苏才不敢弄死她!” 容锦点头,“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叫瑛姑的一定会来找云姨奶奶。琳琅……”容锦霍然抬头,对琳琅说道:“云姨奶奶那边盯紧了,若是瑛姑来了,不必拦她,但一定要盯紧了,不能错过她和云姨奶奶之间的一点一滴。” “姑娘放心,我知道的。”琳琅点头道。 蓝楹却是突然问道:“消息是哪里来的?” “噢,是苏姨娘身边的那个叫香蕊的丫鬟使人送来的消息。”琳琅说道。 蓝楹才要再问仔细点,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琳琅姐姐在吗?” “哎,在的。”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出去。 容锦与蓝楹相视一笑,蓝楹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目光往院子里撩了撩,稍倾,对容锦说道:“好像是扶澜院那个叫艾草的小丫头。” 扶澜院? 容锦不由便道:“难道是袁氏母女有动作了?” 她话声才落,便看到琳琅撩了帘子返身走了进来。 “姑娘,艾草说,大夫人使了大小姐身边的芸芷去清平候府递信。” 袁氏要见容芳菲?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笑,抬头看向蓝楹和琳琅,说道:“真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我娘冥冥之中在保佑我,不然为什么一切就进行的这么顺利呢!” 蓝楹和琳琅对视了一眼,然后给了容锦一个,姑娘你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表情。你这样一步一个坑的挖,让人家不跳都不行!还说什么老天有眼,你娘冥冥之中保佑你!虚伪,真是太虚伪了!哎,我们家少主可是没这么多心眼,也没这么虚伪的,姑娘,你不如想个办法把我们家少主也给算计了呗! 容锦自是不知道这两人脑子里的小九九,她想了想后,开口说道:“王苏软禁容芳菲这事,他肯定不敢闹得满城皆知,也就是说袁氏还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话落,她看了琳琅说道:“琳琅,你想办法把话递给香蕊,让她弄清楚芸芷的目的,就算是我欠她一个人情。” 琳琅便笑了道:“姑娘,还真是运气好到爆啊!香蕊遣来送话的小丫鬟还在呢,要不,我这就把人给带来,你见一见?有什么话,直接跟那小丫鬟说?” 容锦不由便喜出望外,说道:“那你还快把人请进来!” 琳琅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约一盏茶后,带了个八九岁面相清秀的小丫鬟进来。 “雅儿,这是我们家郡主!”琳琅对雅儿说道:“你不用害怕,郡主就是想交待你几句话。” 雅儿连忙上前给容锦行礼,“奴婢雅儿见过永宁郡主,郡主金安。” 容锦笑了,温声说道:“雅儿是罢,你是苏姨娘屋里的人?” “回郡主的话,奴婢是苏姨娘屋里的小丫鬟,香蕊姐姐才是贴身侍候姨娘的。” 容锦脸上的笑不由便又深了几分,心道:这小丫头到是有趣!这是防着自已问一些让她不好回答的问题呢,才先把话给点明了。只说自已是个打杂的小丫鬟!这机灵劲和福娃到是有得一拼! “你坐下吧。”容锦指了摆放在下首的小杌子对雅儿说道。 雅儿默了默,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坐了下来。 容锦先问了问苏钰彤的情况,等知道苏钰彤伤得有点厉害后,不由便一番唏嘘,只是,她虽识药理,但水平却是强不过太医的,当下也只得拣了些安慰的话说。 雅儿谢过她后,垂了眼睛,轻声说道:“郡主,琳琅姐姐说您有话要交待奴婢,奴婢出来的时间也有点长了,您……” “是这样的,”容锦轻声说道:“府里大小姐的娘亲让人送了封信去你们府里,你跟你香蕊姐姐说一声,问她能不能想办法拿到那封信,看看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回头知会我一声。当然,这事我也不让你们白帮忙,就算是我欠你们姨娘一个人情,以后你们姨娘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不推辞。” 雅儿立刻抬了头,可怜兮兮的说道:“郡主,你能不能把我们姨娘弄出来?” 呃! 容锦怔怔的看着雅儿,这是什么意思? 雅儿红了眼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夫人她疯了,就算这次我们姨娘大难不死,只怕,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到是个忠心的! 容锦暗暗的赞了一声,笑了道:“可是雅儿,就算是我能把你们姨娘弄出王家,但你们姨娘她肯不肯啊?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姨娘跟对你们候爷一往情深。” 雅儿听了容锦的话,不由便张了张嘴,脸上生起一抹茫然的神色。 姨娘对候爷一往情深吗? 可是,她怎么就觉得不是这样的呢? 见雅儿一脸茫然,容锦笑了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把我的话告诉你香蕊姐姐,反正我说了,算是我欠你们姨娘一个人情,将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不会拒了她的请求。” 雅儿想了想,点头道:“郡主,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回去,跟香蕊姐姐说。” 容锦点头让琳琅送了香蕊出去。 晚上,容锦继续鼓捣起那些各色药材。 她现在已经能练制成几样厉害的毒药,但琳琅说了,她现在要学的不仅仅制毒,而是要做到她制出来的毒,只有她能解。 换句话说,就是她得自成一派! 对琳琅这样的说法,容锦很是置疑,要知道,这自成一派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像四川唐门就是自成一派了,但人家那是多少年的底蕴啊?像她这半路出家的,就能开派立宗? “这制毒不像是练武,练武还究个极限,得看你资质如何,师门如何。”蓝楹笑了安慰容锦道:“这制毒,世上的毒物千千万万,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只要花些心思,不说自成一派。但独创一格却不是不可能的!” 容锦还能说什么?只能埋头苦干呗! 人都说了,你不能自成一派没关系,但好歹独创一格啊! “姑娘,香蕊那边让人送信来了。” 琳琅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锦扔了手里的药草,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把手,对琳琅说道:“信呢?” 琳琅连忙才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容锦撒了信封的封口,一目十行看了过去。 琳琅和蓝楹站在一边,目光密切的看着她。 稍倾,容锦举了手里的信,抬头对二人一笑,说道:“袁氏约了容芳菲明天在采芝斋见面。” “姑娘,你打算怎么办?”蓝楹问道。 她打算怎么办? 容锦看着蓝楹和琳琅,笑了笑道:“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 扶澜院。 容思荞焦燥的在屋子里来回的打着圈,不时的抬头看外面的夜色。 袁氏扶了脑袋,无力的说道:“荞儿啊,你别转了,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娘,”容思荞走上前,在袁氏身边坐了,抬头看了袁氏,急声道:“娘,你说姑母她会见你吗?” “她敢不来!”袁氏哼道,末了,拍了拍容思荞的手,“荞儿,你别怕,娘手里有她们的把柄,她不敢不按我说来!” “那,娘……”容思荞眼睛一亮看了袁氏,“能不能不嫁啊?” 袁氏脸上顿时便生起一片黯然,之前是她们想尽办法要结这门亲,现在,却是由不得她们不结这门亲。 “荞儿啊……”袁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这是皇上赐的婚,皇上赐婚,谁敢抗旨?你没听你叔祖父说了,你就是死了,牌位也是要进他们王家的!” 容思荞顿时恨恨的一跺脚,怒声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箴她现在就是个废人,我嫁过去……根本就是守活寡。” 可是嫁过去还有命,不嫁,那就不是没命的事了啊! 袁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思荞,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荞儿,你听娘说,嫁过去只是权宜之计,明天我会跟你姑母说,你嫁过去,过几年便拖口病重不治,来个假死。回头娘再找了人,替你办过一份市藉,再重新说门亲事。” 容思荞听得眼前一亮,不由便轻声道:“可,可是姑母她能答应吗?” 袁氏笑了笑,冷冷道:“这就不是她肯不肯答应的事了,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容思荞阴戾的眸子里便绽起一抹笑,往前靠了靠,倒在袁氏的怀里,“娘,还是您最疼我!” “傻孩子,”袁氏摸了容思荞的脸,“你是娘的女儿,娘不疼你,还疼谁啊!” 容思荞甜甜一笑,稍倾,却又拧了眉头说道:“娘,秦姨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秦姨娘有了身孕的事,容锦一番安排后,已经传进了袁氏的耳朵里。 这时候听到容思荞提起,袁氏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顿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字一句道:“先让这个贱人得意一阵吧,回头,你这边的事了了,娘就回去收拾她!” 容思荞想了想,却是轻声说道:“娘,女儿的意思,你不如先等等,万一是个儿子呢?” 袁氏垂眸看向容思荞,“你的意思是?” “爹爹一直想要儿子,娘这么多年也没消息,眼见得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没了秦姨娘肯定还有别的姨娘,我的意思是,不如提前安排,要真是生了个儿子,娘就去母留子,把孩子养在自已名下,这样大了,也不会跟你不亲,占着嫡出的身份,也好绝了别人的心思!您说呢?” 袁氏抿了抿嘴,“这事先不急,我再想想。” “嗯,不早了,娘明天不是还要出门吗?早点睡了吧。”容思荞起身扶了袁氏往内室走。 一夜无话。 次日,袁氏收拾妥当,便带着芸芷和一个粗使婆子坐着马车出了门,往采芝斋去。 采芝斋是京都城里大家贵族的太太奶奶们都乐来的地方,地段繁荣不说,而且气氛富贵,宴请谁也拿得出手,颇有面子! 袁氏之所以选择这里,却是想着,容芳菲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狗急了跳墙,要她的命,在这繁荣地段,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马车停在采芝斋外,有小二迎了上前。 袁氏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两银子,让他找个地方坐着,等她下来。车夫一脸高兴的应了,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说道:“夫人,小的马车就停在那,您下来的时候使了人来喊一声就行。” 袁氏点头,带着芸芷和婆子在小二的迎领下,往她提前预订的锦绣厢走。 小二已经迎了袁氏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夫人是来会友的吧?适才来了位天仙似的夫人,此刻正候在锦绣尼,穿的是一身大红的牡丹裙,那一身贵气,哎呦喂,往大那一坐,就好似一团火似的,通身的富贵气儿,让人眼都不敢抬。” 说着,已经到了二楼。 雕花槅扇被一溜儿的桃花纸给蒙着,不时的映出几抹模糊的身影,有叮叮咚咚如玉石相击的琴声响起,也有或高或低的谈话声,又或是如黄莺出谷的笑声。 只是这一切,显然不能让袁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静下来,越往前靠近,她越紧张,到得最后,她已经是手攥得紧紧的死死的抵在了胸前,呼哧呼哧喘出的粗气,连小二都觉得奇怪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二将袁氏引到厢房前,正要抬手帮着开门。 袁氏却是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话落例了个眼色给芸芷,芸芷连忙拿了一角碎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道了声谢,欢十大喜地的退下去,吆喝着跑下楼。 芸芷推开门,袁氏绕过摆在门前雕着梅兰竹菊的屏风,轻手轻脚的探出了半个步子,目光一抬,对上正襟危坐在上首的人。对上那张时脸时,心头的恐慌和害怕,忽的就如同潮水一般,一瞬间消失怠尽。 “清平候夫人。” 红漆镶大理石桌面的圆桌上摆着两盏白甜釉描牡童吹笛的旧瓷茶盅,一个盖子斜斜的兽在上头,另一个则盖得严严实实。 袁氏的声音打断了正抬手去端茶盏的容芳菲,但只是一顿之后,她却又继续端起了茶盏,就着盖子拂了拂茶蛊里的浮茶,举了茶盏到嘴边,小小的抿过一口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袁氏扬了扬眉梢。 “你来了,过来坐吧,明前的龙井,偿偿看。” 说着,将另一个茶盅往前推了推。 袁氏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容芳菲与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她不由得抬头细细的打量容芳菲,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算了,许是自已紧张的缘故! 袁氏抬头,见屋里并没有外人,不由便在心里哼了哼,然后对身后的芸芷和婆子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夫人。” 芸芷和婆子退了出去。 容芳菲待袁氏端起茶盏欲要喝茶时,却是忽的说道:“袁芮媛你就不怕我在这茶水里下毒吗?” 袁氏喝到嘴里的茶水“噗嗤”一声尽数吐了出来。 容芳菲嫌恶的撇过脸。 袁氏瞪了容芳菲,恨不得一巴掌将她脸上那抹得意的笑打下去。 容芳菲却是轻笑一声,抬起脸迎着袁氏气恨的目光,“袁芮媛,你约我来,不是想请我喝茶吃饭的吧?” “你知道就好!”袁氏将手里的杯子“啪”一声扔在桌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知道什么啊?”容芳菲瞪大了她那对眼尾略略上挑丹凤眼,看着袁氏,“你都没说,到底请我来干什么?怎么就说我知道就好?袁芮媛,你不傻吧?” 袁氏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容芳菲,一脸的盛气凌人,“容芳菲,你做过什么你知道,你当年怎么陷害容芳华的我不知道,但你和娘勾搭,要我弄死容芳华的信,却是在我手里攥着。旁的我也不说了,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 容芳菲笑了笑,“你说。” 袁氏狐疑的看了容芳菲一眼,她的映像里容芳菲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怎么今天却这么淡定呢?还是说她笃定自已奈何不了她?才会这样一副泰然处之的态度? 这么一想,心里一股气便翻腾的起来,她又是戏谑又是轻蔑又是嘲讽的看着一脸淡定的容芳菲,“第一,荞儿可以嫁给王箴,但你得保证府里的人都不能为难她;第二,过个几年,你对外宣布荞儿得了重病不治而亡,让我把荞儿接出来,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 “啪”的一声,打断了袁氏的话,清脆利落。 袁氏捂着被容芳菲一巴掌打得半边脸都发麻的脸,她先是怔怔的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容芳菲,但很快,却是气得发抖,一双眼充血充得通红,嘴唇也颤动的厉害,眼皮子下的肌肉更是颤动个不停。 “你敢打我?” “嗤”容芳菲轻嗤一声,目光冷冷的对上袁氏,“打都打了,你来问我敢不敢?袁芮媛你果真就是个傻的!” 袁氏被容芳菲骂得脸上一阵涨红,她想也不想抬手便往容芳菲脸上扇去,嘴里犹自喊道:“容芳菲,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只是没有意料中的巴掌声响起,她的手被容芳菲抓在手里,任她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放开!”袁氏喝道。 容芳菲瞪圆了一双眼,看着袁氏,讥笑:“袁芮媛,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傻的吗?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吗?我跟姨娘勾搭写给你的信?我呸,我什么时候给你写信了?姨娘给你写信,是姨娘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竟然还想这样就威胁我!说你傻,你还不认,猪比你有脑子!” “我有,我就有。”袁氏挣扎着凑近容芳菲,仰起头,一张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红,瞪了容芳菲喊道:“没错,你是没给我写信,可是云釉的信呢?我只要把信交给容锦,容锦再将信交给皇后娘娘……”她唇角忽然就绽起一抹诡笑,“你说皇后娘娘能放过云釉吗?能放过你吗?” “哼”容芳菲却是回以她一个轻蔑至极的笑,眸中寒光一闪,杀机顿现,“袁氏,我杀了你便是,杀了,谁还能威胁我?” “杀了我?”袁氏忽然就呵呵笑了起来,“容芳菲,王苏也一定很想杀你的吧?你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容芳菲脸上顿时风云变幻,良久,她默默的松开袁氏的手,轻声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亲眼看到那封信。” “让你看又如何?”袁氏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一把甩在了容芳菲跟前,“看吧,我只要把这信递到皇后娘娘跟前,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容芳菲看着飘飘扬扬落在大理石桌面上的信,轻垂的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她探手拾起,迅速的打开,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看下云。眼神移到了信尾,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 “是云姨奶奶的笔迹吧?云姨奶奶是宫里出来的,听说当年她主子淑太妃娘娘写得一手的拈花小楷,想不到,一个侍候人的丫头,也能写出这样一手风流的小字,还真是不错!”袁氏语气里带着得色和嘲笑,目光细细的一寸寸的打量着容芳菲脸上的变化,心里就好似一瞬间炸开了无数朵的烟花,美的说不出的感觉,“这样的信,我还有好几封,这只是其中一封。” “谢谢你,大夫人!” 一道让袁氏熟悉却又惊惧的声音霍然在身后响起。 袁氏猛的回头看去。 容锦笑盈盈的带着蓝楹自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容锦!”袁氏哆了嘴唇,仓惶的看着容锦,一迭声道:“你怎么会来?你来干什么?你……”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豁然转身朝身后的容芳菲看去,不由分说的便扑上前,试图去抢容芳菲手里的信,但容芳菲却是一个轻轻巧巧转身避开了她。 “咚”一声,袁氏身子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容芳菲轻拾裙摆,款款朝容锦走了上前,末了,将那封她适才拿出来的信,恭敬的递到容锦手里,道:“容姑娘,幸不辱使命!” 容锦接过,递给她身侧的蓝楹,对身前的容芳菲说道:“有劳先生!” 先生? 袁氏怔怔的看向那个被容锦称为先生的容芳菲,哆了嘴唇说道:“你,你是谁?” 容芳菲抬手在自已脸上一抹,下一刻,袁氏便看到适才雍容华贵的候夫人一瞬间,便成了个了眉清目秀的俏郎君。 “这位是长兴班有名的百变小生,杜文樱,杜先生。”容锦笑盈盈的说道。 “你……”她瞪了那个假扮容芳菲的男子看,半响猛的便抬手捂了脸,嘶声哭了起来,“啊……啊!”边哭,边拿了头重重的往地上撞。 “你这又是何必呢?”容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袁氏抬起昏昏沉沉的头看向容锦,好半响,喘了粗气问道:“容锦,我跟你有什么冤有什么仇,你要这样逼我?” “杀母之仇,不是冤不是仇?”容锦一脸讶然的看着一脸悲愤莫名的袁氏,目光讥诮的问道。 袁氏一张脸,顿时僵在那。 容锦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对身侧的杜文樱说道:“杜先生,五百两白银已然备下,马车也准备好了,你下楼便有人会带你离开。” 杜文樱对容锦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蓝楹看着地上伤心欲绝悔不当初的袁氏问道,“姑娘,要不可再用点手段,问出其它的信件下落?” 袁氏顿时惊惧的看向容锦。 容锦冷冷一笑,勾了唇角道:“大夫人是聪明人,想来,她知道怎么做?是不是?” 袁氏脸如死灰的看着容锦,“容锦,可不可以放过荞儿?” 这就是说袁氏已经做好了选择! “当然可以,”容锦耸了耸肩,“我跟大小姐又没什么仇没什么怨的,是不是?” 袁氏定定的看了容锦半响,“只要你放过荞儿,我就出面做证,证明是云釉指使了杀你们母女俩!” “好,成交!”容锦极为干脆的说道。 83求生不能 “姑娘,现在怎么办?”蓝楹看向容锦。 没等容锦开口,琳琅已经大声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拿着这封信进宫,告诉皇后娘娘,有人存心要她儿子的命,拿出点六宫之主的威风来,灭了那些魑魅魍魉。” 蓝楹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琳琅一眼,魑魅魍魉?我还牛鬼蛇神呢! “先回府吧。”容锦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想问问外祖母的意思。” “老夫人能有什么意思?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长兴候只要抱着她的脚哭几声娘,她肯定妥妥的就蔫了!”琳琅抢了说道:“姑娘,别犹豫了,进宫吧!” “你听姑娘把话说完。”蓝楹瞪了琳琅,“别姑娘一句还没说完,你就噼里啪啦放炮仗似的。” 琳琅一脸的不服气,她说错了吗?她没说错好吧! 可是,没说错又能怎么办?师父发话,做徒弟的除了听,还能怎么样? 容锦笑了笑,抬手戳了戳末琅气鼓鼓的小脸,轻声说道:“琳琅,进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问你,到时云釉一句,她就是不喜欢我娘,就是想她死,把所有的罪名都给揽到她自已身上了,我们怎么办?” 琳琅眨眼,“姑娘,有句话不是叫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吗?我就不信,皇后娘娘她……” “皇后娘娘她有一万种叫云釉生不如死的法子,可是……”容锦翘了翘唇角,淡淡的道:“难道我的目的只是要让她死吗?”不待琳琅开口,她接了说道:“如果,仅仅是那样的话,我何不按你说的,一包毒药毒得她亲爹亲娘都认不出她来?” 琳琅狐疑的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刚才没听到吗?”容锦垂眸,脸上绽起一抹冷笑,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说道:“袁氏说云釉是宫里出来的,她之前的主子是先帝的淑妃,现在的淑太妃。我在想,我娘当年失贞的事,淑太妃又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当年的事,我娘虽是从未提起,但木兰却曾经说过,太后娘娘她是很喜欢我娘的,对她和辰王的事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而王云桐和容芳菲要在太后和辰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设计隐害我娘,并且还得手了。你说,光凭她们能吗?” “姑娘,你莫不是怀疑,淑太妃也参与了此事?”琳琅问道。 容锦点头,“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王云桐手段了得,再加上容芳菲里应外合,才会让她们得手,但就在刚才,听了袁氏的话后,我觉得事情也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顿了顿,轻声道:“还有那个玷污了我娘的人,到底是谁?什么样的身份,能让他一藏就是十三年?还是说他早已经被灭口了?” 琳琅不由便瞪大了眼,好半天,喃喃道:“姑娘,你莫不是还要把那个便宜爹找出来?那要是他被灭口了,那你是不是还要替他报仇?” “我呸!”容锦没好气的啐道:“凭他也配?我替他报仇?我不把他挖出来鞭尸都算是我看在人死如灯灭的份上了!我还替他报仇……” “那……”琳琅嘿嘿笑了,说道:“那要是他没死呢?要是他是有苦衷的呢?你原不原谅他?怎么说,也幸亏有了他,才有了你是不是?” 容锦抬手便在凑到跟前一脸嘻笑没个正经的琳琅脑门子上,狠狠的给弹了弹。 “哎!”琳琅躲闪不及,愣是就让她给弹着了,当即捂了脑袋哇哇喊了起来,“姑娘,我可算是你半个师父,你这样可是欺师灭祖!” 一边原本呵呵笑着的蓝楹,耳听得她越说越不像话,干脆抬手便把她给扣住了,对着琳琅红了脑子门“啪啪”又是几记。 “师父,师父我错了,师父我真的错了,您饶了我吧!”琳琅连连求饶。 容锦坐在一边,笑得就差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蓝楹松了手,琳琅躲一边揉着自已就快被摧残的麻木的额头,马车这时候,也已经停在了长兴候府门外。 “姑娘,我们到家了。” 车夫在外面轻声说道。 蓝楹率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探手来扶容锦,琳琅则是最后一个下车。 一行人,才刚进角门,后面袁氏的马车便也紧接着到了。 琳琅撩了眼身后脸色惨白,恍恍惚惚的就好似三魂失了二魂半的袁氏,对容锦说道:“姑娘,你说,这人会不会再出尔反尔?” 其实照她的意思,就该给袁氏喂点药,让她没胆子再玩花样。 容锦回头看了看被芸芷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她身后的袁氏,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道:“信在我们手里,她就算是想出尔反尔也没机会了。” “那她会不会,干脆来个死无对证啊?”琳琅不无担忧的说道。 “不会!”容锦断然道:“就是为着容思荞,她也一定会好好惜命的。” 这时,走在身后的袁氏,忽的就提了步子急急的追上前。 “容锦!” 容锦转身,看向脸白如纸喘着气站在她跟前的袁氏,淡淡道:“你有事?” “容锦,”袁氏一脸哀求,目光隐含期望的看着容锦,哆了嘴唇说道:“容锦,你可不可以向皇后娘娘求个情,取消了荞儿的这桩婚事?” 容锦“噗嗤”一声就笑了,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袁氏后,说道:“大夫人,你太高看我了!我若是能让皇后娘娘取消容思荞的婚事,我何不干脆求了皇后娘娘,让她把容芳菲和云釉都给斩了,将她们的所作所为诏告天下,何必还要处心积虑的从你这下手呢?” “可是……”袁氏白了脸,眼底的生气似是被放干的湖水,瞬间失去了盎然的生机,她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轻声道:“她,她们不会善待荞儿的。” 容锦笑了笑,转身,朝袁氏走去。 袁氏怔怔的看着朝她走近的容锦,眼见容锦越来越近,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她不由自主的便退了一步。 “你放心,”容锦在与袁氏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翘了唇角,淡淡道:“我保证容芳菲她没有伤害大小姐的机会。” 袁氏嘴唇微翕,想要说点什么,容锦却是一笑之后,转身便走。 被晾在原地的袁氏看着容锦那说不出干脆洒脱的身影,良久无语,直至身后的芸芷轻声说道,“夫人,我们回去吧,大小姐该担心了。” 袁氏霍然抬头朝芸芷看去,那样直直的目光吓得芸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夫,夫人……” “回去吧。” 袁氏说着便转身往扶澜院走。 而不远处,琳琅却是压了声音问容锦。 “姑娘,你真打算放过容思荞?” 容锦笑了笑,淡淡道:“当然,我就算跟她有仇有怨的,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差不多了!” “可是……” 琳琅还要再说,走在一边的蓝楹拿胳膊肘拐了拐她,轻声道:“你个笨蛋,她嫁进王家后,有的是人收拾她,哪里还用得着姑娘动手!” “可是,姑娘刚才不是说,不会给容芳菲动手的机会吗?”琳琅一脸冤枉的说道。 蓝楹摇头,“瞧着你也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尽问傻话?容芳菲没机会,那别人呢?王箴因为她成了废人,能放过她?就算是王箴能放过她,王苏呢?堂堂的国公爷成了清平候,他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日日夜夜的仇人近在眼前,却无动于衷?” 琳琅顿时恍然大悟的点头,她就说嘛,姑娘可不是那菩萨心肠的人。瞧,还真就被她猜对了! “表小姐回来了。” 容锦还在月洞门外,便看到一抹身影自门里走了出来,远远的便对她福礼。 “翡翠?”容锦一怔之后,笑了上前,轻声道:“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怎的不进屋等呢?” 翡翠笑着在容锦跟前站定,“奴婢来了有一会儿了,原是不打算等了,不想正准备走,姑娘就回来了。” 容锦便笑了道:“你来有事?” “是老夫人使了奴婢来请姑娘的。”翡翠说道。 “外祖母?”容锦不由便打起精神,吴氏不是有事,很少会让人来找她,现在翡翠不但来了,还等了这许久,看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事,一念至此,当即便道:“那走吧,我正好也有事找祖母。” 翡翠笑了点头,示意容锦先走。 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吴氏的主屋,远远的小丫鬟看见了,一边对容锦行礼,一边回头对屋里道:“玳瑁姐姐,表小姐来了。” 小丫鬟话声一落,玳瑁已经打了帘子出来,站在庑廊下,笑了道:“表小姐可来了,老夫人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奴婢才打算使个小丫鬟过去看看呢!” 说着,亲自打起了帘子,请了容锦进去。 屋子里,吴氏得了小丫鬟的话,正抬头朝外张望,一眼对上笑盈盈的容锦,连忙招手道:“怎的,现在才来,让祖母一番好等!” “噢,我今天出门逛了一逛,跟翡翠走岔了。”容锦笑了上前,在吴氏身边坐下,轻声道:“祖母找我这般急,可是有事?” 吴氏点头,抬头示意玳瑁将屋里的人都带出去。 容锦不由便朝身后的蓝楹和琳琅看去,正欲叫她们也回避时,吴氏却是开口说道:“让她们留下吧,这事,怕是还得麻烦她二人!” 容锦不由便愕了愕,蓝楹和琳琅的身份,吴氏是知道的,知道却这样说,那就是说这事怕是不简单! “祖母,出什么事了?”容锦拧了眉头看向吴氏。 吴氏眼见屋子里除了容锦三人,已无外人,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沉,握着容锦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开口说道:“我得了消息,云釉今天未时三刻出了府,原本只是带了她身边的一个管事婆子两个大丫鬟,但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个相貌清秀的媳妇子。” 容锦听了吴氏的话,不由便回头朝琳琅看去。 她是未时一刻出的门,云釉未时三刻出的门,便是前后脚的事,云釉出去见了谁?带回来的那个媳妇子会不会是逃走的瑛姑? 琳琅对上容锦的目光,当即便道:“姑娘,我去打探下?” 容锦点头,“小心点,别打草惊蛇。” 琳琅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吴氏待容锦走了出去,她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锦儿,你今天不是也出门了,可遇上什么稀奇事没,说来给外祖母听听,解解闷。” 容锦看着眼前慈善和睦的吴氏,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外祖母还当她是小孩子在家呆不住,出去玩的。也不知道,回头她把事情说了,老人家挡不挡得住! “到真是遇上了件稀奇事。”容锦笑着说道。 吴氏便笑了道:“什么稀奇事,说出来,让外祖母也跟着长长见识吧。” “祖母,你之前问过我,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容锦说道。 吴氏闻言,脸上的笑便敛了下来,她目光清亮的看着容锦,“锦儿,你想说什么?” 容锦长长的叹了口气,反握住吴氏的手,轻声道:“我今天,找到杀害我娘的真正的凶手了!” “是谁?”吴氏猛的站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容锦的手,脸上的皱纹因为情绪的激动,不由自主的颤动了起来,“告诉外祖母,是谁?我要活扒了她!” “祖母,您坐下,听我慢慢说。”容锦起身,将面色涨红如紫的吴氏扶着坐了下来,端了一侧茶几上的茶,轻声劝道:“您这样,我怎么赶把实情告诉您呢?万一把自已急出个好歹来,我怎么向娘交待?” “我没事,”吴氏接过容锦手里的茶,啜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锦儿,你说吧,祖母能挺住。” 容锦点点头,自怀里拿出袁氏交出来的那封信,递到吴氏手里,“祖母,您自已看吧。” 吴氏接过信,一目十行匆匆看过,看到最后“啪”一声,将那信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云釉这个贱人,我饶不了她!” 话落,起身便要往走。 “祖母!”容锦一把拉住了吴氏。 “锦儿,你别拦着我,我要替你娘报仇,我要把这个贱人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吴氏嘶声道。 “祖母,您先稍安勿燥,听我把话说完,回头您要怎么做,我决不拦您!”容锦说道。 吴氏身子一顿,朝容锦看去。 容锦迎上吴氏的目光,轻声说道:“祖母,杀云釉容易,可是云釉一死,我娘这一辈子的污名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吴氏脸上神色一僵,嗫嚅着唇,想要说什么,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芳华当年的冤屈就像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一直沉沉的压在她心上,这么多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她洗涮冤屈,可是直到容芳华死,她除了日夜咒诅那些当年害她的人,不得好死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锦儿回来了以后,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越国公府成了清平候府,王箴被杖责成了废人,这比割容芳菲自已身上的肉还要让她痛苦万倍! 现在,锦儿告诉她,杀云釉如容易,但华儿这一辈子就再难洗清当年的污名!人生一世,什么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能留下的也就是一个名声!她的华儿,不应该至死都担着那样一个污名! 吴氏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桌上那字迹娟秀的信纸上,她伸手颤颤巍巍的将那封信再次抓在手里。 “锦儿,你打算怎么做?” 容锦扯了扯嘴角,目光同样落在吴氏手里的信上,她没有回答吴氏的话,而是突然问道:“祖母,云釉从前是服侍淑太妃的?” 吴氏点头,看向容锦,“怎么,你怀疑这件事跟淑太妃有关系?” 容锦点头,“宫中要是没人帮手,光凭一个云釉,她就算能陷害我娘,也不可能把尾巴清理的那么干净!” 吴氏不由得便脸色一白,她是无任如何也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淑太妃也扯上了关系!但回头想想,正如容锦所说。若是宫中没有人帮忙,华儿怎么就会毫无知觉的离开霞绮楼到外使留宿的重明殿的?霞绮楼到重明殿的距离,就好比二门到后院的距离,路途遥远不说,更是防备森严! 越想,吴氏脸上的神色越白,她怔怔的看着容锦,“锦儿,淑太妃,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锦摇了摇头,“是不是淑太妃,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祖母你忘了,元贵妃跟王家走得也很近,当时的元贵妃虽说还不是贵妃,但却也是一宫之主,如果她要做些什么,不是也很容易的?” “那,那到底是谁?”吴氏猛的便扬声喊道,“我的华儿到底碍着她们什么了?她们要这样害她!” 话落,泪水再也忍不住的雨水般落了下来。 容锦叹了口气,上前搂住了吴氏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祖母,您别难过,不管是谁,就算是她躲在老鼠洞里,我也会把揪出来的。” 吴氏呜呜的哭倒在容锦的怀里。 如果知道一桩婚事,会给容芳菲带来这样的灾难,她就是死,她也会拆了那桩婚事的! 可是,这世间所有的如果,必竟只是如果。 “姑娘……”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 容锦抬头朝蓝楹看去。 蓝楹指了指外面,轻声道:“琳琅回来了,好似有话要跟你说。” 哭倒在容锦怀里的吴氏立刻抬起头,推了容锦道:“锦儿,你去,祖母没事,那些人一天不死,祖母就一天等着,我到要看看,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好下场!” 容锦点头,喊了翡翠进来,照顾吴氏,她则和蓝楹走了出去。 “姑娘,是瑛姑。”容锦才一出来,琳琅便一把攥住了容锦的手,急急说道:“云釉带回来的那个人是瑛姑,虽然她易了容,但奴婢见过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如果她是瑛姑,那云釉肯定不会放任王苏软禁容芳菲的!”容锦想了想,说道:“她肯定会上门兴师问罪,可是……” 容锦攥了手,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要怎样才能逼出云釉拿出她手里的杀手锏呢?云釉手里到底有没有这个杀手锏,还是说一切都是她想得太多了? “姑娘,”琳琅见容锦说了一半,不说了,而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着圈圈,不由便上前一把扯了空锦,急道:“姑娘,你到是说句话啊,现在怎么办?” 容锦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啊!”琳琅瞪大眼看着容锦,“姑娘,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按我的法子来了啊!” “你的法子是什么?”容锦朝琳琅看去。 琳琅撸了袖子,笑得好不邪恶,“简单,姑娘不是一直找不到试手的人吗?我把人抓了来,姑娘就拿她们试手呗!” 还真是……容锦摇头,但转瞬,却是眉梢飞扬,脸上绽起一抹肆意的笑。 “行,就招你说的办。”容锦对琳琅说道。 琳琅原不过就是随嘴一说,必竟,她这种粗暴简单的方法,像来是被容锦所不齿的。冷不丁的,容锦就接受了她的提议,她顿时便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在那,好半响犹不相信的问道。 “姑娘,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容锦冷冷笑道:“但有一条,你得当着云釉的面,把瑛姑给杀了,还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 “那没问题!”琳琅嘿嘿笑道:“姑娘,你要是说让我给人一个痛快,还真是难为我,这钝刀子割肉,我可是最在行的!” “好了,别贫嘴了,我们快些去吧。”容锦对琳琅说道:“去晚了,人走了,再想找到,就麻烦了!” 话落,三人杀气腾腾的朝梨香院走去。 梨香院。 瑛姑看着神色不明的云釉,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老夫人,现在怎么做?是我陪您前往清平候府,还是……” 云釉闻言,抬头看向瑛姑,“去清平候府?我陪你去送死吗?” 瑛姑闻言霍然抬头看向云釉,“您手里不是……” 云釉哼了哼,冷冷的睃了眼瑛姑。 瑛姑被云釉那一眼看得,不由便低了头,默了默,轻声说道:“老夫人,我,我只是担心夫人她……” “王苏不敢杀她!”云釉接了瑛姑的话,冷声道:“王苏要敢杀她,早十几年前就杀了,哪里还会让她活到今天?” 瑛姑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就任由候爷将夫人软禁?” 云釉才要开口,外面忽的就响起一声惊呼。 “表小姐,你不能进去……” 容锦? 云釉霍然抬头朝门外看去,容锦来干什么? 念头才起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一只脚迈了进来。 青绿色的绣鞋,淡黄色的裙角,粉红绣花小袄,腰间是一个绣工精湛的荷包。紧接着,一张似笑非笑眉目如画的脸跟着露了出来。 “容锦!”云釉看着不请自来的容锦,猛的便高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容锦笑了笑,回头对急急跟了进来的小丫鬟说道:“去松鹤居和荣禧堂说一声,就说我容锦今天要报杀母之仇,谁敢来这梨香院,我定叫她有来无回!” 一只脚才迈进门槛的小丫鬟,听到容锦的话,吓得脸色一白,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听了容锦话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的云姨奶奶,又看了看虽是脸上有笑,但一对眸子却是比三九的雪还要冷上几分的容锦。当下二话不说,转身掉头就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云姨奶奶急得站在那跳手跳脚的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请了老候爷来,告诉老候爷……” “告诉他什么?”容锦打断云姨奶奶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容敬德若是敢来阻止,我连他一块杀,你信不信?” “你敢!”云姨奶奶怒声道:“你这是弑祖,会天打雷劈的!” “呵!”容锦闻言不由笑道:“我杀他,会天打雷劈,你杀他女儿,他却能睁只眼闭只眼,你怎么不说他会不得好死呢?” “你胡说,我没……” 容锦从怀里取出袁氏的那封信在云釉跟前晃了晃,冷冷道:“你自已的字迹你不会不认识吧?还是说,我回头去找找你的老主子,让她帮着认一认?” 云釉的声音嘎然而止。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容锦手里的信,好半响,涨红了脸,怒声喝道:“袁芮媛,你出卖我!” “没错!”容锦点头道:“袁氏不但出卖了你,她还答应出面作证,指证是你指使她杀害我娘的。云釉,你说,我是现在给你个痛快好呢?还是回头等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时候,把你交到皇后娘娘手里好呢?” “太子殿下等着我娘手里的奇藜草救命,你却写信让袁氏在这关健时候杀掉我娘!呵呵……”容锦轻声笑了笑,在云姨奶奶越来越白的脸色下,轻声说道:“你是宫里出来的,应该听说个慎行司这个地方吧?” 云釉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已说什么好了,她只能瞪着容锦,希望下一刻,容锦能在她的目光里突然间就烟消云散!可是,不论她怎么瞪,容锦还是好好的站在那!不但好好的站在那,她还抬起了手。 “你,你想怎么……” 云釉的话没说完,耳边响起了容锦简单利落的声音。 “杀!” 一个字极简单,极利落。 紧接着,她便看到,那个有着一对黑葡萄一样大眼睛时刻不离容锦左右的大丫鬟,唇角噙了抹邪气的笑,如鬼魅般欺身逼了过来。 “啊……” 云釉惊叫着往身侧的柱子后面躲,但下一刻,她却看见,那人并不是冲她而来,而是直直的掠到了瑛姑身前。 瑛姑显然也没想到琳琅的目标竟然是她,而不是云釉,一怔过后,很快便回过神来,当下二话不说,便跟琳琅交上了手。 琳琅在欺身上前,已经将袖中的软剑亮了出来,瑛姑不敢大意,也抽出了腰中的软剑,两人一个招面,便缠斗在了一起。 只是,容锦要的是速战速决,她回头对身边的蓝楹说道:“蓝姨,这又不是比武,难道还要讲一对一不成!你上去帮琳琅一把吧。” 蓝楹笑着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加入了缠斗中的二人间,不消几个回合,便将本就负伤在身的瑛姑给擒在了手里。 瑛姑被擒,她一脸桀骜的看着容锦,“永宁郡主,你这样不分清由皂白的便动手杀人,传了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你?你就不怕皇……” “我又不是那些想名流青史的官老爷,”容锦嗤笑着打断瑛姑的话,冷笑了道:“别人怎么看我,跟我有什么关系?皇上怪罪下来,我自已担待了便是,不劳你操心!到是你好好想想,你为虎作伥,得了这么个结果,下辈子,可别再重蹈覆辙才是!” “姑娘,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琳琅将被点了穴道的瑛姑狠狠一推,啐了一口说道:“狗屁的不分清由皂白,你当时想对我们姑娘动手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瑛姑顿时哑然,知道自已已经被认了出来。 当下便不再开口,目光冷冷的睃着容锦,唇角翘起一抹冷笑,眼里滑过一抹毅然之色! “琳琅,小心她自尽!”容锦喊道。 只是她话声才落,瑛姑的身形徒然一顿,倒在了地上。 “我操!”琳琅骂骂咧咧地上前,对着地上一瞬间七窍流血的瑛姑狠狠的一脚踢了过去,“容芳菲是你亲娘啊,值当你这样替她卖命!”话落,一脸自责的看向容锦,“姑娘,你责罚我吧。” 容锦摆了摆手,抬头朝早已脸色惨白的云釉看去。 “要不要我也给你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容锦笑眯眯的问道。 云釉心里一颤,忙喊了声“容锦”,眼泪就落了下来:“容锦,这,这里面肯定是什么误会,你听我说,我没想要你娘命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容锦好整暇的看着云釉在那唱独角戏,只是这独角戏却是卡壳了,等了许久,也没见云釉往下唱,容锦抬手打断了云釉,淡淡的道:“云釉,我手里若是没这封信,我可能还不能把你怎么样!但现在,我手里有这封信,杀了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谁也不能说我什么,相反,你以妾室之身谋害正室之女,若是把你交到官府里,点天灯是轻的,千刀万剐凌迟之刑是怎么也逃不了的!你说吧,是私了,还是公了!” 云釉冷不防,听到容锦说还有私了,心头顿时生起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看向容锦,哆嗦着嘴唇问道:“私了,怎么了?” “私了,你交出同谋,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放过你!”容锦说道。 云釉咬牙看向容锦。 容锦对上云釉的目光,脸上闪过一抹恍然之色,点头道:“噢,这样说,好像显得没诚意,这样吧,你只要肯当着辰王爷的面指证王云桐,我就不追究你,如何?” 云釉还是不语,脸上抖动不停的眼睛皮和嘴唇,却是出卖了她此刻的紧张。 “你这是打算非暴力不合作?”容锦讶异的看了一眼咬唇不语的云釉,点头道:“嗯,可能是我太温柔了!” 话落,抬头对琳琅说道:“十个手指头,一个一个来吧!” “是,姑娘!” 琳琅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拎住了云釉。 “放开我,放开我,容锦,你敢,你……” 琳琅扬手便一个巴掌扇在大喊大叫的云釉脸上,嫌恶道:“吵死了,切你一根手指头而已,回头挖了你的眼珠子,割了你的鼻子,拔了你的舌头,我看你怎么喊!” “不,不,不要……”云釉死死的将两只手缩在袖子里,脸色惨白的看着容锦,摇头道:“容锦,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给你银子,我……” 回答她的是容锦冷冷的一笑,以及琳琅精准无比的一刀。 “啊!” 十指连心的头,使得云釉瞬间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血顺着她破了的袖子,哗哗的直往下淌,瞬间便染湿了半边裙角和绣鞋。她不敢看自已血流如注的手,只是用一只手死死的抱住那只手,时刻想晕,可是锥心的痛,又使得她无法晕倒。 “还有九个!” 耳边响起琳琅如鬼魅般的声音。 云釉抬脚不顾一切的朝门口跑去,“救命,救命啊……” 身后攸的又是一阵风声,随着那阵凌历的风声,她只觉得半边脑袋先是一凉,再然后又是一热,没等她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只耳朵顺着和着鲜血跌落在她的身前。 “……” 云釉连痛呼都没有发出,眼前一黑,一头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84浮出水面 幽幽暗暗的室内,拳头大的夜明珠发出如月光般的霜华,将幽冷的宫室照得如同白昼。透过密密匝匝垂着的帘幔,能看见两抹身影,一人身姿如柳,如花树堆砌的五官沐着夜明珠皎洁阴柔的光晕,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庄重温婉,却又极致风流的矛盾感觉。 另一人,身材高挑秀雅,一袭黑色银丝暗纹团花茧绸长袍穿在身上,越发称得他如刀刻般的五官冷峻森然,但当目光不经意落在眼前人的身上时,犀利凌厉的眸却无端的便多了一抹暖意,整个人如同阳光下的冰山,虽仍旧冷冽,却带着淡淡的暖意。 他接过女子手里的纸,反复看了几遍,最后也没看到他如何动作,那张薄薄的手指大小的纸“蓬”的绽起一抹火光,须臾间便成了一只灰色的小蝶,他手一挥,小蝶瞬间灰飞烟灭。 “现在怎么办?”女子抬头目光含笑带媚的看着他,“事情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你这些日子不在京都,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话声一顿,转而却又突然说道:“怎么样?可曾找到他了?” 男子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应该就在京都,可是不论我如何暗中查访,他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呢?”女子柳眉微蹙,不胜烦恼的说道:“当年,我之所以愿意助云釉一臂之力,原不过是想将水搅得更浑些,可现在……” “我知道。”男子点头,打断女人的话,略一沉吟后,问道:“当年你是让谁去处置玉环的?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人知道玉环和玉琴是两姐妹的事?” “玉环是我亲眼看着被勒死扔进金水河的,到是玉琴那边……”女人抬头,“玉琴那边,当时只是听说吴氏一怒之下打杀了很多人,到底玉琴是真的被打杀了还是被云釉那个蠢货给藏起来了?万一玉琴没死……”女人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惶恐的神色,摇头道:“不,玉琴必须死,她若不死,不仅仅是我们,只怕我们的孩儿也要……” “好了,我知道了。”男人对上女人一瞬间仓惶失措的脸,轻声安抚道:“别怕,我会处理的,你放心,我不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我们的大计的!” 女人点了点头,叹息着往前轻轻靠了上去,将脸埋在男人坚实宽厚的胸膛里,幽幽说道:“玉郎,十几年了,你说我们的孩儿,他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能!”男人沉声说道:“只要我们拿到传国玉玺,他就是真命天子,谁也不能置疑。” “可是……” “没有可是!”男人抬手拍了拍弱不禁风的女人,柔声道:“姓李的能夺了别人的江山,我们就为什么不能?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让人盯着长兴候府的,云釉她翻不起什么浪来。” 女人点了点头。 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她在这深宫内院,眼睛所能看到的就是头顶那方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四方天空。原本以为一生也不过就是像大多数的宫妃一样,数着日夜静候生命的凋零,谁曾想,命运之神却给她安排了另一条不一样的路! 她不知道走上这条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她却知道,那种睁眼等着太阳落山,闭眼等着太阳升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人生总是要有一点追究,至于是什么样的追究,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玉郎,东宫那位对容锦这个小丫头好像有点意思呢。”女人忽然开口说道。 男人一怔过后,朝女人看去。 “之前容锦那个小丫头不是进宫见凤仪殿的那位吗?我们的太子殿下在人走时,让夏瑾把人带去私下见了一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知道,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们的这位太子殿下最是个端方有礼的谦谦君子,这种男女私下见面的事连永城候府的那位大小姐都不曾有过。所以,由不得我不怀疑李熙他是不是看上了容锦。” 男人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把消息透给永城候府的大小姐知道吧,既然容锦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就回送她一份大礼吧。” “好的,我知道了。”顿了顿,女人又道:“辰王府那边,你说王云桐会怎么应对?” 男人挑了唇角,冷冷道:“不要对她期望太高,她若是真如看起来那般掌控了辰王府,容锦又如何能有危无险的到了京都城?” 女人点头,悠悠叹了声气,摇头轻笑道:“说起来,其实我到是挺想知道,有一日李逸辰得知自已的心上人却是被同床共枕十几年的枕边人所害,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男人笑了笑。 什么样的反应? 她还能杀了王云桐不成? 便算是他杀了王云桐,容芳华不能活过来,容芳华因他所受的屈辱不会消失,容锦不会原谅他!而一旦让容锦知晓当日上京时那一拨又一拨的杀手里,甚至有辰王府的势力,她……等等,男人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凝重的神色。 “怎么了?” 女人不解的看向他,抬手要去揉他微微蹙起的额头,却是被男人抬手给挡住了。 “玉郎!”女人不满的娇嗔了一声。 “映雪,”男人幽深的眸朝女人看去,“容锦进京时,辰王府也是派出过死士的,对吗?” 女人点头,“怎么了?” “就算是派出去的不是辰王府精锐,不是李逸辰的死士,可是……”男人抬头,目光熠熠的看向女人,“可是,单凭一个容锦,她是如何化解越国公府和辰王府的联手击杀的?” “哎,玉郎,你这话问得真是好奇怪。”女人“噗嗤”轻笑出声,“自是她身边有能人了!没有能力,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别说对抗两府合力击杀,便是随随便便一个壮汉也能要了她的命。” 男人摇头,“映雪,我听说当日长兴候府失火,有贼人想趁火打劫,但最后那些贼人不但被巢杀怠尽,容锦还将人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院门口,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怎么了?” 男人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已的想法太疯狂了,可是,却又控制不住那个方向想! 默了默,男人沉声道:“映雪,通知我们在长兴候府的人,密切关注容锦……特别是她身边的人!” “为什么?” 男人摇头,“我有一种感觉,也许我苦寻不着的人,他就在容锦身边!” “怎么可能!”女人惊呼,“你不是说,他……” 男人摇了摇头,“他跟他那个娘一样,打小便谨慎狡猾的像头狐狸,不过……”男人眉梢微扬,冷峻的五官间便有了一抹嘲讽之色,“另一点,却也像透了她娘,是个一旦动了情,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女人听了,不由便蹙眉道:“要真是这样,那我们为他安排下的那个人,怎么办?” “不急,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男人说道。 女人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会把话传下去,让人密切注意容锦。” …… 长兴候府。 容敬德看了眼浑身浴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云姨奶奶,然后,又抬头朝坐在椅子里,自他进来便噙了抹似笑非笑从从容容坐在那的容锦看去。 梨香院的丫鬟婆子只是云釉养的下人,而不是死士。此刻,齐齐颤颤瑟瑟的躲在角落,有胆小的早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胆大的除了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也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容锦看了眼神色晦涩难辩的容敬德,撇了撇嘴角,不由便暗忖:还是唐氏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一滩浑水,干脆就不来掺和。 “容锦,杀人不过头点地。”容敬德抬头,目光落在容锦身上,一字一句道:“就算是云釉她做错了什么!要打要杀给个痛快便是,你又何必这般折辱她?” “我不给她痛快,自然有我的道理。”容锦冷冷笑了道:“老候爷若是心疼,不若好好劝一劝她,让她给出我想要的,不然……” “不然怎样?”容敬德蹙眉,目光霍然一厉看向容锦。 容锦敛了脸上的笑,淡淡道:“不然,之前不过是让她求生不能,那现在,我会让她连求死都不得!” “你……” 容敬德便要怒斥容锦,躺在地上的云姨奶奶这时悠悠醒转过来。 眼睛还没睁开,因为周身巨烈的痛,她张嘴便嘶哑着喉咙,一句接一句的喊了起来。 “容锦,容锦你饶了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 “云釉!” 一声低沉的男声忽然在头顶响起,打断云姨奶奶的喊声。 云姨奶奶听得这声熟悉的嗓音,整个人顿时便僵在了那,下一刻,她豁然睁眼,对上容敬德黑如锅底的脸。 “老候爷……”云姨奶奶哆嗦着唇,被血水淋过的眼睫颤颤瑟瑟的朝容敬德看去,只一眼,她便醒过神来,不由分说的便“嗷”的一声,翻身扑上前抱住了容敬德的脚,嘶声道:“老候爷,您救命啊,您救救妾身……容锦,容锦她要逼婢妾指证辰王妃,婢妾不同意,她,她就要……” “我就要让你求生不能,不死不得!” 一句幽幽冷冷夹杂着无数寒意的话,突然便打断了她的话。 云釉下意识的便朝声音的主人看去,一眼对上容锦没有温度的眸子,她下意识的便打了个冷颤。 断了的手指更痛了,没了的耳朵那里就好似被千万只密蜂在蛰一样,痛得她眼前只冒金星,恨不得再次不醒人事的一头倒下去。 容锦却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回头看了眼正瞪着血淋淋的软剑,一迭声说着“哎,我没想全削掉的,我只是想削一半的!嗯,等会下只,一定要把握好力度”的琳琅,翘了翘唇角。 “琳琅,等会我不希望再看到她昏过去,醒着,才能更好的品味这一生极得难的痛,是不是?”容锦对琳琅挑了挑眉,说道。 “嗯,有道理。”琳琅点头,“这样吧,等会我动手前先喂她一颗我家秘制的药丸。不是我吹牛,姑娘,我跟你说,哪怕就是在她身上割上个三千六百刀,我保准她一口气一定就会吊到最后!每一刀,每一进的痛,一定能淋漓尽致的体味终生不忘!”琳琅说道。 容锦点头,笑吟吟的看向脸上已经说不出是什么神色的云姨奶奶,“你听清楚了?” 云姨奶奶摇头,她恨恨的看向容锦,自已怎么就会惹上她? 容芳华生的这个女儿到底是人还是鬼? “老候爷,老候爷,救我……”云姨奶奶朝容敬德看去,一对春水似的眸子,再无半点春意,有的,只是说不出的仓惶惊惧。 容敬德垂眸,这一刻,他说不出的懊懊,悔恨自已当日的一时心软。 如果,如果,他当日将人送了出去,又岂会有今天的这一幕? “云釉,我,我送你上路吧!” 云姨奶奶脸色一白。 她自是明白容敬德那句“上路”是什么意思。 不,她不想死,她就算是死,她也不能这样死! 凭什么? 凭什么大家犯下的事,却要她一人承担? “不……” 云釉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容敬德却是一只手闪电般的朝她的头顶拍去,那样狠厉果决的速度,让人丝毫不怀疑,只要云姨奶奶被拍上,脑袋瓜子瞬间就会成为烂西瓜,一命呜呼。 “住手!” 一声断喝,与云姨奶奶的喊声同时响起。 下一瞬,便看到一抹寒光对着容敬德高高擎起的手便狠狠的划了过去,若是容敬德不收手,就算是他能在手断之前拍死云姨奶奶,但他这只手也要废了! 容敬德自是不会拿自已的一只手去换云姨奶奶的命,电光火石间,他以迅雷不及掩的速度收回了手,下一瞬,他抬头,目光不敢相信的看向一剑劈空的容锦。 “你,你想伤我?” 容锦嗤笑,适才,琳琅和蓝楹都没有想到容敬德会突然出手,想要了结云釉的性命,但她却是一直防备着的!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容敬德真就想要给云釉一个痛快。 “容敬德!”容锦敛了脸上的冷笑,目光霍然一抬,直直看向脸色难看的好似天塌了一样的容敬德,冷声道:“小丫鬟难道没跟你说吗?我容锦今天是来报杀母之仇的,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更别说,区区一个你!” 区区一个你?! 容敬德被容锦言语间的不屑深深的刺伤了。 “容锦,我是谁?我是你外祖,你身上流着一半我的血统,你知不知道?你,你竟然……” “怎么,你难道还想我学哪咤,割肉还骨不成?”容锦很是诧异的看着气得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神情的容敬德,嗤笑道:“对不起,你不是李靖,我也不是哪咤,所以,你别指着我割肉剔骨,我还是那句话,谁挡我报仇,我就让他(她)有来无回!” 话落,手里长剑“哐啷”抖了一抖,眉宇间满满的都是浓浓的嗜杀之气! 容敬德被容锦那番话给噎得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他瞪了容锦,须臾又瞪向趁着他与容锦说话,已经与他拉开不少距离的云姨奶奶。 “容锦,”容敬德晦涩开口,“你娘,她已经死了!你就算是把这世上所有人都杀光,她也活不过来,你……” “所以呢?”容锦冷笑打断容敬德的话,“你的意思就是,死了的就白死,活着的继续逍遥?若是这般,那这世上的都可以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了,反正死了的白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容敬德无力的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容锦好笑的道,不待容敬德开口,她唇角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道:“你这人还真是好笑,真想知道你一颗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死的那个人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却可以好似死的就只是只阿猫阿狗一样!” “你是不是想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兴候府?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千万别这样说,你要是这样说,指不定我一个不高兴,下一个目标,我就要毁了长兴候府!” “你敢!”容敬德猛的喝道。 容锦冷冷一哼,同样喝道:“你看我敢不敢!” 容敬德瞪圆了眼睛站在那。 “姑娘,你跟他这么个耳聋鼻塞嘴哑--一窍不通的货,废什么口舌。”琳琅看也不看容敬德一眼,指了缩在角落瑟瑟颤抖的云姨奶奶说道:“我们这还有活没干完呢!” 容锦点头,不去看被琳琅说得脸色涨紫的容敬德,而是回头朝正又是仓惶又是惊惧看向她的云釉说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是牺牲你一人,幸福千万家,还是玉石俱焚,你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给句话吧!” 云釉咬唇,她目光几番变幻,末了,眸子一垂,脸如死灰的说道:“容锦,我只有一个要求!” “还要讲条件?”容锦好笑的看着云釉。 “我知道你有本事!”云釉目光如毒蛇一般怨恨的看着容锦,“可是,你也知道,就算是你把我交给皇后娘娘,我只要咬死了这件事是因为我跟你外祖母不和,皇后娘娘便不能迁怒别人头上!你想要替你娘沉冤得雪,就永远都不可能!” 容锦点头,“没错,你确实可以这样,不过,我可以保证,到时,我活多长,你就能活多长!当然……”容锦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可别误会,我们的活法肯定是不一样的!” “你……” 容锦言下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慎行司是什么样的地方,云釉比容锦更清楚。 她丝毫不怀疑容锦的说法。 里面的人确实有办法,便是你只有一口气还在喘,她就能让你把这口气喘到她们想要的任何时候! “容锦,”云釉深吸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容锦,“你想清楚吧,只要你能同意我的条件,你娘便能沉冤昭雪!你娘已经死了,你把我们都杀了她也活不过来。但是,你却可以还她清白,是杀我们重要,还是替你雪冤重要,你自已选择吧!” 云釉话声一落,便不再多说一个字,甚至连多看容锦一眼,都不曾,她撇了头,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眼角余光睃到怔立在那的容敬德时,不由自主的便目光抖了几抖。 忽的便想起那已经久远到几乎忘切的从前。 当年先帝立国,封赏有功之臣,知道会从后宫选一批人出来时,原本那批人里没有她!她已经求到了恩典,可以提前出宫返乡。但……云釉苍白失血的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恍惚的笑。 不过是匆匆一眼,她把他放到了心上,从此卑微到尘埃里。可是,在他眼里和心里,她永远被定格成了一种角色! 她不甘心,但她无可奈何。 只到她有了她和他的孩子,只到孩子长大,只到……云釉脸上的笑渐渐的染上一层得意。 “你想要什么条件?” 容锦的声音,打断了云釉的回忆。 云釉有些不悦,但她还是压下了那股不悦,她抬头看向容锦,“我要你放过菲儿。” 容锦笑了笑。 “你笑什么?”云釉皱眉。 容锦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就想笑了!” 云釉知道容锦撒谎,但容锦不说,她也不可能追问出来什么。况且,那也不是她关心的,她盯着容锦,“你答不答应?” “可以,我答应。”容锦点头道。 云釉脸上先是一喜,但很快,那喜色又变成了一种无言的苍凉。 顿了顿,她点头道:“好,我会出面指证王云桐的!” “你当我是傻子?”容锦却是忽然说道:“你出面指证王云桐,你凭什么出面指证王云桐?口说无凭,你总得拿出一样能让辰王信服,能让天下人都信服的证据吧?” “那你要我怎么办?”云釉不满的喊道。 容锦冷笑,突然道:“王苏为什么只敢软禁容芳菲,而不敢杀她?” 云釉身子一僵,目光似被千万根针齐扎般,攸的一紧,用一种又惊又疑的目光看着容锦,嘴唇几番翕翕,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时间在这一刻,如同静止了一般。 良久,久到容锦失去所有耐心,几欲发作时,云釉忽的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容锦皱了眉头,朝云釉看去。 云釉却是不予理会,而是她如同被点到笑穴般,呵呵笑个不停。 容锦眉头越皱越紧,她不可会认为云釉会就这样疯掉!而云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事情也许并不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念头才起,容锦脸上的神色不由便又冷了几分,“云釉。” “好,你想知道是吗?”云釉终于笑够了,她看着容锦,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姑娘!”蓝楹忽的便上前一步,“姑娘,小心有诈。” 容锦摇头。 她并不认为云釉是想对她动什么歪念,而是觉得云釉或许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果然,听到蓝楹的阻止,云釉看着容锦吃吃笑道:“怎么,害怕了?” “人在哪?”容锦忽然道。 云釉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发直的看向容锦,“什,什么人在哪?” 容锦耸了耸肩,“你难道不是手里握着当日参与此事,且还有几分份量的人?不然,容芳菲凭什么让堂堂的越国公忌惮?” 云釉看着容锦,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容锦目光不避不让,直直迎着她的目光,稍倾,唇角便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瞎猫逮耗子,真让她给猜着了! 云釉手里有人! 看她这样子,应该还是当年事件的关健性人证! “人不在我手里,在京都外的一个庄子里。”云釉说道。 容锦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云釉没有吱声。 对她来说,迟去早去,其实都一样! 容锦看了眼半边身子被血染透的云釉,淡淡道:“你包扎下,换身衣裳吧。” 对容锦的话,云釉不过是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丝毫不掩饰对容锦的讥诮嘲讽之色,眉宇间赤(和谐)裸裸的写着,猫哭耗子假慈悲! 琳琅哼了哼,几步上前,抬手点了云釉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二话不说,干脆就撕了云釉自已身上的衣裳替她简单的包扎了一番。 “素锦。” 琳琅抬头对外喊了一声。 “郡,郡主,素锦姐姐她,她不在。”一个小丫鬟颤颤瑟瑟的答道。 容锦之所以叫素锦,不过是因为她是云釉身前的大丫鬟罢了,想叫她进来侍候云釉换身衣裳。既然素锦不在,她便点了那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小丫鬟,说道:“你来侍候你们姨娘换身衣裳吧。” 小丫鬟不敢拒绝,抖着身子走了进来。 一刻钟后。 看起来比较齐整的云釉与容锦同乘一辆马车,出了长主候府,往京都城外的庄子里行去。 已经酉时末戌时初,因着是春末夏初的天,天还没有完全的暗下来。但大街上,行人已然不多,只稀稀拉拉的有几个赶路人,大街两旁的店面也关得差不多了,偶尔有些还在做生意的,也都是上了一半的门板。 是故,长兴候府的马车在这个时候飞快的行驶在街道上,便也没有引来多少人的侧目。 蓝楹不赞同的对容锦说道:“姑娘,为什么就非得赶这个时候去呢?天都快黑了。” “怕什么!”琳琅接了蓝楹的话,嘿嘿笑道:“有我们在,谁还敢上门找死?” 蓝楹瞪了琳琅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反正是个不怕闯祸的。” 琳琅吐了吐舌头,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她决定自已还是装死的好! 马车正好停在城门口,车夫对守城的兵士出示长兴候府的牌子,又将一个靛蓝色鼓鼓囊囊的荷包递了上前。 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马车笃笃的往城门外驶去。 容锦看了眼从离开候府,便歪倒在马车里不曾发出一语一言的云釉,抬头对蓝楹说道:“蓝姨,你在担心什么?” 蓝楹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已在担心什么,但她就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而且随着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远,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只是……”蓝楹默了一默,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好像沉甸甸的,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容锦点了点头,没有接蓝楹的话,而是回头对闭着眼睛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的云釉,说道:“云釉,除了你,谁还知道这个人?” 云釉睁开眼,如死灰一般的眸子看了看容锦,扯了扯嘴角,冷冷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琳琅瞪了眼睛对云釉喝道。 云釉冷冷一笑,撇开脸。 “什么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容锦问道。 云釉哼了哼,“你都能知道,那别人为什么不能知道?” “云釉,”容锦撩起车帘,看着两侧渐渐消失的街道,取而代之的是小山,原野的夜色,说道:“要合作,就拿出诚意来,不然……” 不然怎样,她没说,但她相信,云釉明白。 而,云釉果然没让她失望,她话声落下,没多久,云釉缓缓开口道。 “这个人,只有我和菲儿知道。” 容锦点头,“王苏不知道?” 云釉默了一默,摇头道:“我不确定。” 容锦点头,没再说话。 马车又向前行了约有一射之地的距离,蓝楹忽然说道:“姑娘,我下去看看。” “怎么了?”容锦看向蓝楹,“我们被人跟踪了吗?” 蓝楹摇头,“不像是,还是我下去确定下吧。” 容锦点头,正欲示意马车停车,蓝楹却已经是撩了车帘,一个纵身,便落在了马车后。 容锦这也才知道,她们已经到了郊外。 无边的夜色像一块黑色的丝绒布扑天盖地的罩了下来,星星如同缀在黑布上的宝石,一闪一闪,发出耀眼的光芒。 容锦冷不丁的就想起一句话,“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又行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马车已经完全的走在了乡野之间,只能隐约的看到星星点点的如鬼火一般闪烁的灯火,容锦知道,那些看似在眼前的灯火,实际上离她们都很远。 “姑娘,师父回来了。” 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抬头朝身后张望,头顶闪过一阵风声,下一瞬,蓝楹已经自车顶纵身而下,精准无误的坐在了车夫身边。 “蓝姨,”容锦朝蓝楹看去,“怎么样?” 蓝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可是我刚才在路上守了很久,却一直没看到有人跟上来。” “哎呀,师父,是你想多了!”琳琅在一边说道:“这荒郊野外的,人是不会有的,鬼,说不定有几只!” 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眼琳琅,对容锦说道,“姑娘,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容锦点头,既然蓝楹已经下车察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那只能说,真的是她们想太多了。 马车又行了约有个两刻钟的样子,停在了云釉说的庄子里。 说是庄子,其实不过就是山脚下的几亩地。 当然,想想以云釉一个姨娘的身份,也别指望她能置办出一个多大的庄子来!便是这么个小庄子,那也是吴氏自禁青檀院后,她瞒着容敬德,由容芳菲帮着偷偷置办下来的。 山脚下有一栋一进四间的小院。 小院的主屋摇曳着淡淡的烛火,烛火下,似是有人在轻声说着话。 容锦朝云釉看去,“这里有些什么人?” “就一个老鳏夫。”云釉说道:“从前是个烂赌鬼,因为欠下赌债被人追债,打断了一只脚,再加上原本就是个哑巴,我一年给他二两银子,名义上是让他帮我看着这片山,实际上是让他看着那个人。” 容锦点头,示意琳琅上前敲门。 “还敲什么门啊,真是的!” 琳琅一脚便踹开了身前被风雨吹打得摇摇欲坠的门,二话不说,几步便窜至正屋前,没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又是抬脚“啪”一声,如法炮制,踹开了正屋的门。 “啊!” 屋子里响起一声惊惶的喊声,声音嘶哑模糊。 容锦才要拾脚进去,不想,原本冲在最前面的琳琅,突然就“嗷”一声,掉头走了出来,一边气急在院子里跺脚,一边恨恨的骂道:“啊……真倒霉……畜生,姑奶奶要是长针眼了,看我不把你给阉了!” “怎么了这是?”容锦不解的看向琳琅。 琳琅跳着脚,才要开口,恰在这时,门里一抹身影跌跌倒倒的走了出来,人还没到跟前,一股腐烂的霉腥味便先迎面扑来。 容锦被这股味道熏得脸色一白,捂了鼻子,便退了好几步,等她好不容易站定,抬头看去时,这才发现那个一身霉腥味只套着条牛鼻子裤的老男人,正用一对淫肆的眸子狠狠的盯着她看,那样色中饿狼的目光,让容锦有种好似什么都没穿,暴露于人前的感觉。 “我操你大爷的!” 一声怒吼,乍然响起,与此同时,三魂失了六魄的老男人被不知道什么时窜了过来的琳琅,一脚给踹倒在地,骨碌碌的滚了好几滚,若不是最后靠近了墙角,怕是还停不下来。 “啊,啊……” 老男人发出哑巴独有的吼声。 容锦没有理会“嗬嗬”怪叫着的老男人,而是一脚上前,往屋里走去。 等见到屋子里的情景,容锦终于知道琳琅的怒火从何而来了!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一张肮脏不堪看不出原来色泽的大床,大床上堆着一堆黑黑灰灰的分不清哪是衣裳哪是棉被的东西,在在这堆杂乱中,却是躺着一具白溜溜的身体,身无寸缕的身体!走得近了,鼻端甚至还若有似无的有股栗子花的味道! 容锦随手将袖子里一缕香粉撒了出来,试图将屋里那种不知道是死老鼠味还是死鱼味的怪味掩盖掉,她则走朝床上那具白溜溜的躺着的人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看起来大约三十七八的年纪,五官清秀,黑黑的长发像蜘蛛网一样结成了一团,目光直直的瞪着头顶,便是容锦到了跟前,也不曾引起她半点反应。 “云釉!”容锦朝跟在身后的云釉看去,指了床上的人,问道:“是她?” 云釉点头。 容锦细细打量了一番床上的人。 一瞬间,她明白云釉之前的笑是因为什么了! 明白过来的容锦不由自主的便也扯了嘴角,给了自已一个嘲讽的笑,她随手扯起件衣裳抛在女子身上,遮住她暴露于人前的私处,对云釉淡淡问道:“她是谁?” “一个已经死掉但却没死的人!”云釉轻声笑了道:“容锦,看你的了!你若是能让她醒过来,你娘的清白,指日可待!” 容锦撇了唇角,眉宇间闪过一抹冷色,“云釉,她到底是谁?” “一个叫玉环的宫女!” 玉环? 容锦拧了眉头。 脑海里搜寻着与这个名字有关联的点点滴滴,但任凭她搜肠刮肚,却愣是想不起有关这个人的点滴。 但云釉说她是个宫女,那是不是说,当年便是她给娘亲下药,然后安排人玷污了娘亲? 容锦目光锐利的落在床榻上的女人身上,只是床上的人却如同人偶般,不曾有丝毫反应。 “蓝……” 容锦话声才起,院子里忽然便响起“笃笃”之声。 她起始还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但当箭矢破窗而入,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上射来时,她一瞬间明白过来。 她们被人包饺子了! 几乎是容锦的念头才起,安静的院落响起一阵箭矢声和老哑巴歇斯底里的“嗬嗬”声,很快那“嗬嗬”声,便渐渐低了下去,到得最后只剩下利箭破空之声。 85必然巧合 屋子的窗棂原本便是处处破洞漏风的纸糊的,现在被这样扑天盖地如雨般的箭矢射过,越发的便只剩下个空架子了! 蓝楹和琳琅在一瞬间的惊诧后,下一刻,立刻机警的一步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将容锦护在了身后,于是,那些乱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箭矢还没挨到容锦,便被她二人挡了去。 “啊……” 云釉惨白了脸,不管不顾的扑上前,便要往容锦身边靠。 她是看明白了,有琳琅和蓝楹在,肯定不会让容锦受伤,那她只要跟容锦在一块,她也就不会有事。 只是,还没等她够上容锦,琳琅在挡过又一轮的箭雨后,抬脚便对着她狠狠的踹,云釉“嗷”的一声便被琳琅踹趴在地上,抱着肚子“咝咝”的抽着冷气。 “容锦,你可别忘了,我要是死了,你娘就再也不能沉冤得雪了!”云釉趴在地上,嘶声喊道。 “姑娘,别理她。”蓝楹一边挡着又一轮射来的箭矢,一边对容锦说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人都没了,还谈什么报仇啊!” “是啊,姑娘,依着我的意思,还不如拿着她挡在身前,我和师父护着你冲出去。”琳琅接着说道。 容锦没吱声,她抬头目光朝外看去。 皎洁的月光下,不大的小院不论是屋顶还是地上都站着人,锋利的箭尖闪烁着幽幽的寒光,似要捕食的毒蛇般对准着她们,不知道哪个瞬间,便会射过来,让人利箭穿心而死! 容锦心里一紧。 光只是箭矢她不担心,如同蓝楹和琳琅所言,再没有什么比自已活着更重要的,有琳琅和蓝楹,再拿了云釉当挡箭牌,她相信逃出生天并不难!但……容锦回头对身侧全神戒备的蓝楹轻声说道。 “蓝姨,如果不用管我,让你和琳琅冲出去,你有几分胜算?” 蓝楹听得脸色一变,当即不悦的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琳琅奉少主之命护你周全,让姑娘置身险境,本就是我们失责。如何还能扔下姑娘,顾自逃命?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是啊,姑娘,你也太看不起我和师父了!我们可不是那贪生怕死的。”琳琅接着说道。 容锦摇头,她目光紧紧的凝视着外面那些不停换箭射箭的人,以只有她三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蓝姨,我不是让你和琳琅顾自逃命,我是想问,如果你们有机会冲出去,能不能把他们都干掉!” 蓝楹和琳琅不由便怔了怔,“姑娘,你什么意思?” 容锦指着如圆盘一般的夜色,说道:“你看今天月光这么好,刮的又是东南风,估计再不传出我们的死讯,他们可能就要放火了!” 放火?! 蓝楹和琳琅脸色齐齐一白,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攻之,她们都自信能护容锦性命,可若是对方真的放火……不只是容锦,便是她们只怕也要交待在这了! “可是,姑娘,”蓝楹看向容锦,“我们出去了,你怎么办?” 容锦笑了笑,指着屋里那张宽大足够四五人翻滚的木板床,“我去床底下躲一躲,你们如果动作快点,估计能在我被熏翻前,把我救出去。” 蓝楹和琳琅对视一眼,眼下,除了这样,似乎还真没别的好法子。 也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又一轮箭雨不期而至。 蓝楹和琳琅不敢大意,立刻打起精神应会。 容锦有着蓝楹和琳琅的护卫下有惊无险,但床上如人偶般的玉环却是没那么好命。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射来的箭,簇簇几声,齐齐射在她身上,将她像钉死鱼一样钉在了满是腐叶的床板上。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啊,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床底下的云釉被透过床板缝流下的血,淋了一头一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容锦三人神色一滞,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屋子里一静,外面的声响似乎便越发的清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月光下,容锦能清晰看到之所有有这样的声音,是因为正有几人将堆在东院码得整齐的柴火搬了过来,沿墙根堆放。另两人则分别从屋子的两侧手里各拎着一个瓮,菜油沽沽的从瓮里流出来,浇在堆放在墙根上的柴火上。 容锦神色大变,这些人真的打算要放火活活烧死她们! “蓝姨……”容锦目光凝重的朝蓝楹看去。 显然,蓝楹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容锦朝她看来,她想了想,轻声道:“姑娘,要么,我跟他们交涉下,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容锦摇了摇头,“蓝姨,你也看到了,连照面都没打,一出手便是直奔生死,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我死。”顿了顿,唇角翘起一抹苦笑,轻声道:“蓝姨,琳琅,怕是我连累你们了!”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琳琅一跺脚,哼声道:“师父,我们护着姑娘杀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别冲动。”蓝楹轻斥一声,见琳琅虽然一脸不甘,但却没有再作出鲁莽的行为,蓝楹这才转身继续说道:“我出去跟他们套套话,你找准机会带着姑娘突围出去。” “师父,”琳琅顿时红了眼睛,她抬头看着蓝楹,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师父,我不……” “师父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蓝楹脸色一沉,看着琳琅的目光便冷了几分。 琳琅难过的低下了头。 蓝楹还待再劝容锦,却感觉脚下一紧,她不由低头看去,便看到血人似的云釉正目光惊恐的看着她,“带我走,我不想死,求求你,带我走……” “你这个讨厌鬼!”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琳琅,“啪”一声敲在云釉的后颈处,云釉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好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吧。”蓝楹唇角翘起一抹笑,抬头看向容锦,不忘打趣的说道:“姑娘,你现在有了试手的机会了!” “蓝姨,”容锦看着蓝楹唇角翘起的笑意,摇了摇头,轻声道:“对方的目标是我,你出去没用的。” 蓝楹却只是笑了笑,忽的便扬声对外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圣上御封的永宁郡主动,一品的诰命,你们要知道,劫持官眷,是要抄家灭族的!” 外面仍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蓝楹的话。 蓝楹对琳琅使了个眼色,她悄悄的摸到门边,就在她打算探头往外时,骤然响起破风之声,一人箭如闪电般朝着蓝楹射来。若不是蓝楹身手了得,又全神防患,这一箭只怕便要将她射得钉在她身侧的门板上! 这时,不仅是容锦,就连蓝楹也是面色一寒。 这些人,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 黑暗中,似是有隐隐的嗤笑声响起。 容锦轻声对身侧紧紧抓着她手腕的琳琅说道:“我身上有几包才制好的药,等会冲出去的时候,你看哪个地势好,就把我往哪放……” “姑娘!”琳琅打断容锦的话,“你别说了,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傻!”容锦斥道:“难不成大家都死一起,让敌人称心如意了才好?你听我的,只管想办法逃了,回头找到你家少主,跟他说,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把这仇报了!” 琳琅恨恨的瞪了容锦一眼,“你和师父都死了,我还有什么脸见少主?” “那我们都死了,谁给我们报仇?”容锦挑了眉头,淡淡道:“回头我们死在这,被烧成木炭了,你就有脸了?” “我……” 容锦打断琳琅的话,“就这么说定了。” 琳琅还要说什么,外面忽然就响起一阵喧哗,对方阵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说时迟,那时快。 只这一个变化的瞬间,蓝楹如膛的炮弹一般,射了出去。 “走!” 没等容锦看清眼前的变化,琳琅一把抓了容锦的肩头,紧跟着纵身跃了出去。 “射!” 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一瞬,容锦便看到屋顶上一个黑衣蒙面身材高挑的男子,手里满弦,箭尖泛着幽冷的寒光直指她的要害,那一声肃杀的“射”字,便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而与此同时,箭如骤雨般“扑扑扑”的兜头而下,眼见得容锦三人便要被被射成筛子,突的便有数抹身影抢了进来,那几抹身影以自身为肉盾,接在容锦和琳琅跟前,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身上便插满了尾翼犹自抖动的箭羽。 这……容锦看着那些即便是死了,都站立着,挡成一圈,将她和琳琅护得密不透风的死士,不由便是神色一变,霍然抬头朝外看去。 屋顶上的男子同样脸色一变,没等他再发出指令,外面突的便响起阵阵惨叫和怒吼声。 容锦和琳琅不由面面相觑。 很快,她们便看到原本都对着他们的那些杀手,手里的弓箭全换了个方向。虽然还有不少箭矢朝他们射过去,却不时有人被射下了屋顶,跌落在了院子里没有了动静。 “永宁郡主,我是廖必成。奉东宫太子殿下之命,来围剿这些逆贼。您别慌张,殿下不但带了大内侍卫过来,还调了附近卫所的兵过来。” 话声才落,容锦耳边猛的响起一阵阵“轧轧”之声,她尚且没明白过来,琳琅却是脸色一变,目光霍然一亮,失声道:“重弩!这是军中才有的重弩的声音。” “嗡嗡”几声巨响后。容锦便看到屋顶上对方才最后剩下的几个人“咚咚”的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琳琅,护着姑娘退回屋内。”蓝楹一边斩杀着那些负隅顽抗的对手,一边对琳琅喊道:“援军即到,当心对方垂死挣扎,保护姑娘安危要紧!” 琳琅还在犹豫,容锦却是已经拿定主意,回头说道:“大局已定,我们退回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走,琳琅,杀出去!” 琳琅精神一震,当即说道:“好,姑娘,我们杀出去。” 容锦没有琳琅那样厉害的身手,但是现代近身搏杀却也不容小觑,等她出手解决了几个大意之下试图对她出手的杀手后,琳琅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武功?” “噢,我也不知道,是小时候我娘替我找来的,说是强身健体的,让我对着书本练。”容锦说道。 琳琅可不认为那是强身健体的功夫,但既然容锦这样说,她便选择相信了。 有了大内侍卫,又有军营才有的重弩,很快对方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除了领头的那个身材高挑的男子逃走外,其余在场的都绞杀怠尽! “永宁郡主。” 如同个血人一般的廖必成上前向容锦行礼。 不同于其它人的一身血腥,容锦虽说手上也有人命,但浑身上下却是一滴血沫子也看不见。 蓝楹和廖必成倒罢了,琳琅却是从头看到尾的,容锦每一次的出手,她都看在眼里,那样狠绝利落的手法,是她从未曾看到过的。 “廖大人。”容锦对廖必成点了点头,目带疑惑的问道:“廖大人,您说您是太子殿下的人,殿下他怎的会来此处?还有,他现在在哪?” “回永宁郡主,殿下今日出城,去离此地不远的上清观见马道长,不想马道长出门访友了,殿下本打算回城,侍卫发现有不明人士潜伏靠近,一路跟随,这才发现,这些人是冲着郡主您来的。”顿了顿,又道:“殿下此刻就在庄外,不知郡主是打算休整以后,等天亮了回城,还是现在跟我们一起走?” 自然是跟着太子一起走! 等天亮再走,万一对方整齐人马重头再来,她到哪去找第二个人这么及时的出现救下她! “自是与你们一同回城,”容锦说道:“还得有劳廖大人代为向太子殿下禀明一声,我想当面向殿下道声谢,不知方便否?” “郡主客气了。” 廖必成向容锦抱拳一揖后,退了下去。 他一走,蓝楹这才走了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容锦和琳琅,问道:“姑娘,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没事。”容锦笑了,说道:“蓝姨,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蓝楹摇了摇头。 容锦便长长的吁了口气,幸好大家都有惊无险,没有伤着。 “姑娘,屋里的那个怎么办?”琳琅在一边问道。 容锦回头,对上正像只老鼠一样缩头缩脑朝外张望的云釉,她想了想,上前几步,站在朝她看来的云釉跟前,“你都看到了,如果不是命好,我们这会子就在奈何桥下喝孟婆汤了。” 云釉白了脸嘴唇翕噏。 容锦却是不予理会,而是目光微抬,对上屋里至死都睁着一对茫然眸子的玉环,冷声道:“云釉,你带我来见这么一个活死人,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跟别人合计商量好的,就等着我入套?” “不,不是的!”云釉急声道:“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你也看到了,那些人不是连我也不肯放过吗?” 容锦点头,“你明白就好。” 云釉垂眸,身上的伤,因为药效将过,正一阵阵的痛,黄豆大的冷汗不停的自额头冒出来,瞬间便湿了一脸。就在她痛得抽抽着直吸冷气时,眼前忽的便伸出一只如葱剥般的玉手,手里捏着一颗鲜红如火的药丸。 “你……”云釉抬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淡淡的说道:“吃了这个可以缓解身上的疼痛。” 云釉还在犹豫,容锦等了一竺,唇角噙了抹笑,便要收回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等等。” 话声才落,云釉飞快的伸手一把抢了容锦手上的那颗药丸,想也不想的便塞到了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芳甜的香味瞬间沁入五脏六肺,果然,那如万蚁噬咬的痛顿时便缓解了许多。 容锦目光一直盯着云釉,见她二话不说的便吞下了药丸,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幽芒。 “云釉,玉环是谁的人?” 云釉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锦。 容锦闻言不由拧眉,“怎么,她的主子来头很大?” 云釉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怕就算是我说了,你怕是也不会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信呢?” “玉环是尚仪局司傧,负责朝见、宴会及赐廪等事。表面上看,她不隶属于后宫任何人!但是……” 容锦看向话声突然一顿的云釉,“但是什么?” “但是当年却是她主动找上玉琴的。” “玉琴?”容锦不解的看向云釉,但稍倾却又恍然了悟,“我听木兰说起过,玉琴是当时我娘屋里的大丫鬟,掌管着我娘屋里的一切。” “是的。”云釉点头,轻声说道:“玉琴当时已经被我收买,我本来计划是让她将你娘引到皇宫的御花园,因为当时恰逢朝庆,各国都派了来使住在重明殿,他们这些人在本国都是出身高贵的,如果他们中有人看上你娘,越国公府再小心运作一番,你娘和辰王爷的婚事便成不了。”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会让设计让我娘不但失贞还当众受辱的?”容锦问道。 云釉摇头,“这计划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我虽是出身皇宫,但自从先帝驾崩后,淑太妃便一心向佛长年食斋茹素,与我早就没有了来往。要想在宫中找到合适可靠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更别说这宫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结,行差一步,便是灭顶之灾。” “但是,突然有一天,玉琴就来跟我说,她找到人了。我问她,这个人可靠吗?她说可靠,我问她是谁,她却无任我怎么问都不肯说出这个人,只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在事成之后兑现自已的承诺,拿出五百两银子,让她远走高飞。” 五百两银子! 容锦一瞬间,恨不得把这个叫玉琴的扒出来挫骨扬灰。 就为了五百两银子,她便背主,背主不说,还害得她娘一生蒙受屈辱,到死都含冤莫名!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容锦压下心头的怒火,问道。 “我心里起疑,怕是你娘看出什么来,对玉琴起了疑心,故意让玉琴来试探我的,便让人盯着玉琴,这才发现,有个跟她长得有七分像的姑娘私下里跟她见了好几面。每次见面,都会给玉琴一些值钱的东西,我起了疑心,便让人去查这个姑娘,这才知道这个私下跟玉琴见面的姑娘,其实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在宫里当宫女,已经是六品的司傧。” “你让谁去查的?”容锦问道。 云釉默了一默,许是劫后余生,又许是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多的让她已经负荷不住,只想一吐为快。 “王云桐。” 容锦唇角微勾,脸上绽起一抹嘲讽之色,淡淡道:“那王云桐应该知道玉环是谁的人吧?” “我问过王云桐,但是她说她也不知道,只说这玉环可以信。”云釉说道。 容锦默了默。 玉环已经死了,就算是她活着,只怕也指证不了王云桐。不过……容锦眼底闪过一抹幽芒,她侧身,轻声跟蓝楹言语了几句。 蓝楹脸上先是生起一抹惊愕之色,但很快便点了点头,末了深深的看了眼正小心看过来的云釉,转身进了屋子。 “容锦,你打算怎么做?”云釉看着蓝楹的背影,轻声说道:“你也说了口说无凭,就算我跟王云桐当面对质,她抵死不认,你又能耐她何?” 是啊,只要王云桐死不认帐,她又能怎么办? 指望李逸辰幡然醒悟吗? 那她还不如指望她娘从坑里爬出来,挠王云桐一头一脸的血来得强!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容锦淡淡道:“你只管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做就行了!” 云釉还待再说,却见一个着青衣的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永宁郡主。” 容锦撇下云釉,走上前,“公公,可是太子殿下有召?” 小太监行了个礼。 “回永宁郡主的话,太子殿下请您移步说话。” “还请公公前面引路。”容锦说道。 小内侍点头,一揖过后,转身在前带路,容锦使了个眼色给琳琅,她则转身跟着小太监往外走去。 云釉想要跟上前,却是被琳琅一步上前给拦了下来。 “你……” “你什么你!”琳琅没好气的说道:“你一个给人暖床的,五官不齐全的,想惊扰殿下吗?” 琳琅一句话,差点把个云釉气得当场吐血。 容锦走了约有个一刻钟,便看到了夜色下,太子李熙一袭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子,正风姿如玉的站在一棵棕榈树下,听到身后的步子声,李熙回头,俊雅的五官被月色打上一层浅浅的白光,唇角挂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 “永宁郡主。” 容锦上前,屈膝福礼,“容锦见过太子殿下金安。” 李熙摆了摆手,笑容温和的说道:“永宁郡主不必客气,我听廖必成说,你打算跟我们一起回城,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就启程吧?” 容锦点头,屈膝道:“还没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李熙摆手,“你客气了,若没有你之前冒死进京献药,哪里又有今天我能出手相助?所以,永宁郡主不必谢我,不过是你自已结了善因,收了善果罢了。” 容锦笑了笑,轻声道:“殿下说笑了,能对皇上和殿下尽忠是臣女的本份,当不起殿下这般夸奖。” “好了,这些客套话回头,等有机会了,我们当着外人的面再说,现下,我们还是早点启程回京吧。”李熙说道。 “是,殿下。” 容锦眼角余光,瞄到琳琅和蓝楹已经一左一右挟持着云釉,远远的站在人群外,朝她这边张望。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过去一趟,李熙却是已经开口说道。 “永宁郡主,你是乘我的马车走,还是……” “殿下,我自已有马车。”容锦连忙道。 李熙点头,“那行,我让人送你回去。” 话落,不待容锦开口,便喊了身侧的大太监古永。 “古永,你送永宁郡主回去,再跟廖必成说一声,让他派几个侍卫跟在郡主马车后面,以防万一。” “是,殿下。”古永应道。 容锦还待相谢,李熙却是已经摆了手,转身在小太监的侍候下上了候在一侧的马车。 “永宁郡主,奴才送您回去。”耳边响起古永阴柔的嗓音。 容锦笑了说道:“劳烦公公。” 古永白净的脸上绽起一抹讨好的笑,连道“不敢”。 容锦可不认为古永所谓的“不敢”真是不敢,悠悠上下五千年,她可是太明白这种身体有残疾的阉人心里扭曲到什么程度!是故,一路,容锦对古永不可谓不客气。 “永宁郡主,奴才这就回去侍候殿下了,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这几个侍卫,奴才都已经交待过他们了,若是他们处理不了,尽可来禀报殿下。”古永对容锦说道。 容锦被古永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但便是心中再有疑惑,她还是一脸笑容的身古永道了谢。 等送走古永,上了马车,没等容锦吩咐,琳琅已经是手一挥,把一侧不时偷偷觑眼打量的云釉给放倒了,她则迫不及待的问道。 “姑娘,太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琳琅!” 一侧的蓝楹想要阻止。 琳琅却是抬头看了蓝楹,说道:“师父,你别说你不想知道,你明明也想知道的。” 蓝楹顿时无语了。 容锦呵呵笑着看向被琳琅问得说不出话的蓝楹,笑了说道:“殿下没说什么,就是问我要不要一同回城。” 蓝楹和琳琅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狐疑,显然并不是很相信容锦的说词。 蓝楹倒也罢了,琳琅却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上回我们进宫,太子把姑娘单独喊到一边,姑娘也说没什么。今天,又那么时机合适的出现求了我们,姑娘,您说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容锦不由便失笑,“琳琅你想说什么?” “哎,我没想说什么啊!”琳琅讪讪笑道:“我就是觉得这也太巧了点,我们公主从前就说过,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有着它的必然性。姑娘,你说,这个巧合的必然性是什么?” “你们公主!”容锦笑盈盈的看了琳琅,“你们哪个公主啊。” “就是我们公主啊!”琳琅瞪了眼说道。 容锦本还欲逗琳琅,但当目光对上蓝楹时,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她讪讪的对蓝楹笑了笑,说道:“蓝姨,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逗逗琳琅玩。” 蓝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姑娘,我还是赞同琳琅话的,太子出现的时机太过恰当了!” “我知道。”容锦点头道。 “你知道?”琳琅瞪了容锦,半响,摇头道:“你才不知道呢!” 呵! 容锦被琳琅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给说笑了,她看了琳琅,一脸郑重的说道:“我真的知道,你和蓝姨无非就是觉得太子对我另有所图,是不是?说不定,就是因为他的另有所图,他还派人盯着长兴候府,才得了这么个英雄救美的时机!那么问题来了,”容锦看着被她说得一怔一怔的二人,嘿嘿笑了道:“接下来,太子他想做什么呢?” “嗯,话本子里说,一般英雄救美,最后这的结果,就是这美人以身相许了。”琳琅看了容锦说道:“不过,姑娘这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怎么说也是我家少主对你施恩在前是不是?” 容锦算是服了这丫头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替她家少主打擂台,抢媳妇呢! “太子怎么想的,对我来,不重要。”容锦无奈的对目光熠熠朝她着的琳琅和蓝楹说道:“因为,太子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没有兴趣给人做小。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话题,今天劫杀我们的,你们觉得会是谁?” 说起这件事,蓝楹和琳琅脸上都换了肃沉之色。 不但能躲过蓝楹的察看,还能一路不惊动她们跟到庄子,最后将几人包了饺子,这样的敌手,若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想想,若不是李熙突然出现,她们三人,只怕这会子真是奈何桥上回头望了! “不像是云釉的苦肉计。”琳琅对容锦说道:“当时那样的阵势,真就是要赶尽杀绝的势头。” 蓝楹点头,想了想,轻声道:“会不会是王云桐派出来的人?” “蓝姨,我们之前来京都时,遇上的那几拨人马,跟今天这一拨的人比起来,你觉得哪一拨更棘手?”容锦问道。 蓝楹默了一默,目光微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很显然今天的这拨人更棘手。” 容锦看向蓝楹,“怎么个棘手法?” “我之前确实感觉有人跟着,半路下马车回去察看过,还在路上等了一息,才来追赶你们,但就是这样,也被他们躲过去了。只能说,他们如果不是很谨慎,就是很熟悉我的行事作派……”话说到这,容锦陡然脸色一变,目光针扎似的攸的一紧。 琳琅待要问,却是被容锦一把攥住了手,容锦对琳琅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打断蓝楹的沉思。 马车笃笃向前,静寂的夜里,能听到郊野里不时响起的虫鸟叫声。 蓝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白,到得最后,就连喘气声都加重了不少。 “蓝姨,”容锦见蓝楹眯着的眸子慢慢绽开,显然是已经想明白了什么,她轻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蓝楹点头,只是她没有看容锦,而是回头看向身侧的琳琅,轻声说道:“琳琅,刚才那个为首之人,你跟他正面接触过,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琳琅摇头,“我当时顾着带姑娘逃命,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没有看仔细。”话落,不解的问道:“师父,怎么了?” “我刚才在想,如果这拨人不是越国公府,也不是辰王府的人,那么他是谁?他为什么连个是非黑白都不问,上手就是绝杀之技!”蓝楹似是说给自已听,又好似是说给琳琅和容锦听,“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目标也许并不是姑娘,而是我和你。” “什么?!”琳琅大惊之下,猛的便拔身站了起来,却是忘了,这是马车里,等头“砰”的一声撞在马车上,撞得她眼前金星直冒,她“哎呦”一声,才回过神来。揉了瞬间肿起一个大包的脑袋,一迭声道:“师父,你会不会弄错了,我们在这京都人生地不熟的,跟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怎么好端端就会有人杀上门来?” 不等蓝楹开口,她又道:“你弄错了,肯定是你弄错了!依我说,这人肯定是冲姑娘来的,说不定就是王云桐的人。” 容锦听了,也点头道:“蓝姨,我也觉得这人是冲我来的,如果是冲你们,江湖恩怨江湖了,肯定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蓝楹闻言,苦笑道:“姑娘,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其实我也没把握。”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容锦不解的说道。 “理由我之前说过了,”蓝楹拧眉,轻声说道:“如果是冲着姑娘来,我觉得在他察觉被我发现时,便可以出手了,那时候已经出了京城,可是,他没有,而是躲过我,跟着我们到了庄子里才动手。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如果是冲姑娘来的,没必要把我和琳琅也列在必杀的范围内。” 容锦不由便点了点头,这样说来,还真是这个道理。 “那会是谁呢?是谁想要我们的命?”琳琅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们在这京都整天就窝在长兴候府那麻雀窝大的后院里,能跟谁结下生死之仇?” 蓝楹看了眼容锦,默了默,轻声道:“我怀疑是我们自已的人!” “什么!”琳琅再次失态,她怔怔的看着蓝楹,“师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蓝楹说道:“你忘了少主之前被追杀的事了?如果少主都能被追杀,我们又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琳琅嘴唇噏噏,好半响,才沉声道:“可是,没人知道我们在容姑娘身边啊!”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蓝楹看着琳琅,眸子里难掩紧张和仓惶,“我们在京都,在容姑娘身边的事,只有少主、青语、南楼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少主的消息,如果,真是冲着我们来的,会不会是少主出事了!” 琳琅被蓝楹说得脸色一白,她舔了舔一肯间干得好似要裂开的嘴,喃喃自语道:“那,那怎么办?少主不让我们离容姑娘左右,万一少主那边出事了,我们……” 蓝楹打断琳琅的话,回头对容锦说道:“容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容姑娘能答应。” “你说,蓝姨。”容锦郑重的说道。 蓝楹默了一默,轻声道:“让琳琅留下来,继续保护你,我要去找少主。” “可以!”容锦想也不想的说道,“如果有需要,琳琅也可以离开。” “容姑娘……”蓝楹又是内疚又是无奈又是感激的看着容锦。 容锦摆手,“蓝姨,你什么都不用说,说得难听点,你们没有义务舍弃你们的少主来保护我,说得好听点,真要是燕公子有个什么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怕我们也难有善终。所以,别说感谢和抱谦的话,我只是把事情想得比较透砌点而已。” 话落,对蓝楹和琳琅笑了笑。 “我留下。”琳琅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万一少主那边有事,我好去找楚叔和红姨,让他们带了人上京。” 蓝楹点头,摸了摸琳琅的头,轻声道:“别难过,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琳琅点了点头,努力的想要扯个笑脸出来,但好半响,却是红了眼眶。 容锦看着不由也是一阵黯然神伤。 她抬头看向马车外那轮隐于云层的月亮,心道:燕离,你到底在哪呢?你真的会有事吗? 86吴氏之死 青石高约数丈,隐于纹石面下的白色纹理清晰可辨,正中间是一个身姿曼妙的仕女图,轮廓栩栩如生,下方有一条弯曲的线条似长而奔腾的河流,仕女身后层层叠叠或圆或方连绵成一片的很像是向天边展开的荷叶,这样一幅动感极强的西子浣纱图,就好似千百年前,某个无意间惊鸿一瞥的丹青高手,将那一瞬间的惊艳藏匿在这块石头上一样。 “阿离,你爹是个笨的,你知道吗?他都不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太湖石,那是一块绝品玉玲珑。你只要在石底烧一炉香,香便会从石身上的孔孔洞洞钻出,不多时,你便会发现,香烟缭绕,烟雾密布四周如同置身仙境。这个时候啊,你再从石顶上倒下一壶水,你便会惊奇的发现,孔孔泉流,烟雾尽消,那被水浇过的石下美人便似活过来一般,好像真的就在在溪边浣纱……” 燕离站在曾经被娘要念叨过无数回的太湖石前,皎洁的月光轻轻柔柔的洒在他身上,浅浅漓漓的光映照着他身上黑色银丝暗纹,泛起一层迷离的光,使得他如同眼前这块让他娘念念不忘的石头一样,充满了神密感。 “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吗?只要点一炉香,香会从所有的孔洞间逸出,让人如临仙境?再浇一壶水,就能烟雾尽消,月下赏美……” 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深遂的眸微微轻垂,落在石下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上。拿出身上的火折子,他正准备点燃那一炉香,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轻微如猫步的声音。若不是他听觉异于常人,也不会发现。但却只是一个怔忡间,他仍旧点燃了石头底下的香炉 很快,香炉里的香便自石洞身上的孔洞之间溢出,须臾间,便如同晨起的湿雾般,将他包裹其间,飘飘缈缈,若隐若现,如同置身江南水月的画境中一般。 他没有准备一壶水,所以便不能看到烟雾尽消,美人栩栩如生好似活转一般过来的美景。但他也不觉得遗憾。就在他看着烟雾缭绕,欲要转身离去时,身后却忽的响起一声如小猫般的惊呼。 “啊……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 声音惊慌中却难掩甜美,透着一种骨子里的娇娇滴滴,但这种娇娇滴滴却很难让人生起厌恶的感觉。相反,却让人有种听了声音便想看人的冲动! 燕离不由便蹙了眉头,他刚才明明听到步子声不是朝他这边走来的,怎么眨眼间,人不但往他这边来了,更是离他只有有数步之遥! 只是,还没等燕离想明白过来,少女的声音再度惊诧响起。 “咦,你怎么知道这块太湖石是少有的玉玲珑?” 燕离蹙起的眉宇间便多了一抹错愕。 他记得娘亲说过,当年这块石头由地方敬献时,连爹爹都不知道这块石头的妙处,只知道它很珍贵,珍贵在哪却无人知晓!她还不无得意的告诉他,离儿,你爹爹一直以为那石头之所以珍贵是因为那副美人图呢!那个傻缺,我才不告诉他!让他揣着珍珠当鱼目好了。 但身后的人却一言便能道明,这是块玉玲珑! 原本打算转身离去的燕离,下意识的便转身朝来人看去。 这一转身,他不由便怔了怔。 对面,那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一双眸子盈盈剪水,神色间微现腼腆,虽不似容锦那般清丽绝俗,让人眼前一亮,但却也是个极美的姑娘。 此刻正用微带惊讶的眼神看过来,乍然对上燕离,白皙如瓷的脸上蓦的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红晕,一对似水明眸越发的含羞带怯,却又下意识的强装温婉从容。 一瞥之后,燕离便欲转身离去。 少女见他要离开,不由失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燕离步子一顿,回头朝少女看去。 “我,我……”少女似是没有想到燕离会停下脚步朝她看来,大喜之下,连忙道:“我叫玲珑,在仪秋宫当差,你呢?你是谁?” 燕离扯了扯嘴角,他停下,并不是为了告诉她,他是谁的! 淡淡的点了点头,燕离转身便要离开,但却在这时,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喝斥声。 “快,快去看看,那边在冒烟……” 紧接着,便是整齐划一朝这边跑来的步子声。 燕离皱了眉头。 他到不怕惊动这宫内的侍卫,必竟这皇宫内院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只是……燕离的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少女身上。 “你说你在仪秋宫当差?” 玲珑先是怔了怔,但醒过神来后,连忙点头,“是的,我家主子是郦昭仪,端王的亲母。” 端王? 燕离深遂的眸子微微一眯,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惘然。 比起他对这皇宫的熟悉,这皇宫里的很多人,其实他并不是那么了解。 就如同玲珑所说的这个端王,还有端王的的母亲,郦昭仪。 侍卫的步子声越来越清晰,玲珑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白,她目带哀求的看着燕离,“我们躲起来吧,若是让娘娘知道,我偷偷跑了出来,她会责罚我的。” 燕离看了看玲珑,又看了看身后那一片在夜色下巍巍秀丽的御花园。 他有千百种藏身而不被人发现的方法,可是…… 眼见得侍卫越来越近,玲珑一对瞳眸已经隐隐泛起了水光。 “你……” 但就在她话还说完,却突然惊觉身子一轻,下一瞬,人如同风筝般飞了起来,她死死的咬住了唇,才没让自已发出惊慌的尖叫。 只到她藏身在那棵枝干繁茂打从前朝便有,今年开春,她还和姐妹们来打过椿芽做饼吃的椿树间,她都没明白,那个人是怎么连碰都没碰她一下,便将她送上树的! 只是,眼见得侍卫往这边走来,她大气也不敢喘,目光时不时的紧盯着树下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卫,时不时的又抬头朝上方的燕离看去。 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燕离的身上,好似照在一上了层釉的旧窑瓷器上,莹润如玉,雍容矜贵! 玲珑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是怎么回事?” 有穿青衣的内侍急急的往这边走来。 “公公,有人在这块石头下面点香。”侍卫对内侍说道。 内侍上前,仔细检视了一番,颇为威严的喝道:“仔细搜查,万一是有人混淆视听,意在对圣上不利,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公公。” 侍卫不敢大意,立刻分散开来,四处搜寻。 有人提了灯笼走到树底下,举起灯笼探照,玲珑吓得身子一颤,若不是一股刚劲的强风拍在她身上,她差点便摔下树去。 侍卫们搜寻了约有半个多时辰,眼见无果,这才散去。 既便是如此,还是留了几个下来,继续搜寻。 玲珑看着树下那几个被留下来的侍卫,急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啊,万一等会昭仪娘娘寻她不着……她战战兢兢的朝头顶上方的燕离看去。 “公子。” 燕离垂眸,看向玲珑。 玲珑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语带颤音的问道:“你可不可以像刚才一样,把我送到一个他们发现不了的地方。” 燕离扬了扬眉梢,目光淡淡的睃了眼树下再次散开四处察看的侍卫。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万一让昭仪娘娘发现了,少不了一顿责罚的。”说着,眼眶都红了。 燕离目光微垂,落在隐约被一点月光照亮眉眼的玲珑。脑海里忽的便就响起一句话“阿离,你记得啊,千万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他不由的便翘了唇角,给了自已一个三分讥诮七分无奈的笑。 他怎么突然就会想起这句话了? “你呆在这别动。”燕离对朝他看来的玲珑说道。 玲珑一脸不解。 燕离没有跟她解释,而是像一片叶子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们藏身的大树。身如鬼魅般在几个侍卫间闪过,玲珑便看到那些侍卫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僵立在了原地。紧接着,她便看到燕离朝她这边做了个下树的动作。 那么高的树……玲珑白了脸,她不敢跳,这要是跳下去不丢命也得断手断脚!她抬头朝燕离看去,眼见燕离并没有打算上前帮忙的意思,她咬了咬牙,拾了裙摆往嘴里一塞,双手抱着树身,半爬半滚的下了树。 才到树下,没等她喘过气来,便惊骇的发现,侍卫们如同打了个盹一样,又动起来了。玲珑顾不得手上火辣辣的痛,连忙猫了腰朝远处的抄手游廊走去,只要上了抄手游廊,她就不怕了。 “谁?” 身后响起一声厉喝。 玲珑身子一僵,想也不想撒了脚丫子便往前跑。 “站住!” 侍卫的声音如响雷般在耳边响起,几步便撵上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玲珑。 “站住,再跑我就让射箭了!” 玲珑脚下步子一顿,颤颤瑟瑟的回头朝身后的侍卫的看去。 侍卫举着灯笼,认出了玲珑是个宫女后,不悦的喝道。 “你是哪个宫里的?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 “我,我……”玲珑惨白了脸看着凶神恶煞的侍卫,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朝侍卫的身后看去。 巍然的夜色下,哪里还有燕离的影子! 侍卫见玲珑不回答问话,而是朝他们身后张望,顿时心生警觉,瞪了玲珑问道:“适才那石头下的香炉是你点的?” “不……是我。” “到底是不是你?”侍卫不耐烦的喝道。 “是,是我。”玲珑白了脸,哆嗦着嘴唇说道:“我听宫里的老人说,那是块珍品太湖石,就,就想试试。” “试什么试!”侍卫听了顿时心头火起,喝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你家主子没告诉过你吗?这皇宫大内可不是你家的菜园子,你想怎么的就怎么的!” 玲珑垂了脑袋,半响,咬了咬牙,将手里一只才戴了没多久的金镯子给撸了下来,递了过去,“侍卫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武进人,进宫前家里是做石头生意的,我,我就是……”说着眼里泛起了泪光,泣声道:“我就是想家了,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那。” 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只是几个普通的侍卫! 眼见得玲珑眼眶泛红,楚楚可怜的朝几人看来,侍卫们略一犹豫后,便道:“好了,你走吧,以后再不要做这样的事了。” “谢谢,谢谢几位大哥。” 玲珑连心屈膝福礼,一一道谢。 侍卫们散了开去,玲珑在原地站了站,踮脚张望了一番,眼见夜色越来越沉,她抿了抿嘴,转身一步三回头的朝仪秋宫走去。 如同大湖里掉进一个小石子般,一阵微微的涟漪后,夜色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飞檐卷翘,金黄翠绿两色的琉璃瓦上一抹身影在玲珑离开后,也随着夜色的渐次迷离消失不见。 仪秋宫。 玲珑躲过看门的宫人,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已屋子,才换下身上的衣裳,门外便响起一道温厚的声音。 “玲珑,你在屋里吗?” 来的是仪秋宫的管事事唐秀珠,唐姑姑,玲珑不敢马虎,连忙披了衣裳开门迎了出去,“姑姑,在的。” 像大多数的宫人一样,唐秀珠清秀的五官早让这深宫内院刻上了岁月的沧桑,眉眼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风仪,才一进屋,便有侍候她的小宫女端了椅子侍候她坐下。 玲珑低眉垂眼的站在一侧,想着要不要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唐姑姑,不然,回头娘娘怪罪下来,却是连个帮她说话的人也没有! 犹豫间,唐秀珠已经开口问道:“适才娘娘想寻你问话,打发了如意来找你,如意却说你不在屋里,这是怎么回事?” “回姑姑的话,奴婢前儿听人说御花园里有块太湖石,夜里睡不着,便去了看了那块太湖石。”玲珑轻声说道。 唐秀珠挑了挑眉头,目光睃了眼玲珑,淡淡道:“怎么,想家了?” 玲珑抿了抿嘴,没有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 “哎,你啊,还是太小了。”唐秀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看在我们都是武进人的份上,回头我跟娘娘说一声吧,让你出宫去。” “真的吗?”玲珑闻言,顿时一脸惊喜的看着唐秀珠,“姑姑,您真的会替我跟昭仪娘娘说吗?” 唐秀珠肃沉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将她略显凌厉的五官称得柔和了不少,“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玲珑谢过姑姑。”玲珑二话没说,“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对唐秀珠“咚咚”的磕起了头。 “哎,快,快把人扶起来。”唐秀珠对身边的小宫女吩咐道,待小宫女扶起了玲珑,她嗔怪的瞪了眼玲珑,“你这孩子,当初是我把你要来仪秋宫的,原是想着有我在,能照应着你一点。但终究却是耽搁了你的前程!” 玲珑闻言,脸上顿时绽起一抹赦然之色。 她本是商户之女,父亲在武进做的就是太湖石生意,打小跟在父亲身边,说起这太湖石,如数家珍。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做生意赔了钱,一夕间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她那时还年幼,族叔看她长相不俗,便把她送进了宫。 原本是想着,在宫里呆几年,人长开了,说不得哪天就得了贵人的眼,但这深宫内院旁的没有,美人不知凡己!而她非但没有因着长相讨了好,还因这长相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唐姑姑念在同是武进县人,对她多加照顾,把她调到仪秋宫来,她说不得已经成了御花园那姹紫嫣红的牡丹花肥! “姑姑,您别这样说。”玲珑看着唐秀珠,眉宇间难掩感激的说道:“这些年,要不是您,我哪里还有命在。更别说什么前程不前程的了!” 唐秀珠听了她的话,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好了,不早了,歇了吧。出宫的事,等有机会我会在昭仪娘娘面前帮你提一提的。” “谢谢姑姑。”玲珑再次道谢。 唐秀珠摆了摆手,带着小宫女离开。 玲珑送到门边,眼见得唐秀珠去了主殿,她这才转身掩了房门,人怔怔的躺在了床上。 终于要出宫了吗? 终于可以看到娘亲了吗? 也不知道这些年,娘她好不好?她送去的银子,娘有没有收到! 想着想着,玲珑眼前忽的便浮现另一张清秀俊雅的脸。 他是谁? 是这宫里的人吗? 他怎么会知道那块太湖石是玉玲珑的呢?还有……自已只告诉了他,叫玲珑,却没告诉他,她姓玉呢!玉玲珑是她的名字呢!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下次如果再见到他了,一定要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玲珑转辗反侧间进入了梦乡。 仪秋宫,主殿。 郦昭仪,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眉目间依稀与端王李欢有着七分相似。 唐秀珠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让宫人侍候着换了衣裳,才打算睡下。见了唐秀珠进来,她对身边的宫女摆了摆手。 “你们下去吧。” “是,娘娘。” 宫人们鱼贯而出。 唐秀珠上前,帮着郦昭仪拆 头上的宫髻,一边轻声说道:“奴婢适才去看过了,原来是那丫头想家了,就跑去看那块太湖石了。” 镜子里的郦昭仪翘了翘嘴角,轻声道:“到是个聪明的人,进宫时才多大的一个人,我原还想着,等她长大了,怕是要连亲娘都忘了,不曾想,却是个长情的丫头。” “您可别夸她长情!”唐秀珠拿起黄杨木的梳子,一下一下的帮着郦昭仪通头发,一边说道:“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我才试探着跟她说,让她出宫,高兴的什么是的。完全就把娘娘您给忘了!” 郦昭仪听了,脸上便绽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柔声道:“这也没什么好怪的,我又不是她娘,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被拘在我这那么多年,跟她一同进宫的文鸳长相不如她,都已经是个正六品的才人了,她还只是个小宫女。心里不怨恨我,都是这丫头品性好,哪里还……”话落失笑摇了摇头,“哎,还真是可惜了!” 唐秀珠笑了笑,轻声说道:“娘娘,您就别为她可惜了,这丫头还真就没起那心思,不然头前,睿王爷那缺个养鱼的,贵妃娘娘见她机灵,想要了她去,她怎的还要来问了娘娘您呢?换了别的人,只怕早就跟着贵妃娘娘走了。” 郦昭仪听了脸上的笑便深了几分,待唐秀珠放了手里的梳子,扶了她起身朝床榻走去时,轻声说道:“明年开春,要放一批人出去,我回头有机会跟皇上提提,如果行的话,就把她放出去吧。” “小丫头知道了,只怕得乐哭了。”唐秀珠说道。 郦昭仪笑了笑,对要侍候她上床的唐秀珠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侍候,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人进来打扰我。” “是,娘娘。” 唐秀珠退了恭身退了出去。 仪秋宫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自家娘娘是个觉轻的,但凡有点声音便会惊醒。先帝还在世时,这她的寝殿便不留人侍候。 唐秀珠灭了几盏壁灯,只留了一盏透着朦朦胧胧灯光的瓜灯,然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床榻上,郦昭仪听着唐秀珠渐远的步子声,慢慢的睁开了眼。 黑暗中,隐隐响起“笃笃”极有节奏的敲打声。 …… 长兴候府门外。 李熙就着古永撩起的车帘子,对站在那,来向他道谢的容锦说道:“你去吧,以后出门小心些,说来,你是一品的郡主,出行身边应该多带些人才是。” 话落,似是想起什么,他咳了咳,摆了摆手,没等容锦开口,便示意古永放下帘子,喝令侍卫开道,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等到马车行了有些距离,古永小心的觑了眼手里拿着卷书,但一路行来,却半天没也翻过一页的李熙,试探的问道:“殿下,永宁郡主那……” 李熙抬头朝古永看去,“你想说什么?” 古永小心的打量着李熙的神色,但哪怕李熙是他从小侍候大的,面对这个任何时候都温文如玉颇有君子之风的太子殿下,古永只有一种挫败的感觉。人都说帝心难揣,为什么,他却觉得太子殿下的心思,比皇帝陛下还要难测? “奴才是想说,殿下对永宁郡主若是有意,何不央了皇后娘娘出面。”古永轻声说道:“奴才听说,多年不问世事的老长兴候夫人最近又开始活动了,不但将名下产业尽数给了永宁郡主,还开始替永宁郡主张罗起贴身侍候的丫鬟,瞧这阵势,似乎是为永宁郡主的亲事做准备呢!” “嗤”李熙轻笑一声,狭长的眸,似笑非笑的睨了被他那一笑,笑得心肝肺都在打颤的古永,淡淡道:“你以为要本宫这是看上了永宁郡主?” 古永脸上的笑不由便僵了僵。 殿下若是没有看上永宁郡主,又何必动用埋在长兴候府的探子?又何必知道永宁郡主有危险,眼急巴啦的赶了去?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殿下您,最近实在太无聊了? 见古永一脸不解的朝自已看来,李熙翘了翘唇角,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淡淡的讥诮之色。重新拾起了被他扔在一边的书,垂眸看了起来。 古永嘴唇翕翕,但当对上神色淡漠的李熙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良久,就在古永搜肠刮肚的想,自已到底错在哪里时,头顶响起了李熙的声音。 “本宫记得你曾说过,之前永宁郡主曾向母后求过两个恩典,是不是?” 古永连忙敛下胡思乱想的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的思绪,答道:“是的,永宁郡主求赐郡主府和一道赦免诏书。” “母后没有同意?” “回殿下,娘娘把永宁郡主的意思跟皇上说了,但皇上没有给出明示。”古永说道。 李熙笑了笑,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淡淡道:“好吧,本宫就再让永宁郡主欠本宫一个人情!” “殿下……”古永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熙。 李熙却是头也没抬的摆了摆手,古永连忙恭身退到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做成了木人。但心里却是如同翻江倒海,巨浪涛天。 殿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不是钟意于永宁郡主,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永宁郡主施恩? 且说容锦目送李熙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琳琅转身抬手去敲角门。 不多时,角门被打开。 容锦一行二人,下了马车,往里走。 一路上不知道是因为夜色深了下人都歇息了,还是因为容锦白日里的暴行已经传开,让人将她当成了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总之一路行来,愣是没遇上几个下人。 琳琅不由的说道:“姑娘,府里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往常时不时像鬼影子一样飘着的暗卫,都不见了?” 容锦笑了道:“琳琅,三更都快过了,鬼都要睡觉了呢!” 琳琅想想也是,便也没在意,一行人往青檀院走去。 只是待到了二门处,便是容锦也惊觉不对了,二门是内院和外院的分界线,因着内院住的都是家眷,以女眷为首。是说二门处最是把守严厉,但再严厉,也不似今天这般! 还没到跟前,容锦就感觉到了沉沉的威压之势,那种山雨欲来的风满楼的逼仄感让人几欲窒息! “琳琅……”容锦步子一顿,朝琳琅看去。 琳琅点了点头,经过之前的生死危机,任何蛛丝马迹的可疑她都不会放过,她绝不会再让自已,让姑娘置身于那样的险境当中。 “姑娘,您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进去看看。”琳琅说道。 容锦想了想,若真是有什么事,她在身边,反到让琳琅缩手缩脚,便点了点头,指着院了里的一棵枝叶茂密的树,说道:“我去树上藏一藏。” 她是想着,那树占据高点,树叶繁密,加之又是深夜,若真是有个什么,凭着她身上的那些毒药,暂时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 琳琅看了看那棵树,点头道:“如果事情不对,姑娘便顺着那棵树爬到屋脊之上,顺着屋脊姑娘可以逃到隔避的卢大人家,卢大人是武将……” 琳琅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喧阗声。 一丈之远的距离,哭的哭,闹的闹,喧阗的哪像是勋贵之家,就如同是西市头的菜市场一般! 容锦脸色一白,朝琳琅看去,“是外祖母的屋里。” 琳琅也是跟着脸色一变,当下容锦哪里还顾得着自已藏起来的事,她拔脚便朝吴氏的院子跑去。 …… 一个时辰前,长兴候府青檀院。 “把院子门锁起来,谁敢往外走,立马乱棍打死!”容敬德声音不大,却带着沉沉肃杀的冷峻。 翡翠眼见不好,对玳瑁厉声喊道:“快去找候爷,让候爷来救老夫人!” 玳瑁转身才要走,容敬德已然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抬起脚狠狠的踹在玳瑁的胸口,玳瑁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容敬德这时挥了挥手,大总管容方叹了一口气气,将一边的角门打开,众人便看到从外头进来步子如一神情肃穆的家兵,手里擎着亮晃晃的钢刀。 青檀院里的人不是丫鬟就是婆子,谁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所有人都缩在了墙角不敢吭声。只有吴氏替容锦准备的那四个会拳脚的丫鬟脸色一白后,各自操了家伙将吴氏围在了中间,与容敬德对峙。 “吴仪贞,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要进宫吗?”容敬德阴沉了脸问道。 吴氏神色悲愤的迎着容敬德的杀气沉沉的目光,“我也再问你一次,今日你去见的那个人谁?我的锦儿,她现在在哪?” “她死了!”容敬德冷声道:“你放心,我会找个风水宝地将她葬了的,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投到我们这样的勋贵之家。” 吴氏身子一晃,死死咬着牙,咽下喉间的那股腥甜,她瞪了容敬德,一字一句道:“容敬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待容敬德开口,吴氏转身道:“翡翠,将那些松香都拿出来,把青檀院烧了,让我们的人把那些药都洒在后院的水井里,既然要死,那就死个砌底吧!” “是,老夫人。” 翡翠眉间没有一点犹豫,转身就去吩咐。 容敬德冷哼一声,手一挥,兵士们如洪水猛兽般吴氏的人扑了过去。 终究是敌我悬殊,很快念夏几人便被容敬德派来的家兵拿下,翡翠护着吴氏退在一隅,抬头迎着容敬德血红的目光,嘶声道:“老候爷,老夫人没了,您想过,如何向候爷交待吗?不管如何,老夫人,她始终是候爷的生身母亲。您置候爷于何地?” “他知道又如何?我是他亲父,他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弑父不成?”容敬德冷笑了道。 翡翠气结。 容敬德自袖里掏出一个姜黄色的亮釉双耳瓶,扔在了吴氏跟前,“始终是一死,与其我来动手,不如你自已走得痛快点吧!” 吴氏摇头,“我为什么要成全你?” 容敬德挑了眉头,吴氏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错,吴氏若是自尽,于他来说,好过他亲自动手! “既是如此,说不得,只有我来成全你了!”容敬德一挥手,身后兵士走了上前。 玳瑁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屋里跑来,守在门边的兵士举起了明晃晃的刀拦了过来,玳瑁发了狠,不管不顾的往前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的握住刀刃,立马满手的鲜血。 “让开!”玳瑁怒声喝道。 兵士被玳瑁吼得缩了一缩,屋子里的容敬德皱了眉,朝一侧的容方看去。 容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兵士使了个眼色,兵士手里的刀对着玳瑁便砍了下去。 “玳瑁……”翡翠眼睁睁的看着玳瑁倒在血泊中,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容敬德,嘶声道:“我跟你拼了!” 手里攥着临时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子朝容敬德扑了过去。 站在容敬德身侧的兵士长刀一送,翡翠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上。 屋子里一瞬间如同人间地狱。 吴氏哆嗦着嘴唇,眼泪如雨点子般落了下来。 “这就是你要的?”容敬德抬脚朝吴氏走去,眉目间满是不屑,“人都死了,你满意了吗?” 吴氏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容敬德。 “我发誓,我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就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不入轮回之道。” 容敬德一字一句道,话落,上前一步,抬手一把钳制住了吴氏的下颌,手里姜黄色的瓶子对准吴氏不得不张开的嘴将瓶子里的药水尽数灌了下去。 门被猛然推开。 容锦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屋子里烛光摇曳,外祖母瞪圆了眸子,唇角淌着一股黑血以一种愤怒而又无奈的方式,告别这个尘世,告别她。 “祖母!” 容锦冲了上前。 容敬德猛的回头,似是见鬼了一般,厉声道:“你还真是冤魂不散,那样都弄不死你!” 容锦没有理会容敬德,她只是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鼻子里,耳朵里,就连眼睛里都在不停流着血的吴氏,嘶声对琳琅喝道:“琳琅,救祖母,快救祖母啊……” 琳琅欲要上前,但这时,门里门外一瞬间涌现了一大批的黑衣人。 “姑娘,我们中埋伏了!”琳琅嘶声道:“姑娘,走,快走!” “认也别想走!”容敬德冷声喝道,对身后的黑衣人一挥手,喝道:“杀死容锦者,黄金五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别说这些人本就是负有任务在身,杀了人,再拿五十两黄金,何乐而不为?! 很快琳琅便被围在中间,若不是仗着一手出神入化的使毒本领,只怕早就死在乱刀之下,便是如此,琳琅也已经渐露疲态。 再厉害的高手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打起了车轮战。 眼见困住了琳琅,黑衣人又分了一拔出来,去对付容锦。 容锦所会的只是一些近身博击术,但这样的功夫,对于手中有武器,且身手都不错的黑衣人来说,完全就不在话下,不几下,容锦身上已经挂了彩。 “容锦,束手就擒吧!”容敬德在一侧冷冷道:“我给你一个全尸!” 容锦使出身上最后一把药后,她看着容敬德,冷冷道:“容敬德,我若不死,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闻言,容敬德不由便冷哼道:“你如何不死?” 话声落下,才要下令让黑衣人击杀,外面忽的便响起一串凌乱的步子声。 “候爷来了!” 容敬德眉头一皱,回头朝容方道:“拦下宜州。” 容方默了一默,点头道:“是,老候爷。” 话落退了下去。 但没等容方走远,外面又响起一片惊慌的喊声。 “不好了,失火了,荣禧堂失火了!” 荣禧堂失火? 没等荣敬德反应过来,又是一片叫声响起。 “不好了,松鹤居也失火了,马廊里的马跑了……” 整个候府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不要管外面,先把这二人杀了再说。”容敬德厉声道。 黑衣人本就不是长兴候府人,对他们来说,整个长兴候府烧成灰跟他们也没关系,是故,所有人都将目标落在了容锦和琳琅身上。 “琳琅,你走!”容锦嘶声对试图再一次冲上来救她的琳琅喊道:“你别管我,能走一个是一个!” “不,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琳琅喊了一句,不顾一切的朝容锦冲了过来。 再次被毒翻一批人后,黑衣人怒了,他们撇下了容锦,将琳琅围在了中间,对身后打着手势,很快便进来一批手拿弓弩的兵士。 容锦看得心中大骇,她回头嘶声对容敬德喝道:“放了她,我自栽!” ------题外话------ 这一章揭了好几个谜,也开虐了容锦,我是不是要抱着脑袋逃? 写得好纠结,唉…… 87春心萌动 长兴候府陷入一片你死我活的挣扎之境,而此时皇城里的凤仪殿却是灯火辉煌,一片通明。 吕皇后半眯了眼睛,将手里用来镇凉的翠绿如水的翡翠珠随手一扔,回头对身后的林红吩咐道:“让人都下去,你亲自守在门口,若有人随意靠近,乱棍打死。” “是,娘娘。”林红起身,退了下去。 之前还略有些热闹的大殿,因着林红带走了大批的宫人,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吕皇后对坐在下首端着茶盏,正一下一下吹着上面浮沫的太子李熙,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离宫,不但离宫还阴差阳错的救下了永宁郡主。” 本欲低头喝水的本熙听了吕皇后的问话,颈子一僵,稍倾,唇角噙了抹笑意,将手里的茶盏随手搁在一边的案几上,目光微抬,迎了吕皇后审视的目光,笑了笑。 “母后,不是阴差阳错,而是孩儿刻意为之。” 吕皇后修得精致的眉梢不由便挑了挑,看向李熙的目光便有了几分揣测之意,唇角挑了抹似笑非笑,轻声道:“你若是真想纳了她,母后一道赐婚懿旨下去便是,她还能抗旨不成?” “母后想差了,孩儿并不想纳了容锦。”李熙温声说道。 吕皇后闻言,眉眼间不由便多了一抹疑惑,“不想纳她?” “是的。”李熙点头道。 “不想纳她,你这又是出城,又是救人的,是为的什么?” 李熙垂了眸子,目光落在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末了,淡淡的道:“因为她身上有孩儿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吕皇后提了声音问道。 李熙摇了摇头,末了,轻声说道:“母后,孩儿想向您求一个恩典。” 见李熙并不像从前一样,有问必答。吕皇后心里其实是有点小小的郁闷的,但只一瞬,却也是明白过来,这深宫内院没有永远的密秘,也许这一刻,她母子二人的对话,下一刻就被有心人知悉! 这样一想,忽然就觉得李熙不说比说要来得好。 “什么恩典,你说。”吕皇后笑了轻声道:“只要是母后能做到的,母后肯定都会替你做。” 李熙笑着点了点头,“母后待孩儿的心,孩儿一直都明白。” 吕皇后慈爱的一笑。 深宫里的女人,除了拼姿色,拼手段,更重要的就是拼儿子! 上天厚待她,给了她一个聪慧机敏的儿子,那她就更要使出浑身手段,力求将他送上那至尊无上的位置! “说吧,是什么?” “孩儿听说永宁郡主,曾经向母后求过恩典,母后虽不曾拒绝,但却也没有应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李熙朝吕皇后看去。 吕皇后不由拧了眉头。 若是旁的还好说,但这赦免诏书……可熙儿不是个鲁莽的人,他即然让自已答应了容锦的要求,肯定就是他的道理。 一顿之后,吕皇后点头道:“好,我会与你父皇说说的。” 李熙笑着起身向吕皇后一揖,“孩儿谢母后。” “你这孩子,我们母子二人,还有什么谢和不谢的。”吕皇后嗔怪的说道。 李熙笑着重新落坐。 吕皇后想了想,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在长兴候府安排了人手?还有,今天那些追杀容锦的人,你觉得会是些什么人?” 这满京都城的勋贵之家,哪家府里还能没有几个细作?即便是没有,几百两银子砸下去,有的是前仆后继上赶着当内贼的! 李熙笑了笑,轻声说道:“孩儿必竟担着储君的身份,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不只是长兴候府,便是旁的府邸,也有孩儿的人。” 吕皇后满意的点头一笑。 “不过,追杀容锦的是什么人,孩儿还真说不上来。”李熙想了想,说道:“也有活捉的,但这些人显然受过极严格的训练,一旦被活捉,便咬破了藏在牙齿间的毒,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标识,很难查出,他们是些什么人。” “要杀容锦的,不外乎就是越国公府的人。”吕皇后沉吟道,“这里面应该也少不了你六皇婶的干系。” 李熙笑了笑,眼间闪过一抹不解之色,“母后,照说六皇叔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他不应该不知道容芳华是被人构陷的,可是,孩儿看他,怎么就……” 吕皇后笑了摇头,“有些人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可有些人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六皇叔就是后面一种人。就像你说的,当年的事漏洞百出,外头的老百姓不知道,当件热闹来说。可你六皇叔是在这深宫内院长大的,这内宅的阴私之事,他就算不曾亲身体验过,也应该知道了解,怎么就能真的认为是容芳华与人有私呢?” “说起来,不过是他不能接受自已无能罢了!”吕皇后嗤笑道:“这世道,从来就对女人不公,容芳华明明是个受害者,可是没有人去追究那个玷污她欺凌她的人,出事后,你六皇叔第一件做的事,竟然是拿了把剑要亲手了解了她!这样的男人……”吕皇后眼里绽起浓浓的讥诮之色,撇了嘴道:“也就只配娶你六皇婶那样的人了!” 李熙默了一默,当年出事时,他虽年幼,但因为他从小便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对当年的事记忆犹新。 如同吕皇后所说,当年容芳华在重明殿出事,六皇叔得了消息赶到,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拔出了侍卫的剑,若不是父皇出手阻止,容芳华便要命丧当场!他还记得容芳华看向六皇叔的那对眸子,当时不能理解,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是明白过来,六皇叔举剑的刹那,容芳华当时已经心如死灰! “母后,你说如果有一天,六皇叔知道当年容芳华是被人构陷,他会怎样?”李熙问道。 “他会怎样?”吕皇后想了想,笑道:“他当年怎么对容芳华的,应该就会怎么对你六皇婶吧?!” “可是,六皇婶必竟跟他生活了十几年,还有了溶月……”说着话儿,李熙摇头道:“算了,也许他自已早就知道真相是什么,只不过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吕皇后听了才要开口,外面忽的便响起一声尖利又高亢的内侍的声音。 “娘娘,长兴候府失火了,大火把半个皇城都给映红了!” 吕皇后和李熙顿时齐齐在大惊。 吕皇后:“怎么又失火了?离上一次失火,这才多久的事?” 李熙却是在一惊之后,慢慢的坐了下来,一脸的凝重。 稍倾,他急急起身,转身便大步往外走,高声喊道:“来人,传廖必成!” “熙儿。”吕皇后朝李熙看去。 李熙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吕皇后。 “你去哪?” “长兴候府失火,孩儿担心怕是有人对永宁郡主不利。”李熙说道。 吕皇后怔了怔后,点头,对李熙说道:“母后知道了,你去吧。” 李熙点了点头,与吕皇后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神色,转身大步离开! 景琪宫。 元贵妃听完宫人的禀报,摆了摆手,宫人低眉垂眼退了下去。 “苏芷,你说太子殿下想从容锦身上得到什么?” 苏芷默了一默,摇头道:“奴婢想不出来,要说容锦之前一直生活在云州府,若不是因为当年辰王送了棵奇毒之草给容芳华,容锦这一辈子也就是老死云州的命,她身上能有什么是太子殿下需要的?奴婢真的想不明白。” 元贵妃闻言点头,“本宫也想不明白。” 苏芷便轻声道:“娘娘,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趟云州府,打听下?” 元雪薇才要开口,这时外面同样响起宫人惊惶的声音。 “不好了,娘娘,长兴候府失火了,火大的不了,半边天都照亮了!” “又失火?”元雪薇失声道:“不是才失过一次火吗?” “奴婢出去看看?”苏芷轻声道。 元雪薇却是摆了摆手,“不用了,随它去吧,最好把容锦那个小贱人给烧死了。” 苏芷于是便道:“那奴婢侍候娘娘歇息吧。” “这吵吵攘攘的,哪里还睡得着。”元雪薇摆了摆手,对苏芷说道:“你陪本宫下盘棋吧,既然火势大得惊动了宫里,想来,皇上那肯定要派人去问问。” “是,娘娘。” 苏芷喊了小宫女进来摆棋盘,她一边留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陪元雪薇下起了棋。 …… 长兴候府。 容敬德瞪着目眦欲裂的容锦,阴沉的脸上绽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 “容锦,你也有会有今天?” 容锦垂眸,不去看得意至极的容敬德,而是咬牙道:“我说话算数,你放了琳琅,我立刻自栽。” “晚了!”容敬德厉声喝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所有人,我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话声,手抬起,对持弓严阵以待的兵士断然喝道:“射!” 容锦唇角绽起一抹惨笑。 笑容中有悔有恨有不甘有怨忿,悔自已没有先下手为强,恨自已太过大意轻敌,不甘心……她猛然抬头,目光落在天边那颗最亮的启明星上。记得是谁说过地上每死一人,天上便多一颗星星,今夜过后,天上又要多几颗星星呢? 只可惜,大仇终究未得报,只可惜,今夜之后,我们便是永别……燕离啊,我还没来得跟你说,我想看看面具底下的你呢! 耳边响起箭矢“扑扑扑”的声音,容锦不敢睁眼,她怕睁开眼,便是琳琅被射成筛子的身影。她攥紧了双拳,脖子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双目轻颤,有泪水自眼底无声而落。 “琳琅,对不起……” 容锦嘴唇翕翕,因为恨,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那句“对不起”容锦没有说出口,耳边却突的响起阵阵惨叫和闷哼声。 “少主!” 琳琅的惊呼似一块巨石投在容锦的心上,她猛的便睁开眼,朝门口看去。 一眼,便看到穿一身黑色银丝暗纹的燕离,手中一把雪亮的剑锋对准那些张弓搭箭的兵士,划出一道寒光闪闪的银弧,瞬间,兵士们如同被斩断根蒂的菜葫芦“咕咚、咕咚”朝地上栽倒下去。 变故突起,不待容敬德反应过来,燕离已经一个纵身朝容锦跃了过来,之前离得远没有发觉,这一靠近,才发现容锦身上有好几处的刀伤,一张艳丽绝俗的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明媚,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心不甘的阴戾。 “谁干的?” 燕离银色面具下,一对深遂的眸子,刹那间就好似暴风雨来临的海平面,掀起了一股无声无息的涛天的巨浪。 容锦摇头,她攥着燕离的手,泣声道:“燕离,我外祖母死了,她死了……” 燕离这时才发现了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吴氏。 容锦的哭声如一根针一般扎在了他的心上,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但这样的滋味无疑让他很不喜欢。 他忽的便开口说道:“别哭,你还有我!” 只是这句话却是被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喝声给掩盖了,除了他自已,谁也不知道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是你!”容敬德指着燕离,怒声道:“又是你,上回就是你,这回又是你!” 燕离上前一步,将容锦挡在身后,轻声道:“容锦,好好跟你祖母道个别吧。” 容锦才要上前,容敬德却是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柄刀,抬手抓在手里,然后往前一步,刀尖直指吴氏的脖颈处,对容锦喝道:“容锦,我要你现在就自栽,不然,我让她死无尸!” “容敬德,你就是个畜生!”容锦霍然抬头,看着脸扭曲的没有人形的容敬德,嘶声道:“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好!”容敬德点头道:“我成全你!” 话落,手腕猛的一沉,大刀便朝地上的吴氏脖颈处狠狠切了下去。 “祖母(娘)……”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容锦冲上前的步子,在看到双手狠狠抓住钢刀的容宜州时,顿在了原地。 “宜州……”容敬德错愕的盯着双手鲜血淋漓,一对眸子犹如浴血般正朝他看来的容宜州,但下一瞬,他却是猛的回头对容方喝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拦下候爷的吗?” 容方神色晦涩的低头不语。 拦? 怎么拦? 他虽是候府总管,但始终是个奴才,让他一个奴才去拦这候府候爷,老候爷还真是看得起他! “为什么?”容宜州抬头,瞪圆了眼睛看向容敬德,“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您的发妻,是我的亲娘啊!” 容敬德被容宜州问得一滞。但,也只是一瞬,他脸上的狠厉便变成了一抹痛心疾首。他一把松了手里的钢刀,吼道:“宜州,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长兴候府……” “我不需要!”容宜州将手里的钢刀一把扔开,满是鲜血的手指着容敬德,嘶声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长兴候府,你只是为了你自已!” “住嘴!”容敬德瞪了容宜州,“怎么,连你也要来指责我,来反对我了吗?” 容宜州看着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吴氏,七尺高的汉子,眼泪却似雨点子般掉了下来,他没有回答容敬德的话,而是抱起了地上的吴氏,转身便往外走。 容敬德才要怒喝,但当目光对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容锦时,他咽下到了嘴边的努吼,迎着容锦冷冷的目光,然后一步一步往门外退去。 想着,他在青檀院埋下的那些火药,想着,只要他出了这道门引燃火药,容锦有人相救又如何?这人再厉害又怎样?火药一点,他们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想走?” 幽冷的声音响起。 燕离目光一抬,便锁住了往门口退去的容敬德。 容敬德眼见大门在望,想也不想,纵身便欲跃出。 然,就在他纵身而起的那一刻,一道寒兴如闪电般朝他飞了过来。 “啊!” 撕心裂肺的惨嚎穿破夜空。 “咚”一声,被燕离一剑斩断双脚的容敬德跌在了地上。 燕离还待再上前补一剑,但横刺里突然就扑了个人出来,张了双手,用自已的身子,拦在了容敬德跟前,抬头对燕离喊道:“不要伤害老候爷。” “长富!” 容锦认出拦在容敬德跟前的人是容敬德的长随,长富。认出了是他,容锦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虽说玉欣是自绝,但若是没有容敬德的咄咄相逼,玉欣又何至于自绝?便是如此,长富却还要忠于这个逼死自已妻子的主子!当真是可笑可叹! “表小姐,老候爷就算是做错了,老夫人也死了,他现在也断了双腿,您,您就放过他吧!”长富哀求的说道。 容锦才要开口,躺在地上的容敬德却猛的回头对容方喝道:“让他们点火药!” 容方脸色大变,失声道:“老候爷,可是,您……” “燕离我们走!” 容锦一听容敬德在外面准备了火药,当下顾不得再让燕离赶尽杀绝,不由分说的便抱住了燕离的手,急道:“我们走!” 燕离点头,朝琳琅看去。 “少主,您带着姑娘先走,属下断后!”琳琅大声喊道。 “你自已小心!” 话落,燕离将手一抄,半抱着容锦便纵身跃了出去。 “不要放……” 瘫在血泊里的容敬德,哪里肯就这样睁睁睁的看着二人离开,当下便要下令将他二人拦住。只是,他才张嘴,琳琅手腕一翻,一蓬黄色的烟雾将他兜头兜脑给罩住。 容敬德两眼一翻,脸色由惨白一瞬间变成青紫,人事不醒的倒在了地上! “快救老候爷!”容方急声喝道。 立时便有人抢了上前,将地上的容敬德夹起便往外走。 趁着混乱,琳琅也是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 容锦不知道燕离会把她带去哪里,她只管闭了眼,安静的躲在他的怀抱里,奢侈的享受着仅这一刻可以让她肆意悲伤的机会。 身后漫天的火光下,是四处如潮水般涌向长兴候府的人,火势已然失去控制,大有向周边房舍漫延的可能。 “容锦。”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抬头,晨起的微曦下,燕离银色的面具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容锦不由自主的眯了眸子,轻声道:“怎么了?” 燕燕对上她微微泛着红晕眸子,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找个地方等琳琅吧。” 容锦点头。 下一刻,燕离便带着她停在了与长兴候府隔了几条街的巷子里。 “琳琅她能找到我们吗?”容锦看向燕离。 “能,”燕离站在她身侧,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似要烧到天边的火光,轻声道:“我刚刚沿路洒了千里香,琳琅身上有只蛊,那只蛊会循着这香味找来的。” 容锦点了点头,她顺着燕离的目光朝那片火光看去,忽然就问道:“你说他到底有多恨我?” 这个他,是指谁,不用说也知道。 “你还要报仇吗?”燕离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低了头看向她,轻声道:“你想要替你娘报仇,可是你外祖母却死了,容锦,你还打算继续报仇吗?” “为什么不?”容锦看向燕离,“如果因为外祖母死了,我就放弃报仇,那她老人家岂不是白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燕离唇角便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只怕她将亲人的死都加在了自已身上,从而失去了斗志。 但,她果然没令他失望,如同绽放在悬崖上的花朵,艳丽芬芳有着独属于它的风华! “蓝姨呢?”燕离忽然问道:“蓝姨怎么没有在你身边?” “蓝姨,她去找你了啊?”容锦不由奇怪的说道:“你们没遇上吗?” 燕离摇头,“我是看到长兴候府的火光才找来的,我没遇上蓝姨。”话落,不等容锦开口,眉宇挑起一抹寒意,道:“蓝姨为什么会留下你,独自来找我?” “我们今天出城,被人设伏击杀,蓝姨说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出卖你的人,她怕你有危险,所以……” “你们被人设伏击杀?”燕离不自然的提了声音,失声道:“这么说来,刚才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涉险了?” 容锦点了点头,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道:“是我大意了,我一直以为经过上次的震慎,他再不敢妄动杀念,谁知……都是我的错!” 燕离看着晨曦下难掩自责的容锦,目色微动,稍倾,轻声道:“你刚才说,蓝姨怀疑那批设伏的人是我在寻找的内奸?” 容锦点头,“路上,蓝姨其实察觉到被人跟踪,她还下车查探过,但是……”容锦摇了摇头,脸上难掩黯然之色,“但是,我们最终还是被设伏了,若不是遇上太子殿下,只怕,你我早已经是阴阳相隔!” 燕离看着容锦,好半响,才将那抹惊愕之色,压了下去。 “太子殿下救了你?” 容锦点头。 “怎么就那么巧呢?”燕离眉目隐队含了抹笑意,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很巧!”容锦看向燕离,脑海里不由的就想起琳琅说的那句“这天下的巧合都有它的必然性”的话。“燕离,你说为什么太子殿下就那么巧的出现了呢?” 燕离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锦,想着要不要把自已今天的巧遇也说给她听听!他隐隐有种感觉,似乎在看不到的方向,有人正在悄然的向他靠近。 “怎么了?”容锦看向燕离,“你这一脸想说又不说的,是不是你也遇上了什么事?” 燕离点了点头,“我今天也遇上了一个巧合,就是不知道,这个巧合是不是像我娘说的一样,有它的必然性!” “你遇上了什么?”容锦脱口问道。 但问了,她就隐隐有点后悔,燕离之所以犹豫,怕是应该有他的考虑,自已就这样问了,岂不是让燕离为难,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这么一想,容锦又急急道:“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别说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燕离看了容锦一眼,轻声道:“我今天遇见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 容锦错愕的看着燕离,心道:你每天都能遇到很多姑娘好吧? 见容锦怔在那,燕离目光便又柔和了几分,轻声说道:“这个姑娘的出现,就像是今天的太子出现在你身边一样,太过巧合。” 容锦点了点头,燕离这样说,那就是说这个姑娘应该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了?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若是一般的人,只怕也不会叫燕离放在心上吧?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容锦轻声问道。 “嗯,长得还可以,看起来挺清纯的一个小姑娘。”燕离说道。 虽说容锦没有看到过燕离面具之下的脸,但光看他那如黑矍石一般的眸子,以及那玉管似的鼻,还有那厚薄恰如其分如天工雕刻的唇形,她不难想像,面具下的燕离是如何的惊才绝艳。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得燕离一句“可以,挺清纯”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容锦不由便起了一股好奇之心,她迫切的想要看一眼这个姑娘。 “有机会,认识认识。” “嗯?” 燕离目带疑惑的看向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原本想要笑一笑,但当目光对上那片隐约已经消失在晨曦里的火光时,一抹强烈的悲恸突如其来的便袭上了心头,她目光一暗,匆匆的撇开了脸。 “容锦,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燕离忽然问道。 “我要进宫!” “进宫?” 燕离的目光落在容锦身上,离得近了,才发现,容锦所受的伤都只是小伤,但即便是小伤,却仍旧刺得他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是微微一瞥,没有勇气直视。 “是的,进宫。”容锦唇角挑起一抹寒意,“我要去告御状,告容敬德宠妾灭妻,告他惘顾人伦,藐视皇威,刺杀当朝一品郡主!” 燕离默了一默。 稍倾,轻声道:“你有几成胜算?” 容锦摇头,“我不知道,一切端看皇上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有用打压勋贵,那他就会抓住这个机会,但如果……”扯了扯唇角,容锦脸上绽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道:“真是那样的话,也不怕,皇后娘娘之前曾经有意,想要把我说给太子殿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 “容锦!” 略带凌厉的喝声响起。 容锦怔怔的看向面罩寒霜的燕离,不明白,突然之间,怎么燕离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怎么了?” 燕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了,只是在听到她为了报仇,不惜将自已折进去时,心里莫名的便有一股烦燥生起,一意识的就出声打断了她。 “容锦,报仇固然重要,可是真的重要到,把自已也毁了吗?”燕离目光凝重的看向容锦,“你娘,你外祖母,如果知道你为了替她们复仇,甘愿与人为妾,她们会做何想?” “谁说我要与人为妾了!”容锦摇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给人做妾?” “你刚才明明说……” 容锦不由便失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真到了那一步,少不得我便要利用这个机会跟他谈谈合作了。” 燕离目光狐疑的看向容锦,似是想要揣度她话意中的真假。 容锦便要将自已的打算解释给他听,但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 “小姐!” 容锦霍然回头,便看到晨曦中,一脸灰色的福娃跟在琳琅身侧朝她跑来。 “福娃!”容锦连忙转身迎了上前,扶住要给她行礼的福娃,轻声道:“福娃,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找到机会就偷偷溜出去,回榆林巷找你娘吗?” 话落,心疼的看着头发被烧焦,脸上也被燎起一大片水泡的福娃,连声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那火是你放的?还有马廊里的马,也是你放跑的?你没有按我的吩咐逃走?” 之前容锦和琳琅被关在青檀院外时,是藏在角落的福娃带着琳琅和容锦找到一处狗洞,进了青檀院。 容锦在进青檀院前,交待过福娃,让他找机会跑回榆林巷,可谁想……容锦看着痛得脸直抽抽却一声痛也不喊的福娃,鼻子顿时一酸,眼眶再度红了红。 “小姐,您别难过,这伤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福娃安慰着容锦。 “胡说,”容锦嗔道:“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不然留疤了,到时媳妇都说不上!” 福娃便笑了起来,一笑,扯到了脸上的伤,痛得他不由自主的便龇牙咧嘴。 一侧的琳琅看了,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道:“福娃,你好样的,放心,我保管治好你的脸,让你找个又白又俊的小媳妇!” 福娃对着琳琅便重重的揖了一礼,也不知道,他是感谢琳琅带他来找到容锦,还是感谢琳琅说要治好他的烫伤,给他个又白又俊的小媳妇。 一揖过后,福娃抬头看了容锦轻声说道:“小姐,杏雨、杏花她们几个怎么办?” “她们还活着?” 容锦原是想着的,容敬德既然动了手,只怕不会留活口。但,听福娃这么一问,想来,她们几人应该是还活着。 福娃点头,“念夏姐姐受的伤有点重,杏雨、杏花还有棉雾她们都只是小伤,老候爷因为被伤了脚,大总管急着让人进宫请太医,我趁着大家都忙着救火,就带着她们从之前的那个狗洞逃出来了。” “那她们现在在哪?”容锦连忙问道。 “念夏姐姐伤的有点重,我让杏雨和杏花她们背着去了榆林巷的宅子,棉雾和我留下来打听消息,不想碰到了琳琅姑娘,我把棉雾留下,自已就跟了琳琅来了。”福娃说道。 容锦看着福娃的目光便深了几分,轻声道:“为什么要把棉雾留下呢?” “小姐之前不是让我去打听过棉雾姑娘吗?我怕……”福娃的话没有多说。 但容锦却是听明白过来了,知道琳琅是来找自已的,他不敢信任棉雾几个,怕会给她带来危险,于是便留下了棉雾,他自已孤身一人赶了过来。 容锦什么也没说,只是探手摸了摸福娃被烧得焦黄一片的头。 “小姐,现在怎么办?老夫人没了,我们怎么办?”福娃必竟还是个孩子,徒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他再少年老年,还是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现在怎么办? 容锦抬头,目光落在长兴候府的方向。 身后响起燕离的声音,“我在京都有处宅子,容锦你可以带着你的人住进那处宅子。” 容锦转身,看向燕离,轻而坚决的摇头。 燕离目光微深,不解的看着她。 “我是皇上御封的一品郡主,只要我没犯谋逆之罪,谁都不能奈我何。”容锦一字一句道:“我如果躲起来了,岂不是正合了容敬德的心意?还不知道他要将什么样的脏水泼我头上!” “所以呢?”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翘了唇角,“我住回榆林巷。” “住回榆林巷?”燕离拧眉,轻声道:“可是,万一……” “万一,再有人对我不利怎么办,是不是?”容锦打断燕离的话,说道。 燕离点头。 “不,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了!”容锦眉宇间绽起一抹毅然之色,“明天我便会在皇城四处张贴招贤纳才的告示,我出一万两的银子,聘请江湖豪杰,武林高手,来保护我的安危!” “出银子请人?”琳琅怔忡的道:“可是姑娘,你这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那些人原本可能还没机会接近你,有了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不是……” “不要紧。”燕离打断琳琅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已经露出朝霞的东边,对琳琅说道:“你发出联络信号,招龙卫进京,让他们隐姓埋名,到容姑娘身边,保护她的安危!” “少主!”琳琅一怔之下,失声道:“您要招龙卫进京?” 燕离点头,“是的。” “可是,”琳琅白了脸,说道:“一旦龙卫进京,那个内奸便会猜到您也在京都,只怕……” 燕离对琳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也许,他早就知道我在京都了。” 琳琅还待再说,燕离摆手,阻止了她,“不用再说了,按我说的去做吧。” “是,少主。”琳琅无奈,只得应下。 燕离又转身看向容锦,“你要进宫的事,先别急,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我现在要去找蓝姨,等找到蓝姨,我再来榆林巷找你,再商量个万全的法子出来。” “燕离……” 燕离看向容锦,“怎么了?” “燕离,你不用这样帮我的!”容锦看着被晨起的阳光打上一片金色的燕离,轻声说道:“如果为了帮我,而让你置身险境,我,我为良心不安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燕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并不是因为你,我才会置身险境,相反,是因为我,你才置身险境的。所以,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自已。你不要感到不安!” “可是……” 燕离摇头,示意容锦不用再说。 “琳琅,你照看好姑娘,我会让青语先赶到榆林巷,回头找到蓝姨,我再一起过来。”燕离对琳琅说道。 “是,少主。” 燕离又转身看向容锦,目光掠过她身上的伤痕,难掩怜惜的说道:“去吧,让琳琅好好给你看看,长兴候府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让南楼盯着,有个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至于你要怎么做,你想好了,告诉我,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为什么?” 容锦突然就轻声问道。 燕离怔了怔,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容锦抬起脸,看着燕离,轻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燕离听到容锦的问话,自已也跟着怔了怔。 是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明明知道,龙卫一动,只怕京都城便要腥红血雨,只怕,从此他将再永无宁日,可是……燕离的目光落在容锦那比秋水还要清澈还要纯净的眸子上。 良久,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阿离,如果有一天遇上一个姑娘,你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对她好,娘告诉你,那是你小子动心了!” ------题外话------ 昨天的太压抑,今天来点小甜点。我们的燕离,动春心了,哈哈…… 88自毁双目 榆林巷的宅子是间三进的小院。 因为是吴氏的陪嫁,虽说吴保兴一大子住着,但主屋却是一直都空着的,他们一大家子人住住了西厢房,东厢房被留作客房,每年年末各地管事来京都交帐时便住在这。 容锦到的时候,吴保兴家的已经带着人把正院的主屋收拾了出来,被褥什么全都是新的,还临时弄了几盆花摆放在花厅的角角落落。 得了小丫鬟的禀报,吴保兴家的眼睛红肿的带着两个媳妇出来迎容锦,等见到容锦身上那破了几条口子,因为干涸已经发黑的血迹时,身子一软差点就倒在了地上,幸亏她两个媳妇离得近,一把就给托住了。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好端端的老夫人没了,就连个小小姐也……”吴保兴“嗷嗷”的哭倒在地上,任是她两个媳妇怎么劝也劝不住,“让我也死了吧,我可怜的老夫人啊,老太爷是瞎了眼啊,怎么就把你许了这么一个中山狼啊……” 吴保兴家的瘫在地上,嘶声哭喊着,本就沙哑的喉咙到得最后已经只剩“嗬嗬”的喊声,再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声。 她两个媳妇白着脸,又是伤心又是仓惶的看着容锦。 “把妈妈扶下去歇着吧,”容锦哑着嗓子,说道:“我这里不用人侍候,有什么需要,我会让人来找你们的。”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一人背一人托的,将吴保兴家的扶了下去。 “小姐,我去给你请个大夫吧?” 福娃在身后轻声说道。 容锦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让厨房烧一锅热水送进来,再让你嫂子找身干净的衣裳来给我换。” “是,小姐。” 福娃抹着发红眼睛退了下去。 这边厢,容锦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回头对琳琅说道:“你也去洗洗睡一觉吧,一会儿指不定蓝姨她们就要来了。” “不用,我先替姑娘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琳琅说道。 容锦想了想,点头道:“那也行。” 不多时,吴保兴家的大儿媳冯氏和二儿媳张氏带着粗使婆子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 “小姐,这身衣裳还是老夫人赏下来的,平时也没舍得穿,您先将就着,回头等铺子开张了,奴婢去请了裁缝家里来给您量尺寸,重新做新的。”冯氏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接过冯氏手里双手呈上来的衣裳,随手放在一边。 张氏帮着婆子将洗澡水兑好,走了出来,对容锦说道:“小姐,洗澡水好了,奴婢侍候沐浴吧?” 容锦摆手,“不用了,我不习惯有人侍候,你去忙你的吧。” 张氏默了一默正欲转身退下,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对了,你让厨房做锅白粥,配几样爽口的小菜来。” 张氏连忙应下。 容锦想了想,对一侧候着的冯氏问道:“念夏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有没有性命危险?” “回小姐的话,请了大夫的,请的是回春堂的大夫,大夫说伤势虽然厉害了点,但于性命无碍,多将养些日子就好了。”冯氏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你跟杏雨两姐妹说一声,让她们好生看护着。” “是,小姐。” 容锦摆了摆手,示意冯氏和张氏退下。 冯氏和张氏行礼退下,临出门前二人却是犹豫了一下,还回头朝容锦看来。 “你们还有事?”容锦见她们好似有话要说的样子,怔了一下。 冯氏和张氏抬头互换了个上神,末了,冯氏转身走了过来,垂了脑袋,轻声说道:“照说,这事奴婢不该问,可……” “没什么,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容锦打断冯氏的话,说道。 冯氏抬头看了眼容锦,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小姐,婆婆和公公是老夫人的陪房,现在老夫人没了,我们到底算是长兴候府的人还是……” “你们是我的人。”容锦打断冯氏的话,轻声道:“把话吩咐下去,我们的人以后都把长兴候府的人当仇人对待,看见一次打一次!” 冯氏和张氏脸上顿时便僵住了。 “看见一次打一次?” 容锦点头,眉宇间闪过一抹戾色,沉声道:“怕什么,他是一品的候爷不假,可我也是一品的郡主!大不了,大理寺打官司去!” “是,小姐,奴婢记下了。” 容锦摆手,本打算让她二人退下,但转而想起一件事,喊了冯氏说道:“你回去与你公公婆婆说一声,让他们用过早膳后来一趟花厅,我有事吩咐他们。” 想起容锦说的以后与长兴候府就是仇人,见一次打一次的话,冯氏和张氏神色一凌,虽然满心忐忑,不知道容锦要干什么,但还是恭敬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这边厢,容锦洗好澡,让琳琅帮着清理了下身上的伤口上过药后,厨房的粥和小菜也送来了。 打从昨天开始,两人便粒米未尽,之前生死险境到还好,不知道饿,这会子糯糯白白小粥配着青青绿绿的小菜放眼前一放,只觉得前胸都贴后背了。直到一人用了三碗粥,才放了筷子。 这边两人才吃好,外边便响起福娃的声音。 “小姐,棉雾回来了。” 棉雾之前被福娃留在长兴候府等消息,这会了赶了过来,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禀报。 “福娃,你把人领进来吧。” “是,小姐。” 门帘子一挑,福娃领着头发像个鸡窝,脸上抹了不少锅灰的棉雾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小姐。”棉雾上前行礼。 容锦摆手,“起来吧。” 等棉雾站好,容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棉雾摇头。 容锦便吁了口气,生死最是能检验一个人的忠诚,四个小丫鬟,在生死关头用行动向她证明了自己。 “你是从长兴候府来的,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容锦问道。 “大火把隔了一条巷子的卢大人家的房子也烧了半边,一大早卢大人就上门找候爷问罪……候爷对外说是家里进了贼,伤了老候爷,老夫人因为受惊过度犯了心悸之症而死……夫人正让人收拾东西,说是要送老候爷去庄子里养病……”棉雾一一说道。 容锦眉梢挑起一抹冷意。 明明是容敬德惘顾人伦,容宜州却为着他的荣华富贵,包庇凶手,说什么进贼,心悸而死,哼,他们想粉饰太平,她偏偏就要撕了他们的遮羞布,让世人看看,这一对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父子做出来的好事! 容锦念头才起,正欲开口,外面响起吴保兴的声音。 “小姐,奴才吴保兴求见。” 容锦听到是吴保兴求见,不由便怔了怔。 她之前是说要见他,但不是说让他和他家的去花厅吗? 怎么却来了她的小院了? 但容锦也知道,吴保兴能被吴氏定为大管事,打理她所有的陪嫁,不论是庄子还是铺子,送上来的帐薄都是他先过目,那只能说这吴保兴绝对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昨天晚上虽只是在门外匆匆一瞥,但他当时给容锦的感觉,便应证了她之前的想法,确是个能人! 这样的能人突然间便惘顾规矩,亲自寻到内院来,只能说,肯定有让他不得不来的原因。电光火石间,容锦忽的便将目光看向了一侧的棉雾。 棉雾被她那一眼看得一怔,才要开口,容锦已经对福娃道:“你带了棉雾去找杏雨、杏花她们吧,告诉你念夏姐姐,回头我这边空了,便去看她。” “是,小姐。” 福娃和棉雾打起帘子往外走时,容锦正抬了头,略提了声音对外说道:“吴叔,你进来吧。” 穿一身鸦青色素面直裰,年约五旬,国字脸,浓眉深眸,眉头间有几条深沟的吴保兴走了进来,人还没上前,便对容锦揖了个礼。 “见过小姐。” 容锦摆手,“吴叔,你是祖母跟前的老人,就别跟我见外了。”话落,指了右首的椅子,说道:“您坐下说话吧。” 虽是吴氏的老人,但容锦却是一品郡主的身份,再如何,吴保兴也不敢倚老卖老的卖到她头上,是故容锦让他坐下说话后,该有的礼数却是一样都不少,谢过之后才落坐,坐下后,眉眼只看着身前眼下的地,等着容锦发话。 “吴叔,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容锦问道。 吴保兴点了点头,垂着的眸子微微抬起,沉声道:“小姐,长兴候来了!” 容锦听得一怔,目光霍然一厉,看向吴保兴,“吴叔,你说什么?” 吴保兴抬头目光飞快的睃了眼容锦后,又重新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小的说,容府的长兴候来了。” 想来,是冯氏和张氏把她与长兴候府自此是敌非亲的话已经传了下去,吴保兴言语间,对容宜州已经拉开了距离。 “他来干什么?”容锦脸上绽起一抹厉色,目光阴鸷的看着吴保兴。 吴保兴怎么说也是一品候夫人的大管事,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但被容锦这徒然一厉的目光看着,却是下意识的便避了避。待醒过神来,不由便暗叹一声,忖道:难道是自已真的老了,不然,怎么就……他念头才起,耳边却响起容锦慢悠悠的声音。 “算了,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吧。”话落,对神色怔忡的吴保兴说道:“吴叔,你把人请去花厅吧,我稍后就来。” 吴保兴连忙应道:“是,小姐。” 待吴保兴退了下去,容锦回头对琳琅问道:“琳琅,你说他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琳琅嗤笑一声,没好气的道:“红脸的唱完了,白脸的上场呗!” 容锦想了想,唇角扯起一抹讥诮的笑,点头道:“你说的对,昨天唱红脸的没唱赢,今天唱白脸的来说和了!” 容锦才要起身打算去花厅时,吴保兴家的却带着几个穿素色衣裳的小姑娘走了来。到了近前,容锦才看清吴保兴家的头上已经戴起了白花,身上也已换身白色的棉绸褙子,两只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 “妈妈,这是……” 吴保兴家的先向她行了个礼,得了容锦的话,这才起身,站在到一侧,指着身后那五个高矮胖瘦如一的小丫鬟说道:“这是当日老奴带回来的那几个小丫鬟,小姐即是搬来住了,那就让她们来给小姐当差吧。” 容锦看着自已空荡荡的院子,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留下吧,回头妈妈给她们仔细安排下。” 吴保兴家的应了一声是,末了,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道:“小姐,您看老夫人的丧事……” “这个等我见过长兴候再说,妈妈先让人把府里布置起来吧。”容锦说道。 吴保兴家的连忙点头。 容锦这才带着琳琅去了前院的花厅。 远远的,容锦便看到容宜州一身白衣神情呆滞的坐在椅子里,吴保兴则面沉如水的站在门外,见了容锦,他回头对屋里的容宜州说了一声,便大步迎了过来。 “小姐。” 容锦点点头,对吴保兴说道:“吴叔,我刚才跟吴婶说过了,让她把府里布置下,祖母她老人家生前有交待,她百年之后,是要葬在我母亲身侧的。我跟候爷商量下,看什么时候接祖母入府,你先去布置起来吧!” 吴保兴顿时神色错愕的看向容锦,但这种事又岂是能随口说的事?是故,一怔之后,他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容锦点了点头,待吴保兴匆匆离开后,她这才朝花厅里,一脸痛楚,目光复杂朝她看着的容宜州走了过去。 “候爷。”容锦对容宜州淡淡的点了点头,指着花厅主坐下首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容宜州看着顾自在上首落座,神色淡漠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容锦,又看了看她右下首的那张椅子,温润儒雅的脸上,绽起一抹似痛色,深吸了口气,上前坐了下来。 “锦儿……” “候爷!”容锦打断容宜州的话,“我之前已经吩咐下去了,我容锦自今日起与长兴候府是敌非友,所以,你还是称呼我永宁郡主比较合适!” 容宜州顿时便僵在了那。 “是敌非友?” 容锦点头。 容宜州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与容芳菲如出一辙的脸,张了张嘴,却发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不说,容锦乐得清静,但她该说的却是一个字也不少说。 “候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入府接祖母?”容锦问道。 容宜州脸上的神色再次一僵。 是了,刚才容锦跟吴保兴说的话,他也是听到的。 母亲当日在世时,也确曾说过,百年之后,她要葬在妹妹身边!可是……容宜州抬头,目光三分无奈七分恳求的看着容锦。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容锦已经摇头道:“候爷,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说出来,我不为难,你却是要难堪的!” “永……”那句永宁郡主到了舌头边,却是怎样也喊不出口。容宜州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停母亲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再……” “候爷,你不是在说笑话吧?”容锦打断容宜州的话,嗤笑道:“你让我外祖母跟杀他的仇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而且还是四十九天,你就不怕我外祖母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们算帐?” 容锦咄咄逼人的看向容宜州。 容宜州闭了闭眼,他没办法直视容锦那对纯澈得能映出他影子的眸子,更没办法面对容锦正义凛然的脸。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杀他母亲的人,却是他的父亲! 谁来告诉他,他要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锦……” “候爷什么都不用说了,辰时三刻,我会带人来候府接人。”容锦打断容宜州的话,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候爷请回吧。” 被一个晚辈这样赶着送客……容宜州儒雅的脸上绽起一抹猪肝色,他张了张嘴,才要开口,站在容锦身边一直没有言语的琳琅,这时候却是站了出来。 “长兴候,我送你出去吧!” 琳琅的身手,容宜州是知道的,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再耽搁下去,只怕就不是请他出去那么简单了,而是被扔出去! 容宜州长叹一口气,扶着椅子,心情沉重的站了起来。 “容锦,”走到门边的容宜州忽然站定,回头朝容锦看来,“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可是那个人他是我父亲,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容锦轻嗤一声,头也没抬的摆了摆手。 她的不屑轻蔑,便一个火种一般,点燃了容宜州积蓄了许久的怒火。 “容锦,不管你有多恨父亲,但是你扪心自问,从你来京都后,我可曾为难你半分?我可曾……” “所以,我还得感激你是不是?”容锦抬头,迎向一脸悲愤莫名的容宜州,“我应该感激你没有跟着容敬德落井下石?还是应该感激你,保全了我祖母一个全尸?” 容宜州脸色一白,猛的便后退了一大步。 容锦无异是在暗讽他,容敬德数次暗下杀手,他虽不是帮凶,但却是坐壁上观。及至他亲眼目睹容敬德毒杀吴氏,甚至要让吴氏死无全尸。他仍旧一无所为!容锦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枉为人子了! “你走吧!”容锦沉了眉眼,一字一句道:“我当日曾说,若有一日你我为敌,还请候爷不必手下留情,今天我再把这话说一遍,既然已经为敌,那就各凭手段,是生是死,交给老天决定吧!” 容宜州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目光定定的看了眼容锦后,才转身,迈着重如千斤的脚步离开。 琳琅目送容宜州离开后,这才回头看向容锦,轻声道:“姑娘,长兴候府会放人吗?” 容锦冷冷一笑,“那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 长兴候府。 唐氏听说容宜州回来了,急急的迎了出去,还没等容宜州坐下,便问道:“怎么样?见着容锦了没?” 容宜州点了点头。 “你走后,我让唐妈妈仔细问过容方,容方说容锦也是受了伤的,你看到她,她人怎么样” “我看她人挺好的,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容宜州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说道:“卢大人那边怎么样?都谈好了吗?” 唐氏叹了口气,摇头道:“谈不好,一万两银子一分也不肯少……” “给他吧。”容宜州换了一身家常的袍子,接过唐妈妈递来的茶,拧了眉头,轻声说道:“眼下先把外面的人安抚住。” 一万两银子,这京都城里重新置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都够了,卢家不过是下人住的厢房被燎着了点……唐氏还想再说,但看到容宜州紧蹙的眉头后,不由便小心的问道:“我看您脸色不大好,怎么了?是不是容锦那为难你了?” 容宜州脸上绽起一抹苦笑,何止是为难,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打脸。但就算是这般,他又能怎么样呢? “阿筝。” 唐氏看向喊了她一声,又不说话的容宜州,“怎么了?” 容宜州眼前浮现起容锦那张咄咄逼人的脸,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容锦要接了母亲到榆林巷停灵!” “什么!”唐氏猛的站了起来,看向唐氏,“您说什么?” 容宜州脸上绽起一抹浓浓的晦涩,“我说,容锦要接了母亲在榆林巷停灵!” “荒唐!”唐氏怒声道:“她一个被除族之女的后人,凭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母亲是长兴候夫人,是容吴氏,若是真依着她说的,将人停灵榆林巷,我们从此以后还怎么在这京都城见人?” 容宜州何偿不是这样想。 他之所以得知容锦在榆林巷,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就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必竟父亲已经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可谁想……容宜州摇了摇头。 “阿筝,容锦说从此和长兴候府是敌非友!” “呵!”唐氏气极而笑,她怒声道:“她真把自已当成了金枝玉叶是不是?只不过是个徒有品衔而无实碌的郡主而已……再说了,她在府里这么多天,我可有为难她一时半会儿?娘将她所有的体己都给了她,我可曾说一个不字……” 想起吴氏给容锦的那些庄子,铺子,房产地契,唐氏就觉得心好似被人剜了一块一样。她不是想要争,但怎么说舒儿也是容家的嫡长孙吧?就没想到给舒儿一针一线吗?不给就不给,她不稀罕!若不是为着舒儿,容锦要发丧,你发就发吧,她乐得自在! 容宜州揉了揉脸,才要开口说话,外面忽然就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候爷,宫里来人了!” 容宜州不由便一怔,抬头与吴氏交换了个眼神。 宫里这个时候来人? 不容他二人多想,容宜州连忙起身往内室去换衣裳,唐氏跟在后面一边帮着,一边问道:“宫里这个时候来人,候爷您说会是什么事?” “许是为着昨夜的那场大火吧!” 说着话,便往外走。 唐氏送走容宜州才刚跟唐妈妈说起往客家报丧的事,便有外院的小厮急急的走了来。 “夫人,候爷说宫里的贵人是来宣旨的,让您一同出去接旨。” “宣旨?”唐氏错愕的看向唐妈妈,“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会有人来宣旨?” 唐妈妈摇头,这事,只怕要等内侍宣完旨才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夫人还是先换身衣裳,早些出去接旨吧,让内侍久等了不好。”唐妈妈说道。 唐氏点头,由唐妈妈侍候着,换了品阶大衣,急急的走了出去。 等唐氏带着唐妈妈一干人,急急赶到前院,果然便看到三个内侍等在那里,唐氏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黄澄澄的圣旨被摆放在红漆托血中。 唐氏和容宜州跪了下来,内侍清了清嗓子伸手将圣旨请了出来。 忽然,却又手一顿,笑盈盈的看向容宜州,“长兴候,老候爷呢?” 容宜州神色一僵,抱拳道:“回公公的话,家父有伤在身,不良于行,还望公公海涵。” 内侍默了一默,稍倾,点头道:“也罢,候爷府上的事,洒家也略有耳闻,圣旨是传给永宁郡主的,候爷,您看是不是请了永宁郡主出来接旨?” 给容锦的圣旨? 容宜州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候爷……” 头顶响起内侍的声音。 容宜州慌忙抬头,“公公……” 内侍看向神色惘然怔忡的容宜州,再次道:“候爷,洒家说圣旨是传给永宁郡主的,您看,是不是应该把永宁郡主请出来一同接旨?” “可是……”容宜州脸色惨白的对上内侍的笑脸,怎么看都觉得内侍的笑是皮笑肉不笑,他废力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可是,容锦她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内侍笑容一顿过后,将圣旨放回了红漆托盘里,对容宜州说道:“那还有劳候爷指点一下,洒家到哪里能找到永宁郡主。” 容宜州看向内侍,“榆林巷”三个字,几度在舌头底下打卷,却硬是说不出来。 “候爷!”内侍不耐烦的在一边催促。 “榆林巷。” 内侍点了点头,对容宜州抱了抱拳,“候爷,洒家公务在身,就不叨扰候爷了。” 这就要走了? 唐氏怔怔的看着起身转身就往外走的内侍,目光落在内侍手里的那份圣旨上。 一份容锦不可缺席的圣旨,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唐氏回头对身侧的唐妈妈轻声吩咐了几句。唐妈妈一迭劲的点头,然后转身便追了出去。 …… 长富清楚的说道:“内侍都准备宣旨了,但一听永宁郡主不在,向候爷打听了下永宁郡主现在哪,便走了。” 躺在榻上,因为失血,脸色惨白的如同墙上新刮大白的容敬德,脸上闪过一抹愕然。 容锦不在,圣旨不宣?不但如此,还特意找去榆林巷宣旨! 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圣旨? 才往深里一想,脑子里突然就好似有千万条虫子在钻一样,痛得他“嗷嗷”直叫。 “老候爷,老候爷……”长富吓得连忙上前,双手摁住了直拿拳头往脑袋上捶的容敬德,一迭声的喊道:“老候爷,太医说了,您中的这毒很是霸道,得慢慢的来,千万不能动怒。” “痛,痛,痛死我了……”容敬德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的钳住长富的手,五官都痛得扭曲了,“长富,请,请太医,快……” “老候爷,小的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话落,长富便对外面喊道:“来人,来人,快,快去请太医。” 有小厮撒了脚丫子往外路。 屋子里,痛得头直往床榻上撞的容敬德突然间就停了下来。 “老候爷……”长富试探着喊了一声。 “长富,我,我好像不痛了!”容敬德轻声说道。 长富吁了口气,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轻声道:“不痛了啊,不痛了就好,小的去给你倒杯水。” 容敬德点了点头,长富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甜白瓷的茶盏放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将小纸包里的粉末倒在茶盏里,再拿起桌上温着热水的茶壶,粉末遇水即化,丝毫看不出端倪。 “老候爷,您喝水吧。”长富将茶盏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先扶了容敬德起来,然后才端了茶盏递到容敬德手里。 容敬德接过长富递来的茶盏,没有立刻放到嘴边,而是目光直直的看着茶盏里的茶水,稍倾,目光一抬,如刀刃般直指长富。 长富神色不变,迎着容敬德的目光,轻声问道:“老候爷,怎么了?您怎么这样看着小的,可是小的哪里做错了?” 容敬德不言语,目光却是久久的看着长富不动。 久到,他自已觉得眼珠子都酸了,长富却仍旧是一脸忠厚的表情。 容敬德摇了摇头,端起手里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轻声说道:“长富,玉欣的事,你不怪我?” “老候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长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的打小侍候老候爷,从前我爹在世时,就说了,主子就是天,就是地,主子指东,我们不能不西,主子指南,我们不能打北。玉欣是她自已犯傻,老候爷只是让她去劝劝老夫人,又没说让她……” 容敬德抬手,打断长富的话,“好了,你不怪我就好,我记得你家小小子从前在宜州跟前侍候过,会识字算帐。” “老候爷没记错,那小子在候爷跟前侍候过几年,跟着认会了几个字。”长富说道。 “嗯,找个机会,我跟宜州说说,把他从庄子上调回来,分几家铺子让他打理。”容敬德说道。 长富连忙再次“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小的谢老候爷恩典。” 容敬德看着只几下便将个额头磕得发紫的长富,阴郁的眼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之色。但他不知道的是,垂着眼睑的长富眼里,同样掠过抹一闪而逝的讥诮。 “好了,你别磕了,起来去打听下,看看皇上这圣旨里到底是什么内容。”容敬德淡淡的道。 “是,老候爷。” 长富爬了起来,接过容敬德喝了一半的茶盏,转身退了出去。 …… 荣禧堂。 唐氏如锅台上的蚂蚁一般,来来回回的打着转,不时的抬头往外张望。眼见得,都快小一刻钟了,还不见唐妈妈的身影,她不由便对门外立着的小丫鬟吩咐道。 “去看看,唐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是,夫人。” 小丫鬟撒了脚丫子往外跑。 又等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样子,唐氏正准备再吩咐个小丫鬟去看看时,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唐妈妈回来了。” 唐氏转身便要迎出去,只是,她才拾脚,唐妈妈已经一把打了帘子走进来,步子急促的走了进来,人还没站稳,便喘着气说道:“夫人,打听清楚了,是宫里赐郡主府的诏书。” “赐郡主府?”唐氏怔忡的问道:“什么赐郡主府?” 唐妈妈深吸了口气,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说道:“是皇上赏赐永宁郡主郡主府的诏书!” 唐氏“扑通”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夫人!”唐妈妈吓得连忙上前,扶了唐氏上下查看,“夫人,您,您没事吧?” 唐氏摇头,“我,我没事。” 唐妈妈这一路赶过来,也累得够呛,见唐氏看起来,确实不像有事,她松了口气,端起一边的茶壶倒了杯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这才放了手里的茶盏,在唐氏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要赏赐郡主府呢?”唐氏一脸茫然的问道。 “听公公的意思,好像是说太子殿下得悉长兴候府又进了贼人,烧了大半座府邸,想着永宁郡主的献药之恩,便求到了皇上跟前,皇上这才赏赐郡主府的。”唐妈妈说道。 唐氏不由便揉了额头,头痛的说道:“妈妈,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容锦总好似有神助一般?” 唐妈妈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 是啊,老候爷费尽心思,想要杀郡主,可是每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最后,郡主非但毫发无损,老候爷自已却落得个老了老了成了个残废的局面!难道,真的是大小姐和老夫人,在天有灵? “夫人,郡主那,您还是多走动走动吧。”唐妈妈想了想,轻声劝道:“我听宫里公公的意思,似乎太子殿下对郡主不仅仅只是感恩之心。” 唐氏猛的抬头看向唐妈妈,“妈妈,你是说?” “不管是真是假,夫人再不可像从前一样!”唐妈妈轻声劝道:“云姨娘和二小姐还有大夫人,是什么样的结果,您也看到了,莫说她如今得了宫里贵人的贵眼,便是不曾,凭着她那样的手段和心思,她往后的日子就不会太差!” “老夫人没了,郡主,现如今只剩下您这个舅母是她唯一的亲人!夫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与郡主重修旧好?既便不能亲上加亲,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唐氏嘴唇翕了翕。 重修旧好?她哪里来的旧好跟容锦修? 但诚如唐妈妈所言,云姨娘死了,容芳菲被王苏软禁,袁氏唯一的女儿便要嫁给一个废人……这只怕还不是她们最终的结局!容锦,她真的是好手段,好心机。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友,也千万不能为敌!只可惜……唐氏摇头。 “妈妈,只怕晚了!” “不晚。”唐妈妈连忙道:“夫人,只要您是诚心想修好,任何时候都不晚。奴婢这就去趟榆林巷,只说代表夫人去恭喜郡主的!” 唐氏不由一脸犹豫。 唐妈妈急得就差抓着唐氏的肩膀,摇醒她。 良久。 唐氏才开口,但就在唐妈妈以为唐氏是要让她去榆林巷时,不想唐氏却是幽幽的说了句。 “妈妈,容锦说要在榆林巷替替老夫人发丧!” …… “老候爷,小的打听清楚了。”长富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不想,屋里,太医正在给容敬德诊脉,长富连忙退到了一边。 太医收了手,抬头对朝他看来的容敬德摇了摇头。 “何太医,您这是……”容敬德见何太医摇头,顿时心头一紧,失色道:“莫不是我这毒无解?” 何太医捋了颌下的三寸长须,拧了眉头苦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老夫一生所见,也不曾看到过这样的脉像。说是毒,不像毒,说不是毒,却又……” “那要如何?”容敬德打断何太医的话,急声道:“何太医,这毒发作时,如同万蚁钻心,让人疼痛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您可千万要想办法救我一救。” 说着,便要向何太医行礼。 “老候爷,您看,要么请陈太医为您诊一诊脉?” 陈太医?陈季庭! 太医院之首,一生只为皇上和太子诊脉,他如何请得动他? 容敬德怔在原地。 何太医收拾了东西,对立在一侧的长富说道:“我再开贴方子,若是还没好转,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长富一脸怔忡的看向容敬德。 容敬德摆了摆手,长富连忙引了何太医去了一侧的书房,等何太医开好方子,他拿了一锭二十两的纹银要付,却被何太医拒绝了。 送走了何太医,长富将手里的药方交给门外的小厮,让小厮去抓药。他则进屋侍候神色难看的容敬德。 “老候爷,您别担心,这宫里的太医不行,我们就找民间的,听人说苗疆那块出神医,不如……” “长富,你刚才说打听到什么了?”容敬德打断长富的话。 长富连忙道:“噢,小的是说,打听到了皇上圣旨的内容了。” “是什么?”容敬德朝长富看去。 “说是皇上赏赐郡主府。” 容敬德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见嘴唇抖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长富连忙上前顺着他的胸口。 “水,水……”容敬德抚着胸口,说道。 长富连忙拿起桌上的茶盏,重新倒了杯水,喂到容敬德嘴里,“老候爷,您怎么样?要不要,再把何太医追回来……” “孽……障……” “孽……障……” 容敬德说完话,突然就觉得眼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努力的睁大眼,想要看清那动来动去的是什么东西。耳边,却响起长富惊骇的喊声。 “老候爷,老候爷……” 容敬德抬手,抓住眼前那扭来扭去的东西,那东西很滑,但他拼命的掐着,往外扯,不多时一条长约数寸通体发白的虫子便被他硬生生的从眼眶里扯了出来。 “这……这……” 容敬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虫子,就在这时,他感觉眼睛里似乎麻麻酥酥的又有什么在动。他想也不想,便伸手往眼睛里戳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砌屋宇。 长富死死抱住容敬德染血的手,一迭声的对外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很快,屋外的丫鬟,婆子,小厮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老长兴候像个疯子一样,不停的拿手去戳自已的眼睛,脸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他却仍旧不停。 “长富,这是怎么回事?” 容方赶了过来,见了眼前的情景,厉声喝道。 长富摇头,“大总管,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候爷,突然就拿手戳他自已的眼睛。” 容方正待上前。 外面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大总管,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一群人要抢了老夫人的棺!” ------题外话------ 嗯,好友瑾瑜的新文《步步莲华之高门庶孽》已经完结,喜欢看宅斗文的亲可以去看看。瑾瑜是潇湘书院宅斗文高手,去看看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88真相重迭 “大总管,您快去看看吧,外面来了一群人要抢了老夫人的棺!” 小厮的一句话,惊得所有人都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怔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反应不过来。听说过抢银子抢女人的,可是谁听说过抢死人棺材的啊?!更别说,还跑到堂堂长兴候府来抢! 容方才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又一个小厮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离得还有些距离就大声的喊道:“大总管,不好了,那些抢老夫人棺木的是永宁郡主的人!” 一句话使得张开嘴的容方嘴张在那,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永宁郡主!容锦! 容方霍然朝如同疯魔了一般的容敬德看去。 “啊……我的眼睛,谁伤了我的眼睛!” 容敬德凄厉的喊声,突兀的响起。 屋子里的人顿时用如同看鬼一样的目光看着床榻上满脸鲜血的容敬德。 老候爷难道疯了? 明明是他自已戳瞎了自已的眼睛,怎么就……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容方。 容方也是亲眼目睹容敬德自毁双目的,乍然听到容敬德的这一声喊,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顾不得前院容锦抢人的事,回头对怔着的下人厉声喝道:“快,快去请太医!” 下人醒过神来,撒了脚丫子,不要命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想,真是太可怕了,老候爷他,他是不是疯了啊?! “啊,我的眼睛……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容敬德倒在床上,双手捂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喊着。 容方正欲将长富喊到一边问情况,不想,床榻上的容敬德却突然翻了个身“扑通”一声摔在床榻下,长富一步赶了上前要去抱他起来,却被容敬德浸染鲜血的手,狠狠的一甩,“咚”一声摔坐在地上。 “老……”长富怔怔出声。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容敬德挥舞着双手,抬起两个血窟窿的眼睛木然的瞪视着前方,嘶声道“仪贞,你别过来,不是我……华儿……华儿是你吗?你来看爹了吗……呜呜……” 这……便是容方也不敢轻易拿主意了,他抬手招了屋外一个吓得浑身颤颤的丫鬟上前。 “去,请了候爷过来。” “是,大总管。”丫鬟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 容方看着倒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惊一会儿颤的容敬德,回头对长富说道:“今天不是请了何太医入府吗?何太医怎么说?” 长富把何太医的话转述了一遍,容方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心里隐隐有个念头,老候爷莫不是真疯了?但这样的话却是无任怎样也不敢说不出口。 不多时,小丫鬟急急的跑了过来,“大总管,候爷在前厅有事走不开,说让您先请了太医过来。” 容方这才想起小厮说的,前院容锦来抢人的事! 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退下,另招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进来,“你们把老候爷抬床上去。” 小厮应了一声是,战战兢兢上前合力去抱地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容敬德。出乎所有人意料,容敬德竟然乖乖的任由他二人抱上了床。 太医一时半会儿肯定来不了,容方看着容敬德那满是血污的脸,转身吩咐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先帮着清洗伤口,看能不能上点什么止血消痛的药。 很快,府里的大夫赶来了,饶是见多识广的老大夫在看到容敬德时,也是好半响怔得忘了反应,若不是容方在一边催促,只怕还得继续如木雕。 老大夫先喂食了一颗带有麻痹作用的药丸,这才帮容敬德清洗上药,眼睛是砌底保不住了,不但保不住,只怕还得动刀子剜得干净点,不然……老大夫委婉的跟容方说了说。 容方也不敢拿主意,只得先示意老大夫把血止了再说了。 这时候,宫里的太医也来了,只是来的不是这段时日一直替容敬德问诊的何太医,而是另一个看起来年约二旬出头,一看就是才才进太医院没多久的小太医。 容方看了看那貌似毛都没长齐的小太医,再看看小厮,沉了脸问道:“怎么没请何太医?” 小厮颤颤瑟瑟的上前回道:“回大总管,何太医他,他不在。” 不在? 头前才请了来,怎么这回子就不在了? 容方才要开口,但转念一想,却又沉沉的叹了口气,示意小厮退下,回头才要招呼这新来的小太医。 不想小太医却自已开口了,“大总管,我想你家下人弄错了,在下是看小儿之症的,老候爷这……” 容方看了看脸色白皙如玉的小太医,再看看床上的容敬德,默了默,轻声道:“下人不会办事,有劳您白走一趟,小的送您出去。” 小太医连道不敢,自已提了药箱转身就往外走。 容方才要跟上前打点相送,身后却忽的响起容敬德的声音。 “容方。” 容方步子一顿,顾不得那几步就走远的小太医,回身走到容敬德跟前,“老候爷,小的在。” 容敬德必竟是曾经跟随先帝爷马上打江山的人,在清醒过来后,只一瞬间他便明白过来,自已身上发生了什么。 自已只怕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他记得从前跟随先帝爷征战北齐时,两阵交锋,因为兵力悬殊,当时的北齐护国公主就曾经让人趁风势施放了这种毒药,结果明明本来胜卷在握,不想,最后却输得极为惨烈! 那个小丫鬟难道是北齐人? 容敬德一瞬间心生肃然,北齐皇室的护国公主最擅制毒血蛊,凡是经她手调制的毒药,若她不给解药,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容方,你去请了候爷来,我有话问他。”容敬德说道。 容方脸上顿时生起一抹犹疑之色,“老候爷,候爷他,他在前院有事。”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容敬德怒声喝道。 容方不敢隐瞒,连忙道:“永宁郡主的人上门要接了老夫人出府,候爷正在前方与永宁郡主交涉!” 容敬德顿时就想起,自已产生幻觉前,长富好似跟他说过,皇上有赏赐容锦郡主府的事!这个孽障,才得了座郡主府,就跑来跟他抢人?真以为她自已是什么龙子凤女不成了?! “抬我去前院,我要去看看这个孽障!”容敬德怒声道。 容方看着容敬德被纱布蒙着的眼睛,有心想说,老候爷您还是这里歇着吧,前头交给候爷处置便是,但几十年的老仆,自是明白,他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罢了,这府里的差事一日比一日难当,主子怎么吩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怎么做吧! “是,小的,这就让人抬了软舆过来。” 话落,便转身让下人去抬了软舆过来,小厮将容敬德抬到了软舆上,一行人往前院走去。 没有想像中的吵闹,更没有想像中的大打出手,前院很安静,安静的就好似没有人一样!只有走近了,才会偶尔的听到几句冷冷的话语声。 “候爷,我家郡主说了,您不愿交出老夫人也可以,那就请您与她去大理寺解释解释,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说话的是吴保兴。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与曾经的主家成了仇人! 容宜州看着穿一身重孝的吴保兴,他对吴保兴并不陌生,但这样与他分庭抗礼,寸步不让的吴保兴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只是,没有时间让他把眼前的吴保兴和记忆中那个见了他总是一脸和气慈爱陪着笑脸的吴保兴区分开来,他已经被那句“去大理寺解释解释,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的话给惊得半响都张不开嘴。 母亲是怎么死的? 母亲是被父亲亲手毒杀的! 容锦在告诉他,要么让她把人接走,要么就将长兴候府的龌龊事,大白于天下! 容宜州额头生起薄薄的一层汗,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挺直了背脊,脸如寒霜的吴保兴,咽了咽干干的喉咙,一夜的不眠不休,嘴里长满了燎泡,别说是说话,就是这样一个吞咽的动作,都让他痛苦不堪。 好半响,容宜州干巴巴的问道。 “是不是,只要我把人交给你带走,一切就这样了结?” 吴保兴冷冷的挑了眼身前的容宜州,脑海里响起出门前,容锦交待她的话,“他要是问你,是不是人带走了,事情便了了,你只管跟他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想不了了之,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候爷,”吴保兴清了清喉咙,淡淡的道:“郡主让小的带句话给你,杀人偿舒,欠债还钱,想不了了之,这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容宜州不由得便猛的后退了一大步,虎目一瞪,便要发作,但对上吴保兴一身的重孝时,那怒斥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告诉容锦,她若是一定要将母亲接出府,就让她踩着我的尸体将母亲接出府吧。”容宜州一字一句说道。 这……吴保兴看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容宜州。 这是要耍无赖? 还真是容家的血统,打不赢,说不过,就耍起了无赖。 吴保兴看着容宜州,只觉得一股热血在胸前不住的翻腾,他真恨不得拿把刀上前剖开,看看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死去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娘啊!是那个为了他,不得不放弃自已的女儿,一辈子活在内疚里的亲娘! 他不说替她报仇,竟然连让她干干净净的走完这最后一程都不同意! “爹”跟着吴保兴来的福娃,扯了扯他爹僵硬的像块石头一样的手,轻声说道:“既然候爷不肯放人,我们也不能把候爷怎么样,先回去请示郡主吧!” 吴保兴深吸了口气,点头,牵了福娃的手,转身便要走。 身后却霍然响起一声厉喝。 “给我把这些背主的奴才统统拿下,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这声音,吴保兴很熟悉。 他握着福娃的手霍然一紧,转身朝正由下人抬着来的软舆上的容敬德看去。 “父亲!” 容宜州看到容敬德的一瞬,不由便呆了呆。 他知道父亲出事了,可是,怎么会……容宜州顾不得多想,急急的赶了上前,对正努声喝斥下人,让下人拿下吴保兴父子的容敬德说道:“父亲,不可以。” “你滚开!”容敬德对着容宜州声音响起的方向怒声喝道:“你说你有什么用?你好歹是堂堂的个候爷,让个奴才在你跟前吆五喝六的,长兴候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使得离着容敬德还有几步的容宜州像石化了一般,站在那,再也动不了半步。 容敬德骂过了容宜州,因为眼盲的缘故,他也不知道吴保兴在哪,凭着感觉随手指了个方向,对身后的容方喝道:“容方,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让人把这背主求荣的奴才给我乱棍打死了……” “容敬德,我说你瞎的是眼睛,又不是心,怎么跟条疯称似的,逮谁咬谁啊?还背主求荣?我呸!”琳琅手里甩着根马鞭,几步走了过来,对着那些围住吴保兴父子的下人,便是狠狠一鞭子抽了下去,怒声道:“滚你娘的蛋,永宁郡主府的大管事,也是你们这些狗东西能动的!” 人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容锦一品的郡主,又有御赐的郡主府,吴保兴还真就不是长兴候府的下人能动的! 琳琅那一鞭子,抽得几个下人“嗷嗷”叫着便躲到了一边,又是羡慕又是恨的看着一脸淡定从容的吴保兴。 谁不知道这吴保兴从前不过是老夫人的陪房管事,可看看,这一下子,就成了郡主府的大管事!这年头,跟对人,真是太重要了! 容敬德虽然看不见琳琅,但琳琅的声音,却是一听就听出来了。顿时便拍了身下的软舆,嘶声喝道:“抓住她,抓住这个北齐的探子!” 琳琅脸上的神色一僵,看向容敬德的目光一瞬间就充满了杀意! 而余下的众人却是被容敬德的这一声怒喝给惊得失了反应。 北齐的探子?! 这个罪名可不轻! 琳琅才要开口,身后却是响起一声极轻极浅的嗤笑声。本来,这笑声也不至于引起什么人注意,但因为这一刻太静了,静得落针可闻,是故这笑声便显得那样的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发出笑声的人,但等看清这笑的人时,众人再次齐齐惊在了原地。 端王?! 端王李欢,穿一袭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子站在花厅的进门处,正似笑非笑的朝他们看来。 容宜州一怔过后,顿时反应过来,他急步朝端王走了上前,一边说道:“王爷,您怎的来了?”话落,又对门口处一脸瑟瑟的小厮喝道:“怎么当差的,王爷来了,怎么也不通禀一声,我好出去迎接。” 小厮一脸委屈的垂了脑袋,哪里是他不通禀,是王爷不让通禀啊! “是本王让他们不要通报的。”李欢一边对向他行礼的容宜州摆手,一边往里走,待走到容敬德身前时,他抱手揖了一礼,温声说道:“老候爷,本王听闻府中老夫人暴病而亡,特来吊唁,不想……” 容敬德茫然的抬头朝李欢看去,但双眼尽瞎,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温文有礼的王爷到底是哪个王爷,一时间张着嘴,怔在那。 容宜州连忙上前,“父亲,是端王爷。” 容敬德连忙抱拳道:“有劳端王殿下挂念,贱内……” 只是容敬德的话声还没落下,一道尖厉的喊声忽的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候爷,候爷,不好了,永宁郡主敲响了玉照宫外的凳闻鼓,告老候爷杀妻灭女……” 小厮急吼吼的跑了进来,但等一看到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来时,不由便步子一顿,手脚无措的站在那! 容宜州却是几步上前,对小厮喝道:“你说什么?” 小厮嚅嚅的张了嘴,原本跑得涨红的脸被容宜州一喝,顿时便白了。 “我问你呢,你刚才说什么?”容宜州再次喝道。 “小,小的说,永宁郡主敲了玉照宫外的凳闻鼓,要告老候爷杀妻灭女!”小厮缩着脖子一口气把话说完。 凳闻鼓架在玉照宫门外,鼓面八尺见圆,大过磨盘,使用了十几张牛皮才将其制好。是从前朝便遗留下来的,非三品不得敲凳闻鼓,一旦敲了凳闻鼓呈冤,便是大理寺都无权过问,直接由皇上御审! 容宜州僵硬着身子转身朝身后的容敬德看去。 杀妻灭女? 容锦这是要将母亲的死,大白于天下! 耳边响起容锦“既然已经为敌,那就各凭手段,是生是死,交给老天决定吧!”的话。 “孽障,这个孽障……” 容敬德说完话,一双蒙着白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胸口“呼哧呼哧”好似藏了两个大风箱一般,没等把那句话骂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老候爷(父亲)……” 众人大惊失色,一番手忙脚乱连忙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忙得像无头苍蝇一般。 看着眼前的一团乱,容宜州一时间只觉得胸口一口气憋得他几欲炸开。 下人将容敬德抬去了后院,容宜州喘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一回头,对上端王温润秀雅的脸,连忙抱拳致谦道:“王爷,让您见笑了,这里乱糟糟的也没法招呼王爷,还请王爷移步书房……” “不用了,是小王来的不是时候,候爷且忙您的去,改日小王再来叨扰。”话落,李欢对身后的下人招了招手。 便有端王府下人将准备好的祭拜之品送了上来,容宜州连忙让人上前接了来。 李欢向容宜州拱了拱手,转身便要退出去,只在转身的刹那,目光若有似无的刮了眼琳琅。但只这么一个抬眼闭眼间,却让感觉敏锐的琳琅霍然抬头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李欢先是一怔,稍倾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给了琳琅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琳琅却是无视他的示好,而是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冷冷的瞥了眸子,对身侧的吴保兴说道:“郡主让我来跟吴管事说一声,人暂且就不动了,但得看好了,可别让人毁尸灭迹了!要知道,这长兴候府可是招了灶神怨的,三天两头就要失场火!” 正携同李欢往外走的容宜州,不由的便脚下步子一顿,下意识的朝李欢看去,等对上李欢眉宇间那强抑的笑意时,他只觉得半截身子都麻了。 身后响起吴保兴的高声应喏,“琳琅姑娘放心,小的拼着一死,也要护着老夫人最后的体面!” 容宜州只觉得半边牙槽被要咬烂了! 最后的体面? 最后的体面,便是让母亲走后,长兴候府成为众人的笑柄吗? 容锦! 容锦你怎么就敢去敲凳闻鼓?!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姑娘,长兴候府会放人吗?” 容锦冷冷一笑,“那可就不是他们说了算!” 琳琅正待再问容锦有什么打算,门外忽响起吴保兴家的急切的声音。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 容锦不由便愣了愣,朝琳琅看去,“宫里来人了?宫里的人怎么会来榆林巷?” “要不,我先去探探,看看是什么情况?”琳琅说道。 容锦摇头,几步上前走了出去,对门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保兴家的问道:“妈妈,宫里来的是什么人?” “老,老奴也不清楚,说是来传旨的。”吴保兴家的说道,“我家当家的已经在前院了摆了香案,小姐,您快去接旨吧!” 传旨? 只一个怔忡间,容锦便醒过神来,眉宇间绽起一抹飞扬的神彩,对琳琅说道:“果真是天助我也!” “姑娘什么意思?”琳琅一边跟着容锦大步往前院走,一边问道。 “我之前不是求了皇后娘娘两个恩典吗?”容锦对琳琅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赏赐郡主府的圣旨。”顿了顿,轻声道:“也不知道,那道赦免诏书怎么说?”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前院。 吴保兴正陪着笑,殷勤的招呼内侍。 见她走了出来,内侍几步上前,满脸笑意的说道:“洒家恭喜永宁郡主了!” 容锦连忙笑着还了一礼。 等到容锦带着众人都跪好了,内侍这才拿了身后小内侍托盘里的明黄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郡主,容锦,性行温良,克娴内则……” 容锦接过内侍手里的圣旨。 内侍再次对容锦笑得一脸谄媚的说道:“永宁郡主,洒家在这恭喜你了,这非亲王嫡出而赏赐郡主府的郡主,您可是咱东夏朝的头一位,回头郡主可别忘了去凤仪殿谢恩啊!” 这就是告诉容锦,这份恩典是吕皇后替她争取来的! 容锦笑着向内侍道谢,内侍又自袖中取了一份明黄诏书出来,容锦见了才要跪一,内侍却是摆手道:“这份是皇上的密诏,永宁郡主就不必跪着接了。”话落,将那份卷起的圣旨双手交到容锦手里,“永宁郡主,这里面是什么,洒家也不知道,皇上只说让洒家交到郡主手里,便完事。洒家这就回宫复命!” 容锦攥着手里的那份明黄圣旨,心情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打开看,她也知道手里这份诏书是什么! 吴保兴连忙笑着上前,将准备好的银两送到内侍手里,送内侍离开。 内侍一走,满院子里的人顿时眉飞争舞起来。吴保兴家的带着两个儿媳及一干丫鬟婆子忙不迭的上前恭喜容锦。 “这是件喜事,但外祖母才过逝不宜太过张扬。”容锦对吴保兴家的说道:“府里下人每人赏一两银子吧。” 吴保兴家的连忙应下,一干下人又忙不迭的向容锦道谢。 等回到后院,琳琅对容锦说道:“姑娘,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圣旨下来?” 容锦摇头,“君心难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赏下来,不过……”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对琳琅说道:“这下,我却是能确定皇上对勋贵的态度了!” “姑娘的意思是?”琳琅疑惑的看向容锦。 容锦淡淡道:“长兴候府才失火,外祖母死得蹊跷,皇上这是给我递杀人的刀呢!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开手脚,大开杀戒吧!” “长兴候府那边,姑娘打算怎么办?”琳琅轻声说道:“老夫人怎么说是都是容吴氏,要想接出来,怕不是那么容易。” “那就不接!”容锦冷笑了道。 “不接?”琳琅错愕的道:“姑娘才前说过要接出来,怎么这会子又改变主意了?” 容锦将手里的明黄圣旨对琳琅晃了是,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内侍肯定是先去长兴候府传旨的,必是府里没有我的人,才寻来了这。我让人去候府接外祖母,硬来,他们怕是不敢,我们也不可能真就动手杀人,既是如此,那就撕开这层遮羞布吧,恩恩怨怨一并算个清楚。” “哦?”琳琅脸上绽起一抹兴味的笑,对容锦道:“怎么个算法?姑娘。”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邪肆的笑,一字一句道:“本郡主去敲凳闻鼓,让皇上来断案!” …… 玉照宫,明义殿。 永昌帝听了密卫的回报,摆了摆手,密卫隐身退了下去。 “司明,你怎么说?” 一抹劲瘦的身影,如同鬼影般飘了出来,站在永昌帝下首,灰色的鹤氅将他整个人都遮住,只能从侧面隐约看到五官如刀削带着一股似冰雪一般的寒意。 “容敬德是随先帝征战过北齐的,从密卫回报的消息来看,永宁郡主身边的人确实有点像是北齐那卫护国公主的行事风格。也许……” 永昌帝一直绷得直直的身子往后靠了靠,诡谲的眸中如海平面让人看不清其下的汹涌。稍倾,他抬眸,目光落在龙案上那枚传国玉玺上。 良久。 “让你查的前一任龙卫侍卫长失踪之事,怎么样了?” 司明摇了摇头。 永昌帝眉头一蹙,便要发怒,却在这时,外面响起冯寿的声音。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熙儿?”永昌帝疑惑的往外看了看,“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虽是满心疑惑,但还是对立在下首的司明摆了摆手,司明如出现时一样,很快便消失在大殿的一角。永昌帝这才道:“宣。” 不多时,冯寿亲自引了太子李熙自殿外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李熙向永昌帝见礼。 永昌帝摆了摆手,目光柔和的看向李熙,轻声说道:“怎么样,最近身子如何?” “谢父皇挂念,儿臣已然无碍。”李熙说道。 永昌帝闻言便点了点头,脸上也跟着柔和了许多,他看了李熙,对一侧的冯寿说道:“给太子搬张椅子坐。” “是,皇上。” 冯寿连忙搬了把椅子来摆在永昌帝下首。 李熙谢过永昌帝后,这才在椅子里坐下,看了眼御案上堆成两座小山似的奏折,轻声说道:“父皇国事繁重,儿臣本不该打扰。” 永昌帝摆了摆手,淡淡道:“你我撇开君臣之说,还是父子,父子之间何须这般客气。说吧,你来找父皇,是不是有事?” 李熙便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御案边的冯寿。 永昌帝见了,目光不由便凝重了几分,对冯寿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朕和熙儿说话。” “是,皇上。” 冯寿恭身退了出去,临走过李熙身边时,却是不动声色的撩了眼李熙。 大殿里只剩下永昌帝和李熙时,李熙忽的便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掀了袍角对着永昌帝跪了下去。 “熙儿,你这是……”永昌帝一瞬错愕的看着对他一气磕了三个响头的李熙。 “儿臣谢父皇为儿臣之故,对永宁郡主的赏赐,父皇皇恩浩荡,儿臣无以为报,只能向父皇磕几个头,以表寸心。”李熙说道。 永昌帝闻言,脸上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你起来吧,父皇对容锦的赏赐,也并不全然是因你之故,父皇这般做,自是有父皇的考量。” 李熙闻言却是没有起来,而是抬头看着永昌帝说道:“父皇,儿臣还想向父皇讨一个恩典。” 永昌帝拧了眉头,稍倾,淡淡道:“你说。” “儿臣请父皇原谅儿臣的欺君之罪。”李熙说完,又是一头磕了下去。 “欺君之罪?”永昌帝诡谲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浅浅的幽芒,“什么样的欺君之罪?” 李熙跪伏于头,声音闷闷的从脸下响起,“还请父皇请司大队长肃清宫殿,不然,儿臣不敢说!” 什么样的事,需要司明出面肃清宫殿? 永昌帝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密卫才回报的事,本就威势的人,身上的气息变得越发的凌厉。他瞄了眼地上不曾抬头的李熙,抬手对着空气里摆了摆。偌大的宫殿里便响起一阵衣袂的声音。 稍倾。 永昌帝对跪在地上的李熙说道:“好了,你说吧。” “父皇,”李熙缓缓抬头,看向上座不辩喜怒的永昌帝,轻声说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自幼便能过目不忘?” 永昌帝点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从不曾起废太子之意。先帝在世时,时常喜欢将太子带在身边,驾崩前,太子更是日夜宿于先帝寝殿,可以说,他能在那么多兄弟里得到身下的这个宝座,这个过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的儿子也是立了大功的! “有一件事,儿臣一直没有与父皇说。”李熙看着永昌帝,眼见永昌帝那对诡谲的眸子好似浓墨里溅了滴水花一般,绽起一抹浅晕,他立刻又道:“非是儿臣有心隐瞒,实是当时年纪太小,不曾明白其间厉害,只到儿臣此次毒发,见到一人,儿臣才想当年之事。” 永昌帝默了一默。 先帝驾崩时,太子才两岁,便是再聪慧,两岁的小儿又……永昌帝目光暖了暖,对李熙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李熙一直提着的心便松了口气,他谢过永昌帝,起身却不敢再坐回之前的赐座,而是屏息凝神的站在永昌帝身边,继续说道:“当日皇爷爷驾崩前,儿臣曾见过有人密秘来探皇爷爷。” 永昌帝霍然抬头,看向李熙,“有人密秘探看你皇爷爷?” 李熙点头。 “是谁?” “是个女子。”李熙话落,从自已宽大的袖内取出一卷画轴,双手递到永昌帝跟前,“父皇请看,儿臣根扰记忆里的映像,画出了那人的画相!” 永昌帝接过李熙递来的画卷,双手打开画轴。 画轴一开,永昌帝顿时便怔在了那。 他是一国之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画像中的女子却是让他这个见惯美人的一国之君,也忍不住的感到惊艳! 画像上的女子,穿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面相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彩飞扬,有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凌厉之势。周身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 “这就是那个来探望你皇祖父的?”永昌帝对李熙说道。 李熙点头,“没错,就是她!” 永昌帝目光紧紧的凝视着画像上的女子,一直困扰着自已的一个想法,此刻油然而解。 稍倾,他放下手里的画卷,对李熙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欺君之罪?” 李熙摇头,他目光微抬,落在御案上的传国玉玺上,似是斟酌要怎样说才合适。 永昌帝也不催他,只是目光轻垂,再次看向画相中的女子,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目光一紧,手缓缓抬起,落在女子微微丰腴的腹部。 “皇爷爷当时曾经将一样东西交给这位女子。”李熙轻声说道。 永昌帝落在画像上的手一顿,稍倾,屈握成拳,抬头,目光霍然一厉,“什么东西?” 李熙摇头,“儿臣不知道,儿臣只知道是一个深蓝色的锦袋,有拳头大小。” 永昌帝屈握的拳头不由自主的便轻轻的颤动起来,他紧紧的抿住了唇,怕一松开,那颤动的唇便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你真的不知道?”永昌帝逼问道。 李熙摇头,“儿臣真的不知道,但儿臣依稀记得,皇爷爷当时将东西交出去时,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永昌帝咄咄逼视着李熙。 李熙想了想,轻声说道:“皇爷爷说,这样东西可以保你们一世平安永享荣华!” “你们?!” 永昌帝的目光再次落在画像上女子的腹部,唇角噙起的冷意愈来愈浓。 先帝驾崩,他继承皇位,但当时却被质疑继位诏书有假。 至于为什么会被质疑诏书有假……永昌帝的目光落在案旧上的传国玉玺上。 谁不知道,皇帝玉玺大大小小二十来方,但传位诏书上却只能印唯一一个玉玺,那就是传国玉玺。质疑诏书有假,便是质疑传国玉玺有假,没有传国玉玺如何还是真命天子? 后来,是他以血腥手段才镇压了下来。但是……永昌帝目光久久的凝视着画像上的女子。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真的玉玺是被前朝余孽给藏了,但翻看以往诏书,玉玺却又无假,左思右想不得其入,再加上当时的龙卫侍卫长楚惟一随着先帝驾崩也突然消失无踪,他便想,许是楚惟一带走了传国玉玺,谁曾想……永昌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身侧,李熙看着永昌帝唇角的那抹笑,眼里也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父皇,儿臣……” 李熙才要开口继续说道,耳边忽然就响起一串急剧的鼓声。 “咚咚咚……” 永昌帝霍然抬头,厉声道:“谁在敲凳闻鼓?” ------题外话------ 明白了吗?燕离的身世! 89杀人灭口 永昌帝一句“谁在敲凳闻鼓”打断了李熙的话。 门外冯寿急急的跑了进来,“回皇上,是永宁郡主在敲凳闻鼓掌。” 容锦?! 永昌帝一怔过后,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他抬头对李熙说道:“敲凳闻鼓者除三品之外,还必须是有关军国大务又或是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能敲。却不知道永宁郡主敲这凳闻鼓,又是为何?” 李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儿臣听说,长兴候老夫人昨夜过世了!” 永昌帝目光微抬,淡淡的撩了眼李熙。 他似乎记得,适才鼓声响起前,李熙好似有话要说! 只是,现在却不是问的时候,先帝在世时便定下规矩,凳闻鼓响,需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 永昌帝敛下心思,对外道:“传永宁郡主。” 很快大殿外便响起内侍高亢尖厉的声音,“皇上有旨,传永宁郡主觐见!” 在等候的空档,李熙看了看脸上不辩喜怒的永昌帝,顿了顿后,正欲抱拳行礼退下,不想永昌帝却是在他开口前,先开了口。 “左右你也无事,便留下来一起听听吧。” “是,父皇。” 李熙抱拳恭敬应喏后,低眉垂眼的站到了永昌帝身侧。 不多时,一身素白的容锦低眉垂眼的跟在内侍身后,进了大殿。 容锦上前行礼,“臣女,容锦,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昌帝垂眼看着虽是跪在地上但腰背却是挺直如松的容锦,默了一默,才缓缓开口道:“容锦,内侍回报,是你在敲凳闻鼓,此事当真?” “回皇上,是臣女。”容锦沉声说道。 “那你可知敲本朝律法,凡敲凳闻鼓,必关军国大务或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否则不得击鼓,违者重罪。” “臣女知晓。” 永昌帝顿了顿,“既是知晓,那你说说,你是有关军国大务还是要弹核大贪大恶,又或是有什么奇冤异惨之事!” “臣女有冤要诉!” “什么冤?” “臣女要告长兴候容敬德宠妾灭妻惘顾人伦,杀妻灭女!”容锦一字一句道。 容锦的话声一落,不出意料的大殿似是抽刀断水一般,一瞬间静了下来,但一瞬过后,却又再次汹涌奔腾。 她不能抬头,但眼角的余光却是没有忽视明黄龙袍一侧的那抹绣祥云图案的玄色衣袍一角,这样的衣裳她不只一次看到。容锦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还真是打瞌睡的遇上了送枕头的,她正想着要找个人证,不想人证就在这等着她! “容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永昌帝沉沉的声音响起。 容锦敛去唇角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臣女知道。” “抬起头来说话。”头顶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容锦默了一默后,毅然抬头,她先是对上了李熙温文的目光,紧接着便是永昌帝那对诡谲不辩情绪的眸。 “你说你要告老长兴候容敬德杀妻灭女!”永昌帝目光如钩直直逼视着容锦,“你可有人证物证?你要知道,虽说你是朕御封的一品郡主,但若是你诬赖朝庭大员,朕也包庇不了你!” “臣女明白,臣女若有半句谎言,臣女愿受雷霆之怒!”容锦字字锵锵的说道。 永昌帝目光在容锦脸上停了几秒,顿了顿,点头道:“好,既是如此,那你便与朕说说,容敬德如何杀妻灭女!” 容锦自袖中掏出当日自袁氏手里骗来的那封云釉与袁氏勾结的信,双手呈上,嘴里说道:“皇上,臣女手里有长兴候府妾室云釉当日指使云州容府袁氏买凶杀人的证据。” 永昌帝目光微垂,落在容锦如玉雕般手指托着的信封上。 很快便有内侍接过容锦手里的信,呈了上去。 永昌帝抽出薄薄的信纸,一目十行看过后,将信纸放在了御案上,目光瞥了瞥站在身侧的温文如玉的李熙,然后目光再次落在容锦身上。 “冯寿,你将这封信拿去给淑太妃看看,云釉从前是侍候她老人家的,想来,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云釉的字迹。”永昌帝说道。 “是,皇上。” 冯寿上前,双手接过永昌帝递来的薄薄一张纸,转身走了出去。 “永宁郡主起来说话吧。”永昌帝对容锦说道。 容锦谢过恩后,动了动因为跪久了有点麻木的脚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才站稳,永昌帝又开口了。 “容锦,单凭一封信,你如何就能说是容敬德宠妾灭妻,杀妻灭女?” 容锦扯了扯唇角,抬眼看向永昌帝,“皇上,臣女外祖母不是因什么贼人入府犯心悸之症而死,臣女的外祖母是为容敬德亲手毒杀!皇上若是不信,可遣太医前往长兴候一验便知!”不待永昌帝开口,容锦又道:“臣女斗胆,当日太子殿下中雪蚕盅毒,正是需奇藜草救命之时,云釉却在这时令袁氏谋我娘亲性命!皇上,听怕谋我娘性命是假,欲要害太子是真!” 一侧,一直温文尔雅的李熙,听到容锦的话,霍然抬头朝容锦看来,满脸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但只一瞬,他却是豁然转身,对永昌帝说道:“父皇,永宁郡主所言,还请父皇明察,儿臣当日中毒本就蹊跷,却不想,这中间竟还有这般曲折之事,说来,永宁郡主之母确是因儿臣枉死!” 永昌帝看了看一脸凛然之色的本熙,又看了看义正言词满目含冤莫名的容锦。稍倾,他垂了目光,眉梢微扬,语声难掩严厉道:“容锦,你可知,你这一番话,足以使长兴候府抄家灭门?” “臣女不知。”容锦大声道:“臣女只知,人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这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臣女之母惨死,臣女外祖母死在结发之人的手上,世间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若是因长兴候是我舅舅,容敬德是我外祖,我便姑息养奸,那我又如何面对生我养我的娘亲?如何面对视我如珠待我如宝的外祖母?如果犯了错,杀了人,只要放下屠刀,说声对不起,我错了,就能得到原谅。那么,皇上,又有谁会遵纪守法?东夏律法岂不是成了摆设?” 容锦话声才落,身后响起一串步子声。 是冯寿去而复返。 “皇上,淑太妃说确是云釉的笔迹!”冯寿小声对永昌帝说道。 永昌帝微微颌首,冯寿将信纸摆回御案之上,小心退到一侧。 “容锦,云釉现在何处?”永昌帝问道。 “臣女不知,但臣女昨日逃出长兴候府时,云釉是在长不候府的!”容锦说道。 永昌帝带着淡淡墨香的手指,便在御案上轻轻的敲了敲。 稍倾。 “来人,着太医院陈季庭前往长兴候府查验长兴候老夫人之死因,再宣老长兴候容敬德,长兴候容宜州进宫。” 永昌帝发话,当即便有人前往长兴候府传旨。 皇宫,景琪宫。 元雪薇听完小宫人的回话,摆了摆手,小宫人低头垂目退了下去。 “娘娘,”苏芷上前,“现在怎么办?” 元雪薇艳丽的脸上绽起一抹冷笑,哼道:“怎么办?这你可问错人了,杀人的是长兴候府的小妾,是清平候府的夫人,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可是……”苏芷欲言又止的看向元雪薇,默了一默,还是轻声道:“长兴候府那边倒也罢了,云釉为着容芳菲肯定是不敢乱说的,只怕清平候夫人那不好对付。奴婢听说,清平候世子人是救过来了,只是人却是废了,万一容芳菲……” 元雪薇原本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便僵了僵。 顿了顿,她对苏芷说道:“你让人去趟辰王府,告诉辰王妃,本宫不想听到不想听的,该怎么做,她应该很清楚。” “是,娘娘。” 苏芷急急退了下去。 元雪薇待苏芷退了下去,却是步子一转,面向明义殿的方向,拧眉忖道:李熙进了明义殿,还让龙卫首领司明亲自清场,他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 清平候府。 王苏正在与府中幕僚议事。 长兴候府失火,老夫人暴疾而亡,云姨奶奶生死不知! 王苏本想亲自去长兴候府走一趟,探探消息,但就在他准备出门时,却是听到下人急报,说是永宁郡主敲了玉照宫外的凳闻鼓,他心知不好,急急招了幕僚进书房议事。 “据说永宁郡主昨日晚些时候曾经出过城,在城外遇袭,恰逢太子殿下路过施以援手,才逢凶化吉。”有幕僚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候爷,您说永宁郡主城外遇袭之事会不会跟长兴候府有关?” 王苏才欲开口,另一幕僚却又开口说道。 “长兴候府失火,听说老长兴候被贼人所伤,老夫人受惊吓犯心悸之症而亡,圣上一早突的便下了赏赐郡主府的诏书,其后便有永宁郡主敲凳闻鼓鸣冤。”顿了顿,意有所指的对王苏说道:“候爷,您说这里面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幕僚话声一落,顿时屋里所有人,包括王苏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胡先生的意思是……” 王苏嘴里的胡先生,姓胡,名双林,字独木。是老国公爷还在世时招进府的,见识什么自是非同一般,王苏也很是愿意听从他的意见。 胡双林见王苏发问,他抬头看了目有深意的看了眼王苏。 王苏默了一默,对胡双林说道:“先生请随我来。” 话落,起身带着胡双林往内室走。 余下的从幕僚,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看着胡双林的身影,静了一静后,于是又凑在一切窃窃私语起来。 这边厢,王苏将胡双林请进书房内室,对小厮怀书吩咐道:“我与胡先生有话说,你在外面看着点。” “是,候爷。”怀书守在门外。 王苏请了胡双林在梨花木的官帽椅上落坐后,抬头看向他,“先生适才所言意有指,还请先生明言。” 胡双林抚了额下山羊须,略作沉吟后,方才抬头看了王苏,缓缓开口,“候爷,在下也只是猜测,若是说错了,还请候爷海涵。” “先生但说无妨。” 胡双林点头,将自已的猜想说了出来。 “永宁郡主的身世外人不知晓,皇上却是熟知内情的。”胡双林垂了眸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永宁郡挟药求恩,皇上非但没有追究她的不敬之罪,反而多有恩宠……”话声一顿,胡双林目光霍然一抬,直视王苏,“候爷,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明白? 明白什么? 王苏怔忡的看向胡双林。 胡林对对上王苏怔忡的目光,不由得便暗自摇头,想着老国公何等英雄人物,却如何就养出了候爷这样一个……暗暗叹了口气,胡双林心里很是为老越国公叹息了一番。 “皇上是借着永宁郡主的手来打击勋贵之家。”胡双林说道。 王苏一怔之后,失声道:“先生是说,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胡双林抚了颌下山羊须,点头道:“若说不是皇上的意思,候爷你觉得单凭一个无权无势的永宁郡主,她能掀起这一番滔天巨浪来吗?凳闻鼓,可不是谁都能敲的!” 王苏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立许久。 “候爷,早做打算吧!”胡双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之前只是削爵,若是再牵扯过甚,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王苏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乱得连个想法都没有。 早做打算! 他还能早做什么打算? “候爷,姑奶奶身边的碧玉姑娘回来了,说是姑奶奶有吩咐,要向候爷请示下。” 门外响起怀书的声音。 妹妹这个时候让碧玉回来? 王苏想也没想,便对怀书说道:“知道了,你让碧玉去玉绮堂等候,我这边事了,立刻就过去。” “是,候爷。” 怀书退了下去。 王苏看向胡双林。 胡双林起身抱拳道:“既是姑奶奶使了身边的碧玉姑娘回来,怕是来知会候爷宫里动向的,候爷还是快快去听听碧玉姑娘带了什么话来。” 王苏点头,“先生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胡双林点头,送了王苏出去。 王苏快步去了玉绮堂。 远远的便看到碧玉站在门廊下张望,见着王苏,急步迎了上前。 “奴婢见过候爷。” 王苏摆了摆手,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你们王妃有什么吩咐?” “回候爷的话,王妃让奴婢带句话给您。”碧玉说道。 王苏顿时脸色一沉,问道:“什么话?” 碧玉往四处看了看。 王苏摆了摆手,玉绮堂侍候的下人顿时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碧玉这才垫了脚尖,附在王苏耳边轻声言语了起来。 不多时,待碧玉话落退到一侧,王苏拧了眉头,看向低眉垂眸的碧玉,沉吟着问道:“你家王妃真是这么说的?” 碧玉点头,抿了抿嘴,轻声劝道:“候爷,王妃说让你早做决断,万不可再儿女情长,您正值壮年,还有大好人生,不可因为一时之仁而连累候府上下。” 王苏眉宇间便绽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儿女情长?一时之仁? 妹妹还真是把他想得太好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王妃,我知道怎么做了!”王苏说道。 碧玉不放心还待再劝,但对上王苏阴沉的眉眼时,却是不敢再言语,屈膝福了福,转身匆匆离去。 王苏在玉绮堂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幽幽的笑意,转身便往外走。 “候爷,您不回书房了吗?”见王苏径自去了主院,而不是书房,怀书在后面不解的说道:“胡先生他还在书房等着您呢!” 王苏步子一顿,对怀书说道:“你去跟胡先生说一声,便说我有事要处理,晚些时候我再让人去找他来。” 怀书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应了,大步朝书房走去。 王苏则拐上了去正院玉荣堂的小径。 玉荣堂的主院,看院子的婆子远远见着王苏,急急忙忙上前行礼,“候爷来了。” 王苏点了点头,对婆子说道:“夫人这几天怎么样?可还在闹?” 婆子摇头,殷勤的说道:“回候爷的话,没有,夫人这几天安静的很,一日三餐正常的吃着,昨儿夜里还抚了琴。” 王苏便点了点头,对婆子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人进来。” 婆子连忙应是,喊了另外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远远的走了开去。 这边厢,王苏进了月洞门,庑廊下正坐着聊天的小丫鬟见了,连忙站了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候爷。” 王苏摆手,“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是,候爷。” 小丫鬟也跟着退了下去。 王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前,才要抬手去推轻掩的雕花门扇,不想门扇却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了。 王苏的手推了个空,若不是他下盘功夫还行,只怕已经是跌倒在地。 容芳菲一脸冷色的站在门内,好似霜打过的花,整个人蔫蔫的,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一看就是休息不好的缘故。 四目相对,容芳菲冷声道:“王苏,你来干什么?” 王苏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肉,淡淡道:“我来,自有我来的道理。怎么,不想让我进去吗?” 容芳菲目光直直的对上王苏没有温度的眸子,稍倾,唇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道:“王苏,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以为关着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 “容芳菲,昨夜长兴候府失火,你知道吗?”王苏打断容芳菲的话,说道。 “长兴候府失火?” 容芳菲一怔,绿琦死了,绿萝、绿衣、绿莹则不知道被王苏打发到哪里去了,主院全都换上了王苏的人,几个小丫鬟除了送一日三餐外,连话都不敢与她说。她到哪去知道外面的消息?乍然听到长兴候候府失火,容芳菲先是一怔,但续而却又是不由一喜。 长兴候府不是第一次失火,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只要她还是清平候夫人,还与辰王府有着关系,父亲就不可能舍弃她!难道是……容芳菲目光灼灼的看向王苏。 王苏翘了翘唇角,“长兴候府失火,老夫人受惊犯心悸之症暴病而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爹爹他……” 王苏打断容芳菲的话,“老长兴候伤了双脚不良于行,云姨奶奶生死不知,容芳菲,你……”顿了顿,王苏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冷冷道:“你要不要回府看看你爹爹还有你姨娘?” “你说什么?”容芳菲脸上的笑意一僵,“爹爹他怎么会……还有娘,娘她怎么会生死不知道?” 王苏耸了耸肩,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长兴候府出了这样大的事,于情于理你这个做女儿的都该回去看看的,是不是?” “你有这么好心?”容芳菲瞪了王苏,摇头道:“王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是吗?”王苏扯了扯嘴角,回头对外高声道:“来人。” 候在远处的小丫鬟连忙跑了上前,“候爷。” “你们收拾下,送夫人回长兴候府。” “王苏……”容芳菲又惊又怕的看着王苏,哆嗦着唇问道:“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苏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做一直想做,却一直都没有做的事! “我给你机会啊!”王苏呵呵轻笑道:“我送你回长兴候府,让你去找你娘啊……” 容芳菲摇头,“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王苏,你别逼我,你知道的,只要我跟辰王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王云桐她这辰王妃当不成不说,你也别想落到什么好!” 王苏却是理也没理她,转身便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对婆子喝道:“去跟门房说一声,夫人要回娘家,让他们把马车准备好!” 容芳菲怔怔的看着王苏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攥紧了袖笼里的手,心里知道王苏绝不会像她说的那样好心,送她回府去找姨娘。但,她却必须走这一趟,姨娘若是生死不明,她怎么办?王苏不是不相信她能让他一夕间天堂地狱吗?那她就让他看看,她有没有骗他! 且说王苏离了主院,原本是打算回书房的,但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却是走上了去怡心院的路,他步子顿了顿,回头身后的小厮柳色吩咐道:“你去请陆胥来一趟怡心院。” 柳色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下去。 怡心院,雅儿远远的便看到了王苏往这边走的身影,她猫着腰,急急的跑了回去。 屋子里,苏钰彤在榻上浅眠,香蕊在一边守着,乍然见到雅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香蕊不由便轻声斥道:“你跑得跟被狗追了一样,做什么?等会惊醒了姨娘,看我饶得了你。” 雅儿看了眼榻上的脸色白得像张纸的苏钰彤,轻手轻脚上前对香蕊说道:“香蕊姐姐,我看到候爷往这边来了。” 香蕊一怔之后,便抬手敲了雅儿一记,“候爷来了,就来了呗,把你急成这样干什么?” “不是姨娘昨儿个有吩咐吗,说注意着,候爷如果来了,让我提前吱一声。”雅儿委屈的说道。 香蕊才要说话,榻上的苏钰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轻声道:“怎么,候爷来了吗?” “姨娘醒了。”香蕊连忙上前,探手摸了摸苏钰彤的额头,见没有热度便吁了口气,轻声说道:“是的,雅儿说看到候爷往我们这边来。” 苏钰彤点了点头,对雅儿说道:“你下去吧,别让候爷看见。” “是,姨娘。”雅儿退了下去。 这边厢,苏钰彤使了个眼色给香蕊,香蕊点了点头,起身拿了苏钰彤时常看的佛经放到了她身侧,搬了个小杌子拿起针线筐坐了下来。 苏钰彤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那边不是几次三番催着想要进府吗?” “姨娘的意思是……”香蕊朝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淡淡道:“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 香蕊默了一默,点头道:“姨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苏钰彤才要再说,耳边却是听得一阵翠玉相击的声音,她顿了顿,便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照说,这事原不是我一个妾室开口的,但终究是候爷的骨肉,就这般让她流落在外,总是不好。” 香蕊便接了话,说道:“姨娘您就快别操这份闲心了,之前因着世子爷,您命都快没了,回头再惹恼了夫人,您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夫人杀的!” “那你让我怎么办呢?”苏钰彤无奈又倔强的说道:“我自已是个没福气的,不能替候爷留下个一子半女,候爷又子嗣单薄,多一个女儿,以后总多一个人孝顺他是不是?” “你们在说什么?” 突兀的声音,打断苏钰彤和香蕊的对话。 香蕊惊得连忙站了起来,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大步走进来的王苏,“候,候爷。” 苏钰彤也挣扎着要起来,跟王苏行礼,却是王苏一个大步上前按住了,“你别起来,太医不是说了,你这伤口需要静养。” 苏钰彤便顺着王苏的手躺了回去,目光如水的看着王苏,“不是说候爷招了人在书房议事吗?怎么又往我这里来了?” 王苏探手握住苏钰彤略显冰凉的手,轻声说道:“事情已经议完了,想着这两日没见着你,便过来看看。”顿了顿,轻声说道:“你刚才跟香蕊在说什么?什么我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候爷,我们姨娘……” “香蕊!”苏钰彤打断香蕊的话,轻声道:“你去给候爷沏杯茶。” “姨娘!”香蕊还待再劝。 苏钰彤却是沉了眉眼,一脸不悦的道:“你怎么回事,我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香蕊无法,只得退了下去。 王苏一头雾水的看着无奈而去的香蕊,又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苏钰彤,心忽的就“砰砰”的一阵乱跳,无端的紧张起来。而为什么紧张,他却是不知道。 “哥哥。” 苏钰彤抓住王苏的手往脸上放,盈盈如秋水的眸子脉脉含情的看着王苏,王苏才听到那声“哥哥”时,已经是心情激当无以复加,再被苏钰彤的那样情深脉脉的眸子看着,一瞬间,只觉得如坠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 “钰彤,”王苏抬起另一只手,将苏钰彤遮住眼睛的头发往一边拨了拨后,轻声说道:“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你这样叫我了。” 苏钰彤虚弱一笑,轻声说道:“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待我好,我自是记在心里的。往前是因着怕惹夫人不喜,是故,才……但现在,也不知道我能活几日,总是要叫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 “胡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还会替我生很多的儿女……” “哥哥,你莫要骗了,我都知道了。”苏钰彤垂了眉眼,脸上难掩悲戚之色,轻声说道:“是我对不住哥哥,不能替你留下个一子半女。” 话落,豆大的泪珠便自眼眶里掉了下来。 王苏还待再哄,苏钰彤却是忽的抬头,看向王苏,“哥哥,你可还记得袭香?” 袭香?! 王苏不由便怔了怔,他当然记得。 袭香原是母亲屋里的大丫鬟,他弱冠后,便拨到他屋里做了他的通房丫鬟。只是,后来他和容芳菲成亲后,被容芳菲以对主母不敬的由头打发了出去。 这个时候,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她? 电光火石间,王苏却是灵光一闪,难道适才她们说的“他的骨肉,流落在外”指的就是袭香……王苏惊愕的看着苏钰彤。 “钰彤,难道是袭香她……” “夫人赶袭香出府里,她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而不自知,是后来,出府后,才发觉,但那时她不敢跟哥哥您说,也不敢让府里的人知道,她悄悄躲到了乡下,生下了这个孩子。”苏钰彤说道。 王苏瞪圆了眼睛,好半响失了反应。 “是男是女?” “是个女儿。”苏钰彤握住王苏颤抖的手,轻声说道:“人,我见过了,跟候爷长得很像,只是这些年过得很不如意,身子不大好,脾性也不是很好。” 王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就多了一个庶长女! 虽是庶出,但因着是庶长女,他膝下子嗣单薄,若是生在府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天之骄女!谁曾想……他默了一默,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对苏钰彤说道:“人,现在在哪,怎么就找上了你?” “人在马前街的一处院子里,去年春上,袭香过世前告知了她身世,她这才来寻亲的,但不敢入府,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了我,让人给我递了话,我怕是骗子,便先见了见,一见之下,才知,原来真是哥哥你的骨肉!” 王苏还待再问清楚点,外面响起柳色的声音,“候爷,陆管事到了。” 陆胥到了! 王苏想着自已要做的事,压下心里乱纷纷的思绪,对苏钰彤说道:“这事,回头我再跟你说,我先去处理事情。” “哥哥您去吧,大事要紧,那孩子总是在那的,只是你也别耽搁太久了。”苏钰彤说道。 王苏点头,急急走了出去。 陆胥已经候在月洞门外,见王苏出来,抬脚迎了上前。 王苏看了看身后,示意陆胥跟他走。 等离怡心院有些距离了,王苏这才对陆胥说道:“夫人去了长兴候府,我要她有去无回,你想办法做得干净点,不要让人看出纰漏来。” “是,候爷。” 陆胥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王苏本想回怡心院,但想到苏钰彤的那番话,他回头对柳色吩咐道:“去跟大管家说一声,我有事让他去办,让他来趟书房。” “是,候爷。” 柳色再次匆匆退了下去。 王苏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直到他走远了,藏身在竹林里的雅儿才钻了出来,急急的回了怡心院。 “姨娘,”雅儿脸色惨白的对正朝她看来的苏钰彤说道:“姨娘,奴婢听到候爷他,他让陆胥去杀夫人!” 苏钰彤不由便眉头一紧,朝一侧的香蕊看去。 “昨夜长兴候府失火,老长兴候伤了双腿,老长兴候夫人暴病而亡,永宁郡主一早去敲了凳闻鼓!”香蕊一气说道。 苏钰彤闻言,默了一默,良久,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王苏,他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香蕊点了点头。 苏钰彤想了想,又道:“不能让陆胥杀了容芳菲,容芳菲一死,永宁郡主那边只怕要多费些周折,你想办法给永宁郡主的人递个信,就说王苏要杀人灭口。” 香蕊却是一脸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们找不到永宁郡主的人。” 苏钰彤闻言,便默然了下来。 之前容锦住在长兴候府,她们要送信什么的,都是让人直接去长兴候府,现如今长兴候府乱成一锅粥,容锦又去敲了凳闻鼓,长兴候府那边,她们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必竟她手里能用的人少之又少,损失不起! “算了,想来永宁郡主有她自已的安排!” “姨娘,要不让我们的人在长兴候府外面守着,如果遇见了那个叫蓝楹的,就上前提个醒?”香蕊说道。 苏钰彤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题外话------ 周末事多,状态又不好,更晚了,不好意思。 91尘埃落定 长兴候府。 容宜州送走端王,正欲回转身召集府中幕僚商量对策,门房的小厮急急的跑了进来。 “候爷,宫里来人了。” 容宜州一顿,还没等他醒过神来,便看到冯寿领着两个小公公朝他大步走来,容宜州头皮一麻,顾不得多想,连忙大步迎上前。 “冯公公,您来了,可是宫里皇上有什么吩咐?” 冯寿对容宜州抱了抱拳,转身对身后的两个小内侍吩咐道:“你们陪着陈太医去灵堂。” “是,公公。” 小内侍让到一边,容宜州这才发现三人身后还有太医院院首陈季庭。 “候爷,下官奉圣谕来给老夫人验身。”陈季庭抱拳对容宜州说道。 验身?! 容宜州只觉得当头一个巨雷,炸得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候爷。” 耳边响起冯寿的声音。 容宜州恍然回神,他怔怔的朝冯寿看去,“冯公公……” “候爷,圣上有旨,宣老候爷和您入宫觐见,还请候爷让人请了老候爷出来,随洒家进宫吧。”冯寿说道。 容宜州觉得随着他的每一下吞咽,喉咙那似乎都有种被针扎的感觉。 容锦敲凳闻鼓鸣冤,陈季庭来给母亲验身,皇上召他和父亲入宫觐见……容宜州目光茫然的朝冯寿看去。嘴唇微翕,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候爷……” 冯寿眉宇间渐现不悦之色。 “公公,请稍后,我这就使人去请了家父来。”容宜州总算是回神。 他本欲请了冯寿去花厅入坐,但冯寿推说皇上那等着复命,不敢耽搁。容宜州无奈,只得一边让身边的小厮去松鹤居请容敬德出来,一边使人去内院给唐氏送信,他请了陈季庭借一步说话。 “陈太医,家母已经入棺,您看这事……”容宜州试探着对陈季庭说道。 陈季庭掀了掀眼睛皮,朝容宜州看去,一脸惊诧的道:“候爷的意思是,人已入棺,这身便不验了?” “不是,不是!”容宜州连忙摆手。 “那候爷的意思是?”陈季庭很是不解的看向容宜州。 容宜州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陈季庭是皇上最为信重的御医,他如果肯从中周旋一二,便算不能扭转乾坤,但也不至于就任人宰割,但……容宜州对上陈季庭没什么表情的脸,讪然的笑了笑。 好在这时,派去松鹤居的下人用软舆抬着容敬德出来,容宜州对陈季庭和冯寿揖了揖,迎了容敬德上前。 “父亲……” 容宜州才要开口,容敬德却是抬手打断了他,“下人都跟我说了,即是有圣谕,我们还是快些进宫吧。” 容敬德脸上的笃定和自信不由便让容宜州愣了愣,但,眼下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冯寿还在那看着,陈季庭也等着去灵堂验身! “容方,你留下招呼陈太医。”容宜州对容方说道。 “是,候爷。” 容方上前请了陈季庭往灵堂去。 容宜州和容敬德则上了府门外备好的马车,一行人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冯寿有自已的马车,容宜州和容敬德同乘一辆马车。 容宜州撩了帘子,朝行走在前面的冯寿的马车张望,脸上是难以遮掩的忐忑不安。 “你怕什么?” 身后响起容敬德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容宜州差点以为容敬德没有失明,他霍然回头朝身后的容敬德看去,但当对上容敬德蒙着纱布的眼睛时,他脸上绽起一抹复杂的神色,叹了口气,放了手里的帘子,往后一靠,目光幽幽的看着扬着下颌,努力感受光明的容敬德。 没有得到容宜州的回答,容敬德蹙了眉头,脸上绽起一抹不悦之色,沉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父亲!”容宜州缓缓开口,“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敬德扬起的下颌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只到许久以后,他才慢慢的转动着僵硬的下颌,神色虚无的朝容宜州看去。 “为什么?”他翘了唇角,给了容宜州一抹讥诮的笑,冷冷道:“你到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很早以前就告诉你了吗?为了你,为了舒儿,为了长兴候府……” 容宜州摇头,打断容敬德的话。 “为了我,为了舒儿,为了长兴候府?”容宜州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这种话父亲就别再说了,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圣上的雷霆之怒吧!我们出门时,陈季庭已经去了灵堂替母亲验身,母亲的死因,很快便会大白于天下!” 只是,让容宜州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并没有使容敬德看上去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反而,他却在父亲脸上,看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只猫守在洞边,等了许久终于将洞里的老鼠给逮住了! “父亲,你……” 容宜州的话被马车外小内侍的声音打断。 “候爷,已经到宫门了。” 容宜州下了马车,因容敬德不良于行,早有内侍抬了软舆在宫门里面候着。 一路上,容宜州都想找机会问一声,但直到到明义殿外面,都没有找到机会。 明义殿,冯寿示意容宜州父子二人在外候着,他则进了内殿禀报。 “皇上,老长兴候和长兴候到了。” 永昌帝点了点头,淡淡道:“宣。” 不多时,父子二人进了大殿。 容敬德要行礼,被永昌帝给摆手免了,“你也是老臣了,现如今又腿脚不利索,这礼便免了吧。” “臣,谢皇上恩典。”容敬德揖手行礼。 容宜州抬头打量,没有在大殿内看到容锦的身影,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头顶上又响起永昌帝赐坐的声音。 父子二人再次谢恩。 永昌帝将手里批了一半的奏折放到一边,抬头看了眼御案之下的容氏父子二人,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两位爱卿,可知,朕为何事召你二人入宫?” 容宜州垂着的眼睫微微一动,才要开口,他身侧的容敬德却已然抢了说道:“回皇上,臣等不知。” 容宜州怔了怔,目光微动,朝容敬德看去。 上首的永昌帝听着容敬德锵锵有力的声音,眸子间便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之所以召两位爱卿入宫,是因为永宁郡主敲了凳闻鼓,告老候爷惘顾人伦杀妻灭女!” “皇上冤枉啊!”随着容敬德的喊冤,他“扑通”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不待内侍上前相扶,他已经一个翻身,跪伏在了地上,以头捣地,声声泣血道:“皇上,臣冤本事啊!” “老候爷这是做什么?”永昌帝连忙对身侧的冯寿吩咐道:“快,快去扶了老候爷起来。” “皇上,”被重新扶回椅子里的容敬德,茫然的直视着永昌帝的方向,声泪俱下道:“皇上,臣有冤要诉,有事要奏。” “老候爷,你说,朕听着。”永昌帝说道。 “皇上,臣有罪啊,臣罪该万死!”容敬德却是突然大声说道。 永昌帝眉梢轻扬,抬起脸看向口口声声说着自已有罪的容敬德,“老候爷,你这是……” 就连容宜州都被容敬德的话给弄糊涂了,不明白他这一下子喊冤,一下子请罪的,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皇上,臣老妻并不是受惊吓心悸而死,她,她是被容锦那个小贱人毒杀的!”容敬德厉声喊道。 容宜州只觉得头顶响起了一记霹雳。 他怔怔的看着神情激忿的父亲,有那么一瞬间,就连他都以为,父亲说的是真的!母亲是被容锦毒杀! 永昌帝显然也被容敬德这突然的一句,给震得怔了怔,但只一瞬,他便回过神来。 “竟还有这种事?”顿了顿,他轻声问道:“容锦为何要毒杀老夫人?” “因为臣的老妻发现了她身边那个叫琳琅的丫鬟是北齐朝的奸细,小贱人丧尽天良,竟然弑杀亲祖,皇上,您要替老臣做主啊!”容敬德嘶声喊道:“不但臣的老妻死于容锦那个小贱人之手,便是臣……也是因容锦那个小贱人之故。” 话落,他霍然抬头,将自已被白纱蒙着的眼睛暴露在永昌帝眼前,又指着缠着白布,却因挪动而破了伤口一片鲜红的双脚,嘶声道:“皇上,臣没有死在随先帝爷出征的路上,没有伤在敌兵之手,想不到……想不到却伤在自已嫡亲的外孙女手里……” 容宜州悄然的觑了眼声泪俱下伤心的难以自抑的容敬德,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在候府里,父亲指着琳琅说她是北齐的探子时的话。原来如此,原来父亲是这般的打算!若是,能将容锦定为北齐的探子,那么,一切还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事情真的像父亲想的那般简单吗? 容宜州目光微抬,看向御座之上的永昌帝。 永昌帝搁在御案上的手攥起之后,又慢慢松开,若不是身份所限,他想他一点都不介意唾容敬德一脸的口水。见过无耻的人,还真就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老候爷说容锦是北齐国的探子,不知道可有什么证据?”永昌帝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容锦是容芳华之女,是我东夏国人。” “皇上,臣当年随先帝出征北齐时,曾有幸与北齐护国公主一战……”容敬德缓缓将当年那场战事解说,末了,轻声道:“臣所中之毒,与当日我军将士所中之毒如出一辙,若非是北齐人氏,世上谁人还能制这毒?” 永昌帝不由便默然。 若事情真的牵扯到北齐那位曾叱咤天下,但却又在一夕间消失无踪的护国公主,他还真就不敢大意!有密报,北齐皇帝燕正天这些年一直在暗暗探访这位当年一手将他送上皇位的护国公主。 如果,他能先燕正天找到护国公主……永昌帝唇角翘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大殿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容敬德等了等,没有等到永昌帝发话,他又看不见,不由便朝身侧的容宜州看去。却不知道,容宜州在看到永昌帝唇角那抹一闪而逝的笑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帝心难测,他实在揣测不透永昌帝这一闪而逝的笑,到底是缘于什么,是笑父亲的自作聪明,还是笑堂堂勋贵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打得这样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既是这般,就让陈季庭替老候爷把把脉吧。”永昌帝淡淡说道。 容敬德心里便不由地一喜。 若是别的,他还真就不敢肯定。但他的身体他清楚,他若是没有中毒,如何会生生戳瞎了自已的眼睛,而不自觉?他不怕皇上让陈季庭给他验毒,只怕陈季庭不给他验!只要能将容锦往北齐的事上咬,师出无名,皇上便奈何不了他! “传陈季庭。”永昌帝对冯寿说道。 “皇上,陈太医去了长兴候府,怕是还没回来。”冯寿恭声说道。 永昌帝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冯寿退下,正欲开口继续说事,外面却是响起小内侍的声音。 “皇上,太医陈季庭求见。” “宣。” 永昌帝话落,陈季庭自外走了进来。 他先上前给永昌帝见礼,得了永昌帝的“平身”之后,这才恭身站到了一边,对永昌帝说道:“皇上,长兴候储老夫人非心悸之症而亡,是中毒而死,中的是胭脂散。” “胭脂散?”永昌帝目带疑惑的看向陈季庭,“这是什么毒?” 到也不怪永昌帝,宫中要赐死,一般也就是鹤顶红什么的,这胭脂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回皇上,此乃巨毒之药,见血封喉,人一旦服食会七窍流血而死,但十二个时辰后,毒素会随着血液流出,回头再看中毒之人无伤无痛乍一看便会被当成心悸之症!”陈季庭说道。 永昌帝点了点头,撩了眼一侧的容敬德,问道:“这毒出自何处?” “这毒虽是巨毒,但却并不稀奇。”陈季庭说道:“原出自苗疆,但因为苗疆毒王弟子曾在中原走动,这毒便也流散于国内各处。” 容敬德听完陈季庭的话,心里不由便暗恼,早知道,他就该寻一味北齐才独有的毒药才是!这样的话,容锦便是百口莫辩。 没等他多想,头顶上响起永昌帝的声音,“陈爱卿,老候爷说他身中奇毒,你给他也把把脉吧,看看他这毒,你可能解。” 长兴候府一日数次遣人入宫请太医,在太医院早就传遍了,请到最后,打发了个看小儿之症的小太医去应付,早就成了一个笑话在众人嘴里口口相传。但现在皇上有吩咐,当臣子的自然只有听从的份! 陈季庭上前,替容敬德把脉。 容敬德任由陈季庭把了他的左手又把右手,一脸的坦然,老神在在。 “老候爷可是何太医说您身中奇毒?”耳边响起陈季庭的声音。 容敬德微微撇了脸,迎着陈季庭的声音看去,点了点头。 陈季庭默了一默,放了容敬德的手,转身对御案之后的永昌帝说道:“皇上,可否召何太医入殿,臣有事不明,想要相询。” 永昌帝点头。 便有小内侍一路跑去太医院召何太医。 这边厢,容敬德原本松懈的心弦却因陈季庭的话而再次绷紧。但只一瞬,却又释然,想着,这陈季庭是出了名的严谨之人,而自已中的这毒又稀少难得一见,他有疑惑才是正常的,若是真就一言断明,反到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不多时,何太医跟着小内侍到了明义殿。 等他行过礼后,永昌帝指了陈季庭说道:“何爱卿,陈爱卿有事相询,此事事关重大,你需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可有丝毫隐瞒。” 何太医被永昌帝说得心头战战,连连应喏。 陈季庭向永昌帝行过一礼后,这才对何太医说道:“何太医,老候爷说你给他把脉,断言他身中奇毒,可有此事?” “回院首的话,下官确是替老候爷把过脉,但下官也说了,老候爷体内,说是毒,却不像毒,说不是毒,但又……”何太医一脸犹疑的说道。 “但又何如何?”陈季庭问道。 何太医仿佛很为难,半晌才道,“但又让老候爷人如疯癫,行事完全失了章法,好似失心疯一般。” 陈季庭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何太医,你再给老候爷把一次脉如何?” 何太医朝御案之后的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微微颌首。 何太医便上前,再次替容敬德把起脉来。 容敬德看不见何太医的脸,但他却能感觉到何太医搭在他腕上的手本是松的,但却突然又紧了紧。还没等他想明白,何太医这是怎么了,耳边却是响起何太医惊诧至极的声音。 “这,这怎么可能呢?” 容敬德顿时一脸茫然的朝身侧的何太医看去,“何太医,怎么了?” 何太医却是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一迭声说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怎么了,何太医?”御案后的永昌帝发话了。 “皇上,”何太医抱拳,他欲言又止,末了,干脆一撇脸朝一侧的陈季庭看去,“陈院首,您是不是也把出来了?” 陈季庭点了点头,拱手对永昌帝说道:“皇上,老候爷身上并没有他所说的奇毒!” 容敬德只觉得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棒。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毒发不受控制的毁了双目,怎么何太医和陈太医却都双双咬定,他没有中毒? “不可能,不可能……”容敬德摇头,“皇上,臣的眼睛……臣的眼睛就是因为毒发……” 低沉的声音从书案的另一边传来,“老候爷这是怀疑陈太医和何太医联手做假?” 容敬德的声音嘎然而止。 谁都知道陈季庭是皇上的人,因为有他在,太医院谁也伸不进去一只手! 难道是皇上……容敬德摇头。 陈季庭没有出声,是何太医说出他没有中毒的事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老爱卿,”永昌帝抬起头,不辩悲喜的眸子淡淡的朝容敬德看来,“你指证永宁郡主的证据便是她给你下了毒,但现在太医证实你没有中毒,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臣,臣……”容敬德嘴唇翕翕,却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诚如永昌帝所言,他自已身上的毒才是最有力的证据,可突然之间,他身上的毒就不见了,既便他再举证,皇上能信吗?可他不能坐以待毙! “皇上,容锦身边的那个叫琳琅的丫鬟,她是北齐人,还有……还有她身边有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那男子……” “够了!” 永昌帝一声厉喝,打断了容敬德的话。 容敬德“扑通”一声被突而起的厉喝吓得摔倒了在地上。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上前扶他起来。 “朕念在你是跟随先帝爷的老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真当朕是傻的吗?”永昌帝霍色起身,一步走到容敬德跟前,将手里的一样物什“啪”一声对着他的脸便甩了过去,“你自已看看吧。” 容敬德茫然的摸索着,打了他脸后便落到地上的信封。 一侧的容宜州见了,连忙上前,拾了地上的信抖着手打开,一打开,等看清信上的内容后,顿时摔倒在容敬德身侧。 “州儿,放儿,是什么东西?”容敬德急切的问道。 容宜州脸上绽起一抹惨然的笑意,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容锦敢敲凳闻鼓,肯定就有她仗持。 “州儿……” “是云姨娘跟大嫂来往的信件,信里面云姨娘告诉大嫂,让她务秘赶在京都去人家,杀死妹妹和锦儿。”容宜州沉声说道。 容敬德原本双手死死的支撑着自已的身体,听完容宜州的话,手一软,整个人便栽倒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鼻子当场被撞得鲜血横流。 这个蠢货,当真就是蠢货,信怎么就会落在容锦手里……容敬德咬牙,不,不能认,一旦认了,就涉及到储位之争……这样想着,他才抬头欲言,但另一道阴沉的声音却是抢在了他前面。 “朕已经叫人把信纸送去给淑太妃过目,淑太妃确认,这是云釉的笔迹。”顿了顿,永昌帝淡淡的声音响起,“容老爱卿,淑太妃的话,你是不是也要怀疑?” …… 陆胥瞪着眼前的人。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巷子里动手,就是因为巷子紧邻繁华的大道,得手之后,他只要伪装成是打劫失手伤人便行,反正候爷要的只是一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陆胥如毒蛇的眸子眯了眯。 虽然离着还有些距离,但他知道,眼前的人身手不在他之下!不然,也不会就在他纵身而起打算动手时,这人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从身后闪了出来,只一个出手,便将他甩了过去,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的轿子出了巷子走上大道。 任务失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陆胥很生气,他目光紧紧的注视着一袭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腰间一款同色玉带将人称得越发蜂腰猿背玉身长立的来人。衡量着,若是动手,自已有几成胜算。 “少主,抓活的?” 一道娇脆的声音响起。 陆胥一怔,猛的回头,这才发现身后巷子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瓜子脸,眼睛圆圆如黑葡萄,浑身透着一股精乖之气的年约十四五岁,穿一袭青色衣衫的小姑娘。 少主? 陆胥暗暗的蹙了眉冰,这是遇上哪个好管闲事的江湖人士了? 这么一想,他心头的恶气便又多了几分。 “想抓活的?”陆胥冷声哼道:“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话落,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站在那的背影射了过去。 但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刹那,巷子口的南楼却是以比他更快的动作也紧跟着腾身而起,随着她的纵身而起,一抹寒光如闪电般朝陆胥的脚腕处削了过去。 “南楼,你以为你是少主啊!” 清冷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响起,陆胥大惊之下连忙身子一倾,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朝左侧闪避而去,但便是他反应快,还是感觉脸旁一阵寒风过后,半边头皮都麻了。 一阵风吹过。 半天中飘起细细碎碎的乱发。 而就在这时,一直背身而立的燕离缓缓转身了,他看着被青语偷袭成功削去半边头发的陆胥,淡淡道:“死士抓活的也没用,能杀就杀,不能杀就废掉吧!” “是,少主!” 青语和南楼大声应道,如两道青虹般朝陆胥围了上去。 陆胥还没从燕离那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杀气腾腾的青语和南楼已经将他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做死士的从来都知道,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他们是真的将每一天都当成归后一天来过!但陆胥无任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两个小姑娘手里。是故,直到咽下最后那口气,他眼睛都是瞪得圆圆的,应了那句话,死不瞑目! “少主!” 青语和南楼收了剑走到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燕离身侧。 燕离看了眼玉照宫的方向,他不知道容锦那边怎么样了,他这边的事情进展顺利,她呢?顺利吗? “你们去长兴候府与琳琅会合,接商量好的做,我进宫一趟。” “是,少主!” ------题外话------ 状态太差,始终写不到想要的那个点。哎,明天继续! 92世仆之灾 “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容敬德下意识的便想抬头,但一刹那却又想起他是个眼盲之人,既便是抬头,又能如何?但让他就这样把罪给认了……容敬德攥紧了一侧的手,不,他不能就这样认栽了! 即便信是出自云釉贱人之手,那又如何?云釉那个贱人已经死了,他只要把事情推到妻妾之争上,就算是皇上雷霆之怒,也比祸及储位之争的很! 这般一想,容敬德心神略定,他颤颤瑟瑟的开了口。 “皇上,老臣冤枉啊!”拿定主意,容敬德继续喊冤,“老臣所言句句属实,那容锦小贱人与北齐确有瓜葛,至于,这封信……”一顿之后,大声道:“是云釉那贱人背着老臣所为,皇上您明鉴啊!” 呵! 冷笑声响起,永昌看着口口声声喊着冤枉的容敬德,“你说容锦与北齐有瓜葛却又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容锦告你杀妻灭女,却是证据确凿,容老爱卿,换你是朕,你会信谁?” 轰然一声,好似眼前炸起了一记惊雷,震得容敬德半响没了反应。 良久。 “光凭一纸信件,便要坐实老臣杀妻灭女之罪,老臣不服!” “不服?”永昌帝眉眼慢慢地舒展,抬抬手,对一侧冯寿吩咐道:“请了永宁郡主进来,让老候爷心服口服!” “是,皇上。” 冯寿招了小内侍上前,让小内侍去请避到明义殿侧殿清思阁的容锦出来。 明义殿是个大殿,但因着它紧挨金水池,是故每到天气炎热之际,永昌帝都会将这作为处理朝事的办公点,作为临时的南书房来用。 清思阁说起来是明义殿的偏殿,但路程实打实的有一柱香的距离。 容锦原本是坐在临水的窗边看一对游得自在的鸳鸯,看着看着,就觉得耳边似乎多了一道温热的气息。这里是清思阁,除了她自已便是几个候在门外的宫人,这气息……容锦霍然抬头,顿时便怔在了那。 “燕……” 燕离抬手竖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容锦连忙掩了嘴,一边小心的回头朝外张望,生怕被门外的宫人发现了燕离。 好在屋子里悬挂着层层叠叠的帐幔,那些如轻纱一般的青绿的幔被风吹起,飘飘扬扬,遮去了大半的视线,而她又在东窗下,从殿外到这里有个视角盲区。但,既便是这般,她也不敢大意,一把扯住了燕离的手,将他往角落里带。 “你怎么来了?”容锦压低声音问道。 燕离没有回答容锦的问话,而是看向她握住他的那盈盈如玉纤纤细指根根如青葱的手,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手腕微动,反客为主的将容锦的手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容锦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见燕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以为是自已声音压得太低的缘故,可是因着这里离殿外的距离并不远,她也不敢提高声音,于是便垫了脚尖,凑到燕离耳边,再次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女身上独有的如芝如兰的气息,冲斥在鼻间,燕离握着容锦的手再次紧了紧,耳间她的呵气如兰便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偷偷撩拨着胸腔下那颗失去控制剧烈狂跳的心,莫名的便有一种淡淡的欢喜。 “你怎么了?” 容锦惊诧的发现,燕离面具下脖子后那片如玉的肌肤忽的就绽起浅浅的绯红,紧接着,便连耳朵尖也红了。 燕离摇了摇头,微微垂眸朝容锦看去,这一垂眸,却发现容锦那比秋水还要纯净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他自已小小的身影。 银制面具遮去了他大半的容颜,以至于使得他看起来除了那银制面具特别清晰外,面目却很是模糊!他抿了抿唇,忽然便答非所问的道:“容锦,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真面目?” 呃?! 容锦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 怎么好端端的问她要不要看他的真面目呢?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燕离见容锦目光茫然的看着他,心底那种淡淡的欢喜就像莫名来时一样,又莫名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惘然的不确定。 “你说什么?”容锦怔怔的问道。 燕离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说,我是来跟你说,一切都按你的计划在进行。” 不是……容锦想说,你刚刚明明说的不是这个啊!但在对上燕离忽然撇开的眸子时,她又咽下了那句话。忖道:也许燕离也觉得自已刚才是说错话了吧?既然这样,那就别让他再难堪了! 容锦点了点头,她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压了声音对燕离说道:“长兴候府那边怎么样了?王苏有没有让容芳菲回府?” “陈季庭验过你祖母的身回宫了,长兴候夫人的人找到琳琅,说是要见你。容芳菲回府了,不出你所料,王苏确实派了人在半路截杀,不过……”燕离目光赞赏的看向容锦,唇角噙了抹笑意,轻声道:“不过,他派去杀容芳菲的人被青语和南楼解决了。” 容锦闻言,脸上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说道:“唐氏要见我,无非是想说服我放弃报仇,不见也罢。到是容芳菲,不知道在知道自己差点命悬一线后,会不会幡然醒悟,转做污点证人呢!” “污点证人?”燕离奇怪的看向容锦,“那是什么?” 容锦惊觉失言,抬手捂了嘴,看向燕离的两只黑眼珠子像浸在水里的黑玻璃珠似的滚来滚去,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燕离差点便要忍不住的抬手去抚上她眨得如蝶翼一般的眼睫,但终究是不舍得手心的那片柔软,紧了紧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暗道:嗯,下次吧。 容锦自是不知道燕离的想法,她习惯性扯了扯嘴角,正要开口,燕离却是突然说道。 “我有没有说过,你在某些方面跟我娘很像!” 啊?!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她像他娘? 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呐呐道:“很像吗?” 燕离深遂的眸中突的便绽起一抹火花似的笑意,摇头道:“我不是说你和她长得像,我是说,你在一些行事手法和语言习惯上跟她很像。” 容锦一听,顿时便想起自己曾经怀疑琳琅也是穿越来的事,但后来却被自己否定了,如果琳琅是穿越的,那琳琅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了,但琳琅却没有!那是不是说,琳琅身边的有个人是穿越的,对琳琅影响至深呢? 现在燕离又说她的行事手法和语言习惯和他娘很像!难道……容锦猛的抬头看向燕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生成。 难道,燕离的那个公主娘亲是穿越的?! “燕离,我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你娘吗?”容锦问道。 燕离点头,“你刚才说的什么污点证人,我好像很久以前听我娘也说过!” 容锦这下是真的百分百确定燕离的娘,真的就是她的老乡了,只可惜……容锦暗暗的叹了口气。 “你娘她……”容锦试探的问道。 燕离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座被烟雾缭绕笼罩的小岛,永远只看到一个轮廓,越是靠近越是觉得迷雾重重! “我娘她很早以前就不在了。”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时候我还很小,我是跟着蓝姨,红姨还有楚叔长大的!” 呃! 这样说来,蓝楹还有那个什么红姨、楚叔的应该是燕离家的世仆吧? “那你还有其它亲人吗?”容锦轻声问道。 燕离漆黑眸里便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痛楚,只是却如流星般一闪而逝,要不是容锦一直盯着他看,只怕也要错过。 “我应该还有个妹妹的。”燕离轻声说道。 应该?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容锦怔忡的看向燕离。 燕离才要开口跟她解释,却是听到门外有急急的步子声,他松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啊! 容锦差点便惊呼出口,但下一瞬,燕离却是手指一弹,一缕劲风打在二人身侧挂着的一副《松鹤延年》图上的松鹤眼睛上,墙上无声无息的便出现一个秘道的入口。 这……容锦怔怔的看着闪身入内的燕离。 皇宫有秘道这不奇怪,但燕离到底是怎么会知道这些只怕连身为皇子们都不知道的秘道的?不容她多想,门外响起小内侍的声音。 “永宁郡主,皇上请您去明义殿。” “哎,来了。” 容锦一边看着站在秘道口的燕离,一边应道。 燕离站在秘道口,对容锦挑了挑唇角,以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去吧,我在明义殿等你!” 容锦点了点头,对燕离说在明义殿等她的话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既然燕离能悄然的出现在这,自然便也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明义殿! 只不过,若是永昌帝知道他视为铜墙铁壁的皇宫却成了燕离自家的后花园,想进便进想出便出时,他会是什么脸色? “郡主……” 小内侍在外面催。 容锦敛下思绪,转身走了出来,跟在小内侍身后朝明义殿走去。 等进了明义殿,容锦看到朝她看来的容宜州和扬着脑袋如一条吐信的毒蛇一般的容敬德时,容锦唇角绽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上前向永昌帝行礼。 “臣女叩见皇上。” 永昌帝摆了摆手,免了容锦的礼,等容锦在一侧站好后,他指了容敬德说道:“容锦,你告容老候爷杀妻灭女,容老候爷说光凭一纸书信,他不服。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绝口不提容敬德反诬容锦与北齐有牵连,是探子的话! 容锦唇角笑容再深几分,她看了看一脸茫然朝她看来的容敬德,一字一句道:“有。” 容宜州霍然一惊,猛的抬头看向容锦,自容锦从殿外进来,他目光中便有着淡淡的哀求之色,但却被容锦砌底无视了。 “好,”头顶响起永昌帝的声音,“还有什么证据,你呈上来,也让老候爷输个口服心服!” 容锦垂眸,自袖笼里掏出当日容敬德灌食吴氏毒的那个姜黄色的亮釉双耳瓶,双手呈了上去,“皇上,祖母当日便是被瓶中的毒药毒倒丧命,毒药或许稀松平常,但这亮釉双耳瓶颇为考究,皇上只要着人拿着瓶子去寻线索,不怕寻不到卖毒药之人!”容锦说道。 一侧的冯寿上前接过容锦手里的瓶子,放在了托盘上,呈上御案给永昌帝看。 容敬德听着容锦的话,呼哧呼哧喘着的气越发粗了。 当日他被斩断双腿心急之下匆匆退出青檀院,却不想将这关健东西遗落在吴氏屋里,更没想到,会让容锦拾了去! 一时间只觉得又惊又惧,胭脂散出自苗疆毒王之手,虽说他弟子之后将此药带入中原,但他手里的这瓶胭脂散却是早年当年征战苗疆之时,自毒王手里购得。彼时,胭脂散还未由毒王弟子传入中原,瓶子底下刻着毒王的名字,只要持瓶寻到毒王,毒王便能说出购买毒药之人! 容锦! 容锦你好狠! 容敬德恨不得纵身而起将容锦撕成碎片。 容锦却是暗自庆幸,幸亏有琳琅这个使毒的祖宗在,要不是琳琅指出吴氏中的是胭脂散,更指出这种姜黄色的亮釉双耳瓶是毒王所用,她还真想不到小小的一个瓶子便能成为直指容敬德杀妻的证据! “容老爱卿,你可有话要说?”永昌帝对容敬德问道。 容敬德一惊之后,却是慢慢的冷静下来,想着,永昌帝还真能派人去苗疆向毒王求证?就算是派了人去,毒王行踪飘浮,能不能找到毒王还两说,又如何能定他的罪? “回皇上,老臣不明白永宁郡主在说什么,那瓷瓶不是老臣的。”容敬德大声说道。 永昌帝朝容锦看去。 容锦翘了翘唇角,“皇上,臣女还有人证!” 人证? 容敬德猛的抬头朝容锦的方向看去。 哪里来的人证? 当日动手时,那些除了是长兴候府的死士之外,就是……容敬德摇头,不可能,容锦,怎么会有人证? “哦?”头顶响起永昌帝略显诧异的声音,他也没有想到,容锦竟然还有人证这一说,当即便道:“既是如此,那就把人证请上来吧!” “是,皇上。”容锦转身对一侧的小内侍说道:“公公,还请你让人去趟宫门外,人证就在宫门外。” 小内侍抬头朝冯寿看去,冯寿点了点头,小内侍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大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容锦到还好,只容宜州和容敬德却是心如擂鼓,不多时两人额头便是一层细细的汗珠。 人证,到底是怎样的人证?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 永昌帝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折,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奏折上,但心思却全然不在奏折上。 容锦……北齐…… 他相信容敬德不会为求脱身,说出这样荒谬的借口。但是,既便是容锦与北齐的那位护国公主有所瓜葛,眼下显然也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那自己要怎么做呢? 永昌帝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手里的奏折,他身侧的冯寿眼见快半柱香了,皇上既未朱批,也未将奏折换一本,不由便小心的瞄一眼,见是是吏部拟的巡视两广的官员人选的奏折,冯寿不由便在心里犯嘀咕。 这有什么好叫皇上为难的呢?要么打回让他们重选,要么就朱笔一批准了!至于这般左右为难,拿捏不准? “皇上,人证带到。” 门外响起小内侍的声音。 永昌帝似是恍然回首,朱笔在奏折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个“准”字,将奏折一扔,淡淡道:“宣。” 很快,小内侍便把人带了进来。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起,容敬德和容宜州勃然变色,两人齐齐身侧跪伏于地的男子看去,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长富!?” 御案后的永昌帝对上容敬德和容宜州反应,诡谲的眸中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他对容锦说道:“容锦,这就是你说的人证?” “回皇上,是的。”容锦恭声应道。 永昌帝点了点头,回头对大惊失色的容氏父子二人说道:“两位爱卿,永宁郡主说的这位人证,看你二人反应,想必也是熟悉的吧?” 能不熟悉吗?容家的世仆! 容敬德哆嗦着唇,脸上又是惊又是怕又是仓惶茫然四顾,想要确定长富的方向。但既便确定了又如何?他还能当着永昌帝的面,将长富杀死? 这个狗东西,且等着,他若不死,他要他的子子孙孙全都不得好死!容敬德牙齿咬得咯咯响,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 “回皇上,这人是容家世仆。”容宜州闭了闭眼,哑着喉咙说道。 容家的世仆! 永昌帝脸上生起一抹兴味之色。 世仆却在关健时候给了自已的主子致命一击! 容敬德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使得一个人不惜身家性命,也要致他于死地?! “既是世仆,想来他的证词,容老爱卿和容爱卿应该不会置疑了吧?” 容宜州才要开口,耳边容敬德挣扎的声音。 “回皇上,此人的话不可信!” “哦?”永昌帝淡淡一笑,问道:“容老爱卿,此话怎讲。” “回皇上,这奴才是挟私怨而报复,就在不久前,他媳妇因为一些琐事自尽,他……” “老候爷,”长富这时悠悠的开口了,他看向容敬德,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您何不跟皇上说说,玉欣她是因为什么琐事自尽的呢?” 容敬德:“……” 御案之后,永昌帝似是颇有兴致,看着一瞬间哑口无言的容敬德,又看了看好整以暇抱臂上观的容锦,最后目光落在一脸淡漠似是整个人都没了灵魂的长富身上。 长富没有抬头,但皇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却是知道的,他捣头便是重重一磕,厉声道:“皇上,草民亲眼所见老长兴候毒杀老妻,且调动府中死士,试图杀害圣上御封的一品郡主,永宁郡主!” …… 长兴候府。 唐氏派出一拨又一拨人进宫打听消息,但却是没有一拨人能带回确切的消息。便在这时,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姑奶奶回来了。” 唐氏揉了额头,没好气的说道:“她回来干什么?” 一侧的唐妈妈叹了口气,上前轻声劝道:“夫人,不管怎样,姑奶奶还是清平候府的候夫人,她的背后必竟还有个辰王妃,这个时候……” 唐氏点了点头,打起精神对唐妈妈说道:“那你陪我出去见见吧。” “是,夫人。” 唐妈妈连忙侍候唐氏梳妆。 不多时,主仆二人起身出了屋子往前院去,却在走到一半,与迎面而至一容芳菲撞了个正着。乍一相见,唐氏甚至有点认不出容芳菲来。 眼前的容芳菲就好似热水里焯过的小青菜,哪里还有往昔的雍容华贵端庄风仪,虽然仍旧梳着高高的牡丹髻满头的珠光宝气,但眼下的青黑以及眉宇间的郁气,无一不显示着她的日子过得有多糟,多不顺心! 这是……唐氏与唐妈妈交换了个眼色,急急上前几步,“姑奶奶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容芳菲闻言,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没什么,许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 唐氏见她不欲深说,也没打算往下深问,而是往前一步攥了容芳菲的手,急切的道:“公公和大哥被皇上召进宫了,我已经派了几拨人进宫打听消息,可是却没一个人能打听到,姑奶奶,你……” 容芳菲愣了愣,抬头看向唐氏,“父亲和大哥入宫了?” 唐氏连连点头。 “我听说容锦敲了凳闻鼓,可是因为这,父亲和大哥才被招进宫的?”容芳菲问道。 “容锦确是敲了凳闻鼓,但是不是因为这你父亲和候爷才被召进宫的,我也不清楚,但来府里传旨的是冯公公,同行的还有太医院的陈季庭。” “陈季庭?”容芳菲错愕道:“陈季庭来我们府里干什么?” 唐氏叹了口气,将吴氏的手语焉不详的说了一遍。 她说的模糊,容芳菲却是听得明白。 必竟之前王苏就曾告诉过她,吴氏死了,父亲伤了腿不良于行,姨娘……想起云釉,容芳菲声音一提,对唐氏说道:“嫂嫂,姨娘呢?我姨娘她怎么样了?” “昨夜又是失火,又是打啊杀的,姨娘她……”唐氏撇了脸,任她再不喜云釉,但当对上云釉死后的惨状时,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唏嘘的。 “姨娘怎么了?”容芳菲攥紧了唐氏的手,厉声问道。 唐氏被容芳菲突然提高的厉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道:“姨娘,姨娘她死了!” 姨娘死了?! 容芳菲握着唐氏的手一松,整个人好似三魂失了两魂半,她怔怔的瞪了唐氏,嘴唇哆嗦着,人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似的。 姨娘死了,她怎么办? 没了姨娘,没了……她如何在清平候府立足? “姑奶奶,姑奶奶……” 耳边响起唐妈妈急切的声音。 容芳菲恍然回神,她怔怔的对上唐氏怜悯的目光,颤声道:“姨,姨娘在哪?” “还在梨香院,”唐氏轻声说道:“原本是打算让人去候府请您回来的,不想……” 唐氏的话还没说完,容芳菲已经转身踉踉跄跄着往梨香院走去。 唐妈妈才要上前,却是被唐氏一把给拉住了。 “夫人,姑奶奶她这样……” 唐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没发现吗?她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唐妈妈闻言一怔,朝唐氏看去,“夫人,您是说?” “只怕,她已经成了王家的弃子!”唐氏幽幽说道。 没等唐妈妈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唐氏又道:“我让你使人去接近容锦身边的那个琳琅姑娘,怎么样了?” 唐妈妈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道:“那姑娘比泥里的泥鳅还滑。” 言下之意便是失败了,唐氏脸上绽起一抹惨笑,抬头看了头顶湛蓝如洗的天,轻声说道:“我现在只希望舒儿他……” 唐氏的话声还没落下,远处响起小丫鬟声音。 “夫人,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唐氏身子一僵,猛的朝气喘吁吁跑到身前的小丫鬟看去,厉声道:“你说什么?” 小丫鬟被唐氏的厉喝吓得脚下步子一顿,颤声道:“奴,奴婢说,世子爷回来了。” 唐氏身子一晃,人便摇摇欲坠的往地上瘫去。 “夫人!”唐妈妈一急,连忙上前半扶半抱住了唐氏,急声对身侧的小丫鬟喝道:“还不快请去请大夫。” “别,别去!”唐氏攥住唐妈妈的手,对一脸担忧看向她的唐妈妈虚弱一笑,轻声说道:“我没事,我就是……就是一时间太高兴了。” 唐妈妈欲言又止的看向唐氏,夫人这哪里是一时高兴,这是太过惊吓啊!世子……世子怎么就选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你去迎一迎舒儿吧。”唐氏勉强站了起来,打起精神对唐妈妈说道:“他出去这么多日子,也不知道在他舅舅家住得高兴不高兴……让厨房把热水备好送去他屋子,再做些他喜欢吃的小菜送过来。” 唐妈妈一一应了,转身出去迎容启舒。 只是没等她走出二门,风尘仆仆的容启舒已经是急急赶了过来,远远的看到唐妈妈越发加快了步子,等到了跟前,唐妈妈才要屈膝行礼,被容启舒一把给托住了。 “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母她怎的会突然就过世了?还有府里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到外得是烧焦的痕迹?又失火了吗?”容启舒急急问道。 当日容锦设计王箴和容思荞得手,容敬德动杀人灭口的念头时,将容宜州和容启舒都打发了出去,之后容宜州赶了回来,但唐氏不愿容启舒面对这内宅的阴私,又想跟他兄长家亲上加亲,便将容启舒打发去了他外祖家。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容启舒会在这个节骨眼赶回来! 唐妈妈看着长高了不少,眉眼间也成熟了不少的容启舒,一时间心头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但府里的事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说的,是故,吱唔着道:“世子爷,您先回屋洗洗,换身衣裳去夫人屋里吧,有什么话夫人都会跟您说的。” 容启舒还想再问,唐妈妈却是喊了小丫鬟送他回屋里,她则借口去厨房张罗吃食,走了。容启舒想了想,打算按唐妈妈说的,先回屋洗洗换身衣裳,回头再去荣禧堂,有什么话问母亲便是! 且说,容芳菲失魂落魄的去了梨香院。 梨香院云釉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素锦和红裳正惶惶不安的守着一袭白布蒙脸就那样躺在木板上的云釉,乍然看到容芳菲自外面走了进来,一惊之后,连忙起身迎上前。 “姑奶奶您可回来了。” 说着,二人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容芳菲没有理会她二人,而是径自走到停放在云釉的木板前,怔怔的瞪着已无气息的地上的人。 好半响,她蹲下去,抬手揭了那块白布,一眼便对上云釉残缺了的半边耳朵,她霍然抬头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奶奶,您可要为姨娘做主啊!”素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泣声道:“姨奶奶她死得好惨啊……” “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容芳菲指着云釉那缺失的耳朵,对素锦厉声道:“好端端的,姨娘怎么会……” “是,是表小姐的人干的……”素锦颤着身子,哆嗦着嘴唇说道。 “容锦?!” 容芳菲目光攸的一紧,直勾勾的看着素锦,素锦才要点头,不想身后却响起一声冷冷的嗤笑声。 “是我们姑娘,你又待如何?” 素锦吓得身子个抖擞,躲到了容芳菲身后。 容芳菲回头。 琳琅眉梢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缓缓自门外走了进来。 眼睛看也不看吓得脸如白纸的素锦和红裳一眼,摆了摆手,像赶臭虫一样的赶了她俩道:“出去,你们在这碍着本姑娘的眼。” 素锦和红裳逃命似的连滚带爬相互搀扶着跑了出去。 容芳菲迎着琳琅,厉声道:“贱婢,你想怎样?” “啪!” 容芳菲捂着脸,又是恨又是惧的看着拿了帕子拭手的琳琅,她刚才连看也没看清,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她却敢怒不敢言。 “嘴巴放干净点啊!”琳琅扔了手里那块白如雪的帕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对容芳菲说道:“我这人性子比较急,不像我们姑娘,什么都愿意好好商量,所以,你不想吃皮肉苦,就乖点。” 琳琅的话差点就气得容芳菲一口老血喷出来。 容锦什么都愿意好好商量? 她要是什么都愿意好好商量,她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见容芳菲一脸的敢怒不敢言,琳琅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她现在的表现。 “我们姑娘让我给你带几句话。”琳琅说道。 容芳菲放下捂着脸的手,抬头看了琳琅,闷声道:“什么话?” “我们姑娘说,你如果不想像你娘死得那么难看,就好好考虑下如何跟她合作,将当年辰王选妃的内幕说出来……” “哈!”容芳菲呵呵一笑,打断琳琅的话,“内幕?什么内幕?是她娘水性扬花失贞败德的内幕还是……” 琳琅对着笑得不可自抑的容芳菲扬了扬小手,于是原本笑得好不得意的容芳菲顿时如同被猫掐了脖子一样,声音嘎然而止。 “是什么内幕,你最清楚是不是?”琳琅嘻嘻笑道:“你不愿也没关系,我们姑娘说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回头你暴疾而亡后一定会送副大大的挽联去清平候府,也会替你好好照看清平候世子的!” “她想干什么?!”容芳菲被琳琅的话刺得再次失去理智,不顾被琳琅伤着的危险,猛的往前一大步,瞪着琳琅,嘶声道:“那个小贱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啪!”一声,琳琅看着被她一巴掌扇歪了脸的容芳菲,嗤笑道:“贱人骂谁?” “贱人骂……”意识到自已被琳琅设了套,容芳菲的声音嘎然而止,她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抬头看向琳琅,慢慢的脸上绽起一抹疯狂的笑,“容锦想替她娘洗涮冤屈是不是?哈哈……我偏就不让她如愿,我要容芳华那个贱人,就是死,也背着一辈子的污名!” “无所谓了!”琳琅耸耸肩,看着笑得好不得意的容芳菲,淡淡道:“清平候夫人,奉劝你一句,千万别把自已看得太重要,你要知道,没了你,太阳照样升起,地球也一样在照,你远没有想像的那么重要!” 容芳菲瞪着琳琅,试图分辩出琳琅脸上情绪的真假。 她是不重要,但现如今,除了她能证明容芳华当年的事以外,谁还能? “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琳琅吃吃笑着看向容芳菲,点头道:“也罢,我们姑娘说,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你以为非你不可,但实际上你就是那根让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 话落也不管容芳菲有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抬手对外拍了拍,略提了声音道:“进来吧!” 容芳菲霍然回头朝身后看去。 门被推开,一只脚迈了进来。 那只脚上穿了一只粉色的绣鞋,杏黄色的裙角……等那人整个的迈进屋里后,容芳菲愣在那里,全身的血冲上了额头,顿时起了一层黄豆般的汗珠子,但一瞬间,那热汗又变冰凉,好似三九天被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瘦瘦尖尖的小脸,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单眼皮、薄嘴唇,眼睑轻垂,掩去眸中情绪,走到怔怔如同木雕般的容芳菲跟前屈膝福了福。 她的脸……容芳菲张开了嘴,嫣红的嘴唇一下子没了血色,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这个人,也没想到,她还能再出现在她眼前。 “玉琴……”容芳菲嘴唇动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 玉琴抬起头,薄薄的单眼皮微微挑起一个冷冷的弧度,看向如被雷击的容芳菲,唇角扯起一抹浅浅的讥讽之色,“二小姐,没想到,奴婢还活着吧?” 声音不是记忆中的玉琴的声音,但……容芳菲的目光落在玉琴的脸上,仔仔细细的看着,不肯错过一个地方,无论怎么看都是玉琴的脸,虽不再是当年小姑娘的模样,但五官却仍旧是旧时的模样,只在眼梢唇角添了岁月的沧桑。 容芳菲蓦的就想起琳琅说的,“千万别把自已看得太重要,你要知道,没了你,太阳照样升起,地球也一样在照,你远没有想像的那么重要!” 是啊! 有了玉琴,她说不说出当年的事还有那么重要吗? “二小姐,我姐姐在哪?”玉琴忽然开口问道。 容芳菲的手在颤抖。 是玉琴,真的就是玉琴! 这世上,除了玉琴知道她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谁还知道? 容芳菲嘴唇哆嗦着,慢慢的扯起唇角给了自已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好,好,好一个容锦!她输了,她输得心服口服! “你下去吧!”琳琅对玉琴说道:“记住了不要乱走,说不得姑娘随时便会传你做证!” 玉琴点了点头,屈膝福了福,转身退了下去。 琳琅看着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的容芳菲,眼里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问道:“清平候夫人,你适才一路过来,就没发现有人跟踪你?” 容芳菲霍然抬头看向琳琅,“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等会回府的时候,让得路上仔细看看,我们姑娘肯出手救你一回,未必愿意出手救你两回,必竟,你也算是她的仇人是不是?”琳琅似笑非笑的说道。 容芳菲霍然便想起当日绿琦的惨死。 姨娘死了,她再没有可以拿捏王苏的东西,王苏要杀她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若是就这样白白死了,岂不是便宜了王云桐那个贱人? 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贼,她王云桐能过得那般滋润,而她却要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过不好,那么谁也别想过好! “告诉容锦,我可以出面指证王云桐!” ------题外话------ 哈,不错,提前完成了!猜猜看,辰王会是啥反应! 93玉成好事 唐氏目光温和的看着洗梳一新,换了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越发衬得面如冠玉,举止优雅从容的容启舒。 “还没有吃饭吧?我已经让唐妈妈去灶房给你弄吃的了,应该马上就好了。”唐氏说道。 容启舒点了点头,在唐氏身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看着眉宇间蹙着一抹忧色的唐氏,默了默后,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祖母她……” “舒儿,舅舅家几个表妹,有没有你喜欢的?”唐氏打断容启舒的话,问道。 容启舒愣了愣,不解的看向唐氏,“娘,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了?” “你也不小了,像你这样的年纪,好些人家孩子都有了。”唐氏一脸慈有的看着容启舒,轻声说道。 容启舒对上唐氏隐含期盼的目光,默了一默后,撇开脸,淡淡道:“娘之前没跟孩儿说过,要与舅舅家的表妹结亲。” 唐氏对上容启舒略带责备的目光,心里生起一股无奈的苍凉感。 舒儿一心想娶名门毓秀,娘家兄长只不过是一方县令,几个侄女虽然也生得俏丽可人,可是……唐氏压下心头的难过,对容启舒笑了笑,轻声说道。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娘总是想着你高兴才好的。” “我不是不是愿意,就是……”容启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顿,轻声说道:“孩儿就是觉得太突然了,孩儿从没想过会在几个表妹里选一个做妻子。” “没事的,没事的,娘没有怪你的意思。”唐氏连声道:“娘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容启舒才要开口,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说是厨房送了膳食过来,问唐氏摆在哪里。 唐氏吩咐小丫鬟将膳食摆在上房的内室后,对清减了不少的容启舒说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吧,吃好了,我们再慢慢的说。” 容启舒点头。 临窗的黑漆彭牙桌上摆满了膳食,凉拌的红油素肚丝,赤枣乌鸡汤,龙井虾仁,酒酿清蒸鸭子,清炒芦蒿,七翠羹……都是他素日里爱吃的。 “快吃吧!”唐氏坐在容启舒身边,拿起公筷替他夹了几筷子菜放在面前的小碟里,笑容温婉的说道:“冷了,就不好吃了。” 容启舒没有做声,捧了碗,就着唐氏夹的菜优雅从容的吃起饭菜来。 尽管心里满是疑惑,但因着食不语寝不语的规矩,他安静的用着膳。 唐氏则坐在那静静的看着儿子用膳。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瓷器相击的声音,越发称得屋子更显静谧。 等容启舒吃好,丫鬟们打了水来给他净手,奉上他惯用的茶后,悄无声息地的退了下去。 唐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容启舒,半响没有开口。 容启舒耐心的等丰,安静而从容。 一盏茶快吃完,眼见唐氏还没有开口的打算,容启舒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唐氏,“娘,祖母她……” “舒儿,你祖父和你父亲进宫了,你知道吗?” 容启舒点了点头,才进门,便听下人说了。 “说是宫里的冯公公来宣的旨,怎么了?”容启舒看向唐氏。 唐氏唇角绽起一抹惨笑,垂了眸子,继续说道:“容锦敲了凳闻鼓,你可听说了?” 容启舒霍然抬头,朝唐氏看去,“敲凳闻鼓,她疯了?好端端的敲什么凳闻鼓?”没等唐氏开口,似是想起什么来,一瞬间,脸色惨白如雪的看向唐氏,“祖父和父亲进宫,就是因为容锦敲了凳闻鼓?” 唐氏点了点头。 “这个扫把星!”容启舒猛的站了起来,一脚踢开了身下的椅子,转身便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我饶不了她!” “站住!” 身后响起唐氏的厉喝。 容启舒步子一顿,回头朝唐氏看去,“娘,你拦着我干什么?” “你去找她?你去找她干什么?”不等容启舒开口,唐氏又声色力疾道:“她是御封的一品郡主,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我……” “还有,你怎么就不问问她为什么敲凳闻鼓呢?” 容启舒怔了怔,不由自主的问道:“她,她为什么敲凳闻鼓?” 唐氏撇了脸,有些事她不并不想让容启舒知道,但这世界并不是以她的意志为主的!深吸了口气,唐氏沉声道:“容锦敲凳闻鼓,告你祖父惘顾人伦杀妻灭女!” “她疯了!”容启舒脸色大变,怒声道:“祖父,他怎么可能……” 祖父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尽人伦的事? 他还记得祖母避居青檀院的那些年,祖父时常一脸晦涩的站在青檀院外,看着那扇从不开启的门。每每他去了青檀院见过祖母,祖父总是会拉着他,问他,祖母好不好,一餐吃几碗饭,夜里睡得安稳吗,丫鬟婆子有没有尽心侍候…… “不,不可能的……不会的……”容启舒摇头。 唐氏高高的仰起头,咽下喉间的刺痛,轻声说道:“舒儿,你走吧。” “娘!?”容启舒一脸惊诧的看向唐氏,“我走?我去哪里?” “不管哪里,天下之大,总有你容身之处。”说着,起身进了屋拿起她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递到容启舒手里,“你愿意,你就去找你外祖和舅舅,不愿意,娘也随你……这里面有一万两的银票和娘的一些金银首饰,你……” 容启舒却像是唐氏递了个洪水猛兽给他一样,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因为跳得急,唐氏又正好将包裹往他手里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包裹“啪”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装着银票和首饰的木匣子滚了出来,各种金银珠玉的首饰滚了一地。 “娘,你这是干什么啊?”容启舒忿忿的瞪着唐氏,“你就是再担心,也等祖父和父亲回来,再作打算,怎么现在就……” 唐氏顾不得容启舒的埋怨,她蹲下身子,手忙脚乱的拾了那些首饰往匣子里塞,又将匣子草草的放进包裹里,拎了起来,才要再往容启舒手里放,却在这时,门外响起唐妈妈惊惶失措的声音。 “夫人,夫人不好了……” 唐氏脸色一白,顾不得容启舒,将手里的包裹随手一扔,大步迎了出去,“妈妈,怎么了?” 门外唐妈妈脸如白纸的扶着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见了唐氏出来,顾不得喉咙刀割一样痛,急声道:“府里来了好多的御林军,说是奉了皇上圣谕,来查抄的……” 唐氏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地上栽了下去。 “娘!” 跟在她身后的容启舒一把抱住了唐氏。 容启舒才要开口让人请太医,但一抬头,却看到了一阵御林军正气势沉沉的从外面小跑着列队进来。 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御林军已经是几下便将院子里的人给控制住了,紧接着便有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公公!”容启舒呐呐开口。 来的是秉笔太监刘贤,容启舒跟他虽是没什么交情,但认识还是认识的。 刘贤撩了眼容启舒和他怀里人事不醒的唐氏,淡淡道:“长兴候夫人,世子,接旨吧!” 接旨? 接什么旨? 容启舒怔怔的朝刘贤看去。 等看清刘贤身后小内侍托盘里的明黄圣旨后,才意识到这是皇上有圣旨给长兴候府了!容启舒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容敬德和容宜州还没回来,皇上的圣旨却到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唐氏弄醒接旨。 一边的唐妈妈颤颤瑟瑟的摸了过来,抬手去掐唐氏的人中,不多时唐氏悠悠醒转。但当睁开眼看到眼前一身内侍服的刘贤,以及将内院都围起来的御林军时,她恨不得眼一闭,永远不要醒过来。 等唐氏和容启舒带着府里一干下人跪好,刘贤打开手里的圣旨,用他那尖利的阴柔的公鸭嗓子缓缓的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查一等长兴候容敬德,惘顾人伦,为一己之私怨而毒杀发妻,罪在不赦,死有余辜。更甚藐视皇威,欲行刺御封一品郡主,永宁郡主。长兴候容宜州身为人子,不能及时制止,且事后姑息相庇,深负皇恩。国法难饶,着削职夺爵,家产充公,府中男女老少,流放三千里!钦此!” 唐氏眼睛一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容启舒怔忡的看着宣完旨一脸淡漠冷然的刘贤。 怎么会这样? 削职夺爵?流放三千里?!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似乎还有环玉相击的声音,容启舒抬头,目光朝月洞门看去。 不多时,他便看到一抹窈窈窕窕的身影,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待那身影越来越近时,他的目光对上了一身素白,眉目如画,唇角含笑的容锦。 “容锦……”容启舒张了张嘴,声音如蚊蚋,只怕除了他自已没人听见。 刘贤显然也看到容锦了,他转身,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讨好的笑,看向容锦,“永宁郡主,您怎的来了?” “刘公公,我是来接我外祖母的灵柩的。”容锦对刘贤说道,“另外还有件事想问问刘公公。” 刘贤朝容锦笑着说道:“永宁郡主请说,洒家定当悉数相告。” “公公,长兴候府被抄家了,那长房大小姐和清平候世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要变变啊?”容锦一脸好奇的问道。 “大小姐和世子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自是不能变的。”刘贤对容锦说道。 容锦闻言,一脸欣慰的说道:“既是这般,那我就放心了。” 刘贤又与容锦说了几句闲话,等御林军都将长兴候府查封后,他对容锦点了点头,说道:“永宁郡主,洒家这便回宫复命了,您在这府里还有落下的东西没?有,您一道都收拾了,回头洒家让人贴上封条,您就不方便再动了。” “没有,没有。”容锦摆手,对刘贤说道:“公公您且忙您的,我这也就要走了。” 话落与刘贤福了福礼,转身便欲离开。 “容锦!” 一声厉喝,似炸雷般,猛的在耳边响起。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对上目光如利剑朝她看来的容启舒,扯了扯嘴角,含笑问道:“世子,有何指教?” “容锦,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毁了长兴候府,毁了这些与你血脉相连的人亲人,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满意了吗?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 “叱”容锦一声嗤笑,打断了容启舒的话,“世子问这是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告诉你,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至于,你说的血脉相连的亲人,还请世子自重,我娘是被除族的,我与你们,重来就不是什么亲人!” 容启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瞪着容锦。 容锦不避不惧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还有,看在大家都姓容份上,我不介意拯救下世子爷您严重沦丧的世界观。荣华富贵虽重要,但道德品操却是一个人的立世之本!” “当然,如果你要向你的父亲学习,是非不分眼里只有荣华而无世间公义,那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落,容锦对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欲要强辩却又无从辩驳的容启舒摆了摆手,如来时一般,款款离去。 留下容启舒嘴唇翕翕,几番欲言,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 京都城东贵、西富、南贫贱。 东边自来是勋贵之家扎堆的地方,西边则是富商云集的地方。 容锦也不知道永昌帝是个什么意思,赏赐的郡主府并不在勋贵扎堆的东城,而是在富商云集的西城。 吴氏的灵柩被容锦让送回了位于西城双寺胡同的郡主府。 圣旨赐下的时候,容锦便让吴保兴家的带着她两个儿媳妇开始布置郡主府。等容锦随着吴氏的灵柩一起回到郡主府里,整个郡主府内都挂上了白幡,纸钱如雪片般上下飞舞,府里上下都换上了白色麻衣。 吴保兴家的带着府中下人齐齐跪在大门外,迎接着吴氏的灵柩。 “妈妈,我让你准备的金丝楠木棺,准备好了吗?”容锦走到吴保兴家的面前问道。 两只眼睛红肿的像只桃子的吴保兴家的,泣声道:“回郡主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正堂里放着。” 容锦点了点头,回头对身后的琳琅说道:“琳琅,你来帮我一把。” 琳琅虽然不解容锦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容锦返身爬到身后的马车上,探身看着棺材里犹自双目圆瞪不肯闭上双眼的吴氏,她抬手轻轻的抚上吴氏的圆睁的双眼,“祖母,我现在带你回家,等我把王云桐也撩倒后,我就带你去见娘亲,把你葬在她的身边。” 手缓缓的滑过吴氏的脸,再放下时,吴氏的双眼已然闭上,眼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了两行泪。 “祖母,我们走,锦儿带你回家!” 容锦将棺材里的吴氏拉了起来,一侧的琳琅见了,连忙跟着跳上马车,帮着将肢体已然僵硬的吴氏扶到容锦背上。 双寺胡同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空置了几年的屋子,突然间就成了郡主府,本就够让人们费心揣测的了,谁知道,嘴巴里的话还没说完,这郡主府就住进人了!住进人了不说,一进门却是挂起了白幡,做起了丧事! 好吧,做丧事也就算了! 可是,谁看过哪个郡主背着个死人进府的? 一瞬间,人山人海的街道静得好似如同一个冰封的世界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身素白娇娇小小的背着吴氏一步一步往郡主府走的容锦身上。 “奴婢,恭迎老夫人进府!” 吴保兴家率先喊了一声,一头磕在了地上。 她身后的下人齐齐跟着喊了起来。 “奴婢恭迎老夫人进府!” 一时间,原本围着只是看热闹的人们,突然间就热泪盈眶。 他们不知道容锦是谁,不知道吴氏是谁! 只是单纯的被这一幕感动着! 从郡主府的大门到中堂,容锦足足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声祖母。 中堂的金丝楠木棺材,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淡淡的幽香下,在光线映照下,放射出光亮而璀璨光泽。 容锦将吴氏放进棺材,抬手理了理吴氏纹丝不乱的发髻,手抚过吴氏冰冷的脸颊时,眼里的泪情不自禁的掉了下来。 一只手轻轻的拍上了容锦的肩,容锦抬头,对上正满目温柔朝她看来的燕离。 “让你祖母安心上路吧。”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帮吴氏理了理衣裳,退到一边。 吴保兴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对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时,先是怔了怔,但很快便又回过神来,上前拱手道:“郡主,有人上门来吊唁。” 容锦不由一怔,她在这京都城举目无亲,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吊唁?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吴保兴说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李熙? 容锦越发觉得事情令人匪夷所思了。 当日在城外被李熙所救时,她就觉得太过巧合,现如今,她这才迎吴氏灵柩进府,李熙便上门吊唁,怎么想都有点违和的感觉。 “来者是客,你出去迎迎吧,我就不出去了!”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对燕离说道:“你先到后院避避吧,我见过人之后,来后院寻你。” 燕离点头,步子迅疾的走了出去。 容锦正欲喊了吴保兴随她一同出去迎接太子李熙,却不想,李熙已然一身玄色阔袖直裰走了进来。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容锦上前行礼。 李熙摆了摆手,“永宁郡主不必多礼,本宫是来送老夫人最后一程的。” “多谢殿下。”容锦屈膝福道。 话落,转身领了李熙朝吴氏的棺椁走去。 便有李熙身边的小内侍走到香案边取了三支香点燃,递到了李熙手里。 李熙接过,对着吴氏的棺椁拜了三拜,将香交到上前的吴保兴家的手里,容锦跪在冯氏摆好的蒲团上向李熙三磕首,致谢。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郡主还请节哀顺便。”李熙说道。 “臣女谢太子殿下恩典。” 李熙又与容锦说道了几句,因着郡主府只有容锦一个女主人,他也不便久留,是故略作停留后,便与容锦告辞离去。 容锦送到二门处。 等容锦才回到正堂,正欲跟吴保兴家的交待一番,她好去后院见见燕离时,门外却又响起吴保兴的声音。 “郡主,端王爷来吊唁老夫人了。” 端王?! 容锦张着嘴僵在了那。 太子来,还说得过去,必竟,她对太子殿下也算是有着救命之恩了! 可,端王……容锦好半响都不知道自已该是什么反应。 “郡主,郡主……” 吴保兴家眼见容锦愣在那,而没有出去迎客,连忙抬手推了推她,容锦这才回过神来,拾步急急迎了出去。 这是容锦第二次见端王! 仍旧是那张眉目清秀的脸,仍旧是温文亲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臣女见过王爷。”容锦屈膝福礼。 端王,李欢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柔和的笑,对容锦虚扶一把,嘴里说道:“永宁郡主免礼。” 容锦站起,正欲开口说话,耳边却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十一皇叔,你怎的走这般快,等也不等我。” 话声才落,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穿一袭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眉目清亮的少年公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公子原本是看着端王的,但人常言若要俏,一身孝。容锦本就丽质天生,此刻又是一身重孝在身,站在那清冽冽的就如同一枝出水芙蓉,说不出的清丽婉约,只叫人眼前一亮,惊为天人! 少年公子怔怔的看向容锦,容锦亦趁着这机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越看越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一般,可是,她又确定,这是第一次见这少年公子。 “你就是永宁郡主?”少年公子怔忡回神后,失声问道。 容锦点头。 “咦,你怎么跟她们说的不一样呢!”少年公子一脸诧异的道:“她们明明说面相凶恶,形如夜叉,可是,本王看着……” 本王?! 不等容锦去想,这少年公子是个哪个王爷时,耳边响起端王淡淡的斥责声。 “恺儿,休得胡说。” 恺儿! 容锦霍然回神,原来这少年公子便是永昌帝最为衷爱的睿王李恺,皇贵妃元雪薇的儿子!她还说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因为李恺眉目间与元贵妃长了个六成像的缘故。 “臣女见过睿王殿下!”醒过神来的容锦再次行礼。 李恺摆手,淡淡道:“免了吧。” 容锦屈膝站到一侧。 这时,李欢看了容锦说道:“永宁郡主,本王是来给老夫人上柱香的,还请永宁郡主前面引路。” “是,王爷。” 容锦虽然满心狐疑,这端王和睿五怎么也来凑这热闹,但如同燕离所说,上门就是客,更别说他们都是打着来送外祖母的旗号的,是故,心里再多的疑惑,都被她尽数掩下,而是迎了李欢和李恺进了主堂。 同样的,李恺和李欢在上过香说了几句安慰之词后,并未多做停留,也告辞离去了。 只是,就好似池塘里扔进了面包屑一样,随着太子、端王、睿王、齐齐上门吊唁,很快的这京都勋贵之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发了人上门来吊唁。 一时间,容锦的郡主府热闹的如同菜市场,达官显贵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一直到月上中天,酉时已过戌时将至,郡主府才慢慢的静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容锦因为一天的应酬,虽然体力尚可,喉咙却是已经沙哑不堪。 “妈妈,这里交给你了。”容锦将吴保兴家的喊了上前,指着灵堂说道:“桌子上的长明灯不要让她灭了,让人都惊醒着点,别让老鼠猫的跑进棺材里。” “郡主放心,奴婢省着的。”吴保兴家的沙哑着喉咙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这才往后院走去。 今天在她身边当值的是杏雨和杏花两姐妹,远远的看到容锦,两姐妹迎了上来。 “郡主,热水都准备好了,奴婢侍候你沐浴吧?” 容锦摆手,“你们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侍候。” 杏雨和杏花早得了指点,说是容锦不喜欢下人近人身侍候,当下什么也没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容锦进了屋子,果然便看到内室一侧的被用作净房的耳房里,大大的木桶里被注满了热水,杏雨和杏花还在桶里洒了许多的花瓣,氤氲的热气中便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累了一天,容锦很想泡个热水澡,但她没有忘记之前燕离曾经跟她说过,先到后院等她的话。是故,仅管劳累不堪,她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在屋里传了一圈,看看人在不在。 “姑娘,你找什么?”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脸上一红,连忙说道:“没,没找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是在找燕离吧? 不然,琳琅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容锦匆匆回了净房,身后响起琳琅的声音,“姑娘,你是不是找我们家少主啊?” “不,不是……” 容锦也没多琳琅的话,说着话便去解身上的衣裳,想着,她只要跳进浴桶,琳琅总不会再追着她问了吧?只是,容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少主,容姑娘在这边呢!” 琳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容锦猛的回头朝正从门外往里走的琳琅看去,甚至忘了,她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小衣的扣子,半边酥胸正暴露在外。 而就在这时,燕离踩着一地的月光自外面走来,四目相对,容锦怔的张着嘴,连本能的尖叫都忘了! 而燕离却是在刹那一怔之后,脸上瞬间如同泼了一层颜料般,一刹那由白变红,又由红变深红,手脚无措的站在那,眼睛除了看在容锦那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似乎就不知道往哪放了! “哎呀!”琳琅一声尖叫,“容姑娘,你这是打算洗澡吗?你打算洗澡你要说的啊,你不说我怎么你打算洗澡,你说了我才知道你要洗澡,这样,我就不会告诉少主,你在这了啊……少主,少主,你眼睛往哪里看呢!你再看,你就得把容姑娘娶回去了……” “扑通(攸)”两声。 “扑通”是容锦整个人不管不顾的跳进了浴桶了。 攸的一声,则是燕离纵身一跃,如离弦之箭般闪了个无影无踪。 剩下琳琅站在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稍倾,漆黑明亮如同黑宝石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容姑娘,你出来吧,我们少主已经走了,你可别把自已给憋死了!”琳琅朝净房走去。 容锦“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爬了起来,头上满是五颜六色的花瓣,一张脸就好似高原上晒了十几年一般,两陀大大的高原红,令人不敢直视。 “容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啊?”琳琅一脸担忧的在浴桶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对容锦说道:“你这身子都让我们少主给看了,以后你还怎么嫁人啊!” 容锦摸了把脸上的水,恨恨说道:“没关系,我嫁不了人,我就把你娶回家好了!” “扑通”一声,原本翘着脚好不得意的琳琅,摔倒在地,她瞪了眼看向容锦,“姑娘,你,你刚才说什么?” “呵呵”容锦嘿嘿一笑,对琳琅说道:“姑娘我说,我要是嫁不出去,我就把你娶回家。” “可我跟你一样,都是个母的啊!”琳琅欲哭无泪的说道。 “那有什么要紧!”容锦对琳琅扬了扬眉梢,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的说道:“反正只是搭伙过日子,公的母的,有什么关系?” “那你就不能想办法,让我们家少主对你负责吗?”琳琅义愤填膺的说道:“祸害你的是少主,又不是我,何必要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啊!”容锦趴在浴桶边上,一件件的把身上的衣裳解了,一边解一边说道:“不过,琳琅啊,你也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你家少主如果是为了负责才娶我,回头她遇见了自已喜欢的人怎么办?” 琳琅:“……” 容锦撩了撩琳琅,见她脸上有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唇角挑起抹笑,顾自洗起澡来。 琳琅的意思,她再是明白不过。 无非就是今天被太子、端王、给刺激到了,觉得他们无事献殷勤肯定是打上她的主意了,才会来这么神来一笔,想着先把她跟燕离的名份定下来。 只是,傻姑娘却忘了,这婚姻大事自来就讲究个两情相悦,若不能两情相悦,便是绑在一起,也不过是怨偶罢了! “姑娘,我们家少主真的很好的。”琳琅无力的说道。 容锦笑了笑。 是啊,她也觉得燕离很好! 长得好,身手又好,出身想必也不差,可是……容锦摇了摇头,前世虽然她到死都不知道爱情为何物,这世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是她始终相信,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渴望,而不是外界的促因! “姑娘,你真的就不考虑下我们少主?”琳琅不死心的问道。 回答她的是,容锦搓过脚后的一拨洗脚水! “咳咳咳!” 琳琅没有防到容锦会突然发难,被容锦的洗澡水给浇了个兜头兜脑,还有些跑进了鼻腔里,呛得她连连咳嗽不止,一气之下,干脆甩手走人了。 容锦专心的洗起澡来,洗着洗着,手里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她靠着浴桶坐定,拾起了里面的花瓣,脸上绽起一抹略显苍凉的笑。 “唉……我也知道你们家少主很好啊,可是……” 屋顶上,某个脸红的好似打翻了颜料盒晒着月光的人,听着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不由自主的便将脸贴在了冰冷的琉璃瓦上,手里捏着的一块瓦片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复不止。 我很好,为什么,你却…… 燕离脸上绽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最终还是将手里的瓦片放回了原处。 仰头看起天上的那轮月色来。 娘,你说如果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我动心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那个人也动心啊? 水渐渐凉了,容锦收回自已散乱的思绪,出了浴桶,换了身衣裳。一边拿着帕子拭头发一边对外喊道:“琳琅,琳琅……”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不由便自言自语道:“小气包,不会是生气了吧?” 说着,便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看到头顶一轮圆盘般大的月亮,挂在那,使得周遭的一切看起来了都多了几分柔和。 这样好的月色,还真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容锦,你要不要上来看月亮?”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容锦霍然抬头,对上屋顶上正朝她看来的燕离。 “你……”容锦指着燕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已净房的方向,那句“你偷看我洗澡”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没偷看你洗澡,”虽然容锦没说,但燕离却似看穿她的想法,顾自解释道:“我就是在这上面看月亮。” 容锦看看燕离,又看看头顶的月亮,好吧,虽然她觉得月亮未必有她洗澡更好看,但也许燕离就更喜欢看月亮呢?! 再说了,若是燕离真的就承认了,没错,我在这上面偷看你洗澡呢!她怎么办?可见,有时候该糊涂时,还真就得糊涂。 “嗯,今天月色真不错。”容锦点头道。 “那你要不要上来一起看?”燕离问道。 容锦想摇头,但对上面具下那对流光溢彩的眸子时,却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啊!” 几乎是她话声才落,燕离手里一根白色的长绫像灵蛇般朝她挥来,下一个瞬间,将她腰肢一裹,容锦连一口气都没喘完,就已经落在了屋顶之上,燕离的身侧。 夜风吹起容锦半干的长发,细细密密与燕离的长发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谁是谁的。 容锦在燕离的身侧坐下,抬头看着头顶的那轮明月,轻声说道:“今天太子和端王、睿王都来了。” 燕离目光微瞥,撩了眼身侧轮廓被月光映照得如同上了层釉的容锦,轻声说道:“嗯,我听说了。” 容锦收了看月光的目光,转头看向燕离,“燕离,你不觉得这一切很令人匪夷所思吗?” 燕离唇角噙了抹笑,轻声道:“为什么这样说?” “不知道,”容锦摇头道:“我就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合情理。” “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燕离淡淡道:“容锦,你还记得你上回进宫,太子给你看的那副画吗?” 容锦点头,“怎么了?” “那是我!” 容锦:“……” “怎么了?”燕离唇角翘起一抹笑意,看向容锦,“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容锦默了一默,才轻声说道:“你是说那副画像中的是你?是你真实的容颜?” 燕离笑了笑,在容锦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揭去了他脸上的那副银制面具。 94呆萌燕离 银色的面具被如玉雕般的手摘下,容锦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此刻无遮无拦暴于眼前的那张脸。 什么如雕似刻,什么俊美绝伦,什么芝兰玉树,什么……所有的一切,她能想像到的言语,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刹那的怔忡后,她对正用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看着她的燕离说道:“燕离,我有首诗要送给你,你想不想听?” 送诗? 燕离蹙了眉头,点头道:“我自是愿意听的,可是……” “嗯?”容锦看向燕离,“怎么了?” 燕离那被月光打上一层浅白,美得不近情理的脸上绽起一抹赦然的笑,轻声道:“我不会做诗,你送了诗给我,我怕是回不了你的。” 容锦笑了摇头道:“没关系的,我就是觉得那首诗是为你量身打造一般,如果不送给你,实在不知道还能送给谁。” 燕离漆黑的眸里便绽起了一抹好奇之色,轻声催促道:“那你说吧。” 容锦笑了笑,目光落在燕离那比月光还要皎洁几分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燕离眨了眨他又浓又密的睫毛,默了一默,轻声问道:“容锦,北方有佳人,这个佳人应该是指女子吧?” 容锦点头,出自李延年之手,让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未见其人便心向神往的《佳人歌》,写的确实是李延年之妹,冠宠六宫的李夫人。有道是,地国秀丽,其佳人多杏目柳腰、清艳妩媚;北国苍莽,其仕女则雪肤冰姿、妆淡情深。然一句“绝世独立”却将李夫人凌驾于南、北万千佳丽之上! 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念这样一首诗,无非便是,容锦觉得万千言语难以描述的燕离,正应合了那句“绝世而独立”! 燕离扬了扬眉梢,看着眉眼含笑的容锦,唇角同样挑起一抹笑,轻声说道:“我觉得,这首诗似乎送给你更合适!” 容锦到是没有想到,燕离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脸上的笑不由便僵了僵。 “怎么了?”见她突然就怔怔的,燕离奇怪的问道。 容锦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想着不早了,是不是该安歇了?” 话声才落下,远处便传来更鼓声。 “丑时三刻了(夜里2。45分),是不早了。”燕离对容锦说道:“那你早些去安歇了吧!” 容锦点头,才准备离开,一起身,却发现自已这是在屋顶,若是没有燕离的帮忙,虽然能下去,但姿势怕是就不会那优雅了! 虽然,这抱来抱去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容锦想着之前酥胸半露的那一幕,这再抱来抱去的,似乎感觉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至于到底哪里感觉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燕离站了起来,才打算走,却看到容锦站在那没动,不由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回去歇息吗?” “嗯,难得月色这么好,我打算再坐会儿。”容锦笑了道:“你要是累了,你先回去吧。” 燕离摇了摇头,在容锦身边重新坐了下来,“我不累,你想看,我陪你好了。” 容锦:“……” “容锦,月宫里住着嫦娥和玉兔,你知道吗?”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知道啊,怎么了?” 燕离扬了扬眉梢,说道:“那你知道嫦娥是怎么欺负玉兔的吗?” 容锦摇头,她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她怎么知道嫦娥是怎么欺负玉兔的?再说了,她那个时代的人早就证明了,所谓的嫦娥、玉兔,不过就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罢了! “我娘跟我说过,你要不要听,要听的话,我讲给你听。” 容锦觉得,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能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夏夜,身边有个绝世美男愿用他那好似大提琴一样悠扬磁性的嗓音给你讲嫦娥和玉兔那不得不说的故事的, 美男不好遇,会讲故事的美男更不好遇见,且行且珍惜吧! “嗯,你说吧,我还真没听过。”容锦说道。 燕离目光轻轻柔柔的撩了眼容锦后,缓缓开口说道:“有一年的中秋节,嫦娥问玉兔,什么好吃。你猜,玉兔怎么说?” 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玉兔肯定说胡萝卜最好吃吧?” 燕离摇头,“玉兔说,月饼最好吃。” 容锦瞪了瞪眼,燕离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道“嫦娥便说,吃了几千年,早吃腻了。” “玉兔问,那你说什么最好吃?” “嫦娥问玉兔,你听说过红烧兔肉吗?” 容锦:“……” 冷笑话,前世没少听。 可是能把冷笑话讲得让人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神的,燕离还是第一个! 好半响,容锦才“噗嗤”一声笑得两眼弯弯,比天上的月牙儿还要弯上几分。 燕离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容锦,此刻,月光打在她脸上,使得她看起来越发眉目清雅,灿然生光,而笑成两弯月牙儿的明眸更是令人感觉,眼前的她娇美无比,容色绝丽的令人不敢直视。 “容锦,你……” “我也给你讲个嫦娥和玉兔的故事吧!”容锦止了笑,对燕离说道。 燕离咽下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含笑道:“你说。” 容锦默了一默,她要讲的这个带色的笑话,还是前世最后一次出任务时,搭档为了缓解当时众人紧张的心情,留给她的最后记忆。想起那个风一样的女子,容锦心里不由自主的便生起了淡淡的悲伤。 “你怎么了?”燕离眼见原本开心的容锦,一瞬间眉宇含愁,整个人好似被一层烟雾笼罩住了一般,再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她!这种刹那天涯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他忍不住的便伸手攥住了容锦的肩,轻声问道:“容锦,你怎么了?” 容锦恍然回神,对上月光下清雅如谪仙的燕离,容锦翘了翘唇角,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人和事。” “什么人和事?”燕离追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那些离她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她已经快要全部的忘记。 “我给你讲故事吧?”容锦重新打起了精神,脸上绽起一抹笑,对燕离说道:“也是嫦娥和玉兔的故事,你娘应该没跟你讲过的。” 燕离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转而想到自已对容锦也不是全然无所隐瞒的,便只得压下心头的那抹疑惑和不安,点头道:“好,你说。” 容锦抬头,目光幽幽的落在那轮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明月,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说道:“话说有一天,嫦娥一怒之下把玉兔给开除了。众仙不解,问道:嫦娥仙子,你为何把玉兔给开除啦?嫦娥:这玉兔成天只知道吃萝卜,害得我都没用的了。众仙家:……” 燕离:“……” 良久。 “完了?” 容锦点头,“嗯,完了。” 燕离想了想,摇头道:“可是嫦娥都没告诉大家,她要用萝卜做什么啊?” 容锦:“……” 好吧,是她错了! 不,容锦抬头看向头顶那轮只剩一弯道白边的月亮,觉得其实都是这该死的月亮惹的祸。如果不是月色这般好,她这么一个温柔敦厚、贞贤良淑的大家闺秀,怎么就会脸不红气不喘的跟个男子说这么个成人笑话呢? 这么一想,意识到不妥的容锦脸色一瞬间涨红如紫,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已两巴掌,又不住的庆幸,幸好燕离不懂这其间奥妙,不然的话……不对啊,容锦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哪里不对劲,燕离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容锦,你怎么了,你脸好红?!” 容锦:“……”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话声一落,一只手已经率先摸上了容锦的额头,“呀,好烫!” “我,我没事。”容锦摇头,想要躲开燕离搁在她脸上的那只手。 不想,燕离却是往前一倾,打算拿自已的额头去量容锦的额头,而容锦正摇头躲开,好巧不巧,燕离的唇便与容锦的脸一擦而过。 燕离呆呆的摸着自已的唇,甚至忘记了自已原本是想干什么的。 那种唇与肌肤相触,呼吸与体香交融的感觉,让他有点欢喜又有点温柔地呢喃道:“容锦,你的脸好香好软。” 容锦:“……” 但即便是她不言语,但因着燕离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他说话时,那种暖暖的呼吸伴着暖暖的话语,却是令得容锦的脸越发红艳如火,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容锦抬手,紧紧的按在胸口,抬头看向燕离,不想一抬头却撞死一对明亮的好似星子般的眼睛里。 而燕离眼见容锦朝她看来,脸上较之刚才,似乎越发的红艳后,他忽的便蹙了眉头,轻声说道:“容锦,是不是夜里太凉,你病了?我娘说,夜风最是伤人,这着了凉就是这样,额头烫得很,实际上身子却是冷得厉害。你过来,我给你暖一暖。” ------题外话------ 哎,真心不擅写这种感情戏,加之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实在不好意思,明天加油更新! 95你侬我侬 “你过来,我给你暖一暖。” 一边说,一边便要伸手搂容锦入怀。 容锦怔怔的看着那只朝她伸来的手,月光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根根仿若玉雕而成,她甚至能看清手指尖端那修剪得弧度圆润有着淡淡肉色的指甲,因着月光而越发的晶莹剔透! 一怔间,燕离已经带她入怀。触及的温热让容锦恍然回神,她才要开口,一股如桂如兰的淡淡冷香却在这时扑天盖地的袭来,将她一瞬间淹没。 容锦嘴唇微翕,那句到了嘴边的“我不冷”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而燕离搂她入怀后,真就只是将她整个的抱在怀里,像自已说的那般,只是替她暖一暖。渐渐的容锦慌乱失措的心因着他身上的那股冷香,慢慢的便静了下来。 时间分分秒秒的在流逝,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四周只余沙沙的风声,以及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身下的怀抱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容锦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睡着,更不知道燕离是什么时候把她送回房里的。 再睁眼,已经是阳光明媚的晨间。 容锦瞪着头顶雨过天青色蝉翼纱做成用来遮蚊虫的帐子,好半响,脑袋都是空白一片,她明明记得自已和燕离在屋顶看月色的,再后来……容锦猛的便翻身坐了起来,一翻身坐起,人就傻了。 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她记得自已明明穿的是月白印靛青暗纹小团花图案的薄棉裳,怎么就……还没等她想明白,耳响起一声清越如环玉相击的声音。 “你醒了?” 容锦一把撩开挡在身前的帐子,下一刻,便撞进了一对幽深含笑的眸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容锦怔怔的对坐在那,正含笑朝她看来的燕离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你昨天在屋顶睡着了,是我把你抱下来的。” “然后呢?”容锦愣愣的问道:“你就一直坐在这看我睡觉。” 燕离摇头,“没有,你睡着了,我也睡了一会儿,只不过我比你醒得早。” 容锦看看燕离,又看看自已,然后又看看燕离。 “怎么了?”燕离奇怪的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容锦摇了摇头。 她原本是想问燕离,昨天睡在哪的,但末了觉得这话还是不问的好。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原生人,她那个时代,穿着比基尼招摇过街的大有人在,她虽然观念还不至于那般超前,但也不至于保守到跟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后,便要死要活的! 这样一想,容锦就觉得这个早上其实跟她从前十几年的睡醒的任何一个早上都没两样! 燕离一直关注着容锦脸上神色的变化,他记得,他娘以前说过的,如果一个姑娘在睁开眼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她眼里有惊诧和欢喜,那就是说这姑娘对你也有好感,只要稍加努力,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只是……燕离怎么看怎么觉得容锦看他的目光都太过平淡冷静,并没有她娘说的那种惊慌中却难以掩饰的惊喜。难道说,容锦对他根本就没有心思? 燕离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脸,触手的冰冷让他一瞬间恍然回神,嗯,肯定是昨天夜里光线不太好,容锦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他也不能傻傻的跑上前,问“容锦你要不要看我不戴面具的样子吧?” 那要怎么办呢? 娘明明说过,只要他把这面具揭了,这世上难保没有姑娘不对他动心!还是说娘是骗他的,其实自已长得真的很一般? 因为纠结,燕离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 容锦原本想着,她既然醒了,那燕离应该走开一会儿,让她起床换身衣裳吧?可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燕离的离开,反而却是感觉到燕离好似被什么很为难的事情给困扰着。 想了想,她觉得自已也是矫情了,身上又不是没穿衣服,有什么好纠结的!这样一想,干脆就掀被翻身下床。 “你要干什么?” 头顶响起一声懵懂的问话。 正踩着鞋子要起身的容锦被燕离突然的一声问话,打断了原本的动作,她抬头看向燕离,眨了眨眼,轻声说道:“我起床啊!” “噢!”燕离点了点头,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那我叫琳琅给你送洗脸水进来?还是直接叫琳琅进来侍候你?” 琳琅送洗脸水?琳琅侍候她? 容锦眨巴眨巴眼睛,如果她没记错,人琳琅姑娘可是说了的,对不起,本姑娘是来专司保镖工作的,而不是来为奴为婢的!所以,你懂的。 “不用了,我叫杏花和杏雨进来侍候就行了。”容锦说道。 燕离虽然不理解容锦为什么不用琳琅,而要用杏雨、和杏花,但很快,他眉眼间便生起一抹喜色。 娘说过的,如果一个姑娘愿意在外人面前不避忌与你的关系,那就是说在那个姑娘眼里,你已经算是她的自已人了!那你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把肉吃到嘴里,名份定下来了!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名份这种事,跟生米成熟饭,肉吃到嘴里有什么关系?哎,自家那个说话永远让人云里雾里的娘,难道又是拿这件事涮他玩?燕离苦恼的想着。 容锦原本以为燕离在听到她说叫杏雨和杏花进来的话后,会离开避一避,但是等了等,见燕离还是一脸纠结的坐在那,她想了想,上前一步,对燕离说道。 “燕离,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嗯,我在想,生米怎么做成熟饭,肉怎么吃到嘴里……”燕离想也不想的说道。但他很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他却是把那句犹为重要的“名份怎么定下来”给漏了,他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同样怔收的看着燕离。 稍倾。 “生米淘过水放到锅里放灶上煮自然就成熟忽了,肉熟了,夹到嘴里,自然就吃到了。”容锦顿了顿,略作沉吟后,轻声道:“燕离,我要喊杏花、杏雨进来了,你要不要回避下?” “啊……”燕离怔怔的看着容锦,不是把他当自已人了吗?怎么又要他回避了?“可是,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啊!” 容锦拍了拍额头,她都给忘了,她其实也有话跟燕离说的,但……点了点头,容锦说道:“你要不要先去郡主府的后花园逛逛?回头我让琳琅来找你。” 燕离也想找到蓝姨问问她,他娘说的生米煮成熟饭,肉吃到嘴里跟名份定下来这事到底有什么关联!于是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先去逛逛,你收拾好了,让琳琅来找我。” 燕离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从窗台上纵身而出。 容锦等了一等,估摸着他应该走远了,这才略提了声音,喊道:“来人!” 话声才落,外面侍候着的杏雨和杏花已经提了热水推门进来。 “郡主,您醒了。” 容锦点头,转身去了净房。 不多时,吴保兴家的领着两个小丫鬟送了吃食过来。 一碗白粥,一碟小笼,几碟小菜。 粥是粳米和糯米配合着比例煮的,小笼皮薄汁水足,小菜更是青青绿艰,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在这个异世生活了十几年,容锦也早就习惯了这里的规则。 食不语,寝不语。 直到一碗小粥吃完,一笼小笼吃了半笼,容锦才放下手里的筷子。 两个小丫鬟手脚麻利的上前收拾,容锦打量了几眼,回头对一侧的吴保兴家的说道:“这两人是跟杏雨和杏花她们一起的那几个小丫鬟吧?” “回郡主,正是那几个小丫头,这两人,一个叫云珠,一个叫兰心,另外还有三个分别是,红豆、初雪、暖春回头郡主若是空了,奴婢带了她们来见礼。”吴保兴家的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吴保兴家的说道:“我知道了,等忙过这阵再说吧。” 吴保兴家的便要带着云珠和兰心退下,容锦却是又喊住了她。 “妈妈,我让吴叔张贴雇佣护院的告示,贴出去了没有?” “回郡主的话,已经贴出去了,福娃他爹正带着大小子和二小子在登记人数呢,回头还得衣郡主您过过目。” 容锦点头。 吴保兴家的等了等,眼见容锦没有话再要问,这才带了云珠和兰心退了出去。 容锦原本想让杏雨去把琳琅寻了来说话,但等看到杏雨时,想起受了重伤的柳念夏,孔老夫子说“居上位者赏罚不行,居下位者褒贬无作”,念夏是为忠主而受伤,她就得拿出一个主人赏罚分明的态度来,才行! “杏雨,我想去看看你念夏姐姐怎么样了,你前面带路吧。”容锦对杏雨说道。 杏雨怔了怔,但很快便应道:“是,郡主。” 容锦知道能被当作郡主府赏赐下来,宅子除了地理位置不如东市的那些达官显贵,格局肯定是差不到哪去的! 果不其然,五间的门脸,七间的正殿,五间的后殿,后寝七间除此之外还有配殿,还不包括那据说引了活水成湖的后花园。 整个建筑气派辉煌自是不用说的,但美中不足,好似是缺少了一点威严端庄,多了一些奢华的浮躁之风。 一路往前,古木参天,怪石林立,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的,若是没有人在前面引路,容锦敢保证,她肯定得迷路! “郡主,到了。”耳边响起杏雨的声音。 容锦回神,这才发现,她现在站的地方按方位算应该是位于西北方的配殿位置,离她的主院略有些远。 杏花上前敲了黑漆门的铜首门环,不多时,门被打开,来应门的是棉雾,看到是杏花,她一怔之后,脸上绽起一抹欢喜,脆声道:“杏花姐姐你怎么来了?” 杏花笑了笑,轻声说道:“棉雾,郡主来看念夏姐姐了。” 棉雾这才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由杏雨陪着的容锦,连忙拾步上前,“奴婢见过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对棉雾说道:“念夏怎么样了?” “回郡主的话,念夏姐姐这几日已经好很多了。”棉雾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容锦往里走,还不忘大声对里面喊了句,“念夏姐姐,郡主来看你了。” 话声才落,容锦便看到内室虚掩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脸色苍白的念夏扶了门框走出来,才走了几步,额头上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正要屈膝向容锦行礼。 “都是自已人,你身上伤也没好利索,不用行礼了。”容锦话落,示意身侧的杏雨上前扶了念夏。 杏雨几步上前扶住了念夏,念夏眉眼间便生绽起一抹感激的笑,轻声说道:“郡主您怎的来了,万一把病气过给您了怎么办,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这又不是生病,”容锦失笑道:“我一直说要来看看你,一直没时间,难得今天有点空闲,便过来看看了,你的伤势,大夫怎么说?” 念夏的脸上便绽起一抹晦涩的笑,垂了头,轻声说道:“奴婢是个没福气的,以后怕是侍候不了郡主了。” 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容锦不解的朝一侧脸上同样难掩悲伤的棉雾看去。 棉雾垂了眼,语气怅然的说道:“大夫说念夏姐姐伤到了筋脉,怕是以后都不能再习武了!” 吴氏当初要给容锦添置丫鬟时,就跟人牙子说好了,是要会拳脚的丫鬟,几人都是清楚明白的。现如今,念夏不能习武,也就是说她和平常的丫鬟也没什么两样,自然就不能留下来侍候容锦。 “没关系,”容锦笑了说道:“我身边不是还缺个打理事务的人吗?你比她们几个都年长,又是官家出身,你要是不觉得委屈,就留在我身边替我打理些日常庶务吧。” 容锦的话声一落,念夏几个顿地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真,真的?”因为太过喜出望外,念夏的声音都颤抖了,她看着容锦,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郡主,您,您真的愿意留下我?” 容锦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是为了护着我祖母才受伤的,你既然尽了忠,我自然就要尽义,所以你别乱想了,快些养好身子才是,这偌大个府邸,总不能没个人管着,是不是?”话落,又笑了打趣道:“只是可惜了,你做着长史的活,我却是不能替你到皇上面前去求个长史的官!” 东夏皇朝,各王府、公主府都有长史,是朝庭正五品的命官! 容锦这等于就是将整个郡主府的对外事宜都交给了念夏,这样的荣宠和恩典并不是谁都能有的。念夏出身官家,自是明白容锦给予她的是什么! 当下二话不说,不顾有伤在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给容锦“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郡主恩典,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一定结草衔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容锦笑了笑,将来的念夏会怎么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给予的足以匹配念夏所失去的!而她也正是借此,旁人明白,在她身边做事,只要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古话不是常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这是个功利的世界,想要活,想要活得更好,那就必须拿出自已的实力来。 “好了,你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事,你早些养好伤,早些替我将这府里的事分担了。”容锦扶了念夏起来,对她说道。 “奴婢送郡主。” 容锦摇头,“不用了,你伤还没好,来日方长。” 念夏红了眼眶,目送容锦离开。 回去的路上,虽然杏雨和杏花什么都没说,但容锦却是感觉到这两姐妹待她的态度较之刚才已经是大大不同。 之前,也许在她们的眼里,她就仅是她们的主子,除此无她!但现在,容锦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们在尊敬她的同时,有着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人如果光凭规矩相处,肯定是处不好的!只有彼此间有了感情,才能相处融洽,四婢是她亲手挑选出来的,她自是希望彼此的相处不仅仅是限于条条框框,她更希望能如朋友亲人般相处! “郡主,前面那个好像是琳琅姑娘。”杏雨指着主院外一抹探进探出的身影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看去,果然,便看到琳琅正她院子里的月洞门外躲迷藏一样,一会儿进一会出的。 “她干什么呢?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容锦自言自语的问道。 杏雨和杏花都摇了摇头。 她们也就是这几天跟琳琅有了接触,但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俩都觉得相较于不苟言笑的蓝楹来说,她们还是觉得琳琅更让她们骨子里有种不安感,于是,姐妹俩都是尽量避着琳琅的,有什么事都是去找蓝楹,而不是琳琅。 “琳琅!”容锦略提了声音,对琳琅说道:“你在这狗咬尾巴似的,转来转去干什么?” 杏雨和杏花姐妹俩吃吃的笑了两声。 整个府里,也就只有郡主敢拿狗来比琳琅了吧? “哎,我说你哪去了,我等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琳琅见着容锦,一个纵身便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上手扯了容锦便要走。 “你拉我去哪里啊?”容锦拍开琳琅的手,回头对怔在身侧的杏雨、杏花姐妹俩说道:“杏雨,杏花,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是,郡主。” 姐妹俩屈膝福了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容锦便朝急吼吼的琳琅看去,“你这心急火燎,火烧屁股似的,到底要干什么?” “我昨天忘了跟你说,容芳菲她答应出面指证王云桐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杀上辰王府?”琳琅说道。 容芳菲愿意指证王云桐? 容锦步子一顿,朝眉飞色舞急不可耐的琳琅看去,“杀上辰王府?” “对啊!”琳琅重重点头,大声道:“现在不就剩她一个了么?把她解决了,你好早些跟我们少主回京山成亲啊!” “回京山跟你们少主成亲?” 琳琅点头,见容锦一副惊悚的表情,她不由的好奇的道:“怎么,难道昨夜我们家少主没有把生米煮成熟饭?”话落,又上上下下打量容锦一眼,狐疑的道:“哎,这到底是煮了还是没煮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都你个大头鬼啊!” 容锦抬手就给琳琅狠狠一记,想着之前燕离的那句“生米怎么做成熟饭,肉怎么吃到嘴里”的话,再想想自已还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来着,一张脸顿时红的能滴出血来! 她这会子真心是想问琳琅一句,你家少主他到底是太纯,还是在装大尾巴狼啊?但对上琳琅那雀跃的欢喜的窥探的目光,想想,还是算了吧。只怕,她原本跟燕离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回头经由琳琅的嘴,就要成了麻婆豆腐,分不清什么是麻什么是辣了! “走,我们进去商量商量。”容锦不由分说,掉头便往院子里走。 身后,琳琅几步窜了上前,目光在她滴血的脸上扫来扫去,不住嘴的问道:“姑娘,你脸怎么红了?姑娘,你是不是真跟我们少主那个了?那姑娘,是不是明年就有小主子?哎呀,不知道是小小公主还是小小……” “小小你妹!”容锦怒声道。 琳琅眨巴着眼睛摇头道:“姑娘,这辈份肯定是不对的,我就算是再想,肯定不能是小主子的姐姐,不然,我得喊你和少主什么啊?” “琳琅,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容锦笑盈盈的看了琳琅问道。 琳琅摇头,“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姑娘你最想做什么?” “我啊!”容锦上前揽了琳琅,一字一句说道:“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抠也抠不下来!” 话声一落,两只手便在琳琅头上没有章法的抓了直来。嘴里还配合着“啊啊啊”的一阵吼叫。 真是气死她了! “哎,姑娘,姑娘……” 琳琅的脑袋被琳琅抱在手里,跟甩鞭子似的狂甩着。 好不容易,容锦心里的那股邪火出了,松了抱着琳琅的手,叉着腰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了气,才要抬手给自已倒杯水,继续降降火,可是,等抬头对上琳琅那跟梅超风似的头发时“噗嗤”一声,忍不住就笑出来了。 琳琅一边抬手打理着自已的头发,一边很是无辜又委屈的瞪了容锦。 她没说什么吧? 她没说什么,姑娘怎么就跟个疯子似的拿着她来出气了! 不行,她得把话讲明白了,不然回头,姑娘一不顺心了,就来这一手,她这头发可不是那地上的草,春风吹又生的! “姑娘……” “你现在别张嘴,不然回头我肯定得跟你们少主说你坏话。”容锦打断琳琅的话,说道。 “为什么啊?” 琳琅越发的冤屈了,自已都已经可怜的沦为姑娘的出气筒了,怎么姑娘还说要跟少主告她的状?问题是,她都不知道自已做错什么了,要让姑娘到少主跟前去告状啊? “因为我心里不痛快,我心里不痛快,我就乐意看别人遭殃,只要看到别人遭殃了,我就痛快了。”容锦说道。 琳琅嘴唇微翕,想要说什么,但在对上容锦阴测测看来的眼时,她果断闭上了嘴。 念头一转,琳琅嘿嘿笑了道:“姑娘,你不是想看别人遭殃么?” 容锦嗤笑一声,对琳琅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去找辰王妃的不痛快去,是不是?” “对啊!”琳琅点头道:“事情总是要了了的,早做也是做,晚做也是做,不如一道就趁早把事情了了,省得夜长梦多。” 容锦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们就这样带着容芳菲去辰王府,你觉得辰王他会信吗?” “他为什么不信?”琳琅奇怪的道:“容芳菲可是王云桐的弟媳妇,堂堂正正的前越国公夫人现清平候夫人!” 容锦是跟李逸辰打过交道的,凭直觉,她觉得李逸辰就是个自私自利又盲目自以为是心胸狭隘的装不下一粒沙的男人,他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要想靠外力来改变,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她跟外祖母发过誓,不把那些害她娘的所有人都撩倒,她就不送外祖母下葬!眼见得天就要热了,便是有冰块,外祖母下葬也不能耽搁太久!不如,就先去试试李逸辰吧! “行,你带上容芳菲,我们这就去趟辰王府。”容锦对琳琅说道。 琳琅才要应声,一道熟悉的男声,却在这时插了进来。 “你们要去辰王府?” 容锦和琳琅同时回头,对上正从外闲庭信步般走进来的燕离。 “少主,”琳琅率先拾步朝燕离走去,说道:“那个清平候夫人已经同意出面指证王云桐了,姑娘打算现在就去辰王府。” 燕离抬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琳琅说得没错,我是打算去辰王府替我娘讨个公道。” “辰王这个人有点轴,”燕离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容锦说道:“只怕就算是容芳菲当他面指认王云桐,他也会觉得这都是你们的羡慕嫉妒恨。” “少主,”琳琅嘿嘿笑了对燕离说道:“我们可以像之前对付容芳菲一样啊,让人青语扮成玉环的样子,这样的话……” 燕离摇头,“王云桐不是容芳菲,她是越国公老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们哄骗到的。” “可是,总得试试吧!”琳琅不甘心的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女人真是的那么厉害,还是只不过是只纸老虎呢?” 燕离没有理会琳琅,而是朝容锦看去,“容锦,你是什么意思?” 容锦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李逸辰他肯定不会就因为几句话而休了王云桐,不过,我去辰王府的目的,不在王云桐身上!” “那是……”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翘了翘唇角,“我要让王苏把容芳菲当神明一样的供起来,我要让他恶心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我更要让容芳菲日日夜夜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不死不休,夫妻离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惨痛,她一一偿遍!至于辰王妃和辰王……” 燕离和琳琅朝容锦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有个德容言功视为皇家表率的女儿吧?好像叫什么淑仪郡主,李溶月,是不是?”容锦眉梢挑起一抹冷笑,朝燕离和琳琅看去。 燕离倒也罢了,琳琅却是对上她的目光后,生生的打了个抖,末了,颤声问道:“姑娘,你,你不会是打算找李溶月的麻烦吧?” 容锦笑了笑,没有回答琳琅的话,但其意却是不言而喻! “姑娘,祸不及妻女,你……” 琳琅的话没说完,被燕离一个凛冽的眼神给唬的不敢吱声了。 “你打算怎么做?”燕离朝容锦看去。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手里有道赦免诏书吗?” 燕离点头,“记得,怎么了?” “很快,她就会派上用场了!”容锦笑了说道。 燕离还待再问,容锦已经回头对琳琅说道:“好了,你让门房去备马车,我们去趟辰王府,记得声势弄大点,再让人放出风声,便说我是去辰王府讨公道的!” “是,姑娘!” 琳琅欢呼雀跃的跳了下去。 屋子里剩下容锦和燕离,两人。 容锦默了一默,抬头看向燕离,轻声道:“燕离,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了?” 燕离蹙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怎么这样问?” 容锦摇了摇头。 连她自已都不明白,自已为什么突然就会问燕离这样的问题。 不是早就发过誓,哪怕是变身为魔,她也要叫那些人不得善终吗?可是,为什么,现在面对燕离却是心生忐忑,担心在他的眼里,觉得自已是个恶毒的人呢?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燕离伸手去牵容锦的手,带着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阳光照得发白的树枝,轻声说道:“你想做什么,你都去做,我总是会叫你如愿的!” 我总是会叫你如愿的! 容锦抬头,目光落在折射出一片耀眼白光的银制面具上。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这个面具?” 燕离懊恼的说道:“我娘说,我这张脸容易招祸,要是想过清静太平的日子,出门在外,还是戴着面具的好!” 容锦想起月光下燕离那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不由自主的眼里便绽起了浅浅的笑意,点头说道:“嗯,确实,你如果顶着你原本的那张脸出去,只怕是个女人都要把你扑倒拖回家了。” “为什么?”燕离懵懂的问道。 容锦轻声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已长了一张很祸水的脸?” “嗯,我娘以前是说我长得太好了!”燕离懊恼的说道:“我小时候跟她出过几次门,好几次都差点被人给抢跑了,后来,她就不怎么喜欢带了出门了,就算是带我出门,不是叫我易容,就是叫我戴上面具。” “可是,我易容,她又嫌我丑,说带出去不够拉风,我戴上面具,她又嫌我木讷,没有灵气,说走出去太丢她的人。反正就是找着法子不带我出门!”燕离不无颓废的说道。 这什么人啊!这是! 容锦想了想,试探的问道:“燕离,那现在你娘还嫌弃你吗?” 燕离默了一默,好半响没吱声。 容锦想着,自已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必竟之前,好几次她侧面向蓝姨打听燕离娘的事时,蓝姨也是燕离这样的一副表情,眉目间满是悲伤,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该……” “容锦,我娘她不要我了!” 啊! 容锦顿时呆若木鸡。 想过千万种可能,也没想到燕离会来这么一句啊! 他娘不要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娘为什么不要你了?”容锦怔怔的问道。 燕离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五岁那年,她背着我偷偷去找我爹,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可是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 “可是……”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哑着嗓子说道:“可是,你不是说你应该还有个妹妹的吗?那是……” “我娘走的时候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子了,”燕离对容锦说道:“我娘说跟怀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肯定是个妹妹。” 容锦这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 良久,就在容锦想说安慰燕离的话时,门外响起琳琅的声音。 “姑娘,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我……” “你去吧。”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记得带上蓝姨,还有青语和南楼,辰王府不比别处,不要叫自已吃亏了。” 容锦想说,她不是去打架的。但对上燕离狭长幽深的眸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带上他们的,你呢,你今天要做什么?” “嗯,我另外有件重要的事要做。”燕离答非所问的说道。 容锦想着他神密的身份,便也没放在心上,随意的说了几句,便辞了燕离,带着琳琅,蓝姨她们杀气腾腾的去了辰王府。 只是,容锦却是无任如何也没有想到燕离所谓的重要的事,竟然是跟她有关的!当然,等她知道的时候,她也只有面对惨然结果的份了! 琳琅果然是个会来事的,容锦才出郡主府的门,便看到双寺胡同外的那条主干街道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她一路走出来,还能听到几耳朵老百姓的高声议论声。 “哎,说是永宁郡主的母亲当年跟辰王爷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结果现在的辰王妃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把永宁郡主的母亲给害了,现在永宁郡主长大成人,要上门为母报仇呢!” “啊,不是吧?那可是堂堂王妃!真正的皇亲国戚!永宁郡主必竟只是个外姓,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哎,这有什么啊,反正女人打架,不是扯头发就是吐口水,伤不到什么。只是这满京都的,谁不知道辰王和辰王妃佳丽情深,要真是跟永宁郡主的母亲青梅竹马,辰王这可就是始乱终弃,喜新厌旧了……” “男人嘛,不都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吗?说不得那辰王妃当时就是床上功夫好,把辰王爷给勾住了呢……哈哈……”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敢说,小心……” “哎,不是,我怎和听人说,当年跟辰王爷青梅竹马的是长兴候府的大小姐容芳华啊!那容芳华不是婚前与人通奸,被……” “噢,难道说是辰王妃找人害的容芳华?” “真相了,兄台,你绝对真相了!”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使得本就热闹的街市,越发热闹的如同菜市场。 容锦唇角含笑,正欲扶着杏雨的手登上停在门前的马车,一抬头,却发现福娃和一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小男孩,正人手一根竹棍站在马车前,见她看过去,福娃还不忘请安。 “郡主!” 容锦点点头,目光顺着福娃的手往上看,这一看,她差点一个踩稳,就摔了狗啃屎。 福娃和那小男孩,一人一根棍子的原来是抗着广告牌呢! 那广告牌类似于古代老爷出巡时的“回避”“肃静”这样的牌子,只是这回木板上的字改了,改成四字小牌。 一块牌子上书“郡主伸冤”,另一块则上书“王妃还债”! “郡主小心。”杏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容锦。 容锦抚着额头,对福娃招手,福娃快步跑了上前,“郡主。” “这谁给写的?”容锦指了福娃手上的牌子问道。 “是琳琅姐姐让我找街上卖字的秀才写的,”福娃说道:“一个字一两银子,足足花了八两银子呢!” 一个一字一两银子! 赶情琳琅姑娘给是别人大腿上搓绳子,不痛呢! 拿她当冤大头使是不是? 一两银子一百个这样的字也够了! 96辰王伤情 容锦这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哐哐哐”三声震天的铜锣响,把她本就乱的脑袋震得一瞬间好似塞进了无数的棉花团,轻飘飘,晕乎乎的。 这又是怎么了? 没等她开口问,福娃已经指了前面大声对另一个举牌的小男孩喊道:“朱幺,快,快跟上前面的朱沸!” 猪肺?猪腰? 容锦一把扯住了福娃,“福娃,猪肺是谁?猪腰又是谁?” “噢,猪肺和猪毛都是街东头杀猪的朱五大叔家的儿子,朱五大叔不是有三个儿子吗?大的叫朱辛,老二叫朱沸,原本老三想是个丫头的,结果又是个儿子,朱五大叔不愿取名了,就叫幺儿,我们管他叫朱幺!” 容锦点点头,可不就是猪心,猪肺、猪腰么?这朱五要是再生几个,是不是就得叫猪屎,猪尿,猪尾巴了啊! “敲锣的是朱沸?”容锦问道。 福娃点头,指了手上的木牌牌对容锦说道:“琳琅姐姐说了,声势得弄大点,人家是铜锣一响,黄金万两,咱们铜锣一响,没有黄金万两,但怎么得也叫万人空巷,都跟着咱看热闹去!” 以琳琅那看戏不怕楼高的性子,还真别说,这肯定就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郡主,朱幺在前面等小的呢,小的先过去了!”福娃说完,没等容锦回话,便找着木牌撒了脚丫子往前跑了。 “哐哐哐”铜锣声一路向前,福娃和朱幺两个一人举一块木牌雄纠纠气昂昂的跟在后面,那阵势丝豪不亚于官老爷出巡! “姑娘,怎么样?这声势够大吧?”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着一脸洋洋自得,等着她夸奖的琳琅,点头,再点头。 够,谁要是说这声势还不够大,她一定得把那人拍地上,挖都挖不出来! “嘿嘿!”琳琅一阵阴笑,对容锦说道:“那姑娘,我们也出发吧?” 容锦点头,嗯,出发,再不出发,她们就要成为那万人大军的尾巴了! 临上车前,容锦想起燕离曾经说过,让青语和南楼也跟来的,只是,这一眼扫过去,她根本就没看到她们人,当下,便狐疑的对琳琅说道:“青语和南楼呢?我怎么没看到。” “噢,青语和南楼习惯了低调,她们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等我们走了她们才会带着清平候夫人跟上来。”琳琅说道。 一个主子教出来的,怎么那两个喜欢低调,就你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似的? 马车离了双寺胡同,一路朝座落在东市有果胡同的辰王府行去。 东夏皇朝本就是东贵西富南贫贱的格局,西市住着的多是富商,比不得东市都是达官显贵的,自然人的素质便也不同。 琳琅这么一路吆喝造势,到得最后,别说是西市的人,就连南边那块躺太阳下晒日光捉虱子的叫化子也给吸引来了,真就应验了福娃那句“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跟在了容锦的马车后浩浩荡荡的前往辰王府。那阵势,说得夸张点,只怕皇帝出巡也就这样了! “琳琅,你就不怕戏台搭高了,砸了自已的脚?”容锦将手里的车帘子放下,对歪在马车里,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曲调的琳琅说道。 琳琅眉毛都没抬,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天塌了有高个的顶,先把声势造出去,反正你也说了,想要板倒辰王妃,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我们这就算是先给她热热身,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容锦看着琳琅,忽然就想通了,燕离为什么会选她当凤卫的队长了!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下人,燕离虽然不似琳琅这般爱言语,但行动间却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好似这世间就没有能难得住他的事!想明白的容锦脸上绽起抹笑,不再言语,想着等会儿怎么跟王云桐过招。 琳琅见容锦问了一句话,就不吱声了,不由便又歪了脑袋上下打量容锦。 “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容锦对上她那好似挑猪肉的目光,不由的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琳琅脸上绽起一抹笑,往前凑了凑,轻声对容锦说道:“姑娘,你跟我们少主……” “我跟你们少主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清清白白的不能再清白!”容锦没好气的打断琳琅的话。 琳琅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辜的说道:“我就问问,姑娘,你这么大火干什么!” 容锦这会子已经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怕自已再多说一句,会恨不得将琳琅从马车上扔下去。 琳琅到是还想再仔细打听下的,但偷偷的觑了几眼容锦后,很是聪明的闭了嘴,忖道:姑娘火气这么大,难道是因为跟少主没那个成?哎,难道姑娘也想生米煮成熟饭,肉吃到嘴里? 容锦哪里知道琳琅心里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便不会是想将琳琅扔下马车,而是将琳琅绑在马车上,五马分尸了! 马车笃笃向前,马车外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老百姓。耳边不时响起朱沸那敲得一声比一声响的锅锣。 “你说,辰王府,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容锦朝琳琅说道。 琳琅撩起马车帘子,往外探头看了看,点头道:“这么大阵势还得不到消息,除非那辰王真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投的胎!” 容锦淡淡的撩了眼琳琅,心道:李逸辰要是知道自已在被琳琅这样说,是会将琳琅点了天灯还是会将她千刀万剐呢? 而这个时候,容锦不知道的是,辰王府因为她闹出来的动静,早已经是鸡飞狗跳了。 “还有什么?说!” 李逸辰的一声怒喝,使得来回话的小厮吓得脸色一白,差一点就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永宁郡主让人做了两块牌子,一块牌子上写着‘郡主伸冤’另一块牌子上写着‘王妃还债’。”小厮抖着嗓子说道:“不但如此,还有人前面拿锣开道,有从西市跟来看热闹的人,那些在南边乞讨的化子,也一路跟了过来,现在就连附近几家的王公大臣家的下人也混在看热闹的人里,朝王府走来。” “混蛋!” 李逸辰一声怒喝,抬脚便对着身前的紫檀木圆桌狠狠踹去,但即便是他腿上功夫厉害,紫檀木圆桌却是纹丝未动,他气得脸涨红如紫,想也不想,双手一抬,便将整张桌子掀翻了过去,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之后,是“砰”一声巨响。 小厮再也忍受不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李逸辰见着小厮抖得像个筛子的身子,怒火愈炽,才要开口喝斥,门外响起婢女半兰的声音。 “王爷,王妃来了。” 原本怒火滔天的李逸辰硬生生的压下了心头的那股恶气,对脸上汗出如浆的小厮喝道:“滚出去!” 小厮忙不迭的磕头谢恩,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李逸辰深吸了口气,觉得心头再不似是那般闷得好似要炸开来一样后,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他才出去,便看到抄手游廊的另一头,穿一袭玉兰色纱缎宫装的王云桐带着她院里的几个小丫鬟正朝他这边缓缓走来。 一身玉兰色宫装的王云桐,行走在朱红色的雕花扶廊间,身后是花树掩映下若隐若现的白色围墙,此刻的她,如同一副流动的风景,美丽温婉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电光火石间,李逸辰脑海里,蓦然便闪现过另一副他以为他早已忘记,但实则却如同烙印般烙印在他脑海里的一幕。 “逸辰,我在家里时,便想着这雪一下啊,你寝宫西北角的那几株老梅怕是便要开得一片荼靡了,你今儿个若是没什么事,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逸辰,你看,那几枝开到墙头的花是不是最美的,你剪了下来,我要问我娘讨了她陪嫁的旧窑梅瓶插起来,摆在屋里。” “啊,逸辰,你好讨厌,你剪几枝花而已,为什么弄得我一头一脖子的雪!” 那一年京都城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一夜。天地间仿似一夜间就被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大氅,处处银装束裹。但他寝宫西北角的几株老梅却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如火般燃烧绽放。 那一年的冬天,他每天都会爬上墙头,只为剪几枝在那个人眼里最美最艳的花枝,然后兴匆匆的开了自已的内库,寻找与其匹配的梅瓶插起,小心翼翼的送到她的手里。只为,她那一瞬间比覆雪红梅还要艳丽几分的笑! 他那时候一直期盼着冬天快点过去,春天快点来临,因为他知道,过了这个冬天,以后的每个冬天,他不必再纠结着到底哪枝才是绽放的最好的,是才能博她一笑的!过了这个冬天,他的婚事要定下来了,她以后可以暖暖的坐在他屋子里,他和她的家里,告诉他“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告诉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告诉他,她爱梅,但更爱白雪漫漫冬天! “王爷……”耳边响起犹疑的声音。 李逸辰恍然回神,回过神来的他忽然就觉得脸上一片湿漉漉的,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摸去,触手的冰凉使得他一瞬间如遭雷击,怔怔的站在了那,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爷,你怎么了?” ------题外话------ 今天长辈做五七,后天堂妹要赶在热孝内订婚,所以,今天,明天,后天的更新可能都不能按时按量,请大家谅解。 97辰王伤情中 “王爷,你怎么了?” 李逸辰目光茫然的看向站在身前一步,正抬头朝他看来的王云桐。 “芳……” 话才出口,不仅是他自已,就连正一脸忧色看向他的王云桐一瞬间也似是没有控制住脸上的神色,刹那惨白的好似放了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一样。 “王爷?!”王云桐颤着嗓子再次喊了李逸辰一声。 李逸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脸上也好,那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也罢,已然恢复成往日模样,他看着王云桐,轻声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急,汗都走出来了。” 说罢,拿了袖笼里的帕子替王云桐轻轻的拭云额头鬓角的汗。 对上李逸辰温文儒雅的脸,还有那看似含情脉脉,实则长长飘缈的目光,王云桐狠狠的闭了闭眼。 良久,唇角轻扯,眉梢扬起一抹轻浅的笑意,轻声说道:“王爷,永宁郡主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 李逸辰才要开口,王云桐却是抢在他开口前,说道:“为着王爷,妾身受再大的委屈,都不要紧,可是……”王云桐目光凄楚的看向李逸辰,轻声说道:“王爷,溶月怎么办?” “溶月?”李逸辰拧眉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点头,垂了眼眸,不无哀伤的说道:“这么多年,妾身对那些风言风语早已经麻木了。有道是清者自清,妾身自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是,溶月她不是妾身,她还那么小,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妾身真的不愿意她……” “你放心,”李逸辰打断王云桐的话,语气森然的说道:“我不会让溶月因为这件事受影响的。” “怎么能不受影响?”王云桐一改往日凡事以李逸辰为首是瞻的作风,眉头蹙得紧紧的看向李逸辰,一脸急切的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我们的溶月她已经十二岁了,不是一岁两岁……我,”王云桐摇头,泛红的眼眶两行清清的泪水流了下来。“我只怕,一旦,她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些传言,她万一真就听信了那些传言,以为我就是那种为一己之私而不择手段的恶毒妇人。从此以后疏远我,憎恶我,甚至是厌恨我……王爷,您叫妾身怎么办?妾身到时只怕就是一死也能洗清这身冤枉啊!” 话落,眼里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滴滴哒哒的掉个不停,只一会儿,就将脸上精致的妆容给冲浅冲花了。 李逸辰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王云桐,心里顿时便如针扎般难受。 成亲十几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十几年她受了多少的委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的看似坚强,但实则柔弱的她,却为了他甘愿忍下所有非议宁可自已一个躲在角落默默流泪却不肯为自已申辩一句! 够了,真的够了,她有什么错?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当年他选择了她,她就得咽下这些常人不能忍的痛和无奈吗? 他堂堂一个王爷,若是连一个处处维护他,视他为天的女人都护不住,他这个王爷还算什么王爷?! 李逸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抬手扶住默默流泪的王云桐的脸,轻声说道:“云桐,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王爷!”王云桐惊愕的看向李逸辰,失声道:“您,您想做什么?” 李逸辰哼了哼,眼里闪过一闪而逝的杀机,看向王云桐的目光却是温和如暖阳,他上前牵起王云桐的手,柔声道:“你别管了,总之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现在进宫,跟皇贵妃说一说,让她留溶月在宫里住一个晚上。” “可是……”王云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色,一脸为难的道:“现在都已经是申时了,溶月进宫前就说了,申时一刻的样子会回来。” 李逸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所以你得赶紧的。” “可是……”王云桐还想再说。 “别可是了,你听我的,不管是在半路遇上溶月还是在宫里堵住溶月,你都记得,让她暂时别回来,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会让人来接你们娘俩。”李逸辰说着,牵了王云桐的手往主院走,一边走一边道:“好了,你赶紧换身衣裳,洗把脸,别再耽搁了。” 王云桐眼见李逸辰拿定了主意,不容她拒绝,她只得攥紧了李逸辰的手,轻声说道:“王爷,您是金贵人,那容锦就是个破瓦罐,您可千万别因一时之恼,而拿瓷器面跟瓦罐碰,不值当的!您要有个什么,妾身和溶月……” 李逸辰看着眉目间难掩担忧之色的王云桐,暗暗的叹了口气。 因为容锦,越国公府被削爵降级,长兴候府更是降罪夺爵,也难怪她这般心事仲仲生怕他有一个什么了! 想着,当日越国公出事,她虽心痛如刀割,但却死死拦着,不让他进宫向皇上呈情的那一幕,李逸辰只觉得心里好似有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血沫子的味道。 早知道,当时就是拼着被皇兄降罪,他也要进宫向皇上进言求一份情面的!然,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越国公已经成了清平候!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平日里多与清平候走动,不要让那些只懂锦上添花而不懂雪中送炭的势利小人再来横踩几脚。 容锦,这一切的始作甬者都是那个孽畜容锦! 一个连自已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谁给了她这样的胆,挑衅了国公府不算还一手葬送了自已的外家,现在,竟然还肖想来踩他辰王府!真当,他这个王爷是纸扎的不成? “我是东夏朝的王爷,是先帝所出,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再没有比我更显赫的皇亲国戚,若是连我都要避其锋芒,我还真想问问皇兄,这东夏朝是不是改姓了!”李逸辰一字一句,声音好似从牙缝里崩出来一样。 王云桐欲言又止的看了脸如寒霜的李逸辰一眼,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都是妾身的错!” “你何错之有?”李逸辰气极而笑,“你觉得是你的错!我不防告诉你,今天既便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人成了辰王府的女主人,只怕都会成了那个小贱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王云桐默了一默,稍倾哂笑一声,轻声说道:“王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妾身实在不明白,当年又不是王爷始乱终弃,明明是她容……”话声一顿,摇头道:“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妾身只希望这一切快些过去,我们一家人还是从前一样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 李逸辰点头,紧了紧王云桐的手,柔声道:“好了,你去收拾下吧,我让瑞晋送你进宫。” 瑞晋是辰王府专事训练死士的,专替李逸辰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他还有个弟弟,瑞霖,是王府的侍卫长,负责保护李逸辰这个男主子和王云桐以及李溶月这两个女主子安全的。 王云桐听说李逸辰让瑞晋送她入宫,当即便表示反对。 “王爷,您让瑞霖送妾身入宫就行了,不用瑞晋。” 李逸辰拧了眉头,看向王云桐。 瑞晋和瑞霖的不同,他相信王云桐懂。 王云桐见李逸辰朝她看来,苦笑着说道:“王爷,您就依了妾身吧,您好好的,妾身和溶月才能好,您若是……” 她话没有说完,但李逸辰却是明白她话里的未尽之意,叹了口气,上前揽了王云桐的肩,不无内疚的说道:“云桐,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你本来……” “嘘!”王云桐抬手拦在李逸辰唇边,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容,“王爷你很好,真的,嫁给你,妾身从来就没后悔过,妾身一直觉得能做您的妻子,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逸辰看着眉目无比认真的王云桐,良久都不曾说出一句话,只是将她重重的往胸口搂了搂,一瞬松开,无比坚定的说道:“让瑞晋送你进宫,就这么说定了。” 话落,松开搂着王云桐的手,转身大步往前院走去。 这个时候,辰王府已经隐约能听到外面嘈嘈杂杂的吵闹声。 王云桐对着李逸辰走远的背影福了福后,对跟在身后的婢女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妃。” 婢女们依言退下。 王云桐款款进了内殿,她才一进去,候在屋里的碧玉便迎了上来,“奴婢见过王妃。” 王云桐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怎么样?有没有把话递进去,让皇贵妃多留郡主一会儿?” “回王妃的话,已经照您的吩咐把话递到了皇贵妃跟前,皇贵妃答应了,今晚会留郡主在宫里住一夜。”碧玉轻声说道。 王云桐点了点头,对碧玉说道:“收拾下,我们进宫吧。” 进宫? 碧玉疑惑的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笑了笑,轻声说道:“王爷不想我看着容锦闹心,让我进宫陪陪郡主,等他这边把事情都处理了,再派人来接了我们娘俩回来。” 碧玉脸上便绽起一抹满是喜色的笑,轻声说道:“王爷他待王妃越来越好了。” 不想,她的话声才落,王云桐脸上的笑却是一瞬间便淡了下去。 碧玉不由便心生忐忑,不知道自已哪里说错了话,正满心不安时,不想耳边却又响起王云桐隐隐带着几分笑的意的话语声。 “是啊,王爷待我越来越好了。” 碧玉不由自主的便抬头朝自家主子看去,只是一抬头,对上的却是王云桐清瘦绰约的背影,虽只是一个背影,但碧玉却是聪明的没有再往下多说一个字。而是跟了上前,手脚利索的侍候着王云桐梳妆打扮起来。 王云桐看着铜镜里的那个自已,褪去脂粉的脸上,肤色依旧白嫩如脂,眉目口鼻虽说不上是美艳绝纶但却是清丽脱俗,但就是这样的自已,却是连个死人都争不过! 凭什么? 王云桐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冷冷的翘起了唇角。 “你明明什么都比她强,为什么,却总是要输给她?为什么……”问到最后,抓起桌上的胭脂盒猛的便狠狠的砸在了铜镜上。 “哐当”一声巨响,铜镜没有碎,却是巨烈的晃动了起来了,镜子里的人顿时便如同幻影般,层层叠叠摇摆不定,好似要扑出来一般。 “王妃!” 碧玉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王云桐却是对着铜镜里面目模糊的自已,冷冷的翘了唇角,缓缓起身,对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碧玉说道:“走吧,我们该进宫了!” ------题外话------ 潇湘是满五百就算一千字数的,我原本不是打算过五百的,因为之前有一章缺3百多字,想补回来,谁知道,这章又多了几十字,删掉又失了意境。欠下的,明天补上,不好意思!这两天因为私人原因,更新量和时间都让亲们失望了!再次向大家道谦!谢谢你们的包容。 98一见倾心 王云桐由瑞晋护着,自王府侧门离开,向宫中行去。 前厅,得了下人禀报说王妃已经由瑞晋护着进宫消息的李逸辰,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下人退下。 “瑞霖!” 早已得了吩咐,等候在外面的王府侍卫长当即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王爷。” “点齐府中侍卫随本王出府。” “是,王爷。” 瑞霖得了吩咐,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瑞霖便集齐了王府二百侍卫,跟随在李逸辰身后,出了王府大门。 另一厢。 容锦坐在马车里,不是的撩起帘子看看外面的热闹喧天。 琳琅势造得足,但必竟辰王是正宗的皇亲国戚,等她们一行人进了东市,离辰王府约还有一射的距离时,那些跟在身后看热闹的人大多数都已经止步了,真正还敢跟在她们身后向前行的已然不多。但不多,乍一眼看过去,也是二三百的人! 到了辰王府外只见府门大开。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广场处。摆开阵势来迎接她们一行人! 这时正值午后时分,街上行人众多。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达官显贵等见到辰王府前这样的阵仗无不停了下来远远驻足观看,不过片刻本已冷清的队伍再次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马车在离辰王府约一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容锦掀开车帘,蓝楹已经先她一步从后面的马车走了下来,急走几步,上前扶了她。 “姑娘,”蓝楹轻声对容锦说道:“辰王摆出这样的陈仗来,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估计还得见血!” 容锦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觑了眼阳光下,那些身着银色铠甲的王府侍卫。就着蓝楹的手下了马车,目光一抬,与王府阶沿下正目光睥睨神色森色的李逸辰对了个正着。 李逸辰的目光与容锦只是一个短暂的接触一瞬便移了开去,落在了福娃和朱幺举的两块牌子上,一眼之后,本就蓄势待发的杀气,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瞬间倾泄而出。他杀机一现,原本吵吵攘攘的广场,一瞬间便死寂般的静了下来! 容锦到无所谓,即便是在她生活的那个宣扬民权的时代,都奉行着民不与官斗,更何况眼下所处的皇权至上的年代! 只是,容锦无所为,有人却不乐意了。 琳琅自容锦身后一步窜出,便要朝站在朱红大门下,浑身张扬着杀气的李逸辰冲上去,一只手却在这时伸了出来,将她拦住。 “姑娘……”琳琅不满的朝容锦看去。 容锦摇头,轻声说道:“琳琅,他是王爷。” 琳琅恨恨咬了咬了牙,稍后一跺脚,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了容锦身后。 东夏朝,有律法,刺杀王公者,当立斩! 别人或许没有听到容锦这句话,但李逸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看向容锦的目光不由便又深了几分。 没错,他铺开这样大的阵势,等着容锦上门,才一见面便毫不掩饰的展露他的杀气,就是为了激怒容锦,只要容锦敢对他动手,他便能光明正大的让容锦有来无回。只是……李逸辰撇了撇嘴角,冷冷忖道:果真跟她那个失败丧行的娘一样,一肚子的心眼! 琳琅退了下去,容锦这才缓缓上前,离辰王还有几步之遥时,略略屈膝,福了一礼,缓缓开口说道:“永宁见过王爷。” 李逸辰没有吱声,只是目光轻抬,落在容锦身后那里三层外三层,拥堵的水泄不通的看热闹的人群上。 容锦没有理会李逸辰的不屑轻视,一福之后,她便站起身,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目光清亮的看向眉宇轻蹙,满目戾气的李逸辰。 “容锦,你弄这么大的阵仗是什么意思?”李逸辰冷了声音问道:“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不然,王爷定要叫我好看,可是?”容锦打断李逸辰的话,淡淡道。 李逸辰冷冷一哼。 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回身指了福娃和朱幺,说道:“王爷您也看到了,我来,是伸冤的。” “伸冤?”李逸辰冷然一笑,俊秀清雅的脸上难掩讥诮嘲讽之色,“那你还真是找错地方了,伸冤你可以找顺天府,也可以找大理寺,你找到本王府里来,是什么意思?” 容锦点头,“王爷这般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大理寺走一趟。” 话落,转身便要走。 李逸辰眼见容锦三言两语不和,转身便要走人,本就满是戾气的眸子,越发的阴鸷了。 “站住!”一声厉喝响起。 容锦脚下步子一顿,抬头朝李逸辰看去,“王爷还有何指教?” “容锦!”李逸辰拾脚,一步一步朝容锦走了过去,“你以为我辰王府是你家的菜园子?你说进就进,你说出就出?” “呵!”容锦听得李逸辰这咄咄逼人的话语,不由自主的便冷笑出声,没好气的说道:“王爷这话说得好笑,我这离你辰王府可还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呢,怎么就说我把辰王府当成了菜园子?” “牙尖嘴利!”李逸辰冷哼一声,手一抬,指着福娃手里举着的木牌,“郡主有冤,王妃还债,哪个郡主有冤,哪个王妃还债?” “本郡主有冤,辰王妃还债,如何?”容锦淡淡道。 李逸辰狭长漆黑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森然的凛冽之气,瞪向容锦,一字一句道:“什么冤,什么债?” “裁脏陷害,毁人清白之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之债!”容锦一字不让的说道。 容锦话声一落,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辰王府附近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永宁郡主的身份,辰王府当年的那点旧事,年轻一代可能不知道,但年长些的,谁不知道?这会子听完容锦锵锵有力的回击,顿时便嗡嗡的议论开了。 “哎,你们不知道吧,原本的辰王妃不该是现在的辰王妃。”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本的辰王妃不该是现在的辰王妃,难道还能有两个王妃不成?” “笨,我是说,辰王妃原本另有人选,但因为当年啊,出了件事,所以辰王妃就成了越国公府的,噢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清平候府的大小姐王云桐……” “哎,你这拐拐绕绕的,能不能说清楚点啊!” “那好吧,我就慢慢跟你说啊……” “……” 人群里有人不紧不慢的说着当年的旧事。 听着那些窃窃的私语声,李逸辰一张脸顿时比烧了几十年的锅底还要黑上几分,他剑眉一抬,寒星似的眸子冷冷的扫向嗡嗡一片的人群,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人惧于皇权躲开了,可同样也有人心存侥幸,偷偷的说着皇家秘辛。 皇亲国戚啊,那是他们这些草民一辈子也难达到的高度!也就这种闲话八卦能舒解下他们内心深处的羡慕嫉妒恨了,还不得好好的说一嘴巴?辰王爷不高兴?操,你不高兴不高兴好哩,嘴巴长我身上,还不允许我说话了? 所谓的法不责众,只怕就是指这样的场面吧! 李逸辰不是皇帝,就是皇帝,他也不可能因为人家议论几句,就将这些人齐齐的砍了!但那些时高时低,将他深深掩埋的过往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出来。此刻,那些朝他看来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身无寸缕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他不陌生,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也曾有过。而那时候,他确实拔了剑……李逸辰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唇角微翘,眉梢间含了抹似笑非笑的容锦身上。 他想杀人! “裁脏陷害,毁人清白之冤?”李逸辰冷冷道:“你的意思是,王妃她裁脏你了,王妃她毁了你的清白?本王到是想问一声,王妃她裁了你什么脏,又毁了你什么清白?” 不等容锦开口,李逸辰再次厉声喝道:“容锦,你且听清楚了,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哪怕就是闹上金銮殿,本王也要替王妃讨回一个公道。” “那是自然!”容锦点头道:“我冤枉了王妃,王爷自是应该替王妃讨回一个公道,同理,辰王妃害了我母亲,辰王爷,您说,辰王妃是不是也应该还我一个公道呢?”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王妃害了你母亲?”李逸辰咬牙问道。 容锦冷冷一笑,对身侧的琳琅说道:“琳琅,去请了清平候夫人下来。” 琳琅对着李逸辰嘿嘿一笑,转身便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马车里,将容锦与李逸辰的对仗尽数听在耳里的容芳菲,此刻早已经是一脸惨白汗如雨下,心里万般纠结。一会儿想着,她不能替容锦指证王云桐,否则,只怕王家再难有她的立身之地!一会儿又想着,容锦手里有玉琴,王苏又要杀她,凭什么王云桐能得辰王百般维护,她却只能惮精竭力的依靠自已? 就在容芳菲天神交战时,马车帘子被“哗”的一声掀开,琳琅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外面,“清平候夫人下来吧。” 容芳菲霍然抬头朝琳琅看去。 琳琅对上容芳菲恍惚的眸子,不由便眉头一沉,朝脸露病态的青语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她好似拿不定主意一样?” 青语还没开口,她身侧的南楼已经是撇了撇嘴,好笑的说道:“这还看不出来,当然是她权衡利弊后,想反悔了呗!” 琳琅闻言,冷冷一笑,没好气的对容芳菲说道:“见过蠢的真还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连命都差点没了,还想着你的荣华富贵!得,你就好好想吧,回头死了,让你儿子给你打副黄金棺材,生前享不到的,死后都给享齐了吧!” 容芳菲闻言,顿时便想起来时,容锦让马车特意带着她走了一趟,之前她回长兴候府的那条路,马车里那个一脸病容的小姑娘,还特意跳下马车,掀了陆胥身上盖着的破草席让她看。 陆胥是王家眷养的死士头目,她从前或许不清楚,但当绿琦死在陆胥手下后,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容芳菲咬了咬牙,起身下了马车。 李逸辰见到下了马车的容芳菲后,脸上的神色先是一震,续而又是一僵。 “清平候夫人……” 容芳菲抬头打断李逸辰的话,“王爷,你可知,你娶了一条美女蛇?” 李逸辰身子一僵,失声道:“清平候夫人,还请你慎言!” “哈哈……”容芳菲对上李逸辰一瞬苍白的脸后,不由便失声大笑,“辰王爷,我是真不知道像您这般睿智的人,怎么就会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呢?” 不等李逸辰开口,容芳菲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当日她如何勾结王云桐,又如何买通容芳华的婢女玉琴给容芳华下药,又由玉琴的姐姐玉环将人送去了当时招待外国来使重明殿的事,一一道来。 末了,她看着李逸辰青白交替的脸,问道:“王爷,你心爱的女人被您的王妃构陷,失了清白不说,还差点死在你的剑下,你对她耿耿于怀十几年,最终她不但含冤莫名,就连死都背负着一生的污名,可是王爷您,却将那个害了她的人呵护宠爱了十几年!……” “你撒谎!”李逸辰一声怒喝,打断容芳菲的话,“你撒谎,不是这样的,云桐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这样的?”容芳菲闻言顿时笑不可抑,笑到最后,就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了笑声,她抬头看向脸色狰狞扭曲的李逸辰,一字一句问道:“那么辰王爷,辰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逸辰摇头。 王云桐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云桐,她心地善良,她淑德贤惠,她知书达礼,她秀外惠中,她兰心蕙性,她……”凡是能用上的好词都被李逸辰用上了。 “姑娘,这人莫不是傻了吧?”琳琅看着呐呐出声机械般的说着那些赞誉之词的李逸辰,对容锦说道。 容锦挑了挑唇角。 傻?说他傻,怕是傻子都会觉得是对他们的侮辱呢! “不,他不是傻了。”容锦摇头道。 “那是……”琳琅疑惑的问道。 容锦冷冷一笑,“他是大脑进了水,小脑养了鱼,他妈生他的时候,把人给扔了把胎盘给养大了!” 琳琅:“……” 姑娘,你还能再毒点吗? 容锦到还罢了,她反正原就没觉得光凭容芳菲的一袭话能让李逸辰认清事实。只是,李逸辰固执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也好,现在有多固执,等某一天接受真相时就有多痛!她有足够的耐性等着那一天! 只,容锦能接受李逸辰的固步自封,有人却是接受不了! “王爷!”容芳菲厉声打断李逸辰的话,怒声说道:“您不相信我?” “你让本王怎么信你?”李逸辰同样一脸怒气的喝问道:“就凭你这几句话?” 容芳菲摇头,“王爷,妾身以一介庶女的身份,却能嫁给当时的越国公世子为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李逸辰一怔,才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却突然响起。 “那是因为本候对你一见倾心。” 容芳菲霍然回头,看向正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的王苏。 如同多年前,她在人群里看到他的那一眼一般,还是一袭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只是,当年温文如玉的美少年,此刻已经染上了风霜,昔日的温文如玉已然被温文乐雅代替。 可即便是这般,当他从人群向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如小鹿般“砰砰”乱撞。明知道,只是一句谎言,但她却甘之如饴。 “候爷!”容芳菲呐呐失声,怔立原处。 王苏走上前,目光温柔的落在容芳菲怔然的脸上,轻声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王爷当日没有帮着进宫替箴儿向皇上求情,你就要这样合着一个外人,来为难妹妹吗?” “我……”容芳菲嘴唇翕噏。 王苏抬手牵上容芳菲冰凉的手,轻声说道:“好了,快跟我上前向王爷道个谦,认个错。” 容芳菲被王苏牵着手走到李逸辰跟前。 “王爷,箴儿出事后,她便有些魔怔了,总是说些前语不搭后语的话,还请您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李逸辰看向容芳菲。 容芳菲嘴唇动了动,只是没等她开口,王苏已经是将她一把扯到了身后,再度对李逸辰说道:“王爷,妹妹呢?我让她跟妹妹再当面认个错,道个谦。” “王妃进宫了。”李逸辰轻声说道。 王苏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改日,我再带了她来向妹妹认错道谦。” 李逸辰默了一默,点了点头。 王苏扯着容芳菲施了一礼,退下后拾步便要走。 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极轻极浅的“嗤”笑声。 王苏不想理会,但容芳菲却是步子一顿,朝眉梢飞扬的容锦看去。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恭喜夫人一声,”容锦拾步上前,目光掠过容芳菲,落在王苏脸上,含笑说道:“原本只知辰王、辰王妃佳丽情深,却不知道,候爷和夫人也是一眼天荒,挚爱万年。清平候夫人,我在这恭喜你了。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清平候待你情深意切,想来你的福气也不比辰王妃少!” 容芳菲不知道容锦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她茫然的朝容锦看去,试图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王苏看向容锦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冷意。 “夫人不明白我的意思?”容锦看向容芳菲。 容芳菲点头。 “我的意思是,候爷定会待你如珠如宝,你和候爷也一定会天长地久,地老天荒,你千万为候爷保重自已,不然以候爷等你的用情至深,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只怕候爷也不会独活!”容锦说道。 容芳菲恍惚的眸子里,渐渐的便有光芒闪烁。 “噗嗤”一声,明白容锦用意的琳琅最先笑了出来,她拍了手对容芳菲说道:“是啊,清平候夫人,你可记得我家郡主的忠告,千万保重好自已,你若有个闪失,以清平候待你的情份,既便不殉情,只怕也会终身不再续弦!” 两人话语里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清平候府,那从来就存在的姨娘小妾! “谢谢你。”容芳菲对容锦说道。 容锦耸了耸肩,谢?只怕你谢早了! 王苏一脸内伤的带着容芳菲离开。 容锦收拾收拾心情,也打算带着人离开,身后却是蓦的响起一声怒喝。 “想走,没那么容易!” 李逸辰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容锦身前,而他一动,王府的两百侍卫也跟着动了,一瞬间就将容锦一行人围了个圆。 随着王府侍卫一动,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偶有胆大的,也只敢离得远远的看这份热闹。 容锦扬了扬眉梢,看向杀气腾腾朝她看来的李逸辰,“王爷想留我?” “容锦,本王之前可曾说过,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哪怕就是闹上金銮殿,本王也要替王妃讨回一个公道!” 容锦点头。 “那你现在是不是该还本王王妃一个公道!”李逸辰阴沉了脸问道。 容锦哂笑一声,淡淡道:“王爷你找错债主了吧?冤枉你家王妃的是清平候夫人,可不是本郡主,说起来,本郡主还得去找清平候夫人呢!若不是她胡说八道,本郡主怎么会来找辰王妃?” “强词夺理!”李逸辰怒道。 “王爷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容锦上前一步,目光直视李逸辰,“我说得明明是事实,难道刚才不是清平候夫人向王爷进言,当日害我娘的人是辰王妃?” 李逸辰被容锦问得噎了噎。 容锦却是根本不给他醒神的机会,继续说道:“王爷若是觉得我骗了你,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这些侍卫,问问他们听到的是什么!” “你……”李逸辰瞪向容锦,稍倾,辰角却是挑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容锦,任是巧舌如簧,但今天你却休想全身而退,若是本王今天放任你离开,本王还有何面目在这京都立足!” “哦?”容锦冷冷一笑,看向李逸辰,“王爷,你待如何?” 李逸辰看着容锦淡定从容的脸,步子往后缓缓一退,与此同时手一抬,对身侧侍卫喝道:“给本王拿下!” ------题外话------ 辰王个渣啊! 99淑仪郡主 辰王一声怒喝。 辰王府的二百侍卫顿时如出笼的猛兽一般,气势汹汹的对容锦扑了上去。 “保护郡主!” 琳琅一声轻喝,早就全神戒备的青语和南楼纵身一跃便来到容锦身边,和蓝楹、琳琅一起,将容锦护在了中间。 李逸辰目光轻抬,神色睥睨的看向被四人护着的容锦,唇角挑起一抹冷笑。 王府侍卫虽不比大内御林军,但却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就不信了,还能败在这几个弱不禁风的丫头婆子手里? 不仅是李逸辰,就连那些远远退开,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眼见辰王动了真怒,喝令府中侍卫动手后,众人不由齐齐都为容锦捏了把汗。 甚至有些心软的人,已经小声的喊了起来“郡主,好汉不吃眼前亏,您跟王爷认个错,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有人喊出,便有人附和,“是啊,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认个错,服个软吧!” 李逸辰冷笑着看向容锦。 认个错?服个软? 真有这么简单,他又何必将王府的二百侍卫尽数出动? 李逸辰冷冷的看着容锦,似乎真的就在等容锦向他认错道谦。 “辰王爷……”容锦缓缓开口。 “晚了!”李逸辰打断容锦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王早就跟你说了,我辰王府不是家的菜园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辰王府的堂堂王妃也不是你小小郡主想羞侮就能羞侮的……” “王爷,你怕是弄错了。”容锦好笑的截了李逸辰的话,“我只是想请教一下,东夏朝有律法,刺杀王公者,当立斩。但若是王公无辜动杀念,又该如何?你动用府中二百侍卫围杀我,刀剑无眼,我若是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你,又或是伤了你,又如何?” “嗤!”李逸辰嗤笑出声,他神色倨傲的看向容锦,一字一句道:“你若是能杀了本王,又或者是伤了本王,你放心,本王只会自认技不如人,与你无忧!” “好!”放声一落,又是“啪啪啪”三声轻脆的掌声。 李逸辰看着双手互击一脸赞赏之色的容锦,眉眼间掠过一抹不屑,冷声哼道:“装腔作势。” “我一直觉得王爷不但薄情寡义且为人刚恢自用小鸡肚肠当不得大用,但今日总算是知道王爷你还是有几分胆气的。”容锦缓缓说道。 “容锦,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功夫吧!”李逸辰厉声道。 容锦笑了道:“那是自然。” 几乎是她话声才落,耳边便响起李逸辰的一声冷喝。 “全数拿下,不计死活。” 之前只不过是让侍卫动手拿下容锦等人,这会子却已经是不计死活!其用意不言而喻。侍卫得了他的吩咐,当下二话不说,果真是拔了腰中配刀,对着容锦一行人便砍杀了过去。 容锦看着那些如凶神恶煞般砍杀过来的侍卫,同样眉眼一冷,沉声道:“杀!” 早就跃跃欲试的琳琅得了容锦的话,二话不说,手腕一翻,一对短剑便被她拿在手里,头也没回的喊一声“师父,你保护好姑娘”,便对着辰王府的侍卫杀了过去。一个照面,便将最先冲在前面的侍卫砍翻在地。 “杀人啦……” 凄厉的叫喊声响起,辰王府前三丈宽的广场,一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般。 青语和南楼看着如同猛虎出笼的琳琅,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姑娘跟前呆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好斗呢?”青语小声的对南楼说道。 南楼朝身后站着的容锦努了努嘴,小声说道:“你也是个傻的,难道你没看来,我们这位主骨子里也就是个不安份的!” 呃! 青语才要回头打量容锦几眼,不想已经有侍卫举着钢刀杀了上来,她想也没多想,手势一翻,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招数,那举着钢刀的侍卫两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杀局一开,再难抑止。 李逸辰原本含笑的眸子在看到王府侍卫倒下一拨又一拨后,渐渐变得阴沉。 反到是容锦原本肃沉的脸,在看到那一拨拨倒在地上的王府侍卫后,慢慢的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呀……搞定!” 琳琅一声娇喝,最后一个侍卫被她一剑削去条大腿,瞬间脸如白纸的倒在地上,几番想要站起来,接着再战,但断腿处沽沽如泉涌的鲜血却使得他努力几次后,眼一闭,人事不醒的昏死过去。 广场上到处是尸山血海。 二百个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断臂残腿扔了一地,血水将青砖地面染成了黑色。 容锦抬手拨开挡在她身前的蓝楹,踩着脚下的血水,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不多时,便走到了脸色铁青,整个人都控制不住颤抖的李逸辰跟前。 李逸辰瞪圆了眼睛,看着虽是一身白衣,但除了鞋子染着血迹外,浑身上下却是没有点血星子的容锦,冷冷一哼,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容锦,你想怎么样?”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优雅的笑,上下打量李逸辰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周遭的惨烈,最后才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说呢?英明神武的辰王爷!” 李逸辰不知道要怎样形容此刻自已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一瞬间就闪过当日府中探子回报,说容锦杀了长兴候府的死士,将尸体整齐码放在院子外的那一幕。 彼时觉得那只不过是老长兴候为自已的失败而故意渲染的借口,但这一刻,当他看到一身素白洁净高雅如天山雪莲的容锦自那片血海里,唇角噙了抹邪肆的笑雍容淡定朝他走来时,他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个朝自已走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来自九渊地狱的恶魔! 容锦没有忽略掉李逸辰眸底那一闪而逝的仓惶,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深。 “东夏律法,刺杀王公者,当立斩!”李逸辰厉声道。 “呵呵……” 容锦发出一串轻脆的笑声。 她一笑,离她不远处的琳琅顿时也跟着笑了出来。 琳琅更是大声对李逸辰喊道:“哎呀,辰王爷,我们好怕怕啊!” 照理说,这实在不是应该能笑得出来的时候,但琳琅那一声喊,却是成功的使得躲得远远的人群发出一阵轰笑声。 李逸辰眸子一抬,冷厉的扫了眼那些远远躲着的人群,笑声顿时嘎然而止。 “辰王爷,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容锦对着满面寒霜的李逸辰淡淡道:“你不但薄情寡义为人刚恢自用小鸡肚肠,还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话落,容锦冷冷一笑,嗤道:“我真为我娘感到悲哀,怎么就会跟你这样的人有过牵扯!”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容锦这不但是打脸,还当着人家的面打,直打得个辰王爷一张脸就好似开起了染料房,什么颜色都往上面冲。 “容锦,我杀了你!” 李逸辰一声怒喝,抬手便往容锦脖子上掐去。 “姑娘!” 琳琅骇了一跳,她是无任如何也没想到辰王说动手就动手,情急之下,连忙纵身朝容锦赶过来,不仅是她,蓝楹她们也急急的跑了过来,但谁也没想到,就在辰王的的快要掐上容锦的脖子上时,一股淡粉色的烟雾“蓬”的一声,却是在他眼前绽开。 李逸辰也算是有点见识的,意识不到,赶紧屏息凝神想要纵身跃开,也幸亏他反应及时,因为反应快,那粉色烟雾只吸了一点,但就算是这一点,也够他受的了! “咚”一声,李逸辰重重的裁倒在地上。 “你……” 他指着容锦,想要说话,只是不任他再怎么努力,使力,喉咙里的字却是一个也说不出来。 “辰王爷,我这毒叫魂牵梦萦,不要命,相反还能让你在睡梦中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容锦微微屈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睛皮子便要盖上,但却死撑着不肯入梦的李逸辰,“王爷,祝你做个好梦!” “我……不……” 不什么? 容锦没兴趣知道,她抬脚将话没说完便一头裁倒在地压住她裙角的李逸辰踢到一边,对瞪圆了眼睛围着她看的琳琅等人,挑了挑唇角。 “姑娘,就这样放过他?”琳琅上前不甘心的狠狠踢了容锦一脚。 “不然,怎么办?”容锦好笑的对琳琅说道:“杀了他?” 琳琅抬手摸下巴,作沉思状,稍倾,“也不是不可以啊!他之前都说了,生死有命,与人无忧的!” “你真当打生死擂台呢!”容锦没好气的对琳琅说道:“好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府吧,只怕过不得多久,皇上就得召我入宫了!” “为什么?” 问话的是精灵乖张的南楼,她同琳琅一样,有着一对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只是琳琅的眼睛太过活络,而她的却好似小鹿般,看人永远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无辜,会让人不情不自禁的便放下心防。 容锦笑着南楼说道:“我们在辰王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皇上不知道,也有人会捅到他跟前,来一出借刀杀人的!” “谁?”琳琅一步窜到容锦跟前,一迭声道:“谁这么阴险卑鄙。” 容锦抬头朝身后紧闭的王府大门扫了一眼,眉宇间隐隐含了抹淡淡的不屑轻视之意,淡淡道:“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见上正主儿一面,你说这位正主儿,这会子应该在哪里呢?” 琳琅恍然大悟般醒过来,抬头看了看辰王府门,又看了看广场上那些轻吟痛呼的侍卫一眼,后知后觉的说道:“是了,辰王妃去哪了呢?怎么做起了缩头乌龟?” …… “王妃。” 离辰王府隔着两条街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身黑色棉布直裰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利的瑞晋走到了停在巷子里的朱轮华盖马车前。 马车帘子被一只葱白的手撩起,碧玉清丽的脸探了出来,“瑞晋,王爷那边怎么样?” “二百侍卫死伤过半,王爷被毒倒,人事不醒,永宁郡主已经走了。”瑞晋轻声说道。 碧玉脸色一变,放下手里的帘子,回身斜斜半靠在马车里正闭目养神的王云桐看去,“王妃,现在怎么办?” “舅老爷将那个蠢货弄走了吗?”王云桐没有回答碧玉的话,而是对马车外恭身肃立的瑞晋问道。 瑞晋虽然不明白王妃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问起清平候,但还是如实禀道:“回王妃的话,清平候在一刻钟前已经将人接走了。” 王云桐点了点头,对瑞晋说道:“好了,我们回王府吧。” “可是……”瑞晋犹疑的说道:“王爷让小的送王妃进宫。” “好了!”王云桐不悦的打断瑞晋的话,冷声说道:“王府现在这副局面,我还怎么进宫?就算是要进宫,也等我把王爷安排好了,再说。” 瑞晋默然,他是死士这府里除了王爷,便是王妃最大,现在王妃发话,他还能说什么? 马车“笃笃”从小巷子里行了出来,不多时便到了到了辰王府门前的广场上。 “王妃……” 即便是看惯生死杀人如麻的瑞晋对上眼前的一惨状,也不由自主的心头生寒,头皮发麻,他转身才要劝王云桐从侧门入府,但马车帘子却在这时豁然一撩,王云桐已经扶着碧玉的手下马车。 “呕……”王云桐当即扶着碧玉的手便吐了起来,但即便是这般,她还是扶着碧玉的手踉跄着朝那扇朱红大门走去,“王爷,王爷……” 只是,在离倒在地上的李逸辰还有一丈之遥时,终于力不可支脚一软,软在了地上。但便是软在地上,她却是不顾满地的暗红的血,挣扎着朝李逸辰爬去,嘴里嘶声喊着。 “王爷,王爷……” “王妃!”碧玉一边上前扶着王云桐,半扶半抱的搀着她往前,一边急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这时,一直紧闭着的辰王府大门被打开,王府管家带着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碧玉坐在地上嘶声对王府里跑出来的下人吼道。 “快派人去请太医,王爷出事了……” 王府总管顾文成带着人急急的一边将李逸辰送进王府,一边又派了人进宫请太医,一时间,整个王府闹得人仰马翻。 宫里的太医很快就来了,而且来的还是陈季庭。 “陈太医,”王云桐在陈季庭替李逸辰诊过脉后,扶着额头将陈季庭请去了一侧的耳房说话,“陈太医,王爷,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没伤没痛的,可是怎么就不肯醒来。” 陈季庭摇头,“王妃,王爷的脉相很奇特,似乎是种了一种很厉害的毒,那毒与雪蚕蛊毒颇有些相似,也是让人甘心沉睨梦中不肯醒来,却又不似雪蚕盅毒那么霸道。” “这不可能!”王云桐断然道。 陈季庭错愕的看向王云桐,“王妃?” 意识到自已失态,王云桐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陈太医,我没别的意思,我听人说那雪蚕盅毒产自天山,东夏皇朝极为难得,王爷他怎么会……” “王妃,在下只是说王爷所中的毒与那雪蚕盅毒极为相似,并不是说就一定是雪蚕盅毒。”陈季庭轻声说道:“当下之急,王妃还是尽快找到下毒之人,替王爷解毒才是,不然,时日久了,王爷他……” 王云桐脸色一白。 下毒之人? 下毒之人就是容锦,可是容锦,她既然对王爷下毒,她怎么还会肯替王爷解毒? 陈季庭抱了抱拳,下在施礼退下。 王云桐却在身后突然出声问道:“陈太医,如果与雪蚕盅毒一样,那是不是可以用奇藜草就能解毒?” 陈季庭闻言,略作沉吟后,才开口说道:“王妃,若是能找到下毒人,还是直接问她拿解药的好,便算是奇黎草能解,也远在苗疆之地,时间不等人,再者,奇藜草入药的份量也难把握。” 王云桐张口结舌。 陈季庭看向王云桐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怜悯之色。 永宁郡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满京都的达官显贵不想知道也难。 这个时候,就连宫里也已经传遍了。 当年的事,谁是谁非,因着不是局中人,是故,谁也不能就说谁错了!但,清平候府夫人以庶女的身份嫁进当时的越国公府确实是匪夷所思,便算是真如清平候所说,他对容芳菲一见倾心,但当时的老越国公和老夫人又岂是那种让人胡来的人? 有些事啊,不能深究,真的深究起来了,就会觉得世界黑暗的让人直打抖擞! 陈季庭辞了王云桐,由顾文成亲自送出了府。 碧玉自外面走了进来,小心的对容芳菲说道:“王妃,舅老爷来了。” 王云桐点了点头,对碧玉说道:“请了舅老爷到一心堂坐,我马上就来。” 碧玉退了出去。 王云桐没有急着去见王苏,而是走到榻上面色平和如同入睡的李逸辰身边。静静的打量着李逸辰的目光。 夫妻多年,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其实李逸辰对她都很好,即便这么多年,她只得一女,府里始终不曾有一个侍妾! 有时候,她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总怕有一天,觉醒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而果然,自从容锦回京后,她担心的终于成了现实。 “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呢?”王云桐在榻边坐了下来,抬手摸上李逸辰的眉头,唇角翘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其实,我更愿意你就这样陪着我,对我来说,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行了!” “他们说雪蚕盅毒能圆尽一生憾事,李逸辰,你梦见了什么?”王云桐倾身,手指慢慢的拭着李逸辰的脸,“是我,还是她?” “这么多年,你守着我一人,到底是因为夫妻之情,还是你只是想要证明给她看……其实我都知道的,你心里不想记着她,所以,你把府里的梅树都铲了,每年的冬天你要带着溶月往南方去,是不是因为这个季节有太多属于你和她的美好的回忆……李逸辰,我该怎么办?” “容锦那个小贱人,等着我去求她呢!我凭什么要去求他……你就这样睡着陪着我们母女俩不好吗……” 大殿空空荡荡,王云桐的声音时高时低的响起。 殿门外,碧玉几番想要走进来,但在听到里面不时响起的轻言细语时,脚下的步子却有如千斤重般,抬不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家王妃的艰难,这么多年,对着王爷不敢行差就错一步。可便是如此,王爷他……碧玉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王云桐走了出来,碧玉连忙迎了上前,“王妃。” “你让人去传了半兰和书兰来侍候王爷。”王云桐说道。 “是,王妃。” 碧玉屈膝应了一声,指了院子里一个小丫鬟,让她去传了半兰和书兰来,她则陪着王云桐去了一心堂。 一心堂。 王苏正捧着茶盏怔怔发呆,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他抬头看去,对上蹙了眉头往屋里走来的王云桐,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迎了出去。 “王爷怎么样了?” 王云桐摆了摆手,对屋里侍候的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王妃。” 下人们鱼贯而出。 王云桐则示意王苏坐下说话,她则回头对碧玉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我跟舅老爷说几句话。” 碧玉无声退下。 王苏抬头,目光焦急的看向王云桐,“王爷怎么样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云桐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后,这才将茶盏随手一搁,抬头看向王苏,不答反问的说道:“容芳菲你打算怎么办?” 王苏拧了眉头,语气嫌恶的说道:“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动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认了当年娶她过府,是因为对她用心至深的缘故,此刻若是她出意外,便应了她今日所言,我和她的婚事,不过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交易罢了!如此,岂不正合了容锦的意?” 王云桐长叹了口气,虽然满心不甘,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王苏说的有道理,眼下确实不能动容芳菲,就连以后想动容芳菲怕是都得找好了借口。 “容锦……”王云桐攥紧了湿湿的手掌,沉声道:“是我小看了她,原以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曾想……” 王苏闻言不由也跟着长叹了口气。 轻敌的又何止是妹妹一人,他起始何曾不是打算借容锦的手除去容芳菲,但……王苏摇了摇头,对王云桐说道:“现在说这些没用,我们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王云桐点了点头,“王爷中了一种类似雪蚕盅毒的毒,府里侍卫亲眼所见是容锦对王爷下的。” “容锦对王爷动手,她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王云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仔细问过下人了,王爷与她有言在先,生死各凭手段,与旁人无忧!就算是闹进宫里,皇上至多不过是夺了她郡主封号,与性命无忧。再则……”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她既然敢下毒,肯定就能解这毒,不过是想要借此逼我上门示弱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王苏不由问道。 王云桐抬头看向王苏,脸上绽起一抹深深的无奈,无力的问道:“哥哥觉得我有选择吗?” 王苏哑然。 是啊,这件事,容锦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若是刀剑之伤,了不起寻了大夫上门医治,回头再进宫请了皇上做主!必竟辰王是先帝之子,是皇上一父所出的兄弟!但,如果王云桐为了一口气不肯去向容锦求药,不说皇上,这天下悠悠之口也饶不了她! 再则,没有王爷的王府,今后还如何能占勋贵中的头一份?溶月她还没有说亲呢! 想明白的王苏,忍不住的就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容锦好深的心思! “难道就这般让她得意了?”王苏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无所谓,昔日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我相信,只要我姿态放得越低,王爷他心中对容锦对容芳华的恨只会更多几分!” 王苏闻言不由便默然。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稍倾,王苏抬头看向王云桐,轻声问道:“你后悔了没有?” “嗯?”王云桐怔忡的看向王苏,“哥哥为何这般问?” 王苏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无奈,轻声说道:“云桐,男人不是女人,不爱便是不爱,你……” “哥哥!”王云桐打断王苏的话,眉宇间绽起一抹不悦之色,轻声说道:“哥哥,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王爷他是如何待我的,你不是也看在眼里了吗?” 王苏还要再说,但对上王云桐眸间的不郁后,终是不忍再说出口。 王云桐显然也不喜欢这个话题,她想了想,对王苏说道:“哥哥,王箴你打算怎么办。” “箴儿?”王苏不解的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蹙了眉头,一脸嫌恶的说道:“他资质原就平庸,现在又是残废之身,哥哥难道真就打算将爹爹攒下来的积业交到他手里?” 王苏闻言,不由便默然。 王箴必竟是他的长子,他再不喜容芳菲,可儿子身上有一半他的血脉,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自是不同!虽然对王箴不见得就有多宠爱,但总还没嫌恶到要他死的份上! “这事慢慢来吧,没多少日子便是他奉旨完婚的日子了,等他成了亲再说吧。”王苏说道。 王云桐不赞成的摇头,“哥哥,你当初若不是妇人之仁,又哪来今天的诸般祸事?你子嗣原本就艰难,现如今就算是容芳菲立马死了,你也不可能续弦,依着我的意思,你不如多纳了几房姨娘……” “说起这件事,我到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王苏看向王云桐轻声说道:“你还记得袭香吗?” 王云桐点头,“记得,她当时是你屋里的人,后来你成亲后就被打发出去了。怎么了?好端端说起她干什么?” 王苏便将袭香当时有孕在身,且替她生了个女儿的事说与了王云桐听,末了,轻声说道:“人我还没见到,但钰彤见过了,说是眉眼与我甚是相像,想来也不会有假,我现在想不好,要不要把人接进府!” “接进府吧,养在容芳菲名下。”王云桐想也没想的说道:“若是个男孩子还得考虑下,在外面这么多年,只怕文不成武不就的,接回来也不过是多个人养。可是女孩子不一样,虽是庶出,但记在容芳菲名下也算是嫡出了,我再给她好好张罗一门婚事,对你,对候府都是一股助力!” 王苏闻言,唇角不由便绽起一抹弧度,轻声说道:“钰彤也是这样说的。” 王云桐看着王苏那抹浅浅的弧度,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我连累了哥哥,若是哥哥娶了钰彤妹妹,我们家便不是今日的光景了,娘,她也不会……” “都过去的事了,你提它干什么。”王苏打断王云桐的话,轻声说道:“再说,钰彤她不是也跟我在一起了吗?你也别多想了,我们还是商议下,王爷的事,怎么办吧。” 王云桐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又轻声商议起如何找容锦问解药,再如何到宫中告容锦黑状的事来。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眼见一切便要商议妥当了,外面却突的响起一阵杂乱的步子声,王云桐才蹙了眉头,正要发怒,耳边却忽的便响起一阵夹着哭声的喝斥声。 “滚开,我要见我娘,我要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王他,他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中毒……” “溶月?” 王云桐一惊之下,连忙站了起来,急步往外走去。 王苏也是紧跟着站了起来,急急的跟在后面。 这边厢,王云桐才走到门边,门便被从外面大力的推开,若不是走在她后面的王苏拉了她一把,差点就被门板打在脸上。 “你没事吧?”王苏一步上前,扯住王云桐往她脸上看。 王云桐摇头,而是目光急切的朝哭得眼睛红肿发乱钗横的李溶月看去,“月儿,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娘!”穿一袭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的李溶月哭着扑进王云桐的怀里,边哭边抽抽哒哒的问道:“娘,我父王他怎么了?谁给他使的毒?你告诉我,我找皇伯父去,我要让皇伯父替我父王做主……” 王云桐目光阴鸷的朝站在阶沿下的服侍李溶月的丫鬟看去。 以大丫鬟雁芙为首的四个大丫鬟顿时吓得浑身战战,大气也不敢喘。 “好了,好了,你快别哭了,有话好好说。”王云桐一边安抚着李溶月,一边对已经走上前的碧玉吩咐道:“让人去打盆水来侍候郡主梳洗。” “是,王妃。” 碧玉退了下去,使了个眼色给站在阶沿下的雁芙,雁芙连忙便跟在碧玉身后走了出去。 这边厢,王云桐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李溶月,略带不悦的说道:“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你是堂堂的一品郡主,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面不改色,怎么还是改不了这见风就是雨的性子?” 李溶月吸了鼻子,很是无辜的嘟了嘴。 王云桐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怜惜的叹了口气,末了轻声说道:“不是说今天歇在宫里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是打算要歇在宫里的,可是我跟睿王哥哥去看那只白孔雀时,听到宫人议论,说是有个叫容锦的带着人杀进王府,还伤了父王,我一时心急,就跑回来了。”李溶月说道。 王云桐不由便将那个多嘴的宫人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不下一百遍,末了,揉了额头,问道:“那你有没有去跟皇贵妃辞行?” 李溶月摇了摇头,眼见王云桐要责备她,连忙道:“可是,我有跟睿王哥哥说的。” “好了,”王苏在一边出来和稀泥,对王云桐说道:“月儿回也回来了,你就是再说她有什么用?” 王云桐不赞同的摇头,但终究是不舍得的再说李溶月,而是指了王苏对她说道:“见了舅舅也不喊,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月儿见过舅舅。”李溶月连忙上前行礼。 王苏笑着扶了李溶月起身,对王云桐说道:“我们月儿最是知书识礼的,只是心系她父王安危,才一时忘记了而已,你可别再说她不懂事了。” 李溶月忙不迭的点头。 就是啊,她只是听说父王受伤了,一时心急,才会失了礼数而已。 王云桐便牵了李溶月的手,问道:“去见过你父王了吗?” 李溶月点头,“我一回来就去看了父王,半兰和书兰说父王中毒了,娘,我们去请陈太医来给父王解毒吧。” “傻孩子,陈太医早来过了。”王云桐轻声说道。 “那陈太医怎么说?”李溶月瞪着她被泪水洗过越发清亮的如同浸在水里的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看向王云桐,“父王,他,他没有事吧?” “嗯,你父王不会有事的。”王云桐笑着安慰吓得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起的李溶月,轻声说道:“你别担心了,有娘呢,娘不会让你父王有事的。” “可是……”李溶月还想再说,但在对上王云桐拧得紧紧的眉头后,终是咽下了心里的话,点头道:“我知道了,娘,那我去看父王了,你跟舅舅说事吧。” 王云桐点头,喊了候在阶沿下李溶月的另一个大丫鬟语蝶上前。 “好生侍候郡主,再有个什么差池,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王妃。” 语蝶吓得腿一哆嗦,差点便一脚跪在地上。 李溶月带着语蝶回了王府的主院。 王苏看着消失在廊檐下的李溶月一行人的背影,回头对王云桐说道:“其实,让溶月去找皇上,比你去更合适。” 王云桐摇了摇头,“她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我不想她掺和进来。” 王苏还待再劝,王云桐摆手,示意王苏不必再说。 “好了,按我们商量好的去做吧。”王云桐对王苏说道:“我会去找容锦求解药,你也尽快把那个孩子进接进府,我上次记得听皇贵妃说起过,她娘家有几个适婚的男儿,到时,看看能不能……” 王苏点头。 且说回到主院的李溶月在仔细检查了一遍李逸辰后,又问了侍候他的半兰和书兰,确认她父王只是中毒,而没有别的伤口后,她这才舒了口气。忖道:既然只是中毒,那就只要找到下毒的人,拿到解药就行了! “那个容锦是什么人?”李溶月对语蝶问道。 语蝶摇了摇头,想了想后,轻声说道:“郡主,之前不是太子殿下中毒吗?奴婢记得好像就是这个容锦献的解药,为此皇上封了她永宁郡主。” “是她啊!”李溶月眨巴眨巴着她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对语蝶问道:“那她为什么要对我父王下毒?还有,刚才我路上好像听到有人说,她还血洗了我们辰王府!是真的吗?府门外那些血迹就是她留下的吗?” “郡主,奴婢也不知道啊!”语蝶很是无语的说道:“奴婢一直陪您在宫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溶月点了点头,回头朝屋子里的半兰和书兰看去。 半兰和书兰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连忙撇了脸,专心的侍候起榻上的李逸辰来,不时的拿布巾子替他擦擦脸,又或是擦擦手,就希望能避开李溶月。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郡主就是王妃的命,若是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王妃怕是得撕了她们不可! 李溶月几番欲要张嘴,但在看到半兰和书兰总是避开她的目光后,她默了默,干脆闭了嘴,不准备再问了。反正,就算是她问了,这些人肯定也不会告诉她的,还不如去外面打听呢! 心里拿定主意,李溶月想着,等打听清楚了,她一定要去找那个永宁郡主,问问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残毒! 100扑倒睡了 路上的行人不多。 原本围着看热闹的,在看过容锦一行人的凶悍后,这会子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容锦到也没觉得什么,心里思忖着动静闹得这般大,李逸辰是真正的龙子凤孙,宫里的永昌帝就算是再有心削爵夺权整治勋贵,肯定也不愿意这样被人打上脸,不然天家威严何在?自已得想个场面上说得过得去的借口才行! 一路这么思忖着,什么时候回到郡主府的,都不知道。只知道,马车停了下来,她才要下马车,却见吴保兴家的急急的迎了上来。 “郡主,您可回来了。” 容锦不由便惊讶朝吴保兴家的看去,“怎么了,这是?” “郡主,您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混小子,把老奴当家的寻来的那些护院全都打跑了!” 容锦一怔,朝吴保兴家的看去。 “来了个混小子,把吴叔寻来的那些护院都打跑了?” 吴保兴连连点头,“那混小子说,若是连他都打不过,这些人还怎么能留在郡主这里担当起护院的职责!” 嘿! 容锦到是乐了,她这里到辰王府去寻人晦气,回头自已的老巢就要被别人给掀了!她到是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这般好胆色。 其实不仅是容锦乐了,这个时候琳琅几人也围了上来,一听吴保兴家的说有人来郡主府找麻烦,除了青语和蓝楹两个,琳琅和南楼是当即便炸毛了。 “这哪个混蛋小子啊,毛都没长齐就敢来我们府里闹事?”话落,对容锦说道:“姑娘,走,我们会会他去!” 容锦心里也好奇,当下二话不说,便带着琳琅几人往府里的前院走。 郡主府是采用均衡对称的方式,沿着纵轴线与横轴线进行设计。比较重要的建筑都安置在纵轴线上,次要房屋安置在它左右两侧的横轴线上,前后串连起来,通过前院到达后院。 因着眼下容锦无人可用,是故吴保兴一大家子都暂时住进了郡主府,吴保兴替容锦打理前院负责对外之事,他媳妇则带着两个儿媳妇帮着容锦打量内院之事! 才带着人进了垂花门,便看到吴保兴的长子吴继祖正站在那不停的张望,见了容锦连忙大步上前,人还没到跟前先行了礼,“小的,见过郡主。” 容锦点了点头,对吴继祖说道:“人呢?” “就在院子里呢,父亲的意思说既是他那般厉害,就请了他做护头,工钱随他开,可是他又不肯,只咬定一句话,想要进郡主府做护院,须得在他手下过五招。”吴继祖说道。 容锦闻言不由失笑,忖道:她这又不是比武招亲,至于吗?要不是确定自已一没定亲,二没兄长的,都差点要以为,这是哪来崩出来的未婚夫,哥哥什么的来替她把关选人呢! “嘿!”琳琅没等容锦开口,已经是磨拳霍霍,没好气的说道:“这是哪里来的混不吝,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麻烦找到姑奶奶头上来了!我去会会他。” 话落,步子一紧,几步就走到了容锦的前面。 离院子里还有些距离,容锦耳边便听到时高时低的轻吟声,混夹在轻吟声里的还有断断续续的骂咧声。 “混小子,你找死啊,你敢……” 琳琅的声音嘎然而止。 容锦心头一紧,暗道:可千万别是琳琅也吃了亏。 当下,连忙拾了裙摆往院子里跑,但等她跑进院子看到琳琅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的站在那时,心下吁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事情越发的诡异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琳琅怎么瞬间就石化了? 容锦深吸了口气,才要将探头朝琳琅的身前看去,耳边却是响起蓝楹的一声轻呼。 “少主?!” 燕离?! 容锦一怔之后,当即大步往前,等她掠过琳琅,对上穿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脸上没带那副标志性的银色面具而易容成一个面相清俊翩翩如玉少年郎的燕离后,容锦跟站在她身侧的琳琅一样,下巴差点就跳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会是燕离? “郡主,您看这……”正眉目沉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吴保兴看到容锦,犹如见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几步走了上前,对容锦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二话不说,一来就动手,您看看……” 容锦到是没在意那些被打翻在地,不是抱头便是抱脚,哀号不已的各色男子。她的目光落在正抬眸朝她含笑看来的燕离身上。 她记得早上,她离开前,他曾跟她说,他有要紧的事要办!难道他所谓的要紧的事便是来帮也选护院?想到选护院,容锦收了看向燕离的目光,匆匆的扫了院子里的那些人,一对上她的目光,那些人顿时连痛也忘了喊,齐齐痴痴的看着阳光下高贵端雅清冷如菊的容锦。 容锦对上这些人的目光时,再次好似被天雷劈了一般! 老天,难道应聘护院的不应该都是那些五大三粗看起来就孔武有力的吗?可是……容锦对上那一众脸比粉白,腰比柳细的俏郎君时,好半响不知道自已应该怎么反应才算是正确的。 容锦不知道的是,永宁郡主是前京都第一美人容芳华之女的事,现在半个京都城都知道了,郡主府招护院,凡是觊觎永宁郡主美貌的都来了!只是,谁也没想到,应聘个当家护院还得通过武力测试!这不是坑爹吗? “郡主,”有人贼心不死,不甘心的喊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是来当护院的,又不是来考武状元的,难道还得过三关斩六将才能成你郡主府的护院不成?” “哎,你还直说对了。”最后一个进来的南楼,嘿嘿冷笑着看向那些明显就目的不纯,被她家少主放倒在地上的少年郎,淡淡说道:“什么叫护院?就是得在任何情况下保护郡主安全的,才叫护院。我瞧你们好似走错地方了,去万绿胡同更合适!” 万绿胡同,是京都城有名的倌倌楼。 南楼这话简直是比燕离直接的武力杀伤值更大啊,几乎是她话声一落,那些人便嗷嗷的喊了起来,指着南楼又是骂又是吼的。 “吴叔,”容锦对站在她身侧的吴保兴说道:“付他们每人一两银子的汤水钱,请了他们回去吧。” 吴保兴虽是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吴继祖跟他一起上前将这些人都打发走。 “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依的喊道:“我们难不成就是为赚你这一两银子的汤水钱来的?” “是啊,郡主,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容锦自然是不会跟这些人解释什么的,她摆了摆手,将这里的事交给了吴保兴去处理,她则上前几步,对端着茶盏正一口一口啜着茶的燕离说道:“这茶好喝吗?” “不好喝。”燕离很是实诚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容锦,虽然容锦一进屋子就已经上下打量一遍,确定她无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但眼下还是忍不住的再次仔细上下打量一遍,末了,轻声说道:“你那边事情都办好了?” 容锦点头。 燕离便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转身往内院走。 这一幕只把个院子里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没了反应。 后院啊,那可是家中主要人物,或者应和外界隔绝的人物(比如女眷什么的)地方。 只听说永宁郡主跟长兴候府闹翻了,没听说永宁郡主还有什么亲人啊?特别是这种年纪的亲人!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兄妹都得避嫌了,可是……顿时,众人脸上的神色精彩了。 嗡嗡的议论声先是小范围的扩散,紧接着便是大范围的波及,到得最好已经是有心想要传到容锦耳朵里。 青语蹙了眉头,目光不善的朝那些人看去。 “哎,你别管他们,这样才好!”琳琅一把扯住了青语,说道。 青语好看的眉头一蹙,瞪了琳琅,“这也叫好?少主和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用啊!”琳琅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对青语说道:“我问你,姑娘长得美不美?” 容锦美不美,只要不是瞎子,都不可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青语点了点头。 琳琅便嘻嘻笑了说道:“那你觉得姑娘跟少主是不是般配的很?” “姑娘跟少主?”青语犹疑的看向琳琅,顿了顿,抿嘴问道:“是你胡乱猜的,还是少主他……” “你傻了不是,”琳琅拍了青语的头,“你什么时候见过少主对别的姑娘这样上心过?” 青语还待再说,琳琅已经摆手阻了她的话,“你只记着,少主想要的,我们只管帮他抢过来,至于手段,方法,这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结果。” 跟着燕离往后院走去的容锦自是没有听到琳琅的这番话,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等过了二门,燕离眼见周遭都静了下来,四下里也看不到个人,他步子一顿,看向容锦。 容锦迎着他的目光,讶然的道:“怎么了?” “护院别招了。”燕离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容锦不解的问道:“不招护院,这府邸这般大,回头摸个贼进来,抓贼的人都没有。” “楚叔已经带着龙卫在来京都的路上,再过几天就要到了。”燕离说道。 龙卫! 这是容锦第二次在燕离的嘴里听到这个词。 琳琅是凤卫队长,那个什么楚叔应该就是龙卫的队长了?又是龙卫又是凤卫,还能在皇宫来去自如,燕离,你到底是谁? 这么想着,容锦便也这么问了,“燕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的护卫,会以龙凤命名?” 燕离对上容锦清澈如一泓清泉的眸子,默了一默,稍倾,抬起头,目光朝身后那一片被阳光照得有点发白,葱葱郁郁的花树看去。 容锦等了一等,没有等到燕离的回答,正想换个话题,不想,燕离却在这时开口了。 “我父亲是东夏逝帝正德帝李骐,母亲是北齐护国公主燕无瑕。” 容锦:“……” 燕离等了半响,没有等到容锦的话,将目光收了回来,朝容锦看去。 容锦想了想扯一扯嘴角,给燕离一个“这没什么”的笑,但她发现,脸部神经好似僵住了一样,别说笑,就是想眨个眼似乎都有些困难。 “吓到了?”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摇头,这一摇头好像才找回点自己的情绪,脸上扯了抹讪讪的笑,轻声说道:“我想到你身世这样显赫!”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显赫吗?他到不觉得。若是容锦知道因为他这不得了的父亲和母亲给他带来的麻烦,怕是就不会这样想了吧? 容锦这会子也算是明白了,燕离当日为什么要救太子了! 太子李熙还得喊他一声小皇叔是不是? 叔叔救自已的侄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只是……容锦看向燕离,“那个,燕离……他们知道你吗?”怕燕离不明白自已的意思,容锦不等他回答,便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东夏的皇帝和北齐的皇帝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吗?” 燕离摇头。 容锦愕然,这身份虽显赫,但若是没有昭告世人,没有计入祖谱,燕离他……他其实就是个私生子! 好吧,私生子这玩意,别说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就是在现代那也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没的!容锦真心替燕离不平了,这逝帝和护国公主玩的是哪一出呢? 燕离不知道容锦的想法,他见容锦脸上先是怔忡,续而又是眉头紧蹙,一副谁抢了她银子的表情,正揣摩着她的想法,不想耳边忽的就想起容锦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京山是什么地方?” 京山是什么地方?! 燕离愕然的看向容锦,“京山是北齐和东夏交界的处,那里一年四季如春,不但盛产玉石还有一座银矿,怎么了?” 好吧,那对不靠谱的爹娘,总算还是略略靠谱一点,知道不能给燕离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最其码给了他一个财源广进封地。光一座银矿想来就够燕离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再加上那些玉石,好似有种福泽三代的味道了! “燕离,照说你是东夏的皇子,你应该姓李才是,怎么是随你娘姓呢?”容锦不解的问道。 燕离掀了掀唇角,脸上闪过一抹略显无奈的笑,“正德帝知道有我这么个儿子时,他……”顿了顿,燕离摇了摇头,“他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呃!也就是说护国公主是一直瞒着正德帝的。 容锦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对那位极有可能是同乡的护国公主顿时生起了好奇之心!把个开国皇帝给睡了,还藏了他的龙种,直至死前才告诉他,他还有个儿子!这……这还真是穿越女的彪悍作风啊!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已经到了容锦的院子,留下来看家的杏雨和杏花见容锦带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往这边走来,不由便怔在了原地,等她俩回过神来,人已经到跟前了。 “郡主。”姐妹俩连忙给容锦行礼。 容锦微微颌首,对二人说道:“去给燕公子泡杯茶来。”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杏花便欲跟着容锦进屋侍候,不想,容锦却是步子一顿,回头对她说道:“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人服侍。” 杏花怔怔点头,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杏雨沏了热茶进来,容锦把她也打发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燕离两人。 “燕离,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应该有个妹妹的。”容锦端了茶盏朝燕离看去。 燕离端着茶盏的手便僵了僵,顿了顿后,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来京都也是有事吗?” 容锦点头,“蓝姨说了,你身边有内奸,你想把人找出来。” “这是其一,其实我是来找我娘的!”燕离说道。 啊! 容锦一脸错愕的看向燕离,“你是说,你娘带着你妹妹在京都?” 燕离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你说过,我娘是偷偷走的,当时她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我原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后来,我听说正德帝病重,我就猜想她应该是来找他了,可,到底她有没有来,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护国公主是生是死,这么多年,燕离都不知道! 容锦默了一默,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水,理着脑子里就快打结的一头乱绪。 “你娘怀着身孕,不可能一个人从京山来京都的!”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她不是一个人离开的。” 容锦霍然抬头朝燕离看去。 “当时我娘身边带着红姨。” “红姨?” 容锦疑惑的看向燕离,她虽然知道有这么号人,但一直无缘一见。 “红姨跟蓝姨都是幼时便在我娘身边侍候的宫人,也是她们照顾我长大的。”燕离解释道:“蓝姨经常会跟着我出行,红姨则留在京山打理事务。” 容锦点头,“那红姨既然是跟着你娘一起走的,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呢?还有,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燕离闻言,不由便再次默然。 容锦一眼便明白过来,怕是有什么她不方便知道的东西,才要开口,燕离却在她开口前,缓缓说了起来。 “正德帝交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给我娘,我娘当时离开的时候,被人发觉,她就把那样东西给了红姨,跟红姨分开走,最后红姨回来了,我娘却没回来。” 下意识的,容锦就想问一声“什么东西”,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能让护国公主不顾自身安危,而分头行事,只为将那样东西带到燕离身边的会是什么? “我当时还小,蓝姨和红姨等了一个月,见我娘还没回来,正打算带着我来京都找我娘,楚叔却带着龙卫赶来了。” 容锦看向燕离,“楚叔,他是谁?” “是正德帝的隐卫龙卫军的头领,奉正德帝的遗诏来保护我的安全。楚叔知道我娘没有回到京山后,于是又折回了京都,又过了一个月,楚叔还是没有找到我娘,我娘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燕离不无悲伤的说道。 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会不会是有人对你娘不利?” 燕离点头,“不是会不会,而是一直就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是谁?为什么要对你娘不利?”容锦失色道。 燕离叹了口气,看着眼睛圆圆比那黑宝石还要亮上几分的容锦,不由便失笑道:“你要是知道我娘当初离开北齐时,带走了什么,你就明白她给自已给我惹下多大的麻烦了!” 容锦怔了一怔,听燕离这话的意思,燕无暇肯定是带走了很要紧的东西,但什么要紧的东西能给她母子二人造成麻烦? 没等她想明白,燕离已经轻声说道:“我娘带走了北齐皇室的传国玉玺!” 容锦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子外面呼到动静的杏雨和杏花便要赶进来,容锦连忙高声道:“我没事,你们外面侍候着。” 杏雨、杏花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重新了退了下去。 这边厢,回过神来的容锦已经是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了。 传国玉玺啊! 这可真是……摇了摇头,心里对护国公主这位同乡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睡了一国的皇帝,带走另一国的传国玉玺,你说,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娘这是想干什么?”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她就算是想你当皇帝,她也应该是把东夏国的传国玉玺拿给你吧?” 燕离看向容锦的目光便带着几分赦然。 电光火石间,容锦脑海灵光一闪,猛的看向燕离,失声道:“燕离,你娘她……她不会是让红姨把东夏国的传国玉玺也带回来了吧?” 燕离点了点头。 容锦手里没有茶杯可摔了,只能张圆了可以吞下个鸡蛋的嘴巴,看向燕离。 终于明白燕离为什么说,护国公主给他惹下天大的麻烦了! 还真就是天大的麻烦啊! 两个国家的玉玺都在燕离的里,难道说,这位护国公主是想让燕离把东夏和北齐这两国合而为一,做这创世之君? 这理想,这报负,这手段……容锦只剩下膜拜的份了。 不由的便怀疑,这还是自已的老乡吗?不会是武则天死后穿越了吧?再不济也应该是慈禧太后老佛爷才能拿出的手段吧? 燕离看着怔怔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的容锦,摇了摇头,起身拿直桌上温着的茶壶,替容锦倒了杯水递过去,“喝口茶,压压惊吧。” “噢。” 容锦乖乖的接过,拿着就往嘴里送,好在茶水是温的,不然准得燎她一嘴的泡! 温温的茶水流过肺腑将“砰砰”乱跳的心稳了稳,容锦抬头看向身侧目光柔和看着她的燕离,后知后觉的问道:“燕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告诉我呢?” 呃! 燕离挑了挑眉头,漆黑深遂的眸绽起一抹火花,一瞬消失不见。再看向容锦时,脸上只余温和,“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你呢?难道你不值得我信任?” “那当然不是!”容锦当即表明道:“你放心,这事我肯定守口如瓶的。” 燕离笑了笑,点头道:“嗯,我相信你。” 虽是易过容,但燕离这一笑,还是闪花了容锦的眼。 容锦也跟着笑了笑,稍倾,轻声问道:“那你一直进出皇宫就是想找到你娘和妹妹?” “红姨和蓝姨去过北齐,打探出北齐皇帝燕正天他也在找我娘。这样说来的话,不可能是他抓走我娘,红姨说她和我娘是在进入地下宫道时分头走的,那就是说,能把我娘留下的肯定是东夏皇宫的人。”燕离说道。 “那你打探出什么了没有?”容锦问道。 燕离摇头,“东夏皇宫的地下宫道错综复杂,我娘留给我的图不是很详尽,有些地方,我还不能去。不过……” “不过什么?”见燕离话头一顿,似是有什么猜测,容锦连忙问道:“你要是有怀疑的对像,说出来好了,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燕离对容锦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你觉得太子李熙这个人怎么样?” 太子李熙? 容锦想起自已跟李熙不多的几次接触,想了想后,才谨慎的说道:“看起来温文乐雅,若是他继位应该是个开明的君主,怎么了?你怀疑他?” “到也不是怀疑他对我娘如何。”燕离摇头,接了容锦的话说道:“他那时还只是个二岁的娃娃的,根本不可能对我娘怎么样。” 容锦点头附和,一个二岁的娃娃就算是天纵奇才,杀伤力也是有限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护国公主这样的一代风流人物。 “那是……”容锦疑惑的看向燕离。 燕离皱了皱眉头,“之前因为一直在宫里,我没有戴面具,当时他毒发,我情急之下没多想上前替分解毒,他清醒过来看我的目光很是奇怪,似乎认识我一样!” “这怎么可能?”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后来,你进宫后,他不是给你看了一副我的画相吗?” 容锦点头。 燕离抬手在脸上一抹,那层易容的面具被他消掉,露出他本来的天人之姿,他看向容锦,问道:“那副画相我没见过,你见过,你觉得像我吗?” 容锦想也不想的就点头,“像,不说十分像,但却是九分像。” 燕离唇角便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但是我与他就只是一眼一句话的接触,你说,一个人光凭这么一瞬间便能画出一张九分像的画相来,这意味着什么?” 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一字一句道:“这个人应该具备某种特殊的才能,比如过目不忘!” 燕离眉梢轻扬,脸上绽起一抹赞赏的笑,缓缓开口道:“所以……” “所以太子,他有可能见过你(我)娘!”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话声一落,为彼此的默契,两人脸上齐齐绽起了一抹笑。 “太子李熙因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那时候虽然还小,但因为他见过我娘,而我跟我娘长得很像,所以,他在乍见到我的情况下,才会露出那种惊愕以及似曾相识的表情。”燕离缓缓说道:“他之后在城外那么巧的救了你,皇帝赐郡主府,赐你赦免诏书,一切都在证明着一个可能。” 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接了燕离的话,一字一句道:“太子他知道你娘拿走了东夏的传国玉玺,你当时跟他说你是我的人,于是,他就想向我示好,通过我,找到你,拿回传国玉玺!” “所以,”燕离默了一默,目光一抬,朝玉照宫的方向看去,“也许维有从太子身上,我才能找到出口,找到我娘和妹妹。” 容锦脱口而出说道:“我帮你!” “你帮我?”燕离看向容锦,唇角扯起一抹似笑非笑,说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容锦蓦的就想起吕皇后有意把她给太子为妾的事。 呃,虽说燕离帮了她很多,但她也不能为了还情,就把自已给别人做妾吧?可是,如果不能成为李熙最亲近的人,这样的机密的事,李熙怎么会跟她说? 容锦看向燕离,默了默,轻声说道:“吕皇后她挺喜欢我的。” “所以呢?”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抿了抿嘴,那句“虽然吕皇后很喜欢,可是我总不能为了帮你,搭上自已吧?”对上燕离那对湛湛的眸子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我……我……” “永城候之女,周慧齐贤名在外,想来她不会容不下一个你。”燕离淡淡的说道。 容锦霍然抬头朝燕离看去。 难道……难道燕离的意思,是想她去给太子做妾? 不想,燕离对上她滴溜溜的眸子,却是恨得一口钢牙就差咬碎了。 他都明白告诉她了,他是先帝之子,她要嫁给他,太子还得喊她一声皇婶呢!再说了,他手里有传国玉玺,她要是想,他让她母仪天下都不是问题!谁想到,她还心心念念着,要给一个狗屁的太子做妾! 两个人,你想你的,我想我的。 越到后面,屋子里的气氛便沉闷,到得最后,就连屋外候着的杏雨和杏花都受不了,两人抬头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天,心道:这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那这股窒闷的感觉是从哪来的?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终于,燕离打破了这份窒闷,转身便往走。 容锦虽是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拾步送人,只是她才抬脚,燕离却是倾刻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屋外,杏雨和杏花也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是有人影一闪而过,但等她们想看清楚时,眼前哪里还有人! 一抬头,看到神恍然依门而立的容锦,连忙迎了上前,“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容锦摇头,“我累了,想要歇歇,你们让灶上送热水来,我洗洗睡一觉,没事,不要打扰我。” “是,郡主。” 杏雨连忙使了个眼色让杏花去厨房要热水,她则拾脚进屋准备去整理净房。 一进屋子,这才惊觉刚才的那个燕公子不见了! 容锦这边厢还生着闷气,琳琅和青语一行人吵吵攘攘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子,只看到容锦,没看到燕离,不由便奇怪的道。 “姑娘,我们家少主呢?” “噢,他说他有事,先走了。”容锦说道。 琳琅不由狐疑的看向蓝楹,“师父,少主他有什么事?” 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琳琅一眼,“少主既说是有事,当然有他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琳琅吐了吐舌头,转回了容锦身边,跟容锦侧面打听起她和燕离都说了些什么来。 容锦生了回子闷气,想着那必竟是燕离的亲娘和妹妹,眼下也就只有自已有机会接近李熙了,不管怎样,还是得想办法打听点消息出来。 但这种藏在人心里的东西,不行非常手段是很难打听出来的,行非常手段,只怕却是要折进自已,想着心里不由便生燥,眼见得琳琅和南楼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品起这屋子的布置来,想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得她没法子,人家有法子呢? 这么一想,容锦便对琳琅几人招手,“琳琅,蓝姨,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下。” 琳琅闻言,连忙凑了上前,“姑娘,你有什么事要跟我们商量?是不是想知道我们少主的出生时辰好去合八字?” “我要你们少主的出生时辰合八字干什么?”容锦没好气的瞪了琳琅,选择了看起来最是文雅的青语问道:“青语姑娘,你说,有一个人他心里藏了个秘密,你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把那个密秘说给你听?” 青语闻言,不由自主的便抬头朝蓝楹和琳琅看去。 蓝楹和琳琅更是目光一震,齐齐看向容锦,试探着问道:“姑娘,什么人心里有个密秘,你想知道?” 容锦也不知道这些人对燕离娘亲的事知道多少,再说又有内奸这一码事,她不敢往深里说,就胡乱找了个借口,说道:“比如啊,我是说比如。” 琳琅几人连连点头,催促着道:“你说,姑娘,我们听着。” “比如说,你家少主心里有个密秘,这个密秘对我很重要,你说我要怎样让他说出这个密秘?”容锦问道。 “哎,这还不简单!”琳琅一拍手,大声道:“你把我们少主给睡了呗,他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密秘不是你的!” 容锦抬手捂了额头,“就只能睡了他,才行?” 琳琅心头一喜,以为容锦真是奔着燕离去的,一迭声说道:“对,睡了他,让他稀罕你稀罕得不得了,别说是密秘,就连命都巴不得给你!” 容锦朝青语和南楼还有蓝楹看去,“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蓝楹还在犹疑。 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青语和南楼,反正已经是被琳琅一路洗脑洗过来了,当下,便点头道:“嗯,琳琅这样说,应该就是这样的!” 容锦摆手,得,算她没问吧。 “哎,姑娘,不如我们商量下怎么个睡法吧?”琳琅嘻嘻笑着凑到容锦跟前说道。 容锦摆手,“不用了,我再想想,应该还有别的法子的!” 琳琅还要再劝,忽的就听到脑后一阵风声,她下意识的就侧身去躲,可是那风声就像是长了耳朵一样,顺着她躲避的方向就追了上来。还没等她再做出反应,就觉得耳朵后面一刺紧接着便是浑身都不对了! 她身边的青语最先惊觉不对,抬头朝琳琅看去,一眼就看到趴在琳琅耳朵后的一只绿色带刺的毛毛虫还在蠕动着。 “琳琅,你耳朵后面有只毛毛虫!”青语大声喊了起来。 琳琅想也不想,抬手便往耳后抓,这一抓,砌底的杯具了。 原本还只是耳朵后面难过,这会子整只手都也跟着又刺又痒起来,那种针刺的痛,挠到的痒,使得她跟火烧屁股一样,在原地又是蹦又是跳。嘴里哇哇喊着,“哪来的虫,谁暗算我!” “你别动,这种虫子的毛最毒了。”青语按着琳琅,回头对怔在那的容锦说道:“姑娘,赶紧让厨房拿面粉调了水来。” 容锦点头,连忙喊了门外的杏雨进来,让她去厨房拿面粉和水。 “谁,到底是谁!” 琳琅恨恨的跺着脚,想挠不敢挠,不挠整个人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谁能暗算你,”蓝楹摇头,嗔怪的说道:“肯定是你刚才从树下过,不小心沾到身上了,这会子爬到你耳朵后面来了,你才发现。” “不是的,师父……”琳琅涨红了脸看向蓝楹,“我刚才听到脑后有风声,想躲来着,可是没躲过,后来,耳朵后面就多了这只虫子了。” 蓝楹却是不相信的摇头。 屋子里她们可都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想要在她们的手下暗算人,只怕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琳琅见大家都不信她,她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恨恨的想着,回头这人别落她手上,落她手上了,她就要把这些毛毛虫全塞他嘴里去! 只是念头才起,耳边却突的便响起一声若有似首的冷哼声,琳琅霍然抬头,朝屋顶看去。只是高高的屋顶,除了瓦便是瓦,哪里有人? 难道真是见鬼了? ------题外话------ 标题党,哈哈…… 101尔虞我诈 南书房。 永昌帝满脸的怒气和惊诧,声音比往日要低沉许多:“区区一个外姓郡主,竟然胆敢血洗辰王府,朕差点就要以为这天下已经改姓,已经不是我李家的江山了!” 皇帝的怒火,谁能承受得起? 一干朝臣顿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本来,今天皇上招集内阁齐聚南书房,是商议西边几州大旱朝庭拨款震灾的事情,但谁知道事情才起了个头,却有内侍来报,说是永宁郡主带人血洗了辰王府!别说是皇帝震怒,就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也差点就眼珠子掉了一地。 辰王是什么人?永宁郡主又是什么人? 一个是血统高贵的龙子凤孙,虽不是中宫嫡出,但却是由中宫抚养长大,与皇上感情亲厚非寻常亲王可比!可一个母死父不详靠皇家恩典而得了郡主封号的容锦,却敢老虎嘴里拔牙!还真是……一干大臣心里频频摇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句话“穷人乍富,伸眼拔肚!” 御座上永昌帝虽是极力控制着怒火,但脸上的神色却是难看的叫人不敢直视。 内阁几个大学士于是都将目光看向了中极殿大学士秦恂,期待他能拿出个主意来。不想秦恂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这一幕,只看得几个阁老差一点后牙槽都咬烂了,门外响起内侍的声音。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太子这个时候求见皇上? 但一瞬间,众人想到,永宁郡主正是因为救治太子有功才被恩封郡主的,续而又想起这位永宁郡主据说继承了她娘的美貌,且得了皇后娘娘的眼,难道说……众人虽是头也不抬,但心里却是活泛开了。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太子正值青春年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且永宁郡主又是天人之姿,太子为她来向皇上求个情什么的,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御座上的永昌帝听了内侍的回报,阴沉的脸上,眉眼间却是掠过一抹精芒,蓦然忆起,当日太子似是有话没说完,后来因为忙于国事,他便也忘了这件事。太子不是个鲁莽的人,更不是个好色之人,但这几次三番的行动,似乎都与容锦有关。 难道是这个容锦身上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永昌帝心念一动,便摆了手对御座下的众位阁老吩咐道:“都退下吧,此事稍后再议。” “是,皇上!” 众阁老退了下去。 永昌帝又对身边侍候的冯寿说道:“宣太子进殿。” 不多时,太子李熙自外走了进来。 待太子行过礼后,永昌帝这才对李熙说道:“这个时候来寻朕,可是有事?” “回父皇,儿臣有事要身父皇禀明。”李熙说道。 永昌帝看着眉目温润的太子,默了一默后,对冯寿说道:“你下去,守着殿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是,皇上。” 冯寿恭身退了下去,心里却是暗忖:这已经是皇上第二次单独召见太子了,得想法子打听清楚,太子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等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时,永昌帝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什么事?” “儿臣是为容锦之事而来。”李熙开门见山的说道。 永昌帝闻言,眉梢轻抬,常年不辩喜怒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疑惑。 “哦?你要替她求情?” 李熙顿了顿,缓缓点头,说道:“是的。” “荒唐!”永昌帝声音一厉,气势沉沉的看向李熙,“你可知,容锦践踏的是我天家威严,就这样,你还要替她求情吗?” 李熙默了一默,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笑,抬头目光坦然的迎向永昌帝,“父皇,如果儿臣说传国玉玺要靠容锦才能找回,您信还是不信?” 永昌帝诡谲眸陡然一紧,目光如剑锋般紧紧看向李熙。 “传国玉玺?!” “父皇可还记得当日儿臣与您说过,皇爷爷他给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给那个女子!”李熙问道。 永昌帝颌首,但却满腹疑问的说道:“那个女子跟容锦有什么关系?” “儿臣当日养病时,曾经见过一个人,长得跟那个来看皇爷爷的女子很像,儿臣当时疑惑,曾经问过他,他是谁?他对儿臣说,他是永宁郡主的人!”李熙说道。 “容锦的人?”永昌帝看向李熙。 李熙点头。 永昌帝久久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后,深眸微垂,淡淡道:“当日,你为何不说?” “儿臣当日是要说的,但后来因永宁郡主在场,便不敢多言。” 永昌帝抬眸,目光在李熙脸上来回扫了一扫,稍倾,轻声说道:“熙儿,父亲想把秦大学士的女儿指给恺儿,你觉得如何?” “父皇若是觉得合适,那定然就是合适的。”李熙淡淡说道。 永昌帝闻言,目光不由再度朝李熙看去,“你母后当日曾有打算,想让你纳了容锦。” “回父皇,母后确有此意。” “你怎么说?”永昌帝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看向李熙,“你想不想纳她。” 李熙仍旧是温文乐雅的表情,看向永昌帝的目光也一如之前的温煦,闻言,只是唇角弧度略略沉了几分,轻声说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父皇说纳,儿臣便纳,父皇说不纳,儿臣便不纳。” 永昌帝默默的看了眼李熙,不置一词。 他不出声,李熙便也不出声。 良久。 永昌帝摆了摆手,对李熙说道:“你退下吧,朕与阁老们还有国事要议。” “是,父皇。” 李熙行礼退下。 到底,永昌帝也没说要怎样处置容锦,而这一轮的父子交锋,也就以一种略为平和的局面结束了。 李熙出了南书房。 没走多久,便看到一个小内侍躲在角落里朝他探头探脑看。李熙认得他,是凤仪殿德宝公公手下的小内侍。 “出来吧。” 小内侍连忙跑了出来,对李熙行礼,“启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让小的来看一眼,说是,殿下若是得空,还请去趟凤仪殿。” 李熙点了点头,对小内侍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回了母后,便说本宫稍后就来。” 小内侍应了一声,急急回去复差。 侍候李熙的内侍古永走了上前,不无担忧的说道:“殿下,真的要去凤仪殿吗?” “怎么了?”李熙看向古永。 古永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南书房。 李熙顺着古永的目光看过去,稍倾,唇角桃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什么也没说,但脚下的方向却是前往凤仪殿的方向。 古永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凤仪殿。 吕皇后正轻声的与林红说着话,有宫人进来禀报。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林红连忙站了起来,吕皇后便轻声道:“你替本宫去迎一迎熙儿吧。” “是,娘娘。” 不多时,林红请了李熙进殿。 吕皇后笑盈盈的看着朝她走来的李熙,抬手指了身边的锦杌说道:“快过来,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都忙什么呢?” 李熙在锦杌上坐了,抬头对着吕皇后温文一笑,回道:“也没忙什么,就是前些日子父皇说孩儿也应该学着处理朝事了,孩儿这些日子便寻了些父皇从前批的奏折来看。” 说着话的功夫,林红已经接过小宫人奉上的茶,放到了李熙身边的小几上。 李熙笑着向林红微微颌首,端了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吕皇后便对林红使了个眼色,林红转身将大殿里的宫人都带了下去,她则亲自守在了殿门口。李熙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看守着殿门口的林红,然后回头看向吕皇后,顿了顿,轻声道:“母后,可是要问孩儿适才去了南书房都与父皇说了什么?” 吕皇后闻言,眉眼间绽起一抹笑意,目光兹爱的看了李熙说道:“你既然知道,那方不方便让母后知道呢?” 李熙抬头朝吕皇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清雅秀致的眉眼。 吕皇后不由眉头轻拧,但下一瞬却见李熙手指沾了茶盏里的茶水,在小几上飞快的写起字来。吕皇后心头一震,不由便略略倾了身子朝李熙手下的字看去,越看眉头越紧,越看脸色越难看,到得最后整个人已经是如满弦的箭,蓄势待发。 把要说的话写完,李熙这才抬头朝吕皇后看去,见着这般的吕皇后,他默了一默,拿起吕皇后攥得紧紧的手,掰开她屈起的手指后,捏了捏吕皇后冰冷的手指。 吕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朝李熙看去,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 末了,轻声问道:“你父皇他,他真的说要把秦阁老府上的小姐指给你二皇弟?” 李熙笑了笑,说道:“秦阁老是个能臣,秦小姐也是贤名在外,且与二皇弟是打小的情份,真要是成了,也是一桩美谈。” 吕皇后看着如同是在说故事一般的李熙,笑着摇了摇头,嗔怪道:“你到是想得开。” 李熙回以一笑。 景祺宫。 元贵妃听了小宫人的回话,抬头对苏芷使了个眼色,苏芷对她身后的小宫女示了个意,小宫女上前,将一个荷包塞给了来回话的小宫人。 “奴婢谢娘娘恩典。”小宫人连忙要跪下谢恩。 “好了,下去吧,记得,再听到什么来跟娘娘说,我们娘娘不会亏待你的!”苏芷说道。 “是,奴婢记住了。” 苏芷摆了摆手,小宫人千恩万谢的揣着荷包一脸欢喜的退了下去。 小宫人一走,元贵妃立刻抬头看向苏芷,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 “苏芷,你说这是真的吗?皇上真的要把秦阁老家的女儿指给恺儿?” 苏芷笑着拿了一边的美人捶,在元贵妃脚边坐了下来,一边替她敲着脚,一边轻声说道:“扣儿虽不是有头有脸的宫人,但在凤仪殿也算是老人了,照理说,她送过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话是这样说,可是吕徽瑜这人有多狡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元贵妃敛了脸上的笑意,对苏芷说道:“万一是吕徽瑜故意透出来的风声,就等着我去皇上自讨没趣,我岂不是冤枉死了。” 苏芷闻言,想了想,轻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娘娘不如就以静制动,若是皇上真有意把秦小姐指给王爷,您高高兴兴的谢恩,如果只是皇后娘娘设的局,反正您也没动,皇上那也怪不到您。” 元贵妃点了点头。 照理说,这是最保全的法子,可是……叹了口气,拢了眉头,一脸愁苦的说道:“可是,我是真想替恺儿求了秦小姐啊,到也不完全是因为秦阁老的缘故,秦小姐这个人你也是看过的,才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凭什么他李熙就能娶了名满京都的周慧齐,我家恺儿就不可以娶个温婉淑德的姑娘为妃!” 苏芷笑着轻声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嘛。” 元贵妃便又笑了,轻声说道:“你说,我让恺儿去皇上跟前试探试探,怎么样?” 苏芷脸色变了变,犹疑的说道:“娘娘,这样不好吧?” 元贵妃叹了口气,她也就是这样说一说,哪里还真就敢让李恺去试皇上的口风。跟了永昌帝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给的,不必你去争,他不想给的,你就是抢破了脑袋,说不给就是不给! 可,现在她要争的必竟不是一件珠宝,几夜恩宠,她要争的是那个无上荣耀的位置,不是他不给,她就不争!争,肯定是要争的,但也得讲究个法子。 元贵妃将这事先放一边,对苏芷说道:“你说太子进南书房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不可能他是去跟皇上讨论恺儿的婚事吧?” “南书房那边有冯公公的人盯着,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苏芷斟酌着说道:“再说还有司头领在大殿里,要想知道太子跟皇上到底说了什么,只怕短时间里很难。” 元贵妃点头,“连冯寿都被支了出来,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顿了顿,对苏芷说道:“你去打听下,看看今天晚上皇上歇在哪个宫里。” “是,娘娘。” 苏芷站了起来,便要起身退出去,身后却又响起元贵妃的声音。 “昨儿辰王妃眼巴巴的让人送话进来,让我留溶月在宫里住一晚,不想那小丫头却是听了几句闲话自已跑回去了。你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说起来,奴婢正想跟娘娘说这事呢……” 苏芷才起了个头,外面却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娘娘,睿王殿下来了。” 元贵妃撇了苏芷,朝宫殿门口迎了出去,她才走了几步,穿一袭暗紫锦袍的李恺已经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向元贵妃行礼。 “孩儿见过母妃。” 元贵妃伸手扶了李恺,牵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后,笑了说道:“有几日没见着你了,怎么今儿一看,觉得你好似又长高了不少!” “哪里啊。”李恺扶了元贵妃的手往里走,温声说道:“母妃以为孩儿是那春日的笋不成,一日一截的长着。” “这孩子,怎么就把自已比成了那么个烂贱玩意!”元贵妃不悦的蹙了眉头。 李恺笑着说道:“这还不是母妃日日盼着我长高的缘故。” “那说起来,到是母妃的不是了!”元贵妃掐了把李恺的手。 李恺便嗷嗷叫着说道:“都是孩儿的不是,母妃且饶了孩儿吧。” 母子二人说笑着,进了内殿,苏芷向李恺行了礼,接过小宫人奉上的热茶,端到李恺跟前,“殿下请用茶。” 李恺微微颌首向苏芷道了谢。 元贵妃笑着看向眉目清秀的李恺,“不是昨儿才进了宫吗?怎么今儿又来了?” 东夏朝皇子封了王,一般都要搬离皇宫,住进自已的府邸。 李恺虽然还没有大婚,但府邸已经赐下,因着元贵妃有自已的谋划,是故早早的便让他搬离了皇宫,住进睿王府。而因为不住在一个地方,李恺便也不方便常常进宫。 “噢,昨儿溶月妹妹半道回了府,她本来是让孩儿来当面跟母妃说一声的,但因着孩儿昨儿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跟母妃说明,这不,特意来跟母妃道个谦。”李恺说道。 昨天李恺走时没来辞行,元贵妃是知道的,到没想到李恺为这事还能再来一趟,当下眉眼间全是笑意,她笑盈盈的打量着李恺,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是得了你父皇要给你指婚的消息,眼巴巴的跑来跟我打听消息呢!” 李恺脸上的神色一怔,看向元贵妃,“父皇要给孩儿指婚?” 元贵妃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苏芷,苏芷便起身将大殿里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元贵妃这才缓缓的对李恺说道:“母妃也是才得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估且先听着便是。” 李恺点头。 元贵妃便将永昌帝有意为他指婚秦语蓉的事跟李恺说了,末了,难掩欢喜的说道:“怎么样,高兴坏了吧?” 李恺却是扯了扯嘴角,脸上挑起抹浅浅的笑,问道:“母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凤仪殿那边传出来的。”元贵妃说道。 李恺上的笑便淡了几分,他一脸不解的看向元贵妃,“凤仪殿那边传来的,母妃您也信?” “母妃自然是不信,但是……” “母妃,你且死了这条心吧。”李恺打断元贵妃的话,“父皇是不可能将秦小姐指给孩儿的。” “为什么?”元贵妃有司圆了她那对水汪汪的眸子,一脸怒容的说道:“难道就只有李熙是他的儿子,你就不是!” “母妃慎言!”李恺不赞成的看向元贵妃。 元贵妃拧了眉头,仅管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但却也没有再说话。 李恺回头看向苏芷,“苏姑姑,我与母妃有些体己话要说,劳烦你去门口帮我看着点。” “是,王爷。” 苏芷退了出去,轻手掩了殿门,守在了门外。 李恺这才看向元贵妃,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母妃,你是想要那个位置,还是想要一个让你拿得出手的王妃?” “当然是……”元贵妃声音一沉,以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是那个位置。” 李恺点了点头,脸上绽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说道:“京都那么多公勋候爵,为什么父皇不选别的人结亲,却指了江城候府上的大小姐,母妃,您想过吗?” “当然是因为江城候是帝党,只听令于你父皇一人。”元贵妃说道。 李恺眉梢间的冷笑越发深了几分,帝党?满朝文武帝党可不止江城候一人!他抬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元贵妃,“母妃可能忘了,江城候不但是帝党,他手里还掌握着东夏朝的三十万西北军。” 元贵妃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 李恺挑了挑嘴角,果然,女人就是女人,看问题永远都只流于表面,而不知道往更深层次的看。 “父皇替皇兄定下这门亲,便说明了,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另立储君。” “那又怎么样!”元贵妃精致的眉眼间,掠过一抹狠戾,咬牙道:“这世道,从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不去抢,想要人家送上门,哪有这么好的美事!” 李恺笑了笑。 是啊,想要自已去抢就是了,抢不到,抢得到另说,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富贵由来都是险中求! “抢?”李恺垂眸,淡淡道:“母妃打算怎么抢,让孩儿定下首辅之女,便是抢?你觉得兄弟相残,这是父皇乐意看见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元贵妃忿忿道:“母妃就这点能耐,你几个舅舅又指望不上,你不结一门能对你有帮助的亲事,你怎么去跟李熙争!” 李恺摇了摇头,他到不怪元贵妃见识浅薄,必竟,母妃的世界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头顶的那片天! “母妃,父皇如果真有意将语蓉指给孩儿,那秦阁老的仕途便也是到此为止了。”李恺轻声说道:“别说是首辅之位,只怕便是阁老之位也得拱手让人!” “为什么?”元贵妃愕然道:“他要不是连个阁老都不是,我何必还挖心挖肝的谋着这门亲事!” “因为父皇若无废储之意,他是万万不会给孩儿与皇兄争锋的机会的!”李恺说道。 元贵妃顿时便僵在了那,嘴唇翕翕,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时间,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 元贵妃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懒懒无力的靠在了身后的椅子里,满目悲凉的问道:“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李熙他……” “有一个人也许能帮孩儿争一争。”李恺打断元贵妃的话说道。 “谁?”元贵妃打了鸡血般,顿时精神焕发的看向李恺,催促道:“是谁?谁能帮你?” 李恺笑了笑,脑海里一闪而过,当日郡主府那如清莲般出世的身影。 “永宁郡主,容锦。” “她?!”元贵妃一惊之下,连话都忘了说,只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恺,好半响,才喃喃的道:“恺儿,你疯了不成,她能帮你什么?” 李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娘,你听说过北齐国的护国公主燕无暇吗?” “听说了,怎么了?”元贵妃怔怔的看了李恺,“那位护国公主跟容锦有什么关系?” 李恺挑了挑嘴角,淡淡道:“孩儿的人查出来,容锦身边的那几个婢女似乎并不是东夏人,而且她们的行事作派与那位传说中的护国公主很是相像。孩儿大胆推测,很有可能她们就是护国公主的人!” “就算是她们是护国公主的人,可这跟容锦有什么关系?”元贵妃不解的问道。 李恺笑了笑,抬目看向元贵妃,“现在的北齐皇帝燕正天是护国公主一手扶上皇位的,如果我们通过容锦能得跟护国公主搭上关系,跟燕正天说上话,你说……” 元贵妃看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李恺,想着他说的那番话,越想越觉得李恺的这个主意好!要知道,当年北齐逝帝驾崩时,燕正天还只是个成天只知道抱着奶娘找奶吃的小娃娃,这位护国公主以血腥手段上清皇室下肃朝野,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将燕正天稳稳的送上了皇位!不但如此,她还以女子之身亲自挂帅,迎战当时野心勃勃想要趁燕正天帝位不稳,一举吞并北齐的先帝! “可是……”元贵妃犹疑的看向李恺,“你父皇能答应吗?” “答应不答应,这事还不是得看我们怎么说怎么做吗?”李恺淡淡道。 元贵妃点了点头,却仍旧难掩不甘的说道:“哎,可惜了语蓉那个孩子,母妃是真的喜欢她……” 李恺点了点头,那句,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顿了顿,李恺看向元贵妃,“说起来,还有件事,母妃怕是还没听说吧?” “什么事?”元贵妃看向李恺。 李恺笑了说道:“昨儿个,容锦带人血洗了辰王府。” “什么?”元贵妃惊得猛的站起了身。 “咦,你宫里没人跟你说吗?”李恺奇怪的问道,话落,起身重新扶了元贵妃坐下,缓缓解释道:“其实说是血洗也过份了点,不过是上门讨公道,六皇叔一怒之下跟容锦动起了身,谁晓得王府二百侍卫都没能耐容锦何,六皇叔自已还被毒倒了。” 元贵妃眨巴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李恺,那句到了嘴边的,这哪是郡主,这就是夜叉啊,愣是被她咽了回去。 “讨公道?讨什么公道?”元贵妃稳了稳神问道。 “说是清平候夫人出面指证当日容芳华失贞之事,是六皇婶一手设计的。”李恺说道。 元贵妃唇角便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没好气的说道:“你皇爷爷在世是总说你六皇叔聪明,叫我说啊,猪都没他蠢,那么简单的一个局,他却看不透。”话落,看向李恺说道:“我要是没猜错,估计你六皇叔根本就不信清平候夫人的说词是不是?” 李恺点头,失笑道:“没错,他一点也不相信,再说,又有清平候替六皇婶打掩护,他更不会相信了。” 元贵妃点点头,不无嘲讽的说道:“也是,他要是信了,他怎么把李溶月塞回你六皇婶的肚子里啊,还是不信的好!” 顿了顿,却是拧了眉头又道:“这事,你父皇肯定知道了啊,怎么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李恺摇头,“孩儿也想不明白,我在府里等了半天,想着早朝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把这事奏明父皇,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出来替容锦求个情,可是一直都没到宫里的消息。” 元贵妃想了想,说道:“昨天你六皇婶让人送信进来,让我留溶月在宫里住一晚,那丫头自已却跑回去了,想来,应该是得了这消息吧?” “是的。”李恺说道:“孩儿当时是想来跟您说一声的,但想着事情重大,还是先去打听消息要紧,是故,便也跟着出了宫。” 元贵妃点了点头,却是一脸不解的说道:“照说,以你父亲对老六的亲厚,他不可能会坐视不理的啊,到底是……” “娘娘。” 门外响起苏芷的声音。 元贵妃抬头说道:“进来吧。” 苏芷走了进来,走到元贵妃跟前,屈膝福了福,轻声说道:“皇上之前在南书房大发雷霆,说要处治永宁郡主,后来太子殿下求见,太子殿下离开后,皇上便没再说永宁郡主的事。” 元贵妃和李恺面面相觑。 苏芷等了等,没等到元贵妃的示意,便福了福,再次悄然退了下去。 “难道李熙求见你父皇,也是因为容锦的事?”元贵妃看向李恺。 李恺脸上再难寻笑意,他垂了眸子,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也许他也查出了容锦与北齐护国公主有牵扯。”默了一默,继续说道:“孩儿之前听说,皇后有意让他纳了容锦。” “怎么什么事都有她一腿!”元贵妃抬手便将身侧小几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怒声道:“不行,若是容锦再被李熙纳了,我们真就是坐以待毙了,我宁可让她死,我也不会成全了李熙。” 李恺点了点头。 如果说李熙真要纳了容锦,那他还真就只能让容锦变成一个死人! “先不急着下决论,”李恺对元贵妃说道:“先看看情况再说,还有,我打算娶容锦的事,你不要与六皇婶说起,支持我们的人不多,不能……”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元贵妃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担心,李熙他……” “这个母妃不用担心,”李恺说道:“如果真像我们想的那样,那就如母妃所说,宁可她死,也不能让皇兄如虎添翼。” …… 辰王府。 王云桐穿戴整齐,正打算带着碧玉进宫向永昌帝说容锦欺凌辰王府的事,不想,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郡主屋里的雁芙求见。” 昨儿个碧玉好好敲打一番雁芙,再三叮嘱她,郡主不能出一点差池,不然别说她,就是她爹娘老子也得跟着倒霉。现在,雁芙在这个时候跪来求见,想来应该是郡主那有什么事,需要向王妃禀报。 碧玉抬头说道:“王妃,奴婢出去看看。” 王云桐点头。 碧玉走了出去,不多时却是带着面色惨白的雁芙走了进来。 “怎么了?”王云桐挥手示意替她整理衣裳的小丫鬟退下,看向面色难看的雁芙,“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王妃,郡主她,她……” “郡主怎么了?”王云桐一听事关李溶月,当即便失了镇定,目光一厉狠狠的盯着雁芙,急声道:“说,郡主怎么了?” 雁芙“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起来,“郡主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永宁郡主的住处,说是要去找永宁郡主讨个公道,问问她一个女孩子怎的这般凶残,还说要永宁郡主把解药交出来。” 王云桐扶了额头,一个踉跄,差点就一屁股软在地上。 “王妃,”碧玉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步子不稳的王云桐,对跪在地上的雁芙喝道:“你是死人啊,之前怎么不来说,这个时候才来回禀。” “郡主是早起时突然说起来的,”雁芙哆嗦着嘴唇说道:“奴婢这会子还是找了个借口才悄悄跑来送信的,也不敢耽搁久了,不然郡主得起疑心了。” 王云桐摆了摆手,对跪着的雁芙说道:“你回去吧,拖一拖郡主,我这边安排好了,你再跟着郡主出去。” “是,王妃。” 雁芙站起来,便要离开。 “慢着,”王云桐却是突然喊道。 雁芙身子一僵,战战兢兢的朝王云桐看去,“王妃……” “你且记着了,跟着郡主出去,务必把郡主看紧了,要是有个意外,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奴,奴婢记下了。”雁芙连忙说道。 “下去吧,”王云桐摆手,“回头我会让碧玉来告诉你,怎么做。” 雁芙屈膝福了福,急急的退了下去。 她一走,碧玉顿时一脸焦急的看向王云桐,“王妃,怎么办?万一郡主误信了外面那些谣言蜚语……” “那些污言秽语如何能进溶月的耳朵!”王云桐沉了眉眼,眸间闪过一抹厉色,对碧玉说道:“你去告诉顾文成,郡主要出府,我不想她听到些不该听的,该怎么做他应该明白。” “是,王妃。” 碧玉匆匆退下。 王云桐看着碧玉急急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车子轧过似的,浑身都是一种说不出的酸痛。 “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是,王妃。” 屋子里的下人鱼贯而出。 很快,偌大的屋子便只剩下她自已。 阳光照射在对面高高挑起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刺目的一片红光,在那片红光里,王云桐挺得直直的背脊慢慢的佝偻了下来,她眯着眸子,迎着那片红光,脑海里却是浮现起十三年前事发前在宫里那一夜的场景。 高高挑起的红灯笼,也如此刻一样,晃花了她的眼。那个时候,满满的是对未来的欣喜,但此刻,她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一切就像是紧紧攥在掌心的沙子,她越想用力的攥紧,便越攥不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她手里慢慢流失。 不,不行! 她费尽一切得到的东西,她就是死也不能放手! 王云桐挺直腰杆,正想喊了小丫鬟进来,让她去看看碧玉那边怎么样了,不想,耳边响起碧玉的声音。 “王妃,奴婢回来了。” “快进来吧。”王云桐急声说道。 碧玉拾裙走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便急步上前,对王云桐说道:“王妃,顾大人说他知道了,他这就去安排,让您放心,保证郡主绝不会听到不该听到的。” 顾文成办事,王云桐还是放心的。 但,因事涉李溶月,她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是故,她看了碧玉,问道:“有没有安排人跟着郡主?” “安排了。”碧玉说道:“是瑞头领亲自带人跟着。” 王云桐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碧玉说道:“你去跟雁芙说一声,不然拖久了,只怕溶月要起疑心,这孩子有时候聪明的让我都拿她没办法。” “是,王妃。” 碧玉再次匆匆的走了出去。 这回,王云桐没等多久,约一刻钟的功夫,碧玉便走了回来。 “王妃,奴婢已经叮嘱过雁芙了,雁芙也说了,她会寸步不离的跟在郡主身边。” 王云桐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屋里的沙漏,对碧玉说道:“走吧,我们该进宫了。” “是,王妃。” 主仆两人乘了马车带着护卫一路往皇宫行去。 另一厢,淑仪郡主李溶月也带着雁芙和另外两个小丫鬟从王府的侧门离开,一路朝西市行去。 102郡主撕逼 马车出了辰王府的侧门,一路向前。 李溶月坐在马车里,不时的撩起车帘子往外张望。 除了雁芙是她惯用的,另外一个小丫鬟是临时喊来的,那个小丫鬟平日里也难得出一趟王府,此刻见李溶月频频往外张望,一时也难抑制好奇心,便也跟着不时的朝外张望。 雁芙记着碧玉的吩咐,格外留心着李溶月的动静,眼见离王府已经有小半柱香的时间,李溶月还没吩咐马车往哪里去,她不由便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郡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是想直接去永宁郡主府的,可是……”李溶月黑溜溜的大眼睛如小鹿般无辜的看向雁芙,轻声说道:“可是,我想先打听下,看看那永宁郡主是个什么人!” 雁芙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的捏了把汗。 虽然郡主说的是去打听永宁郡主,但谁能保准,那些人能众口一致的都说永宁郡主的不好?万一,这里面有一个人说出王府的那点子旧事……雁芙只觉得光想想,一颗心都好似被人狠狠的攥住了一般。 “早知道就坐马车了,这样子怎么打听事啊!”李溶月嘟了嘴说道。 雁芙便笑了安慰道:“郡主,永宁郡主府在西市,离我们这可不近,您要是不乘马车,怕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到了。” 李溶月想了想,觉得雁芙说得有道理,便扯了唇角,笑了笑问道:“雁芙,你说我们要去哪里打听啊?”不等雁芙开口,又顾自说道:“我看那些戏本子里都说,茶楼饭肆最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难不成我们还得寻家茶楼喝茶,又或是寻了饭馆吃饭不成?” “郡主,这都什么时辰了,等您喝茶吃饭的,天都要暗了,依着奴婢的意思,不如沿路寻了几个人问问。”雁芙说道。 李溶月抬头看了看天,确实时辰不早了,“那你跟鲁大说一声,让他马车赶慢点。” “是,郡主。” 雁芙撩起车帘子对赶马车的鲁大说了一声,马车比之前便又慢了许多。 李溶月攥着手里的马车帘子,目光不时的朝街道两边络绎不绝的人群看去,想着自已往日里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唯独这一次,就只带了雁芙和两个小丫鬟,心里一时忐忑一时雀跃。 “雁芙,你让鲁大停一停,我们在前面找个人打听下吧。”李溶月说道。 雁芙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轻声对劝道:“郡主,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再往前走点吧,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找个人问问。” 李溶月想想,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向前,等马车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李溶月一路看过来,眼见巷子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低头做针线的妇人,回头朝雁芙看去。 雁芙不敢再阻拦,只得硬了头皮让鲁大停了马车,回头对李溶月说道:“郡主,要不还是奴婢上前打听吧?” 李溶月摇了摇头,示意雁芙扶她下马车。 鲁大已经搬了脚凳出来,小丫鬟先李溶月下马车,与雁芙一左一右扶了李溶月,嘴里不忘轻声叮嘱道:“郡主,您慢些。” 就着雁芙和小丫鬟的手,李溶月下了马车,朝那几个坐在门檐下的妇人走去。 那几个妇人这时候已经放了手里的针线,正抬头目光惊奇的朝李溶月打量,虽然李溶月戴了一顶足可遮到膝盖的帏帽,但她通身的气势摆在那,再加上那一身云锦裁制而成的衣裳,光这一身衣裳可就是普通老百姓家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嚼用银子! “这位小姐可是有事?”有妇人战战兢兢的问道。 李溶月对那位率先开口说话的妇人笑了笑,轻声道:“阿婶,我想跟你打听件事。” 那妇人连忙赔了笑脸说道:“您说,您说。” 李溶月回头朝身侧的雁芙看去。 雁芙连忙取了一个小荷包出来,掏了一角碎银子递给那妇人。 不想,妇人却是急急摆手,连声说道:“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不敢劳贵人赏。” “阿婶你拿着吧,给你家孩儿买糖吃的。”李溶月轻声说道。 妇人还欲推辞,她身边一个下颌尖尖,眉梢略吊的妇人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那角碎银子抓了过去,谄笑着对李溶月说道:“这位小姐,她李婶家娃都大了,不吃糖,您有什么要问的,您问我吧。” 这一幕只把个李溶月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响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带的小丫鬟便要上前,被雁芙一个给眼神给制止了,雁芙睃了那下颌尖尖的妇人,悄然的扯了扯李溶月的袖子。 李溶月恍然回神,朝那位被抢了碎银的李婶谦意一笑,却忘了自已戴着帏帽外人是看不到她表情的。 “我想打听下,永宁郡主她为什么要找辰王府的麻烦?”李溶月说道。 “哎,这事啊……”那下颌尖尖的妇人眉宇间便似是有了一抹为难之色,一脸的欲言又止。 李溶月看了不由便拧了眉头,“阿婶,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方便说呢?” “这事又不是什么密秘,京都城里谁不知道啊!”那妇人撇了嘴,一脸不屑的说道:“到也不是不方便说,就是那永宁郡主太凶残了,我怕说多了惹祸。” 李溶月不由便眉头一挑,那种由小培养而成的天家贵气自然而然的就显现出来了,下颌抬起一道倨傲的弧度,冷冷说道:“你说便是,有什么事,本郡……我给你兜着。” 妇人左右探头看了看,一副神色惶惶的样子,见左右没人,这才压了声音作贼似的对李溶月说道:“姑娘,你怕是才来这京都城吧?” 李溶月不置可否。 那妇人也不等她回话,便顾自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永宁郡主的娘当年是长兴候府的嫡长女,本来是跟辰王有婚约的,但这女人忒不要好,竟然又勾搭上了别的男人,还被辰王当众捉了奸,辰王一怒之下解了婚约,另娶了越国公府的王大小姐。” 帏帽下李溶月的一张小脸已经是涨红如紫,她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样龌龊污秽的话语,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恼,后面妇人再说了些什么也只听了个半耳朵。 “说起来,也真是母女都是一样的货色,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这永宁郡主不想着自已娘的错,却将所有的错都怪到了辰王头上,仗着自已救了太子爷的命,就带着人杀上了辰王府……” 李溶月堪堪回神,听了妇人这最后的一嘴巴,默了一默,轻声说道:“阿婶,那为什么清平候府的夫肯出面替她作证呢?” “这还不知道吗?”妇人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那清平候夫人自已教子无方,却怪罪辰王爷没帮他向皇上求个情,又想着这永宁郡主是个颜色好的,又得了皇后娘娘和太子的脸面,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成凤凰了,这是想要抱永宁郡主的大腿,递上的投名状呢!” 王箴的事,李溶月是知道的。 但因为王云桐看不起容芳菲的出身,由小便拘着她,不让她跟王箴过多来往,感情并不似寻常人家的表舅亲那般亲厚。只当日出事时,她确实亲眼见到王云桐劝阻辰王进宫的。 这样一想,觉得还真就是像这妇人说的一样。 舅母就是因为记恨父王和母妃当日没有向皇伯父求情,才跟容锦勾搭在一起,想要让母妃没脸,这才会找上了辰王府的麻烦。 这些人……李溶月恨恨的抿了抿嘴,一张小脸气得一会子青一会子白的,一跺脚,转便往朝马车去。 雁芙怔了怔,连忙对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小丫鬟跟上去,她则又掏了角碎银子出来,随手一扔,也不管谁得了,转身朝李溶月追了过去。 身后响起妇人们抢银子的声音。 “我的,我的……” “哎,今儿这买卖合适啊,不过就是说几句话,便是几两的雪花银……” “嘘,你不要命吗?忘了人家是吩咐下来的话了,你想杀,别连累我们……” 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雁芙上了马车,看着小脸气得青青白白的李溶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奴婢说不叫您打听,您偏要打听,您看这不是给自已找气受吗?” 李溶月咬了咬嘴唇不语。 小丫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会儿看看李溶月,一会儿看雁芙,不多时便已经是满额头的头。 “那我们现在还去吗?”雁芙轻声问道。 “去。”李溶月沉声道:“没理的是她,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去!” 雁芙再次暗暗的叹了口气,垂了眉眼默然的坐到了一边。 她不知道顾总管是怎么安排的,但是她却知道,郡主遇上永宁郡主,怕是要吃亏了!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打算的,明明可以阻止郡主,为什么还让郡主出来了? 另一厢,去皇宫的王府马车里。 碧玉小心的问道:“王妃,虽说顾总管会安排,但郡主一旦跟容锦当面吵起来,只怕……” 王云桐挑了挑唇角,微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暗芒。 她当然知道一旦当面对起质来,容锦肯定会反驳那些说法,少不得便有些龌龊话要听进溶月的耳朵里,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她能瞒得溶月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既然始终要听到那些话,不如就让这溶月从容锦的嘴里听到,如此一来,往后再听到,溶月便也能有个衡量,不会偏听偏信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王云桐揉了揉涩涩的额头,沉声道:“不用担心,溶月虽然心性率真,但她不是个笨的。” 碧玉还待再说,但当对上王云桐目下的青黑时,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王妃,心里怕也是不好过吧? 永宁郡主府。 容锦听了吴保兴的回报,怔了怔,才回过神来。 “淑仪郡主?” 吴保兴点头,“是的,淑仪郡主,也就是辰王的女儿。” 呵! 容锦失笑,睃了身侧的众人,末了,对吴保兴说道:“她该不会上门兴师问罪吧?” “兴师问罪?”琳琅抢了出来,嘿嘿笑道:“我到是想看看她怎么个兴师问罪法,姑娘,把人请进来吧,聊得好就聊,聊不好,我们关门打狗。” “琳琅!”蓝楹轻斥一声琳琅,对容锦说道:“姑娘,你别听她瞎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人肯定是要见的。”容锦沉吟着说道:“来者是客嘛!不过,至于是美酒相迎还是棍棒侍候,等见了人再说吧。”话落,对吴保兴说道:“请了进来吧。” “是,郡主。” 吴保兴退了出去。 约半柱香的功夫,容锦听到耳边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她不由自主的抬头朝门外看了过去。 世人都说李逸辰极宝贝这唯一的女儿,在王云桐多年无子的情况下,仍旧不肯纳妾绵延子嗣,有一半是源于对王云桐的尊重,另一半则是源自对淑仪郡主的宠爱。 容锦这里才想着,眼前便是霍然一亮,李溶月已经带着雁芙和小丫鬟走了进来。 李溶月今天穿了一袭淡黄织锦的衫子,站在门口,帏帽已经被取下,便只见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 几转。容貌秀丽至极恰似那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而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她那一身灿烂的锦缎也显得黯然无光! 容锦不由便在心里赞了一声,好美! 屋子里的人似是也没想到,李溶月长相这般清丽脱俗,一时间众人齐齐忘了反应。 “郡主,请!” 吴保兴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李溶月目不斜视的往里走,本就是个美人,加之出身高贵,金奴银婢侍候着长大的,此刻有意而为,还真就有了几分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感觉。 容锦看着这样的李溶月不由便扬了扬眉梢,眉宇间噙了抹似笑非笑,目光睥睨的迎向了目空一切的李溶月。 李溶月对上容锦那三分笑七分讥的目光,顿时便觉得心头好似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沉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容锦她是个美得不可端物的美人?!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已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懦,不然,真就是还没开始就输了。 “永宁郡主。” 容锦抬头朝声音冷冰冰硬得像冰碴子的李溶月看去,“淑仪郡主连个贴子都没下,就直接来我这郡主府,可是有事?” 李溶月想起床榻上人事不醒不仅府里大夫素手无措,就连宫中太医也拿不出个章程的李逸辰,又想起路上打听来的那些妇人的话,心里顿时好像被点燃了一把火,她瞪向容锦,“是的,我来找你,确实有事。” 容锦点头,“什么事,你说。” 打小到大,从来都是众星拱月被人哄着敬着的李溶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从进门到现在,连个请她入坐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上茶水了!一时间,只觉得容锦真就是白长了脸,实则跟那些粗鄙的乡野村妇没有两样! “我是来问你要解药的。”李溶月咬了咬,没等容锦开口,她大声道:“容锦,明明是你娘不要脸,做下那些不知羞耻的事,你凭什么怪我父王?做出这样歹毒蛇蛇蝎的事来!” 呵! 没等容锦开口,她身侧的琳琅已经是“啪”一声,拍了桌子站起来,几步走到神色激动的李溶月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扯了抹皮笑肉不笑,没好气的说道。 “还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姓李的小婊砸,你这么蠢,你娘造吗?”不等李溶月开口,她却是自顾自的接了话说道:“别说,你娘肯定不造,有个那样蛇蝎心肠的毒妇做娘,老天爷你这副容貌都已经是瞎了眼了,再给你个聪明的脑袋,那不是要让人捅破了天吗!” “你……”李溶月虽然听不懂琳琅那一番话,但好话歹话她还是知道的,被人当面羞侮这种事,她生平头一回,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恶气,想也不想的便抬手朝琳琅推去,嘴里骂道:“你才蛇蝎心肠,你才是毒妇,你才是蠢货……” 容锦看着几句话便涨红了脸,眼眶红的好似允了血,泪珠子在里面不停打转的李溶月,很是无力的捂了脸,回头对蓝楹说道:“蓝姨,怎么两头狼就养出了只小白兔啊?” 蓝楹也看出来了,这李溶月与大多数的勋贵之女不同,没了她们身上的骄纵之气不说,性子也很是绵柔,若不是辰王府的小郡主,说不得还能跟容锦交个朋友!可谁能想到,偏偏却是仇人之子! “姑娘,你打算怎么办?”蓝楹同样无奈的看向容锦。 容锦想说“怎么办?当然是凉拌炒鸡蛋,谁让她投生错了人家!”但等目光对上李溶月那未语先泣,梨花带雨的脸时,由不得便又有些犹豫了。 好在她也没有犹豫多久,只一瞬便收拾了心情,抬起头朝李溶月看去,淡淡道:“淑仪郡主,解药我有,也不是不能给。” 李溶月脸上绽起一抹欣喜之色,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看着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叫你娘来问我要吧!” “为什么!”李溶月不解的瞪圆了她那对清亮的好似天池的眸子,“容锦,我母妃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你……” “有没有误会,我心里很清楚。”容锦打断李溶月的话,冷冷的说道:“你回去吧,我不想为难你。” 话落起身便要离开。 “你站住!” 身后响起李溶月的厉喝声。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朝因为情绪难以探制,而浑身颤抖不止的李溶月看去,扬了扬眉梢,唇角绽起一抹嘲讽的笑,问道:“怎么,你这是软的不行,就打算来硬的吗?” 李溶月也不知道自已喊住容锦有什么用。 王府二百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已又能怎么办? 等听到容锦那句“你这是软的不行,就打算来硬的吗?”顿时怒火中烧,指了容锦便高声吼道:“容锦,你别以为皇伯父封了你一个郡主,你就可以横着走了,我告诉你,这天下是姓李的,不是姓容的!” 容锦耸了耸肩,给了李溶月一个“那又如何”的表情。 “我这就进宫找皇伯父,让他撒了你这永宁郡主的封号,我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李溶月一跺脚,转身便往外走。 只是,没等李溶月走到阶沿下,一抹身影如鬼魅般闪了出来,差一点就跟她脸贴脸,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李溶月一声惊叫,猛的便退后了一大步。 “哎,我说淑仪郡主,你就打算这样走吗?”琳琅嘿嘿笑着看向惊魂未定的李溶月。 而几乎是与此雁芙的喝声也同时响起,“休得对郡主无礼!” 话声一落,雁芙已经上前,将李溶月护在了身后,强打起勇气,瞪向一脸精乖的琳琅。 “去,去,去”琳琅没好气的伸手一推,将护着李溶月的雁芙推了开去,没好气的说道:“一个小丫鬟也敢到本姑娘跟前作三作四的。” 雁芙被琳琅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就扑倒在地,等她好不容易收住了脚,琳琅已经将花容失色的李溶月逼到了一角。 “郡主……” 雁芙想要上前,但眼前一花,又一道身影拦在了她跟前。 容锦看着如同猫逗老鼠一般的琳琅和南楼,轻声对蓝楹说道:“蓝姨……” 只是,没等她把话说完,蓝楹却是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有人在暗处监视着我们,琳琅和南楼是想逼出那人!” 容锦脸上神色一震过后,便恢复如初,她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撩了撩四周,这才发现远处数丈远的屋顶上,似乎隐约有暗影浮动。 她收了目光,朝正惨白了脸与琳琅对峙的李溶月看去。 稍倾,唇角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蓝姨,你说我这会子拿下李溶月,用她来威胁王云桐如何?” 蓝楹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辰王只怕更不会相信姑娘你说的话了!” 容锦笑了笑。 琳琅还在逗小狗似的逗着李溶月,“哎,小郡主,你可别像你娘那个老白花学,你要知道,什么都能算计,唯人心不能算计!看吧,回头你爹要是知道真相,只怕他会恨不得将你塞回你娘肚子里呢!” “你胡说,我母妃是个好人,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容芳华她才无耻,她水性扬花,她勾三搭四……” “住嘴!”琳琅眉目一沉,喝住了李溶月的话,阴测测的说道:“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这嘴怎么就那么贱呢?果然老白花只能生出绿茶婊这种货色。” “你,你才是绿茶婊!”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反正李溶月知道这不是好话,当下想也不想的就回骂了琳琅一句。 琳琅逗了这许久,可是躲在暗处的人还是不动手,心里已经有些浮燥,此刻听了李溶月的话,想也不想,抬手便要往她脸上扇去。 “郡主……” 雁芙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南楼,朝李溶月扑了过去。 而远处,隐在暗处的一群人,眼见得琳琅那一巴掌就要落在李溶月脸上,不由急切的朝为首之人看去。 “瑞头领,王妃有交待不能让郡主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瑞晋目光死死的盯着琳琅高高扬起的手。 …… 凤仪殿。 皇后娘娘放了手里的棋子,陪她下棋的女官当即便站了起来,施了一礼后,悄然退了下去。 “她来见本宫?”吕皇后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淡淡道:“莫不是天黑看不清路,走错了道?” 林红闻言,不由便轻声笑了笑,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轻说道:“就算天黑了还有打着宫灯的小宫人呢!” 话落,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辰王妃跟皇贵妃走得近,这其实不是什么密秘,这宫里要真说密秘,还真就少得可怜! “算了,既然来了,请进来吧。”吕皇后说道。 林红应了一声是,将手拾好的棋子交给一侧的小宫人,她则转身朝殿门走去。不多时,便引了神色憔悴的辰王妃王云桐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娘娘金安。”王云桐上前行礼。 吕皇后摆了摆手,脸上绽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对王云桐说道:“都是一家人,你也难得来我这一趟,就不讲这些虚礼了。”话落,对一侧立着的林红吩咐道:“给辰王妃看座,再把我新得雨前龙井沏了来让辰王妃偿偿。” “是,娘娘。” 林红先搬了个锦杌请了王云桐坐下,这才转身去吩咐宫人上茶。 等小宫人奉了茶,林红接了亲自送到王云桐手里,王云桐少不得又是一番谢恩的话。林红笑着放了茶盏,转身走到了吕皇后身侧站着。 王云桐端着薄如纸白如玉的骨瓷茶盏,看着那根根碧绿好似才新开的嫩芽一般的茶叶,轻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被她压下,端了茶盏,浅啜一口后,赞了一声好茶。 “前儿皇上才赏下来的,知道你也是个爱茶的,回头包些你带回去慢慢品偿吧。”吕皇后说道。 王云桐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对吕皇后略略欠了欠身,嘴里连道不敢,“是皇上对娘娘的恩宠,娘娘的心意,妾身领了,但这茶叶委实不敢要。” 吕皇后也没坚持,点了点头,放了手里的茶盏,问道:“本宫瞧着你这脸色似是不大好,怎么了,可是因为六皇弟的缘故?” 王云桐闻言顿时眼眶一红,但似是意识到自已这样不好,连忙扯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轻声对吕皇后说道:“想不到,这事情都传进宫里了。” 吕皇后笑了笑,说道:“原也不知道,是你派人请了陈季庭,陈季庭回禀了皇上,早朝上又有御史议及此事,一来二去的,宫里也就传遍了。” 王云桐自嘲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让娘娘见笑了。” “一家人,有什么笑不笑的。”吕皇后接了王云桐的话,问道:“你没有在府里守着六皇弟,却在这个时候进宫来,可是有事?” 王云桐便默了一默,就在吕皇后想着她会说出些什么话时,不想,她却突然站起,拾了裙摆对着吕皇后便缓缓跪了下去。 “辰王妃,你这是……”吕皇后错愕的看着跪在她跟前的王云桐。 “妾身恳请娘娘恩典,救王爷一命!” 话落,王云桐一拜到底。 吕皇后朝一侧的林红看去。 林红连忙几步上前,去扶跪在地上的王云桐,一边说道:“王妃,您这是干什么呢?且不说皇上对辰王的情意,便就是我们娘娘是个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性子,只要能救辰王爷,便是割了她的肉怕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您快起来说话。” 话落,半拉半搀的就将王云桐给扶了起了。 王云桐这个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一脸,轻垂的眼睛皮还在不停的抖动着,因为伤心的难以自抑,嘴唇皮哆哆嗦嗦的都被磕出了血。 吕皇后见着她这般模样,少不得叹了口气,对林红说道:“去让人打盆水来侍候辰王妃净脸。” “是,娘娘。” 林红转身吩咐宫人打热水进来,等宫人打了热水进来,她亲自侍候着王云桐洗了脸,上妆。 一切完毕,王云桐这才神色平静下来,缓缓的与吕皇后说道起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疯语乱言,非得说当年是我陷害了她娘,逼着王爷处治了我还她一个公道。王爷不肯,一语不合,竟然就使出那般歹毒的手毒,把王爷给毒倒了。”说到这,又是话声一顿,神色间难掩悲伤,小心的抬头觑向吕皇后,轻声说道:“娘娘,妾身听说永宁郡主很是听您的话,您能不能替妾身向她解释几句,让她交出解药。” 吕皇后看着王云桐的眸子便绽起了一抹笑,王云桐扯了扯嘴角,回了她一个僵硬的笑脸,满目期盼的看着吕皇后。 “你说起这事,本宫到是想起一件事来。”吕皇后垂了眸子,身子往后靠了靠,看了王云桐说道:“当日熙儿中毒,急需容锦手里的奇藜草解毒,她进京入宫后,曾经向本宫提出过两个条件,你知道是哪两个条件吗?” 王云桐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不是说她以药相挟,要求娘娘封她郡主吗?” 吕皇后摇头。 “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当日容锦确实也曾提出封郡主之事,但其实她还提了一个条件,让本宫做选择,最后是本宫选择了赐她郡主之名。”吕皇后淡淡道。 “还提了一个条件?”王云桐心头一紧,脑海里灵光一闪,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吕皇后,明知道不该问,但却仍旧下意识的问了,“什么条件?” 吕皇后笑了笑,对上王云桐看来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她要本宫拿下你昭告天下,还她娘一个清白。” 王云桐脸色顿时一白,看向吕皇后的目光如同针扎般急剧收缩,不多时,脸上就如同开起了七彩染房,红了白,白了青,青了紫,紫了红的,好不精彩! 吕皇后看着王云桐脸上的诸般精彩后,唇角微微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本宫当日也曾劝过容锦,说当年之事,有目共睹,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莫要冤枉了好人。” 王云桐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进宫里的志在必得如同被风化了数万年的沙石般,化作了一粒粒细小的颗粒,瞬间土崩瓦解。留下的,只有她粗重的呼吸,以及强自压抑着的惊慌失措。 “容锦却说,她总是会找到证据证明她娘的清白的,告诉世人,眼睛有时候也是不可信的!”话落,吕皇后谦意的看向王云桐,“辰王妃,非是本宫不肯帮你,而是本宫与容锦有言在先。” 王云桐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目光直直的看向笑容温婉的吕皇后。 虽然,她极力的表现镇定大方,但心里却好似有根钩子勾住了她的心,正一点一点往外扯一样! “娘娘……”王云桐喃喃出声,一脸悲切的看向吕皇后,“可是,现在容锦她是在要王爷的命啊!” “本宫知道!”吕皇后点了点头,目光怜悯的看向王云桐,稍倾,却是缓缓问道:“你去找过容锦了没?” “妾……” 王云桐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在那。 而吕皇后这时已经端起了一边的茶盏。 有道是斟茶迎客,端茶送客。 王云桐是怎么离开凤仪殿的她都不知道,等出了凤仪殿,冷风一吹,浑浑浑噩噩的脑子似是才清醒了一些。 她咬了咬牙,转身往景祺宫的方向去。 却没发现身后一个小宫人远远的跟着,跟到景祺宫不远处时,那小宫人才转身折了回去。 凤仪殿里。 林红正让宫人拿帕子裹了手拾捡地上的碎瓷,她则重新沏了杯茶双手呈到脸色铁青的吕皇后手里,待吕皇后接了茶,她又拾了一侧的宫扇,轻轻打了起来,轻言软语的劝了起来。 “您何苦为这事生气呢?本来就苦夏,太医也说了,您这身子不能动怒……” “我何偿不知道这个理。”吕皇后放了手里的茶盏,打断林红的话,语言间仍带着些许怒意,“我就是想着,她当自已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想拿我当枪使。还是说,在她的眼里,我就真的蠢成了那样?” 林红闻言,不由失笑道:“您看,您又说气话了不成?咱们这位辰王妃您还不知道吗?偶尔耍一回小聪明,偏就让她得逞了,真就当自已是顶顶聪明的人。” 吕皇后喝了盏热茶后,心头的那股邪火便也少了不少,听了林红的话,不由失声笑道:“就是你说的这个理,难得瞎猫碰死耗子,让她捡了个巧,她就真以为这世上,别人都是蠢货,就她顶聪明!” “真是不知道,辰王爷到底是哪根脑子搭错筋了,就被她给骗得团团转!想想,我都替他憋屈!” “只怕,我们这位王爷很快就有悔不当初的那一天了!”林红哂笑一声说道。 吕皇后抬头朝林红看去,“你这话怎么说?” “奴婢听说,这回可是清平候夫人出来指证辰王妃的!”林红一边思忖着一边说道:“永宁郡主若是能连清平候夫人都使得动,下一步,只怕咱们的这位辰王妃便再没有法了赖账了!” 吕皇后闻言不由便默然。 想起李熙说起的传国玉玺的事,以及容锦身边那个神秘的男子! 吕皇后只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看外面夕阳渐沉的天际,轻声说道:“林红,这京都城怕是要乱上一乱了!” “那到不至于。”林红笑了笑,说道:“小小一个辰王妃,只要辰王有一天幡然醒悟,一句话就能解决了辰王妃,哪里就能震动京都城了!” 不想她的话并未让眉间忧色浓稠的吕皇后,减去丝毫。 林红正自犹惑,外面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娘娘,奴婢四喜求见。” 林红看向吕皇后,吕皇后点了点头,林红便略提了声音说道:“她进来吧。” 不多时,瘦瘦小小的四喜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娘娘。” 吕皇后摆了摆手,“说吧。” “回娘娘的话,辰王妃确实去了景祺宫。”四喜说道。 吕皇后脸上便绽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眉目间嫌弃的意味便越发的多了几分。 林红正要示意四喜退下,不想四喜却又说道:“可是,皇贵妃没有见辰王妃。” 吕皇后不由身子一紧,坐了起来,目光一凝看向四喜,问道:“你说元雪薇没见她?” 四喜点头,“奴婢躲在花丛里亲眼看到辰王妃离开的。” 吕皇后顿时便拧了眉头。 林红则摆了摆手,示意四喜退下。 待大殿中只剩下她主仆二人时,林红不由轻声说道:“怎么会连人都不见呢?” “本宫也奇怪。”吕皇后揉了额头说道:“你让人去打听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娘娘。” 林红退了下去! 103郡主招夫 “啪”一声,琳琅扬起的手重重落在扑过来的雁芙脸上。 李溶月难以置信的看着琳琅。 如果不是雁芙冲上来挡着,这一巴掌就要打在她脸上啊! 堂堂东夏国的郡主,什么时候就沦落到这般任人可欺的地步? 李溶月颤了唇,又是惊又是怒的瞪着琳琅,拔脚便要冲上前替雁芙讨个公道,不想手一紧,却是雁芙死死的扯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我,”李溶月对雁芙喊道:“她凭什么打你,一个卑贱如狗的下等奴才,也敢对你动手……” “你说什么?”琳琅眉头一竖,往前一步目光凶狠的看着李溶月,“你骂谁是奴才?谁卑贱如狗了?” “我说的就是你,你这个不知尊卑,不知礼数为何物的……” “你找死!” 话声一落,琳琅漆黑的眸中杀气一闪而过,手一扬便要对李溶月出手。 “郡主!” “琳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雁芙不顾半边火辣辣的脸,再次往前一冲,挡在了李溶月跟前。 琳琅看了看一脸不赞同朝她看来的蓝楹,举起的手放了下来,目光鄙夷的看着惊惶的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的李溶月,没好气的说道:“滚,也不看看自已是什么东西,呈威风呈到郡主府来了!” “你……” 李溶月又是羞恼又是忿然的看向琳琅。 “我?我怎么了?”琳琅翻了个白眼,瞪了李溶月说道:“我可不是我娘不择手段抢别人的男人生下来的,我也没有一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爹。” 说吵架,只怕就连容锦都自忖不是琳琅的对手,李溶月就更别说了。 几句话下来,已经是被琳琅气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整个人抖得就好似风雨飘摇中的树叶。 带来的小丫鬟哪里见过这阵势,早就吓得两脚一软,歪倒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雁芙一手扶着李溶月一边对软在地上的小丫鬟厉声喝道:“还不快起来,扶着郡主离开。” 小丫鬟惨白了脸,几次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就像两滩烂泥一样,怎么也站不起来。她一脸惶恐不安的看向雁芙。 雁芙恨恨一跺脚,暗悔今天没有带语蝶出来,对小丫鬟怒声道:“起不来,你就死在这好了!” 话落,半抱半拉的扯了李溶月往门外走。 小丫鬟许是被吓到了,想也不想,抬手便给了自已狠狠一耳光,这才好似找回了魂一样,一骨碌爬了起来,急急的追了出去。 等她们一走,琳琅嘟了嘴,满脸不高兴的走到容锦跟前,“姑娘,为什么要让那小婊砸就这样离开?” 看着一口一个“老白花”一口一个“小婊砸”的琳琅,容锦狐疑的看向蓝楹和青语、南楼几人,眼见她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由便奇怪,难道她们懂这话的意思? “姑娘,你别理她,这些人里就数她在公主身边呆得最长,好学不学,把公主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尽数学了个遍。”蓝楹以为容锦是为琳琅那些疯疯癫癫的感到疑惑,轻声解释道。 容锦对蓝楹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琳琅,心里便生起以后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将琳琅留在身边,这样的话,也许某一天自已偶尔露出端睨时,有个背黑锅的!主意打定,容锦看向琳琅的目光便越发的亲切有爱了。 琳琅只觉得背脊处一寒,好似就成了别人的猎物一样,有着被人偷袭成功的教训,她下意识的便回头朝身后看。 “怎么了?”蓝楹见琳琅神色一变,不由便轻声问道。 琳琅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被人盯上了。” 蓝楹闻言,不由目光一凝,朝远处的屋顶看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已经不见了。 “走了吗?”容锦顺着蓝楹的目光看过去。 她不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好的目光,但她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 蓝楹点了点头,“走了。” 容锦笑了笑,轻声问道:“如果,我刚才扣下了李溶月,你说那些人会不会现身?” “应该不会。”蓝楹想了想,说道:“他们应该会第一时间去顺天府报案。” 容锦笑着看向琳琅,“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留下她了吗?” 琳琅叹了口气,摇头道:“哎,真是麻烦,照我说的,把她拿下,用她来威胁王云桐,还怕王云桐那个贱人不认帐?” 容锦笑了笑。 “那到时候王云桐岂不是更可以对着世人喊冤了,大家也都会觉得,她确实是无辜的,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琳琅原也就是说说气话,能成为凤卫的队长,自然不可能脑子这般的简单!她只不过是觉得像容锦这样做事,需要瞻前顾后,太累了。 “那接下来,姑娘你打算怎么办?”琳琅看了看渐沉的太阳,不无担心的对容锦说道:“酷夏就要来了,虽说老夫人周边有冰镇着,但只怕时日真的不能拖太长了!” “我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这之前,我们先挫磨挫磨王云桐吧。”容锦说道。 “虐渣渣,我最喜欢了。”琳琅嘿嘿笑了往容锦身边凑,难掩欢喜的问道:“姑娘,打算怎么挫磨她?” 不想,容锦却是打了个太极,“不急,等她上门了,你就知道了。” 一句话气得琳琅差点就一头倒仰了下去。 等王云桐上门,谁知道猴年马月? “姑娘,你就这么确定她会上门?” “放心吧,”容锦笃定的说道:“就算她不来,也有人会要她来的!” …… “郡主,”雁芙看着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的李溶月,轻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是直接回府吧?” 李溶月摇头,“不,我们不回去,我要去找皇伯父,我要求皇伯父替我做主!” 话声才落,才停下的眼泪又好似雨子般的掉了下来。 雁芙叹了口气,心里说道:你才出门的时候,王妃便进宫了,可是到现在也没看到皇上有派人来斥责永宁郡主。你进宫又能怎么样呢? 虽是这般想着,嘴里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只是拿了帕子,轻轻的拭着李溶月脸上的泪,轻声的劝解着。 马车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守宫门的侍卫眼见得一辆平常无奇的马车停在外面,正要上前喝斥离开,不想马车里却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先始还觉得奇怪,等走上前看清那只手里握着的是进出宫门的牌子后,连忙示意随同的侍卫放行。 马车进了宫门,行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停在了第二道宫门口,这里除了皇上,是谁也不能驾车走轿的。 李溶月就着雁芙的手下了马车,她抬头看了看长长的宫墙上渐次点起的灯笼,回头对雁芙说道:“你去找了皇贵妃身边的苏姑姑,问问她,皇伯父现在在哪里。” “郡主,奴婢走了,谁侍候您啊?”雁芙小声的问道。 李溶月看向身后那个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的小丫鬟,轻声说道:“不是还有她吗?” 雁芙还想再说,李溶月已经蹙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好了,这里是皇宫,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雁芙不敢再说,屈膝福了福,快步朝景祺宫的方向走去。 李溶月朝身后缩在一角的小丫鬟看去。 “郡,郡主!”小丫鬟颤颤瑟瑟的朝李溶月看过来。 李溶月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怕什么?这里是皇宫,是李家的天下,在这里你都害怕,我看你不如干脆就死了,算了!” 小丫鬟吓得当即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给我闭上你的嘴,不然仔细我立刻就叫人处置了你!”李溶月怒声喝道。 小丫鬟双手立刻死死的捂住了嘴,却因为惊惧太过,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差点就眼一翻一头裁了下去。 李溶月没有理会小丫鬟,而是拾了裙摆沿着长长的宫道缓缓向前走去。 景祺宫。 元贵妃听了苏芷的回话,想了想,轻声说道:“那你就告诉她吧,我到想看看,她娘都得铩羽而归,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苏芷就了一声是,退了出去,对候在殿外的小宫人吩咐道:“告诉她,皇上在明义殿处理朝事。” “是,苏姑姑。” 小宫人退了下去。 雁芙得了小宫人的回话,急急的去寻了等在外面的李溶月。 “郡主,贵妃娘娘的人说,皇上在明义殿。” 李溶月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去明义殿吧。” “可是,郡主……”雁芙欲言又止的看向李溶月,犹疑的说道:“明义殿是重殿,非朝庭大臣不得入内,您……” “我是李家的子嗣,是皇伯父的亲侄女,难道还不如一个外姓人吗?”李溶月大声道。 雁芙嚅嚅不敢再说。 一行人一路朝明义殿走去。 明义殿,得了内侍回报的冯寿不由便摇了摇头,想着才被打发走的辰王妃,这会子又是淑仪郡主,这辰王妃还真是白负了盛名,难道是想着一个郡主的面子还能大过王妃去不成?但不管他怎么想,这事总还是要往上报的。 “皇上,淑仪郡主求见。”冯寿轻声说道。 正埋首批奏折的永昌帝闻言,抬头朝冯寿看去,“淑仪郡主求见?” “是的,皇上。” 永昌帝合上手里的奏折,抬头看了看身后多宝架上的沙漏,“这都快戌时了,她进朕做什么?” 冯寿不敢搭话,只低了头站在下面。 永昌帝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道:“朕才见过辰王妃,溶月这个时候便又求见朕,这辰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不是跟她说过了,让她先去见容锦,若是容锦不敢给解药,朕再召见容锦。怎么还让溶月这个时候来了?” 话落,摆了摆手,也不欲多说,对冯寿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皇上。” 冯寿转身出去宣了李溶月。 一进殿,李溶月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泣声道:“皇伯父,您要替溶月做主啊!” 永昌帝脸上闪过一抹怔忡的颜色,但下一瞬却又立刻回过神来,等对上李溶月红肿的眼睛时,心里不由自主的生起一抹怜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溶月,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说。” 冯寿连忙便上前去扶李溶月。 李溶月就着冯寿的手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朝永昌帝看去,“皇伯父,容锦她,她欺人太甚!” “溶月,你父王和容锦动手之前,是有言在先的,既便是你父王吃了亏,朕也不能替他出了这个头,不然他便要被天下人耻笑!”永昌帝轻声说道。 李溶月错愕的看向永昌帝,“皇伯父……” 永昌帝摆手,“你母妃才离开,可能你们俩走岔了,朕跟你母妃说过了,让她先去找容锦讨要解药,若是容锦不肯,朕再召她进宫。” “不是的,皇伯父……”李溶月摇头,眼泪像掉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她泣不成声的看着御座上的永昌帝,失声喊道:“皇伯父,这是我们李家的天山啊,凭什么父王也好,我也罢,都要让一个容锦欺负到头上来?” 一边站着的冯寿顿时额头生起一层细汗,目光时不时的飞向大哭不止的李溶月。 淑仪郡主啊,你这话可真是够诛心的!你这不是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他无能吗?哎,果然,这一家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暗暗叹了口气,冯寿又朝垂了眸神色难辩喜怒的永昌帝看去。但任是他在永昌帝身边侍候这么多年,这一刻,还是看不出永昌帝是喜是怒! 李溶月掩了脸,痛哭失声,边哭边说道:“皇伯父,您知不知道,就连容锦的一个奴才,她都敢对我动手,若不是雁芙忠心,我,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来见您……” 永昌帝扶着龙椅的手紧了紧,有长兴候府和越国公府的事情在前,李溶月的话,他到是信了几分!虽然因为某些不能言道的原因,他不能对容锦施以惩戒,但长久以来的皇家威严受到挑战,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深吸了几口气,永昌帝平复了心中那股翻涌的恶气,目光微抬,朝李溶月看去,“那溶月希望皇伯父怎么做呢?” 李溶月被永昌帝问得愣了愣。 她希望怎么做? 她当然希望皇上派兵拿下容锦啊! “皇伯父,容锦敢这样藐视天威,都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您可不可以旨夺了她的郡主封号?”李溶月问道。 永昌帝看着李溶月的眸子,便绽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夺了容锦的封号,然后你就可以以下犯上的借口报仇雪恨了? 果然,他还真不能小看了这个平素乖巧的小侄女。 “朕不能。”永昌帝缓缓开口说道。 “为什么?”李溶月大失所望的看向永昌帝,她都已经退而求其次了,为什么皇伯父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她?还是说……“皇伯父,是不是因为太子哥哥?” “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李溶月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外面都在传言,说是太子哥哥为容锦美色所倾,想要迎娶容锦做良娣。” 外面都在传言? 永昌看向李溶月的目光便又冷了几分。 他知道像他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女,不可能真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纯粹,但敢当着他的面就玩起心机的,确是鲜有人。 辰王府的这位小郡主,这是打算挑战君威吗? “溶月,不早了,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你回去吧。”永昌帝淡淡的说道。 李溶月惊骇的看向永昌帝。 然永昌帝却是再没抬头看她,而是对朝冯寿看去。 冯寿连忙上前,“淑仪郡主,奴才送您出去。” “皇伯父,皇伯父……” 李溶月一边机械的往外走着,一边频频回头朝面色阴沉的永昌帝看去。 大殿里再次静下来的时候,永昌帝重新打开了面前的奏折,但手里的朱砂笔却是久久没有批下。 冯寿自外面走了进来,刚要上前,却见永昌帝豁然起身,手里的朱砂笔“啪”一声扔在御案上,甩了袖子便往外走。 “摆驾凤仪殿。” 冯寿不敢耽搁,连忙吩咐外面的宫人抬了龙撵过来,亲自上前扶了永昌帝上了龙撵,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凤仪殿走去。 得了消息的吕皇后早早的便带着宫人候在了凤仪殿的大门外,永昌帝才下龙撵,吕皇后便屈膝福了下去。 “臣妾见过皇上。” 她身后的一干宫人紧跟着行礼。 永昌帝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大步往殿里走去。 吕皇后朝冯寿看去。 冯寿苦笑着轻声说道:“适才淑仪郡主求见皇上。” 李溶月进了明义殿的消息,吕皇后之前就得了,这会子也不过是故意一问罢了,想了想,对身后一众宫人摆手道:“都退下吧,林红留下侍候。” “是,娘娘。” 林红跟在吕皇后身后朝了大殿。 永昌帝已经在殿内东边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见了吕皇后进来,指着摆在罗汉床上的小几说道:“好久没有与皇后手谈一局了,今儿陪朕下一把吧。” “是,皇上。” 林红转身去捧了棋子出来。 吕皇后执黑,永昌帝执白,两人一言不发的下起棋来。 眼见得吕皇后只剩防守之力,再下几子,便是败局已定,永昌帝扔了手里的棋子,看了吕皇后说道:“皇后未嫁与朕时,也是才名在外的,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其中犹以棋著称,缘何朕跟前,却十回九回输?” 吕皇后一颗颗的收着棋盘上的棋子,闻言,笑了说道:“皇上您就别取笑臣妾的愚笨了,妾身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哪来的才名在外!” 永昌帝笑了笑。 吕皇后收好棋子接过林红递上来的帕子净了净手,双手端了才沏好的热茶,递到永昌帝手里,“皇上偿偿,这还是您上次赏臣妾的雨前龙井,今儿个辰王妃进宫时,妾身才赏了她一罐,所剩也不多了,回头您再来,怕是便喝不上了。” “既是朕赏给你的,你留着喝便是,要赏赐人,什么不好,偏就拿自已最喜欢的赏人了。”永昌帝摇头说道。 吕皇后闻言但笑不语。 永昌帝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略作沉吟后,抬头看向吕皇后说道:“六皇弟跟容锦斗气的事,你都知道了?” 吕皇后点头,“之前辰王妃进宫,便是想让妾身帮着向容锦说一说情,让容锦交出解药。”话落,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说道:“妾身原本想应下的,但后来听宫人说,六皇弟跟容锦之间有言在先,若是妾身以天威逼迫容锦就范,反到让六皇弟落人话柄,便劝辰王妃,不如好生去与那容锦说说,若再不行,妾身便召了容锦进宫。” 吕皇后的这番话正是之前永昌帝打发辰王妃的那番话,他不由便深深的看了眼吕皇后,夫妻多年,行事如此有默契已不是第一回!而心头压着的那股邪火似乎便少了不少。 “适才溶月求见朕,要朕夺了容锦的郡主封号。”永昌帝说道。 “那皇上……”吕皇后犹疑的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摇头,“朕没答应她,就像你说的,若是以天威逼迫容锦就范,便算救转六皇弟,他日后还如何立于这天地间。” 吕皇后便轻轻的吁了口气,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皇上能这般想就好,但若是辰王妃示弱,那容锦还不知好歹,妾身便觉得,这郡主的封号还是夺了的好!省得她都不知道自已是谁,这天下姓什么了!” 永昌帝微微颌首。 两人又说了会子闲话,永昌帝忽的便想起件事,与吕皇后说道:“说起来,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上,若是朝事,只怕妾身愚笨……” “不是朝事,”永昌帝打断吕皇后的话,说道:“老二的婚事,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一听是说睿王李恺的婚事,吕皇后心头顿时敲起警钟。 她没有立刻回答永昌帝的话,而是小心的觑了眼永昌帝心里斟酌着用词,要怎么样开口。 而永昌帝见吕皇后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不由便柔和了声音说道:“你不用担心说错,他也要叫你一声母后,他的婚事你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吕皇后闻言脸上却没有松一口气的表情,相反,却是越发的凝重了,她看向永昌帝犹疑的说道:“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人到是有那么几个,不过……”永昌帝的话嘎然而止,目光微抬落在吕皇后脸上,轻声说道:“你是朕的皇后,朕还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吕皇后想了想,便说道:“那不如皇上把你心里的人选说出来,妾身替您斟酌斟酌?” 永昌帝虽然不高兴皇后的推三阻四,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几个人选出来。 而吕皇后眼见得永昌帝话里没提秦语蓉,心里不由便起了疑惑,越发不敢确定,永昌帝这是在试探她,还是一时忘了,对那几个永昌帝给出的人选便中肯的提出了自已的见解。 “皇上说的这几人到也不是不好,但这外面的评价终究只是外人的评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却是不知道的。就好比妾身,人都说是才女,谁知道却是个蠢的。”吕皇后笑了说道:“依着妾身的意思,不如选个日子把这几家的闺秀都请进宫来,一来做个比较,二来实际接触了,是好是坏,心里也有个数。” 永昌帝挑了挑唇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吕皇后见了,不由便暗自省醒,看自已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什么。 不想耳边却突然响起永昌帝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朕想把容锦许给恺儿,你看怎么样?” 吕皇后怔在那,好半响回不过神来。 大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而就在这死一样的静寂中,突然响起一声“砰”好似什么被打碎了,但这声音却是被闷住的。 永昌帝最先回过神来,当即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他话声一落,冯寿连忙恭着腰身跑了进来,“皇上,是奴才在外面侍候。” “外面可还有别人?” 冯寿左右看了看后,恭声回道:“回皇上,没有。” 永昌帝拧了眉头,刚才那一声,他确定自已听到了。但冯寿是他的人,不可能会骗他,他不由便朝吕皇后看去。 吕皇后便对一侧侍候的林红说道:“你出去看看。” “是,娘娘。” 林红退了下去,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红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娘娘,都查过了,没有异常。” 吕皇后摆了摆手,林红退了下去。 吕皇后抬头目光在大殿里睃里了一圈,末了回头对永昌帝说道:“皇上妾身从前曾经听老宫人说起过,前朝开国皇帝建这座皇宫时,有可通向皇城外的地下宫道,不知道是真是假?” 永昌帝闻言一愣。 不错,他确也曾依稀听说过,前朝开国皇帝怕有朝一日江山更替,子嗣尽覆,是故修建皇宫时便广修地下暗道。难道说,前朝余孽未尽,欲从暗道再度杀回? 永昌帝顿时便心生寒意,若是真有那地下暗道,被余孽知悉,带着人偷偷潜回,这后果简直就不可想象! “司明!” 永昌帝喝声才落,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飘了出来。 “皇上!” “带着你的人,给朕在一寸寸的搜,务必找出皇宫的地下通道。”永昌帝沉声道。 “是,皇上。” 司明退了下去。 为了缓解之前紧张的气氛,吕皇后让林红重新沏了茶。 帝后二人捧着茶盏,却是各怀心事! “朕适才说的,想将容锦指给恺儿,你怎么说?”永昌帝旧事重提。 吕皇后经过适才的一场,整个人都已经清醒过来,她放了茶盏,唇角挑起抹笑,轻声说道:“皇上若是不怕永宁郡主的出身辱没了恺儿,臣妾没有意见。” 永昌帝目光微凝,一动不动的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唇角噙了抹笑,神色温婉的迎着永昌帝的目光。 良久。 永昌帝垂了眸了,轻声说道:“朕再想想吧。” 吕皇后点了点头。 …… 轰隆隆的一道雷声,惊醒了熟睡中的容锦。 屋子里原本点着的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熄了,她翻了个身打算重新入眼,不想一翻身,却感觉床榻前似是立着个人影,她也没当回事,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只是就在她眼睛闭起时,耳边忽的便幽幽的响起一声轻叹。 容锦一瞬间睡意全无,猛的便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掀了帐前的帘子,厉声喝道:“谁?谁在我屋里?谁在装神弄鬼?” 而几乎就在她话声一落时,一道温热的呼吸忽的就迎面吹来,不等容锦抬手,她便看到一对湛湛的眸子正在黑暗中像猎食的豹子一般紧紧的盯着她看。 是故?是友! 容锦来不及想,下意识的抬手便狠狠的朝那对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的眸子挠去。与此同时,那只摸向枕头边的手也突然扬起,黑暗中便忽的绽起一抹浓郁的芬香,很似夜来香的味道! 让容锦没有想到的是,几乎那蓬香才绽开,耳边忽的响起“啪”一声,窗户被打开了,与此同时那蓬香被一道刚劲的掌风一送,尽数和在了外面的雨水里。 容锦飞速的撩了眼那突然敞开的窗,以及那一瞬间好似天河缺了口一样,哗啦啦直往下倒的雨水。下一瞬,整个人忽的便往前一扑,与此同时蓄足了势道的膝盖狠狠的朝黑暗中那人的子孙根踢去。 “咦,怎的这么凶悍!话说没说两句,出手就这样凶残!”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燕离!?” 容锦失色,连忙想要收了膝盖,但去势太快,她本身又没有内力,哪里收得住,整个人就像块石头一般狠狠的朝燕离砸了下去。 燕离顺手便托住了她的膝,然后另一只手一抄,一个漂漂亮亮的公主抱,就将容锦抱在了怀里。 “怎么会是你?”容锦挣扎着想要下来。 燕离却是根本就不理会,而是抱着她走到屋子中间的黑漆彭牙桌边,这才放下了她,下一瞬,火折子一闪,屋子里顿时便亮了起来。 而这时,容锦便也看清了屋子里的燕离,虽是从雨水里来,但身上的衣裳却奇异的并没有湿,只是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略略显得有点蓬松,掉下了几缕,但这样反而使得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的苍桑感! 燕离抬头正要跟容锦说话,但目光一抬,对上只穿了一袭改良版睡衣的容锦时,顿时便僵在了那。 容锦嫌长袖长裤的睡衣太不方便,把袖子和裤腿都剪了一截,肚兜她穿不来,干脆就来个纯天然的,干脆就不穿。她本身就肤如凝脂,此刻穿的又是一袭素色如丝般薄秀的软烟罗,当真就是穿比不穿越发诱人三分! 燕离一眼过去,顿时就羞红了脸,一张比玉还要白如上了釉的甜白瓷的脸上,涨红的能滴出血,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容锦对上燕离怔怔落在她胸前那两个小荷包似的胸脯上的目光,刹那回神,“啊”一声惊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床榻上,一把抱了榻上的小薄被挡在了胸前,一颗心“砰砰”的好似要跳出来一样。脸上,更是烫得好似着了火一样! 燕离深吸了口气,想要将脑海里的那一幕忘掉,但不任他怎么努力,脑海里那叫人恨不得喷血的一幕,却是越来越清晰,随着这感觉越来越清晰,身体的某一处也好似上了弦的弓一样,慢慢的紧绷起来,那种好恨不得炸开,想要找个人撕毁的冲动惊得他身子一纵,下一刻,便站在了泼天的大雨中。 “燕……” 容锦见燕离一瞬间冲向窗外,想要出声阻止,但却在话欲出口时,回过神来,默默的坐了回去。然后拾起扔在一边的衣裳,一件件的套了起来。 直至她把衣裳穿好,也没看到燕离进来,容锦默了一默,走到窗边,对背对着她站在雨水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浇灌的燕离道:“你进来吧,这样淋雨,要生病的。” 燕离摇了摇头。 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进来吧,我都把衣裳穿好了。” 燕离这才缓缓的转身,目光对上穿戴整齐的容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是才张嘴,雨水便哗哗的往嘴里冲,使得他的话根本就出不了口。他默了一默,缓缓抬脚朝站在窗边下的容锦走去。 隔着一扇窗,容锦看着被雨水浇得脸色发,但五官却越发精致带着一种极致诱惑的燕离,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轻声道:“是不是有事?” 燕离想要开口,但当目光对上被灯光打上一层淡淡莹光的容锦时,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之前的那一幕,而才被雨水浇下的欲念又如死灰复燃身,慢慢的苏醒。当即想也不想,便转过了身,背对着容锦说道:“我是想来问你,你将来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 嫁人? 半夜三更跑到她的屋里来装神弄鬼的,就是想问她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间,真是好气又好笑。 背对着她的燕离,因为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等了等,没有等到容锦的回答,不由催促道:“你快说啊!” “我没想过。”容锦淡淡道。 并不是她敷衍,是她真的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燕离唇角便绽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没想过吗? 没想过就好! “那你现在想想吧。” “现在想?”容锦失声道。 燕离点头,“你是个姑娘家,这个问题总是要想的,是不是?” 容锦想说,这种事怎么想得好的,难道不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吗?想得再好,到时说不得她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呢? 但目光对上身上不断淌着水,但光是一个侧脸便美得叫人情难自禁的燕离,不由便翘了唇角,轻声说道:“嗯,他一定要长得好。” “这是一定的。”燕离点头道:“长得不好,会连累第二代的!” 容锦眉梢扬起一抹弧度,点头道:“而且还得有钱!” “那当然,总不能到时别人穿金戴银你却吃菜咽糠的。” “还有,出身不能太差,你知道的,涵养这个东西虽然不一定与身份有关,但没了身份这个东西,那就不是涵养而是迂腐了!而且,你知道的,女人嘛,结婚了就是拼男人!” 燕离点头,“那是一定的,总不能走在大街上,谁都能踹你一脚是不是?你又不是狗!” 你妹,你才是狗! 容锦翻了个白眼,又说了几条,几乎她每说完一条,燕离都要加上几句见解。 渐渐的雨停了,东际开始泛白。 一个窗外一个窗内说了一宿话的人,这个时候似乎把话也说完了。容锦掩了掩打哈哈的嘴,对燕离说道:“不早了,我要去睡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好,你去睡吧。”燕离点了点头,对容锦说道:“我会跟让琳琅跟你的丫鬟说,别那么早叫醒你。” 容锦摆了摆手,活动活动站得发麻的脚,转身朝术榻走去。 燕离掸了掸再次被他内力烘干的衣裳,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朝琳琅的屋子走去。 容锦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反正一觉醒来,太阳不止是晒屁股,根本就是要落山了。 “杏雨!” 容锦想要喊杏雨进来侍候。 只是,她话声才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是吴保兴家的急急的走了进来。 “妈妈,怎么是你?”容锦错愕的问道。 吴保兴家的却是一脸急色的走朝容锦走去,嘴里一迭声说道:“郡主,您快起来去看看吧,府门外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替你张贴了一张招夫告示!” “什么?”容锦一骨碌爬了起来,看向吴保兴家的,“招夫告示?” 吴保兴家的连连点头,“是的,这会子外面都围成人山人海了!” 容锦二话不说,趿了鞋,便急急往外跑。 好在,她后来睡的时候没脱衣服,是故急急跑了出去的时候,虽然衣服皱了点,但总算是没失态。 等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郡主府门外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人眼尖看到了她,连忙高声喊道。 “永宁郡主来了,快让让。”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 容锦怔怔的朝那张大红写满黑字的告示走去,耳边还听到有人摇头晃脑的在念。 “……终身无通房不纳妾,名下所有产业需过继到郡主名下,若郡主死在前头,男方需殉情以证此心,若男方先死,郡主则可择婿另嫁……” 104磕头谢罪 “若郡主死在前头,男方需殉情以证此心,若男方先死,郡主则可择婿另嫁!” 好似是一道闷雷突然在头顶炸开,把个容锦炸得七荤八素的! 东夏朝怎么样,她不知道,反正厉史上那些公主什么的确实极少有为夫守节的!但也没有说女的死了,男的就必须殉情的吧? 还没等容锦醒过神来,就觉得周遭的朝她看来的目光,就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而窃窃的私语声在刹那的一静过后,已经嗡嗡的传开来。 “哎,这是什么招夫准则啊……就算她是七仙女下凡,也没这样要求的吧?” “就是,又富又贵就算了,还得不用通房不纳妾!不用通房不纳妾也就算了,还得人死殉情赔葬,真当她是那唐僧肉不成,咬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嘘,轻点声,别被听见了,你可不知道,这人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颗心堪比蛇蝎,连辰王府都敢血洗呢……” 声音渐次低下去。 容锦站在那,只觉得自已就好似戏台上的唱独角戏的,被人指指点点不说,指不定哪个时候臭鸡蛋烂青菜就要扑天盖地的朝她扔过来。 “郡主……”吴保兴家的气喘吁吁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指着那大红的告示,轻声说道:“撕了吧?” 容锦深吸了口气,目光睃了眼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摇头道:“不撕,没错,这就是本郡主征夫的条件了,以上要求缺一不可,欢迎条件合适者勇跃参加面试!” “哗!” 人群好似热油锅里进了水,顿时就炸开了。 吴保兴家的急得就差跳起来去捂容锦的嘴,心里直喊:我的小姑奶奶喂,你这还嫁得出去吗? 好在容锦也没有恋战,扔下那一句话后,转身便重新往郡主府里走。 步子踩得那叫一个闲庭信步,比那些穿着恨天高走T台的模特们还要来得自信,风姿独特。根本就不理会身后那些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只,一进郡主府…… “琳琅!” 容锦的吼声响砌屋宇。 只是,平时有热闹就往上凑的琳琅,今天非但看不到影子,就连容锦这么放开嗓子作河东狮吼,也还是不见人影。 容锦一路“咚咚”往里走,好在她没有内力,不然只怕一路的青石砖都碎成粉。 “杏花,你去看看,看看咱们的琳琅姑娘,这是躲在屋里绣嫁妆呢,还是……” 只是容锦的话还没说完,但被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打断。 “姑娘,你找琳琅吗?”青语从小道上迎了出来。 琳琅、青语、南楼三个人里面,就算青语话最少,容锦是怎么也没想到,出来的会是青语。她原本还想着,就算是琳琅要躲祸,怕是也应该会推能言擅道的南楼出来,谁知道却是长年眉宇间带着三分病态的青语。 她却不知道,这是三人惯常使用的招数,只要惹了祸,一般都是青语负责出来善后! 而这会子,对上青语那略略泛黄的脸,容锦果然心里乱窜的火就少了许多,她朝青语身后看了看,问道:“琳琅呢?” “她啊!”青语笑了笑,轻声说道:“说是昨天夜里一场雨,今天山里的蘑菇肯定长得好,她去山上采些新鲜的蘑菇回来,回头给姑娘做道菌菇汤。” 容锦张了张嘴。 难道她在外人眼里就是地道的吃货?还是说琳琅姑娘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可不管容锦心里如何的心难平,人避不见面,她又能怎么办? 容锦恨恨的啐了一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除非你一辈子不露面,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落,转身便往自已院里走。 “姑娘你嘟嘟囔囔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青语好奇的跟了上前,不等容锦开口,她又顾自说道:“一早就听外面吵吵攘攘的,热闹的不得了,姑娘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容锦步子一顿,霍然回头朝跟在她身后的青语看去。 青语没想到容锦会突然回头,幸亏她身手敏捷退了一大步,不然还真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姑娘?” 容锦吸了口气,让自已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情绪外露,笑了笑,说道:“青语,你家少主呢?” “少主?”青语不解的问道:“姑娘,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少主?” 容锦:“……” 好吧,就当她什么都没问。 她也算是明白过来,就这青语和燕离看起来好似话少,套一句话说“那叫咬人的狗不会叫”人家不屑于用嘴,直接用行动来证明他有多腹黑! 容锦笑了笑,转身继续往里走。 她便也没看到,她转身的刹那,青语那琥珀色的眸子里便绽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唇角也跟着翘起浅浅的弧度,只是等进到屋里后,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初了。 容锦一大早起来就出去见证自已的招夫启示,头没梳,牙没刷,脸没洗的,好在自身形像给力,到也没让人觉得她邋遢不堪。 而这会子,杏雨和杏花已经打了水进来,一人侍候着容锦梳洗,一人则去整理床铺。 不多时,厨房将吃食送了过来,至于是早饭还是中饭又或者是晚饭容锦已经没有心思去区别,看到桌上有一道赤枣乌鸡汤,便给自已盛了碗汤,才将碗送到嘴边喝了口汤在嘴里,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如银玲似的喊声。 “姑娘,喜事,大喜事啊,有人揭榜,应招了!” 容锦那口才喝到嘴里的鸡汤,顿时便岔了道,只把个容锦当即呛得“咳咳”咳嗽不止。 一侧的杏雨连忙拿了茶盏倒了杯清水递到容锦手里,一边替她拍着后背,急声道:“郡主,您快喝口水。” 容锦接过杏雨手里的茶,三口两口的一饮而尽,好不容易才止了嘴里的咳嗽,她抬头朝一句话,已经站到跟前的南楼看去。 “你说什么?” 南楼转动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对容锦笑嘻嘻的说道:“我说,外面有人来应征郡马了啊!” 骏马,我还伯乐呢!等等……容锦回过神来,她看着一脸精乖之气的南楼,迟疑的问道:“你是说外面有人应聘?” “应聘?那是什么东西?”南楼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外面有人要来做我的夫婿?” 南楼连忙点头。 “是的,而且还不少!” 还不少? 那是多少? 容锦吸了口气,对南楼说道:“那现在那些人都在哪?” “噢,现在他们在答题呢!”南楼说道。 “答题?”容锦先是一怔,后来想起,征夫启示里好似是有那么一条,需才比子健貌如潘安!这貌吗,反正只要不是歪瓜裂枣,只要五官过得去,应该都能过得去,只是这才……容锦看向南楼,“什么题目?” “题目是何为三从四得!” 容锦这回子是嘴巴张得难吞下一个鸡蛋了。默了一默,她回头看向青语,“三从四德?” 青语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容锦再度朝南楼看去,“我要是没记错,这三从四德应该是《女戒》《女则》里的吧?是……” 南楼嘿嘿笑了摇头,“姑娘弄错了,这三从四德非是对女子要求的三从四德,而是对男子的三从四得!” “男子还有三从四德?” “有啊!”南楼比了手指,解释道:“所谓三从,郡主出门要跟从,郡主的命令要服从,郡主讲错要盲从;所谓四得,郡主花钱要舍得,郡主生气要忍得,郡主生辰要记得,郡主出墙要舍得!” “噗嗤”一声,屋子里响起青语忍俊不禁的笑声。 容锦一张脸青白交替。 别的也就算了,什么叫郡主出墙要舍得?难道她是那种水性扬花朝三暮四的人? “南楼,”容锦扯了扯抹皮笑肉不笑,朝南楼看去,“这三从四得,是谁出的题目啊?” 呃! 南楼看着笑得好不阴森的容锦,默了一默,一跳脚,大声道:“哎,姑娘,我去看看外面进行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过关!” 话声才起,人已经跑得没影。 容锦回头朝青语看去。 青语耸了耸肩,很是无辜的说道:“姑娘,你别看我,我也是一头雾水呢!” 一头雾水?我看你是再清楚明白不过哩! 可是,容锦就算知道是人家主仆几个逗着她玩,她又能怎么样?这是个讲究强权的时代,自已武力值不如人啊! 容锦再看桌上那几道自已喜欢吃的菜时,是一点胃口也没了。 这一天,容锦就听着南楼时不时的窜来说一声,“姑娘,文试那一块全刷下去了!”“姑娘,武试那边到是有几个出线了!”“姑娘,你要不要自已去看看?”“姑娘,你可以准嫁衣了,说不定明天你就可以出嫁了”“姑娘……” 天色渐渐暗下来。 容锦摸了摸饿得“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对杏雨说道:“去让人弄碗面来,我这都要前胸贴后背了。” 杏雨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下去。 不想,她才出门便跟自外面抢进来的琳琅撞了个满怀。 “姑娘!”琳琅兴冲冲的将手里提着的小竹篮往容锦跟前递了递,“你看,才采来的蘑菇,可新鲜了。” 容锦那憋了一天无处发泄的火在看到琳琅的那一刻,就好似干柴遇上了烈火,蓬一声就着了!但多年来养成的隐忍的习惯并没有让她当即发作,反而是对着琳琅提着的那一篮子蘑菇探了探头,缓缓说道。 “嗯,正好我饿了,你让人送去厨房做碗菌菇面来吃吧。”容锦说道。 琳琅点头,将手里的竹篮子递给一边的杏花,说道:“去,送给你姐姐,告诉她,多下几碗面,大家都饿了,这菇趁新鲜才好吃。” “是,琳琅姑娘。”杏花笑着接了竹篮子赶去厨房。 琳琅一边掸着身上看不到的灰尘,一边往里走,嘴里还念叨叨的问道:“姑娘,我刚才经过院子的时候,听到里面好多吆喝声,这是干什么呢?” “咦,你不知道吗?”容锦斜挑了眼看向琳琅。 琳琅睁圆了眼睛,摇头道:“天不亮,我就出去了。” “噢,”容锦了然的点了点头,对琳琅说道:“外面的告示,你也没看到?” “天黑了,我回来的匆忙,没看仔细。”琳琅笑了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琳琅,一边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吃撑的给我贴了张招夫启示。” 琳琅手里的茶盏一晃,茶水便倒了她一手。 几乎下一刻,她就像被猫抓了一般,跳起来,“茶里有什么!” 一直笑吟吟看着她二人的青语,闻言猛的站了起来,几步上前,抓了琳琅一瞬间便青紫的好似熟透了的紫葡萄一样的看朝容锦看去。 “姑娘,你……” 容锦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道:“我什么也没做!” 青语:“……” 为什么觉得姑娘这表情这么熟悉呢? 琳琅,“姑娘,你这是欺师灭祖,你知不知道?” “啊,欺师灭祖啊?”容锦一脸“怔怔”的看向琳琅,顿了顿,以手托颌,笑了笑说道:“那就欺呗,灭呗!” 琳琅:“……” 杏花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厨房说面做好了,是送到这来,还是……” “送到这来吧,琳琅姑娘忙了一天,怎么的也得让她先偿个鲜不是?”容锦笑眯眯的说道。 杏花看了看好似吞了只苍蝇一样的琳琅,心道:真是奇怪了,怎么才一转身的功夫,这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这么怪呢?但她自不会违了容锦的话,当下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姑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琳琅举着个好似紫玉雕一样的手伸到容锦跟前,“你总不能连个理由都没有,就……” “理由啊!”容锦作势想了想,末了,嘿嘿一笑,说道:“还真就没有理由,就是想试试手!” 好吧! 琳琅深吸了口气,虽然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但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早!她是很想追根究底的,但是……琳琅翘唇角,嘿嘿笑道:“行,姑娘,要是我解不了这毒,回头我管你喊声师父!” 容锦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琳琅转身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青语想了想,站了起来,对容锦说道:“姑娘,南楼怎么一直没消息呢,我去看看她去。” 容锦点了点头,去呗,有热闹不看,是傻子! “你不吃面了?” 青语摇了摇头,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开玩笑,连琳琅这个自称使毒的祖宗都着了道,她还不知道陪着姑娘喝了快半天的茶,姑娘有没有对她下黑手呢!不行,她得赶紧找琳琅给看看。 青语急急的退了下去。 杏雨带着分在厨房的红豆和暖春来送面时,不由便怔了怔。 不是说好几个人吗?怎么屋子里就只剩姑娘一个? “姑娘,面来了。”杏雨上前。 容锦点头,等红豆和暖春打开食盒,取了大海碗装着的热气腾腾的面出来时,她对一边侍候的杏雨和杏花点了点身前的椅子,说道:“坐下一起吃吧。” 杏雨不由犹疑的问道:“青语和琳琅她们呢?还有南楼……” “哦,她们不饿。”容锦又指了红豆和暖春说道:“你们也坐下来吃,别浪费了。” 红豆和暖春不由便朝杏雨看去。 杏雨笑了道:“即是姑娘的吩咐,你们听了就是。” 红豆和暖春这才坐了下来。 新鲜的蘑菇做出来的面,自是鲜味无比。 容锦一天没吃什么东西,面吃光了不说,就连面汤也喝了大半碗。 就在她放了手里的筷子,打算起来走走消消食时,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郡主。” 容锦步子一顿,朝小丫鬟看去,“什么事?” “奴婢小喜,青语姐姐说她和琳琅姐姐的面在姑娘这,使了奴婢来取。”小喜轻声说道。 屋子里正捧着碗喝汤的红豆和暖春,不由就面面相觑。 她们看看手里快见底的碗,又看了看外面站着的小喜,脸上顿时一片涨红。 现在怎么办? 她们把琳琅姑娘和青语姑娘的那份面给吃了! “面?”容锦回头指着桌上空着的几个大海碗说道:“我以为她们不吃呢,你去厨房看看吧,这里没有了。” 小喜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下去。 这边厢,红豆已经是战战兢兢的说道:“郡主,厨房里没了,那些蘑菇也都用完了,怎么办?” “没了?”容锦先是一顿,续而呵呵笑道:“没了就好,回头你去找小喜聊聊天,就说今儿的这蘑菇面真鲜,替我谢谢琳琅姑娘!” 红豆还没反应过来,杏雨已经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见红豆怔怔的朝她看来,便轻声说道:“郡主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好了。” 红豆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容锦则是深深的叹了一声,忖道:还是自已人好啊!哪像琳琅这个喂不熟的白眼儿,她对她再好,燕离动动手指头,她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郡主府招婿招了三天,满京都城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汇聚天下英豪才子的京都城,竟然鲜有人能过文试武试,好不容易有那么几个凤毛麟角出类拔萃的,偏偏却是齐齐败在了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是什么?”容锦对黑着脸第三次上门求解药的琳琅问道。 琳琅看着自已已经黑成了个炭头的手,有心想学学刘胡兰威武不缺,可终究没有信心做独臂神尼!于是对上容锦似笑非笑朝她看来的脸后,略一踌躇后,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最后一关是比美!” “比美?”容锦怔了怔后,方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她看了琳琅,“跟谁比美?” 琳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少主了!” 容锦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有猜测,这一出的郡主招夫少不了燕离的掺和,可是容锦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主谋,更甚者,竟然不顾暴露身份,来个公然比美!他,他这是想干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容锦恨恨的说道。 “他想追求你啊!”琳琅不解的看了容锦,“姑娘,你该不会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少主其实很中意你吧?” 容锦:“……” 良久,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什么,可是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她不知道?那她这一辈子怕都是要被琳琅嘲笑了!说她知道?那估计这个毒嘴,回头指不定要怎么说她矫情! 容锦默了一默,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重新坐了下来。 琳琅却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她嘿嘿笑了对容锦说道:“姑娘,你还没说,你中不中意我们少主呢?” 容锦朝琳琅看去,末了目光落在她乌黑乌黑的手上。在琳琅很是期盼的目光下,轻声说道:“琳琅,我一下子记不起那药放那了,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姑娘,你不是吧?”琳琅哀嚎着看向容锦,将那只乌漆麻黑的手举到容锦跟前,“你确定你要貌美如花的我,天天面对着这只手?” 容锦摇头。 琳琅看得一喜,“好姑娘,我就知道……” 容锦却是打断了她的话,缓缓说道:“三天前那张招夫告示,是谁的手笔?” 琳琅怔怔的看向容锦,不是吧?人家都说是秋后算帐,这还没到秋后呢!有心想耍个赖,可是目光落在自已的手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扑通一声坐了下来,声如蚊蚋的说道:“是我们少主的手笔!” 不等容锦开口,她又急声说道:“姑娘,我们少主真的很好的,你反正总是要嫁人的,你不如就考虑下他吧!” “哪里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容锦咬牙道。 “哪里都好,有钱有权有势最主要还有貌,我们少主往你身边一站,那肯定就是秒杀一大片!”琳琅连忙道。 “我没钱?我没权?我没势?我长得不好?” “不是,”琳琅看着咄咄逼人的容锦,憋了半响,闭了眼道:“我们少主腰细腿软易推倒,姑娘你就收了他吧!” 容锦差点就“扑通”一声摔地上了! 这是拉皮条呢?还是搞传销呢? “解药在妆台里靠左边的第三格抽屉里,你自已去拿,拿了立刻就走!”容锦捂了额头对琳琅说道。 琳琅几步窜了出去,打开第三格抽屉,果然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她先放在鼻下闻了闻,稍后脸上一喜,拿了瓶子便要往外走,只是转身的刹那,目光落在容锦身上时她步子一顿,对容锦飞快的说了一句。 “姑娘,你可得赶紧拿主意啊,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容锦猛的便抬头看去,只是,琳琅已经一个纵身离得远远的。 容锦揉了额头,独自坐在那,好半响没有反应。 燕离好吗? 好! 燕离做老公好吗? 老公是什么? 耳边响起轻盈的步子声。 容锦头也没抬的说道:“你别以为拿了解药我就……” “郡主,奴婢杏雨。” 容锦敛了思绪,抬头看向正从外面走进来的杏雨,“什么事?是不是燕……” “郡主,辰王妃派人送了贴子来,说是想要过门拜会你!” 话落,杏雨上前,将手里一张大红烫金的名贴双手呈上。 容锦接过,翻开看了看,稍倾,唇角挑起一抹冷冷的弧度,淡淡道:“终于是还是上门了?” 杏雨不明白容锦的意思,想了想,轻声问道:“那郡主,你见不见呢?” “见,为什么不见?”容锦哂笑一声,嘲讽的道:“我还想看看辰王妃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呢!” 杏雨便轻声说道:“那奴婢去与来人说一声,让辰王妃按贴子的时间上门?” 容锦点头。 杏雨退了下去。 杏雨才退下,杏花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外面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容锦错愕的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有人置疑燕公子易过容,还说他没经文试也没经武试,根本就没有参赛资格。”杏花说道。 容锦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燕离可没有参加所谓的文试,更没参加所谓的武试,他把自已做为了最后一关容貌的标准,只是,以他做参照物,这世间真的还有人能胜出吗? “那燕公子怎么说?”容锦略为好奇的问道:“是直接就打起来了,还是……” “燕公子到没说什么,是前两日赶到府里的那个叫李远的侍卫出面的,他直接就将那些置疑燕公子的人给打趴下了。”杏花说道。 前两日,龙卫星夜尘的赶到了京都。而杏花说的这个叫李远的便是龙卫队长,他有个双胞胎的弟弟李超,是龙卫的副队长!不同于凤卫的精简,龙卫一共十八人,这十八人都被燕离安置进了郡主府,担负起容锦的安全。 “李远?” 容锦歪了歪脑袋,眼前闪过一张浓眉大眼的脸,李远和李超两兄弟绝对就是同卵的双胞胎,两个人高矮胖瘦如一不说,就连表情都一模一样,很多时候容锦都分不清,他二人,到底谁是谁! “你确定是李远?”容锦轻声说道:“我记得李超比较爱动手,李远比较爱动嘴!” 听她这样一说,杏花也糊涂了,到底是李远还是李超,其实她也分不清。 “算了!”见杏花怔了怔,容锦摆手,“这事我们不掺和。” 不掺和? 杏花抬头看向容锦,心道:郡主喂,这可是涉及你终身大事,你怎么就搞得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容锦说不掺和,真就不掺和。 管是谁来应征,管燕离怎么虐人,反正她一概只听消息,不给任何意见。只要不拆了她这郡主府就行! 她拿出了态度,杏雨几个就更是乐得看热闹。 于是,郡主府一时间比那菜市口都还热闹,几乎每天都能上演几出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竖着进,横着出的场景。 时间一晃就是三天后。 这天,容锦起了一大早,将杏雨喊了进来,吩咐道:“去跟燕公子说一声,我今天有客人上门拜访,让他动静弄得小一点,别扰了我说事。” “是,郡主。” 杏雨转身去了花园东北角的如意堂。 这偌大个郡主府,几十间的院子,也就燕离住的院子让他给取了外名,叫“如意堂”,旁的就连容锦的主院,她懒怠取个名。 约一柱香后,杏雨才回转,而一切回转的,不仅有她,还有几日不露面的青语和南楼。 “你们怎么来了?”容锦看着跟在杏雨身后的二人,不由奇怪的问道。 “怎么,姑娘这是不欢迎我们姐妹俩?”南楼嘻嘻笑着上前,对容锦说道。 “怎么会呢?”容锦摇头,“就是奇怪,你们已经好两天不来我这了,怎么今天就来了。” “杏雨不是说你有贵客吗?”青语在容锦身边坐了下来,淡淡道:“我们姐妹出身绣野,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个贵字,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 容锦笑了笑,才要开口。 南楼却是忽然道:“哎,不跟你打太极了,其实是我们少主让我们姐妹俩过来的,说怕贵客来者不善。” 容锦闻言,到没觉得好意外。 她一早就猜到了,燕离即然知道上门的是王云桐,怎么会让她单独相见! “蓝姨呢?”容锦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 南楼跟青语交换了一个眼神,末了,青语轻声说道:“少主有事交待蓝姨去办,至于是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 容锦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燕离被“困”在郡主府,他最信的人只有蓝楹和琳琅,蓝楹持重,自然有些事还是她出面的比较好。 一时无话,三人便捧了茶盏喝茶。 一盏茶还没喝完,外面响起杏花的声音,“郡主,辰王妃已经到了府门外。” “开了侧门,迎她进门!”容锦淡淡的道。 按说以辰王妃身份,容锦是要开了正门率领众人迎出门的,但这会子,容锦非但没有出去相迎的意思,就连正门都不给开! 杏花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府门外,马车里的王云桐,目光幽幽的落在眼前紧紧关闭的朱红大门上。 “王妃。”碧玉上前。 王云桐摆了摆手,阻止了碧玉欲说的话。 下一刻,两人便听到耳边“吱呀”一声响,不多时一个年约四旬出头穿一身素色杭绸直裰的男子走了出来。 “王妃,我家郡主请您进去。”吴保兴抱拳说道。 碧玉目光一厉,便要发作。 王云桐却是抢在前面,对出来迎客的吴保兴说道:“请前面带路。” 吴保兴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往里走。 王云桐领着身后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跟在吴保兴身后。 而在她们的身后,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当即有人认出了马车挂着辰王府的标识,顿时便议论了起来。 “是辰王府的人!” “没错,是辰王府的人,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是辰王妃,听说辰王中毒了,下毒的人就是永宁郡主,辰王妃她应该是上门来求解药的……” “永宁郡主给辰王下毒?这怎么可能啊……” “怎么就不可能了?前段时间永宁郡主血洗辰王府的事,你没听说?” “啊,还有这种事?” “咦,你是外地人吧?” “是啊,是啊,兄台给说说呗……” 人群里那个一脸好奇这边听几耳朵那边听几耳朵一身下人打扮的小年青,在将事情拼凑成了个囫囵样后,垫起脚又朝前看了看,这才一转身朝人群后面的巷子走去。 巷子里一穿着深紫以银线绣合欢花图案连帽斗蓬的人,正抬头四处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目光落在一家爬上墙头开得甚是荼糜的白色蔷薇花上,优美的唇形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便在他欲意开口时,身后响起下人恭敬的声音。 “主上。”青雀回来了。 斗蓬人才翕开的嘴便又闭了上来,手一抬,离着两丈远的那片蔷薇花似是被风吹了吹,下一瞬,便看到一朵开得最艳的花朵离了枝头,落在了斗蓬人手里。 “主上,小的打听清楚了,适才进郡主府的是辰王府上的辰王妃。”被唤作青雀的小年青恭声说道。 “辰王妃?” 声音清冽,好似碎玉落盘。 “回主上,是的。” “上门求解药?” “据说是。” 呵! 一声嗤笑响起,略为一顿过后,声音再起,却是突然就换了个话题。 “永宁郡主征夫征得怎么样了?” “听说目前还无人过关!”青雀轻声说道:“文试淘汰了三分之二,武试淘汰了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一半,到得最后一关,好似无人能通过。这两日被抬出来的人不少,大家都在议论,说是永宁郡主做弊!” “最后一关?”默了一默,问道:“最后一关是什么?” “比美!” “比美?” “是的,主上。” “怎么个比法?” 青雀怔在那。 “怎么了?”斗蓬冷冷问道。 “回主上,没有人知道怎么个比法。”青雀恭声说道:“最后入选的本就少之又少,最后被抬出来后,却是什么都不肯说,问什么都三缄其口。” “哦!”斗蓬人语言间便兴起了一抹趣味,淡淡道:“竟然还有这回事?” 青雀等着斗蓬人继续问。 不想斗蓬人,却是忽的便手一抬,将手里的那枝把玩了半天的蔷薇花随手一扔,转身对身侧另一个侍候着的下人说道:“青远,你去,他就是死人,也给我把嘴撬开。” “是,主上!” …… 郡主府。 容锦挑了眼神色倨傲站在门槛外的王云桐,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辰王妃,你这是上门求药呢?还是上门挑衅的?” 王云桐抿了抿嘴,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容锦目光在她身后那些人身上冷冷一睃,没好气的说道:“我喜欢清静,人一多,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冲动,一冲动就喜欢为难人。” “你们退下!”王云桐抬手对身后那一大群的丫鬟婆子说道。 “王妃!”碧玉不安的上前,轻声说道:“王妃,万一……” 王云桐摇头,没有万一,她该表的姿态必须表出来。 碧玉无奈,才要带着那群下人退出去,不想耳边却又响起容锦淡淡的声音。 “慢着!” 碧玉抬头朝容锦看去,“永宁郡主,您到底想怎么样?” 容锦却是连个眼神也没给她,一个丫鬟还用不着她来应付! 她抬头朝王云桐看去,眉梢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就是想问一声,王妃你来找我什么事?有事不如趁早说,说完了,你也好早些走人。” “容锦,废话少说,我是来问你求解药的,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吧!”王云桐咬牙道。 容锦点了点头,回头朝青语看去。 青语不由便一愣,辰王妃求解药,姑娘看她做什么?她又没解药。但电光火石间,却是想起当日初见时,自已跟容锦说过的一句话,当下,想也不想的,便说道:“辰王妃,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我看你这态度,真的不向是来求人,到像是来寻仇的!” 王云桐深深的看了眼青语,最后目光一瞥,落在容锦脸上,“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容锦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看,我家青语都说了,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态度好像不对啊!” 王云桐抿嘴不语。 “好吧,我是个干脆的人,”容锦呵呵一笑,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王云桐说道:“王妃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解药你拿走!” “容锦,你别过份!”碧玉冲上前指着容锦喝道。 “过份?”容锦呵呵一笑,对王云桐说道:“我还有更过份的要求,你要不要听?” 碧玉还要再喊,耳边响起王云桐的厉喝,“碧玉退下。” 话落,她朝容锦看去,一字一句说道:“三个响头,换解药?” 容锦点头。 “好!” 王云桐点头,撩起裙摆便要下跪。 “等等!”容锦却忽然说道。 “你又想怎样?” 容锦冷冷的扫了眼怒目朝她看来的王云桐,返身往里走,不多时手里捧了块灵牌走出来。 王云桐对上容锦手里的灵牌时,顿时整个人便僵在了那。 容锦垂眸看着怀里容芳华的灵牌,唇角微翘,轻声说道:“娘,咱们看贱人给你磕头了!” “王妃不可以,你不可以……”碧玉泣声朝王云桐喊道。 王云桐看看容锦,看看她怀里的灵牌,眸中厉色一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明天如果更新的话肯定也会很晚,请亲们表刷,还是睡觉前来看一眼! 105丫鬟训主 “王妃……” 一声带着哽咽的喊声响起。 王云桐没有理会,而是目光幽幽的落在容锦和她手里的那块灵牌上。慢慢的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咚咚”又是两个响头一磕到底!末了,身子一直,没等容锦开口便站了起来,一脸冷寒的看着容锦。 容锦将手里的灵牌交给站在她身侧的杏雨后,回头迎向王云桐冷如利剑的目光,同样的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解药。”王云桐冷冷说道。 容锦手腕一翻,下一刻,手心里便多了一个白瓷不瓶,容锦朝杏花看去,“把这瓶子给辰王妃送去。” “是,郡主。” 杏花拿了小瓶径直朝王云桐走去。 王云桐朝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立时便走了过来,接过杏花递来的瓶子返身走至王云桐跟前,恭敬的将瓷瓶呈了上去。 “我们走。” 王云桐攥紧手里的瓶子,转身便要离开,不想身后却响起容锦的声音。 “辰王妃不请人验药吗?” 王云桐步子一顿,回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唇角嚼了抹冷笑,淡淡道:“你如果不打算请人验药,那本郡主不介意越俎代庖,请陈季庭跑一趟辰王府。不然,回头万一辰王爷有个好歹,岂不是我就背了这个黑锅?” 王云桐霍然抬头看向眉目讥诮的容锦,一口气没上来,眼一闭差点就一头裁了下去。容锦!容锦这是在暗指,她包藏祸心,想要谋杀亲夫啊!本就因受羞而愤恨不已的心,一阵绞痛过后,只觉得口中一腥,吐出一口鲜血来。 “王妃!” 碧玉几个下人吓得脸色一白,不由便围过来。 王云桐抬手,阻止了碧玉几人围上前,她抬手拿帕子拭干净唇角过后,看向容锦一字一句道:“不劳永宁郡主,本王妃自会使人进宫请了陈太医。” “如此甚好!”容锦点头道:“我便等着辰王府的好消息了!对了,我看王妃膝下单薄,似乎孕事艰难,我这有治不孕不育的良方,王妃若是需要……” 容锦没有往下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王云桐,青白交替的脸。想着,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吐口血呢? 王云桐如此不知道容锦这是在取笑她,但即便是知道又如何?她咽下心头翻涌的恶气,看也没看容锦一眼,对碧玉喝了一声,“我们走。” 话声才落,率先转身离开。 一行人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离开。 屋子里一瞬间便空旷了下来。 南楼往容锦身边凑了凑,朝容锦眨了眨眼后,嘻嘻笑道:“哎,姑娘,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毒舌呢?” 容锦闻言扬眉看向南楼,毒舌?她怎么毒舌了? “你是不是想说,打人不打脸,骂人揭短!姑娘我怎么尽挑着人家的痛处说?这不是往人心里扎刀子么?” 南楼嘿嘿笑了摆手道:“姑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做为你忠诚的脑残粉,你打人脸,我只关心够不够重!你揭人短,我只关心,这短揭得够不够砌底!至于往人家心上扎刀子,姑娘,你其实可以扎得更深更狠的,真的!” 话落,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对着容锦一个劲的眨啊眨的。 看着这样的南楼,容锦脑海里一瞬间掠过一个词,卖萌!等她想再看得仔细点,南楼那对漂亮的连英格兰折耳猫都要自惭形秽的大眼睛却是不眨了。但便只是这样对上南楼那对水漉漉的眸子,还是会让人恨不得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只这会子,容锦因为心里有事,便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想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朝南楼倾了倾身子,轻声问道:“那你喜不喜欢虐贱人?” “喜欢啊!”南楼当即大声道:“不仅是我,青语还有琳琅……不对,特别是琳琅,她最喜欢了。”顿了顿,又眨巴着她那大眼睛看向容锦,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坏主意?”容锦拧了眉头看向南楼。 “不是,不是,”南楼连忙摆手,“好主意,肯定是好主意,姑娘,您快说说,回头我好馋琳琅去。” 琳琅因为着了容锦的道,并且还配不出解药,自觉太过丢人,再加之她家少主最近忙着对美人主张所有权,身为自家少主最为得力的的手下,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表明忠心的机会呢?是以,琳琅最近围着燕离转,对容锦这边的消息便迟钝了许多。 而以她好热闹的性子,南楼要是拿着这边的事去馋馋她,还真就是一馋一个准! 容锦笑了笑,琳琅避着她,她自然知道。不过,想来回头,琳琅就该悔绿了肠子了! “那我跟你说……”容锦凑到南楼边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一侧的青语看得直摇头,想着,琳琅和南楼这两个已经够脱线了,再加上这未来的女主子也是这副德性,以后京山怕是热闹得连占据那半个山头的儿猴子都得逃下山了! “啊!”南楼捂了嘴,先是一脸怔怔的看向容锦,末了却是嘿嘿一笑,大力的拍了容锦的肩,一迭声的说道:“姑娘,你真是太坏了,不过坏得我太喜欢了!” 容锦看着笑得两眼弯弯的南楼,眯了眼问道:“我很坏?” “不,不,姑娘怎么会坏呢!”意识到自已说漏了嘴,南楼连忙摆手道:“姑娘这是惩奸处恶替天行道,好的不能再好了!” 容锦挑了挑唇角。 不得不说,这人啊都爱听好话。 虽然自已都觉得这南楼说的太虚伪了,可是,怎么就感觉这么舒爽呢?! “那姑娘我能不能流芳百世,可就看你怎么做了!”容锦笑了对南楼说道。 流芳百世?! 青语怔得连眉间的那三分病态都消失不见了,而是将她那对略带着几许清冷之韵的凡凤眼挑了挑,一脸好笑的看向容锦。 容锦对青语扬了扬眉梢,给了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后,转而看向南楼,“我这里还有几个人,念夏还在养伤,不能用,杏雨,杏花还有棉雾以及红豆、暖春几个,你想用谁你便用,只务必将事情给办稳妥了。事情一了,我就启程送我外祖母回燕州府,完成她老人家的遗愿,将她葬在我娘身边。” 南楼听了点头,嘻嘻笑了问道:“那姑娘,我能不能问一句,是不是这事情了,你就和我们少主回京山成亲了?” “成亲?”容锦翘了唇角,淡淡道:“我听说今儿又来了几个应选的人,不知道你家少主打发的怎么样了?” 南楼闻言瞪圆了眼,失声道:“姑娘,你不会是打算一直选下去吧?” “为什么不呢?”容锦笑了说道:“我要到后年才及笄,时间还早着呢,就算是及笄了,成婚还得到十六七岁的,这样算下来,时间又多了两年,有四年多的时间选呢,慢慢选吧,我不着急!” “不是吧?”南楼捂了额头,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姑娘,跟我们家少主同年的,人家可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们少主他……” “咦,我这选夫跟你家少主成亲有什么关系?”容锦一脸不解的问道,不等南楼开口,又道:“噢,你是担心你家少主成亲了,就不能替我把守最后一关是不是?没关系的,我想过了,到时我女扮男装,再稍稍易下容,应该看不出端倪的。” 南楼看着自说自话的容锦,好半响没了反应,等反应过来后,她气极之下便不管不顾的吼了起来,“我管你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你这个笨蛋,我们少主难道是吃饱了撑着的,才会劳心费力的替你去张罗这劳什子的征夫?他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了,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少主看上你了!他打算娶的那个人是你!” 一嗓子吼完,南楼才要抬手拍着自已的胸脯,给自已顺顺气,身后却是伸过来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替她一下一下的顺着胸口。 南楼回头看去,见是一脸“我真佩服你”的青语,嘴角翕翕,想要说几句话,青语却是摇了摇头,抢在她前头开口说道。 “你跟她这么个呆头鹅说这么多做什么?见过笨的,真心没见过笨成这样的!” 容锦眼角抽了抽,她前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还真就没被人骂过蠢货,这会子被这两丫头片子,当着面,左一个笨蛋,又一个蠢货的骂着,这要是换个皮薄点的,怕当即就得翻脸了!但你要让她承认自已皮厚,她确实也不愿意的。回头一想,她觉得其实是自已有求于人,所以不得不厚颜无耻了点! 这么一想,容锦给了自已一个略显嘲讽的笑,扯了扯嘴角对两个横眉怒目的丫头片子说道:“你们想多了,你们少主他不过就是侠义心肠,根本就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对我……” 只是,她的话却被南楼一个极不为屑的语气给打断。 “好了,我的呆头鹅姑娘,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都瞎了,就你眼睛是好的?”见容锦还要争辩,她摆了摆手,阻止容锦往下说,“得,我算是明白我们公主从前为什么总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了!姑娘你自个儿去想吧,我要去做事了。” 话落转身便要往外走,但是走了没几步,却又是一个转身走了回来,对还没回过神的容锦不满的说道:“我原不想用你的人,但这总归是你的事,总不能我累得像条狗一样,你却优哉悠哉的坐在那看戏。你说的那几个小丫头我都不中意,你把那个福娃给我吧,我瞧着他挺机灵的!” 容锦连忙点头对身侧的杏花吩咐道:“你去找吴叔,告诉他,我要福娃替我办些事。” “是,郡主。” 杏花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而南楼显然还在气容锦的不解风情,话说完,多留一步都不肯转身便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回头那小子来了,让她到如意堂去找我。” 容锦苦笑点头。 “姑娘。” 身后响起青语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向相对南楼的暴筒子便要温和许多的青语,笑了笑,轻声问道:“有事?” “你别跟她计较,”青语温婉笑着上前,对容锦说道:“她就是这一点就着的爆竹脾气,没什么坏心的。” 容锦笑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青语闻言便似松了口气,必竟自家少主对姑娘的心思,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眼下是姑娘没开窍,那万一哪天姑娘跟少主真好上了,想着今天南楼的不敬,姑娘吹吹耳边风,以少主对姑娘的稀罕劲,还不得把南楼给好一顿罚!现在把话说开了,往后,姑娘真和少主好上了,那也不能拿今天的事发作是不是? “不过,南楼的话姑娘还是好好想想,少主对姑娘的情意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姑娘如果……如果对我们少主无意,还请……” 还请什么,青语没问下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容锦。 容锦虽然情商低了点,但智商却是不低的,青语的言下之意,劝她若是对燕离无意,不如早些言明,省得耽搁了燕离,她自是听明白了的。容锦垂了眼眸,唇角绽起一抹讪笑。 “青语,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容锦对上青语朝她看来的目光,却是话声一顿,自已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青语等了等,没等到容锦往下说,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容锦和杏雨两人。 容锦扶了桌子坐下来,燕离对她好,她知道!但是……但是什么,容锦也不知道,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比炒菜的放了两道味精一样,除了鲜再没有别的味道! “杏雨,你去请了燕公子来一趟。”容锦对杏雨说道。 杏雨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只是脚还没出门槛,身后又响起容锦的声音。 “算了,别去了。” 杏雨步子一顿,回头朝容锦看去,见容锦眉头蹙得能拧成个川字,她默了一默,回身走到容锦身边。 “郡主,其实燕公子真的很好。” 容锦诧异的抬头朝杏雨看去。 杏雨连忙道:“郡主,奴婢逾越了,可是,奴婢是真的觉得燕公子他很好,跟郡主也很般配。”顿了顿,越发轻了声音说道:“再说了,以郡主这般的容貌,若是选了别人,回头能不能护郡主周全,只怕都是问题。” 话落,揣揣不安的垂眸站在那,等着容锦发作惩戒。 只是,她并没有等来容锦的发作,反而却是等来容锦沉沉的一声叹息,杏雨不解的抬头朝眉头蹙得能夹死只蚊子的容锦看去。 “我也觉得他很好。”容锦轻声说道:“可是,杏雨,难道我觉得得好的人,或者对我好的人,我都以身相许吗?” “当然不是啊!”杏雨连忙说道。 容锦便扯了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僵硬的笑,轻声说道:“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连你都觉得我应该接受燕公子呢?” “姑娘,燕公子怎么能跟那些人比呢!”杏雨一脸不赞同的看向容锦,“奴婢虽然没有跟燕公子接触过,但是光看琳琅和青语她们,就知道燕公子出身一定不凡。再说了,这世上还有比燕公子更能般配姑娘的吗?” 容锦不由便好笑的看向杏雨,“那你这样说我更不能赞同了,难道仅凭一个人的长相和出身,就要轻易的拖付终身吗?这世上多的是那种出身显著,人模人样但实质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可是,燕公子他不是啊!”杏雨据理力争的说道:“奴婢虽然不是什么大出身,但念夏姐姐说过了,像燕公子这样作派的人,一看就是百年世家传人,而且,看琳琅和南语还有李远他们,怕还不是一般的世家传人!” 没错,确实是不一般! 亲爹是开国皇帝,亲娘是护国公主,哪个百年世家能拿出这样的出身?! 容锦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 杏雨眼容锦但笑不语,抿了抿嘴,壮了胆子问道:“郡主,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肯接受燕公子呢?” 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因为我不能确定,如果我接受了他,到底是因为他是我想要的那个人,还是因为他对我好,所以我才接受他!” “这有什么区别吗?”杏雨错愕的问道:“哪个姑娘家不是想嫁一个对自已好的人?” 容锦摇了摇头,似杏雨这般的年纪,又远远的见过燕离几面,自然觉得有一个长相出众能力不凡又肯对她好的人,不接受才是傻瓜!而她,必竟在这张幼稚的外表下有一颗略显成熟的心,凡事都会往深里想几分。 “好了,我们不说这件事了。”容锦摆了摆手,对杏雨说道:“你去请了燕公子来,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杏雨以为容锦被说动了,当下应了,高高兴兴的去了前院找燕离。 前院。 琳琅把头发绾在头顶梳了个绾,戴着白玉簪子,穿了件男子穿的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虽然作男子打扮,但仔细看还是能辩出雌雄。 杏雨到的时候,她正隔着扇雕花槅扇,指着敞厅里那些抓耳挠腮答题的青年男子挖苦着,不是指责他们胸无点墨,便是指责他们爹娘无能,没给个好脑子就连张能当饭票的脸也不舍得给!只把那些风尘仆仆赶来的想要一步凳天的学士们,恨得就差上前撕了她的嘴! “琳琅。” 杏雨轻轻的喊了一声。 琳琅话声一顿,回头看向站在门槛外的杏雨,一眼过后,扔下那些脸色涨红个个好似打了鸡血的学士,几步走到杏雨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郡主有事?” 她的话声一落,敞厅里原本吵得好似菜市场的人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杏雨。 杏雨被那众多的目光一番打量,只觉得脚都软了,这些目光真是太吓人了!简直就像是饿狗看见了大肥肉,恨不得上前把她几口给撕碎了吞了!只是,越是这样,便越发让她觉得,除了燕离,真就没人配得上她家郡主! “是郡主让我来的。”杏雨轻声说道。 她不说,琳琅也能猜到,肯定是容锦让她来的,只是,容锦让这小丫头来干什么呢?这么一想,便也随口问道。 “郡主有事?” 杏雨点头,但让她当着这么多人说郡主请燕离去说事,她肯定是不会的,真这样的话,回头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啊! 琳琅等了等,没等来杏雨开口,眼珠子一转,笑了道:“可是郡主找我家少主有事?” 杏雨只得无奈的点头。 琳琅顿时便笑眯了眼,说道:“你等会,我这就去请我们家少主。” 话落,转身便进了敞厅后面的小厅,对手里捧了卷书,百无聊赖的燕离说道:“少主,容姑娘找你有事。” 燕离放下手里的书本,朝琳琅看去。 琳琅叹了口气,为自家少主真心是抱不平。 自家少主是为容姑娘操碎了心,可惜人家根本不领情!别说来前院看一眼少主,就连如意堂都不肯涉足!指不定心里还怎么抱怨少主呢!可是,自家少主难道真就是那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吗? 琳琅摇了摇头,对朝她看来的燕离说道:“之前南楼说了些过分的话,许是找你去主持公道吧。” 燕离闻言不由便蹙了眉头,语带冷气的说道:“说了些过分的话?什么样过份的话?” 琳琅摇了摇头,具体说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去问。 见琳琅摇头,燕离默了一默,稍倾,淡淡道:“容姑娘住的屋子我看过了,旁的还好,但净房不够精致,你让南楼去收拾个精致的出来!” 让南楼去给容锦收拾净房?! 琳琅这会子真心憎恨自已的多嘴。 但她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怕回头就轮到自已了! 燕离转身走了出去。 一阵环佩叮当的响声过后,他出了小间,打算绕过敞厅里的那些正围着杏雨打听讨好的男子,去找容锦,只是却在这时,那些原本围着杏雨的男子突然就齐齐的朝身后看来。 这一回头,顿时便只剩一片吸气声! 这些日子燕离都没有带他那副银制面具,而是以他本来面目示人。他本就五官精致如雕,契合的天依无缝,足可用完美来形容,再加之他曾由一代传奇的护国公主教养数年,周身的气质已然是天生的王者之势! 这样的燕离,乍然出现在人前,他与众人的不同,只有四字可形容“云泥之别”!那些之前还嘈嘈杂杂心有不甘的男人们,在嘴巴张得足可吞下一个鸡蛋后,默默的垂了眼,默默的收拾了包袱,打哪里回哪去! 燕离自是没有想到,他只不过一个露脸,便挫败了这么一大群“情敌”,当然,以“情敌”相论,实在是太抬举了他们。 “燕公子。” 杏雨走了出来,上前向燕离行礼。 燕离微微颌首,凡是容锦身边的人,他都愿以给予她们尊重。 杏雨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燕公子真的长得太好了,好得她看一眼,就觉得心“砰砰”乱跳的好似要揣了只小兔子一样。她第二眼都不敢看,低了头,轻声说道:“燕公子,我们郡主有事相商,还请您移步。” 燕离点头,虽然他愿意礼遇容锦身边的人,但叫他跟她们说话,他还是不愿意。 是故,杏雨话落,他拾脚便走了出去。 杏雨怔了怔,连忙转身跟了上前。 等琳琅再出来时,便看到适才人满为患的敞厅一瞬间空的可以打老虎!不由便疑惑的问道:“人呢?都去哪了?” 燕离到的时候,容锦正坐窗户下的书案前,将手里的毛笔放下,取了自已才写好的行动计划过目,寻找着纰漏,听到细碎的步子声,一回头,看到燕离,想也没想的便绽起抹笑脸对燕离说道。 “你来了。” 燕离回以一笑,上前几步,接过她手里墨迹还没干的纸过目,原以为她是在练字,但等看清纸上的内容后,不由便怔了怔。 稍倾,他放下手里的纸,朝容锦看去,“决定动手了?” 容锦点头。 燕离于是便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纸,末了,指着纸上的几处,说道:“这里的方案要修改下,若是将人强掳来,到时,只会让他觉得一切不过是形势所逼。” 容锦起身往前看了看,燕离说的那处,也是她之前犹疑的。她想了想,轻声说道:“可若是不强掳了来,又怎么能让他乖乖的上门呢?” “这个我有办法。”燕离将手里的纸放下,抬头目光湛湛的看向容锦,柔声道:“从他内部想办法。” “内部想办法?”容锦不解的问道。 燕离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偌大的辰王府,不可能没有一个对银子不眼红的下人。这个,你别管,我会让南楼去安排。” 容锦闻言点头,“我刚才把我的打算大略的跟南楼说过一遍了,她要了福娃去帮忙,回头你要怎么做,再跟她说一说吧。” 燕离点头,“行,我知道了。” 容锦原本还想再嘱咐几句,但恰在这时杏雨进来奉茶,她接了杏雨的茶递到燕离手里,笑了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燕离闻言不由便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容锦,问道:“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容锦端了茶盏,揭了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对燕离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宫里的那两位想拿我的婚事做文章,所以,你才会来这么一出?” 燕离看向容锦的眸子便露出一抹淡淡的惊喜。 容锦见了,不由便好笑的说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 “我娘以前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人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你,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你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她的人!”燕离说道:“我没想到,你能这样信任我!” 容锦闻言,不由便脸上热了几热。 她一开始其实也是生气的,但是慢慢的静下来后,就想明白了。 那天燕离来找她时,是在半夜,而且还是雷雨交加的半夜!也许之前是想跟她说什么的,但当时……容锦耳边泛起一抹红晕,自动的将那晚的尴尬抹了过去。过后,平静下来,她再一想,也就明白了。 燕离不是那种爱胡闹的人,但却商量也没跟她商量一下,就在郡主府门外张贴了招婿的启示,只能说事情只怕是迫在眉捷,而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宁可将自已暴露于人前,也要斩了她的婚事被人拿做伐子的可能。 想明白过来的,容锦不能不说是愧疚的。 他的身份敏感,手里握着两国的传国玉玺,一旦事情泄露又或者是那个内奸闻风而动,她都不知道,她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原本是想着,辰王这件事,不急,可以慢慢来的。但想明白过来后,她便知道这事耽搁不得!虽然她还想查清楚玉环的背后是谁。但眼下显然不是时机,她不如一鼓作气的将辰王拿下,了了她在外祖母跟前启的誓,将外祖母早日入土为安,也好让燕离暂时离开这危险之境!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若是还不信你,也就太傻了。”容锦自嘲的笑了笑,末了,轻声问道:“你在皇宫听到了什么?”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冷冷的弧度,星子似的眸子里也起了一抹森然,淡淡道:“皇帝想把你指婚给睿王!” “……” 容锦目瞪口呆的看向燕离,好半响没了反应。 她原本猜着,怕是太子又打她的什么主意,谁想到,这回又换上睿王了!这些人……容锦失笑,稍倾,轻声说道:“所以你就列了那些条件苛刻的让人根本就不能做到的招婿条件?” 燕离看向容锦,一字一句的说道:“也不是没人能做到。” 容锦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她垂了眼眸,轻声说道:“我知道,但那些上门应征的又有几个是言而有信的?只怕都是冲着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来的!” 燕离垂眸,敛下眸中那几可不见的失意之色,点头附合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些人自然不是真心,所以,你也没必要见他们。” 容锦点头。 一时间,两人不由便默然无语。 就在容锦觉得时间好似过得特别慢,气氛实在太过诡异的,诡异的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钻进去,躲一躲时,燕离却再度开口了。 “我听说,南楼适才冲撞你了。” 容锦连忙抬头,看向燕离,一迭劲的摇头,“没有,没有,你别听下人们乱嚼舌头。她……” “她性子比较直,不大能藏得住事。”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轻声说道:“但她们是陪着我长大的,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若是实在处不来,回头我把她换掉便是。” 对上燕离那郑重的不能再郑重的神色,容锦都不知道该为南楼怎么辩解了。只得,轻声的说道:“燕离,我真的没有生南楼的气,你放心,我会跟她好好相处的,不只是她,还有青语,琳琅,我其实都挺喜欢她们的。” 燕离闻言原本肃沉的脸上便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那一瞬间,就好似云开月明一般,整个天地都亮了! 容锦看着这样的燕离,脑海里再次响起“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话。 以前常听人说,颜值可以刷卡,当时颇不以为然,但今天总算是深深的体验了一把。长得像燕离这般,还真就是能刷卡!他一笑,她都觉得整个人好似轻了不少,心里也好似吃过蜜一样,甜甜的。 “辰王府事了,你打算怎么办?”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道:“我可能会在葬着我娘的那个树林里起栋茅草房,住上几年,替她和我外祖母守坟。” 燕离不由便皱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说道:“这怎么行呢?你一个姑娘家在那样的荒山野林住几年,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容锦不由便轻声一笑,说道:“我逗你的,只怕我想留下,我娘和外祖母还嫌我吵了她们呢!”话落,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留恋之色,说道:“我娘和我外祖母都喜静,她们那么多年没见面,肯定想就两个人好好呆在一起,不被别人打扰。” 燕离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容锦想着她苦寻护国公主无果,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是人世间最惨烈的一种痛了!心里一痛,不由便轻声说道:“你呢?你还打算继续找你娘吗?” “嗯,要找的。”燕离说道:“我有一种感觉,她在京都,我好几次都离她很近,但却总是擦肩而过。” “是吗?”容锦不由便高兴的说道:“那说不得下一回,你就能找到她了!” “但愿吧。”燕离苦笑着说道。 只是,人生无常。 当你满怀希望时,其实人生最大的绝望的就在不远处等着你!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便又聊回到了如何对付辰王府,让辰王和王云桐双双入局的事情上来。 皇宫的景祺宫。 元贵妃听完苏芷的话,嘴里一口茶水岔了道,呛得她抬手便砸了手里的茶盏。 吓得殿内殿外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噤若寒蝉的站在那,只有苏芷最先醒过神来,连忙上前轻拍着元贵妃的后背,一迭声的说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让人请太医来吧。” 话落,才要让小宫人去请太医,元贵妃却是硬生生的忍了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抬头对苏芷说道:“不用了,本宫没事,就是不小心被水给呛到了。” 苏芷自然知道她是因为受惊太过才呛了水,之所以有那么一问,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这会子眼见元贵妃虽然还是脸色涨红,但气息却是匀了不少,便也松了口气,对殿内的宫人摆了摆手。 “你们都退下吧。” 宫人们如获大赦般,齐齐施礼退了下去。 苏芷走到桌前,重新给元贵妃倒了杯温水递了上去,“娘娘喝口,平平气吧。” 元贵妃摆了摆手,苏芷便将茶盏放到了一边,恭敬的站在一侧,等着元贵妃发话。 “真的有招夫告示?” 苏芷点头,“已经好些日子了,之前是京都城的青年才俊闻风而动,后来是周边府县的,现在听说全国各地的人都在往京都赶呢!” “不知羞耻,跟她那个伤风败俗的娘一样!”元贵妃怒声骂道:“不行,我不能让恺儿娶这么一个没羞没臊的人,哪怕她就是个金疙瘩,也不能要!” 话落,对苏芷连声道:“去,去请了睿王进宫,就说本宫想她了。” 苏芷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 而与景祺宫元贵妃的气急败坏不同,凤仪殿,吕皇后却是一脸沉吟的对坐在下首的太子李熙说道:“突然间就招婿,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李熙朝皇后娘娘看去。 皇后娘娘便将那天皇帝来凤仪殿,跟她说,想把容锦指给睿王,然后突然就听到异响的事跟李熙说了。 末了,轻声说道:“我从前曾听老宫人说过,皇宫的地下是通外皇城外的密道,只是没有谁知道这密道的入口。” “母后是怀疑,有人听到了您和父皇的话,然后知会了容锦?”李熙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点头。 李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当年那个来见皇爷爷的神秘女子,似乎不是由宫外而来。” 吕皇后看向李熙,“你是说……” 李熙摇头,“孩儿当时必竟还小,虽然能记住一个人,但当时的细节,委实记忆模糊。有可能是她从地道进来的,也有可能是她从宫外来的。”话落,哂笑一声,轻声说道:“母后既然说是前朝便遗留下来的密道,难道这女子是前朝余孽?” 吕皇后摇头,“这就要问你父皇了,这皇宫除了他能砌查,谁还可以?” 李熙点了点头,稍倾,轻声说道:“母后,您说父皇真的想将容锦许给二皇弟吗?” 吕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父皇现在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捉摸了,母后也不知道他是来试探我,还是真的就是来商量睿王的婚事。” 李熙唇角不由便噙了抹讥诮的笑,淡淡道:“且再看看吧。” 宫室的另一处。 同样有两个人轻声商议着。 “玉郎,现在怎么办?” “龙卫现身,皇帝一定很快就会发现他的身份,到时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留在京都,我们还是暂时别动,静观其变。”男子轻声说道。 女人点了点头,想了想,轻声说道:“那给他准备下的那个人呢?要不要送到他身边去?” “不急,再看看,这个人我是有两手准备的。” 106真真假假 农历六月十六,是清平候府世子王箴和原长兴候府大房小姐容思荞奉旨成亲的日子。 长兴候府已不再是长兴候府,被永昌帝收了回去,来年会赏赐给谁,谁也不知道。容思荞和袁氏被容锦安置在了榆林巷的那处宅子里。 这天一大早,容锦穿了一身豆绿色绣黄色芙蓉花的小袄,下面配了条鹅黄拖地烟笼梅花凤仙裙,梳了个堕马髻,戴了一对南珠珠花和簪钗,耳朵上则是一对珍珠耳环,整个人往那一站,鲜丽明媚的就如同一朵刚绽放的石榴花一样,让人忍不住的便想多看几眼。 侍候着容锦的杏雨,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也不怪郡主不把燕公子放心上了,就郡主这姿色,这世间又有几人是入得了她的眼的呢?” “怎么了,瞧你呆呆的模样,还没睡醒?”容锦打趣着杏雨。 杏雨脸上一红,连忙说道:“不是,奴婢是被郡主的美貌惊呆了。” 容锦便笑了说道:“撒谎,你可是日日见着我的,平时也没看你发呆啊!” “那郡主平时也不曾这样盛妆装扮过啊!”杏雨笑了说道:“都说要人要衣衫马要鞍,这装扮和不装扮,自然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容锦笑了没接话,而是径直吩咐道:“你使了云珠去看看,马车都备好了没。今天是容大小姐的好日子,去迟了,不好。” 杏雨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喊了阶沿下的小丫鬟云珠,“你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郡主这一切都好了,立时可以出发。” “是,杏雨姐姐。” 虽说是一同进府的,且年岁也相当,但必竟杏雨是容锦身边的一等丫鬟,而云珠是后来才被调来用的,是故,对杏雨很是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敬重。 不多时,云珠便跑了回来,站在门槛外回道:“杏雨姐姐,门房那边说马车都准备好了,郡主随时可以出门。” “知道了,你下去吧。”话落,杏雨回头朝容锦看去,轻声道:“郡主,要不奴婢跟着您去吧?” 容锦摇了摇头,南楼和青语被安排了进行辰王府的事情,不能随行,蓝楹一直没有回来。本来说好琳琅陪了她去,但燕离那边临时有了点变故,琳琅被喊了去。现在境况就是,容锦得在她自已的这几个丫鬟里选人。 “让云珠去喊了念夏和棉雾来。”容锦对杏雨说道。 念夏养了这许久的伤,身子早已大好,但因为身边有杏雨和杏花侍候,短时间内,容锦便也没有安排什么活给念夏,念夏出身官家,今天这样的场合,还真就是她的用武之地! 杏雨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照着容锦的吩咐转身去吩咐云珠请人。 不多时,念夏和棉雾便走了进来。 “见过郡主。”两人上前行礼。 容锦摆了摆手,对二人说道:“我要去趟榆林巷,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吧。” “是,郡主。” 两人都没有丝毫的疑虑,当即便应了下来。 容锦带着两人朝等在门房的马车走去,快要上车时,李远却是带着几个人急急的赶了过来。 “郡主,少主出门前,吩咐我们跟着郡主。”李远上前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他要招护卫被燕离给破坏了,现在除了用龙卫,就只能用龙卫,别无选择! 马车驶动,李远手一挥,几人就分成了两列,护卫在马车两侧。 “李远,琳琅是去干什么,你知道吗?” 李远默了一默后,才轻声说道:“楚叔派人送来消息,好似是说红姨中毒了,少主带了琳琅赶去与他们会合。” 容锦点了点头。 她知道李远嘴里的“楚叔”便是先帝的龙卫首领楚惟一,至于“红姨”则是与蓝楹一同照顾燕离长大的红楹,是当年护国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是第一任的凤卫队长! 这两人对燕离来说都是比较重要的,容锦暗暗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不然,只怕燕离心里又要难过一阵了。 一柱香后,马车停在榆林巷。 因为是御赐的婚事,礼部早有官员来主事,容锦原本想着,长兴候府被夺爵流放,怕是容思荞的这场婚事要冷清了,却不想,府邸外达官显贵熙熙攘攘将半条街道都给堵住了。 “这……”容锦怔怔的看了眼在廊檐下迎客的穿一身官服的礼部官员,回头对念夏说道:“不是只有皇室的婚事才会有礼部的官员出面打理的吗?” 念夏闻言,清冷的脸上绽起抹浅笑,轻声说道:“郡主有所不知,若是皇上有明谕,礼部也还是要出面的。” 言下之意,便是礼部官员会在出现在这,是因为永昌帝有话。 容锦点了点头,收了目光起身往里走。 而几乎是她一出现,周遭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她身上。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是永宁郡主,她怎么来了?” “哎,新娘子是她的族姐妹,她当然要来了。” “可是,不是说长兴候府就是毁在她手里的吗?她怎么还敢来,也不怕那容大小姐撕了她!” “嗤,你也知道长兴候府没了,她现在是御封的郡主,容大小姐怕是巴结都来不及,还敢撕了她?你见过水往高处流,人往低处走的?” “呃,也是哦!对了,听人说郡主府正紧锣密鼓的招婿呢,怎么样,你家小子有没有去试试?” “哎,别提了……” 剩下的又是一阵巴啦巴啦,容锦因为走得远了,便也没听进耳朵里。 到是念夏和棉雾听得这些闲话,一脸寒霜,目光如刀的狠狠的剐了几眼,那些正说得天花乱坠的老百姓。 容锦才进屋,便有下人迎了上来。 “小的见过郡主。” 容锦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忙自已的吧,我去后院看看。” “是,郡主。” 待下人退下后,容锦对身后跟着的李远说道:“我带了念夏和棉雾进去就行了,你带着人去前厅喝茶吧,我这边好了,我会棉雾来说一声。” 李远点头。 容锦这才带了念夏和棉雾朝后院走去。 越往里走,越显得冷清,虽然处处都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但是因为没有宾客的缘故,到显得这种喜庆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到了主屋,远远的小丫鬟看到了,连忙朝屋子里回报:“芸芷姐姐,有人来了。” 芸芷撩了帘子出来,待看清来人是容锦后,身子一颤,吓得当即便后退了一大步,身后响起袁氏沙哑的声音。 “芸芷,是谁来了?” 芸芷哆了声音说道:“夫人,是,是锦小姐来了。” 屋子里先是一静,紧接着便是急促的步子声。 下一瞬,袁氏急急了走出来。 而这时,容锦恰恰已经走到了阶沿下,她抬头朝面色蜡黄不似办喜事到似办丧事的袁氏看去,脸上绽起一抹甜美的笑,屈膝一福,脆声说道:“容锦恭喜夫人。” 袁氏顿时就觉得好似吃了几斤黄莲,苦得连舌头都不动了。 恭喜?! 哪来的喜啊? 王箴一身的骨头都碎了,除了两只手能动外,人就跟滩烂泥一样睡在榻上。容思荞嫁过去,根本就是守活寡! 但即便是这样,她又能怎么办? 婚不能悔,不但不能悔还得高高兴兴的嫁! “锦儿,你答应过我的,你……”袁氏上前一步,紧紧的攥住了容锦的手,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木板一样,满脸渴望的说道:“锦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你一定要帮帮你堂姐,她,她这一辈子就指着你了啊!” 话落,眼泪便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容锦不着痕迹的收了手,淡淡道:“大小姐呢?我是来给她送添妆的。” 袁氏连忙说道:“她在屋里,我带你去,之前还念叨着呢,说你怎么还不来……” 袁氏絮絮叨叨的引着容锦往屋里走。 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妆容齐整的容思荞抬头朝容锦看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容锦真的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瘦得好似皮包骨的人会是从前那个桃红花色的容思荞。丰腴圆润的鹅蛋脸成了尖尖的蛇精脸,大大的杏核眼就好似在脸上挖出的两个黑洞,高高耸起的颧骨,薄薄的唇,砌砌底底的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对上容思荞直直的目光,容锦挑了挑眉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淡淡道:“许久未见,大小姐清减了许多。” 容思荞没有出声,目光仍旧直直的看着容锦。 “这孩子,不是才念叨着你锦妹妹吗?怎么……” 袁氏的话被容思荞木然的声音打断。 “六岁那年的事,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容锦扬了扬眉梢,目光冷冷的落在容思荞身上,唇角的笑意微微敛起,淡淡道:“为什么这样问?” “你果然记起来了!”容思荞身子一晃,差点就裁倒下去。 “荞儿!”袁氏惊叫着上前去扶容思荞,急声道:“你跟锦儿说的是什么?什么六岁那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娘说啊……” 容思荞一把推开了脸如白纸的袁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容锦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当年只不过是个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的陷害我?为什么……” 念夏和棉雾眼见容思荞发直的目光渐趋疯狂,生怕她对容锦不利,两人不约而同的闪身护在了容锦身前,警觉的盯着容思荞。 只是,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容思荞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绝望的看着容锦,泣声道:“容锦,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话落,头便重重的磕在地上。 这…… 念夏和棉雾面面相觑,两人不由自主的回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下就将额头磕得一片青紫的容思荞,稍倾,目光微垂对怔在原地的棉雾和念夏说道:“还不快扶了大小姐起来,马上就要来接亲了,回头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棉雾和念夏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半扶半拉的将容思荞架了起来,送回了喜床。 袁氏看看容锦,又看看额头渗着血,妆容花得跟鬼一样的容思荞,完全就忘了反应。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套点翠的头面我瞧着还拿得出手,喜欢你就用着,不喜欢等你嫁过去了,就是送人或者打发下人也是行的。”容锦说着,将一个红木匣子随手扔在了容思荞身边。 容思荞怔怔的看着身边的红木盒子。 容锦,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容思荞眼底划过一抹狠决,手慢慢的朝枕头下摸去,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扑天盖地的鞭炮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紧接着,一个穿着胭脂色撒花缎面交领比甲的婆子急急的跑了进来。 “快,快,接新娘子的轿子来了……这位小姐是?”喜婆目光闪过一丝惊艳与好奇落在容锦身上。 袁氏才要开口,念夏却是开口说道:“不是接新人的轿子已经来了吗?你还是快些扶了新娘子出去吧,不然耽搁了吉时,就不好了。” 喜婆忙不迭的点头,上前拿了喜帕不由分说的便往容思荞头上一罩,拉了她就往外走。 “娘,娘您救救我……” 容思荞凄厉的哭声一瞬间响起。 袁氏掩了嘴不知所措站在那放声大嚎,“荞儿,我的荞儿啊……” 喜婆生怕有变,连忙喊了外面候着的两个婆子进来,几人手忙脚乱的推了容思荞便往外走。紧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响起,容思荞的哭声渐渐淹没不见。 容锦看了眼哭倒在地的袁氏,对棉雾说道:“让人去跟李远说声,我这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府了。” “是,郡主。” 棉雾说着,退了下去。 容锦则带着念夏往外走去,却在这时身后响起袁氏撕心裂肺的一声轻喝,“容锦,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吗? 容锦抬头看了看湛蓝如洗的天,头也不回的说道:“那大夫人就好生看着我的报应好了!” 袁氏最后的希望破灭,看着大步离去的容锦,眼前一黑,重重的裁倒在地上。 清平候府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容锦不知道。 她回了郡主府,青语和南楼已经等候在她屋里,容锦从迎出来的杏雨那知道后,便对念夏和棉雾摆了摆手,“你们下去歇着吧,我这里没事了,你们如果想看热闹就去清平候府外面转转,但记住别靠得太近。” “是,郡主。” 念夏和棉雾退了下去。 等容锦回了屋子里,青语倒还罢了,南楼脸色却是有些不自在。 容锦不知道燕离对南楼的处罚,她还以南楼是因为事情办得不顺利,便笑了说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青语笑了笑,知道南楼被燕离打发来给容锦清理净房后,她说话办事更加小心了!闻言,对容锦说道:“没有,事情挺顺利的,我按照郡主的吩咐,扮了玉环的样子在辰王妃眼前晃了晃,辰王妃果然使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到处找人。” 容锦点头,然后朝南楼看去。 南楼垂了头,闷声说道:“已经买通了王府一个姓赖的车夫,就是上次送那个什么淑仪郡主来我们府上的。”南楼顿了顿,又说道:“离云釉藏人的那个庄子约十几里地有个净水庵,庵里的尼姑已经服下了琳琅独门的毒药,不会乱说。王云桐不管派谁去打听,都是一样的!”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对青语说道:“那这样吧,这几天青语你不仅要到清平候府露露面还要去辰王府门口晃晃。” 青语点头。 …… 辰王府。 王云桐怔怔的坐着,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不听使唤的抖动着。 “王妃!” 耳边响起碧玉的声音。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王云桐猛的抬头朝自门外进来的碧玉看去。 碧玉摇头,“奴婢把附近的胡同都找遍了,都没找着。” “难道是我看错了?”王云桐喃喃喃自语的说道:“不,不可能,我绝对没有看错。是玉琴,不,不对,也有可能是玉环!不,玉环当年明明死了的……” 碧玉看着脸色苍白自说自话的王云桐,几次开口试图打断,但却都被王云桐给无视了。就在,不知所措时,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奴婢见过王爷。” 王爷来了! 碧玉顾不得其它,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王云桐的手,急声道:“王妃,王爷来了!” “不,肯定是玉琴……”王云桐话声一顿,抬头看向碧玉,怔怔的道:“王爷来了?” 碧玉连连点头。 王云桐连忙起身,不想却是脚一软“扑通”一声,整个人往地上裁去。 “王妃!” 碧玉吓得尖叫一声,连忙上前去扶,但却有一双手抢在她前面扶住了王云桐。碧玉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后,默了一默,退到了一侧。 “怎么了,这是?”李逸辰看着身子抖动个不停的王云桐,柔声说道:“是不是吓到了?没事的,我回来的时候,太医已经诊治过了,你嫂子她不会有事的!” 清平候夫人容芳菲,许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箴大婚,新娘跪拜高堂的时候,竟然中风了!一时间,把个候府弄得人仰马翻。王云桐因为当时脸色就不大好,提前回了王府。 王云桐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李逸辰,“王爷,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操劳过度加之一时兴奋过度,血冲了头脑,于性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怕是这一辈子都得躺着了。”李逸辰叹了口气说道:“你别急,我已经跟你兄长说了,需要什么好药,尽管来王府拿便是。” 王云桐点头,将脸埋在李逸辰的胸前,轻声的啜泣起来。 李逸辰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轻声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末了,又问道:“我看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也请个太医来府里看看?” “不用,我没事。”王云桐摇头道。 李逸辰看着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王云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委屈你了,你放心,你在容锦那受的羞辱,我总是会替你找回来的。” “王爷千万别!”王云桐一把攥住了李逸辰的手,一脸急切的说道:“我算是怕她了,我只想像从前一样过我们安安静静的日子,旁的都不想理会。王爷,您答应我,您不要去找她!” 李逸辰心疼的看着短短时日人便瘦了一圈的容锦。 容锦当日要王云桐磕头谢罪才给解药,王云桐气极吐血,以及李溶月在容锦跟前受羞,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在醒来的那一刻,便被有心人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只是清平候府王箴大婚,他不想再横生枝节,但那并不代表他会忍受下这口气!当日容芳华给他羞辱,他一生难忘!此刻,容锦再度羞辱他,不仅仅是他,就连王云桐也因自已之故堂堂一个王妃,却要朝一个未及笄的容锦下跪!这叫他情何以堪! “云桐,士可杀不可辱!”李逸辰沉声道:“不是我要跟容锦过不去,是她欺人太甚!” 王云桐还欲再说,李逸辰按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好了,你别再劝我了。这事我自有计较,你脸色这么差,不想请宫里的太医,就请了府里的大夫来看看吧。”话落,转身吩咐身后的碧玉,“去请了大夫过来,给王妃把把脉。” “是,王爷。” 碧玉正欲转身退下,不想一转身对上了正从门外进来的李溶月,连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李溶月摆了摆手,对碧玉说道:“我母妃怎么样了?” “王妃就是有些头痛,王爷这会子在里面陪着。”碧玉轻声对李溶月说道:“郡主,您要进去吗?” 李溶月点了点头。 碧玉正要禀告,被李溶月制止了,“你下去吧,我自已进去好了。” “是,郡主。” 碧玉退了下去。 李溶月摆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雁芙和语蝶退下,她走到内室门口后,步子一顿,略略提声道:“父王,母妃,女儿可以进来吗?” “是溶月来了。”王云桐一脸笑容的看向李逸辰,轻声说道:“快让她进来吧。” 李逸辰便回头对外面候着的李溶月说道:“进来吧。” 帘子一撩,清丽雅致如一出水芙蓉的李溶月走了进来。 “女儿见过父王,母妃。”李溶月屈膝行礼。 “起来吧。”王云桐先李逸辰说道,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李溶月说道:“过来坐,母妃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跟着你十一皇叔玩得开心吗?” 之前李溶月在容锦那没讨到好,皇宫又受挫,端王见她心情不好,便提出带她云皇城外的皇家围场打猎去。一去就是好几天,直到辰王醒来王箴大婚,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李溶月听了王云桐的话,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十一皇叔抓了一只快满月的小豹子回府里养着,他答应我了,我随时可以去看。” 王云桐抬手捏了捏李溶月粉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轻声说道:“小的时候可以多去看看,大了就不许去了啊!畜生就是畜生,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好!” “可是十一皇叔说,从小开始养,养大了,他就会把我当主人,不会伤害我的。”李溶月瞪大了眼对王云桐说道。 王云桐不由便急了,才要开口,李逸辰按了按她的手,王云桐便朝李逸辰看去。 李逸辰却是目光温和的看着李溶月,温声说道:“月儿,这种动物,小时候才好玩,大了就不好玩了。你若是喜欢,以后每年我都让人去猎场抓一只回府来养着便是。” “真的吗?”李溶月目光发亮的看着李逸辰,“我也可以在府里养一只吗?” 李逸辰不由便失笑道:“当然是真的,你是父王的女儿,这府里还有你不能做的事吗?” 李溶月翘了唇角,吃吃笑着偎进王云桐怀里。 李逸辰看着相拥着的母女二人,这才觉得心里那淡淡的酸涩的味道慢慢的被一种淡淡甜味取代。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外面响起碧玉的声音。 “王爷,方大夫来了。” 李溶月不由便一脸紧张的看向王云桐,“母妃,您怎么了?” “母妃不事,”王云桐拍了李溶月的手,轻声说道:“是你父王不放心,一定要让方大夫来看看。” 李溶月这才吁了口气。 李逸辰便起身对李溶月说道:“好了,你自已去玩吧,让方大夫进来给你母妃把脉。” “那我到外面候着吧。” 李溶月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方大夫得了李逸辰的吩咐正由碧玉引着走了进来,迎面撞上正往外走的李溶月,连忙行了个礼,李溶月微微颌首,不想她才到外面,便看到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的朝里张望,一副想禀报又不敢禀报的样子。 李溶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内室,起身走了上前,轻声问道:“什么事?” “顾总管前院来了几位客人拜会王爷,想请示王爷,见还是不见。”小丫鬟说道。 李溶月默了一默,说道:“你等会儿,我去与父王说说。” 小丫鬟点头。 李溶月返身进了内室,将小丫鬟的话转述给李逸辰,李逸辰才要摆手说不见,榻上的王云桐却是出声劝道:“方大夫也说了,妾身没什么事,王爷您去忙您的吧,有事,妾身会使人来请您的。” 李逸辰还在犹豫,王云桐却是转身对李溶月说道:“月儿,替母妃送您父王出去。” 李逸辰没办法,只得叮嘱道:“那你自已注意着点,有事就让人来说一声。” 王云桐笑了点头。 等李溶月送走了李逸辰返身进来,她笑了说道:“溶月,母妃累了,想睡一觉,你回自已院里去吧。” “女儿留下来侍候您吧,母妃。”李溶月说道。 王云桐摆手,对一侧的碧玉说道:“你送郡主出去,哪雁芙说一声,天越来越热,拘着她点,别冷的仅着她吃,小姑娘家的,冷的吃多了不好!” “是,王妃。” 碧玉笑着半哄半劝的将李溶月送了出去。 这边厢方大夫已经诊完脉,只说王云桐是郁结于心,加之天气渐热,一时适应不过来,开个方吃几天调理下就行了。 王云桐点了头,示意碧玉接了他开的方子,回头再去抓了药来煎服。 方大夫行礼退下。 王云桐使了个眼色给碧玉,碧玉将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走到王云桐身边,“王妃。” “是什么人来找王爷?”王云桐问道。 碧玉闻言,不由一怔,稍倾摇头道:“奴婢还没来得及打听,王妃,要不奴婢去打听下?” 王云桐点了点头。 碧玉退了下去。 王云桐长长的叹了口气,等碧玉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她往后靠了靠,目光直直的落在穿过窗台落在地板上的光影。 那个人,到底是玉琴还是玉环? 她到清平候府是想干什么?是想找容芳菲吗? 想到这,不由便心头一沉,暗道了一声“万幸”,万幸哥哥选在了今天的这个日子对容芳菲那个蠢货动手,不然,让玉琴找上了门,当年的事……王云桐眉眼一沉,抬声喝道:“来人!” 小丫鬟急急的走了进来,“王妃。” “使个人去趟清平候府,请候爷来一趟。”王云桐说道。 小丫鬟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 王云桐再次往后靠了靠,揉了酸酸涨涨的额头,又想着,玉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会不会是容锦那个小贱人使的诡计?可是,念头才起,又想,若是容锦使的诡计,容锦不可能手里放着这么好的棋子不用。还是说,她上回上门兴师问罪,只不过是投石问路? 越想越纠结,越想越觉得哪种都有可能! 就在她想得头痛欲裂的时候,碧玉回来了。 “王妃。” 王云桐以手按了额头,抬头看向碧玉,“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碧玉轻声说道:“来的是汝南候。” “汝南候?”王云桐不由失声道:“汝南候跟王爷素不来往,怎么这个时候来王府?” 碧玉摇头。 王云桐一颗心却是惊得好似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 汝南候当年也是心仪容芳华的,但因为容芳华跟李逸辰青梅竹马的情份,只能将那份痴恋暗藏于心。及至后来容芳华出事,她听说汝南候原本是打算上门求娶的,但汝南候老夫人以死相逼,才使得汝南候不得不放弃。 但便是如此,汝南候的婚事却是拖了好几年,只至她成亲后将容芳华生女的消息透露给了汝南候老夫人,汝南候迫于母命,不得不娶了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这个时候,汝南候上门来是什么事? 王云桐只觉得一颗心好似架在火上烤上一样,热得要炸开来。 “你去安排下,看能不能打听到王爷跟汝南候说些什么。”王云桐说道。 碧玉一脸为难的看向王云桐,“王妃,王爷让瑞晋守在门外。” 王云桐闻言脸色越发的惨白难看。 瑞晋守在门外?! 只至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王云桐才醒过神来。 “王妃,候爷来了。” “请了候爷进来。”王云桐对碧玉说道:“你去门边守着,我跟候爷有话要说。” “是,王妃。” 碧玉退了下去。 不多时,王苏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王苏在床前坐下,问道。 王云桐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问道:“你这个时候离开候府,不要紧吧?” 王苏摇头,“宾客本就不多,再加上容芳菲突然发病,留下来吃酒的人也不多。我交待了钰彤让她照看下府里,不会有事的。到是你,匆匆忙忙的让人送信来,怎么了?” “哥哥,我看到玉琴了!”王云桐抬头看向王苏,急切的说道:“就在候府门外。” “玉琴?!”王苏脸上神色一僵,两道入鬓的剑眉霍然一提,看向王云桐,“你确定是她?” 王云桐摇头,“我不知道是她还是玉环,但是她两个人中的一个,不会错。” 王苏闻言,眉间的郁色不由便越发的浓了。 王云桐见了,心头一紧,颤声道:“怎么了?哥哥,当年不是说已经把这两姐妹都处死了的吗?” “玉环也好,玉琴也罢,我们必竟没有亲眼看到尸首。”王苏垂眼,沉声道:“你一直奇怪我为什么留着容芳菲到现在,还让她生下嫡子。现在你明白了吗?不是我不想除掉她,而是我不能动手!” 王云桐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哆嗦着嘴唇皮,颤声说道:“难怪这么多年我怎么查都没有她姐妹两人的消息,原来是被容芳菲藏起来了。”顿了顿,却又狐疑的摇头,“不对,如果她真的在容芳菲手里,当日她帮着容锦上门兴师问罪时,就该祭出这个杀棋才是,为什么……” 王苏摇头,当日他下令陆胥狙杀容芳菲,后在容锦的相助之下,容芳菲侥幸逃脱。帮着容锦指证妹妹,被他领回府,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难道就是因为她埋下的这个杀招吗?既然如此,像妹妹说的,又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现在怎么办?”王苏看向王云桐。 “我回头画了她的画相给你,你让手仔细候府周围,一旦发现就尽快拿下。”王云桐轻声说道:“记住,动静千万别闹大了。” 王苏点了点头,犹疑的说道:“你说会不会是玉环一直被容芳菲控制着,现在她脱离了容芳菲的控制,然后想上门来讹诈点银两?” “现在都难说,只有把抓到她,才能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云桐说道。 “那你的府门外呢,要不要派了人手盯着?”王苏问道。 “自然是要的。”王云桐点头道:“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抓她固然要紧,但若是因为抓她惊动了王爷,就得不偿失。” 王苏想了想后,说道:“那这样吧,我让人盯着,她不敢贸然上门,肯定就是在府门外逗留,一旦发现了,我也不抓她,悄悄有跟踪她,找到她的息身处再说。你看这样行吗?” “这样最好!”王云桐点头道:“但千万记着了,一定要把人跟紧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王苏说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在王苏起身告辞时,王云桐起身送了他出去,边送边小声说道:“再过两年,我会在宗室里慢慢寻访一个合适的姑娘,哥哥到是将她续了弦,再生个大胖小子,我这心里也就好过点了。” “这事不急,我想着过两年活动活动替钰彤的父母平了冤,扶了她做正。”王苏说道。 王云桐不由便皱了眉头。 “是我对不起她,为着一己私心害得她家破人亡。”王苏叹了口气,不无自责的说道:“虽说她伤了身子,便好好养养,过几年再生养也不是不可以的。” 王云桐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王苏,最终只得点头说道:“哥哥要是觉得好,那就这样办吧。” 王苏笑了笑,正欲大步往外走,身后却又忽的响起王云桐的声音。 “哥哥,你要不再等等吧,汝南候突然来找王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你能不能……” “汝南候?”王苏诧异的看向王云桐,“王爷跟汝南候素无往来,怎么这个时候汝南候却上门了?” 王云桐摇头。 王苏默了一默,抬头朝王云桐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屋吧,我去见王爷。” 只是,王苏还没走出主院,就与匆匆从外面回来的李逸辰撞了个正着。 看到王苏,李逸辰不由便怔了怔,回过神来,不由道:“你怎么来了?” “我怕云桐记挂她嫂子,特意来说一声,这不正打算赶回去,不想就遇到王爷您了。”王苏恭声说道。 李逸辰点了点头,“我送你。” 王苏笑了推辞,但盛情难却,最终还是由着李逸辰送了出去。 “我适才听下人说,汝南候来拜访王爷,他怎么来了?”王苏问道。 李逸辰顿了顿,轻声说道:“说是得了暗报,北齐那边的大皇子燕翊来了东夏,你也知道的,这位大皇子最得北齐皇帝宠爱,她母妃驾兰氏原是北齐帝燕正天的正妃,燕正天和她鹣鲽情深,却因为现皇后韦氏之父有从龙之功,而不得废驾兰氏为妃,扶韦氏为后。若是来的真是燕翊,我们便得好好留心下,他突然间来东夏的目的是什么。” 王苏听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先帝和北齐护国公主虽说签了二十年的停战协议,但眼见得这二十年便要到期了,只怕北齐又蠢蠢欲动啊!” “正是这个理,所以汝南候得了暗报第一时间便来告知于我,让我与皇兄说说,拿出个章程来。”李逸辰说道。 说着话,已经到了二门外,李逸辰还要送,却是被王苏给谢绝了。 ------题外话------ 好,宣告下,不出意外,明天肯定虐辰王! 106风雨前夕 容锦接过杏雪新沏的热茶,放到燕离跟前,抬头见他眉宇间带着淡淡倦色,眼下也是一片隐隐的乌青,轻声问道:“红姨,她没事吧?” 燕离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的啜了口热茶后,这才开口说道:“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相对来说还是身上受的伤更厉害点。” 容锦闻言,便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性命危险,就是好事! “怎么就会受伤呢?”容锦不解的问道:“我听南楼说,当时楚叔也在的,以他们两人的身手要想伤到他们,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吧?” “我问过楚叔和红姨了,说是行踪泄露,突然间就遭到伏杀。”燕离好看的眉头拧了拧,轻声道。 伏杀?! 容锦摇了摇头,如果是伏杀,那对方必须先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这样才能设伏击杀!可是……容锦不由就想到燕离说的那个内奸的事。 难道是里应外合? “那个内奸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容锦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咬你一口。” 燕离点头,“我知道,之前我有点眉目,但是……” 容锦看向燕离,“你有怀疑的对像?” “是的,但必竟只是怀疑,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是内奸,我便不能动手将他除掉,不然,会寒了其它人的心。”燕离沉声说道。 容锦点头,这个道理,她再明白不过。 虽然燕离有绝对的主动权,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便可以肆意杀戮。相反,越是掌握了生死权力,便越要小心的行使这种权力。一个不慎,人心便散了!套用一句很经典的台词,人心散了,就不好带了! “那能不能想办法做个局引他入套呢?”容锦思忖着,说道:“他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 燕离闻言,不由便翘了唇角,淡淡笑道:“你和我想的一样,不过,眼下我觉得还是以静制动的好,因为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也不知道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只能先按兵不动,弄明白他想要的,我才能动手!” 容锦点头,表示认同。 没错,一个局,总是要有引人入瓮的饵,没有那个饵,这个局不但设不成,只怕还会打草惊蛇!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燕离目光温和的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你这边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进展很顺利!”容锦笑眯眯的说道:“南楼买通了那个叫赖大的车夫,不时的会送些消息出来。说是王箴大婚的当天,容芳菲因为心喜过度,中风了!躺在床上,除了眼睛能动外,身上就再没能动的。辰王妃也是日日如坐针毡,时不时的便要派人去候府请了王苏进府议事。” 看着容锦那如两弯月牙的眼,燕离忽然就觉得,两天一夜赶路的疲劳一瞬间便消失怠尽了!再没有什么能比看到眼前的这张笑脸,而让他觉得更重要的了! “不过你离开的那天,听说汝南候去了辰王府。”容锦撑了下巴,一脸狐疑的说道:“我以前悄悄听侍候我娘的木兰姨提起过,问我娘当初为什么不答应汝南候的求婚。那个汝南候是不是也曾是我娘的追求者啊?他去辰王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汝南候?! 燕离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汝南候和江城候都是帝党,一生只忠于皇上一人。他去辰王府,应该不是为私,可能是有什么事需要商议辰王。”顿了顿,一脸抱谦的说道:“他和你娘的事,我娘没跟我说过,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叫蓝姨去调查。” 容锦摆手,“陈年老皇历了,有什么好知道的。” 燕离笑了笑,心里却是把这事记下了,想着回头让蓝楹去查一查,看看这个汝南候又是怎么回事。 “天色不早了,你赶了那么多的路,肯定累了,去洗洗歇了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容锦对上燕离眼下的青黑,轻声说道。 燕离才想要说“他不累”但想着自已赶了这么久的路,身上的衣裳也没换,怕是味道有些重,熏着容锦了。当下,不由便脸一红,起身说道:“行,那我先去梳洗一番,你有事让你的丫鬟来找我便是了。” 容锦点头,心道:这都马上要三更了,还能有什么事要找你! 起身送了燕离离开,回到屋里后,容锦倒头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如意堂。 燕离披着湿湿的头发出了净房,一早候在外面的蓝楹连忙拿了手里干净的帕子上前替他拭发。 “蓝姨你去歇着吧,”燕离抬手接过蓝楹手里的帕子,自已抬手去拭发,“我自已来好了。” 蓝楹看起来并不比燕离好多少,也是一脸疲惫的之色,但却拒绝了燕离的提议,重新从他手里拿过帕子,轻声说道:“你不让琳琅她们几个侍候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不要了?还是说,你怕容姑娘知道,会多想?” 燕离笑了笑,没有答蓝楹的话。 虽说琳琅几人都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但从有记忆开始,穿衣洗漱这种事他都是自已独力完成,从不假手她人,也就是蓝姨和红姨在他大了后,还能近身侍候几回。 想起红楹,燕离不由便眉宇微蹙,对蓝楹说道:“红姨这次受伤,你怎么看?” 提起红楹,蓝楹原本轻松的神色不由便绷了起来,她略作沉吟后,才缓缓说道:“之前龙卫跟她们在一起时,都没事,偏偏龙卫进了京都,她和楚惟一就被袭击了,您也说比起中的毒,身上的伤势更重,却又不足以致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有一种感觉,”燕离垂眸,看着灯光下自已皎洁如玉的手指,说道:“对方似乎是为了让我把红姨带回京都。” “带红楹回京都?”蓝楹错愕的道:“红楹是北齐人,又不是东夏人,带她回东夏的京都有什么意义?”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淡淡道:“你忘了,楚叔可是东夏人!不但是东夏人还是正德帝的人,楚叔一出现,我的身份岂不是便昭然若揭!” “少主是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暴露出你的身份?” 燕离点头。 蓝楹深吸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燕离的身份被暴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让东夏和北齐的皇室知道两国的传国玉玺都在他身上,而引起的灾难性的后果!到时,只怕少主将终身便对两国的追杀,永无宁日!除非,他将玉玺拱手让人。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但,现在少主你并没有将红楹和楚惟一带回京都,对方算计失败,接下来又会怎么做呢?”蓝楹问道。 燕离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必须除掉。” “那少主你打算怎么办?”蓝楹问道。 “先不急,先把容姑娘的事解决了,等她离开京都后,我们再来商议怎么动手,我不想她牵扯进来,这事情太凶险了。”燕离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顿了顿,蓝楹却是突然说道:“少主,我得了消息,说是北齐的大皇子来东夏了。你说会不会也是冲着你来的?” “北齐的大皇子?”燕离略略一怔后,说道:“燕正天跟贺兰妃的儿子,燕翊?” 蓝楹点头。 “若是别人还难说,但如果是他,估计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燕离挑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讥诮的笑,轻声说道:“燕正天当年跟驾兰氏伉俪情深,为着帝位,却废驾兰氏而迎韦氏为皇后。我娘当年气极之下差点便放弃助他夺位!虽然后来仍旧扶他上位,但却带走了传国玉玺,燕正天如果属意燕翊为太子,就一定会让他来找传国玉玺,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储君!” “燕翊怎么就会知道少主您在京都?”蓝楹狐疑的问道。默了默,轻声说道:“难道内奸不是东夏人而是北齐人?”这么一想,不由便脸色一白,急声道:“当年凤卫出自北齐,龙卫来自东夏,还是说龙卫、凤卫里面都有叛徒?” 燕离摆手,“蓝姨,你先别想那么多,眼下把容姑娘的事解决了再说。内奸的事,我适才跟容姑娘也说了,必须有确切的证据,才能下定论。凤卫是娘亲留给我的,龙卫是……是正德帝留给我的,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情份不同,若是随意质疑,会伤了他们的心,我不想这样!” 蓝楹点头。 正因为情份不同,少主才会这般束手束脚,不然以他的心性,只怕早就斩尽杀绝,一了百了!现在只希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去歇息吧,我听容姑娘的意思,辰王府里的那位,怕是这两天应该就有动作了。”燕离对蓝楹说道:“琳琅不在,到时还得蓝楹帮她一把。” 蓝楹点头,放了手里的帕子,替燕离把床铺铺好,又仔细检视了一番,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燕离这一觉睡得有点沉,若不是门外响起南楼和蓝楹说话的声音,他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过来。 “南楼。” 门外正与蓝楹轻声禀着事的南楼连忙应了一声,抬手便要推门进去,却是被蓝楹一把给阻止了。 “师父!”南楼一脸急色的看向蓝楹,“容姑娘那边已经出发了,迟了怕就有变!” 蓝楹点了点头,淡淡道:“少主才起,我先进去,你去准备下,少主漱洗好,我们就出发。” 南楼无奈的叹了口气,朝一脸戒备之色的蓝楹说道:“师父,我们跟少主多少年了,要真有那心思早就有了,还用得着等少主看上了容姑娘,才动这心思?您老人家真的想多了!” 蓝楹“噗嗤”一声便笑了,抬手弹了南楼脑门一记,嗔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少主的规矩,你忘了?” 南楼一听,连忙吐了吐舌头,转身便急急往外走了。 蓝楹这才笑着推了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燕离已经起身,正从净房走了出来,抬头见是蓝楹,问道:“蓝姨,什么时辰了?我刚才好似听到南楼的声音。” “已经巳时三刻了。”蓝楹一边上前替燕离准备洗脸水,一边说道:“南楼适才是来过了,容姑娘那边才得了消息,正赶往城外的净水庵,南楼是来请示,问您要不要也去一趟的。” 容锦的计划,燕离是知悉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必竟,容锦要面对的是辰王,辰王可以出事,但不能在容锦手里出事!不然,这就是涛天的祸事! 闻言,燕离三两下的把自已收拾妥当了,换了一身玄色净面杭绸直裰,头发也没有往上挽,而是拿了一根同色的发带轻轻的在后系了系,便对蓝楹说道。 “把李远喊来,我有事吩咐。” “是,少主。” 蓝楹放下手里的活,转身去如意堂的东厢房将李远喊了过来。 不多时李远便跟在蓝楹身后,赶了过来,抱拳行礼,“少主。” 燕离点了点头,对李远说道:“容姑娘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净水庵,你带着龙卫赶过去,选择好位置设伏,若是有人欲对容姑娘不利,杀立决,不必犹豫!” “是,少主。” 李远抱拳退了下去。 燕离又对蓝楹说道:“蓝姨,通知分散在京都城的其它凤卫,让她们盯紧辰王府和清平候府,若有异动,发信号通知。” “是,少主。”蓝楹转身便要下去通知。 身后却又响起燕离的声音,“蓝姨。” 蓝楹回头看向燕离。 燕离微微直身,目光落在玉照宫的方向,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告诉她们,密切注意城中驻军情况,若是有人拨兵前往城外净水庵,让她们点燃我之前布置下的火药,炸了玉照宫!” 蓝楹不由便身子一僵。 炸了玉照宫? “少主……”蓝楹犹疑的看向燕离,“这,这样合适吗?”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燕离冷冷说道:“我娘亲是在见正德帝的时候失踪的,谁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就当是我提前替她复仇吧!” “可是……”蓝楹还再说。 燕离摆了摆手,“去安排吧。” 蓝楹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南楼!” 燕离略略提了声音。 “少主,属下在呢!” 也不知道南楼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反正燕离话声一落,她已经哧溜一下,就站在了燕离跟前。 “去净水庵。” “是,少主!” 主仆两人一个纵身,便在屋子里,原地消失不见。 …… 城外的山路上,一辆黑漆平头马车,慢悠悠的走着。 而在蹑平头马车约有个几百米外,同样也是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只是那辆马车跑得却是有些着急。 后一辆的平头马车里,容锦靠在身后的垫子里,对正要探头朝外张望的杏花说道:“别看了,回头被前面的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杏花脸上一红,缩回了身子,坐在她身侧的姐姐,杏雨便瞪了她一眼。 姐妹俩虽是双胞胎,但性格却是各异。 杏雨稳重,杏花略显调皮。 稍倾,杏花往容锦跟前,凑了凑,轻声问道:“郡主,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前面的那辆马车啊?” “杏花!”杏雨头痛的喝斥着妹妹,没好气的说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郡主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就是。” 杏花嘟了嘴,轻声说道:“我就是好奇嘛!” 见妹妹当着郡主的面,还敢顶嘴,杏雨抬手便要去掐她,却是被容锦给喝止了。 “好了,你别怪她了。”容锦笑了说道:“她才多大,你慢慢教就是了,别老是骂她,不然回头越骂越笨!” “郡主,您还护着她!”杏雨收了手,一脸讪讪的说道:“您都不知道,私下里教了多少回了,总是不改。” 杏花脸上一红,低了头抿着嘴不言语。 容锦见了不由便心头一软,前世小师妹也是这样的性子,活泼好动,什么都要问几句,也不知道后来小师妹怎么样了! “没关系的,”容锦温声说道:“反正是跟在我身边,以后找个老实可靠的嫁了,吃不了什么亏。” 杏雨听着不由便眼眶红了红。 外人都说永宁郡主跋扈凶残,她却知道,永宁郡主待下人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 杏花见容锦不但没有说她,还帮着她说话,心头一喜,又朝容锦跟前凑了凑,轻声说道:“郡主,奴婢不嫁人的,奴婢一辈子都跟着您。” 容锦不由便笑着说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嫁人,你姐姐还不得愁死啊!” “奴婢才不愁呢!”杏雨凶巴巴的说道:“省得到时候奴婢操心了大的不说,还要操心小的。” 看着杏雨那老气横秋的样子,容锦不由便轻声笑了起来。 她一笑,原本绷着的杏雨也跟着笑出了声,杏花见她们俩笑了,便也傻傻的跟着笑。 一时间,马车里其乐融融。 而前一辆马车里的人,却不似她们这般欢乐。 王云桐拧了眉头,对身侧的碧玉说道:“候爷说清楚了,那人真的藏身在净水庵?” “回王妃,是的。”碧玉轻声说道:“候爷还让人打听过了,离净水庵约十几里地原本有个小庄子,那小庄子原是长兴候府云姨娘的置办下来的。前两个月长兴候府出事时,这个庄子不知道怎么也失火了,连同守庄子的下人也一并被烧死了!” 王云桐闻言不由便怔了怔,“云釉置办的庄子?” “是的,王妃。”碧玉说道。 王云桐焦燥不安的神色,便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庄子是云釉置于办的,长兴候府出事时,庄子失火!那是不是说原本庄子里住着的就是玉琴?可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长兴候府那天出事的时候,庄子就失火了? “候爷有没有说,庄子怎么失火的?”王云桐问道。 碧玉点头,“候爷说了,好像当天长兴候府有人去了庄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庄子就失火了!” 王云桐不由便揉了额头,觉得事情就好似一团乱麻一样! 今儿一早,王苏让人送信进王府,说已经找到那个形似玉琴的人的落脚处,就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净水庵。但因为那净水庵受着方圆十几个村的供奉,不方便动手,问她要怎么办?王云桐便让王苏先把人盯着,她先悄悄来认认人,如果真是玉琴再做安排。 王云桐放了揉额头的手,对身侧的碧玉说道:“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碧玉应了一声“是”,抬手撩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看。 正是农忙的时节,山路两侧,不是在田里劳作的,就是在山上砍柴的,离得几百米远一辆平头马车慢悠悠的走着,看不清赶车的人是谁,但马车边上跟着一个结实的汉子,看样子像是走亲戚的,又像是妇人回娘家的! “王妃,没什么异常。”碧玉回头说道。 王云桐点了点头,对碧玉说道:“你让车夫再快点,我跟王爷说的是去药王庙上香,回去迟了,怕是王爷会起疑。” “是,王妃。” 碧玉撩了车帘子,对车夫说道:“赖大,再把马车赶快些。” 车夫应了一声,手里马鞭“啪”的一声甩出,马车轧起一道扑天的黄土,急急向前驶去。 …… 辰王府。 李溶月对雁芙抱怨道:“母妃也真是的,去药王庙,怎么就不带我去呢?” “王妃说天气太热了,今天本就出门得晚,过几天等药王菩萨生辰再带了郡主去。”雁芙说道。 李溶月却是嘟了嘴,一脸不乐的说道:“哪里热了啊?今天明明不热,再说了药王庙也不远。回来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不行,我得去跟父王说一声,我也要去。”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雁芙急急的跟了上前,“郡主,郡主,王妃交待过的,让您今天不要出门。” 只是,李溶月哪里会听雁芙的,她一路小跑着去了辰王府的主院,正问着院子里的婆子。 “我父王在哪?” “回郡主的府,王爷一早就去了书房。” 李溶月当即转身便又跑去书房。 书房里李逸辰正同两个幕僚说着话。 “若仅仅只是因为救助太子有功,皇兄不可能这般容忍,本王怎么想,都觉得事情太过蹊跷。”李逸辰轻声说道:“当初老长兴候曾指证她身边的那个侍女是北齐人氏,现如今北齐大皇子又突然来到京都,会不会是容锦跟北齐有什么密谋?” “我等已经遵照王爷的意思,派人盯着郡主府,只是最近出入郡主府的人员实在太多太复杂,很难打听出点有用的消息。”有幕僚轻声说道。 李逸辰点头,“容锦狡诈多疑,又心狠手辣,当初应该趁着吴氏为她选婢女时便作安排,现如今,想要安排人进去,怕是不容易,不过这事也不急,偌大的郡主府,不论是厨房还是护院又或是浆洗婆子,总是能想办法的。” “王爷说的是,现在……” “父王!” 幕僚的话被李溶月轻脆的叫声打断,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李溶月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外。幕僚不由便朝李逸辰看去,李逸辰摆了摆手,幕僚们便揖礼退了下去。 “郡主。” 李溶月看也没看幕僚们一眼,拾步朝坐着的李逸辰走过去,“父王,母妃去药王庙了,我们也去吧。” 王云桐去药王庙的事,李逸辰是知道的,原以为她会带了李溶月去,没想到却把李溶月放家里了! 当下便笑了说道:“你母妃不但把父王舍下了,便连你也没带着,看来她是生我们父女俩的气了。” 李溶月嘻嘻笑道:“才不是呢,母妃是怕太阳大晒着我了,才不带我去,可是药王庙又不远,我在家好无聊,父王您陪我去接母妃吧!母妃要是看到我们去接她,肯定很高兴的。” 李逸辰便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不由便拧了眉头说道:“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万一晒着你了,你母妃又要跟父王生气了。” “不会的,不会的。”李溶月抱了李逸辰的胳膊,娇声道:“到时,我就说是我的主意,母妃要生气也是生女儿的,肯定不会生您的!” 李逸唇看着眼前娇嫩的如同一枝花一样的李溶月,脸上满满的都是宠溺之情,当下便说道:“那可说好了,你母妃怪罪下来,你一力承担,不许连累我。” “嗯,女儿一力承担。”李溶月一迭声的说道。 李逸辰便点了头,略提了声音对外面说道:“来人。” 门外侍候着的小童走了进来,“王爷。” “通知门房备马车,本王要去药王庙。”李逸辰说道。 “是,王爷。” 小童退了下去。 李逸辰带着李溶月往外走去。 辰王府离药王庙快马就一刻钟来回的时间,李逸辰想着因为是临时出门,便也只让门房准备了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因为怕颠着李溶月,李逸辰特意吩咐马车走慢了些,约半柱得的时间便停在了药王庙外面。 李溶月戴着幕篱,李逸辰也没有着王爷制服,而是换了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便是这般,一路也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因为是私服,便也没有通知庙里的方丈,而是两人一路往里走,遣了下人去寻王云桐。 今天药王庙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虽然有风吹在身上,但不多时,李溶月便感觉到一阵闷热,想早点回去了。 “父王,快些找到母妃,回府吧,我热死了。” 李逸辰笑着嗔了她一眼,说道:“你看,你母妃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来了,这才多少时间,就要回去。” 李溶月娇嗔的笑了笑。 李逸辰心疼她,便对身边跟着的小厮说道:“去看看,怎么还没找到王妃。” “是,王爷。” 小厮退了下去。 但很快,小厮却是急急的赶了回来,“王爷,都找遍了,都说没有看到王妃。” “没看到王妃?”李逸辰不由便疑惑的对李溶月说道:“难道是错过了,你母妃她已经回去了?” 李溶月这会子闷热的难受,哪里还想到自已是来接王云桐的,闻言当即说道:“那我们回去吧,说不定母妃在家等着呢!” 李逸辰想了想,对小厮说道:“去问问庙里的知客僧,王妃今天可曾来过。” “是,王爷。” 小厮退了下去。 李逸辰带着李溶月走到庙前的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等。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厮身后跟着一个清清瘦瘦的僧人,急急的朝李逸辰这边走来。 “王爷,王妃今天并没有来庙里上香。”僧人对李逸辰宣了一声佛号后,说道。 “没来?”李逸辰不由便狐疑的看向李溶月,“你母妃她怎么会没来呢?她明明说了,是来药王庙的!” 李溶月眨巴着她那对黑溜溜的眼睛,说道:“是啊,母妃也是这般跟我说的。” “那你母妃到底去了哪去?”李逸辰脸色不由便沉了沉。 李溶月摇头。 李逸辰默了一默,对知客僧摆了摆手,淡淡道:“许是本王弄错了,你下去吧。” “是,王爷。” 知客僧行礼退下。 李逸辰对李溶月说道:“先回府。” 李溶月点头,心里不由便生起一种不好的念头。 母妃,为什么要骗她还骗了父王? 母妃她到底去了哪里? 不似来时那般心情轻松,一路上父女两人都是拧了眉头,默然无语。 等马车回到王府。 李逸辰喊了顾文成到前厅问话。 “王妃今天出门乘的是哪辆马车?是谁驾的车?”李逸辰问道。 顾文成不知道李逸辰怎么突然就问起王妃出门的事,但还是当即便回答道:“回王爷,王妃乘的是管事们常用的黑漆平头马车,赶车的是赖大。” “那赖大平日里与谁最好,把那人找来,本王有话要问。”李逸辰冷声说道。 “是,王爷。” 顾文成匆匆退了下去。 李逸辰则抬头看着小院天井上方那被切得四四方方湛蓝如洗的天,良久无语。 他不想承认,心里某个地方正在慢慢的龟裂,但是……李逸辰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已,他不能这样怀疑她,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过得很好。不论是为妻还是为母,王云桐她都做得很好!也许,她是临时改变主意去了别处呢?别问了,再等等,说不定下一刻,人就回来了。 念头才起,正要回头吩咐,却见顾文成正领了一个穿粗布短袍的汉子走了过来。他怔了怔,压下了心头的那个念头,目光一瞥,落在了那汉子身上。 “小,小的见过王爷。”汉子跪下行礼。 李逸辰摆手,淡淡道:“叫你来,是问下你,赖大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他今天赶了马车出门去哪里?” “回,回王爷的话,赖大没说,不过,小的曾听他嘀咕了一声,说是王妃出城怎么坐他那辆车,又小又不舒服。”汉子说道。 李逸辰脸色一变。 出城? 王云桐不是云药王庙,而是出城,她这是要去哪里? “出城去哪里?” 那汉子想了想后,才犹疑的说道:“好似说是去个叫什么净水庵的地方!” 净水庵? 那是个什么地方? 李逸辰摆了摆手,顾文成便示意汉子退下。 待汉子退下后,李逸辰看向顾文成,问道:“净水庵是什么地方?” “是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庵堂,据说受附近十几个村的供奉,香火很是旺盛。”顾文成说道。 李逸辰点了点头。心道:也许王妃是觉得那边的香火好,菩萨灵验,便去那边求佛吧!但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说道,那为什么要撒谎说是去药王庙呢? “备马,本王要出门。”李逸辰对顾文成吩咐道。 “是,王爷。” 顾文成连忙去安排。 一刻钟后,一骑快马离了辰王府,往城门口的方向赶去。 辰王府里,李溶月听说她父王骑马出了府,想也不想的便对雁芙说道:“你去打听下看看我父王刚才见谁,再把那个人带来,我问问他话。” “郡主……”雁芙不赞同的看向李溶月。 李溶月瞪了眼,大声道:“叫你去就去,你啰嗦什么!” 雁芙没办法,只得按照李溶月的吩咐退了下去。 一柱香后,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也出了王府的侧门。 隐在王府周围暗处,便有人轻声说道。 “怎么办?要动手吗?” “不动,头说过了,如果辰王府调动府卫我们才动手,既然只是两个人出府,就别动。” …… 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 碧玉先下了马车,转身又去扶了马车里的王云桐,王云桐就着她的手小心下了马车后,站在那抬头看去。 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小径两侧是收拾得齐齐整整的草地,隔着参差不齐的距离,时而种着一丛竹子,又或是大小不一的桂花树。有风吹过,耳边响起树叶沙沙的响声,再往远处看,隐约能看到山顶一角黄色黛瓦的建筑,那里应该就是净水庵了吧? “王妃,怎么办,要不奴婢去找顶抬轿来吧?”碧玉对王云桐说道。 王云桐摇头,“不用了,看起来也不高,我们走上去吧。” 碧玉还待再说,但王云桐已经拾了裙摆往小径上走。 “赖大,你把马车赶到那边的树下休息,王妃很快就会回来。”碧玉说道。 赖大应了一声是,将马车赶去了不远处的树荫下,想着家里床底下藏着的五百两银子,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笑意。有了这五百两银子,他就可以赎了身出去,去别的地方置宅子置铺子,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小仔子了! 约一柱香后,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山脚下。 容锦对杏雨说道:“下去看看情况再说。” “是,郡主。” 杏雨率先下了马车,左右打量一番后,回头对容锦说道:“车夫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乘凉,想来他主子应该已经上山了。” 容锦点了点头,纵身跳下马车,对杏雨说道:“让车夫驾着马车回城,我们上山。” “是,郡主。” 一侧的赖大眼见停了辆马车下来,不由便朝这边多看了几眼,因为离得远,加之容锦罩了幕篱,只隐约看到是几个女孩子,心道,这是哪家的小姐胆子也真大,就带着两个小丫鬟,万一遇上歹人可怎么办! 容锦不知道赖大的想法,她带着杏雨和杏花沿着王云桐走过的足迹,一步一步向上。 山上有清平候府的人,她知道。 但在青语在,再加上杏雨和杏花,她相信,清平候府的人想要为难她,怕是还难!只是,不知道城里那边怎么样了?李逸辰会起疑吗?起疑后会追来吗?但又转念一想,有南楼在,只怕李逸辰就算不起疑,她也会想法子让他追来的。 容锦确实是没有猜错。 药王庙,南楼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给了那知客僧,转身朝候在外面的马车走去。 “少主,已经办妥了!” 燕离点了点头,淡淡道:“辰王府那边怎么样?” “已经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辰王单人单骑出了门,朝城门的方向去。”南楼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行,我们现在也出城吧。” “好咧!” 南楼应了一声,纵身跳上马车,双手握了马缰用力一抖,嘴里轻喝一声“驾”,马车便笃笃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题外话------ 明天的内容,猜到了吧? 其实真的很想写到那一个情节,每次写虐渣渣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108辰王之炀 还在山腰处,就可以看见长长的一道黄墙,墙内翠竹绿树掩映,偶尔可以看到闪闪发光的塔尖,风吹着塔顶的六角铃,清脆悦耳的铃声在山间悠远回荡。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净水庵霍然在目,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黛瓦黄墙,巍峨的门楼庄严肃穆。门上“净水庵”三个赤金大字,笔法浑厚雄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王妃,您慢点。”碧玉喘着粗气,朝因为力尽而深一脚浅一脚往庵门里走的王云桐追去,“王妃,您等等我,您慢点,仔细脚下……” 只是没等碧玉的话声落下,娇娇弱弱的辰王妃,已经提了裙摆一鼓作气的往静悄悄的庵内走去。 碧玉吸了口气,连忙拾脚跟了上前。 同大多数的寺庙一样,净水庵的建制也沿用四合院布局。依次是山门三间,正殿三间,配殿东西各三间。配殿供奉着阿弥佗佛,主佛堂里供奉西方三圣,其他个堂里供有弥勒菩萨、观世音菩萨、地藏菩萨等。特别是正殿,圆通宝殿,供奉的是四面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 “王妃,”碧玉抢前几步,扶住了呼气好似扯风箱的王云桐,轻声说道:“王妃,为什么没有人?您先在这等等,奴婢去看看候府的人可还在。” 碧玉一提醒,王云桐恍然回神。 是啊,既然说是香火旺盛的庵堂,受着方圆十几个村的供奉,怎么会这样安静呢? 她停下脚里的步子,指着不远处枝冠如巨伞的菩提树说道:“我到那边的树下等你,你快去快回。” “是,王妃。” 碧玉匆匆跑了出去。 王云桐蹒跚着朝正殿前方那株遮天弊日的普提树走去。 但就在这时,一抹身影自左侧的一处拱门里走了出来,一袭鸦青色的素面粗布褙子,略显凌乱的发随意的在头顶挽了个圆髻,斜斜插着一枝竹木簪子,低垂了眉眼,朝正殿的大门走去。 王云桐不由便步子一顿,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抹身影。 直至身影进了圆通宝殿,她四处张望,突然就发现,之前还空空的庵院,这会子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了三三两两的僧尼,那些僧尼步履匆匆的行走在各个殿宇之间。 “王妃。”耳边响起碧玉的声音。 王云桐回头朝身后看去,“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说是附近一个叫长铺村的,有个王大善人跟主持定好了日子,要来做场佛事。之前庙里的僧尼都被住持师太召府训话去了。”碧玉说道。 王云桐点了点头,目光微抬,落在不远处的圆通宝殿,轻声对碧玉说道:“我刚才好似看到她了!” 碧玉怔了怔,不由便顺着王云桐的目光往前看去。 不想,一眼,便看到那抹鸦青色的背影,正对着大殿中间金身的四面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双手合什徐徐跪下。 “王妃,你是说她?”碧玉轻声问道。 王云桐点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你扶我过去。” “是,王妃。” 碧玉上前扶了王云桐,一步一步朝正殿前的那抹身影走去。 因为精神全数集中在那抹正虔诚拜佛的身影上,便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长廊的另一角,一抹身影稍作停留后绕去了圆通宝殿的后方。 站在圆通宝殿的后门,容锦目光微抬,朝殿内宝相端严眉目隐隐含笑的观士音像看去。都说天理昭昭善恶到头终有报!但世间恶事,总有漏网之鱼,即是如此,那就让她来替天行道吧! 容锦回头对身后左右跟随的杏雨两姐妹吩咐道:“杏雨,你去找到蓝姨,告诉她,将庵里那些清平候府的人都拿下。” “是,郡主。”杏雨匆匆退下去寻蓝楹。 容锦又对杏花说道:“你去前面守着,我估摸着再过一刻钟的样子,辰王应该就到了,你机灵点,把他引来圆通宝殿。” “知道了,郡主。”杏花也应了一声,急急的往山门走去。 姐妹二人离开后,容锦这才拾步,缓缓朝殿内走了进去。 她平生不信佛,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净水庵来了结这桩仇怨!但当抬头对上含笑不语悲怜看人的观士音菩萨时,默了一默,取了香案上的长香,点燃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将香插在了香案上的香炉里,转身再度跪下行磕头之礼。 这时,寂静的大殿内,忽的便响起一声惊呼。 “是你!真的是你!”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半探了身子朝前殿看去。 王云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本就无力的身子一瞬间如遭雷击般一僵过后,便往地上倒去。 “王妃!”碧玉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了,“王妃,您怎么了?” 王云桐被碧玉搀住的那一刹那,咬牙撑住瘫软的身子,目光又是惊惧又是失措又是狠戾的看向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抬头朝她看来的“玉环”。 扮作“玉环”的青语早在王云桐站在殿前菩提树下时,便已认出了她,但因为之前容锦有嘱咐,跟王云桐的较量必须尽量拖到辰王来,才能开始。是故,对上王云桐那复杂的目光时,她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垂了眼眸,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缓缓开口说道。 “王妃?” 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与记忆中的那道优美悦耳的声音并不相同,王云桐不由便又起疑,目光再次如利刃般朝“玉环”上下打量,半响,似是相问,又好似自言自语的问道:“你是玉环还是玉琴?” “你说呢?王妃!” 话落,“玉环”目光霍然一抬,就那样似笑非笑,似嘲似讽的迎向王云桐惊疑不定的目光。 “你是玉环,没错,你就是玉环!”王云桐哆着嘴,抬手指着玉环,颤声说道。 玉环因为在宫里当差,并且已经是颇有身份,宫里的人,哪怕就是下等的奴才,但却最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也不看在眼里。第一回见玉环时,她便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已的! “玉环”嗤笑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身目光轻抬,看向头顶那尊四面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塑像,淡淡的说道:“王妃,您信佛吗?” 王云桐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扯这些闲话,她死死的攥住了碧玉的手,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真的是玉环,不能让她活着!容锦的话,李逸辰不会信!容芳菲的话,李逸辰也不会信!可是,玉环……玉环她是宫里的人! 王云桐摇着头,瞬间额头便布满了黄豆般大的汗珠,她抬头,目光紧张的四处张望,大殿内空空荡荡,除了她们三人,再无旁人!她又朝殿前张望,殿前空空幽幽,只有几只小麻雀在殿前青砖铺成的地面上叽叽喳喳的觅食。 玉环不能活着! 玉环必须死! 王云桐侧身,目光死死的盯着碧玉。 “王妃……”碧玉被王云桐那种绝望而几近疯狂的目光,骇得心头一跳,搀着她的手不由的便一松。 王云桐反手攥住了碧玉的手,声如蚊蚋的说道:“去,去找我们的人,让他们动手,立刻动手。” 碧玉身子一僵,猛的抬头朝王云桐看去,“王妃,这,这里是……” 王云桐眸子一厉,碧玉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轻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找他们。” 话落,转身便要往外走,但却感觉手上一紧,这才发现王妃仍就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碧玉不由便朝王云桐看去。 “王妃,您,您还有吩咐?” 王云桐摇头,见碧玉朝她的手看去,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已还紧紧的攥着碧玉的手。她立刻像甩烫手山芋一般甩开了碧玉的手。 碧玉这才转身急急往外走。 而这时,身后响起了“玉环”幽幽的声音。 “王妃,我想你是不信的,我也不信!” “佛家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做恶者必得恶报,可是,你看,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碧玉步子不由便顿了顿,她原先只是个二等丫鬟,是因为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莺语、莺歌两个大丫鬟生了恶疾,才被提上来的。这些年,她俨然成了王妃的左右臂,但王妃从前的事,她却是知之甚少。 王妃她好似很怕这个叫“玉环”的妇人! 为什么? 碧玉一边想着,一边将身子贴了厢房的门,想要听得清楚点。 “玉环,你想要什么?”是王妃的声音。 碧玉不由蹙了眉头,王妃问那个“玉环”想要什么?难道王妃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算了,这样的事,自已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么想着,碧玉转身便想离开。只是她才一转身,却撞进了一道坚硬的胸膛,不待她回过神来,一只手快如闪电的伸了过来,对着她后颈便是一劈,碧玉软软的倒了下去。 似乎怕碧玉的声响惊动屋里的人,那只手抄住了瘫软在地的碧玉,慢慢的将她放在了地上。然后上前一步,站在了碧玉适才站的位置。 目光落在殿里的一道人影身上,那人似是僵了僵,但却仍旧稳持着之前的姿势,安静的站在那。 若是这时候有人经过,一定会觉得奇怪。 做为以庵尼为主的净水庵,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通身富贵气质英挺眉目儒雅的男子如雕塑般站在圆通宝殿外!而若是再有点见识的人经过,更会惊诧万分,这殿外站着的人,不是辰王爷吗?辰王爷像尊门神般,立在圆通宝殿外,这是干什么? 不错,站在圆通宝殿外,出手放倒碧玉的人,正是一路急赶而来的辰王,李逸辰! 许是午间的阳光太盛,热得树上的知了也在“知了、知了”的一声声叫唤着。 属于庵堂特有的檀香袅袅而起,但若是有人仔细的闻,便会发现,此刻的檀香里却夹杂着一种醒人耳目的香樟香,那香混合着檀香向四处散去。 殿内角落处的容锦徒然眉目一亮,笑容瞬间在眉角眼梢绽放。 而离她约一丈之距的“玉环”这个时候,脸上也起了些微的变化,只不似容锦那般明显。她霍然身子一转,目光如寒霜的直直看向身前三步开外的辰王妃,王云桐,一字一句问道:“王妃,我妹妹呢?” 便算是猜到眼前的人真是玉环,但王云桐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只是此刻这份侥幸却是被人亲手撕碎,她身子摇了摇,退后一步,软软的靠在殿内的圆柱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你想要什么?你说。” “玉环”摇头,但稍倾却又是垂眸嗤笑,轻声说道:“我想要什么?王妃当年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 “我没忘!”王云桐急声道:“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我通通都给你,你跟我走,我保证,这些我都会给你!” “好啊!” 王云桐不由便心头一喜。 只要能先安抚住玉环,把她骗离净水庵,再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把人给除了,自此她的世界,便天下太平! 只是,“玉环”又缓缓开口了,“那王妃,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 王云桐身子一僵,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目光闪烁的说道:“你妹妹,你妹妹她嫁人了,嫁到云州去了,是云姨娘替她寻的人家!” “嫁人?” 王云桐连连点头,“是的,嫁人了。” 心道:长兴候府已经没了,玉环常年被拘押,一时间肯定打听不到具体的情况。是故,想也不想的便随口找了个理由。 “王妃,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好会骗人!” 王云桐脸色一白,“玉环……” “从前我姐妹二人替王妃和二小姐做事时,王妃和二小姐是怎么答应我姐妹二人的?您说只要给容芳华下药,让她当众出丑,坏了她和辰王爷的婚事,这一辈子,我姐妹二人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王妃……”玉环霍然目光一抬,目光阴鸷的盯向王云桐,“容芳华失贞被辱,辰王与她反目成仇,你如愿当上辰王妃,二小姐如愿嫁进越国公府,我姐妹二人呢?我姐妹二人又得了什么样的结果?” “玉环”的话声一落,屋子外面那道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霍然一僵,下一刻,便如宝剑出鞘般,杀气一瞬四泄,震得那棵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菩提树也一瞬间静了下来,就连知了也不敢再“知了、知了”的叫了。 人影一僵过后,猛的便要提步往里走,谁知道脚却提不起来,不但如此,身子更是一沉,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李逸辰大骇! 大殿里,王云桐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乍然而起的杀气,不由自主的便要回头朝外张望,但她身前的“玉环”却是徒然声音一紧,厉声喝道:“王云桐,我姐妹为你恶事做尽,想不到老天不报,却报在你的手里,你还我妹妹命来!” 怒喝声后,“玉环”双手一伸便要去掐王云桐的脖子。情急之下,王云桐连忙抬手挡住了“玉环”如冤魂索命一般的手,嘶声喊道:“你妹妹不是我杀的,是云釉,是云釉她干的,你找她去!” “你撒谎,你都打听过了,云姨娘死了,容芳菲中风了,为什么却只有你还好好的?辰王把你如珠似宝的宠着,你说,要是他知道他心仪的女人是被你害的,而他不但娶了你,还把你当眼珠子似的宠着护着这么多年,你说他会怎么样?” “不可以,你不可以告诉他!”原本才只有招架之力的王云桐一瞬间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目光狰狞的盯着“玉环”,疾言利色的说道:“玉环,你想清楚了,你妹妹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真要为个死人为难自已吗?王爷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和他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一个女儿,他是能杀了我,还是能休了我?” “我不管,我要告诉王爷,告诉他,你当年是怎样跟云姨娘还有二小姐勾结,怎样许了我姐妹好处,让我们陷害容芳华的……” 王云桐看着情绪激动的“玉环”,眸子里的寒意越来越重。 她一直以为,玉环之所以在候府和王府外游荡,是为了要胁自已,原来,她的目标竟然是找王爷,向王爷告状? 不,不行! 她不能让她见到王爷。 “你住嘴!”王云桐厉声打断“玉环”的话,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的说道:“玉环,你想清楚了,这庵堂外都是我的人,你肯乖乖听话拿一笔银子远走高飞,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样?” “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王云桐怒声说道。 “玉环”吃吃轻笑,才要目光三分讥诮七分怜悯的看着一张脸几近扭曲的王云桐,笑声方歇,冷冷说道:“什么样的心狠手辣,像对付我妹妹一样对付我吗?” 许是心中拿定主意,王云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乱了方寸,她甩开“玉环”揪着她的手,缓缓站直身子,抬手扯了扯略显凌乱的衣裳,又理了理头上的发髻,这才缓缓的开口。 “玉环,你是聪明人,不然当初就不会主动找上门来跟我合作。且不论当年我仅仅只是国公府的女儿,你便敢算计王爷的未婚妻。现如今,我已经是堂堂正正的辰王妃!你说,就算是你找到王爷,把这些话跟他说,他会信吗?” 不等“玉环”开口,她又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容芳华的女儿,容锦。她千方百计,甚至逼得容芳菲到王府当面指证我,可是结果怎么样呢?王爷他信的还是我!别傻了,玉环,你是聪明人,拿到你该拿的远走高飞吧!” “该拿的?什么才是我该拿的?” “我在广州有几个铺子,我把那些铺子过到你的名下,再安排人送你去广州,自此天高凭鸟飞,海阔凭鱼跃,如何?” “玉环”似是在犹疑。 王云桐眼见她意动,哪里还会放过眼前的机会,当即便又谆谆善诱的说道:“我跟王爷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的为人,我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你以为他对当年的事没有疑惑吗?有,但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怎么会容许自已犯下这样的错误?那岂不是承认自已就是砌头砌尾的一个傻子吗?” “玉环”欲言又止的嘴唇翕翕。 王云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整个人又轻松了几分,温声劝道:“玉环,人生苦短,你被云釉拘禁那么多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回头我央了王爷在太医院给你请个太医,好好调理身体,再养个几年,你在广州找个如意郎君,过两年儿女成群的多好?” “王爷,他……” 王云桐看向玉环。 “玉环”抿了抿嘴,语气艰涩的问道:“王爷,他真的知道是你害了容芳华,而姑息你?” 王云桐眉梢轻扬,唇角绽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你觉得呢?这天下的人都能猜到的事,却独独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他只是心甘情愿的做个傻子罢了!” 这天下的人都能猜到的事,却独独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他只是心甘情愿的做个傻子罢了! 如一道闷雷打在僵立的殿外僵立着的李逸辰身上。 原来,他在世人眼里就是个傻子! 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当年容芳华出事时,皇兄、皇婶曾当面提醒他! 当年决意向越国公府下聘时,母后也曾提醒过他! 娶了王云桐,回越国公府时,越国公老夫人对他难掩愧疚的眼神!行走在皇宫内院,那些落在身上的眼神!朝庭大员复杂而隐笑的神情!容锦……容锦?李逸辰霍然回神,猛的便抬头张望。 容锦?! 难道这一切又是容锦的安排? 身后四周安静的如同被罩上了一个结界,阳光穿过屋檐,浅浅弱弱的打下,晃起一片片的光影。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映照在地上。 李逸辰忽然就想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也这般绚丽,他的人生从天堂一瞬间坠入地狱。渐渐的眼前便浮现起一张脸,那张原本精致完美的脸,在对上他高高举起的剑锋时,一瞬间如打破的凌花镜一般,碎得再无原形。彼时只觉得那张脸让他憎恶的恨不得撕碎了!只是,这一刻乍然想起,胸前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紧紧的攥着他的心,好似要将他的心攥成粉末一样! “芳华!” 声音才起,李逸辰蓦然惊觉,他竟然能动了。 但此刻,他周身上下却如同被车轮辗过一样,巨裂的痛如同血液一般,向四肢百骇漫延。他咬牙忍受着那痛,他想要拾脚走进大殿,问一句“为什么”可是才张嘴,眼泪却如同开闸的水一样,汹涌而至。 “芳华,芳华……” 李逸辰软软的靠在身后的厢门上,无力的朝地上滑去。 他抬头,目光怔怔的落在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树叶上,那些如同碎了的银锭子一样的光影,好似千万张讥诮的笑脸,但在这千万张讥诮的笑脸里,却有一张黯然而绝望的脸,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决然而去。 “芳华,不要走,芳华……我错了,是我错怪你了……芳华……” 李逸辰对着那道身影喃喃自语着。 只是,那张脸,那道身影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喊,而是渐行渐远,只至最终成为一个光点,一闪一闪的映照在地上。 “芳华……” 李逸辰撕心裂肺的喊声刹那穿破云宵,震得整座庵堂轰轰不决。 大殿里。 一脸自信笃定的王云桐,在听到这一声如失去伴侣的狼一样的嚎声,身子蓦然一僵,她猛的转身朝殿门口看去。“王爷!” 下一瞬,转身便朝殿外急急跑去。 殿门外,李逸辰满脸泪水万分狼狈的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看着殿前那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嘴里仍旧在一声声喊着。 “芳华,芳华你回来,我错了,是我错了……” “王爷……” 听到李逸辰那一声声的“芳华”一声声的“我错了”,王云桐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慌乱失措的摇着头。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可能的!不会的……” 话声一顿,猛的回头朝身后的大殿看去,大殿里哪里还有“玉环”的身影! 人呢? 人去哪里了? 王云桐目光惶惶的四处寻找。 就在这时,一直隐身在殿内后方的容锦仪态端庄的走了出来,目光对上王云桐骤然一紧如同被针扎了的眸子时,容锦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王云桐甜甜一笑。 “容锦!”王云桐如同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猛的便朝瘫在地上的李逸辰扑了过去,“王爷,是容锦,是容锦她陷害妾身的!” 神色恍惚的李逸辰,乍然听到王云桐那一声惊喊,不由便缓缓抬头朝她看去,“容锦?” 王云桐频频点头,一迭声的说道:“是的,是容锦,是她,就是她陷害我的。” “她,她人呢?”李逸唇垂眸,轻声问道。 王云桐指着身后的大殿,急声道:“她就在里面,王爷,您看,她就在……” 话声嘎然而止。 身后的大殿,哪里还有容锦的身影。 之前出现的容锦,就如同一场海市蜃楼一般,时间一过,便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的,我刚才明明看到她的,她就站在那里,她在得意的冲着我笑,容锦,是容锦……”王云桐跌跌倒倒的爬了起来,转身朝殿内扑了进去。“容锦,你出来,你出来,你不缩头缩脑的……” 前殿、后殿,后殿的广场,静静幽幽的,除了几个年纪尚幼的小僧尼茫然无措的朝这边张望,哪里还能再看到半个人影。 “容锦,容锦……” 王云桐失魂落魄的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汗水密密匝匝的布满了额头脸上,不多时就连后背也湿了。 “王爷,你相信我,我……”王云桐转身朝李逸辰看去,但在转身的刹那,却是身子一僵。 殿前方。 李逸辰正与一道身影僵持而立。 看清那道身影后,王云桐顿时热血沸腾,想也不想的便冲了上前,“容锦,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容锦却是看也不看神色激动的王云桐一眼,而是目光三分鄙夷七分讥诮的看向如同石化的李逸辰,冷笑着说道:“我原本是打算离开的,但是后来想想,说不得辰王爷有话要问我,是故,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王云桐朝李逸辰看去。 李逸辰一张脸青白交替,狭长的眸子一瞬间冷寒如冰,一瞬间又炙热如火。原本儒雅英俊的脸,因着那对诡秘的眸子而显得阴晴不定,让人因为揣测不定而不敢靠近。 “王爷,”王云桐哀哀的看向李逸辰,泣声说道:“王爷,你不要中了她的奸计,她……” “是啊,辰王可千万别中了我的奸计。”容锦笑着打断王云桐的话,“我就是要主你们夫妻不和,让你们反目成仇,你可是英明神武的辰王爷,要是连这点诡计都看不透,岂不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了?” 话落,容锦哈哈大笑。 王云桐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目光恨恨的看着好不得意的容锦,她很想冲上前撕碎那张脸,但是……王云桐心惊胆战的朝一直默然不语神然诡谲多变的李逸辰看去。 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干,李逸辰抬手捂住那不断绞痛的胸口,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容锦的“要是连这点诡计都看不透,岂不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了”话。 他可不就是天下最傻的傻子吗? 谁都看透的诡计,为什么他看不透? 就算是看不透,那么多人告诉他,他为什么就不肯相信? 他不敢想像,那天早上的容芳华到底是怀着怎样痛苦而又期盼的心向他求救!他更不敢想像,当他挥起手里的长剑时,芳华她……“呕”李逸辰嘴一声,一口鲜血落在脚下。 “王爷!” 王云桐大惊之下,拾脚便要上前,但就在她话落脚步才动,李逸辰却是抬起了手,坚决的挡在了冲向她和他之间。 “王爷……”王云桐脸色一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李逸辰看着地上的那口鲜红,眼前慢慢浮现当日容芳华离京,他策马追去送上奇藜草时的那一幕。 “李逸辰,我谁都不恨,我只恨自已有眼无珠!” “李逸辰,今日一别,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永无再见之期!” “李逸辰,我只望你永远不要知悉真相,倘若有一日,知道了,也请你记住,永远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因为将终身托付给你,是我一生的耻辱!” 李逸辰闭了闭目。 不能想,不能再想了,每想一分,心就好似被一根尖尖的铁勾子钩住,上下拉扯着。那痛,痛得他的呼吸都带着血沫子的味道。 可是,不能不想! 怎能不想?! 他的芳华,他的芳华啊…… 李逸辰睁开眼,目光落在容锦那张与容芳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的脸上,一字一句问道:“她,她可曾有遗言?” 王云桐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李逸辰。 这个“她”指的谁,在场的人都知道。 容锦目光冷冷的落在李逸辰那青白如鬼的脸上,翘了唇角,一字一句道:“王爷你忘了?我娘是被山匪所杀,山匪会给她时间留遗言吗?” 话落,目光似笑非知的看向同样脸色好似见了鬼一样的王云桐,淡淡道:“或者,你可以问问辰王妃,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法子,连让我娘留个遗言的时间都不给!” 王云桐顿时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指着容锦嘶声喊道:“你别血口喷人,你娘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容锦冷笑连连,顿了顿,她停了嘴里的笑,抬头,目光幽幽的看向殿堂里的观士音像,一字一句道:“王云桐,我听说你婚后没两年原本身子尚好的李老夫人便无疾而终,我还听说李老夫人娘家官至前朝内阁首辅,书香世家。这样的人想来道德观念极强,不然,也不至于……” 王云桐身子一晃,摇摇欲坠的便要往地上倒去。 容锦垂眸,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王妃,午夜梦回时,可是再难成寐?这么多年,可曾想起过早早命殃的李老夫人?想起她时,心中滋味如何?” “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王云桐摇头,她努力的睁大眼,不让眼眶里的泪流出来,发红的眸子如同猛兽一般瞪着容锦,摇头道:“容锦,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 容锦点头,转而看向正目光痴痴朝她看来的李逸辰,淡淡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白头携老!”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人影却是跌跌倒倒的对着她冲了过来。 “你撒谎,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那样的人!” 站在容锦身侧的杏花想也不想,对着冲过来的人抬脚便踢了过去。 “郡主!” 雁芙眼睁睁的看着李溶月被杏花一脚踹倒在地上,惊叫着扑了上前,抱起脸如白纸,满脸是泪,犹自不觉得痛,只顾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娘她不是那样的人!” “溶月!” 王云桐看清地上的人是李溶月后,三脚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伸手要去抱脸白如纸的李溶月,李溶月却在她手伸出来的刹那,尖叫着喊了起来。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溶月!”王云桐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目光痛苦的看向苍惶失措如同丧家犬的李溶月,泣声朝目光直直看向容锦的李逸辰喊道:“王爷,您看到了没有,我们的溶月被人欺负了啊!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溶月,让母妃看看,你伤到哪了,你快跟母妃说说,你到底伤到哪里了!”王云桐一迭声的说道。 只是不任她怎么说,李溶月只是死死的摇着头,将脸埋在雁芙的怀里,重复着那句,“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的母妃,她不是……” “溶月,你听母妃说,是容锦,是她设计陷害母妃的,你不要……” “我设计陷害你?”容锦呵呵一笑,打断王云桐的话,“不错,我原本是打算把李溶月抓起来,准备个十七八个的男人好好的坐候她一番,把你加诸在我娘身上的羞辱统统还到她身上!不是有句话叫,父债子偿吗?你做下的孽,你还不了,就让你的女儿来还!” 王云桐顿时如同被人抢了食的疯狗一样,猛的抬头朝容锦看去,嘶声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容锦冷声喝道:“你当初那般陷害我娘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自已敢不敢?” “不是……” “够了!”容锦话声一厉,脸上骤然升起一抹寒色,指着地上瑟瑟而抖的李溶月说道:“王云桐,欠下我娘的,谁也逃不了!不然,就让她来还!不要问我敢不敢,我容锦想要做的事,天王老子也别想拦。谁挡我报仇,我见神杀神,见佛诛佛!” 容锦此刻的模样如同嗜血的恶魔,浑身张扬的戾气翻涌流动,能将人灼烧成灰烬。 王云桐张了嘴,又是怕又是恨的看着容锦,下一瞬,恍然回神,她朝李逸辰嘶声道:“王爷,千错万错,溶月没有错,难道你就要这样看着她被人欺负吗?她是您的亲骨肉啊!” “亲骨肉?”容锦嗤笑一声,看向脸上神色难辩的李逸辰,淡淡道:“是了,辰王爷,我劝你快些跟你家王妃合计出一个法子,不然,你视若掌上明珠的宝贝女儿,可就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容锦,”李逸辰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放过溶月,她是无辜的!” “无辜的?”容锦点头,抬头看向李逸辰一字一句道:“李逸辰,你知道什么叫原罪吗?” 李逸辰:“……” “所谓原罪,它是指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容锦一脸冷然的道:“李溶月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负着原罪,而这是你和你淑慎有仪,齐庄知礼的王妃所给予她的最尊贵的礼物!” ------题外话------ 还要虐吗? 109再度联手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负着原罪,而这是你和你淑慎有仪,齐庄知礼的王妃所给予她的最尊贵的礼物! 容锦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戳在了李逸辰和王云桐的心上。 淑慎有仪!齐庄知礼! 这是当日世人赞美容芳华的话,但此刻却被容锦用在了王云桐的身上。这无异于狠狠的一巴掌抽在李逸辰和王云桐的脸上。试问,以王云桐的所作所为,她如何担当这八字? 更别说,容锦有话在先,李溶月她是背负着原罪来到这世上的,这原罪是因为谁?是因为一个为着一己之私而惘顾她人死活的亲娘,是一个刚愎自复,自以为聪明,但实则却愚蠢不堪的生父所给予的! 就连哭倒在雁芙怀里的李溶月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身子,她怔忡的朝容锦看去,“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容锦摇头,目光微抬,落在如同石化的王云桐身上,冷冷说道:“我会对你怎么样,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她!” 李溶月顺着容锦的看去,当目光落在神色呆滞的王云桐身上时,她默了一默,泣声说道:“容锦,你饶过我娘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放过我娘……” 容锦垂眸,看向哭得花容失色一片狼藉的李溶月,冷冷问道:“饶过你娘?” 李溶月连连点头。 容锦唇角微翘,皮笑肉不笑的再次问道:“我要什么,你都给?” 李溶月想点头,但当对上容锦脸上阴森的笑容时,却是脖子一僵,无任如何也点不下去了。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容锦之前说的那番话。 “不错,我原本是打算把李溶月抓起来,准备个十七八个的男人好好的侍候她一番,把你加诸在我娘身上的羞辱统统还到她身上!不是有句话叫,父债子偿吗?你做下的孽,你还不了,就让你的女儿来还!” 见李溶月目露惊恐之色,容锦脸上的笑意愈浓,冷声冷气的问道:“淑仪郡主怎么不说话了?” 李溶月摇头,这样的容锦好吓人!她惶惶不安的回头朝好似失了魂魄的李逸辰看去,颤颤瑟瑟的喊了一声“父王”后,目光停在李逸辰上再难移开。 李逸辰抬头,目光对上李溶月苍白没有生气的脸,不由自主的便是身子一抖,他现在有多痛,就有多恨王云桐,可是……可是溶月是他的亲生女儿,她的身上流着他的血脉,是他疼了十几年叮护了十几年的人。 李逸辰闭了闭眼,等心中不再那样像是被撕扯一样痛后,他朝容锦看去,“你,你想要什么,说吧。” 容锦嗤笑一声,迎了李逸辰死灰一般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我想要我娘,你能还给我吗?” 李逸辰顿时一僵。 容锦却是视而不见,垂眸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冷说道:“你能把我娘还给我,那么一切都好说,给不了……” “如何?”李逸辰打断容锦的话。 容锦呵呵一笑,目光霍然一抬,似利刃一般直直剖向李逸辰,“那就去死!” “你敢……” “嗤”容锦一声耻笑,摇头叹道:“李逸辰,我说你蠢,说你贱,你偏觉得委屈,可是,你看看你所做的哪一件事,不蠢?不贱?” “到了这个时候还来问我敢不敢?我若是不敢,我站在这跟你这个堂堂的亲王废什么话?你要把这个贱人当宝,你且当着,我管不着。但我要做什么,你也别问我敢和不敢,且睁大眼睛看着便是。” 话落,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给脸色青白交替的众人一眼,对身侧的杏雨和杏花吩咐道:“我们走吧,让辰王爷一家三口慢慢享受这天伦之乐!” “是,郡主。” 杏雨、杏花跟在容锦身后往外走。 王云桐眼睁睁的看着容锦便要走远,她步子一迈,想要追上去,却在一刹那又收住了脚。庵堂外都是她的人,只要她说一声,容锦有通天的本事也有来无回!可是……王云桐目光僵硬的朝身侧的李逸辰看去。 如果……如果她真的不顾一切的让人除掉了容锦,岂不就是把她陷害容芳华的事越发给坐实了?王云桐攥紧垂在身侧的手,不想泄露自已的情绪,她目光一垂,人如石化般僵立在那。心里却是快速的想着对策!只是还没等她想到对策,耳边响起了李溶月的惊呼声。 “父王……” 王云桐霍然抬头,这一抬头,吓得她不由自主的便冲了上前,一把扶住了正拿着帕子拭唇角血迹的李逸辰的胳膊,失声喊道:“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啊?” 却原来是容锦转身离开的刹那,李逸辰再度呕了一口鲜血。 李溶月挣扎着爬了起来,泪流满面的扑到李逸辰怀里,泣声喊道:“父王,我们回家,请太医来给您看看。” “是啊,王爷,我们快些回府,不,我们进宫,我们……”王云桐同样语无伦次的说道。 “我们?”李逸辰怔怔的看着一脸焦急紧张的王云桐,轻声问道:“你说我们?” “王爷……”王云桐怔忡的看向李逸辰,“怎么了?我……” 只是没等她把话说完,李逸辰却突的便抬手一把推开了她扶着他的手,“滚,你给本王滚!” 王云桐顿时如遭雷击,她抬头目光死死的看向一瞬间仿似苍老了十岁的李逸辰,失声问道:“王爷,你,你说什么?” “本王叫你滚!” 就好似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李逸辰那积蓄了十几年的怒焰在这一刻尽数勃发!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害了芳华,害了本王,本王是万万没想到,这十几年同床共枕的竟然是一条毒蛇……王云桐,你不是人,你是鬼,不,你不是鬼,你是这天下最毒最烂贱的人……这世上最下等的娼妇也比你高贵比你……” 恶毒的话一句一句的自李逸辰的嘴里嘣出来,原本英俊的五官因着这些污糟的语言,而显得面目可憎,身上也再难让人看出半分皇族的高贵,他就如同街市间被人偷棵烂白菜的菜农,正用这世上最恶毒最低俗的语言发泄着他的不满。 王云桐摇头,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李逸辰!她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李逸辰会用这样的恶毒的话来骂她!且……还当着他们女儿的面! 王云桐怔怔的朝一侧早已目瞪口呆的李溶月看去,羞愧和愤怒使得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当日自已为什么没有让他去死?为什么…… “你把芳华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芳华?! 容芳华! 又是容芳华! 王云桐猛的抬头,厉声喝道:“够了,李逸辰。” “你把芳华还给我,我求你,你把芳华还给我吧……”李逸辰“扑通”一声,软在了地上,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整个人只能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芳华,芳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我们明明可以好好的啊,你说过的,你要替我生五个儿子……芳华……” 一声一声的芳华,好似一把刀插在了王云桐的心上,她泪流满面的看着形似疯癫的李逸辰,泣声问道:“李逸辰,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李逸辰瘫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 李溶月哪里见过这样的李逸辰,她所看见的李逸辰,永远都是英挺儒雅,高贵不凡,视母妃和她如珠如宝,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可是,就在刚才,她亲耳听到,父王用尽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来指责母妃。 不,不,李溶月摇头,不可以这样,他们一家三口,明明应该是幸福快乐的,是那个容锦,都是那个容锦害的!她要怎样做?她要怎样做,她们一家才能回到从前?李溶月缓缓蹲了下去,痛苦的看着像个傻子一般只会喃喃自语的李逸辰。 “父王,您不要这样好不好?您这样,溶月会害怕的……” 李逸辰却似浑然未觉。 “父王,溶月求您了,您带我和母妃回家吧,我怕,我不想呆在这……”李溶月嘤嘤哭泣着倒在李逸辰的怀里,将她父王冰冷的手拾起,放在自已的脸上,“父王,父王,您原谅母妃吧,她都是为了您啊!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爱您,只是为了和您在一起啊……” 王云桐看着哭得情难自禁的李溶月,一直强抑着的悲伤顿时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连溶月都知道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他,只不过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在李逸辰的眼里,自已却成了毒妇!就连这世上最烂贱的窑姐儿都比她高贵!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能? 王云桐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李逸辰,李逸辰你到底有心没心,你还是不是人啊!我是为了谁,是因为谁我才成了这副样子!难道十几年的夫妻之情,都抵不上一个死人吗……啊……” 伤心欲绝的哭声和嘶喊声,穿破庙宇,惊得那些在殿前觅食的麻雀惊叫着冲天而起,四处逃散。 顾文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带着人匆匆来在净水庵时,见到的会是这般的情景。但一怔之后,他醒过神来,连忙大步朝地上好似魔怔了一样的李逸辰走去,一眼便看到青石砖上那暗红风干的血渍,吓得他当即便大声喊道。 “保护王爷……” 带来的侍卫顿时如临大敌般,上前,将李逸辰围在了中间。 而这个时候庵堂里的主持得了消息,已经带着人匆匆的赶了过来交涉。 …… 而此时净水庵山门处,容锦正带着杏雨和杏花等着蓝楹来会合。 山风徐徐打在脸上,少了夏天的燥热而多了几分让人舒爽的清凉,许是心里长久憋着的一股恶气终于得到宣泄,就连这夏日的酷热似乎都不那么明显了。 “郡主,燕公子来了。”杏雨在身后说道。 燕离?! 容锦一惊之后,将原本打量山景的目光收回,转身看去,果不其然,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燕离,身侧跟着南楼和青语正眉目温和的朝他走来。 下意识的,容锦便挑起唇角对燕离绽起一个甜美的微笑,待燕离走到跟前,她迎了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燕离笑了笑,他怎么能不来?! “里面怎么样了?”燕离朝庵堂的方向略略抬了下颌,轻声说道:“我之前听到里面好像有争吵声,刚才辰王府大总管带人进去了,这会子声音好似没了。” 容锦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道:“我只是付责点火的,至于火能烧多高,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话落冲燕离调皮的眨了眨眼。 燕离看着她狡黠的模样,不由便轻笑出声。 稍倾,笑声方歇,抬头看了头顶的天色,对容锦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容锦点头,“等蓝姨和青语过来了,我们就下山吧。” “不用等她们了,”燕离轻声说道:“我让她们留下看事情发展,王云桐这个人生性狡诈,是个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的人,李逸辰更是固步自封,这两人最后到底是反目相成仇,还是狼狈为奸,只怕还要再往后看。” 容锦到没有想到,燕离会将事情考虑的这样仔细,闻言,不由便是一愣,但一愣过后却又释然。她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做她想做的事,其实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他吗?醒过神来的容锦,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赧然之色。 不过,必竟是活过两世的人,前世又是生活那样一个时代,是故,也就只是脸红了红。 到是燕离看她突然间红了脸,还以为是太阳太大的缘故,话语里不由自主便带了淡淡的怜惜之味,“怎么就没带个幕篱呢。” 幕篱?! 容锦愕了一愕,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就说起这东西来了,但她也乐得燕离转移了话是。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下山吧,我出门前让暖春和红豆准备了酸梅汤,这天气赶回去,喝一碗最是舒爽了!”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南楼从后面挤了上前,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你要是早听了我们队长的法子,让青语扮了那什么玉环的,早就拿下这两蠢货了,何必等这么长时间。” 容锦笑着看了眼南楼,没有说什么。 到是走在一侧的燕离,淡淡的僚了眼南楼后,说道:“琳琅不用脑子,你也不用脑子?” 南楼被说得一怔,当即不甘心的说道:“少主,属下没说错啊,当日青语扮玉环骗过了容芳菲,使得容芳菲心甘情愿上门指证辰王妃,那容姑娘当时明明可以带着她一起去辰王府的嘛!” “那如果李逸辰当时扣下青语,询问她一些宫中的事情呢?”燕离瞥了眼南楼,问道。 “那……”南楼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 燕离看着呆头鹅一般的南楼,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容姑娘当日明知容芳菲不足以扳倒王云桐,却仍旧找上门去,为什么?” “为什么?”南楼骨碌碌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笨!”燕离嗤了一声,说道:“为的就是在李逸辰心里扎下一根刺!” 南楼还要再问。 燕离却是不耐烦的说道:“自已一边想去,想不明白回头问你师父去。” 南楼瘪了瘪嘴,满脸的不乐意。 燕离却是目光一垂,见人还夹在他和容锦中间,不由便拧了眉头。 偏南楼却是一点自觉性没有,缠着容锦一会儿说说山崖上的一株花,一会儿又说路边的一棵树,说到高兴处更是扯着容锦往前跑,纵身一跃一枝花,纵身一跃一株草。把个杏雨和杏花给看得眼花缭绕,不住的在身后喝彩。还缠着南楼让她教她们功夫。 燕离看着不多时已经满手满怀都是花的容锦,依稀记得她娘曾经说,要想讨好女孩子,再没有比鲜花美饰华服更好的东西了!能让她娘排在第一位的,可见其重要性,偏偏,这个机会却让别人给捷足先登了!而这个别人还是他的侍女! “南楼。” 正雀跃着要去另一处崖壁上摘花的南楼,身子一顿,回头朝燕离看去,“少主,您有什么吩咐?” “蓝姨和青语还没下来,你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燕离说道。 南楼不由便呆了呆。 但没等她回过神来,燕离已经对等在前面的容锦走去,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容锦也没多想,对南楼摆了摆手,便跟着燕离一起往山下走去。 少了南楼,自然没了之前的热闹。 燕离看着容锦抱在怀里的那一大捧色的黄的花朵,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你喜欢这些花吗?” 容锦点了点头,她手里捧的是野生的白百合和忘忧草,花形长得都差不多,配在一起还是挺好看的。 “那你真应该去京山看看,”燕离笑着说道,“京山有一处山坡一到五六月份,满山遍野都是一种蓝紫色的花朵,扑天盖地好似花的海洋一样。”燕离加得语气说道:“紫色的海洋!” 一听到紫色的海洋,容锦不由自主的便相起普罗旺斯的熏衣草,难道说燕离嘴里的那处山坡开满的是熏衣草? 容锦记得有说清朝香妃的香味是来自薰衣草的花香,也就是有可能在清朝便有种植熏衣草的可能!东夏朝虽说在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应该是在清朝之前。而在因为燕离她娘是位穿越者,那么可不可能是这位护国公主自外夷引进来的呢?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想想那扑天盖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蓝紫色,便是容锦这样冷情的人,都不由的生起向往之心,轻声说道:“那真的要去看看。” “那说好了。”燕离接了容锦的话,笑着说道:“等这边事了,把你外祖母下葬后,你就跟我去京山。” “可是,花期是在五六月,我们去也看不到花啊?”容锦好笑的说道。 “没关系,”燕离淡淡道:“京山除了那片蓝紫花,还有梅园,梅园里都是有些年头的梅树,一到冬天,白雪皑皑下点点深红比夏夜的星空还要好看。对了……”燕离话声一顿,笑了对容锦说道:“京山有温泉。” “温泉?”容锦不由便一脸惊喜的看向燕离,“真的有温泉?” “怎么了?你以为我在骗你?”燕离皱眉问道。 容锦连连摆手,“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而已。”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而且你根本就没想到,那处温泉建在了哪。” “那在了那?”容锦不由问道。 “就在梅园里。”燕离缓缓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京山有一处银矿外,还产玉石是不是?” 容锦点头。 燕离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先有梅园还是先有温泉池,不过听蓝姨说,那温泉原先是不流过梅园的,可是我娘说若是能在漫天雪花里边泡温泉边赏梅,那才是人生一大趣事。于是便让人拿整块整块的玉打磨成纸张厚薄,又让人在梅园挖池,将温泉水引过,在池的四周以那打磨薄的玉石装饰,这样一来,冬天躺在池子里,头顶便漫天的雪花,四处却无寒风相袭,鼻下更是冷香幽幽。” 容锦听着燕离的话,不由便设想了一番,冬日里,一个人泡在热热的池子里,头顶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而身侧却是花香袭人,那景致,光是想想便让人心向神往! “呀,你这样一说,我还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呢!”容锦笑着说道。 燕离垂眸,目光淡淡的撩了眼一脸向往之情的容锦,趁热打铁的说道:“那等你事情办完了,我就让琳琅和蓝姨陪着你去京山?” “你不去吗?”容锦问道。 “你想我去吗?” 容锦不由便好笑的道:“那是你家,难道我不想,你就不回?” “那自然不是的。”燕离翘了唇角,一语双关的说道:“即是我的家,你不想我,我也要回的。” 这话……容锦狐疑的看着燕离,她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怎么了?”燕离见容锦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不由便笑了问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容锦摇头,对上燕离温文的笑,她觉得可能是自已想多了。 燕离眼见得容锦没有就着他的语病追问,心里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奈。失望的是,好像不论自已怎么出招,容锦她似乎都能淡然以对!无奈的是,他又不敢把话挑白了说,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两各怀心思,接下来,话似乎便少了许多。 眼见快到山脚,容锦正欲问燕离,他是乘马车来的,还是骑马来的,一道人影忽的便自山间的一条小道上闪了出来,没等她看明白那道人影,走在他身侧的燕离已经是快速的出手,一扯一带,将容锦放在了他身后,而他正眉目肃沉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 “奴婢香蕊见过永宁郡主。” “香蕊?”容锦狐疑的自燕离身后走了出来,打量着眼前穿一袭秋香色素面褙子姿容秀丽的女子,“哪个香蕊?” “回永宁郡主,奴婢是奉我家小姐的意思来见您的。”不待容锦开口,香蕊接了说道:“我家小姐姓苏,闺名钰彤。” 苏钰彤?!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苏钰彤让香蕊到这来拦她,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是什么意思,这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后面就是李逸辰和王云桐,容锦到是无所谓,但若是因为她而连累苏钰彤,她还真会过意不去。 这样一想,容锦便对低眉垂眸立在眼前的香蕊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是怎么来的?如果是乘马车的,我们约过时间再说,如果不是,那你就乘了我的马车一起走,车里再说吧。” “回郡主的话,奴婢原是打算去郡主府寻您,不想扑了个空,这才雇了辆马车急急赶了过来。”香蕊说道。 言下之意,她是没有乘马车来的。 容锦点头道:“那你就乘了我的马车回城吧,正好我们在马车上说说话。” 香蕊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跟着容锦往山下的马车走去。 山脚下守着辰王府的几个侍卫,见着容锦一行人,便要上前查问,杏雨二话不说,便亮了永宁郡主府的标识,那些侍卫步子一顿,不敢再上前来,只站在原地不住张望。 容锦则步子一顿,朝燕离看去,“你是骑马来的还是……” “我乘马车来的,我要等蓝姨她们,你先走吧,我稍后就追上来。”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看了眼那些不停朝他们张望的侍卫一眼,对燕离说道:“你自已小心点。” “我知道了,你去吧。” 容锦这才转身带着香蕊和杏雨姐妹俩上了候在一侧的马车。 马车笃笃向前,他隐约好似听到身后月凌乱的步子声,不由便掀了帘子探头朝身后张望,却原来是顾文成带着人急急的将李逸辰护送下了山。 容锦放了手里的帘子,才回头,便对上香蕊好奇朝她看来的眸子,挑了挑唇角,对香蕊问道:“你找我找的这么急,是不是你家姨娘出了什么事?” 香蕊摇头,欲言又止的看向容锦。 “那是?”容锦看向香蕊,这种猜猜猜的游戏她不热衷。 香蕊对上容锦眉宇间的淡色,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对不起,郡主,这次是我们姨娘疏忽了,她不知道候爷和王妃要对付你,等她知道了,派我去郡主府通知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是苏钰彤以为王苏调动候府的人是要对付她,这才急急的派了香蕊来报信!容锦心里不由便生起些许的感动。 她自忖,她和苏钰彤之间只不过是一场各有打算的合作!合作结束了,那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是故,这次给王云桐下套,她并没有知会苏钰彤,不曾想却让苏钰彤白担心一场。 “替我谢谢你家姨娘。”容锦轻声说道。 香蕊脸上绽起一抹绯红,低了头,轻声说道:“郡主,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容锦摇头,“不过,辰王妃却是事情不小!” 香蕊霍然抬头看向容锦,脸上是情不自禁的喜色和激动,嘴唇翕翕,想问又不敢问。 容锦看了身侧的杏雨一眼。 杏雨会意过来,便将容锦如何设计,王云桐如何上当,辰王如发现真情一一讲给香蕊听,末了,轻声说道:“这次,你们那位大小姐,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终于老天有眼!”香蕊不由的便双手合什,语声哽咽的说道:“老爷,夫人,少爷,您们看到了没有,王家的报应来了!” 虽说苏家的事,容锦早有猜想,怕是跟王苏脱不了关系,但真从香蕊嘴里听到后,她还是忍不住的气愤了一把。 这王家的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生个女儿,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丧尽天良坏事做绝,生个儿子,为了一己之欲更是泯灭人性,不惜害人全家。这样的两兄妹,若真是指着老天来收,怕是好人都死光了,她们还活得好好的呢! “老天是没有眼的。”容锦淡淡的说道:“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兄妹二人猖狂至今。” 香蕊抬手抹了把泪湿的眼眶,哽声说道:“郡主说的是,如果老天真有眼,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坏人却活得好好的。奴婢谢错了,奴婢应该谢郡主才是!” 话落,扑通一声跪在行驶的马车里,对着容锦便“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哎,你这是干什么!”容锦哪里能想到,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香蕊转过身就跪在地上向她磕头,连忙伸手去扶了她起来,目光对上香蕊额头上青紫,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香蕊,你家姨娘有什么打算?” 香蕊摇头,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小姐,她,她是打算跟王家鱼死网破的,可是,她就算是不怕死,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王家灰飞烟灭。郡主!”香蕊抬头看向容锦,“您帮帮我们小姐吧!奴婢这辈子没什么好报答您的,来世我做牛做马,一定报您的大恩大德!” 苏钰彤要报仇! 容锦知道,她更知道苏钰彤那颗复仇的心并不比她少多少! “法子有,只是,不知道你家姨娘敢不敢!”容锦说道。 香蕊豁然抬头看向容锦,一字一句道:“郡主,只要能让王家家破人亡灰飞烟灭,上刀山下油锅,奴婢和小姐,眼睛都不会眨下!” 容锦点了点头,“让你家姨娘煽动王苏干预储君之事,最好再抓住王苏与朝庭外臣来往的书信来往,有这两样,王苏不死都难!” “干预储君之事?”香蕊疑惑的看向容锦,“怎样才算是干预呢?那个与朝庭外臣来往到是不难,老越国从前的下属,现在有驻守一方的三品大臣,他们时不时的会写信来候府,向候爷打听京中的动静。” 容锦点头,其实有后一项,若是运用得当也能摧毁王苏,但如果能让王苏死得更砌底一点,永无翻身的机会,她会更加乐意。 “告诉你家小姐,让她多与宫中元贵妃走动,只可惜你们府里没个小姐,不然让你们府上的小姐跟睿王结个亲,这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多了!”容锦不无可惜的说道。 “小姐?”香蕊陡然目光一亮,急声道:“有的,郡主,我们府里有小姐的!” 嗯? 容锦犹疑的看向香蕊,“除了王箴,我没听说王苏膝下还有子嗣啊!” “很多人都不知道。”香蕊急急的说道:“是候爷从前的通房丫鬟袭香的女儿,当年袭香已经怀有身孕,但却被容芳菲打发了出去。后来袭香独自生下了孩子,养大成人,但因为积劳成疾前段时间没了,那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们家小姐,走通了路子,把话递到我们小姐跟前。人,我们小姐已经见过了,长得挺好,就是心眼多,小家子气!” 容锦觉得,有时候真的不能太过报怨老天。 你看,她这才说缺个人,老天就把人给送上门了! “跟你们小姐说,让她说服王苏,把这姑娘记到容芳菲名下,做正妃是不可能的,但送给睿王爷做个妾,肯定是没问题的。”容锦说道。 香蕊忙不迭的点头,“奴婢记住了,奴婢回去就跟小姐说。” 容锦点头。 顿了顿,容锦想起上回苏钰彤小产的事,便问了一句,“你家小姐身子怎么样了?我听说她上次小产了,落下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怕是受了不少罪吧?” 香蕊想起那个血淋淋落下的胎儿,不由得便心头一紧,脸上也跟着白了白。孩子是无辜的,在小姐的肚子里呆了五个来月,那段时间,她总能看到小姐脸上情不自禁泛起的笑,还有她时时放在腹前感受着那个孩子的手,可是……香蕊垂下脸,两颗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菩萨,如果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到她身上吧,小姐,已经太可怜了! 泪水一滴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掉,很快的便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容锦看着哭得难以自抑的香蕊,不由便暗自懊悔,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正想开口,不想香蕊却开口了。 “郡主,我家小姐她也是没办法,她不能生下一个仇人的孩子,她若是生下那个孩子,来日,她有何面目见老爷、夫人还有少爷!” 容锦顿时僵了僵。 难道……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 如果是她,她只怕也是这样的选择! “我明白的。”容锦拍了拍哭得伤心的香蕊,轻声道:“别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不会的,不会再有了!”香蕊泣声道:“小姐伤了身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再说了……”香蕊忽的便抬头看向容锦,“郡主,奴婢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容锦皱了眉头,她虽然欣赏苏钰彤,但她自忖,她和她之间还没好到,可以轻易的就答应一个请求! 香蕊一眼便看到了容锦目色间一闪而逝的不悦。惊觉到自已的失礼,才要赔罪,可是回头又一想,错过这个机会,只怕再没有第二次同样的机会了!当下,不顾容锦眉宇间的冷然,垂了眉眼,顾自说道。 “郡主,奴婢逾越,恳请郡主如果有机会,见我们小姐一面,求您劝劝她,若是能全身而退还请她念在逢年过节夫人老爷、少爷坟上有个烧纸人,请她不要一意赴死。”香蕊一口气说完,便要跪下向容锦磕头赔罪。 只是,有了防备的容锦却是在第一时间,托住了她,轻声问道:“你家小姐一心赴死?” 香蕊点头。 “小姐一直自责,她说如果不是她,老爷和夫人、少爷不会枉死,都是她连累了他们,她无颜苟活,只要王家一灭,她就会去地下向老爷和夫人、少爷赔罪。”香蕊泣声道:“可是,小姐她又错在哪了?她没招谁没惹谁的,就算是当年与王苏这个狗贼有些来往,那也是得了两家大人首肯的,谁能想到,王苏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会这样丧尽天良……” “你说的没错,”容锦轻声说道:“千错万错,不是你家小姐的错,她能做到如今这步已然不易,委实不用再搭上自已的性命。” “郡主,您也是这样觉得的吗?”香蕊抬头目光如炬的看向容锦,“郡主,您劝劝我们小姐吧……” “有机会,我会劝她的。”容锦说道。 香蕊顿时大喜,激动的无以复加,身子一动,便要再度跪下,被容锦给挡了。容锦才要开口说话,耳边响起杏花的声音。 “郡主,我们到城门了!” 容锦点了点头,对杏花说道:“看看燕公子他们赶上了来没有。” “是,郡主。” 杏花撩了帘子朝后张望,没看到燕离的马车,却见一阵人马策马而来,一眼,便认出是辰王府的人。 “郡主,没看到燕公子他们,不过辰王府的人却是回来了。” “把马车赶到一边,让他们先过。”容锦说道。 “是,郡主。” 杏花示意车夫将马车赶到一侧,容锦掀开车帘的一条缝朝外张望,当先几骑飞驰而过后,便看到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跑了上来,车帘子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王云桐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110王府风云 辰王爷的人马尽数进了城,容锦又等了约有个半刻钟的样子,远远看到南楼驾着马车赶来,唇角不由便翘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那边厢,杏雨送了香蕊回来,才要上车,却是一抬头便看到正拿了马鞭朝她挥手致意的南楼,不由便隔着车帘对容锦说道:“郡主,是燕公子他们赶上来了。”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容锦放了手里的车帘,对杏雨说道。 杏雨上了马车,一行人朝郡主府行去。 等到了郡主府,容锦才喝了一碗酸梅汤,正要吃井水澎过的西瓜,不想燕离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容锦才要招呼他吃西瓜,燕离却是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西瓜给拿了过去。 “这……”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你要吃?” 燕离将手里的西瓜放回一边的盘子里后,在容锦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不吃,我才喝过酸梅汁。” “不吃,你拿我西瓜干什么?”容锦不解的说道。 “我娘说过,女孩子不能吃太多冷的东西,你也才喝了酸梅汁,这西瓜是用井水澎过的,晚上再吃吧。”燕离说道。 容锦顿时便怔在了那。 西瓜只不过是拿井水澎过,又没拿冰箱冰过,至于吗? 再说,燕离现在一副管家大人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容锦默了一默,在燕离身边坐了下来。 说实话,这种被人在乎,被人关心的感觉确实很美妙!更别说还是被一个颜值超赞的人在乎和关心!一时间,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便“砰砰”如小鹿乱撞。 燕离原以为容锦会反对,等了一等,没等来容锦的质疑,不由便抬头看向她,一抬头却对上容锦一脸的闪烁不定,不由便狐疑的问道:“怎么了?”不待容锦开口,他又轻声说道:“我是为你好,我娘说吃多了冷的东西,以后每个月都要肚子痛的!” 弟弟,那不叫肚子痛,那叫痛经好吧? 容锦表示很感谢护国公主的教子有方!只是,心里却是对那位护国公主的穿越前的身份好奇的不得了!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明明陪在燕离的身边只有区区几年的时间,但却用这几年的时间影响了他的一生! “燕离。” 燕离朝容锦看去,“我在。” 容锦笑了笑,她当然知道他在啊! “你会跟我一起离开京都吗?”容锦问道。 “会的。”燕离肯定的说道。 “为什么?你不找你娘了吗?” 燕离扬了扬眉梢,淡淡道:“不差这一点时间,再说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也许是我弄错了方身。” “可是……”容锦才想说,你之前明明说感觉到她就在京都的,外面响起吴保兴的声音,“郡主,小的有事要向您禀报。” “吴叔,进来吧。” 很快穿一身靛蓝素面直裰的吴保兴走了进来,燕离也在,对燕离拱手揖了揖后,这才朝容锦看去,轻声说道:“郡主,有们自称姓燕的公子今天使了人上门递名贴,说是想要应征郡马!” 话落,将手里握着的大红烫金名贴双手呈了上来。 “姓燕的公子?”容锦诧异的接辽吴保兴手里的名贴,话却是对燕离说道:“跟你同姓呢,说不得五百年前,你们是一家!” 燕离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容锦原也不过是打趣他,见燕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也笑了笑,低头去看手里的名贴。 “咦,这贴子用的是龙涎香!”容锦诧异的说道:“能用龙涎香,怕是来头不小呢!” 龙涎香,在西方又称灰琥珀,是从抹香鲸消化系统产生的。沿海的渔民拾到后被当地的一些官员收购,当着宝物贡献给皇上,在宫庭里用作香料。因其稀少而显珍贵,历朝历代,一般只有皇室能用! 坐在容锦身侧的燕离,在听到容锦那句“龙涎香”后,脸上的笑不由便淡了几分,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下一刻,朝容锦跟前凑了凑,等目光对上烫金名贴上那笔力雄厚如龙飞舞的“燕翊”两个字时,眼里一闪而逝掠过一抹寒光,下一瞬,唇角便翘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燕翊!”容锦一怔之后,不由便抬头看向燕离,斟酌着说道:“燕离,这个燕翊会不会是北齐皇室的人?” 几乎是容锦的话声一落,燕离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便消失怠尽,他惊怔的看向容锦,半响喃喃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容锦将手里的华贵的名贴扬了扬,脸上绽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姓燕,又能用得起龙涎香,不是北齐皇室的人,还会是谁?” 燕离默了一默后,赧然一笑,看向容锦道:“确实是北齐皇室的人,按辈份来算,他应该喊我一声表哥!” “你是说,他是北齐皇帝燕正天的儿子?”容锦问道。 燕离点头。 容锦顿时“噗嗤”失笑出声。 燕离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她,不由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容锦摆手,好不容易止了笑,擦了脸上笑出来的泪水,对燕离说道:“燕离,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你之前因为无意间知晓永昌帝的打算才给我想出个招夫的主意,绝了宫里那些人的念头。可现在到好,绝了东夏皇室的念头,却招来了北齐的皇室,且还是你的亲表弟。你说,你舅舅他知道吗?知道你表弟要来给人当上门女婿吗?” 容锦一气说完,越说越觉得好笑。 燕离原只觉得心里好似吃了杏子一样,满嘴的酸味,这会子听容锦这么一说,不由便也跟着笑出了声。 可不是吗? 他给容锦出了个郡主招婿的主意,原不过是不想让皇宫里的那些人打她的主意,可谁曾想,灭了狼又来了虎!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底下的女人多的去了,怎么就偏偏盯上他的人! 笑声方歇,燕离目光温和的看着笑得好不欢快的容锦,轻声说道:“你问我,燕正天知不知道燕翊来做上门女婿的事,我觉得按照他的为人,应该是知道的。” 容锦脸上的笑不由便僵了僵,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是不是这个燕翊在北齐皇室并不得宠?” 燕离摇头,“你错了,燕正天四个儿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燕翊。” “那为什么……” 燕离垂了眼睫,脸上难掩嘲讽之色,淡淡道:“当年他可以为了皇位废弃原配,今天自然便也可以为了传国玉玺让堂堂皇子上门做郡马,当然……”燕离顿了顿,目光轻抬朝容锦看去,眉目间隐着抹打趣之色,轻声说道:“也有可能他觉得以燕翊的身份地位和容色,定能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 容锦撇了撇嘴角,很是不屑的说道:“还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难不成就是个花痴不是?!” 燕离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忖道:你要是个花痴就好了,我早早抱得美人归,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只这话,想想也就行了,说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我没见过燕翊,不过我娘以前曾经说过,我这位小表弟才出生时五官便出奇的好看。”燕离说道。 容锦闻言想了想,轻声问道:“比你还好看?” 燕离给了容锦一个,那怎么可能的表情后,缓缓开口说道:“我小时候,我娘常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是个妖孽,我问她,妖孽是什么意思?我娘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世之姿的意思!” 话落,眉目含笑的看向容锦,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精致如天工所成的轮廓因着这抹似笑非笑,使得原本清隽秀丽的他,刹那魅惑如妖,说不出的邪肆张扬,却让人难以转目,只恨不得一生一世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 容锦慕的就想起一句话“有一种容颜,叫圣洁。有一种风情,叫魅惑。” 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可不就是妖孽吗?” 虽然她声音轻,但对燕离来说,她哪怕就是不呼吸,他也能数清她的心跳声! 妖孽?燕离可不会认为这是容锦对他的贬谪,如果连容锦都承认他确实美如妖刀孽,那么不可能他这个妖孽会输给那些凡夫俗子的,是不是? 这么一想,燕离指了容锦手里的名贴,轻声说道:“照理说,以燕翊的身份,他就算是真的只是来应征郡马,也应该对隐瞒身份才是,可是,他不但不隐藏,还生怕你不知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容锦扔了手里的名贴,眉梢轻扬,淡淡说道:“还能有什么,肯定是有所依仗呗!” 燕离点头,赞同容锦的看法。只是……燕离看向容锦,“他依仗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 容锦默了一默,她也很想知道。 “是他皇子的身份?”容锦犹疑的问道。 燕离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他虽然不是中宫所出,但却是大皇子,且他母妃原还是燕正天的原配,燕正天虽然立了韦氏为后,心里对她母子二人本就亏欠,且对贺兰氏又情份不同。在临潢府,除了中宫韦氏所出的皇子外,他应该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临潢府?”容锦看向燕离。“那是什么地方?北齐的都城吗?” 燕离点头,“是的,临潢府就是北齐的都城,只不过那里不像这里四季分明,我娘说在临潢,你一年四季,只有夏秋冬,春天短的就像是兔子的尾巴。” 容锦听着燕离那生动的描述,不由便笑了说道:“短的像兔子的尾巴,那得有多短啊?” “我也不知道。”燕离赧笑一声,轻声说道:“我没去过临潢府,你要是想知道,我把蓝姨喊了来,让她告诉你。又或者,什么时候我陪你去一趟。” 容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 燕离笑了笑,心里却是觉得自已这个主意不错,那是娘亲生活过的地方,如果能带着容锦一起去,那感觉肯定不一样! 容锦不想把话题拐得太远,指着桌上那张大红请贴,说道:“先不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能不能当郡马,是由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燕离表示很满意容锦的这句话,点头附合道:“没错,等他能过了文试、武试这两关再说他的事吧!”话落,看了容锦,“那个丫鬟找你什么事?” 容锦把苏钰彤的事简单的跟燕离说了一遍,末了,说道:“以苏钰彤的聪明,我觉得清平候府抄家灭门,指日可待!到是辰王府那边,不知道李逸辰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会不会休妻?”燕离看向容锦,轻声说道:“如果对你娘真的有情的话,虽不至于要了王云桐的命,但再为夫妻应该是不可能的。” “休妻?”容锦冷冷一哼,没好气的说道:“那岂不是太便宜王云桐了,我娘至死都带着污名,我岂能让她仅仅是个下堂妇!” “可她必竟是上了玉碟的王妃,你想让她昭告天下还你娘的清白,只怕就算是李逸辰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必竟,她代表的不再是王家,而是李家,是皇家的体面。”燕离说道。 “我不管,”容锦斩钉截铁的说道:“别说她只是个王妃,她就算是皇帝,我也要拉他下马!” “你这提议到不错!”燕离看向容锦,“我手里有传国玉玺,其实真可以把皇帝拉下马的,到时,你就算是想让她游街示众都不是问题!” 容锦:“……” 至于吗? 她只不过是要讨个公道,至于就让江山易主吗? 不过…… 容锦小心的看向燕离,轻声问道:“燕离,你想当皇上吗?” 燕离笑了笑,漆黑的眸一闪一闪的看着容锦,“为什么这样问我?” “你看,你也说传国玉玺在你手里,你娘把东夏和北齐的传国玉玺都给你拿到手,在她的想法里,是不是有那种打算,让你一统两国,做个开世之君?”容锦问道。 “可能吧!”燕离想了想,说道:“你知道的,没人能知道我娘的想法,也许真像你说的,她当初并不是厌恶燕正天的为人,才带走了传国玉玺,她可能就打算让我取而代之的!” “那你呢?”容锦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道:“你想不想做皇帝?” 燕离摇了摇头。 “为什么?”容锦错愕的问道:“那么多人想做皇帝,你为什么不想?” “我为什么要想?”燕离不解的问道:“我娘说做皇帝很可怜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被规定了要被别人睡,而且还是不同的女人睡!就连……时间都是被规定好的。” “什么时间被规定好?”容锦怔怔的问道。 燕离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绯红,抿嘴不语。 容锦还想再问,但电光火石间却是明白过来,燕离说的,应该是行房的时间吧?想明白,她原本觉得是没什么的,可看到连耳垂都红了的燕离,她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红了脸。 一时间,两人不由的便相对无言。 屋子外面,知了一声声“知了、知了”的叫着。 …… 辰王府。 陈季庭自内室走了出来,王云桐立刻迎了上前。 “陈太医,王爷,王爷他怎么样了?” 话落,一脸忐忑不安的看向陈季庭。 之前李逸辰在净水庵呕了血,整个人如同魔障般,一声声的喊着“芳华”,虽然顾文成及时赶来,最后让人动手点了他的睡穴,将李逸辰弄下了山,但就在下山的途中,昏睡中的李逸辰再次口吐鲜血,吓得顾文成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一入城便让人进宫请了陈季庭来辰王府。 “王爷是急火攻心,才会呕血,这样也好,若是将那火闷在了心里反而坏事。”陈季庭对王云桐说道:“王妃,下臣这就去开清心降火的方子,你让人照着方子煎了给王爷服吧。” 王云桐点头,示意身边的碧玉跟了陈季庭去拿方子,她则转身朝内室走去。 “你们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王云桐对屋里侍候的半兰和书兰说道。 半兰略作犹疑,一侧的书兰暗暗的扯了扯她的衣袖,两人对王云桐屈了屈膝,悄然的退了下去。 她二人退下后,王云桐垂眸看向跪在床榻边握着李逸辰手的李溶月。顿了一顿后,她轻步上前,抬手打算去将李溶月扶起来,不想她的手才触上李溶月的胳膊,李溶月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的跳了起来。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脚一麻,“扑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溶月!” 王云桐连忙伸手去扶。 “你别碰我!”李溶月躲开王云桐伸过来的手,哭得红肿如桃的眼睛,看也不看脸色苍白的王云桐,轻声说道:“你别碰我,我不要你碰我。” “溶月,”王云桐听着李溶月那翻来覆去的话,只觉得一颗心痛得就好似被人撕成了两半一样,她僵着手,泪水簌簌的直往下掉,哽声问道:“溶月,我是你娘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不是我娘!”李溶月摇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了一地,泣声说道:“我娘她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人清白,谋人性命。” 李溶月的话就好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王云桐的脸上,她张了嘴想要为自已辩解,只是才张嘴,喉咙就好似被刀割了一样痛,那痛一路漫延,直抵心房。王云桐捂着胸口,身子一晃“咚”的一声软倒在了李溶月身侧。 “溶月,你,你不能这样说我。” “那你要我怎样说你?”李溶月抬起她红肿的只成一条线的眼睛,满脸嘲讽的看向王云桐,“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说?” 王云桐,摇头,“溶月,娘不是那样的人,娘是被冤……” “你够了!”李溶月一声怒喝,打断王云桐的话,哆着嘴唇,边哭边说道:“我都听到了,你在里面说的那些话,不只是父王,我也听到了!” 王云桐怔怔的看向一脸悲愤之色的李溶月。 她说什么? 她说不仅是李逸辰听到了,她也听到了?! “溶……” “你是不是想说,这都是容锦陷害你的?”李溶月打断王云桐的话,泣声说道:“那你告诉我,容锦她是迷了你的魂还理摄了你的魄,会让你说出那些话?” “……” “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娘亲?为什么?”李溶月抬手指着脸如白纸,整个人抖擞的如同打摆子的王云桐,嘶声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会是我的娘亲?你为什么要生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啪”一声。 屋子里的两个人同时一怔。 李溶月捂着半边发麻的脸,怔怔的看着高抬了手面目扭曲的王云桐,似是不相信,她真的被打了,而且打她的还是她一直信赖敬慕的娘亲。 “谁都可以恨我,你不可以!”王云桐将僵硬的如同石头却灼热的如同烧红的铁的手指慢慢的攥紧,放了下来,目光冷冷的睨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李溶月,一字一句道:“你记住,我再不堪,也是你的亲娘,你的生命,是我给予的。没有我,哪来的你?!” “我宁可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李溶月猛的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僵硬的王云桐一字一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选择你当我的娘亲,是你欠了我,是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将我带到这世上来,是你让我这一生都背负着你的罪孽,是你让我永远沦为世人的笑柄,我恨你,我永远都恨你!” 话落,转身便往外冲了出去。 “溶……” 王云桐的声音被一阵“琳琳琅琅”的帘子声淹没。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晃动的七彩琉璃帘。 这帘子她记得还是新婚时,她说她最喜欢雨后的彩虹,只可惜便是雨后都不能常见。于是李逸辰便让内府制了这样一副琉璃帘挂在他们的屋子里。说,只要有光,她就能随时随地看到彩虹! “琳琳琅琅”的声音还在耳边不住的响,但此刻眼前再不是那片绚丽的彩旺,而是无数纠缠不清的光影,王云桐只觉得那些声音就像是无数的嘲笑声,而那些纠缠不清的光影更像是无数张讥诮嘲讽的脸。 “别笑了,别笑了!” 她蓦然抬手,一把扯下了眼前的帘子。 “叮叮当当”碎了的珠子落在光可鉴人的砖面上,顿时如大珠小珠敲玉盘般响起悦耳清脆的声音。 王云桐怔怔的看着那些在脚边四散滚远的珠子,没了那片光怪陆离的光影,只有一颗又一颗靠近又远离的珠子。 她忽的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芳华!” 身后响起一声痛苦的渴望的轻吟声。 声音很轻,但落在王云桐耳朵里,却好比是乌云弊日里的一道闪电,刹那照亮了大地,但却也带来了令人室息的疾风暴雨。 她缓缓转身,目光朝床榻上已经醒来,却好似三魂失了两魂半的李逸辰看去。 “芳华?” 李逸辰没有理会王云桐,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东窗外那一丛郁郁葱葱的青青翠竹上。眼前却浮现起皇宫他旧日府邸那几株开得绚烂滨绘的老梅,铺天盖地一片雪白里,点点腥红中,有个披着大红猩猩氅的娇小身影。 “逸辰,我在家里时,便想着这雪一下啊,你寝宫西北角的那几株老梅怕是便要开得一片荼靡了,你今儿个若是没什么事,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逸辰,你看,那几枝开到墙头的花是不是最美的,你剪了下来,我要问我娘讨了她陪嫁的旧窑梅瓶插起来,摆在屋里。” “啊,逸辰,你好讨厌,你剪几枝花而已,为什么弄得我一头一脖子的雪!” 眨眼银将素裹的世界成了繁花锦簇的春天。 皇城外,芳华一袭白衣,目光如同死水一般的看着自已。 “李逸辰,我谁都不恨,我只恨自已有眼无珠!” “李逸辰,今日一别,上穷碧落下黄泉,你我永无再见之期!” “李逸辰,我只望你永远不要知悉真相,倘若有一日,知道了,也请你记住,永远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因为将终身托付给你,是我一生的耻辱!” 真相! 什么是真相? “芳……” 李逸辰怔怔的看着死死卡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手腕纤细皎洁如玉,是芳华吗?芳华说过的,他永远不能提起她的名字!可是,他刚才喊了好几声。芳华生气了吗?那他不叫了,是不是芳华就不会生气了? 这样一想,李逸辰便死死的弊住了气,他怕自已一不小心就将那个名字喊了出来。可是,为什么芳华的手还要掐着他?他明明都不喊她的名字了啊? 李逸辰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一张狰狞扭曲的脸上。 不是芳华? 他皱了眉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脸孔尖尖,眉细如柳,一对眼睛却是很大,此刻正满目怒火的瞪着他,那样的怒火,似乎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一样!再往下看,鼻子挺翘,嘴唇长得很好,只是却不是他的芳华! 真是讨厌! 李逸辰皱了眉头,这样丑的一个人竟然敢来碰他! 几乎是想也不想,他抬手抓住掐着他脖子的一只手便是用力一拧,“卡嚓”一声,骨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响起,他本想如法炮制,废了另一只手,但却又嫌这叫声太让人讨厌,于是便收了手,只是袍袖一甩,将眼前的人像扔一只破麻布袋一样扔了出去! “李逸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王云桐握住瞬间青紫肿涨的手,嘶声喊道:“李逸辰,你醒醒吧,容芳华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她就是活着,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别忘了你当日是怎样对她的,你要杀她,你将她逐出京都,你让她客死异乡,你让她至死都背负着失德败行水性扬花的污名,你……” “你住口!”李逸辰涨红了脸,目光吃人的看着脸色青白布满汗珠的王云桐,咬牙道:“你住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你杀了你!” “哈哈哈……”王云桐大笑出声,她用流着泪的眼看向李逸辰,“杀了我?好啊,你杀啊,你杀了我,就能换回容芳华的清白呢?你杀了我,她就能活过来吗?你杀了我,你就能让时光倒流,跟她重修旧好吗?” “呸!你别做梦了,李逸辰,你装什么情圣啊?你以为你有多爱她?你爱的只有你自已!你如果真爱她,为什么不相信她?你如果真爱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失贞的她?你如果真爱她,你为什么还要她去死?虚伪,你就是个砌头砌尾的伪君子!” “容芳华她是不是说过,这一生都不要从你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后悔了,后悔她曾经爱上过你这样一个自私懦弱无能的男人,她……” “你给我住嘴!” 王云桐的骂声嘎然而止。 李逸辰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如鬼魅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王云桐抬头,目光对上面孔狰狞扭曲一对眸子血红如赤的李逸辰,她想要笑,可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却使得她除了脸涨如紫,心好似要炸开来一样,脖子上的青筋如同小蛇般鼓鼓的,她再难有别的动作。 “我让你闭嘴,你听到了没有!” 李逸辰手上在慢慢用劲,王云桐甚至能听到“咯咯”的声音,她也不知道那是她骨头碎了的声音,还是别的。这一刻,她没有对死的畏惧,她只是为自已不值,看,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她为他不惜成魔,他却要亲手将她送入地狱! 李逸辰,你好狠! “不许你说她,你不配,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李逸辰对王云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这个肮脏如狗的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的名字?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王云桐笑了笑,嘴无声的动着。 李逸辰在看清她说的那句话时,身子蓦然一僵,下一刻,手一松,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床榻上。 “咳咳……”乍然而入的空气,使得喉咙如同被刀割一样,但王云桐还是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咳……”吸几口,咳几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阻止不了她对死而复生的喜悦。 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泪水模糊的眼里燃烧着复分的火焰。 容锦,我若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等胸口不再那么难受后,王云桐这才缓缓抬头,朝坐在那怔怔的李逸辰看去。就在她揣度着要如何开口时,李逸辰却是慢慢的开口说话了。 “你说的没错,她是不爱我,不然她就不会生下那个孩子,还将她养大成人。” 王云桐脸上一喜。 生死关头,她只是拼着仅有的那点对李逸辰的了解,说了一句话。 “她根本就不爱你,她如果爱你,又怎么会生下容锦?” 谁能想到,就是这句话,却让她在李逸辰手下逃生! 只是,她的欣喜还没有来得及扩散,耳边再度响起李逸辰冷漠的声音,“可那是我和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王云桐霍然抬头,朝李逸辰看去,“王……” “你走吧!”李逸辰抬头,目光冷冷的看向王云桐。 “走?”王云桐失声问道:“王爷让我去哪?” “我不管你去哪,”李逸辰摇头,“但是你不能再在辰王府,看在溶月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辰王府再容不下你!” “你要赶我走?”王云桐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目光直直的看着李逸辰,“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为了一个死人赶我走……我替你生下了溶月啊,我走了,溶月怎么办?你……” “你不走,就去死!”李逸辰一字一句说道:“你自已选吧!” 王云桐摇头。 李逸辰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站了起来,便外走。 “王爷……”王云桐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李逸辰的脚,“不要赶我走,我求您,不要赶我走,您想想我们的溶月,她还小,她怎么能没有娘……王爷,我救您了,王爷……” 王云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眼泪湿了李逸辰一脚,但便是如此,也没让李逸辰改变主意。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哭倒在自已脚下的王云桐。 “本王说过了,你可以不走!” 王云桐身子一僵,她怔怔的抬头朝李逸辰看去。 “毒酒,匕首,白绫,你要哪一样?”李逸辰淡漠的说道。 王云桐手一松,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就连断手处的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李逸辰没再看王云桐,他只是转了身,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边走边对身后的王云桐说道:“日落之前,我不想再在辰王府看到你!” 王云桐垂眸。 “吱呀”一声响。 李逸辰才要拾脚走出殿门,目光却对上院子里正楚楚可怜朝他看来的李溶月。 李溶月要哭不哭的看着他,嘴唇翕噏,想上前不敢上前,不上前却又想要上前,巴掌大的脸上,泪水一道又一道的冲刷着本就花的脂粉。哪里还是之前的天之骄女,可怜的就如同被人遗弃的小花猫。 李逸辰步子一顿,目光又是痛又是无奈的看着咫尺之距的李溶月,张了张嘴,想要问“她怎么在这儿”,不想,才张嘴,嘴里便好似吃了几斤黄莲一般,让他说不出的苦味! “父王……”李溶月颤着嗓子喊了李逸辰一声。 李逸辰扯了扯嘴角,哑了嗓子问道:“溶月,你怎么在这?” “父王,您不要赶母妃走!”李溶月“咚”一声跪了下来。 李逸辰看着跪在院子里的李溶月。 李溶月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一跪之下后,便跟着一头磕到底,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身子瑟瑟而抖,说不出的仓惶无助可怜。 李逸辰看着如同一只失去庇护的小狗一样的李溶月,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容锦的话。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负着原罪,而这是你和你淑慎有仪,齐庄知礼的王妃所给予她的最尊贵的礼物!” 他闭了闭眼,咽下心头的酸涩,轻声说道:“溶月,父王必须给容锦一个交待,不是你母妃,便是你,你愿意吗?” 李溶月猛的抬头看向李逸辰,“为什么?父王您为什么必须给容锦一个交待?您是东夏皇朝的王爷,她只是一个异姓的郡主,谁尊谁卑,不言而喻!父王您……” “父王对不起她娘……” “那父王又对得起我吗?”李溶月悲愤莫名的看着李溶月,喊道:“父王,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而伤害您自已的骨肉!难道容锦她才是您的女儿,而溶月才是那个无母所恃无父所依的人吗?” 屋子里。 王云桐目光轻抬,穿过李逸辰的背影,落在跪在地上的李溶月身上。 稍倾,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但很快,眉宇间却又再度晕开一抹忧郁之色。 如果,如果溶月是个世子……王云桐这么一想,不由自主的便抬手搁在了腹部。 如果,如果她这个时候肚子里有了孩子,李逸辰他还能这样干脆利落的赶她走吗?王云桐抿了抿嘴,目光灼灼的落在她平坦平线的小腹上。 “父王,父王……” 李逸辰还在声声哀求着李逸辰。 就在这时,碧玉匆匆赶了回来,才进院子,便看到丫鬟婆子齐齐远远的瑟瑟的立在廊檐下,连气也不敢喘。 碧玉心头一紧,不由自主的便加快了步子,一进院子,看到院中间的人,顿时便僵在了那。 “王爷!” 李逸辰淡淡的撩了一眼碧玉。 那一眼,让碧玉不由自主的身子一佃,但一僵之后,她又想到了屋里的王云桐,连忙探头朝里张望。 “王……王妃……”碧玉失声喊了起来,“王妃,您怎么了?” 话落,顾不上向李逸辰行礼,急急就朝屋子里跑去。 屋子里,王云桐脸色惨白的蜷缩在地上,她身下的衣裙一片鲜红! ------题外话------ 明天要出远门,本想今天多写点,哎,谁知道又……只能说抱谦! 111离开王府 “王妃,王妃您流血了!”碧玉醒过神来,当即回身对外面大声喊了起来,“王爷,您快来看看啊,王妃,王妃她流血了!” 屋子外面的李逸辰在听到碧玉仓惶失措的喊声时,只是淡漠的抬了抬了眼角,他身前跪着的李溶月一惊之后,想也没想,便爬了起来,跌跌倒倒的往屋子里走。 而屋子里,王云桐在碧玉喊第一声时,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急切的说道:“记住,等会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府里的大夫或者是请来的太医给我诊治!” 碧玉身子一僵,耳边再度响起王云桐阴沉的声音,“继续喊,别露出异样。” “王妃……”碧玉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朝王云桐看去,王云桐苍白的脸上顿时目光一利,碧玉当即便又嘶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母妃!” 李溶月从门外冲了进来。 等看到王云桐被血染透的裙摆时,李溶月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立在那。 王云桐满手鲜血的按着腹部,有气无力的对僵立在那的李溶月说道:“溶月,送,送母妃去回你舅舅家。” 李溶月恍然回神,她哆嗦着嘴唇看向王云桐,“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让人进宫请太医……”话落转身便要往外走。 “溶月!”王云桐声音略提喊住了要转身离去的李溶月,哭泣着说道:“让人送母妃回你舅舅家,快去。” “郡主,王妃她,她小产了!”碧玉对一脸疑惑犹豫不决的李溶月嘶声喊道:“您快让人请了舅老爷来吧,不然,王妃她,她只怕性命难保!” 小产?! 李溶月知道她父王一直都想要男孩,可是,她的母妃却在这个时候小产了!她的目光落在王云桐身下那不断加深扩散的殷红上,脸色一白过后,转身便往外跑了出去。 “父王,父王您快来……” 王云桐偎在碧玉的怀里,看着一瞬间消失在门槛的李溶月,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抬头对碧玉说道:“等会王爷进来,你想办法让我们的人通知候府,一定要让候爷把我接回候府,不然,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碧玉身子一紧,连忙点头说道:“奴婢知道了,王妃放心。” 王云桐还待再叮嘱,眼角余光瞄到了大步自外走来的李逸辰,她冷哼一声,抿紧了嘴,汗出如浆的倒在了碧玉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李逸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王云桐,脸绷得好似上紧了的发条,目光阴沉的看着王云桐,咬牙问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身子的,本王为什么不知道?” 王云桐垂眸,撇了脸没有理会李逸辰的问话,而是暗哑着嗓子对李溶月说道:“溶月,看到母妃生养你一场的份上,让人通知你舅舅,让他来接了母妃回去。就当是母妃求你了!” 李溶月惨白的脸上,在听到王云桐的话后,脸色再次一白,她不由的便抬头朝李逸辰看去,才止住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不管她再如何叫嚷着她恨王云桐,可是那始终是她的母亲,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再恨,她也不能不会不要她! “父王,不要赶母妃走,女儿求您了!”李溶月“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逸辰的脚下,双手抱住了李逸辰的腿,嘶声喊道:“溶月求您了,父王!” 李逸辰看着抱了他脚哭得泣不成声的李溶月,眼角的余光撩到那鲜红刺目的一片深红,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扶起李溶月,沉声道:“来人,拿了本王的名贴进宫请太医。” 李溶月闻言,顿时便松了口气,她抬头急声说道:“父王,母妃流了好多血,先请了府里的大夫来给母妃诊治吧。” 李逸辰才要点头。 一道声音却是打断了他,“不用了。” 李逸辰眉头一蹙,朝地上脸如白纸大汗淋漓的王云桐看去。 “母妃?!”李溶月同样错愕的看向王云桐,失声道:“你疯了,你这样会死掉的!” “那就让母妃去死吧!”王云桐垂眸,脸上是一片万念俱灰的绝望之色,哑着嗓子说道:“你们父女二人不是都恨我入骨吗?一个说我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怨我连累了她的名声!呵……”轻嗤一声,王云桐抬头,目光如灰的看着父女二人,咬牙道:“既然那般恨我,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死掉呢?我死了,不正如了你们的意了吗?” 李溶月嘴唇翕翕,稍倾,委屈的“哇”一声大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道:“我恨你,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死!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你是没想过要让我死,可是你父王却不是这样想的。”王云桐垂眸,冰冷的泪水无声漫过脸颊,哽咽着说道:“我从来就知道,我争不过她,我也没想过要跟她争!可是,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了个已经将你砌底遗忘放弃的死人,你会要我去死……李逸辰,我们十几年的夫妻啊!你想过溶月吗?你想过……”她垂眸看着被血打湿的裙子,吃吃笑了起来,“这个孩子,我盼了多少年,想不到,最后却……这样也好,省得他生下来便没了娘,省得他将来也恨我怨我……” “父王,父王你劝劝母妃吧……”李溶月看着王云桐越来越惨白的脸,抓着李逸辰的手,哭喊道:“父王,我不想让母妃死,我不想她有事,您劝劝她吧,您告诉母妃,您原谅她了吧……” 李逸辰抿紧了唇,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人。 原谅? 如何原谅,怎么原谅? 李逸辰抿嘴不言。 血泊中的王云桐一颗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在知道等不来李逸辰那句话后,她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王妃!”碧玉嘶声喊了起来,下一刻,她猛的抬头看向李逸辰和李溶月,凄声道:“王爷,郡主,求您们让人给候府送个信吧,再不止血,王妃她,她会死的啊!” “来人,快来人,请大夫……”李溶月急急的往外跑。 碧玉却是抬头对外厉声喊道:“小茉,让门房备车,王妃要回候府。” 李逸辰目光一沉,锐利如刀的看向碧玉。 碧玉吓得身了一阵颤瑟,但想到自已的生死是捏在王云桐手里的,干脆就壮了胆子喊道:“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求您给王妃一条活路吧!”话落,对着李逸辰便“咚咚”的磕起头来。 李逸辰拧了眉头。 让王云桐回清平候府,这原不是他的本意,但……目光对上王云桐被血水染透的衣裳,淡淡道:“等大夫替她止了血,本王让人送你们回候府。” 碧玉猛的便想起王云桐 “记住,等会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府里的大夫或者是请来的太医给我诊治”的话来。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奴婢现在就陪着王妃回候府!”话落,高声喊了门外躲得远远的小丫鬟,“翠微,翠绿你们快过来帮帮我。” “本王的话你也敢违抗?”李逸辰显然没有想到碧玉竟然敢抗命,顿时便冷了脸,怒声喝道:“你不想活了!” 走到门口的翠微和翠绿乍然听到李逸辰的这一声怒喝,吓得脚一软“扑通”一声就给跪在了门槛外。 碧玉也吓得心砰砰乱跳,但却是强撑起勇气,对李逸辰说道:“王爷,奴婢求您了,您放王妃一条生路吧。” 说着话,头更是不要命的直往地上磕,不一会儿就将额头给磕得血迹斑斑,然,李逸辰不发话,她却是不敢停下来。 李逸辰拧了眉头,碧玉虽然没说透,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这是担心他趁机动手要了王云桐的命! 既是如此,那就让王云桐走吧,想必,这一幕总会传到容锦耳朵里,这样的交待,不知道她会不会满意! “既然你坚持,那就随你吧。”话落,李逸辰连多留一步都不曾,转身便往外走。 直至他走远,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翠微和翠竹才敢上前,对仍在“咚咚”磕头的碧玉说道:“碧玉姐姐,王爷走了。” 碧玉僵硬的停下了磕头的动作,眼前虽然金星直冒,她却不敢停下来,不敢多耽搁一秒,对翠微和翠竹说道:“翠微你去喊两个婆子抬了软舆过来,翠竹你去门房让赖大准备马车,夫人要回候府。” “是,碧玉姐姐。” 翠微和翠竹得了碧玉的话,不敢耽搁,转身各自去做事。 不多时,婆子便抬了软舆过来,碧玉已经拿了一件宽大的鹤氅将“昏迷”过去的王云桐给连头带脚的给遮住了,然后又和翠微合力将她抱上软舆,这才对婆子说道:“去二门处。” 婆子不敢多话,抬了王云桐脚底生风的急急入二门走。 王府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下人们早就传遍了。 有说王爷要杀了王妃的,更有的说王爷要休王妃的,更别说那屋子里醒目的血迹还有那满满的血腥气,一切都在证实着那些传言。她们可不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就埋头干活多一句话也不问不说! 二门处,赖大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了,碧玉让翠微帮着再度将王云桐转移到了马车上,最后自已也跟着跳上了马车,才要叫赖大赶了车走,身后响起翠微怯懦带着哭腔的声音。 “碧玉姐姐,王妃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碧玉僵了僵,朝身后的王云桐看去,眼见王云桐没有要醒转的意思,她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王妃跟王爷只不过是吵了几句嘴,过几天就好了,你们在王府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等王妃回来就是。” 尽管很是怀疑,但翠微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马车笃笃驶出辰王府。 王府内院,李逸辰缓缓松开握住李溶月的手,一字一句说道:“溶月,你想清楚了,今天出了王府大门,再想进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父王……”李溶月难以置信的看向李逸辰。 李逸辰挑了挑眉梢,一脸冷色的说道:“父王说的是认真的!” 李溶月身子一颤,花容失色的看向李逸辰,“为什么?父王,为什么要这样对母妃,对我?容芳华,她真就有那么好吗?便是母妃,我,还有那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她一个人吗?” “你不明白!”李逸辰摇头。 “是,我是不明白。”李溶月哭喊着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人在父王的心里就有那么重要!” 这已经不是李逸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之前王云桐也问过他,一个死人而已,真就有那么重要吗? 李逸辰抿紧了嘴,目光轻抬,落在天边那一抹职鸭蛋黄一样的残阳上。 一个死人当然没那么重要! 可是,那个死人却是芳华,是他的芳华啊! “溶月等你将来遇到一个人,时时刻刻生生世世只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李溶月摇头。 “可是,父王……” 李逸辰摆手,打断李溶月的话,一字一句说道:“这是对你母妃的惩罚。” “那你呢?”李溶月恨声道:“母妃做错了,你惩罚她,难道你就没错吗?谁来惩罚你?” 李逸辰怔了怔。 是啊,王云桐的错有他来惩罚,他犯下的错,又有谁来惩罚? 清平候府。 王苏急急的候在了门外,马车才一进府,他几步上前,一把掀开了车帘子,急声道:“怎么回事?净水庵那边说玉环不见了,我正打算使人去王府问消息,王府那边来人,说是你要回府,出……” 声音嘎然而止。 王苏瞪大了眼,看向马车里脸色惨白虚汗满头,正红了眼眶朝他看来的王云桐,鼻下浓重的血腥味,使得他几欲作呕!他不由自主的便朝王云桐身上看去。一眼对上了王云桐被血染透的裙摆。 “妹妹,你……” “王妃小产了!”碧玉哽声说道。 王苏身子一僵之后,便是一晃。 “小产?为什么会小产?”王苏往前一扑,双手紧紧的抓住王云桐的手,嘶声道:“什么的时候的事,王爷怎么说?谁害的……大夫,来人快请大夫,不,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哥哥!”王云桐抬手抓住了王苏抖动不已的手,轻轻摇头,“我没事。” 王苏才要开口,王云桐却又再度飞快的说了一句话,王苏顿时如被雷击般怔在了那! ------题外话------ 好累,今天少更点,争取明天多更点。 112一往而深 “他来干什么?”容锦失声问道。 站在堂前的吴保兴听了容锦的话,不由便愕了一愕,是啊,辰王来干什么?他其实也一头雾水啊!可是又不能不报,是不是? “回郡主的话,老奴也不知道。”吴保兴说道。 容锦才要开口,端着一碟用井水澎过的青绿如翡翠手指大小青葡萄的南楼走了进来,“我知道他来干什么。” 容锦和吴保兴不由便齐齐的朝一口一个葡萄的南楼看去。 “昨儿个王云桐被赶回王家了!”南楼淡淡道。 “赶回王家?”容锦看向南楼,问道:“王云桐被赶回王家,是他们俩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是特意来知会一声的?” 南楼嗤笑一声,上下打量容锦一番后,将手里的吃了一半的青葡萄往容锦手里一递,说道:“我想着,辰王应该是上门来问问你,这样的结果,你满不满意?” 容锦拾了个葡萄扔进嘴里,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让她眼睛都眯起来了,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得好似三九寒冬的风刀子。 “满意?他亲手把王云桐点了天灯,说不得我会满意的。现在么……”唇角翘起一抹冷笑,对候在一边的吴保兴说道:“吴叔,把人请进来吧。” “是,郡主。” 吴保兴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穿一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的李逸辰与吴保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容锦眼睛眯了眯,目光落在身姿如杨,气宇轩昂的李逸辰身上。她要是没记错,这人昨天好像吐过血的吧?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南楼朝容锦靠了靠,轻声说道:“姑娘,这人昨天还是一副如丧考妣生不欲死的样子,今天怎么一副原地满血复活的样子?” “男人三大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容锦问道。 “知道,升官、发财、死老婆嘛!”南楼嘿嘿笑道:“小时候常听公主挂在嘴边。” 容锦朝已经走上阶没的李逸辰抬了抬下颌,说道:“现在明白,这人怎么就满血复活的了吧?” “你是说……” 南楼的话没说完,李逸辰已经大步跨进门槛,南楼咽下嘴里的话。 李逸辰目光微抬微抬起,落在容锦脸上,没有多看一眼之后,便撇开了脸。 “容锦。” 容锦看向李逸辰,“王爷。” 李逸辰垂眸,自顾自的走到一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容锦讥诮的翘了翘唇角,转身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示意一边侍候的杏雨奉茶。 李逸辰等杏雨奉过茶后,他捧了茶盏目光落在那根根林立的茶叶上,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王云桐已经离开辰王府。” 容锦目光微顿,稍倾,淡淡一笑,看向李逸辰,问道:“所以呢?” 李逸辰拧眉头,看向容锦,“这样的交待,你不满意?” “这样的交待?”容锦嗤笑一声,好似看怪物一样看向李逸辰,冷冷说道:“辰王爷觉得我应该满意?” 李逸辰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如刀的看向容锦。 容锦淡淡含笑迎向他的目光。 “容锦,不要得寸进尺。”李逸辰目光幽幽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心有不忿,可她始终是上了玉碟的一品诰命王妃,就算是我休了她,也不会昭告天下,只不过是将她从玉碟上除名罢了!” 容锦不能否认,李逸辰说的是事实。 但便算是事实,那又如何? 他们不想失了天家的脸面,那她娘就应该背负一生一世的污名吗?!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不屑,点头道:“我明白了。” 李逸辰不由便松了口气,他目光温和的看向从善如流的容锦,轻声说道:“容锦,我想去看看你娘,你能告诉我,她葬在哪吗?” “看看我娘?”容锦好笑的看向目光殷切的朝她看来的李逸辰,“王爷,要去看我娘?” 李逸辰点头。 容锦垂了眉眼,费了好一番力,才将那几欲夺口而出的笑声压了下去,顿了一顿后,慢慢抬起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逸辰,“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李逸辰失声道。 容锦挑了挑嘴角,一字一句道:“我怕你脏了我娘轮回的路!” “噗嗤”一声。 南楼先是失笑出声,南楼这一笑,一侧的杏雨和杏花也跟着齐齐笑出了声,屋子里顿时嗡笑声一片。 李逸辰原本一张白皙如玉的脸,顿时涨成一片猪肝紫色,他霍然起身,目光凛冽的看着容锦,一身的雍容华贵倾刻间变成了嗜杀狠厉暴戾。 “容锦!” 容锦迎着盛怒的李逸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说道:“你没听错,那就是我的意思,也是我娘的意思。” 李逸辰狠狠的闭了眼,耳边一句句的是容芳华当日之言。 “李逸辰,我只望你永远不要知悉真相,倘若有一日,知道了,也请你记住,永远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因为将终身托付给你,是我一生的耻辱!” 李逸辰不知道自已是怎样离开永宁郡主府的,站在永宁郡主府门外,金色的阳光发出刺眼的光芒,照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热意,只觉得一阵阵的凉意从脚底往心口往四肢百骇冲。 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终此一生,他和她再无瓜葛?! 李逸辰失魂落魄的上了候在府门外的马车,郡主府内,容锦则是一脸好笑的对南楼说道:“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怎么就有脸说,要去看我娘?” 南楼耸了耸肩,表示她也很不理解。 容锦笑了笑,才要开口,蓝楹笑盈盈的从外走了进来,“远远的就听到你们笑得跟捡了钱似的,什么事乐成这样呢?” “师父,你从哪里回来的?”南楼笑着起了身,上前扶了蓝楹,问道。 “从外面回来的啊,怎么了?”蓝楹看向南楼。 南楼扶了蓝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双手递到蓝楹手里,嘻嘻笑道:“那您遇上李逸辰了没?” “李逸辰?”蓝楹摇头,“没遇上,怎么了,他来王府了?”话落,朝容锦看去,“姑娘,辰王来王府干什么?” 南楼抢了话说道:“辰王来跟姑娘说一声,他已经把辰王妃赶出王府了,然后想去容夫人坟前祭拜番,问姑娘,容夫人葬在哪!” 为表尊重,蓝楹她们几个现在都称容芳华为容夫人! 便是自忖看遍世间人情炎凉的蓝楹听了南楼的话,不由得便都怔了怔,稍倾哂笑一声,目光庆幸的看向容锦,说道:“姑娘,想起来其实容夫人也不算运气太坏,若是当初不曾识得李逸辰的真面目,就这样嫁进王府,只怕……” 容锦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 容芳华在云州府容府生活的那十几年,除了偶尔会听到些闲言闲语外,真的还是挺安逸的。闲来无事种种花草,把心思都花在了研究那些药草和养育她。只可惜,王云桐她太过赶尽杀容锦冷笑着说道:“李逸辰以为把王云桐赶出辰王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从容锦当初赶血刃袁妈妈的那一刻开始,蓝楹便大致知道了容锦的心性,现在听她这样一说,想着那些在暗处时时窥视郡主府的眼睛,忖道:事情必须尽快了结,越耽搁,只怕对自家少主越不利! “姑娘,快些把这件事了了吧,也好让吴老夫人早些入土为安。”蓝楹说道。 容锦点头,“李逸辰为了天家颜面不肯将当日之事大白于天下,但我却是不同意的,我娘的清白必须还!”话声一顿,容锦对蓝楹说道:“蓝姨,王云桐回王家了,你想办法跟苏钰彤递个话,我要见她一面,有些事我要当面交待她!” 蓝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她吧。” 说着便要起身,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云珠的声音。 “郡主,和庆堂的吴管事求见。” 和庆堂是吴氏当日交给容锦的众多产业之一,和庆堂是一处药铺子,容锦接手过来后,将吴保兴的大儿子吴继祖指去了和庆堂做管事。 一般吴继祖有什么事都是让他媳妇冯氏向她传话,像今天这样,主动来郡主府求见,还是头一回。电光火石间,容锦便想起当日她与香蕊在城门告别时,曾经跟香蕊说过,以后有什么消息让人送到和庆堂去。难道说,是苏钰彤那边送了消息,吴继祖这才求见的? 这么一想,容锦便喊住了蓝楹,“蓝姨,你先等等,说不得苏钰彤急我们所急,先把消息送进来了!” 蓝楹步子一顿,容锦抬头对杏雨说道:“去请了吴管事进来。”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不多时,身后跟着人高马在的吴继祖走了进来。 “小的,见过郡主!”吴继祖上前行礼。 容锦摆手,免了吴继祖的礼,等吴继祖站定了,她轻声问道:“吴管事可是有事?” “回郡主的话,今儿辰时三刻,有个叫雅儿的小姑娘来店里配了几味安胎药。”吴继祖说道。 雅儿,那不是苏钰彤的人吗? 容锦与蓝楹交换了个眼色,两人眼里齐齐闪过一抹错愕。 安胎药? 难道说苏钰彤有喜了? 可是不能啊!上回香蕊明明说……容锦看向吴继祖,轻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有话就直说吧。” “是,郡主。”吴继祖垂了眉眼,轻声说道:“雅儿让小的告诉郡主,药是配给王家大小姐辰王妃的,因为辰王妃不肯用太医院的医正,王家便让府里的大夫替她诊了脉,说是已经有了二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因为受了打击这孩子能不能保住,也不一定。” “王云桐怀孕了?”容锦顿时怔在了那,她错愕的说道:“还怀的真是时候啊!” 吴继祖等容锦话声落下后,方才接了话说道:“不过雅儿姑娘还向小的问了一个方子。” “什么方子?”容锦问道。 “止血去疤的方子!”吴继续说道。 “止血去疤?”容锦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好端端的她要止血去疤的方子做什么?难道是苏钰彤的上次受的伤口没恢复好,又……” 容锦看向吴继祖。 “多的小的也不知道,不过雅儿姑娘让小的带一句话给郡主。”吴继祖看向容锦,“她们姨娘想您。” 苏钰彤要见她?! 容锦不由便笑了,还真是不谋而合啊!她这正想着见苏钰彤一面,苏钰彤就约她了! “行了,我知道了。”容锦点头,对吴继祖说道:“你下去吧。” “是,郡主。” 等吴继祖走了出去,容锦对蓝楹说道:“蓝姨你去安排吧,事情宜早不宜迟,我猜想着那王云桐应该不是有孕,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样的应对之策,心计可见不是一般,打铁趁热,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事情解决了。” “行,我知道了。”蓝楹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对容锦说道:“今天怕是来不及了,苏钰彤在王家怎么说也只是个姨娘,出入没那么方便,就把她约在明天辰时的药王庙,你看如何?” 容锦点头,“可以,药王庙离王府不远,也不容易让人起疑。就约那吧!” 蓝楹下去安排。 南楼往容锦身边凑了凑,朝容锦抛了个谄媚的眼色,嘻嘻笑道:“姑娘,明天我陪你去?” 这又个看戏不怕台高的! “琳琅那边有消息没?”容锦不答反问的问道。 南楼摇了摇头,“那边的事都是少主跟她单线联系,我们都不知道的。” 容锦不由便叹了口气,哎,好些日子不见了,还真是挺想念的。 南楼摸了摸鼻子,很是忧郁的对容锦说道:“姑娘,虽然我没队长那么凶残,但是你放心,只要你有吩咐,我肯定也不会手软的!” 容锦听了不由便失笑。 “你们少主呢?这一天都没看到他人。”容锦说道。 “噢,少主见亲戚去了!” 见亲戚? 容锦怔了怔,“又去皇宫了?” “应该不是,”南楼摇头道:“说是去见远道而来的表弟去了。” 这就是去见燕翊了? …… 京都悦来客栈天字一号间。 燕离目光轻抬,与眼前正含笑朝他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眼前的男子,生得风流韵致,五官如雕似刻棱角俊美异常!特别是那两道英挺眉宇下的一对细长桃花眼,时时含笑,刻刻含情。这样的一张脸,一对眸子,只怕极少有人会厌恶! 燕离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梢,状试不曾惊觉燕翊放荡不拘的外表下,那对桃花眼里瞬间掠过的精光!抬脚往屋里走。 青雀眼见燕离话也不说一句,抬脚便要进屋,顿时不悦的挑了眉头,上前拦了说道:“这位公子,您怕是走错了房间吧?这……” “青雀退下,休得对贵客无礼。” 只是,他才开口,便被他家主子给喝止住了。 青雀嘟囔着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燕翊含笑对燕离拱手道:“在下燕翊,请问阁下是?” 燕离翘了翘唇角,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燕翊后,问道:“燕正天知道你来东夏吗?” 一言便被人道破了身份,燕翊眉头一紧,脸上僵了僵,但脸上笑容却是不变,而是笑了说道:“我不知道公子您在说什么,公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话落,目光小心的打量燕离,心里暗自思忖,自已这一路来已经尽力掩藏行踪,临潢府又有母妃帮着打掩护,照理说,应该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来东夏!难道说是另外几个皇兄知道了?他们派人来诈他的? 这么一想,看着燕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多了几许寒意,给一侧的青元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 燕离目光淡淡的掠了眼悄然往门口靠近的青元,只一眼,却是叫青元身子一僵,再不敢多动一步。 燕翊看着这样的青元不由便拧了眉头,才要开口,燕离却是缓缓开口了。 “我不管你之前来东夏是什么目的,但现在,我说的话,你最后都记下了。”燕离挑了挑唇角,三分讥诮七分嘲讽的看向燕翊,“容锦,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你想娶她,你还不够资格!” 燕翊脸上的笑砌底消失不见,桃花眼一瞬间如同淬毒的刀一样,直直的凝视着燕离,默了一默后,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话?” 燕离唇角讥诮的弧度愈深。 但他并没有回答燕翊的话,而是目光深深的撩了眼燕翊后,转身便往外走。 “站住!” 青雀是个胆大包天的,看着自家主子受辱,想也不想,抬手便去抓燕离的肩。只是,他的手还没靠近,一把雪亮寒光锃锃的刀照直便削了下来。若是青雀不撒手,那只手立刻就会跟他分家! 屋子里的人是什么人? 是北齐呼风唤雨的人物! 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便是青雀自已都不由的呆了呆,他是想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一言不合便动手的,而且这手动的还那么凶残!他一怔之下,忘了反应,眼见得刀锋便要削在手腕上,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便“啊”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鬼影般闪了出来,一把将青雀扯起甩到一边。这人也算是有几分胆识,救下青雀不说,另一只手紧跟着如附骨之蛆般对着青语握刀的手腕拍了上去,看似不经意的一拍,青语却知道,真要让这人拍上,她这只手便算是废了! “哼!” 青语一声冷哼,手腕半空中翻了个转,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但她手里的那把刀突然就脱手而出,直指灰衣人的脸。 刀光雪白,甚至能映射出灰衣人那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灰衣人琥珀色的眸子骤然一紧,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急急一个纵身往退去,只是不许他怎么退,刀却是步步紧逼,不饮血不罢休。 “住手!” 燕翊急急开口。 灰衣人是影卫,若是让他受伤,父皇那里他不好交待不说,关健是,对方竟然还只是一个看起来才碧玉年华小姑娘! 只是,眼前的小姑娘显然不会听他的吩咐。 醒过来神来的青雀和青元眼见灰衣人要吃亏,想也不想,齐齐扑了上前,欲要对青语出手。青语冷笑一声,手腕一翻,那柄原本直追灰衣人的刀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一个回头,狠狠的对青元和青雀劈了下来。 也就在这果,众人才看明白过来,原来那长不过一尺的雁翎刀刀柄处有一条头发丝般粗细的金线系着,线缠绕在青语的指环上,她指哪,刀便飞哪! 看明白了,青元心中一喜,他也是自小习武的,当下二话不说,几枚暗器同时飞出,有直指青语面门的,有飞向雁翎刀柄的那条金线的。青雀见青元动了暗器,他一拍腰间,软剑跟着出手,手握三尺长敛抖了个剑花便朝青语扑了过去。 二人呈合围之势,眼见得便要将青语拿下,二人眉间不由自主的绽起一抹喜色,但就在这时,青语手中的雁翎刀突然一翻,一柄长约一尺的短刀自刀鞘滑出,如流星般划向青雀面门。 “当心!” 青元惊叫出声,但为时已晚。 青雀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眼前突然盛开一蓬血花,然后就有热热的东西从脖子上淌下来。 热热的,滚烫的血,如泉涌般沿着他的喉结,向下流淌。 他想要低头看,动了动脖子,眼前出的血花,顿时如喷泉般喷薄而出,青雀瞪圆了眼睛。 到处都是血,沿着他的脖子落在身上、地上、向前漫延。 大量的血。 这是他的血。 他手里的剑掉在地上,然后看到一抹人影收了手里的短刀,对着那一线红光的刀锋吹了吹,带着病态的眉宇间,绽起一抹冷冷的讥诮的笑。 青雀想要说话,但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下一瞬“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燕翊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青雀,俊美的脸上,桃花眼再不见多情,有的只剩惊恐,仓惶,失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耳边却响起一道幽冷的问声。 “还想知道我是谁吗?还想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吗?” 燕翊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转身朝他看来,眉目清冷的燕离。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青语已经收刀,安静的就好像适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一般,站到了燕离的身后,目光淡淡的看向神色僵硬的燕翊和他身侧脸如白纸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的青元。 燕离冷冷的扫了僵在屋子里的三人,对青语说道:“我们走。” 话落,果真转身便往外走。 青元步子动了动,但就在他动的同时,走在燕离身后的青语霍然回头,目光霍然一挑,落在了他的身上,尽管恨意滔天,但脚下却如同定住了一般,动不得分豪。 直至燕离主仆二人离开许久,直至屋子里地上的血迹干涸凝结,青元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他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主子!” 燕翊垂眸,对上青元赤红的眸,淡淡道:“你想报仇?” 青元点头。 “可是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青元身子一僵,脸上生起一灰败之色。 “你起来吧。”燕翊对青元说道。 青元默然,没有起来。 燕翊脸上神色一冷,冷声道:“怎么,你要抗命?” 青元当即站了起来,但脸上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燕翊叹了口气,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青雀,顿了顿后,说道:“拿些银子去打点下店家,再买副上好的棺材,把青雀葬了吧。” 青元没有吱声,默了一默,转身走了出去。 燕翊看着青元离开的背影,回头对身后的灰衣人说道:“沈叔,像她吗?” 被燕翊喊作沈叔的灰衣人上前一步,摇了摇头。 燕翊不由便怔了怔,错愕道:“难道我们弄错了?” “他易了容,看不到他的真面貌,便不能说是他还是不是他!”沈真说道。 燕翊闻言不由便眉头轻拢。 “他身边的一个婢女只不过是碧玉之年,便这般厉害,合青雀和青元两人之力也不是她的对手,不但如此,还轻易便要了青雀的命!”沈真看向眉头轻蹙的燕翊,轻声说道:“殿下,我们怕是要改变下计划了!” 燕翊点头,抬头看向沈真,轻声说道:“沈叔,青雀是青元的亲弟弟,我怕青元冲动之下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还请你多盯着他点。” 沈真点头,“殿下放心,临出发前,皇上说了,一切以殿下的安危为重。” “有劳沈叔了。”燕翊抱拳行礼。 沈真微一侧身,让开了燕翊的这一礼,嘴里连声道:“殿下言重了,一切都是小的份内之事。” 待燕翊站定,沈真不由便蹙了眉头,轻声说道:“殿下,战王爷那边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吗?” “容锦是容芳华之女,这已经是铁板定钉的事了,战王爷那边计划不变。”燕翊说道:“只是燕离这边,怕是我们得再好好合计一番,第一,让我们的人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护国公主的遗腹子!第二,让我们的人确定,他身边有多少人,势力如何。再不能贸然行事,否则得不偿失!” 沈真点头,轻声说道:“容锦的消息是战王妃递给我们的,您看要不要通知王府的人去趟战王府,跟战王妃再确定下?或者……” 燕翊朝沈真看去,“沈叔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或者,可以让殿下的人护送战王妃来趟东夏,您看如何?”沈真说道。 “请战王妃来东夏?”燕翊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请她来东夏?” 沈真轻声说道:“当年战王妃贵为天之骄女,却以继室的身份嫁给战王爷,自嫁给战王爷后又贤惠守礼,凡事以战王为尊,若是有战王妃替殿下美言,殿下与容锦之事必是水到渠成!” “可是沈叔,你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传国玉玺不是容锦!”燕翊说道。 沈真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殿下,我们的目标自是传国玉玺,但若是在找不到传国玉玺的情况下,殿下是不是该寻找战王爷的支持呢?” “你是说……”燕翊错愕的看向沈真。 沈真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哑着嗓子说道:“殿下当初决定来东夏时,不是便拿定主意了吗?不管那容锦是长得像夜叉还是修罗,您在找不到传国玉玺的前提下,都会娶她为妃!现如今,人,您也看到了,虽说性子烈了些,但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殿下何乐而不为?” 燕翊眼前不由便浮现起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想起那张脸,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便跟着砰砰狂跳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起一句话“情不知所起,唯一往而深”,他也没想到,平生第一个心动之人,竟然会是她!但他们这样的人家,岂是因为心动喜欢便能娶回家的? 燕翊唇角绽起一抹恍惚的笑,轻声说道:“沈叔,一切都仰仗您了!” 话落,对着沈真便是深深一揖。 这回沈真没让,他看着燕翊的琥珀色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森然的笑。 燕无暇,你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吗?你不是一直说我就是条任人驱使的狗吗?那你便好好看着吧,看看我这条狗,是如何从你儿子嘴里夺食,且夺得还是他最心爱的! …… 药王庙香客云集。 殿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是人,磨肿擦肩的人流混合着袅袅的烟雾缭绕,纷乱嘈杂的让容锦看一眼都觉得头痛。 “姑娘,后殿的那片竹林里。”蓝楹走在容锦身边,轻声说道:“竹林的左边是放生池,右边圏养了几头梅花鹿,苏姨娘就在鹿园那里等你。” 容锦点了点头,在蓝楹的护持下,一行人挨挨挤挤的进了前殿,随意的拜了几拜后,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后,便匆匆的赶去了鹿园。 “南楼,你留下,注意看有没有盯梢。”蓝楹对同来的南楼说道。 南楼点头,放慢步子,留了下来,目光警觉的打量着周遭的人群。蓝楹则护着容锦朝左边的那片竹林走去。 果然离得还有些距离,耳边便响起涔涔的流水声,不时的还有善男信女轻声念叨许愿放生的声音,容锦侧目看了看,只看到一个长约三丈宽约二丈的池子,池水碧蓝,可以清晰的看到池底游动的鱼和龟。 一眼过后,她便步子一转,往另一边的鹿园走了过去。相较放生池的人多,鹿园便显得有些冷清,远远的便看到苏钰彤和香蕊正拿着手里的草喂食圈养着的小鹿,她随手抓了一把边上条椅上备着的草跟着走了上前。 “钰彤见过郡主。”苏钰彤没有回头,只是含笑对容锦打招呼。 这是容锦第一次见苏钰彤。 大至与她想像中的人差不多,标准的古代美人脸,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鼻直樱嘴,不说话时安静婉约,说话时如一副流动的风景,叫人赏心悦目。 容锦还以一笑,“苏小姐。” 苏钰彤似是僵了僵,没有想到容锦会这样唤她。 只时间有限,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跟容锦客气,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郡主,王云桐没有怀孕,是她拿簪子刺伤了大腿,造成小产的假像!” “拿簪子刺伤了大腿?”容锦疑惑的问道。 苏钰彤点头,继续说道:“她与王苏商议打算买宫中的太医做假,然后要到皇上跟前告郡主伤了皇室血脉之罪。” 容锦撇了撇嘴,不得不说,这王云桐果然不是容芳菲那个草包能比的,人家一出手,还真就是杀招! 皇家以子嗣为重,辰王多年无子,好不容易就有了,却伤在了她容锦手里。这一个伤及皇室血脉的罪名,还真是够她喝一壶的! 容锦默了一默,好吧,既然彼此都不想忍了,那就撕下那层遮羞布,拼个你死我活吧!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容锦说道。 “郡主,你说!” “我需要一张清平候府的地形图,你能不能画出来给我?”不等苏钰彤回答,容锦又说道:“还有,王云桐平日最为重用的是谁?不管男女你替我查出来,一并告诉我。” 苏钰彤当即点头道:“没问题,郡主什么时候要?” “最迟明天早上。”容锦说道。 “行,明天辰时我让雅儿送去和庆堂。”苏钰彤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苏钰彤笑了一笑,问道:“你都不问问我要那图干什么吗?” 苏钰彤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三分嘲讽七分讥诮的笑,轻声说道:“郡主要这图,自然不可能是给王家看风水,而只要是对王家不利的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深深的看了眼苏钰彤点头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让王苏抄家灭门,就一定会做到。” 苏钰彤点头,清丽的脸上绽起一抹悲泣之色,哽咽道:“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报郡主大恩大德!” 容锦摇了摇头。 她不敢久留,正想告辞,苏钰彤却忽然说道。 “王苏已经将王雪嫣记到容芳菲名下,但王云桐坚持要把王雪嫣嫁给元贵妃娘家侄儿,我看王苏也有这心思。” “王雪嫣?”容锦略怔之后,问道:“就是那个叫袭香的侍女在外面生下的女儿?” 苏钰彤点头,“是的,就是她。” “不行!”容锦断然说道:“她必须嫁给睿王,才能坐实了王苏干预皇储的罪名。” 苏钰彤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阻止的。” 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先想办法拖一拖,等我先把王云桐的事给解决了,再来安排她和睿王爷的事。” “好的,一切遵照郡主的吩咐。”苏钰彤说道。 容锦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但眼角的余光看到已经有人往这边走来,身边也响起了蓝楹的示警之声,容锦对苏钰彤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扔了手里的草,转身便喊了蓝楹朝放生池走去。而这边厢,她一走,苏钰彤则又等了些许的时间,才转身带着香蕊走了出去。 “蓝姨,”容锦一边走一边对蓝楹说道:“把王云桐当年陷害我娘,现如今被辰王赶出辰王府的消息散出去!” “好,我回头就让人安排。”蓝楹说道。 容锦点头,又道:“还有,这消息散出去后,再把她假怀孕的消息也散发出去!” “为什么不一起散?”蓝楹不解的问道。 容锦挑了挑嘴角,淡淡道:“一起散侧重点不同,分开散布,所有的矛头便都指向,她不过是为了掩藏当年的事情真相,想要继续当她的辰王妃!” 蓝楹想了想,觉得容锦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后,又问道:“那王妃要候府的地形图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让苏小姐查王云桐在候府最为信重的人?” “要图要查人都是为了一件事!”容锦唇角绽起一抹邪肆的笑,一字一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娘受过的羞辱,我要她百倍千倍的偿还!” 蓝楹一怔之下,失声道:“姑娘,你是想……” 容锦笑了笑。 “蓝姨,让人注意李逸辰的动向,捉奸的戏码,可不能少了他这个主角!” 蓝楹对上容锦的笑脸,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抖。 姑娘,你也太狠了吧? 次日辰时三刻,吴继祖来到了郡主府。 “郡主,雅儿姑娘让小的把这个交给您。”吴继祖将手里一个用火漆密封的信封交到了容锦的手里。 容锦接过,摆手示意吴继祖退下。 她打开手里的信封,看清纸上画的地形图后,她唇角翘起一抹愉快的弧度,又看起底下的信纸来。 “瑞晋?”容锦不由便失笑道:“还真是老天都看不过眼啊,王云桐最为信重的人竟然是辰王府的人?李逸辰,希望这次你有足够的血可以吐啊!” 话声一落,她抬头对门外候着的杏花说道:“杏花,去请了蓝姨和南楼、青语姑娘过来,便说我有事跟她们商量。” “是,郡主!” ------题外话------ 容锦的生父身份如何? 明天应该就能砌底虐倒这两只了,然后就是开启第二卷了! 再然后就是,我想请假了! 再再然后就是,我想问一声,亲们过年怎么安排! 再再再然后就是,我过年要到外地去,初一到初七,怎么办? 113燕州风云夜 “这是清平候府的地形图。” 容锦将苏钰彤绘制的那份详尽的地图摆在桌上,推到蓝楹跟前,一瞬间二个乌溜溜的脑袋挤了上前。 “用朱砂标出来的,莺语小筑,就是王云桐的住处。”容锦伸手指了地图上那用朱砂点明的所在,抬头对朝她看来的四人,挑了挑嘴角,笑着说道:“位于候府的中轴线上,这里的防守肯定是最强的。” “那又怎么样?”南楼嘿嘿笑了说道:“别说是区区一个清平候府,就是皇宫大院,我们也照闯不误!” 容锦笑了笑,对一直没有言语的蓝楹说道:“蓝姨,你怎么说?” “若是能把候府的布防图也拿到就好了。”蓝楹将目光从图纸上收回,看向容锦,“偌大的一个候府不可能没有暗卫,如果能拿到暗卫的防卫图,行起事来就能方便许多,如果不能,那只能先把准备工作做足来,必竟这事是需要一击制胜的。” 容锦点头,“布防图肯定是拿不到的,既便拿到也要连累苏小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趁着这几天好好的踩踩点,万无一失了,我们再动手!” “行,这几天我跟青语会去候府踩点,摸清他们的暗卫和换岗的时间。”蓝楹点头道。 容锦才要开口,南楼抢在前里说道:“那我呢?我干什么?” “你的任务最艰巨。”容锦笑盈盈的看向南楼说道。 “啊,真的啊?好啊,我最喜欢挑战高难度了。”南楼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看着容锦,一迭声的说道:“姑娘,你快说,我是什么任务。” “你有两件事要做!”容锦伸了两根手指对南楼晃了晃,说道:“一,你把辰王府那个叫瑞晋的给查清楚;二,事情安排好后,你把辰王引去捉奸!” 南楼瞪圆了眼睛,还真是最艰巨的任务啊! 前一条好办,查个人对她来说,不是难题,可是,这后一条……南楼舔了舔嘴唇,对容锦说道:“姑娘,这人怎么引啊?” 容锦摊了手说道:“这就是你的事了!” “我……” “是谁说最喜欢挑战高难度的啊?” 南楼看着幸灾乐祸朝她看来的青语,还有眼底含笑的蓝楹,默了一默,哼道:“门缝里看人是不是?好,你们就看着,看我怎么把这事给漂漂亮亮的办下来!” 事情定下来,各人分头行事。 没出几天,京都大街小巷扑天盖地的流言传出来,说是辰王妃被辰王驱逐出王府,是因为王云桐为了嫁进辰王府,十三年前她长兴候府的二小姐容芳菲狼狈为奸陷害大小姐容芳华,事成后王苏迎娶容芳菲为正妃的。现在有当年参与此事的宫人向辰王告发辰王妃,辰王一怒之下,这才把王云桐赶出辰王府的! 王云桐听到这种说法气得火冒三丈,她喊了王苏进屋,气急道:“容锦这个小贱人,她以为把这事闹得天下皆知,就能如愿以偿了吗?我跟哥哥说的事,你考虑的到底怎么样了?只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你难不成还真打算让她攀龙附凤?” 元贵妃娘家有个族兄,人长得斯文俊秀也算是一表人材,但却不好女色,好龙阳!前头迫于母命娶了一个地方官史家的嫡出小姐。只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姐进门没两年就得暴疾没了!王云桐之前曾经向王苏提出,要把记在容芳菲名下的王雪嫣说给元贵妃的这个族兄做继室。 王苏原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但等那天下人把王雪嫣接进门,他见了一面之后,便犹豫了。这王雪嫣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专门吸取了他和袭香的优点长,说不上倾国倾城色,但绝对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苏钰彤不止一次的感概,说这王雪嫣真是可惜,若是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便是入宫当个贵人,怕都是手到擒来的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苏想着这京都城年纪轻轻的王爷不少,正妃他不想,但侧妃什么的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现在听王云桐这么一问,他摇头说道:“妹妹,我打听过了,你说的那个人在元家并不受什么重视,不过就是旁系的一个纨绔子弟罢了,雪嫣嫁过去,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助益!” 王云桐蹙了眉头看向王苏,从小到大,哥哥都不曾反驳过她的请求,只要她想要的,哥哥都会答应她!便是当年,她想嫁进辰王府逼着哥哥放弃苏钰彤改娶容芳菲,哥哥也同意了!现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为什么哥哥却会说不? 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疑惑,王云桐一字一句说道:“哥哥,我们要告容锦伤害皇室血脉,必须有宫中的贵人帮着说项。除了元贵妃,还有谁能帮我们?别说那人还是贵妃的族兄,就算是贵妃家的一条狗,只要人家看上了,人就必须送进去。” 王苏不由便拧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对上王苏的目光,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哥哥,先不说我们本就是贵妃一派,现在就算是我们想要改弦易辙,投奔皇后娘娘,人家会要我们吗?你可别忘了,我们做下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王苏想起当日王云桐调派府中死士截杀容锦的事,脸色白了一白,轻声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是不舍得雪嫣,而是我不愿意那个人只是元氏家族的一个旁系罢了!” 王云桐不由便挑了眉头,问道:“那你想把她送给谁?” “睿王爷!”王苏沉声说道:“雪嫣与睿王爷年纪相仿,再说,睿王才是我们将来最大的依仗,搭上他岂不是比搭上元氏更好?” “呵!”王云桐失笑,她一脸看稀奇的看向王苏,“哥哥,你是不是做梦呢?就她这样的还想嫁进睿王府?她是什么身份?睿王是什么身份,说得难听点,你根本就是赖蛤蟆……” “我知道。”王苏打断王云桐的话,“雪嫣的身份,我没想过她嫁给睿王做正妃!” “你是说……”王云桐怔怔的看向王苏,“你是说要把她送去给睿王做妾?” 王苏笑了笑,点头道:“是的,难道你觉得给睿王做妾,不比给一个旁系的连皇亲国戚都算不上的人强?再者说了,若是睿王真能成事,假以时日,不说贵妃,四妃总有一位吧?” 王云桐好半响都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已应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屋里的两人都静了下来。 良久。 王云桐缓缓开口说道:“那外面的流言怎么办呢?就这样放任它吗?” 王苏看向王云桐,“要不我去找下王爷?” “找李逸辰?”王云桐翘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你要是指望他良心发现,出面劈谣再把我接回去。你还不如指望着他早点死,我好堂堂正正的回辰王妃替他发丧!” 王苏脸上的神色顿时僵在了那,沉声道:“那怎么办?这些流言,也只有王爷出面,才能澄清,若是王爷不出面……” “这有什么难的!”王云桐冷笑着说道:“既然被人打到脸上了,说不得只有拼尽一切打回去就是!容锦还真以为我是容芳菲那个软柿子,由着她捏啊!她以为她是替她娘找清白,我就让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想怎么做?”王苏蹙了眉头,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李逸辰为着个死人,惘顾十几年的夫妻情份,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话声一落,对王苏说道:“你找人,让他们去散布,容锦为了替母报仇,不惜以色侍人,勾引王爷,设计陷害我,伤了王爷子嗣的消息!” “以色侍人?勾引王爷?!”王苏错愕的看向王云桐,“妹妹,这样会不会惹怒了王爷?” 王云桐垂眸,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淡淡道:“哥哥,你以为光是我服软认输,默不作声,事情就能善了吗?你别天真了,容锦她不会罢休的。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拼着玉石俱焚,我也不要让容锦落着好!” 王苏想了想,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于是两人便商量起怎样散布谣言。 只是,他二人才商量好,京都城里再度暴发了一场翁翁烈烈的谣言,谣言直指王云桐为了逼辰王爷就范,而假装有孕的事。 王云桐面如白纸的坐椅子里。 “事情做得这么隐密,容锦怎么就会知道?”王云桐看着同样惨白了脸的王苏,哆嗦着唇说道:“有内奸,候府里肯定有容锦的人!” 王苏哪里还顾得去散布流言,一条混淆皇室血脉欺君之罪,就够他应付的,哪里还能顾上怎么对付容锦。 “怎么办?”王苏怔怔的看着脸如白纸的王云桐,哑了嗓子说道:“一旦消息传进宫里,皇上一定会派太医进府替你诊脉,到时……” 王云桐睁大眼看着王苏。 任她智计百出,面对这样的阵仗,她却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一刻,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当年母亲在世时,跟她说的那句“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都不堪一击!”可不就是如此吗?王云桐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但就让她这般坐以待毙,她却是做不到! “哥哥,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王云桐对王苏说道。 王苏张了张嘴,但对上王云桐灰败的脸色时,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行,你有事,让人到怡心院来找我。” 王云桐点了点头。 一待王苏离开,她却是猛的站了起来,高声对外面喊道:“碧玉,碧玉……” “王妃,奴婢在。” 碧玉从外面匆匆的跑了进来。 王云桐对屋子里侍候的其它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王云桐对碧玉使了个眼色,走到东窗下,抬手将四扇的槅扇尽数打开,扫了眼四周,见下人们都站在远处,这才压了声音,对碧玉轻声说道:“碧玉,你回趟王府,去找瑞晋!” 碧玉豁然抬头朝王云桐看去,“王妃?” 王云桐目光一紧,盯着碧玉喝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碧玉一阵瑟瑟,默了一默后,重重点头。 王云桐又盯着碧玉一字一句说道:“记住了,不许惊动其它人!” 碧玉再次点头。 永宁郡主府。 “王云桐身边的那个叫碧玉的大丫鬟悄悄的回王府了!”南楼对容锦说道。 容锦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南楼,“她回王府找那个瑞晋了?” 南楼点头,一脸狐疑的看向容锦,“姑娘,你怎么知道王云桐会派人回王府找瑞晋的?” “原本也不确定,只是想着,如果我是她,无路可退的时候说不得就会放手一搏,赢了是另一番局面,输了,再差也不过就是个死罢了!反正都是死,何不搏一搏呢!”容锦说道。 南楼想了想,点头道:“还真就是这个理。不过,不知道王云桐找那个瑞晋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如果没猜错,估计是想策反吧!” “策反?”南楼错愕道:“她疯了,瑞晋可是李逸辰的人!” “那又怎么样?”容锦挑了唇角,冷笑着说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死士本就是卖命,替谁卖不是卖?如果王云桐能给出更高的价码,瑞晋何乐而不为?” “可是……” 容锦摆手,制止南楼往下说,“你不是愁没办法引李逸辰去清平候府吗?现在机会来了,你想好怎么做没有?” “我也知道是机会啊!”南楼轻声说道:“可是,姑娘,那是清平候府,不是辰王府,那些人不会让李逸辰畅通无阻的一路直往莺语小筑吧?” 容锦点头,“那就要看蓝楹和青语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话落,回头对一侧侍候着的杏雨说道:“你去趟如意堂,请了蓝姨和青语姑娘过来。”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约一盏茶的功夫,蓝楹和青语跟着杏雨走了进来。 两人一进屋子,看到坐在容锦身边的南楼后,交换了个眼色,笑盈盈的转着容锦坐了下来,蓝楹先开口说道:“姑娘,是不是打算动手了?” 容锦笑着点头,指了南楼对蓝楹说道:“南楼刚送来的消息,说是王云桐派了碧玉回辰王府密见瑞晋,我想着应该是机会来了,所以请了你和青语姑娘过来,问问你们这边的事怎么样了?” “杏雨不来,我也正打算来寻姑娘呢,”蓝楹笑着说道:“已经摸清了,清平候府的暗卫是两个时辰换一班岗,他们的位置我和青语都在纸上标出来了,保准一摸一个准!” 容锦便笑了对南楼说道:“到时,我会跟你们少主商量下,把李远和李超也借来用用,有他们还有蓝姨和青语,制住清平候府的暗卫应该不在话下,你可有把握把李逸辰直接引去莺语小筑?” “这个肯定没问题。”南楼顿时摩拳擦掌起来,跃跃欲试的说道:“我只要给李逸辰透个意思出去,只怕就是我不去引,他自已也会赶去上门捉奸!” 还真就让南楼说对了。 三日后,容锦正在屋里合计着,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请哪些在京都城有头有脸的人上清平候府看热闹时,南楼匆匆的赶了回来。 “姑娘,瑞晋去了清平候府。” 容锦不由便抬头朝外看了看,犹疑的说道:“瑞晋这个时间去了清平候府?” 南楼点头,“是的。” “呵!”容锦失笑出声,“还真的是老寿星吃毒药,找死啊?这个时辰瑞晋去清平候府,他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瓜田李下?” “我说姑娘,这是你操心的事吗?”南楼跺了脚说道:“现在离天亮还差一点时间,你还是赶紧拿主意,现在怎么办吧?” “怎么办?”容锦好笑的说道:“我等了这么多日子,不就等的这一天吗?”话落,当机立断的说道:“我让人通知蓝姨和青语行动,你想办法引李逸辰去清平候府!” “是,姑娘。”南楼转身便要往外走,下一刻,却是步子一顿,对容锦说道:“姑娘,不对啊,光是一个李逸辰捉奸,他到时宁可肉烂在锅里,把这事捂下来,怎么办?” “放心吧,”容锦摆手,对南楼说道:“他想烂,我也不会让他烂的。” 听容锦这样说,南楼不再多语,转身匆匆离去。 容锦则对匆匆披衣起来服侍的杏雨和杏花说道:“我们去如意堂。” “是,姑娘。” 容锦带着杏雨和杏花赶到如意堂的时候,得了消息的蓝楹和青语已经穿戴整齐,正同候在院子里的李远、李超兄弟俩准备出发,一抬头却撞见了匆匆从外面进来的容锦,不由便步子一顿,问道。 “姑娘,你怎么来了?” 容锦笑了对蓝楹说道:“蓝姨,我是来找你们少主的。” 蓝楹点了点头,回头才要喊了主屋的燕离,不想,主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用一根白色发带系着如瀑的长发,穿一身月白锦袍的燕离走了出来。 容锦笑着迎了上前,“燕离,你想不想看戏?” “好啊!”燕离笑着看了眼整装待发的蓝楹她们,对容锦说道:“就是不知道怎么个看法?” 容锦笑了回头对蓝楹说道:“蓝姨,你们去吧,我跟你家少主,稍后就来!” 蓝楹点了点头,朝燕离看去,燕离摆了摆手,蓝楹这便带着几人几个纵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她们一走,燕离朝容锦看去,轻声问道:“看戏人多才热闹,就我们这几人是不是太少了点?” 被燕离看穿了来意的容锦,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掩了嘴看着燕离吃吃的笑。月光下,娇俏的好似才从月宫逃离出来的月兔仙子! 燕离摇了摇头,目带宠溺的看向容锦轻声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容锦笑着说道:“那些人不是打我的主意打得算盘珠子啪啪响吗?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会子,也应该回他们一份大礼是不是?” “你是说……”燕离挑眉看向容锦。 容锦扯了嘴角,脸上挑起一抹皮笑肉不笑,淡淡说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睿王府,太子寝宫什么的进个把矛贼刺客什么的应该不是大问题吧?” 燕离点头,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了,我明白了,你去吧,我安排好了,就来找你。”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狡黠的看向燕离,说道:“不如,这失窃就先从永宁郡主府开始?” “行,你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啊!”燕离宠溺的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容锦,柔声道:“总之,天算是捅破了天,也有我替你顶着。” 容锦点头,带着杏雨和杏花离了如意堂。 而在她转身的刹那,被后人津津乐道的“燕州风云夜”拉开了帏幕。 114燕州风云夜下 “瑞头领,王妃就在里面等您。” 恭敬的声音响起。 瑞晋冷硬如刀刻的五官越因着这声音,越发的冷了几分。他目光微垂,淡淡的看向月色下娇小的人影。许是因着夜色正浓,月光太浅的缘故,墙角与树影闪织影映下的身影,无端的透着几许阴森。心头突然间就有了一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碧玉,王妃为何要约这个时辰来候府?”瑞晋心不在焉的问道。 碧玉摇了摇头,“瑞头领有什么话,不如直接问王妃吧,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瑞晋闻言,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很想调头就走,但内心里却又有个声音喊着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略显暗哑的声音。 “碧玉,是瑞晋到了吗?” 碧玉抬头看了眼驻足门外的瑞晋,应道:“回王妃,是的。” “怎么不请进来?” 碧玉朝瑞晋看了一眼,抿了抿嘴,上前推开虚掩的门,回身恭敬的对瑞晋说道:“瑞头领,请。” 瑞晋默了一默,拾脚,一步一步的朝那扇透着隐隐烛光的门里走去。 七彩琉璃帘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怪陆离的颜色,帘子的背后一道清秀如菊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微微抬头朝窗外那被云层遮去半边轮廓的月光看去,似是听到他的声音,人影慢慢回首,下一瞬,瑞晋便对上一张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的脸。 “王妃!”一眼过后,瑞晋立刻低头开眸抱拳行礼。 “来了。” 王云桐转身瑞晋走了过来,琉璃帘在她的手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瑞晋不敢抬头,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已的脚下,但鼻端却萦绕着一股幽幽的馥郁的冷香,香味入鼻,慌乱的心越发的砰砰乱跳,让他有一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虽然比眼前的人矮了半个头,但却并不妨碍王云桐以一种睥睨的眼神打量着神色忐忑的瑞晋。谁也没有想到,生死面前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瑞晋,却被王云桐的目光看得如芒刺在背,不多时,额头已经布满一层薄汗。 王云桐唇角噙起一抹自得的笑意,她缓缓开口说道:“瑞晋,知道我为什么让碧玉请你来吗?” 瑞晋摇头。 他想了三天,也没想明白王妃为什么要私自约见他!但鬼使神差的,他却还是来了! “那要不要,我告诉你呢?”王云桐轻声问道。 “请王妃赐教。” “呵呵……”王云桐发出一串轻脆的笑声,笑声方歇,她摇头叹道:“瑞晋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那点子心思么?” 原本站得如同一道绝壁的瑞晋,在听到王云桐的话后,身子一僵,豁然抬头朝王云桐看来,白色的脸上先是一片猪肝红,但在对上王云桐那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斜睨着他的目光后,却是猛的一抖,下一刻青白一片。 “王妃,小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小的这就告退!”话落,转身便往门口走。 “站住!” 王云桐一声厉喝。 瑞晋步子一顿,僵在了那。 王云桐看着僵硬如石化的那道北影,唇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 很多年前,当她偶然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那不应属于他的目光时,她便明白,在辰王府除了李逸辰之外,或许这个才是能唯她所用的男人!之后,她苦心经营,终于换得了数次的单独相处!有了这几次的相处,她看清了蛰伏在这个男人心底的欲望。而今天,是该唤醒他的欲望的时候了! “瑞晋,你喜欢我,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王妃,请慎言!”瑞晋一僵过后,沉声道:“小的对王爷和王妃赤胆忠心,不敢有非份之想。” “呵呵……” 身后响起王云桐一阵讥诮的笑声。 瑞晋脸上生起大片的汗珠,咬了咬牙,便要决然离开。 “你走吧,没我的允许你敢跨出这门槛一步,碧玉便会大声喊人,到时我看你如何向王爷解释,半夜三更,你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王云桐悠悠说道。 瑞晋顿时觉得两只脚重愈千斤,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渐渐的就好似淋了雨一般,连头都被染湿了! 良久。 瑞晋缓缓转身,朝王云桐看去,一字一句问道:“王妃,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王云桐看着脸白如纸的瑞晋,笑着说道。 瑞晋默了默,“什么事?” “杀了李逸辰!” “……” 瑞晋如遭雷击般看向身前笑语嫣然就好似在说让他云摘枝花的王云桐。 王妃,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杀王爷?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瑞晋漠然的眸子好似碎了的琉璃一样,一瞬间掠过万般变化,默了,缓缓抬起,看向王云桐,问道:“王妃,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知道!”王云桐淡淡道:“你仔细想想吧,不是你杀了他就是他杀了你,你自已选吧!” “王……” 瑞晋张了嘴怔怔的看向王云桐,嘴里比吃了两斤黄莲还要苦。 王云桐看着神色难看的瑞晋,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素手轻抬落在瑞晋的脸上,轻声说道:“瑞晋,你想明白了,只要你杀了李逸辰,我就是你的!” 瑞晋一张冷硬的脸顿时扭成了麻花。 王云桐却仍怕他不信似的,轻言细语的说道:“对外,我是辰王府,是王府的主人!但是对内,王府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瑞晋嘴唇翕翕。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屋檐下挂着的一盏大红灯笼,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拽。 屋子里的两个人僵持着。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下一步动静的青语,对身侧的蓝楹轻声说道:“师父,帮帮辰王妃吧!” 蓝楹朝青语看去。 青语略显病态的眉宇间绽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轻声对蓝楹说道:“我知道,您临出门时去了琳琅的屋子。师父,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没有?” 蓝楹笑着嗔了青语一眼,将一个黄色的纸包交到青语手里,不忘叮嘱道:“动作利索点,那个瑞晋身手不错,不要被他发现了,坏了姑娘的大事。” “放心吧,师父!” 青语接过蓝楹递来的纸包,身形像猫一般,在密如鱼鳞般的瓦片上悄然无声的挪动着,没几下就挪到了屋里正上方,手脚轻快的揭了瓦,将手里的黄纸包打开,右手一抖,左手便是一道掌风送了过去。 “什么香?” 瑞晋拧了眉头目光警觉的四处打量。 什么香? 青语唇角挑起一抹冷笑,被翻红浪香! …… 辰王府。 李逸辰才出了李溶月的屋子,正准备回王府主院安歇,突然间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般进他射了过来。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怒喝声,“狗贼拿命来!” 寒光扑面,眼见得那把利剑便要划断他的喉咙,李逸辰一瞬间暴起,身形如流星般向后疾掠,与此同时,高声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王府明卫、暗卫如流水般朝这边围了上来。 刺客眼见一着不中,当即撤身而退,身形一纵,已在三丈开外。 “抓住他,不论死活!”李逸辰喝道。 话落,率先追了出去。 屋子里李溶月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雁芙,冲了出来,只看到王府的侍卫举着火把像一条火龙一样朝府外追了出去。 “父王……” 李溶月想也没想,拔脚便追了出去。 而就在辰王遇袭的同一时间,京都城的太子府、端王府、睿王府、汝南候府、大学士府、六部尚书府等等排得上名号的府邸,不是进了贼便是失了火,一时间各府灭火的抓贼的把个寂静的夜闹腾的比白日的菜市场还要热闹。而这些抓贼的抓刺客的人最后不约而同的都汇集在东市一条静幽幽的小巷子里。 “王爷。”侍卫派人守住巷子,回身朝策马而来的李逸辰禀报道:“刺客进了这条巷子,我们的人已经守在了巷子口。” 李逸辰勒紧马缰,目光微抬朝巷子深处看去,“进了巷子?” “是的。” “为什么不派人进去抓捕?”李逸辰问道。 侍卫为难的朝李逸辰看去,“王爷,吏部尚书府的人守在了巷子口,说是进他们府行窃的贼人也躲进了小巷子。” “吏部尚书?”李逸辰蹙了眉头,朝侍卫看去。 侍卫肃立一旁,“回王爷,不只是吏部尚书府,还有端王府,大学士府、兴国公府他们也派了人守在巷子外。” 李逸辰才要开口,耳边忽的就响起一阵争吵声。 “怎么回事?” 有侍卫急急跑了过来,“王府,这条巷子是清平候府的后院,永宁郡主在前面与清平候吵起来了,好像是说永宁郡主遇刺,郡主府追到前面失了刺额的踪迹,永宁郡主要入府拿人,清平候不肯,两人吵起来了!” “永宁郡主府里进了刺客?”李逸辰朝侍卫看去。 侍卫点头应是。 李逸辰默了一默,看着眼前举着火把把个清平候府后院照得雪亮的一群人,想了想后,对侍卫说道:“走,去前院。” 清平候府正门。 王苏脸红白赤的看着一脸寒霜咄咄逼人的容锦,“郡主,你要进府拿刺客,我不拦你,但若是府里搜不出刺客,你给本候什么交待?” “交待?”容锦冷冷一笑,指着围在四周的各府管事,对王苏说道:“候爷,你还是想想怎么给他们交待吧!我与你有仇,难道这些人也与你有仇不成?我栽脏陷害,难道这半个京都城的勋贵都栽脏陷害你不成?” “候爷,我等追贼至此,亲眼看到那贼人进了你候府。”镇南王府的侍卫长往前一步,抱拳对王苏说道:“还请候爷行个方便,若仅只是丢失财物倒也罢了,但那贼人忒是可恶,竟将王妃体己的东西偷了出来,这东西若是流失出去,我等万死难辞其疚。” 镇南候府侍卫长一出面,便有更多的人上前附合。 “候爷,我们府上丢失的可是事关国体的东西,还请候爷以江山社稷为主,容我等进府拿贼。”说话的是工部尚书府的人。 工部尚书主管掌管全国屯田、水利、土木、工程、交通运输、官办工业等,哪一桩都是涉及民生的大事! 还没等王苏开口,另一边又有人开口了。 “候爷,那贼子穷凶极恶,偷盗不成,竟伤了我家国公,请候爷行个方便,让我等拿下贼人,好向国公交待!”说话的是定国公府上的。 不断的有人围上来,围着王苏,不是说进候府抓贼,就是说进候府抓刺客,王苏看着将个候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一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没有道理一夜之间京都城所有的勋贵都遭了贼,就算是遭了贼,也不应该围到他的候府来!难不成,他清平候府成了贼窝?可是,也没有道理所有的人都跟清平候府跟他王苏过不去!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陷害了! 想到这,王苏朝站在人郡后气定神闲的容锦看去。 容锦,一定是容锦,可是区区一个容锦又如何有这样的能力,一夜间端了所有京都勋贵的家?王苏才要开口,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来了!” 王苏来不及多想,他猛的抬头朝自动分开的人群看去,便看到人群后太子李熙眉目肃沉的走了过来。不敢耽搁,王苏连忙便要拾步上前。但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 “睿王殿下到!” 睿王爷也来了? 王苏抬起的脚,步子一顿,不由自主的便抬头看去。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也跟着朝李熙身后,款款而来的李恺看去。 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东宫和睿王府也出事了?” 李熙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紧跟着步子一顿,回头朝身后看去。 “皇兄。” 李恺从后面走了上前,对站在那的李熙抱拳行礼。 李熙微微颌首,开口问道:“可是王府也进贼了?” 李恺闻言不由便愣了愣,稍倾却是欲言又止的看向李熙。 “怎么了?”李熙不解的问道。 “是进贼了,不过……”李恺脸上绽起一抹讪然之色。 李熙不由便拧了眉头,轻声问道:“不过什么?” 李恺看了看那些正目光炯炯朝他二人看来的众人,往前一步,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李熙说道:“不过是个采花贼!” “……” 李熙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响,回过神来,才问道:“没抓住?逃了?” 李恺点头,抬头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清平候府,俊雅的眉宇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冷色,然后对李熙说道:“是的,没抓住,逃了,一追就追来了清平候府。”顿了顿,唇角挑了抹笑看向李熙,问道:“皇兄府里又是出什么事了?” 李熙扬子扬眉梢,淡淡道:“没什么事,进了个小矛贼罢了。” 李恺看向李熙的眉色不由便紧了紧。 睿王府进了个采花贼,东宫却只是进了个小矛贼,这是什么意思? “熙儿,恺儿,你们怎么也在这?” 身后响起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 李熙和李恺不由齐齐回头。 “十一皇叔?”两人不约而同失声问道:“您怎么也来了?” 端王李欢迎着两人上前,对上二人无比诧异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的脸,又抬头看了看周遭的众人,稍倾摇头苦笑道:“也不知道清平候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摆上这样狠的一道!” 李熙和李恺对视一眼,下一刻,两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了夜色下,如静静绽放的优昙一般容锦。李欢跟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在看到容锦的那一刻,不由便挑了眉头说道:“难道是永宁郡主?” 李熙和李恺没有出声,但两人脸上的神色却是不言而喻。 不想,李欢却是摇头道:“应该不可能吧?永宁郡主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一夜间安排这么多的人手?便算是有人手,但要惊动各府,却又不失手,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李熙闻言,温润的眉宇间便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轻声说道:“十一皇叔说的有道理,怕是这里面另有玄机才是。” 李恺却是但笑不语。 李欢还待再说,一侧的李恺却是突的抬手指了不远处正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的李逸辰,说道:“看,是六皇叔。” “六皇叔(兄)?” 李熙和李欢抬头顺着李恺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正穿过人群朝他们几人走来的李逸辰。 “走,我们过去看看。”李欢对二人说道。 另一厢,杏雨也看到了人群里的李逸辰,她轻声对容锦说道:“郡主,辰王来了。” 容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夜色,回头对身边的杏花问道:“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蓝姨和青语她们得手了没!” 杏花才要回答,一侧的杏雨却是突的急声说道:“郡主,您快看,是青语姑娘!” 容锦一怔之后,连忙朝杏雨示意的方向看去。 闹哄哄的清平候府门口,王苏的身后,青语的对着容锦举起两根手指摇了摇,下一瞬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容锦唇角挑起一抹笑,抬手理了理头上被夜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发髻,又理了理身下的裙摆,这才朝着正同皇室一干人见礼说话的王苏走了过去。 “清平候,刺客是在你府邸外失去踪迹的,你百般阻拦不让我进府拿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这进我郡主府行刺的人,其实就是你的人?”容锦目光落在王苏脸上,整个人哪里还是幽雅神秘的优昙,这一会子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本就被这一摊子乱事弄得昏头昏脑的王苏,听了容锦的这番话,差点就气得一个倒仰,直接摔地上了!深吸了口气,他目光阴沉的看向容锦,怒声道:“容锦,你别在这贼喊捉贼,什么刺客,我看根本就是你子虚乌有,没事找事!我告诉你,你别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逼急了,我就跟你到御前辩个黑白!” “行啊!”容锦点头道:“你今儿若不让我进府拿人,别说到御前辩黑白,就是到御前打官司,本郡主也奉陪到底!” 话声一落,容锦好似才看到李逸辰,拧了眉眼冷声道:“哈,我还说清平候怎的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窝藏刺客,却原来是因为有辰王爷您这座大靠山啊!” 李逸辰冷了眉眼看向容锦。 京都城这一阵的流言蜚语,要说跟容锦没关系,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甚至今天晚上的这一幕,他都有一种感觉,肯定跟容锦脱不了干系!可是……李逸辰上下打量着容锦,稍倾,翘了唇角,冷冷问道。 “你遇刺了?” 容锦扯了扯嘴角,给了李逸辰一个“你真白痴”的眼神后,冷冷说道:“王爷你没听错,我也没说胡话。你与其关心我有没有遇刺,不如关心下,你这便宜大舅子,为什么拦着我们这么多人讨公道!他要是真问心无愧,就该让我们进府拿人,以示清白!” 李逸辰挑了挑眉,冷声说道:“那若是你们在府里拿不到人呢?” “拿不到人?”容锦笑了笑,淡淡道:“我们向清平候赔礼道谦。”话落,回头对身后围着的人群问道:“大家说是不是?” “是,若是拿不到人,我等定会向候爷赔礼道谦!” 李逸辰冷冷的睃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容锦身上,“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候府?” “王爷为什么不让我等进候府?”容锦不答反问道。 李逸辰冷冷一哼,陡然喝道:“容锦,若是拿不到刺客,仅凭一个赔礼道谦,你就想了事?” “不然如何?若是拿不到刺客,我以死谢罪如何?”容锦冷笑着看向李逸辰,在李逸辰僵硬的神色下,继续说道:“但若是拿到刺客,那是不是就证明清平候跟此事脱不了关系?如此,王爷又是否能主持公道,让清平候以死谢罪?” 李逸辰顿时便僵在了那。 在从王府一路追刺客追到小巷子时,他其实便认出来了,那就是清平候府的后院外的一条小巷子。那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明白,他被人设计了!有心想抽身离去,但却被侍卫告知,清平候府被人围了! 等他赶到清平候府正门处,于人群里一眼便看到与王苏争执的容锦时,他更是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的是,光凭容锦一人,到底是怎样弄出这样一场动静的?看看这周遭围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全都成了她容锦手里的一枚棋子。包括,他李逸辰自已! 容锦将他们这些人都引来清平候府,为的是什么? 李逸辰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抬头看向夜色里峥嵘的候府,一遍遍的猜测着容锦的目的。 “怎么,便是如此,也不能进府吗?”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好!” 一声断喝响起。 王苏目光赤红的看向容锦,咬牙道:“搜到刺客,我以死谢罪,搜不到,你容锦以死谢罪!” “一言为定!”容锦当即道:“候爷,请带路吧!” 王苏转身对身后的管事吩咐道:“开门,请永宁郡主进府!” “候爷……” 李逸辰想要开口阻止。 但容锦却已经转身朝他身侧的端王李欢,太子李熙,睿王李恺盈盈一福,脆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和二位王爷替臣女做个见证。” “永宁郡主……”李熙目光复杂的看向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万一搜不到刺客……” 言语之间满是深深的怜惜之意。 容锦笑了笑,抬头看了李熙说道:“多谢殿下的关心,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臣女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不能言而无信。” 李熙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他身侧的端王李欢目光温和的打量了容锦一番,轻声说道:“永宁郡主放心,真是抓不到刺客,看在你一个小姑娘的份上,你诚心诚意向候爷赔个礼道个谦,就是了。想来,候爷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这就是赤(和谐)裸裸的偏帮容锦了。 王苏顿时毫不掩饰自已的怒火,朝李欢看了过来。 李欢却似犹未察觉,而是迎着王苏愤怒的目光,笑了问道:“候爷,您说是不是?” 王苏冷冷哼了一声,目光朝一直含笑站立一侧专心看热闹的睿王李恺看去。 李恺对上王苏的目光,微微颌首示意后,抬头看了看容锦,又看了看神情复杂的李逸辰,稍倾,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要么就散了,各自回家睡觉,要么就把事情了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 这便是谁也不帮的意思! 王苏的目光不由便暗了暗,照理说他是元贵妃一派,既然太子和端王或多或少都摆明了点偏帮的意思,睿王他应该也稍稍表示下的,可是……算了,想这些都没用,只要解决了容锦,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这么一想,王苏回头便对容锦说道:“永宁郡主,你确定你要进府拿贼吗!” 容锦似笑非笑的斜睨了王苏一眼。 王苏气极,再不言语一句,转身便往里走。 容锦紧随其后。 李逸辰下意识的便退了一退,但这时,李欢、李熙、李恺已经联袂向前走去,站在他们前面的李逸辰被他们拥着往里走去。 而就在这时,府门外围着的人群,呼啦一声,跟了上来。 “将院子里的灯笼都给我点起来!”王苏边走边对身边的管事小厮吩咐道。 管事和小厮连忙退了下去,点燃了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永宁郡主,请!” 王苏做了个请的动作。 容锦点了点头,带着杏雨和杏花几人,对带来的龙卫吩咐道:“你们分头找,找着了,给个信号,找不着……” 所有人都看向了容锦。 她跟王苏的赌约,已经四下传开。 虽说找上清平候府的人不止她一人,但还真就没人敢拿了性命来做这个赌约!这会子,所有人看容锦的目光都带着一种能以言喻的怜悯和同情之色。 在场的都是人精,大家抓贼抓到了清平候府,说心里没疑惑是不可能的。但便是再疑惑,也不会疑惑到容锦头上!相反,他们都有一种感觉,说不得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被引来清平候府,其实就是清平候为除去容锦,而故意设下的一个局。 什么贼啊,刺客的,都是假的,清平候这是恼羞成怒了,想要一举除掉容锦,拉他们这些人来做见证呢! 容锦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然,她真该高喊一声“果然是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找不着,你们回家洗洗睡一觉,明天到午门看我被砍头!”容锦淡淡的说道。 “……” 人群先是如死般的一静。 就连龙卫也被容锦的话给惊得怔在了原地,回过神来后,那句“是,郡主”怎么也喊不出口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后,干脆就分头行事了! 容锦摸了摸鼻子,觉得什么人带什么样的手下! 她就不该指望燕离这种不懂冷笑话的人,能带出一批懂冷笑话的下属! 王苏冷眼看着容锦带来的人分散,两人成一组,在偌大的候府大海捞针般找起人来!他向李逸辰走去,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王爷,王妃就在莺语小筑,您……” “找到了!” 一声雄厚的喝声打断王苏的话。 王苏猛的抬头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不只是他,几乎与此同时李逸辰、李熙、李欢、李恺甚至所有的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了声音响起处。 真的有刺客? 真的就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 “抓住他!” 与喝声同时响起的,是一抹矫健的身影,陡然间如划破黑夜的流星般,向王府上空跃去。 王苏怔在了原地! 但李逸辰却在这一刻霍然发现,那抹身影正是刚才在王府欲图对他行刺的人!他想也不想,身子一纵飞身就追了出去。 “六皇兄(叔)!” 李逸辰一动,他身侧的李熙、李恺、李欢紧跟着也动了! 皇子们一动,他们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动了。 “抓刺客,不要让刺客跑了!” 人群如洪水般追了上前。 “候爷……”总管田贯一脸惨白的看向僵着的王苏,失声道:“刺客去的,是,是后院的方向!” 王苏一跺脚,来不及去与容锦争执,紧跟着朝后院跑去。 …… 几个落落间,李逸辰便超过了容锦的人,紧紧咬在了那抹身影的身后,但就在他每每以为探手便能将那人拿下时,那人却总是以一个诡异的身影躲开了他的手。追挪腾闪间,身影似是力竭,脚下一顿,朝身下黑漆漆的院落飞奔而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 李逸辰紧跟着丹田一沉,跟着跃下屋宇。 只是,在又追过了几间屋子后,他陡然就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很是熟悉。电光火石间,霍然惊觉,这是王云桐旧时云英未嫁的屋子!而与此同时,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着,让他感觉下一刻,就能跳出喉咙! “啊……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进去……啊……” 慌乱失措的惊叫声响起。 李逸辰想也没想,就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赶去。 是碧玉的声音。 王云桐离府时只带走了碧玉! 碧玉惊恐万分的看着眼前洞开的门,琉璃帘后朦胧烛光下,是抵死交缠的两条身影。她瑟瑟的颤抖着,很想上前将门掩起,但身子却如一滩烂泥般软在地上,根本就动弹不了。 “碧玉,真的是你?王妃呢?” 身后响起李逸辰的声音。 碧玉如同见鬼般,猛的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三步外的李逸辰,一张脸如同被放干了血水,没有一丝血色,因为害怕恐惧,嘴唇不住的哆嗦着,牙齿将嘴唇皮咬得鲜血淋漓。 李逸辰拧了眉头,目光阴沉的看向碧玉,才要开口,耳边却突的响起一声销魂的轻吟声,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听过不下千百遍。而几乎就在那道声音响起时,屋子里好似泄露了一片天光般,一瞬间亮如白昼。 因着这陡然的亮光,屋子里那抵死缠绵的男女豁然入目。 轰隆一声,好似晴天一个霹雳狠狠的打在李逸辰的头上,他温文尔雅惯了的脸上,因为愤怒而几近扭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与此同时心口有种被利刃戳穿的感觉,沽沽的鲜血如同烧开的岩浆不住的往外翻腾。这个贱妇,她竟敢做出这样没有廉耻的事! “王云桐,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本王杀了你!”李逸辰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像闷雷一样,一瞬间传得很远。 话声一落,他已经如出膛的炮弹一般,纵身掠进了屋里。 就在李逸辰掠进屋里的那一瞬,一道人影如鬼魅般自屋顶飘了下来,袍袖轻摆,原本充斥着栗子花味道的屋子里一瞬间飘过一抹淡淡的好似夜来香的香氛。 而这时,不顾一切冲进屋子的李逸辰,高高擎起的手照着榻上正攻城掠池的男人便是狠狠一掌。 “唔……” 一声闷哼,榻上的男人口吐鲜血,一头裁了下来。 “瑞晋!?” 看清倒在榻下的男子后,李逸辰胸前翻涌的热血好似找到了缺口般,“哇”一声便夺嘴而出。他看着因为他那一掌,而口吐鲜血昏死过去的瑞晋,想也不想的,冲上前,一脚狠狠的跺在瑞晋的脖颈上,“咔嚓”一声,瑞晋双目圆瞪,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一命呜呼! 刺目的鲜红越发激燃了李逸辰冲天的怒火,他霍然抬头,目光吃人的盯着榻上衣不遮体的王云桐! 一股幽幽的香氛飘飘荡荡的落在王云桐的鼻端,原本恍恍惚惚的人,慢慢的醒过神来,却在醒神的刹那对上了李逸辰嗜血的眸子,她先是怔了怔,才要开口,但下一瞬,却是惊觉气氛不对。恰在这时,一抹夜风吹了进来。 身无寸缕的她,身上不由便泛起丝丝寒意,她霍然低目,目光对上身上那些欢爱的痕迹后,她先是一怔,不由自主的朝李逸辰看去,“王爷,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贱人!” 李逸辰再也没有想到,堂堂一个王妃做出与人苟且的事后,还能这样坦然的面对他。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狠狠一掌拍向了王云桐的赤luo着的胸口。 王云桐神色大变,惊叫着翻身躲开,但她的动作哪里能快过李逸辰,虽然躲过了胸口处的致命点,但下一刻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她“哇”哇一声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贱人,你怎么不去死!”李逸辰怒吼着再次一掌狠狠拍了下去。 “啊!” 王云桐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忍着钻心的痛想要躲过李逸辰的夺命一掌,却在翻身的刹那,看到了地上死相凄惨至死也不曾瞑目的瑞晋。尽管脑子还懵懂一片,但想着李逸辰的反应,她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只是……王云桐怔忡间甚至连躲避都不忘了。 “六皇兄(叔)手下留情!” 一声喝声响起,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如闪电般扑向了李逸辰。 “贱人,我要杀了你……你去死,你这个贱人……” 李逸辰还在疯狂的喊着。 李熙和李欢一左一右夹住了暴怒的如同一个一疯子的李逸辰。 榻上的王云桐,惊叫着不顾一切的拉扯着身边的所有能遮盖的东西往身上挡,随着她每一个动作,被李逸辰打断的肋骨处都会扯起一刀割般的痛,她却顾不了,她只知道,她不能这样狼狈的出现在这些人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李熙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六皇兄,你先镇定下来。”李欢大声对李逸辰喊道,回头对怔忡失了反应的李恺说道:“恺儿,你快去前面,阻止那些人进来。” 李恺才要应下,下一刻,外面却响起一道怒喝声,“王苏,众目睽睽之下,你敢说我诬赖?你亲眼看到辰王追着刺客来这里的,难道辰王也跟我是一伙的,我们俩合着伙来演戏骗你不成?” 李恺张圆了嘴看向李欢,“十一皇叔,永宁郡主来了。” 话落,目光有意无意的掠了大口大口喘着气的李逸辰一眼。 而就在李恺话声一落,一串凌乱的步子声由远而近。 容锦讥诮嘲讽的声音压过众人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你说这屋子不能进,那我到要问问,为什么不能进了?辰王进得,太子进得,端王、睿王都进得,怎的就我进不得了?还是说这刺客就被你藏在这屋里呢?” “拦住她!” 李欢对李恺喊道。 但为时已晚,门被“哐当”一声踢开。 而在这时,王苏的声音也霍然响起,“这是辰王妃的屋子,谁敢造次!” 静! 静得落针可闻! 落在人群后面的王苏急急的赶了上前,他不知道以容锦为首的这些人,为什么呆呆的站在门槛外,但等他赶上前,看清屋内的情景后,却是眼前一黑,一头便栽在了地上。 “哈!” “哈哈哈……” 清脆悦耳的笑声响起。 容锦绕过栽倒在地的王苏,一步一步往里走。 榻上的王云桐,怔怔的看着皮笑肉不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复仇后的得意的容锦,她想要躲,但是容锦却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辰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容锦看着王云桐,目光像刀子一般在她身上剐来剐去,末了又看向被李欢和李熙夹着脸色青白如纸,目光疯狂的李逸辰,嘻嘻笑了说道:“辰王,您这又是怎么了?” 不等李逸辰开口说话,容锦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瑞晋,问道:“他又是谁?你们,这是玩什么?” 这还用得着回答吗? 王苏亲口说了这屋子里住着的是辰王妃。 李逸辰是追刺客过来的。 辰王妃衣裳不整,便是勉强抱了床被子挡着自已,也难挡她身上欢爱的痕迹! 李逸辰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地上一个死状惨烈光着身子的男人! 这还需要解释吗? “咦,这男人不知道是谁啊!怎么会光着身子在辰王妃的屋里呢?”容锦吃吃笑着看向脸色白的好似才出窑的瓷一般的李逸辰,说道:“辰王爷,这怎么看都好像是有奸情的样子啊?你怎么说?不过这人连辰王妃都敢偷,难不成是吃了豹子胆?我还真是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啊?” 容锦一串话像炮竹一般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连给李逸辰喝斥的时间不曾。偏偏,还有人跟她一唱一和! “郡主,想知道?”龙卫上前抱拳问道。 容锦嘻嘻笑了摇头道:“我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我想辰王肯定很想知道。” “小的明白了。” 龙卫蹲下身,捏了瑞晋的头显给李逸辰看。 李逸辰对上瑞晋那茫然的脸,紧紧的抿了唇,目光如刀一般看向容锦。喘着粗气说道:“容锦,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王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容锦呵呵笑着看向李逸辰,问道:“什么叫我的目的?我有什么目的?” “你苦心积虑的把本王引到这来,不就是想……”李逸辰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想?”容锦扯了扯嘴角,一脸讥诮的看向李逸辰,“我想什么?想让你来捉辰王妃的奸?王爷,你太看得起我了,这王妃偷人就好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都是谁都无能为力的事!我就算是通天达地的本事,也没办法逼着堂堂的辰王妃跟人行苟且之事,是不是?” 李逸辰:“……” “容锦,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一道仓惶满是恨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缓缓回头,对上已经醒过来正一脸涛天的恨意盯着她看的王苏。 “候爷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杀了我?为什么?就因为我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话落摇了摇头,抬手指着门槛外那些齐齐怔忡失声的人,说道:“候爷,看到这一幕的可不止我一人,难不成你把他们也都杀了?” “你……” 王苏眼睛一翻,一口气,差点又上不来,一头栽了下去。 “是你,是你陷害王妃,是你……” “是我把王妃捆了,逼良为娼?”容锦打断王苏的声音,摇头道:“候爷,做人要厚道,我容锦是人,不是神,还没那么大能耐,能逼一个王妃做她不甘心做的事!并且,还是在你这清平候府!” 王苏:“……” 容锦摆了摆手,“候爷,你情急失言,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听说辰王妃先前就小产了,这会子,我看辰王妃好似伤得也有点重,你还是快点进宫请太医吧。” 王苏:“……” “至于我们的赌约,你看,你府里有刺客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到底是不是刺杀我的那个刺客,我不能确定,你也不能确定。既是如此,依我看这赌约就此做罢吧。再者,候爷还要处理家事,我就不叨扰了!” 话落,容锦福了福礼,然后转身便朝外走去。 “站住!” 身后响起一道厉喝。 正要迈过门槛的容锦,摇了摇头,回头看向脸上已经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李逸辰,叹了口气,问道:“辰王爷,你还有何训示?” 李逸辰瞪着容锦,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那股腥甜,一字一句说道:“容锦,你真是容芳华的好女儿!” “过奖!”容锦对李逸辰挑唇绽起一抹甜美至极的笑,那对与容芳华如出一辙的眸子微微弯起,如同一弯月牙儿,甜甜的看着李逸辰,说道:“王爷也是辰王妃的好夫君啊!” “你……”李逸辰看着与他针锋对麦芒毫不相让的容锦,那虽含笑但却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让他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容芳华,他垂眸,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容锦,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为了替你娘报仇,你连自已的生死都不管了吗?” “王爷,你莫不是气糊涂了?”容锦摇头道:“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呢?我替我娘报仇?报什么仇?谁是我娘的仇人,你吗?还是……”容锦笑着看向脸如白纸,只看到进气看不到出气的王云桐,问道:“还是说,辰王妃是我娘的仇人?我到是奇怪了,你们跟我娘有什么仇?” 李逸辰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脸上笑容不变,眼里却是淡漠如冰。 有种,你就当着这些人的面把当年王云桐是如何害我的娘的事说出来!你敢说,我容锦就敢认! “容锦,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李逸辰看向容锦,沉声道。 容锦冷声一哼,目光睥睨的看向李逸辰,“王爷,你欠我娘一个公道!” 李逸辰僵了僵,稍倾,脸上绽起一抹自嘲的笑,点头道:“是的,你说得没错,本王欠你娘一个公道。”话声一顿,却是豁然抬头看向容锦,厉声道:“可是,容锦,这个公道你要得起吗?” “哈哈哈……”容锦忽的便仰天大笑。 她这一笑,屋子里的人也好,屋子外的人都齐齐的觉得心一跳,身上莫名的便有了一股凉意。 好在容锦没笑多久,便止了笑,目光一紧,看向神色如冰的李逸辰,“王爷是在说笑话吗?为人子女,若是连个公道都不敢求,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我还不如拿根绳子勒死我自已算了!”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李逸辰和容锦的这一番交锋下来,若是还不明白今夜这一盘乱棋是谁的手笔,都白活了!明白过来了,所有人看向容锦的目光便满满的都是悚然之色。一个十三四岁连及笄都未曾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安排下的这一切? 一时间,众人的悚然便又变成了满满的好奇,他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在那,挺拔的如同一道峭壁的容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脸上还满满的都是稚嫩之色,但眉宇间的寒意,还有那骨子里的傲然却让人不敢小觑! 李逸辰同样目光沉沉的看向容锦,他丝毫不怀疑,若是他给不了容锦想要的公道,只怕还有更大的耻辱在等着他! “容锦,十三年前王妃联合清平候夫人容芳菲设计构陷你母亲,让她失了清白,被本王所弃,为长兴候府所逐,后清平候夫人又指使云州容府主母袁氏,买凶杀人,以至你母亲惨死。你心有不忿,这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不是?” 随着李逸辰的话声一落,屋子里顿时哗然。 虽然早有猜测,容芳华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但现在李逸辰亲口承认当年容芳华是被胞妹容芳菲和王云桐所害,等于就是证实了所有的猜想,还容芳华一个清白! “王爷是说我母亲当年失贞之事,是王妃和清平候夫人一手陷害,不是我母亲她失德败行,水性扬花?”容锦看向李逸辰。 李逸辰迎向容锦的目光,点头道:“是的,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 容锦冷笑一声,淡淡道:“既然我母亲确实是个好女人,那就是辰王妃和清平候夫人蛇蝎心肠,歹毒成性了?” 李逸辰默了一默后,再次点头。 “好,”容锦猛的一声娇喝,她抬头看向李逸辰,“王爷,你既然知晓辰王妃做下的这一切勾当,身为她的夫君,我母亲的一切不幸也是因你而起,你打算如何还她一个公道?” 李逸辰目光冷冷的睃向面如死灰的王云桐,一字一句道:“本王会向皇上上奏,请求休妻,将她的名字从皇室抹去。” 休妻?! 王云桐蓦然抬头看向李逸辰,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嘴一张“哇”一声吐了满嘴的血,眼前一黑,人事不省的倒了下去。 李逸辰却是看也不看王云桐一眼,而是目光一利,睨向容锦,“容锦,你要的公道,本王给了。但天家威严因你而尽失,你让本王沦为全京都人的笑柄,这后果,本王希望你能承担得起!” 容锦挑了挑唇角,淡淡道:“这是我的事,不劳王爷操心。” 李逸辰僵了僵,但下一刻,他点了点头,对容锦说道:“好,那本王就看看你如何承担!” 话落,对身侧的李欢和李熙说道:“我们走。” 李欢和李熙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容锦,两人同时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在对上容锦如同千年寒霜冰过的脸时,又齐齐的闭了嘴,摇了摇头,跟在李逸辰身后走了出去。 李逸辰一走,其余的人也顿时作鸟兽散,呼啦一下都走光了。 “郡主,”杏雨走了上前,对容锦说道:“我们也走吧。” 容锦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脸色狰狞正如野兽般朝她看来的王苏,翘了翘唇角,对呈戒备状态的龙卫说道:“我们走!” 一行人,朝外走了出去。 才出门槛,蓝楹和青语、南楼便齐齐迎了过来。 “姑娘,您没事吧?” 容锦摇了摇头,对上三人关心的目光,温声笑道:“有劳你们了。” 蓝楹笑了笑,上前走到容锦身侧说道:“姑娘猜,我们刚才来的路上,遇上谁了?” 容锦朝蓝楹看去,轻声道:“辰王爷?” 蓝楹摇头,“我们遇上淑仪郡主了,她跟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往外跑,撞了南楼,被南楼给骂了也没停下,一个人驾着辆马车跑出去了。” 容锦想到那个柔柔弱弱有着一对好看的大眼睛的李溶月,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她怕是把事情都看在眼里了,一时受了刺激……” “哎,管她呢!”南楼打断容锦的话,说道:“她是死是活,是辰王府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姑娘,我就问你,现在事情都差不多办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京山了?” 回京山啊? 容锦笑了说道:“怕是不行呢,我得先把我外祖母下葬了!” “行,那就先把吴老夫人下葬了,我们再一起回京山吧!”南楼说道。 一行人,笑着一路朝清平候府外走去。 ------题外话------ 新的一年,祝所有看文的亲们,越长越美丽,越长越聪明,越长越健康,越长越有钱,越长越有料,越长……不开玩笑了,来句正经的,祝大家新的一年,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享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最后,初二到初七,请假! 恳请准奏! 01余音袅袅 太阳才升起,京都城夜里各府进贼走水众人拿贼拿到清平候府的事便被宣染的沸沸扬扬。而还没等太阳下山,辰王妃在清平候府与人行苟且之事,被辰王当场捉奸的事,以至辰王痛心疾首之下,说出十三年前长兴候府容芳华失贞之事,其实是被辰王妃王氏和原长兴候府庶小姐容芳菲设计构陷更是传遍了角角落落。 几乎是一夕之间,辰王府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传言越传越大,场面几乎不可收拾。 郡主府。 容锦和燕离面对面的坐着,两人手里各自捧着一盏雨过天青的茶盏,目光含笑的看向站在堂前正眉飞色舞将外面传言一一学说的南楼。 待得南楼说得口渴,端了桌上的茶盏喝水润口时,燕离回头朝容锦说道:“这样子说来,李逸辰休妻的事,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王氏被弃,又出了这样的丑事,可说是生不如死,步了容芳菲的后尘。你总算是大仇得报了!” 容锦一直含笑的脸上,笑容不由便淡了几分,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是啊,我总算是大仇得报了,可是,燕离,你知道吗?”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放下这段仇怨,只要我娘还活着。” 燕离对上容锦略显晦涩的眸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明白的,就如同我也希望我娘她好好的在我身边,什么传国玉玺,谁想要给谁就好了!” 两个都是没娘的人,屋子里的气氛不由的便沉重起来。 南楼端了手里的茶盏,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末了,轻声说道:“少主,容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燕州啊?” 容锦当日说过,大仇得报之时,便是吴氏安葬之日。 现如今,一切得偿所愿,也不怪南楼问她归期了。 燕离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两天吧,”容锦看向燕离说道:“我今天一早已经让吴婶开始收拾东西了,早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启程,迟一点的饭,也就是后天。” 燕离点了点头,才要说,既是这样,那他也可以让蓝楹做准备了,不想,外面却响起兰珠的声音,“青语姐姐来了。” 话声一落,便听到青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主,属下有事禀报。” 燕离看了眼容锦,见容锦微微颌首,这才对外说道:“进来吧。” 不多时,青语走了进来。 “青语见过少主,容姑娘。”青语上前行礼。 燕离摆了摆手,示意青语不必多礼,容锦则对屋子里侍候的杏雨吩咐道:“去给青语姑娘沏一杯茶。” 杏雨应声退下。 燕离这才看向青语,问道:“什么事?” “少主,楚叔他们来京都了。”青语说道。 燕离目光攸的一紧,原本温和的脸上一瞬间寒冷如冰,目光冷厉的盯着青语,凝声道:“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现在,他们人到了哪里?为什么之前没有来报?” 一连串疾厉的问话,以及他身上一瞬间暴起的戾气,使得堂前的青语和南楼不由自主的便是神色一肃,噤若寒蝉。 这样的燕离,是容锦从不曾看到过的,但一瞬间的愕然后,她便又释然。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燕离! 她眼里的那个虽然淡漠但却温和的燕离,只是他展现在她面前的某一面,而大多数时候,他其实是凛然的,是严厉的,他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早就在他的骨子里刻下了,兹不掌权,义不掌财的烙印。 不要说是在这个等级分明,便是在她生存的那个时代,虽然倡导着人权和自由平等,但实际上不同样是强权为尊吗?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成为人上人,除了自身的努力,其实更多的仍旧是倾轧和阴谋以及无声杀戮。 “回少主的话,人已经到了城外,之前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楚叔才派了人来送消息来。”青语轻声说道。 燕离闻言默了一默,回头对青语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语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燕离。 “怎么,还有事?”燕离问道。 青语顿了顿,轻声说道:“那要不要派人去接了楚叔他们进府呢?” 燕离目光斜斜的撩了她一眼,青语不由自主的便身子僵了僵,感觉头顶似是刮过了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便是心头一紧,知道自已多问了。明白过来的青语,不由便求助的看向一侧的南楼。 南楼对上青语求助的目光,暗暗的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朝一侧安静无声的容锦微微抬了下颌,示意青语向容锦求助。 好在,还没等青语看向容锦,燕离已经开口了,“你先下去吧。” 青语顿时如蒙大赦般应了一声,当即快步退了下去。 燕离又对南楼说道:“你也下去,去找了蓝姨过来,便说我有事情跟她商量。” “是,少主。” 南楼紧跟着退了下去。 燕离这才又转身看向容锦,容锦迎上的他的目光笑了笑,对屋里的杏雨和杏花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郡主。” 杏雨和杏花齐齐退了下去。 容锦这才眉梢微扬,眉目含笑的看向燕离,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燕离点了点头。 “那你说吧,我听着。”容锦笑了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情绪还在,又或是将要出口的话太过为难,燕离的脸上第一次多了几分硬色,而少了几许柔和,就连那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也带着淡淡的寒霜。 “对不起。” 容锦不由便愣了愣,错愕的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燕离看着眼前鲜妍如皎月的容锦,感觉好似有股温润的风吹进了心里,莫名的便是一阵微熏。也因此,他黑如墨寒如星的眸子看着容锦时,便如雪遇朝阳般慢慢融化了。 “我怕是不能陪你燕州了。”燕离轻声说道,话落,眉眼间满满的都是失落和无奈。 不能陪她回燕州了? 为什么? 就因为那个叫楚惟一的侍卫回来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就从脑海里闪过,容锦豁然抬头,目光凝视着燕离,轻声说道:“燕离,你为什么不让楚惟一和红楹他们进府?” 燕离嘴唇微翕,目光对上容锦惊疑的眸子时,不由便僵了僵,他只知道她擅于谋算,却不知道她的反应如此敏捷!然一惊过后,他重又定下心来,对容锦翘了翘唇角,轻声说道:“谁说我不让他们进府了,这里必竟是你的郡主府,我打算将他们另行安置。” 燕离在京都另有府邸,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他让龙卫和凤卫进了郡主府,却把楚惟一和受伤的红楹拒之门外,这是什么意思? “燕离,你怀疑的那个人是楚惟一还是红楹?”容锦看着燕离问道。 容锦会这样问,燕离到也没觉得惊讶,必竟这个话题,之前他们曾经讨论过。而他之所以打发南楼和青语退下,未偿不是因为想到以容锦的敏锐怕是会有此一问的缘故。而事实果然如他所料! 只是……燕离目光复杂的看向正朝他看来的容锦,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容锦,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容锦一脸不解的看向燕离,“如果不是他们,为什么你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我之所以不让他们进府,是因为不想给你惹来祸事。”燕离轻声说道:“楚叔曾经是正德帝的人,他一现身,势必会让整个京都城都为之抖一抖,如此一来,你想要离京,怕是难上加难!而红姨和蓝姨虽然都是母亲的婢女,但蓝姨一直负责打理宫中事务,红姨则是跟随母亲南征北战,京都城老一些的人怕是都认得出她,她若是出现在郡主府,只怕你真就要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容锦满满的关怀呵护之情。 但容锦却明白,最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这二人之中有一个,是燕离他怀疑的那个内奸!否则,即便是燕离有所担心,只要让二人稍作易容便是,又何须连府邸都不让他两人进?又何必说他不能陪她去燕州了? “燕离,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也想替你做一件事。”容锦看向燕离,轻声问道:“可不可以?” 燕离不由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便要拒绝,但对上容锦目色间的坚决时,那句拒绝的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你想为我做什么?” “我想替你剪除那颗蛰伏在你身边的毒刺!”容锦说道。 “容锦……” “我知道,”容锦打断燕离的话,缓缓说道:“哪怕我不帮你,你自已也能做到。可是我想替你做点事。” 燕离看向容锦的目光里便似流星刹那而逝一般,瞬间照亮了整个天际。 容锦说她想替他做点事。 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心里,是有着他的位置的? 他亲眼看到了她是如何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伤害她娘亲的人逼入绝境的!娘亲从前曾经跟他说过,最美好的爱情不是一瞬间的火花碰撞,而是岁月悠长间彼此间的相濡以沫,这世间最美好最伟大的爱情都是时间的产物!想要得到她的心,那就让她积极的参与到你的世界里来! “好!”想明白了的燕离,当下应道,在容锦刹那而亮的脸庞里,却又不无忧虑的说道:“那你外祖母怎么办呢?” “让蓝姨帮着送她老人家回燕州,将她安葬在我娘亲身侧,待此间事了,我再回去看她们!”容锦说道。 燕离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轻声说道:“这样也好,到时我会陪着你一起去的。” 容锦笑着点头。 当下便喊了门口的侍候的杏雨杏花进来,吩咐道:“杏雨,你去喊了吴叔来,便说我有事要吩咐他。”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待吴保兴来了,容锦将她暂时要留在京都,由吴保兴和蓝楹扶棺回燕州安葬的事说了一遍,末了,不无谦意的说道:“吴叔,燕公子对我有大恩,他现在有事,我不能一走了之,待这边事了,我再回燕州在向祖母和娘亲陪不是。” “郡主不必自责,”吴保兴连忙宽慰容锦,轻声道:“老夫人和大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欣慰郡主的知恩图报。” 容锦闻言不由便笑了笑,到是一侧坐着的燕离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但却并没有打断她二人的话。 “郡主,到了燕州,小的可要去一趟容府?”吴保兴问道。 容锦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当日在燕州时,虽然府里不乏捧高踩低之人,但他们并没有对我母女二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吴保兴点了点头,又与容锦商议了些具体的细节,这才起身退了下去。 待吴保兴退了下去,容锦便抬头看向燕离,说道:“燕离,让人把人接进府吧。” 容锦说的把人接进府,这人指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城外的楚惟一和红楹以及琳琅几人。 虽说燕离之前确实下定决心自私一把,但真的当容锦提出,要把人接进府里时,他不由自主的还是犹豫了。 见燕离犹犹不决,容锦不由便笑了说道:“你在担心什么呢?”不待燕离开口,她又接着说道:“担心我?可是,这世上除了我自已,我再无可牵可挂之人,难道你连仅仅护我一人周全都做不到吗?” “那怎么可能!”燕离瞪目道。 容锦顿时眉眼弯弯,笑了道:“那不就行了,你不用想会给我惹来多大的祸事,你只要想着,不任在什么样的境况下,你都能护我周全,便行了!” “你放心,”燕离点头道:“我就是舍了自已也会护你周全的!” 彼时,容锦只当是燕离的英雄气概,但后来,真到生死决择之境,他毫不犹豫将生的机会让给了她时,她才明白,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那你去安排人接他们入府吧。”容锦对燕离说道:“是人是人鬼,只用拉出来溜溜才能知道。” 燕离点头。 …… 玉照宫。 永昌帝诧异的看向安静立于下首的李逸辰,略作沉吟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休妻?” 李逸辰默了一默后,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永昌帝,再不见往日凝重清辉,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空洞与绝望,稍倾,沉声说道:“王氏品行有失,怀执怨怼,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这样的人实难堪配王妃之责,若是让她继续留在王府,只怕将来连牝鸡司晨,篡权乱世,还望皇兄恩臣弟之请。” 连牝鸡司晨,篡权乱世的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永昌帝真不知道,李逸辰这是气疯了还是气魔障了。区区一个辰王妃,就想让他东夏江山,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吧?但这样的话,他自是不会同李逸辰说。 “行,朕知道了,朕会知会宗人府的。”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拱手施礼相谢。 永昌帝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问道:“休弃王氏不是什么事,只是溶月你打算怎么办?” 李逸辰耳边不由自主的便响起容锦当日的话,“李溶月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负着原罪,而这是你和你淑慎有仪,齐庄知礼的王妃所给予她的最尊贵的礼物!” 挑了挑唇,李逸辰给了自已一抹讥诮的笑,他抬头看向永昌帝,“溶月不适合再呆在王府,臣弟想请皇上给溶月赐一门婚事。” 永昌帝闻言想了想,点头道:“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逸辰摇头。 这种儿女婚事,一般都是府里主母操心的事,他一个男人,如何会去关心。 “行了,朕跟皇后说说,让她在这京都城里替溶月选个家世尚可人员简单的世家吧。”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谢恩。 永昌帝摆手,示意他坐下。 待李逸辰重新坐下,永昌帝看着不过是一夕之间,却好似苍老了十年一般的李逸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朕会让皇后再帮你相看相看,看看这京都城可有品性相貌俱佳的女子,你身边也不能少个照料你的人,王府也不能没个主事的女人。” 李逸辰一听永昌帝还要再给他说亲,连忙道:“皇兄,臣弟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 永昌帝本欲再劝,但在看到李逸辰鬓边隐藏在一片黑发间若隐若现的白发时,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了回去,点头道:“行,你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李逸辰对上永昌帝往常诡谲但今日却显柔和的眸,不由的便是哂笑一声,轻声问道:“皇兄,臣弟是不是就是砌头砌尾的一个傻瓜?” 永昌帝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逸辰便也没再说。 “当年之事虽是王氏而起,但今时今日容锦却惘顾天家威严,而一意孤行,使得堂堂辰王府沦为天下人笑柄,虽情有可原,但却法理难容,逸辰,你想要朕如何替你出这口恶气?” “臣弟不知道。”李逸辰抬头迎向永昌帝,摇头道。 永昌帝不由便蹙了眉头,目光霍然一厉,说道:“你可是因为对容芳华心怀愧疚便……” “不是的!”李逸辰打断永昌帝的话,轻声说道:“臣弟虽对芳华有愧疚之心,但臣弟从来没想过,因为这份愧疚而纵容容锦。臣弟,只是……” “只是什么?”永昌帝问道。 李逸辰默了一默,幽幽说道:“之前容锦兴师王府,王氏和溶月都曾入宫向皇兄求援,但皇兄……臣弟并无怨责皇兄之意,只是揣测,皇兄可是另有隐衷……若果真是如此,臣弟昨夜所受之辱,皇兄不必介怀的。” 永昌帝不妨李逸辰会这样说,脸上的神色不由便僵了僵,半响不曾言语。 而李逸辰看到永昌帝这样的反应,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不由便狐疑的问道:“皇兄,为什么?” 为什么? 永昌帝对上李逸辰茫然的脸,对在大殿侍候的冯寿摆了摆手,冯寿心头一凛,连忙打了个揖,恭身退了下去。 他退下去,永昌帝这才抬头看向李逸辰,沉声说道:“你还记得父皇吗?” 李逸辰突然听永昌帝提起逝去的正德帝,不由便愣了愣,稍倾点头道:“记得,怎么了?这事跟父皇有什么关系?” “父皇在驾崩前将真正的传国玉玺给了一个女人,留下来的那个是假的。”永昌帝说道。 “怎么可能……”李逸辰骇然失声,但脑海里却是一瞬间想起,永昌帝初凳大宝时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声音嘎然而止的同时,脸色一白,喃喃失声道:“父皇……父皇他疯了!” 永昌帝看着失态的李逸辰,唇角噙了抹凉笑,轻声说道:“是啊,父皇他可不就是疯了!” “那个女人是谁?她跟容锦有什么关系?”李逸辰问道。 “那个女人是谁,朕也不知道,不过……”永昌帝默了默后,轻声说道:“熙儿曾经见过她一面,在容锦进京献药的那段日子里,熙儿说他又看到了她,并且她亲口告诉熙儿她是容锦的人!” “这……” 李逸辰怎么也没法把这事跟容锦串联起来。 正德帝驾崩时,他才多大?容芳华才多大?容锦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事,怎么就跟容锦扯上关系了? “你也不必惊讶,”永昌帝对李逸辰说道:“熙儿自幼过目不忘,他既然这样说,朕自是信他的。” 李逸辰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当日老长兴候曾经说容锦身边的婢女是北齐国的探子,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必竟燕州府紧邻北齐,还是说……”李逸辰蓦然一震,整个人如同雷劈了一样,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永昌帝轻声问道,“可是想到什么了?” “皇兄,”李逸辰哆了唇看向永昌帝,轻声问道:“您说,容锦的生父会不会是北齐人?” “北齐人?” 李逸辰点头,“当日容芳华是在用来招待外使的重华殿出事的,臣弟记得当日在重华殿的便有北齐现今的战王韩铖。” “战王韩铖?”永昌帝疑惑的问道:“你是怀疑当日毁容芳华清白的人是战王韩铖?” 李逸辰俊雅的脸上不由便有了几分扭曲的痛苦,每每想及当日之事,都无异于拿把钝刀子在他心上磨。但事情涉及到传国玉玺这样大的事,便是整颗心被挖出来,他也必须忍了这痛! “如若没有容敬德当日之言,臣弟或许不会这样想,但眼下看来,这事却十有八九与战王有关。”李逸辰垂了眼眸,任由脸颊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咬牙一字一句说道:“不说,这十来年,战王频频派人密秘来我东夏。便说现今的战王妃燕文素贵为北齐公主,但却是以继室的身份嫁入韩府的!据臣弟所知,韩铖在娶燕文素之前,并无发妻!” 永昌帝深遂如子夜的眸微微眯起,越想越觉得李逸辰的猜测不无道理。 当年韩铖代表北齐来东夏,名为朝贺,实则却是商议先帝与北齐护国公主定立的停战协议之事。如果那个人真是战王,这便也解释的通,为什么当年太后和皇后将后宫挖地三尺,也不曾寻找出那个与容芳华“通奸”之人! “皇兄!”李逸辰突的抬头看向永昌帝,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当日父皇封赏有功之臣时,一次宫中宴客,荣国公因为醉酒而与父皇起了争执,两人在御花园还打了一架的事吗?” 荣国公?那个在传说中如兰陵王一般,有着倾世之容,亦有勇有谋作战时宛若天兵神将,最后却遁入空门难觅踪迹的荣宁,荣国公?! 永昌帝点头,轻声说道:“记得,怎么了?” “皇兄知道为什么荣国公会以下犯上惘顾生死而与父皇打架吗?”李逸辰问道。 永昌帝摇头。 “因为一个女人!”李逸辰眯了眼,幽幽说道。 “一个女人?” “是的,”李逸辰点头道:“一个女人,一个让荣国公连命也不要只想为她出一口气的女人!” “是谁?” 李逸辰摇头,“臣弟不知道,只知道当时荣国公指着父皇的鼻子骂他,说他连个名份都给不了人家,又何必去招惹人家,说父皇自私自利为了一己之心,而毁了两个人的人生!” “先始父皇还听是脸色难看,并不理会荣国公,但到后来荣国公说他宁可不要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宁可捡了父皇的破鞋穿,他也要跟那个人双宿双飞,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后,父皇便恼了,一拳头打在了荣国公的脸上。” 永昌帝不由便听得目瞪口呆,“为什么从前没听你说起过?” 李逸辰失笑道:“这么多年,皇兄今日若是不说起传国玉玺的事,只怕,臣弟也要忘了。”顿了顿,轻声说道:“您也知道,父皇本就生得潘安之貌,当日他驾崩之时,后宫一半的妃子都是自愿殉葬的,臣弟原以为又是一个仰慕父皇的女子,哪里想到……” “你的意思是,当日荣国公所说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父皇赠予传国玉玺的那个女子!”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点头,“应该就是她!这么多年,父皇一直郁郁寡欢,闲下来时,他总喜欢站在万寿山上,凳高远眺,神色间满满是无可言说的苍凉和无奈,当时不懂,以为父皇只是忧国忧民,但现下看来却不尽是如此!” 永昌帝凝眸想了想,不由便点头附合。 “熙儿说那女子是容锦的人,难道……”永昌帝看向李逸辰,一脸骇然道:“难道,那女子是北齐人氏?” 李逸辰同样齐齐一震。 如果,如果那女子是北齐人,那么当年容芳华失贞之事,是否另有内情? “北齐大皇子燕翊悄然入京,他的目的会不会是也是奔着传国玉玺而来?”永昌帝轻声说道。 李逸辰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如同结了一张蛛网,七横八纵的,根本就摸不着头绪!容锦,那个神秘的女子,战王,燕翊,这些人不停的在眼前绕来绕去。 “容锦的有恃无恐,难道就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女子?”李逸辰喃喃自语道。 永昌帝也是一头雾水。 稍倾,摆手道:“我们都不用去猜想了,回头朕让皇后传懿旨,宣容锦进宫,到时一切自然明了!” 李逸辰正欲点头,不想门外忽的便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皇上,臣有急事禀奏。” 司羽? 永昌帝不由便抬头看了眼李逸辰,李逸辰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皇兄,臣弟告退。” “你留下吧,司羽调查的事,跟玉玺之事也不无关系。你一起听听吧!”永昌帝说道。 李逸辰应了一声,便又掀了袍摆在自已原来的位置坐定。 永昌帝这才抬头对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一身灰色斜领直裰的司羽,轻悄无声的走了进来。目光对上坐在永昌帝身边的李逸辰时,略一怔忡后,便转了目光对上上座的永昌帝,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昌帝摆手,免了司羽的礼后,问道:“什么事?” “皇上,有隐卫来报,发现前龙卫队长楚惟一的行踪。” 司羽话声一落,永昌帝和李逸辰齐齐拔身而起,目光齐齐锐利如刀的落在司羽身上。 “人在哪?”永昌帝问道。 “回皇上,人就在皇城外。”司羽抱拳说道。 “皇上,臣弟愿带人前往捉拿。”李逸辰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永昌帝却是目光轻凝,一脸肃色的看向了大殿外那被阳光照得一片灿烂的琉璃瓦。 先帝驾崩之后,楚惟一紧接着失踪,那段时间,他一直怀疑是楚惟一偷走了传国玉玺,直至太子向他进言,他才知道,玉玺是被先帝送给了一个女人!但是楚惟一这些年又去了哪里?当年的龙卫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 永昌帝摆手,打断李逸辰的话,对司羽说道:“告诉隐卫密切监视,不可打草惊蛇,朕到要看看他楚惟一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是,皇上!” 司羽应喏后,抱拳退了下去。 “皇兄,为什么不让臣弟带人捉拿楚惟一归案?”李逸辰不解的看向永昌帝。 “楚惟一失踪了十几年,他是前龙卫队长,便是司羽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这样的人却能让隐卫发现他的藏身所在,你说这是为什么?”永昌看向李逸辰。 李逸辰怔在原地。 这是为什么? 他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永昌帝见李逸辰一脸茫然,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回去吧,出了这样大的事,溶月那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你回去好好与她说说吧。” 李逸辰便站了起来,向永昌帝告退。 只是,等李逸辰回到辰王府,听到管家来报说李溶月已经三日没有回府时,李逸辰当即便如同雷击一般,怔在了那,醒过神来后,他勃然大怒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管家战战兢兢的说道:“王爷,当时府里乱糟糟的,丫鬟下人们都以为郡主跟着您进宫了,小的也使了人进宫打听消息,可是……” “可是什么!”李逸辰怒道:“有没有人使人去清平候府?” “使人去了,候爷说郡主并不曾入府。” 李逸辰顿时就觉得胸口好似被狠狠的打了一拳,五脏六腑都翻腾的厉害。眼见得一干下人还像木桩子一样立在跟前,不由便一跺脚,怒声吼道:“还不快去找,找不回来,你们也没别活了。” 于是,呼啦一声,满院子的下人顿时作鸟兽散。 眼见管家还杵在那,他瞪了眼道:“你还有什么事?” 管家忙上前低声说道:“王爷,您不在府里的时候,王妃……”眼见李逸辰目若寒冰的瞪过来,管家瑟瑟的抖了抖,颤声道:“王……王……” 到底是继续叫王妃还是王氏,管家实在拿不定主意。叫王妃,显然惹了王爷的恼,叫王氏,可是这废妃的圣旨还没下。只把个管家急得满头满脑的都是汗,偏偏要说的事一个字还没说。 “她有什么事,说吧。”李逸辰拧了眉头,声如寒冰的说道。 “回王爷,夫人她想求见王爷一面,说王爷若是不见,她便一头撞死在王府门外。”管家一溜的把话说完,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是如雨水浸了满脸。 “切!”李逸辰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撞死在王府门外,她也不怕脏了我辰王府的门,你去告诉她,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见她,她要是还有廉耻之心,就该找个干净的地方自我了断,省得拖累了郡主!” 管家喏喏应声,退了下去。 李逸辰这才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但环视周遭一遍,却又猛的拔身而起,往王府后院李溶月住的淑品斋走去。 淑品斋,语蝶正独自坐屋子里啜泣不止,耳边忽的便响起小丫鬟们的声音,“王爷来了”。语蝶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一边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急步往外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王爷。”语蝶屈膝福礼。 李逸辰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问道:“郡主身边跟着谁?” “回王爷的话,郡主身边侍候的雁芙。”语蝶哽着嗓子说道。 李逸辰抿了抿嘴,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摆了摆手,语蝶连忙退了下去。 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李逸辰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由便喃喃失声道:“溶月,你到底在哪?” 李溶月在哪? 三日前,李溶月亲眼目睹了王云桐的不堪之后,又亲耳听到李逸辰说出休妻之话,她又惊又气又急之下,不顾一切的上了马车,驾着马车便跑,谁知道马车受惊竟然朝城门外跑了出去。雁芙吓得紧紧的抱住了她,主仆两人又是哭又是尖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狂奔出城。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主仆两人却豁然惊觉,周围都是密密的树林,她们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郡主,怎么办?”雁芙啜泣着看同李溶月。 李溶月木然的看着周遭巍巍的树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坐在马车上,慢慢的屈起了身子,将脸埋进了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雁芙看着这样的李溶月,心里顿时有如刀绞,她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轻声说道:“郡主,您先别哭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快些回城,不然……” “没用的,就是回去,也没用的。”李溶月摇头,泣声道:“父王不会原谅母妃的,他一定不会原谅她的……母妃她……她……” 雁芙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人太多,李溶月挤了进去,她才要挤进去的时候,李溶月已经返身跑了回来,她想也不想的,便追了出来。 是故,这会子听到李溶月的话,她有心想劝,却也不知道如何相劝。只能陪着李溶月在一边默默流泪。 太阳慢慢升起,林子里因着这阳光而渐次亮了起来。 雁芙这才看清自已所在的位置,这好像是一条通往哪里的小径,小径的尽头,似乎有炊烟袅袅升起。 “郡主,”雁芙扶起哭得难以自抑的李溶月,指着前方尽头处那如烟似雾的袅袅青烟,轻声说道:“那里好像有人,我们过去跟他们说说,找个人送我们回城吧。” 李溶月哭过一阵后,好受了许多,想着,她应该早些回城才是,有她帮着求情,哪怕母妃回不了辰王府,但好歹总能留条命! 主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处走去,只是李溶月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她这一去,竟然是入了狼窝虎穴! ------题外话------ 哎,几天不写思绪有点卡,又是启头的第二卷第一章,真心写得纠结。 02齐大非福 炊烟袅袅,溪流静静地流淌,山凹里错落有致的立着几栋白墙青瓦的屋宇房舍,房舍的周遭是阡陌纵横的田垅菜地。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还是别的,除了屋宇上空腾腾的炊烟,周边竟是没有一个劳作的人。 这样的情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一丝不安,雁芙往李溶月身边靠了靠,挽着李溶月的手也跟着紧了紧,轻声道:“郡主,怎么连人都没有呢?” 李溶月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时间还早吧。” 雁芙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个道理,指着不远处冒着青烟的烟囱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既然有烟火屋子里肯定就有人!” 李溶月点头,主仆两人相携着朝前走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是一间三进建制的小院,黑漆院门微微轻掩,院门外两只石狮子怒目瞪视栩栩如生。屋子里隐约响起粗厉的嗓音,如同破了二胡一般,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郡主,要不还是算了吧。”雁芙白了脸看向李溶月,轻声说道:“奴婢试着将马车沿来时的路赶回去便是了。” 李溶月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却也知道,就凭雁芙和她是不可能将那辆马车赶回去。之所以会有现在的一幕,原也不过就是她当时的一口气罢了。现在那口气没了,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驾了马车乱跑! “来都来了,敲门吧。”李溶月说道。 “郡主,”雁芙不赞同的看向李溶月,轻声说道:“奴婢,奴婢害怕。” 李溶月皱了眉头,“你怕什么,这小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庄子,说不得这庄子的主人父王还识得,我们只要报出父王的名号,谁还敢欺了我们去?除非他不想活了!” 可这荒郊野外的……雁芙张了张嘴,但对上李溶月冷着的小脸时,只得咽下嘴里的话,上前敲门。 “谁啊!” 院子里响起一道嗡声嗡气的声音。 雁芙紧张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屋里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路人,想上门讨口水喝……” 没等她话说完,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下一刻,一张粗壮满脸横肉的脸便暴露在眼前,吓得雁芙惊叫一声,不由自主的便后退了一大步,若不是站在她身后的李溶月出手相扶,只怕雁芙屁股都要摔成两半。 “没人?没人难道是鬼跟你……”武大郎在抬头对上门口立着的李溶月和雁芙时,嘴里的话嘎然而止,一对三角眼顿时如同饿狗看到肉一样,痴痴呆呆的看着两人动都不会动了。 “大胆!”雁芙一声娇斥,上前一步将李溶月挡在了身后,对一脸怔怔便是被喝斥也不曾回神仍旧一脸痴迷像的武大郎骂道:“你看什么看呢,再看,小心回头我禀明了王爷,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王爷? 武大郎霍然一震,那因为惊艳而痴痴怔怔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不由的便探头探脑的朝李溶月身后张望,只是一片寂静的田野,别说什么王爷,就连个男人都没有! 趁着武大郎向外张望的功夫,雁芙也紧跟着朝院子里打量,希望能找到个婆子或是媳妇子,只是偌大的院子里,除了绿树成荫,却是连个人影子都没。 雁芙不由便心一沉,只是还没等她收了目光,耳边便响起武大郎骂骂咧咧的声音,“哪来的黄毛丫头,吹牛吹到你武爷爷头上来了,王爷,我还皇上呢!去、去、去,滚一边去,别耽搁你武爷爷的事。” 说着,抬头便要关上身前的大门。 “哎,等等!”雁芙情急之下,抬手便挡在了门口,情急之下想也没想的便说道:“我们郡主迷了路,你帮着我们将马车赶了送我们回城,我家王爷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武大郎才要拒绝,但却在目光看到站在那如一尊玉人一般的李溶月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便鬼使神差的问道:“你要我送你们回城?” 雁芙连连点头,说道:“是的,你送我们回辰王府,回头不只是郡主就是王爷也一定会重赏你的。” 辰王府!郡主? 武大郎的邪恶的目光不由便朝李溶月看去,等对上李溶月耳间那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坠时,心头再次霍然一惊,当下说道:“你是说真的,你们真是辰王府的人?” 雁芙哼了一声,一脸自得的说道:“你要不相信,只管将我们送回城,回头你看看是我骗了你,还是你有眼不识泰山!” 武大郎眉眼一转,当即陪了笑脸说道:“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两位姑娘不要怪罪,姑娘一路辛苦,进屋喝口热水吧,小的收拾一下,这就将你们送回城。” 雁芙朝李溶月看去。 李溶月看了看武大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轻声难雁芙说道:“你问问他,他主家是谁?” 雁芙点头,对低眉垂眸作恭敬状的武大郎问道:“我家郡主让我问问你,你主家是谁,这庄子是哪家大人的产业。” “回姑娘的话,小的主家姓俞,是先帝恩封的南阳郡侯。”武大郎说道。 南阳郡侯? 李溶月只知道正德帝登基为帝时,追封过一批战死的将士,这位南阳郡候好似便是其中之一!既然已经知晓了主家,李溶月心下略定,对雁芙说道:“告诉他,让他去小树林里把我们的马车赶出来,喂马喝点水,我们这就回城。” “是,郡主。” 雁芙把李溶月的话对武大郎说了一遍,武大郎连声应喏,谄媚的笑了对雁芙说道:“姑娘,小的这就去将马车赶过来,您和郡主且进屋喝杯热水稍候便是。” 雁芙看向李溶月,见李溶月点头,便对武大郎问道:“你这里还有谁?喊两个婆子上前来侍候吧。” 武大郎一脸为难的看向雁芙,轻声说道:“姑娘,实在对不住,因着主家打算全家迁回祖藉,这庄子正打算脱手,庄子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只留了小的一人守着这庄子。” 雁芙不由便拧了眉头看向李溶月,“郡主,怎么办?” 李溶月叹了口气,对雁芙说道:“算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回城的,你去厨房帮着打点热水,让他寻块新的帕子,我洗洗脸,回头,找回了马车,我们就回城吧!” 也只能这样了。 雁芙朝武大郎看去。 武大郎连忙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的侧了身,迎了主仆两人进屋。 待得她二人进了屋,武大郎探身朝外看了看,眼见四野寂静,连根鸟毛都没有,肥胖的脸上闪过一道邪佞的笑意,等转身时,却又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这位姑娘,我领你去厨房吧。”武大郎看向雁芙说道。 雁芙点了点头,对李溶月说道:“姑娘,您且在这坐坐,奴婢打好水就来。” 李溶月点头。 武大郎一路领了雁芙往厨房走去,指了烧着火的灶对雁芙说道:“锅里有热水,小的去寻块新帕子来。” 雁芙点头,等看到那木盆乌漆麻黑的,脸上的神色便难看了几分,没好气的问道:“新盆有没有,这样的盆,叫郡主怎么用啊!” “小的,再去找找。”武大郎连忙说道,一边转身进屋子里去翻拣。 雁芙看了眼武大郎,默了一默,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屋子里翻寻着的武大郎手上动作一顿,悄然无声的跟在雁芙身后,七绕八绕的藏在了一处厢房的窗沿下,在那正好能将院子里主仆两的对话听个明白。 “郡主,”雁芙走到李溶月身侧,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这人留不得!” 窗沿下的武大郎听了雁芙的话顿时眉头一跳,三角眼里闪过一抹凶残的光。心道:丫头片子,敢算计你武爷爷,且看你武爷爷怎么收拾你! 院子里,李溶月朝雁芙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轻声说道:“回王爷再说。” 雁芙应喏一声,轻声道:“奴婢再去看看。” 李溶月点头。 屋子里的武大郎连忙抢在雁芙之前几步窜回了厨房,将一块半新不旧的帕子递给雁芙,“姑娘,实在对不住,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块新点了了。” 雁芙嫌恶的撇了脸,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去把马车赶回来吧,我们早些回城。” “哎,小的这就去。” 武大郎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院子里的李溶月看到武大郎,往边上避了避,武大郎“憨憨”一笑,大步往门外走去。李溶月长长的吁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便有些害怕! 洗漱是不成了,这里的用具李溶月也不敢用,主仆俩干坐着,等武大郎将马车赶回来,好在没等多久,外面便响起了马车“笃笃”的声音,不多时,武大郎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两位姑娘,出来吧,小的这就送你们回城。” 雁芙连忙扶了李溶月出去。 将李溶月扶在马车里坐好,雁芙不放心,忍着心里的嫌恶,坐到了武大郎身边,说道:“我来给你指路吧。” “有劳姑娘。”武大郎说道。 雁芙摆了摆手,冷冷道:“好了,我们走吧。” 马鞭一响,马车辘辘向前。 说是指路,其实雁芙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走,眼见得马车越走越偏,山间的林木也越来越密,她不由便惊疑的对武大郎问道:“这不是回城的路,你想带我们去哪!” 武大郎嘿嘿一笑,抬手对着身侧的雁芙便是狠狠一推。 “啊!” 雁芙摔下马车。 “雁芙!” 李溶月惊叫着打起帘子,一只蒲扇大的手对准她探头的头便是狠狠一劈,李溶月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地上的雁芙不顾眼前金星直冒和浑身的疼痛,惊叫着爬起,只是还没等她靠近马车,武大郎手里的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已经狠狠的捅进了她的胸前,雁芙瞪圆了眼,满嘴血沫的看着扭曲着五官神色狰狞的武大郎。他怎么就敢…… 武大郎却是二话不说,手里的匕首拔出对准雁芙又是狠狠几下,直至雁芙像一截断木般毫无生息的沉沉倒了下去,他这才收了手,啐了一口,骂道:“呸,小蹄子,要不是怕坏事,留着你,爷怎么说也能再赚个几十两银子。” 话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唇角嚼了抹冷笑,哼道:“想要爷的命,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落草的凤凰不如鸡,爷到要看看成了那千人骑万人压的窑姐儿,你还摆什么郡主的谱!” 话落,自马车下抽出他早就藏好的铁锹和一个包袱,找了块松散的地开始挖起坑来,挖好坑将死不瞑目的雁芙和自已身上的血衣一道埋了,换了身衣衫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走。 李溶月再也不会想到,本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的她,一夕间便沦落成泥! …… “宫中来人?” 容锦看向来回话的吴继富,因为吴保兴和蓝楹要送吴氏回燕州下葬,府里的事暂时便交给了吴保兴的二子吴继富。 吴继富听了容锦的话,点头应道:“是的,是一位叫德宝的公公。” “宝公公?”容锦不由便愣了愣。 “宝公公?”一侧的南楼见容锦一脸错愕,不由便问道:“怎么了,姑娘,这宝公公很吓人的吗?” 容锦摇头,笑了说道:“宝公公是凤仪殿侍候皇后娘娘的,我原想着,要见我的人应该是皇帝,想不到却是皇后娘娘。” “那不是都一样吗?”南楼不解的问道:“皇上也好,皇后也好,不都是皇家的人吗?” 容锦笑了笑,想说,不一样的,但回头想了想,却道:“你说的有道理,都一样的,皇后见我,肯定也是得了皇上授意的!”顿了顿回头看向南楼,问道:“我要去见宝公公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南楼点头道:“自然要的,少主吩咐过了,姑娘到哪,我就要跟到哪的。” 容锦笑了笑,带了杏雨和杏花两姐妹去前面的花厅迎客,南楼果然如她说的那样,抬脚就跟了上前。 远远的,容锦便看到坐在花厅里正端着盏热茶等候的德宝,她加快了步子,几步走了上前,而德宝在看到容锦的刹那,也跟着放了茶盏,起身恭身向容锦行礼,“奴才见过永宁郡主。” “宝公公免礼。”容锦笑了请德宝入座后,轻声说道:“宝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口谕?” 德宝陪了笑脸说道:“永宁郡主,御花园清水池的荷花开了,皇后娘娘请了您明日辰时进宫赏花。” 这个时候请她进宫赏花?! 容锦压下心头的疑惑,笑了对德宝说道:“宝公公,除了我之外,娘娘还宣了谁进宫?” “回永宁郡主的话,娘娘就只请了郡主一人!”德宝说道。 容锦心下便明白过来,只怕赏花只是个进宫的名头罢了。 当下,对德宝说道:“好的,宝公公,我知道了,明日辰时我会进宫觐见娘娘。” “那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德宝说道。 容锦笑着道:“我送送公公。” 德宝连忙摆手道:“不敢,郡主请留步。” 容锦笑着率先朝外走去,德宝默了一默后,跟着走了出去。 目光不动声色的睃了容锦一眼,不由便想起了容锦初到京都城的那段时间。彼时只觉得这位长相不俗的容小姐有种无知者无畏蛮劲,但承着这些日子她在京都城掀起的腥风血雨,德宝如何还敢说容锦是无知无畏,哪个无知无畏的小姑娘能一气折了一个候府,国公府,甚至连堂堂王府都成了她掌中游戏! “宝公公。” 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德宝恍然回神,连忙敛了思绪,恭敬的说道:“奴才在。” 容锦看着神色间不自觉带着几分谨慎的德宝,不由便怔了怔,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醒过神来,笑了对德宝说道:“宝公公,到二门处了,我就不送你了。” 德宝抬头,可不,一错神的功夫,就到了二门处了。 容锦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杏雨,杏雨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递给了德宝,德宝待要拒绝,容锦笑了说道:“宝公公,劳烦你走这一趟,收下吧。” 德宝略一迟疑后终究还是收了下来,待要上前拱手向容锦辞行,身后忽的便响起一阵嘈杂声。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便看到一行几人正从外面走上长廊,看样子是往偏院的方向去。 当先一人,穿了一身玄色斜领镶白边直裰,约四旬出头的年纪,面容儒雅,五官俊朗,气质谦和,让人心生好感!在他的身后,是一名穿一袭脂红衣裳年纪相仿的妇人,妇人脸蛋尖尖,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一对眸子却是带着三分固执七分凶狠!而妇人的身侧,则是当日随容锦进宫的琳琅! 除却这三人,余下的人一看便是府中普通的下人。德宝正寻思着男子和那相貌甚美的妇人是谁,那男子却忽的便抬头朝他看来,两人目光碰了个正着。那男子原来温煦的目光陡然间像出鞘的剑一样,寒光四射地朝他射过来。德宝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便也在这电光火石间,脑海里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是他! 德宝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 男子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遇上德宝,见德宝脸色陡然一变,顿时惊奇,怕是自已已经被认出,不由便眉头一蹙,利剑似的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走在男子身后的琳琅几步上前挡住了男子,轻声说了几句,男子点了点头,匆匆的消失在长廊一头。 德宝恍然回神,再不敢多留一刻,对容锦拱了拱,说了句“郡主留步”匆匆往外走去。 容锦看着德宝离开的背影,唇角噙了抹浅浅的笑,对一侧的南楼问道:“适才那几人……” “是楚叔和红姨。”南楼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杏花说道:“你去厨房说一声,让暖春和红豆做几道拿手菜,晚上替楚叔和红姨接风洗尘。” “是,郡主。”杏花退了下去。 待杏花退了下去,南楼走到容锦身侧,轻声说道:“姑娘,我怎么觉得刚才那老太监好似认出了楚叔他们。” 容锦记得德宝曾经说起过,他是八岁进的宫,在皇宫已经整整呆了三十年!他识得楚惟一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认就认出了吧,反正原也没打算藏着遮着。”容锦淡淡道。 南楼耸了耸肩,既然容锦都不在意,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一行人正打算回容锦的屋子,不想棉雾匆匆的走了过来。 “郡主,燕公子请你去趟如意堂。” 容锦决定留下来帮燕离后,便让棉雾带着云珠和兰心去了如意堂侍候。 燕离这个时候让棉雾来请她去如意堂,想来是为才到的楚惟一和红楹的事,容锦想了想,对杏雨说道:“你先去准备下明天进宫的事,我去趟如意堂。”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容锦则同南楼朝如意堂的方向走去。 离着还有些距离,便看到如意堂的正屋里,燕离穿一身月白锦袍身姿如松的端坐高堂上,他身侧的下首,坐着适才一面之缘的楚惟一和红楹,许是习武人的听觉都异于常人,远远的,容锦便感觉到几道目光朝她看来。 那温和的带着淡淡的暖意的,不用问自然是燕离。而另外几道目光却是意味复杂了!容锦唇角噙了抹笑,加快了步子,不多时便走到了阶沿之下。 屋子里原本端坐的燕离已经起身迎了出来,站在廊檐下等她。他一动,楚惟一,红楹和琳琅也跟着站了起来迎了出来。 “你来了。”燕离笑着对容锦说道。 容锦笑着应了一声,目光朝燕离身后的楚惟一和红楹看去,笑了问道:“这两位就是你常提起的楚步和红姨吧?” 燕离笑着点头,回头对穿一身玄色斜领直裰,周身溢着一股儒雅之韵的楚惟一说道:“楚叔,这位就是永宁郡主,容锦容姑娘。” 楚惟一儒雅的脸上便绽起了一抹笑,上前一步,抱拳对容锦行礼道:“见过容姑娘。” 容锦对上楚惟一含笑的眉眼,微笑着颌了颌首。 燕离又回头对穿一身脂红衣裳的红楹说道:“红姨,你也来见见容姑娘吧。” 眉目间隐露三分厉色的红楹上前一步,目光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番,神色倔傲的对容锦淡淡道:“容姑娘,叨扰了。” 容锦含笑回道:“红姨客气了。” 红楹听到容锦那声红姨,略略蹙了蹙了眉头,才要开口,但却在下一刻,对上一脸柔和正目光温和看向容锦的燕离时,默了一默,悄然的退了下去。 “我已经吩咐厨房,让她们做一桌好菜,晚上为楚叔和红楹她们接风洗尘。”容锦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对燕离说道。 燕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问道:“说是宫里来人了?” “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德宝公公。”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进了屋子。 容锦与燕离在主坐上分左右坐了下来,容锦笑着看向站在红楹身侧的琳琅,轻声问道:“琳琅,这才多久的时间没见,你怎的见着我,连句话也没有呢?” 琳琅被容锦问得脸上一红,她抬头朝燕离看去,见燕离并没有斥责之意,当下便笑了说道:“姑娘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到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姑娘说,可是,也得姑娘有空啊是不是?” “照你这样说,还是我疏忽你了!”容锦笑了说道:“既然这样,那回头你跟我,去我院里吧,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行!” 琳琅才要应下,这个时候,坐在她身前的红楹忽的便抬头若有所思的撩了她一眼,琳琅那句“好”便顿在了舌头上。 容锦自是没有忽略这一幕,她翘了翘唇角,虽然不明白红楹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她也没打算软了腰身去将就谁!是故,没有得了琳琅的话,她干脆回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德宝公公是来传皇后的懿旨的,让我明天辰时进宫。” “进宫?”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 燕离默了一默后,问道:“可要让琳琅陪你一起进宫?” 容锦摇了摇头,“不用,我带南楼去好了。”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我看楚叔和红楹他们才到府里,你看是不是让他们先去住处歇息调整一下,有什么话,等晚上席间再说?”容锦对燕离说道。 燕离之所以让棉雾去请了容锦来,本就只是为表尊重,让她先来认认人。现在人认过了,他私下里也有话要跟容锦说,自然便也没有留人的心,当下便抬头对一侧垂眉垂眼的楚惟一和红楹说道。 “楚叔,红姨,你们先下去洗洗好生休息下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是,少主!” 楚惟一和红楹站了起来,行礼过后退了下去。 琳琅本想留下,但红楹在退出去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看了看容锦,略一迟疑后,也跟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间便静了下来。 燕离起身对容锦说道:“我们到院子里去说话吧。” 容锦不由便愣了愣,有什么话要到院子里去说,不能在这说? 但燕离已经率先起身朝外走去,容锦当下便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几乎是容锦才在院子里站定,耳边便响起燕离的声音,“站在院子里说话才好。谁在哪里,一目了然,也就不怕被人听见了。” 容锦不由便抬头朝燕离看去。 阳光下,他俊美至极的五官被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样就使得他脸上那些细小的汗毛也泛着微微的金光,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蜷蜷温柔。容锦没来由的心便软了一软! “为什么不让琳琅陪你进宫?”燕离突然问道。 容锦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对燕离说道:“刚才楚叔他们来府里时,撞上了宝公公,宝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我觉得他似是认出了楚叔。” 燕离翘了唇角,淡淡道:“认出就认出吧,宫里的那位我并不担心,他要的无非是传国玉玺,他态度好点,给也就给了吧,反正我于这江山无意。反到是暗地里的那位……” 容锦看向燕离,轻声问道:“燕离,你真的愿意把传国玉玺还给他们吗?” 燕离垂眸看向容锦,柔声道:“当然是真的。”顿了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容锦不由便失笑,“又不是我的东西,我干嘛不愿意啊!” “玉玺还了,那江山宝座就与我再也没有任何干系。”燕离说道。 容锦才要说,有关系没关系都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但目光对上燕离正温柔注视着她的眼时,整个人忽然就僵了僵,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燕离看着怔怔的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抬手抚上容锦的脸,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谆谆相诱的说道:“容锦,你是愿意母仪天下,还是愿意天地逍遥?” “我……” 容锦对上他那如黑曜石一样的眸,只觉得在那黝黑深遂的眸底,好似有磁石一般将她不住的往里吸,使得她一瞬间连思绪都停顿了,整个世界里,只有温美如玉的他! “这江山,你要,我便为你去夺!倘若你要安稳平凡,我便陪着你平凡快乐的过。”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怔怔的看着眉目间满是宠溺的燕离。 他说这江山,她要,他便为她去夺! 她若要安稳平凡,他便陪她平凡快乐的过! 两世一生,何曾有人将她这样捧在掌心? 她以为这一生,随着容芳华的死,随着长兴候府的没落,她又将同前世一样,孤独的来,孤独的去! 可是,这一刻,却有个人告诉她。 他的世界以她为先! 既便是这江山,他也可以为她夺,为她弃! “静怡,我们衡量一个男人是否爱你,不是他有多少,而是他肯为你放弃多少!亲爱的,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学会放弃。那么记住我凤倾城今天所说的话,抓住他,用你所有的力气抓住他,在他的身上打上你萧静怡的烙印,宣告你的所有权!” 倾城,这个男人我遇上了,可是,亲爱的,你没有告诉我,要怎样抓住他啊! 容锦抬头目光看向悠远的天空,天空中似乎有搭档一闪而逝的脸,她想要伸手去抓住她,但却在她抬手的瞬间,一只温热如暖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容锦,回答我,你是要这江山,还是要天地逍遥?” 容锦恍然回神,她目光茫然的看着凝眸看向她的燕离。 这一刻的燕离显现出了他难得霸道的一面。 “我……”容锦舔了舔干干的喉咙,在燕离那灼热如火的目光里,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我不知道,燕离,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燕离的手轻轻抚上容锦那因为惘然而扑闪的如蝶翼一般的眼睫上,暗哑着嗓子说道:“容锦,我只想要你,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容锦:“……” 静怡啊,你要记住,男的甜言蜜语是这世上最毒的药。千万别信了,一旦信了,你就完了!可是,倾城,如果说这甜言密语的男人是那个愿意放你放弃整个世界的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容锦怔怔的看着咫尺之距,那言语难以描述的一张脸,看着他那比新剥石榴还要鲜润欲滴的红唇,莫名的便有一亲芳泽的冲动,就在这她这样想时,背后忽的便有一道疾风,将她往前一推。 燕离在那道疾风乍起时,眉头一挑,眸间寒色乍起,眼见得便要暴起,但却在这时,已经是美人入怀,那温软的带着独有的女儿香的身躯才入怀,身上所有的寒凛一闪而逝,整个人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绵羊。 容锦失措之下,慌忙抬头,却不想,这一抬头,燕离的唇擦着她的唇角一闪而过。她才想着要一亲芳泽,现在便得偿所愿! 几乎是与此同时,如同触电般,心头荡起一阵悸动,因着这悸动,容锦觉得整个人如同被火烧过一样,热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燕离垂眸,目光定格在容锦那小巧如樱桃的唇上,他如子夜一样的瞳眸,越发的深遂如夜海,正痴痴的深情的望着她,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溢出来似的。慢慢的,轻轻的靠向容锦因为紧张颤动的如同被雨水打过的一般的红唇。 容锦眼睁睁的看着燕离微微俯首,下一刻,她便感觉到唇上多了一种温柔湿润的感觉。轻轻的如膜拜般游离,但这样似乎也不能让他瞒足,他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一只手扶着她的脸,加深加重了这个吻。 躲在暗处的两个人,掩着嘴吃吃笑着,才要抬手互击庆祝一场胜利。但却在这一瞬间,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朝她们看来,两人吓得一个颤颤,当下想也不想的,像两只猫一样悄然无声的退出了院子。 直到远远的离开了院子,两人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拍着胸脯,相视一笑,才要开口,却发现前方一人正目光冷冷的朝她两人看来。 两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等看清站在那的人后,越发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上前,陪了笑脸说道:“红姨,你怎么在这?” 红楹冷冷的哼了哼,目光朝二人身后瞥了眼,淡淡道:“你们从院子里来?”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红楹冷厉眉眼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嘲弄的看向正顾目四盼的琳琅,冷声说道:“琳琅,我知道我比不得蓝楹在你们心中的份量,但好歹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虽没传授你们功夫,但也指点过一二,说起来,也算半个师长,你们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 琳琅闻言,顿时哀号一声,一脸无奈的看向红楹,“红姨,该说的我都跟您说了啊。” “那不该说的呢?” 琳琅嘻嘻笑了说道:“红姨,我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想知道什么您就问呗,您问了,我还能不说啊?” “叱”红楹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到是问了,可你说了吗?” “我怎么没说了!”琳琅委屈的说道:“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您看了。” “那我问你,容姑娘长相如何,你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不说实话?”红楹声音一厉,咄咄逼人的道。 “红姨,您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不是说了嘛,我说一般!” “一般?”红楹冷笑道:“你到是再去找几个这样一般的给我看看。” “不是……”琳琅急道:“容姑娘她长得再好,跟我们少主比,她可不就是一般?” “你……” 红楹气急的看向强词夺理的琳琅,好半响,沉沉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往回走。 剩下琳琅和南楼面面相觑。 不是,这……看红姨这样子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就这样转走了? “红姨,”琳琅二话没说提脚便追了上前,上手去扶红楹,却被红楹给甩了,一侧的南楼,连忙去扶她的另一只手,红楹还要甩,琳琅干脆整个人往前一凑,挂在了她手边,将她的手牢牢的抱在了怀里,不解的说道:“红姨,我就不明白了,这容姑娘长得好看,有什么不好的!公主从前不是说吗,找个长得好的女人,有利于下一代!” “你懂什么!”甩不掉这两人,红楹干脆也不甩了,她步子一顿,抬头看着幽幽远远的天空,沉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齐大非福吗?” “不懂!”琳琅干脆的说道。 红楹瞪了她一眼,但对上琳琅那黑白分明很是无辜的眼时,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果当年李骐没有一张惊世绝俗的脸,公主岂会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相中了他,既使相中了他,也不会在后来各自天涯的时候念念不忘,如果不曾念念不忘,公主现在又怎么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红楹打断琳琅的话,不无苍凉的说道:“我不介意少主看上容姑娘的美色,我介意的只是容姑娘既有美色,又有能力,这样的人,少主一旦对她动了情,只怕……” 琳琅和南楼两两相视,问道:“只怕什么?” “只怕有一日,少主要奔公主的后尘!” 03危机四伏 御书房。 永昌帝手里握着的朱砂笔在听到冯寿的话后,顿了顿,鲜红饱满的墨汁浸染着白色的狼豪,落在眼里,好似饮满血的小兽一般。顿了顿,他将手里的狼豪往桌上的笔洗上随手一扔,起身站了起来。 堂下立着的冯寿连忙拿了一侧小内侍捧着的帕子,递了上前,轻声说道:“据说辰王快把半个京都城都翻了,还是没有找到淑仪郡主的人。知道今天皇上宣了永宁郡主进宫,就想请皇上代为问一声,淑仪郡主会不会是永宁郡主藏起来了。” 永昌帝接过冯寿递来的帕子,慢慢的擦着手,擦着擦着却是突的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一甩,“容锦她敢!淑仪郡主是正一品的郡主,天家血脉,她容锦算是个什么东西,她若是敢对溶月不利,朕诛她九族!” 冯寿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小内侍,小内侍连忙上前捡了地上的帕子,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而这边厢,冯寿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永昌帝的神色,轻声问道:“那娘娘那,小的要不要让人传话进去?” 永昌帝摆了摆手,“不必了,朕亲自过去一趟。” 冯寿连忙应喏,便要退到一边。却在这时,殿外响起司羽的声音。 “启禀皇上臣有事回禀。” “进来吧。” 司羽自外走了进来,永昌帝对冯寿摆了摆手,“你下去准备龙撵,朕稍后便要去凤仪殿。” “是,皇上。” 冯寿恭身退了出去。 永昌帝这才看向司羽,问道:“什么事?” “启禀皇上,楚惟一进了永宁郡主府!”司羽说道。 永昌帝眸光霍然一凝,如同出鞘的剑一般,凛凛落在司羽的身上。顶着这样的目光,司羽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屏息凝神的站着,静候永昌帝的指示。 “楚惟一进了永宁郡主府?”永昌帝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只那抹笑却不达眼底,他负了双手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步,稍倾,步子一顿,开口说道:“司羽,朕若是让你带人擒下楚惟一,你有多少把握?” 司羽霍然一僵。 擒下楚惟一? 见司羽一脸怔忡,永昌帝不由便拧了眉头,面笼寒霜,问道:“怎么不说话?” “启禀陛下,臣……”司羽还真没有那个把握,但他又不能灭自已威风长他人士气!一时间不由便左右为难,感觉到头顶的寒意越来越浓,他最后一咬牙,毅然道:“臣定当尽力而为,不令皇上失望。” 永昌帝眸子里的寒意这才稍稍的缓了缓,他略一沉吟后,对外喊道:“来人。” “皇上。” 冯寿连忙自外恭身走了进来。 “宣金吾卫、羽林卫指挥使进宫。” 冯寿接了口谕转身匆匆离去。 司羽心下却是一个咯噔,不由自主的便觑眼悄然打量永昌帝。 要知道,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还有虎贲卫这几卫主要职责便是负责护驾左右、护卫宫禁的皇帝侍卫禁军,这些军士都是通过精选以后经严格训练而入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之人。现在皇帝宣金吾卫和羽林卫指挥使进宫,难道是要这两人带兵协助他捉拿楚惟一? 司羽念头才起,外面响起冯寿的声音,“启禀圣上,金吾卫指挥使茅成,羽林卫指挥使罗世荣求见。” “宣。” 耳边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步子声。 做为龙卫队长,除了保护永昌帝的生命安全外,龙卫另一项职能,便是监视文武百官。是故,司羽对茅成和罗世荣并不陌生。 待得茅成和罗世荣见过永昌帝,退立一边后,两人也不约而同的悄然打量起司羽来。等看到司羽腰间那独有的龙卫标识时,不由自主的便齐齐震了一震,目底顿生惶恐惊惧。各自在心里检讨着私下里可有僭越之举。只是,还没等两人想明白,头顶响起了永昌帝的声音。 “茅成,朕令你点金吾卫三百人,随朕前往凤仪殿,听朕号令,揖拿永宁郡主容锦!”永昌帝说道。 茅成一惊,但一怔之后便反应过来,连忙抱拳道:“臣遵旨!” 永昌帝又对罗世荣道:“罗世荣点羽林卫五百人,听司羽调遣前往永宁郡主府捉拿先帝叛臣楚惟一!” 罗世荣同样呆了一呆,但也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当即拱手抱拳道:“臣遵旨。” 永昌帝摆手道:“都下去吧。” 三人拱手行礼退下。 “冯寿!” “皇上,奴才在。”冯寿上前。 “摆驾凤仪殿。” 冯寿不敢耽搁,连忙令一侧的小内侍出去安排龙撵,他则侍候着永昌帝往外走去。 且不说永昌帝一边令茅成点金吾卫围了凤仪殿,单说御书房里他连下两道对容锦不利的旨意的消息,很快便以不同的方式传进了内宫几处。 东宫。 李熙挥手令来报信的小内侍退下后,抬头对心腹内侍,古永说道:“父皇要动容锦,为什么?” 古永也是不解,不敢轻易给出主意,便说道:“殿下要不去跟皇后娘娘商议商议?” 李熙闻言不由便白了他一眼。 古永顿时满脸涨红,皇后娘娘这会子正招待着永宁郡主,他让殿下去跟娘娘商议,岂不是直接给永宁郡主通风报信!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李熙攥紧了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明知容锦是找回玉玺的关健所在,为什么还要动容锦?难道是因为六皇叔的事……也不应该啊,六皇叔再重要,也不可能重要过玉玺……再说了,他完全可以隐而不发,来日再与容锦算这笔帐!” 古永看着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眉头拧得能打结的李熙,有心想劝导几句,可是张了嘴,却是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殿下天资过人,又是中宫所出,由他继承大宝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可是……谁不知道皇上偏爱睿王,眼下皇上虽然还敬重皇后,对殿下尚可,可皇上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纪,将来日子还长,谁知道这其间会发生什么?心里不由便暗暗后悔,当日没有阻止殿下向皇上告知传国玉玺的事!那样的话,殿下暗地里小心探访说不定……古永拧了眉头,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知道的是,李熙当日之所以会向永昌帝说出传国玉玺之事,却也是情非得已,他若不说,以容锦当日的所作所为,只怕早就惹得永昌帝动了杀念。但这会子,却也同样懊悔,早知最终还是这样一个结果,当日不如就守着那个密秘另寻机会,省得现在骑虎难下! “怎么办?”李熙温润的眉眼间难掩烦燥之色,话声中也带了几分薄怒,“父皇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要动容锦,难道他不想要真正的玉玺了?” 李熙的话声才落,外面响起小内侍的声音,“殿下廖大人求见!” 听到小内侍的声音,李熙不由便步子一顿,错愕的抬头朝外看去。 廖必成?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一则的古永试探着问道:“殿下,廖大人是不是也为永宁郡主的事而来?” 李熙连忙道:“让他进来。” 话声才落,一阵咚咚的步子声后,廖必成大步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殿下。” 李熙摆手,免了廖必成的礼,轻声问道:“你这个时候来见本宫,可是有事?” 廖必成抬头朝四处看了看,稍倾,上前一步,压了嗓子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殿下,臣探得皇上下旨令羽林卫指挥使罗世荣点五百羽林卫偕同龙卫捉拿先帝叛臣楚惟一!” “楚惟一!”李熙豁然抬头看向廖必成,“你说的是真的?” 廖必成点头,轻声说道:“羽林卫副指挥使与臣关系不错,他让人捎给微臣的消息。” “原来如此!” 李熙紧紧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点漆似的眸子里也慢慢的渲染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古永不由和廖必成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齐齐不解的看向李熙。 李熙迎上两人的目光,轻声道:“你们不明白?” 两人齐齐摇头。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李熙摆了摆手,对廖必成说道:“你下去吧,派人盯着永宁郡主府,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廖必成虽还是一头雾水,但却没有多问,而是应了一声“是”后,便如来时一样匆匆退了下去。 待廖必成退下后,李熙眼见古永欲言又止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后,他扯了嘴角,脸上绽起三分笑,对古永说道:“还没想明白?” 古永一脸讪笑的点了点头。 李熙摇了摇头,轻轻的解说道:“父皇这是投石问路呢!” 古永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司的神色,犹疑的道:“殿下是说,皇上,这是在试永宁郡主?” 李熙点头。 “虽说本宫当年亲眼看到皇祖父在驾崩前见过一个神秘女子,并且还给了她一样东西。可是,本宫也不能就断定那样东西是玉玺!但楚惟一却不一样了。他是皇祖父最为倚重要信任的人,很多父皇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皇祖父驾崩后楚惟一便带着整个龙卫消失不见,这成了当时的一桩疑案,也许,在父皇的心里,他更相信的是楚惟一才是盗走玉玺的人!” “即便楚惟一不是那个盗走玉玺的人,本宫有一种感觉,楚惟一一定知道那个神秘女子是谁!换句话说,擒到楚惟一便能找到玉玺的下落!” “当然……”李熙顿了顿,眸底绽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冷道:“就算是楚惟一不知道,不是还有个容锦吗?到时父皇只要说他真正要捉拿的人是楚惟一,对容锦只是误会。而容锦只要找个大面上的理由,撇开她和楚惟一的关系。父皇再另想办法从容锦身上突破便是!” 古永不由便抹了层额头上的汗,喃喃道:“皇上,他,他……” “他”了几声,最终也没了下文。 李熙却是垂眸给了自已一个自嘲的笑。 古永想说什么,他自是明白。 想来也是,若是连这等心机手段都没有,他的父皇又如何从一干兄弟中杀出重围,坐上这宝座的?! 弄明永昌帝的打算后,古永不由问道:“那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李熙淡淡道:“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古永点头。 “凤仪殿那边我们便不要使人去打探了,有什么事,母后会使人送消息过来的!” “是,殿下!” 在东宫李熙焦燥不安的同时,其实景祺宫也同样人仰马翻。 “娘娘,”苏芷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虽说还只是半上午,但因为正是酷暑时节,身上的衣裳早已经湿了一层,她却顾不上,只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汗,便急急的朝听到她声音,已经大步迎了过来的元雪薇走去,一边快速说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皇上确实下旨点了羽林卫指挥使罗世荣带兵前永宁郡主府!” 元雪薇那时常如一汪春水的眸子顿时一紧,再不见春意盎然,而只余寒光点点,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厉声道:“为什么?皇上为什么突然对容锦动手,之前不是还打算将容锦指给睿儿的吗?” 苏芷摇头。 元雪薇不由便跺脚,怒声道:“那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再去派人打听!” 苏芷连忙转身便要往外走,身后却又响起元雪薇的声音。 “回来。” “娘娘。”苏芷步子一顿,朝元雪薇看去。 元雪薇紧蹙了眉头,咬牙道:“去,派人去睿王府,请睿王进趟宫!” “娘娘,不可!”苏芷当即阻止。 元雪薇顿时眉眼一厉,看向苏芷,咬牙道:“什么不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娘娘……”苏芷深吸了口气,上前对元雪薇劝道:“娘娘,皇上这才下旨,您便召王爷进宫,万一传时了皇上的耳朵里,您让皇上怎么想?再说了,凤仪殿那位可就等着抓您的错处,越是关健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 “那你说怎么办?”元雪薇怒声道:“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东边的那位如愿以偿?若是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别说本宫,只怕就连睿儿都没什么好结果!不是本宫要跟他争,而是本宫不争,本宫就……” “奴婢都明白。”苏芷上前扶了元雪薇到一侧的椅子里坐下,又端了桌上已经冷却的茶递了上去,待元雪薇接过了,她随手拿了把美人扇,替元雪薇打起来,嘴里说道:“娘娘,奴婢听说辰王府的淑仪郡主不见了,您说,皇上突然要动容锦,会不会是跟淑仪郡主失踪有关?” 元雪薇不由便抬头看向苏芷,“李溶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本宫怎么会不知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又跟容锦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让苏芷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苏芷在心里理了理思绪后,轻声说道:“辰王妃的事,娘娘您不是听说了吗?” “那个蠢货啊,”元雪薇唇角噙了抹嘲讽的笑,不无讥诮的说道:“一辈子打鹰,临了临了,却让鹰啄了眼!也不知道是该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还是说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末了,又不无恨意的说道:“不提她还好,一提她,本宫就一肚子火。早知道,是个这样没用的人,本宫当初就不该找了她合作!现在到好,本宫还得重新想法子再找人。” “娘娘不过是想在外有个耳目,关健的时候能递消息进来罢了。照奴婢说,您也不用费心寻找,眼前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吗?”苏芷不由说道。 “嗯?”元雪薇狐疑的朝苏芷看去。 苏芷便压了声音道:“前些日子清平候不是让人递话,想送了他府上的那个便宜大小姐给王爷做侍妾吗?娘娘,何不顺水推舟应了他,反正也不过是个玩物,进了睿王府,是圆是扁的还不是您说了算!但于清平候就不同了,他为着自身的利益,还不得舍生忘死的替王爷筹谋啊!” 元雪薇闻言不由便默了一默。 之前,听说王苏要把一个外室女送去侍候李恺,她气得砸了一套她最喜欢的粉彩瓷器。但这会子听苏芷这么一说,似乎又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反正左右不过是个侍妾,进了王府,是生是死还不是她说了算! “你说得有道理,这事,回头我跟恺儿说一说,让他应了下来。”元雪薇说道。 苏芷才要笑着奉承几句,不想元雪薇却又问道:“你说皇上要处治容锦,是因为李溶月不见了的缘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芷便将当日王云桐众目睽睽之下与人通奸失贞,有人看到淑仪郡主气急出走清平候府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奴婢是想,王氏再傻也不会在清平候府偷人,且偷的还是王府的人,这就如同当年容芳华在宫中与人有私一样,是经不起推敲的。不过就是容锦的一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既然奴婢能这样想,王爷也好,皇上也好,肯定都是这样想的!再说了,容锦当日曾经说过,淑仪郡主是背负原罪的出生的人,言下之意,颇有她不会放过郡主的意思。也许,皇上和王爷都以为是容锦将淑仪郡主给藏起来了,欲要对她不利呢?皇上这才会让罗大人点兵前往郡主府!” 元雪薇听完苏芷的解释,不由便点头道:“被你这样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苏芷便笑了道:“所以奴婢的意思,娘娘稍安勿燥,就算是娘娘请了王爷进宫,王爷也不能做什么,还不如就什么都不做,看结果如何,再做谋划!” 元雪薇便长长的吁了口气,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了苏芷笑道:“幸亏有你在我身边,不然,还不知道要做错多少事。” 苏芷连忙道:“娘娘言重了,您是关心则乱。” 元雪微摆手,对上苏芷汗湿的鬓角,轻声道:“看你这满头满脸的汗,累坏了吧?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下去洗洗换身衣裳再来我这侍候吧。” “是,娘娘。” 苏芷退了下去。 但却并没有像元雪薇说的那样,回屋梳洗换衣裳,而是喊了门外侍候的小宫女上前,轻声吩咐道:“你去凤仪殿那边盯着点,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 “是,姑姑。” 小宫女转身匆匆退下去。 苏芷又另指了两个伶俐的小宫女,让她们到屋里侍候。这才转身回了自已的屋子,草草的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又急急的赶了回来。 ……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吕皇后端起雨过天青的旧窑茶盏,拿起茶盖一下一下的撇去上面的茶沫,热腾腾的茶水氤氲出一片淡淡的雾气,转瞬即散,露出她精致端庄雍容华贵的脸。 容锦垂眸,她的身侧同样有一盏天过天青色的旧窑茶盏,碧绿的茶汤漫过茶盖,就好似春天的江山似的,分不出哪里是绿哪里是蓝。 说是辰时进宫,但其实卯时她便出了门,又因为天热,早上起来只喝了一碗薄粥,便是那碗薄粥也不过是几口罢了,这会子虽说才辰时刚过,但肚子已经饥肠辘辘。或者,也喝口茶,挡挡饿?念头才起,她正欲伸手去端了桌上的茶盏,耳边却响起吕皇后的声音。 “听说当日你是因为遇刺,一路追寻刺客才到的清平候府。” 容锦才准备抬起的手便又重新放回了原处,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轻声应道:“回娘娘的话,是的。” “哦?”吕皇后淡淡的声音继续响起,“那刺客抓到了没有?” “没有。”容锦干净利落的说道。 “没有?”吕皇后的声音中便有了几分讥诮的味道,“容锦,你是觉得这天下的人都是傻子,都能让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话到最后,那种天家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显露无疑。 容锦默了一默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吕皇后三分讥诮七分凛然的目光。 “娘娘为何这样说?臣女不过是……” “容锦。”吕皇后打断容锦的话,淡淡道:“辩解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本宫只问你,你如此胆大妄为,把天家威严放在了何处?你让我皇室之子沦为全京都人的笑柄,你就没想过,这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话说到这,其实等于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即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也就用不着绕圈子。 容锦挑了挑唇角,淡淡笑了对吕皇后说道:“娘娘的意思,臣女明白了。只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处治臣女?” 容锦梳了单螺髻,穿着浅白色的梅花褙子,脸上神情淡然,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吕皇后不由便拧紧了眉头。 因着玉玺的事,她并不想过多的为难容锦,原只不过是打算斥责几句,容锦若是识相,便该卖个乖讨个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应该摆出副低姿态来,这样彼此都有个台阶下!但眼下,看容锦的神情,哪里是她所设想的那样!说得难听点,比养荣殿的太后还要拿捏几分!吕皇后心里不由便有了几分不喜。 “怎么处置你,本宫也没有这个权利,一切端看皇上的意思。”吕皇后冷声说道。 容锦闻言,不由便掀了掀嘴角,脸上绽起一抹似笑非笑。 吕皇后对上她这似笑非笑,只觉得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有心发作,却又因有所顾忌怕拿捏不好这个分寸,不发作,那股火憋得她实在难受! 一时间,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吕皇后,脸上就好似开起了染料房一样,一会子青一会子白的,只把个一侧侍候的林红给看得心惊肉跳。心道:有多少年没看到娘娘这样动怒了,这个永宁郡主真是……真是什么,还没想好,眼角的余光便看到门口有个小宫人探头探脑的。 林红瞥了眼与容锦两不相让的吕皇后,悄然转身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娘娘有客人,你在这探头探脑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宫人吓得脸色一白,才要张嘴,一道阴柔的嗓音却陡的响起。 “林红,是洒家让她来的。” 听到这声音,林红顿时震,连忙转身行礼,“见过冯公公。” 冯寿摆了摆手,探身朝林红身后的大殿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永宁郡主还在里面?” “回公公的话,是的。” 冯寿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进去找个借口,把娘娘请了下去,皇上让金吾卫的茅大人带兵擒拿永宁郡主,万一伤着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什,什么……”林红闻言,怔怔的看向冯寿,失声问道:“皇上,要拿永宁郡主?” “嘘!”冯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由分说的扯了林红的手便往一侧的长廊走,等离大殿有些距离了,这才轻声说道:“你也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怎的还这般毛燥,万一走漏了消息惊动了永宁郡主,她挟持娘娘威胁皇上怎么办?” 林红被冯寿说得脸上一红,喃喃的道:“奴,奴婢就是一时……” “好了,”冯寿摆手打断林红的话,“多话别再说了,你快些回去请娘娘离开吧,莫要让皇上等久了!” “皇上也来了?”林红不由的便朝冯寿身后张望。 果然,在离长廊的一侧,一角明黄袍角若隐若现。 林红再不敢耽搁,匆匆与冯寿说了一句,便转身急步往大殿走去。 冯寿眼见得林红回了大殿,这才朝一边等候的永昌帝走去。 “皇上……” “这林红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朕记得还在潜邸时,她便在皇后身边侍候,怎的遇事这么般沉不住气?”永昌帝不无疑惑的说道。 冯寿听了,不由便失笑。 他何偿不是一头雾水呢?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大殿里容锦和皇后对恃,不仅是吕皇后被气的乱了阵脚,就连长年侍候她的林红,也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影响,才会有这后面的慌乱失措! 林红进了大殿,正想着要怎么请吕皇后避开时,目光一抬,眼见吕皇后身侧茶几上的茶盏浅了些许,当下便有了主意。 “娘娘,御膳房新做了酸梅汁,您看要不要让人呈上来,让永宁郡主解解渴消消暑。” 吕皇后正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别说给容锦喝酸梅汁,她恨不得兜头给容锦一盆水一泄胸中怒火。才要开口,却在抬眼的刹那对上林红使来的眼色,一愕过后,便道:“呈上来吧。” “是,娘娘。” 林红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御膳房要酸梅汁。 她则万分小心的注意着这殿内殿外的动静,心里恨不得小宫女插了翅膀飞回来! 容锦是注意到林红刚才离开的,只是,她并不知道林红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心里想着的是,吕皇后明明已经因她的态度生怒,为什么却没有发作? 到是她身后一直安静立着的南楼,这时候,突然就抬头看了眼站在吕皇后身侧的林红,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暗芒。 林红一颗心正七上八下的,哪里会想到南楼会突然看她一眼。虽然,这眼神并不似这宫中贵人常有的那样威吓,但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机!她不由自主的便是一颤,一瞬间想起冯寿的话,“万一走漏了消息惊动了永宁郡主,她挟持娘娘威胁皇上怎么办?”心里顿时越发的紧张,眼睛不错神的看着吕皇后和容锦。 “姑姑,御膳房送酸梅汁送来了。”外头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林红顿时如逢大赦般连声道:“快送进来。” 很快便有小宫人拿红漆描海棠花的托盘,托盘里摆放着两只拳头大小薄如纸的甜白瓷小碗,小碗里深紫色的酸梅汁不知道是用冰镇过还是怎的,冒着丝丝的寒气,让人见之食欲大开。 林红上前端了托盘里的酸梅汁,递给吕皇后,却在摆放在桌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一滑,碗一倾斜,顿时那深紫的梅汁便洒到了吕皇后上的身上。 “奴婢该死!” 林红连忙松了手里的碗,跪下请罪。 吕皇后拧了眉头,万分不解的看了眼林红,淡淡道:“好了,起来吧。” 林红忐忑着站了起来,对吕皇后说道:“娘娘,奴婢侍候您更衣吧。” 吕皇后看了眼浅蓝宫装上那瞬间洇开的湿渍,回头对坐在锦墩上的容锦说道:“本宫去换身衣裳。” 容锦起身道:“娘娘请。” 林红扶了吕皇后往内殿走去。 南楼看了眼殿内其它的人,微微倾身,对容锦说道:“姑娘,奴婢怎么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呢?” 何止是南楼觉得蹊跷,容锦也觉得这事太悬乎,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又说不上这感觉哪里不好! “我原想着,怕是这酸梅汁有问题,可是……”南楼的话还没说完,忽的便是脸上神色一肃,疾声道:“不好!” “怎么了?” …… 永宁郡主府。 燕离正与红楹轻声说着话。 “红姨,你说是你提出要来京都城的?” 红楹点了点头,对上燕离疑惑的脸,轻声道:“是的,是属下提出来的,怎么了?” 燕离摇头。 稍倾,再次开口说道:“我当时临走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们休养好后,便启程回京山,为什么……” 红楹那冷凛的眸中便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轻声说道:“阿离,我听琳琅说了,我们的人里有内奸,你是不是怀疑那个人是我?” 燕离原本淡漠的脸上听了红楹的话,不由便僵了僵,默了一默后,他轻声问道:“红姨为什么这样想?” “不然你叫我怎么想?”红楹美眸含怨的看向燕离,不无怨怪的说道:“龙卫,凤卫你都带进了京都城,为什么偏偏就我不能来?” 燕离脸上绽起一抹哂笑,他抬头迎上红楹含怨的目光,轻声说道:“红姨,你这样说是不对的,我不是也留下了楚叔吗?难道我也怀疑楚叔吗?” “难道不是吗?”红楹自嘲的笑了笑,轻声说道:“阿离,红姨真的不明白,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要对你不利,我何必等到今天,你小的时候,我有多少次机会能害了你!何必……” “我没有怀疑你。”燕离打断红楹的话,“是你想多了。” 红楹还要再说,外面却忽的响起琳琅大叫的声音。 “少主,少主不好了。” 燕离和红楹同时齐齐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出什么事了?”燕离将琳琅堵在了门外,冷了眉眼问道。 “少主,我们被人围了!” “被人围了?”燕离一怔之后,当即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问道:“被谁围了?” “不知道,好像是朝庭的人,说是奉了圣意来捉拿楚叔,容姑娘的小吴客事正在外面跟那个带头的交涉呢!” 原本大步走着的燕离,听完琳琅的话,不由便步子一顿,回头朝琳琅看去,“你说是朝庭的人带兵来捉楚叔的?” 琳琅点头,“属下听得清清楚楚的,少主,怎么办?要不要召集人马,跟他们干起来?” 话落,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燕离却是突然说道:“容姑娘进宫有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吧?”琳琅想了想,说道:“容姑娘她是卯时出的门,这会子已经辰时将过,可不就是一个多时辰了!” 话落,不由便脸色一白,抬头对燕离说道:“少主,容姑娘,她有危险!” 燕离却是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回头对红楹说道:“红姨,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不让你和楚叔来京都了吧?” 红楹美艳的脸上绽起一抹红晕,嘴唇翕翕。 燕离摆手,对琳琅说道:“我要进宫一趟,你去通知楚叔一声,让他找地方躲一躲,找不到他的人,朝庭的人便也没办法。” “少主,属下跟你一起进宫吧?”琳琅急急的说道:“狗皇上都派人杀上门了,属下怕容姑娘她……” 燕离摆手,“不用了,我自已去就行了。” 琳琅还要说什么,燕离已经回头对红楹说道:“红姨,你避一避吧。” “少主!”红楹却是上前拦住了燕离,说道:“为什么要避,公主当日诸多筹谋,为的就是有一日你身世大白于天下时,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天下,狗皇帝好说话则罢,不好说话,拿了他的江山便是!” 一侧的琳琅连连点头,附合道:“是啊,少主,您怕什么,您是真正的龙子凤孙,这江山他姓李的坐的,您也同样坐得!” 燕离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红楹和琳琅,眉梢轻扬,淡淡道:“我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事我做不了主,却是要你们来替我做主了!” 红楹和琳琅心头一凛,当即连忙垂眼恭敬的退到一则,“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属下冒犯,请少主责罚。” 燕离看也不看她二人一眼,转身便走,边走边说道:“按我说的去做,告诉龙卫凤卫,不许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是,少主!” 红楹和琳琅眼睁睁的看着燕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不见,两人这才站了起来。 “看到了吧!”红楹叹了口气对琳琅说道:“美人乡,英雄冢,这还是我们的少主吗?” 琳琅跟着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红姨,你也别难过了,少主他过得开心就行了,当不当皇上也没关系的!” “你懂什么!”红楹嗔怪的瞪了眼琳琅。 琳琅还要再劝,她却是摆了手道:“好了,快去照少主的吩咐通知其它人吧,回头误了事,够你受的。” 琳琅不敢耽搁,连忙退了下去。 红楹默了一默后,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院子便悄然静了下来。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自院子不起眼的角落处,缓缓走了出来。 先是看了看琳琅消失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红楹走的主向,最后目光一抬,落在东边玉照宫的方向。 “哼!” 一声嗤笑后,那道身影,也跟着悄然离开! 04柳暗花明 “怎么了?” 容锦看向霍然变色的南楼。 南楼拧眉几乎是在容锦话声才落的同时,身形一闪,下一刻便站在了容锦身侧,她抬头目光锐利的盯着门口的方向,轻声说道:“我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 刀剑出鞘?! 容锦不由的便抬头顺着南楼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而就在容锦抬头的刹那,大殿外忽然就响起一声太监的唱诺声,“皇上驾到!” 容锦不由便朝南楼看去。 大内皇宫,除了御赐的带刀侍卫,谁能挟兵器而入?就算是带刀侍卫,那也是在御前行走,这后宫……南楼对上容锦疑惑的目光,眨了眨眼,她肯定没听错,她确实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啊! 没给她二人多想的机会,外面响起一道陌生粗厉的嗓音。 “启禀圣上,臣等已经将大殿围住,为防不测,还请圣上移步,容臣等进殿拿人!” 围了大殿?进殿拿人! 容锦看向南楼,挑了挑唇角,轻声道:“南楼,我们怕是被人给包饺子了!” “不怕!”南楼摩拳擦掌,不但脸上没有紧张之色,相反很是兴奋,她回头对容锦说道:“姑娘,我好久没放开手脚干一架了,这会子正好让我松松筋骨!” 容锦看向南楼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打趣的之意。 这丫头可真敢说,都说双拳难敌四腿,她难道就想凭着一双肉手杀出这重重宫围?看着雀跃之情溢于言表的南楼,容锦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南楼姑娘怕是把这深宫当成了她郡主府后花园的练武场了! 南楼目光飞快的四处打量一番,最后指着大殿东侧的那张紫檀木的雕花书案,对容锦说道:“姑娘,等会他们杀进来,我可能没法分心照顾你,你就躲那书案后面。放心,有我在,没人靠近伤着你的!” 容锦抬头看了看南楼,又看了看,那长约一丈尺宽约三尺的雕花书案,想说,你这是打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这时,外面响起了永昌帝的声音。 “容锦,束手就擒吧,念在你救治太子有功,朕会从轻发落你!” 随着永昌帝的话声落下,寂静的庭院里响起“呛啷,呛啷”数道刀剑出鞘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小心翼翼,这次却是惟恐不被发现! 南楼挡在容锦跟前,扯了嗓子便要骂,但容锦却是先她一步朝殿门口走了出去。 大殿外。 永昌帝远远的站在华盖之下,他的身前是面目肃沉手持兵器的侍卫,侍卫在看到容锦的刹那,不由便紧了手中刀剑,目光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容锦和她身侧的南楼,一脸戒备的样子。 “皇上,臣女何罪,您要让人擒拿?”容锦翘了唇角,淡笑着看向华盖下的永昌帝。 永昌帝对上容锦淡笑的脸,不由的便蹙了眉头。 显然的,永昌帝有着之前同吕皇后一样的感觉,容锦的不羁,骨子里的倔傲,在这一刻使得他异常的反感,反感到,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再让这个人活在世上! “容锦,楚惟一你可知道!” 楚惟一! 容锦不由便哂笑一声,忖道:原以为永昌帝这般兴师动众是为着辰王之事,不想却原来是冲着楚叔来的!对上永昌帝阴冷的眸子,点头道:“知道。” “知道?”永昌帝诡谲的眸中顿时便绽起一抹凛冽如冰的寒意,但与眸中寒意不同的却是,他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容锦,冷冷道:“既是知道,那可真就是死罪难逃了!” 却在这时,换了一身宫装的吕皇后由宫女侍候着从偏殿走了出来,一出来便听到永昌帝和容锦的这一番对话,顿时便僵在了原地,只到永昌帝目光冷冷的瞥了过来,她才幡然回神,连忙上前请安。 “妾身见过皇上。” “免了。”永昌帝冷声说道。 吕皇后站了起来,在永昌帝那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里,低眉垂眼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站定,目光复杂的看向大殿上姿态闲适,如同看花赏月般的容锦。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容锦她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臣女不明白您的意思。”容锦接了永昌帝的话,说道:“为什么知道楚惟一就是死罪难逃?” 永昌帝冷声哼道:“楚惟一是先帝叛臣,你窝藏他便是图谋不轨,有谋逆之心,你说你是不是死罪难逃……” “等等!”容锦打断永昌帝的话,一脸不解的问道:“皇上,您说臣女窝藏楚惟一,这可真是莫大的冤枉,臣女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窝藏他?” 容锦的话声一落,别说是永昌帝就连吕皇后都跟着怔了怔,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容锦会来个翻脸不认帐!明明前一刻,她才说过……永昌帝脸色一沉,看了容锦,没好气的说道。 “容锦,之前朕问你可知道楚惟一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皇上,楚惟一是先帝身边第一护卫,这京都城只怕三岁的小孩都知道,您问臣女知不知道他,臣女若说不知,岂不是欺君之罪?”容锦一脸无奈的看向永昌帝,“可是,若是因为臣女这样说,您就定臣女谋逆之罪,这,这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 永昌帝顿时就噎了噎。 一对古井一样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容锦,试图在容锦的脸上看出几分真假来。只可惜,不论他怎么看,是真是假还真就看不出来。然,必竟是做皇帝的人,目光错开的刹那,心头便有了主意。 “那你能不能告诉朕,楚惟一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府里?”永昌帝淡淡问道。 “臣女的府里有楚惟一?”容锦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永昌帝,失声道:“这不可能,臣女府护院的男丁也好,厨房烧火的丫头也好,就没有一个姓楚的!” “是和不是,稍后就见分晓。”永昌帝冷冷觑了一眼容锦,“朕已经令羽林卫前往你府中拿人,等拿到了人,朕看你还如何狡辩!” 容锦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永昌帝,默了一默,咬牙道:“行,若是皇上在臣女府里拿到楚惟一,臣女自当以死谢罪!” 永昌帝微微眯着的眸子间,一瞬闪过一抹精芒,半是讥诮半是嘲讽的说道:“容锦,朕听说,当日你与清平候也是以生死做为赌约,但结果却是不了了之。”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目色霍然一利,直视着容锦,“还是说你胸有成竹,早已另有谋划,深信朕在你府里抓不住人?” 天子之怒,自是不同凡响。 也许在场的人,除了容锦和她身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热闹凑不了的南楼以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颤了颤。便是吕皇后都不由自主的攥了攥垂在袖笼里的手,脸上闪过一抹惊惶之色。 “人常说君心难测,原以为不过是笑谈,今日一见,才知何为伴君如伴虎!”容锦摇头,很是无奈的看向永昌帝,一字一句说道:“臣女不过是想一表忠心,可皇上却质疑臣女心有不轨,既是如此,臣女也不多言,皇上愿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话落,果真闭了嘴,安静的立于廊檐之下,一副束手待缚的样子! 但真的是这样吗? 永昌帝的目光落在容锦身侧蓄势待发的南楼身上。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个侍女并不是之前常陪容锦出入宫庭的那个。 换人了?为什么! 永昌帝唇角噙了抹几不可见的笑,下颌微抬,对容锦说道:“即是任朕处置,那就委屈永宁郡主到天牢住几天如何?” “还真敢说啊!” 同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不想,容锦却是笑眯眯的看向永昌帝,“可以。” 这一下,就连南楼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姑娘!” 南楼的阻止终空迟了一步。 永昌帝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一挥手,茅成带着人便朝容锦走了过来。 “我看你们谁敢……” 南楼挡在容锦跟前,杏目圆瞪,一副谁敢动手,她就跟谁拼命的架势。 “大胆!”茅成一声厉喝,指着南楼,喝道:“胆敢御前无礼,一起拿下!” 呼啦一声,他带着的那些侍卫二话不说,便将南楼围了起来。不但围了起来,明晃晃的钢刀还架上了南楼的脖子。 南楼本欲一举将那些人放倒,但她才动了动,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姑娘……”南楼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见南楼虽满脸不耐,但还是照着她的意思做了。她回头笑了对沉了眉眼站在跟前的茅成说道:“她是我的婢女,就让她跟我一起吧。” 茅成回头请示永昌帝。 没有预想中的反抗,其实永昌帝也是一头雾水。见茅成朝他看来,略作沉吟后,他点了点头。 眼见得容锦被茅成一行人押了下去。 吕皇后收回看向容锦的目光朝永昌帝看去,“皇上……” 没等吕皇后把话说完,永昌帝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朕还有奏折要批,皇后回去歇着吧,朕忙完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吕皇后连忙行礼,目送永昌帝离开。 直至永昌帝一行人走得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吕皇后这才收了目光,对身侧若有所思的林红说道:“使个人去趟东宫,把这儿发生的事,跟太子仔细说一遍。” “是,娘娘。” 林红随手指了一个小宫女,将吕皇后的话吩咐了下去。 小宫女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 林红对站在原地的吕皇后说道:“娘娘,天热仔细中了暑气,屋里去吧。” 吕皇后点点头,拾脚往殿内走去。 一进殿,目光便落在桌几上那盏旧窑雨天过天青的茶盏上,顿了一顿后,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林红听一样,轻声道:“楚惟一出现了?不但出现了还跟容锦扯上了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侧的林红摇了摇头,她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想了想,轻声劝道:“娘娘要不要把让人请了太子殿下来?” 吕皇后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让人盯着天牢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是,娘娘。” …… 御书房。 永昌帝看着站在御案之下的司羽和罗世荣,拧了眉头,问道:“没抓到?” 司羽和罗世荣交换了个眼神,稍后齐齐晦涩的点了点头,抱拳跪下道:“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确实是无能!” 司羽和罗世荣脸上顿时白了白,两人的头越发的低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顶响起永昌帝冷冷淡淡的声音。 罗世荣看了眼司羽,司羽抿了抿嘴,低头说道:“启禀皇上,臣与罗大人分头行动,罗大人带人围了郡主府,臣率领龙卫进府拿人,可是搜遍整个府邸,也不见楚惟一!” 永昌帝古井一样的眸微微动了动,“司羽,是你的人告诉朕,楚惟一藏身永宁郡主府!” 司羽不由便一颤,没错,确实是龙卫发现楚惟一的踪迹,来报的。可……司羽硬着头皮应道:“回皇上,龙卫亲眼看着楚惟一进了郡主府!” “那人呢?”永昌帝猛的便站了起来,袍袖一摆,御案上的笔墨纸砚顿时被扔了一地,他几乎是咆哮着对司羽吼道:“你告诉朕,人呢?” “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司羽“咚”一声便一头磕在了地上。 罗世荣不敢迟延,紧跟着一头磕在地上,“臣罪该万死!” 永昌帝冷冷撩了眼身下的二人,淡淡道:“罪不至死,自已去领板子吧!” “是,皇上!” 司羽和罗世荣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正打算恭身退了出去领罚,头顶又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朕还需要你二人办差,这板子先记着吧。” “是,皇上!” 二人诚惶诚恐的站立一旁,一阵风吹过,二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衣已是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被风一吹,说出不的腻味难受。 “退下吧,等朕的旨意!” 司羽和罗世荣长长的吁了口气,拱手退了出去。 永昌帝回头对身侧的冯寿吩咐道:“派人请了太子殿下来。” “是,皇上。” 冯寿急急走了出去,指了门口的小内侍前往东宫请人,他则返身回了大殿,小心翼翼的侍候着永昌帝。 “嗤!”永昌帝嗤笑一声,冷声道:“朕还说容锦怎的就改了性子,确原来是早就拿定了朕抓不到人!” “皇上,”冯寿小心的觑了眼永昌帝,轻声说道:“这永宁郡主委实太过胆大妄为了些,依奴才看,何不就借着这个机会,好生让她吃吃苦头,叫她知道什么叫天家威严!” 永昌帝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冷道:“你觉得朕将她在天牢关些时日,她便懂得什么叫天家威严?” “这……”冯寿讪笑着不敢再言。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小内侍的声音,“皇上,太子殿下到!” “宣!” 永昌帝话声落下没多久,温文尔雅如玉树临风的李熙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 “免了。”免了李熙的礼,永昌帝又对一侧的冯寿吩咐道:“给太子搬张椅子过来。” “是,皇上。” 待得李熙谢恩在椅子里坐下后,冯寿接过小内侍奉上的热茶,亲手呈到了李熙手里,李熙接过,对冯寿笑了笑,温声道:“有劳冯公公。” “不敢!”冯寿连忙道。 “好了,冯寿你退下吧,朕跟太子说几句话。” 冯寿不敢再停留,连忙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待得冯寿退了出去,李熙敛了脸上的笑,抬目看向永昌帝,“父皇,儿臣听说您将永宁郡主下了天牢?” 永昌帝点了点头,左手转着右手的玉板指,垂了眉眼,对李熙说道:“朕召你来,就是为的这事!” 李熙便一脸疑惑不解的看向永昌帝。 虽说猜到了永昌帝的打算,也在来御书房这前便得到了司羽和罗世荣无功而返的消息,但一时间李熙还真是猜不透,永昌帝喊他来是有何打算! “你还记得你皇爷爷身边的龙卫,楚惟一吗?”永昌帝问道。 李熙点头,“记得,不过儿臣还记得皇爷爷仙逝后,楚惟一便也跟着失踪了,怎么了?父皇为何突然提起他?” “司羽发现了楚惟一的行踪,不过……”永昌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又让他给逃脱了。” “司大人发现了楚惟一的行踪?!”李熙做出一脸惊骇之色,失声道。 永昌帝点头,抬目看向一脸惊骇的李熙,说道:“龙卫亲眼目睹楚惟一进了永宁郡主府,但朕令罗世荣和司羽领兵捉拿,却是搜遍府邸也没抓到人!” “这怎么可能!”李熙豁然站起,看向永昌帝,意识到自已的失态,连忙拱手行礼,“儿臣失态,请父皇责罚!” “坐下吧。”永昌帝摆了摆手,示意李熙坐下,轻声说道:“拿不到楚惟一朕到也不觉得奇怪,他必竟曾经是你皇爷爷身边的第一护卫,龙卫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朕现在头疼的是,容锦被朕关进了天牢,就这样放她出来,朕脸上无光,不放……” 永昌帝一脸为难的看向李熙。 李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永昌帝的为难。 容锦关系到传国玉玺的下落,略施小惩没关系,但若是闹大了,确是难以收场。 “熙儿,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熙摇了摇头。 永昌帝默了一默,轻声对李熙说道:“熙儿,朕将容锦指给你,如何?” 李熙霍然抬头看向永昌帝,“父皇……” “你是东宫太子,朕百年之后这李室江山终是要交到你手里的。”永昌帝看向李熙,轻声说道:“楚惟一也好,那个神秘女子也罢,这些与玉玺扯上关系的人,都与容锦或多或少的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你纳了容锦,等于就掌握住他们。且,朕也可以对容锦说,是你感其当日救命之恩,向朕求情,朕这才赦了她的罪,并且法外开恩,赐她太子良娣!” 李熙温文如玉的脸上,这会子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文尔雅,一张脸,先是涨红如紫,续而又是青白如纸,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可是……” “怎么?”永昌帝拧了眉头看向李熙,“你不愿意?” “不是!”李熙连忙摇头道:“非是儿臣不愿意,而是……” 见李熙默然下来,不再往下说。 永昌帝不由便拧了眉头,问道:“而是什么?” 李熙咬了咬牙,眸底闪过一抹毅然之色,轻声说道:“父皇当日曾提起要将容锦指给二皇弟,儿臣怕,若是儿臣应了父皇之意,会让二皇弟他心生间隙。” 永昌帝看向李熙的目光不由便柔和了几分。 “你想多了,朕当日不过是戏言,再说,你二皇弟那朕也不曾提起过,他哪里会知道!” 李熙还待再说,永昌帝却已经是摆手说道:“好了,朕意已决,这就让冯寿前往天牢,将朕的旨意传给容锦。” 话落,便要喊了冯寿进来。 “父皇!”李熙赶在永昌帝喊人前,出声喊道。 永昌帝面带不悦的看向李熙,“又怎么了?” “父皇,”李熙作惶恐状,起身向永昌帝抱拳说道:“父皇可能不知道,月前永宁郡主曾要贴过招亲告示,儿臣怕,怕她并不乐意父皇指的这门亲事!” “那岂不是更好!”永昌帝翘了唇角淡淡道。 李熙不解的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冷笑着说道:“抗旨不遵,朕就让她一辈子呆在天牢里好了!” 李熙:“……” 原来,所谓指婚是假,而需要一个由头将容锦禁固在天牢才是真! 可是……可是,父皇,您真的觉得一切会如您所愿吗? …… 天牢。 “这都是什么地方啊!”南楼捏着鼻子,恨恨的踢着脚下那些发霉散发出一股腐败气息的稻草和棉絮,不满的对容锦说道:“姑娘,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凭什么乖乖的听狗皇帝的话啊……你看看,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容锦抬头看了眼阴暗潮湿,高高的墙上只留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口,长不过二丈,宽不过一丈的囚室,对一脸忿忿之色的南楼说道:“好了,来都来了,安心住下吧。” “什么!”南楼霍然转身看向拣了块干净位置坐下的容锦,涨红了脸,道:“姑娘,你不会是打算在这住个三五载的吧?” “这可说不定!”容锦笑盈盈的看向南楼,“万一皇上真在我们府里抓住了那个劳什子的楚惟一,说不得我们还真就得把这牢底坐穿了!” “楚叔才没那么傻呢!”南楼才要大声喊出来,眼角的余光觑到栅栏外,那不住来回巡视的衙役,硬生生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几步走到容锦身边,压了嗓子,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姑娘,楚叔不会那么傻束手待擒的,你放心好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容锦笑眯眯的安慰着南楼,“所以,你就权当是天牢一日游,来放松下心情的好了!” “天牢一日游!”南楼瞪圆了眼睛看向容锦,“放松心情?姑娘,你可真爱说笑!” 容锦对上南楼忿然不甘无奈的脸,嘿嘿笑了笑,抬头朝那一尺见方的窗子看去。 燕离,一切都照我们计划的进行着,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哎,早知道会有这天牢一日游,我就该问琳琅要些驱虫子的药来。”南楼嘀咕着在容锦身边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看吧,等到了晚上,蚊子非把我们俩啃得只剩骨头不成!” 原本想着心思的容锦听到南楼的话,不由便好笑的说道:“把我们啃得只剩骨头?南楼,你说的到底是蚊子还是老鼠啊!” “都一样!”南楼恨声道:“这天牢里别的不多,什么蚊子、老鼠、跳蚤的最多了!姑娘,你就做好准备吧,回头蚊子、跳蚤吸你的血,老鼠啃你的肉,等你能出去的时候,保证下辈子都不会再想什么天牢一日子游了!” 容锦笑了笑,自袖底拿出一个小荷包往地上一扔,对南楼说道:“你确定?” “我当然确……” 南楼的话在看到地上的荷包时,好似被老鼠咬了舌头一样,僵在了那。她手一招,地上的荷包就飞到了她手里。她先是放在鼻下使劲的嗅了嗅,然后又解开荷包的袋子,仔细查看一番,末了,又是兴奋又是讶异的看向容锦。 “这,这是琳琅的独门驱虫药,姑娘,你,你怎么会带在身上的!”不等容锦回答,她却是杏眸一转,恍然大悟的说道:“你,你莫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关进天牢?” 容锦但笑不语。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南楼却是从她脸上的那抹笑意里看出了端倪,当下再也顾不得的一把攥住了容锦的手,急声道:“姑娘,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猜啊!”容锦优哉游哉的说道。 “我猜什么啊!”南楼急得就差伸手搓容锦的脸了,一迭声的说道:“姑娘,好姑娘,你就快说吧,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可是不论她怎么问,容锦就是一副我不说,你猜,猜到有奖的表情,只到急得南楼就差拿头去撞墙了,容锦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这是我跟你们少主定下的计。” 南楼怔忡的看向容锦,“少主他,他也知道?” 容锦点头。 南楼眨了眨眼,半响,“可是,为什么啊?既然知道楚叔的身份会暴露,为什么姑娘还要进宫?为什么还……” 说着说着,她那比黑玛瑙还要璀璨几分的眸子,蓦的便是一亮,但稍倾那片亮光又好似被蒙了尘纱一样。 看着这样的南楼,容锦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燕离手下的这几个小丫头确实都是冰雪聪明,只这么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只可惜…… 南楼眼里的亮光渐渐熄灭,她默默的坐在容锦身边,良久不发一言。 她不说,容锦便也没有出声,给她时间,给她空间,让她自已慢慢去消化。 良久! “姑娘,真的是他吗?” 容锦抬头,对上南楼略带悲戚的脸,默了一默后,扯了扯唇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燕离说,没有证据,他谁都不能怀疑,因为这份怀疑会伤很多人的心。” “所以,少主便跟姑娘设了这个局?”南楼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 南楼嘴唇微翕,抖了几抖,才哆着嗓子问道:“那现在呢?现在我们进了天牢,是不是就有证据……” 容锦摇头,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南楼哆嗦个不停的嘴皮子上,轻声说道:“如果他那么容易就露出马脚,你家少主也不至于要等到今天才动手。” 南楼那漆黑如点黑的眸子里,便生起一抹痛楚,她摇了摇头,一瞬间,眼眶便红了。却怕容锦笑话她心慈手软,忙不迭的转过头,压下心中奔涌的情绪,大口大口的咽着气,只每一下,喉咙都好似刀割一般。 “看你,”容锦笑着打趣南楼,轻声说道:“万一是你家少主多心了呢?说不得……” “不会的!”南楼斩钉截铁的说道。 容锦不由便疑惑的看向南楼。 南楼哂笑一声,轻声说道:“容姑娘,你还记得当日你在燕州初遇我们家少主吗?” 容锦点头,她当然记得。 而燕离之所以怀疑身边有内奸,不就是因为那次遇险吗? “少主那时候得了消息,说公主有可能在燕州府,他只身一人前往燕州府,但公主没找着,沿途却遭遇几次伏杀。”南楼抬头看向容锦,不无哀伤的说道:“往日少主出门不是带着红姨和我,就是带着青语和琳琅,只有那一次,偏偏那一次少主就遇了险!” “不但遇了险,事后我们查出,公主根本就没在燕州府出现过。”南楼轻声说道,“能知道公主的事,还能将少主出行的线路摸得那样准,要是说没有内奸,把我头砍了,我都不信!” 容锦不由便抿了抿嘴。 是啊,若说没有内奸,把她头砍了,她也不信! “容姑娘,”南楼蓦的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你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露出破绽呢?还有,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少主是他看着长大的啊,他怎么就能……” 容锦摇头,将南楼的手握在手里,轻声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存世的观念不同,自然做法就不同。我相信,他肯定有他的目的。” “会不会是为了玉玺?”南楼看向容锦,“可是,就算是拿到了玉玺,以他的身份,他如何坐稳这江山!” 容锦摇头,她和燕离也认为,这人的背叛,肯定与玉玺有关。但南楼能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玉玺在燕离手里,凭着他是先帝之子的身份,再加上先帝和护国公主当日留给他的人脉和财富,他若是要问鼎这江山,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换个人,却不是这样了! 那么,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被李家皇室收买了? …… 东宫。 古永接过李熙擦手的帕子递给了身后的小内侍,转身端了另一个小内侍手里托盘上的茶,双手呈给了李熙。 “殿下,皇上他召您去,是……” 李熙端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后,浅啜了一口,对古永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殿下。” 古永不敢再多问一句,连忙带着大殿里的内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李熙端了手里的茶盏又啜了几口后,这才放了茶盏,起身沿着在殿内慢慢的走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瞬也不错的盯着壁宇,手跟着在墙上轻轻的敲着。 “你在找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满是磁性却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声音。 李熙身子一僵,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缓缓转身,四目相对,李熙眉间难掩愕然之色,甚至失声道:“你,你是男的?” 燕离蹙了眉头。 李熙在嚷出那一句后,不由便脸色一红,但下一刻,却是紧走几步,飞快的走到了殿门外,对候在外面的古永吩咐道:“本宫要睡一会儿,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是,殿下。” 古永虽满心疑惑,但仍旧第一时间应道。 李熙却还是不放心,再次叮嘱道:“你守在门口,若是有人靠近,拉下杖毙!” 古永心头一凛,连忙道:“殿下放心,奴婢亲自守着,决不会让人靠近殿下的寝宫半步。” 李熙这才满意的转身回了大殿。 殿内,燕离看着去而复返的李熙,淡淡道:“这是你的东宫,你都这般不放心?”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苦涩的笑,一语双关的说道:“你也说这是我的东宫,可你看,你要来就来,要走便走,又何偿问过我同不同意?” 燕离不由便被李熙的话说得会心一笑。 是啊,这虽是他李熙的东宫,他不照样是来去自如!自然也就不怪李熙百般谨慎了! 李熙乍然对上燕离唇角眉梢间的似笑非笑,不由便怔了怔。 世间美男子不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因着正德帝之容,皇室也不泛美男子,但仅他所见,真就不曾看到这样精致到完美的容颜。男子唇角的那抹似笑非笑,如同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让人难以转眸。 “李熙,我们做个交易吧!” 耳边响起男子磁性清脆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 李熙霍然回神,他抬头看向燕离,“交易,什么交易?” “我助你得这江山,”燕离目光淡淡的看向李熙,冷冷说道:“而你,只要帮我几个小忙便行!” “你助我这得这江山?”李熙哂笑一声,看向燕离说道:“可我本就是东宫太子,东夏储君,江山本就是我的,我又何需你……” “哦,真的是这样的吗?”燕离打断李熙的话,唇角弧度愈深,冷冷说道:“那如果我把传国玉玺给了睿王呢?” 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真的在他手里! “扑通”一声,李熙跌坐椅子里,他一脸惊骇的抬头看向燕离,越看脸色越白,越看越心惊胆战。是她,真的是她!可是……李熙目光怔忡的看向燕离,喃喃失声道:“玉玺真的在你手里?不,不……明明是个女的啊……你,你是她什么人?她是你母亲吗?怪不得,怪不得你跟她长得这样像!” 原本神色淡漠的燕离,一瞬间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眼前一片金星直冒。耳边翁隆隆的声音中只有李熙那句“怪不得,怪不得你跟她长得这样像!”他蓦然步子一提,窜到李熙跟前,双手紧紧的攥住了李熙的衣领。 “你见过她,你在哪见过她,告诉我,快告诉我。” 从不知道,多年寻觅,竟然会在这一刻有了答案!兴奋,激动,使得燕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紧紧的攥着李熙,目光热切的看着他。 李熙抬头,目光直直的落在燕离的脸上,“你告诉我,她是谁,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谁?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娘亲!” 到嘴边的话,被燕离咽了回去。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李熙,缓缓的松开攥着他的手,几乎是钢牙咬碎,费了所有的力气,才抑制住再次追问的冲动。 退开三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同样因为激动而浑身轻颤不已的李熙,说道:“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跟我合作,还是与我为敌!” 李熙看着身长玉立如一堵峭壁般立在身前的燕离,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燕离,“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这是想好了,决定与我合作?”燕离垂眸,看向比他略略矮了几分的李熙。 李熙唇绽起一抹讥诮的笑,问道。“我有得选择吗?” 燕离扬了扬眉梢。 ------题外话------ 脑残手贱,写好的稿子,一不小心关了,偏偏还不点保存! 哭死啊…… 05水落石出 李熙垂眸,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稍倾,轻声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燕离缓缓回身,目光掠过李熙仍旧苍白的脸,眉眼轻垂,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需要他做什么? 来之前,他不认为需要李熙做什么! 来之后,他也不认为需要李熙做什么! 所谓合作,不过就是…… 但,就在刚才,他忽然就觉得他确实需要李熙为他做点什么的。比如,他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娘亲,在哪里。又比如,当时除了他,还有谁看到过娘亲!随着思绪的越来越清晰,燕离慌乱失措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燕离重新抬眸看向李熙,“你能为我做什么?” 李熙目光微抬,对上燕离完美到无暇的脸,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我能知道你是谁吗?还有,拿走传国玉玺的她又是谁,皇爷爷为什么要将传国玉玺交给她?” “你当日中了雪蚕盅毒,虽有奇黎草能解你身上的毒,但若是没有我的本命盅,你这会子只怕已经是重新投胎做人了!”顿了顿,燕离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道:“而除了雪蚕盅毒,你后来被侍女再次下毒,也是我给你解的毒。李熙,我救了你两次命!” 李熙听完燕离的话,脸上的神色不由便是一僵。 中雪蚕盅毒之事,他一直以为是容锦的奇黎草起的作用,想不到……但燕离说的他后来被侍女再次下毒之事,他却是记忆犹新,也正是因为那次,他见到燕离才想起幼时皇爷爷密秘见那个女子的情形! “我知道,你对我没恶意。”李熙沉声说道。 燕离撇了撇嘴角,不错,他从前确实是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对同为一脉的他们,内心里还是有着某向想要亲近的感情。但当之前御书房的那一番话入耳后,他想,他和他们,虽不曾为敌,但亦不会为友了!是敌是友,且让时间来证明吧! 燕离挑了挑眉梢,一脸不置可否的看向李熙,“你当日见到的人是我母亲。” “这不可能!”李熙断然道。 “为什么?”燕离好笑的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李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已失态了。不由得便满脸涨红,额头上也跟着生起一层薄汗。他是东宫太子,太傅也好,母后也好,常常教导他,一定要懂得控制的自已的情绪。要知道,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就好没有资格谈论什么“谋略”,更别说坐拥江山,日日面对那群脑袋削得尖尖的王公大臣们! 但现在,就在刚才,短短的一瞬间,他却连连失态。 李熙心里不由自主就生起一股懊恼的情绪,只好在他素来已经掩饰惯了,是故,那情绪只不过是一瞬而失,他已经恢复成之前的从容优雅。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一抹矜持的笑意,抬头看向燕离,缓缓开口说道。 “我看着你比我还年长,但当日你母亲看起来不足五月的身孕,所以,我才会说,不可能。”顿了顿,却是又道:“不过,我想,可能你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是吧?” 燕离微微颌首。 李熙本不笨,相反,因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他不但不笨,他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讲话办事往往不需要绕太多的弯子。 “你刚才问我,在哪看到你母亲的。”李熙看向燕离,拧了眉头,轻声道:“我有点不明白,既然你手里已经有了传国玉玺,为什么你还要向我打听她的消息?” “玉玺不是我母亲交给我的。”燕离无意与李熙多说,他目光带着一股压迫之势看向李熙,说道:“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当时还有谁在场?” 李熙默然无语。 他不说,燕离也不催他,只是眉眼间冷色却是越来越浓。 就在燕离几欲失去耐性,想要拂袖离去时,李熙却开口了。 “是在玄武殿,皇爷爷的寝宫。” 燕离抬头,漆黑的眸如利剑一般直直看向李熙。 那样的目光,让天之骄子的李熙也不由自主的一阵轻颤不安,那是连他面对永昌帝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李熙不由的便蹙紧了眉头,垂在身侧的手也被紧紧攥起,他垂了眉眼,继续说道:“当时皇爷爷摒退了左右,因为我还那时尚小,便被留了下来。” 燕离眉眼便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你全程都在场?” 李熙点了点头,“当时你母亲她还抱过我。” 燕离眉眼间不由便多了一抹柔和,娘亲素来喜欢逗弄小孩,特别是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娃娃。他看向低眉垂眼的李熙,略作沉吟后,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她是怎样离开的,离开时身边带着什么人?” “皇爷爷将一个锦袋交给她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她走了,当时,她身边带着一个长相冷艳的侍女。”李熙说道。 长相冷艳,是说红楹吧? 燕离本想再多问几句,但之后的事情其实红楹都告诉他了,再问,也是枉然。 “你母亲她……”李熙沉吟着看向燕离,略作犹疑后问道:“我是不是应该管你叫一声皇叔?十皇叔还是十二皇叔?” 燕离没有理会李熙的问话,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父皇要你纳了容锦,你是什么意思?纳还是不纳?” 李熙脸色一白。 皇宫有地道,这不是什么密秘,但谁也不曾想到,地道竟然连御书房都通! 见李熙的脸色白了一白,燕离翘了翘唇角。 “纳不纳容锦,并不取决于我。”李熙看向燕离,说道。 燕离挑了挑眉头,“我知道不取决于你,我是问你,你想不想纳?” 不知道为什么,李熙感觉,随着燕离看向他的目光,他感觉一股凛冽的寒意兜头兜脑的朝他袭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连正视燕离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想!”下意识的李熙便说道。 随着他的话声落下,燕离那如同淬了冰寒光四射的眸子慢慢的便柔和起来,而那股直往身上的袭的寒意也渐渐消失无踪。电光火石间,李熙不由便灵光一闪,愕然的看向燕离,失声道:“你,你和容锦……” 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她是我的女人!” 李熙愕然的看向燕离。他的心里就好似塞了一团乱麻一样,乱糟糟的,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但有一点却能肯定,如果他之前的回答差强人意,所谓的合作,只怕……李熙顿时觉得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他不是沉缅美色的人,但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容锦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说不曾动心是假的。父皇跟他说的那番话,何曾不是他内心所想?但此刻,李熙却是由衷的庆幸,庆幸自已那一瞬间的清醒和警觉。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燕离,“我已经表示了我的诚意,现在,我们可以谈合作的事宜了吗?”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目光淡淡的睃了眼朝他看来的李熙,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 玉照宫的某处宫宇。 女人穿一袭大红以金线绣海棠花的软烟罗衫,姿态慵懒的靠在身后的美人榻上,目光似一汪春水看向身前拧了眉头坐姿如松的男子。 “玉郎,现在怎么办?一切都照我们计划的在进行,容锦被关进了天牢,接下来怎么办?” 被唤作玉郎的男子,抬头迎向女子那比春水还要潋滟的眸子,眼底绽起一抹温和的笑,手一伸,将原本慵懒躺着的女子带进怀里,手指卷了一缕她如黑缎子一般的发,轻声笑了道:“接下来,是我们推出为他精心准备的那枚棋子了!” 女人闻言,不由便抬头看向男子,杏目轻眯,目带疑惑的问道:“现在?” 男人点头。 女人不由便犹疑的问道:“现在合适吗?” “怎么就不合适了。” 男人朝女人靠了靠,手指在女人的颈窝间打着转转,目光渐渐幽深,呼吸也跟着变得粗重起来,手指不由沿着如羊脂玉般的肌肤轻轻一滑,女人本就松散的领口越发的敞开几分。玉峰将显未显,凝如白脂,男人的目光一定,便再也转不开来。 女人对上男人满是欲望的目光,吃吃一笑,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娥首微倾,对着男人薄而有形的唇便啄了一口,末了,贴着脸,轻声说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男人脸上扯起抹笑,微微抬头,轻轻的咬了咬女人的嘴,有心想再进一步,但因为有正事要办,不得不压下心头的那抹激动,将女人一把抱到膝上,贴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起来。 稍倾,女人脸上的笑一敛,拧眉道:“秀珠试探过这小丫头,小丫头对幼时的记忆很是深刻,你让冒充那个人,怕是行不通呢!” “无防,我这里有一种药,服下这种药,别说是旧时记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怕记不得。”男人挑了唇角,说道:“你回头让秀珠把这药悄悄给她用了。” “可既便是这样,天牢不是一般的大牢,里面的人都是记录在案的,人怎么送进去呢?就算是送进去了,又怎么让他发现?让他相信,小丫头就是他要找的人?”女人问道。 男人眉梢轻扬,“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女人见男人一脸胸有成竹,便没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玉郎,就算是我们拿到玉玺,又怎么办啊?李轩正值春秋鼎盛,就算是他没了,他膝下还有太子、睿王虎视眈眈。我想想都愁死了!” “你愁什么呢?你忘了之前太子中雪蚕盅毒的事了?能中一次,自然就能中两次!他能中毒,睿王为什么又不可呢?就算是睿王不中毒,可是一个诛杀东宫的罪名扣下来,他还能如愿问鼎宝座?这两个人除掉了,余下的那几个就更没什么问题了!至于李轩……”男人嗤笑一声,冷冷说道:“我有的是办法让对付他!” 女人闻言,点了点头,紧了紧圈着男人脖子的手,轻声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拿到玉玺,只要拿到玉玺,再加上你这么多年的苦心布置,宗室那几个老不死的把柄握在你手里,到时,只要宗室承认了欢儿,这天下就再无人能撼动他!” 男人点头,下一步,突然站了起来,抱起女人便往内室走,边走边轻声说道:“我也想快些啊,拿到玉玺,扶了欢儿上位,到时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你再替我生几个孩儿,我们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女人吃吃笑着粉拳扑打着男人宽阔坚硬的胸膛,嗔道:“讨厌,我都什么年纪了,还能生?还生几个,你当我是什么?” “我当你是……” 男人贴着女人耳朵轻声说了句话,引得女人再度吃吃笑起。 声音渐次低下,取而代之的是渐高渐底的轻吟声。 屋子里的大红宫烛似是也受不住这热情如火,“啪”一声,绽起一抹烛花。但就在这一朵烛花后,一道劲风使来,烛火“嗤”一声灭了。 天上一轮明月恰在这时,穿破乌云,霜白如银的月光浅浅漓漓的照了下来,打在宫殿外那黑底金漆的牌匾上,金勾银划的“仪秋宫”三字,霍然在目! …… 南楼翘了脚,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口外那尺来见方的夜空。 “姑娘,你说这是什么时辰了?” 容锦摇了摇头。 牢了,长年不见天日,就凭着那尺来见方的天窗泄下的天光,哪里就能知道时辰!再说了,时辰对她来说还真没什么意义。 南楼收了目光,朝目光一直落在栅栏外那不分日夜亮着的火把上,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姑娘,你说狗皇帝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你给……”南楼做个咔嚓抹脖子的动作。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容锦挑了唇角,语带嘲讽的说道:“你忘了,他当初赐婚容思荞和王箴,王箴不同意,去玉照宫跪了求情,结果却被一顿板子给打成了残废的事!” 南楼当初并不在京都,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可能说不知道。 闻言,不由便拧了眉头,语带焦虑的说道:“那怎么办?你才拒绝了给太子当妾,他万一也把你打个几十板子,把你也打残了怎么办?”话落,不等容锦回答,她突的便站了起来,一个纵身扒住了那尺来见方的窗口,探头朝外张望,稍倾,回头对容锦说道:“不行,这下面是条暗河,就算是把这墙弄倒了,也逃不出去。” 容锦不由便失笑,对南楼招手道:“下来吧,天牢那么好逃,这些人早逃了,还会乖乖的等着把牢底坐穿?” 天牢关押着的有犯谋逆之罪的朝庭大臣,也有各省缉拿送至的江洋大盗,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些人在外面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威镇八方的,每天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劫狱,又或者是里面的人想尽方法的逃狱。可这些年来,不还是乖乖的在这牢里蹲着! 南楼睃了眼胳脯粗的栅栏外的那些囚犯,一对精致眸子顿时便如同碎了的琉璃一般,黯然无光。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束手待毙不成?” 容锦摇了摇头,“南楼,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了?” 南楼被容锦的话说得怔了怔。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们是为什么来这天牢一日游的! 可是……南楼抬目看向容锦,明明说好的只是一日游啊,眼下这是什么状况呢?一日游变成了无时限游! 南楼叹了口气,一日游也好,无时限游也好,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从从容容的把这些时间给打发了。耳边隐约响起打更的声音,南楼打了个哈哈,对容锦说道:“姑娘,不早了,睡吧。” 容锦点了点头,对南楼说道:“你先睡吧。” 南楼回身朝牢房深处,已经换了干净被褥的床铺走去,一边嘀咕着说道:“幸亏换了干净的褥子,不然,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捱!” 容锦闻言不由便朝牢房一角铺着的干净被褥看去。眼里也跟着绽起一抹疑惑,永昌帝拿不住楚惟一,这是意料中的事。可是永昌帝却突然会派内侍来天牢宣旨把她赐婚给太子李熙做良娣,这还真是始料未及的!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时,就算是她拒绝了内侍,内侍仍旧客客气气的让人把牢里的用具都换了新的,言语客气的告诉她,让她再好好想想。怎么看,都觉得永昌帝这赐婚似乎是另有目的,而那目的就是将她长久的关在这天牢里。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天牢里,干干脆脆的把她杀了岂不是更省事? 容锦揉了揉额头,便是她再冰雪聪明,但毫无头绪的事,却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想着想着,人便犯了迷糊,她歪靠在墙角,闭了眼睛原本只是想养养神,谁知道,竟就这样睡过去了。 “容锦,醒醒。” 耳边响起轻柔如飞絮的声音。 容锦恍惚睁开眼,对上一张完美精致如雕刻的脸,她不由便掀了唇角,问道:“你怎么来了?”话落,又连忙站起身,抬头朝牢外看去,眼见幽幽长长的过道安静的如同死路,这才收了目光,重新看向身前的燕离。 燕离将连帽的鹤氅解开,抬头打量了一眼周遭,当即拧了眉头说道:“这里太糟糕了,我们还是换个方法吧。” 容锦摇头,攥住了燕离的手,轻声道:“不用,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总是要继续往前的,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容锦打断燕离的话,轻声问道:“他动了没有?” 燕离点了点头,在容锦身边坐了下来,将容锦往怀里一带,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后,轻声说道:“罗世荣带兵围了郡主府后,我假意说要进宫找你,然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远远的跟着他,他果然进了宫。” “进了宫?”容锦不由便抬头看向燕离,“难道他是永昌帝的人?”不等燕离开口,容锦又轻声说道:“对了,永昌帝之前使了人来天牢宣旨,说是要将我赐婚给太子李熙,问我愿不愿意,我说不愿意,他也没按抗旨罪处治我,而是让我再好好想想。” “这样说来,我怎么就觉得他就是永昌帝的人呢?之前会不会是一出苦肉计,目的其实并不是抓楚惟一,而是你?”容锦越想越有可能,说道:“结果没有抓到你,就干脆将计就计把我给留了下来,皇上他肯定知道我不会同意给太子做良娣,顺势就将我留在这天牢里了。然后……” “然后,就等着我来找你,一举将我也拿下,是不是?”燕离接了容锦的话说道。 容锦点头,黑黑的眼珠,骨碌碌的看着燕离,好似在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燕离笑了笑,抬手将容锦额前垂下的发掠到耳后,头往前伸了伸,靠在容锦的颈项里,轻声说道:“你想多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永昌帝的人!” “不是皇上的人?”容锦失声道:“如果不是皇上的人,那怎么解释他的所作所为?还有,皇上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天牢里?” 燕离挑了挑嘴角,淡淡道:“他肯定是另有目的,只可惜我跟到皇宫就把他跟丢了。又因为担心你,我便先去了御书房,恰巧就听到永昌帝跟太子说,要给你们赐婚的事。我后来,又去见了太子,跟他做了笔交易。” “做了笔交易?”容锦不由便抬头看向燕离,问道:“什么交易?” 燕离笑了笑,轻声跟容锦把话说了一遍。 容锦听完,不由便良久无声。 “怎么了?”燕离没事,拿起容锦那如葱剥似的手指把玩,一边轻声对容锦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容锦摇头。 “那是怎么了?”燕离把容锦的手指送到嘴边,轻轻的啄了啄后,将容锦的手整个的包在掌心,这才抬头看向容锦。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 觉得怎么样,容锦也说不上。 天家无情,她不是不知道,但……容锦摇了摇头,将心底的那一丝柔软抛到一边,说道:“哎,你高兴就行了,我无所谓,我跟他们又没什么交情。” 燕离闻言,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我原也没想这样做的,但他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我就不能让他好过!” 容锦听了燕离的话,不由便笑了笑。心道:想不到,这罪魁祸手还是自已! “这个都别管,反正是他们姓李的人事,我现在就是想着,那个人怎么办?”容锦轻声对燕离说道:“你说他不是皇上的人,但又确实进了宫,那会是谁的人呢?元贵妃的人吗?元雪薇可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让睿王替代了太子。” “现在都不好说,不过,既然知道他跟李姓皇室的人有关,我们原定的计划看来要变一变了。”燕离对容锦说道。 “为什么?”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不是说好了,揭穿他的身份,将他铲除后,我们就回京山的。” 燕离明亮的眼睛在幽暗的天牢里像子夜的寒星璀璨夺目,脸上却是一片阴沉之色,一字一句说道:“我娘亲失踪之事,只怕与他有关。” 容锦呼吸微窒顿时便僵了僵。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年护国公主进京见先帝,身边除了红楹,便是当时先帝派出的龙卫。 楚惟一时任龙卫侍卫长,是最有机会对护国公主不利的人! “燕离!”容锦心跳如鼓,脸上的笑容徐徐褪去,看向燕离,轻声说道:“红姨当时就没觉出一点异样吗?” “红姨和娘亲是走地道离开的。”燕离双手轻轻揉着容锦的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心莫名的便安定下来,轻声说道:“皇宫的地道四通八达,但也是机关重重,若是一不小心触动里面的机关,便是九死一生。娘亲当时应该是感觉到异常,才会将玉玺给了红姨,两人分头走。我想,娘亲当时的意思,应该是让红姨引开他,但阴差阳错……” 感觉到燕离身上的悲伤,容锦不由便抬手抚向他的脸,无声的给予安慰。 护国公主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说从前还让燕离抱有希望,但当这一刻,证实了自已一直以来的怀疑后,燕离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面色也跟着变得严厉起来,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崩出来的,一字一句说道。 “我想他是我唯一能找到娘亲的线索,现在不能动他!” 容锦点头,表示认可,“燕离,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你感觉你娘亲就在京都的话吗?” “记得,怎么了?” 容锦其实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她不敢直说。 容芳华不是她的亲母,但当容芳华死去的那一刻,她都有一种心如刀割生无可恋的感觉。更别提护国公主之于燕离了! 压下心头的思绪,容锦故作轻松的说道:“那你就再仔细找找吧,说不得公主和你那个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被他藏起来了呢?” 燕离摇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容锦错愕的看向燕离。 燕离轻声说道:“如果我娘他们真在他手里,他早就拿她们跟我作交易了,何必还要这般费周折!” 容锦叹了口气,心道:阿离啊,你就不能笨一点么?笨一点,给自已一点希望,岂不是能快乐许多!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燕离嫌弃的再度看了眼身边,对容锦说道:“接下来先想个办法让你出天牢!” 06投石问路 辰王府。 李逸辰揉着几近暴炸的额头,听完又一轮下人的禀报后,良久未语。 他不出声,底下人下人越发噤苦寒蝉,全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王爷。” 耳边响起顾文成的声音,李逸辰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抬头看向匆匆从外面进来的顾文成,问道:“什么事?可是有了郡主的消息?” 顾文成脸上不由便起了一抹讪然之色,叹了口气,摇头道:“王爷,永宁郡主被拿下天牢了!” 李逸辰脸上顿时起了一抹惊愕之色,他几乎是怔怔的看向顾文成,好半响,才问道:“你说什么?” “小的说,永宁郡主被拿下天牢,京都城都传遍了!”顾文成再次说道。 李逸辰猛的便拔身站了起来,语声激烈的问道:“拿下天牢?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会被拿下天牢?” “昨儿的事。”顾文成连忙说道,不待李逸辰发话,解释道:“说是永宁郡主窝藏先帝叛臣楚惟一,昨儿皇上还让羽林卫罗大人拿兵围了郡主府。” “容锦窝藏楚惟一?”李逸辰骇然的看向顾文成。 顾文成点头。 李逸辰觉得本就涨痛的额头,越发的痛了,他习惯性的拿手揉起额头来,心里却是想起当日他和永昌帝之间的那番言语。 当日楚惟一还在城外时,龙卫便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皇兄当时隐而不发,为的就是今日吗?楚惟一进了容锦的府邸,容锦可疑不可言说的身世,那个神秘的女人……李逸辰猛的站了起来,对顾文成吩咐道。 “备车,本王要进宫。” “是,王爷!” 顾文成连忙匆匆退下去安排。 只是他才走上长廊迎面便撞上匆匆行来的王云桐。 顾文成顿时便僵在了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王云桐却是没有理会他,而是径自朝他身后的屋子走去。 “王……” 顾文成急忙转身跟了上前,想要拦住王云桐,而这时候前院看门的下人也急急的追了过来,一眼便看到匆匆赶上前想要拦王云桐的顾文成,顿时步子一顿,缩在了一边。 顾文成狠狠的瞪了眼低头垂脑缩立在一边的下人,几步拦在了王云桐跟前,轻声说道:“夫人请留步!” 日前皇室废妃的诏书已经下达,念在李溶月的面子上,永昌帝给了王云桐一条活路。 见顾文成拦在跟前,王云桐阴鸷的脸上,一对淬了毒的眸子冷冷一眯,冷声道:“让开!” 顾文成下意识的腰便软了软,但他必竟不是一般的下人,而是进士出身先帝亲点的辰王府长史,是故,只不过瞬间,那软了的腰又直了起来。他缓缓抬头,对上王云桐阴沉的能滴出不来的脸,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夫人,还请不要让小的为难。” 王云桐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被废了,不但被废了,竟然连个申冤的机会都没有。王妃成了夫了,多可笑的称呼!她是谁的夫人? “你让开,我来见王爷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郡主的事。”王云桐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顾文成抬头对上王云桐直直的目光,想了想,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请容小的通禀。” 王云桐皱眉,但没有拒绝。 顾文成见王云桐没有异议,便也松了口气。必竟是郡主的生母,他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冷眼扫了一侧大气也不敢出的那几个守门的下人,冷声道:“自已去领罚吧。” 那几个下人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声,这才踩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王云桐阴沉的眸子,再次冷冷的看了眼顾文成。 顾文成拱了拱手,“夫人,稍候,在下这就去报与王爷。” 话落,转身便回屋里走。 屋子里,李逸辰正准备起身回后院换身进宫的衣裳,抬头见顾文成去而复返,才要开口,目光对上顾文成身后的人时,脸上的神色不由便变了变。 “王爷……” 顾文成才要开口,但抬头对上李逸辰脸上的神色后,下意识的便回头朝身后看去,这一回头,顾文成顿时便僵在了那,脸上一瞬间变换了无数个表情。 “顾先生,我若是真的等着你通报,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想见着王爷一面了!”站在顾文成身后的王云桐冷冷说道。 顾文成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身后响起李逸辰的声音,“顾文成,你下去安排门房备马。” 能离开这事非圈,顾文成求之不得,当下连忙应了一声“是”后,匆匆的退了下去。 王云桐看着一张脸冷得比塞外积了几百年雪还要冷的李逸辰,默了一默,拎了裙摆缓缓的跪了下去。 李逸辰看着跪在身上前的王云桐,冰冷的脸上,目光几不可见的抖了抖,他转身重新在椅子里坐了下来,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王爷,”王云桐抬头,一脸惨白的看向李逸辰,声音哽咽的说道:“王爷,妾身听说溶月不见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逸辰对上王云桐泛红的眼眶,默了一默后,点头道:“溶月确实失踪了。” 跪着的王云桐软软的瘫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摇头道:“不,不可能的,溶月她那么乖巧懂事,又是堂堂的郡主,怎么会失踪?”话落,蓦然的抬头看向李逸辰,“肯定是容锦,是容锦她把溶月藏起来了……” 李逸辰揉了额头,对满脸泪水的王云桐说道:“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王云桐的声音嘎然而止。 她抬头,用泪眼朦胧的的眼看向李逸辰。 虽然不期待发生那样不堪的事后,立时就能被原谅,可是……王云桐垂眼,眨落眼眶里的泪,轻声说道:“妾自知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很难得到王爷的原谅,可是,王爷……”王云桐猛的抬头,嘶声道:“这一切都不是妾愿意的,妾也是受害者啊,妾……” “所以呢?”李逸辰打断王云桐的话,垂眸看向王云桐,冷冷问道。 王云桐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怔怔的看向李逸辰。 李逸辰等了一瞬,没得到王云桐的回答,突的便站了起来,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王爷!”王云桐顿时如梦惊醒,尖叫着扑向李逸辰,一把抱住了李逸辰的脚,嘶声哭道:“王爷,妾错了,妾知道有今日一切,都是妾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是王爷,溶月她是无辜的啊,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奸人所害……溶月,我的溶月啊……” 从外面赶进来的下人,一眼便看到抱着李逸辰脚哭得声嘶力竭的前王妃,手足不措的站在那,心里却是把自已狠狠的骂了一通,跑这样快干什么?现在好了,是上前还是不上前呢? 李逸辰被王云桐抱住双脚的一刹那,莫名的就有一种好似被蛇缠住了双脚的感觉,那感觉让他很难受,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脚便对王云桐踢了过去。 “啊!” 王云桐尖叫着被李逸辰踢了出去,因着这一脚,旧伤处一阵剜心剔骨的痛,紧接着喉咙处一甜,一口鲜红的血被吐了出来。 李逸辰冷冷的看着痛得蜷缩成一团,瞬间大汗淋淋的王云桐,对怔在门口的下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请出去。” 他虽然说得好听,但面对一个被休弃的王妃,下人如何会客气的“请”?只不过,这便不是李逸辰关心的了。甩下话后,他转身便离了花厅,朝后院走去。 王云桐死死的咬着牙,目光泣血的看着走得毫不留恋的李逸辰,陡然的便放声大笑起来,“李逸辰,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永失所爱……” 已经离远的李逸辰步子蓦然一定,但只一瞬,继续拾步往前走去。 明明头顶艳阳高照,他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寒冰,砌骨的冷意沿着心脏的位置,袭向四肢百骇!生生世世永失所爱?呵!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李逸辰压下心头翻涌的心绪,踩着决然的步子大步离开。 王云桐没有让下人为难,她是自已一步一步走出辰王府的,尽管每一步,胸前断了的肋骨处都痛得她几欲呕血,但她却是咬牙走下了从二门处到大门的这段距离。 “夫人!”门外候着的碧玉急急的迎了上来,眼见得王云桐唇角淌着一抹血迹,碧玉不由便失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王爷他……” 王云桐扶住碧玉伸来的手,因为疼痛,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牙齿把嘴唇皮都给咬破了。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手死死的攥住了碧玉的手,哆着嗓子说道:“回,回候府。” 碧玉不敢再多问,连忙喊了一边候着的马车上前,扶了王云桐上马车,一路疾驶的回了清平候府。 王苏得了消息,当即带了府里的大夫急急的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王苏对得了消息迎出来的碧玉喝道:“你是怎么侍候的,大小姐伤本就没好……”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王云桐听到王苏的声音,半支了身子,轻声道:“哥哥,不关碧玉的事。” 王苏狠狠的瞪了碧玉一眼,这才带了大夫走进来。 大夫上前替王云桐把脉,王苏则坐在了一边,目光晦涩的看向躺在床上脸如白纸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的王云桐,叹了口气,才要开口,但目光落在一侧替王云桐把脉的大夫身上后,便又闭了嘴。 大夫仔细的把了王云桐的脉后,对王苏说道:“候爷,好在没什么大矮,老夫再开个方子让大小姐服下,正卧床休养些日子,便是。” 王苏点头,碧玉便上前请了大夫下去开方子。 见屋子里,没有了外人,王苏这才抬头看向王云桐,轻声问道:“为什么还要去王府呢?” 王云桐脸上绽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哥哥,我只是想知道,在他李逸辰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十几年的夫妻之情罢了!” “现在你知道了?” 王云桐微红的眸子便染上了一抹黯然之色,惨白的脸上也是一片阴鸷之色。 王苏叹了口气,将才打听来的消息说给王云桐,“才得了消息,当日溶月从府里出云后,马车受了惊跑出了城,我已经使人出城去打听寻访了,说不得晚些就有消息传回来。” 王云桐阴鸷的眉眼间便绽起一抹喜色,急切的看向王苏,“是真的?溶月她出了城?可是这都多少天了,溶月就算是出了城,也该回来了啊……溶月她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不行,我要去找她……” 话落,掀了身上的薄被,便要下床,却是被王苏一把给按住了。 “你都成这样了,是想死在外面吗?” 王云桐身子一僵,末了,却是一咬牙,毅然道:“我就是死在外面,也要把溶月找回来。” “我已经让人把消息送去辰王府了。”王苏沉声说道:“李逸辰对你没有夫妻之情,可溶月总是他的女儿。这些日子,王府的人都快把京都城掘地三尺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王云桐还想说什么,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苏姨娘来了。” 王云桐眉眼间生起一抹不耐,才要问王苏,苏钰彤来干什么,不想,王苏却已经站了起来,亲自迎了出去。 随着帘子被打起,穿一身绣白色梅花对襟棉绫褙子,梳了个坠马髻,只在发间插了一只素银簪的苏钰彤走了进来。 “这么热天,你怎么过来了。”王苏上前牵了苏钰彤的手,将她带到屋里坐下,又回头对门外侍候的下人吩咐道:“给姨娘沏杯茶来。” 苏钰彤笑着由了王苏牵了她的手,探头看了眼内室的王云桐,轻声问道:“怎么样?听跟去的车夫说,大小姐吐了血,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 没等王苏开口,屋里的王云桐已经怒声喝道:“哪个乱嚼舌头根子说的混帐话,回头被我查出来,我要他好看!” 苏钰彤脸色不由便变了变,一脸惶惶的看向王苏。 王苏拧了眉头,欲要转身说王云桐几句,却是手上一紧,苏钰彤攥住了他的手,无声摇头。王苏看着诸般隐忍的苏钰彤,目光中不由便多了几分内疚之情。 拍了拍苏钰彤的手,王苏轻声道:“你别跟她计较,她心情不好,溶月又一直没有消息……” 苏钰彤温驯点头,柔声说道:“妾知道的。”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看向王苏。 王苏见着,不由便目光微凝,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苏钰彤嘴唇微翕,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容芳菲瘫在床上以后,偌大的清平候府便是苏钰彤出面在打理。便是宫中元贵妃那,前些日子苏钰彤也搭上了话,关于送王雪嫣入睿王府的事,元贵妃已然首肯。照王苏的意思,他其实是想将苏钰彤扶正,但王云桐却是坚决反对,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这会子见苏钰彤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略作沉吟,牵了苏钰彤的手往门口走去,等离内室稍稍有些距离了,才问道:“怎么了?看你一脸为难的样子,是不是那不起眼的下人又冲撞你了?” 苏钰彤连忙摇头,“没有,下人们都很听话,候爷又拨了春婶子替妾跑腿……” 因着苏钰彤必竟只是一个妾室,且还是个没有娘家可依的妾室,王苏怕那起子逢高踩底的下人阳逢阴违,是故便将候府总管王贯媳妇王春氏,拨给了苏钰彤使。既然不是府里下人作祟,那又是什么事? 王苏看向苏钰彤。 苏钰彤叹了口气,她来本就是说事的,当下理了理思绪后,轻声说道:“世子爷那出事了。” 王苏闻言,整个人不由便僵了僵。 世子爷?王箴? 说实话,要不是苏钰彤提起,他怕是都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当下,沉了眉眼,没好气的说道:“他又惹什么事了?” 自从王苏被打残瘫在床上以后,性情便变得暴戾无比,屋里侍候的丫鬟不堪其苦,三天两头的便有跳井悬环的,到得最后王苏干脆就拨了婆子在他屋里使呼。 现在乍然听到王箴又惹事了,王苏还奇怪,难道就连那些婆子,王箴也不放过? “世子他……”苏钰彤才开了个口,已经是满脸涨红,舌头好似被猫咬了一样。 “他怎么了?”王苏冷了声音,问道:“便是婆子,他也……” “不是!”苏钰彤连忙道:“不是婆子,是世子妃。” 世子妃?容思荞!她怎么了? 眼见王苏眉眼间浮起一抹急色,苏钰彤只得硬了头皮说道:“世子妃死了。” 死了? 王苏眨了眨眼怔怔的看向苏钰彤。 苏钰彤点头,一脸为难的说道:“候爷,世子和世子妃的婚事是皇上赐的,世子妃过门一年没到就死了……消息传了出去,皇上肯定会派人来过问,您……您快想个办法遮掩一二吧。” “遮掩?”王苏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遮掩?”但话落却又当即一脸恍然。 容思荞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联想到之前那些死去的丫鬟,王苏眉眼顿时冷得像把刀,咬牙说道:“怎么死的?人在哪里?” 苏钰彤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启齿,只得不无谦意的说道:“妾把春婶子也带来了,候爷不如把她喊进来问问吧。” 王苏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苏钰彤让香蕊喊了门外候着的春婶子进来,她则起身避进了内室。 在王苏看来,无非就是容思荞受不了王箴的凶残,自寻了短见。但等他听从春婶子嘴里听到真相后,他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生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春婶子回完话后,脸上的惊恐之色丝毫没有退去,眉目间仍是一片心有余悸。 王苏挥了挥手,春婶子便要退下去,但走到门口,却又回头犹疑的看向脸如锅底的王苏,轻声说道:“候爷,这样的天气,人是放不住的,您看……” “你先下去,有什么事姨娘会吩咐你的。”王苏说道。 春婶子不敢再逗留,连忙轻手轻脚的退下去。 她刚走到门外,身后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春婶子本雪白脸上的颊肉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她抬手抚了胸口,一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压下了心头的那片慌乱。 屋子里,王苏掀翻了桌子后,转身便大步朝内室走去。 内室,原本侧身面朝里躺着的王云桐听到步子声,回头朝门口看来,对上王苏一张青白交替的脸,冷冷的睃了眼角落里安静的好似没有她那个人似的苏钰彤,这才轻声问道:“左右不过是个废人,你高兴就留着他,不高兴……” “这个畜生,我留他不得!”王苏恨声打断了王云桐的话。 王云桐不由便挑了眉头。 王箴不过是个废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下人或是碍着身份之别只能逆来顺受,可那个容思荞可不是那么乖巧的人,仗着是赐婚,成亲后,可没少冷嘲热讽,跟王箴对着干!现在这人却死了!还是死在残废了的王箴手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一想,便顺嘴多问了一句,“他到底怎么了?把你给气成这样?” 王苏才要开口,张了张嘴,却是一摆手,咽落嘴里的话,对一侧的苏钰彤说道:“钰彤你随我来,我们商议下,看这事要怎么处理,说不得还要请宫里的贵妃娘娘帮着美言几句。” 苏钰彤飞快的撩了眼听到“贵妃娘娘”四个字,眉头紧蹙的王云桐一眼,恭顺的起身应道:“是,候爷。” 王苏叮嘱了碧玉几句,便与苏钰彤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们一离开,王云桐便对碧玉说道:“去,打听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玉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眼瞅着碧玉退了下去,王云桐一手按着伤处,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尽管她百般小心,但还是痛出了一头的汗水。不由得便紧紧攥住了手,咬牙切齿的轻声骂道:“容锦,若不报此仇,我王云桐枉为人!” 一会又想起决然离去的李逸辰,想着因为这个男人,母亲抑郁而终,自已落得个名声尽失,生不如死,越发是银牙咬碎,只恨不得将李逸辰和容锦两人抽筋扒皮。左思右想,想得心肝肺都痛成一团时,耳边响起碧玉的声音。 “夫人,奴婢打听清楚了。” 王云桐抬头朝碧玉看去,等对上碧玉惊魂未定的眸子时,心里不由便起了一抹好奇,嗤笑道:“怎么了?一副三魂失了两魂半的样子?” 碧玉吸了口气,饶是她在王府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在听了事情的经过,又亲眼看了眼死去的世子妃后,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慌得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听了王云桐的问话,碧玉一手按着仍旧狂跳的胸口,一边组织着语言,对王云桐说道:“世子妃她,她死得太惨了?” 惨? 王云桐只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吗? 容思荞死了,那说不定对她是一种解脱,可是,她非但死不了,却得生不如死的活着!比惨,谁能惨过她?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云桐冷声问道。 碧玉颤颤瑟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等碧玉把话说完,王云桐一瞬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箴他做了什么? 他在一个月前让人驯养了一批外番的大狗,那狗据说很聪明,通人性。王箴专门出钱让人驯练那狗跟人行苟且之事。今天让人把狗带进了候府,然后把容思荞骗进屋子,让人把她剥光了,让那驯养好的狗把容思荞给……这到还算了,他等那狗正弄得起兴时,让人拿棍子死劲的打狗,可怜狗的物什还在容思荞的身体里,拖着个容思荞在屋子里满地的跑。到最后起了狗性,把个容思荞给咬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呵呵,呵呵呵……” 屋子里忽然就绽起一阵轻笑声。 笑声乍然响起,听到心惊胆颤的碧玉耳朵里,只觉得见了鬼一般,她骇然的看向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的王云桐。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住嘴!”王云桐尖叫着对碧玉喝道:“不要叫我夫人,我是谁的夫人……看,王箴这个小兔崽子比我强多了,他就是残了废了,还能做自已想做的事,我又为什么不可以?”话落,忽然就语声一顿,怔怔然的重复道:“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碧玉吓得死死的咬住了手,才挡了那几欲夺口而出的惊叫声。 夫人,夫人她想干什么? …… 景祺宫。 元贵妃让苏芷亲自去请了李恺进来。 李恺一进大殿,便上前行礼,却是一把被无雪薇给扶住了。 “母妃不是说过了,没有外人,不需要这些大礼。”说着,牵了李恺的手让他在自已身边坐定,轻声说道:“前两天我让人送信喊你进宫,你总也不来,是怎么回事?” 李恺笑着看向元贵妃,轻声说道:“六皇叔府里的溶月不是不见了吗?守城的士兵说看到她驾马车出城,我和十一皇叔这两天把城外翻了个遍,找她呢!” 元雪薇闻言便掀了掀眉梢,问道:“找着了没?” 李恺摇头。 这个时想小宫人捧了托盘将才切好用白玉盘装着的西瓜走了进来,元雪薇接过苏芷递上来的盘子,拿银制的叉子叉了一块,递给李恺,轻声说道:“照我说,还幸亏着没找着。” 李恺接过元雪薇递来的西瓜,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道:“母妃怎的这样说?总是从小一起大的,您是没瞧着,孩儿看六皇叔这些日子就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年一样!” 元雪薇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他活该,这一切是谁作的恶?还不是他自已!” 李恺笑着不予置评,而是抬头看了元雪薇,轻声问道:“您前两日让孩儿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噢,你想来也应该知道吧?清平候府的世子妃没了!”元雪薇说道。 李恺闻言点头道:“听说了,好像父皇还派了人去询问,是不是?” 元雪薇点了点头,放了手里的银叉子,接过身后苏芷递来的帕子一边拭手,一边对李恺说道:“当时王家那边让人托话托到我这里,念着从前的交情,我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回头也没来得及问问,那世子妃是怎么死的,恺儿你知不知道?” 李恺闻言,唇角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吃了一口的西瓜也不吃了,随手扔到一边的盘子里,接了苏芷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答道:“母妃您也别问了,听多了仔细污了您的耳朵,您只需记着,王家是要完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元雪薇眨了眨她那春水似的眸子,一脸不解的看向李恺。 李恺摇了摇头。 元雪薇见他不欲多说,想了想也没放心上,笑了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母妃觉得要真是这样更好,回头事成了,你不是更省事许多!” 李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王家那个庶女如何?”元雪薇打趣的看着李恺,轻声问道:“比你母妃赏给你的春莹、秋水如何?” “女人嘛,不都一个样!”李恺淡淡的道。 元雪薇吃吃笑了两声,想说怎么会一样呢?但对上李恺精致的眉眼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李恺不好女色对她来说,只会是好事,她又何必把他往歪处领呢? 这么想着,元雪薇便收了说笑的心,说起正事来,轻声说道:“容锦的事你怎么看?” “母妃是说,父皇将容锦关在天牢的事?”李恺看向元雪薇。 元雪薇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听宫人说,当日你父皇令羽林卫罗世荣入郡主府捉拿楚惟一,楚惟一你知道是谁吗?” 李恺点头。 元雪薇接着说道:“楚惟一怎么会跟容锦扯上关系呢?关健是,罗世荣并没有抓住楚惟一,可是你父皇也没有放了容锦,还在天牢里关着,你父皇到底想干什么?” “那母妃,你有没有听说容锦之所以还在天牢关着,是因为她拒了父皇的赐婚!”李恺笑了说道。 “赐婚?”元雪薇错愕的看向李恺,问道:“你父皇要给容锦赐婚?赐给谁?” “赐给太子哥哥!” “啪啦”元雪薇一把掀翻了身边桌子上的果盘,横眉怒眸的瞪着眼,怒声道:“怎么又有他的事,这天底下的好事,是不是都被他李熙占光了!” 李恺扫了眼地上的狼藉,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苏芷,上前扶了盛怒的元雪薇,轻声说道:“母妃,您跟他生什么气呢?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您自已吃苦。” 说着,扶了元雪薇往大殿外面走,一边劝道:“前些日子听说金水池里的荷花开得好,一直没有机会看,不若母妃陪孩儿去看看吧。” 元雪薇由着李恺扶了她往外走,身后苏芷喊了外面侍候的小宫人进来收拾。 金水池说是池,一眼却看不到头,碧绿的荷叶被风吹得掀起一阵阵绿色的巨浪,在这片巨浪里是粉红浅白开得正好的荷花。面对这样的一番景致,便是再不好的心情,也瞬间好转,整个人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怡然之情! 宫人远远的跟在身后,李恺就近摘了一朵还是荷苞的花朵,递给了元雪薇把玩,元雪薇原本还眉宇轻蹙,但这会子接过李恺递来的那朵荷花后,脸上砌底的便没了怒色。 “你说的也是,我何必为他生这劳什子气,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事情。”元雪薇说道。 李恺挑了挑眉头,淡淡道:“这事自有孩儿来解决,母妃您不用操心。” “你打算怎么做?”元雪薇看向李恺。 李恺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说道:“孩儿不是说过吗,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也定然不能让她落在旁人手里。” 元雪薇点了点头,手里的荷苞恰在这时被她“嚓”一声捏断了,她随手一扔,左右看了看,眼见宫人远远落在身后两三丈远的距离,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李恺说道:“要动手趁早,万一哪天容锦她松口了,就来不及了!” “孩儿明白的。”李恺说道:“已经在安排了,母妃您不用担心!” 元雪薇脸上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 天牢。 南楼无聊的将抓在手里的头发一把甩到了身后,烦燥的踢了一脚地上散乱的稻草,对好整以暇的容锦说道:“姑娘,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我都快憋死了!” 容锦抬头看了看南楼,轻声一笑,说道:“那我这就狱卒去传话,说我应了皇上的话,同意给太子做妾?” 南楼顿时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了那。 好半响,她收起保持着踢腿动作的脚,垂头丧气的往容锦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算了,其实这里面呆着也挺好的!” 容锦不由便掩嘴轻笑。 唉! 南楼长长的叹了口气,指着斜对面的那间狱舍对容锦轻声说道:“姑娘,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狱舍里的人好奇怪。” 容锦顺着南楼的手看过去,但因为隔得距离有些远,再加之,那人背着她们蜷缩在角落根本看不清面目,便轻声问道:“怎么奇怪了?” “她保持那个姿势都快一天了,你说会不会是死了啊?”南楼问道。 “不会吧。”容锦又探了探脖子,轻声说道:“不过,也不一定。” “那可不行,死了,这种天回头一烂,会传染瘟疫的!”南楼当即站了起来,喳喳呼呼的喊道:“不行,我可不想死得这么憋屈,得让人把人弄走。” 不想,她才站起,便听到一阵“哐啷呛啷”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有狱卒拿着钥匙朝那处监舍走去,边走边吆喝道:“喂、喂,起来,别装死了。” 紧接着南楼便看到一张虽然难掩狼狈,但却姿形秀丽,容光照人的脸。特别是那对黑漆漆比黑曜石还要黑上三分,如同白水银里浸着两汪黑水银的眸子,顿时便僵了一僵,下意识的说道:“好美的一对眸子啊!” “嗯?”容锦闻言,不由狐疑的看向南楼,便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不由便也抬眸看了过去,等对上那张巴掌大的脸时,不由自主的也是“咦”了一声,说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是吧,是吧!”南楼听见容锦的附合之声,不由便欢声雀跃的说道:“姑娘,你也觉得漂亮吧,特别是那对眼睛,跟我们家少主有得一比呢!” 容锦听了南楼的话,不由便怔了怔。 虽然觉得好看,可是她还真拿这人跟燕离比! 南楼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巴着栅栏,喋喋不休的说道:“哎,你说她年纪小小的犯了什么罪啊,怎么就被关进了天牢?会不会是罪臣家属呢?这些日子也没看到有人来看她……” 容锦却是在一眼过后便收回了目光。 对她来说,再美好的事物,看一眼,也就行了。多看难免就俗了! 至于南楼。 到也理解,憋了这么些日子,难得有件新奇事,她还不得把精力都发泄出来啊! “姑娘,那姑娘有点不对劲呢!” “怎么不对劲了?”容锦淡淡道。 “感觉好像有点先天不足的样子!”南楼说道,顿了顿,又道:“哎,要是琳琅在就好了,她比我精通药理……” 一阵喧哗过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南楼看了一会儿,失了兴趣重新坐回了容锦身边。 见容锦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由便轻声道:“姑娘,你也太没意思了,难得有个跟你不相仲伯的人,还成了狱友,你怎么就一点兴趣也没!” 容锦白了南楼一眼。 她又不搞蕾丝,要什么兴趣? …… 京都城某处宅子里。 楚惟一对冷着脸,不知道想什么的红楹说道:“消息是真是假我也不敢确定,不过还是通知少主,让少主亲自探个究竟吧!” “人在天牢里,怎么探?”红楹冷声问道:“你当少主上天遁地呢?天牢是他说去就能去的?” 楚惟一冷硬的脸上便绽起一抹肃然之色,同样冷声道:“事关公主的下落,别说是天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试试!” 红楹还待再说,外面却响起琳琅的声音。 “少主回来了!” 07玉玲珑 “少主!” 随着燕离自外面走进来,屋子里同时一脸冷色的红楹和楚惟一齐齐站了起来,行礼。 燕离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在外面就听到你两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红楹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略作沉吟,上前对燕离抱拳道:“少主,属下探得公主的消息。” 燕离闻言,不由便抬目看向楚惟一,脸上的神色是恰到好处的三分惊诧七分惊喜,“有母亲的消息了?” 楚惟一冷沉的脸上便绽起了一抹轻浅的笑意,轻声说道:“是的,但真假难以断定……” “无妨,”燕离打断楚惟一的话,语带欢喜的说道:“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寻到蛛丝马迹,既然现在有消息了,怎么说也要试试。”话落,目光急切的看向楚惟一:“楚叔,你快快说说吧,是怎么个情况!” 楚惟一却是神色犹疑的看了红楹一眼。 “你要说就说,看我干什么?再说消息是你打听来的,我也不过才听了一耳朵,事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正好我们大家都听听,完了也好有个商量。”红楹没好气的说道。 楚惟一英气儒雅的脸上几不可见的掠过一抹寒色,但却又被他飞快的敛了下去,他微微颌首说道:“红楹说得有道理,必竟事关重大,又涉及少主的安危,大意不得。” 跟着燕离进来的琳琅,一脸不奈烦的说道:“哎呀,楚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快些说吧,真心是急死个人了!” 楚惟一才要开口,燕离指着屋子中央的紫檀圆桌说道:“坐下来说吧。” 于是一行人,以燕离为中心在桌子两侧坐了下来。 琳琅拿了桌上的茶壶和茶盏依次替大家倒了杯水,楚惟一道过谢后,端起茶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起来。 “红楹我记得你说,当日你护送公主自皇宫地道离开时,曾遭遇到危险,公主才会跟你兵分两路,你带着玉玺离开,公主则走上另一条路,是吗?”楚惟一看向红楹。 红楹点头,目光淡淡的看向楚惟一,“是这样的,怎么了?” 楚惟一目光一转,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少主,这些年,不仅是属下,就是少主您也曾经数次出入宫庭,依你看,当日公主遇险之事……” “楚惟一,你什么意思?”红楹霍然站了起来,冷凛的眸子一瞬间怒如烈火,瞪向楚惟一,“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不待楚惟一开口,燕离不赞同的看了眼满脸怒气的红楹,冷冷说道:“红姨,你让楚叔把话说完,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炮仗一样的脾气,一点就着。” 红楹红了眼眶,恨恨的瞪了眼楚惟一。 说她什么都行,但说她对公主不忠,她就是死也不能同意。 琳琅连忙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红楹,“红姨,你喝口水消消火,我们听楚叔把话说完,这话还没听完,你发什么火啊,是不是?” 红楹一把拨开琳琅的茶盏,气呼呼的看向楚惟一,“你说,继续往下说。” 楚惟一脸上绽起一抹苦笑,摇头道:“红楹,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想把前因分析清楚了,才能论证今日的结果是真是假!” 红楹冷冷一哼,撇了脸。 楚惟一没办法,但好在相处了这么多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脾气,当下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抬头看向燕离,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少主您明里暗里查了,属下也明里暗里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只怕除了我们这些人,知道公主跟先帝关系的,就只有逝去的仙帝了。少主,您说是不是?”楚惟一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 楚惟一便又继续说道:“既然公主与先帝的关系无人知晓,那么当日谁又会给公主造成险境?” 红楹目光一垂,眼底飘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琳琅才要张嘴,但却是被燕离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制止了。 燕离端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楚叔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继续往下说吧。” 楚惟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属下便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公主在地道里不小心触碰了哪里的机关……”话声一顿,目光一抬,看向燕离道:“属下对皇宫地道也略知一二,那是当日先朝为后世子孙留的逃生之道,有生机便也有杀机!”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燕离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不过,若母亲没有遭遇追杀,为什么不回京山?” “公主当时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会不会是公主在地道里受了伤,找个地方藏起来养伤了?”楚惟一说道。 一直默然无语的红楹,不由得便眼前一亮,明知希望缈茫,可还是忍不住的抬头看向燕离,满目希望的说道:“少主,说不得真是这样的呢!” 燕离笑了笑,给了红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末了,回头看向楚惟一。 “楚叔刚才说有了母亲的消息,是不是……” “不是的!”楚惟一打断燕离的话,苦笑着说道:“确切的说,属下得到的消息并不是公主,而是公主当日腹中的那个孩子,少主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公主她给您留下了一个妹妹!” “啪”一声,燕离手里的茶盏掉在了桌上,茶水溅了一脸不说,滴滴哒哒的还淌了他一身,他却是完全失了反应。虽然明知事情有诈,但……燕离看向楚惟一,哑着嗓子问道:“你说,我娘亲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个妹妹?” “是啊,楚叔,少主他真的有个妹妹吗?”琳琅顾不得替燕离收拾身上的狼藉,往前一倾,急声问道。 只是还没等楚惟一开口,红楹却是手脚利索的一把扯开了琳琅,目光七分激动三分疯狂的看向楚惟一,问道:“楚惟一,你说的是真的,公主,公主她真的还有个女儿?” 大有楚惟一要敢撒谎,她当场就撕了他的意思! 楚惟一苦笑着对上红楹几近疯狂的目光,轻声说道:“红楹,是和不是,还有待考证,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把话说完。” 尽管满心不耐,但红楹还是坐了下来。 却因为难以抑制的心绪,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红姨。” 琳琅握住了红楹的手。 “没事,我没事,”红楹对琳琅摇头,轻声说道:“我们听你楚叔说。” 琳琅点头,抬头看向楚惟一。 而这片刻的时间,燕离已经收拾好了心绪,目光清亮的看向楚惟一。 许是顶着这几人狼一样的目光,压力太大,楚惟一端起跟前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茶后,这才缓缓说道:“其实属下早几年前便有猜想,公主应该是遭遇意外,而非仇敌追杀。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便暗暗的调查。” 没有打断楚惟一的话,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屋外蝉鸣声,便是他磁性嗓音。 “属下找了当年的五城兵卫司和九门提督,向他们了解当日出事时,各处城门是谁当值,京都当时有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但因为事隔久远,查起来比较麻烦,但这次属下得了消息,查出了点眉目。” “什么眉目?”燕离拧了眉头问道。 楚惟一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当年公主出事没几天,京城曾经出了件事,说是在京都行商一个武进县的玉姓商人,曾经花费千万得了个美人,而当玉姓商人携美人出城时,不知道为何,那美人却从奔走的马车摔了下来,据看到过这一幕的人说,美人之美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燕离淡漠的脸上,眉宇微拢,目含深意的看向楚惟一,“楚叔是怀疑那是母亲?” 楚惟一默了一默,似是很难回答,但最终却还是轻轻点头。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相较燕离的沉默,红楹却是激动了许多,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楚惟一骂道:“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让自已……” “红楹,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公主她肯定是受伤了的!”楚惟一打断红楹的话轻声说道。 红楹摇头,冷漠的脸上,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不住的摇头,哽声道:“这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公主,她,她怎么会……” 余下的话,实在说不出来,她只能死死的咬了嘴唇,就连嘴唇被咬破,一片鲜血淋漓都不浑然不曾自觉。 琳琅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一脸冷色的燕离,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安抚的抱住了激动的不能自抑的红楹。 “这么可能?公主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怎么就能容忍……”红楹不住的摇头,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边不断的否定着自已的说词。 楚惟一显然也觉得这太让人匪夷所思,是故面对红楹的斥问,他并没有强加解释,而是沉默的看向燕离。 玉姓的商人?! 不知道为什么,燕离脑海里一瞬间便浮起一张肤光如雪的脸。 “我叫玲珑,在仪秋宫当差,你呢?你是谁?” 燕离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对楚惟一说道:“楚叔你继续往下说吧。” 楚惟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属下便顺着这条线索,前往武进查寻,谁知道……” 红楹止了泪水看向楚惟一,失声问道:“怎么了?” 楚惟一脸上绽起一抹苦色,轻声说道:“那玉姓商人早在多年前因为生意失败,家破人亡了!” “生意失败?家破人亡?”燕离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点头,“明面上都是说他中了别人的设的局,但属下打听了下,有人却说,一切祸事却是因为当日他自京都带回去的那个美人引起的。” 燕离抿了抿唇角,人常言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对于玉姓商人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忽的便京都城带回那样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怕随便一个略有权势的殾能像辗死一只蚂蚁一样,辗死他! “是怎样的事情经过?”燕离轻声问道。 “那玉姓商人在进京都前是说了亲事的,这正妻还没过门,突然间就带了这么个绝色美人回去,议亲的姑娘家当然不能同意,家里父母也不能同意,只说红颜祸水。” “玉姓商人迫于压力,原本打算将那美人送走,不想那美人却突然临产,生下了个娇滴滴粉嫩嫩的女娃娃,美人却因难产而死。玉姓商人的父母以为这女娃娃是自已儿子的骨肉,又想着那美人已死,便托了带话给了议亲的姑娘,求姑娘留下这个女娃娃。” “那姑娘到也大气,同意留下这女娃娃,按时完婚。只姑娘的兄长却是咽不下这口气,时时处处想要替姑娘出一口恶气,便联络外人设了个局坑了这玉姓商人一把!原本只是想教训这玉姓商人,让他从今后不敢委屈了自家妹子,谁知道却遇上个心狠手辣的,不仅坑了这玉姓商人,就是这几个舅老爷也难以幸免,齐齐丧了命。” “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儿子没了命,没两年,老人也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玉氏族里眼见得女娃娃越长越精致,便做主将那女娃娃走了关系,送进宫,原想博一博,但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怎的,这些年那女娃娃并不曾入了贵人的眼,反而……” 到得这时,燕离已经完全相信,楚惟一嘴里的那个女娃娃,便是他当日在宫中遇到的玉玲珑!只是,玉玲珑真的会是妹妹吗?心里不由便暗自懊恼,早知道当日就多跟她说几句话。但回头却又是自嘲的一笑。 楚惟一也说了,那个时候玉玲珑还小,只怕她连外面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亲娘,她都不知道吧?当然,燕离是不会让楚惟一知道,他与玉玲珑是有一面之缘的! 压下心头的思绪,燕离看向楚惟一,问道:“反而怎么了?” “哎!”楚惟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女娃娃非但没有如愿飞上枝头变凤凰,反而……”顿了顿,面露不忍的说道:“反而被人陷害,关进了天牢!” “咯吱”一声。 燕离朝脸如白纸,脸颊两侧的肌肉却是不受控制的抽搐着的红楹看去,“红姨……” “少主,属下想去趟天牢。”红楹不顾被碎了的茶盏割破而鲜血直流的手,他目光腥红的看着燕离,忽的便起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少主成全!” “红姨!”琳琅连忙上前去扶跪着的红楹,轻声劝道:“红姨,天牢不是别的地方,哪里是你说去就能去的,你先起来,我们听少主怎么说。” 红楹却是一脸泪水死死的抿了嘴,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求少主成全!” 话落“咚”一声,便将头重得的磕在了地上。 以至于地上那跌落的碎瓷一瞬间就深深的镶进了她的额头,她却全然不顾,没有得到燕离的允诺,她还打算再次磕头,但一道劲风却是突而至,生生的托住了她下磕的身子。身后,琳琅也是死死的搀住了她,又是无奈,又是难过的喊着她。 “红姨,你这是干什么啊!” 红楹撑在地上的手,因为用力青筋纠结,指尖发白,她咬着嘴,凄厉的喊道:“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当日若是护着公主,公主便不会这么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万死难赎其罪……少主,你就让奴婢去吧,奴婢若是死在天牢里,那也是奴婢罪有应得!” 搀着红楹的琳琅听着她声声泣血的喊喊,眼眶一红,眼泪便跟着“扑擞擞”的掉了下来。她求助的朝燕离看去。 燕离看了眼手里茶盏那因为冷却而略显浑浊的茶汤,手一扬,茶盏里的水对着仍旧嘶吼的红楹迎面而上。下一刻,几乎不能自抑的红楹,嘴巴圆得能吞个鸡蛋一样,怔怔的看着燕离。 “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照说不用我来教你,可是……”燕离漆黑如寒夜的眸子霍然一抬,顿时如刀般直指红楹,语声凛冽的说道:“你看看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 “我……我……” 红楹哆着嘴唇皮,苦涩的茶汤入嘴,一瞬间就如同吃了几斤黄莲,叫她连嘴都张不开! “起来吧,你放心,真要你去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燕离冷声说道。 红楹不敢违抗燕离的话,由着琳琅将她扶了起来。 燕离的目光落在她额头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的伤口上,对琳琅说道:“你去帮她包扎下,回头再来一趟,我有话与你说。” “是,少主。” 琳琅扶了红楹往外走。 红楹却是走得很是犹豫,看样子,似是还想再多听些情况。但燕离已经动怒,虽然人是她从小带大的,但刻在骨子里的尊卑已经使得她不敢做出僭越之举,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琳琅离开。 她二人离开,楚惟一不由便沉默的看向燕离。 同样的,可以说燕离也是他从小看着大的,虽然不似红楹和蓝楹与他日夜相处,但其间的亲蜜却也是非常人可及! 只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却发觉不任是小时候的燕离,还是现如今的燕离,他从来就不知道他的想法!若说从前的燕离是云遮雾绕后的青山,那么现在的燕离就是白雪皑皑下的世界,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 “楚叔,你也下去吧。”燕离对看着他的楚惟一说道。 楚惟一点头,并不多语,起身便要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转身看向燕离,犹疑的道:“少主,要不要属下再去趟武进县?” 燕离不发一语的摆了摆手。 楚惟一不敢再说,默了一默后,大步离开。 屋子里再旁人后,燕离这才沉沉的重新坐了下来。 他想要抬手给自已倒杯水,但却发现手沉的好似重愈千斤,怎么抬也抬不起。抬不动手,燕离干脆就木然的坐在那,目光直直的看着桌子,好似能看出朵花来一样。 他不相信楚惟一! 可是,他却又知道,楚惟一也许是他惟一能找到娘亲的线索!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那个玉玲珑真是娘亲肚子里的那个妹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楚惟一才抛出这样的饵? 楚惟一他到底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燕离莫名的就觉得烦躁。 就在刚才,他很想不顾一切的说道:“你想要什么?你说,我有的我都给你,你把娘亲和妹妹还给我!”天晓得,他费了多少的力才忍下了这话。 楚惟一不是别人! 他知道的太多,而自已一旦示了弱,只怕从此以后便会任他予取予求! 燕离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娘,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留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啊?” 燕离的话声才落,外面响起琳琅的声音。 “少主,属下能进来吗?” “进来吧。” 不多时,琳琅走了进来,她不敢像平日一样,大刺刺的在燕离面前的椅子里坐下,而是站到了一边,小心的打量着燕离的神色。 燕离没去管她,等觉得手不像之前那样沉了后,自已拿了茶壶替自已倒了杯茶,喝了口后,这才看向琳琅,问道:“红姨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事,”琳琅连忙说道:“只不过是破了点皮,属下已经清洗上过药了。” 燕离点了点头,指着琳琅身前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吧。” 琳琅默了一默,最终还是在椅子里坐了下来,只是前所未有的安静了许多,垂下的眼睫,长长的像是小扇子似的在眼下留下了一道阴影。 燕离看着这样的琳琅,不由得便好笑的问道:“你突然间变得这样乖巧,还真是让我不习惯!” 琳琅的头垂得更低了。 手指无意识的摸着袖口的边边。 她和青语、南楼几个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公主拾了养在身边,说是养大给少主当婢女,实则却是给少主做个伴!在她们几个的心里,公主不亚于母亲的份量。 公主才失去消息的那些日子,她们哪个不是半夜里躲在棉被里哭得不能自抑,只有少主,总是一个人直直的看着京都的方向,一滴泪也不流。 她们很是不解,以为少主还小不懂得难过。不想,师父却说,有时候哭出来的痛不一定是痛,不能哭的痛,那才叫痛! 那时候不明白,等到渐渐长大,忽然就醒悟过来,这世上,若论痛,还有谁能痛过少主?那是他的亲娘啊! “少主,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吧。”琳琅闷声说道:“你别笑了,笑得属下心里跟刀割了一样!” 燕离闻言,不由便抬起头看向琳琅,目光茫然而困惑。 他为什么要哭? 有了娘亲的消息,有了妹妹的消息,且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他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可是,奇怪的是,心里一瞬间,真的就好似喝了一大坛子的醋一样,酸得他恨不得拿把刀把肚子剖开。 “琳琅,你说,真的是像楚叔说的那样的吗?娘亲她……” 燕离实在不敢想像,心性高傲,视天下男人如无物,就连他的父亲,那个开国君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尔尔的,护国公主,有一日却成了商人妇!不但成了商人妇,还成了世人眼里的红颜祸水,死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燕离只要想想,就觉得有一只手把他的心揉碎了,再揉碎! 琳琅看着虽然脸上不显丝豪的悲色,但整个人身上却漫延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的燕离,有心想说,“不可能的,这肯定是个误会”可是话到嘴边却只是沉沉的低下头。 燕离摩挲着手里白瓷青花的小茶盏,忽的便绽唇一笑,轻声说道:“其实这样也好,好歹总算是有了眉目,是不是?” 琳琅心里一酸,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少主,这肯定不是真的,公主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已落得这般不堪,错了,这里面肯定哪里弄错了,再说了……”琳琅泪眼朦胧的看向燕离,虽然不曾言明,但脸上的意思却明白无误。 燕离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没有作声。 是啊,母亲那样的性子,她怎么会容忍自已蒙受这样的羞辱?可是……可是母亲的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他太明白一个母亲为了自已的孩子,能卑微到什么程度! 燕离觉得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嘶喊,一个在说,这不是真的!另一个却又告诉他,这是真的! “琳琅,我叫你来,是要交待你两件事。” 琳璃止了眼里的泪,抬头,目光定定的看向燕离。 燕离挑了挑唇角,轻声吩咐道:“在凤卫里找个你信得过的,让她星夜兼尘前去武进县。” 琳琅重重点头。 燕离又说道:“另外,替我看好红姨。” “少主……”琳琅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要不,让奴婢去趟天牢吧?” 燕离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事我自有安排!” 琳琅还想再说,但对上燕离冷厉的眸子后,她再次点头。 …… 天牢。 南楼往容锦跟前凑了凑,轻声说道:“打听清楚了,那小姑娘不是什么犯官家属,是皇宫里的人。” 容锦挑了挑眉头,淡淡道:“皇宫里的人?什么意思?” “噢,说是有告发她在俪太妃的饮食里下毒,这才被打下天牢的。”南楼说道。 容锦不由便狐疑的说道:“那不是应该送去慎刑司吗?怎么会打进天牢?” 南楼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倒霉催的!” 容锦点了点头,目光撩了眼牢房里仍旧缩成一团的人后,撇开了眸子。 “姑娘啊,我们到底还要这里呆多久啊!”南楼一边抱怨着,一边低头嗅着身上的气味,跺脚道:“我都臭了,真的臭了!” 容锦却是没有理会她每日都要重复的喋喋不休,而是目光一抬对上了头顶那尺来见方的天窗。 窗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她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哎,这日夜不分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南楼哀叫着倒在身下的铺盖里。 容锦却是眼尖的看到那漆黑的小方天空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她不由便凝了目光,这才发现,是一颗星星。 又到了晚上了吗? 燕离说他会想办法把他弄出天牢,可是,把她关在天牢是皇上的意思,燕离凭什么去改变皇上的旨意呢?还是说,燕离他打算跟永昌帝公布身份,拿玉玺做交换? 念头一转,容锦不由便失笑。 就算是燕离要交出玉玺也不可能是在这个时候,他说过,只有玉玺还在他手里,他才能找到护国公主的消息! 不知道想了多久,就在容锦几欲昏昏欲睡时,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去。 只是,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如被雷劈的怔在了那。 燕离! 燕离为什么会站在那个牢房外,目光凄切而又茫然的看着狱舍里的那个姑娘! “燕离。” 下意识的容锦便失声喊了一句。 只往日,只要她一个眼神便像阵风一样出现在她身旁的燕离,这会子却如同聋了一样,根本就无视她的喊声。 容锦不由便怀疑,是不是自已认错人了! 可是……目光对上燕离那灰色的连帽鹤氅,她又觉得她肯定没有认错。 容锦不敢再出声,虽然,她知道,燕离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天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法子,但她还是怕惊动旁人。 她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如同木头一样站在狱舍外的燕离。 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慌乱! 而几乎就在电光火石间,容锦脑海里忽的便响起当日燕离同她说的一句话,“我今天遇见一个姑娘!” 念头才起,容锦“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 就在她茫然迷惘不知道所措时,燕离却是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朝她看来。 容锦想喊燕离,可是张了张嘴,声音却哑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容锦。” 燕离那清脆磁性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如同含了颗砂砬一样,让容锦听得心头一颤。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容锦往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身前的栅栏,“燕离,你,你怎么了?” 燕离笑了笑,想说,他没什么,但是才张了嘴,却是觉得嗓子一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猛的抬起头,经寒星还要明亮几分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头顶不知道何时结成的一张成蛛网。蛛网中央一只大肚子丑陋不堪的蜘蛛正瞪了眼看着他。 “燕离,你怎么了?”容锦抓着栅栏,急切的想要攥住燕离的手,但他们咫尺的距离却如一道天堑隔开了彼此!“燕离……” 燕离没有因为容锦那担忧急切的声音上前,他抬着头,直至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直至翻腾不息如怒涛的内心渐渐平静,他才扯了嘴角,看向容锦轻声说道:“容锦,我有娘亲的消息了!” “……” 容锦怔在了原地。 有护国公主的消息了? 那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可是,为什么……容锦蓦的抬头朝斜对面的狱舍看去,一眼却又瞥了眼,垂了眸子,半响,才轻声说道:“燕离,她是谁?” “他说,她是我妹妹!”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猛的便抬起头,“不可能!” 燕离扯了扯嘴角。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他站在她跟前那么久,却是没有一点的骨肉相连的感觉? 可是,如果她不是他妹妹,那么她又是谁? 楚惟一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布下这张样一张漏洞百出的网? 燕离没有反驳容锦的话,他缓步上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牢门上那把粗大的铁锁,然后走到了容锦跟前。 “容锦,你替我去看看,看看她跟我长得像不像!” 耳边忽的便想起南楼的那句话“姑娘,你也觉得漂亮吧,特别是那对眼睛,跟我们家少主有得一比呢!” 容锦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被燕离带到狱舍外的,她不是第一次看牢里蹙了眉头,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不醒的人,那张脸,不见得多好看,但那对眸子,她是看过的,可以说是清光潋滟,比黑曜石还要黑上三分。与燕离冷若寒星的眸子,却实有那么几分相似的韵味!但不知道为什么,容锦却并不喜欢这种认识! “我觉得她跟你长得并不相。”容锦说道。 燕离握住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她跟我一点都不像呢!” 容锦抿了抿嘴,有心想装死,但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南楼说,她的眼睛很好看,跟你不相仲伯。”不等燕离开口,她又飞快的问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玉玲珑!” “这名字很好听。”容锦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确实,她也觉得这名字好听。 狱舍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有人正站在她面前打量她,她秀丽的眉头略略蹙起,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声。 “娘,娘您要去哪?您等等玲珑,您别不要玲珑……呜……娘……” 随着玉玲珑无意识的梦呓,容锦似乎感觉到燕离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既便这分力道让她感觉到疼痛,但容锦却没有出声,而是顺势反握住了燕离的手,同样的用上了几分力。 “娘从前跟我说过,如果生的是妹妹,就叫玲珑。如果是弟弟,叫燕歌!”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抬头看向燕离,忽的就明白,为什么,即使是楚惟一说的话,燕离也信了。 只因为一个相同的名字,让他惘然的不知道如何选择! “燕离,”容锦攥住燕离的手,转身便走,边走,边轻声说道:“你还记得你当日跟我说的一句话吗?” “嗯?”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你说你也遇上了一个巧合,只是不知道那个巧合是否像公主说的那样的,有着它的必然性!” 燕离怎么会忘记。 当日宫中初遇玉玲珑,他本不曾放在心上,谁想,今日却说她便是他的妹妹! “你的意思是……”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唇角噙了抹讥诮之色,淡淡道:“这世上还有人比楚惟一,比红姨,比蓝姨她们更了解你娘的人吗?若是有心设局,别说只是一个名字,只怕就是一模一样的人,都能想法做成。” 燕离在听说玉玲珑身世那一刻的混乱的思绪,因着容锦的话,忽的便如醍醐灌顶般,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之色。 是了,娘当日肯定将为肚中孩儿取的名字当作笑谈与人说起过。有心算无心,从娘失踪到现在十几年了,以楚惟一的能力,别说是杜撰出一个人,只怕就算是更难的事,也不在话下!如此,只怕自已派出的人要白跑一趟了! “你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查证了?”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燕离点头,“我让琳琅安排人前往武进查证。” 容锦点了点头。 “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查来的跟他同你说的事不会有什么出入!”容锦轻声说道。 燕离再次点头,稍倾,想了想说道:“其实有一个最直接的法子。” “什么法子?”容锦问道。 “滴血验亲!” 容锦“……” 护国公主,您教了您儿子那么多,怎么就不曾告诉他,所谓的滴血验亲是不科学的!不论是“滴骨亲”还是“合血亲”你就是找根狗骨头,又或者是一碗狗血,要融的终究是要融的啊! 见容锦怔在那,燕离挑了挑眉头,“你怎么了?” 容锦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法子并不保全,依着我的意思,还是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吧!”顿了顿,又说道:“也许,玉玲珑真是你妹妹呢?必竟,当初地道里的事,只有他和红楹清楚,现在确定内奸是他,我们就只能从他身上找突破口了。” 没等燕离开口,容锦又问道:“对了,如果玉玲珑是你妹妹,那你娘呢?她在哪?” 燕离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锦。 “怎么了?”容锦问道。 燕离摇了摇头,瞥了目光,说道:“我娘她已经不在了!” ------题外话------ 文若曦《重生之拒嫁豪门》 嫁入豪门三年,心神俱疲的她一心想怀孕,却被医生告知原来她一直在服用避孕药! 恍惚走出医院,一眼看到丈夫带着大肚子的前女友去孕检。 往事浮现,她幡然醒悟! 重生之后,她誓要做回普通人,离那些豪门有多远闪多远。 怎奈这一世,她本身就出生在豪门,更是已有一个豪门中的豪门未婚夫! 作为资深“婚姻这座坟墓的经历者兼受害者”的她表示——孤独终生才是王道啊! 某男表示:男人娶不到老婆只有一个可能——X无能! 哼,他可能吗?! 08一生一世 “不在了?”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当从燕离嘴里听到时,容锦还是当即怔了一怔。 燕离点头,轻声说道:“说是我娘生产的时候……” 容锦不知道她该说点什么,所有的言语都变得无力后,她只能上前,从前面轻轻的抱住了燕离。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缺的不就是一个拥抱吗? 燕离在容锦抱住他的那一刻,有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后,下颌搁在容锦的颈间,幽幽长长的叹了一声气,说道:“等找到娘亲,我们就离开这,再也不回来。” “好!” 容锦没有置疑燕离的前后矛盾,反而顺着燕离的话,柔声说道:“好的,找到了公主,我们就离开这,以后再不回来。” 淡淡的素雅的清香在鼻端萦绕,耳边是容锦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这一切,如同一根羽毛般拂在燕离烦燥不堪的心田,莫名的便让他觉得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爽! “我本来是打算这两天把你弄出天牢的,”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不过,昨天杏雨暗地里见了琳琅,带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容锦抬头看向燕离。 燕离松开拥着容锦的手,看着她说道:“李溶月不见了,你知道吗?” “失踪了?”容锦错愕的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不见了?” 也就是说,容锦并不知道李溶月已经不见了一些日子!不过,不知道也是正常。事情发生没几日,她就被吕皇后召见宫,然后又被借故关进了天牢,外面发生的事,她自然不知晓。 燕离抬手将容锦稍显凌乱的发拨到耳后,说道:“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有人说看到她出城了,这些日子,辰王府、端王府还有睿王府以及清平候的人都快把京都掘地三尺了。后来说是有人看到她驾着马车出城,这些人又跑城外去找了。” “那找着没?”容锦问道。 燕离摇了摇头。 容锦不由便默了一默。 对李溶月,她其实没有什么恶意。 没有人能选择自已的出生,做不做李逸辰和王云桐的女儿,不是她能决定的! 不由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但愿,她不会有事。” 燕离不由便挑了眉眼看着她,“你不希望她出事?” “我为什么要希望她出事。”容锦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当日只不过是为了气李逸辰和王云桐,才会说那样一番话的!其实李溶月也可怜的,必竟有个被休弃的亲母,哪怕是皇室的人,只怕以后想说门好婚事,也艰难的很!” “你啊,先别同情别人了。”燕离嗤笑着道:“你在可怜她,殊不知王云桐她又起了奸计,想要你的命呢!”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燕离,“她还没死?” 燕离嗤笑一声,说道:“我娘常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她这样的人,弄死她嫌脏了手,不弄死她,又像只老鼠一样时不时的窜出来,恶心下别人!” 呃! 容锦看着拧了眉头一脸嫌恶的燕离,觉得这话还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王云桐这种人,真的就是弄死她嫌脏了手,不弄死她,就跟条毒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原本照着他们商量好的,她这两天就应该离开天牢了,燕离却没有动作。诚然是因为玉玲珑的突然出现,但这里面只怕也还有王云桐的成份! “你刚才说杏雨见了琳琅,是不是苏钰彤让人送了消息过来?”容锦问道。 燕离点头。 容锦想了想,笑着问道:“王云桐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她知道你被关进天牢后,正四处托关系,要来探监。”燕离说道。 探监? 容锦先是怔怔的看向燕离,末了,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监是假,想来报仇是真的吧?” 燕离点头,“苏钰彤说她找人弄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剧毒之药,让你小心点。” 容锦点了点头,来吧,真的来了,她也就不介意脏了自已的手! 本来,是打算留着她,让她生不如死一生都在别人的唾沫星子里活着。但即然,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闯,说不得只能如了她的愿了!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容锦说道,顿了一顿,又道:“玉玲珑的事,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些,不管她的身份是真是假,不如先想办法把人弄出去再说,你说呢?” 话落,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先把人弄出去,让他放松警惕。” 容锦点头,不由自主的便朝牢舍里的玉玲珑看了一眼,“楚惟一,应该不知道,你之前曾经见过她吧?” 燕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可是,南楼说她这样子,好像是被灌了什么药。”容锦眉宇轻蹙,说道:“会不会是一种类似于什么失忆的药啊?” 燕离顺着容锦的目光看了过去,略作沉吟后,点头道:“她昏昏迷迷的,不时发出梦呓,服了药是一定的,但服的什么药,只怕要让琳琅看过才知道。” 容锦本想说,她也可以试试的,但想到自已虽识药理,但并精湛,便是制毒,也是师出琳琅。这么一想,便没有张嘴。 燕离却是突然说了一句,“对了,容思荞死了。” 嗯? 容锦朝燕离看去。 容思荞的死因,经由苏钰彤的手早就密秘的传遍了京都城,虽说在世人的眼里,这桩婚事,其实是馍馍掉粪坑--一窝肮脏货。可是,这样变态惨烈的折磨人的法子,还真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燕离对上容锦看过来的眼,摇了摇头,示意容锦不要多问。 这是……容锦好笑的收了目光。 既然燕离不想她知道,那肯定是有他不想她知道的原因,她不问便是了! 寂静的夜里突然就响起几声特别嘹亮的蛐蛐声,听到这蛐蛐声,燕离秀致的眉眼间便绽起一抹不舍的神色,他紧紧的攥了把容锦的手,“我要走了。” 容锦点头,“好的,你去吧。” 嘴里说着要走,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是动也未动,不但未动,还抬头目带恼意的看向容锦。对上这样怨责的目光,容锦不由便一头雾水,她一脸茫然的看向燕离。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都不留下我吗?”燕离问道。 容锦顿时哭笑不得。 她抬手指左右前后的指了指,末了对绷着脸的燕离说道:“这什么地方?你让我留你,你就算是想跟我把牢底坐穿,不是也应该把外面的事都解决了,再任性一把吗?” 燕离被容锦说得不由便脸上一红,却仍旧嘴硬的说道:“那你也不说送送我。” 容锦真的是败了! 可是,等对上燕离那原本白皙如瓷,这会子却是如同打了一层薄薄胭脂的红脸时,再多的哭笑不得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莫名欢喜。 她笑盈盈的看着站在那强掩了无措力求表现的镇定大方自然的燕离,“燕离,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可是我更知道,我们现在每一次的分开,都是为了将来我们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燕离微烫的脸,一瞬间更烫了。耳边、脑海里反复响起的是那句“我们现在每一次的分开,都是为了将来我们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第一次,经由她亲自说出口的承诺。她说,她的将来会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容锦,”燕离抓住容锦的手,盯着她雪白的手指看,轻声道:“是你说的啊,你的将来都会和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容锦笑着点头,“嗯,是的,是我说的。” “那……”燕离抬目,目光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脸上却是再一本正经不过的神色,他轻声说道:“我能知道,是什么样的长长久久吗?” 对于曾经拥有,但却在某一天忽然失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再度失去更让人不安的了! 容锦理解燕离的忐忑,也许,从前,护国公主也曾经说过,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至她老了,他大了,成家了,带着他的子女为她养老送终!但突然的某一天,护国公主却不见了!虽然,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坚强独立的一面。但,内心深处的悲伤徘徊无奈,却是再清楚明白不过! 容锦的手腕被抓住,手指却还能动。 她抬起手,手指落在燕离的唇上,沿着他的唇形慢慢的细致的描绘着,然后是鼻子,眼睛,眉毛……直至所有的这一切,她闭起眼睛都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脑海里后。她才轻声说道:“燕离,一生一世不够,三生三世够吗?” 一生一世不够,三生三世够吗?! 因为离得太近,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颈间,长长的眼睫也如轻羽般戳在他的脸上,一下一下的,戳得他直发痒。因为欢喜,心如同擂鼓般“咚咚”直响。 “不,不够。”他揽住她,轻而有力的说道:“不要一生一世,也不要三生三世,我要生生世世!” “太贪心了!” 容锦笑着抬头看向燕离,对上燕离那比子夜寒星还要亮上几分的眸子时,却是不由得的语声一顿。美色当前,不做点什么,似乎很对不起此刻的良辰美景啊!她向来是个顺从自已心意的人,这么想着,她便果真垫起脚尖,微微抬头,轻轻的触了触他的唇。 唇下温软,她本想浅偿即止,但却谁知道,背后却是忽然一紧,下一刻,整个人被他紧紧的按住,再然后,原本的蜻蜓点水变成了疾风暴雨。 细细的喘息声,在充斥着腐败霉烂气息的空气中游移,火光在墙面上晕染开一片昏暗的朦胧的金色,金色里是一对相拥的黑色的剪影,拥抱,亲吻……叹息……再拥抱,再亲吻…… 忽然的身后便响起“啊”的一声惊叫。 拥抱在一起的人影因着这一声惊叫蓦然分开! “啊什么啊!” 一声怒叫陡然响起。 下一刻,容锦便看到原本应该熟睡的南楼一跃而起,几步窜到门边,对斜对面目光痴怔又羞又恼朝她和燕离看来的玉玲珑大声喝道:“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啊什么啊,回去睡你的觉去!” 话落,回头嘿嘿笑着被人打断好事,正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燕离说道:“少主,您继续,您继续。” 饶是容锦这个前世敢穿着三点式在海滩招摇过市的人,这会子也不由得满脸涨红,整个人好似被火烤过了一样! 燕离淡淡的睃了眼南楼。 南楼立刻聪明的走到了容锦身边,更甚至不无体贴的拍了后容锦的肩,安慰道:“容姑娘,我们公主说过,食色性也,这是孔老夫子这个老酸儒都认可的事,所以你不用难为情,这真的没什么的!” 当然,要是你跟人亲吻时被当场捉包,我也会不吝啬的安慰你这么一句的!麻绳搓在别人腿上,痛不痛的,只有当事人知道! 容锦给了南楼一个皮笑肉不笑。 想着,还不知道上回燕离来天牢时,这丫头是不是也装睡呢!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是,外面的那一个。 容锦抬头,目光对上斜对面牢舍里,那对原本潋滟如波此刻却是又恼又恨又迷茫的眸子。看清这眸子里的情绪,她不由便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就有一种感觉,玉玲珑不喜欢她!非但不喜欢她,只怕还讨厌她! 这么一想,容锦便对同样打量着玉玲珑的燕离,说道:“她醒了,你要不要过去跟她说说话。” 燕离点了点头。 容锦想了想,“我陪你一起?” 燕离想也没想的便应道“好”,话落,抬手牵了容锦的手便往外走。 长长的天牢甬道,除了墙劈上的火把发出金色的火焰,一切如同死去般沉寂。 容锦的目光掠过那些被隔成一间一间的牢舍,有空着的,也有关了人的,空着的暂且不说,那些被关着的人即便听到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曾醒过来,仍旧呼呼的大睡着。 见容锦打量那些犯人,燕离轻声说道:“他们的饭食里下了药。” 这样一说,容锦便明白过来。 她是不吃牢房供给的食物的,而玉玲珑这两天一直昏睡着,也不曾进食。只是,这人这两天一直迷迷糊糊的昏睡不醒,怎么就那么好时机的,早不醒,晚不醒,这会子醒过来了! 想到这,容锦目光微抬,朝双手紧紧抓着栅栏正三分喜色七分忐忑看向燕离的玉玲珑看去。感觉到容锦的目光,玉玲珑瞥了眸子朝容锦看来,四目相对,容锦扯了嘴角,给了她一个笑。玉玲珑却是突的便撇了脸,朝燕离看去,急切的说道。 “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玉玲珑啊!” 声音清脆如黄莺如谷,但许是因着几日的水米未尽,这份清脆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纱,少了几分悦耳,多了几分靡丽。 容锦的眉眼却在这一刻,几不可见的掠过一抹愕然。她猛的抬头看向身侧的南楼,而南楼似乎也怔了怔,对上容锦的目光,微微的眯了眸子,给了容锦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 “我记得你。” 燕离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紧了紧掌心里容锦的手。 容锦便也动了动手,示意燕离不必管她。 燕离便看了玉玲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玉玲珑目光凄切的迎向燕离,摇头说道:“她们冤枉我,说我给太妃下毒,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记得你说你是仪秋宫的宫人,仪秋宫住着的是哪位贵人?”燕离打断玉玲珑的话,问道。 “是郦昭仪娘娘的寝宫,就是端王殿下的母妃。”玉玲珑急声道。 郦昭仪? 燕离想了想,“她是先帝的后妃吧?” 玉玲珑连连点头,“先帝贺崩时,很多太妃都殉葬了,但生育皇子和公主的太妃除外,因为娘娘膝下有端王殿下,所以……” “她不过是个太妃,后宫争宠什么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被人下毒呢?”容锦打断玉玲珑的话问道。 玉玲珑抬头,目光淡淡的睃了眼容锦,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看向燕离,犹疑的问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未婚事,永宁郡主,容锦。”燕离说道。 未婚妻! 玉玲珑怔住了! 容锦也怔住了! 只有,南楼捂着嘴嘿嘿的笑了。 少主威武! 名份一定,容姑娘,您还能往哪逃? “你,你的未婚妻?”玉玲珑怔怔的重复道。 燕离点头。 “可是……”玉玲珑欲言又止的看向燕离。 “可是什么?”燕离问道。 玉玲珑摇头。 宫里不泛各种传言,事关这位永宁郡主的传言,更是不胜枚举! 什么心如蛇蝎,手段歹毒,不但亲手毁了长兴候府的一世荣华,更是使得越国公府一夕之间由一等国公降为三等候爵!什么水性杨花,公然招婿不说,招婿条件还极为苛刻,哪里是招婿,根本就是养条狗都比她的夫婿的强!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玉玲珑摇头,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燕离。 公子这般美好,似皎月辉辉,让人敢远观而不敢亵玩!似明珠脱尘,光华夺目,摄人心魄! 似流风回雪,潋滟无双,轻灵欲飞……玉玲珑一瞬间,只觉得如被万箭穿心,痛无可痛! “为什么?” 声音轻喃,好似自语。 但在场的人却个个都将这句问话听在了耳朵里。 “什么为什么?”燕离看向玉玲珑。 容锦翘了唇角,为什么?因为他是燕离,我是容锦! 南楼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你眼睛瞎了,少主和姑娘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你来问个狗屁的为什么,跟你有毛线的关系啊! 玉玲珑却是没有回答燕离的话,她只是一瞬间湿了眼眶。 她知道,她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 他不一定会将她记住,可是,自已却控制不住的一遍遍的回想那个晚上,月光下的他!想着,想着,明知不该有的妄想,终究还是有了!为此,当日被冤枉时,她拼死不肯喝那碗据说会让人失了神智,人家问什么就说什么,醒后却再也没有自已思想的人。她不过是不想,不能忘记他了啊! 她没想过,还能再次相见,但老天爷却让她在这一刻,重新与他相见。是不是,老天看她太可怜了?所以才会让她得偿所愿? 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直往下掉。 很快就湿了衣襟,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泪眼朦朦的看着燕离,不住的摇头。 燕离叹了口气,外面蛐蛐的叫声越来越急,他耽搁的太久了,不能再耽搁了。他知道,如果玉玲珑真是他的妹妹,他这样对她很对不起娘。可是……燕离将内疚的心思抛到一边,对哭泣着的玉玲珑说道:“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玉玲珑豁然抬头看向燕离。 然燕离话声一落,却未再看她一眼,而是回头对身侧的容锦说道:“容锦,替我照顾好她。”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容锦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看着灯光下容锦秀丽致极,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的脸。强忍了再次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公……”怔愣着的玉玲珑回过神来,她急切的往前扑去,想要抓住燕离的衣襟,但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很快的,就连空气中,燕离那独有的清冽的冷香也很快的被腐败霉烂的气息代替。 玉玲珑痴痴的看着燕离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呢!” “他姓燕,单名一个离。你可以称呼他少主,也可以……”语声一顿,略带讥诮的说道:“你也可以喊他哥哥!” 容锦不赞同的看向南楼。 南楼撇了撇嘴,她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可不会认为这个什么“玉玲珑”会是她们少主的妹妹,是公主的孩子!从头看到脚,从前看到后,再从里看到外,哪里有一点子她们家公主的影子了! “少主?哥哥!”玉玲珑一脸疑惑的看向南楼,“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可以叫他哥哥?” 南楼耸了耸肩,便要细说,不想外面却响起一串步子声。 “南楼!”容锦喊了一声,示意南楼回牢舍,不忘回头对急得双手抓要了栅栏便要喊的玉玲珑说道:“回头,有机会我会慢慢跟你说,你先安心呆着,你哥哥说能救你出去,就一定能救你出去的!” 话落,没等玉玲珑开口,她便急急的返身匆匆的回了牢舍。 走在后面的南楼抬手将地粗大的铁锁拿在手里,也不知道怎么鼓捣的,便听“咔嚓”一声,锁重新被锁上。 这一幕只将玉玲珑看得目瞪口呆,怔怔的半天失了反应。 也就在这时,牢房前头,一抹瘦长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目光如刀子似的在各个牢舍间扫了一把,然后又像来时一样踱着步子,慢慢的走了回去。 只却在经过玉玲珑的牢舍时,那长年因为呆在阴暗的牢室里不见天光的苍白的脸上,一对阴沉如毒蛇的眸子瞬间崩发出一道骇人的光芒。 玉玲珑原本怔怔的看着容锦和南楼,乍然对上这人的目光,吓得身子一抖,转身便缩回了牢房的角落里,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呵……” 男人发出一声轻嗤,目光再度打量了眼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的玉玲珑转身走了出去。 “姑娘。”南楼虽然不喜欢玉玲珑,但是她却也不愿更不能让玉玲珑在她的眼底出事,当下,不由便回头对容锦说道:“怎么办?我看这人肯定是打起了什么坏主意。” 容锦挑了挑眉头,淡淡道:“没关系,他就是有一万个坏主意,也不敢使!” “为什么?”南楼不解的问道。 她可不认为,少主的身份能镇压住这些人。相反,若是让他们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只怕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牢房里的玉玲珑。 容锦对上南楼怔怔的样子,不由便“噗嗤”轻笑出声,“你忘了,姑娘我是因什么名头坐这天牢的了?” “抗旨不遵啊!”南楼说道。 “那不就结了。”容锦挑了眉头说道:“有我这个只要点头便是太子良娣的人在这坐镇,除非那些人是活得不耐烦了,才敢肆意妄为,不然……哼哼!” 南楼恍然大悟。 看了看缩在一角的玉玲珑,又看了看容锦,上前压了声音说道:“姑娘,你真的相信她是少主的妹妹吗?” “你不相信,你有证据吗?”容锦抬头看向南楼。 南楼砌底没了声音。 哎,这真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容锦倦极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她是被一声尖厉的近乎绝望的喊声给惊醒的。 她才睁开眼,便看到南楼手里“攸”的一道寒光直直射向,牢房外正拖死狗一样拖着玉玲珑往的人身上。 “扑”一声,锐器入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声惨烈的“啊”的吼叫声。 容锦扑到栅栏前,便看到之前巡牢的男人一手捂着屁股,一边抬头,目光凶狠的朝南楼看来,因为巨痛,额头上一片汗水,而鲜血也正通过他手捂着的地方“沽沽”的直往外冒。 “找死!” 男人咬牙切齿的喝着,用力拔出插在头上被南楼情急之下用来当武哭的钗子,狠狠一掼,拔了腰间的钢刀便杀气沉沉的朝容锦这边的牢房走来。 “找死?”容锦冷冷一笑,迎向男人凶残如狼的目光,笑容一敛,厉声喝道:“你还真是找死,信不信,我回头便向皇上进言,砍了你的狗头!” 男人步子不由自主的一僵,脸上一瞬间变了七八个颜色。 容锦冷冷一哼,目光睥睨的看着脸上汗出冷浆,目光反复变化的男人,微抬下颌指了指玉玲珑,神色倔傲的说道:“把她挪到我这边来。” “我……”男人又恨又气的看向容锦。 “怎么,你不同意?”容锦冷笑一声,目光停在男人瘦瘦长长的脖子上,“想活着,就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就跟皇上说,你欲图对我行不轨之事,你看看是砍你一个人的脑袋,还是砍了你全家人的脑袋!” 容锦的话声一落,别说是男人半响不能反应,就连瑟瑟颤抖的玉玲珑一瞬间连害怕也忘了。她怔怔的看向容锦,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浓浓的不解以及一缕几不可见的讽刺之色。 这个人……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又知道不知道,女人的名节是比她的生命还来得重要的!难道,果真是什么样的娘就生什么样的女儿吗?是了!个容芳华那种不知羞耻,失贞还能生下她,还能活那么多年的女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好人来! 玉玲珑噙了唇,一瞬间眼前又闪过燕离那皎皎如月,灼灼其华的脸。心底,再次一万次的草泥马奔腾。 “是,是,我这就去。”男人一边应着,一边转身朝玉玲珑走来,“你,起来,去那边牢舍。” 玉玲珑默了一默,抿了抿嘴,站了起来,朝容锦走了过去。 等进了牢舍,她低垂了眉眼,对容锦福了一福,“谢谢你。” “不用谢!”南楼抢在容锦前,嘻嘻笑了说道:“等容姑娘和少主成了亲后,你就得喊她一声嫂子,嫂子护着小姑子,应该的。” 容锦:“……” 玉玲珑:“……” 良久。 玉玲珑轻声问道:“他,他真的是我哥哥吗?” 这会南楼没吱声了。 真的? 她可不敢说是真的,但她更不敢说是假的! “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呢。”容锦笑着对低眉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玉玲珑说道:“你长得这样聪明伶俐,就算你不是他妹妹,他也会把你当妹妹疼爱的。” 不,我才不要当他的什么妹妹!我要……玉玲珑猛的抬头,飞快的睃了眼眉目含笑的容锦,然后再次低了头,声如蚊蚋的说道:“燕公子是个好人,从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他就……”似是不胜羞怯,顿了嘴里的话头,头垂的越发的低了,脸上却是绽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之色。 若不是容锦对燕离知之甚深,只怕,换了另一个人,都要以为燕离与她应该是发生了某些不能说不好说的故事。 一侧的南楼,可不知道,她见着玉玲珑的神色,顿时便炸毛了,“我们少主他……” “南楼!”容锦打断了南楼的话,“我看玉姑娘一脸倦色,你帮着她收拾下,让她早些歇息了吧。” 南楼知道这是容锦不欲她多事,当下从善如流的说道:“噢,姑娘,不如就让玉姑娘跟我一起睡吧,省得我夜里翻来翻去的,总吵着你!” 容锦点了点头,回头对玉玲珑说道:“玉姑娘,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玉玲珑对容锦点了点头,跟在南楼身后上了一侧的床铺。 整个牢房,也就容锦这座牢舍分别搭了两个床铺,铺盖什么的都是新的不说,牢舍每日还有人来换恭桶,而且恭桶那还挂了块帘子,遮挡视线。 “南楼,容姑娘她真的是燕公子的未婚妻吗?”玉玲珑轻声问睡在身边的南楼。 南楼面对着墙,闷声道:“真的,比珍珠还真!” 玉玲珑:“……” 稍倾。 “可是,宫里为什么都在说,容姑娘会是未来的太子良娣呢?” 南楼翻了个身,目光不期而遇的对上玉玲珑那黑夜里难掩其芒的眸子,南楼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见过坐大牢的太子良娣吗?” 玉玲珑:“……” 另一侧的床铺上,容锦唇角勾了抹笑。 玉玲珑的心思,她自问,她还是明白的。 不过,她也表示理解她的这种不能与外人道的心思! 有道是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像燕离这样超凡脱俗,生得跟个妖孽一般,只怕任是谁见了他,也不能脱开眼,不能不动心! “为什么会说我是他妹妹呢?”黑暗中,玉玲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娘重来没跟我说过,我有个哥哥。” 显然,这个晚上是别想睡了! 既然不能睡了,那干脆就把话说清楚吧。 南楼翻身坐起,看向黑夜中瞪大了一对眼的玉玲珑,“你想知道?”不等玉玲珑回答,她转头就对隔壁床铺的容锦说道:“姑娘,你来告诉她为什么吧,我实在也是一知半解。” 容锦也没睡着。 她到不是想着玉玲珑的事,而是想着自已的心思。 容思荞死了,袁氏她知道了吗?她会做些什么呢?还有王云桐走得通关系吗?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自已面前? 耳边响起南楼的声音,容锦敛了思绪,轻声说道:“这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玉姑娘要是不想睡,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我一时睡不着,你说吧,我听着。”玉玲珑说道。 容锦理了理思绪,缓缓的将楚惟一的说词,说了一遍。 当然,她把燕离的身世给隐下了。 至于为什么隐下,她也不知道。就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说。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他……他真的是我哥哥……可是……” 没有亲人得以团聚,骨肉得以团圆的欢喜。有的只是掩饰不住的茫然和无措以及淡淡的失落,失望。 黑夜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但其实,不论是南楼还是容锦,都在重复着她的话。 是啊,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但是,不可能成了可能,不会成了会! 还能说什么? 容锦翻了个身,淡淡道:“这个消息你觉得很突然,其实燕离他也觉得很突然。不过,你放心,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在找……在找你们的娘亲。他会对你好的!” 他会对你好的! 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很空旷,撞得人耳膜似乎都有点发疼。 一片黑暗中,没有人看到玉玲珑唇角噙起的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她的目光在黑暗中,准确的落在侧身躺在榻上,目光落在头顶那一方夜色的容锦身上。 是啊,他当然会对我好! 就算他不对我好,我也会让他对我好的! 从前,是苦于没有机会,但现在,我不会了,不会再蠢的让机会从眼前溜走,而我只能傻傻的看着。 谈话似是到这便结束了。 接下来,不知道是谁先入睡。 轻轻的呼息声,如花开般在静寂的幽暗的牢笼里响起。 接下来的几日,玉玲珑时时向容锦打听着有关燕离的点点滴滴,每每南楼不厌其烦,想要喝斥时,她便用那对水汪汪的潋滟如波的眸子委屈而无声的看向容锦。 容锦很是无语,她不是个话多的人,再说,她和燕离之间,还真不像玉玲珑想像的那样,那么了解彼此。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只怕不符合任何一个情侣间应有的相处模式。 “玉姑娘,我,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你是哥哥的婚妻啊,你怎么会连他喜欢什么吃食都不知道呢?”玉玲珑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容锦。 容锦摇头,“你哥哥是我的未婚夫,可同样的,他肯定也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玉玲珑眸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异色。 半响,勉为其难的说道:“那好吧,那你告诉我,哥哥喜欢什么颜色,款式的衣裳,等回头出去了,我替他做身新衣裳!” 容锦:“……” “你别问容姑娘了。”南楼适时的解救了容锦,对朝她看来的玉玲珑说道:“少主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香,喜欢什么吃食,喜欢什么……这所有的一切,你只需要问一个人,她肯定知道。” “谁?”玉玲珑不无紧张的问道。 “蓝姨。”南楼笃定的说道:“少主是蓝姨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她了解少主的喜好了!” 玉玲珑:“……” ------题外话------ 玲珑,你真的是玲珑吗? 09天家无情 容锦原以为就算是王云桐要来,应该也不会那么快,但却没有想到三天后,她便等来了王云桐。 “容锦,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哈哈……我真是太开心了。” 穿一袭湖水兰绸衫,将容精致,容色清秀雍容的王云桐笑靥如花的看着牢舍里的容锦,虽然容锦不曾如她想像中的那般狼狈,但能看到容锦失去自由,很快就要……眼角,眉梢满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气。 想不到? 容锦看着笑得张扬的王云桐,点头道:“嗯,是挺想不到的,想不到亲生女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还有心情描眉画唇,还有心情跑来看我的热闹,真真是让人想不到!” “你……”王云桐笑容嘎然而止,目光吃人的瞪着容锦,往前一扑,抬手指了容锦,怒声吼道:“是你害的,都是你害了我的溶月……” “怎么会是我呢?”容锦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身上的衣裳,然后,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容扭曲的王云桐,淡淡道:“害了李溶月的是你!要不是你不守妇道与人苟且,被她亲眼目睹,她怎么会无颜留居京城,而自我放逐?王云桐,做了婊(和谐)子,就要认,贞节牌坊不是你想挂,就能挂的!脏水也不是你想泼就能泼的!” 容锦冷冷说着,话语之中丝豪不掩饰嘲讽讥诮之意。 王云桐抬头眯着眼睛看向眼前一张脸精致如玉瓷的容锦,她知道容锦手段毒,但她却从来不知道,容锦不但手毒还嘴毒! 容锦笑迎迎的迎着王云桐的目光,不惧于后者那眸底的阴戾,更无视她那得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脸,她只是笑容温婉的问道:“我没冤枉你吧?” “夫人!” 站在王云桐身后的碧玉,眼见得王云桐才一照面便跟容锦对峙,全然忘了她们来这的目的,不由得便上前,小声提醒王云桐。 王云桐只觉得那才稍稍好转的肋骨处,此刻又好似刚折断那会一样,痛得她直打哆嗦。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和恨,也压下那隐隐的痛。重新抬头看向容锦,狰狞的脸上似是想要绽起抹笑,但却因为五官太过僵硬,那抹笑便显得比哭还难看。 “容锦,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比谁都清楚。我来,不是让你来讥诮嘲笑的……” “哦,那是来干什么的?”容锦打断王云桐的话,好笑的说道:“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可惜了,只怕这笑话你看不成。” 王云桐挑了挑眉头,忖道:看不成吗?那她现在看到的又是谁? 只这话,她没有说,而是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碧玉。 这个时候,容锦才发现,碧玉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她到不关心那食盒里有什么菜肴,她现在只关心,王云桐她出生的时候,她妈给她脑子了吗?来天牢里给她送吃食! 容锦笑盈盈的看着碧玉上前打开食盒。 第一屉,是银芽鸡丝,白的鸡丝,红的辣子油,青的香葱,香味扑鼻,让人见之食欲大开!这要放往常,容锦肯定不看在眼里,但这不是坐天牢吗?吃的虽然也不差,但就是不合口味。这会子,对上这道银芽鸡丝,容锦觉得嘴里口水用碗接接都能放个烫了! 碧玉打开第二个屉子,是一道西湖醋鱼,酸香扑鼻,同样让人闻之生喜。第三屉则是一道胭脂鵝脯和玫瑰豆腐,第四屉,是一道紫参野鸡汤和一把芙蓉白玉酒壶,并两个酒盏。 碧玉一一将吃食拿了出来,引其它牢舍的人齐齐伸长了脖子,对着容锦这处咂嘴巴,口水滴得一地都是。 就连原本缩在角落偷偷拿眼打量的玉玲珑也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目光一遍遍的睃过那摆得整整齐齐的吃食,不住的咽口水。 “这是为我准备的?”容锦唇角嚼了抹冷笑看向王云桐,没等王云桐开口,容锦又自我打趣的说道:“送行酒?可是,我没接到皇上要处决我的旨意啊?” 王云桐没有理会容锦的冷嘲热讽,而是指了地上摆着的那些菜,对容锦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们也没有下一次同桌共餐的机会,将就一下吧!放心,这不是送行酒,皇上也没说要处决你,我来,只是我想化干戈为玉帛罢了。” “化干戈为玉帛?”容锦嗤笑一声,淡淡道:“这可能吗?你可别忘了,前一刻,你还想要我死呢!怎么这一下子,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容锦!”王云桐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声容锦,等容锦抬眸看向她时,她脸上适时的绽起一抹苦笑,垂了眼眸,不无无奈的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已错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所做的,不过都是顺从自已的心意罢了!” “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容锦冷笑着,说道:“王云桐,你为了顺从自已的心意,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为了顺从自已的心意,连自已的亲娘都能惘顾?我只能说,你就等着天诛地灭吧!” “随便吧!”王云桐无所谓的摊了双手,说道:“你看,我现在虽然没有天诛地灭,但比天诛地灭又好了多少?” 容锦挑了挑嘴角。 这点她到不怀疑,从前的王云桐有多高,现在的王云桐摔得就有多惨!也许,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也不在乎亲人的生死,可是,这一生,她为之放弃一切的男人,终究还是无情的抛弃了她!光这一点,只怕都能让她恨得肠子都打结。 只是,这是她王云桐的事! 容锦可不会认为,王云桐会心情大好的的赶来跟她畅谈人生,讨论为人外世之道。 她来,是来要她命的! “你没听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既使没听过,那你应该也知道,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吧?你现在的一切,只应了四个字‘疚由自取’。” 不管王云桐得目的是什么,容锦却是禀着,有人送上门打脸,不打白不打! 被啪啪打脸,王云桐能怎么办? “容锦,你是怕我这在这菜果里和酒里下毒吧?”她挑了眉梢,目光三分讥诮七分阴沉的看着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给了王云桐一个,你自已去想的笑。 “也对!”王云桐点头道:“要是换成是我,我也不信!” 说着,她拾了裙摆,缓缓蹲了下去,拿起食盒中的银筷,又拿了个小碗,每个菜盘子里都夹了点,然后当着容锦的面,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容锦冷眼看着。 “我听人说,你娘在燕州时潜心药理,你也跟着你娘学了不少。”王云桐放下手里的银筷,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容锦,“你身边的这个丫鬟据说,最是擅毒,有没有毒,你何不让她检查检查呢?” 一侧被点到名的南楼,抱臂,翻了个白眼。 对王云桐的装逼做作表示很鄙视! “王云桐,有没有毒,我不知道。我只是实在想不出,你送这餐饭的道理,也给不了自已吃你这餐饭的理由!”容锦说道:“我们是仇人,不是一般的仇人,不死不休的仇人,你说,换成你是我,你会吃这菜,饮这酒吗?” “为什么不?”王云桐接了容锦的话,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把这菜吃了,把这酒喝了,既使为仇,但你是胜利者,我是失败者,这是你的仇人向你臣服,为什么不接受?” 臣服?呵……容锦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王云桐,摇了摇头。 王云桐目光变了变,唇角绽起一抹讥笑,冷冷道:“还是说,你不敢?你怕酒里有毒,怕菜里有毒,怕最终还是输在我手里?” “王云桐,别白费力气了!”容锦翘了唇角,讥诮的说道:“这酒我是不会喝的,这菜我也不会吃的,谁想吃,你给谁吃去。” 容锦的话声一落,耳边便响起一连串的喊声。 “给我吃,给我吃,我不怕死!” “给我吃,有毒我也吃!” “……” 声音如浪潮般,一浪一浪袭来。 在这样的浪潮里,王云桐变了脸色,她目光阴鸷的看着无动于衷的容锦。但很快,脸上又绽起一抹笑,回头对碧玉说道:“既然永宁郡主不领情,就把这些菜分了吧,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善事,今天且就发一回善心。” 碧玉轻声应是,端了地上的菜一一摆放在各处牢房门口。 几乎是她才摆好,牢里便伸出无数双乌漆麻黑的手,有那抢的晚的,直接就添沾着菜汁卤水的手,恨不得把手指头都给吃了。 “呵呵……” 一侧看着的王云桐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看吧,容锦,她们有事吗?没有,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么说话呢!”南楼没好气的斥道:“嘴巴放干净点!” 王云桐冷冷的睃了眼南楼,目光再次落在容锦身上,话却是对碧玉说的,“碧玉,斟酒。” “是,夫人!” 碧玉持了芙蓉白玉酒壶,在两个酒盏里,各满上一杯,一杯递给了王云桐,一杯则递给容锦。只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容锦来接她手里的酒盏,不由便求助的看向王云桐。 “罢了!”王云桐淡淡道:“既然永宁郡主是个胆小鬼,这酒不喝也罢!” 话落,手里的洒盏一倾,酒水尽数洒在容锦的牢舍前。 一旁的碧玉看了,顿了顿后,学着王云桐的样子,也将手中酒盏里的酒水洒在容锦牢前。然后蹲下来,默默的收拾食盒。 容锦看着地上的那滩酒液,她是使毒的,自然知道要想毒一个对自已有所防患的人,法子必须高明,方式必须出其不意! 菜,王云桐吃了! 酒……容锦目光轻垂,落在脚前那一滩的湿地上。 青砖铺成的地面,酒水并没有那么快的渗入地面,形成了一汪浅浅的水滩,印着金黄的火光,给人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碧玉,我们走吧,这天牢真不是人呆的。”王云桐一边说着,一边扯了袖笼里的帕子,只是不知道她扯得太紧,还是有心失手,手里的帕子忽的便掉了。 “啊呀!” 碧玉一声惊呼,伸手想要去抢帕子,但却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帕子好巧不巧的就掉在了地上的那滩酒水里。 “夫人!”碧玉一脸无措的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摆了摆手,淡淡道:“算了,一块帕子罢了。” “可这是夫人最喜欢的。”碧玉不无可惜的说道。 王云桐笑了笑,似是自嘲的说道:“那又怎样呢,它终究是不能用了!”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碧玉才要拾步追上前,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忽的便响起。 “还请留步。” 碧玉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抬头朝前面听到声音停下步子的王云桐看去。 王云桐默了一默后,回头看向开口留人的容锦,“永宁郡主有事?” “既是最喜欢的,怎么能轻易就舍弃呢?”容锦话虽是对着王云桐说,但目光却是落在地上的那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帕子上。 王云桐目光也落在那块帕子上,杏眸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暗芒,翘了唇角,冷冷道:“不弃,又能如何,必竟已经脏了!” “没关系,洗洗还能用!” 话落,那地上的帕子突的便向张了翅膀一样,突的便朝王云桐飞来。 王云桐其实一直注意着容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股不安,总觉得容锦好似看透了她一般,这会子,眼见得那帕子急急飞来,她想也不想,尖叫着,转身便跑。只是,原本轻如飞絮的帕子,这会子却如流星般又快又疾,兜头兜脑的落在她的脸上。 “夫人……”碧玉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急急的便扑了上前,抓起帕子便往身后容锦的身上扔,嘴里尖声骂道:“毒妇,你去死!” 南楼一声冷嗤,掌风一送,便再次将帕子送向王云桐。 “啊……”王云桐捂着脸,凄惨的喊声撕心裂肺的响起,“碧玉,碧玉……” 碧玉顾不得容锦一行人,扑了上前,不顾一切的去扑帕子,就在她再度将帕子扔向容锦时,半空中却忽的掠过一道火光,火光瞬间将帕子裹住“砰”一声,倾刻间烧成灰烬!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化给惊得怔在了原地,直至耳边响起一道冷哼声,才幡然醒悟。醒悟过来后,不由便齐齐朝发出那声冷哼的人看去。 一张冷得像石头有棱有角的黑脸,长眉入鬓,一对狭长的眸子看谁都带着一股杀气!穿一袭青蓝色的侍卫服,正目光如刀的一一看向众人。 旁人或许不认识他是谁,可是容锦却识得! “廖大人?!” 没错,以掌为刀切了一道火光烧了好帕子的正是太子李熙的第一侍卫长,廖必成。 听了容锦的喊声,廖必成恭敬的抱拳行了个揖礼,“见过永宁郡主。” 容锦好笑的看着突然间就出现在这天牢的廖必成,“廖大人怎的会来这?” “回郡主的话,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探视郡主!”廖必成说道,话声一顿,目光落在捧了脸瑟瑟颤抖如大限将至的王云桐,闷声道:“王氏,天牢重地无诏不得入内,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云桐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廖必成的话,她死死的抓着碧玉的手,“走,我们走,离开这,快些离开这。” 说着,便转身跌跌倒倒的往外走。 “慢着!” 廖必成一声断喝。 正走着的王云桐和碧玉步子一顿。 然,容锦幽幽的声音却在身后乍然响起,“廖大人,王氏是来跟我表示臣服的,还请给我一个薄面,让她走吧。” 廖必成似是拿不定主意,容锦又道:“让她走吧,皇上和太子那,我自会交待。” 廖必成这才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走吧!” 王云桐和碧连忙急急便往外走。 容锦注意到,就在王云桐与廖必擦肩而过时,廖必成几不可见的侧了侧身子,拉开了与王云桐的距离。她不由便翘了翘眉头,眼底闪过一抹几可见的笑。 等王云桐和碧玉都走远了后,廖必成也没有上前,而是隔着些距离问容锦,“郡主,您没事吧?” 容锦摇了摇头,半真半假的说道:“廖大人觉得我应该有事吗?” 廖必成脸上涨起一抹红色,这使得他本就黝黑的脸越发的黑上三分。 容锦自然不会以为廖必成是因为尊卑之分,才会跟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她的目光落在那渐渐成了一片湿痕的青砖上,略作沉吟后,抬头看向廖必成,正要开口,外面却突的响起一阵步子声,紧接着便有内侍那比公鸭还要难听几分的声音。 “圣旨到,永宁郡主接旨!” …… 东宫。 “为什么?”吕皇后一脸又是心疼又是不解的看向身前,正让林红轻手轻脚洗着伤口的太子李熙,沉声道:“你明知你父皇将容锦关在天牢是另有用意,为什么还要去替她求情,冒着被你父皇降罪的危险,也要将她放出天牢?” 李熙闭着眼,虽然林红尽力的放轻手脚,但额头那被砚台砸出的伤口还是痛得他忍不住的呲牙咧嘴,听了吕皇后的问话,李熙唇角不由便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为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让父皇对他不喜,更甚至还有可能心生嫌隙吗? 可是,他不这样做,他又能怎样做? 他有选择吗? “古公公把那药膏给我。”林红对一边红了眼眶的古永说道。 古永连忙将太医送上来的药膏递了上去。 林红接了,拔了头上的簪子挑了一点出来,一边轻轻的往伤口处抹,一边呼呼的吹着气,似乎这样,便能减轻李熙的痛楚。 吕皇后看着李熙瞬间就肿得像个桃一样的额头,跺了脚骂道:“你也是个蠢的,你就不知道躲一躲啊,这好在是砸到了头,要是砸到了眼睛怎么办?” “母后你糊涂了不是,”李熙睁了眼,目光温和的看向此刻已经是脸上挂着泪痕的吕皇后,轻声说道:“父皇若是真有心降罪儿臣,又岂会只是拿了砚台砸儿臣那么简单?” “可……” “母后,父皇除了是一个皇帝,他还是一个父亲,没有一个父亲会忍心伤害自已的孩子。”李熙打断吕皇后的话,温声说道:“父皇他只是生气,就如同你心疼儿臣一样,如同这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生气儿臣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话落,目光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吕皇后看。 吕皇后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对上李熙的目光,良久,她哂笑一声,一边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破啼为笑的说道:“是啊,是母后糊涂了,你父皇他只是生气了,他是人又不是神,难道还能不生气?你也是,母后说过你多少回了,你父皇年纪大了,不能气,你就不能多顺着他一点,为什么就要惹了他生气。” 李熙垂下眼,不无自责的说道:“是儿臣错了,儿臣回头就去向父皇请罪,可是,儿臣是真的不想纳了那容锦,还请母后劝慰父皇几句,不要与儿臣计较。” “本宫知道了,本宫会替你向皇上解释的。”吕皇后说道。 一番话下来,林红也把药给敷好了,拿帕子将伤口包扎好,轻声对古永说道:“古公公,这些日子可不能让殿下碰水,万一伤口遇上水,感染了就不好了!” “是,奴才记住了。”古永连忙说道。 李熙起身对林红揖了揖,“林姑姑,有劳你了。” 林红连忙避到一侧,让过了李熙的那一揖,对吕皇后说道:“娘娘,这天怪热的,您不如让殿下陪您去御花园的识香亭坐一坐,奴婢前些日子路过,那一片种着的金银花都开了,隔得老远就能闻到。” 吕皇后不由便犹疑的看向李熙,“能动吗?” “瞧母后说的,儿臣这么个大活人,没伤手没伤脚的,怎么就动不了!”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了吕皇后的手往外走。 一柱香后。 吕皇后站在高约三丈,周遭景致尽入眼底的识香亭里,缓缓说道:“说吧,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有人想要容锦死!”李熙淡淡说道。 吕皇后霍然回头看向李熙,“谁?谁想让她死?” 李熙没有开口,而是身子微侧,目光朝景祺宫的方向看去,轻声说道:“王苏将他养在外面的庶女送给了二皇弟,母后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吕皇后霍然一惊,失声道:“母后怎么不知道?” 李熙笑了笑,迎向吕皇后惊愕的脸,再次甩出一个重磅消息,“今天辰时,前辰王妃王氏携带一块巨毒帕子入天牢探望容锦,欲置容锦以死地,母后,您怕是也不知道吧?” 吕皇后哆嗦着唇,好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深宫内院,这皇城天下,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 她忽然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熙儿,母后,母后往后怕是帮不了你多少了!”吕皇后一脸苦涩的看向吕皇后,沉声说道:“往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已了!” 李熙迎上吕皇后妆容精致却仍旧难掩时光沧桑美人迟暮的脸,脸上绽起一抹笑,上前挽了吕皇后的手,转身,指着亭下那弄得一片荼靡的花树,轻声说道:“母后,你为儿臣操心劳累了半辈子,是该儿臣为你撑起的时候了。你放心,总有一天,这天下,这皇宫,都是我的,您只要每天赏赏花,逗逗鸟便是了。再没有谁能威胁到您,再没有谁敢让您不快。” 吕皇后攥紧了李熙的手,默了一默后,终还是问道:“熙儿,是元氏那个贱妇想要容锦死?” 李熙点了点头。 “王氏能去天牢,是二皇弟出面打的招呼。” “为什么?”吕皇后茫然不解的问道:“就因为王苏的那个庶女?”只是,不等李熙开口,她已经摇头否定了自已的猜想,“李恺虽然不是我的儿子,但母后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若说有什么忧点,那就是同你一样,于女色上,并无特别爱好。” 李熙听了吕皇后的话,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他们兄弟二人于女儿并无特别喜好,但,那是因为他们要什么样的美人要不着?然,容锦呢?李熙眼前不由便浮起一张精致秀丽言语难以形容它的美的脸,莫名的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此绝色,世人谁能拒绝? “怎么了?”吕皇后回头看向李熙,“好端端的叹什么气?难道是母后说错了?其实李恺他……” “母后,之前父皇曾说要将容锦指给二皇弟的话,也许他知道了吧。”李熙揣测着说道:“二皇弟的为人,您应该清楚,别说是他想要的,便是他不想要的,他也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你是说,你二皇弟对容锦他有心?”吕皇后再次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李熙摇了摇头,“但二皇弟明知王氏与容锦的仇恨,还是走通了路子,安排王苏进天牢。我不相信,他不知道王苏去牢里的目的。” “所以,你才向你父皇求情,要求他释放容锦?”吕皇后犹疑的问道:“熙儿,你告诉母后,你对那容锦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 李熙苦笑着摇头,他有一万个心思又如何? 人,注定不是他的。 “母后,有人拿一样东西跟我换容锦。”李熙突然说道。 吕皇后猛的瞪大了眼,“什么人?什么东西换容锦?” “当年拿走传国玉玺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他说,他拿传国玉玺跟我换容锦。”李熙说道。 吕皇后:“……” 若不是李熙还扶着她,只怕她一个跟头便裁下了这识香亭。 李熙半扶半抱的将吕皇后扶到身后的铺着垫子的石墩上坐下,又拿了桌上的茶盏替吕皇后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吕皇后手脚僵硬的接过李熙递来的那杯茶,轻轻的啜了口,甘甜和茶汁滑过喉咙,她才仿佛找回了点意识。但脑子仍旧是一片茫然,她再次喝了口茶水。 李熙笑着坐在那,做好回答吕皇后问话的准备。 “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了?” 李熙摇头,“不知道,不过……” 吕皇后看向李熙。 李熙垂眸,端起给自已倒的茶,啜了一口,润了润喉,才说道:“不过,儿臣知道,儿臣不其实还有一个皇叔,只是不知道是十皇叔还是十二皇叔,另外,儿臣应该还有一个皇姑姑,这个皇姑姑现在下落不明,十皇叔又或是十二皇叔,正在找她!” “你是说,那个女人不见了?不但不见了,连带着她当初怀着的那个孩子也不见了?”吕皇后想了想,却又摇头道:“不应该的啊,你说传国玉玺是你皇祖父亲手交到那个女人手里的,玉玺在,怎么那女人会不见了呢?而且还……” “儿臣也是一头雾水。”李熙轻声说道:“不过,这跟儿臣没有关系,儿臣只要拿到传国玉玺,稳住这储君之位便行!” 吕皇后点了点头,她自是也这样想。只是……吕皇后蹙了眉头看向李熙,“他给你看过那传国玉玺吗?” 李熙摇头。 “糊涂!”吕皇后当即斥道:“你莲玉玺到底在不在他手里,都不能确定,怎么就……” “因为儿臣没有选择。”李熙抬头,目光冷静的看向吕皇后,一字一句说道:“儿臣不是他唯一的选择,若是他找的那个人是二皇弟怎么办?” 吕皇后顿时便窒在了那。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元氏可是做梦都想把熙儿从储君之位拉下来,哪怕拉不下来,只怕只要她活着一日,她便不会让熙儿坐稳这个位置。在这样的情况下,倘若那人找了李恺合作……吕皇后只觉得后背处顿时一片薄汗。 “是母后愚蠢了。”吕皇后轻声说道。 李熙摇头,“母后,您言重了。” 母子两人都因话题的沉得,而默了一默,似是在梳理脑中的思绪。 良久。 吕皇后再次开口问道:“你是如何说服你父王的?” 提起这事,李熙脸上的温文乐雅一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郁无奈,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儿臣还能怎样说?儿臣只能劝说父皇,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容锦虽与传国玉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父皇可别忘了永城候手握二十万兵马,是不可多得的一代杀将。若是让他知道就因为永宁郡主抗旨不遵不愿给儿臣做妾,便将容锦关进了天牢,还不知道他心里会这么想,岂不是君臣生隙?由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请父皇三思。” 吕皇后点了点头,“你这番话也没什么错处啊,为何你父皇要拿了砚台砸你?” “父皇自是不能认同儿臣的话,便说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永城候难道还能因这事反了不成?硬是不肯将容锦放出天牢,儿臣没有办法,只得……” “嗯?”吕皇后不由便提着口气,看向李熙。 李熙淡漠的脸上,绽起一抹无奈的笑,轻声说道:“儿臣只得责问父皇,他是不是想让儿臣日后与周小姐夫妻不睦?是不是想让永城候因为今日之事日后挟兵自重?是不是,想让儿臣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是不是,在他的心里,他其实喜欢的还是二皇弟,更愿意二皇弟来坐这未来储君!” “你疯了!”吕皇后失声喊道:“你真是疯了,这些话,你怎么能说?你知不知道,你……” “孩儿知道。”李熙垂了眉眼,轻声说道:“可是,母后,儿臣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他要拿下容锦,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为什么却要拿了儿臣的名头?这事传了出去,儿臣在天下人眼里成了什么?贪淫好色的一代昏君?还是……” “够了,你别再说了。”吕皇后摆手,打断李熙的话,“熙儿,天家的人不好当!终其一生,有的不过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旁的却是痴心妄想。母后以为你早该明白!” “儿臣确实早就明白了。”李熙说道。 吕皇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嘴里说着明白,但其实心里还是不甘!熙儿啊,你要母后跟你说多少遍,这个世上有些东西,你争你夺你抢,最后都是你的。可有些东西,你争你夺你抢,它却始终不是你的!” 李熙抿了抿嘴,温润如玉的脸上,神色几番变化,最终却定格在平淡无波上。 吕皇后看着,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 “其实……”李熙讪然一笑,缓缓开口道:“其实孩儿跟父皇是同一类人。也许,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他们的心里,除了这天下,实在没有空隙再装下别的了。” 吕皇后闻言不由便怔了怔。 ……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将我们放了呢?” 走出天牢的大门,南楼犹自不能相信的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说道:“回去问你家少主去。” 南楼才要点头,却是目光一抬,看到大街上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红楹正坐在马车上,抬头朝她们看来。 “姑娘,是红姨。”南楼拽了容锦的手说道。 容锦顺着南楼的目光看去,果然,那戴着一顶蓑帽,穿一袭青灰色男式直袍,做男人打扮的不是红楹还能是谁。 “走,我们过去。” 容锦牵了南楼的手便往前走。 而那边,红楹显然也看到了容锦她们,回头对马车里轻声说着什么,下一刻,容锦便看到一只如玉雕的手掀了帘子,下一瞬,便对上燕离那标志性的脸。 这家伙,怎么又把那面具戴起来了? 燕离笑吟吟的看着容锦,等容锦走到跟前,他朝容锦伸手道:“上来吧。” 容锦看着那比雪玉润,比雪白的手,不由便犹疑起来。 她可是自从进了天牢就没洗澡了! “怎么了?”燕离见她不动,不由便拧了眉头问道:“怎么不上来。” “少主,姑娘是怕她身上的味道熏着你呢!”一边的南楼抢了说道。 燕离不由轻声笑了起来,对容锦说道:“上来吧,我不嫌你臭!” 容锦回头没好气的瞪了南楼一眼,下一刻,握着燕离停在半空的手,下一刻,便感觉身子一轻,裁倒在一个香喷喷的怀抱里。 “我闻闻,臭不臭!”燕离将头埋在容锦颈子里,轻声说道。 容锦想着马车外面还有南楼和红楹这两个大活人,连忙推了把燕离,轻声说道:“别闹,外面还有人呢!” 燕离才要出声,一道焦急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南楼,你见着小公主了?” 马车里的容锦和燕离同时僵了僵。 下一刻,容锦撩起帘子,朝正一脸急色看着南楼的红楹说道:“红姨,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吧。” 红楹没有理会容锦,而是瞪着南楼,再次问道:“你说话啊,你见着小公主没?她长得像不像公主?” 南楼张了张嘴。 她真不觉得玉玲珑跟公主长得像啊! 可是…… 南楼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旁的都不像,就是眼睛跟少主有几分相似。” 红楹闻言,清冷的脸上顿时绽起一抹惊喜,抬头朝燕离看去,急声道:“少主,那,那肯定就是小公主无疑了,南楼也说,她跟您长得像,是不是?您快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吧。” “红楹,我们先回府!”燕离冷声说道。 红楹却是一脸哀求的看向燕离,“少主,属下求您了,求您看在属下带了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救一救小公主吧!” 话落,便要当街跪下。 燕离冷冷的声音,却如同冷刀子般在头顶响起! “红姨,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红楹心有不甘的看向燕离,对上燕离冷冽的眸子后,她默了一默,只得求助的看向容锦。 容锦暗暗的叹了口气,对红楹抱谦的一笑。表示,她也无能为力! 红楹对上容锦的那个笑,先是一僵,下一刻,眼底却是掠过一抹恼怒之色。但,既便如此,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拿了马鞭“啪”一甩,赶了马车走出小巷。 ------题外话------ 推荐潇湘种田大神,瑾瑜完结火文《高门庶孽之步步莲华》,喜欢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瑾瑜的宅斗还是很精彩的! 10绑了王爷 郡主府,吴继富早就带着府里的下人候在门外,才见着马车,连忙齐齐的迎了上前。 “郡主回来了。” 容锦撩了帘子,对身前一脸恭敬之色的吴继富说道:“嗯,回来了。” 话落,扶着南楼的手下了马车。 燕离在离郡主府隔着条巷子的时候,先下了马车。 她才一下车,吴继富的媳妇张氏和吴继祖的媳妇冯氏已经齐齐迎了上前,作势要去扶容锦,容锦摆手,看了眼大门外黑鸦鸦的一片脑袋,说道:“让他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郡主。” 吴继富回头打发了下人。 容锦带着南楼由着冯氏和张氏带着一干丫鬟婆子众星拱月般迎进郡主府,红楹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一侧的小厮,急走几步便去追容锦。 “郡主,热水和新衣都备好了,厨房菜也做好了,等您梳洗好,便可以开膳。”冯氏殷勤的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冯氏和张氏说道:“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这里有杏雨和杏花侍候就好了。” 冯氏和张氏应了一声时,福礼退了下去。 与匆匆自门外进来的红楹撞了个满怀,两人在府里也算是老人了,虽然与红楹见面不多,但却也知道,容锦与如意堂住着的那位长相不俗的公子关系非比寻常。说不得那位公主就是未来郡马!是故,二人连连向红楹陪礼。 红楹却是不曾理会陪礼的二人,大步进了屋子。 冯氏和张氏不由便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一抹焦虑。 她们对红楹客气,是因为她是燕离的人,她们不希望因为自已而让人误会,觉得郡主跋扈嚣张。可是,那也不意味着,她们愿意郡主被人打脸! 而红楹的此番的举动,可不就是打容锦的脸? “嫂嫂,”张氏欲言又止的看向冯氏,扯了她快走几步,等离正屋有些距离了,这才轻声说道:“嫂嫂,要不要提醒郡主一句。” 冯氏脸上绽起一抹犹豫,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怎么提醒呢?郡主问起,难道我们就说是因为我们觉得那位公子的下人待我们并不如我们待她客气?怕郡主以后嫁了过去,会被下人轻待?” 张氏点头,“就是这样啊,我听人说了,燕公子是她和那个叫什么蓝楹的一手带大的。虽说只是个下人,但却是有着养育之恩,万一她在燕公子面前有心说上几句,只怕……” 冯氏摇了摇头,苦笑道:“弟妹,就算这话要说,也不能我们俩去说。” “那谁说?” “等婆婆回来了,让婆婆跟郡主说一说吧。”冯氏轻声说道:“婆婆是老夫人的人,便算是郡主心里不喜,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婆婆。” 张氏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妯娌两人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外走。 而红楹自是不会想到,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让人对她产生了误解。但即便知道,只怕她也不以为然。她不喜欢容锦,这是事实!但若是说她能影响燕离对容锦的态度,那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红楹进屋时,容锦正抱了衣裳准备去净房沐浴。 “容姑娘。” 红楹喊住了容锦。 容锦回头,见是红楹,一瞬间明白红楹来找她的目的,但身上粘粘糊糊的且红楹要问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心里有了主意,便对红楹说道:“红姨,我先洗洗,回头,我们再慢慢说。” 红楹心里却是有些不愿意。 澡什么时候不能洗,小公主的事能耽搁吗? 可是她又知道,容锦是那种有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的人。当下,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在外面等你。” “杏雨,你给红楹沏壶茶。”容锦对杏雨吩咐道。 “是,郡主。” 杏雨转身去沏茶,容锦则进了浴室。 就算是容锦不想让红楹久等,已经尽力的加快速度,但还是花了小半个时辰。 等她披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来,红楹原本就冷的脸,越发像是三九寒冬下了一场雪,冷得沁骨子! “容姑娘,”红楹见到容锦,起身站了起来,一脸急切的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你帮我劝劝少主吧,少主他……” “红姨,”容锦接过跟在她身后替她擦头发的杏花手里的帕子,一边自已擦着头发,一边对红楹说道:“你真的想多了,那是燕公子的妹妹,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比谁都着急? 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红楹脸上绽起一抹苦笑,扶了桌子坐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桌子上的青花白瓷的茶盏,轻声说道:“容姑娘,你就当是我想多了吧。” 她这样说,容锦还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她不说,红楹却是顾自往下说道:“我知道,可能是我心急了,可是,容姑娘,你不知道,当年公主是在我手里出了事的,我每天从睁眼的那一刻就后悔到闭眼的那一刻,无数遍的责怪自已,当年为什么要跟公主分开?如果不分开,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失踪?如果不分开,哪怕是死,黄泉路上,公主也有个伴,是不是?” 容锦擦着头发的手不由便顿了顿。 良久,轻声说道:“红楹,我明白你的心情。” “不,你不明白,你们谁都不明白!”红楹摇头,苦笑着说道:“别说你们,其实我自已有时候也不明白我自已,我们做下人的,本就该听主子的话,当年是公主执意分两道……且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好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是不是?再说了,现在不是已经有了好消息了吗?说不得那孩子就是小公主呢?” 说着,眼里燃烧起一抹热切的光芒。 容锦叹了口气,对红楹说道:“红姨,我看你眼下一片青黑,这些日子都没睡好吧?你先回去好生休息下,小公主的事,我回头便会跟燕公子说,不管是真是假,肯定会先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再说。” “那容姑娘,你现在就去找我们少主吧!”红楹抬头看了容锦,急声说道,“天牢那必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真是小公主,她在牢里有个好歹的,岂不是寒了公主的心?这世上的事,最痛心的莫不过‘后悔’两字,我已经吃了这苦,不希望少主来日……” 正喋喋不休说着的红楹,忽的便看到坐在对面的容锦,神色间骤然闪过一抹凝重,目光也意味不明的朝她身后看去。她不由便怔了怔,下意识的回头朝后看。 这一回头,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色冷然,微垂了眸子站在门檐下的燕离。 少主身姿笔直,如松树般挺拔,因为背光的缘光,面容隐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看不出喜怒。 红楹下意识的便站了起来,“少主!” 容锦叹了口气,她知道红楹的行为怕是已经惹恼了燕离。 以她的本性,她无意牵扯进去,但想到当日明明知晓楚惟一便是那个背叛他的人,他却因为不想因为他没有证据的猜测而伤了红楹她们的心,而隐忍不发的事。这会子,她也只能上前,尽力化解这一刻他的恼怒了! “你怎么来了?”容锦笑着起身,朝燕离走了过去,见他如黑缎子似的长发就那样湿湿的披在脑后,转身又对杏花吩咐道:“去,再去取块干净的帕子来。” “是,郡主。” 杏花退了下去,急急的取了块干净的布帕递给容锦。 容锦将燕离按坐椅子里,拿着手里的布帕一边替他拭着那还滴水的头发,一边好笑的问道:“不是说,不嫌我臭吗?怎么这会子不但把衣服换了,连澡也洗了。” 燕离身子往后靠了靠,一脸闲适悠然的样子,听了容锦的话,他抬头,等他那看一眼便让人三魂失了两魂半的脸对上容锦后,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柔声说道:“我自然是不嫌你的啊,可是,我怕你嫌我。原想着换身衣裳就算了,可是又想着反正衣裳也换了,不如就连澡也洗了吧。” 若不是因着屋里还有一个一脸焦切的红楹,容锦差点就要抬手去捏眼前撒谎草稿都不打的人脸了。哪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明明就是他受不了她身上沾染的那一身霉腐气息,却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怕她嫌弃他! 容锦笑着换了块帕子,继续替燕离擦头发,眼角的余光觑到红楹还脸红白赤的站在那,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难道这个时候,红楹不是应该借势下坡,告退的吗?怎么……没等容锦想明白,这时燕离开口了。 “红姨,你退下吧,我有话跟容姑娘说。” 红楹闻言,连忙抬头目带哀求的看向容锦。 容锦顿了顿,轻声对燕离说道:“燕离,红姨她……” “红姨她身上的伤还没大好,等蓝姨回来了,我打算让她回京山静养。”燕离打断容锦的话,对红楹说道:“算着日子,蓝姨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红姨你也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红楹哪里会想到,燕离突然间就会将她打发回京山。 一时间如被雷击般,怔在那没了反应! 好半响,才哆嗦了嘴唇看向燕离,有心想求情,可是对上燕离那比冰还要冷的眸子时,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是目光哀切的看向容锦。 容锦便是再想帮她,也觉得这个时候,她实在不应该再多嘴了!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扑通”一声,红楹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别说是燕离,就连容锦都觉得她过份了! 且不说燕离因着从小是在她身边长大,不能说待她如母,但较之旁人总是多了几分宽容。不然,凭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抗命,又岂止是让她发京山这样的处罚?她现在这么一跪,算是什么意思?只怕更多的是挟恩求报,倚老卖老吧? 容锦看向眉眼冷得如同一斗峭壁的燕离,正欲伸手去扶红楹,外面却响起小丫鬟的初雪的声音,“郡主,楚护卫求见。” 容锦扶向红楹的手便顿了顿,然后她抬头朝燕离看去,而这时,燕离也正向她看来。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一个疑惑。 他来干什么? “红姨,起来吧。”容锦缩回手,看向地上一脸委屈的红楹,轻声说道。 红楹没有理会容锦,而是抬头看向燕离,“少主,属下错了,请少责罚,只求少主不要让属下回京山。” 燕离眉宇轻蹙,目光一瞬如刀般看向红楹,“如果我说不行,你是不是就打算长跪不起?” 红楹脸上一顿,嘴角翕翕。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跪着吧。”燕离回头对容锦说道:“请了楚叔进来吧。” 容锦深深的看了眼红楹,吩咐道:“初雪,请了楚叔进来。” 红楹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抹倔强的光芒,跪在那一动不动。 不多时,楚惟一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一瞬对上跪在地上的红楹,儒雅英气的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惊讶之色,狐疑的对燕离说道:“少主,红楹她……” 燕离抬头目光凝视着楚惟一。 楚惟一打了个寒颤,明白过来。 这位少主打小就不喜欢掩饰自已的情绪,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用从前护国公主的话来说,这天下还没几个人能有资格让他掩饰自已的情绪。 想明白过来,楚惟一立刻敛了目光,低眉垂眼,一脸肃穆的说道:“少主,属下听南楼说,容姑娘与玉姑娘同处一室,所以便想过来跟容姑娘打听下玉姑娘的事,不想……” 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燕离在这,更不知道,燕离当着外人的面罚了红楹! 燕离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容姑娘确实与她同处一室,我来,本也是想问问容姑娘这具体的事情,既然楚叔也来了,不妨一起坐下来听听吧。” “是,少主。” 楚惟一抱拳行礼,拣了一个离他们不近但却又方便说话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 燕离对容锦说道:“你把事情给楚叔详细的说一说吧。” 容锦点头,等杏雨奉过茶,她在燕离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浅啜了口茶。眼角余光撩了眼竖起耳朵的红楹,眼底滑过一抹深深的无奈,她真的不知道,等会,红楹会是怎样的反应! “玉姑娘长得很玉雪可人,”容锦开口缓缓说道:“因为没见过公主,所以我也不能凭容貌来说,她是小公主还不是小公主……” “南楼,她的眼睛跟少主长得很像!”红楹插话说道。 “啪”一声。 燕离手里的茶盏扔在了红楹身前的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溅了红楹一身。 红楹顿时便红了眼眶。 “少主!”楚唯一站了起来,抱拳道:“红楹她是关心则乱,还请少主不要怪罪。” 燕离唇角绽起一抹冷笑,目光微抬,先是扫了眼地上犹自不甘的红楹,然后又看向楚惟一,稍倾,缓缓开口说道:“我看也不是什么关心则乱,而是太想替我当家做主了!” 红楹和楚惟一脸上的神色,同时齐齐一变。 燕离冷哼了一声,回头对容锦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嗯,玉姑娘很聪明,”容锦唇角噙了抹笑,轻声说道:“之前在宫里时因为被用刑,有人逼她喝一种会让她失去自主意识的药,她说她都假装喝了,但等这些人一转身,她就尽数吐到了帕子里。” 燕离原本冷冽的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轻声说道:“是挺聪明的。” 地上的红楹张了张嘴,但目光对上身上的那一地碎瓷后,终只是嘴巴动了动,而没有发出声音。 容锦笑着看了眼燕离,却陡然话锋一转,轻声说道:“不过,就是胆子小了点,反应也迟钝了些。” “哦,这话怎么说?”燕离看向容锦,不赞同的说道:“一个聪明人一般来说她有可能胆子小,但反应却不应该是迟钝的!” 容锦想了想,说道:“那可能是因为胆小,一时受了惊吓而忘记了反应吧!” 燕离点头,表示认同。 “容姑娘,我能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惟一一脸紧张的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便将那天晚上,狱卒想要对玉玲珑不利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叹道:“照说那个时候南楼已经出手,玉姑娘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跑出去,大声呼救吗?可她却……” 话落摇了摇头,一脸不欲多说的神色。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知,一侧的红楹却是听得心如刀割。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那真是公主的遗腹女,如果没有南楼……她,她就是死了都没脸见公主啊! 红楹咬着嘴,直至嘴里满是铁锈味,她才好不容易忍下了开口求燕离的念头,而是目光猩红无声的看向燕离。 “燕离,”容锦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燕离,说道:“我想明天进趟宫。” 燕离看向容锦,“你想进宫求皇后娘娘赦了她的罪?” 容锦点头,轻声说道:“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可是,既然知道了,就算最后证明她是假的,但现在,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天牢不闻不问,是不是?” “只怕你就算是进宫也没用,反而是给自已惹麻烦。”燕离说道。 容锦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也知道,皇后娘娘怕是还不知道怎么生我的气呢,可是,除了求皇后娘娘,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能救她出天牢。” 燕离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进宫,你还是要进的,但不必为难,我这里再另外想别的办法!” 容锦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了,就到这吧,别的事,等你从宫里回来后,再说。”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 燕离便又抬头对楚惟一说道:“楚叔,容姑娘进宫是一个法子,但我们也不能光指着她这里,我这里还有个办法,说不得可以一用。” “什么法子?只要能救出小公主,少主尽管吩咐,便是刀山火海,属下也愿意闯一闯。”楚惟一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他眼底掠过一抹寒色,淡淡道:“如果容姑娘无功而返,我打算绑几个人做人质作交换。” 法子粗暴,但却是最简单最有效! 玉玲珑明面上必竟只是一个宫女,而燕离要绑的人,肯定不会是无名小辈,到时永昌帝便是有所怀疑,也只能认了! 想来,应该不只容锦想明白了这其间的关系,楚惟一和红楹也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两人同时目光一亮,灼灼的看向燕离。 “少主,打算绑了谁?”楚惟一问道。 燕离翘了唇角,“绑王爷吧!” 楚惟一眉头一跳,犹疑的问道:“这京都城里扔一块砖头砸死十个,有九个是王爷,少主总不会是让属下把这京都城的王爷都绑了吧?” “那自然不可能!”燕离轻声一笑,淡淡道:“绑两个就行了!” “哦,哪两个?”楚惟一问道。 “端王和睿王!”燕离说道。 楚惟一神色一肃,身子坐得越发的笔直了,他看向燕离,问道:“属下不明白,为什么是端王和睿王?” 燕离眸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冷色。 为什么是这两个? 自然是因为他们没事吃得空,之前太爱献殷勤的缘故了! 当然,嘴里说的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端王与永昌帝虽不是同母,却是同父,已经是亲王级别了。”燕离淡淡的与楚惟一解说道:“睿王就更好了,他可是永昌帝最疼爱的儿子,拿他的兄弟和儿子换一个宫女,怎么想,怎么都换算吧?” 楚惟一张了张嘴,有心想说,“既是如此,何不就绑了睿王!”可是,在对上燕离那正朝他看来,漆黑的如同深渊似的眸子,楚惟一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略一沉吟后,笑了开口说道:“还是少主想得周全,一切就照少主的意思办吧。” 燕离点了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和红姨去办吧。” 地上跪着的红楹,一听燕离不叫她回京山了,还给她安排了差事,顿时又惊又喜的看向燕离,一迭声的说道:“少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妥的,绝不会耽搁救小公主的事。” 燕离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你们商量下,你们谁去抓端王,谁去抓睿王吧!” “属下无所谓,哪怕两个都属下抓也没关系。”楚惟一笑着说道。 “不!”红楹打断楚惟一的话,说道:“事关重大,大意不得,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但现在他们关系到小公主的安危,大意不得。” “红楹说得有道理,”燕离颌首道:“端王倒还罢了,必竟只是一个太妃的儿子,睿王却是犹为重要,他可是永昌帝最为疼爱的儿子。其实照我的意思,不如就抓了端王,楚叔你怎么说?” 楚惟一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笑,拱手道:“属下一切听从少主的!” “那就还是照原来的办法吧!”燕离想了想,说道:“红楹去抓端王,楚叔,你去抓睿王!” “是,少主!” 不管愿意不愿意,燕离发了话,只要他们还自认是燕离的人,就得服从燕离的意思! 燕离这才回头对仍旧跪着的红楹,说道:“红姨你起来吧,希望你这能记住这次教训。必竟,我的耐性并不是那么好,下次你还有没有这么好运气,我就不敢保证了!” 红楹脸上一红,垂了头说道:“属下记住了!” 燕离摆了摆手,“好了,你们下去吧,我跟容姑娘,还有话说。” “是,少主。” 红楹和楚惟一抱拳行礼退下,走前,两人不约而同的冲容锦微微颌了颌首,容锦还以一笑。 “杏花,把这里收拾下。” 容锦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对杏花说道。 等杏花拿了扫帚进来,她又回头对一边揉着额头,一脸心事重重的燕离说道:“出去走走吧,我才听初雪那丫头说,山水池那边的甘野菊开得不错,我们过去看看。” 燕离点了点头,起身牵了容锦的手,两人往外走去。 山水池座落在郡主府的后院花园的一角,可能前面的主人是个爱花的人,这后院花园很是百花争艳,只可惜遇上容锦这么一个一天到晚只惹麻烦而无心风月的人,再美的花最终也凋零了! 不过,好在还有个柳念夏! 因着容锦没给她派什么差事,她从前在府里时又是个爱养花的,是故,闲来没事,便照顾起这一园子的花来。 容锦和燕离离山水池还有些距离,便看到一抹素色的身影带着个小丫鬟正在那扑天盖的金黄色中穿来插去,犹如两只白色的蝴蝶。 容锦原意是将燕离叫出来一边看看风景,一边说说话,不曾想到,会在这遇上柳念夏,有心换个地方,那边柳念夏却是已经见到二人,带着小丫鬟往这边走来。 “奴婢见过郡主。”离着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柳念夏带着小丫鬟屈膝福礼。 容锦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侧的云珠身上,诧异的问道:“云珠,你不是跟着你棉雾姐姐去如意堂当差了吗?怎么……” “回郡主的话,前些日子如意堂空了下来,奴婢见着念夏姐姐一个人打理这花园子有些吃力,便过来帮帮她。”云珠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花团锦簇的园子对柳念夏说道:“想不到你不但手上功夫好,还侍弄得一手的好花草。往后,这花园就交给你来打理吧。” 柳念夏笑了说道:“郡主若是信得过,奴婢自是求之不得!” 容锦笑着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好了,你是亏过身子的人,虽说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但也不能在太劳累,以后云珠就跟了你吧,回头等吴婶回来,我让她再给你添两个帮手。” “奴婢谢郡主体恤。”柳念夏再次行礼道谢。 容锦摆了摆手,对燕离说道:“我记得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亭子上,便能将这花园的景致一览无余。” 燕离点了点头,示意容锦前面先走。 等容锦走前几步,燕离跟着往前与柳念夏擦肩而过时,他目光淡淡的撩了低眉垂眼让到一侧的柳念夏和云珠一眼后,才拾了步子,跟上前面等着他的容锦。 等燕离和容锦两人走远看不到人后,柳念夏才重新抬起脸,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一侧的云珠不解的问道:“念夏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柳念夏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什么,许是这太阳晒得太久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转身便回走,风轻轻吹过,吹得她隐隐湿了的后背一片冰凉。 容锦和燕离一前一后进了亭子。 果然,如容锦所言,站在亭子里能将花园里的景致看得一目了然。 “虽然景致不错,但还是没京山的好!”燕离说道。 容锦“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有可比性吗? 一个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雕刻而成,一个是千篇一律的人造景观! “你笑什么?”燕离挑了眉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绝没有王婆卖瓜的意思。” “我知道。”容锦敛了笑,看着燕离说道:“我是笑,你拿鱼目跟珍珠比。你想啊,这园子再好,那一草一木都是人为而成。可是京山呢?一花一草都是应运而生,自有他存在的道理。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吗!” 燕离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脸上不由便绽起了一抹讪笑,伸手牵了容锦,指着那开得如一波轻浪的甘野菊,轻声说道:“容锦,我真的很想抛下这里的一切,带你去京山,我保证,你只要去了,就再也不会想离开。” “嗯,我相信。”容锦说道。 燕离握着容锦的手,看着那在阳光下变换着各种颜色的花朵,长长的长长的叹口气。 容锦抬头看向眉宇微拧的燕离,轻声问道:“燕离,你说要绑了端王和睿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试试他罢了!”燕离摇头说道。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那绑人?” “自然是要绑的。”燕离牵了容锦的手在亭子里的石墩坐下,轻声说道:“就像你说的,总是要将人弄出来的,我们把动静弄得越大,越着急的只有他!” “嗯?”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 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如果他的目的是传国玉玺,他肯定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却不知道,不但是太子知道了,就连皇上也知道了!我绑了李欢和李恺去换一个天牢里的宫女!就是猪也知道要把这事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查岂不是比我查省事了许多?到时人是真是假,且不说。单说他跟这宫里的谁有关联,想必应该不会再是密秘了!”说到这,燕离眉梢绽起一抹冷冽,说出的话如刀子一般,“知道了谁是他背后的人,我做起事来,就不用再缩手缩脚的了!” 容锦点了点头。 她自是知道,除了红楹,只怕谁也没把她说要进宫求皇后的事当了真! 楚惟一的目的不过是将玉玲珑放到燕离身边,想来,他是打算凭着玉玲珑是公主遗腹子的关系,打一打玉玺的主意! 他的目的是玉玺,可是燕离的目的是找到护国公主! 偏偏这事还不能说破。 “燕离,那些公主留给你的产业,你转移的怎么样了?”容锦轻声问道。 燕离来京都城,一则是找护国公主,二则是找内奸。 而当怀疑内奸就是楚惟一时,燕离已经开始在密秘的处理起那些分布在全国各处的产业和据点来。 燕离摇了摇头,“这才是头痛的事情,动作大了,怕露出马脚,使得他狗急跳墙,动作小了,一时半会儿又做不了多大的事。” 话落,长长的叹了口气。 “产业的事先放一边。”容锦攥了燕离的的,轻声说道:“先把从前公主布置下来的各处据点慢慢撒了,重新安排。” 燕离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去信给蓝姨,让她燕州事了后,不必急着回京都,和青语几人带着我的私信,去处理各处据点的事。” 容锦点头,“这样,我们在京都城的动作就不能小,一定要想办法牵制住他,让他无心顾及!”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于是又细细的商量了一遍。 第二日,容锦梳洗一番后便乘了马车进宫,说是要进宫谢恩。 红楹一脸感激的将她送出了大门外。 只容锦却并没有进宫,而是赶了马车绕着玉照宫跑了一圈后,转身去了药王庙。 苏钰彤让红蕊送信到和庆堂,约了她在药王庙见面。 照例烧了几柱香,又捐一笔香火银子,容锦被知客僧引去了后院一处偏僻的禅房。 容锦还没把一盏茶喝完,门外便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她放了茶盏,起身迎了出去。 苏钰彤穿了一身月白色素面妆花褙子,一头如瀑的黑发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芙蓉髻,发髻间只插了一根通体玉白的和田玉簪,清丽婉约的如同一只才盛开的玉簪花! “钰彤见过郡主。”远远的苏钰彤便朝容锦行礼。 容锦还了一礼,侧身让到一边,对苏钰彤说道:“苏小姐,进屋吧。” 苏钰彤点了点头,示意香蕊守在外面,她则跟着容锦进了禅房。 等进了屋子,容锦亲手端了一杯香茗放到苏钰彤手里,真诚的说道:“苏小姐,谢谢你当日让你的丫鬟送信,让我避过一次灾祸。” 苏钰彤闻言,讪笑着说道:“郡主客气了,我知道,就算是我不提醒郡主,王氏也难如愿的确!” 没错,即便是苏钰彤不派人来提醒,容锦肯定也不会让王云桐得手!但那并不是是说,她就能否了苏钰彤的好意! “不管怎样,总是要谢谢你的。”容锦说道。 苏钰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头对容锦说道:“郡主,想不想知道,现如今,那王氏如何了?” 说起来,容锦还真是有点好奇。 她猜到王云桐在那酒水和帕子上做了手脚,但到底是什么手脚,却是不知道。 是故,闻言,不由对苏钰彤说道:“还请苏小姐不吝赐教。” 苏钰彤呵呵轻笑。 这是容锦第一次看到苏钰彤笑,笑得那般开怀,就好似一瞬间被阳光穿透的乌云,阴霾尽失,只剩一片灿烂。 见容锦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已,苏钰彤不由脸上一红,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我……” “苏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容锦轻声说道。 苏钰彤嘴里的话便顿住。 是啊,从前父亲和兄长总说只要看到她的笑脸,再多的不高兴也能随风而散。是从什么时候,自已就不会笑了呢? 按下心头的思绪,苏钰彤抬头对容锦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王氏被送去庄子里了。” “为什么?” “因为她当日的那块帕子上用的是一种会传染的毒,那毒若是不遇到壶里的酒水没事,可一旦遇上酒水,毒便能随着空气护散,让人浑身溃烂而死!”苏钰彤说道。 容锦想起那帕子被南楼以内力送到王云桐脸上的一幕,不由便打了个哆嗦,说道:“那她可惨了!” “可不是!”苏钰彤撇了嘴角说道:“昨儿当即送去庄子里的,今天便有庄子里的人来报,可脸烂得就好似跟狗啃了一样,正疯了似的喊着让王苏给请人看呢!” 容锦不敢想像那烂得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而是想了想问道:“这毒无解?”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解药的吧?”苏钰彤想了想,说道:“要是有解药,也不用把她送庄子里去,是不是?” 容锦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王云桐领盒饭不是她关心的问题,她关心的是苏钰彤约自已见面的目的。 “苏小姐,你约我见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苏钰彤闻言,敛了脸上讥诮的笑,点头道:“郡主说得没错,我约你,确定是另有重要的事!” ------题外话------ 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愿看书的娘娘们,贵妃们,昭仪们,贵人们,才人们,常在们,答应们,宫女们,太后们,千古一帝武则天们,节日快乐啊! 今天没收到花的,赶在花店打烊前给自已买一束吧,好歹,是个节日是不是?还是自已的节日! 11陌上少年 “郡主说得没错,我约你,确实是另有重要的事!” 容锦不由便浅笑着看向苏钰彤,等她说重要的事。 只是,苏钰彤在那句话后,却是犹疑了半响,似是在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怎么?”容锦看向苏钰彤,“可是事情让你很为难?”话落,又笑了安慰苏钰彤道:“苏小姐,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但凡我做得到,决不推辞。” 苏钰彤听了容锦的话,脸上犹疑的神色虽未全消,但较之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她默了一默后,眼底闪过一抹毅然之色,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郡主可还记得杜文樱,杜先生?” 杜文樱?长兴班那个有名的百变小生,帮自已骗过袁氏,拿了银子远离京都的杜文樱?! 一怔过后,容锦眼前便浮现起一张宜男宜女,宜喜宜嗔的脸,眉梢轻扬看向苏钰彤,点头道:“自是记得,当日若是没有杜先生的惟妙惟肖,只怕我还得费一番心思从袁氏手里拿到云釉杀害我娘的证据。怎么了?苏小姐好端端的提起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容锦问道。 见容锦还记得杜文樱,言词间似是还有感激之情,苏钰彤眼底最后一抹的犹豫之色也跟着消失了,她抬头,满目苦色的说道:“杜文樱出事了!” 容锦还真没想到,真的是杜文樱出事了!便她更想不到的是,苏钰彤找她,竟然就只是因为杜文樱! 想了想,轻声问道:“杜文樱,他出什么事了?” 当日,她给了杜文樱五百两银子,安排人亲自送的杜文樱出城。五百两银子便是在京都城置座一进的小院再做个小本买卖都够了!杜文樱拿着这笔银子,随便找个小县买栋宅子,置几亩田地那就是现成的小地主了!怎么就会出事了? 苏钰彤脸上掠过一抹苦色,轻声说道:“是我大意了,不然……” 容锦看向苏钰彤。 苏钰彤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起来。 容锦这才知道,当日杜文樱肯出面相帮,并不是因为她出五百两银子的缘故,而是因为早年前杜文樱与苏钰彤的兄长的一段情份。 当年杜文樱还不曾成名,因男生女相被京都城一好男风的公子哥看中,是苏钰彤的兄长帮他解的围。是故,当日容锦与苏钰彤合计设计袁氏时,苏钰彤出面找上他,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而拿了银子后确实也遵照约定,离开京都城了! 只是,苏钰彤和容锦都没有想到的是,杜文樱同香蕊一直有着来往,而也是只到这时,容锦才知道,香蕊其实从前是苏钰彤兄长的丫鬟,后来苏父获罪后,别的下人都离开了,只有香蕊留了下来。 而当日,是香蕊去跟杜文樱说的,她的意思是,只要杜文樱答应帮这个忙,事成后,她会跟苏钰彤说明,跟他一起离开。 杜文樱拿了银子在附近的小县城隐姓埋名的一等就是数月,一直没有等到香蕊来,就偷偷的跑回京都城,谁想当日袁氏被设计的事早经由容思荞的嘴在王家嚷嚷开了。 王苏知道一切都是坏在一个戏子手里后,正气急败坏的满世界找他,谁知道杜文樱会自已就往刀口上撞!这不,一露面,就被王苏的人给抓住了。 容锦叹了口气,看向苏钰彤,轻声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关人的地方,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苏钰彤一脸为难的看向容锦,轻声说道:“但我不方便出面,所以就想请郡主帮个忙,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这个没问题。”容锦当下说道:“只是,苏小姐,香蕊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她想不想愿不愿跟杜文樱走?” 苏钰彤想起香蕊跪在她跟前,求她救杜文樱的情形,当时,从香蕊嘴里听完整件事后,她也是第一时间问的香蕊的意思,但香蕊的回答……苏钰彤脸上的苦笑不由愈浓。 “她说她要陪着我,我什么时候离开王家,她就什么时候走。” 容锦叹了口气,真的是个忠心的丫鬟。 “你把关人的地方告诉我。”容锦对苏钰彤说道:“你放心,只要人没死,我保证救出他!” 苏钰彤连连点头,一迭声的说道:“郡主,真的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还不了,来世,我做牛做马一定会报答你的。” 容锦笑着摇头,“苏小姐言重了,你也帮了我很多。” 苏钰彤闻言却是摇头,轻声说道:“不,我做的那些比起郡主帮我的远远微不足道。” 容锦无意与苏钰彤客气,她深深明白,对一个满怀仇恨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让她报仇雪恨更重要! 当下,想了想,便问道:“王氏能进天牢,想来应该是走了睿王的路子吧?” 苏钰彤点头。 容锦不由便挑了眉头,轻笑着说道:“看来,美人计还真是无往而不利啊!这人才进府多久,就吹得动枕边风了!” 话落,忍俊不禁摇头。 容锦只道睿王李恺肯帮王云桐的忙,是因为王雪嫣的缘故! 苏钰彤却是没有容锦这般轻松的心思,她看向容锦,拧了眉头说道:“郡主,我有点担心。” “嗯?”容锦朝苏钰彤看去,“担心什么?” “我怕打虎不成反被虎伤,”苏钰彤拧了眉头,沉声说道:“王雪嫣那丫头,我虽不十分了解,但从她未进府时知道千方百计跟我搭上话,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这样的人送进睿王府,只怕……” 只怕什么,苏钰彤没说下去。 但容锦却是明白她的担心。 她从来不敢小看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女人,要知道历史上很多王朝的更替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女人而起!虽然她没有见过王雪嫣,但能让苏钰彤忌惮,那只能说这个人不可小觑!不过么,聪明这东西向来就是双刃剑,用得好伤别人,用得不好那就只能伤自已! “那你可以与她多走动走动,”容锦想了想说道:“睿王虽没有正妃,但后院的女人却是不少!一群女人在一起,无非就是争风吃醋。谁都想打扮得美美的勾住睿王,你呢,推波助澜一番,让她明白,王家好,她才能好!她好,王家才能好!再找个机会把元贵妃的事跟她说说,点拨点拨她!” 苏钰彤本就聪明,之所以会患得患失,一则是因为出了杜文樱这事,再则却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的话!此刻被容锦一点拨,顿时醒悟过来,醒悟过来的她,不由便涨了个满脸通红。 容锦笑着对她说道:“其实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王雪嫣那里,只怕还得你打起精神盯着。” “郡主放心,我肯定会盯紧她的!”苏钰彤连忙说道。 容锦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将燕离有心绑了睿王和端王的事拣着能说的,简单的跟苏钰彤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苏钰彤听完容锦的话,张着的嘴巴能吞下个鸡蛋。 有心想问上几句,转而又想,若是能说只怕容锦也就跟她一道说明白了!既然语焉未详,显然,有些话不方便说。 这么一想,苏钰彤敛下心头的思绪,对容锦说道:“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我会小心呆在候府的。” 容锦点了点头,“你有什么事,还是使了香蕊去和庆堂。” “好的,我知道了。” 眼见着天色不早,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苏钰彤起身与容锦告别。 容锦送了她出禅房,才出屋子香蕊便急急的迎了过来。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一对焦急的眸子,却是出卖了她。 苏钰彤对朝她看来的香蕊点了点头,香蕊当即便对容锦深深的福了一礼。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要再遇上像杜先生这样情深意重的,只怕不是易事,香蕊姑娘三思而后行!” 香蕊闻言,眼泪刹那夺眶而出。 她泪眼朦胧的看了眼站在身前,但样一脸期望看着她的苏钰彤,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他是个好人,我只愿他将来能遇上一个比我更好,更值得他的人!” 容锦叹了口气,虽是为着香蕊可惜,但这是她的选择,她便是不赞成,也不会去干涉。 目送苏钰彤和香蕊离开,容锦也没多留。 等她出了庙门的时候,正等得百无聊赖的南楼,一眼看到容锦“蹭”的跳下马车,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容锦跟前。 “姑娘,苏姨娘找你什么事?” 容锦之所以把南楼留在外面,就是怕有尾巴跟着,这会子见南楼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下意识的便四处张望,看是不是引起人注意。 “哎,姑娘,你别看了,我早就把这周围扫一遍了,放心,没人跟着。”南楼说道。 南楼的反侦察能力,容锦还是相信的,既然她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 一边往马车走,一边说道:“没什么,她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想要我搭把手。” “朋友?”南楼疑惑的问道:“她还有朋友吗?” 容锦已经走到马车跟前,赶车的吴大,已经搬了条凳放在马车下,容锦一边踩着条凳上马车,一边对南楼说道:“她怎么就没朋友了?这世个谁能没几个知己好友的!” 南楼撇了撇嘴,半是打趣半是挑恤的问道:“姑娘你的知己好友又是谁呢?” 容锦想也没想的说道:“我的知己好友多着呢,比如你,比如琳琅,比如……” 南楼到是没想到,全得到容锦这样的回答,一时间不由便怔了怔,稍倾却是目光一震,垂了头对容锦说道:“嗯,在我心里,姑娘也是我的知己好友!” 容锦没有注意到南楼神色间的异样。 她心里想着的是燕离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等南楼上了马车,便对吴大说道:“回府吧。” “是,郡主。” 马车往西市的永宁郡主府驶去。 而就在容锦的马车驶回西市的时候,在寸土寸金达官显贵云集的的东城,长长巷道里,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雕刻精美的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耀眼而绚烂。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端王府”。 端王,李欢一身玄色阔袖蟒袍,从马车上走了来,他才一下马车,王府总管秦德匆匆的迎了出来。 “王爷,您回来了,太妃娘娘如何了?太医那怎么说,要不要再送些进补的药材进去?” 月前郦昭仪突然晕倒在仪秋宫,请了太医把脉,说是郦昭仪被人下了毒。事情甚至惊动了 李欢一边往里走,一边回道:“嗯,母妃已经好了很多,今天已经用了小半碗粥。太医说,虚不受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先把元气养回来再说,进补的事,等入了秋再说。” 秦德不由便连声说道:“老天保佑,太妃娘娘是个有福气的,老奴就说她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李欢笑了笑。 秦德是宫里的老人,在还没有他时,便在郦昭仪身边侍候。 等他出宫立王府自住后,郦昭仪因为担心他身边的那些人都照顾不好他,便将秦德给了他。而有了秦德替他打理王府,他确实也省事省心了很多!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王府。 等过了二门,秦德才小声说道:“王爷,他来了。” 李欢步子一顿。 这个他,虽然秦德说得模糊无名无姓的,但他自是知道这个“他”是谁! 仅只是一顿,李欢步子又继续向前,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人在哪里?” “回王爷的话,在书房里。”秦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打量李欢的神色,见李欢眉目淡跟往昔没有两样,他又轻声的说了一句,“来了有些时间了,之前没等到王爷,打算离开,后来听派去的小厮说,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便又坐下继续等了。” 李欢点了点头,对秦德说道:“你下去吧,我自已去书房就好了。” “是,王爷。” 秦德退了下去。 李欢转身朝王府的书房走去。 因为还没有正式的王妃,所以李欢的书房设在主屋的东厢房,他到的时候,厢房外侍候的小童子正坐在阶沿上打盹,直到他走到跟前,才被步子声惊醒。一抬眼,见着李欢,吓得一个机灵,“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 “小的该死,请王爷责罚。” 李欢摆了摆手,对那小童说道:“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王爷。” 小童如蒙大赦般,飞快的退了下去。 李欢站在那,抬头朝内室看去。 雕花槅扇虚掩,明明隔着一扇门,他却能感觉到屋里那道凌厉的目光正锐利的落在他身上。盛夏已过,但却是秋老虎的天,只一息的功夫,他便感觉到后背湿了一块,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李欢默了一默后,拾脚走上廊檐,抬手推开虚掩的门。 突然的亮光将屋里的一切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在那片恍恍惚惚的光晕里,楚惟一一身玄色斜领直裰,眉目端肃的迎向自外往里走的李欢。 “孩儿见父亲。” 进了屋子,李欢上前拱手行礼。 楚惟一点了点头,指着身侧的椅子示意他坐。 待李欢在椅子里坐定,他抬头打量李欢一番后,才轻声问道:“你母妃身子好点没有?” 虽是设局,但郦昭仪却是真的饮下了他配的毒,虽然毒素很轻,但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知道李欢是从宫里出来,自然便多问了一句。 李欢按着之前的说词说了一遍。 楚惟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没事就好,她这些年没吃过什么苦,这次因为你却是受了一番罪。你这些日子若是没事,就多陪着她些。” 李欢恭声应是。 顿了一顿后,抬头看向李欢,轻声问道:“父亲这个时候来孩儿这,可是有事?” 楚惟一经常进宫,李欢是知道的。 却因着避嫌极少来端王府,而在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里,都是因为有着要事。便是那几次也是深夜无人之时,不像今天,却是白日里便赶了来。 楚惟一听了李欢的问话,儒雅英气的脸上绽起一抹冷色,“确实是有些事要与你商议!” 李欢看向楚惟一。 “把屋里的槅扇都打开,让外面服侍的人退到三丈外。”楚惟一对朝他看来的李欢说道。 李欢眉宇间顿时绽起一抹凝重,起身站了起来,将厢房里的槅扇尽数打开,又对隐于暗处的隐卫吩咐道:“全都退下,三丈外候命!” 很快耳边便响起一阵衣袂簌簌之声,只看到身影连闪,不多时整个屋子静得便连外面的风似乎都因着这渗人的静而不敢往里吹。 李欢抬头看向楚惟一,“父亲?” 楚惟一点了点头,端起身边的茶盏,啜了一口后,这才缓缓开口将燕离的计划说道起来,末了,看向听得一脸怔愣的李欢,问道:“这事,你怎么说?” 他怎么说? 李欢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苦笑着垂了眼眸。 真是,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就把他也给算上了呢? “孩儿听从父亲的意思。”李欢抬头看向楚惟一,轻声说道:“父亲想让孩儿怎么做,孩儿就怎么做。” 楚惟一那极为英挺的眉头,在听完李欢的话后,顿时便紧紧的拧了起来。 “欢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比起听说你听我的,我更希望听到的是,你想怎么做,而不是你想让我怎么吩咐你!”楚惟一略带急色的说道。 李欢温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楚惟一看着这样的李欢,对上他眉眼间淡淡的笑,心里的那股火如同遇到水的炭火般,嗤一下便灭了,剩下的只是一股淡淡的轻烟。 “欢儿,”楚惟一垂了眸子,脸上的神色意味不明,语声沉重的说道:“我知道,这样的身世让你……可是,我跟你说过,也保证过,我和母妃的愿望就是让你坐在那个位置。我保证,一旦你坐上那个位置,我和你母妃便会离开皇城,今生今世再不踏足京城一步,也绝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你永远都是李家的子孙!” “孩儿知道,”李欢抬头迎上楚惟一的目光,笑了笑说道:“孩儿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您的话。” “那你还……”楚惟一张了张嘴,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顿了顿,轻声说道:“那小畜生心思太深,心里怕是早就对我有疑,只怕不光只是想掳了你做人质那么简单……再说,之前跟你母妃设下这个局时,不过是为了把人光明正大的送到他眼前罢了。” “所以……”李欢笑吟吟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对上李欢含笑的眸子,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在你母妃那随便选个人出来,认了这罪,把她放出来。” 李欢点头,“嗯,父亲想得很周到,那就照父亲的意思做吧。”顿了顿,轻声说道:“是父亲与母妃说,还是明日进宫,孩儿与母妃说?” “你母妃出事,我还没去看过她。”楚惟一轻声说道:“还是我去跟她说吧,我来,是提醒你一声,这段时间出入都小心仔细些。” 李欢点头,“孩儿记住了。” 一时间,话说完,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楚惟一端了桌上的茶盏,准备喝口茶缓缓这让窒息的气氛,但等茶盏端到眼前,才发觉茶水早就被他在等人的时候喝光了。 他不由便抬眼朝李欢看去,见李欢低垂了眉眼,把玩着手里的玉板指。那枚翠绿的玉板指是先帝在世时,送给李欢的,那时李欢还小,高兴的拿了根绳串在脖子里挂着,早年前被郦昭仪悄悄的收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 楚惟一眼底绽起一抹沉沉的无奈和黯然。 “父亲怎么了?”耳边响起李欢的声音。 楚惟一压下心头的思绪,抬头看向李欢,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 “怪不得,孩儿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李欢说道。 楚惟一扯了扯嘴角,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天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孩儿送父亲。”李欢站了起来。 “不用!”楚惟一抬手阻止李欢,看着已经跟自已齐平的李欢,楚惟一忽然问道:“欢儿,这么多年,你可遇上自已喜欢的人了?” 李欢脸上的笑僵了僵,但一瞬便恢复自然,他看向楚惟一,眉梢轻扬,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您和母妃不是都说孩儿的婚事,事关重大,要慎之又慎吗?” “婚事自是要慎重,可是若是遇上自已喜欢的,你也可以先把人接进府里来。事成之后,四妃之位赏她一个便是!”楚惟一淡淡的说道。 李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孩儿还没有遇上喜欢的。” 楚惟一想要说什么,可是此刻人已经跨出了门槛,三丈之外便是这个府里的顶尖侍卫,虽然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但……楚惟一摇了摇头,对站在门里的李欢说道:“我走了。” 李欢拱手,摆出相送姿势。 楚惟一目光黯然的看了眼,屋子里被阳光打上一层浅浅金色的李欢,温文如玉的李欢因着这浅浅笑阳光,虚幻的如同一道影子,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他忍不住的便要上前伸手抓住,但便在他抬手的刹那,李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孩儿恭送父亲。” 楚惟一抬起的手僵在了那。 眼前是李欢温暖的笑脸,他抿了抿嘴,点了点头后,转身大步离去。 直至楚惟一的身影砌底的消失不见,李温才慢慢的直起身。 他的目光落在仍旧如魅影般隐于三丈外各处的暗卫,淡淡的说道:“都回来吧。” 阳光下,便看到黑色的身影如一阵风般闪来闪去,风瞬之后,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如片荒芜! …… 西市,永宁郡主府。 容锦下了马车,带着一路南楼风驰电掣般赶了回了屋子。 连脚还没站稳,便对跟上来欲要侍候她换衣的杏雨说道:“去如意堂,请了燕公子过来。”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啊,热死我了。”南楼对转身要上茶的杏花说道:“杏花妹妹,你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凉的消暑的东西吃,可把我给热死了。” 杏花朝容锦看去。 容锦其实比南楼更热,因为摆着名头说是进宫,身上穿的衣裳和头上戴的头饰,都是那种繁复的,之前还没感觉。这会子却是觉得头饰也好,衣裳也罢,都快将她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容锦对杏花点了点头。 “之前厨房好像澎了些葡萄,奴婢去看看。”杏花说道。 南楼连连摆手,催她快去快回。 杏花行礼退下。 容锦算着从如意堂过来便是脚程快也得一刻钟的功夫,想着不如先换了这一身繁重的装备,当下便对南楼说道:“南楼,我去换身衣裳,你家少主过来的话,你喊我一声。”容锦对南楼说道。 南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容锦转身进了内室,选了套家常的衣裳扔在床上,先去把头上那些钗啊环的给取了,然后将长长的发梳了个辨子拿发带扎了,这才开始脱身上的衣裳。 衣裳脱了,感觉后背腻腻的,她便拿了一侧的铜盆倒了边上茶壶里温着的热水,打算随便的擦擦,不想,她才将水倒进盆里,外面便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 容锦不由便一慌,想着,应该是杏雨把燕离请进来了。 想着外面有南楼和杏雨,燕离应该不会贸然的闯进来,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只是,她帕子才擦到身后,耳边便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你在屋里吗?” “噢,我在的。”容锦没有多想,抬头对外应了一声。 声音落下,容锦继续手里的动作,但下一刻,她却如同被蛇咬了一下,猛的跳了起来,一边慌乱的将手里的帕子往身上遮,一边惊叫声喊道,“燕离,你,你别进来!” 只是,终究醒悟太迟啊! “啪”一声,被雕花槅扇狠狠的打在脸上,被眼前香艳的一幕怔得如同木头似的燕离才似是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的燕离,下意识的便转身往门外走,却因为太急太慌乱,被高高的门槛一绊“扑通”一声,摔趴在了地上! “燕离!” 容锦怔怔的看着摔趴在地上的燕离。 “我,我没事。” 燕离撑着地便要站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却突然看到青色的砖面上,盛开了一朵艳红的花朵,他还在奇怪是怎么回事时,下一刻,便看到一滴一滴的艳红不住的绽放起一朵朵的小花。这是……也是直到这时,他感觉到鼻腔里一股温热,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 他流鼻血了?! 燕离抬手去捂鼻子。 很快温热的鼻血,便沁出了手缝。 容锦见燕离趴在地上,半天没动,以为他摔到哪了,顾不上自已只穿了个肚兜和改良版的短裤,将手里的帕子一扔,便朝地上的燕离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燕离,你摔到哪了?要不要紧。” “我,我没事!”燕离一边对容锦摆手,一边正要爬了起来。 却不想,容锦一眼对上了他手上的那片鲜红,顿时心头一紧,几步便跑到了他身边,伸手去扶他,“你怎么手里都是血,让我看看磕到哪了?” “我……” 燕离一抬头,对上容锦那如雪似玉的肌肤,嫩黄肚兜下两点梅红欲遮欲现,两条笔直匀称的长腿逶迤如画般的再次出现在眼前,顿时,感觉鼻腔里的那股热意越发的汹涌了。任他怎么捂也捂不住! “撞到鼻子了?”容锦看着被鼻血糊了一脸一嘴巴的燕离,不由便拧了眉头说道:“怎么流这么多血?不会是把鼻梁给撞断了吧?” 燕离摇头。 他想要撇开脸,可是却又不舍得眼前的这番美景。 但欣赏美景的代价,很有可能是流血而亡,而甚至……感觉到自已身体的某处正欲缓缓的苏醒,当下燕离再顾不得多想,一纵身便站了起来,站起来,看也不看蹲在他身前事业线尽露的容锦急急的逃了开去。 “哎……” 容锦想要追出去,但总算是她没忘了自已此刻的衣裳不整。转身,胡乱的拿了一侧准备好的衣裳随手一披,动作利索的系扣扎带,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只是,外面哪里还有燕离的影子! “咦,人呢?” 话声才落,便听到南楼的声音“容姑娘,你把我们少主怎么了?我怎么好像看到他一脸血?”话落,往前凑了凑,凑到容锦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我们少主想扑了你,然后容姑娘你就给了他一嘴巴,结果没把人拍到墙上,却把我们少主给拍得一脸血?” 她不说,容锦还没想到找她算帐,她一说,容锦便想起来了,明明有人燕离怎么会闯进内室!容锦对南楼笑了笑,“你想知道?” 南楼忙不迭的点头。 “那你过来,我告诉你。”容锦一边说着,一边往东窗那边走。 东窗靠近花园子,外面是一丛青青的绿竹,南楼还道她是热了,也没多想,便跟了上前,嘴里还犹自问道:“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其实就是……”容锦嘴里一边解释着,一边悄然的取了多宝架上的一个盒子在手里,等南楼一脸兴奋的走到她身边时,突然的便将手里的盒子对着南楼扔了过去,嘴里犹自说道:“其实就是你们少主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 南楼眼见那一蓬微红在眼前绽起,她身子一纵,如闪电般朝后疾退。只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那蓬微红在她暴起的那一刻,有少许溅上了她的脸。 “容姑娘!”南楼发出一声鬼哭一样的狼嚎,身子一顿,停在了与一丈外,瞪圆了眸子看向容锦,“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容锦笑盈盈的说道:“就是对你表示一点谢意。” “你……你也太小气了吧!”南楼跺脚道:“不就是看你换衣裳吗?又不是我看的,你有气找正主去啊!干嘛迁怒我这个无辜?” 容锦笑了笑,指着她脸上那迅速绽起的红点,说道:“其实我要是你,我就想办法去洗个澡,不然回头这红点发满全身就糟糕了!” 南楼这才觉得脸上似乎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在爬,她下意识的便要抬手去挠,耳边却响起容锦的警告声。 “别挠,挠到哪发到哪,回头,你就是只红皮肤的赖蛤蟆!” 南楼无限幽怨的看了眼容锦,但她不敢不信! 必竟,连琳琅都能着了姑娘的道,且甘拜下风,区区一个她,拿什么跟人比? 南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 而就在她离开没多久,杏雨和杏花同时双双归来。 “咦,南楼姑娘呢?”两姐妹同时问道。 “回如意堂了。”容锦说道。 杏雨还好,将洗过剥好用水晶盘装着的葡萄送到容锦跟前,杏花却是不高兴的说道:“这人怎么这样呢?说是要吃藕粉,我这又是烧水又是泡的,泡好了,她却是连个招呼也不打,人就走了。” 话落,将手里甜白瓷的碗搁到了桌上。 容锦看着那碗尚冒着热气的藕粉,脸上绽起抹笑。 她就知道,这一出的乌龙,肯定是南楼的手笔。总算是没冤枉了她! 不过,转而又想到燕离那一脸一嘴巴血的模样,心里不由便隐隐担心,不会是真撞坏了哪吧?怎么就能流那么多血呢? 越想越不越放心,葡萄也不吃了,起身便往外走。 “郡主,您去哪里?”杏雨追了出来。 “我去趟如意堂。”容锦说道。 杏雨连忙道:“奴婢陪您一起。” 话落,急急的追了上前。 “杏花不是请了燕公子过来吗?人呢?”杏雨问道。 “刚才出了点事,燕公子先走了。”容锦说道。 杏花也没有多想,点头应了声“哦”,便陪着容锦匆匆大步往前走。 只是,两人还没到一半,便与迎面走来的琳琅撞了个正着。 “琳琅!” “容姑娘,”琳琅迎了上来,打量了一息功夫便香汗淋淋的容锦,问道:“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 “噢,我去找你们少主。”容锦说道:“他适才在我屋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看了流了好多的鼻血……” “不用去了。”琳琅说道:“我刚才看了,鼻梁骨没事,应该就是碰坏了里面的血管什么的。” 见没自已想像的那么严重,容锦便松了口气。 而她这才想起,自已刚才请燕离是因为什么事,当下四处看了几眼,见周遭没什么人,便使了个眼色给琳琅,回头对杏雨说道:“我跟琳琅说几句话,你仔细看着点。” “是,郡主。” 杏雨退到一侧,目光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容锦和琳琅走到一处略为开阔的地方,这才问道:“怎么样?” “他去了端王府!”琳琅冷了眉眼说道。 容锦不由愣了愣,“端王府?” 琳琅点头,“没错,我亲自跟的梢,为了不让他发现,他进了王府,我就没跟进去了,赶了回来说与公子知道。” 容锦点头。 端王? 眼前不由便想起当日在殿时初见到的那温文如玉如陌上少年的贵公子。 不同李熙给她的感觉,对于端王李欢,用现代的话来说,那是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阳光,帅气,干净,清爽,有着一种返朴归真的感觉! 楚惟一身后的人竟然是端王? 容锦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12韩铖是谁(加更) 知道楚惟一背后的人是端王李欢后,容锦百思不得其解,想着这事只怕还得问问燕离是什么看法,但如意堂却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容锦便对杏花说道:“你去跟燕公子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到花园的识香亭来,我在那等他。” “是,郡主。”杏雨得了吩咐,拾脚继续朝如意堂的方向走去。 容锦正欲让琳琅跟她一起去后花园,再仔细的把事说一遍。不想,琳琅却是一脸狐疑的看着她说道:“容姑娘,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南楼正在屋子里洗澡,听侍候的小丫鬟说,水都换了五六桶,杀条猪的水都够了,你这又是把她怎么了?” 容锦闻言,笑了说道:“天气热,她洗澡贪个凉爽,你怎么就往我身上想了?” “那……”琳琅嘿嘿笑了对容锦说道:“她脸上的那红点点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容锦回答的干脆直接,“可能是皮肤过敏了吧,这花园子里那么多花,指不定她对哪种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 琳琅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容姑娘哎,这府里住了那么久不过敏,怎么就今天过敏了? 但她不敢多说,她可没忘记上回自已惹着人家的后果。反正长红点点的是南楼,公主不是常说“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吗?她已经表达过自已的同情了,尽到作为一个好闺蜜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了! “嗯,姑娘说得有道理。”琳琅点头表示赞同。 容锦看着言不由衷的琳琅,翘了唇角,温和而友好的笑了。 对上容锦一瞬如花绽放的笑容,琳琅叹了口气,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少主,每每对上容姑娘时,总能让他忘了本性,而做出一些反常的行止来!只怕,换成是这天下的任何一个男人,对上这样一张,笑时如花开,嗔时如月落的脸,都会不由自主的失了本性吧? 容锦不知道琳琅想的是什么,既然给了燕离,她自是转身往花园的识香亭走。 琳琅自发的跟了上去。 事情重大,原本之前少主去找容姑娘时,就是让她跟着一起去商议对策的,但因为她也是匆匆回来,嫌身上汗湿的衣裳难受,打算换身衣裳随后就到,谁曾想……想起自家少主的狼狈样,琳琅很是不厚道再次失笑。 也不知道容姑娘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这么想着,琳琅不由便抬眼悄悄的打量容锦。 “干嘛呢,这样鬼鬼祟祟的看着我?”容锦对上琳琅打量的目光,没好气的问道。 琳琅一脸冤枉的说道:“姑娘,这园子里除了人,就是我,我不看你,我难道看自已不成?” 容锦:“……” 琳琅见容锦被噎得没有话说的样子,哼了一声,很是得意的大步往前走去。 能让容姑娘吃瘪,真是不容易啊! 容锦对上一副小人得志的琳琅,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琳琅,这事你怎么看?”容锦看向琳琅。 琳琅收了脸上玩笑的神色,拧了眉头,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事太悬乎。你说,楚叔这是为什么啊?”琳琅一脸不解的说道:“要说那个人是皇上,我到觉得还正常。可一个空有名气,却是没有半点实权的王爷……”琳琅摇头,重重的摇头。 “是啊,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容锦对琳琅说道:“一个人要做出背主之事,一定是为着某种目的,比如名,比如利。他投靠的人是皇上,好理解,必竟那是九五之君,你家少不能给的,他能给!可他投靠的却是端王!” 端王李欢没有封地,手里也没有实权,如同诸多的李室王爷一样,他只是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 投奔这样的人……容锦摇头,脖子都快被她摇断了,也没想到个所以然来! “哎,这种费脑子的事,还是等少主来了,让他来想吧。”琳琅对兀自摇头的容锦说道。 容锦才要开口,身后想起燕离磁性的嗓音。 “那你的脑子是留着干什么的?” “燕离(少主)!” 两人同时回头,只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却是全然不同。 容锦语气中有她自已不曾发现的欢喜,而琳琅却是难以掩饰的无奈。 容锦身朝燕离看去,目光落在他那如玉管一样的鼻子上,正要开口,却发现燕离的眸子忽的便闪了闪,紧接着眼尖的她发现,燕离的耳朵尖泛起一抹浅浅的粉红。 咦,这是……容锦诧异的看向燕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这是容锦自已观察出来的结果。 只要燕离的耳垂红了,那就说明他在害羞! 可是,这里明明没什么啊,燕离为什么要害羞? 容锦再次一脸疑惑的看向燕离。 燕离对上容锦那如千年深潭的眸子,淡淡的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噢,你别误会,我刚才说的是琳琅,不是你!” 再次被点名的琳琅,表示很受伤。 容锦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来得正好,你也听到了,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你是说他背后的那个人是端王这件事?”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嗯,我是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了。” “我身上能让他惦记的,也就是玉玺。如果他想将这玉玺送给端王呢?”燕离翘了唇角,目间掠过一抹冷色,说道。 是啊,她们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显然,楚惟一想要的是玉玺,可是……容锦与琳琅交换一个眼色后,由她向燕离发问,“可是凭什么啊?以其拿着玉玺去向一个没有根基的王爷做交易,还不如直接跟天下至尊的皇上做交易呢!” “那只能说,李欢那有他在皇上那得不到的东西,而那样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燕离说道。 容锦再次与琳琅交换了个眼神。 果然,人聪明就是不一样啊! “那会是什么东西呢?”琳琅小声问道。 燕离鄙夷的睃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要知道,早就把他拿下了,还能看他崩哒的那么欢?” 琳琅气结。 这也太过份了吧? 容姑娘问话,就温柔的好似那三月里的风一样!怎么,轮到自已,就弄得好像她欠了他银子似的! “那现在怎么办?”琳琅摊了手,看了燕离,又看容锦,说道:“依着我的意思,不如干脆揭穿他!揭穿了,一举拿下,严刑拷问,就不信他不说!” 容锦朝燕离看去。 琳琅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燕离的顾虑。 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燕离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揭穿他的时候,我们不是做了安排要绑了端王和睿王换玉姑娘吗?那就直接个斧底抽薪,先把端王绑了再说!” “啪”琳琅击掌,点头道:“对,先绑了李欢,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王爷,就不信他能抗得住我们的大刑!” 眼下,似乎这是最妥当的法子了! 容锦想了想,对燕离说道:“那你说他去端王府,会不会就是想去通知李欢呢?” 燕离还没开口,一侧的琳琅已经抢了话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去通风报信。” 只是还没等燕离接话,亭子下面负责警戒的杏雨的声音响起。 “楚叔,您怎么来了?” 亭子里的三人不由便交换了个眼神。 燕离最先回过神来,他转身朝亭子外走去,亭子外面,楚惟一正轻声与杏雨说着话,抬头见燕离走了出来,连忙上前抱拳,说道:“见过少主。” 燕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问道:“楚叔,你有事?” 楚惟一看了眼紧跟在燕离身后走出来的容锦和琳琅,微微颌首跟二人打过招呼后,对燕离说道:“少主之前不是说要绑了端王和睿王换小公主吗?” 燕离点头,看向楚惟一,问道:“怎么了?事情有变化?” 楚惟一摇头,“不是,属下是来跟少主说一声,属下已经踩过端王府的点了,就是来请示少主,什么时候动手!” 燕离倒还好,一侧的琳琅却是差点就跳了起来。 明明是去通风报信,他却说是去踩点! 怎么会有这么阴险卑鄙的人? 但下一瞬,却陡然就明白,既然明知楚惟一已背主,少主却迟迟隐而不发的原因了。这样的人……琳琅深吸了口气,转身对燕离报拳道:“少主,不如将红姨也请来一起商议吧,怕是没有人比她更在乎小公主的了!” 楚惟一低垂的脸上,唇角几不可见的抖了抖。 “琳琅说得有道理,”话落,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让你的丫鬟替我跑一趟吧,去如意堂请了红姨过来。” 容锦点头,转身吩咐杏雨。 杏雨退下去请人。 不多时,红楹随着杏雨,急急的赶了过来。 “少主!”红楹上前行礼。 燕离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楚惟一对红楹说道:“楚叔说他已经去端王府踩过点了,你呢?红姨,睿王那边怎么样了?” 不想红楹听了燕离的话,却是猛的抬头看向楚惟一,“楚惟一,不是说好了,我去踩端王府的点,你去踩睿王府的点吗?” 红楹的话声一落。 燕离也好,容锦也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惟一的身上。 楚惟一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对上众人看来的目光后,儒雅英气的脸上眉宇轻蹙,一脸狐疑的看向红楹,轻声说道:“啊!怎么是这样的?我记得说好的是我去踩端王府的店,你去踩睿王府的点啊?是我记错了吗?” “明明……”红楹语声一顿,忽然就有点不确定起来,“难道是我记错了?” 楚惟一转了目光,看向燕离,“少主,那现在……” “这事,你跟红楹商量着办吧。”燕离打断楚惟一的话,说道:“本来就交给你们了,现在……” “燕离!”容锦陡的打断燕离的话。 燕离语声一顿,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说道:“让楚叔和红楹一起去对付睿王府,端王交给我。” 场中刹一时静,静得落针可闻,静得似乎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只听见隐隐的“砰砰”的心跳声! 几人瞪大了眼,齐齐错愕的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轻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其实,她之前还没有这个念头。 但就在刚才,在楚惟一反驳红楹的那一刻,心里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 说起来,对于端王李欢,她也并不是不熟悉,是不是? 她可没忘,李欢当日还来拜祭过外祖母的! 还是燕离最先醒过神来,他目光复杂的看向容锦,轻声道:“容锦,你开什么玩笑呢,这事……” “我没有开玩笑。”容锦打断燕离的话,“我是认真的。” “可是……” “你听我把话说完,”容锦打断燕离的话,“我们的目的是救出玉姑娘,没必要把事情闹大,郦昭仪是端王爷的母妃,不如由我出面,跟端王求个情……” 容锦话还没说完,一侧的杏雨忽的插了话,道:“郡主,吴管事来了。” 嗯? 容锦话声一顿,回头看去,果见暂时管着府里事务的吴管事,匆匆的朝这边走来,不多时,便到了跟前。 “郡主。” 容锦点了点头,止了吴继富的行礼,问道:“有事吗?” 吴继富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燕离等人。 容锦看在眼里,正想带着吴继富到一边去说话,燕离却是已经开口说道:“容锦,我先回如意堂,你这边事了,来趟如意堂。” 容锦点头。 待燕离一行人离开,她这才看向吴继富,问道:“什么事?” “郡主,有个自称韩铖的下了贴子,说是要见你!”吴继富说着,将手里的名贴拿了出来,恭敬的双手呈给容锦。 韩铖!韩铖是谁? 容锦接过吴继富手里的贴子,一边寻思着自已可曾认识一个叫燕铖的人,一边打量着手里的名贴。 大红烫金名贴,很平常,只要是个有钱人都能用。 她又翻开名贴,字不错,不同于一般的拜贴都用拈花小楷,韩铖的这张名贴,却是行书,笔迹飞扬,一撇一捺间透着一股铮铮铁骨的味道。 都说字如其人,光看这字,想来,字的主人绝不会是那种闷骚的文人墨客,相反的,应该是那种持剑江湖一蓑一衣任逍遥的侠客形像。 莫名的,容锦便对这个叫韩铖的人生起淡淡的好奇和亲近感。 “明日辰时进府拜叙?”容锦合上手里的贴子,对吴继富说道:“这个韩铖是什么人?在哪个衙门当差?” “回郡主的话,小的问过了,但来人将贴子放下后就离开了。”话声一顿,抬头看了容锦说道:“要不,小的去打听下?” 容锦点头,说道:“我不记得我认识什么姓韩的,突然的就递贴子上门,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你去打听下,回头我心里也有个底。” 吴继富应下,转身离开,匆匆安排人去打听韩铖的消息。 容锦想着之前与燕离几人的话,带了杏雨朝如意堂走去。 如意堂里不时的传出几声轻言细语。 正同小丫头在廊檐下说话的棉雾,远远的看到容锦,连忙起身迎了出来,“奴婢见过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免了棉雾的礼,轻声问道:“燕公子他们在屋里?” 棉雾轻声应道:“是的,还有琳琅姑娘,红姨、楚大叔。” 容锦点头,对棉雾说道:“你去通报一声吧。” “是,郡主。” 棉雾才要转身通报,听到二人话声的琳琅已经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容姑娘,你快进来吧,少主正等你呢!” 容锦点了点头,留下杏雨和棉雾说话,她一个人走了上前。 屋子里,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很沉重,几乎是容锦才一进屋子,所有人的目光便朝她看来。容锦对上众人的目光,笑了笑,落落大方的进了屋。 燕离起身,将身边的椅子挪开,等容锦坐下后,他又端起桌上的茶壶替容锦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这才在容锦身边坐了下来。 容锦端了茶盏,喝了口水,也没让他们久等,她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其实没必要弄那么大动静,回头让她们惊觉了玉姑娘的身份反而不好,还是先由我出面,跟端王说说,如果不行,再行绑了他们就是。” 燕离闻言默然不语,稍倾,看了眼众人,问道:“你们怎么说?” 红楹欲言又止,她是最想救出玉玲珑的人,但她也怕真如容锦说的,万一暴露了玉玲珑的身份,只怕救人不成,反而将人送上了断头台。 琳琅摇头,“我没意见,怎么样都好。” 燕离便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我觉得容姑娘的法子不错,先礼后兵,能不动武最好还是不动武,必竟这里是皇城,京都附近十几万大军把守着。” 燕离点头,“行,那就照容姑娘的意思来吧。” 在座的所有人似乎都吁了口气。 燕离便又看向容锦问道:“适才吴管事找你什么事?” ------题外话------ 嗯,这本应是昨晚的加更,实在是累,放在今天早上,晚上还有一更! 13容锦之怒 “噢,有个客人说是明天辰时要上门拜会。”容锦说道。 客人? 打从容锦搬进这郡主府,仇人到是一拨又一拨,客人还真是没听说过有。当然如果那个被自已打发掉的燕翊算的话!那还是有客人的。想到燕翊,燕离不由暗忖:难道容锦嘴里说的那个客人,就是他? “是谁啊?”燕离状试不经意的问道。 容锦才要回答。 一侧的红楹却突然站了起来,“少主,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红楹一站起来,楚惟一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少主,属下再跟红楹把事情商量下,别到时事到临头又乱了手脚。” 燕离点头,淡淡道:“你们去吧。” 楚惟一和红楹一前一后离开。 琳琅跟着站起来,本来也打算走,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还有事?”燕离抬头看向琳琅。 琳琅摇头。 “那你怎么不走?” “容姑娘有客人,我帮着听听,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琳琅说道。 燕离才要开口叫她走,容锦却是已经将那张名贴拿了出来,问道:“韩铖,你们谁认识?” 一瞬间,燕离和琳琅齐齐变了脸色。 燕离伸手从容锦手里接过名贴,琳琅凑了上前,等目光对上那金戈铁马的字迹时,犹疑的看向燕离,问道:“难道真的是他?他来拜访容姑娘干什么?” 容锦听了,不由便问道:“这个人,你们认识?” 燕离合了手里的名贴,随手往桌上一扔,冷冷道:“认不认识得明天见过人才知道,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 容锦想想也是。 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个你们认识的韩铖又是谁呢?” “北齐国战王爷,从前是公主的属下,公主离开后,把他留了下来扶佐皇上,听说这些年混得很不错,俨然是天子近臣了!”琳琅说道。 “那肯定就不是他了!”容锦笑了说道:“他在北齐,还是堂堂的王爷,怎么会突然跑来东夏,还来拜会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市民呢?” 燕离张了张嘴,想说“那怎么不可能,万一是来做说客的呢?”但对上容锦的笑脸后,他却只是笑了笑。 “可是,我看那字很像他的啊!”琳琅拿了桌上的名贴,对燕离说道:“从前,公主给我们看过韩将军的兵书,这字跟他真的很像!” 燕离从琳琅手里拿了那张名贴。 韩铖这个人,他只是在小的时候听娘亲不止一次的提起过,对这个人想像中是熟悉的,但现实中却是陌生的。 容锦疑惑的看向燕离,轻声问道:“难道真的是战王爷?”话声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不由便变了脸色。 “怎么了?”燕离见她一瞬间,脸色很难看,不由轻声问道,“想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容锦默了默,轻声说道:“我在想,如果真是北齐的那个战王,他……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的?”燕离好笑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再说了,我有什么是值得……”话声陡然一止,目光明亮的看向容锦。 容锦见燕离明白了自已话里的意思,淡淡的朝门外撩眼,稍后才看向燕离。 燕离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使了个眼色给琳琅,琳琅当即起身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才要说没情况,不想,燕离已经站了起来,对容锦说道:“走吧,去你屋里说。” 容锦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 “琳琅,你去红姨和楚叔那看看,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回头再到容姑娘屋里来报我。”燕离说道。 琳琅应了一声,目送着燕离和容锦离开,她转身去了如意堂东边角落的厢房,寻了正议着事的楚惟一和红楹。 还没到近前,便听到红楹轻声的啜泣声,琳琅不由步子一顿,站在那长长的叹了口气,忖道:自从有了“小公主”的消息,红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眼下,这人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回头,等领到跟前,还不知道红姨得把人宠成什么样? 她可是听南楼说了,那位“小公主”对容姑娘敌意很明显,这回头,少主是帮“妹妹”还是帮“未婚妻”啊? 琳琅深深的替燕离为难了一把。 “谁在外面?” 屋里响起一道喝问声,下一刻,楚惟一从屋里走了出来。 “楚叔,是我。” 琳琅迎了上前。 楚惟一对上琅琳含笑的脸,脸上的冷沉缓和了不少,对琳琅点了点头,问道:“容姑娘走了?” “走了。”琳琅点头,“少主送走的。” 屋子里已经止了泪的红楹听到琳琅的话,不由得便蹙了眉头,轻声说道:“少主要是肯将花在容姑娘身上一半的心思用在小公主身上,我就谢天谢地了。” “红楹,”楚惟一不赞同的看了眼红楹,轻声说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吧?我不是跟你说了,玉姑娘到底是不是小公主还难说,少主有少主的考虑,我们不能……” “那不管是不是,总要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红楹没好气的瞪了楚惟一,“再说了,人是你找到的,是真是假,你就不能给句话?” 楚惟一张了张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了眼眼睛红红的红楹,末了,摇了摇头,对琳琅说道:“琳琅,你来劝劝她吧,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琳琅笑了指了屋子里的椅子说道:“楚叔,我看劝也别劝了,公主和小公主那就是红楹心里的魔,一日不找到,这魔一日便去不了。还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下怎么把玉姑娘救出来吧。” 红楹脸上生起一抹赞同的神色。 楚惟一不解的说道:“容姑娘不是说,她……” “容姑娘那是上策,万一这上策行不通,我们就得行下策啊!”琳琅笑了说道。 所谓的下策,自然是指绑了端王和睿王的事。 楚惟一想了想,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楚叔,红姨,你们商量好了,怎么分工了吗?” 红楹看了眼楚惟一,点头道:“商量好了,楚惟一负责绑端王,我负责绑睿王!” 琳琅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事关重大,又是在京畿重地的京都,前一阵子,只不过是不见了个郡主,这皇家的人把这皇城根都差点掀了。这突然间就绑了两个王爷,说不得城外的驻军都得惊动!还真得仔细谋划谋划!”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红楹昂了脖子说道。 琳琅“噗嗤”一声便笑了,对上红楹激愤的脸,轻声问道:“红姨,我们是为着救人还是为着杀人呢?惊动了驻军,别说是救小公主,只怕少主都得折了进去!” 红楹原本微白的脸顿时一片涨红。 琳琅无意多打击她,回头看向一侧若有所思的楚惟一,说道:“好了,楚叔,我们制定个计划吧,老样子,踩点,打前锋的,断后的一一都做个安排吧。” 楚惟一打起精神,与琳琅细细商议了起来。 约半个时辰后,琳琅直了直坐得僵硬的腰,站起身,对楚惟一和红楹说道:“嗯,少主的意思,龙卫由李远带着配合楚叔行动,凤卫则由我带着配合红楹行动,你们看行不行?” “绑个人而已,哪里就用得着凤卫和龙卫出动。”红楹摇头道:“凤卫和龙卫留下保护少主,我……” 琳琅笑着打断红楹的话,“红姨,这是少主的意思。” 红楹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要是蓝楹在就好了,少主也就她的话能听得进一两句。” 琳琅不予置评,她重新抬头看向楚惟一,“楚叔,您的意思呢?” 楚惟一苦笑着说道:“你也说了,这是少主的意思,自然是他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了!” 琳琅点头,拍了手道:“行,那就这样定下来吧,回头我再细细跟少主说一遍。” 楚惟一便要站起身来告辞。 不想,琳琅却是拦了他,“楚叔,知道你喜欢喝西湖龙井,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些,趁着这会子没什么事,我给你煮茶吧?你和红姨也好久没喝过我煮的茶了!” “不……”楚惟一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对上琳琅笑意盎然的眸子后,却是话锋一转,说道:“那就有劳琳琅姑娘了!” “楚叔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啊!” 话落,琳琅笑着喊了门外侍候的兰心和初雪进来,让她二人,一人去她屋子里取茶叶,一人去后院取一桶井水来。 且说琳琅这边用着各种借口,绊住了楚惟一,好让燕离安心跟容锦说事。 而容锦跟燕离确实也在说着,她对这位韩铖突然造访的疑惑和猜测。 “之前不是有个大皇子叫燕翊的吗?”容锦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了你的消息,然后送了消息回北齐,这位战王便来一窥真假呢?必竟,他对你母亲很是熟悉是不是?” 燕离在听完容锦的话后,好半响都没有反应,微垂的眸子遮去了他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在想什么! “燕离。”容锦推了推燕离的手。 燕离醒过神来,抬头看向容锦,笑了说道:“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到底是冲着我来的,还是慕你芳名而来,是不是明天看过人才知道?” 容锦闻言,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到底是不是北齐的那个韩铖,还不知道呢,是不是?” 燕离才要点头,容锦却又忽然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你还记得燕翊吗?”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点头,“记得,北齐的大皇子嘛,怎么了?好端端的提起他!” “他之前不是想做你的郡马吗?但后来又却又突然的没了消息,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他向北齐搬的救兵,让韩铖来当说客。”燕离说道。 这回换容锦怔忡无语了。 怎么就会这样想呢? 容锦看着眉宇微拧的燕离,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燕离,那万一他真是北齐的战王韩铖,也真是来做说客的呢,你打算怎么办?” 燕离看向容锦,翘了唇角,淡淡道:“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怎么就成了你问我了?” 容锦嘻嘻笑了笑,说道:“不管是应该谁问谁,反正是我先问的,既然是我先问的,你就得回答。” 接触日久,容锦其实很少有这样小女儿态的时候。 看着她娇娇俏俏的鼻子微微耸了耸,一脸好奇兴奋的样子,燕离心里不由便生起一种淡淡的欢喜。 娘亲曾经过说,一个人如果在你的面前,并不掩饰她最真实的情绪,那么在她的心里,应该就把你当成了自已人! 从“未婚夫”荣升为自己人的燕离,狭长深遂的眸子里荡起一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下意识的理抬手揉了揉容锦的头,轻声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容锦嘟嘴,甩开燕离在她头上揉的手,她又不是小狗,怎么动不动就来揉她的头?看了燕离说道:“哎,你怎么又把问题扔还给我了。” 燕离笑了笑,抬手再要去揉容锦的头,可是手才抬起,容锦却已经下意识的避了开去。他干脆就改为捏了容锦那无意识嘟起的脸,轻声说道:“他要是赶来替燕翊做说客,我就把他打了出去,你看行不行?” 容锦对上燕离那璀璨的如同启明星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轻声说道:“难道我说不行,你就不会这样做了?” “那当然不可能。”燕离说道:“我娘说过,凡是涉及领土问题,寸土必争,哪怕就是荒了废了,也没有白给别人的道理!” 这什么和什么啊!拿她来比喻领土,她到底是应该高兴在他心里,她所占据的高度,还是应该悲伤于,他那句“哪怕就是荒了废了,也没有白给别人的道理!” 眼见容锦脸上神色几番反复,燕离不由奇怪的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变来变去的?” “没什么!”容锦笑了笑,对燕离说道:“嗯,我就是觉得你娘说的话很有道理。”话落,颇有深意的看了眼燕离,挑了唇角,说道:“从前你说在我身上能看到你娘的影子,我到是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确实觉得,论行事手法,我跟你娘还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嗯?”燕离看向容锦,示意她说得明白点。 容锦潋滟如波的眸子深深的看向燕离,笑了说道:“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不但领土是寸土必争,而两军相敌也是要尺寸必争的?” 燕离看着容锦眸子里好个小小的自已,虽然小的只是半个指甲大的缩影,但他却好似看到了那个缩影唇角也正翘得高高的,脸上是掩饰不住也不屑掩饰的笑意。 “我记住了。”燕离看向容锦,点头道:“你放心,冲锋陷阵上马杀敌,是男人的事。我娘说,好男人首条,女人负责貌美如花,男人负责赚钱养家!钱我不用赚了,不过这种与人对垒的事,有我上就行了。” 容锦看着嘴角翘起的燕离,很是疑惑,他到底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还是没听明白?但从他最后一句话面意思看,他确实又明白的啊?一时间,不由便多看了几眼燕离。 “怎么了?” 燕离原以为他把这番话说出来,一定能博容锦一笑的,可是……燕离不由便攥了把汗,难道是时间久远,他把娘亲当年教他的给弄错了,又或者弄混了?这么一想,他顿时紧张了,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容锦。 他怎么看着容锦,到是叫容锦再次一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稍倾“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话说得比你还漂亮,一时没反应过来。” 燕离听了容锦的打趣,白皙如玉的脸上,不由便绽起了一抹赧然之色。但下一刻,却又抬头看向容锦,一脸认真的说道:“容锦,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相信我。” 容锦点头,“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燕离顿时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将汗湿的手往膝盖上擦了擦,心道:难怪娘亲常说,女人心海底针,千万别被女人表面的情绪所迷惑,一定要用心去看她,不然,你永远都不知道,她说不的时候,到底是真的不,还是假的不! “容锦,等你及笄后,我们就把婚事办了吧?”燕离忽然说道。 “为什么?” 容锦想也没想,下意识的问道。 不想,燕离却是急了,他目光一紧,看向容锦,“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嫁给他?! 容锦看着陡然便变了脸色的燕离。 这个问题,自已想过吗? 应该是想过的,只是,及笄就成亲,她才多大啊? 古人及笄是十五,十五就嫁人?! 容锦摇了摇头。 燕离看在眼里,脸上骤然冷下来的神色越发的冷得像冰块。 “你,你没想过要嫁给我?” “不是……”知道燕离误会了,容锦连忙说道:“我不是没想过嫁给你,我是觉得十五太早了!” “那要什么时候?”燕离问道。 “怎么也得二十七八吧?”容锦说道。 燕离顿时如同看怪物一样看向容锦,“二十七八?” 容锦点头,心道:就算不是二十七八,怎么也得二十五六吧? 燕离深吸了口气,看向容锦,缓缓开口说道:“容锦,你看到过哪家姑娘,二十七八才嫁人的?” “怎么没有,三……”容锦捂住了嘴。 是啊,这个时代,女子过了十七八若是还没有婚事,没有嫁人,那就是老剩女了,不是进家庙就是被给人做继室。 难道她还想着给燕离做继室不成? 这样一想,容锦顿时生起一层冷汗。 “那十五也太早了吧?”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你要是觉得十五早,回头蓝姨回来了,我们先把婚事定下来,等你十七了,我们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十七……容锦才要摇头,但对上燕离期待的目光后,鬼使神差的便点了头。 而她头才点下,便看到前一刻还是冰山雪原的某人,刹那间大地回春,冰雪消融。 过了很久,容锦也没想明白。 她明明跟他商量的是见客的事情,最后怎么就拐到终身大事上去了? 次日。 因着有客要来,容锦起了个大早。 因为事情匆促,吴继富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到容锦临睡前,都没把这个韩铖打听清楚,便也没有来回话。 早上容锦用膳的时候,吴继富的媳妇张氏便在一边替容锦布着膳,一边轻声说道:“郡主,派出去的人把这京都城四城打听了个遍,也没打听明白这韩铖是哪家的老爷!” 容锦喝着粥的动作不由便一顿,抬头看向张氏,“没有打听出来?” “没有。”张氏摇头,说道:“就好像这京都城根本就没这个人似的,奴婢家当家的今儿一大早又派了人去城外,打算……” “跟你当家的说,把人喊回来,”容锦对张氏,说道:“反正再过一个时辰,人就要到了,回头见过人再作安排吧。” 张氏原本怕容锦责怪她男人办事不利,但见容锦神色虽然淡淡的,但言语间并无责怪之意,当下便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却不知道,昨儿容锦早将韩铖自容锦那问了个清清楚楚。 既然京都城没这人,那也就是这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北齐的战王爷! 这样一想,容锦顿时觉得心里沉甸甸。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把燕离当成了唐僧肉,谁都想来咬两口? 有了心事,自然胃口便受了影响,往常能吃两碗粥的容锦,才用了一碗粥便让张氏把膳食撒了。 张氏一颗松了的心,顿时便又提了起来。 容锦接过杏雨递来的帕子,擦了嘴,又接了杏花递上来的茶水漱了漱嘴,略一沉吟后,对杏花说道:“你去趟如意堂,就说我请了燕公子帮我待客。” “是,郡主。” 只,没等杏花走出门槛,门外响起了小丫鬟的声音。 “郡主,燕公子来了。” 容锦抬头对杏雨说道:“请了燕公子进来吧。” 杏雨走了出去,迎了燕离进来。 “你用过早膳了吗?”容锦对燕离问道。 燕离点了点头,“用过了,你呢?” “我也用过了。” 说着话的功夫,杏花已经手脚利索的上了一杯热茶。 燕离将茶盏端到手里,拿了茶盖去拨茶盏里的浮茶,一边,轻声问道:“你昨儿派出去打听的人怎么说?” 容锦本身让杏花去请燕离,就是要跟他说这事,现在燕离提了起来,她便简洁爽快的说道:“说是没这个人。” 燕离拨茶的手便顿了顿,稍倾,却是抬头对容锦笑了笑,说道:“那这样说来,十有八九就是我们的战王爷了?” 容锦点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是他。” “是他,就是他吧!”燕离挑了眉头,淡淡的说道:“我也很想看一看,当年能让我娘亲视为心腹培养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锦却是不无担忧的说道:“我到不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关心他来的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目的无非两个。”燕离神色淡淡的说道:“一,为着你而来,二,为着我而来!不管他是为谁而来,但终究是要叫他乖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容锦想了想,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管这韩铖来的是什么目的,她和燕离怕是都不会叫他如愿的! “好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前院吧。”燕离看了看外面的天,对容锦说道:“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雨。” 入了秋以后,一场秋雨一场凉。 明明昨天还热得让人恨不得浸在水里,谁想到一夜的功夫,天气就变了个,气温骤降,容锦今天在湖色镶草绿色宽边的小袄外又套了件草绿色的妆花褙子。 两人一路朝前院的花厅走去。 “蓝楹她们应该已经离开燕州了吧?”容锦问道。 原本京都到燕州的路程,快马加鞭的话也就是半旬,但因为蓝楹和青语是扶棺返乡,这路程就慢了下来。花了近两月的时间才到燕州。 “嗯,离开了。”燕离轻声说道:“前些日子琳琅收到了蓝姨捎来信,她们已经去了澄州府,打算先把那里的据点撒下,那边的产业也要结束,所有明面上的东西,都要转到暗处,只怕这个年也赶不回来过了。” 容锦听着燕离言语间难掩黯然,不由便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轻声说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也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的。” 燕离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的,就是……” 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步子微顿,目光看向远处乌云沉沉的天,轻声说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容锦紧了紧掌心间的手,轻声说道:“真相总有一天会暴露,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竟量的争取时间,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明白的。”燕离点头说道:“他是他,旁人是旁人,我不能因为一个他,而葬送了他们的生活和性命!” 容锦点头,绽起一抹浅笑,说道:“你明白就好。”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花厅。 而几乎是她们才在花厅坐下,阴沉了一早上的天,在刮过一场肆意的狂风后“噼里啪啦”的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容锦看着外面那好似从天下扔下的,一无望无孙的大网一样的雨,回头对身侧的燕离说道:“也不知道那姓韩的出门前,有没有看黄历,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日子?” 燕离才要回答他,外面却是响起杏花清脆的声音,“郡主,吴管事让人来说,客人已经到了,正领着往花厅来。” 容锦点了点头,对燕离说道:“我们到门口迎迎吧。” 燕离起身,陪着容锦往门槛走,而几乎是他们才在门槛处站定,便看到长廊下,吴继富的身侧,是一抹修长挺拔穿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的男子,男子目不斜视,行走间带着一种浑然自成的霸气和凌厉。 他就是韩铖吗? 容锦不由便细细的打亮起来,黑亮的用一根莹润如雪的玉簪绾在头上,剑眉斜飞英挺,黑眸细长锐利,削薄轻抿的唇,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依稀能从眉眼间看到他年轻时的肆意张扬!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容锦便有一种感觉,韩铖他就像是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原来,这就是韩铖! 容锦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能成为护国公主的心腹,而在护国公主离开后,又能成为天子近臣! 这是一个天生的大将之才! 从长廊到花厅间有一段空缺的距离,吴继富打起手里的桐油伞,递给了韩铖。 韩铖接在手里,骨节分明手握着雨伞,走进雨雾。 虽然大雨如注,但他却如同闲庭信步,几步的距离,走得不慌不忙,如同一副缓缓的展开的江南画卷。 “战王风姿,果然不同!”燕离在容锦耳边轻声说道:“我忽然就理解了,为舍燕文素宁可以继室身份,也要嫁进韩府,嫁给他了!” 容锦点头。 是啊,这样的男子,不曾动心也罢,一旦动心,只怕即便是死,也要拥有,也要在牌位上贯上他的姓氏罢? 容锦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对已经走到廊檐下,将手里的桐油伞交给吴继富,回头朝他看来的韩铖,说道:“韩先生,里面请。” 听到容锦的声音,韩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容锦脸上。 容锦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韩铖似乎身子颤了颤,但等她想仔细看时,却只见韩铖已经微微颌首,掸了掸落在袍摆上的雨水,打算往花厅里走,只是在目光对上神色淡淡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时,却是拧了眉头,对容锦道。 “这位是……” 韩铖一开口,容锦才发现,他不但有张出色的外表,还有一把好嗓子,声音磁性如缓缓奏起的大提琴声。 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想探听下韩铖的目的,所以,燕离易过容。 此刻的他,顶着一张顶多只能算清秀的脸,站在貌美如花的容锦身边,除了那一身的气质让人难以忽视外,从长相的角度说,只会让人惊叹,容锦这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容锦没有让燕离开口,而是对韩铖说道:“这是我表兄,因家中没有长辈,所以让表兄陪着一起待客。” 表兄? 韩铖看向燕离,默了一默后,问道:“他是容启轩?” 呃! 容锦怔了怔。 容启轩这个名字,若不是听韩铖提起,她怕是都要忘了。 但一怔过后,她却是看向正目光锐利上下打量燕离的韩铖,问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不能知道,你是谁?” “我……”韩铖张了张嘴,目光对上容锦那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面孔后,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我们进屋说吧,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容锦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铖目光再次撩了眼燕离,拾脚进了屋子。 容锦与燕离交换了个一眼神,也跟着进了花厅。 宾主落坐后,杏雨将早就准备好的茶端了上来,放到了韩铖身边的桌子上,这才低眉垂眼的退到了一边。 “让她们都退下吧。”韩铖端了手里的茶盏,掀了茶盖,一边撇着浮沫,一边对容锦说道:“退到三丈外,至于你这位表兄,最好也叫他退下!” 容锦顿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 韩铖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当久了? 摆谱摆到他这郡主府来了? 见容锦没有吱声,韩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睃了眼容锦,淡淡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容锦想了想,朝燕离看去。 其实燕离这个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只是因为脸上戴着面具,而不显罢了。 见容锦朝他看来,他点了点头。 容锦便对杏雨说道:“杏雨,你带着他们都退下。” “是,郡主。” 杏雨转身走了出去,对门外侍候的小丫鬟和小厮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人便走得干干净净,天地间似乎除了雨,再也没有别的! 因为太过惊骇,容锦下意识的也端了桌几上的茶盏,打算喝口水缓缓她乱了节奏的心跳。 “我是北齐人。” 耳边响起韩铖的声音。 容锦手上动作一顿,先是与燕离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看向韩铖,“北齐人?” 韩铖点头,“北齐战王,你听说过吗?” 容锦点头,将手里的茶盏凑到嘴边,打算喝口茶,再继续打这场艰苦的战。 只是,就在她把茶盏凑到嘴边,正打算浅抿一口时,韩铖却再次开口了。 “我是你父亲!” 用石破天惊来形容也不为过! 容锦一刹那的震惊,就如同她亲眼到了孙猴子从石头缝里崩出来!而之所以能从这片惊怔中醒过来神来,完全是因为她手里的那一盏热茶。 因为太过惊愕,而忘了手里的动作,她将一半的热茶都倒进了嘴里。 “啊呸……” 嘴唇一瞬间便麻了,舌头也是跟着麻了麻,但下一刻却是火烧火燎的痛,容锦下意识的便将满嘴的茶吐了出来。不偏不斜,正吐了韩铖身前一地! 韩铖本就冷凛的脸顿时越发的冷了,一对锐利的眸猛的便眯了眯,落在了容锦身上。只是,下一瞬,他同样感觉到了一股如刀刃般寒意朝他看来。 他下意识的迎上去,对上了燕离那如同淬了毒一般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便是身为年少成名身经百战的韩铖也感觉到了一种身不由己的颤栗感。 “是不是烫到了?”成功的震慑了韩铖后,燕离回头看向正吐着舌头的容锦轻声问道。 容锦点头,舌头麻的得连话都没说! 燕离抬头,狠狠的睃了眼一侧拧眉思虑的韩铖,对着空空的花厅说道:“去取块冰来!” 韩铖不由便疑惑的抬头,下人明明都退开了,他这是在吩咐谁? 但就在燕离吩咐过后没多久,韩铖便看到一个黄衣少女,手里托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容锦跟前后,少女把托盘里的白瓷小碗取了出来放到桌上。 韩铖是习武之人,且还是武道高手。 他自然看出这黄衣少女并不是一般的婢女,非但不是一般的婢女,而且身手还是很不错! 这样的婢女……韩铖的目光再次落在正小心将碗里的冰放到容锦嘴里的燕离,眉头越凝越紧,“你到底是谁?” 燕离却是突然一个冷眸扫来,话跟冰碴子似的砸了过来,“她要是烫坏了舌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韩铖瞪圆了眼,这回到是换他失了反应。 容锦好不容易解了嘴里的痛苦后,对被燕离一句话给怔得忘了反应的韩铖,说道:“你说,你是我父亲?” 韩铖点头,“没错,我是你父亲,亲生父亲!” 话声才落,便见一道白光朝他飞了过来,他想也不想,袍袖一挥,被容锦砸过来的碗便落在一边,碎成了渣。 “容锦,你干什么?你竟敢对你的父亲动手?你这是……” “王八蛋!”容锦嗷一声,抓起了桌上的红漆托盘,便对正虎目怒视的韩铖砸了过去,“我打死这这个始乱终弃,没有担当,懦弱无能,上完就走的王八蛋……” 14韩铖之痛 “容锦!”燕离一怔之后,当即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几近疯癫的容锦,“容锦,你先安静下来,你不能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叫嚣着的容锦蓦的便僵了僵,是啊,自已这是什么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上门,说是她父亲,她就信了? 一侧的韩铖却是怒了。 什么叫“不能他说什么,你就什么”,他堂堂北齐战王,难道真就闲得没事,不远万里的上门来骗人?他又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和尚、道士! 下意识的韩铖便要为自已辩驳,可是,目光对上正怔怔的朝他打量的容锦时,辩驳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这不是行军打仗,讲究速战速决。 他已经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开始,不能再一错再错! 韩铖慢慢的坐了下来。 “容锦,听我说,先坐下来,听他把话说完,听完了,我们再做计较。”燕离抱着容锦,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 燕离这才慢慢的松开了紧紧抱住她的手,然后扶了容锦重新在椅子里坐下。 容锦看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抬头对外喊了一句,“杏雨。” 不多时,杏雨走了进来,显然她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去打量目光低垂的韩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郡主生这么大气,茶杯都给砸了。 “杏雨,把这里收拾下,重新上茶来。”容锦轻声说道。 “是,郡主。” 杏雨拿了帕子裹手,将地上的碎瓷一片片的拾了,然后又拿了一侧的扫帚扫了一遍地。这才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重新上了一盏新茶进来。做完这一切,杏雨朝容锦看去,等着容锦的示下。 容锦摆了摆手,杏雨屈膝一福,拾了裙摆,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燕离端了桌上的茶盏,掀了茶盖,等将茶沫撇了,又试了试了茶水的温度,见不再烫人了,这才递给了容锦。 容锦接过,抬头对燕离笑了笑。 笑容里难掩自责。 燕离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她无妨。 一侧的韩铖虽然眸子低垂,但却将二人的这一番动作尽数看在眼里,他攥了攥搁在膝上的手,目光若有似无的朝燕离撩去。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不可能是容家的子嗣,他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容锦跟容家的人水火不融。 既然这个男人不是容家子嗣,那他是谁? 虽然长相普通,但那一身的气派绝不是寻常达官显贵之后能有的! 难道是据说对容锦有意的太子? 不,不行,容锦绝不能跟东夏皇室扯上关系! 最好的归宿还是嫁给大皇子! 这么一想,既便是韩铖很善于掩饰自已的情绪,但那种对燕离的排斥却仍是于声当中凸现出来。而以燕离的警觉,他不可能不感受到这种排斥。 燕离拧了拧眉头,将心中那种不耐而厌恶的情绪往下压了压,等容锦轻啜了一口茶水后,这才抬头对默然无声的韩铖说道:“你说你是容锦的父亲,可有凭证?” 凭证?! 韩铖剑眉微拢,目带寒气的看向燕离,缓缓开口说道:“你想要什么凭证?” 燕离嗤笑一声,冷冷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是个人说是容锦的父亲,她都得认?” 韩铖顿时便窒了窒。 虽然,燕离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可,让他拿出凭证,他能拿出什么凭证? 见韩铖被燕离问住,容锦挑了挑眉。 关于他的身份,燕离和他分析过不下几十次,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她的亲生父亲肯定不会是当时宫里的某个侍卫,不然,当时出事后,太后和辰王不可能将整后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人! 相反,那个人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 容芳华是候府嫡女,且有京都第一美女之称,虽然是内定辰王妃,但必竟没有昭告天下,照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哪怕就算是要面对辰王的滔天怒火,也一定会站出来把这事认了,把人给娶了。 可事情的最后却是……那是不是说,这个男人不敢出来认,是有不得己的苦衷?或者是身份卑微,怕惹来杀身之祸,干脆就装死人!再者,会不会是他的身份很敏感,出来认了不会有杀身之祸,但却带来预料不到的后果! 但如果是前者,在事情平息后,完全可以找上长兴候府,偷偷的将人给娶走便是!但那么多年,没有人找上门。 这样说来,便只能是后者! 容锦目光微抬,落在神色复杂的韩铖身上。 当年皇上凳基,各国派了使者来朝贺。 韩铖,他也是来朝贺的吗? 容锦摇头。 韩铖是不是来朝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代表的北齐。 而北齐的护国公主因战与先帝结缘,据说当时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 韩铖当时明面上应该是来朝贺,而实际上却是代表燕正天与永昌帝来谈休战友好协议的!是不是,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敢,也不能出面把这事认下来?必竟,他的身后是北齐,是北齐和东夏好不容易停止下来的战争! 容锦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耳边响起韩铖的声音。 “容锦,我没有凭证能证明,但我确实是你生父无疑。你如果一定要凭证……”韩铖话声一顿,朝容锦看来。 容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韩铖,淡淡道:“如何?” 韩铖抬手,自袖笼里掏出一个掐金珐琅镂空雕花圆球。圆球小巧玲珑,可能是因为把玩得多的缘故,盒上的漆光滑亮,便是在这样阴沉沉的天气里,也散发出莹莹的光芒。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韩铖想说这是她娘的随身之物?不是吧?容芳华都不在了,她只要矢口否认,他还能强按着她认不成? 燕离对上容锦疑惑不解的目光,目光微微动了动,示意她稍安勿燥,看韩铖到底想干什么。 容锦便转了目光,再次朝韩铖看去。 而这时,韩铖正“啪哒”一声,打开了那个镂空的雕花小球。从圆球里取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不知道是布还是纸的东西,慢条斯理的打开。 容锦不由便往前倾了倾身子。 “你拿去看看吧。”韩铖将手里的东西递容锦。 但横空里却是伸过了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韩铖霍然抬头,对上燕离清冷的如同冰川的眸子。 旁的事便也罢了,但这件事……韩铖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燕离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问道:“不是要给她看吗?为什么不松手?” 韩铖张了张嘴,燕离却是手上突然用力。 “啪”,好似是布帛裂开的声音。 韩铖猛的低头朝手里看,果然,手里的那块手帕大小的布帛因为燕离用力,裂开了一道缝隙,将帕子上线条简洁却栩栩如生的美人脸给生生弄出了一个豁口。 “你!”韩铖大怒,抬头瞪了燕离,喝道:“松手,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燕离冷冷笑道:“你松手,不然,你就等着它一分为二!” 韩铖一张酷脸,顿时便成了冰山。 只可惜,别人或许会他的气势所慑,但他遇上的却偏偏是燕离! 一个连皇宫都敢炸的人,你还指望他能被你一张黑脸吓到? 燕离脸上笑意不减,手上却是缓缓用力。 韩铖又是心痛又是无奈又是气急,但世事本就如是这般,谁在意谁就输了!他在意,他就只能松手。 燕离布帛仔细打量一番后,对侧了身子朝他凑过来的容锦说道:“看着好像是从哪件衣裳上撕下来的,你看看。” 话落,便将那块布递给了容锦。 容锦接在手里,燕离可能不知道,但她一入手却是明白,这是女子惯用的小衣面料。韩铖给她一块不知道从哪撕来的小衣布角,是什么意思?才要抬头询问,目光却是一瞬对上布上几笔勾就的美人图。 许是因为年月久远,美人已经看不到当年的风华,只能隐隐看出一个轮廓,但就是这样,容锦也一眼认出。 这画上的人应该是睡着了,但睡得却不安稳,眉头紧紧的蹙起,身上的衣裳很是凌乱,香肩欲露未露,一双匀长修称的脚却是让人浮想联翩!这是……容锦抬头看向阴沉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的韩铖。 “我看过了,可是,它能证明什么?” 韩铖霍然挑眉,眉宇隐含怒气的问道:“它能证明什么?你难道认不出来,这画的人是谁?” “是谁?” 容锦一边问着,一边再次打量画里的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但她却不打算说出来。 “她是你母亲!”韩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这块布是当日我从你母亲小衣上撕下来的,想着日后若要相认,也好有个凭证。至于这图……”韩铖默了一默,却是说道:“是我回到北齐后,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容锦的注意力却是停在韩铖那句“日后相认”上,你以为是骨肉离散,日后相认吗?我呸,就算是你要相认,那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来相认呢?想着容芳华自闭在燕州容府的那十几年,想着那些明里暗里她所承受的羞辱,容锦将手里的帕子随手一扔,没好气的说道。 “回头有个人拿了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布,随便画只狗儿猫的,便说是你的爹,你认吗?战王爷!” “放肆!”韩铖被燕离激起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再难压抑的发作了出来。他虎目圆瞪,脸若寒冰的看着容锦,“她是你的母亲,不是什么猫啊狗儿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使得容锦不由便怔了怔。但很快便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看着站在眼前大义凛然,用一种看忤逆不孝的目光看着自已的韩铖,她突然就觉得好笑至极。而,她想笑,便也真的就笑了。 “呵呵……” 容锦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燕离在韩铖怒喝的那一刻,脸色便变了变,但下一刻,却在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容锦后,将那股隐隐的怒火压了下去,目光宠溺的看着容锦。 韩铖哪里会想到,他的一声怒喝,没让容锦惶恐不安反而引来她肆意张扬的笑。想起,外间对容锦的那些传言,韩铖直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条虫在钻,一息一息的痛。 这样的不知敬畏的人,如何能母仪天下? 韩铖的脸上如同开起了染料房,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青。 好不容易,容锦敛了笑,目光似嘲似讽的看向脸色难看的韩铖,冷冷问道:“韩铖,你知道我最看不起哪种人吗?” 韩铖没有回答容锦的问题,而是目光轻眯,看向容锦,问道:“你叫我什么?” 容锦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聋子,我叫你什么你听不到吗? 她干脆也学着韩铖的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顾自说道:“这世上最让我看不起的一种人,就是做了婊(和谐)子还要挂贞节牌坊的人!”话声一顿,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眼韩铖。 韩铖不由便心头一沉,下意识的觉得容锦接下来的话,肯定没好话!而果然没让失望,容锦接下的话使得他有种想一掌了她的冲动。 “而你,恰恰就是那种做了婊(和谐)子还要挂贞节牌坊的人!”容锦缓缓说道。 韩铖:“……” 一侧听得津津有味,看得兴志盎然的燕离“噗嗤”一声笑了。 完了,还不忘端了桌上的茶盏,对容锦说道:“喝口水吧,说那么多话,累了吧?” 容锦对燕离笑着,摇了摇头,但她还是接过了燕离递来的茶盏。 这一幕,只把个韩铖给刺得眼睛如同扎了根针。 既然看不得,他只能撇了脸,不去看。 良久。 韩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已不能生气,是他对不起她们母女俩。容锦心里对他有恨,那也是情理中的事! 当然,想是一回事,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让他看着眼前这两人这般不顾礼仪廉耻,大厅之上眉来眼去的,他实在也看不下去,当下,干脆就撇了脸,目光落在容锦甩开的那块布帛上,韩铖深遂的眸子便暗了暗,他起身,上前捡起布帛,重新折好放进珐琅球里,缓缓开口问道。 “容锦,你母亲,她,她葬在哪里?” 容锦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朝韩铖看去,“我娘葬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铖身子似是僵了僵。 容锦看得出来,韩铖在努力的压制着他身上的怒气! 但便是看出来了,那又如何? 他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不论当年他有什么样的隐情,那也不是这十多年他对容芳华不闻不问的理由!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认我了吗?”韩铖抬头,眸子幽幽冷冷的对上容锦,一字一句说道:“容锦,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肯定很不好,所以,你恨我,我理解。可是,你不能不认我!” “为什么?”容锦好笑的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认你?” 韩铖对上容锦似笑非笑的眸子,心里顿时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果然,如他所料。 容锦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她根本就没想要认他! “没有人可以不认自已的生身父母。”韩铖看着容锦,轻声说道:“我来之前,跟王妃说过了,将你的名字记入韩氏族谱,往后,你就是战王府的大小姐,等过些日子,我会进宫为你向皇上请封郡主!” 容锦错愕的看着自说自话的韩铖。 好半响,才轻声说道:“等等,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我不但要认你,还得跟你回北齐?” 韩铖点头,看向容锦,又睃了眼一侧的燕离,继续说道:“当然,只能你一个人!” 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 她是无任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跟燕离你猜我测了半天,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韩铖却是为她而来,而来的目的,却是要她认祖归宗! 容锦摇了摇头。 韩铖见她摇头,眉间郁色再起。 “容锦,要怎样,你才肯认我?才肯跟我走?” 容锦才要开口,一侧燕离却是慢慢说道:“王爷,王妃她同意了吗?” 韩铖侧目朝燕离看去。 燕离挑了唇角,似笑非笑的迎着韩铖的目光,轻声细语的说道:“王爷能站在这叫容锦跟你走,想来,王妃是同意了的!对不对?不过,我还想知道,王妃同意了,世子呢?还有荣安郡主,她同意了吗?” 容锦恍然忆起燕离与她说过的话。 战王韩铖,虽只有一妃,但膝下却有一子一女。 世子韩思,郡主韩华! 这名字……容锦朝目光阴沉的滴出水的韩铖看去,思华,思华!难道这名字竟是为容芳华而取?但倘若真是因容芳华而之故,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容锦实在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膝下一子一女,分别取名思和华,是因为我娘亲的缘故吗?” 韩铖默了默,稍倾,重重点头。 容锦叹了口气,颇有些不是滋味的看向一脸肃穆的韩铖,轻声问道:“当年我娘是被辰王妃王氏和她庶妹设计陷害,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韩铖抬头看容锦,眸子里滑过一抹痛楚。 “我如果说,我也被人下了药,你信吗?” “啊!”容锦错愕的看向韩铖,失声道:“你……你也被人下了药?” 韩铖点头。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燕离对她难掩惊疑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上神,轻声说道:“你要是好奇,就让王爷把当年的事说一遍便是。” 容锦当然好奇。 她一直以为,只是母亲中了王云桐和容芳菲的手段,谁曾想,与她春风一度的韩铖也是着了人的手段!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给你下药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容锦看向韩铖,问道:“他(她)又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韩铖对上容锦眨啊眨的大眼睛,苦笑着摇头道:“是谁给我下的药,我一直没查出来,既然连人也查不出来,自然就更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了?”话落,想了想,又道:“不过,因为你母亲,我到是想到了一种可能,给我下药的会不会是……” “不,不是她们!”容锦打断韩铖的话,“我母亲失贞之事,是我亲手调查的,人也是我亲自审问的,她们的目标只是我母亲,没有你!” 韩铖蹙起的眉头,不由便越发的蹙紧了。 “那会是谁?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容锦摇头。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件已经完结的事,突然又会横生新的章节出来。 不过……容锦唇角翘起一抹凉薄的笑,她可不是圣母,还要替战王洗涮冤情! 这么一想,容锦抬头,对上韩铖那黑得如墨的眸子,淡淡说道:“谁给你下的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当日你既轻薄了我娘,毁了她的清白,为什么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把责任挡当起来?而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而且,一躲还是十几年!” “我……”韩铖张了张嘴,眸色间掠过一抹难堪,但眼见容锦不避不让,咄咄相逼,他只得捏紧了拳头,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声如蚊蚋的说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哦!”容锦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之色,冷声问道:“你不能?” “是的!”韩铖重重点头,一字一句说道:“我不能,当日我虽名为来朝贺新皇登基,但实则,却是来完善护国公主与先帝签立的停战协议。你娘是内定的辰王妃,我若是站出来认下这事,涉及到的不仅仅只是我和你娘、辰王三人,而是这天下众多的百姓!锦儿……” 锦儿?! 一边的燕离听得不乐意了! 他还没叫过这两字呢,这跑来的便宜爹,竟然就敢这样喊?哪怕是爹,也不能这样叫!这么一想,顿时两眼睛跟冷刀子似的朝韩铖刮了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既便是感觉到了燕离的敌意,但韩铖也无法理会。他的心思都在容锦身上,他需要让容锦明白,他真的是有不得己的苦衷,而非他没有担当,不像个男人! 他韩铖,千军万马于前而不改色的人,难道会怕区区一个辰王的怒火吗?不,他只是心系天下苍生,他不愿意好不容易停息的战火,因他再起。若不然,他便是百世千世的罪人! “锦儿……” “你还是叫我容锦吧。”容锦打断韩铖的话,轻声说道:“我不想说我理解你的想法和做法,但我似乎也没有那么的恨你!” 韩铖不由便脸上一喜。 然,容锦却是话声再起。 “你别误会,我之所以说我没有那么的恨你,不是因为你心怀天下,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而是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陌生人,你做什么,不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我的利益,对我来说,那都是可以忽略的!” 韩铖闻言,因为那一番慷慨言词而一脸正义凛然的神色,就好似被谁当场扇了一巴掌一样,僵在那,难看至极。而实际上,他确实也是被容锦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她说,于她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没错,从前她们确实是陌生人,但现在……韩铖吸了口气,缓了缓脸上的情绪,对容锦说道:“我知道你还是怪我的,如果我当时站了出来,你娘她不会至死蒙受屈辱。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这十几年你过得定然不如意,不然,你也不会变得……” 嗯? 容锦看向欲言又止的韩铖。 “你错了,我这十几年其实过得挺好。”容锦扯了扯嘴角,脑海里浮现起她和容芳华在燕州那些年的日子,柔声说道:“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好,是温暖的日子!” 话声一落,蓦的就觉得手上一紧。 容锦垂眸看去,原来是某人不甘心被忽略,秀存在感呢! 她对握着她手的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等明年春天,我们去看我娘?” 燕离点头。 容锦想着那片树林里,那开得漫山遍野像火一样的茑萝花,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温婉秀丽。落在一侧的韩铖眼里,只觉得胸口如同有把钝刀子在割他的肉一样! 他起于微势,少年时只想着要扬名天下成为人上人,而当他真的得偿所愿一朝扬名天下,特别是在他的生命里曾经遇见护国公主,那样一个叫男人都只能俯首为臣心悦诚服的人时。他忽然就无比的希望,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能如公主一样!能点燃他生命的热度,让他自此,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她,再不能看见这世上的任何一抹繁华! 而老天果然待他不薄,他遇上了!不但遇上了,且还拥有了,可是……韩铖目间绽起一抹痛色,缓缓的垂了眼睫,遮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他抬头,目光温柔的落在容锦的身上,这是他和她的女儿! 当年,因为身负使命,他没有办法留下来善后,得到容芳华被逐出京都的消息后,心里隐隐的有一抹暗暗的欢喜。 他想着,他要去找到他,告诉他,她是他的女人! 而他韩铖,不是无名之辈,这天下别的女人有的,她都会有。别的女人没有的,他也会给她!可谁知,他等来的却是容芳华的死讯!他不信,这么多年,他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密秘进入东夏,就只为寻找她的踪迹,只是一次次的寻找,却是一次次的失败! 谁曾想,事情却是峰回路转。 容芳华虽然死了,但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虽然这个女儿被教养的很失败……韩铖的目光柔和的看向容锦,怎么想都觉得容锦除了那张脸与他想像中的相符,其它的却是没有一点的符合。 但,很快,韩铖又暗暗庆幸。 他怎么忘了,王妃出身宫中,再没有人比她懂礼仪的了,他只要将容锦带回王府,有王妃帮着教养,还愁不能教养出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来?只是……想到韩华对大皇子的情意,韩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手心手背都是肉,容锦是他的女儿,韩华也是他的女儿,他已经委屈了王妃,如何再能委屈华儿?可……韩铖唇角扯起一抹苦笑,容锦是大皇子亲自向他求娶的。若没有大皇子告知,他又如何会知晓,这世上,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留下了他的孩子?! 原本正跟燕离商量着,要怎么将人打发走的容锦,眼角的余光撩到那一时皱起又一时展开,一时笑又一时愁的韩铖,不由便轻声对燕离说道:“他在干什么?表演变脸吗?” 燕离笑了笑,挠了挠容锦的掌心,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容锦,你说他为什么要来认你?” 容锦摇了摇头,她怎么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就突然跑来认她! 嘴里说着当年的不得己,难道现在他就敢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她容锦是他韩铖的女儿了?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还要偷偷的来东夏,而不是以正式的身份知会东夏朝庭? 这种人……容锦撇了撇嘴。 还真是应了她的话,一边做婊(和谐)子,一边挂牌坊! “要不,你问问他吧。”燕离对容锦挑了挑眼角,轻声说道:“反正下雨天,也没地方玩,不如就陪他好好玩玩?” 容锦瞪了燕离一眼。 这是好玩的事吗? 燕离却是紧了紧她的手,朝韩铖微微抬了抬下颌。 容锦无奈,只得回头朝韩铖看去。 其实,她心里也有隐隐的好奇,韩铖真的就只是想让她认祖归宗吗? “你刚才说要让我跟你回北齐,”容锦斟酌着对韩铖说道:“我知道,你的王妃是北齐皇室的公主,她真的能容忍我的存在吗?” 原本正思忖着如何说服容锦的韩铖,听了容锦的问话后,目光微抬,在容锦脸上睃了一圈,末了,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王妃她性秉惠和知书达礼澧兰沅芷,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说到这,话声一顿,眉宇间掠过一抹沉重,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王妃当初是以继室的身份入门的,王府有你娘的牌位,逢年过节,王妃向你娘持妾礼参拜!” 谁想容锦听完以后,脸上没有满意感动之色,相反眉眼间还掠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韩铖不由便看得愣了愣,想当初得知王妃对他有意,欲要下嫁于他时。他特意找了个机会,私下里单独与当时还是公主的燕文素畅谈了一番。 他把当日发生在东夏皇宫的事告诉了她,并且说,她若是要进门,便须以继室的身份!但他可以向她保证,王府除她之外,再不会有别的女人!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燕文素非但没有因为他要她以继室的身份进门而难过和为难他!相反,她对他的行为表示很是钦佩,她说,她总算是没有爱错人! 想想王妃,再看看容锦……韩铖暗暗摇头,想着许是因为身世的不堪,又或是生活的艰难,容芳华对容锦的教养上没有办法投入过多的心力。不然,以容芳华的品性,容锦岂会是这般顽劣不堪? “王爷,王妃她真的逢年过节都对我娘的牌位持妾礼吗?”容锦好奇的问道。 韩铖脸带不悦的点头,轻哼一声,道:“怎么,你怀疑本王的话有假?” 容锦摇头。 她其实只是想确认下罢了。 她想说,这世上真的还有这样爱一个人,宁愿把自已低到尘埃里的人吗? 既便是你韩铖位高权重,又有一张出色的皮囊,可是,一辈子容忍你的心里有另一个人,还年年以妾室的身份对一块木牌行礼!这到底是圣母还是脑残? 容锦不由自主的便对那位未曾谋面的战王妃,生起了一抹好奇。 “你自然是相信你的。”容锦言不由衷的说道:“那照你这样说来,可能王妃是真的愿意接纳我的吧!不过……”容锦顿了顿,对韩铖问道:“我进了府以后,又该如何呢?你的那个思儿和华儿她们能接纳我吗?能与我和平相处吗?还有啊,万一……”容锦噗嗤笑了说道:“万一,哪天,你那华儿跟我同时喜欢上了一个人,那怎么办?你是帮她还是帮我?” “你……”韩铖看着将儿女之情这种私事,说得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随意的容锦,心头又是一阵火起,有心想训斥几句,但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心头的火气,轻声说道:“刚开始,可能会合不来,但时间久了,感情总是能陪养起来的。再说了,你是姐姐,要懂得谦让,他们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跟王妃说,让王妃来教训他们。至于,你说的,你们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 见韩铖顿住话头不说,容锦不由便好笑的看了过去。 她到要看看,韩铖会怎么说。 “锦……”对上容锦阴沉的眸子,韩铖半道改了个称呼,“容锦你听说过娥皇女英的故事吧?” 你妹! 容锦差点就暴粗口了。 娥皇女英! 姐妹共侍一夫?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脸皮啊,竟然还说得这么坦坦荡荡的!还是说,韩铖来的目的,其实是想她去替他的那个什么华儿谋一门好亲事?历史的腾妾指的就是她? “那个,我想问下,你女儿长得怎么样?” 韩铖愣了愣,不明白容锦怎么就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但很快,他便回答道:“华儿的长相虽不及你,但却也是清秀婉约。” 不会是瘌俐头儿子,自已的好吧?容锦腹诽的说道。 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容锦便又轻声问道:“她多大了?” “她比你小两岁!”韩铖目光里生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和之色,轻声说道:“虽然性子养得娇了些,但人不坏,你会喜欢她的!” 既然才十一岁,那也就是说,不是打着她当腾妾的目的来的! 容锦朝燕离看去。 有些事,容锦不知道,不代表燕离不知道! 比如说这位小郡主,她其实很喜欢进宫,很喜欢跟宫里的皇子玩! 但具体是哪个皇子……燕离对容锦笑了笑,转而看向韩铖说道:“王爷,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认不认你,或者跟不跟你回北齐,我想锦儿她都要好好想想,才能回答你。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改日,我们再议?” 韩铖闻言,抿了抿嘴,目光冷冷的睃了眼替容锦拿了主意不说,还逐客的燕离眼一眼,抬头对上容锦,轻声说道:“容锦,我知道这些年因为我,你们母女吃了很多苦。是我对不住你,但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我一直没放弃过找你母亲,只是……” “只是,都没找着。”容锦接了韩铖的话,说道:“我信和不信,其实没什么意义。” “容锦……” 容锦抬手打断韩铖欲要解释的话。 她没想过要认韩铖,从来就没想过。 从前,生父未明,她没想过要找出他! 现在,韩铖站在她的眼前,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她还是没有想过要认他! 无关于恨或爱,而是对她来说,他真的就是个陌生人! 容芳华死了! 她便不再是容锦,她是萧静俞,是来自异世的一个孤魂,前仇旧恨尽复,她不会再因为容锦这个名,而给自已套上枷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我一开始情绪激动了。但是,那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的母亲,因为,是你毁了她,毁了她的一生。当然……”容锦扯了扯嘴角,不无讥笑的说道:“李逸辰未必就是个好男人,也许没有嫁给她,反而是我母亲的福气。不过,那也不代表,我母亲她就能原谅你!” 韩然被她的话说得愣了愣,“你母亲她已经死了!” “是的,我母亲,那个叫容芳华的女人已经死了。”容锦点头道:“但你欠她的,却不会因为她死了,而就了清了!只不过,因为你也是被人所害,所以我可以不计较。但那也不代表,我便会接受你。” “你说我不能不认祖归宗,”容锦掀了掀唇角,淡淡的对韩铖说道:“那么,王爷,你又敢向天下承认,当日毁我母亲清白的是你吗?你又敢当着天下人认我这个女儿吗?” “我……” “你不能!”容锦摇头,打断韩铖的话,笑了道:“十三年前,你不能,十三年后,你还是不能!既然你做不到的事,又何必来为难我呢?” 在韩铖一片死灰的脸色里,容锦再次淡淡说道:“而且,我跟王爷不一样,我这人吧,是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惹着我了,别说这天下苍生死活跟我没什么关系,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不在乎!” 话落,声音一提,对外喝道:“送客!” ------题外话------ 哎,这章有点难写。 15洛神之美 京都城,一处环境雅致,装修华丽的客栈。 青元将沏好的茶恭敬的放在桌上后,恭身施了一礼,悄然退了下去。 屋子里,燕翊端起桌上的茶盏,掀开,待那股氤氲的热气散了后,才将茶盏凑到嘴边,浅抿一口,又放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向窗边,怔怔看着窗外那好似天破了个窟窿一样的大雨的沈真。 “沈叔,你说王爷他能如我们所愿的与容锦相认吗?”燕翊轻声问道。 沈真将看着外面大雨的目光收回,转身走到燕翊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燕翊将桌上的茶盏往他跟前移了移,沈真微微欠了欠身子,捧了茶盏,却并没有掀了茶盖喝,而是就那样那将茶盏捧在掌心里,似是手不胜凉,想要借助这一瞬的温暖般。 燕翊并没有因为沈真长时间的默然而生恼,他只是目光轻垂,落在茶盏里那根要林立如针的茶叶上,眉宇微蹙,似是无限轻愁。 “想来不是那么容易。” 燕翊抬头看沈真,漆黑的眸间划过一抹犹疑,但下一瞬那抹犹疑便被一抹欢喜给替代。他翘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邪肆的笑,“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时间,慢慢磨吧!” 沈真不由便深深的看了眼燕翊,顿了一顿,轻声问道:“殿下,其实娶了韩华,一样可以得到韩铖的相助,为什么……” “沈叔,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燕翊轻声一笑,放了手里的茶盏,在沈真不解的目光里,解释道:“我要是娶了韩华,不就是摆明了向韦氏和韦氏一派宣战吗?父皇尚且要在韦氏一派跟前回避三分,我又何必去做这蠢事?” 沈真寡淡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颜色,看向燕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多了几分感情的色彩。虽说当日之所以跟随大皇子,是因为君命难违别无选择。但,没有谁愿意自己跟随的人是一个草包!特别是在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那样一个女人……沈真眯了眯眸子,眼底掠过一抹戾光。 那个女人处处昭示着自已的不同寻常,说什么人与人是平等的,不同的只是投胎的技术好坏而己!让他不可抑制的被她吸引,哼,也不过就是个说得比唱的好听,欺士盗名的无耻之辈罢了! “沈叔!” 耳边响起燕翊的声音。 沈真敛了思绪,抬头看向燕翊,轻声问道:“殿下有事?” 燕翊默了一默,对上沈真那永远好似蒙着一层雾的眸子,轻声问道:“沈叔,你能给我讲讲,我那姑母的事吗?” 沈真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那个女人……他摇了摇头,垂了眸子,说道:“抱谦,殿下,我对护国公主并不熟悉,有关于她的事,像您一样,知道的并不多。就算是知道的,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可是父皇说,你是她身边最早的一批护卫,还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燕翊语带不满的说道:“沈叔,你难道还怕我会对她不利吗?”不等沈真开口,他又顾自说道:“你放心,我只是好奇罢了!” 沈真对上燕翊那果真满是好奇的眸子,眼底忽的便掠过一抹笑意,快的如一阵风,使得燕翊几疑自已是错觉。 “殿下,我并不是担心您会对她不利,我想,这世上能伤到她的人,用手指头也数得过来。当然……”沈真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给燕翊还是给他自已一个嘲讽的笑后,接着往下说道:“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殿下您!” 燕翊不由便挑了眉头。 是啊,他现在是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假以时日呢? 他坐拥天下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个过时的公主还能被他放在眼里? 当然,想是这样想,燕翊肯定是不会把自已的想法说出来的。他只是对沈真笑了笑后, “沈叔,我那皇姑据说在离开皇宫时,并不曾嫁人生子,那么……”燕翊看向沈真,一字一句道:“她的那个儿子是哪里来的野种?” 沈真拧了眉头。 护国公主当时离宫带走了传国玉玺,这不是密秘,但是她的那个儿子……沈真蹙眉,他也一直很想知道,能让燕无暇那个目空一切的女人心甘情愿的无名无份的生下一个孩子,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沈真摇头,“我虽是公主身边最早的一批护卫,但同样,我也是最早被调离的那一批。” 这点燕翊到是知道的。 那时父皇还小,护国公主在训练出第一批护卫后,便将他们尽数调到了父皇的身边。不过……燕诩目有深意的撩了眼半垂了眼皮子,掩尽眸中情绪的沈真。 当年护国公主为了助父皇上位,在挑选身边护卫时,这些护卫,一半选自北齐功勋之家,而另一半则是选自民间。 用护国公主的话说,这些人将来都是北齐朝的肱骨之臣,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贵族和寒民从来就是天生的对立者,皇权所要做的,就是尽量的平衡他们,这样,朝代才能绵延不息。当然,这世上,没有哪个皇朝是千秋万代的,能存个四五百年的那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 而事实确实也验证了她的话,现今的北齐皇朝,以韦氏一族为代表的勋贵一族,正是因为有了以战王韩铖为首的寒门子弟的制衡,他才能在小心谨慎的在其间游走。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当日没有这位护国公主的不拘一格,他燕翊,可还能立于这天地间?更别说什么,问鼎皇权!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寒门子弟都成了权重一方的守军大将。比如沈真,他这一生都仅止步于侍卫! 不过,燕翊知道,论才能沈真并不逊于韩铖,当年机会也不比韩铖少!而之所以现如今,一人为王,一人却仍旧只是侍卫,却只是源于两人不同的自我定位! 韩铖将护国公主当成了他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一路追逐向前。而沈真……燕翊讥诮的揿了掀唇角,沈真因为他自已一段错乱迷失的情感,连人生都放弃了! “沈叔。”燕翊看向沈真,在沈真朝他看来,略作沉吟后,轻声问道:“我的这位皇姑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许是因为这一场雨的缘故,沈真觉得从早上起来,心就好似被麻袋套住了一样,让他每一次的呼吸都透着沉沉的压力感。 护国公主长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 他还记得当时曾经有人引用前朝旧典来描述过她。具体的,他不知道了,但其中几句却是牢牢的印在脑海里。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因为出身微寒,他除了一身武力,并不曾读书习字。但他却知道,这是对那个女人的赞美之词。他为自已的似懂非懂而羞愧,于是从那天起他努力的习字看书,就希望,某一天,站在她的面前,他可以像那些贵公子一样,出口成章。只是……沈真再次端起桌上的茶盏,只是茶水已凉,再不能温暖他冰冷的手! “殿下可曾读过《洛神赋》?”沈真轻声问道。 燕翊点了点头,“读过,怎么了?” 沈真微垂的眉梢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燕翊说道:“既是读过,那便不妨想像一下吧。” 燕翊微怔,试探着问道:“沈叔是说我那皇姑姑有洛神之美?” 沈真翘了翘唇角,轻声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当时大家公认的!兵部尚书,崔缙彦,殿下应该不陌生吧?” 燕翊点头,问道:“怎么了,沈叔怎么突然提起他?他可是韦氏一扔的人!” “当年他和我还有韩铖同为护国公主选中的第一批护卫,便是他在初见公主之始吟了《洛神赋》而让公主笑颜大开!”沈真说道,默了一默,沉声道:“殿下可知,为何崔缙彦虽是韦氏一脉,却不干涉皇诸之争?” 燕翊摇头。 这其实也是他奇怪的地方。 “因为当日护国公主曾经说过,皇诸之位,不是用人之道,讲究唯贤任用!皇储,讲究的应是嫡庶之别长幼之序,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沈真撩了眼听得发怔的燕翊,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淑妃娘娘曾是皇上原配,殿下本该是嫡出,但……现如今,二皇子是中宫所出,她到底算是嫡还是庶呢?论年纪,殿下居长!也许崔缙彦他之所以袖手旁观,便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吧!” 燕翊听了沈真的话,良久不曾言语。 母妃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倘若当日护国公主没有离开北齐,他们母子二人定然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 从母妃的言词里,他能听出,母妃对那位他未曾谋面的皇姑姑有着不一般的感情。而从小到,他身边的人也好,外面的人也好,所有人提及这位皇姑姑,都是一脸的钦佩之情。但他却从未想到,一个人可以影响一个人如此深远! 崔氏在北齐也算是百年世族了,自前朝始,便是钟鸣鼎食之家,崔缙彦又是长房嫡出,这样的人打小便是做为宗子来培养的!可便就是这样一个被花费全族之力而培养,思想早在幼时便被定型的人,却因为一个女人,而……燕翊摇了摇头。 护国公主,可真是应了她的那个封号,可不就是护国么? “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带走传国玉玺呢?”燕翊问道。 沈真抬起脸,目光落在外面渐渐小了的雨上。 他还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皇上拦住了她,质问她,“你要离开,我不拦你,可是为什么要带走传国玉玺?” 她是怎么说的? 沈真眯了眯眸子。 “燕正天,你扰乱纲常,废嫡为庶是将来乱国的根本,玉玺,我带走,省得将来我回来收拾这烂摊子还师出无名!”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燕翊看向沈真,“可是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回来?” 沈真摇头。 是啊,她为什么不回来? 她知不知道,就因为她当时说过,她还要回来的,他才会一直守在这,一直……不,她只怕早就忘了,再说了,他等不等的,她只怕从来没放在心上吧? “沈叔,你说……”燕翊拧了眉头,轻声问道:“你说,她当年带走玉玺,会不会是想将来让她的儿子回来继承皇位?” “她不是这样的人!” 沈真勃然变色,目光凛厉的看向燕翊。 燕翊没有想到自已一句无意识的猜测,便会引得沈真这般大怒。 他先是怔了怔,等回过神来后,脸上便生起一抹淡淡的恼色,正要言语,外面却在这时响起青元的声音。 “殿下,王爷回来了。” 燕翊顿时将那股恼色压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站了起来,朝门口看去。 下一刻,便看到韩铖迈着大步自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燕翊迎上前,却在目光对上韩铖半湿的衣裳时,不由愕然看了看外面已经停雨的天,问道:“雨不是都停了吗?王爷,您怎么还湿了一身?” 韩铖摆了摆手,对站在门外的侍卫百川吩咐道:“你去本王的屋里拿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是,王爷。” 百川转身退下去。 沈真则吩咐青元沏了三盏新茶进来,等韩铖换了身衣裳,三人分别落座后。 燕翊与沈真交换了个目光,由燕翊出声问道:“王爷,事情顺利吗?容姑娘她……” 韩铖摇了摇头,脸上生起一片黯然之色。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燕翊指了指桌上的茶盏,说道。 韩铖微微颌首,他这才想起,自已在容锦那,似乎连口水都没喝上一口。一口热水下肚,心里憋着的那股火似乎便被这口热水给浇灭了。 他抬头看向燕翊,对上燕翊清亮的眸子,脸上的神色再次缓和了几分。顿了顿,轻声问道:“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燕翊一怔之后,连忙点头,“王爷请说。” “殿下为何要娶容锦?” 话落,目光直直的凝视着燕翊,似乎想要看进燕翊的灵魂深处。 燕翊到没想到,韩铖竟然问的是这个,一顿之后,脸上绽起一抹略显腼腆的笑,轻声说道:“王爷,容锦你也见过了,本宫冒昧问一句,王爷认为容锦之姿如何?” 言下之意,不过是英雄爱美人罢了! 韩铖想起容锦那与容芳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貌,当下不由点头说道:“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吧?” “正是如此!”燕翊接过韩铖的话,说道:“本宫起始并不知晓容锦便是王爷当初……只是后来,知晓她跟长兴候府的关系后,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当日与王爷春风一度的容芳华之女!这才马不停蹄的让人送信给王爷,请王爷前来相认!” 当日韩铖要燕文素以继妻之礼过门时,激怒了燕正天,不得己,他将当年在东夏的这一段隐密说与燕正天知晓。却没有想到,燕正天竟然会告诉燕翊! 韩铖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只怕要叫殿下失望了,容锦不肯认本王,更别提跟本王回北齐,由本王做主替她择一门婚事了!” 燕翊挑了挑眉梢,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若是容锦那般好拿捏,又岂会凭一己之力掀了一个国公府,一个候府?! “王爷也别气馁,容姑娘怕是一口气还没消,等消了那口气,自然就会与王爷相认。”燕翊轻声劝道,顿了顿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王爷,今天见到的就只容姑娘一人吗?” “不,还有一个人。”韩铖想起容锦身边的燕离,眉眼间顿时便有了一抹恼色。 燕翊看得目光一颤,与沈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轻声道:“哦?长兴候府已经被夺爵流放,不知道,陪容姑娘见王爷的会是谁?” “说是她的一个表兄。”话声一落,韩铖抬头看向燕翊,不无可惜的说道:“殿下,但本王瞧着,容锦与他关系匪浅,只怕殿下你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哈哈……”燕翊发出一阵大笑,末了对看向他的韩铖说道:“王爷,这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容姑娘命途多舛,加之现今还小又生得花容月貌,难免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假以时日,王爷将容姑娘接回王府,王妃好生教养,她自是明白,谁对她是真心,谁对她是假意,是不是?” 韩铖虽觉得事情只怕不似燕翊说得这般简单,但必竟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不由便附合着点头,说道:“但愿吧。” 燕翊笑了笑,与韩铖说起其它话题来。 …… 一场雨,天气似乎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突然冒出的一个父亲,容锦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相对她的淡然,似乎琳琅几个更激动了些。 “还真想不到啊,”琳琅一个劲的摇头,跟南楼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容姑娘的父亲竟然会是韩铖!” 南楼撇了撇嘴,睃了一眼正跟燕离两人靠着窗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的容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有什么!这才是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公主当年提起他时,还一副大加赞赏的样子。要让公主知道他是这种敢做不敢做认的人,只怕公主会提剑亲自将他给了结了!” “那你可说错了。”琳琅眨了眨眼,朝容锦和燕离那边努了努嘴,打趣道:“公主怕是还得谢谢他呢,要不是他,我们少主哪里找媳妇去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南楼闻言不由“噗嗤”便笑了。 别说,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听到笑声,容锦打住话头,回头朝这边两人看过来,对燕离说道:“这两人不知道又琢磨什么坏主意呢?说得那么高兴,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嗯,这两人在一起,向来就没好事。”燕离轻声说道,“指不定两人正商量着你请了端王入府后,怎么使坏呢!” 容锦闻言,点头道:“我看着也像。” 说起请端王入府的事,燕离沉了眉眼,对容锦说道:“反正只是走个过场,不如还是在外设宴吧。你把人请进府,我又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万一……” 容锦正要回话,耳边忽的便响起杏雨的声音。 “郡主,吴管事过来了。” 容锦不由止了嘴里的话头,转身朝门外看去,说道:“请进来吧。” “是,郡主。” 没等多久,吴绽富从外面走进来。 “小的见过郡主。”吴继富上前行礼。 容锦摆了摆手,免了吴继富的礼,问道:“可是有事?” 外院的事,容锦不大过问,吴继富也鲜少到后院里,但凡来,便是有事不得不请容锦出面的时候。 听了容锦的问道,吴继富拱手说道:“郡主,外面有个自称姓玉的姑娘求见!” 几乎是吴继富的话声才落。 原本就坐在门边的南楼和琳琅猛的便跳了起来,几步窜到容锦身边,一迭声的问道:“小吴管事,你说什么?谁,谁求见?” 吴继富哪里知道,自已一句话,竟然使得这最能闹腾的人第一个跳了起来,当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回道:“回南楼姑娘,琳琅姑娘的话,是一个自称姓玉的姑娘!” “玉玲珑?”南楼跟琳琅异口同声的问道。 吴继富摇头,“叫什么不知道,不过那姑娘瘦瘦弱弱的,看起来楚楚可怜的,门房本来赶她走,可她说,她是来找郡主问她哥哥下落的!” 屋子里霍然一静。 南楼和琳琅齐齐回头朝燕离看去。 而燕离在听了吴继富的话手,面具下的眸子不由自的便眯了眯,一抹寒光陡然一射,使得同样朝他看来的吴继富再次吓得腿一软,差点便跌坐在地上。心里暗暗忖道:怪不得爹和娘都说这燕公子远远看着还好,往近了接触,只怕命都要少活上几年! 容锦心头也是一震,但很快心里便有了主意。 “你把人请进来,先让你媳妇带她去洗洗换身衣裳,再给她弄一桌吃食,完了,什么时候叫,在哪见,我会让杏雨去告诉你媳妇。”容锦说道。 “是,郡主。”吴继富行礼退下。 他一走,南楼和琳琅顿时围了上来,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最后齐齐的看向了容锦和燕离,问道:“找上了门了?怎么办?” “又不是洪水猛兽!”容锦轻声笑了道:“怕什么?” 南楼和琳琅点了点头,是啊,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 容锦一句话打发了她两人,对燕离使了个眼色,走到了一边,轻声说道:“估计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红姨耳朵里,你想好了,怎么应对吗?” 燕离冷冷的勾了唇角,淡淡道:“她若是还糊时糊涂的,那就让她回京山吧!” 容锦到没想到燕离这么干脆。 但既然他拿定了主意,她便也不打算过问,遵重她的意思便是。 “还有一点,我比较担心。”容锦看向燕离说道。 燕离挑了挑眉头,“什么事?” “我的身份!”容锦眉宇轻蹙,轻声说道:“我的身份现在不能公布,而她到底是不是你妹妹,我们目前不能确定。万一是假的,我担心她会利用我的身份对你不利!” 燕离到是不担心这个。 对他来说,燕离只要不是先帝的女儿就行!但既然容锦担心玉玲珑会拿她的身份做文章,那他就有必要消除容锦的这个担心。几乎是一瞬间,心里便有了主意。 “回头她收拾好,让红楹带着她住到别处去!” 把人弄走?! 这到是个好主意。 只要玉玲珑不在府里,她便是有心作妖,也作不起来! “行,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容锦对燕离说道:“你看你要不要先回去跟红楹他们见见,把事情说一说,试试他的反应!” 楚惟一处心积虑的要弄个人在放在燕离身边,现在燕离把人放别处,她到是想看看,楚惟一还能想出什么花样来! “我先陪你见过人再说吧。”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想了想,觉得先见人问题也不大。 当下便点头道:“那行,我让杏雨去把人请过来。” 燕离颌首。 杏雨得了容锦的吩咐去了偏院,领人。 约一柱香的功夫后,换了一身淡绿衣裳的玉玲珑跟在杏雨身后远远走来。 许是因为皇宫呆过的原因,到不似一般的小姑娘会好奇的四处打量,一路都是低眉垂眼,目光绝不乱看一眼,直至杏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玉姑娘,我们快到了。” 她才抬头起来,远远的便看到同燕离一起站在廊檐下的容锦,两人都是一身素白的衣裳,燕离的衣裳在袖口襟边用黑色的丝线绣了墨竹,而容锦则是在裙边绣了黑色的兰草,两人这般站在起,竟是应了那句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话! 玉玲珑不由自主的便拧了眉头,目光间闪过一抹黯然。 而同样的,容锦也在打量她。 不知道张氏从哪临时寻来的一身淡绿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衬得玉玲珑新鲜娇嫩的如同一朵才刚绽开的春芽!而此刻对上容锦朝她看来的目光,只见她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暖阳柔柔的照在她脸上,白里泛红的肤色越发使得她眉目清雅,娇美如花 。 容锦不知道,这样看似温婉无害如同温室花朵一般的人,在这场闹剧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玲珑见过郡主。” 走上阶沿,在离容锦三步的距离,玉玲珑屈膝福礼。 容锦笑着阻止,“玉姑娘免礼。” 身后的杏雨上前一步,亲手扶了玉玲珑起来。 玉玲珑的目光落在容锦身上,目光淡淡朝她看来的燕离身上。 不是说是她的哥哥吗? 可是,为什么在他的眼里,她却看不到他见到她的欢喜? 抿了抿嘴,玉玲垂眸,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你真是我的哥哥吗?” “我也不知道。”燕离淡淡的说道:“是和不是,还得慢慢查证。” 玉玲珑微垂的眉眼里顿时便生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欢喜。但很快的,这抹欢喜又被一种难言忧争给遮了过去。 他并不欢喜见到自已吧?不然,为什么会这样冷淡?甚至连句,即便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会照顾你的话,都不说? 玉玲珑抿了嘴,袖笼里的手紧紧的攥起又松开。 而燕离在说过这一句话后,便转身对容锦说道:“锦儿,你替我招呼下玉姑娘,我去去就来。” 容锦点头。 燕离拾脚便大步朝外走去。 玉玲珑猛的抬起头来,失声道:“等等,你,你去哪里?” 燕离拧了眉头,朝玉玲珑看来。 他去哪里,关她什么事? 玉玲珑似是不胜惶恐,她双手攥了袖边,因为紧张,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小脸一白过后,眼泪瑜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我,我害怕!”不待燕离开口,便哽着嗓子声,轻声泣道:“我才从牢里出来,我没有地方去……我,我想起郡主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才找了过来……你,你不要不理我,我会很乖的,我……” 话到最后,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掉。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一样! 别说是最不喜看到女人哭泣的燕离,就连容锦都觉得这可真是蔚为奇观了!她还没怎么样吧?怎么就搞得好像她是吃人的老虎一样,连跟她在一起,都害怕? “你害怕?”燕离拧了眉头,淡淡道。 玉玲珑重重点头。 燕离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害怕什么?” 玉玲珑猛的抬头看了眼容锦,但迅即又飞快的低了头,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 南楼翻了个白眼,拿头无声的捶着琳琅的背。 这是想干什么啊? 当人家都是傻子吗? 容锦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说话了! 这她还没开口,人家小姑娘就害怕了,她要一开口,人家还不去掉半条命啊! 似是她想到的,燕离也想到了。 他似笑非笑的挑了眼形容惶惶的玉玲珑,“那你是希望我留下来?” 玉玲珑迟疑的抬头看向燕离,又看了看容锦,犹疑的问道:“我,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不可以!” 简短有力的回答,顿时让玉玲珑怔在了那。 “为什么?” 燕离才要开口,耳边响起一串急急的步子声。 下一刻,红楹的声音响起。 “少主,属下听下人们说,有个自称姓玉的姑娘……” 下一刻,话声一顿,目光犹疑的对上红了眼眶的玉玲珑。 而玉玲珑却似是被她那句“少主”的称呼给震了震,她怔怔的看向燕离,末了,又朝站在院子里阶沿下的红楹看去。 四目相对。 玉玲珑在红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她求而不得的情感,但只可惜,这个人是红楹,而不是……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看向红楹,轻声对燕离问道:“哥哥,她是……” 哥哥?! 在场的除了她和红楹外,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恶寒了一下。 容锦更是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明知道这声“哥哥”只是兄妹间的称呼,可是……她垂了眸子,给了自已一个自嘲的笑。她以为她不会在乎的,可谁知道,她比她所想的在乎多了! 而燕离在听到那声“哥哥”后,下意识的便要喝斥,只是他才张嘴,红楹却是已经一个健步窜了上前,猛的便抓住了玉玲珑的胳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像,真的很像,特别是这双眼睛,跟……” “红楹!” 一声断喝响起。 红楹的话声嘎然而止。 她抬头看向燕离,有心想开口,但对上燕离那冷得如同冰碴子一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将话咽了下去。 “锦儿,你招呼玉姑娘,我跟红姨说几句话!”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对被燕离那一声断喝同样吓得怔忡的玉玲珑说道:“玉姑娘,进屋说话吧。” 话落,也不管玉玲珑怎么想,使了个眼色给杏雨,转身便往里走。 杏雨二话不说上前搀了玉玲珑的手,笑着说道:“玉姑娘,奴婢扶你进去。” 玉玲珑回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却已经转身大步往外走,红楹看了看燕离,又看了看频频朝外张望一脸无措的玉玲珑,有心想上前安慰几句,但迫于燕离之前的怒火,终是转身朝燕离跟了上去。 琳琅和南楼交换了个眼色,起身对容锦说道:“容姑娘,我们过去看看。” 容锦点了点头。 琳琅和南楼相携离去。 容锦这才朝被杏雨扶到椅子里坐定的玉玲珑看去,温柔乖驯的如同一只小白兔,这样的小姑娘,应该说,换成谁谁都会喜欢的吧? “玉姑娘,请用茶。” 杏花进来奉花。 玉玲珑慌忙站了起来,“谢谢,我,我不喝茶。”似是意识到自已说错了话,慌忙又解释道:“我,我是说,我不渴。” 容锦笑了笑,示意玉玲珑坐下说话,“你坐下吧,我这里不必拘束,也不用紧张,当成你自已的家就行了。” 玉玲珑却是红了脸,低垂了脑袋,不言语。 容锦也不勉强。 虽然早就料到玉玲珑最后会有惊无险,但场面上的话总还是要问一问的。 放了手里的茶盏,容锦笑着开口说道:“我跟你哥哥正商量着,打算这几天请端王吃餐饭,顺便把你的事情跟他说一说,让他向郦太妃求个情,把你给放了,不想,你这就没事了。说起来,还真是老天保佑。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真正下毒的人找到了。”玉玲珑轻声说道。 “哦?”容锦一脸好奇的问道:“是谁?怎么找出来的?” 玉玲珑微微抬起眸子,半垂了脸,说道:“太妃宫里的如意,唐姑姑说,当时太妃就不相信是我,但因为有如意作证,只得先委屈了把我关了起来,以便麻痹了如意,让她放松警惕。而果然,三天前夜里,如意又偷偷的在太妃的药里下毒,被唐姑姑抓个正着,她这才招了。” “那,那个如意为什么要害太妃呢?”容锦问道。 玉玲珑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那如意从前并不在仪秋宫侍候的,年前从别的宫里调来的,说是因着从前的一桩旧怨,这才对太妃下了毒手。” 宫里的关系总是错综复杂的,如意背后是谁,容锦一点也不关系!甚至,她根本就觉得所谓的如意下毒其实就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 “原来是这样!”容锦听完,长叹了口气,不无怜惜的说道:“也是老天有眼,叫她现了原形,只可怜,你却是白吃了这许多的苦头。” 玉玲珑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可能这就是命吧?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在牢里得见郡主,又怎么会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哥哥。” 说着话,不由便偷偷的抬了眼,朝门外看,脸上满满的都是期待。只是,几番看过之后,都不曾见到燕离去而复返的身影,神色间难免便多了一抹苦色。 “你哥哥他怕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你别急,他办完事,肯定就会回来,寻你的。”容锦言不由衷的劝道。 玉玲珑点了点头,微微抬了头,神色赧然的看着容锦,轻声说道:“郡主,我刚才听那个长得甚是漂亮的婶子喊哥哥少主,哥哥他……” “噢,这个回头让你哥哥跟你解释吧。”容锦打断玉玲珑的话,“你逢凶化吉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我让厨房做几道你爱吃的菜,今晚替你接风洗尘。我让人把厨房的人喊来,你有什么爱吃的,吩咐了她们做便是!” 话落,不等玉玲珑开口,便对杏花说道:“杏花,你去喊了暖春和红豆来。” “是,郡主。” 杏花退了下去。 玉玲珑的拒绝的话便被她咽了回去。 容锦又端了一侧的茶盏,对她说道:“这茶是从福建过来的铁观音,闻着很是清香,但喝不习惯的人,却说是一股桉树叶的味道,你试试,看看习不习惯!” 总之就是说什么都可以,但关于燕离的事,一个字,她都不想跟她谈! 16燕离之怒 如意堂。 红楹听完燕离的话,好半响不知道如何反应。 少主,少主怎么会这样想? 就算是从小不在一起,感情淡漠,但……红楹忍下鼻腔的酸涩,抬头看向燕离冰冷的眸,一字一句说道:“少主,属下不同意。” 燕离拧了眉头,朝红楹看去,“不同意?” “是的。”红楹深吸了口气,语带哽咽的说道:“属下带着小公主……” “叫她玉姑娘!”燕离对目光直视红楹,冷冷说道:“一日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一日,她就不是小公主。” “可是……” “可是什么?”燕离目光陡然一厉朝红楹看去,冷着声音说道:“或者,红姨你其实更喜欢回京山,而不是留在京都!” 红楹脸色一红,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燕离要她回京都了。 她知道自已若是聪明明,就不该再多说,只是……红楹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低了头,闷声说道:“少主,您若是同意,属下可以带玉姑娘回京山。” 红楹的话声一落,便响起一片吸气声。 琳琅和南楼原本是站在红楹身后的,等她把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拉开了和红楹的距离。 不过,她们想像中的暴怒没有,只是一道比三九寒冬还要冷的风却是嗖嗖的朝她们这个方向刮了过来。 燕离看着一脸倔强的红楹。 他不是不知道红楹的性子,也明白她之所以会连往日那本就不多的冷静都难保持住,是因为事出有因的缘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比的失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如果当初跟随母亲的人是蓝姨,是不是,便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红楹等着燕离发怒,但是等了又等,只等到燕离那比刀子还要冷的目光。她抿了抿嘴,抬头朝燕离看去。 四目相对,红楹不由自主的便是微微一颤。 那样的眼神,他从来不曾在少主眼里看到过!有怒,有悲,有无奈,有黯然,但这些统统都比不上那深遂如海眸中的浓浓失望。不,不仅是失望,似乎还有一种对情感的割舍……红楹张了张嘴。 心忽然就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怔怔的看向燕离,想要张嘴为自已解释几句,只是,还没等她出声,燕离已经缓缓开口了。 “带她回京山?” 红楹才要开口,但就在这时,她的衣袖被扯了扯。她忍着满腔的苦涩,垂眸看去,对上琳琅不赞同的脸,琳琅摇了摇头,“红姨,一切听从少主安排吧。” 听从少主安排? 她也想听从少主的安排,但,她若是真的听从了少主的安排,小公主与少主从此不过就是一对名意上的兄妹罢了,她相信,少主不会少了小公主的吃穿用度,也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那些都不是公主想要看到的!公主若是还在,她岂会让小公主像一棵野草般,自生自灭? 红楹将袖摆扯了出来,轻声问道:“不可以吗?少主!” “你认为可以吗?”燕离嗤笑一声,目光陡然一厉,话便像是刀子一般,嗖嗖的飞了出来,“回京山?你怎么不说带她回北齐皇室,带她回东夏皇宫认祖归宗呢?” “属下……” “属下,你是谁的属下?”燕离打断红楹的话,目光比淬了毒的刀还要冷的盯着嘴唇翕翕的红楹,冷声说道:“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又是一手带大我的人,凡事我给你三分颜面,但脸面我给了,要不要却是你的事!” 琳琅和南楼听得脸色一白。 燕离极少动怒,既便是动怒,也不过是按规矩行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但像今天这样,一句话接一句话的往人心口上戳刀子,却是少之又少!两人,一时间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只能僵硬的站在那,暗暗祈祷,容锦能听到她们的呼唤,赶来灭灭火! 红楹红了眼眶。 又是委屈又是羞愤的看向燕离。 她真的不明白,既然少主要让她带着小公主另居别处,为什么却不能同意,她带着小公主回京山?还有比京山更适合小公主的地方吗? “你说要带着玉玲珑回京山,我问你,倘若玉玲珑并不是母亲的女儿,你该如何?” “属下亲手了结了她!”红楹咬牙道。 敢冒充公主的女儿,她会让她连转世为人的机会都没有! “你亲手了结了她?”燕离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用她一条命,来打开通往京山的路,这买卖是赔是赚,你算不来?” 红楹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了僵。 京山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矿产资源,早就成了东夏和北齐都想吃进嘴里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将占为己有,不然,北齐和东夏也不会战事不休!但当后来公主与正德帝结下一场不解之缘,在少主出生后。 正德帝和公主才商议妥当,京山不归北齐,也不归东夏,这座矿产资源丰富,富哥敌国的山,留给他们的孩子。 公主倾一生之力,将京山打造得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这么多年,多少人想要进内一窥究竟,却是有来无回。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人惦记着京山那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宝藏!多少人觊觎着一代传奇貌若天仙权倾天下的护国公主燕无暇!前者是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后者是多少惊才绝艳男子愿倾尽所有,只为亲手点一粒美人眉间朱砂! 想明白了的红楹,脸色一白后,再说不出一个字。 然,燕离却似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她。 “红姨,知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燕离看向脸色惨然的红楹,轻声问道。 红楹摇头。 燕离垂眸,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声说道:“我在想,如果当年是蓝姨跟在母亲身边,是不是,便不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扑通”一声,红楹倒退一大步,哆嗦着嘴唇看向燕离,颤着嗓子问道:“少,少主,你刚才说什么?” 燕离才要重复,琳琅上前一步,目带乞求的喊了一声“少主”,等燕离目光看过来时,琳琅摇了摇头。 红楹的心结,她自已知道,大家都知道。 这么多年,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很少有人提及当年之事。 这次,若不是她实在是不知轻重惹恼了少主,少主怕是也不会这样说她。 琳琅自知不应该求情,但……琳琅低了头,才要开口说话,而且却响起了红楹幽幽的声音。 “是啊,如果当年跟着公主的人不是我多好?” “红姨!” 琳琅和南楼齐齐失色,看向神色恍然的红楹。 红楹脸上绽起一抹惨笑,她看着燕离,似哭似笑的说道:“可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为什么公主就偏偏在我的手里出了事?” “所以呢?”燕离淡漠的道:“因为你内疚,因为你难过,因为你想赎罪,是只阿猫阿狗你就想当她是母亲的女儿?你就想带她回京山?你就置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于不顾?”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燕离目光轻挑,似笑非笑的看向红楹,“你想说,她就是要的女儿是不是?你拿什么来保证她就是?她不是的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带着她到扎纸胡同的宅子里去住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现在郡主府,更不许回京山,不然……”燕离沉了眉眼,一字一句道:“不然,这一辈子你就再也别回京山了!” “少主!” 琳琅和南楼惊呼出声。 燕离却是看也不看她二人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琳琅使了个眼色给南楼,转身急急的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少主,您等等。” 红楹却是被燕离那句“这一辈子你就再也别回京山了”的话,给震得如同木头一般,良久都不晓得如何反应。 “红姨,”南楼小心的看向红楹,轻声说道:“你别难过,少主他只是气头上,等气消过了就没事了。” “南楼,你也觉得她长得很像公主的是不是?” 南楼顿时如同雷劈了一般,怔在了那。 蓦的便想起公主从前说的一句话“千万别和疯子吵架,否则别人无法分清谁是疯子 ”。她现在也很想说一句,“千万别跟偏执狂说话,不然好人得成了疯子!” “红楹,我跟琳琅还有青语都是在你和蓝姨身边长大的,我们仨一直想着,要给你和蓝姨养老送终的,你可别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南楼轻声说道。 红楹猛的抬头看向南楼,“南楼……” 南楼对红楹笑了笑,转身便往外走。 走到一半,想了想,还是转了身子对红楹说道:“红姨,少主之前受伤的事,你忘了吗?是少主重要,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公主重要?你可要想清楚!” 话落,再不看红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在院子里,正轻声说着话的琳琅的和燕离两人,她加快步子走了上前。 “少主!” 燕离目光淡淡的撩了南楼一眼。 被那样冷冷清清的目光撩过,南楼下意识的便心头一紧,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少主,属下劝过红姨了,她会想明白的。” 燕离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角。 若说从前觉得红楹只是性格固执了些,现在,他只有一种感觉,红楹已经不是固执,而是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娘亲说过,一个偏执的人,没有人是能轻易改变她们的。所以对于南楼说的,红楹自已会想明白的话,燕离只当是一阵风在耳边吹过。 “容姑娘那在待客,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南楼你去帮她一下。”燕离对南楼说道。 南楼闻言不解的问道:“少主,这里是郡主府,还有比容姑娘更方便的人吗?” “你笨啊!”琳琅没好气的瞪了南楼一眼,说道:“容姑娘是少主的未婚妻,那万一那玉玲珑真是少主的妹妹,回头因为容姑娘不让她住郡主府,还不得把容姑娘恨上?” 南楼闻言,恍然大悟的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少主,哪有你这样的,这人还没娶进门呢,心就完全的偏了!” 燕离神色淡淡的撩了眼南楼,对上那微含警告的目光,南楼连忙低了头,“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琳琅落井下石的呵呵一笑,抬手推了南楼一把,催道:“还不快去。” 南楼顿时撒了脚丫子,逃命似的朝容锦住着的主院跑去。 等南楼走远了,燕离这才回头看向琳琅,就着刚才两人说的话题,继续说道:“派去武进的人还没消息吗?” 琳琅摇头。 燕离默了一默,轻声问道:“你觉得她会是我妹妹吗?” 琳琅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后,才轻声说道:“眼睛确实有点像公主的,但身上气质却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不是过她才出生,娘亲便没了吗?”燕离轻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气韵完全不同吧?” 事关重大,琳琅也不敢断言,她顿了顿后,抬头看向燕离,轻声问道:“少主,您呢?您心里对她一点亲厚感都没有吗?照理说……” “没有。”燕离摇头,“我看着她的时候,非但没有你说的那种亲厚感,反而觉得很烦,很讨厌的感觉!” 琳琅顿时便僵在了那。 但很快,她却又是失声笑道:“也对,您眼里除了容姑娘,怕是再容不下任何人了!” 燕离翘了翘唇角。 “对了,少主,您让属下派人跟着韩铖的事,派去跟着的来回报了。”琳琅说道。 燕离朝琳琅看去。 琳琅扬了扬眉梢,“不出少主所料,韩铖果真去找了大皇子。” “燕翊还是住在悦来客栈?” “没有,他们搬去了大理寺边上的同福客栈。”琳琅说道。 燕离闻言,不由便挑了挑眉头,眉间绽起一抹冷笑。 搬去了大理寺边上,燕翊这是想大隐隐于市吗? “继续让人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等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再去会一会这位大皇子,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燕离说道。 “是,殿下。” 燕离点了点头,“他那边是谁在盯着?” 虽然燕离没有明确指出这个他是谁,但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琳琅点头说道:“回少主,是双凤。” “双凤?”燕离犹疑的问道:“就是那个她娘是女飞贼,被仇家所说,然后被你捡回来的那个小丫头?” 琳琅点头。 燕离想了想,轻声说道:“用她来盯他,到也恰当。只是……” “少主放心,双凤打小就跟着她娘练逃命和踩点的本事,真刀真枪的,她肯定不行。但这种盯梢的活却是再合适她不过了。”琳琅轻声说道,“再说了,双凤没在京山呆过,除了您,便没人见过她,他肯定起不了疑心。” “还是叫她小心些。”燕离轻声说道。 自从上回琳琅亲自盯楚惟一的梢,而被他发觉来了个倒打一耙后,琳琅便同燕离商量了一番,把几年前她顺手救下的双凤密秘接来了京都,带着双凤偷偷的认了认楚惟一后,便让双凤盯了楚惟一的梢! 燕离点头,顿了顿后,却是轻声问道:“少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铲除他呢?公主从前总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们这样日防夜防总有防不到的时候,万一……” “等蓝姨和青语回来,我们便动手。”燕离对琳琅说道,“龙卫那,你还得留个心眼,李远和李超兄弟俩是他的手把手带出来的。我担心龙卫……” 龙卫不同于凤卫。 凤卫是护国公主在北齐时便亲自挑选人组成的护卫小队,是绝对的忠心。即便是红楹这样偏执的人,燕离也从不曾怀疑过她的忠心!但龙卫……燕离摇了摇头。 琳琅之前不曾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被燕离提起,不由便蹙了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少主,万一龙卫跟着他反水……这事还是要早做防备的好,省得到时候我们落个措手不及!” “你说的我也想过。”燕离沉声说道:“眼下我到是有个主意,就是一时之间人不怎么好找!” “少主,不如说说看,属下帮着出个主意。”琳琅说道。 燕离目光轻抬,落在主屋的方向,“我们可以藉着给容姑娘组建护卫的借口,建一个侍卫小队。如果只是他一人的背叛,那么这些人自然便是用来一至对外,可若是整个龙卫都……”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琳琅不由轻声说道:“之前吴老夫人给容姑娘准备下的那八个姑娘,其实根子都不错,只可惜少了名师指点,若是公主还在的话就好了。公主最擅于训练这种侍卫小队!” 燕离笑了笑。 是啊,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 可,不正是因为娘亲不在了,他才会面对这样的境况吗? 燕离垂眸看向琳琅,眉目间掠过一抹狡黠的笑,“其实我心里到是有一个人这样的人选。” 嗯? 琳琅看向燕离。 燕离一字一句问道:“你觉得由韩铖来负责训练这些姑娘怎么样?” “韩铖?”琳琅一脸错愕的看向燕离,好半响,才喃喃的问道:“少主,您,您怎么就想到他了?” “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燕离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他能为燕翊利用,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所用呢?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会很乐意接受这个提议的!” 琳琅重重点头,“肯定的,他那么想认回容姑娘,给他这样一个跟容姑娘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对少主您只有感恩戴德的机会。再说了,当年公主身边那么多人,就他能以一介布衣混到封王,可见是有几分本事的,且公主对他的评价也很高。由他来负责训练这八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那这样说来,你也很是赞成的了?”燕离笑了问道。 琳琅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属下自是双手赞成,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不知道容姑娘愿不愿意。”琳琅好笑的看了燕离,说道:“您也看出来了,容姑娘对韩铖就像您对玉姑娘是一样的,而且容姑娘也说了,她没打算认韩铖。” 燕离不由一脸奇怪的看了琳琅,“谁说韩铖帮着训练人,容锦就得认他了?” 琳琅一脸怔怔的看了燕离,“少主,您是说韩铖就是负责帮着训练人,完了,他打哪来还回哪去?” “不然呢?” 琳琅:“……” 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的王爷吧? 是容姑娘的亲爹吧? 您这样用完就扔,真的合适吗? “走吧,我们去把这件事跟容锦商量下。”燕离对呆了呆的琳琅说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身边的哪一件事不是瞬息万变的?越早布置越好。” 琳琅自是没有不认同的道理。 于是,两人便也往容锦的正院走去。 “少主,”琳琅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道:“您说,他会不会利用容姑娘身世这件事来使什么坏心?” 燕离步子一顿,目光一瞬间如同出鞘的剑一般,看向琳琅,“容姑娘的身世,只有我们几人知道,怎么会……” “少主,您别误会。”琳琅连忙摆手,“属下的意思是,万一让他知道了!” 燕离目光间的寒色便少了许多。 如同琳琅所说,楚惟一留得越久,便越对他不利! 但现在又不是动手的时候,眼下,只能期望容锦的身世,能多瞒一日便是一日吧!实在瞒不了……燕离咬了咬牙,那就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什么时候他知道了,什么时候就是他的死期!”燕离沉声说道。 琳琅步子霍然一抬,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琳琅摇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到是不担心他利用容锦来对我不利,我只担心到时他利用容锦身世这一点对容锦动手脚。你也知道,这里是京都,城外有十几万驻军把守。我便是有通天遁地的本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让容锦安然无虞。” “属下明白的。” 琳琅轻声说道。 心里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暗道:少主,在你的心里,容姑娘早已凌驾于你自已了吧?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花厅外。 远远的便听到南楼叽叽喳喳的声音,说个不停的声音。 门外侍候的小丫鬟见了二人,便要通禀,却是被燕离抬手阻止。 小丫鬟想着容锦同燕离间非比寻常的关系,想了想后,便默然了下来。 燕离和琳琅便站在门边,听着里面的话声。 “玉姑娘,你明明说了,你是无处可去,才来找容姑娘想向她打听下少主的消息。现在,少主给你安排好了去处,你为什么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燕离挑了挑眉。 看来南楼已经将他让红姨带着玉玲珑搬去扎纸胡同的事,跟玉玲珑说了。只是,答案显然却是不如人意。 “我……”玉玲珑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既然我和你们少主是兄妹,为什么我们不能住一齐?为什么要赶我走?” 燕离拧了拧眉头。 “哎,话不能说这样难听好吧?”南楼不瞒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跟你说了,这里面的原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你住在那边,肯定比住在这好……” “那你慢慢少,我听着就是。”玉玲珑对上一脸不耐烦的南楼,垂了眸子,轻声说道:“还是说,其实是郡主你不想我住在这里?” 无辜躺枪的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玉玲珑,才要开口,一道声音却是抢在了她前里。 “跟她没关系,是我的决定。” “燕离!(哥哥)!” 声音同时响起。 容锦才起的身子,在看到第一时间朝燕离扑上去的玉玲珑时,顿了下来,然后便站在那,对燕离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来了。” 燕离才要回答容锦的话,不想下一刻,却发觉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垂了眼睛看去,对上脸色苍白的玉玲珑。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我如果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留我下来?如果是我哥哥,又为什么要赶我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落下。 燕离拧了眉头。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女的,有些人眼泪跟金子似的,轻易不掉。可有的人,眼泪就跟那大涝天的雨似的,轻易就流个不停。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我现在也不敢确定。”燕离说道。 玉玲珑闻言,眼泪掉得越发的急了,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燕离,“那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如果有一天证实了你真的是我哥哥,你就不怕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伤了我们娘亲的心吗?” 燕离顿时满头黑线。 若不是因着担心,她真是那个娘亲嘴里说的妹妹,在她抓住他袖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她甩飞了,哪里还轮得着她在这对他横加指责! 玉玲珑感觉到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意,瞬间从燕离身上袭来,她几乎便要松开手里的袖子,但却是一咬牙“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顺势便抱住了燕离的脚,呜呜哭道:“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啊……” 南楼眉眼一挑,便要上前。 “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郡主府?”燕离垂眸,看向哭倒在地上的玉玲珑,轻声问道:“我将你安排在别处,自是有我的道理。你若是不满意,那便拿了银子,自寻去处!” 哭声嘎然而止。 玉玲珑猛的抬头看向燕离。 燕离目光落在她扯着他袍角的手上面。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玉玲珑松开了扯着燕袍色的手,甚至连脸上的眼泪也忘记了流。 “你说,如果有一天证实了我是你哥哥,今天的所作所为会伤了我娘的心。那如果你不是我妹妹呢?”燕离讥诮的挑了唇角,问道。 玉玲珑摇头。 怎么可能会不是呢? 她抬头朝容锦看去,“郡主,您说过的,您说过我是……” 容锦才要开口。 燕离却已经替她回答道:“她没说,所有人的都没说你一定是我妹妹。” 玉玲珑眨落眼里的泪,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脸如寒冰的燕离,又看了看撇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锦,下一瞬,她忽的便拾了裙摆转身朝外跑去。 “这……” 屋里人齐齐怔了怔。 “少主!”琳琅犹疑的朝燕离看去。 燕离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琳琅便将抬起的步子放在了原处。 容锦走至燕离身边,轻声说道:“这样试,怕是也试不出什么。” 燕离点头道,“我知道,但我也不能让她以为,凭着一个妹妹的身份,她便能为所欲为!” 容锦叹了口气。 但如果,玉玲珑真的是当年护国公主的遗腹女,就让她这样跑出去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只怕燕离以后会内疚一辈子! “让南楼去把人追回来吧。”容锦对燕离说道:“真也好假也好,总是放在眼睛下看着才行!” 燕离才要开口,外面忽的便响起一阵喧哗声。 只是这阵喧哗声来得很短暂,很快周围就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燕离本不放在心上,但这是容锦的院子,容锦御下治严,很少有这样的动静,又想着他才将玉玲珑气跑,不会是她想不明白在容锦院子里生事吧?略一犹豫,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谁知道正好有人从外面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若不是燕离闪避的快,便要撞个满怀。 下一刻,燕离便要开口喝斥,但等抬头看清那横冲直撞的人后,燕离只想干脆一袖子将她甩了出去。 “少主!”红楹红了眼眶,又急又难过的对燕离说道:“玉姑娘,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要走了?属下,怎么劝也劝不住,您,您快去看看吧。” “是我让她走的。” 红楹顿时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燕离。 但总算是之前的敲打,没有白敲,她忍了又忍后,才问道:“为什么?” “我让她和你去扎纸胡同住着,她要留在郡主府。”燕离冷冷说道。 红楹刚想说“那就留下呗”,但对上一脸冷寒的燕离,终是没有说出口。 容锦原本就不想燕离和玉玲珑之间闹得太僵,现在见红楹来了,正好彼此都有一个合适的台阶下,便笑着上前,轻声说道:“红姨,你去劝劝玉姑娘吧,她要真是想住在这……” “不行!”燕离打断容锦的话,对红楹说道:“我刚才把话跟她说明白了,要么跟你一起住在扎纸胡同,要么就拿了银子,她自已过去。” “她一个小姑娘,拿了银子有什么用?只怕不能让她傍身,还会为她招来祸事!”红楹轻声嘟囔着说道。 “所以,红姨,你快去劝劝玉姑娘啊!”南楼上前推了红楹,说道:“告诉玉姑娘别意气用事,现在她还不是咱们正经的主子,就别摆主子的谱。等回头验明正身,她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呗!” 红楹顿时不满的说道:“什么叫作啊?南楼,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主子就是主子……” “我知道,我知道……”南楼一迭声的对红楹说道:“红姨,你还是快些去劝玉姑娘吧,迟了,怕是人都找不到了。” “南楼,”红楹扯了南楼一把,等南楼跟着她到了门外后,她回头看了眼屋里没什么动静的燕离几人,又看了看南楼,一脸狐疑的问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她不是小公主?” 南楼摇头,“不是,我们其实都是一半信,一半不信。” “一半信,一半不信?”红楹不解的看向南楼。 南楼点头。 红楹不死心的说道:“那万一她就是小公呢?” “那我这不是叫你去追回来吗?”南楼摊了双手对红楹说道。 “可你们这态度……” “她就是小公主,我们也是这态度。”南楼回头看了眼屋里的燕离,轻声对红楹说道:“红姨,我还是那句话,是少主重要,还是小公主重要?” “如果她真是小公主,她跟少主就一样重要!”红楹掷地有声的说道。 南楼点头,“嗯,在你心里,她跟少主一样重要,可能比少主还更重要。但在我们的心里,”南楼笑了笑,说道:“少主比她重要!” 红楹:“……” 南楼对上一脸难以理解的红楹,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把她看得比少主重,是因为你对公主对她有负疚,这是人之常情。但我们把少主看得比她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少主是我们陪着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又不同!” 红楹还想再说,南楼却已经是推她,道:“好了,你快去吧,说不定,她也正等着你给她一个台阶下呢!” 院子里,玉玲珑一路哭泣着向前跑。 容锦府里下人本就不多,偶有丫鬟婆子看到玉玲珑,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转身便走。 如此几次后,玉玲珑眼见得二门在望,再往前跑真就要出了府邸了,心里一急,干脆脚一软,便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便感觉身前似是站了个人,她心里一喜,不由自主的便从胳膊间露半个脸,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 玉玲珑如被雷击般怔在了那。 楚惟一对上怔怔的玉玲珑,目光间陡然生起一抹寒意,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玉玲珑连忙摇头,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她再次将脸埋在胳膊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惟一看着眼前乌鸦鸦一片的小脑袋,听着她细细碎碎的哭声,提起的心慢慢的放回了原处。四处看了看,目光对上不远处正急急往这边赶来的红楹时,他越发柔了声音,对地上的玉玲珑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是哪里的丫鬟,为什么在这哭?” “我……我不是丫鬟……”玉玲珑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是丫鬟,那你是……” 楚惟一的话声被红楹的声音打断。 “惟一,她就是你说的那个玉玲珑。” 楚惟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大吃一惊的神色,对已经走到跟前的红楹问道:“她就是那个玉玲珑?” 红楹点头,蹲下身子去扶哭得不能自抑的玉玲珑,一边轻声说道:“玉姑娘,你现在还不了解你哥哥的脾气,等你相处久了,你就明白了。快别哭了,起来,收拾一下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跟他认个错……” 玉玲珑顺着红楹的手站了起来,一边拿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轻声说道:“明明说他是我哥哥,可是,他却要把我往外赶,不想认我,不认便是,何必这样作贱人?” 红楹才要开口,一则的楚惟一却是疑惑的问道:“玉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少主他找了你那么多年,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又会把你往外赶呢?” 玉玲珑不言语,只是委屈的抽泣着。 红楹叹了口气,将燕离安排她和玉玲珑住进扎纸胡同的事说了一遍,轻声说道:“我也劝了少主,可是少主的脾气你也知道,惟一,回头你也帮着劝劝少主。” 楚惟一苦笑着摇头道:“红楹,只怕这话谁都能劝,你我却是没有资格劝的。” “为什么?”红楹抬头看向楚惟一。 但对上楚惟一脸上苦涩的笑容后,红楹刹那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她,嘴里顿时如同吃了几斤黄莲,说不出的苦。 良久。 红楹忽的将已经止了哭的玉玲珑推到楚惟一跟前,急声道:“惟一,你看看,她是不是哪公主长得很像?” 楚惟一上下打量一遍后,轻声说道:“眼睛五官都有点像,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周身的气派却是一点也不像!” 红楹顿时便苦笑着说道:“她如果是出生在京山,自然便是第二个公主,可……” 可什么?红楹没说,但两人都明白。 楚惟一便轻声安抚道:“好了,你也别难过自责了,人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回头我们再帮着劝劝少主,真不行,你就先带着她住进扎纸胡同。等过些日子,少主同玉姑娘熟悉了,说不得便改变主意,把人重新接回身边呢?” 红楹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但愿吧。” 话落,半扶半劝的将玉玲珑带了下去。 楚惟一却是默了一默后,才大步离开。 “红姨,刚才那个人是谁啊?”走远了的玉玲珑轻声问红楹道。 “他是楚惟一,是少主身边的护卫。”红楹轻声说道。 “楚惟一?!”玉玲珑脸上闪过一抹又惊又愕的神色。 红楹点头,见她脸上难看,不由问道:“怎么了?” 玉玲珑攥紧了红楹轻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就是先帝的龙卫队长,那个楚惟一?” 红楹不由笑了道:“你怎么知道的?” 玉玲珑却是如被雷劈了一样,好半天没有回答红楹的话。 ------题外话------ 嗯,问一下,如果建个读者群,有多少亲愿意入群?当然是针对正版读者建的! 17搭档倾城 许是因着之前燕离的震慑,晚上的接风宴,不论是红楹还是玉玲珑都比白日要表现的安静许多。 暖春和红豆使出了看家的本事,冷菜,热菜,荤的,素的,摆了满满一桌子,只可惜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这一桌子的人,大概除了琳琅和南楼两人外,再没人吃出了菜滋味! 一时饭毕,容锦招呼了众人到西边的偏厅,用茶。 可能人的天性总是趋利避害的,也有可能是明白所有人里,只有红楹才是最欢迎她的那个人,是故一进偏厅,玉玲珑并没有在燕离侧的位置坐定,而是走到了红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容锦与燕离交换了个眼神。 杏雨和杏花托了红漆描海棠花的托盘进来奉茶,待各人都捧了盏茶,燕离端起手里的茶盏掀了茶盖,撇去茶沫,浅啜了一口后,抬头,目光落在了玉玲珑身上。 “红姨是母亲从前身边的老人,也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由她来照顾你,再合适不过了。”燕离说道。 玉玲珑点了点头。 燕离又对楚惟一说道:“楚叔,让李远在龙卫里选几个人搬过去照看吧。” 楚惟一抬头看了眼神色黯然的红楹,踌躇半响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少主,为什么不让玉姑娘住在郡主府呢?大家住一起……” 余下的话被燕离冷冷的目光给打断。 默了一默后,楚惟一抬头给了红楹一个略显苦涩,我已经尽力了笑脸。 红楹对上楚惟一的目光后,同样的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就照少主的吩咐做吧,我带着玉姑娘去扎纸胡同住着,只是李远他们……” “李远挑一些人出来,负责你和玉姑娘的安全。”燕离打断红楹的话,说道:“这事就这样定了,今天晚上就先歇在这,明天一早再搬过去。” “是,少主。” 红楹轻声应道。 燕离眼见红楹并没有像前两日一样不可理喻,脸上的神色便好看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不早了,都散了吧。” 红楹和楚惟一以及琳琅、南楼等人当即站了起来。 玉玲珑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跟着红楹她们一起,向燕离行礼,默默的走了出去。 等走了一段路,却没有见到燕离也出来时,不由便步子一顿,朝身侧的红楹问道:“红姨,哥哥他……他的屋子也在这边吗?” “不是,少主的屋子在如意堂。”红楹说道。 玉玲珑不由便回头看了眼身后屋子里,正满脸温柔唇角含笑与容锦轻声说话的燕离,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虽说郡主是哥哥的未婚妻,可是必竟两人还没有成亲,哥哥这么晚还留在这,合适吗?” “未婚妻?”红楹狐疑的看向玉玲珑,“谁说容姑娘是少主的未婚妻了?” 玉玲珑愕然抬头,看向红楹,犹疑的问道:“怎么了,红楹?难道不是吗?可是……” 红楹没好气的说道:“这种话以后不能乱说,少主是个男人没关系,但容姑娘却是个姑娘家,万一传了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可是……”玉玲珑还待再多说。 红楹却是不由分说的上前牵了她的手,“走吧,婚姻大事可不是说的那般简单,未来的少主夫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走在前面的琳琅和南楼眼见着红楹和玉玲珑站在那嘀嘀咕咕的,两人不由便交换了个眼神,齐齐顿了步子朝后面看过来,问道:“红姨,你跟玉姑娘说什么高兴的事呢?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笑笑?” 红楹才要开口。 玉玲珑却是抢在红楹前里摇头,说道:“没,没说什么。” 琳琅和南楼不由便朝红楹看去。 红楹知道南楼和琳琅都曾要在容锦身边呆过,对容锦的感情不同,断然不愿意听到她说容锦和燕离不合适的话,当下便顺着玉玲珑的话,说道:“没什么,就是跟玉姑娘说一声,叫她明天不用早起,扎纸胡同那边宅子长久空着,怕是还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能住人。她早过去等着,也是吃灰,不如多睡一会儿。” 琳琅不由便朝玉玲珑看去,玉玲珑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后,又飞快的垂了眼睫。神色坦然的不能再坦然!琳琅勾了勾唇角,才要开口,却感觉袖子被扯了扯,她抬头看去,对上南楼朝她看来的目光。 嗯?琳琅看向南楼。 南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琳琅目光顿了顿,稍倾却是眼底绽起一抹笑,回头对身侧的红楹说道:“红姨,你和玉姑娘搬去那边,身边不能没个使呼的人,我去跟容姑娘商量下,看能不能先从这边拨两个小丫鬟给你们用,你看好不好?” 红楹才要拒绝,不想玉玲珑却抢在她前面说道:“那就麻烦琳琅姐姐了。” “玉姑娘客气了。”琳琅使了个眼色给南楼,掉头重新往回走。 玉玲珑不由便停了步子,看着琳琅的背影对一侧的南楼说道:“南楼姐姐,你说郡主她会同意吗?” 南楼笑了笑,“这,我可不知道,必竟容姑娘身边缺人手。” 玉玲珑闻言,抬头对南楼笑了笑,然后挽了红楹的手,说道:“红姨,我觉得有些累了,我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红楹看着如小鸟依人一般附在她臂弯里的玉玲珑,眼底难掩宠溺怜惜之情,拍了拍玉玲珑的手,轻声说道:“行,我这就带你去。” 话落,果真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南楼回头看了看容锦屋子的方向,顿了顿后,转身跟了红楹她们快步离开。 且说门外侍候的小丫鬟见琳琅去而复返,一边回头向屋里锦禀报“琳琅姐姐来了”,一边上前迎了琳琅,轻声问道:“琳琅姐姐,你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有,我想起些事,想跟容姑娘说一说。”琳琅笑着说道。 小丫鬟便轻声说道:“那你等等,我进去替你通报一声。” 不想小丫鬟话声才落,杏雨已经打起帘子走出来,笑着对琳琅说道:“郡主请你进去呢。” 琳琅便辞了小丫鬟,由杏雨领着往屋里走。 她才进屋,便感觉到一道目光朝她看来,燕离轻浅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怎么来了?” “我想起件事,过来跟容姑娘商量一下。”琳琅说道。 容锦不由便笑了问道:“什么事?” “红姨和玉姑娘不是要搬去扎纸胡同吗?我想跟你要两个小丫鬟去那边当差,你看方不方便?”琳琅问道。 容锦闻言,不由便朝燕离看去,末了,这才重新看向琳琅,拧了眉头,问道:“我的人去那边,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琳琅笑着说道:“从凤卫里面调人过去,碍着红姨,只怕也失了让她们去的作用。吴老夫人当年替你挑的那几个小丫鬟,我看着都机灵的,不如就从她们里面选两个送过去,只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话落,含笑看着容锦。 容锦不由便失笑道:“两个小丫鬟而己,哪里就不舍得了,你看中了谁仅管叫了她们就是。” “嗯,我觉得厨房的暖春和红豆就挺好的。”琳琅说道。 容锦差点就想说,你还真敢要! 要知道这些日子也吃习惯那两个小丫鬟做的菜后,她还真有点不舍得。但想起自已之前已经把话说出口了,不舍得也要舍得。 笑了笑,对琳琅说道:“我让杏雨陪你走一趟吧。”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琳琅说道。 容锦笑着喊了杏雨上前,“你跟琳琅去一趟,跟红豆和暖春说,凡事都听琳琅姑娘的安排。” “是,郡主。”杏雨应道。 等琳琅和杏雨走出去。 容锦回头朝一侧的燕离看去,轻声说道:“那两个小丫头没经过什么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好琳琅交给她们的差事。” “先看看吧,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燕离轻声说道:“琳琅她估计是怕红楹当局迷,被人利用。放两个你的人去在边上刺刺她,让她保持清醒。” 容锦笑着点头,想起之前燕离说的话,敛了脸上的笑,轻声说道:“你刚才说要让韩铖进府帮着我训杏雨她们几个?” 燕离点头,“她们几人,当初你让吴老夫人帮着找人时,不就是打算把她们当护卫用的吗?” 容锦想起彼时对燕离的防备,这会子被燕离说穿,不由便脸上红了红。 燕离看得好笑,轻声说道:“既是打算做护卫用的,也别把人浪费了。韩铖是我娘手把手带出来的,让他来帮着你训练他们,肯定不会比琳琅和南楼她们差!” 容锦不由便想起自已的搭挡凤倾城。 前世,她们隶属于华国一个特殊部门,这个部门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720。部门直接听从于华国最高领导人,出面处理的都是政府和官方不宜处理的事。 凤倾城出生于武林世家,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后在部队考上军事院校。在一次两军对抗赛中因出色的作战才能,被当时的720负责人看中,调了进来。 她和凤倾城可说是一文一武,她擅谋略,而凤倾城却是极具实战能力。很多次的行动,都是她背后谋划,凤倾城出面实施,两人可以说配合的天衣无缝,只除了最后一次的行动……想起那一次的行动,容锦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黯然之色。 不知道倾城她有没有幸免于难,如果没有,倾城她是不是也像她一样魂穿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延续着她们的生命!如果,倾城也在这里的话,怕是只需短短数月,就能将杏雨她们几个打造成一流的护卫小队吧? 唉……容锦不由便发出一声长叹,却在这时,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锦儿,锦儿……” 容锦回神,连忙抬头朝燕离看去,“什么事?” 燕离拧了眉头看向她,轻声问道:“想什么?我喊你这么多遍,你怎么没反应。” “没什么,”容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就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燕离下意识的便蹙了起眉头,目光也跟着紧了紧,透着几许紧张的看向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从前的一个朋友,只是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话落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燕离不由便轻声问道:“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容锦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是女的。” 燕离便吁了口气,脸上绽起一抹赧然的神色,轻声说道:“那你把名字告诉我,我让人打听下。” 容锦摇了摇头。 “怎么了?”燕离不由奇怪的问道:“你不是想她吗?为什么……” “算了,”容锦摇头道:“那么多年了,谁知道找得到找不到。”话落,抬头看向燕离,“你说让韩铖来训练杏雨她们,我到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他能同意吗?” 燕离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为什么?”容锦不解的说道:“我又没打算认他!” “你虽没打算认他,但他想要你认他啊!”燕离轻声笑着说道:“你肯给他一个跟你近距离了解的接触了解的机会,他心里怕是不知道怎么高兴呢。”话落,对容锦说道:“行,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去会一会战王爷!” “现在吗?”容锦疑惑的问道。 燕离点头,“嗯,现在。事情宜早不宜迟。”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容锦起身说道。 燕离看了看天色,有心想说不用,但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道:“好!” ------题外话------ 今天出了点事,状态不行,更新少点,明天补上。不好意思! 18端王请客 同福客栈。 燕翊听了青元的禀报后,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的神色,但很快眉梢却又绽起一抹惊喜之色,下一瞬回头朝沈真看去。 “沈叔,你怎么看?”不待沈真回答,他又顾自说道:“容锦这个时候上门,你说会不会是她想通了?想……” 燕翊他们住的是同福客栈的天字一号楼,同福客栈本就是京都城与悦来并驾齐驱扬名天下的客栈,天字一号自然更是精致雅韵的如同金雕玉砌。单说厢房外那百竿青青翠翠的翠竹还有院内那已然与屋檐齐平的老桂,满树的花香应和着南檐下十几盆含苞待放的秋菊,一时间只觉得人间天堂不过如此! 沈真此刻就坐在东厢房外的楼台上,那里正对着院中的老桂,在他的身产是个红泥小炉,炉上架着个提梁紫砂壶,面前放着个紫砂小杯。 听了燕翊的话,沈真放下手里的紫砂小杯,抬头朝燕翊看去,“是和不是,殿下见过人不就一见分晓了?” 燕翊点头,确实,是和不是,他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青元,去跟王爷说一声,本宫……” “殿下,”青元打断了燕翊的话,轻声说道:“随同容姑娘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人。” 燕翊嘴里的话顿时僵在嘴里。 楼台上提了紫砂壶正欲续水的沈真手里的动作也是一窒,两人不约而同的四目相顾。 燕翊拧了眉头,虽有猜测,但却仍然问了一句,“是谁?” 青元拧了眉头,嗡声嗡气的说道:“来人易过容,但他就是化成灰,小的也认得出来。” 言下之意,除了燕离还能是谁? 燕翊抿了嘴,脸上罩起一抹寒色,摆了摆手对青元说道:“我这里还有几坛秋露白,等会王爷的客人走了,你拿一坛去找百川一起偿偿。” “是,殿下。” 青远退了下去。 沈真继续往提梁砂壶里倒着他一大早从山里寻来的山泉水,等红泥小炉上的水咕噜噜地冒起了热气后,抬头眉目阴沉难辩喜怒站在那的燕翊招呼道:“殿下,我这烧茶的水是我一大早,从城外玉玑山打回来的,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偿偿?” 燕翊似是恍然回神,抬头朝沈真看来,稍倾,唇角嚼了抹笑,点头道:“好。” 话落,大步走了出来,盘膝在沈真对面的蒲草垫子坐下。 而这个时候红泥炉上的水也已经沸了三沸,沈真探手抓了红泥炉上的小壶。 燕翊看着那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一套烹菜的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的让人撇不开眼,等看清眼前的茶汤时,不由便一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这是我国境内洞野山上的若木吧?”燕翊看向正持了紫砂小杯欲要浅偿的沈真。 沈真抬头看向燕翊,眼里掠过一抹赞许的神色,“想不到,殿下深居内宫,却能识得这山野粗茶。” 燕翊闻言,不由便摇头。 北齐境内离皇城八百里处,有一座山,叫衡石山,在衡石山的深处,有一处满是石洞高耸入云陡如绝壁的山,世人管它叫洞野山,山上生长着一种茶树,树干是绝色的,叶却是青色的。但开出的花却是红色的。 若木不似寻常的花木,据说三年才开一次花,而花期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过了这一个时辰,花落花开,便要再等三年! 但听人说,这茶却能治时疫,只不知道是真是假? 燕翊端起眼前的紫砂小杯,垂眸笑道:“沈叔,我听说这茶长在洞野山,能治时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真闻言,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之色。 治时疫? 他可不知道这茶能治时疫,他只知道这若木有气香行散,入血分具有活血通经,祛瘀止痛的功效。而当年……沈真敛了唇角的笑,抬手端了此砂小杯一饮而尽。 “能不能治时疫,我不知道。不过它香气浓郁清长,味道醇厚爽口回甘倒是真的。殿下不防尝尝看!”说着对燕翊抬了抬手。 燕翊笑了笑,同样端起面前的小杯,一饮而尽。 末了,点头说道:“不错,确实是香浓郁清长,味道醇厚爽口。” 沈真笑着换了一个倒满茶水的小杯到燕翊跟前。 “沈叔,”燕翊垂眸看着紫砂小杯,沉声说道:“不能再等了!” 沈真抬头朝燕翊看去。 感觉到他的目光,燕翊缓缓抬头,沈真便在燕翊的眼底看到了一抹隐隐的狠厉,他不由便默了一默。抬手端起自已面前的小杯,目光落在浅金色的茶汤上。不能再等了吗? “你想怎么做?” “把他的身份露出去。”燕翊垂眸,轻声说道:“不用我们动手,东夏的皇帝会比我们更杀之而后快!” 沈真端着小杯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但很快,他便又稳住了略略失神的心智,浅浅啜了一口茶汤后,缓缓开口说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韦氏一系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沈真对燕翊看去,“再则,万一北齐传国玉玺在他身上的事,东夏的皇帝也知情,怎么办?” 燕翊脸上狠厉的神色顿时便僵在了那。 他不担心韦氏一系知道,必竟在韦氏反应过来遣人入境时,他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可若是真如沈叔所言,东夏的皇帝也知道玉玺的事,他岂不是引狼如室?白白将一块肥肉送到别人嘴里? 这么一想,燕翊顿时便打消了将燕离身份公布于众的念头。但,他却也没忘了自已将容锦的身份透露给韩铖的目的!他要的是娶容锦为妻,然后韩铖助他夺储君之位。而不是,他父女团圆,容锦花落别家! “那沈叔,你有什么好办法?”燕翊抬头看向沈真,沉声说道:“这个人肯定是不能再留了的。” 沈真到是能理解燕翊为什么非要置燕离于死地才甘心! 以现在容锦与燕离出则成双,入则成对的情形来看,这两人之间肯定已经是情愫暗生。假以时日,说不得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生米做成了熟饭,到时,殿下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别说这人做不出来,他可没忘记他有个什么样的娘……沈真眸底掠过一抹阴鸷。 只是,杀死燕无暇的儿子?不,这可不是他的打算。 燕无暇不是常说,死往往是最大的解脱,而让一个人活着,却夺尽他的所有,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吗?所以,他是不会让他死的! 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沈真看向燕翊,轻声说道:“殿下或许可以找人合作呢?” “找人合作?”燕翊看向沈真,失声问道:“找谁合作?” 沈真抬头,目光落在头顶树梢上那些细小如米粒的花瓣上,轻声说道:“储位之争,可不仅仅是发生在我们北齐。我听说,东夏皇帝膝下也是子嗣众多,而东夏皇帝最喜欢的那个却不是中宫所出,而是元贵妃膝下的二皇子,睿王李恺。” 燕翊猛的抬头看向沈真,“沈叔是说让我跟睿王李恺结盟?” “为什么不呢?”沈真琥珀色的眸子朝燕翊看去,淡淡道:“殿下难道不觉得你们的遭遇很相似吗?明明是各自父皇最喜欢的子嗣,却成为陈俗旧规的牺牲品!” “不,我比李恺更冤。”燕翊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我本就是中宫嫡子,皇储之位原就该是我的!” “是啊,你本就是中宫嫡子,又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皇储之位舍您取舍?”沈真含笑点头,附合着说道。 沈真的话让燕翊胸前顿时生起一股豪然之气。 是啊,他本就是中宫嫡子,更是父皇最喜欢最看重的儿子,储君之位除了他,谁还能继承?! “好,沈叔,就依你的意思,我立刻派青元去打听下睿王李恺的消息。”燕翊说道。 话落便要喊了青元进来,沈真却在他出声前打断他,说道:“殿下稍安勿燥,还是等王爷的客人走了,再让青元去打听吧。” 燕翊想了想,点头道:“沈叔你说得有道理,既是如此,我们继续喝茶吧。” 沈真点头,将续满茶水的小杯递到了燕翊跟前。 …… 百川奉完茶后,如进来时一样,低眉垂眼的退了出去。 但眼角的余光却是不动声的觑向坐在韩铖右手下则,正端了茶盏准备浅啜的容锦。 百川知道自家王妃便是极美的,不然也不会一眼便相中了王爷。而现如今的荣安小郡主,更是将王妃的相貌传了个十乘十,只是……百川的目光落在低眉垂眸的容锦身上,眼前所见当真是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秀丽绝俗的几疑身在梦中! 便在百川深深震憾于容锦之容时,一道锐利如寒刃的目光,却突的便朝他睨了过来,那样冷寒的温度,让他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 百川心思一颤,立刻收了偷偷打量容锦的目光,急急的退了出去。但百川也是跟着韩铖的老人,虽说适才的那道目光太过寒厉慑人,一时的惊悚后,他便定下心来,趁着退出去时,自然的抬头朝容锦身侧的燕离看去。 燕离仍旧是易过容,遮去了他如雕似刻惊为天人的容貌,显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张略显清秀的脸! 就在百川朝他看来时,他也跟着抬头朝百川看去,两人目光对个正着。 因着适才百川对容锦的窥探,这让燕离很不高兴,原以为他刚才的一道目光已经震慑住了百川,想不到百川在临去前还敢再度来窥视他!顿时原本温煦的目光陡然间如同出了鞘的剑一样,寒光四射的似要将百川一劈为二一样!使得百川下意识地身子一抖,垂了目光,急急的离开了花厅。 就在百川匆匆退下时,一直没出声的韩铖忽的便抬头朝燕离看来,漆黑深遂的眸中,满是浓浓的不悦之色。 燕离的这番作为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是故,对上战王对他看来的目光,他也不过就是扬了扬眉梢,给了韩铖一个“你有意见?那又如何!”的脸色。 韩铖顿时就觉得胸口好似塞了团棉花一样,当下便拿定主意,这个人,哪怕容锦再喜欢,他也绝不能让容锦嫁了他! 容锦不管他二人的刀来剑往,她低着头喝手里的茶。不知道是什么茶叶,但入口清香回味爽口回甘,确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韩铖本想等着容锦说明来意,但容锦却是宁可将一番心思都放在茶上,也没打算跟他直言是对。 燕离就更简单,我给了你机会,你不感谢我,还想压我一头?门都没有! 眼见得茶水都快喝干,却仍旧没人开口。 终究是谁在意谁输! 韩铖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容锦,“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嗯?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她们是来看人,表达友好的吗? 燕离对上容锦朝他看来的目光,挑了挑唇,轻声说道:“王爷你怕是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看你,而是来跟你说事的。” 说事?! 韩铖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给了韩铖一个皮笑肉不笑。 韩铖只觉得那笑怎么看怎么都不舒服,但不待他想明白哪里不舒服,燕离再度开口了。 “王爷,锦儿身份特殊,我想给她组建一支护卫小队,目前却是缺一个负责训练的人,不知道王爷你有没有兴趣?” 燕离的开门见山,先是让韩铖怔了半响,但等回过神来后,顿时便觉得胸口不是塞了棉花,而是被人重得的打了一拳,使得他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般,说不出是痛还是涨了! 韩铖目光定定的看向容锦。 “你也是这意思?” 容锦笑了笑。 这不是废话吗?她如果不是这意思,她大老远的跑来干嘛? “说话。”韩铖加重了语气。 容锦挑了挑眉,敛了脸上的笑,冷冷开口,“你不愿意?” “我……” 韩铖没有想到容锦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他气恼的只不过是容锦对他的态度,他当然知道她的身份特殊,更深知这身份会给她带来的麻烦,不然,他又何必偷偷与她相见?又何必想要带她回北齐? 容锦目光冷冷的对上被她一句话问得没了反应的韩铖,下一刻,眼底绽起一抹冷笑,将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扔桌上,对燕离说道:“走。” 燕离对黑着脸的韩铖挑了挑嘴角,果真便站了起来。 “站住!”韩铖气急之下,蹭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怒色的瞪了容锦,“我说过我不愿意了吗?” 容锦回头,一脸不解的看向韩铖,“你想清楚了?” “我……” 容锦抬手,阻止韩铖把话说完。 “话,我可跟你说清楚,你去帮我训练人,我领你这份情,但那并不代表,我会同意跟你回北齐。”容锦说道。 韩铖张了张嘴。 在对上容锦眉梢眼角的坚决后,终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既然知道在这里不安全,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跟我回北齐呢?” “北齐对我来说,就安全吗?”容锦好笑的看向韩铖,不等韩铖回答,继续说道:“不要跟我说什么王妃善良,世子,郡主纯良。王爷,这些话,说给想听的人听,比说给我听强多了!” “容锦,你都没见过她们,也没跟她们接触过,怎么就能断定她们一定不好?一定会为难你?”韩铖不甘心的说道。 容锦嗤笑一声,目光讥诮的上下打量韩铖一眼后,冷声道:“因为我有脑子。” 言下之意,便是你没脑子! 韩铖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噎得他差点就一头裁到地上。 容锦摆了摆手,“好了,有些话既然说了不高兴,那就不说,你什么时候能来帮我?还有,你能在这留多久?” “我把事情交待下,立刻就可以跟你走。”韩铖沉了脸,嗡声嗡气的说道:“我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必须赶回北齐。” 容锦点头,“行,三天后,我派人来接你。” 韩铖才想说,不用,他收拾下就能走。 可容锦却是抢在他开口前,说道:“就这么定了,你虽然能立刻就走,但我那边还要安排下。” 韩铖还能说什么?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容锦和燕离扬长而去。 不多时,百川走了进来。 韩铖抚了额头,坐回椅子里,对百川说道:“你去看下大殿下在不在屋里。” “是,王爷。” 百川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而是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眼韩铖。 韩铖放下揉着额头的手,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事?” “王爷,刚才的那位小姐,就是王爷当年流落在外的大小姐吗?” 韩铖点了点头。 百川是他身边的老人,当年他还只是护国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卫时,百川便跟在了他的身边。对他,韩铖一直信得过。 “长得很好看,比郡主还要好看许多。”百川轻声说道。 韩铖闻言,脸上不由便绽起抹笑意,轻声说道:“她和华儿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不过……” 见韩铖顿住了话头,百川不由抬头朝他看去,轻声道:“怎么了,王爷?” 韩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比华儿看起来还出色,但我却觉得华儿她才是我想要的那个女儿。” 百川不由失笑道:“王爷您糊涂了不是?郡主本来就是您的女儿啊!” “不是……”韩铖还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王爷。” 百川揖礼退下。 屋子里,韩铖目光落在容锦用过的茶盏上,脸上生起一片茫然之色。他缓缓抬手按在胸前,咚咚有力有序的心跳声,让脸上再添几分惘然。从最初的知晓容芳华给他在这世上留下一个女儿后那种雀跃欢喜到眼下的平淡漠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容锦太让他失望了? “芳华,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吗?” 天字一号间。 燕翊听了青元的禀报后,连忙吩咐道:“快请了进来。” 不多时,百川走了进来。 “小的百川见过殿下。” 燕翊抬手免了百川的礼,轻声问道:“百川,你怎么来了?我听青元说,你们王爷有客人,你不在跟前侍候,怎么来我这了?” 百川低眉垂眼一脸恭敬的说道:“回殿下,客人已经走了,是我家王爷命小的来请了殿下过去一叙的。” 容锦和燕离已经离开,早在一刻钟前青元便禀了燕翊。 燕翊算着,照理百川应该早就来请他的,但这个时候才来,估计是韩铖留了百川说话的缘故。不知道韩铖跟百川说了什么? 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青元,燕翊笑着对百川说道:“既是王爷有请,那我们快些过去吧,莫让王爷久等了。” 话落,率先提了步子往外走。 百川和青元紧跟上前。 屋子里正百般不是滋味的韩铖,听到外面杂乱的步子声后,他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站了起来,掸了掸了身上没有一丝皱褶的袍子,然后便抬头朝门外看去。 燕翊一进门,便看到神色肃然立在那等候的韩铖,下意识的脸上便扬起一抹笑,对韩铖揖礼道:“王爷。” 韩铖还了一礼,“殿下。” 待得燕翊进了屋子,韩铖又对百川吩咐道:“去泡壶茶来。” 百川才要退下,却是被燕翊拦住了,“不用了,王爷会客的时候,我跟沈叔喝了一肚子的茶,到现在还觉得肚子涨得难受呢。” 百川朝韩铖看去,韩铖便摆了摆手,百川行礼退下。 “王爷,青元说来的是容姑娘,怎样,容姑娘可是改变主意,打算跟您回北齐了?”燕翊没有打什么马虎眼,直白的问道。 韩铖抬头,对上燕翊热诚的眸子,默了一默后,缓缓摇头。 虽是心中早有猜想,但到底还是难掩失望。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便沉了下来。 良久。 燕翊哂笑一声,抬头看向韩铖,轻声问道:“王爷,那容姑娘她是来……” “她想要建一支护卫小队,想要本王替她训练她们。”韩铖说道。 “王爷答应了?” 韩铖点了点头。 燕翊想了想,轻声说道:“这样也好,必竟王爷与容姑娘从小便失散,能在一起相处些日子,彼此多增加些了解也是好的。” 韩铖闻言,点头道,“本王也是这样想的。” “容姑娘有没有说请王爷什么时候入府?” “三天后。” 三天后! 燕翊想了想,笑道:“王爷要不要给王妃捎封信回去,必竟,王爷当初是打算接了容姑娘便走的,现在……” “幸亏殿下提醒,”韩铖笑了说道:“若不是殿下提醒,本王差点把这事便忘了。” 燕翊笑着摆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燕翊便起身告辞。 韩铖送走燕翊,转身去了屋子里的书案前,写了封信后,喊了百川进来,“把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回王妃手里。” “是,王爷。”百川接过信贴身收好,转身匆匆退了下去。 且说燕翊与韩铖告别后,匆匆回了屋子,却不见沈真的身影,不由便喊了青元来问话。 “沈叔呢?” “回殿下,您去见王爷的时候,沈护卫也出去了。” “出去了?”燕翊不由犹疑的问道:“去了哪里?” 青元摇头。 燕翊不由便皱了眉头,正要吩咐青元去找,不想,下一刻,却看到沈真正远远的朝这边走来,他连忙站了起来,迎上前,问道:“沈叔,青元说你出去了,你去哪里了?” “我出去逛了逛。”沈真说道,“怎么,殿下找我有事?” 燕翊将韩铖答应替容锦训练护卫的事把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沈叔,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借这个机会混进去?” “不用。” “为什么?”燕翊不解的看向沈真。 沈真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轻声问燕翊道:“你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 “你不是说出去逛了逛吗?”燕翊一脸奇怪的问道。 “我是出去逛了逛,那是因为我本来是打算暗暗跟着那位永宁郡主,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的,只是我还没靠近,便被发现了。”沈真对燕翊说道。 “被发现了?” 沈真点头,“所以,借机混进容锦府上的事,你打消这个念头吧,燕无暇的儿子……”沈真顿了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颇为无奈的说道:“果真非等闲之辈!” 燕翊嘴唇翕了翕。 沈真说完,便拾步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对燕翊说道:“殿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睿王搭上话。”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燕翊被沈真一提醒,连忙大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对沈真说道:“沈叔,这事,还得你帮着一起出个主意?” …… 容锦下了马车,见燕离没有下马车的意思,不由问道:“你不下来吗?” “我要去办点事。”燕离对容锦说道:“你先回府,办好事,我来找你。” 容锦才想问,是什么事。 但燕离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车帘,对赶车的吴大吩咐道:“走吧。” 吴大朝容锦看去,容锦摆了摆手,“去吧。” “是,郡主。” 吴大一马鞭将马车赶离了郡主府门口。 门房的小厮早就迎了出来,此刻见自家郡主就站在廊檐下,他们也跟着齐齐的站在廊檐下,目送着马车离开。 容锦不知道燕离要去哪,因为一路上燕离也没跟她说什么,是到了府门口,才突然提起的。想不出个头绪来,正准备转身进府时,耳边忽的又响起一阵笃笃的马蹄声。 难道是燕离去而复返? 容锦不由自主的转身看去。 身后却是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正远远朝她驶来。拉车的马清一色的都是油光水滑的枣红大马,神骏非凡,一看就不是凡品。 天啊,这谁家的马车啊? 容锦身后的小厮们窃窃私议起来。 西市本就是富商云集的地,都是有钱人,但商人社会地位低,便是有钱也摆不起谱!而东夏皇朝对屋宇建制,以及车乘马匹都是有严格的建制的。突然间,就看到这样富贵非凡的马车出现,一时间热闹非凡,大家围在一起,便评头论足起来。 容锦看了一眼,便收起了好奇的心思。 收了目光,转身才要进门,不想这个时候,身后却响起一道清清浅浅如玉石相击的声音。 “永宁郡主!” 容锦步子一顿,不由自主的转身回头。 “端王爷?” 容锦怔怔的看着一手撩起半张车帘,正探了半张脸,笑意盈盈朝她看来的端王李欢。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搬了条凳摆放好,这才请李欢下车。 李欢抬手撩了帘子,姿态雍容优雅的自马车里站了出来,一掀袍摆,踩着轩夫摆好的凳子下了马车。 一袭宝蓝色的杭绸直裰穿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温文尔雅俊逸非凡,但在那件宝蓝色的杭绸直裰外,他又套了一件黑色绣大红合欢花的纱质大褂,有风吹起,顿时便给他渲染上几分瑰丽的神秘感。 容锦看着这样的李欢,很难将他同当日大殿初见时,那种陌上谁家少年的感觉融合在一起。眼前的李欢,乍然间就让她有一种,捉磨不透的感觉。不再是温文如玉的少年,而是……容锦还没想出恰当的形容词,耳边再度响起李欢的声音。 “永宁郡主,可是本王唐突了?” 容锦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在她一怔神的时候,李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离她只不过是一步之遥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近得她可以看到他那对如星子一般的眸子,正浅笑着朝她看来,他白皙俊美的脸被阳光照着,朦胧而模糊。 容锦眯了眯眸子,步子往后退了一步,屈膝福礼,“臣女见过端王爷。” 李欢垂眸,目光落在容锦黑鸦鸦的乌发间,那只烧蓝玻璃掐丝珐琅簪子上。簪子是蝶开形,精湛的工艺,使得那对薄如蝉翼的蝴蝶翅膀既使被风吹过,都能微微颤动,好似是要展翅而飞。李欢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容锦没有等来李欢的声音,想了想,干脆就自已站了起来,抬头朝李欢看去,一抬头,对上李欢那虽笑着,却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容锦顿时便怔了怔。 “噢,是本王失神了,郡主勿怪。”话落,李欢还施手揖了一礼。 容锦连忙侧身避了避,她狐疑的看向李欢,“王爷,您是经过,还是……” “本王是特意来找永宁郡主的。”李欢接了容锦的话说道。 容锦下意识的便的生起一抹警惕,她垂眸,压下心中纷乱的心绪,轻声说道:“既是如此,王爷不如请府一叙吧。” “噢,其实本王是来向永宁郡主陪罪的。”李欢抬头看了看容锦身后的郡主府,目光所及处,似是看到正有人以极快的速度的往这边赶来,他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梢,笑着对朝他看来的容锦说道:“本王在太白楼定了酒席,还请永宁郡主赏脸。” 话落,侧身往一边让了让,让出了他身后的那辆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 请她吃饭? 容锦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朝李欢看去。 不想李欢也正朝她看来,四目相对,李欢扬了扬眉梢,淡淡道:“怎么,郡主不愿赏脸?” 古怪! 从李欢出现的那一刻,容锦就觉得这一切都透着古怪,可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接近李欢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虽然明知不妥,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就说道:“怎么会,既是如此,臣女恭敬不如从命。” 李欢俊秀的脸上笑意越发的温润,“郡主请。” “臣女乘了马车,王爷您拿什么代步?”容锦犹疑的问道。 “本王骑马。” 李欢的话声一落,便看到有侍卫牵了枣红大马过来。 容锦这才发现,原来在马一直跟在马车的后面。 李欢接过小侍手里的马鞭,含笑朝容锦看来。 容锦原本是想让人回去通知琳琅一声,但对上李欢看来的目光后,咬了咬牙,终是拾步朝马车走去。 待容锦上了马车,李欢也翻身上马,对赶车的马夫说道:“走吧,去太白楼。” 马车笃笃向前。 李欢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郡主府,唇角翘起一抹弧度,一扬马鞭“啪”一声过,枣红马扬蹄飞奔,如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朝前面的马车追去。 “人呢?”琳琅挤过拥挤的人群,对看守门房的小厮问道:“不是说郡主回来了吗?” “琳琅姑娘,郡主是回来了,可是又走了。” 琳琅缓了缓气,从后院一路跑出来,她喉咙都快冒烟了。 “怎么又走了?我刚才好似看到除了郡主还有旁人,那人是谁?” “是端王爷。” “端……” 琳琅有种被当头敲了一棒的感觉。 李欢?! 竟然是李欢! 而且容姑娘还跟着他走了? 琳琅一跺脚,转身便要往前追去,跑了约有个两丈远,又蹭的一下跳了回来,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小厮问道:“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噢,说是太白楼。”小厮回道,“王爷说是要请郡主吃饭,向郡主赔礼道谦。” 琳琅气得口不择言的斥了声“吃货”,当下二话不说的,提气急急的往前追。一边追,一边想着,幸好,还知道是什么地方! 19一场烟花 “这不是去太白楼的路!”容锦撩了帘子,对策马跟在马车边上的李欢说道。 李欢对上容锦朝他看来的目光,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狭长的眸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倾身对容锦说道:“噢,本王弄错了,其实订的不是太白楼,而是得月楼。” 得月楼与太白楼齐名,但两者的位置却是南辕北辙,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绕一圈也碰不了头! 容锦之所以敢谁都不带,便跟着李欢走,无非就是笃定琳琅她们知道她在太白楼,一定会寻来。但眼下,李欢却跟她说,不是太白楼,而是得月楼!她甚至不敢想像,琳琅在太白楼找不到她的人,会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那使个人去府上跟臣女的丫鬟说一声,回头她在太白楼找不到臣女,怕是要着急了。”容锦对李欢说道。 李欢对上容锦的眸子,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郡主,奴便是奴,主便是主,你一个做主子的不管去哪里都要跟个下人知会一声,这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容锦对上李欢略显讥诮的笑脸,扯了扯嘴角,给了李欢一个皮笑肉不笑后,淡淡道:“谢谢王爷赐教,只不过臣女虽是主子,小到衣食住行,大到钱财生命却是离不开她们的,同样我的喜怒哀乐生死富贵也反过来决定着她们的一切,这般相辅相成的关系,远非单纯的奴才和主子的关系,能界定的。王爷,您说是不是?” “郡主是恐本王对你不利?”李欢不改笑容的看向容锦。 容锦挑了挑眉头,淡淡道:“这到不至于,臣女是跟着王爷离开的,王爷若是对臣女不利,又岂能脱得了干系?” 李欢闻言,呵呵一笑,轻声说道:“自是脱得了!” 容锦脸上的那抹笑,不由便僵了僵。 是啊,她既便是跟着李欢出来的,但李欢真要对她不利,半路安排个杀手,自已再假装负伤,她死了就死了,而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这么一想,容锦脸上的神色不由便难看了几分。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李欢清脆的笑声,“郡主,你真的想多了,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伤你性命?” 容锦勾了勾嘴角,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见讥诮之色。 的确是无冤无仇,但若是无冤无仇便可相安无事,那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枉死之人? 容锦懒得打太极,直接问李欢,“王爷是不打算让人去与臣女的丫鬟知会一声了?” 李欢对容锦笑了笑,对赶车的车夫说道:“让马车走快去,迟了,怕是菜都要凉了。” 眼角余光觑到容锦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之色,李欢扬了扬眉梢,似是说给容锦听,又似是说给自已听一般,轻声道:“本王听人说郡主不但精通药理,一手毒功也使得出神入化,本王惘顾郡主意愿,也不知道郡主回头怎样招呼本王!” 容锦顿时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 她怎么把自已会使毒的事给忘了?难道真是人依赖的久了,最后就不由自主的成为了寄生虫? 李欢见容锦脸上不再只是恼怒的神色,眼里的笑不由便淡漠了几分,但很快却又勾起了唇角,眉宇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的笑,紧接着身姿也跟着挺了挺,一夹马腹,胯下枣红马便跟着容负担的马车步伐一致的齐齐向前。 容锦放了手里的车帘子,缓缓的靠了回去。 自从知道楚惟一身后的那个人是李欢后,她其实一直也在想找个机会接近李欢,她需要知道李欢的目的是什么?眼下,机会送上门了,她又岂会拒之门外? 容锦唇角同样噙了抹笑,找了个比较舒逢的姿势懒懒的窝在了马车里。 马车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处略显静谧的小巷子前。 容锦感觉到马车停了,才要掀了车帘下来,但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却在这时,撩起了她前面的车帘。 “郡主,到了。”李欢那如玉般温润的眉眼微微含笑朝她看过来。 容锦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恭身走出马车,正准备踩着早已备好的马凳下,那只如玉雕般的打着帘子的手,却在这时,朝她伸了过来。 这是……容锦目光微垂,对上李欢温文尔雅朝她看的脸。 默了一默,容锦无视李欢伸出的手,拾了裙摆,踩着条凳下了马车。 李欢看着自已顿在空气中的那只手,鼻端是一股淡淡的如五月里香樟花开的清香,冷冽却馥郁沁人心脾,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闭目,呼吸再呼吸! 容锦没有理会一侧的李欢,她的目光停在了小巷尽头气势宏伟轩昂的建筑上。她知道得月楼与太白楼齐名,但眼前派十足的建筑不像是一座酒楼,倒像是公卿候爵的府邸。 “前面就是得月楼吗?”容锦回头朝李欢看去。 这一回头,才发现,马车和之前的护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退了下去,空幽幽的巷子里便只剩下她和李欢两人。 “是的,前面你看到的那座楼就是得月楼。”李欢轻声回道。 容锦拧了眉头,狐疑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走正门?” 李欢微微的挑了眉头,含笑看了她道:“我不喜欢走正门,我比较喜欢走偏门!” 容锦:“……” 一阵轻声悦耳的笑在耳边响起。 容锦蹙了眉头,干脆不再言语,只管低了头往前走。 但就在她准备往前走时,李欢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永宁郡主,你恨过你的母亲吗?” 容锦错愕的抬头,“我为什么要恨她?” “因为她给了你这样一个不堪的身份啊!”李欢笑着,说道:“你至今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人前你是尊贵的永宁郡主,可是人后呢?” 人后? 人后我还是容锦啊! “人后你只不过是一个不被祝福,带着原罪出生的小杂种,你不恨她吗?真的不恨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锦觉得有那么一瞬,她似是在李欢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痛!看到了他眸底那压抑的好似疯狂的暗芒。 “原罪?”容锦好笑的看向李欢,轻声说道:“王爷,这好似是臣女当日用来说淑仪郡主的话,不想却被王爷引用了!” 李欢挑了挑眉头,目光若有似无的撇了眼容锦,淡淡道:“所谓原罪,它是指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顿了顿,眉目轻弯,一脸兴趣的看向容锦轻声问道:“永宁郡主,你的出生难道不背负原罪吗?你本就是一个阴谋的产物!是她人有心设计后结下的罪恶的果实。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去讥诮李溶月,去质疑她,去……伤害她?” 容锦看着眸色深沉的李欢,默了一默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欢被容锦那一声笑似是给笑得怔了怔,稍倾,似是想到什么,自已也跟着笑出了声,轻声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容锦摇头道:“臣女只是没有想到,王爷这般费尽心思将臣女骗了出来,却原来是替淑仪郡主打抱不平的!” “不,我不是替淑仪打抱不平。”李欢否定了容锦的话,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幽幽的落在渐渐暗沉的天色上,轮廓分明的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萧瑟之意,“我只是……” 只是什么没有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抬手指了长长巷子后那重檐翘角,台楼环廊,楼高三层,拔地插天的得月楼,对容锦说道:“知道它什么叫得月楼吗?” 容锦摇了摇头。 她管它为什么叫得月楼! 她只想知道,琳琅能不能根据她一路留下的记号,寻了过来。 “你仔细听听,是不是能听到水流湍湍的声音。” 耳边响起李欢的声音。 容锦虽是满腹狐疑,只觉得这个李欢就像是雾遮云缭掩映下的山峰,回旋反复,难见全貌,总在你以为看清它的时候,它却又成了另一个番模样!但还是按着李欢的话,侧耳细听起来。果然,下一刻,似是便听到湍湍的水声,以及轻浪拍岸的哗哗声。 “得月楼倚水而建,门前便是十里苏溪江,每逢月半,一弯弦月好金勾挂在檐角,让人感觉伸手便可得,故得名‘得月楼’。”话落,李欢回头目光温和的看向容锦,轻声说道:“得月楼不但景致天下无双,菜食也是数一数二的,听说前朝的皇帝曾在得月楼用膳,因其菜味道极为鲜美,赐名‘天下第一食府’。” 天色已然完全暗沉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巷子的两边升起了一盏盏的红灯笼。那些狮子球般大小的灯笼渐次延开,燃一簇小小的火光,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着,一直通向得那掩于夜色里的飞檐翘角,古朴典雅的酒楼。 一切美丽的如同一场幻影! “走吧。”李欢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容锦点了点头,来都来了,不管李欢打的是什么主意,她断没有退缩的可能。 一路向前。 容锦忽然就发现,随着她们往前一步,那些悬挂在两侧甬道的灯笼便会随着她们的路过,而熄灭,人说一步一莲华,她这里则是一步一灯笼! 约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当她停下步子,回身看去时,身后是一条寂寂的甬道,若不是自已曾经从那里走过,她一定不会想到,这样普普通通的地方给了她那样如梦似幻的一场美景。 “王爷!” 耳边响起沉厚的男声。 容锦回头,便看到一名年约五旬,穿一袭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颌下留美髯的男子朝她和李欢走了过来,男子的身后跟着两名穿宝蓝色素面直裰,年约八、九岁的童子。正随着男子一同向李欢见礼。 “郡主,这是得月楼的掌柜,裴轸,你叫他裴掌柜的便行了。”李欢指了那男子对容锦说道。 裴轸听了李欢的话,已经带着身后的两个童子重新向容锦见礼,“小的裴轸见过郡主。” 容锦微微颌了颌首,“裴掌柜的客气了。” 等裴轸行礼过后退到一边,李欢这才轻声问道:“裴掌柜的,都安排好了吗?” “回王爷的话都安排好了。”裴轸再交恭身说道。 李欢便摆了摆手,“那你退下吧,这里留下清风和明月侍候便行了。” “是,王爷!” 裴轸行过一礼后,退了下去。 容锦发现裴轸并不是退回酒楼,而是直接往小巷里走去,当下不由便一脸奇怪的看向李欢。 李欢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笑了笑,说道:“我提前三天向裴掌柜的订了酒楼,今天这里不接待外客,整座酒楼只有你我两个客人!” 包场?! 容锦前世曾经听说过包场看电影的,但包场酒楼的还真只是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现在却在自已身上实现了一回。一时间,不由便怔的忘了反应。 她这样的反应到是叫李欢看得失笑,末了,轻声说道:“走吧,菜都做好上齐了,再晚了,怕是就要吃冷的了。” 容锦点了点头。 李欢便对眼前那两个八九岁的童子吩咐道:“清风、明月,前面引路吧。” “是,王爷。” 清风和明爷行了一礼后,转身在前面引路。 走近了,容锦这才发现,得月楼的西边是一条在夜色里隐约可见如同一条闪着鳞光的黑色缎带的河流,这应该就是李欢说的苏溪江吧?东边则是葱葱郁郁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翠竹,那些竹子因为被风吹着,正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一曲小夜曲。 酒楼打扫得很干净,每隔三步便是一盏大红的灯笼,那些红灯笼发出的光,将空无一人的楼邸渲染上了一种暧昧的暖色。人行走其间,有种此身不知何处的空渺感! “去三楼吧,酒席摆在三楼东边的蓬莱阁。”李欢对再次发怔的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才要拾步,但一瞬,却发觉一只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她顿时如遭蛇咬般,猛的要甩开那只手,但却在下一瞬,那只手自已放开了她。 “你……”容锦脸色难看的朝李欢看去。 李欢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抬手指着前面的木制楼梯,“郡主别误会,本王只是想扶你上楼罢了。” 容锦抿了抿嘴,说实话,她看不出李欢脸上神色的真假。 是真的只是一时的殷勤,还是本就心有所谋?但不管是哪一种,既便她现在想要反悔,想来,也是枉然。 “不用了,臣女自已走便行。” 李欢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容锦拾了裙摆,跟在清风和明月身后,向楼上走去。 除去一楼,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 被切割成数个小间的二楼,在楼梯的拐角处放着一盆不知道叫什么学名的兰花,明明不是花开的时节,但那盆兰花却开出白色的小花朵,沁人的清冽的花香若有似无的在鼻间游荡,容锦不由自主的便喜欢上了这带着几分清冷的幽香。 “郡主,楼上请。” 耳边响起不知道是清风还是明月的催促声。 容锦点了点头,再次拾裙跟着往上走。 三楼的楼梯拐角处同样放置着一盆花,但却是一盆双色牡丹,至纯的白衬着浓艳的红,艳丽,夺目,雍容华贵!让人不知道是纯洁高贵的九天玄女下了凡,还是修炼千年的女妖这一刻乍然面世! “郡主。” 耳边响起尚显稚嫩的童音。 容锦将目光从那株双色牡丹上抬起,才要朝站在门槛处朝她看来的清风还是明月看去,却在抬头的刹那,目光落在那向外横升的飞檐挑角上,一弯明月如同银勾般落在挑角的上方,似乎只要轻轻抬手,便能揽月入怀。 “想不想做那个聆风揽月的人?” 耳边乍然响起的声音,使得容锦蓦然回神。 她抬头,这才发现,李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正眉目含笑的看着那弯银月。 容锦摇头,聆风揽月?不过是一种夸父追日的盲目罢了。 她摇头,李欢也只不过是淡淡的笑了笑。 紫檀圆木桌上的饭菜似是才刚摆好,还冒着热气。 容锦进屋后,先是抬头打量了一眼,这雅间的布局,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满桌色香俱全的菜肴上。 “郡主,请。” 李欢指了主桌对面的位置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就着李欢指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欢在容锦坐下后,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指了满桌子的菜,介绍道:“这得月楼,以苏帮菜点为主,注重精益求精,讲究色、香、味、形,保持原汁原味。常年供应的菜品约为三百多种,并配有春、夏、秋、冬四季时令菜点飨客。比较有名的是,松鼠鳜鱼、得月童鸡、西施玩月、蜜汁火方、虫草甫里鸭、碧螺虾仁、枣泥拉糕、苏式船点等 。” 容锦的目光在满桌子浓墨重彩的菜肴上扫过,最后停在了那切成棱形的枣泥拉糕上,拿了桌上的象牙筷,才要抬手,不想立在她身边的童子,已经抢在她前面,夹了块枣泥拉糕放在她面前的白瓷小盏里。 李欢示意身边的童子给他也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后,对容锦说道:“枣泥新鲜甜嫩,枣肉和甜美的汁水充满整个拉糕,拉糕绵软蓬松,咬下去更觉松软,却又不失弹性。郡主觉得如何?” 她觉得如何? 自然是名不虚传了! 容锦笑了笑,“嗯,是挺好吃的。” 李欢笑笑点了点头。 桌上都是得月楼的招牌菜,但一餐饭下来,容锦却是食不知味。 一小碗米饭吃好,她便搁了手里的筷子。 “怎么了?”李欢抬头朝容锦看去,“菜不合你的口味?” 容锦摇头。 “菜挺好的。” “那怎么?”李欢看向容锦搁下的筷子。 容锦勾了勾嘴角,看了眼身侧的两名童子。 李欢闻音知雅意,对两名童子摆了摆手,“你们退下。” “是,王爷。” 清风、明月恭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偌大的雅室便只剩下李欢和容锦两人。 “王爷,你之前说你是为了对我表示谦意才请我吃饭的,”容锦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是说了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吗?既然她揣测不透李欢的用意,不如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当下一顿之后,便又问道:“臣女想知道,王爷于臣女何谦之有?” “噢,本王说错了。”李欢挑了挑眉,端了一侧童子之前就沏好的香茗,漱了漱嘴后,目光微抬,对容锦绽起一抹狡黠的笑,说道:“其实本王不过是慕郡主之花容月貌。” 容锦知道她不应该生气。 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啪”一声,她将手里的茶盏扔到了桌上。玲珑剔透的白瓷茶盏“叮”一声,紧接着裂成数片,茶水倾泄而出,沿着桌面滴滴哒哒的流了下来。 容锦其实在扔出手里的茶盏后,便后悔了,但箭在弦上,已然由不得她不发。茶水滴哒溅在地上,她垂眸,唇角挑起一抹冷笑,起身掸了掸裙子上溅到的几滴茶水,稍倾,抬头对上李欢仍旧温文含笑的脸。 “王爷,不早了,臣女该回府了。” 李欢抬头,看了看楼外的夜色,点头道:“确实不早了,不过,本王还为郡主准备了节目助兴,郡主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不……”容锦才要拒绝。 李欢却已经顾自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容锦说道:“本王很久没有夜游了,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月夜游江,想必郡主不会拂了本王的兴吧?” 容锦抬头,对上李欢那不达眼底的笑,稍倾,撇嘴说道:“王爷有令,臣女敢不从命?” 李欢呵呵一笑,站了起来,“如此,郡主请随本王来。” 容锦抿了抿嘴,下一刻,朝李欢走了过去。 清风和明月两个童子早已经候在楼底,见了李欢出来,两人齐齐上前,抱拳说道:“王爷,都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李欢微微颌首,“退下吧。” “是,王爷。” 清风和明月行礼之后,转身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容锦才发现在得月楼西边,那条被称为苏溪江的水边泊着一条小小的乌蓬船。 她原以为李欢说要夜游怎么样也该是乘一艘画航,却没有料到竟会是一条小的只够两人并肩而坐的乌蓬船。 “郡主,请。” 容锦不由便犹疑了。 从她离开郡主府到得月楼已近一个时辰了,琳琅她们还没有寻来,是不是说,她留下的记号,琳琅她们根本没有发觉? 若是此时她再随着李欢乘了船出去,琳琅她们便是寻来,只怕也是上天遁地无门,万一……容锦抿了抿嘴,目光犹疑的看向李欢。 “怎么了?”李欢笑着看向容锦,“郡主可是担心,你那婢女寻来不见人,不知再往何处寻你?” 李欢能看透她的想法,容锦并不觉得奇怪,既然被看透了,她也不想藏着掖着,当下大方点头道:“王爷说得没错,臣女确实担心婢女寻来,不见臣女担心着急。” “这有什么难的。”李欢笑着回头示意退回到楼里的清风和明月上前,待得他二人到了跟前,他轻声吩咐道:“你二人在这候着,若是有人来寻郡主,便告诉他们,郡主随本王乘船夜游了。” “是,王爷。” 清风和明月应道。 李欢目光重新看向容锦,似乎在问,还有疑意吗? 容锦咬牙。 到了这个时候,她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探听到,真叫她就这样放手,确实也心有不甘。但比起前路难测,此刻放弃明显是比较理智的选择!目光落在那乌漆漆晃荡着碎了的月光,如同无数银锭子的江面。一时间,不由便左右为难。 “本王答应,若是郡主肯随本王一同夜游,郡主可以向本王提三个问题。”李欢眉目轻挑,目光挑衅的看向容锦。 “三个问题?”容锦重复一遍,目光清亮的看向李欢。 李欢目间笑意愈浓,点头道:“是的,三个。” “你发誓如实回答?”容锦咄咄咄逼人的问道。 李欢点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锦当即二话不说,抬脚便朝乌蓬船走去。 李欢看着月色下,她清丽婉约的如同优昙的身影,唇角间的笑意越发深了几许。 走近了容锦才发现,乌蓬船中间摆了一张小几,小几上摆放着几样时令的瓜果,还有一把不知道装着是酒还是茶的壶。 小船随着浪花一起一伏,不是很稳。 李欢朝容锦伸手。 如玉雕般的手在夜色下泛着滢滢的光,容锦笑笑摇了摇头,拒绝了李欢扶她上船的好意,拾了裙摆便要上船,但李欢却在下一刻,喊住了她。 “郡主!” 容锦抬头朝李欢看去。 李欢笑了笑,轻身一纵上了船,下一刻,容锦便看到原本随着浪花轻晃的小船静了下来,她朝李欢看去。 “上来吧。”李欢对容锦说道。 看着如履平地的小船,容锦知道,应该是李欢使了一种叫千斤坠的功夫,稳住了小船。 上了船,容锦这才发现,船舱里垫了厚厚的绒毯,可以坐也可以躺。她想了想,选了个让自已比较舒服的姿势坐了。 一待容锦坐定,小船便悠悠的向前驶了开去。 江面很静,除了偶尔响起的鸟鸣声,便是身下哗哗的流水声。 容锦歪了身子,见桌上瓷盆里摆着几个鲜脆欲滴的秋梨,她想也不想,拿了一个随手在身侧的江水里洗了,甩了甩水,便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你不怕本王下毒?” 李欢的声音响起。 容锦笑了笑,抬头看向李欢,“我虽不说是使毒的行家,但一般的毒只怕还是难为不了我!” 李欢点了点头,星子一般的眸子笑吟吟的看向容锦,“怎么,不再称臣女了?” “王爷若是喜欢,那我便换个称呼。”容锦淡淡一笑说道。 “不,”李欢看着容锦,“我们是平等的,你便是你,我便是我,你大可不必拘束。” 容锦笑了笑,继续吃着手里的梨子。 梨子脆薄,汁多味甜,几口便被她吃了精光,随手将手里的核扔进了身侧的水里,容锦抬头朝一直笑吟吟看着她的李欢说道:“王爷,我现在可以问问题了吗?” “可以。”李欢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 但她并没有心急的张口就问,而是在心里理了理思绪,才缓缓开口说道:“第一个问题。” “你说。” “你对我有什么目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容锦目光一沉,目光便带了几分厉色看向李欢,“王爷,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喜欢我这个回答?”李欢松了手里的木浆,双手合什,一脸认真的看向容锦,“可这就是我的回答,怎么办?” 容锦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已不能生气。还有两个问题,一定不能让李欢再混淆过关! “第二个问题。” 李欢抬手,示意容锦问。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李欢随手搁在一边的浆板正被水一下一下的带走,在李欢调整个一个舒适的姿势时,木浆无声的掉入了河里,飘了开去。 容锦的注意力都在她既将要问的问题上,自然便也没注意到船浆没了。她很想问李欢,楚惟一和他是什么关系,但又怕因着这一问,让李欢惊喜,她们已经知晓楚惟一是内奸的事。 这么一来,她忽然就不知道自已还能问什么! “郡主。” 容锦默了一默,轻声问道:“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想做皇帝?” 李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悦,响在寂静的河面,说不出的诡异。 容锦打起精神,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李欢,似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郡主,你错了,我不想做皇帝。” “不可能!”容锦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如果不想做皇帝,你……” “我怎么了?”李欢笑容满面的看向容锦,“郡主,好似对本王有误会。” 容锦恨恨的瞪了眼一脸笑决朝她看来的李欢。 李欢的目的如果不是做皇帝,他又拿什么诱惑的楚惟一? 明明有理由可以辩驳李欢,但却又因为这理由不能说出来,容锦一时间气得满脸涨红,看着李欢的目光凶狠的像头小狼崽。 李欢却似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他看了容锦抬手比了个“三”的手势,示意容锦还有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容锦不敢再随意开口。 她不能冒了这么大险,却是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见容锦默然不语,眉头紧蹙,一脸为难的样子。 李欢勾了勾唇角,对容锦说道:“不急,郡主现在想不出来要问什么,不如等会再问。反正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 正搜肠刮肚的容锦蓦然惊醒,“你说什么?什么一晚上的时间?” 李欢摊了摊手,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把木浆弄丢了,没有木浆,我们怎么回去?” 容锦一听浆板没了,猛的便站了起来。 她一动,使了平衡的船顿时左右摇动起来,容锦随着这一摇一晃,惊叫着便要一头栽到水里。危急时刻,一只手有力的抓住了她。下一刻,容锦便喊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咚”一声,倒了下去。 “放开我!” 眼见自已身下压着的是李欢,容锦不顾这是在船上,立刻挣扎着要站起,只是还没等她翻过身,腰间一麻,容锦整个人就僵在了那。 她被李欢点了穴! “容锦,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夏天的夜里,乘一叶小船在皇宫金水池里看星星。小船飘啊飘,星星眨啊眨,不知不觉就能让你忘记了所有。” 耳边响起李欢清清浅浅的声音。 容锦恨恨的吸了口气,心道:我才不管你喜欢做什么,等我穴道解开了,姑娘我不把你打得眼前直冒金星,姑娘就不叫容锦! “容锦,你小时候喜欢什么?” 李欢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整个人都趴在李欢的身上,虽然被点了穴,但她的头还能动,嘴巴也能说话。可她就是不愿意跟李欢说话,她干脆闭了眼,不去看李欢,更别提回答她的问题了。 李欢轻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手指沿着容锦的紧抿的嘴,一路描写着她的五官,最终停在她不停抖动的眼睛上。 “睁开眼,陪我说说话,不然……” 没等李欢把话说完,容锦猛的便睁开了眼。 李欢的笑声越发的愈悦了,他的手停在容锦如蝶翼般的颤动的眼睫上,轻声问道:“你在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 虽然心里确实在害怕,但容锦还是强撑着回答道。 “你不怕,我轻薄了你?”李欢笑着,清亮的眸子好似要看到容锦的灵魂里一样,说道:“我轻薄了你,你就只有两个选择哦?一,嫁给我,做端王府的主人!二,跳下这苏溪江,以死捍卫你的清白,你打算怎么选?” 容锦冷冷一笑,没好气的说道:“不,我还有第三个选择。” “嗯?”李欢看向容锦。 容锦对上李欢看向她的目光,唇角噙起一抹讥诮的笑,一字一句道:“阉了你。” 李欢想了想,点头道:“这到是你做得出来的事。” 容锦哼了哼。 “好了,我这人虽然没什么优点,但对女人用强这一点,我还是看不上的。”李欢捏了捏容锦的脸,轻声说道:“所以,我给你的选择也好,你自已的选择也罢,都是不成立的。” 容锦顿时便暗暗的长吁了口气。 “那你点我的穴道干什么?” “我不点你的穴道,等着你对我下毒吗?”李欢一脸好笑的问道。 容锦想了想,一脸诚意的说道:“我解了我的穴道,我保证不对你下毒。” 李欢摇头。 “为什么?”容锦不由拧了眉头,不高兴的说道:“李欢,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李欢的手指落在容锦微微翘起的唇角上,声音不由便哑了哑,轻声问道:“你要不要亲自验证下?” 这是赤(和谐)裸裸的调戏啊! 容锦几首是不假思索的,张嘴便对李欢正抚弄着她嘴角的手指咬了下去。 “嗞!” 长长的抽气声响起。 容锦一肚子的气全都放在了这一咬上,直至嘴边涌起一股铁锈味,她才松了嘴,一松嘴,便看到暗红的血正沿着她的嘴角,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李欢将那根被她咬出血的手指递到她跟前,轻叹着说道:“真是只小野猫,将来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男人会娶了你。” 容锦也没想到,她一咬,就把人的手指给咬得鲜血淋漓的。 她怔怔的看着李欢将那根正沽沽流着血的手。 “心疼了?”李欢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撇了脸。 心疼? 早知道她就该“咔嚓”一嘴巴咬断的。 “哎,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小毒妇啊!”李欢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朝容锦身上摸去。 “啊……你干什么?” 身子不能动,容锦只能大声的喝斥着。 但就在她哇哇大叫时,李欢的手却是停了下来,容锦怔怔的看着李欢将从她袖子里摸出来的帕子裹上那根还流着血的手指。 等包扎妥当了,李娃对上容锦怔忡的目光,轻声问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我……” 就在容锦欲开口时,天空中突然就一声巨裂炸响。 紧接着,头顶如火树银花般,绽开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容锦不由自主的便抬头去看,却在这时,感觉腰上一紧,下一刻,她已经一个翻身,躺在了李欢身边。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容锦的眼前是一朵又一朵不分先后绽开的烟花,那些烟花照亮了半个夜空,所谓的火树银花不夜天,便是如此吧。 “我只是想要有个人,陪我看一场烟花!” 耳边响起李欢寂寞悲凉的声音! 20渣男辰王 皇宫。 太子东宫明德殿。 古永远远的站在殿门外,目光警觉打量着四处走动的宫人,但凡有谁露出一分一毫窥视正殿的意思,他那对阴沉的好像在水时浸了千年的眸子,立刻便刀子似的飞了过去。 而明德殿的四周槅扇,此刻也尽数洞开着,风将青色的缦帐吹得飘飘扬扬,便是眼力再好的人,也难透过那不停摆动的缦帐看清里头的分豪。 太子,李熙盘腿坐着,俊脸微抬,目光对上与他相距咫尺,神色淡漠疏离的燕离,温润的眉眼间绽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 “事情隔了这么多年,这事怕是不那么好查。” 燕离挑了眼眉目含笑的李熙,冷冷道:“好查不好查那是你的事,我只问结果。” 李熙温润的眉眼间便染上一抹郁色。 燕离却是看也不看他,目光落在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他顿时便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想要早点离开。 李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合作总该有合作的态度,之前我已经拿出了诚意,现在难道你不该也拿出点诚意来?” 燕离挑眉看向李熙,似是在问他,怎么样才叫诚意。 李熙对上燕离看向来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燕离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李熙,撇了嘴角,站了起来,说道:“我走了,有什么消息,你使人去趟永宁郡主府报个信。” “等等!”李熙眼见燕离说走,便站了起来,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急声问道:“那是十皇叔还是十二皇叔?” 燕离回头看了眼一脸疑惑的李熙,扬了扬眉梢,问道:“十还是十一,这很重要吗?” 李熙张了张嘴。 对上李熙怔怔的表情,燕离勾了勾唇角,冷冷说道:“我是谁其实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对皇位没有兴趣就行了。” “为什么?”李熙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挑眉看向一脸怔忡的李熙,“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选择合作的人是我,而不是二皇弟?” 燕离想也不想的说道:“因为你是中宫所出,还有……”燕离上下打量了李熙一眼,神色淡漠的道:“因为你没打她的主意!” 这是什么意思?她?她是谁! 正待再问,燕离却已经转身进入了地道,如来时一样悄然离开。 李熙连忙赶了上前,只是就在还差一步之遥时,地道“吱嘎”一声纹丝合缝的接在一起,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怔怔的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脑子里想着燕离的那句话“因为你是中宫嫡出,因为你没打她的主意!”蓦的脑海里又想起一句话,“有什么消息,你使人去趟永宁郡主府报个信。” 她是指永宁郡主?! 李熙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但紧接着,眼里一瞬闪过一抹后怕。 之所以选择他合作,只怕并不全然是因为他是中宫嫡出!更多的原因只怕是,他对容锦自始自终表现出来的礼遇吧?李熙心里生起一抹暗暗的庆幸,庆幸他没有做出失格的事,不然…… “殿下。” 门外响起古永的声音。 李熙吁了口气,略提了声音说道:“进来吧。” 不多时,古永小步走了进来。 古永的目光第一时间在屋子里撩了一圏,在看到殿内只剩李熙一人时,不由便狐疑的问道:“殿下,人呢?” “走了。”李熙轻声说道。 “走了?”古永脸上一惊,不由自主的问道:“奴才一直守在外面,没有……”话声嘎然而止,古永惨白无须带着几许阴柔的脸上便多了一抹愁绪,他看了李熙,轻声说道:“殿下,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皇宫内院,岂能让人像进自家菜园子似的,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李熙目光淡淡的睃了眼眉宇含愁的古永,嗤笑一声,轻声问道:“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堵了他的路?” “殿下可以禀明皇上……” 古永的话,被李熙冷冷睃过来的目光给打住。 前些日子,皇上让冯公公把那些前朝留下来的老公公都寻了个遍,就是想问出这皇宫地道的事,可是人到是死了好几个,事却是没问出一个字。 皇上于是又从修皇陵的那边,调了一批技艺高超的工匠回来,在皇宫挨着个的翻寻了一遍,可仍旧是没有结果! 古永自知自已失言,当下垂了眼,对着李熙讪然一笑。 “殿下恕罪,奴才老糊涂了。” 李熙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放在心上,轻声问道:“你来找本宫,可是有事?” 燕离来时,李熙吩咐过古永,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来。但适才,古永却是没有得了他的吩咐,便出声喊他,想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古永似是这才想起自已的目的,连忙上前,轻声说道:“殿下,辰王爷进宫了。” “六皇叔进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燕离不悦的挑了眼古永,说道:“许是,想让父皇下旨让各州府帮着寻找溶月吧。” 古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可是随同辰王爷一起进宫的还有汝南候。” 李熙脸上不经意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疑重,他回头看向古永,“汝南候跟六皇叔一起进的宫?” 古永点头,“回殿下,是的。而且,皇上还将御书房的人都打发出来了,只留了王爷和汝南候说话!” 李熙知道,早些年因着容芳华的事,汝南候同六皇叔走动的并不多,但这个时候,两人突然就齐齐的入了宫,而且父皇还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李熙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当日他为了跟永昌帝说玉玺之事时,也是这般让永昌帝将人都打发出去的。 那汝南候和六皇叔进宫,到底是跟父皇说些什么呢? “让我们的人去盯着点,注意不要被发现,如果实在打听不出来,就算了。”李熙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 古永匆匆退了下去。 李熙抬头看着被如血的残阳照得一片鲜红的琉璃瓦,紧蹙的眉宇间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这深宫的主宰,再不必如此刻般,忐忑不安。他要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不多时,古永去而返还。 “殿下,皇上令龙卫守了殿门,三丈之内,没人靠近。”古永轻声说道。 李熙本就轻蹙的眉头,越发蹙得能夹死只蚊子。 但他也知道,这事强来不得,摆了摆手道:“算了,回头本宫去趟母后那,看能不能打听到到点什么。” 古永脸上便露出一个深以为然的神色。 “古公公,本宫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殿下请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没你那说的那么严重,”李熙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对古永说道:“你去查一查,十三年前,父皇凳基庆典,重明殿接待外使的那批人里,都有哪些宫人,现如今,那些宫人又都在哪里当差!” 古永顿时便僵了僵。 “怎么了?”李熙朝他看去。 古永皱了眉头,一脸苦涩的说道:“殿下,十三年前的事,奴才从哪里查起啊?” “从哪里查起,还要本宫来教你?”李熙没好气的问道。 古永缩了缩脑袋,稍倾,犹疑问道:“殿下,怎么好端端的想要查这事了?” 李熙唇角绽起一抹苦笑。 良久,轻声道:“你要是实在不知道从哪入手,就去问问母后身边的宝公公吧,宝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有些事,他应该还有点印像。” 只是,话落,没等古永开口,又道:“算了,我们这就去趟母后宫里,正好本宫也想知道六皇叔进宫的目的。” “是,殿下。” 古永小心翼翼的跟在李熙身后往外走,主仆二人一路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 …… 御书房。 永昌帝听完汝南候的话,久久不曾言语。 汝南候不由便朝李逸辰看去。 李逸辰默了默,斟酌一番后,抬头朝难辩喜怒的永昌帝看去,“皇兄,先是北齐大皇子悄然入境,现在又是北齐战王偷偷入境,这两人无一例外的都跟永宁郡主扯上了关系,难道……” 永昌帝抬手阻止了李逸辰的话,他诡谲的眸朝汝南候看去,顿了顿,问道:“谭爱卿,你怎么看?” 汝南候谭弘业蓦然被永昌帝点了问话,一怔之后,不由自主的说道:“回皇上,臣愚钝,猜不出这期间的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永昌帝微微往后靠了靠,目光看向汝南候,“谭爱卿有话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臣,谢皇上恩典。”谭弘业拱手作揖,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臣之前曾听说永宁郡主对外招过夫婿,以永宁郡主之容,臣想,这北齐的大皇子会不会是奔着这招婿而来的?” 永昌帝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谭爱卿,战王韩铖又为何而来呢?” 谭弘业摇头。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永昌帝扯了扯嘴角,对谭弘业说道:“谭爱卿你先退下吧,朕与辰王说几句话。” “是,皇上!” 谭弘业行礼退下。 待谭弘业退了下去后,永昌帝站了起来,对李逸辰说道:“六皇弟,你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皇上。” 李逸辰侧身让到一边,等永昌帝自龙座上站了起来,他起身跟了上前。 门外候着的冯寿见永昌帝走了出来,连忙便要上前侍候。永昌帝摆了摆手,冯寿抬起的步子便停了下来。 “司羽带着你的人随朕去御花园。” “是,皇上。” 门口负责警戒的司羽得了永昌帝的吩咐,朝暗处的龙卫做了个手势,很快便见人影连闪,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已经大步走远的永昌帝和李逸辰身后。 “老六,韩铖进京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逸辰本来正往前走着,耳边响起永昌帝的话,他下意识的便顿了脚,抬头看向永昌帝,轻声说道:“臣弟也想不明白。” 永昌帝目光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李逸辰,末了,拾脚继续往前走。 李逸辰紧走了两步,轻声问道:“皇兄,您怎么看?” 永昌帝撇了目光看向身侧的李逸辰,问道:“老六,你还记得老长兴候当日指证容锦里通外国吗?” “记得。”李逸辰不解的看向永昌帝,“皇兄的意思是?” 永昌帝扯了扯嘴角,目光微抬,看向远处露出檐角的重华殿,说道:“老六,朕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李逸辰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便砰砰乱跳,下意识的看向永昌帝,问道:“什么猜想?” “当年沾污容芳华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北齐战王韩铖?” 如同晴天一个霹雳,震得李逸辰半响回不了神。 “皇,皇兄……”李逸辰先是青白着脸,嘴唇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目光直直的看着永昌帝,“这,这怎么可能?” 永昌帝唇角翘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李逸辰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但他就是觉得这怎么可能呢? 北齐战王韩铖? 不,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永昌帝对上李逸辰白得像鬼一样的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那你告诉朕,这么多年韩铖的人频繁进入东夏,他在找谁?你再告诉朕,北齐大皇子燕翊为什么就要娶一个母死父不详的容锦?韩铖又为什么在进入东夏第一时间,见的人是容锦?” 李逸辰怔怔的看着永昌帝。 这些都不是他能回答的问题。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韩铖……李逸辰蓦的便想起,当年皇宫内院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出那个沾污容芳华的人!想起容敬德指证容锦身边的婢女是北齐探子时的情景。 脸上的白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猪肝色的涨紫! 容芳华这个贱人,她骗了他! 她肯定知道那个人就是韩铖,不,说不定两个人早就暗通曲款了,贱人,贱人……李逸辰哆着嘴辰,目光赤红的直直瞪视着前方。还有容锦那个小杂种,自已竟然相信了这个小杂种,以至于现如今家不成家,溶月生死不明……他像个傻瓜一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啊!”李逸辰蓦的便仰天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喊声,“容锦,我要杀了你!” 话落,转身便往前冲去。 “老六!” 永昌帝哪里想到,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还会给李逸辰造成这样大的反应。当即厉声喝止,只可惜,只不过是一息的功夫,李逸辰已经到了三丈之外。 “司羽,还不快将辰王拦下!”永昌帝怒声喝道。 “是,王爷。” 司羽纵身便朝几个起落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的李逸辰追去。 永昌帝恨恨的一甩袖子,转身便往内宫走去。 凤仪殿。 吕皇后正轻声的与李熙说着话,门外侍候着的林红忽的便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 嗯? 吕皇后不解的看向林红,轻声说道:“不是说今天要去丽嫔那歇着吗?怎么……” 林红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刚得了消息,说是原本与汝南候还有辰王爷在御书房议着事,后来汝南候先离开了,皇上跟辰王爷去了御花园,不知道说了什么,辰王爷疯了似的往宫外跑了去,皇上便往娘娘这来了。” 吕皇后闻言,不由便与李熙面面相觑。 李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母后,先出去迎驾吧。” 吕皇后点头,压下心头的疑惑,才要站了起来,外面响起太监尖厉如鸭公的嗓音,“皇上驾到!” 吕皇后连忙带了李熙和一干宫人迎了出去,还没走出大殿,便看到永昌帝阴沉着脸大步自外面走了进来。 李熙连忙大步上前,揖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永昌帝摆了摆手,“你什么时候到的?找你母后什么事?” “启禀父皇,儿臣听宫人说母后这几天多梦之症又犯了,便过来看看,儿臣也才到。”李熙说道。 永昌帝点了点头,淡淡道:“坐下说话吧。” “谢父皇。”李熙行礼过后,在永昌帝身侧的下首半搭着屁股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吕皇后接过林红奉上的热茶,亲自递到永昌帝手里,柔声问道:“皇上脸色怎的这么难看?可是又被御史台那帮人给气着了?” 永昌帝摆了摆手,接了吕皇后递来的茶,揭开茶盖才要喝,似是想到什么“啪”一声,又将茶盏整个的扔到了桌上。 吕皇后和李熙同时颤了颤,惶惶不安的朝永昌帝看去。 “老六这个废物,气死朕了!”永昌帝恨声说道。 一听是跟辰王有关,吕皇后和李熙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熙默了默,起身抱拳道:“父皇想是与母后有事商议,儿臣先行告退。” “你坐下吧,这事你迟早也要知道的。”永昌帝对李熙摆手,待得李熙再次坐下后,方抬头看向吕皇后,气呼呼的说道:“朕让你帮老六重新相看一门亲事,相看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妾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原打算哪天请了六皇弟进宫,与他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跟他商议?他眼里除了个容芳华,还容得下谁?这事不必问他的意思,你看着哪家府上的小姐好,定哪家就是!”永昌帝气哼哼的说道。 吕皇后垂了眉眼,恭声应道:“是,那臣妾回头拟了个名单,皇上您也过过目?” 永昌帝点了点头,总算是心里的火消了一些。 吕皇后便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林红,不多时林红便垂新沏了盏热茶奉了上来,吕皇后接在手里,揭了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又以手试了试茶盏的温度觉得能入口了,这才奉到永昌帝手里。 永昌帝这回没摔茶盏了,而是浅浅啜了一口,才又轻声说道:“皇后可还记得,当年容芳华在宫中失贞之事?” “自是记得。”吕皇后点头,轻声问道:“皇上,怎的突然想起这事?” 永昌帝捧着茶盏的手僵了僵,稍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朕记得当日,皇后与母后就差将皇宫掘地三尺,也不曾找出那个沾污容芳华清白人是不是?” 吕皇后点了点头。 “那个人,朕已经知道谁了!” 吕皇后和李熙同时抬头,目光错愕的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垂了眸子,淡淡说道:“那个人,应该就是北齐的战王,韩铖!” “啪”一声。 吕皇后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下一刻,吕皇后猛的站了起来,“臣妾失仪,请皇上降罪!” 永昌帝摆了摆手。 一侧侍候的林红连忙上前拿帕子裹了手,将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的拾了。 吕皇后这才一脸疑惑的看向永昌帝,犹疑的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永昌帝便将韩铖这些年频繁派人进入东夏,日前自已又密秘来到东夏,上门求见容锦的话说了一遍,末了,抬头看向虽同样有惊诧之色,但还算是沉住了气的李熙,轻声问道:“熙儿,这事你怎么看?” “儿臣赞同父皇的看法。”李熙想了想后,轻声说道,“虽然当年儿臣还小,但儿臣却是记得皇祖母当时也提出过,会不会是当日客居重华殿的外使。” 吕皇后闻言,点头道:“臣妾也记得,母后当日确实说起过,还派了人密秘查询,只是……” 只是,因为那些来使的身份比较敏感,而辰王当时又把事情闹得很开,那些来使得了消息后,生怕与自身沾上什么瓜葛,后来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东夏。事情查了一个月,最后无疾而终! 吕皇后想起永昌帝刚才的怒火,默了一默,轻声问道:“皇上,六皇弟他……” “这个蠢货,朕才跟他说了个开头,他便像当年一样,跑出皇宫去了,嚷嚷着要杀了容锦。”永昌揉了揉发涨的额头,不无疲惫的说道:“这么多年,怎么就还是这般蠢?一点长进都没有!” 吕皇后一听李逸辰闯出皇宫,往容锦府里杀去,不由便失色道:“皇上,那您看,要不要派人把六皇弟追回来啊?” “朕,已经让司羽去追了。”永昌说道:“不过……” 不过以司羽的本事,对付李逸辰自是不在话下,可李逸辰必竟是王爷,司羽还能以下犯上不成? 李熙想了想,起身,说道:“父王,要不儿臣带人去看看吧?” 永昌帝看着身长玉立站在眼前的李熙,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去吧。” “儿臣告退。” 李熙才要退了出去,不想身后又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熙儿。” 李熙步子一顿,回头朝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见到你六皇叔,他若是不肯听劝,你告诉他,朕自有计较,他若是违旨不遵,朕……朕便夺了他辰王的封号,将他废为庶人!” “是,父皇!” 李熙抱拳恭声揖了一礼后,大步退了出去。 这时,大殿里,便只剩下吕皇后和永昌帝二人。 永昌帝端了手边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后,对吕皇后说道:“恺儿的亲事,你怎么说?” 吕皇后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她是中宫皇后,照理说这所有的皇子都要由她来安排婚事,只是,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一回事。 没有得到吕皇后的答复,永昌帝不由便拧了眉头,目光淡淡的朝吕皇后看去,“怎么不说话?” “皇上,恺儿新纳了一房侍妾,您可知晓?” 永昌帝听了吕皇后的话,不由便嗤笑一声,冷冷道:“恺儿也不小了,又没个正经的王妃,府里多个侍妾,这样的事,你也要拿来跟朕说吗?” 吕皇后眉眼间的苦色愈浓,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个侍妾不是别人,是清平候府的大小姐。” “荒唐!”永昌帝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搁在案几上,瞪了吕皇后,不悦的说道:“清平候王苏只得王箴一子,哪来的大小姐?” “臣妾原也不知道,后来才晓得,是清平候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后来记在了清平候夫人的名下。”吕皇后说道。 永昌帝阴鸷的眸子,顿时便阴沉沉的盯了吕皇后看,“你与朕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吕皇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若不曾记在清平候夫人名下,臣妾便只当是个玩意,可既然记在了清平候夫人名下,那就是嫡出,一个候府的嫡小姐成了王爷的侍妾,这恺儿的亲事……臣妾实在不知道要给他说个怎样的小姐当正妃,如此一来……” 永昌帝朝吕皇后看去。 吕皇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如此一来,恺儿的正妃怕就只能从京都的国公府里相看,可这满京都的国公府,臣妾仔细打听了一遍,不是年龄不合适的,就是容貌配不上的,臣妾想着,要不跟元贵妃商议商议,可……” “可什么?”永昌帝问道。 “可元贵妃说了,她这个亲娘还在,恺儿的婚事用不着臣妾废心,臣妾要真有那个意,不若就替恺儿向皇上求个情面,能不能把秦大人府上的小姐说给恺儿。”吕皇后一气说完,话到最后,一对杏眸已经是隐隐含泪。 永昌帝看着不复昔日娇艳的吕皇后,看着她既便是委屈的眼眶泛红,却仍旧倔强的轻抿了嘴,不肯让眼泪往下落的样子。突的便想起,当年他还不是皇上,只是康王时,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被发现淹死在府里的水池里,二子七窍流血躺在山洞里,她也是这样倔强的抿着嘴,哪怕泪如雨下,哪怕,嘴唇被咬破!却是不发一言,将所有心痛难过都深深的藏在了心里。 “徽瑜,”永昌帝握住吕皇后搁在膝上的手,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朕委屈了你。” 吕皇后隐在眼里的泪忽的便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那些眼泪尽数打在永昌帝的手上,他拍了拍吕皇后的手,“好了,恺儿的婚事你别管了,朕自有安排。” 吕皇后点了点头,微微撇开脸,抽了别在襟上的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不早了,皇上还没用膳吧?是去丽嫔处用,还是……” “让人摆膳吧,朕在你这稍微用些,回头还要有奏折要批。”永昌帝说道。 吕皇后连忙站了起来,咐吩林红让摆膳。 景祺宫。 元雪薇听完苏芷的话,不由便狐疑的说道:“好端端的就跟了发疯一样,往皇宫外跑,这是怎么回事?” 苏芷摇了摇头,“当时皇上身边是司大人,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元雪薇才要开口,忽的便“哈欠,哈欠”连打了几个喷嚏。 “哎呀,娘娘不会是冷到了吧?”苏芷连忙取了件大红的织锦披风,轻轻披在元雪薇身上,问道:“要不要,请了太医来把个脉?” 元雪薇摆手,“不用了。”顿了顿,轻声问道:“你说皇上去了凤仪殿?然后太子又匆匆的出了凤仪殿,往宫外去了?” 苏芷点头。 “你派个人去睿王府,把宫里的事跟恺儿说一遍,他知道怎么做。”元雪薇说道。 “是,娘娘。” 苏芷退了下去。 …… 燕离出了宫墙,几个纵身,最后站在皇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见马车仍旧安静的候在巷子口。燕离四处看了看,见夜色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抬脚朝马车走去。 吴大正捧着夹肉烧饼大口吃着,耳边响起细碎的步子声,回头一看,见是燕离,连忙将吃了一半的烧饼往胸口一塞,站起来对燕离打招呼道:“燕公子,你回来了。” 燕离点了点头,对吴大说道:“我们回去吧。” “是,公子您上车。” 待燕离上了马车,吴大手里的马鞭“啪”一声响,马车笃笃驶出小巷。 “吴大,将马车赶快点。”燕离掀了车帘对吴大说道。 吴大应了一声,手里的马鞭又是重重一挥,马车便跑得越发的快了。 燕离正打算放了手里的车帘,往后靠一靠,蓦的眼角余光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迎面而来,眼见得便要擦身而过,燕离不由轻声喝道:“南楼!” 飞奔着的南楼,脚下步子一顿,这才看清是吴大的马车,她当下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上了马车,对正探究头朝她看来的燕离,急声说道:“少主,容姑娘不见了!” “什么!”燕离身子霍然一直,“砰”的一声,额头重重的撞在车框上,他却浑不在意,而是目光如刀刃一般,看向气喘吁吁的南楼,问道:“是怎么回事?” 南楼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说道:“少主您和容姑娘在府门口分手后,容姑娘被端王给接走了!” “你们是死人啊!就由得她一个人跟他走?”燕离眉眼一沉,身上的冷寒一瞬间将周遭的人和物都笼罩住了。 就连奔跟着的马都不安的打起了响鼻,踢起了蹄子。吓得吴大连忙使出看家的本事,又是安抚,又是挥鞭喝斥。 南楼被燕离斥得眼眶一红,不无委屈的说道:“奴婢当时在府里,端王是在府门前将容姑娘给劫走的。” 燕离深吸了口气,他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 李欢! 他没去找他,他到是找上门来了! “琳琅呢?” “琳琅迎出去的时候,姑娘已经跟端王走了,小厮们说端王在太白楼设宴宴请姑娘,琳琅便赶去了太白楼,可谁知……” 不用问,燕离也知道,太白楼没有人。 “锦儿不是个鲁莽的人,她既然肯跟李欢走,肯定想到了你们会沿途追去。路上有没有仔细寻找,有没有留下记号什么的?”燕离沉声问道。 “琳琅去太白楼没找到人后,便回了府里,通知了我和龙卫,我们一路分开寻找,结果在路上找到了姑娘留下的千里香,循着姑娘留下的千里香,我们找到了得月楼,可是……”南楼战战兢兢的看了眼燕离。 燕离心一沉,终于知道他之前的坐立不安是因为什么了。 一时间,只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他为什么就不能将人送进府里再离开? 李欢! 李欢他到底想干什么? “别着急,你慢慢说,找到得月楼后,怎么样了?” 嘴里叫着南楼别着急,可是他自已却是连声音都打哆了。 南楼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得月楼根本就没有人,再然后连姑娘留下的千里香都没了!” 燕离:“……” 容锦制的千里香,是一种特殊的香,这种香哪怕就是远隔千里,但只要施以特殊的手段,便能显现出来。当时容锦制这香时,还跟他笑言,说有了这香,以后哪怕就是在茫茫人海走失了,他们也能凭着这香找到彼此! 循着香找到了得月楼,却没有见到人!不但人不见了,连香也断了! 燕离揉着额头,告诉自已不能着急。 李欢竟然敢将人光明正大的从郡主府门口带走,就应该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可是,万一李欢铤而走险呢? 一瞬间,燕离只觉得脑海里闪过了千百个念头,每个念头都是容锦被李欢伤害的场景,那些念头才起,他便觉得,心里好像有把尖尖的铁勾子正狠狠的钩着他的心。 “少主,现在怎么办?”南楼眼见燕离戴着面具的脸上难辩喜怒,但一对眸子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平面,暗沉诡谲的叫人心生恐惧。 “你去找琳琅,告诉将凤卫一分为三,一部分人盯着端王府,一部分人盯着皇宫,另一部分人去扎纸胡同盯着!”燕离轻声说道。 南楼应了一声,便要离开。 “慢着。” 南楼回头看向燕离。 “你通知琳琅后,再去找到楚惟一,叫他来见我。”燕离说道。 南楼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她不敢问,可是又不能不问,“少主,你,你要干什么?” 燕离银制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抹绝杀的光芒,淡淡道:“去传话吧。” 南楼默了一默,直至燕离再次喝道:“还不快走?” 下意识的南楼应了一声“是”,便要走人。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的就响起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响,下一刻,远方的夜空便绽起无数朵五颜六色的烟花。 南楼不由自主的便顿了身子,自言自语的说道:“看,烟花,好漂亮啊!” 燕离才要喝斥,但第二声“砰”再度响起,又是一朵绚烂的烟花绽开,随着这朵的烟花绽开,紧接着便是无数朵的烟花此起彼伏的绽开。 “这是怎么了?”南楼不解的对燕离说道:“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就有那么多的烟花?瞧这样大的阵势,怕是这一场烟花下来,没个千把万把两的银子了不了事,但看着,那又不是京都城里的方向啊,看起来离得月楼……” “你还有心思看烟花,还不快去……”燕离的话忽然就顿住了,他猛的一把甩了手里的车帘,抬头朝那因为距离远,虽然绚丽但却大减颜色的烟花看去,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场烟花没个千万把两的银子了不了事!”南楼说道。 “不是。”燕离说道:“你还说了什么?” “我说不过年不过节的……” 燕离再次摇头。 “那不是京都城的方向。”南楼看着烟花说道,“看起来离得月楼有些近,似乎就在得月楼的附近!” 几乎是在南楼的话声落下。 燕离已经是一个纵身,人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前方掠去,几个起落间,已经远在十丈开外。 “少主!” 南楼一惊之后,反应过来,同样跟着身子一纵,一边朝前面的燕离追了过去,一边将手里凤卫之间联络的信号放了出来。 21君子小人 头顶是千万朵色彩缤纷不分先后华丽绽放的焰火,朵朵精致,瓣瓣绚烂,好似天宫仙子随手抛洒的漫天仙梅。耳边是李欢落寞萧瑟的喃喃低语“我只是想要有个人,陪我看一场烟花!”,莫名的心头便有了一种好梦易醒的悲凉感! 只是这感觉还不曾停留片刻,漫天的烟花声中,忽的便响起一声尖厉的长啸,容锦猝然回神,才要抬头,耳边却再次响起李欢幽幽长长的一声叹息。 容锦不由的便转头看去,一转头却对上一对深遂如极夜的眸子。 “容锦,烟花好看吗?” 李欢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深的像一团浓墨一样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看着容锦,等着她的回答。 容锦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 “那下次,我再来找你陪我看烟花,好吗?” 话落,李欢抬手,将容锦被风吹乱,遮住半边脸的头发轻轻的掠了掠,替她夹在耳后,目光真挚而虔诚的看着她。 下次? 容锦才要开口,才前那尖厉的啸声再次响起。 李欢默了默,眉宇间染上一抹深深的无奈,手顺势停在容锦的脸上,如同对待一块绝世美玉般,小心而珍惜,“容锦,你知道吗?你和我,其实才是一路人。” 不待容锦回答,李欢却是手指突然快速的一滑,下一刻,容锦便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容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到了倾城。 倾城满脸绝望的倒在一片血泊里,清丽的脸上一对勾魂魄的眸子满满的都是懊悔与恨意,线条优美饱满性感的唇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声呢喃着。 “倾城……” 看到这样的倾城,容锦痛得好似被狠狠的戳了一刀,她想要上前,但一道无形的屏障却将她和倾城远远的隔绝开来。 “倾城……” 容锦用力的喊着。 可是,不论她怎样喊,倾城都不听到。 耳边响起,倾城细碎的如同风一般的呢喃声,“贺兰铮,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不过就是想让我死,你好扶白浣雪为后罢了!不过就是,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乃至你能活到今天,一切都是因着我凤倾城,你不想承认自已的无能罢了!不过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不过就是……不过就是我凤倾城有眼无珠……” 容锦听着那几欲叫人心碎的声音,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倾城,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已在乎的人受尽折磨,而你除了看着仍旧只能看着,还要痛? “倾城,倾城……” 容锦无力的滑倒在地上,双手抱膝,紧紧的将自已蜷缩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抵挡住那无尽的寒意和恐惧。 但在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姿容秀丽清艳绝纶穿一袭白色衣衫的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抱住了口吐鲜血的倾城,容锦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下一刻,她却看到那美得言语难以形容的小姑娘拿了把银光闪闪的刀去剜倾城的眼睛。 “不……” 容锦惊叫着不顾一切的往前扑去。 “锦儿!” 耳边响起一道焦急暗哑声音。 紧接着眼前陡然一亮。 容锦目光怔怔的看着眉眼蹙成一个川字朝她看来的燕离。 这是哪里? 倾城呢? 她明明看到倾城了的! 容锦猛的便抬头,这一抬头,才霍然惊觉,她被燕离抱在怀里。 “锦儿……”燕离颤了声音,伸手将容锦拉回怀里,目光落在容锦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上,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你为什么哭了?” 容锦摇头。 即便是亲密如燕离,她也不敢告诉他,她其实不过是异世的一抹孤魂这件事。既然身世不能说,那她又怎么告诉他倾城的事? “锦儿,”燕离抬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无痛惜的问道:“是不是做恶梦了?我听到你在喊倾城,倾城是谁?” 容锦这个时候已经将周围都打量了一遍。 天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白光,她和燕离此刻在一个小小的约几丈见方的陆地上,陆地的四周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水面。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容锦看向燕离,蹙了眉头问道,话声一落,却是霍然回神,惊声问道:“燕离,李欢呢,我记得……” 容锦提起李欢,燕离原本微蹙的眉头顿时便皱得紧紧的,他手上略略用力,迫使不停四处张望的容锦朝他看来。 “锦儿,我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李欢。”燕离说道。 容锦顿时便想起,李欢在她身上拂了一拂,她便陷入昏迷的事,然后便是那个主她心痛欲碎的梦! 倾城,倾城你到底在哪里?那到底只是一个梦还是你真的在某个未知的地方遭遇了这样惨烈的事? “锦儿!”见容锦再次神色惘然,一对清秀的眸子里溢满了浓浓的悲伤的情绪,燕离心头再次一紧,猛的便将容铁抱在了怀里,一手紧紧的禁固着她,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别怕,别怕,锦儿,我在这呢。” 然不任他如何轻言细语的安慰,容锦却是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般,身上散发的悲凉的气息,只叫燕离恨不得即刻赶回去将李欢大卸八块。 “锦儿,锦儿……” 燕离的低低的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不住的在耳边响起。 天色渐渐大亮,容锦这才看清,在离他们约一丈外的岸边,昨日的乌蓬船还在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啾啾”耳边响起不知名的鸟叫声,轻和着燕离一声又一声的轻呼。 容锦抬头,“燕离,我做了个梦,那个梦好可怕。” 燕离原以为是李欢对容锦做了什么,才会把她吓成这样,却不想,原来只是容锦做了一个梦。心里莫名的便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别怕,蓝姨说梦是反的。” 容锦点头,下一瞬,将脸深深的埋进了燕离的怀里,深深的汲取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她心里的恐惧和慌乱。 燕离见她这般,再次紧了紧手里的手。 什么都不再说,也什么都不再问,就那样无声的抱着容锦。 时间慢慢流逝,当一轮金黄太阳驱散了周遭氤氲的薄雾时,容锦终于将那个梦带来的惶恐不安压了下去。 她自燕离怀里抬起头,先是往四周看了看,这才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当时就我一个人吗?” 容锦不提还好,这一提,燕离蓦的便想起他循着那片烟花找来,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在天快亮时看到容锦人事不省的倒在小船上的情景。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后怕,后怕因为他的晚来一刻,而让容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怎么了?”感觉到燕离的身子似是僵了僵,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燕离扯了扯唇角,脸上绽起一抹浅到近似于无的笑,轻声说道:“我没找你多久,找到你的时候,李欢已经不见了。” 容锦点了点头,想起李欢离开前那两声尖厉的啸声,想必那个时候便是有人传信给李欢,告诉燕离他们找来了吧? “燕离。”容锦抬头看向燕离。 “嗯?”燕离轻手拍了拍容锦,问道:“怎么了?” 容锦默了一默,想起李欢那带着萧瑟悲凉的“我只是想要有个人,陪我看一场烟花”的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李欢他……” 燕离目光一紧,看向容锦。 容锦没有接着往下说,与李欢一夜相处的情景幻灯片一般的在脑海里一幕幕的回放,她不相信李欢截她一场的目的,真是像他说的那样,不过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撇开这个说词,李欢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锦儿?”燕离犹疑的看向容锦。 容锦决定先把自已的疑惑放到一边,她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我不见了一夜,怕是要把吴婶她们急坏了。” 燕离点头,抬手便要抱了容锦起来。 容锦却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怀抱,轻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燕离没有强求,牵着容锦走到岸边的乌蓬船边,扶了容锦上船后,他也跟着上了船。 “没有船浆,我们怎么办?”容锦看着光溜溜的船对燕离问道。 燕离扬了扬眉梢,轻声说道:“放心,没有船浆,我也能把你送回去。” 容锦笑了笑。 下一刻,便看到燕离突的便双手轻拍水面,随着燕离轻拍水面,船果真向前直直驶去,轻飘飘的,有种人在水上飞的感觉,两岸的景致如飞花般,匆匆向耳后掠去。 这种奇妙的感觉,顿时便让容锦放下了沉甸甸的心思,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任风吹打在她微闭着眼的脸上,风吹起她宽大的袍袖,似乎随时都会乘风飞去。 坐在船尾的燕离看着被霞光笼照笑靥如花的容锦,那浅浅的金色的光晕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粉似的,恬静的表情却让她比平日里看着更添几许柔美。 这样美好的她,他怎么舍得让她惶恐,让她伤心,让她难过? 李欢,从今天起,你我不死不休! 小船才靠岸。 候在岸边的南楼急急的跑了上前。 “少主,容姑娘。” 容锦对上南楼因一夜未睡而布满血丝的眼,谦意的笑了笑。 而南楼眼见容锦完好无恙,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下一瞬,却又是眉头一紧,急声道:“少主,容姑娘,府里出事了。” 容锦和燕离齐齐一呆,但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南楼看了看容锦,欲言又止。 容锦将南楼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便狐疑的道:“怎么了?是不是跟我有关?” 南楼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昨儿夜里辰王夜闯府邸,小吴管事被打伤了!” 容锦听完南楼的话,整个人跟着呆了呆,她原以为是欢把用调虎离山之计,把她骗出郡主府,再派人夜袭,可乍然一听说是李逸辰夜闯伤了吴继富,怎么听怎么都有一种这世界玄幻了的感觉。 李逸辰? 他想干什么? 还是说他跟李欢是一伙的? “龙卫呢?”燕离冷着声音朝南楼问道:“凤卫被派出去了,那龙卫呢,他们在干什么?” “属下也不知道,琳琅已经赶回去了,属下在这等少主和容姑娘。”南楼轻声说道。 燕离朝容锦看去。 “先回去,了解下情况再说吧。”容锦对燕离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 南楼连忙招呼等在一侧的吴大将马车赶了过来。 等燕离和容锦上了马画,她也跟着上马车,对吴大说道:“走吧,回府。” 吴大手里马鞭一甩,马车笃笃的朝永宁郡主府驶去。 一路上,容锦都在想着李逸辰为什么会突然夜闯她的郡主府,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锦儿,你说李逸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有没有可能,李逸辰跟李欢是一伙的?李欢将我引了出来,李逸辰再夜闯府邸,但却不小心被发现了?” 燕离才要开口,坐在马车外的南楼已然接了话说道:“姑娘,听报信的人说,李逸辰他是从正门闯进去的。” 从正门闯进去的? 那也就推翻了容锦之前的想法。 “会不会是他以为李溶月是被我关起来了,利用这次机会闯进去找人呢?”容锦轻声问道。 燕离摇了摇头。 若是李逸辰真的认为李溶月是被容锦囚禁了,他大可向皇上要一道搜府的圣旨,不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杀上门,再度结怨! 两人寻思来寻思去,也没想明白李逸辰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行事。 末了,容锦嗤笑一声,摇头道:“别想了,回头到府里问问下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知道了。” 燕离点头,对上容锦淡笑的脸,他默了一默,轻声问道:“锦儿,李欢他为什么要把你骗走,你知道吗?” 容锦抬头看向燕离,顿了一顿后,说道:“他说他就是想找个人陪他看一场烟花。” 燕离闻言,不由便眸子一紧,“找个人陪他看一场烟花?” 容锦点头,“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那你觉得真的是这样的吗?”燕离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燕离点头。 容锦的声音再度响起。 “燕离,我觉得李欢,他好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但是我想来想去,又想不明白他想告诉我什么。” 燕离听了容锦的话,想了想,轻声问道:“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容锦便将她同李欢之间的对话,选择性的说了一些出来,当然对于李欢的那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话,她自动选择了过滤。 “他说你和他才是一路人?”燕离挑眉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轻声说道:“他还问我,如果李溶月的生命背负原罪,那么我呢?我的生命难道不是背负原罪的吗?他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他对我做的一切,好像是替李溶月向我报仇。可是,他又说其实我和他才是一路人,我又糊涂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燕离摇头,任他再天资聪颖,遇上这样没头没脑的事,也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你以后都不要再轻易的上当了。”燕离看向容锦,轻声说道:“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容锦点了点头,脸上一热,绽起一抹浅浅的红晕,轻声说道:“我原本也不想跟他去什么夜游的,但他自已提出来的,如果我跟他去夜游,我可以向他提出三个问题,所以……” 燕离拍了拍容锦的手,表示他明白她的想法。 “可是我后来就后悔了。”容锦抬头对上燕离朝她看来的目光,轻声说道:“我想知道的是楚惟一为什么要背叛你,可是这问题我又不能问。其它的问题又无关痛痒,问了也是白问。” 眼见,容锦一脸的懊恼,燕离不由便笑了笑,轻声道:“那你问了他什么?” “我问他是不是想当皇帝。”容锦说道,“可是,他说他不想当皇帝。” 燕离不由便挑了眉头。 他自认为,楚惟一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无非便是东夏的传国玉玺,可如果李欢的目的并不是想当皇帝,那楚惟一背叛他还有什么意义? “燕离,”容锦挠了挠燕离的掌心,待燕离回神朝她看来时,她轻声问道:“你说,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京山?” “京山?”燕离朝容锦看去。 容锦点头,斟酌着说道:“京山有银矿,还有玉石矿,任谁得了它便如同坐拥金山银山。如果李欢不想坐拥天下,那他会不会想要的只是京山?你也知道的,他一直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 “也有这种可能。”燕离想了想,点头说道:“不过,京山比起一国之君来说,我还是觉得一国之君更有吸引力。” “可是,他明明说了他不想当皇帝的啊!”容锦失声道,“难道他是在骗了?” 燕离笑了笑,点了点容锦的鼻子,语带宠溺的说道:“傻瓜,人家答应了你可以问三个问题,但人家可没答应你据实以告,是不是?” 容锦张了张嘴。 燕离便又笑了问道:“那还有两个问题呢?你问了什么?” “噢,我还问了他为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一个问题没想好,就暂时没问。”容锦说道。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燕离目光灼灼的看向容锦。 容锦垂了眼眸,轻声说道:“他说他对我没什么目的。” 燕离看着容锦饱满的额头,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将容锦拥在怀里,轻声说道:“我想他对你不是没有目的,而是这个目的,你觉得不可能,所以,你自动忽略了,是不是?”感觉到怀里的容锦僵了僵,燕离深遂的眸里掠过一抹寒意,声音却仍旧温柔动听“他怎么说的,你说给我听听。” 容锦摇了摇头。 好吧,她就算是再迟钝,她也能感觉出来,李欢对她似乎有那么点不可与人言说的微妙心思。只是,这样的事跟燕离说,合适吗? 燕离紧了紧手,“你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我误会你?” “不是,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燕离打断容锦的话。 容锦抿了抿嘴,好吧,有追求者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是不是?最其码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燕离他其实还有很有眼光的吧? “我问他,他对我有什么目的,他说只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容锦红了脸轻声说道。 头顶不出意料的响起了燕离重重的冷哼声,容锦脸上掠过一抹极快的笑。 “君子?他也配称为君子?”燕离没好气的说道:“要我说,他就是个小人,砌头砌尾的小人!” 容锦觉得李欢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罢,这其实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因为不论是君子还是小人,他们眼下的都是一种敌对的形势。 “他是君子还是小人,我们先不管。”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你之前把我放在府门口时,你去哪了?” “我进了趟宫。”燕离对容锦说道:“我让太子查十三年前韩铖被人下药的事。” 容锦不由便一脸错愕的问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查这件事干什么?”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燕离对容锦说道:“你还记得当日容芳菲的话吗?” “什么话?” “她说她们正愁不知道如何下手时,宫里的那个叫玉环的宫女却主动的找上了门。”燕离看向容锦,沉声道:“玉环是谁的人?她为什么要主动找上容芳菲?事后又被谁灭口?”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这些问题,她当初不是没有想过。 但她想到云釉是出身宫里的人,也许是云釉想要祸水东引才会有那样的一番说词,但现在……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对燕离说道:“查得出来吗?” “先查查看再说吧。”燕离拍了拍容锦的手,笑了笑,说道:“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必竟十几年前的事了。” 容锦点了点头,顿了顿,忽然说道:“云釉是淑太妃的人,燕离,你说那个幕后的人会不会是淑太妃?” “应该不是。”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轻声说道:“每个人做事总有一个目的性,淑太妃她没有目的性。” 容锦点了点头。 先帝驾崩后,淑太妃虽然没有殉葬,但却吃斋念佛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更是深居简出,几乎与外界断绝了往来。这两年更是传出,淑太妃想要去皇陵,替先德守陵的事。 如同燕离所说,任何人做一件事,都有一个目的性,如果是淑太妃,她设下这样天大的一个局,她的目的难道就是为自已十几年的吃斋念佛找个悔过的理由吗? 容锦摇头。 这时外面响起了南楼的声音,“少主,容姑娘,我们到了。” 容锦敛了心思,就着南楼打起的帘子,由着燕离扶着下了马车。 她才下马车,得了消息的吴保兴家的便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府里的丫鬟下人急急的迎了出来,远远的看到容锦,吴保兴家的已经是一手抹着泪,一边上前牵了容锦的手上下打量,一迭声的念叨着。 “菩萨保佑,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站在吴保兴身后的冯氏和张氏,两人也是红了眼眶,不住的抹眼泪。 天可怜见的,这一个晚上,先是郡主不见了,接着辰王爷跟个疯子一样直往府里闯,她们几乎就以天都要塌了! “吴婶,我没事。”容锦安抚着哭得伤心的吴保兴家的,抬头看了眼她身后同样不住抹着的冯氏和张氏,轻声道:“说是小吴管事被打伤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大夫?” 吴继富的媳妇张氏自她婆婆身后走了出来,屈膝对容锦福了福,轻声说道:“回郡主的话,没有性命之碍,只是皮外伤,已经请了大夫入看过了,大夫说养些日子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脸上却是难掩悲戚之色,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直往下掉。一侧站着的吴保兴家的也是眼泪跟雨似的掉个不停。 既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这两人怎会哭成这样? 再说了,以吴继富的为人,不可能说她回来了,不出来迎她! 容锦拧了眉头,对站在不远处的杏雨和杏花招了招手。 杏雨走了上前,“郡主。” “小吴管事伤到哪里?”容锦对杏雨问道。 杏雨才要开口,吴保兴家的却是抢在杏雨前面说道:“郡主,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容锦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先进府吧。” 等进了府,吴保兴家的却是又指使着丫鬟婆子忙着打水让容锦沐浴,又让厨房赶着去做吃的,总之就是把所有人都支使的团团转,而不让容锦有时间问她们话。 容锦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等洗了澡,用过早膳,她对亲自在一边侍候的吴保兴家的说道:“吴婶,带我去看看小吴管事。” 不想,她话声才落,吴保兴家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吴婶!”容锦错愕的看着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就猛力磕头的吴婶,回过神来后,连忙便蹲下身,一把扶住了她,急声道:“吴婶,您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您……” “郡主,”吴婶抬头满脸是泪的看向容锦,哆着嘴唇说道:“继富他……” “吴婶您放心,我会替小吴管事找回公道的,你起来……” “不!”吴保兴家的却是陡然尖厉的喊了起来,“郡主,这事就这样算了,继富他,老奴已经连夜将他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这事,原是他不对,是他冲撞了王爷,才会……” 容锦这才明白,吴保兴家的跪地求的不是她替吴继富做主,而是要她息事宁人! 为什么? 容锦抬头朝被打发到门外的杏雨看去。 杏雨对上容锦的目光,低了头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郡主,小吴管事被伤了脸,以后怕是不能……” 杏雨没往下说,但容锦却是听得心里一凉。 伤在了脸上? 虽然吴继富只是个下人,不用出仕为官什么的,但同样的一个被伤了脸的下人,以后想要成为一府管事什么的,却是很难。 容锦抿了抿嘴,使了眼色给杏雨,杏雨连忙起身帮着将吴保兴家的扶了起来。 “吴婶,不管怎样,先让我去看下小吴管事吧。”容锦轻声说道:“先不说他是我府里的管事,单说他跟你的关系,我也不能看都不去看一眼,是不是?” 吴保兴家的还要推脱。 容锦却是不由分说的对门外的杏花说道:“杏花,你去跟你跟张婶子说一声,我要去看看小吴管事,叫她过来领个路。” 吴保兴家的一把攥住了容锦的手,自家姑娘是什么样的脾性,她比谁都清楚。拦肯定是拦不住的,她抬头看了容锦,咬牙说道:“郡主,您要去看继富,老奴不拦您,可您得答应老奴,这事就这样算了,不能去找辰王爷报仇。” “哎,吴婶,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容锦没什么诚意的说道。 明知容锦是敷衍,可是吴保兴家的又能怎样?还能逼着容锦发毒誓不成?只能拿定了主意,就是舍了命,也不能让容锦为着吴继富惹出祸事来。 这边厢,容锦跟着吴保兴家的一路去看吴继富。 那边厢,如意堂却是气氛沉的好似天被摊了窟窿一样。 燕离站在廊檐下,李超带着龙卫一行人齐齐跑在了院子里。 楚惟一神色难看的站在燕离后三步,目光复杂的看着跪了一院子的龙卫。 “怎么,不愿走?” 龙卫队长李超抬头,眸色痛苦的看向燕离,沉声说道:“少主,属下等发过毒誓,终身追随少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不入轮回。少主,昨夜之事,是属下等失职,但……” “但什么?”燕离目光冷冷的落在李超脸上,“当日你们进府里,我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属下记得,”李超迎向燕离刀子似的目光,大声道:“要我等视永宁郡主如少主一般,尽忠尽职保护郡主安危。”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道:“既然记得,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少……” 李超的话被楚惟一打断。 “少主,是属下下的令,不许龙卫轻举妄动。”楚惟一上前一步抱拳对燕离说道。 燕离回头看向楚惟一,“楚叔,你下的令?” 楚惟一点头,才经张嘴解释。 燕离脸上却是讥笑愈浓,他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说道:“看来,是我糊涂了,龙卫是楚叔的龙卫,我又有何权力要求他们什么?” 楚惟一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地上跪着的以李超为首等人的龙卫,也是同样脸色大变。 楚惟一对上燕离那冷得如同冰碴子的脸,稍倾,唇角绽起一抹苦笑,掀了袍摆缓缓跪了下去。 “是属下愈越,请少主责罚。” 龙卫虽是楚惟一一手带出来的人马,但这些人自加入龙卫起,便起过誓,一生只听从一人,一生亦只效忠一人,那就是燕离。 现在龙卫没有遵守燕离的吩咐,护住郡主府,却听从了楚惟一的话,没有任何动作!不论是龙卫还是楚惟一本人,都犯下了背主之罪! 燕离目光落在既便是跪着还是腰身挺直的楚惟一身上,也许,从最初的开始,这个人既不忠于先帝,也不忠于他,他永远忠守的只是他自已吧? “带着龙卫离开吧。”燕离冷冷开口道。 “少主!” 楚惟一大惊之下,连忙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进屋。 “少主,是我等失职,我等愿以死谢罪!” 李超猛的便抬手对着自已的天灵盖拍去,只是就在这时,一道强劲的风扫了过来,撞在他抬起的那只手上。 “少主!” 李超红了眼眶看向转身收了手的燕离。 燕离看了眼院子里那十几个龙卫,叹了口气,冷冷道:“死罪可饶,活罪难逃,自已去领罚吧。” “是,少主!” 李超一头磕到底,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他身后跟着跪着的龙卫便也都站了起来,跟着李超退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下燕离和跪着的楚惟一。 燕离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树叶都掉光了,一天一个温度,也许过不了多久,便能迎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也不知道蓝姨她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身后响起楚惟一的声音,“少主。” 燕离收了目光,朝身后的楚惟一看去,“楚叔,你后悔过吗?” 楚惟一身子一顿,稍倾,抬头朝燕离看去,“属下不明白少主的意思。” “楚叔,你当年是正德身边的第一护卫,如果不曾奉遗诏来京山,很有可能封候拜爵,荣荫子孙,可是你来到京山,一守就是十几年,不要说荣荫子孙,便连个家都没有。”话声一顿,燕离朝楚惟一看去,“楚叔,你后悔了吗?” “属下不后悔,”楚惟一微微抬头,目光迎着冷冷朝他看来的燕离,一字一句说道:“属下的命本就是属于先帝的,对先帝爷尽忠,对少主尽忠,是属下的使命。” 燕离翘了翘唇角,说不上那笑意味着什么。 “楚叔,如果我现在放你离开,可能我给不了你高官厚位,但却能给你富及三代的财富,你愿不愿意?” “少主?!”楚惟一又是惊又惧,一脸痛色的说道:“属下犯了错,少主责罚便是,为何一定要赶属下走?” 燕离却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楚惟一不知道燕离所谓的“明白了”是指什么,他一咬牙,“咚”一声,一头磕到地上,“少主,属下这就去领罚。” 燕离没有出声。 楚惟一默了一默,起身站了起来,对燕离揖了一礼后,匆匆退了下去。 一直守在屋子里的琳琅和南楼这才走了出来。 “少主。”琳琅朝燕离看去。 燕离摆了摆手,轻声问道:“容姑娘那边怎么样了?不是说有个管事被打伤了吗?伤得厉害吗?” 琳琅与南楼交换了个眼神,轻声说道:“那管事的脸被伤了,只怕容姑娘,这次不会善罢甘了!” 呵! 燕离笑了笑。 容锦不会善罢甘了,难道他就会吗? “辰王为什么夜闯郡主府,查明白了吗?”燕离对琳琅问道。 琳琅点头,“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似乎与容姑娘的身世有关。” 燕离不由便拧了眉头。 琳琅心下一颤,连忙低了头。 “容锦的身世,当时在场的不过就是我和她还有韩铖,怎么就会被李逸辰知道了?” “少主。”南楼往前一步,轻声说道:“会不会是大皇子泄露出去的,大皇子这些日子与睿王李恺走动的有些密切,这事,会不会是跟他有关?” “燕翊?!”燕离眸底的寒意愈浓,冷笑连连道:“看来,实在是我太过仁慈了!” 南楼和琳琅闻言都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被容锦派来如意堂侍候的棉雾急急的跑了过来。 “燕公子,您快去劝劝我们郡主吧,我们郡主她要带人杀上辰王府,吴婶和张婶子几个怎么拦都不拦不住!” 燕离闻言不由便眉头一挑。 容锦可不是这样冲动的性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但他二话没说,转身,便急急的朝外走。 南楼和琳琅交换一个眼神,也急急的跟了出去。 前院,吴保兴家的跪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容锦的褪,嘶声喊道:“表小姐,您踩着老奴的尸体去吧,老奴到了地底下,也有脸跟老夫人交待,老奴尽力了,老奴拦不住啊!” 冯氏和张氏同样跪着。 半张脸被布缠着的吴继富更是不顾鲜血染红了纱布,张手拦在了容锦的跟前,哑着嗓子说道:“郡主,小的是个男人,又不是个女人,脸丑脸好的有什么关系?您听小的一声劝,这事就这样算了,小的当不了管事,以后给您养马赶车都可以的!” 22战王中计 容锦攥紧了双手,目光朝吴继富那即便是绑着厚厚一层棉布,但血水仍旧染透了棉布,变成污脏不堪的黑紫色的脸看去。 虽然不任是吴婶还是张氏即便是吴继富自已,都不肯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一个字,言语之间都是他们不懂事冲撞了李逸辰,才会惹恼辰王爷的意思。但容锦却知道,难将一个人的脸砍成这样,那绝对是存要对方命的心思。 她甚至能想像到,如果昨天自已在府里,李逸辰是不是会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还是说,他本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 容锦不觉得这口恶气她要忍。 “你让开。”容锦抬头对上吴继富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轻声说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这口气,我忍不下!” “郡主,”吴继富眼见得不任他怎么劝说,容锦都是摆出一副要找李逸辰拼命的姿态,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郡主,小的求您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郡主这口气暂且忍着,咱们回头找准备了时机再出便是,何苦这个时候……” 容锦何偿不明白这个道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若是换成是别人,这口气说不得她就忍了,但那个人偏偏是李逸辰,叫她怎么忍? 容锦站在那,抬头深吸了口气,才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对上了匆匆往这边赶来的燕离。 “你们起来吧,我答应你们,我不去找李逸辰。”容锦垂眸,对吴保兴家的说道。 吴保兴家的抬头,目光惊肄不定的对上容锦,轻声问道:“真的?” 容锦不由气极而笑,点头道:“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吴婶?” 吴保兴家的点了点头,痛痛快快的站了起来,才要劝容锦几句,恰在这时,燕离几步已经赶到了跟前。 “锦儿,出什么事了?隔着老远就听到你们这边又是哭又是喊的。”话落,燕离的目光朝一侧吴保兴家的还有吴继富看上去,等对上吴继富脸时,漆黑的眸子深处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幽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抹幽芒代表着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打算请韩铖来训练杏雨几人,还有着自已的打算,那么这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韩铖将杏雨几人打造成比凤卫还要技高一筹的侍卫。 容锦扯了扯嘴角,对燕离说道:“没什么,我说要去找李逸辰算帐,吴婶她们拦着,死活不同意,这不就争执了几句。”话落,看向燕离,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这边的吵声,过来看看。”燕离说道。 容锦笑了笑,目光淡淡的掠了掠人群里的杏雨,点头道:“你来了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 话落,转身对吴保兴家的说道:“吴婶,你放心,小吴管事即便是伤了脸,但只要他日后不做为非作歹,不背主,这郡主府的大管事之职便非他莫属。” 吴保兴家的闻言便要带着吴继富和张氏跪下谢恩,被容锦摆手阻止了。 “好了,吴婶,你们都下去吧,让小吴管事好好休养,要用什么药,你向帐房支了银子买就是。只要,能把伤看好,花多少银子都行。”容锦说道。 吴保兴家的红肿着眼眶连连谢恩,张氏也跟着一迭声的道谢,直至容锦再次发话,一行人,这才散了。 人都散了,容锦和燕离也一路无话的回了主院。 许是都知道容锦心情不好,所有人进进出出都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就连惯常活泼好动的杏花也像是被剪了爪子的猫一样,乖乖巧巧的站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等着容锦的吩咐。 杏雨担心妹妹冒冒失失的性子惹到了气头上的容锦,但凡是屋里的活都被她抢了下来,只是,她却显然想错了,等奉了茶,容锦便摆手将她打发了下去。 “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杏雨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燕离和容锦后。 容锦抬头看向燕离,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劝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燕离闻言不由便挑了挑眉头,“我可没这样想。” 容锦目光一亮,朝燕离看去。 “不过,我肯定也是不赞成,你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杀上门的。”燕离笑着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她也知道自已适才太冲动,默了一默,抬头看向燕离,轻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燕离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问道:“李逸辰为什么突然闯上门,你问过她们了吗?” “问了,”容锦点头道:“不过,她们都说不清楚,只说李逸辰像疯了一样,拿着把剑就闯了进来,见人就砍。要不是被追他的人给制住了,只怕伤的就不只是小吴管事一个人了。” 燕离听了容锦的话,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赧然之色。 “锦儿,对不起。” 他的话到是让容锦愣了愣,奇怪的道:“对不起?为什么?” 燕离对上容锦的目光,轻声说道:“都是龙卫护卫不力,不然也不至于让李逸辰如入无人之境喊打喊杀的。” 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燕离,其实我很庆幸龙卫没有出手。” 燕离自然明白容锦的庆幸是为了什么。 但他和容锦想的却是不同。 容锦可能会觉得龙卫不出手以免暴露身份,为他招来祸事,是正确的。但对他来说,龙卫不能忠心护主,那这样的人便也没有留着的价值。 “我听杏雨说你罚了楚惟一和龙卫?”容锦看向垂了眉眼,不知道想什么的燕离。 燕离点了点头。 “是因为龙卫没有出手对抗李逸辰?”容锦问道。 燕离再次点头。 “燕离……” 不想,燕离却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容锦,你想不想出气?” 容锦点头,她当然想出气,这口恶气差点就把她肚子给气炸了! 李逸辰上她的府里杀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听?”燕离眉梢染了抹坏坏的笑看向容锦。 这还是容锦第一次在燕离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她不由便怔了怔,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法子?” 燕离拿了桌上的茶壶替容锦面前的茶盏续满,然后端了递到她手里,这才轻声说道:“韩铖这两天不是要进府吗?” 容锦点头。 燕离唇角勾起一抹冷色,淡淡道:“你说让韩铖出面教训李逸辰一顿,怎么样?” “这怎么可能?”容锦错愕的看向燕离。 “怎么就不可能了?”燕离笑着问道:“你是担心韩铖不答应?” 容锦一脸苦笑的看向燕离,说道:“当日韩铖要我认祖归宗,我以他将当年之事大白天下为条件,他却没有同意,他担心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现在,你让他主动去挑衅李逸辰,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燕离扬了扬眉梢,嗤笑一声道:“以韩铖的身份,他自然不会答应,可若是换一个身份呢?” 容锦疑惑的看向燕离,“换个身份!换个什么身份?” “以郡主府总护卫的身份呢?”燕离似笑非笑的睨了容锦,满目冷色的说道:“他们二人,一个不分青红皂的要伤你性命,一个嘴里说着要让你认祖归宗的旗号,却连一个正式的身份都不肯给你,这样的人,死一个你身边清净一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他们狗咬狗!” 李逸辰人憎狗嫌的这不足为怪,可对韩铖……容锦犹疑的看向燕离,轻声问道:“燕离,韩铖他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燕离默了一默,他不确定有些事要不要让容锦知道,但他又认为,让容锦更清楚的认清楚身边的人和事对她来说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见燕离默然不语,容锦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她看向燕离,继续问道:“韩铖他做了什么事?” 燕离顿了顿后,抬头看向容锦,“锦儿,韩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你,你想过吗?” “我想着可能跟之前的那个燕翊脱不了干系吧?”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燕翊是北齐皇帝最喜爱的儿子,他娘原本应该是中宫皇后,却因为娘家无势被皇帝降后为妃,这样一来,燕翊便跟储君无缘,是不是?” 燕离点头。 容锦便接着说道:“燕翊最初来东夏的目的,可能是为着你娘亲当年带走的传国玉玺,但阴差阳错的却撞上了我。既然他是北齐皇帝最喜爱的儿子,那他一定知道韩铖当年在东夏对我娘做的事。他如果不想当皇帝还罢,而他要是想当皇帝,就一定会拉拢韩铖这个强有力的靠山。所以,是他告诉韩铖,我的事的。所以,韩铖才会偷偷从北齐来东夏,对不对?” 燕离脸上绽起一抹赞赏的笑,点头道:“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确实是燕翊想要打你的主意,这才请了韩铖出面的。不过……” “嗯?”容锦看向燕离,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或者是她说漏的事? “不过,你并不是燕翊唯一的选择。”燕离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冷冷说道:“战王府的荣安郡主韩华对燕翊一往情深,战王妃也乐见其成。” 容锦蓦的便想起当日韩铖的那句“娥黄女瑛”,心里顿时便窜起一股无名火。 “这个王八蛋!”容锦当即一拍桌子,怒声道:“他怎么不去死,这么龌龊的主意,他也敢打!” 燕离脸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目光宠溺的看向容锦,说道:“锦儿,既然他们不顾你的意愿而一味的只想利用你,你又何必跟他们讲什么仁慈呢?” “我到不是跟他们讲仁慈。”容锦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下我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燕离便点了点头,对容锦说道:“那你是同意了我的想法了?” “同意,为什么不同意?”容锦嗤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韩铖能打我的主意,我为什么就不能打他的主意?” 燕离点头,起身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同福客栈找韩铖。” “不用,我让福娃跑一趟就行了。”容锦对燕离说道:“你得留下来,帮我做一场好戏。” 燕离疑惑的看向容锦,“做一场好戏?” 容锦点头,给了燕离一个稍安勿燥的眼色,喊了门外候着的杏雨进来。 “你去趟同福客栈找地字一号间的客人,跟那客人说我受伤了,请他赶紧离开。”容锦对杏雨吩咐道。 杏雨听得一头雾水,但却没有多问,而是点头应了一声,便匆匆的退了下去。 燕离等杏雨离开了,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 “为什么要谎称你受伤了?又为什么要让杏雨叫他走?” 容锦冷冷笑了道:“韩铖这样的人,我大致还是能明白点他的心思的。他这种人自以为多情,实则却是无情至极,嘴里讲着大义,但所谓的大义却是以他自身的利益为前提。李逸辰昨天夜闯郡主府的事,他肯定得到消息了。但他不知道我昨天不在府里,我让杏雨告诉他,我受伤了,再叫他离开,就是给他放个烟雾弹,让他认为李逸辰已经知道了当年玷污我娘的人就是他!” “他自然会去想,他若是就这样离开,往后他也就没有脸再来认我。他若是来了,我被李逸辰伤了,他要是还想认我,就必须替我出这个头!与其我开口相求,还不让他自靠奋勇!” 燕离怔怔的看了容锦。 他是真的不明白,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容锦就能挖个坑给韩铖跳。 顿了顿,燕离轻声说道:“那万一韩铖真就这样走了呢?” 容锦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嘲讽的颜色,冷冷道:“放心,他不敢走的。” “为什么?”燕离不解的问道。 容锦垂了眉眼,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幽芒,一字一句道:“他怕他不来,我一气之下便会将当年的事大白于天下,到时,别说北齐和东夏两国怕是要交恶。便是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名声,也尽数没了。所以,他一定会来!” “可是,是你让杏雨叫他走的啊?” “他会想,我这是在试探他,不是真心叫他走。”容锦笑眯眯的看向了燕离,说道:“你可别忘了,我是叫杏雨将我受伤放在前面,而不是叫他离开放在前面说!” 这……这也行? 燕离想了想,觉得容锦说的在理。 算着时间,估计至多半个时辰,韩铖就能赶到府里。 “那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容锦摇了摇头,“不用。” 燕离还要再说,容锦却是抢在他前面说道:“燕离,你让南楼替我跑一趟辰王府。” “去辰王府?”燕离不解的问道:“去干什么?” 容锦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冷笑道:“让韩铖直接杀进辰王府,那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有将李逸辰骗出来,找个地方,让他们俩咬去呗。” “你准备将李逸辰约到哪里?”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脸上那抹狠戾的愈浓,指了自已脚下的地方,说道:“这里,他李逸辰不是喊打喊杀,把我这当成他家的菜园子吗?那我就让他知道,菜园子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燕离对上容锦略显疯狂的目光,一瞬,便明白过来她的打算。 容锦这是要出一口昨夜的恶气。 这要是换成别人,一定会觉得容锦疯了。 你一个异姓的没有任何实权的郡主,却要挑衅当朝一品亲王,且还是皇帝宠臣的亲王,就算是你把人骗到府里难不成还真能把人给打死了,出一口恶气? 但,燕离当然不会这样想,他想到的是…… “锦儿,你是打算让李逸辰伤身还是伤脸?”燕离看向容锦,问道:“他把小吴管事的脸给伤了,要不要给他也来这么一下?” 容锦看着一脸认真与他探讨怎么伤李逸辰的燕离,好半响“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怎么说?是把他打残了打废了,还是就把他的脸也划那么一下子?” 燕离还真就像容锦要求的那样,托着腮想了想,末了,说道:“我不管,只要你高兴就行。” 在这之前,容锦不过就是想着让韩铖跟李逸辰这两个心思龌龊的人对一仗,但真要对成什么样,她还真没想过。 现在被燕离一提醒,她敛了脸上的笑,一手敲着桌子,一手像燕离一样托腮想着结果。对她来说,她更喜欢除恶务尽。 李逸辰不招她,她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但李逸辰要来招惹她,那她说不得也只能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容锦才要开口,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对了,锦儿,你还不知道吧?燕翊跟睿王搭上关系了。” 嗯? 原本正想着心思的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燕翊跟李恺搭上关系了?” 燕离点头。 “呵!”容锦不由便抚掌失笑,“这还真是打瞌睡的遇上了送枕头的。” “什么意思?”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笑着说道:“苏钰彤要王苏抄家灭门,我虽然出了主意,让苏钰彤让王苏跟李恺搭上了关系,但李恺太精,这么多日子都没什么动静。现在李恺跟燕翊扯上了关系,这两人的目的只怕都只有一个吧?” 燕离笑了笑。 是啊,这两个人可不就是奔着同一个目的去的。 “或许,我可以推波助澜一番?”燕离看向容锦笑眯眯的说道。 容锦看向燕离,“怎么个推波助澜一番?” 燕离眉梢轻挑,脸上绽起抹笑,说道:“你忘了,我手里有传国玉玺?” 容锦点头,“可是,你不是跟李熙合作了吗?” “我想李熙他其实很愿意,我帮他除掉这个,一直对他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亲弟弟的!”燕离说道。 容锦想起李熙中的雪蚕盅毒。 李熙也好,吕皇后也好,只怕都心知肚明,这毒是怎么中的! 而他们之所以隐忍,虽说是苦于没有证据,但绝大部分的原因未曾不是因为元贵妃,因为永昌帝对李恺的偏爱的缘故。若不能一击致命,那就默默的等待,等待恰当的时机,再一击必中! 想起从燕州来京都途中那无数次的遇险,容锦觉得是时候让元贵妃和李恺偿还当日欠下的债了!于是点头,说道:“这事,回头我们仔细商量下,看怎么给李恺设个套,让他钻。” 燕离自是没有疑议。 “那个怎么招呼辰王的事,你想好了吗?”燕离看向容锦重拾之前的话题。 容锦点了点头,“这个让战王来决定吧,是伤是死,看他怎么决定。” 燕离想了想,也是,跟李逸辰交手的是韩铖,最后李逸辰会是个什么结果还真就得看韩铖出手有多重。 这么一想,燕离便喊了候在外面的南楼进来。 “你替容姑娘跑一趟辰王府,告诉李逸辰,容姑娘回府了,他不是想打想杀吗?叫他现在过来。”燕离说道。 南楼怔怔的看了眼一侧端着茶轻啜的容锦。 燕离见了,不由便轻声喝道:“怎么还不去?” “是,少主。” 南楼不敢再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而南楼离开没一盏茶的功夫,被容锦打发出去等消息的杏花匆匆的跑了进来。 “郡主,姐姐回来。”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对杏花问道:“就只有你姐姐一人吗?” 杏花摇头,“与姐姐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不过他披着宽大的斗蓬,整个人都被遮住了,奴婢认不出来他是谁。” 容锦与燕离交换了一个眼神。 杏花认不出来是谁,他们可不会猜错是谁。 “知道了,你下去吧。”容锦对杏花说道。 杏花才要退一去,一转身,却看到杏雨已经带着人自长廊往这边走来,她当即步子一顿,对容锦说道:“郡主,姐姐来了。” 话声才落,便听到外面响起杏雨的声音,“郡主,奴婢回来了。” “杏花你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靠近。”末了,又提了声音对外面候着的杏雨说道:“杏雨,你进来吧。” 杏花退了下去,不多时杏雨带着披鹤氅从头遮到脚的韩铖带了进来。 “郡主!” 杏雨才要行礼。 她身后站着的韩铖却陡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容锦,你让这小丫鬟骗了我来,是什么目的?” 容锦抬头,目光对上韩铖赤红的眸子。 挑了挑唇角,容锦对杏雨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吩咐下去,我有重要客人,今天谁来也不见。” “是,郡主。” 杏雨满腹疑惑的退了下去。 这边厢,容锦起身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对怒目而视的韩铖说道:“王爷一路辛苦,为何不坐下说话?” 韩铖恨恨的瞪了眼容锦,气势汹汹的在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一侧神淡淡的燕离,燕离今天没有易容,但脸上却是戴了他那特制的银面具。 韩铖第一眼,只觉得这人气势过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自然不会与易过容的燕离联系在一起,不由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燕离眼熟。 容锦见韩铖不住的打量燕离,不由便拧了拧眉头,眉宇间闪过一抹恼色,手里的茶盏便重重的扔在了桌上。 这才惊得韩铖重新将目光朝她看过来。 “容锦,你让人送信给我,说你受了伤,让我尽快离开东夏,是什么意思?”韩铖想起自已前来的目的,沉声道:“亏得我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却没想到,你……” “我怎么了?”容锦打断韩铖的话,没好气的说道:“难道在王爷本意,是宁愿看到一个受伤的我,也不愿看到一个好端端坐在这的我?” “当然不是……” “不是吗?”容锦似笑非笑的挑了眼韩铖,冷声说道:“不是,那就请王爷拿出一个不是的态度来吧!” 韩铖被容锦的话说得窒了窒。 他下意识的想要端了茶杯,掩饰下他窘迫的心情,只是,一抬手才发现,到现在根本没人给他上茶!顿时间,心里的怒火又窜了起来。 “容锦,你到底想干什么?”韩铖攥了手,目光阴沉的看向容锦,“我不是答应替你训练护卫了吗?你又为什么要让人把我骗进府?” 不同于韩铖桌上的空空,容锦手边是有盏茶的,听了韩铖的话,她挑了挑嘴角,给了韩铖一个讥诮的笑,然后端起手边的茶盏啜了口茶,末了,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被人欺负了,找你来,替我讨回个公道。” 韩铖:“……” 对上呆若木鸡的韩铖,容锦唇角的弧度愈深,一对波光幽幽的眸子越发的凛冽摄人,她抬头,目光静幽幽的看向默然不语的韩铖。 “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韩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却在嘴唇几番翕翕后,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容锦,他是李逸辰,是东夏一品亲王,是……” “你的意思就是这个公道你不替我讨了?”容锦打断韩铖的话,问道。 韩铖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容锦,你想要我怎么替你讨?杀了李逸辰?” 容锦撇了撇嘴,“我想要你怎么替我讨,你就怎么替我讨吗?”不等韩铖开口,她又说道:“杀了李逸辰?这主意不错。” 韩铖一脸愕色的看向容锦。 容锦不会真的是要他去杀了李逸辰吧? 容锦垂了眸子,掩尽眸中的嘲讽之色,冷声说道:“当年我娘出事后,差点就死于李逸辰之手,所幸我娘命大逃过一劫,不想他又丧心病狂的送上奇藜草这种巨毒之物,若不是我娘心性坚强,我娘还有我,就尽数死在他手里。” 话落,目光霍然一抬,对上韩铖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问道:“王爷,你既然以嫡妻的身份安置了我娘的灵位,那这杀妻灭女之仇,该不该报?” 该不该报? 自然该报!可……韩铖目色痛楚的看向容锦。 李逸辰夜闯永宁郡主府,并且伤了府里的人,这事他在昨天夜里就已知悉。他本待第一时间赶来,可是又担心泄露当年之事,一番犹豫忐忑之后,天色已然大亮,他才想乔装前来窥探,不想容锦却遣了丫鬟上门报信。 那丫鬟开口便说容锦受伤了,他当时又是着急又是担心,一则不知道容锦伤势如何,二则不知道李逸辰为何要夜闯容锦的府邸伤人。等听到那小丫鬟说容锦叫他尽快离开后,他顿时如遭雷击。 难道,难道当年的事,李逸辰已经知道了? 越想越惶恐,越想越难忐忑,问了小丫鬟无数遍,小丫鬟却是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这才急急的赶了过来。 谁想……谁想容锦却是诓了他上门,要他替她讨个公道! 他是容锦的父亲,容锦受了欺凌,他自然要替她讨回个公道! 可这公道,让他怎么讨? 韩铖脸色惨白的看向容锦,目光中难掩哀求为难之色。 “容锦,这事我们从长计议。”韩铖垂了眉眼,轻声说道:“既然你在这东夏不安全,不如还是跟着我回北齐吧,回到北齐有父王护着你,谁也不敢欺到你头上去!” “哈哈……” 韩铖的话被容锦一阵尖厉的笑声打断。 笑声一顿,容锦目光不齿的看向韩铖,冷冷道:“你护着我?你拿什么护着我?今日我被人欺负到门上,你都不能护着我,他日,我背井离乡寄人檐下仰人鼻息,还能指望你护着我?” “容锦……” 韩铖才要发作。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容锦脸色一沉,对外喝道:“杏雨,外面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本郡主有贵客要招待吗?怎么还……” 没等容锦把话说完,杏雨已经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的喊道:“郡主,是辰王,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辰王他提着把剑杀进来了!” 23除去容锦 “郡主,是辰王,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辰王他提着把剑杀进来了!” 杏雨的话声才落,容锦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而坐在一侧的韩铖,同样脸色也难看至极。 偏在这时,容锦探了头过来,问道:“王爷,你看,你要不要找个地方避一避?” 容锦话声才落,“噗嗤”一声,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响起。 韩铖顿时目如刀刃般朝失声而笑的燕离看去。 燕离对上韩铖看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头,淡淡道:“这屋子的后院有口早就不用的井,王爷要不要试试?” 只是还没等韩铖回答,屋外侍候的小丫鬟飞奔着跑了进来。 “郡主,不好了,辰王往这边过来了!” 容锦眉头微蹙。 韩铖本就被她和燕离给激得满腹的怒火,听了小丫鬟的话,起身说道:“我出去看看。” 只韩铖的话声才落,李逸辰已经一阵风似的提了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冲了进来。 虽然知道南楼是去挑衅李逸辰的,但容锦见着这样的李逸辰还是下意识的怔了怔。 难道李逸辰一路就是这样担着宝剑杀过来的? 念头才起,便看到紧随着李逸辰进来的南楼对容锦无声的竖了个一切顺利的手指。 容锦压下心头的失笑,迎了李逸辰上前,“王爷,你……” “容锦,你这个贱人,受死吧!” 李逸辰一声怒喝打断容锦的话,手里的三尺长剑如毒蛇般朝容锦刺了过去。 屋里的人,既便是早有准备的容锦也被李逸辰这照面便要她命的样子给震得恍了恍神。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在她揭穿了王云桐的真面目后,李逸辰对她说不上好,但却也没有憎恶到这样要伤她性命的地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李逸辰跟条疯狗一样,发了狂的不咬她一口,不罢休? 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眼见李逸辰手里的剑长了眼睛似的直往容锦身上要害刺,想也没想地把容锦挡在了身后,抬手便要捏李逸辰刺过来的剑。 但就在他抬手的刹那,却感觉容锦扯着他的腰带猛的便往一侧闪去,一边闪,还不忘喊道:“王爷救我!” 李逸辰刺向容锦的剑顿时便僵了僵,他目赤若血的瞪着容锦,然后目光落在一侧脸色难看至极的韩铖身上,拧了眉头,沉声问道:“他是谁?” 话落,剑“哐啷”一声,改道直指韩铖面目。 韩铖这一生,可以说除了年少微末时曾被人这样直指面目轻辱过,在他后来的那些年月里,别说被人直指面门,便是敢目光相对的人也少之又少。此刻李逸辰长剑霍然一指,他只觉得一腔热血尽数涌上了脸。 “他,他是我……” 容锦的声音被李逸辰的怒吼给打断。 “他就是你娘那个无耻贱妇勾搭上的野男人,是不是?”李逸辰横眉怒目的瞪着脸色已经难看黑如锅底的韩铖,“北齐战王韩铖是不是?” 韩铖骇然。 下一刻,却是目光一撇狠狠的看向容锦。 容锦其实也被李逸辰的单刀直入给弄得怔了怔。 她虽大胆猜测,李逸辰突如其来的滔天恨意,怕是跟她的身世脱不了关系,但真的证实了自已的猜测,她还是好半响的回不过神来。 但此刻被韩铖那狠狠的一道目光扫来,混乱的思绪一瞬间便镇定下来。心绪一定,容锦心底的怒火便如烈火烹油般,瞬间燃烧到最高。 这两个男人。 无不自认对容芳华情深意重,可是看看他们做出来的哪一件事跟情和意能扯上关系?这两人其实都是自私狭隘到眼里只有自已,而没有他人的人!偏偏却又要摆出一副深情款款至死不渝的情种样。真真是叫人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辰王爷,”容锦没有理会韩铖的目光,而是腰一直,一脸冷色的迎上了李逸辰,“我娘她已经死了,先不说死者为大。我只问你,你是我娘什么人,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恶语相向肆意的侮辱我娘?你昨夜私闯我的府邸伤了我的下人不说,今天又提剑而来,口口声声对我喊打喊杀,又是什么意思?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的一品郡主,不是你辰王府的阿猫阿狗由得你处治,你今天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待如何?”李逸辰打断容锦的话,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娘这个淫妇,天下人皆可唾,我只恨当日有眼无珠,竟然会将一腔痴情错付在她的身上……” 没等李逸辰把话说完,容锦便狠狠的“呸”了他一声,历声道:“一腔痴情,你也有脸说你一腔痴情?你堂堂一个王爷,没有本事护着自已的女人,还将所有的错推到她身上,李逸辰,你连个男人都不是,少在这丢人现眼,滚回你的辰王府做威作福去!” “容锦,你找死?!”李逸辰怒声喝道。 容锦听到李逸辰那声怒喝后,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针锋相对的去与李逸辰对阵,而是回头目光冷冷的睨向一侧嘴唇抿得如同一条直线的韩铖,“战王爷,你不是说以嫡妻之尊供奉我娘的吗?你不是说有你护着我,再没有人能欺凌我半分吗?现在,这个人。”容锦手一抬,指着李逸辰嘶声道:“这个人说你的妻子是淫娃荡妇,说要你女儿的命,怎么?你就这样看着?” “容锦……”韩铖脸颊上的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气,他当然气,可是……韩铖目光痛楚的看向容锦。 “哈哈……” 容锦发出一串张扬嘲讽的笑。 韩铖的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因为克制而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韩铖,你跟李逸辰有什么区别?”容锦敛了笑,满目嘲讽的看向韩铖,“你以为在家里供一块木牌,便能证明你有情有义吗?你以为你跑我跟前来,说几句漂亮话,我就能信了你吗?说到底,你和是李逸辰一样的人!只不过,他无情,你虚伪;他狭隘,你懦弱;他无耻,你卑鄙。我娘可真是前世做多了孽,这一世,竟然会遇上你们两个人!” 容锦一番话,把个韩铖和李逸辰直骂得脸色涨红如猪肝,两人齐齐怒不可遏的瞪着容锦,如果目光能杀人,只怕容锦已被他们的目光凌迟成千万道碎片。 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几乎是须臾间身上便散发出一种强悍的凌厉之气,那种凌厉就好似开了锋的宝剑出鞘般,不饮血不罢休! 韩铖和李逸辰都感觉到了,但就在他二人欲要转目,对上燕离时。 容锦却陡然往前一站,指了韩铖,对李逸辰说道:“李逸辰,他就是当日夺我娘亲清白的人,你要是认为自已还是个男人,那就拿出点手段让我瞧瞧吧?” 话落,不待李逸辰开口,容锦又回头对面色难看至极的韩铖说道:“战王爷,你有两个选择,一,不战而降,诚心的向辰王赔礼道谦。二,还是不战而降,不过不需要道谦,你只要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郡主府便行。” 容锦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无异于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韩铖的脸上。 韩铖目光阴沉的看向容锦,到得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容锦当日说,他欠容芳华的并不会因为容芳华死了就清了的话是真的。 现在,是他还债的时候了吧? 相较于韩铖的心绪颇多,李逸辰却是简单直接的很。 虽然昨夜他被司羽强行带回辰王府,但这一个晚上他就如同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顾一切的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就在他疯狂的快要被肚子里的那口恶气给闷死时,一大清早的有人却找上了门,告诉他,容锦回府了,不但容锦在,还有容锦的生父也在府里。 韩铖? 他知道韩铖在东夏,但是却不知道韩铖的落脚处,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藏身在容锦的府里。他什么都没来得想,拿了把剑便策马而来。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有一泄胸中前仇旧恨,反而被容锦指着鼻子肆意羞辱一番。 此刻被容锦就差指着鼻子问他还是不是个男人的李逸辰,当下二话不说,手里的寒光闪闪的剑对着韩铖便刺了过去。 韩铖早有防备,眼见李逸辰一剑刺来,身子一纵,便朝花厅外跃去。 李逸辰以为他要逃,哪里肯放过他,转身便追了出来。 容锦看着院子里你来我往的二人,回头对身边的燕离轻声说道:“我估摸着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宫里的,既然昨天夜里能有人把李逸辰给带走,今天肯定也会有人来,你先避一避吧。” 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你也说了,你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我先避一避。” 容锦所料不差。 皇宫。 消息报到永昌帝跟前时,正在景祺宫与元贵妃说着话的永昌帝,手里的茶盏“啪”一声便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吓得一时没防备的元雪薇“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着嗓子说道:“臣妾该死,皇上恕罪!” 元雪薇这一跪,一屋子的下人齐齐跟着“扑通、扑通”跪了下来,齐刷刷一片“奴婢该死,皇上恕罪”的声音,把个永昌帝给震得耳边隆隆作响,眼前一片金星直冒。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元雪薇,他来,就是跟元雪薇说睿王李恺婚事的,说了几个人选,都被元雪薇以这样那样的借口给推着,不是嫌她们出身低,就是嫌她们长得不好。却浑然忘了,她父亲从前不过也就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若不是有着他的宠爱,后宫随手拎一个人出来也比她强! 又想起李逸辰,同样的李逸辰的母妃不过就是当年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这样的出身,从来没被先帝看在眼里,若不是因为他母妃早逝,他打小养在太后膝下,早就不知道被打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还能一直让他留在京都成为权倾一时的辰王爷? 可见,这人啊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真的就是不能宠,宠了到最后十之八九都要忘了自已是谁! “起来吧。”永昌帝垂了眸子,冷冷对元雪薇说道:“恺儿的婚事就定了户部侍郎家小女,姚秀蓉吧。”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留下如五雷轰顶的元雪薇。 户部侍郎姚礼先家的小女?姚秀蓉! 姚礼先不过一个三品的大员,恺儿的王妃竟然只是一个三品大员的嫡女! 元雪薇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娘娘!”苏芷见了,连忙扑上前,扶住人事不省的元雪薇,一边对小宫女喝道:“快,快去请太医。” 小宫女撒了脚丫子便急急往外跑。 有那自忖聪明的小宫女,凑了上前,对苏芷说道:“苏姑姑,奴婢去回了皇上吧?” 苏芷狠狠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 请皇上? 皇上来了怎么说?说娘娘不瞒皇上对睿王爷的赐婚,气晕了? 小宫女原是想讨好,谁想到好没讨着却讨来了苏姑姑的怒目相向,小宫女立马缩了脖子,往后退。 苏芷无心理会小宫女的小心思,眼见怀里的元雪薇颤颤瑟瑟的睁了眼,不由便轻声问道:“娘娘,您怎么样?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元雪薇摇头,大滴的眼泪就从那潋滟如波勾魂摄魄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恺儿,我可怜的恺儿啊,都是母妃害了你……” 元雪薇哭倒在地。 偏在这时,小宫女来回话,说是太医请来了。 一时间,景祺宫闹得个人仰马翻。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凤仪殿。 吕皇后正同林红轻声说着话,德宝从外面一路走了进来,才进来便挥手打发了大殿里侍候的人,轻声对吕皇后说道:“娘娘,皇上在景祺宫那边发了天怒。” 吕皇后不由便与林红交换了个眼神,末了,轻声问道:“为了什么事?” “具体的也不清楚,不过听说皇上已经将睿王妃的人选给敲定了!”德宝说道。 “哦?”吕皇一脸兴趣的看向德宝,“是哪家的千金?” “听说是户部侍郎姚大人的千金!” “姚礼先的女儿?”吕皇后错愕的看向德宝,不解的说道:“姚礼先不过是个三品的大员,元雪薇心比天高,她能看得上姚家?” 德宝脸上便绽起抹笑,轻声说道:“景祺宫适才已经召了御医。” 也就是说元雪薇不但看不上,还打算闹了? 吕皇后撇了撇嘴角,稍倾,轻声问道:“你说皇上发了天怒,难不成就因为这件事?” 德宝才要开中,殿外小宫人的声音响起。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吕皇后身侧的林红连忙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娘娘,奴婢去迎一迎太子殿下。” “去吧,”吕皇后摆了摆手,回头对蹙了眉头的德宝说道:“照说比姚家好的人选很多,皇上怎么就想起点了姚大人了?” 德宝想了想,轻声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姚大人府上的三公子娶的是贵妃娘家的侄女,皇上有意来个亲上加亲?再则,户部侍郎虽只是三品,但却是管着全国的银钱,皇上这样做的意思,是不是暗指睿王以后就是个闲散富贵王爷?” 吕皇后才要开口,耳边响起太子李熙的声音。 “母后不必费心乱猜了,父皇这是被六皇叔气着了,二皇弟遭了池鱼之殃罢了!” 话落,李熙已经由林红陪着走了过来。 德宝连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李熙摆了摆手,免了德宝的礼,在吕皇后身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吕皇后,温润的脸上绽起抹笑,轻声说道:“六皇叔今儿一早又杀去永宁郡主府了。” “又杀去永宁郡主府了?”吕皇后错愕的看向李熙,“昨儿夜里不是被司羽带回来了吗?怎么又……” 李熙摇头,“昨日六皇叔杀进永宁郡主府赶巧了容锦并不在府里,儿臣传了父皇的口谕,司大人又辅以武力,这才将六皇叔带回了辰王府。原本有父皇的口谕,六皇叔不也再乱来。谁知道……”李熙脸上绽起抹无奈的笑,轻声说道:“六皇叔今儿一早骑马提剑一路气势汹汹的杀去了永宁郡主府。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许是消息报到父皇这里,父皇这才生气发怒。” 吕皇后闻言,默了一默,稍倾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回头你六皇叔那,你还真得好好谢他一谢,要不是他,你父皇哪里就能替你二皇弟定这样一门亲事。” 李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使了个眼色给吕皇后,吕皇后便摆了摆手。 林红带着大殿内的人退了下去,亲自守在了殿门外。 李熙这才开口,说道:“母后,儿臣想要您帮着查一个人。” 吕皇后闻言,到没有多想,问道:“你要查谁?” “一个叫玉环的宫女!” “玉环?”吕皇后目光一紧,错愕的看向李熙,问道:“玉环早就死了,你查她干什么?” 李熙挑了挑嘴角,轻声说道:“是有人要儿臣帮着查。” “嗯?”吕皇后朝李熙看去。 李熙默了一默,身子往前倾了倾,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是那位要查。” 吕皇后怔了怔,但很快便又醒过神来。 李熙所说的“那位”指的是谁,她自是心中明白。 “你昨儿来寻母后是不是就想说的这事?”吕皇后轻声问道。 李熙点头。 昨天他还没来得及提,被便气汹汹的永昌帝给打断了。 吕皇后想了想,轻声问道:“那韩铖真是容锦的生父?” “父皇既然这般说,想来应该不会错。”李熙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母后,你说他要查十三年前的旧事,要查玉环,是不是跟韩铖是容锦的生父有关?” 吕皇后摇了摇头,“这事查不查,其实答案就摆在那。” 李熙不解的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笑着说道:“容芳华便是再生得倾国倾城,以韩铖的身份,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原因,他不会做下这事。那们之所以要查,怕是想查出玉环身后的人。你不是说当日你提到他母亲时,他曾经失态吗?母后便想,他查玉环是假,找他母亲是真!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母亲应该是在见你皇祖父的时候失踪了。” 李熙摇头,“不可能,如果他母亲失踪了,那他手里的传国玉玺从哪来的?” “你傻了不是?”吕皇后嗔笑着瞪了李熙一眼,接着说道:“她不可能是单枪匹马的来见你皇祖父吧?你皇祖父连传国玉玺和龙卫都能给她,还有什么不能替她安排的?” “母后是说……”李熙想了想,轻声道:“他母亲虽然失踪了,但玉玺有可能是经由楚惟一的手送到他手里的?” 吕皇后点了点头,“你父皇一心要找出楚惟一,也是因为他一直怀疑真的玉玺在楚惟一手里。但却没想到,你皇祖父竟然还有这样一笔风流债。”吕皇后失笑摇头,接着说道:“只是,让母后疑惑的是,容芳华的事跟他母亲能扯上什么关系?” “儿臣也不明白。”李熙轻声说道:“容芳华出事时,皇祖父都已经驾崩快一年了。” “算了,既然他要查,那就查吧。”吕皇后轻声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熙点头。 “过了这个年,谭小姐就及笄了,明年冬天就是你和周小姐大婚的日子。”吕皇后笑着看向李熙,轻声说道:“若是能在这之前将玉玺拿在手里,那就是双喜临门了。” 李熙笑了笑。 吕皇后却在这时,话锋一转,对李熙说道:“你二皇弟那里你要眼紧了,你父皇给他定了这样一门亲事,只怕他可不会乖乖认命。” “母后放心,儿臣一直让人盯着。”李熙说道。 吕皇后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还想再说几句,外面响起林红的声音。 “娘娘,皇上身边的刘公公过来了。” 吕皇后不由便朝李熙看去。 李熙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为着六皇叔的事而来。” 吕皇后点了点头。 不多时,林红便将刘贤请了进来。 “奴才见过娘娘金安,见过太子殿下。”刘贤上前行礼。 吕皇后免了刘贤的礼,问道:“刘公公,可是皇上那里有什么吩咐?” 刘贤抬头看向吕皇后。 等他抬起头,吕皇后李熙齐齐倒吸了口冷气,错愕的道:“刘公公,你这是……” 原来刘贤额头上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紫包包,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留下的伤疤。刘贤是永昌帝身边的秉笔太监,整个皇宫,除了永昌帝,就算是吕皇后见着他也礼让三分,能让他成这副样子,除了永昌帝还能是谁? 刘贤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道:“娘娘,小的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找太子殿下的。” 吕皇后见刘贤都被永昌帝给打了,心里不由有些惶惶不安,她想了想,试探着对刘贤说道:“刘公公,皇上他为什么事找太子?” 刘贤不似冯寿,除了永昌帝跟这皇宫里的人都是客气疏离的。他跟东宫和凤仪殿还是走得挺近的。听了吕皇后的话,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辰王爷被人打伤了。” 吕皇后只觉得眼皮子不由自主的便紧了紧。 李逸辰被人打伤了? 下意识的便朝李熙看去,而李熙这个时候也正朝吕皇后看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吕皇后使了个眼色给林红,林红连忙搬了个锦墩上前。 “刘公公,您走那么远路,先坐下喘口气,歇歇再走吧。” 刘贤本想拒绝,但想到御书房震怒不已的永昌帝,顺势便在林红搬来的那个锦墩上坐了。 林红又接了小宫女奉上的茶,亲手递了过去,“公公喝茶。” 刘贤微微欠身,接了林红递来的茶,以袖掩脸啜了一口,这才叹了口气,对吕皇后和李熙说道:“娘娘和殿下怕是还不知道辰王爷是被谁伤的吧?” 李熙垂了眉眼,轻声说道:“公公可否与本宫说说?” 刘贤便轻声说道:“辰王是在永宁郡主府受的伤,打伤辰王爷的,据说是永宁郡主府的护卫。皇上这会子正龙颜大怒,说要抄了永宁郡主府呢!” “那六皇叔他伤得历害吗?”李熙轻声问道。 刘贤默了默,轻声说道:“太医正在诊治,说是伤了内腑,三年五载的怕是得卧床休养,就算是养好了,这一身的功夫也是废了!” 李熙脸上顿时绽起一抹愕然之色,容锦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真是被郡主府的护卫伤的?”李熙看向刘贤。 刘贤垂了眉眼,轻声说道:“殿下,报上来说是被郡主府的护卫伤的,到底伤在谁手下,怕是得等辰王醒过来才知道。” 李熙闻言便点了点头。 吕皇后这时插话问道:“刘公公,那皇上让你来找熙儿去,又是什么意思?” 刘贤不由便摇头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李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抬头对吕皇后说道:“母后,既是父皇有诏,那儿臣还是早些去吧,迟了,怕是父皇……” “去吧。”吕皇后打断李熙的话,说道:“你父皇在气头上,凡事你都顺着他点,不要与他顶撞。” “儿臣知道了。” 刘贤放了手里的茶盏起来,向吕皇后告退。 延禧殿,脸黑得像锅底的永昌帝听了小内侍的回报,对一侧侍候的冯寿吩咐道:“请了熙儿进来吧。” “是,皇上。” 冯寿回头吩咐了身侧的小内侍。 不多时,李熙随同刘贤一同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李熙上前行礼。 永昌帝摆手免了李熙的礼。 李熙便低眉垂眼的站在了案前。 “冯寿你们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一律不许进来。”永昌帝对身边的闯寿吩咐道。 “是,皇上。” 冯寿带着大殿里的退了下去。 永昌帝这才抬起诡谲的眸看向李熙,轻声说道:“你六皇叔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李熙点了点头,“儿臣听刘公公说,六皇叔受伤了。” 永昌帝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他干脆死了,朕到是落得个省心。” 李熙闻言,神色之间不由便越发的恭谨了几分。 大殿里一时间静了静。 良久。 永昌帝叹了口气,轻声对李熙说道:“熙儿,这事,你怎么看?” 李熙听了永昌帝话,本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个时候却的绷紧了,他没有立刻回答永昌帝的话,而是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才犹疑着开口,说道:“父皇,六皇叔始终是我东夏皇朝堂堂的一品亲王,容锦纵容家中护卫打伤他,便是……” “护卫?”永昌帝打断李熙的话,沉声说道:“谁告诉你,你六皇叔是被护卫打伤的?” 李熙不由一脸愕然的看向永昌帝,“不是护卫,那是……” “是容锦的那个生父,北齐的战王爷,韩铖。”永昌帝闷声说道。 “韩铖?”李熙越发的惊诧了,“韩铖在容锦的府邸?” 永昌帝揉了揉涩涩的额头,没有回答李熙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方才抬头看向李熙,轻声说道:“熙儿,容锦留不得了!” “为什么?” 李熙一脸震惊的看向永昌帝。 等意识到自已的失态后,他连忙垂了眼,拱手道:“儿臣失仪,请父皇责罚。” 永昌帝摆了摆手。 李熙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永昌帝继着刚才的话,小心问道:“父皇,是因为六皇叔受伤的事吗?” 永昌帝摇头。 “那是?” “朕一直便有杀她之心,只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人,才对她网开一面。但现如今,却牵扯出了韩铖,她就越发的留不得了。”永昌帝说道。 “可是,父皇若是杀了容锦,玉玺……” 永昌帝抬手打断李熙的话,“朕已经是九五之尊,朕说玉玺是真的就是真的,朕说流传在外面的玉玺是假的,他就是假的。”话声一顿,目光落在李熙身上,叹了声气,说道:“熙儿啊,你记住,你手里的权力决定着这世上的一切真假!”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何必还想通过容锦找出真正的玉玺呢? 但这话,李熙自是不会说的。 他默了一默后,拱手揖礼道:“儿臣一切谨遵父皇之命。” 永昌帝点了点头,对李熙说道:“很快就是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猎了,今年要请哪些人,你去安排下吧。” “是,父皇。” 永昌帝摆手,“退下吧,朕还召见了其它大臣议事。” 李熙拱手退了下去。 直至出了延禧殿,被风吹了一吹,李熙才觉得后背汗湿了一大片。默了一默,李熙勾了勾唇角,给了自已一个嘲讽的笑。 一路无话,直至回了明德殿。 “殿下,皇上他找您……”古永迎上前才要开口相问。 李熙抬手,打断古永的话,古永一顿,抬头对屋内侍候的宫人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是,公公。” 屋里的内侍齐齐退了下去。 古永这才朝李熙看去。 “父皇说一年一度的狩猎要开始了,问本宫有没有什么想法。”李熙对古永说道。 古永不由便舒了口气,连连拍了胸脯说道:“吓死老奴了,刘公公先是来了明德殿,听说您去了凤仪殿,停都没停,又匆匆的赶去了凤仪殿,老奴还怕是皇上那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 李熙温润的眉眼间绽起一抹浅浅的笑,看向古永说道:“你去让人打水来,我这赶来赶去的,出了一身的汗,洗洗换身衣裳。” “是,殿下。” 古永匆匆的退了下去。 李熙待古永走远了,这才朝殿内的墙壁走去,他试探着敲击墙面,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敲在耳朵里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我要不要告诉你呢?”李熙的手抚过墙上大幅的牡丹图,那些牡丹是以黄杨木雕刻而成,被装饰在墙上,成为一面绚丽的装饰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花瓣,唇角始终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也许,父皇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容锦,而是你呢?” 话声一落,李熙的手便僵在手下的花朵上,温润的眉眼渐渐凝成一抹沉凝的肃穆之色。是啊,他真傻。区区一个容锦,需要父皇费那么大的心思吗?呵!李熙失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幽幽冷冷的声音。 李熙不由自主的僵了僵,但下一瞬,他便恢复了自然,缓缓回身朝身后的燕离看去,“你来了?” 燕离的目光落在李熙搁在壁上装饰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想找到地道的入口?” 李熙闻言,目光不由便朝自已的手看去,稍倾,轻声笑了笑,摇头道:“我若是说不是,你怕也是不信。如果换成你是我,你是不是也想知道?” 燕离挑了挑眉梢,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转而问道:“辰王受伤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是郡主府的侍卫伤了我六皇叔,不过……”李熙目光微抬,看向燕离,笑着说道:“你要我查十三年前容芳华失贞之事,是不是因为容锦的生父是北齐战王韩铖的缘故?” 燕离到不奇怪,李熙知道了韩铖的事。 这天下若说消息网最全面的机构,只怕除了皇家再没有别人! 李熙的那句“不过”未尽之言,怕也指的是重伤李逸辰的便是韩铖吧? “韩铖说当年他之所以会玷污了容芳华,是因为他被人下了药。”燕离看向李熙,缓缓说道:“我想知道是谁给他下了药,又是什么目的。” 李熙摇了摇头,“十三年前的关健证人玉环已经死了,重新再查,就算是能查出什么来,只怕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燕离点了点头。 这事,他也想过了,原本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见燕离点头,李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玉玺,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你想要,我随时可以给你,不过……”燕离顿了顿,看向在目光陡然一亮的李熙,缓缓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送你一份大礼的。” 嗯? 李熙犹疑的看向燕离,“什么大礼?” “你还记得你当日中雪蚕盅毒之事吗?”燕离看向李熙,“下毒的人你找到了吗?” “你知道是谁?” 李熙难掩兴奋之色的看向燕离。 这件事,不论是他还是母后,其实都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却苦于没有证据。 “你不知道是谁吗?”燕离似笑非笑的睨了李熙。 李熙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 燕离嗤笑一声,淡淡道:“睿王李恺跟北齐大皇子燕翊私下有来往,我若是你,我就给他盯死一个私结外敌的罪名,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李恺跟燕翊有来往?”李熙错愕的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燕翊住在京都城东市国子监边上的同福客栈,你要想抓住李恺私通外敌的证据,可以抓紧时间。” “你,”李熙疑惑的看向燕离,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燕离好笑的看向李熙,“难道我们不是盟友吗?” 李熙怔了怔,稍倾,点头道:“是的,我们是盟友。”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燕离转身便欲离开,但想起李逸辰的事,他步子一顿,回头朝李熙看去,问道:“李逸辰的事,你父皇怎么说?打算怎么处治容锦?” 李熙抬头迎向燕离。 四目相对,他抿了抿唇角,轻声说道:“父皇龙颜大怒,但因为是六皇叔当众逞凶,是故,虽然大怒,却没说要处治容锦的话。” 燕离目光紧了紧。 他可不认为永昌帝能深明大义到这一点。 做皇帝的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是面子。 对他们来说,很多时候面子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李逸辰是一品亲王,既便是他当众逞凶,但处罚他的人有宗人府。容锦越过宗人府直接出手教训李逸辰,且还是挑唆北齐的战王爷出手教训李逸辰。他李轩,真有那么大的雅量吗? 见燕离不语,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已脸上,李熙默了一默,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燕离摇了摇头,“那你父皇知道打伤李逸辰的是韩铖吗?” “六皇叔抬回来就昏迷不醒,父皇还来不及问他什么。”李熙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一声若有似无长长的吁气声。 燕离唇角勾起抹笑。 李熙应该很不喜欢,自已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吧? 24父子反目 “我怎么就觉得他满嘴谎言呢?”容锦看向燕离,说道:“李逸辰昏迷不醒说不了话,可他身边的人呢?他们也都昏迷不醒说不了话吗?” 容锦摇头,反正她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像是李熙说得那样简单。 燕离眼见容锦眉头紧蹙,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可是李熙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是啊,他为什么要骗你呢?”容锦沉吟着说道:“玉玺还在你的手里,他就算是想过河拆桥,也应该是拿到了玉玺再说啊?没道理,现在就反水吧?”不待燕离开口,容锦却是顾自说道:“除非,他有更好的选择。可是,什么样的选择,比从你手里的玉玺还更有吸引力呢?” 燕离摇头。 容锦的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 …… 吕皇后怔怔的看向李熙。 李熙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母后,您不赞成吗?” “熙儿,”吕皇后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玉玺,你不想要了吗?” “孩儿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了?”李熙笑着朝吕皇后看去。 “那你还……” “孩儿没有别的选择。”李熙打断吕皇后的话,苦笑着说道。 吕皇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对上李熙朝他苦笑着看来的目光时,那些话又被她咽了下去。默了默,吕皇后才缓缓开口。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待李熙回答,她又急急说道:“你父皇这个人,母后最是了解。他要是想要除去一个人,一定就不会让他还活着。他死了不要紧,可玉玺还在他手里啊!再说了,你也说了他能肆们忌惮的出入这皇宫内院,万一走漏了消息,他一气之下舍了你,找你二皇弟合作,你怎么办?” 李熙拧了眉头。 这何偿不是他担心的? 但是……李熙抬头,“母后,你说容锦会不会知道玉玺的下落?” “容锦?”吕皇后一怔之下,勃然变色,一对凤眸立时刀子一般的飞向李熙,“熙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为什么这样问?还有,别怪母后没提醒你,你父皇可不是那种会给自已留祸害的人。他要动手,一定就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儿臣知道。” 李熙叹了口气,正因为知道自己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才不敢透露一点消息。因为他根本就不确定,父皇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已经不能再容忍容锦了。又或者说,父皇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根本就是对他的一次试探! 这么一想,李熙只觉得后心处一片冷寒。 吕皇后则是一脸苦涩的看着李熙,她自认为这皇宫内院,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父子二人的了!但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可能根本就从没真正了解过他们! “熙儿,”吕皇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了想,开口说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熙垂眸,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想的自然是君临天下,成为这个皇宫这个王朝的主宰!可是,这样的话,他能说吗? 李熙抬头看向吕皇后,唇角含了抹笑,轻声说道:“母后,儿臣想的无非就是你我母子二人能在这深宫平安终老。” 平安终老?! 吕皇后唇角同样噙起一抹笑。 也许这个要求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但对于他们母子二人来说,却是最大的问题。她们母子二人的这个位置上,身后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将她拉下来?又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他们的人生已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熙儿,”吕皇后抬手覆上李熙的手,轻声说道:“难为你了。” 没有什么为难的,生在皇家的他们,老天给他们的选择从来都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不想下地狱,那他就只能努力的让自已到达天堂,哪怕化身为魔! 李熙对吕皇后笑了笑。 吕皇后默了默,轻声说道:“你刚才问母后容锦会不会知道玉玺的下落,为什么会这样想?如果容锦真的知道玉玺的下落,你想怎么做?” 李熙抬起头,目光温的朝吕皇后看去,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母后,儿臣想纳了容锦。” 吕皇后闻言,顿时眉宇紧紧蹙起。 “纳了容锦?” 李熙点头。 “为什么?”不等李熙回答,吕皇后又沉声说道:“是因为容锦,还是……” 李熙笑着打断吕皇后的话,“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容锦生得好看,这怕是母后都不能否认的吧?最主要的是,她不但长得好,她在北齐还有个权势涛天的父亲,更甚至,很有可能会是那个让儿臣成为实至名归一代帝王的人。母后,你说这样的人,儿臣为什么要视而不见?换成您是儿臣,您会纳吗?” 会! 吕皇后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吕皇后看向李熙,轻声问道。 李熙摇了摇头,“儿臣也不知道,可能是很久以前,也可能是在父皇召见儿臣之后。” 吕皇后张了张嘴,有心想再问几句。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问再多也是惘然。 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二皇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母后是说二皇弟跟北齐大皇子私下来往的事?”李熙问道。 吕皇后点头,“跟姚家的婚事,明面上大家都会觉得是你父皇的一时之怒。但回过头想想,这里面其实何偿又没有你父皇的良苦用心?” “母后的意思是……”李熙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讥诮的挑了挑唇角,淡淡的说道:“姚礼先虽只是三品,可是你别忘了,他这个三品官管的却是你父皇的钱袋子!你父皇正值春秋鼎盛,姚礼先成为户部尚书的日子指日可待。姚家三子娶的是元雪薇的娘家侄女,这会子你二皇弟再跟姚家把亲事一结,从此元姚两家那就真是窜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回头你二皇弟跟燕翊把关系走通了,外有北齐的助力,内有户部这个钱袋子,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事?” “所以儿臣想,有些事也是时候谋划了。”李熙目光含笑的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点头,轻声说道:“过些日子母后打算办个赏菊会,请了朝中三品大员以上的外命妇进宫热闹热闹,到时永城候夫人和周小姐也会一起入宫。” 李熙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吕皇后点了点头,神色间不由便露出一抹疲态。 李熙见了,起身告退。 离了凤仪殿。 李熙一路回了东宫,明德殿。 “殿下回来了。” 古永急急的迎了上前。 李熙点了点头。 “殿下,廖大人来了。”古永在李熙耳边,轻声说道。 李熙抬头朝古永看去,“在哪?” “廖大人本想到内殿等殿下,但后来听说殿下去了娘娘那,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去了观云亭那等殿下。”古永说道。 观云亭建大东宫后花园的一处以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上,假山高约三丈,站在亭子里,能将半个皇宫尽收眼底。 李熙听了古永的话,想也不想的便说道:“那本宫去观云亭吧。” “是,殿下。” 古永在前面引路,主仆两人一路往观云亭走去。 在观云亭北面,是占地约四五亩的龙池,秋日的阳光照在水面上,一片波光熠熠。龙池的南岸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木,那是百花园。不但种着奇花异草,还养着不少的奇珍异兽。这会子,正不时的响起鸟啼兽吼之声。 一路走来,李熙却无暇顾及百花园的美景,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观观云亭的廖必成身上。知道李恺跟燕翊私下来往后,他便让人送信给廖必成,要廖必成盯着睿王府和同福客栈。廖必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急急入宫的。 “殿下!” 耳边响起廖必成雄厚的浑重的嗓音。 李熙霍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观云亭下面,廖必成正拱手向他行礼。 “廖卿不必多礼。” 李熙摆手免了廖必成的礼,又抬头看了看高高的观云亭,一气走了那么多路,他也有些累了,实在不想再爬那么高的亭子。可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又实在是太过重要,万一让人听了去……就在李熙打算一咬牙,往亭子上去时,古永开口了。 “殿下,那边有块盘龙石,您走了这许多路,不如过去歇歇脚。”古永指着前方约一丈外,位于龙池水岸的巨石对李熙说道。 那块巨石不知道是修建龙池里本来就有的,还是后来从外地运来的,它三分之二在水里,露出水面的三分之一平整的如同一块桌面。更重要的是,它三面环水,根本就不用担心周遭有人偷听什么的! 李熙点头,拾脚朝那块盘龙石走去。 廖必成紧随其后。 古永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走了上前。 待李熙和廖必成上了盘龙石,古永则远远的站到了一边,目光警惕的四处打量着,以防有人偷听。 “怎么样?”李熙朝廖必成看去。 廖必成拱手,说道:“启禀殿下,下臣派去盯住睿王府的人回报,说是睿王爷这些日子几乎都宿在天香楼,日前皇上赐婚,冯公公去府里传旨,不见人。最后还是汪纬南带着人去天香楼把人给找回来的。” 汪纬南是睿王府的总管,从前是在元贵妃身边当差的,后来睿王出宫劈府另住后,便把身边的汪纬南给了李恺。 “李恺长宿天香楼?”李熙闻言,温润的眼底不由便滑过一抹讥诮的笑,淡淡道:“景祺宫的那位自打父皇赐婚的旨意下去后,便一直称病不出。李恺又扔下一院子的莺莺燕燕留恋天香楼。这两人还真是把得了便宜还卖乖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廖必成闻言,坚硬的脸上也闪过一抹笑意,接着说道:“至于同福客栈那边,很不巧的是那假托贺兰姓氏的大皇子这些日子也恋上了天香楼的姑娘,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客栈了。到是……” 李熙朝话顿了顿的廖必成看去。 “到是什么?” “到是那位与贺兰公子同住的韩姓商人,前两日匆匆结帐搬离了同福客栈。” “韩铖?”李熙唇角翘了抹笑,冷冷道:“他不走,难道还等着被父皇派人暗杀了不成?要知道,他可是密秘入境的,真死了,也就白死了!” 廖必成点头,“殿下,可知道那位韩姓商人搬去了哪?” 李熙挑了眉眼看向廖必成。 廖必成敢再卖关子,恭敬的说道:“韩大人搬去了永宁郡主府在城外的庄子里,同去的还有永宁郡主府的七八个婢女。” 李熙原本让廖必成查的是李恺勾结燕翊的事,现在已经证实了他二人确实暗中有勾连,心里已经在谋划如何行事,才能一举拿下李恺。对廖必成说的韩铖的事便不是那么放在心上。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殿下,还有一件事,下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熙闻言抬头看向廖必成,“什么事?” “辰王夜闯永宁郡主府的那晚,永宁郡主不是不在府里吗?”廖必成看向李熙。 李熙点头,“是,不在。怎么了?” “听说,那晚永宁郡主跟端王爷在一起!”廖必成说道。 “十一皇叔?”李熙错愕的看向廖必成。 廖必成点头,“是的,那晚端王在得月楼设宴款待永宁郡主,辰王才与永宁郡主失之交臂的。” “十一皇叔宴请容锦?”李熙不由便拧了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想起宴请容锦呢?” 廖必成摇头。 端王殿下还真应了那个“端”字。 又直又正,跟谁都是淡淡的,跟谁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满京都城,旁的王爷飞鹰走狗声色犬马什么的屡闹不堪,可是这位端王爷端正守直的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酸儒还要严谨。 得到端王宴请永宁郡主消息的时候,他都有点不可思议! 此刻,李熙问起端王为什么会请容锦……廖必成想了想,轻声说道:“殿下,端王殿下早就过了大婚的年纪了,会不会是……” 李熙眉宇轻挑,“你是说十一皇叔他对容锦有心思?” 廖必成点头,不然怎么解释端王殿下这异于往常的行为呢? “呵!”李熙失笑,摇头道:“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顿了一顿。 李熙敛去脸上的笑,回头看了廖必成,说道:“十一皇叔的事先放一边,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睿王。” “殿下的意思是?”廖必成看向李熙。 李熙默了一默,目间闪过一抹冷色,嗤笑一声后,淡淡道:“即便我们向父皇揭发睿王与燕翊有私,以父皇对他的偏爱,不过就是一顿训斥,说不定,还会觉得本宫没有容人之量。” “那……” 李熙摆手,“过几天母后会在宫里举办赏菊宴,到时永城候夫人和周小姐都会进宫,本宫需要先看看永城候是个什么意思吧。” 廖必成不由便拧了眉头,说道:“可是,殿下,这永城候他是皇上的人。”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冷笑,淡淡道:“可永城候夫人是他的家人,周小姐更是他的嫡女,世子也还小,他可以做帝党,永城候夫人,周小姐能跟着他一起做帝党吗?” 廖必成不由便一脸哑然之色。 李熙见廖必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摆了摆手道:“好了,这事就先这样定着吧。睿王府和同福客栈,你还是让人再盯着。” “是,殿下。” 廖必成行礼了退了下去。 古永走了上前,“殿下,起风了,我们回东宫吧。” 李熙点头,转身往明德殿行去。 一边走,一边对古永说道:“让我们的人盯着点仪秋宫。” “仪秋宫?”古永一脸不解的说道:“那不是郦太妃的寝宫吗!” 李熙点了点头。 古永不由便一头雾水的朝李熙看去,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好在,李熙的声音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不用多问,总之叫人多盯着点,有什么异常的事,当即来报。” 古永不敢再多想,连忙应是。 …… 端王府。 李欢使了个眼色给秦德。 秦德一顿,立刻作了个手势,主院侍候的人当即退了下去。 李欢这才拾步进了屋子。 他一进屋子,跟在他后面的秦德,当即便抬手将殿门轻轻掩上,他则低眉垂眼的站在门外。 “孩儿……” “啪” 门外秦德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便抬头朝虚掩的门扇看去。 但就在他抬头的刹那,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霍然自门内看了过来,隔着一扇轻掩的门,都难挡目光的锐利了森然。 秦德身子一颤,猛的低了头。 屋子里。 李欢待耳边的翁鸣声淡下后,这才拿了袖笼里的帕子,轻轻的拭去唇角的血迹。 “你想干什么?” 森寒的话声在耳边响起。 李欢将沾着血迹的帕子,小心的折好,重新放进袖笼里,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脸色铁青的楚惟一。 “我想干什么?” 楚惟一咬牙,目光对上李欢一瞬间高高肿起的脸庞,狠狠的吸了口气后,撇开目光,咬牙道:“为什么要去招惹容锦?” “为什么不可以去招惹她?” 才撇开目光的楚惟一猛的回头看向一脸邪肆的李欢。 “欢……” “楚侍卫。”李欢打断楚惟一的话。 楚惟一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目光怔怔的看向李欢,哆着嘴唇,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李欢挑了挑嘴角,脸上虽则笑意吟吟,眼里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破裂的唇角因为他的笑,再次裂开,沁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本王叫你楚侍卫,怎么了?”李欢眉梢轻扬,目光间绽起一抹森然的寒意,幽幽问道:“本王叫错了吗?” 楚侍卫?本王! 楚惟一只觉得耳边似是划过一道闷雷。 他又是错愕又是茫然的看向神色倔傲,端着张冷脸的李欢。 “欢……” “楚侍卫,请自重,本王的名讳不是你小小一个侍卫能直呼的。”李欢打断楚惟一的话,“还有,本王看在母妃的面子上,这一巴掌,本王不跟你计较,但若有下次……” 楚惟一咽了咽好似被刀割过的喉咙,干巴巴的问道:“你待怎样?” 李欢冷冷一笑,一字一句说道:“若有下次,莫怪本王不讲情面!” “逆子……”楚惟一一声怒喝,扬起手便要再度动手。 但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白光快如闪电般的朝他疾射而来。 楚惟一大惊之下,身子如离弦之箭急急往后掠去,堪堪避过那道白光。“笃”一声,楚惟一霍然回头,便看到一枚飞刀擦着他的耳朵,插在身侧的木板上。如果不是他闪避及时,这结果可想而知! 但这并不让他感到心惊,让他心惊的是,屋子里竟然还有外人? 楚惟一用看怪物的目光看向神色仍旧温文如玉,但周身的寒意却让人望而怯步的李欢,哆着嘴唇,颤声道:“屋子里还有谁?” 李欢笑了笑,“你真想知道?” “你疯了!” 楚惟一摇头,他不敢想像,刚才他同李欢的对话竟然都被旁人听在了耳朵里,若是传了出去……楚惟一的脸一瞬间惨白如纸,若不是身后便是墙,只怕他当时便能软倒在地上。 “出来吧!”李欢对着空落落的屋子说道。 下一刻,楚惟一便看到一抹黑影如鬼魅般闪了出来。 一身黑衣,就连脸也被蒙在黑巾里,只露出两只寒光凛凛的眼睛在外面。 李欢抬头朝楚惟一看去,“楚侍卫,要不要本王替你介绍一下?” 楚惟一摇头。 他又是惊又是疑的看向李欢。 什么时候他身边有了这样的绝世高手? 似是看明白他在想什么,李欢笑着说道:“楚侍卫,这是本王花一千两黄金请来的护卫,你觉得如何?” 楚惟一的目光在李欢身上看了看,又朝李欢身边的人看了看,末了,他点了点头,对李欢说道:“你让他下去,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李欢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对身侧的黑衣人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王爷。” 黑衣人再次如鬼魅般退了下去。 李欢看了眼僵硬如铁人楚惟一,笑着在一侧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向楚惟一,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楚惟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踩着重愈千斤的步子,在李欢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咙干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他抬手端了一侧茶几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茶,茶水醇香甘甜,但他却如同喝了两斤黄莲一般,若不堪言! 李欢同样端了花盏,只是他没有喝,而是放在手里把玩。 低垂的眸子里,是谁也看不懂的浮光掠影! “为什么?”楚惟一沙哑着喉咙看向李欢。 李欢把玩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楚惟一,翘了唇角,淡淡道:“什么为什么?” 楚惟一不语,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欢看。 那样的目光任是谁都不会喜欢,李欢同样的皱了皱眉头,但他却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嗤笑一声后,缓缓说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本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还是想问本王为什么要去招惹容锦?” 楚惟一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都想知道。” 李欢点了点头。 都想知道? 行,那就都知道吧! 如果说出来,他就不用再戴着面具,不用极力的将自已伪装成另一个人,每天就连呼吸都如同蒙了层布一样,那种压抑的让人几欲疯狂的窒息感,可以与他远离,那就都说出来吧! 李欢吃吃笑着看向楚惟一,说道:“因为本王不想玩了。” “不想玩了?”楚惟一咬牙道:“你不想再玩什么?” “我不想再装成另一个人,”李欢笑着对楚惟一说道:“说直白点,就是你从前看到的那个李欢,他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我!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欢儿!”楚惟一猛的站了起来,疾言利色的对李欢喝道:“你胡说些什么?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什么真的,假的,你就是你,你就是李欢,是……” “没错,我是李欢。是龙子凤孙!”李欢打断楚惟一的话,“是先帝和郦映雪的儿子,而不是郦映雪和你楚惟一的儿子!从前的那个楚欢,他死了,你再也看不到了,楚侍卫,你明白了吗?” 楚惟一身子一僵,怔怔的看向李欢。 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对上李欢那如同淬毒的目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只喃喃问得一声。 “为什么?” “为什么?”李欢咕咕笑出了声,好不容易止了笑声,他抬头满目讥诮的看向楚惟一,“楚侍卫,你知道什么叫做原罪吗?” 楚惟一:“……” “所谓原罪,它是指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李欢不顾楚惟一惨白如鬼的脸色,一字一句说道:“我的母亲她是先帝李骐的女人,可是她却背着先帝与你有了奸情,并且还李代桃疆,将我这个奸夫之子冒充龙子凤孙。我就是原罪!” 楚惟一掀了掀嘴唇皮,他想要喝止李欢,可是声音发出来却轻如蚊蚋。 而李欢,仍在说着。 “可是这还不够,你们策划了我的出生,还策划了我的未来,我偷了一个原本不该属于我的身份,又要继续去偷一份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是个贼,天下第一大的贼!” “欢儿……”楚惟一哑着嗓子打断李欢的话,“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李欢一脸虚心受教的看向楚惟一,“如果我不是贼,那我是什么?” 楚惟一:“……” 便在楚惟一难以言对时,李欢的声音再度响起。 “没关系,反正偷一次也是贼,偷两次也是贼,一日为贼终生为贼。”李欢呵呵笑着,说道:“我便将这天下最大的贼做到底便是。” 楚惟一晦涩的眸子,不由便一亮。 李欢却在这时猛然抬头,对上楚惟一清亮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不过,这个贼要怎么做,现在开始,由我说了算,而不是你来替我决定!” “欢……” “叫我王爷吧!”李欢打断楚惟一的话,“本王说过了,楚欢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李欢。” 楚惟一蹙了眉头。 “怎么,楚侍卫不乐意?”李欢冷了眉眼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摇头。 没有什么乐意不乐意,他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他,李欢。而不是他,楚惟一! 渐渐镇定下来的楚惟一,抬头对上李欢凉薄的眸子,给了自已一个自嘲的笑后,轻声说道:“在你的心里,你其实一直都在恨你的母亲和我,是不是?” 李欢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楚惟一似乎也没想过要他的回答。 默了一默,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和母亲之间发生的一切,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和你母亲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不过是让你能无惧无忧的立身于这世界。” 无惧无忧? 是啊,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主宰了天下人的生死,他李欢才不会背负着时刻被人当着孽障而除去的危险!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他楚惟一,她郦映雪始终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能安安稳稳的落在肚子里! 李欢没什么表情的扯了扯唇角。 他要不要告诉他,他说的,他其实都懂? 正因为懂,他才会既便不想要那个位置,却也不得不费尽心力的去筹谋。 因为,人只有活过,才会明白,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 那样美丽的烟花,他想要还能与她同看!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容锦,这也没什么不行的。”楚惟一抬头看着李欢,轻声说道:“玉玺的下落,燕离谁都不会告诉,但容锦,他一定会告诉她!” “所以呢?”李欢看向楚惟一,幽幽笑道:“我又要再做一回贼,从燕离的手里偷走容锦,是不是?” 楚惟一才要开口。 李欢却是垂了眼眸,沉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燕离死!” ------题外话------ 不好意思,承诺的多更早更没有做到。遇到瓶颈期,请亲们谅解! 25铜锣伏杀 容锦知道,在她生活的前世,那个年代。 要想成为一个特种兵,你必须具备以下身体素能:15公斤负重长跑22分钟内跑完5公里; 做单双杠一二练习各200个以上;800米障碍不超过4分钟;投掷手榴弹数百次,每次须超过70米;一分钟内,俯卧撑100个或70斤杠铃手推60下。 当然,如果你能做到这些,仅仅是刚跨进特种兵门坎,要想成为真正的特种兵,还有进行另外几门的专业训练。比如,战斗技能训练;机动技能训练;渗透技能训练;侦察谍报技能训练等。 所谓的战斗技能训练,就是要求每一个特种兵熟练掌握本军和外军的各种武器,包括各种枪械、手榴弹、枪榴弹、小口径火炮和反坦克武器,徒手格斗更须技艺超群。每个特种兵都能适应巷战、夜战,并能搜捕、脱险逃生。 机动技能训练,则是对各种车辆的驾驶固然不在话下,熟练地排除故障和使用机动工具上的设备及武器更是基本要求。 渗透技能训练,跳伞、攀登、穿越雷区、识图标图及远距离越野行军,这方面优秀的特种兵与同职业的运动员相比,其能力当不相上下。 侦察谍报技能训练,则是观察潜伏、窃听、捕俘、审俘、照相等多种获取情报的手段,必要时还须使用密码通信联络。 容锦前世虽服务于是特别部门,但对这些特种兵作战技能并不陌生。因为她的搭档凤倾城便是军与军之间特种兵交流作战的夺冠王。 她的近身格斗术,也是师出凤倾城。当然,武学世家出身的凤倾城更是将家学渊源很好的融入到了这种作战训练里面。往往不出手则己,一出手便是致命一击。 眼前韩铖对杏雨等人的训练,明明就是一个改良浓宿版的特种兵训练。 韩铖将重点放在了战斗技能训练和侦察谍报技能训练上。 只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杏雨几人的鹅蛋脸便被他练成了蛇精脸,一个个的哪里还像是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乍一眼看去,就好似山上死了狼崽子的一群母狼,看谁,眼睛都是绿幽幽的恶狠狠的光芒。 这样一幕落在容锦眼里,她不由便失笑。从前对护国公主前世的身份多有猜测却没定论。但眼下看了韩铖对杏雨等人的各种训练。她可以笃定,护国公主的前世应该是一名极优秀的特种兵! “照我说的话去做,手掌、拳头、双肘、双膝击打你们面前的沙袋各300次。”韩铖沉厚的嗓音在山谷里响起。 而几乎是他话声一落,柳念夏,杏雨、杏花、棉雾几人便二话不说,抡起手掌“啪啪”的击打着身前悬挂着的沙袋。 寂静的山谷里响起一种沉闷的声音。 没有人喊苦也没有人喊累,所有人的几乎都是憋着一口气,发了狠的击打着沉重坚硬如死尸的沙袋。 如此这般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 韩铖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休息一刻钟,继续射击训练。” 容锦收了目光,转身如来时一样,悄然自三面环山唯一入口的隘口离开。 只是,就在她转身时,耳边忽的响起一道风声。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容锦顿足,回头朝站在她身后拧了眉头的韩铖的看去,“我接到宫里皇后娘娘的口谕,说是宫中举办菊花宴,凡三品以上的外命妇都要参加。我是一品的郡主,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韩铖听了容锦的话,英气儒雅的脸上不由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疑惑。 他就算是再自作聪明,也不会在发生了,容锦设计他对上李逸辰后,会心生内疚的跑来跟他征求她入宫的意见。 是故,容锦话声一落,韩铖只是挑了眉头,冷冷的看向她,等着她再往下说。 容锦看着这样的韩铖,唇角不由便多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不由便想起了,当日在她府邸,韩铖重伤李逸辰后,想要连夜赶回北齐,却被燕离强势留下的情形。 “你不用担心,”容锦笑盈盈的看向韩铖,说道:“你遵守承诺,替我训练她们,我同样也会遵守承诺,一个月后,任你离开。” “哼!”韩铖冷冷的哼了声,抬头看向隘口外的马车,冷了脸对容锦说道:“你不认我,我自也不可能跟你计较。可你也怎么就能听外人挑拨,连自已的前途都不要了?” “前途?”容锦好笑的看向韩铖,问道:“什么前途?” 韩铖责怪的瞪了眼容锦。 似是不明白,她怎么能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容锦等了等,见韩铖不肯往下说,干脆也不就废话,她本杰就是一时闲着没事,出来看看,能站在这里跟韩铖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都得感谢今天的天好。偏,有些人却不自觉!当下,想也不想的,转身便走。 韩铖哪里想到,一言不和,容锦会掉头就走。 一时间,又急又气,不由便提了声音喝道:“站住!” 容锦顿足,回头朝他看去。 韩铖不敢再作乔,他几步绕到容锦前面,沉了脸,没好气的说道:“容锦,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你认祖归宗吗?你是容锦还是韩锦,这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我要你去北齐,是因为大皇子他看上了你,想要迎你为妃。” 容锦看着一脸与有荣焉的韩铖,“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韩铖瞪了容锦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你笑什么?容锦,就算大皇子将来不能凳基,可他也还是个王爷,嫁给他,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有什么不满足的?”容锦敛了笑,看向韩铖,淡淡说道:“你这话问的真是好笑,燕翊见过我吗?了解我吗?一个没见过我,不了解我的人,说要娶我为妻,你不觉得怪异,还觉得是这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韩铖,我真是奇怪,你这王爷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容锦的话声一落,韩铖一张脸顿时便涨成了猪肝紫,脑海里下意识的就回想起当日容锦骂他和李逸辰的那番话。 韩铖撇了脸,闷声说道:“大皇子他见过你一面的。” “见过我一面?”容锦狐疑的看向韩铖。 韩铖点头,缓缓开口说道:“当年公主以继室下嫁时,我曾向皇上合盘托出当日与你娘之事。大皇子是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皇上应该将这件事也告诉了大皇子,大皇子这才动了娶你的心思。” 韩铖话说得模糊,但容锦早已在燕离那,知晓了这位燕翊的身世,韩铖没说明白的,她却是尽数想得明白。当下,不过便是冷笑几声。心里暗斥了句“痴心妄想”转身便要走,不想韩铖却是再度出声。 “容锦,那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 容锦回头朝韩铖看去。 韩铖迎上容锦的目光,一脸坚持的问道:“就是住在你府里如意堂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我未婚夫。”容锦淡淡说道。 韩铖:“……” 容锦看着韩铖如同被石化了的韩铖,由衷的觉得心里一直不爽的那口气总算是爽了,爽透了! 韩铖在一瞬间的惊怔过后,立刻就回过神来了。 他霍然提了声音,对容锦吼道:“未婚夫?容锦,你怎么就敢……” 容锦冷冷的睃了眼额头上一片青筋纠结的韩铖,不耐烦的说道:“这是我的事,你能不能别掺和?” “我不掺和?”韩铖深吸了口气,“容锦,我是你父亲,你的终身大事,你叫我别掺和?” “呵!”容锦轻笑一声,看向韩铖,“你是我父亲就可以对我的事指手划脚,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对你的生活指手划脚?” “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歪理!”韩铖狠狠的对容锦说道:“总之,我告诉你,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想嫁给他,除非我死了。” “那你去死吧!” 扔下这句话,容锦转身再也不作停留,大步离开。 剩下韩铖站在那,耳边不住的回响着容锦的那句“那你早点死吧”,直至耳边再度响起“啪”一声,马鞭甩在马身上的声音,他才恍然回神。 “容锦……” 马车一阵风的朝前方跑去,留下一股漫天的灰尘回应着韩铖无奈的喊声。 韩铖怔怔的看着眼前扑天盖地的漫漫黄尘。 如果容锦她要嫁的那个人不是大皇子,那么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韩铖默了一默,转身身后的山谷走去。 与韩铖的无奈失望相比,马车里的容锦心情却是异常的兴奋。 “燕离,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燕离看向容锦,“你是说像杏雨他们这样被训练?” 容锦点头。 燕离挑了挑嘴角,淡淡道:“如果我说我比她们所经历的还要艰难,你信不信?” 还要艰难? 容锦上下打量燕离,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所谓的艰难是什么样的艰难。 好在,燕离也没有等她再问,便顾自说道:“杏雨她们现在经历的,我在十岁前就完成了,十岁以后,蓝姨便带着我远赴各地,拜访了许多的名师高手,由他们指点我的武学。” 也就是说,十岁以后护国公主就失踪了! 容锦默然。 燕离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容锦,杏雨她们这样虽然能在最短的时候练出效果,但身体肯定也要练坏掉,回头让琳琅来一趟吧,让琳琅给她们开一副药浴的方子,培元固本的。” “药浴?”容锦抬头看向燕离,“就是中药煮水泡澡?” 燕离点头。 “蓝姨说,从我满月开始,我娘每天都让我泡药浴。” “那你不是百毒不浸?”容锦笑着说道。 燕离再次点头。 “不对啊!”容锦恍然回神的对燕离说道:“我在岸下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明明……” “你还说呢!”燕离打断容锦的话,“我当时已经将那散功丸的毒性逼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你会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我砸晕了!” 容锦闻言,自动忽略了,她把人砸晕的情节,而是关注着燕离所说的“散功丸”。 “你既然百毒不侵,怎么还会中了散功丸的毒?”容锦问道。 “散功丸是针对人一身内家功夫特制而成的药,并不是毒。”燕离轻声说道:“它不致命,但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化去人一身的内力,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我要不是因为从小药浴的缘故,当时哪里还能摆脱追兵,自已一个人在那用功逼毒呢!” 原来是这样。 容锦想了想,问道:“那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怀疑你身边有人背叛了你?” 燕离点头,“我的行踪其实很隐密,能设伏,而且还知道在剑上抹了散功的药,而不是毒药,可见对方很了解我。只是,那个时候,并不确定,内奸会是楚惟一。” 说起楚惟一,容锦不由便想起被打发到扎纸胡同的玉玲珑和红楹。 “武进那边还没消息吗?” 燕离看向容锦,“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个了?”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你把人打发去扎纸胡同也有些日子了,不可能总这样一直不闻不问吧?她是真是假,决定着我们接下来的行事的方式。”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早点定了真假吧,这京都,我总觉得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雨等着我们。” “派去的人也有些日子了,算着时间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燕离轻声说道:“她是真是假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我到是担心,这皇宫里突然请你入宫赏菊是个什么意思。” 容锦不由笑道:“赏菊又不是我一人,三品以上的外命妇都要去。” 燕离摇了摇头。 “你可别忘了,李逸辰据说已经醒过来了。” 容锦不由便默了一默。 是啊,李逸辰已经醒过来了。 那当日发生在她府里的事,永昌帝肯定尽数知晓了,难道真的就这样吃了这哑巴亏? “你也别多想了,我把凤卫都尽数调进了京城,真有个什么,我们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燕离笑着揽了容锦的肩,在她乌黑如缎子的头发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柔声说道:“我想过了,过了这个冬天如果还是找不到我娘的线索,我们就回京山。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我的。” 容锦猛的抬头朝燕离看去,“回京山?” 燕离点头。 “为什么?”容锦拧了眉头,不赞同的说道:“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要半途而废。还有,就这样回京山,楚惟一怎么办?也带着他回京山吗?” 燕离摇头,“楚惟一我自会想办法对付他,你不能再留下来了。”燕离看了容锦,轻声说道:“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当日我离开京山去燕州时也曾有过。” 容锦看着目光湛湛看着她的燕离。 燕离也有不好的感觉,她一直就觉得现在的京都城平静的太可怕,似乎在酝酿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不然,她之前也不会说早些把玉玲珑的身分确定下来的话。 “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要半途而废?”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我娘的事一无头绪,反而被楚惟一牵着鼻子走。所以,我想换个方式,我来掌握主动权。” “可是……”容锦还想再说。 燕离却是紧了紧她的手,摇头道:“别可是了,就按我说的办。这个冬天再没有进展,我们就回京山,到时赶一两个月的路,回到京山时正好是春天。” 容锦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既然燕离坚持,那她也没必要一直反对。 就像燕离说的,现在她们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被动。 护国公主的消息迟迟没有进展,到是来了个莫名奇妙的妹妹! “燕离,那万一琳琅那边查来的消息,证实玉玲珑就是你妹妹呢?”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笑了笑,“那还不简单,我们就去武进呗。” “去武进?”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为什么要去武进?” “去找我娘啊!”燕离唇角翘了抹冷笑,说道:“人死了,骨头总还在吧?” “你,你是打算滴骨验亲?”容锦失声道。 燕离但笑不语。 容锦还待再说,外面响起了吴大的声音。 “郡主,我们到了。” 容锦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由着燕离扶着她下了马车。 冯氏得了下人的回报,早已经迎了出来,候在一边,见了容锦,连忙上前行礼。 “郡主,您回来了。” 容锦点头,对冯氏问道:“小吴管事今天好点了吗?” “回郡主的话,已经好多了。” 容锦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才要提脚往里走,冯氏却是突然在一边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郡主,奴婢的公公他老人家回来了。” “吴叔?”容锦步子一顿,朝冯氏看去,“吴叔回来了?” 冯氏点头。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燕离似是也没有想到,他默了一默,对容锦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见见。” 容锦点头,回头对身侧的冯氏问道:“吴叔回来的事,还有谁知道?” “回郡主的话,只有奴婢的婆婆和奴婢知道。”冯氏连忙答道。 容锦暗暗的点了点头,对冯氏说道:“吴叔现在人在哪?” “人在和庆堂。”冯氏说道。 容锦不由便步子一顿,朝冯氏看去,“没有回府里?” 冯氏摇头。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默了一默,对容锦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一道我们用了晚膳再出去,来了京都这么久,我还没陪你好好逛过,不如今天晚上陪你逛逛朱雀街的平安里,听说那边到了晚上最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好。”容锦点头道。 燕离见容锦答应下来,回头对冯氏说道:“你去趟如意堂,找到我那两个婢女后,跟她们说,你家郡主晚上要逛街市,问她们想不想去。若是想去,用过晚膳后,直接到主院来。” “是,燕公子。” 冯氏屈膝福了福,这才转身匆匆往如意堂走去。 燕离则陪着容锦往她的院子走去。 因着不仅是杏雨和棉雾几个大丫鬟都去受了韩铖的集训,除了被容锦调去扎纸胡同的暖春和红豆,余下的兰心、云珠几个小丫鬟也跟着杏雨等人去了庄子里。一时间,没了丫鬟下人的主院倒是显得冷清的很。 “你这里太冷清了,不如让琳琅过来陪着你吧。”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笑了笑,摇头道:“不用了,我本来也就不习惯身边人太多。” 燕离想了想,便也没有再多劝。 这边厢,到了用膳的时间,厨房的婆子拎着食盒将膳食一道道的摆齐,正准备行礼退下,不想琳琅却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燕离挑眉看向琳琅。 琳琅二话不说,在容锦的身边便坐了下来,喊住了一怔过后便要离开的婆子,说道:“你把如意堂那边的膳食送这边来吧,晚膳我们在这边用了。” 婆子不由便朝容锦看去。 容锦点过头后,婆子这才退了下去。 等婆子退了下去后,琳琅这才抬头朝燕离看来,嘻嘻笑了说道:“人多吃饭胃口好,那边就我跟南楼两个人吃什么也没味道,还不如大家坐一起吃呢。”话落,朝容锦看去,问道:“容姑娘,你说是不是?” 容锦笑着点头。 燕离还待再开口,琳琅却是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不是说吃完饭,容姑娘还要去逛街吗?一起吃,一起走,多方便!” “南楼呢?”燕离看向琳琅,“你跟她说过了吗?” “说过了,你们回来之前,她才洗了头,这会子应该绞干了头发过来。” 琳琅的话声才落,外面便响起南楼的声音。 “我是不是来晚了啊,琳琅,你可不许把好吃的都吃完,就留下些我不爱吃的。” 几乎是声音才落,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等看到满桌子的膳食还没人动过筷子后,长吁了口气,说道:“还好,还好,我这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 琳琅嘿嘿笑着朝燕离看去,“少主,我们可以开始吃了吗?” 燕离轻哼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她和南楼面前空空荡荡的桌面,点头道:“可以。” 话落,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天容锦的碗里。 而琳琅和南楼,这才发现,桌上虽然菜不少,但饭和筷子却只有容锦和燕离两人份的,换句话就是说,她和南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吃饭。 “今天这里脊做得不错。”燕离一边细细嚼着饭,一边对容锦说道:“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容锦点头,同样夹了一块子的胭脂鹅脯放到燕离碗里,“你偿偿这个。” “好。”燕离点头道。 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好不热闹。 琳琅和南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再齐齐看着那两个你侬我侬毫不避忌的两人,只觉得肚子里好似养了几百条馋虫一样,只把她们嘴里的口水都给勾出来了。 就在两人等得不耐烦时,厨房的婆子总算是将晚膳送了过来。 同样的四菜一汤,只是没有糖醋里脊,也没有胭脂鹅脯。 两人拿起手里筷子便往那盘糖醋里脊下手,很不幸,盘子里就只剩最后一块了。 “南楼,你牙口不好,不能吃酸的。”琳琅对南楼说道。 南楼嘿嘿笑了说道:“琳琅,你胃胀气,更不能吃酸的。” “就因为胃胀气,才要多吃酸的,开开胃。”琳琅对南楼说道。 南楼摇头,“那怎么行,回头人不舒服了,还是我的罪过。” 你一言我一语,到得最后,容锦只看到两双乌木筷子在盘中翻飞,她正看得起劲时,饭碗里多了一块胭脂鹅脯,耳边响起燕离极轻极浅的声音。 “快吃,只剩最后一块了!” 容锦想也不想的,将碗里那块胭脂鹅脯便往嘴里送。 “等等!” 急切的声音响起。 容锦抬头看了过去。 “容姑娘,鹅肉上火吃多了不好。”南楼嘻嘻笑着将筷子伸了过来,从她碗里将最后那块胭脂鹅脯夹到自已碗里,笑眯眯的说道:“我最近清心寡欲的,不怕上火。” 容锦看了看自已空空的碗,再看看南楼碗里的那块鹅肉,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南楼,我刚才好像不小心舔了舔,要不要紧?” 舔了舔? 南楼看了看容锦,又看了看眼前的那块鹅肉。 那不就是说这上面有容姑娘的口水? 口水啊,多恶心的东西! 容锦这个时候已经放下手里的饭碗,接过燕离适时递上来的茶水,笑眯眯的看着被她恶心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南楼。 “哎,你嫌脏啊?” 一道声音陡然响起,没等南楼醒悟过来,将那块糖醋里脊已经咽下肚子的琳琅,伸了筷子过来,自南楼碗里夹起那块让她犹豫不决的鹅肉,想也不想的便送进了自已嘴里。 末了还不忘点头道:“嗯,味道确实不错。” 容锦端着手里的茶盏怔怔的看着琳琅,连茶水都忘了喝。 “琳琅!” 南楼气急败坏的看着将最后一口鹅肉咽尽肚子里的琳琅。 琳琅抬起头,一脸不解的问道:“咦,怎么,你不嫌脏啊?你不嫌脏的话就你早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嫌脏呢?虽然你一直看着,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不嫌弃的啊。你说了,我就知道你不嫌脏了,知道你不嫌脏,我就……” 容锦看着被琳琅说得脸如黑底的南楼。 脑海里蓦的就想起那段经典的台词。 “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她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句,护国公主在前世一定把《大话西游》的台词倒背如流!不然,这么拗口的一段话,没道理琳琅能用得这么活灵活现啊! 一脸怔忡的看着戏的容锦,忽的就觉得袖子好似被人扯了扯。 她垂眸看去。 “嘘!” 燕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容锦别出声,然后拿了容锦手里的茶盏,悄然无声的放回桌面,又牵了容锦的手,同样悄然无声的站了起来。 就在容锦一脸疑惑不解时,眼前变化乍起。 南楼的一双筷子迅如闪电般,在眼前各个菜盘子里“噼里啪啦”的戳了下去。而就在这时,一直念念叨叨的琳琅同样将手里的筷子迅疾如几的挥了出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到得最后,已经不是筷子在动,而是盘子,人都跟着在动起来了。 容锦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对身边的燕离说道:“她们这是……” “吃饭。”燕离淡淡说道。 吃饭?! 容锦摸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对燕离说道:“她们过去经常这么干?” 燕离点头。 好吧! 容锦决定,以后尽量不跟这两人一起用饭。 “走吧,我们到院子里去消消食。”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无视身后那两个正斗得忘我的两人,同燕离一起走了出去。 等出了屋子,燕离头也不回的对身后那如两团幻影的人,说道:“你们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后,出府。” 身后前一刻还斗得难解难分的两人,下一瞬,就好似被一刀剪断的乱麻一样,瞬间回归了原味。 容锦还想回头看一眼,燕离却是不由分说的牵着她的手,便走到了院子里的西墙下,沿着长长的铺着鹅卵石的甬道慢慢的踱起步子来。 “吴叔回来,蓝姨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容锦对燕离说道。 吴保兴是和蓝楹、青语一起扶棺南下的,现在吴叔回来了,蓝楹和青语却是没有回来,以楚惟一的多疑,只怕心中会起疑心。 燕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怕我怀疑他,他心里早就有想法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也不过就是仗着我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罢了。回头,见过吴叔后,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了他便是。” 容锦却是摇头。 话说得这样简单,但事情做起来,可没有这样简单。 “见过人再说吧。”容锦对燕离说道,“或许,我可以让吴叔暂时先去别的分号看看。” 燕离才要说,不必这样麻烦,眼角的余光处,却见到琳琅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 “少主!” 燕离停了脚下的步子,朝琳琅看去,“吃好了?” 琳琅嘻嘻笑了点头道:“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燕离朝容锦看去。 容锦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道:“早去早回吧。” 燕离点头。 不多时,得了容锦吩咐的冯氏赶来回报,“姑娘,马车都准备好了。” 容锦点头,与燕离、琳琅几人朝外走去。 路上,燕离一边走,一边问道:“双凤那边有没有消息?” 琳琅摇头,“双凤一直盯着,但每次都是跟到端王府便不敢再往前,所以他具体在谋划些什么,还是不知道。” “没关系,”燕离轻声说道:“你让双凤一直盯着就是,他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都要跟你禀报。” “嗯,属下知道了。”琳琅应声说道。 马车出了郡主府,一路往闹市行去。 “吴大,先将马车沿着铜锣巷绕一圈,再去和庆堂。”容锦对赶马车的吴大吩咐道。 铜锣巷是西市最热闹的一条巷子,确切的说是西市的红灯区,每到夜晚,这里三步一楼,五步一堂的娼寮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涂脂抹粉的女子,腰缠万贯的恩客,将一条百来丈的巷子渲染的极尽敏华。 “是,郡主。” 吴大赶着马车往铜锣巷的方向驶去。 等马车进了铜锣巷,隔着薄薄的茜绿色的车帘,容锦指着那些倚门卖笑的莺莺燕燕,对燕离说道:“燕离,你来过这里吗?” 燕离摇了摇头。 容锦才要再开口,马车外忽的便响起琳琅的声音。 “少主,有情况。” 容锦一怔,不由与燕离交换了个眼色。 燕离给了容锦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对马车外发出警告的琳琅,问道:“什么情况?” “有人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琳琅又快又急的说道:“人有点多,少主你带容姑娘先走,属下和南楼断后。” 不待燕离开口,一道凄厉的声音突然便自拥挤的人群里响起。 “杀人啦!” 容锦猛的便掀了眼前的车帘子,探头朝外看去。 但那一声凄厉的喊声之后,便是惊恐作鸟兽散的人群。 没有人分辩真假,所有人都朝一个巷子口的方向涌来,就连那些娼寮里也不断的有人往外涌来。 容锦看在眼里的便是如潮水般朝她们马车奔来的人流,在那些人流里,夹着众多的陌生的,但却满是杀气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容锦不明白。 这些人,为什么会知道她要从铜锣巷过? 这些人,又是谁派来的? 但所有的疑问,都终结在眼前陡然绽起的一蓬血雾中。 “少主,快带容姑娘走!” 琳琅尖厉的喝声,在容锦耳边响起。 容锦霍然回神,也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不仅是在人群里,人群后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多了一批黑衣人,他们黑衣蒙面,手里擎着寒光闪闪的刀剑,一声不吭,却狠而决绝的朝她冲杀了过来。 “锦儿。” 燕离已经自马车里一跃而出,一把抄住容锦的腰身,便要带她飞跃这危险之境。 但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忽的便响起一片衣袂飘飘之声,与衣袂飘飘之声响起的,还有无数的清脆悦耳的铃当声。 容锦霍然抬头,便看到在他们的头顶,一张巨大的网正由几个黑衣人一人扯着一角在他和燕离的头顶网开。 “燕离,他们的目标是我,放下我,你离开!”容锦对燕离说道。 话落,便松开了抱住燕离的手。 燕离察觉容锦的意图,当即一声厉喝:“锦儿,不许胡闹!” 与此同时,他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剑。 剑尖直指头顶的那片大网,黑色的短剑,不见寒光,却锐利无比,剑锋所指处,那些网倾刻间成为一缕缕的破布,纷纷扬扬直往地上掉。 容锦轻轻的吁了口气,但当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吴大时,那口才松下的气又被她紧紧的吊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耳边忽的便响起“轧轧”之声。 容锦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在墙头楼顶,无数张弓弦正被张开,森冷而无情的直指她和燕离。 她甚至可以想像,若是躲不过去,她和燕离便要被射成筛子! 是谁? 谁能设置一场这样毫无生机的伏杀? “燕离,他们有弓。” 知道燕离是无任如何也不会放下自已不管的,容锦只得抱紧了他,适时的给着她的提醒。 燕离哼了哼。 容锦相信,只要放下她不管,燕离完全可以脱身。 但加上一个她…… 容锦叹了口气,目光微眯,迎向那些张弓搭箭的射手。 等等! 容锦的目光霍然一顿,朝最高的悬挂着“万花楼”招牌的青楼看去。 不同于其安的娼寮的慌乱和不安,万花楼异常的安静。 更不同寻常的是,万花楼没有悬挂一盏红灯笼。 但就是在这样的一片黑暗静谥中,容锦却感觉一对毒蛇一样的眸子正在黑暗中窥视着她。 “燕离,万花楼。” 容锦对燕离说道。 燕离目光快速一转,停在了与她们相距最远的万花楼上。 而就在这时,容锦耳边响起“嗖”的一声。 下一刻,她便看到一枝闪着蓝幽幽寒光的箭,似流星般朝她射来。 燕离手中的短剑挽起一朵剑花,往前一封,便要挡住射来的箭,但便在这时,那些占据墙头楼宇的射手手里的箭,一瞬间如约好了般,“嗖嗖嗖……”齐齐朝二人射了过来。 虽不是千万枝箭但却也不下百十枝箭,就那样如飞蝗般,朝二人疾疾而来。 “少主!” 琳琅和南楼凄厉的喊声响砌天空! 26辰王之死 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居高临下,容锦看在眼里的便是黑压压的人,无数的黑衣人正奋力的自四面八方围杀过来。远处,甚至还有人策马而来。 到处都是人声,马蹄声,奔跑声,刀剑相击声;到处都是作鸟兽散,却无辜被连累的平民百姓。一盏盏的红灯笼被射穿,被斩断,一个个或妖娆或明媚的女子尖叫着,想要躲开这天降横祸。 如林的箭雨,好似千万条毒蛇,正吐着猩红的信子狠狠的朝她和燕离袭来。 容锦心头一颤。 目光霍然落在十来丈外的万花楼。 她似乎听到了隐隐的笑声。 燕离手中的短剑忽然就舞成一团密不见风的剑阵,那些到得跟前的箭镞好似遇上了什么无形的遮挡,一瞬间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容锦心头一喜,抬头看向燕离,急声说道:“万花楼,那人在万花楼。” “嗯,我知道。”燕离回道。 但就在他话声一落,忽然感觉到推力,容锦正在试图推开他! 燕离怎么肯? 一返身,他越发加重了搂着她腰的力道,嘴里发出警告的喝斥声,“容锦!” 容锦见自已的意图被发现,她抬头,目光明亮的如同星子般看着燕离,“燕离,擒贼先擒王。” 黑暗中燕离抬头,目光尖锐如刃,远远的看了过去。不同于附近的娼寮,万花楼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但却是人影绰绰,正不断的有人楼上楼下的来回奔跑。 而就在这时,又一轮箭雨朝两人射来。 燕离手中的剑再度舞起一轮密不透风的剑阵。 但与此同时,对方已经不仅仅只是箭雨攻击了。容锦注意到,黑暗中一抹抹的黑影正像幽灵一样,悄然而无声的朝他们靠近。 燕离抱着容锦,一跳飞掠,一路杀敌。 只对方的人马却好似杀不完似的,倒下一批,又会添补上来一批,摆出的陈势,便是她们不死,他们便不休! 容锦可以近距离近身搏斗,但她人在空中,不给燕离添乱便好,哪里还能杀敌!她攥了处袖笼里的毒药,目光却在看到下方那些倒地呻吟的无辜路人时,手上的动作一僵。 这些毒药,见血封喉,一旦洒出……她还没来得及拿定主意。燕离已经抱着她,一路疾行而过。然,身后的杀手却如附骨之蛆,难以甩脱。 人太多,一路冲过约有十来丈的距离,容锦已经听见了燕离胸口那不规则略显温热温热纹乱的心跳和呼吸声。 容锦知道,对方的车轮站和人海战手已经让身为高手的燕离都感觉到疲惫了。必竟,燕离要做的不仅对敌,还要护她平安,一心二用的结果,必然是损耗极大,难以继力! 容锦看着已经咫尺之距的万花楼。 她并不认为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境地,相反,她们其实步入更深的危机。 幕后者坐阵万花楼,这里是整场伏杀的中心,她相信,比之要杀她,幕后者更重视的是自已的命。但是,她们若想脱线,唯有斩杀万花楼里的人,才是最迅速最有效的方法。对他们双方来说,这都是一场非生即死的较量。惨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燕离,”容锦在燕离抱着她落在万花楼高高沿街翘起的檐角时,她抓住了燕离的腰,抬头看向他,“听我说,带着我,你不可能将那个主使人杀死。” 燕离拧眉,森冷的月色下,他紧抿的唇角凛冽的好似要将这浓凉的苍穹割破。 他当然知道,带着容锦,不用说袭敌,便是能自保都已经最大的幸事。可是,留她一人在这……燕离的目光飞速的将周遭掠过。 没有错过,那些正蠢蠢欲动,想要合围上来的杀手。更没有错过,那些“轧轧”作响,正拉弦搭弓的箭。 留下容锦,她除了一个死字,还是一个死! “琳琅!” 燕离陡然就厉声喝道。 听到燕离的喝声,容锦不由便抬头朝前方看去。 一眼,便看到宽约两丈的大街上,黑衣蒙面的杀手如同一团团的红线虫一般,将原本并肩作场的琳琅和南楼分割包围成两个独立的包围圈。此刻每一场的杀戮就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溅了水一样,嗞嗞作响沸腾不休,血雾刀光落在浅漓的月光里,如同地狱的曼珠沙发,妖艳而诡异。 听到燕离的喝声,琳琅和南楼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在又一次杀退新一轮的进攻后,纵身一跃,便要往这边赶来。 只是,不待她们跃起,箭矢如漫天星光般兜头而下。将两人再次压回了战团。 如果容锦没看错,她相信,琳琅和南楼此刻都已经负伤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甚至能听到她们气喘如牛的呼吸声,很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斑斑的血迹,被刀剑划破的衣裳,和着鲜血和汗水而一缕缕粘在额头上的黑发,以及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燕离没有再发出声音。 但琳琅和南楼却是在不断的将人逼着往这边杀来,想要向她们靠拢。 随着她们每次的凶悍击杀,容锦看到不断的有人自街头的巷子里涌出来,重新替补上那些倒下死去的黑衣人。 琳琅和南楼的动作已经慢慢的滞缓下来,容锦相信,这样下去,就算他们不死在敌方的手中,体力也支撑不了多久,最后仍然难逃一死。 明明只要杀死那个幕后主使人,一切危机便能迎刃而解!而杀死那个人的希望显然便在燕离身上,可燕离……容锦咬紧了嘴唇。 就在这时,大街上的战局陡然一变。 一柄刀对着琳琅当头而下,琳琅举起了手里的短剑去迎。容锦好似听到一阵“呛呛”之声,下一瞬,便看到已然力竭的琳琅被那柄大刀压得身子一弯,而这时,又一柄大刀对着她的后心处如猛虎下山一般,狠狠砍了下去。 琳琅本就力竭,堪堪挡住前面一击,已经有力不从心之像,身后这一刀又如何能躲? 容锦只觉得嘴唇一痛,下一瞬,一股浓浓的铁锈味便在唇齿之间漫延开来。 “琳琅!” 这一刻,她再难顾及伤及无辜,她只知道,生和死之间她只有一个选择。 容锦手一动,漆黑的夜色里,一股馥郁的香芬随着月色无声无息的漫延而开。 而与此同时,燕离手中的短剑也如同闪电般,直直的袭向了那个抡起大刀朝琳琅狠狠劈下人。“扑”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那人吐出的鲜血的喷了琳琅一背,琳琅侧身一乱,一把抓住了燕离掷出的短剑,狠力一抽,飞快的抬头朝容锦他们看来。 四目相对,琳琅忽的便目光一亮。 容锦对琳琅笑了笑,她相信琳琅身上肯定备有解毒丸,保她和南楼无事应该无碍,而至于其它人……容锦垂眸,目光落在大街上那些涌动的身影,唇角翘起一抹薄凉的笑。 他们的生死与她何干?! “燕离,不想与我分开是不是?”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不语,只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容锦点头,抬手指了万花楼,说道:“将我送过去,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几乎是容锦话声一落,燕离已经是随手一抄,将她抱在怀里,足尖用力一点,檐上碎瓦片片,他们两人却已经如一道匹练般朝万花楼的楼台疾疾而去。 檐角与万花楼约有三丈远的距离,不说四处如雨而来的箭矢,单说楼台外那排成一列寒光闪闪的钢刀,便不容她们平安靠近。 “燕离,将我扔出去!”容锦附在燕离耳侧,轻声说道。 燕离似是还在犹疑,容锦却是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急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又一轮箭雨朝两人迎面而来,燕离不及多想,果真便是用力一抛。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关健时候,燕离会将容锦扔了出去。 手里箭矢还没来得及改变方向,耳边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物什被砸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但很快又是一片惊呼,最后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来人,保护王爷!” 王爷?! 端王李欢,还是睿王李恺,又或者是辰王李逸辰?! 黑暗中,容锦眉宇间闪过一抹狠戾。 手里长不过一尺的匕首,随着她每一个刁钻的动作,送进拔出,拔出再送进。“扑、扑”利刃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点灯!” 黑暗中有沉沉的喝声响起。 话声一落,漆黑的屋子“蓬”一下便亮了。 容锦收了手里的匕首,背墙而立,目光直直看向被层层侍卫护着的那个人。 “李逸辰!” 没错,重重人山后面的人,正是一脸惨白如雪的李逸辰。 李逸辰才要开口,外面却是响起一阵“哗啦”声。下一刻,门被“砰”一声踢开。 屋子里的人齐齐抬头朝门口看去。 “燕……” 容锦的喊声嘎然而止。 虽然燕离的身份不一定谁都知晓,但她下意识的还是不愿替燕离带来一丝的风险。 燕离听到容锦的声音,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然后,便要拾脚上前。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步子声,很快,那些自楼下赶上来的杀手,便将燕离围了个水泄不通。 “锦儿!” 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容锦回头朝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的李逸辰看去。 她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李逸辰! 见容锦看了过来,李逸辰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绽起一抹幽幽的冷笑,冷声说道:“你果然跟你那个伤风败俗的娘一样,小小年纪就知道勾三搭四……” “李逸辰,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能不能别像个女人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撒泼骂街?”容锦打断李逸辰的话,冷笑着说道:“智商低不是你的错,可是一天到晚出来秀智商,真的就是你错了!” 容锦讥诮嘲讽的话像块大石头一样落在了李逸辰的胸口上,让他闷得连气都喘不出来。但口舌之争,他从来就不认为他能赢得了容锦,对上容锦脸上不以为然的笑。 李逸辰的心怦怦地乱跳了起来,他眉目阴沉的看着容锦。 再有口舌之利又如何?今天他布下的是天罗地网的杀局,他就不信,容锦逃得了。 这样一想,李逸辰觉得那口压着的气似乎便松了松。扫了眼被人重重包围的容锦和燕离,李逸辰脸上绽起一抹阴凉的笑,“容锦留着你的牙尖嘴利去跟阎王爷说情吧,记得,千万求阎王爷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话声一落,李逸辰一抬,冷声喝道:“杀!” 下一瞬,无数的黑影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屋顶,从楼梯间,从窗外,从……跳了出来,猩红的眸子就如同没有意识的机器一样,恶狠狠的扑向了容锦和燕离。 …… 皇宫。 承欢殿灯火通明。 小内侍打开了承欢殿的大门,急急的迎了候在门外的冯寿进去。 永昌帝面如锅底,对急着行礼的冯寿喝道:“免了,出什么事了?” 冯寿额头上的汗如雨点子般,不停的往下掉。 承欢殿是永昌帝临幸妃子的地方,杨贵人送进去才一刻钟的时间,只怕……冯寿敛了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思绪,连忙急声说道:“皇上,出事了,辰王爷调动了王府护卫伏杀永宁郡主!” “辰王伏杀永宁郡主?”永昌帝阴沉着脸朝来报信的冯寿看去。 冯寿苦笑着点头。 内殿,被临幸的杨贵人瑟瑟的缩在床榻上,紧紧的用棉被包裹着光裸的身体,头也不敢抬。 永昌帝怒目金刚般的看着冯寿,良久,缓缓开口道:“可曾成功?” 冯寿摇头。 “没有得手?”永昌帝问道。 “回皇上,”冯寿垂了脑袋,屏息凝神的说道:“是高和派人来送的消息,到底有没有得手,暂时还不知。” 永昌帝阴沉的脸越发的能滴出水来,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重又轻声道:“司羽!” “臣在。” 黑暗中响起一声幽幽的应喏声。 永昌帝抬头,目光朝殿外那无尽的黑夜看去,冷声说道:“你即刻带人前去。” “是,皇上。” 司羽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永昌帝自然再没有欢好的心情。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色,理了理衣襟,紧跟着大步走了出去。 冯寿连忙跟了上前。 心里却是在想着,皇上让司羽前去,这到底是想阻止辰王爷,还是让司羽助辰王爷一臂之力啊? 夜色下的皇宫,没了白的轩昂雄伟,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森然诡异。 出了承欢殿的大门,永昌帝却是不由自主的步子一顿。 走在他身后的冯寿见了,连忙上前,“皇上,奴才让人抬了龙撵过来?” 永昌帝摆手,抬头看了看,对冯寿说道:“去凤仪殿吧。” “是,皇上。” 冯寿接过身后小内侍手里的灯笼,亲自走在前面,替永昌帝照路。 永昌帝对身后跟着的内侍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小内侍们恭声应是,尽数退了下去。 主仆两人,这才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慢慢的向前走去。 凤仪殿里,吕皇后已经褪衣躺下,才要入睡,却是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不由便对睡在一边软榻上的林红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闹嗡嗡的。” 林红已经披衣坐了起来,一边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对趿了鞋对吕皇后说道:“娘娘,奴婢出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去,外面便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娘娘,皇上来了。” 林红步子一顿,连忙转身走到已经翻身坐了起来,正胡乱的趿了鞋的吕皇后跟前,一边蹲下替吕皇后穿鞋,一边不解的问道:“这个时候,皇上怎么过来了?” “我还奇怪呢。”吕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拿了一侧的衣裳往身上披,又对站了起来的林红说道:“快,点灯,本宫要梳妆。” 林红急急忙忙走到妆台边,才要摸索着手里的火折子将大殿内的灯都点亮,耳边却响起一片请安声。 “奴婢见过皇上金安。” 吕皇后眼见梳妆是来不及了,只得胡乱的整理着身上的衣饰,嘴里喊着林红,大步朝外殿走去。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一道明黄的身影已经迎面而来。 吕皇后连忙屈膝福礼,“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皇上亲手扶了吕皇后,对胡乱将头发挽了个髻的林红说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林红不由便朝吕皇后看去,吕皇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林红连忙行礼,带着殿内的宫人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吕皇后抬头看向永昌帝,一脸茫然的问道。 永昌帝携了吕皇后的手往描龙绘凤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走去,待两人在床边坐定了,他才抬头看了吕皇后,说道:“睡不着,便来你这边走一走,皇后不怪朕扰了你的清梦吧?” 吕皇后脸上便绽起一抹嗔怪的神色,对永昌帝说道:“皇上说什么呢?您肯灾找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像皇上说的那样了!” 永昌帝闻言,目光落在吕皇后那难掩清丽,却因时光而多了几许稳重的脸上,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温和之色,拍了拍身下的檀木大床,说道:“既是如此,皇后与朕便早些安歇了吧。” 吕皇后闻言,连忙上前帮着永昌帝宽衣。 稍倾,两人并肩躺在铺着柔软垫被的床上,永昌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皇后,明年熙儿便要大婚了吧?” 半闭着眼的吕皇后,垂在身侧的手蓦然一紧,但声音里却不显分毫,轻声说道:“是的,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冬天。” 话落,便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温暖厚重的手掌握住。 吕皇后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便想要缩手,但就在掌心一缩之时,她又飞快反了手掌反握住了永昌帝的手,“皇上的手有些冷呢。” “许是适才衣服穿少了的缘故。”永昌帝淡淡的说道,手指缠绕着吕皇后的手指,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熙儿大婚后,便把恺儿的婚事也办了吧。” 吕皇后点了点头,“恺儿的婚事定在后年的春天,还真是熙儿的婚事一完,就要办恺儿的婚事呢!” “等恺儿大婚后,朕想让他去封地就藩。”永昌帝轻声说道。 吕皇后默了一默,没有立刻接永昌帝的话。 永昌帝等了一等,见吕皇后没有开口,不由问道:“皇后?” “臣妾在,臣妾只是在想,皇上好像没有给恺儿封地啊?你让他去哪里就藩?”吕皇后轻声说道。 自前朝始,皇子封王后,与封王一起的还有封地赏赐下来。这些被封了王的皇子们,有能力的替皇室镇守边关重地,没能力的,便终身窝在自已的封地里,无诏不得出城,否则与谋逆罪论处。 东夏朝,先帝子嗣并不单薄,照理说,也是该沿袭前朝旧制,皇子封王后便打发到封地去。但却因为后期夺帝位时的倾轧,即便子嗣不少,可留下来的也没几个。而能留下来的,自然是对永昌帝造不成什么危机的。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将他们打发出去,还不如就留在京都城做个富贵王爷! 永昌帝膝下七子五女,除了太子李熙和睿王李恺,还在世的便是两个嫔妃所出的皇子,一个五岁,一个四岁,远没到封王的时候。而那五女,因生母位份并不高,至今连公主的封号都还没下来。 “朕,想过了。”永昌帝揉搓着吕皇后的手,轻声说道:“朕想让恺儿去平度。” 平度?! 吕皇后僵了僵。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平度紧领敌国虢国,这虢国自前朝开始,便频频扰边,李恺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永昌帝却还将李恺的封地选在平度,他难道就不怕,李恺引狼入室,与虢国合作,毁了东夏的万里江山吗? “皇后不愿意?”永昌帝的声音在黑夜里幽幽响起。 吕皇后似是恍然大悟般,摇了摇头,失笑道:“没有,臣妾刚才有点困意,忘了回皇上的话,还请皇上恕罪。” “嗯,确实不早了,皇后想睡,便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话落,永昌帝松了吕皇后的手,翻了个身,不多时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却不知道,她的身后,吕皇后在黑暗中,一对清亮的杏眸如星子般明亮夺目。 让李恺去平度就藩,她疯了,她才会同意! 李轩啊李轩,不要怪我们娘俩心狠,这一切,都是你逼我们的! 吕皇后翻了个身,唇角翘起一抹冷笑,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耳边却好似听到林红一声接一声的声音。 “娘娘,娘娘,醒醒,出事了……” 吕皇后翻了个身,睁开眼。 果然便看到轻垂的缦帐后映出林红的声音,林红带着焦虑的声音还在响起。 吕皇后不由便回头看了眼睡在内侧尚没醒来的永昌帝一眼,默了一默,她探手撩起床前的缦帐,对恭身站在外面的林红问道:“出什么事了?” “娘娘……” 林红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睡在吕皇后里侧的永昌帝。 吕皇后想了想,掀了身上被子,轻手轻脚的坐了起来。林红连忙上前帮忙,等吕皇后披了衣裳,走出内室,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仍旧是黑沉沉一片,不由便拧了眉头朝林红看去,压了声音说道。 “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难道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欢的便是熟睡被惊醒吗?” 林红一脸苦色。 她哪里不知道啊?她是实在太清楚了,才会把娘娘喊醒,而不是皇上啊! 吕皇后见林红一脸苦色,想了想,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可知,皇上为何今夜突然来了凤仪殿?”林红声音压得轻了又轻的问道。 吕皇后这会是真的恼了。 这话,天亮不能说吗?非得把她从梦里叫醒来说? 只是,还没等她发作,林红又开口了。 “皇上之前在承欢殿临幸杨贵人,高和密秘求见,说是辰王爷带人伏杀永宁郡主。” 吕皇后眉头霍然一挑,顿时睡意全无,目光一厉,直直的看向林红,“辰王伏杀容锦?” 林红点头。 吕皇后不由便抬手搂了额头,有心想问一句“这事,东宫太子知不知道”,但目光睃了眼身后内殿的方向,还是将话咽了下去。问道:“那现在,情形如何了?” “唉!”林红长长的叹了声气,这才是她要说的重点啊! 见林红叹气,脸上满是惊惧之色,吕皇后不由便提了声音,“容锦死了?” 林红摇头,探头看了看内室的方向,往前凑了凑,在吕皇后耳边,轻声说道:“娘娘,辰王死了!” “什么?”吕皇后骇然失色。 内殿便响起永昌帝带着恼意的声音,“皇后,你跟谁在外面说话。” 吕皇后已经顾不得多想,转身,急急往内殿走去,一边走,一边失声道:“皇上,出事了!” 永昌帝这一个晚上,已经是被惊着两回了。 承欢殿好事被打断,本就闷了一肚子的火,此刻睡得正香,却又无端美梦被扰,听了吕皇后的话后,猛的便翻身坐了起来,怒声喝道:“出什么事了?朕连个觉都不能睡得安稳,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又或者敌国打进来了!” 吕皇后身子便僵了僵。 夫妻多年,她自然是知道,永昌帝心里怕是动怒了。这个时候,才再辰王的事报上去……吕皇后不由便犹疑了。 但没容她多想,耳边再次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吕皇后咬了咬牙,“皇上,六皇弟没了。” “老六没了?”永昌帝狐疑的看向吕皇后,“好端端的,六皇弟怎么会没了?他去哪了?” 但话声才落,永昌帝却是霍然惊醒,他猛的抬起头朝吕皇后看去。 一对诡谲的眸子,如同盛满了两汪毒液一般,幽幽的看着吕皇后。 天子一怒,血流飘杵。 便是一国之母的吕皇后也难以抵挡这样冷厉森然的目光。 吕皇后硬着头皮朝身侧的林红看去,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奴婢去把冯公公请了进来。” 许是吓得神经都大条了,林红甚至忘了请示永昌帝的意思,转身便急急的走了出去。 吕皇后不由便一脸后怕的抬头朝永昌帝看去。 一抬头,才发现永昌帝已经掀了被子翻身坐了起来,脚胡乱的在地上摸着鞋子,手颤抖着去系衣襟上的扣子,然却是几次也没有将衣扣送了扣绊。 吕皇后深吸了口气,拾步上前,“皇上,臣妾……” 没等吕皇后把话说完,永昌帝已经是怒吼一声“混帐东西”,抬脚便将紫檀木雕花大床一侧的黑漆彭牙桌踹得翻了个个。桌上温着的茶盏顿时“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躲避不及的吕皇后被飞溅而起的瓷片狠狠的在脸上刮了道伤口。 她却只是抬手按着伤口,嘴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皇上,冯公公来了。” 林红颤颤瑟瑟的声音响起。 永昌帝披着散乱的衣裳,便大步走了出来,怒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冯寿哀泣着跪倒在地,“皇上,辰王他,他死了!” 永昌帝抬脚便将跪在地上的冯寿踢到一边,怒声道:“朕知道他死了,朕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 “容锦,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李逸辰眼见得容锦和燕离被围在了中间,眉宇间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高声对被围在中间的容锦喝道。 “李逸辰,别高兴的太早,到底鹿死谁手,还两说呢!”容锦不客气的反击道。 “哼!”李逸辰冷声一哼,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容锦,不屑的说道:“不过是困兽犹斗,本王到要看看,你还能拿出什么本事来!” 话落,李逸辰对身后推着轮椅的小厮,摆了摆手。 小厮才要推着轮椅离开这事非之地,却在这时,变化突起。 燕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铁然就多了两柄十连弩,他身子一转,那两柄十连弩“笃笃”连响,下一刻,围着他的圈子便撕破了一个缺口。而趁后面的人还没有围过来之时,燕离身子一纵,一瞬眼的功夫,便站到了容锦身侧。 “燕离,送风!” 容锦嘴里喊着,手里一个黄色的小纸包猛的抬手一扬,一蓬淡到几近无色的粉末便在空中肆意飞扬起来。 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双手连翻运劲,那蓬带着淡淡来夜来香的粉末,立时便朝围着容锦的那群黑衣人面前送去。 “当心有毒!”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围着的黑衣人连连屏了呼吸,便就在他们屏住呼吸声,却见眼前桌椅板凳好似长了脚一样朝他们飞了过来,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们“啊”一声惊呼,想要躲开。却在张嘴的刹那之后,身子一软,倒了地上抽搐不己,几息间便没了气息。 李逸辰看着如同被喷了杀虫剂一样,一瞬间就倒下一大片的黑衣人,他霍然抬头朝容锦看来,“贱人,你用毒?!” 容锦冷冷一笑,拍了燕离说道:“送我一程!” 燕离二话不说,抓住她的腰身便是使力一抛。 这一抛,准头极其的好,堪堪就对着李逸辰的方向。 “保护王爷!” 小厮惊叫着上前,想要挡住朝李逸辰飞过来的容锦。 容锦冷声一哼,半空中翻了个身,双脚凌厉一踢,将小厮踢翻了出去。 没被毒倒的黑衣人眼见李逸辰身前空门大开,当下再顾不得击杀燕离,飞身便要跃过来,不想,燕离却在这时,已经展开了凌厉攻势,将他们一一绊在了原地。 李逸辰将目光从被容锦一脚踹在地上口吐鲜血痛苦抽擅的小厮身上移开,抬头看向容锦,苍白的脸上再不复往日的儒雅帅气,而是狰狞到几近扭曲。 “容锦贱人,你想谋反吗?” 容锦冷冷一笑,“谋反?” “不错,本王乃一品亲王,嫡子龙孙,你若杀了本王,便是谋反,罪及九族!”李逸辰嘶声喊道。 “呵呵!”容锦发出一连串的嗤笑声,目光极为不屑的看着李逸辰,一字一句说道:“李逸辰,我说过了,智商低不是你的错,但总是出来秀,就是你的错了!” 不待李逸辰开口,容锦厉声喝道:“我不杀你,难道留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害我吗?我是人,不是圣母,所以,你去死吧!” 话声一落,容锦抓起地上的不知道是谁剑,对着坐在轮椅上,这一刻,说不清是惊愕还是恐惧的李逸辰狠狠一剑刺了下去。 “扑”利刃入肉的声音轻轻响起。 李逸辰低头,怔怔的看着那柄直接贯穿前胸的剑,下一刻,抬起他那犹自不敢相信的目光朝容锦看去。 “你,你……” “罪及九族是不是?”容锦微微倾身,眉梢含笑的看向李逸辰,一字一句道:“你有那个本事,你就到阎王爷那去问问,我到底有哪九族吧!” 话落,手中长剑猛的一抽。 随着长剑抽出,鲜血如瀑布一般瞬间飙了出来,若不是容锦闪得快,只所要湿了她一身。 “扑通”一声,李逸辰裁倒在地上。 他唇角噏噏,却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只有站在他前面的容锦,一脸嫌弃的皱了眉头,对着倒在地上的李逸辰狠狠的啐了一口,冷声说道:“虚情假意,别脏了我娘的名字!” “王爷!” 凄厉的喊声响砌四宇。 剩下的黑衣人眼见李逸辰被容锦一招毙命,顿时如疯了一样向容锦围了上来。 一侧的燕离看到了,二话不说,抬脚踢起地上的一把刀,如一阵旋风一样,冲了上前,将那些黑衣人,砍萝卜一样,一个一个的砍翻在地。 “锦儿,不能留活口。”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重重点头,身子一转,抡了手中长剑,给那些被毒翻在地,却还没有咽气的人,一一补剑。 “扑扑”的声音不断入耳。 每一声,都预示着一个生命的消失。 很快,整栋楼,甚至是整条待都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 离万花楼隔着一条街的某个屋子里。 男人缓缓抬手合上了眼前的窗户,回头对隐在身后如影子一般的人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既要他死,为什么还要送上十连弩?” 影子没有出声。 男人掀了掀唇角,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要他死,可是我没要她死啊!” 一直没有出声的影子,这时却开口了。 “有人来了!” “嗯,”男人点了点头,唇角噙了抹邪肆的笑,说道:“也该来了,只是,来迟了!” 影子默了一默,轻声问道:“来的会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皇上的人。”话声一落,回头对影子说道:“好了,我们也走吧,反头一封街,就麻烦了!” 说着,转身离去。 一路走到后门处,坐上了早就候在下面的马车里,淡淡道:“回府!” …… “你说什么?”永昌帝猛的站了起来,虎目圆瞪,怒视着跪在殿前的司羽,咬牙道:“你给朕再说一遍!” 司羽汗湿夹背,但却不得不再次重复道:“启禀圣上,下臣赶到时,已无一人,只有辰王爷和他的人全数被歼!” 全数被歼! 永昌帝“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吕皇后不由便上前一步,一把擤住了永昌帝犹自颤动不己的手,“皇上,你没事吧?” “朕没事!”永昌帝深吸一口气,末了,大声道:“来人,派兵围了永宁郡主府!” ------题外话------ 瑾瑜新文《嫡女归来之盛宠太子妃》开张了,一个胜利者回到小时候,从头开始越变越强的故事 27燕离被困 廖廖无几的街市去了白日喧哗,死一样的寂静,但却在下一瞬,响起马车“笃笃”的声音。 燕离将落在外面的目光收回,回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杀了一品亲王,这可是谋逆之罪! 容锦眉宇间闪过一抹冷然。 她无意与这个皇朝的最高统治者为敌,也无意搅翻这太平盛世,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显然已经不是她想和不想的问题了!游戏已经开始,她没有喊停的资格,唯有拼尽一切赢了这场游戏。 这么一想,她眉梢扬起一抹飞扬的弧度,抬头看向燕离,目光清亮的问道:“燕离,玉玺在你身上吗?” 燕离难得的被容锦的话给问得怔了怔。 怎么这个时候提起玉玺了? 但一怔之后,他当即回道:“玉玺不在我身上,但我把它放在了一个很保险的地方。怎么了,你想要?” 容锦摇了摇头,目光淡淡的瞥向马车外,吴大已经僵硬的身体,轻声说道:“我不想要,但眼下我却是要它一回。” 嗯? 燕离越发怔怔的看向容锦。 “你要用?” 容锦点头,“没错,我要用。” “怎么用?”燕离问道。 容锦挑了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微冷的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只怕这会子正有大队的人马赶去围了我的郡主府。虽然,我不介意担一个谋逆的罪名,但我却不能让满府的人因我而死,所以……”话锋却是陡然一转,抬头看向燕离,说道:“你还记得我有一道赦罪诏书吗?” 燕离点头,“你那时候以献药为条件,求了一个一品郡主的封号,又求了一道赦免诏书。”话声一顿,抬目看向容锦,问道:“难道你那个时候就想到,会有今天?” 容锦不由失笑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呢,哪里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只是当时想着我要对付的是堂堂一品诰命的王妃,得给自已留条后路才行。不过,没想到,诏书最后会用来对付李逸辰。” 燕离闻言,却是拧了眉头,说道:“我记得诏书上说了,赦免一切谋逆之罪。眼下,这诏书怕是用不上吧?” 容锦点头,“没错,所以我才会说要用下你的玉玺。” “你是说……”燕离恍然大悟的看向容锦,“重新伪造一份诏书?” 有传国玉玺,有永昌帝的笔迹,伪造一份诏书对容锦来说,真的不在话下! 见燕离明白了她的意思,容锦笑着点头,对燕离说道:“不过,还得麻烦你进宫一趟。” “拿空白诏书?”燕离看向容锦。 明明就是偷好吧?怎么就成了拿了! 不过……容锦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她能说她很喜欢这个“拿”字吗? 燕离却是拧了眉头,轻声说道:“既便你伪造了诏书,李轩他会认吗?” “他不认也得认!”容锦没好气的说道:“当日他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的赦免诏书。他是皇上,金口玉言,不认怎么行呢?” 燕离点头。 也是,当日永昌帝确实是下了这么一道诏书,他要是说容锦手里的诏书是假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已脸吗?可偏偏容锦手里的诏书还真就是假的!这样的哑巴亏吃下来,不知道永昌帝会是什么表情! “那我陪你见过吴管家后,就进宫。”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 但很快又想起受了伤的琳琅和南楼,不由拧了眉头对燕离说道:“琳琅和南楼身上都有伤,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只怕念夏她们要早些调回来才是。” “时日尚短,只怕还练不出什么成效。”燕离对容锦说道:“我另调凤卫入府,她们还是留在庄子里,等时间到了,再回府吧?” 容锦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京都各处都需要人盯着,把凤卫调回府外面的眼睛便少了,得不撑失。” 燕离还想再说,但容锦却是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一直没出声的琳琅和南楼却在这时,齐齐说道:“少主,容姑娘,属下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的。” 容锦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 两个人身上有箭伤有刀伤,哪里像她们说的那样,只是皮外伤。 容锦才要开口,却在这时,外面响起吴继祖的声音。 “郡主来了!” 下一瞬,帘子被撩起,容锦便看到夜色下,吴继祖提了盏灯笼迎站在小巷子里殷殷候着。虽说还只是仲秋,但今年的冬天似是来得特别早,吴继祖的脸被吹得白白的,一双厚厚的耳朵却是通红通红。 容锦由着燕离扶她下了马车,对吴继祖说道:“铺子里除了你还有谁?” 铜锣巷在西市,和庆堂也在西市,只不过是一个北一个在南,加之事情才刚出,还没来得及传开。但吴继祖却在马车靠近的刹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会子离得近了,更是将南楼和琳琅身上的伤尽收眼底。 是故,听了容锦的话,当即说道:“回郡主的府,就只有小的和家父。” 容锦不由蹙眉,想着要不要让吴继祖趁夜去请个大夫回来。 便在这时,她身侧的燕离却似看明白了她的想法,轻在她耳侧,轻声说道:“琳琅本就懂药理,先进去再说吧。” 容锦点头,对吴继祖说道:“路上出了点事,吴大没了,你先把他安置好,明天买副棺材把他葬了,再送五十两银子去他家里。” 吴继祖连忙应下。 容锦想着等在铺子里的吴保兴,没有多耽搁,与燕离一行人,转身进了铺子。 候在铺子里的吴保兴一见容锦连忙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郡主。” “吴叔你辛苦了。”容锦免了吴保兴的礼,指了一边的椅子对吴保兴说道:“坐下说话吧。” 呆保兴点头,待容锦和燕离坐了,他这才跟着坐了下来。 琳琅和南楼虽然挂心着蓝楹和青语,但此刻明显是先处理身上的伤势要紧。 “郡主,琳琅姑娘和南楼姑娘这是……”吴保兴将看向琳琅和南楼身上的目光收回,朝容锦看去。 “路上出了点事。”容锦轻声将路上遭遇劫杀的事跟吴保兴说了一遍,末了,轻声对吴保兴说道:“吴叔,我不是写了信去,让你葬了外祖母后,便去各处的庄子和铺子里转转吗?怎的你却回来了?” 吴保兴正被容锦说的那番话震得醒不过神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辰王爷便要杀了郡主?郡主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王爷给杀了!一时间,吴保兴只觉得好似被雷劈了一样,耳边轰隆隆的直响。以至于容锦问他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吴叔?” 直至容锦再度出声,吴保兴才回过神来。 他苍白着脸看向容锦,舔了舔干的喉咙,对容锦说道:“郡主恕罪,小的走神了。” 容锦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吴叔,我就是问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吴保兴顿时脸上神色一紧,轻声说道:“回郡主的话,是蓝楹让人捎信,叫小的回来的。” 蓝姨让吴叔回来的? 容锦不由抬头与燕离交换了个眼神。 “蓝姨怎么会突然叫你回来?” 吴保兴朝燕离看去,蓝楹和青语都是燕离的人。 燕离迎上吴保兴的目光,轻声问道:“可是蓝姨有话托你转交给我?” “蓝楹让小的与燕公子说,有人试图闯入京山,她要和青语姑娘赶回京山。”吴保兴对燕离说道。 有人试图闯入京山? 燕离闻言,眉头不由便紧紧的拧在一起。 以往也不是没人试图闯入京山,但之前的每一次,不是有他坐阵京山,便是有蓝姨坐阵京山。即便他和蓝姨都不在,也有琳琅她们。也难怪,蓝姨会急急赶回京山了! 既然蓝姨和青语回了京山,又没有送信过来,而是让吴保兴赶回来,是不是说各处暗梢的事都处理好了?这样即便是吴保兴回来了,也不会引起楚惟一的警觉。 燕离把自已的想法告诉容锦。 容锦闻言,对吴保兴说道:“吴叔,那蓝姨有没有跟你说她的事都办得怎么样了?” “噢,小的差点忘了。”吴保兴对容锦说道:“蓝楹说她的事情都办好了,原本还想让小的带封信回来,但因为事态紧急,来不及了,她们先赶回京山,等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京都。” 容锦便朝燕离看去。 这原本就是燕离的猜想,不然既便京山危急,蓝楹也不会带着青语一起回京山。当下,对容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吴叔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一起回府吧。” “不,吴叔还是不能回府。” 吴保兴和燕离不由齐齐错愕的看向容锦。 容锦抿了嘴,轻声说道:“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前途难测,不但吴叔不能回府,就是吴婶她们也要悄悄的出城才是。”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要早做安排。” 容锦点头,对吴保兴说道:“吴叔,明天一早,你还是悄悄出城,找个地方歇脚,回头让人捎个信来,我再回头想办法把吴婶还有小吴管事他们送出来,回头你跟吴婶商议下,看是去京山找蓝姨她们,还是回燕州。” 吴保兴听了容锦的话不由便愣了愣,但转瞬却又明白过来。明白过来后,不由得却是一脸苦色的朝容锦看去。杀一品亲王那是谋逆诛九族的重罪,就算是郡主有心将他们摘出,可是,摘得出吗? “吴叔,我手里有赦罪诏书,短时间内自保没有问是,只是,我就怕明的不行,他们会来暗的。”容锦看向吴保兴,轻声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带着吴婶还有小吴管事他们先行离开,等你们落好脚后,我再来找你们。” 容锦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只要她这个主犯在,逃几个下人这种事,官府也好,永昌帝也好怕是根本就不计较。 “既是有赦罪诏书,为什么还要逃?”吴保兴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吴叔,死的是当朝天子的亲弟弟,他就算是明面奈何不了我,暗地里也绝对不放过我。能逃,还是先逃了吧!” 吴保兴还想再说什么,但对上容锦眉间的苦笑时,终是点头道:“行,小的一切遵从郡主的意思。” 容锦点头,“福娃,我想留下来,他年纪小,不引人打眼,我需要他替我做些事。” 吴保兴便是心有不舍,但必竟他们都是容锦的人,到得这个时候,容锦肯给他们一条生路,已然不易,哪里还敢再奢求。是故,心下虽有不舍,但还是点头,说道:“他能了郡主的眼,是他的福气,就让他留下来替郡主当差吧。” 话已说好,容锦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对吴保兴说道:“府里还不定闹成什么样了,我这就回去了,吴叔,你也趁着还有时间跟大吴商量商量。” 话落,起身便要离开。 吴保兴连忙站了起来,准备送她离开。 恰在这时安置好吴大的吴继祖走了进来,眼见容锦要离开,不由便迎了上前,说道:“郡主,这是要走了吗?” 容锦点头。 一边已经将身上伤口包扎好的琳琅和南楼走了过来。 吴继祖便又重新送了容锦往外走,却在这时,身后响起吴保兴的声音。 “郡主!” 容锦回头朝他看去,“吴叔,你还有事?” “郡主,是不是因为继富,你才……”吴保兴一脸自责的看向容锦。 看来吴继祖已经把府里发生的事都跟吴保兴说了,不然,吴保兴也不会有这样一问。 容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吴叔,不是的,是因为辰王要杀我,我才反击的。” 但她虽然这样解释了,可吴保兴神色间仍旧难掩自责之色。 “郡主,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已,不然,小的到了地底下没脸见老夫人啊!”吴保兴一脸泣色的说道。 “我知道了,吴叔,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 容锦对吴保兴笑了笑,这边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门,容锦抬头看了看幽幽静静的夜空,想着这一回府,怕便是腥红血雨,再难有往日的安稳了,不由便长长的吸了口气,回头对打着灯笼站在她身后的吴继祖说道:“大吴管事,这次的事不小,我的意思是,明天这铺子也别开了,你也跟吴叔直接出城吧。吴婶和你媳妇还有小吴管事他们我会想办法送出城的。” “郡主……”吴继祖抬头朝容锦看去,半响,抿了嘴说道:“我们都走了,谁给您当差?当父亲和弟弟他们走吧,小的留下来帮您。” 容锦摇了摇头,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我已经跟吴叔说了,福娃留下,其它人都走!” “福娃?”吴继祖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他还小,做不了什么事,还是小的留下来吧。” 容锦摇头,“正因为福娃还小,留下来不打眼,我才留他的。而且,你放心,他虽然留下来,但他不在府里当差,不会有事的。” 吴继祖脸一红,连忙说道:“郡主,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容锦摆手,打断吴继祖的话,“好了,就这样决定吧,明天一早你便跟吴叔一起出城。” 话落朝候在一侧的燕离走了过去。 燕离伸手扶了容锦上马车,随后他才轻轻一跃上了马车。 琳琅和南楼跟吴继祖点了点头,便驾着马车朝小巷外驶去。 马车是不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踩着月色,渐渐远去,慢慢的消失在夜里。 离了和庆堂。 隐约间似是有喧嚣声传来。 容锦朝身侧一直默然无语的燕离看去,顿了顿,问道:“燕离,你在想什么?” 燕离垂眸朝容锦看去,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我在想,其实我也可以夺了这江山的,是不是?” 容锦怔了怔,稍倾,不由狐疑的看了燕离,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想法?” “因为我突然发觉,做皇帝也不是一件坏事。”燕离将容锦发髻间有些歪的玉簪扶正,又将她落在额前的发捋到耳后,柔声说道:“你看,最其码做了皇帝,就再也没有人敢来为难你。” 容锦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见燕离目露怔忡,似是不明白她笑什么,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了抚燕离微微蹙起的眉头,轻声说道:“你错了,到时只怕为这更为难的事,多了去了!” “怎么可能?”燕离摇头道:“我娘说了,当皇帝唯一不好的,便是要被那些喜欢不喜欢的女人睡来睡去,旁的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嗯,你娘说的只是其中之一,”容锦偎在燕离怀里,轻声说道:“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不好。”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可能是吧。”顿了顿,却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锦儿,你真的不想母仪天下吗?” “不想。”容锦断然说道。 “为什么?”燕离表示不解。 容锦抬头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因为我很小气,对我来说,你的身边只能有一个我,我的身边也只能有一个你,再也放不下其它人。可是,一旦你成了皇帝,便会不断的有人想要插在你我之间。” 燕离闻言,脸上不由便绽起了一抹笑,点头道:“我明白了。” 容锦还以为他会接着往下说,他明白了什么,可是等了又等,也没见他往下说。不由便抬头朝燕离看去,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燕离笑了笑,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想了想后,后说道:“之前我是想把玉玺给李熙的,不过现在,我要重新考虑。” “嗯?”容锦看向燕离,“为什么这样说?” 燕离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我之前进宫时,他可没跟我说一句,李逸辰要对你不利的话。” “可能他也不知道呢!”容锦说道。 燕离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头。 “总之,这件事,我还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当初燕离之所以愿意将玉玺给李熙,是因为他想得很简单,既然他没打算做这个皇帝,玉玺给谁都是给,对他说既算是甩了一个包袱,又顺手做了个人情而已。但如果得到玉玺的那个人对他和容锦都包藏祸心,那这件事,只怕还真就要让对方失望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马车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咦,”容锦忽然发现马车去的方向不是回郡主府,不由撩了帘子对驾车的南楼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不待南楼回答,燕离已经探手将容锦揽回马车里,轻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玉玺在哪吗?我带你去看看。” 容锦诧异的朝燕离看去,“玉玺不在京山?” 燕离摇头,“我娘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来京都的第一天,我就将玉玺放回了皇宫!” 容锦顿时怔得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燕离竟然将玉玺放在皇宫? 若是让李熙又或进是李恺知道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悔得肠子都绿了! “你要带我进宫?”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虽然那不是个趣的地方,但把它当成迷宫来走,还是不错的!” “可是,”容锦叹了口气,对燕离说道:“我不在府里,我只怕这个时候皇帝已经派兵围了郡主府,我若是不回去……” “你回去又怎么样?”燕离挑了挑眉头,轻声说道:“你回去,手里没有有用的诏书,不过是送羊入虎口罢了!” 容锦默然不语。 燕离见了,知道她是担心吴婶她们,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放心吧,你这个正主不在,他们不会把其它人怎么样的。” 容锦想说未必。 但对上燕离幽遂的眸子,却是笑了笑。 算了。 既然他不放心,她又何必一定要做让他担心的事情呢? 再说了,燕离说得不是没道理,她手里没有有用的诏书,跑回去,不但救了吴婶她们,只怕连自已都要搭进去。 “少主,到了。” 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下一瞬,车帘被一只细白的手撩开,容锦对上琳琅惨白失去血色的脸。 “琳琅,你真的事吗?”容锦不无担心的问道。 琳琅摇了摇头,脸上绽起抹轻笑,说道:“容姑娘放心,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话是这样说,可容锦对上她那不知道是新血染透还是旧血未干的衣衫时,却是不由自主的便拧了眉头。 而这时,燕离已经率先下了马车,伸手过来扶容锦。 等两人都下了马车,容锦这才发现,她们此刻在高约三丈的玉照宫外,高耸的朱红宫墙于夜色中更显威仪,墙上印着影影绰绰的树影,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可怖之感。 “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一柱香后再回到这等候。”燕离对琳琅和南楼说道。 琳琅和南楼应了一声是后,驾了马车便离开。 直至马车消失不见,燕离这才扯了容锦的手,说道:“走吧。” 容锦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燕离步伐。 同历朝历代的宫城一样,玉照宫的外面是宽约七八丈的护城河,而在玉照宫的东西南北四个角都设有箭楼,除此之外还有巡夜的大内侍卫。 箭楼和侍卫倒也罢了,必竟燕离走的是皇宫地道,不会惊动他们。可既便是这样,容锦也不知道燕离要如何带她避过第一道防卫。那宽约七八丈的护城河! “燕离,我们怎么过去?”容锦压低声音,在燕离耳边说道。 燕离给了容锦一个安抚的笑,下一瞬,容锦便看到燕离手腕微抬指着皇城下一棵约百年的树,耳边响起“哒”的一声,没等容锦反应过来,燕离已经一把抄起她的腰,脚尖一点,两人已如风筝般朝对面的宫城飞去。 而就着月光,容锦这才发现,燕离手腕间似乎有根银白的丝线牵引着他们向前方靠拢。 “这是什么?”容锦附在燕离耳侧,轻声问道。 “这是金蚕丝。”燕离轻声说道:“是我娘从苗疆那边找回来的一种蚕,它吐出来的丝韧性极好,我娘便将它们织出来的丝找人给织出了这么一根臂索。” 容锦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到了对岸,容锦这才发现,燕离手臂间那个吐出金蚕丝的臂环,做工很是巧妙,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像块手表,是故,戴在燕离那白皙如玉的手上,不显突兀,到是透着几分雅致。容锦不得不再次在心里感叹,护国公主真真是个能人! …… 而就在容锦与燕离悄然步入地宫时,皇城西市的永宁郡主府外,此刻却是马嘶人吼,兵士手里的火把将半条街都给照亮了。只倾刻间,便将周遭入睡的人给惊醒了。 有胆子大的,搬了梯子趴墙头上看,胆子小的,则是缩在床上,抱着媳妇小孩念叨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啊,怎么就感觉又要天下大乱一样? “开门,开门!” 有兵士大力拍打着郡主府的角门。 只是,还没等守门的小厮跑出来开门,带队的官便不乐意了。 他们是来捉拿朝庭要犯的,可不是来拍门讨茶喝的,这么斯斯文文的干什么?当下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拉开拍门的小兵,抬脚便狠狠踹在朱红的大门上,与此,气沉丹田,大声喝道。 “里面人都听着,我等奉了圣旨来捉拿朝庭要犯,谁敢阻扰一律杀无赦,快些把门开了,不然……” 话声未落,眼前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便给打开了。 为首的官兵举了火把往前一照,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身后的小兵给喝道:“统统都给我拿下,有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是,大人!” 小兵们一拥而上。 守门的小厮还没醒过神来,便被手指粗的麻绳给捆了。 “大人,大人,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永宁郡主府,你们胆敢私闯,仔细我家郡主饶不了你!” 今晚被永昌帝点名带兵的都是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铁城,铁城与李逸辰私下交情不错。被内侍从被窝里喊起,传进宫时还想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知道辰王李逸辰遇害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身戾气,是当着永昌帝都没遮一遮的意思。 这会子听了小厮的话,二话不说,回头便是一刀劈了下去。 “啊……” 小厮发出一声惨叫,当即便倒在血泊里直抽擅,没几下就翘脚了。 铁城的这一手,直把他带来的那些兵齐齐给震得僵在了原地。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府搜寻要犯?”铁城扯了嗓子怒声吼道。 当下,他带来的那些兵士便像出了笼子的兽一般,四处窜了开去。 如意堂。 龙卫队长,李远蹙了眉头对一直默然不语的楚惟一说道:“师父,怎么办?” 怎么办? 楚惟一也想知道,他该怎么办? 他就真的想不明白,怎么这个永宁郡主就总是能招来这样那样的麻烦?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李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没有?” 李远点头,“郡主杀了辰王爷!” “什么!”楚惟一霍然拔身而起,黑眸瞪着李远,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远点头,“辰王在铜锣巷设伏想要对郡主和少主不利,虽知却死于少主郡主手下。” “什么时候的事?”楚惟一抬头看向李远。 李远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半个时辰前的事。” “半个时辰前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来跟我说?”楚惟一怒声问道。 李远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楚惟一。 意识到自已的失态,楚惟一揉了额头,叹气说道:“这次跟之前的情况不一定,杀一品亲五是谋逆之罪,若遇抵抗皆可当场斩杀。”话落,抬头看向李远,轻声说道:“少主和郡主现在在哪?” 李远摇头。 “龙卫得到琳琅发出的求救信号,赶到的时候,少主和郡主都不在了。” 楚惟一不由便重重的捶了捶身侧的桌子,喝道:“胡闹,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不回府里商议对策,跑哪去了?” “师父,你说少主和容姑娘会不会遇害了?”李远对楚惟一说道。 楚惟一抬头看向李远,“遇害了?” 李远点头,脸上难掩疑惑的问道:“若是没有遇害,少主和容姑娘去哪了?” “若是遇害了,外面又何必来那么多官兵?”楚惟一对李远说道。 李远闻言,不由便窒了窒。 但现如今,显然不是讨论容锦和燕离是生是死的问题。 外面,官兵咄咄逼来,他们到底是战是和? 战,那等于是揭旗谋反!不战……李远不由便想到身上那隐隐作痛的伤口。 楚惟一向来清明的脑子里,此刻也是一片混乱不堪。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容锦会大到那样的胆子,竟然把李逸辰给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李逸辰要设伏击杀容锦,却反而死于容锦之手?这府里,似乎正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渐渐逼近。 是战是和,必须有个决断! 李远看了看拧了眉头的楚惟一,一咬牙,对身后的龙卫吩咐道:“通知下去,准备动手。” “是,队长。” 龙卫便要退下去,身后却响起楚惟一的声音。 “慢着!” 李远朝楚惟一看去,“师父?” 楚惟一对李远摇了摇头,说道:“让我们的人撒出郡主府。” “为什么?”李远看向楚惟一,轻声说道:“师父,万一少主……” “少主若是责罚起来,我一力承担。”楚惟一对李远说道。 “可是……” 李远还要再说。 楚惟一抬手打断李远的话,“少主和容姑娘生死不明,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存实力,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李远还待再说,楚惟一却厉声喝道:“李远,照我说的去做。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撒到扎纸胡同保护小公主。” 李远脸上不由便僵了僵。 是啊,他怎么忘了,扎纸胡同还有一位小主子呢! 当下,他便回头对还站在那龙卫喝道:“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撒走!” “是,队长!” …… 幽幽暗暗的宫室,一路向前。 容锦跟在燕离的身后,不时的抬头打量着四周。 “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了吗?”燕离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记住了。” 燕离脸上便绽起一抹笑,一手举着手里的拳头大的夜明珠,一手牵了容锦,说道:“其实这地宫里,我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摸清楚,不过我刚才指给你看的那几条道都是没有机关的。” “可是,燕离,我为什么要记住这些道路啊?”容锦看了燕离说道:“你和我都是要一起离开的啊!” “嗯,我知道。”燕离点头说道。 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他知道,却还是没告诉容锦,为什么要容锦记下这些宫道。 容锦见燕离不说,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的跟在燕离身后。 “到了。” 走在前面的燕离突然停了步子,侧身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打量了一遍四周。 其实地宫都是一样的,连砌墙的砖似乎都是一样的!若不是有燕离在一边跟他讲解着哪里与哪里的不同,哪里是机枢,哪里又是陷井,这真的就是一个让人转不出去的迷宫! 燕离抬手挪开了身前壁上的一块砖,示意容锦上前,“你看看,外面是哪里?” 容锦凑上那块缺了一块砖的墙,朝外张望。 末了,回头说道:“好像是一间书室。” 燕离点头,“这是里放诏书的地方。” 容锦闻言,不由便仔细的看了一遍外面。 两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柱子,半新不旧的青色的厚重的缦帐,漆成黑色的高高的书架,还有那些散着古朴沉重气息的青铜雕塑,以及在暗夜里仍然滢滢如玉光润的瓷器。 这是几千宫舍间不起眼的一间,但因为有着先帝留给护国公主那份详细的图解,燕离却能知道,这里便是用来贮藏诏书的地方。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了诏书就出来。”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 燕离的手在一块略略低了一些水平面的砖面上轻轻一拍,下一瞬,容锦耳边响起轨轨之声,紧接着便看到他们身前的墙被打开,燕离大步走了出去。 月光透过窗棱照了进来,容锦看到燕离的身影一会被拉长一会又被拉短,随着他的每一步,而肆意的变换着模样。 大殿中的燕离径自走到东边书架下,一口漆着红漆的香樟木箱子跟前,他弯身打开了箱子,随意的在里面抽出一卷明黄诏书,转身便要离开,却在时,外面响起一片凌乱的步子声。 燕离步子一顿,不由便拧头朝外看去。 宫道里的容锦,见他怔在原地,不由便轻声喊道:“燕离。” 燕离回头将手里明黄的诏书朝着容锦一抛,就在容锦伸手接住诏书的刹那,大殿外忽然就响起一阵凌乱的步子声。 “在这,在这里,快,快,抓活的!” 容锦脸色一变,当即喊道:“燕离,快走!” 燕离身子一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容锦奔来,就在他离容锦还差一臂之距时,身后的殿门却被“砰”的声撞开。下一刻,他耳边便响起无数“嗖嗖”之声。 燕离几乎是想也不想,一个翻身,手指上一道暗劲打在墙上某处,大敞着的宫墙,便轰轰的欲要关闭。 “燕离!” 容锦眼见宫墙便要关闭,可是燕离还没有上来,情急之下,提脚便要跑了出去。 “容锦,退回去!” 燕离一声怒喝,与此同时,一道劲风迎面扫来,容锦被那道劲风逼得脚下不稳,果真便退回了宫道,而与此同时,宫墙“嗡隆”一声重重合。 “燕离,燕离……” 容锦趴在墙上,双手用力的拍打着墙壁。 但整个宫室,除了她一声又一声“燕离”的回音,却再没有别的声音。 28痛!痛! 永宁郡主府。 铁城带人长躯直入。 只是,显然不同于他所知道的那些勋贵之家。 有着一品诰命的永宁郡主府,下人少得可怜,搜巴搜巴着围了一圈,也就十几二十来个,而且大部分还是年老的婆子和才留头的小丫头。 “其它人呢?” 铁城回头阴沉着脸盯了吴保兴家的看,他本就生得瘦削,脸上除了张皮就是骨头,此刻三角眼一眯,整个人阴沉的都就好似从地狱里放出来的一样。 容锦去了哪,吴保兴家的自然知道。 但她却不知道容锦这一出门就闯了天大的祸事,她想着,难不成是因为辰王爷被郡主请来的帮手给打伤了的事,惊动了官府,这才上门来拿人?想着,别说这事是因为郡主替自家儿子出气,就算是郡主惹下的祸事,也没有下人背主的道理。 这么一想,虽然怕的要死,可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官爷,我家郡主不在府里。” “去了哪里?”铁城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为官多年,抄家的事干了不知凡几,早就将这些逼问的手段练得炉火纯青。再加之面相凶恶,他越是不动声色,落在人眼里,却是越发让人毛骨耸然,心生恐惧。 偌大的院子里,早有人轻声的啜泣起来。 “回官爷,郡主是主子,我等是奴才,哪有奴才问询主子去处的道理。”吴保兴家的必竟曾经是吴氏身边的人,加之,心中有了定夺,最初的慌张过后,人便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大胆!”铁城身边奉命前来一同抄府的内侍尖着公鸭嗓子喝道:“你这老婆子分明便是满口谎言,天这么黑了,永宁郡主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能去哪里?我看分明是你这老婆子将人给藏起来了。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话声一落,便对身后围成一排的侍卫喝道:“来啊,给我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是,公公。” 立时便有凶神恶煞的兵士走上前,二话不说拉了吴保兴家的便往外走。 “娘,娘……”冯氏和张氏眼见吴保兴家的被拖了下去,急急的跑了上前,一边拉着吴保兴家的,一边回头对铁城求道:“官爷,我等确实不知道郡主去了哪,官爷您开恩啊!” 铁城却是站在那,负手打量着身前的飞檐斗拱,神色一片淡然。 内侍见了,如何不知其意,当下对哭喊着的冯氏和张氏喝道:“怎的,你二人也想吃皮肉苦?” 冯氏和张氏听了,吓得哭声一怔面面相觑,趁着她二人这一愣神的功夫,小兵扯了吴保兴家的便往外走。 “娘,娘……”被人扶着的吴继富当下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铁城脚下,“官爷,我娘确实不知道郡主去了哪,您要打,就打我吧……” “哦!”铁城闻言低头看向脸上带伤绑着棉布的吴继富,阴沉的眉眼间绽起抹笑,阴恻恻的说道:“你娘不知道,那你肯定知道的了?” 吴继富闻言,吓得一个抖擞,连连摇头,“小,小的不知。” “那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呢?” 话落,冷冷的抬起头,阴沉的脸再度朝身前气势恢宏的建筑看去,似是只要他看得久了,容锦就能凭空出现一般。 与铁城的淡漠冷然不同,张氏听得他那句“那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眼前一黑,差点就倒在地上,幸亏被她身侧的冯氏一把给扶住了。 “弟妹。”冯氏急叫着张氏,一边抬手掐着她的人中。 而不等张氏站稳,得了铁城话的兵士已经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一时间哭声喊声响成了一片。 到得这时,众人才知道事情哪里只是拿人那么简单。 这根本就是奔着抄家灭门来的啊! 张氏和冯氏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只紧紧搂抱着各自的孩子,嘶声喊了起来。 “饶命啊,大人!” 铁城却是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也不看身后一身,甩手便往主院走去。 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的小院,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哭喊着乱成一团。狞笑着手握寒光闪闪大刀的士兵,一切如同一场人间炼狱,而很快,这里便也会成为一场炼狱! 就在大刀举起,有人被活活吓晕,有人哭喊着绽成一团,有人……时,一道带着怒意娇脆的的声音突的便响起。 “慢着!” 已经走上主院的铁城听得这声娇脆的嗓音,蓦的便停了脚下的步子,缓缓回身朝喝声之人看去。 …… 皇宫。 明明只隔着一堵墙,明明容锦不要命的嘶喊,但却没人注意到她这。 她这眼睁睁看着燕离四面被困,箭矢如雨一轮一轮的自殿门外往里射,燕离一把短剑舞成了一阵风,可是,除去那如飞蝗过境的箭雨,还有那些被皇家眷养的杀人机器。 “都留心些,皇上有口谕,抓活的。” 燕离是高手,而且应该还是绝世高手! 可是,他才经过一场拼尽全力的撕杀,已然是精疲力竭。可这些人却是以逸待劳,而且容锦不知道,永昌帝到底备下了多少人!她只知道,大殿内倾刻间血雨腥红,但倒下了一批黑衣人,却又有一披黑衣人补了上来。在洞开的殿门外,容锦能看到两排持箭而射的侍卫身后,是乌鸦鸦的黑衣人绵绵延延排开,数不清人头,点不清人数! “燕离,燕离!” 容锦嘶声喊着,手不顾一切的在墙壁上敲击着。 她宁愿这个时候,跟他死在一起,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她的眼前。 但不论她怎么拍,眼前的墙愣是纹丝不动。 “燕离……” 容锦无力的靠在墙上,目光不愿却又不能不看着殿内的情形。 随着又一比黑衣人倒下,新一轮的箭矢攻击又开始了。 燕离的舞动的剑已不似之前那样密不透风,便在容锦紧张万分之时,她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幕终于出现了。 “嗖!” 一枝寒光闪闪的箭突破重重箭围,直奔燕离胸前而来。 不同于那些如飞蝗的箭矢,这枝箭的箭镞特别亮,亮的如同极地的寒光,一看就是上等精铁打造而成,箭尾的羽毛也不同于其它的箭,这枝箭的箭尾是用一种火红的羽毛制成。那样浓烈的红,就好好似一团飞行的火球! “小心!”容锦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身前的墙,因为用力,指甲生生折断,鲜红的血一瞬间便染红了指下的青砖,却犹未感觉,只是不顾一切的喊道:“燕离,小心啊!” 但不论她如何喊,她却是眼睁睁的看着着那枝箭没入燕离的胸前,她甚至还看见箭尾的那团红抖动的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朵。 容锦忘了嘶喊,她怔怔的看着被箭射中的燕离。 燕离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已会被箭给射中。 他动作一滞,低头朝身前的箭矢看去,看清那抹犹自抖动的箭尾时,眉头一蹙,抬手抓了那枝箭便狠力一拔。 随着他的狠力一拔,一蓬鲜红的血雾刹那绽放。 容锦只觉得眼前一晃,人便要往下倒去。 却在她堪堪倒下之下,耳边响起一道阴沉冷凛的声音。 “给我拿下!” 一声历喝。 容锦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些之前站在殿外的黑衣人得了这声吩咐后,争先恐后的飞跃进了屋子。而在这些黑衣人的身后,容锦看到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张脸! 李轩,我若不死,今生必叫你悔不当初! 眼前一黑,容锦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容锦再度醒来时,四周静得就如同死了一般。 她抬头看着头顶排列整齐的青砖,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陡然想起她昏迷前,燕离中箭的那一幕,当即翻身便爬了起来,却在双手触地时一阵钻心的痛,她“嗞”的一声吸了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已两只手竟是鲜血淋漓,动一动,便是钻心的痛。 可她顾不了这些,她只想着燕离中箭了,她得出去,哪怕就算是死,她也要跟他死一块! 容锦爬了起来,软着手照着记忆中的方向去摸墙上的开关,可是,仍旧同之前一样,不任她怎么弄,眼前的墙就是不动。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燕离惊觉有埋伏时,便从外面毁坏了这条通道的开关,天关一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容锦除了乖乖的顺原路返回,再无它途! 几番偿试,几番努力,眼前的墙仍旧是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容锦心口一痛,喉咙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眼泪刹时便如雨下。 她将脸凑上被移开的暗格。 大殿里面一片狼藉,几个穿着青衣的小内侍正来来回回的往外搬着死人。 容锦在那些人里惊乱的寻找,她怕,可是便是怕,她也不愿意错过这最后一眼。只是,任凭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那些人里却是没有燕离的身影。 会不会是没事? 容锦心头生起一抹狂喜,可是当目光对上殿门外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尸体时,心里又莫名的一悸,会不会是早就被抬出去了? 耳边响起“哗哗”的泼水声,很快又响起“哔哔”的扫地声。 容锦再次将脸凑了上去,这才发现是小内侍们已经将死人都清理出去,打水清扫大殿。 燕离,燕离…… 容锦告诉自已不能急,不能慌。 燕离是谁? 他是护国公主的儿子,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会死呢? 是了,燕离身上还有传国玉玺,李轩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之前不是就说要抓活的吗?对,燕离肯定没死,说不定不但没死,还逃走了!她得赶紧回去,回去告诉琳琅他们,想办法去找到他! 容锦打起精神,扶着墙,颤颤瑟瑟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尽管每脚都如同踩在棉花里一样,但她仍旧咬着牙,踉跄着一步一步往前。脚下没有力,她便扶着身侧的墙,一步一步向前。因为重力都在手上,她断了的指甲每一下重重的抠着砖墙,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指印。 幽暗的地道里,夜明珠的莹光,浅浅淡淡的照着。 容锦一手攥紧手里的明黄诏书,一手扶着墙挪步向前,眼里的泪好如同泉水一般,流个不停。 地道很曲折,好在地势还算平坦。 容锦忽的便想起来时燕离的声声叮嘱,每一个岔道口,他都会停下来,细细的跟她讲解,告诉她,哪里是机关,哪里可前行。 是不是?是不是在来时的路上,燕离便猜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场伏杀? 容锦身子一僵,如石化般站在了那。 她真蠢!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她能想到偷天换日,永昌帝怎么就不会想到? 容锦身子一软,重重靠在墙上,头对着坚硬的墙壁便“砰砰”的敲了起来。 “蠢货,你就是个砌头砌尾的蠢货!” 尽管头被撞得昏昏沉沉眼前直冒金星,可思绪却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清醒。 容锦软倒在墙上。 她甚至不知道,等会见了琳琅和南楼,她要怎么跟她们说。 燕离不见了,死活不知!可,她却全须全尾的活着! 深吸了口气,容锦靠在墙上,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 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地宫的中心,一个圆形的空间,八条地道向四方展开,其中只有一条生道,另外七条都是死路!当然,如果能了解这七处的死路在哪,那死门也就成了生门。 容锦镇定下心神,按着燕离跟她说的,从左开始数,选了第四条通道,朝那条看不到尽头的甬道走去。心里默默的数着自已的步子,等走了九十九步时,她低头仔细数着脚下的青砖,左脚走九步,右脚走八步,停住,左转,正对着的墙,从下往上数,第五十一块砖,颜色稍稍比其它砖都要深一点。 容锦抬手,对着那块砖轻轻一拍,一拍过后,她飞快的向后退了三大步,蹲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她拍过的那堵墙“啪”一声响,几簇寒光疾射而出,在溅起一阵石屑后落在了容锦的身边。随着一阵“轧轧”之声后,容锦便看到眼前的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方的石室。 她站了起来,也没顾得上拍打身上的石屑,容锦大步进了空空的石室。 石室的中间有一张石台,石台上是一方紫檀木的盒子,容锦没有去动那个紫檀木盒子,而是在紫檀木盒子的正下方的地上摸索了一番,摸到一个突起后,她攥了拳头在那块突起上狠力一砸。 “啪哒”一声,随着她收手,地上的石板往边上一收,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坑,坑里是同样是一个紫檀木盒子。颤着手拿起那个紫檀木盒子,缓缓打开,一方青翠如水的龙鱼鸟钮形玉玺霍然在目。 容锦深吸了口气,拿了玉玺出来察看,发现除了玉玺四个角有一个角略略缺损,包了金了外,在玉玺的底部霍然雕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这就是东夏国真正的传国玉玺吧? 容锦眼眶一红,眼泪簌簌便往下掉。 为了这么个死物,值得吗?! 她拿了帕子出来,将玉玺包好,同诏书一起贴身收好,将地上恢复成原样,回头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幽幽静静的地道里,只有容锦窸窸窣窣身前的步子声。 夜明珠莹润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一会儿细长,一会儿又胖矮,在这幽静的宫室里透着几分无声的诡异森然。 …… 夜色如好似一团酿开的墨砚,浓稠深沉得化不开。月明星稀,天空中一轮明月大如银盘,稀稀拉拉的几颗星子,如明珠般撒落在黑如帏幕的夜空,一闪一闪的围绕在那轮月四方。 促秋的天,寒意来得比想像中的要重许多,吹打在身上,冷的人不由自主的想打抖。而玉玲珑确实也抖了。 “玲珑。”红楹见了,不由分说的探手握住了她的柔弱无骨此刻却一片冰凉的手,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少主他智勇双全,又是绝世高手,不会有事的。” 玉玲珑白着脸点了点头,下一瞬,抬头朝坐在上首的一直脸如寒冰的楚惟一看去,轻声问道:“楚叔,派了人去找哥哥吗?” 楚惟一重重点头。 “那,有没有找着?”玉玲珑急声问道。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楚惟一一直微垂的头抬了起来,朝她看去,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幽深的眸不由便紧了紧,却是一瞬便消失不见,沉声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那容姑娘呢?”玉玲珑抿了嘴,一脸倔强的看向楚惟一,“容姑娘有消息吗?” “也没有。”楚惟一摇头,说道:“龙卫将铜锣巷周围几里都找了个遍,不见少主和容姑娘的人。” 玉玲珑眼里蓄了许久的泪,“啪哒”一声便掉了下来。 她哽着嗓子,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啪”一声,红楹拍了桌子,咬牙骂道:“都是容锦这个贱人,是她害了少主!我就知道,红颜祸水,少主总有一天要折在她手里,看,让我说中了吧!” 玉玲珑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掉个不停,嘴里喃喃说道:“这,这不是真的……哥哥,哥哥他不会有事的……” “玲珑……” 红楹才要劝慰玉玲珑,却被楚惟一陡然而起的话声打断。 “红楹,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说。” 红楹抬头朝楚惟一看去。 楚惟一迎着红楹疑惑的目光,点了点头。 红楹默了一默,回头对已经小声啜泣不己的玉玲珑说道:“玲珑,不早了,你先去屋里歇着说不定,天一亮,就有少主的消息了。” 玉玲珑待要摇头,但泪眼朦胧间,对上楚惟一朝她看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是背心一凉,下意识的便点了头。 “暖春,你来扶了小公主回屋。” 红楹喊了在外面侍候的暖春进来扶了玉玲珑下去歇息。 等玉玲珑和暖春的身影在消失不见,红楹这才抬头看向楚惟一,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红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楚惟一不答反问道。 “什么什么打算?”红楹一脸不解的看向楚惟一。 “少主不见了,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楚惟一看向红楹。 红楹拧了眉头,“人不见了就找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能有什么打算?” “那如果少主像公主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楚惟一问道。 红楹顿时眉头一蹙,脸带怒容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脸上绽起一抹苦知,垂眸,缓声说道:“红楹,死的不是别人,是朝庭一品亲王。这是什么样的重罪,旁人不知,你我也不知道吗?你和我可都是从皇庭走出来的!” “那又怎样?”红楹柳眉倒竖,一脸傲然的说道:“死便死了,别说是一个王爷,就算是当朝皇帝,少主要说便说了,那又如何!” 楚惟一蓦然抬头,对上红楹清丽不减当年,却满脸戾气的脸。不由便暗自失笑,他怎么就忘了,眼前的这个人,可是曾经跟着护国公主南征北战的人,护国公主那样离红叛道的人,能养出多守规矩的人?只怕,就算是天被捅了个窟窿,还会拍手说好! “可现在少主他不见了。”楚惟一重新垂了眸子,沉声说道。 红楹脸上的神色蓦的便僵了僵。 是啊,少主不见了! 当年,公主也是这般,突然就不见了,再也没回来了! “少主能回来,自然是好事。”楚惟一眼角的余光觑了眼红楹,继续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少主回不来了呢?” “不可能!”红楹断然说道:“少主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楚惟一点头,“我说的是万一!” 万一……红楹摇了摇头,不,这万分之一的机率她也不敢接受。 “红楹,你别忘了,当年公主是在你我手里弄丢的。” 红楹霍然抬头,杏眸冷冷的瞪视着楚惟一,“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楚惟一抬头,对上红楹冰冷的目光,“我就是跟你说,公主不见了,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比我更懂其中滋味。少主虽然嘴里不说,可是在他的心里,他肯定怨责我们。” 红楹不由便想起了当日,燕离斥责她的“如果当年是蓝姨跟在母亲身边,是不是,便不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话。 脸上的神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呢?”红楹瞪着木然的眸子,朝楚惟一看去,“楚惟一,你想说什么?你直说吧,别跟我打哑谜!” “红楹,你已经对不起公主一次,我也已经有负先帝一次,再不能……”似是不经悲伤,顿了一顿,楚惟一才继续说道:“红楹,护送小公主回京山吧!” “回京山?”红楹错愕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迎着她疑惑的目光,点头道:“对,你我先护送小公主回京山。容锦犯下的是谋逆之罪,死了一个亲王,事情不会就这样了结的,我们先回京山,总要保留住先帝和公主的血脉吧?” “可是……” “我知道。”楚惟一打断红楹的话,轻声说道:“少主是生是死尚且难知,是不是?” 红楹点头。 “龙卫和凤卫留一队人马下来,寻找少主,你和我先护送小公主回京山,回头安置好了小公主,再出来打探少主的消息。”楚惟一说道。 红楹脸上不由便生起犹疑之色。 楚惟一也不催她,安静的坐在那,等着她的决断。 良久。 久到远远的三更声音响起,红楹还是一言未发。 楚惟一看着东方渐白的天际,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红楹,因为公主的事,我已经不奢侈望,这一辈子还能跟你在一起。可是……”顿了顿,楚惟一垂了头,满含痛楚的说道:“可是,我真的只是希望,哪怕不在一起,可是能一起看着日出日落,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这样也不行吗?” 红楹刹时如被雷击。 她怔怔的看着楚惟一,过去的那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情感一瞬经由他说出来,她却恍然的如同隔世!但一怔过后,内心却是如同刀割般的疼痛。 她以为,有些东西只要不说,只要埋藏得深了,就可以当作它不存在! 可是……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红楹撇了脸,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就那样落了下来,她没有去擦,任由一滴又一滴的泪滚滚而落,泣不成声的说道:“我,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我知道。” 楚惟一急急的打断红楹的话,他站了起来,走上前,笨拙的想要拭去红楹脸上的泪水,但却被红楹撇头躲过了,他看着落空的手,脸上绽起一抹苦笑后,重新在红楹身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活着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我们当日都是对公主对先帝发过誓的,一生尽忠,若违誓言,天打雷劈,永不入轮回。” “那你就应该知道,当日先帝让你我护送公主离开时,公主遇袭,最后生死不明,照理说我们是要以死谢罪的!”红楹用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看着楚惟一,往日狠厉的人,此刻看起来,却是多了几分柔弱,“是因为少主宽厚,我们才得以苟活这么多年。现在,少主不见了,我们怎么可以……” 楚惟一抬头,朝红楹看去。 四目相对。 红楹在看到他眸色中的痛意时,那些没有说完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深吸了口气,她轻而坚决的说道:“惟一,你带小公主回京山,我留下来找少主!” “不行!”楚惟一厉声打断红楹的话。 “为什么不可以?”红楹抬头看向楚惟一,对上楚惟一满脸的痛楚和满眸的不舍后,红楹只觉得心好似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她撇开目光,轻声说道:“惟一,看在我们曾经有过的情份上,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红楹深吸了口气,将心中那些有的没的情怀先尽数抛到一边,这才抬头,目光定定的看向楚惟一,一字一句问道:“惟一,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公主,对不起少主的事?” 楚惟一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变,先是一脸茫然,续而却是一脸悲愤。 “红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楹垂眸,“你别管我是什么意思,我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我对天发誓,我重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公主和少主的事!”楚惟一咬牙切齿的说道。 红楹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楚惟一,她想要从他的脸上,他的目光里看出真假,可是她却分辩不出何为真何为假! 良久,她脸上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摇头道:“算了,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呢?公主死了,少主生死不明……” “红楹,是你在怀疑我,还是少主在怀疑我?”楚惟一打断红楹的话,语带哽音的问道,“就因为当年公主是在你我手里出事的,所以,就认为我做出了背叛之事吗?” 红楹摇头,“惟一,你别问了。” “我为什么不能问?”楚惟一蓦的伸手抓住了红楹的肩膀,嘶声吼道:“好,我不问是谁,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红楹被他铁一般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臂膀,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情不自禁的便抬头看向楚惟一,等看到楚惟一满脸都是受伤的表情后,她嘴唇翕翕,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楚惟一痛苦的问道:“为什么你也不相信我?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内疚,你是因为心里不安,这么多年才对我冷冷淡淡,不理不睬,却没想到,原来在你的心里,你早就不相信我了。” “是我傻,是我蠢,我怎么就会看不出来呢?哈……”楚惟一摇着头,松开了红楹的手,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好了,这些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带着小公主回京山,我和龙卫留下来寻找少主!” “不……” 楚惟一打断红楹的话,“你放心,我会证明,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话落,转身便大步往外走。 “不,惟一,惟一,你听我说……”红楹惊呼着上前拦住了楚惟一,“我没有不相信你,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当面问你?” 楚惟一扭了脸,一言不发。 红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轻声说道:“我听你的,我们带着小公主回京山!” 楚惟一这才回头看向红楹。 红楹对上他的目光,却是紧接着说道:“等把小公主安置好了,我们就一起出来找少主,少主活着便罢,若是少主遇难,我们……” “我们就到公主坟前自我了断。”楚惟一打断红楹的话,掷地有声的说道:“到了阴曹地府,自有公主替我们主持公道!” 红楹苍白的脸上,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好!” …… 幽幽凉凉的风迎面吹来的那一霎,容锦恍惚又似回到了穿越时空而来的那一刻。幽幽暗暗的水井,尺寸之隙的天空,星光和着月光如霜的浅白透过云层洒下的苍凉。 她抬起头,迎头看着天顶的那轮明月,唇角绽起一抹似悲似喜的浅笑。 但就在这时,耳边陡然响起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气声。 静谧的夜。 她在地道的出口。 这里远离岗哨,这里应该无人知晓。 但却有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气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甚至感觉到了那呼出的气吹打在她的颈子里,使得她周身的寒毛在一瞬间,尽数立了起来。几乎是想也不想,容锦霍然转身,手如利钩般朝那叹息声响起的方向抓去。 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蓦的从她身后伸了出来,落在她的腰间,轻轻一带,下一刻,容锦天眩地转,倒在了一具带着冷香的怀里。 “嘘!” 耳边响起一道轻轻的叫她噤声的声音。 而容锦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却也看清了头顶上方的那张脸。 “郡主,好久不见。” 月光打在李欢白皙精致的脸上,此刻的他,一半隐于光明中,一半隐于黑暗中,使得他本来温润的眉眼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李欢?!” 容锦怎么也不会想到,地道的出口,竟然会遇上李欢! 因为太过震骇,她良久都不曾反应过来,就那样瞪着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李欢显然很受用她灼热的目光,他甚至勾了勾唇角,脸上绽起一抹看起来极尽温柔的笑意。 “郡主,你这样看着我,真的好吗?” 容锦霍然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的她意识到,她此刻还半躺在李欢的怀里后,立时便挣扎着要站了起来,不想,李欢却是手上微微用劲,阻止了她。 “你……” “嘘!”李欢再次对容锦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皇宫进了刺客,内卫正带大肆搜查,郡主,你不想再去坐天牢吧。” 容锦当然不想坐天牢。 并不是她怕,而是她现在不能再出任何事。 燕离,还在等着她去救他! 容锦抿了唇,一言不发的看向李欢。 李欢往后靠了靠,顺势将她调整了个一让他觉得会比较舒适的位置,这才轻声问道:“郡主,你看今天的月色美吗?” 容锦试图挣脱李欢的怀抱,离他远点,但她才稍稍一动,便感觉腰上一麻,下一刻,她整个人就像上次在船上一样,动不了了。 容锦压低了声音,说道:“李欢,你放开我!” “郡主,明明是你赖在我的怀里不肯走,怎么反说是我不放开你呢?” 李欢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抓了容锦的手把玩。但当他在我下对上空锦血肉模糊的手时,脸上原本的浅笑顿时便僵在了那,几乎是一怔过后,他立刻又抓了容锦的另一只手举到眼前,等看到容锦十个手指头都是血肉模糊后,本就阴沉的人,越发的阴鸷吓人。 容锦却是根本不在乎自已的手怎么了,她现在急切的需要离开这,需要通知琳琅和南楼,燕离出事了。但她也深知,李欢不会那么轻易让她离开的。虽是心急如焚,可容锦却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 “嗤!” 耳边响起一声讥诮的笑。 容锦拧了眉头,朝李欢看去,“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鬼迷了心窍。”李欢没好气的说道:“女儿家的一双手何等的重要,你却这般的作贱自已,你怎么就不把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也划成这样呢?” 容锦挑了眉头,冷冷道:“王爷若是觉得我这张脸看着碍事,大可也毁了,我没意见!” 李欢哪里会想到容锦会说出这样一句硬梆梆的话来。 他平生也不曾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更别说跟女人打嘴仗,现在被容锦把话一激,愣了愣后,气极而笑道:“放心,哪天本王真厌了,一定会把你这张美人皮给剥下来的。” 容锦冷冷的哼了哼。 “你愿意剥便剥,但你现在最好先解了我的穴道。” “我不解呢?” 话落,李欢突然俯身,俊秀的眉眼就那样突然的放大在容锦眼前,目光好似要在容锦脸上看出一个洞来一般,与此同时,他的手更是沿着容锦的眉眼轻轻的描画着。 容锦身子动不了,但头还是能动的,她微微撇了脸,躲避着李欢的手,冷声说道:“王爷,请你自重!” “自重?”李欢唇角翘起一抹浅浅弧度,“你未嫁,我未娶,大不了本王把你娶了便是,要自重干什么?” “王爷愿意娶,臣女却不想嫁。”容锦挑了眉眼,对上李欢那被月光照得惨白的脸,眉梢间绽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的说道:“王爷难道没听说,强扭的瓜不甜吗?” “甜不甜的没什么关系,谁先吃到了谁就是本事,是不是?”李欢的手停在容锦的下颌上,目光却是沿着容锦如白玉无暇的脖子上。 “那王爷总该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吧?”容锦忽略掉李欢那让人不安的目光,抬头,目光如刃的盯着李欢。 李欢哂笑一声,手沿着容锦的下颌,滑向了她的脖子,人跟着往下压了压,对着容锦的耳朵呼了口气,用略带靡丽的声音问道:“你打算给本王怎么来一刀呢?” 29民不畏死 永宁郡主府,一声“慢着”使得已经走上主院的铁城缓缓回神,待对上眼前阶沿之下那张娇俏如花的脸时,三角眼里闪过一抹凶光,冷冷喝问道。 “你是谁?” “民女柳念夏!” 话落,柳念夏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微屈膝,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官家“万福”礼。 铁城在听到“民女”两字时,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不屑之意,但当柳念夏屈膝向他行了那个“万福”礼时,阴沉的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柳念夏?” “正是民女!” “原兵部武库司清吏司柳承武,是你什么人?”铁城冷声问道。 柳念夏身子僵了僵,但只一瞬,便回过神来,目光微垂,字字清明的说道:“是家父。” 铁城脸上便绽起一抹不屑至极的笑,冷声说道:“罪臣之女也敢在本官面前大声喧哗,来人,拉下去掌嘴!” 当即便有人上前欲要动手。 “慢着!”柳念夏对欲对她动手的士兵厉声喝斥了一句,又飞快的抬头看向铁城,大声道:“铁大人,我家郡主乃圣上御封的一品郡主,你进府便要杀人,民女斗胆,请问大人手里可有抄家灭门的圣旨?” 铁城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皇上下旨叫他带人围了郡主府,捉拿容锦。至于抄家灭门……铁城一顿之后,脸上便绽起了一抹阴鸷的笑,死的不过是几个下人,回头复命时,他只要说是府中之人抗旨不遵便行,皇上连容锦都要办了,还能为着几个贱民降他的罪不成? 这么一想,铁城看着柳念夏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嘴里说出来的话便如同刀子似的。 “果真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永宁郡主胆敢以下犯上谋害当朝一品王爷,你这个罪臣之女便敢当面顶撞本官。你莫不是真以为这天下姓容,而不姓李了!”话声一落,当即抬了声音喝道:“拉下去,杖毙!” 有了铁城的吩咐,士兵们自然不会再有二话,当即便一人一只胳膊扯着柳念夏便要往外走。 “念夏姐!” 一声惊呼,棉雾几个一路冲了进来。 杏雨更是一步冲到吴保兴家的跟前,一迭声问道:“吴婶,郡主呢?郡主在哪?官兵为什么围了我们的宅子。” 吴保兴家的刚才已经听明铁城说容锦谋害当朝一品王爷的事,还道是指容锦设计伤了李逸辰,此刻听了杏雨的话,摇头道:“郡主晚边的时候出门了,去了哪里不知道。紧接着这些人就把府邸给围了,冲进来就要杀人。” 杏雨不由便抬头朝站主院廊檐下的铁城看去。 铁城又如何会惧杏雨的目光,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多来几个送死的罢了!是故,对上杏雨的目光,他眼也不眨的说道。 “都杀了吧!” “是,大人!” 立时便有士兵挥刀上前。 杏雨脸色一白,不由便朝柳念夏看去。 左右都是死,要死也拉几个垫背的! 柳念夏一咬牙,对杏雨说道:“不能坐以待毙,郡主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话落,柳念夏劈手便夺了身边侍卫的刀,兜刀照着侍卫头顶便劈了下去。 “大胆!” 铁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野丫头,竟然胆敢公然抗命,并且拔刀相向,一时间,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了。 杏花不似柳念夏和杏雨那般沉稳,她最是跳脱的性子,加之这些日子被韩铖不当人似的操练,心里早就憋了一口闷气,乍然听到铁城那句“大胆”当下冷哼一声,一脸讥诮的说道。 “狗官,做都做了,还来说大胆,真真是再没比你笨的人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狗官,只怕全东夏国也没几个! 铁城哪里还能再泰然处之,指着杏雨几个,便对那些一脸杀气的侍卫喝道:“给我全都砍了!” 而与此同时,柳念夏也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姐妹们,拼了!” 她的话声一落。 杏雨几个立时便跟着喊,“拼了。” 下一刻,永宁郡主府偌大的前院便成了一场你来我往的角斗场。只这场角斗,不论胜负,却论生死! …… 天香楼的老鸨颜如新这些日子可谓是睡觉都能笑醒了。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手下的姑娘竟然能这么大本事,把睿王爷给勾上了。勾上了也就勾上了吧,原想着也就是三五日的新鲜劲。可这睿王爷在这天香楼已经是连着挥金如土近一个月了,瞧眼下的情形,对轻红还不曾腻味,怕是还得再住个把月。 “妈妈,轻红姐姐来了。” 门外响起小丫鬟五儿的声音。 颜如新一听财神爷来了,连忙起身站了起来,一迭声的对屋里侍候的小丫鬟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请了你轻红姐姐进来。” 不多时门帘子被打起,天香楼的头牌,顾轻红踩着一缕香风走了进来。 颜如新笑着亲手上前去扶,“哎呀,姑奶奶,你不在屋里好生侍候那位爷,跑我这来干什么?” 顾轻红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整个人顿时不娇而媚,要说多勾人便有多勾人。樱红朱唇微微一启,略带靡哑的嗓音响起,“妈妈,我就是头驴,你也得让我休息好了,再替你卖命吧?”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是我祖宗。”颜如新扶着顾轻红在椅子里坐了,一屁股在她边上坐下,满脸的笑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不等顾轻红开口,她又急着问了声,“你出来了,谁在招呼那位爷?” 颜如新蹙了蹙眉头,满脸不耐的说道:“妈妈放心,那位爷已经睡下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个时候来找妈妈。” 颜如新顿时便长吁了口气,接了小丫鬟奉上的茶,递到颜如新的手里,“即是这般,那你便多坐会陪妈妈说说话吧。” 顾轻红精致如画的眉眼间便掠过一抹淡淡的笑,她接了颜如新递来的茶,却是没有喝,而是放到一边的茶几上,轻声说道:“妈妈,你刚才不是问我这个时候来找你什么事吗?” “是啊,”颜如新一边点头,一边端了桌上的茶盏递到了嘴边,“说吧,什么事。” “妈妈,我要赎身!” “啪(哗)”两声响,几乎是不分前后。 颜如新不顾被茶盏打湿了的衣裳,也没法理会嘴里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麻木,睁大了眼看向顾轻红,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赎身!”顾轻红垂了眼,打量着自已涂着鲜红丹蔻的手,对颜如新说道:“妈妈,开个价吧。” “赎身?” 顾轻红点头,“没错,赎身。” 颜如新想了想,轻声问道:“那位爷的意思?” 顾轻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轻红啊,”颜如新语重心长的对即便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笑,也透着满满风情的顾轻红,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就做糊涂事呢?妈妈跟你说了,我们这样的人,是动不得情的。趁着年轻,姿色尚好,多赚点钱,给自已养老,才是正途。” “妈妈这是不同意我赎身了?”顾轻红眉梢轻挑,似嗔非嗔的看向颜如新。 颜如新嗤笑一声,淡淡道:“不,你错了,那位爷真要是肯把你抬回家,妈妈我不收你一分赎身银子不说,还贴补你一千两银子当嫁妆!” 顾轻红顿时敛了脸上的笑,咄咄逼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 “好!”顾轻红当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颜如新,“妈妈且准备好银子吧。” 颜如新对着顾轻红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 一等顾轻红离开,颇得颜如新看重的小丫鬟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一边抬头不解的问道:“妈妈,你真的打算让轻红姐姐赎身吗?” “嗤”颜如新呸了一声,冷笑着说道:“我到是想让她赎身,可也得有人肯替她赎啊,是不是?” 小丫鬟一脸狐疑的看向颜如新,却换来后者的摆摆手。小丫鬟不敢再多问,才要退出去,不妨耳边又响起颜如新的声音。 “去,盯着点,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妈妈。” 不说小丫鬟转身一溜烟的退了下去。 且说顾轻红怀揣小鹿,脚步如风的一气回了自已屋里,才想着要怎样开口时,她的贴身丫鬟,翠浓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出来。 “轻红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顾轻红眉梢挑了抹笑,探头红帏绿帐的屋子里睃了眼,轻声问道:“可是,王爷醒了?” 翠浓摇头。 顾轻红不由便嗔怪的瞪了眼翠浓,没好气的说道:“即是王爷没醒,你着个什么急?” “姐姐,王爷走了。” 翠浓跺脚说道。 “走了?”顾轻红错愕的看向翠浓。 翠浓重重点头。 下一瞬,顾轻红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翠浓,几步冲进屋子里,径直往那张雕花滴水紫檀木大床走去,只宽宽大大的床上,除了一床艳红如火的鸳鸯戏水被子,哪里还有人。 “人呢?”顾轻红蓦然转身气急败坏的看向翠浓,急声喝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爷若是醒了,立刻来喊我,你为什么不来?” 翠浓急得面红白赤的说道:“王爷突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奴婢想要去喊姐姐,可是王爷不让,王爷说他要回去了,不忍见姐姐伤心,还是不见的好。说完就走了。” “回去了?”顾轻红惨白了脸看向翠浓,“回哪去了?” 翠浓疑惑的看了眼顾轻红,轻声说道:“自是回王府去了。” “那,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翠浓摇头。 “扑通”一声,顾轻红跌坐在地上。 “姐姐!” 翠浓惊叫着上前去扶。 顾轻红却是身子抖得如同一个筛子一样,那双不笑而媚的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惘然和迷范。 为什么? 他明明在她的床上睡了一个月,明明在她离开前的那一刻,他还在告诉她,他最喜欢看她跳舞了,再没有比她更柔韧的腰肢了!他还说,明天早起,他要替她画眉,就用他送她的 “麝香小龙团”。为什么?为什么就在她想着跟他长长久久时,他却转身就走了?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掉个不停。 翠浓才要上前将她扶起,眼角余光却是觑到同为头牌的云影雪的婢女玉萝正小心的朝里张望,想也没想的,翠浓便高声问道:“玉萝,你不去侍候你家姑娘,跑我们这来探头张脑的干什么?” 玉萝到不像往常似的,被发现了转身就走,而是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对翠浓说道:“是影雪姐姐叫我来看看你家姑娘的。” 翠浓不解的看向玉萝。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的很。 睿王爷在这天香楼一住就是小两月,跟旁人到是没什么来往,可是却跟云影雪客人,那位贺兰公子很是谈得来。 贺兰公子虽然身份没有睿王爷来得显赫尊贵,但人却是生得芝兰玉树,云影雪不止一次的私下说过,若是能长久的跟在这位爷身边,别说是为妾,就是为奴她都心甘情愿。怎的这个时候不好生侍候那位爷,却跑来寻她家姑娘了? “看我家姑娘?”翠浓看了玉萝问道:“你家姑娘跟我家姑娘一日里不知道要撞见多少回,还用得着特意来看吗?” 玉萝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其实不是来看你家姑娘,我是来看看睿王爷走了没有的。” 翠浓顿时便没了好脸色,尖声道:“玉萝,你什么意思?睿王爷前脚走,你后脚就来看我家姑娘的笑话,你……” “谁说我是来看笑话的,”玉萝打断翠浓的话,没好气的说道:“我是来跟你说一声,贺兰公子也走了,而且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我家姑娘这才让我过来看一看的。” “贺兰公子也走了?”翠浓抬头看向玉萝。 玉萝点头。 而此刻,离着天香楼约有两条街的巷子里。 穿一身紫色锦袍的李恺面无表情的听完黑衣人的禀报后,俊美的脸上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抬头看向渐渐发白的天际,喃喃自语道。 “容锦,她难道是个疯子不成?”话落摇了摇头,又是好笑又是不解的说道:“杀了六皇叔?呵!疯了,真是疯了!” “王爷,”黑衣人继续说道:“五军都督右都督铁城已经奉旨带人围了永宁郡主府,捉拿永宁郡主。您看……” 李恺止了嘴里的笑,朝黑衣人说道:“那依你之见,铁大人能拿下容锦吗?” 黑衣人不由便僵在了那。 他只是负责传递消息的,这种事,没有结果,他哪里敢乱言? 见黑衣人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李恺摆了摆手,淡淡道:“下去吧,此事,本王自有定夺!” “是,王爷。” 黑衣人像来时一样,一个纵身便消失在暗夜里。 李恺站在巷子里,目光淡淡的看着茫然的夜色,良久无语。 便在这时,天边一颗流星自眼前滑过,一瞬消失不见。 李恺收了目光,回身对身后空无一人的巷道说道:“出来吧。” 空空的巷子里回荡着他冷冷的声音。 但却在片刻后,一抹身影慢慢的踱了出来。 等那抹身影走出黑暗,显在月光下时,李恺忽然就笑了笑,轻声说道:“本王恭喜大皇子,终于得偿所愿!” “哦?”燕翊目带不解的看向李恺,翘了唇角,问道:“王爷,恕燕某愚钝,不懂你这话中之意!” 李恺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头,淡淡道:“大皇子,本王以为既是合作就该坦诚相待,要知道,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起于狐疑。大皇子如果觉得本王不可信,那还是不要合作的好!” 燕翊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李恺则是轻哼一声,甩手便欲离开。 “王爷!” 身后响起燕翊的声音。 李恺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翊。 燕翊苦笑一声,轻声说道:“是燕某无状了,还请王爷见谅。” 话落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权当是赔礼。 李恺不避不让的受了,等燕翊直起身,他方缓缓开口说道:“大皇子,本王若是你,就趁这个时候雪中送炭争取一举夺得佳人芳心!” 燕翊点头。 是啊,这个时候正是容锦最难的时候,他若是出手,说不得,容锦便能倾心相慕,可是……燕翊抬头看向李恺,苦笑道:“王爷,燕某才得了消息,战王已经在昨日酉时三刻,离开东夏,正在赶往北齐的路上。” 这回到是换得李恺怔怔无语了。 燕翊之所以想娶容锦,为的便是得到战王的助力,可若是战王放弃了容锦,那他又何必再娶容锦? 这么一想,李恺不由便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恺,问道:“那么我们的合作……” “仍然有效!”燕翊接了李恺的话,脸上绽起抹浅笑,轻声说道:“只不过是换种方式罢了!” “那么,容锦,她……” “既然已经是废子,便没有再留着的道理!” 李恺温润清俊的脸上,便慢慢的绽起了抹笑,点头道:“好,本王知道了。” 30逃出生天 “你打算给本王怎么来一刀呢?” 耳边响起李欢靡丽的嗓音。 容锦抬头,目光朝头顶那轮圆盘似的月亮看去,当然,也没有错过李欢那带着淡淡笑意温秀清雅的脸。 夜风轻柔,隐约似乎能听到凌乱的步子声和喝斥声,那些人是在欢庆胜利,还是继续在追寻她的踪迹?又或者是……容锦强忍下眼中的酸涩,对上李欢温和的目光,扯了扯嘴角。 “你解了我的穴道,不就知道了?” 李欢摇了摇头,忽的便低了头,在容锦的脖子上落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猝不及防,容锦的身子本能地一僵。 但不等她作出反应,耳边响起李欢温暖如阳光般的声音,“容锦,他死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虽然没有点明那个“他”是谁,但两却都明白话里的意思。 一个“不”字,眼见得便要冲口而出,却在最后关头被容锦咽了下去。 通往皇宫的地道,她从不认为只有燕离一人知晓,但,她也不会认为,李欢应该知道!只,现在李欢不但知道了,还守在了入口处!是因为什么? “死了?”容锦微微抬眼,目无悲喜的看向李欢。 李欢点头,“皇兄调动了五卫最精锐之师对付他,你说,他还能活吗?” 容锦点了点头,唇角翘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确实难活!不过……”容锦目光狐疑的看向李欢,“你怎么确定他就死了呢?你亲眼看到了?还有,他是谁,你知道?” “噗嗤”一声,李欢在容锦耳边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 容锦拧了眉头,脸上不动声色,但一颗心却是不住的往下沉。 前世的她和倾城,她向来是行动的策划者,倾城是行动的坚定执行者。但,她除了提供缜密的行动计划,在必要的时候,她还是负责讯问的那一个。 她刚才的那一番话,看起来简单,实则,里面已经设了语言的陷井。 她首先承认了李欢关于燕离难活的问话,但却又反问了他一句,甚至带着咄咄逼人的意思。但最重要的却是“他是谁,你知道”这最后一句话。 只是,当李欢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时,她知道自已的阴谋被李欢识破了! 她套不出李欢的话了! 容锦只恨的将腮帮子都咬痛了,才重新换了一副淡漠疏离的表情,冷冷的看了李欢,“你笑什么?” “容锦,其实你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直接问我……” “你为什么在这?还有,你怎么知道他会出事?你又知不知道他是谁?”容锦打断李欢的话。 李欢扯了扯嘴角,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向容锦,“第一个问题,我正打算睡觉,却听到地底下老鼠打闹的声音,便爬起来查看,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来了。” 容锦冷着的脸上,绽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色。 李欢挑了挑眉头,眉宇间笑意不减,“第二个问题,我出门前遇上管家,说是出事了,我六皇兄被人杀死在万花楼。我想着,这谁啊?这么大胆,难道不知道六皇兄和皇上是同一个奶娘带大的吗?六皇兄死了,这人怕是也别想活了。” “人是我杀的!”容锦目光直直的看向李欢,“该死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李欢翘了翘唇角,“第三个问题,前些日子郡主贴了招夫告示,小王不才,原本也打算厚着脸皮试试,可就在小王信心满满时,却是听说郡主已经有了未婚夫。”话声略顿,李欢看向容锦,“郡主,他是谁?” 前世的很多的东西,在容锦的脑子里已经慢慢模糊。但在她不长的职业生涯中,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话注定却是想忘也不能忘。比如她入行第一天,师父教她的那句“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她一直牢牢记住。 但,她无论如何却也没有想到,有人比她更精于此道! 谎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掺着真话说。掺着真话的谎言,你很难分辩到底哪句真,哪句是假! 三个真真假假的回答,终于让容锦意识到,李欢比她想像中的更难对付。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容锦才镇定下来的心思,再度乱了乱。 李欢有大把的时间跟她在这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但她没有。现在,时间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命! 容锦没有回答李欢的问话,而是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欢,一字一句说道:“王爷,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李欢目露诧异的看向容锦,稍倾,轻声一笑,问道:“什么交易?” “你解了我的穴道,我解了你的毒,怎么样?” 李欢脸上的笑瞬间僵了僵。 他想说,容锦,这玩笑不好笑。可是,却陡然惊觉腹中一痛,紧接着喉咙一痒,一口鲜红瞬间夺嘴而出。 “王爷,你吐血了!” 耳边响起容锦疏离淡漠的声音。 李欢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他飞快的抬手,点了自已周身的几处大穴。最后,才对因为他的突然松手,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容锦,问道:“你什么时候动的手?” 容锦躺在地上,对上点过穴后就蹲在她身边试图在她身上找解药的李欢,笑了笑,轻声说道:“解药不在我身上。” 李欢抬起的手便僵了僵,但下一瞬,他却是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淡淡道:“容锦,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太狡猾,三句话里只有半句是真的。” 容锦没有回答李欢的话,而是干干脆脆的闭上了嘴巴。 李欢的手在容锦身上胡乱的摸了一遍,眼见得连块帕子也没搜出来,脸上的神色不由便变了一变。 容锦对上他变了的脸色,一字一句说道:“王爷,穴道到了一定的时间,自然会解开,可是,毒……”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李欢却是挑了眉头,“我怎么知道,我解了你的穴道,你会替我解毒,而不是一走了之?” 容锦朝护城河的方向努了努嘴,冷声说道:“王爷想必早就知道,没有你的帮助,我过不了这护地城河!” 夜色下的护城河,黑漆漆的一片,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人自投罗网。 李欢默了一默,却是摇头道:“不了,我还是去找别人解了这毒吧。” 话落,真的起身便要离开。 对着李欢身长玉立的背影,容锦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李欢走出几步,身后安静的就如同之前的一切如同一场幻觉。 稍倾。 步子一顿,李欢转身,走回容锦身边,“容锦,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实在让人很讨厌?” “没有,这样的话除了王爷,没人跟我说过。”容锦抬眼,对上李欢被月色照得惨白的脸,翘了翘唇角,说道:“不过,王爷,既然两两相厌,不如各自天涯,老死不相往来,你说呢?” “解药在哪里?” 容锦笑了笑,目光一移,看向了夜空中那轮被乌云遮去半边的月亮。 月光下的女子,明明一身的狼狈,因为之前哭过,眼眶的红肿甚至还没来得及消褪。但那被水冲洗过的眸子此刻,却黑白分明,水润清亮,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占据它的世界! 李欢不由自主的便抬手抚上容锦的眼,但却在他手抬起的刹那,容锦开口了。 “王爷,你知道你是怎么中毒的吗?” 李欢的手僵在了容锦脸的上方。 他是怎么中毒的? 容锦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王爷,切记。” 李欢的目光霍然落在容锦精致修长如天鹅般优美的脖子上,虽有猜测,但却仍旧一脸狐疑。 容锦却是对上他的目光,浅笑吟吟,甚至是微微颌首。 “呵!” 见自已的猜想得到主实,李欢不由便发出一声自嘲的哂笑。 笑声方歇,他立刻出手如电的解了容锦身上的穴道。 一待自已的身子能动,容锦几乎是第一时间爬了起来,但一只手却飞快的抓住了她的手。 容锦拧了眉头,朝李欢看去。 “解药。” “你抓着我,我怎么去替你拿解药?” 李欢定定的看向容锦。 容锦挑了挑眉头,一脸坦然的任由他打量。 对上容锦一脸的泰然之色,李欢默了一默,稍倾扯了扯嘴角,松开了容锦的手。 “你跟我来,解药我放在地道里。” 话落,容锦转身便往地道里走。 李欢看了眼身影婢婷的容锦,又看了看她身前没有尽头一片黑暗的甬道,脸上绽起一抹幽幽的冷笑,拾脚跟了上前。 容锦听到身后响起的步子声,垂在身侧攥得死死的手,缓缓松开。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李欢的声音,“怎么会想到把毒药涂在脖子上?” “不是给你准备的,是给我自已准备的。”容锦淡淡的说道。 李欢似是怔了怔,“给你自已准备的?” “是的。” “为什么?”李欢紧走几步,与容锦并肩而行后,问道:“你早就猜到外面有人?”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不知道地道外面有没有人。 她只知道,如果有人能预料到她和燕离会入宫,而提前设伏。那么,谁又能保证,地道一定不会被发现,她一定不会找到? 其实,毒药不只只是在她的脖子上,更多的是在她的衣领上。而且,那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一种能让人看起来假死的药。当然,这话,她没打算告诉李欢。 见容锦没有回答自已的问话,李欢不由便提了声音,喝道:“容锦。” 空空的地道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回声。 却在这时,容锦步子一顿,抬头看向李欢,一脸的焦急和懊恼。 李欢怔了怔,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我忘了,解药其实我就放在洞口。”容锦说着便转身往洞口走。 李欢一怔过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容锦,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王爷,你说呢?”说着话的功夫,容锦步子一顿,回头看向身后一步之遥的李欢,“王爷,这地宫,你不是第一次来吧?” 李欢笑了笑,抬头看了看身侧空空幽幽的地宫,末了,目光落在容锦身上,“我要是说我从前没来过,你肯定不相信,不过……” “既然知道我不相信,那就别说了。”容锦打断李欢的话。 李欢闻言,点头道:“行,那我就不说了,我们说点别的吧。” “别的?别的什么?”容锦看向李欢。 李欢看着容锦身后几步之遥的地宫入口,问道:“其实解药根本就不在这里,是不是?” 容锦,笑了笑,“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进地宫呢?” “因为,我想知道,你在这,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李欢笑着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李欢摊了摊空空的双手。 不想,李欢却是忽然问道:“容忽,你就算是把我困在地宫,你怎么回去呢?那可是十丈宽的河,你能变出翅膀飞出去吗?” “是啊,说不定,我真能长出一对翅膀呢?” “那你不就是妖怪了吗?”李欢吃吃笑道。 容锦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王爷,你没说错,我真是妖呢?一只活了千年的妖!” 李欢脸上的笑不由便僵了僵。 就在他怔忡的那一刻,容锦猛的抬手在墙上飞快的一拍,与此同时,她整个人飞快的往洞口窜了出去。 但就在她动的同时,李欢也动了。 他身子一纵,便要朝容锦跃去。 却在这时,耳边“嗖嗖”两声,两道寒光迎面而来。 李欢不得不将往前纵的身影临时改成往后闪,而就在他避开眼前两道寒光后,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嗡咙”声,下一瞬,等他站稳身子后,便看到一道拇指粗的铁栅栏挡在了他和容锦的跟前。 “容锦!” 李欢抓住铁栅栏,喊住了抬脚便要离开的容锦。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看向被铁栅栏拦住的李欢。 “容锦,没有我,你过不了护城河!” “是吗?” 容锦挑眉,冷冷一笑后,再不停留,转身便走。 李欢情急之下,急声喊道:“容锦,把栅栏移开,我答应你,决不为难你,一定送你离开。” 只是,回答的除了地宫嗡嗡的回声,便是容锦头也不回的背影。 “容锦……” 容锦没有回来。 她快步跑到地宫的入口处,拿起她藏在一侧角落用帕子包着的玉玺和诏书,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只是还没等她将地宫入口的开关开启,耳边便响起衣袂飘飘的声音。 容锦知道,是李欢已经找到了开关,追了出来。 她想也不想,将玉玺和诏书随手往怀里一塞,拔脚便跑,就在她堪堪跑到护城河边,已经掠出地宫的李欢,气急败坏的喝道:“容锦,有本事,你就跳!” 容锦冷声一笑,当着李欢的面,纵身一跃,“扑通”一声,就跳下了护城河。 李欢怔怔的站在了那,回过神来后,才要拔脚上前,一个“容”字才喊出口,耳边却是响起一道厉喝声,“什么人!” 紧接着,便看到不远处的栈桥上,一队侍卫急急的朝这边走来。 李欢有心想要上前察看护城河里的容锦,可是,眼见得那些侍卫越来越近,再有几步便要到了跟前,只得一咬牙,一个纵身,跃上了护城河畔有些年头的榆树。他堪堪将自已藏身在浓蜜的树枝间,那几个负责值守的侍卫已经寻了过来。 “明明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可是人呢?” “莫不是你听差了吧?” “照下河面,看看有没有人。” 火把被举起,在漆黑的河面晃了晃。 “没人。” “真的,没人?” “嗯,是真的没人。” “虚惊一场,好了,走吧!” 杂乱的声音没过多久,便静了下来。 隐于树枝间的李欢,小心的探出身子,目光微眯,朝河面看去。 河面很静,果真就像那几个侍卫说的一样,根本就没人,不过就是虚惊一场。但,李欢是亲眼看到容锦跳下护城河的。只不过,眨眼的功夫,怎么就会看不到人呢? 这么一想,心不由的就一沉。 莫不是……情急之下,李欢差点便要跃下河面察看,但就在这时,耳边却响起“哗啦”一声。 李欢是习武之人,这一声听在别人耳朵里可能会以为是鱼打水的声音,但他却知道,不是。这分明就是有人跃出水面的声音! 心如同揣了头小鹿一样,“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 他有心想要跃到对面看个究竟,但目光对上不远处那些正来回巡视的侍卫时,终究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目光一紧,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的堤岸看。 隔着远远的距离,果然有个人正悄然的爬上堤岸,像夜猫捕食般,小心谨慎的离开,只几息的功夫,身影便消失不见。 李欢长长的吁了口气,身子一松,整个人便软软的依在身后的树上。 月光穿过树梢,在他脸上打上一片细碎的银光,照在他那不知道是悲还是喜的眉宇间。 “容锦,容锦,你真的很让人讨厌,你知不知道……” …… 隔着玉照宫两条街的巷子里。 琳琅抬头看了看夜色,对南楼说道:“南楼,少主说的时间,应该早到了吧?” “嗯,已经超过一刻钟了。”南楼说道。 琳琅眉头不由便一紧,她抬头朝南楼看去,却发现南楼也正看向她。 “再等一等吧,”琳琅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若是再过一刻钟,少主和容姑娘还没来,我们就先回去。” 南楼点了点头。 两人背靠着背坐在马车,月光忽明忽暗,如同她们此刻的心情。 琳琅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发现往常话最多的自已,这一刻,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 长长的叹了口气,琳琅干脆便抬头看起了月光。 “你为什么叹气?”南楼拿手肘撞了撞琳琅,问道。 琳琅唇角绽起一抹苦涩,轻声说道:“我想京山了,你呢?你想不想?” 南楼才要开口,寂静的巷子里却似乎隐约响起窸窣之声,到了嘴边的话便被咽了下去。而显然,听到这声音的不只是她,琳琅也发现了。 “有人?” 南楼点了点头,侧耳听了听,轻声说道:“轻功不错,不过内力不行。” 琳琅才要开口,黑暗中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琳琅姐姐。” 琳琅和南楼脸上同时生起一抹怔忡。 但下一刻,琳琅转身便迎了那声音响起的方向,掠了过去,急声问道:“双凤,是你吗?” 双凤? 没等南楼的惊怔醒过神来,便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直直冲进了琳琅的怀抱。 “双凤,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夜色下的,双凤苹果似的脸上,一对同样圆圆的眸子,又是焦急又是惶惶的看向琳琅,喘着粗气,说道:“琳琅姐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琳琅扶了双凤,轻声安慰道:“你别急,先把气喘匀了,慢慢说。” 双凤一张不知道是因为赶路还是着急而红红的脸上,汗珠子啪啪的直往下掉,她抬手胡乱的擦了一把,轻声说道:“郡主府被人带官兵围了,楚惟一带着人撒去了扎纸胡同,容姑娘身边的丫鬟跟官兵打起来了。” “郡主府被官兵围了?”赶了过来的南楼闻言,失声道:“容姑娘的丫鬟不是都在城外的庄子里吗?怎么会跟官兵打起来?” 琳琅关注的显然和南楼关注的不在同一个点上,她目光定定的看向双凤,轻声问道:“你说楚惟一带着人去了扎纸胡同?带了谁去?” “龙卫啊!”双凤失声说道。 龙卫?! 琳琅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难道真的如少主所料,龙卫跟着楚惟一都叛变了吗? “琳琅,现在怎么办?”南楼一脸急色的看向琳琅,“这么大的事,少主和容姑娘都不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琳琅也想知道,她现在要怎么办! “先回郡主府。”琳琅想了想,轻声说道:“不管杏雨她们是因为什么回到郡主府,她们不能出事,就算是出事,也不能全都死光了,不然回头没法跟容姑娘交待!” 南楼听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回郡主府吧。” “我和双凤回郡主府,你在这等少主和容姑娘。”琳琅对南楼说道。 “可是……” 琳琅摇头,打断南楼的话,“万一少主和容姑娘回来,却发现这里没人,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办?” 南楼默了一默,勉强同意道:“那好吧。” 琳琅才要招呼双凤离开。 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琳琅,南楼,赶紧离开!” 31胜负定生死 “容姑娘!” 琳琅迎着小巷的深处急急赶了过去。 等到了跟前,对上一身狼狈的容锦后,琳琅先是怔了怔,紧接着便失声问道:“容姑娘你这是怎么?”话落,不待容锦回答,抬头朝容锦身后打量,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少主呢?” 容锦的身上已然湿透,听了琳琅的话,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白了几分。 深吸了口气,容锦对琳琅说道:“琳琅,你家少主,他,他……” 她不知道是该说“出事了”还是该说“受伤了”又或者是“他被抓住了”,每个词在她嘴里来回滚了又滚,却始终说不出口。 “少主怎么了?”南楼和双凤围了上来,正巧听到容锦那句没说完的话,不由便问道:“容姑娘,我家少主他怎么了?” 容锦摇了摇头。 琳琅脸色一变,下一刻,一把攥住了容锦的手,失声问道:“少主是不是出事了?” 容锦对上琳琅看向她的眼,眼睛一涩,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琳琅本就变了的脸,顿时越发的难看。 南楼却是抢在琳琅之前,一迭声的问道:“容姑娘,出什么事了?我家少主,他到底怎么了。” “我们中了埋伏。”容锦垂眼,轻声说道:“你家少主被箭射中,我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你家少主他就不见了。” 南楼身子一僵“咚”一声,便往后退了一大步,她抬头,哆嗦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发觉喉咙如同刀割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由便回头朝琳琅看去。好半响,才抖着嗓子问道:“琳琅,怎么办?” 琳琅将垂在身侧,攥得紧紧的手缓缓松开,轻声说道:“我们走。” “走?”南楼怔怔的看向琳琅,“去哪里?少主怎么办?他受伤了,万一他……” 琳琅打断南楼的话,“先护送容姑娘回郡主府。” “那少主呢?”南楼尖着嗓子对琳琅说道:“少主只是受伤了,万一少主回来了,我们不在,怎么办……” “少主吩咐过,他若是出事,容姑娘便是我们的主子,凤卫,龙卫一切听从容姑娘调遣。” “……” 一时间,不说南楼,就连容锦都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失去了反应。 燕离,燕离他果真早就有安排了吗? “琳琅!”容锦一把攥住琳琅的手,急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燕离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这话的?” 琳琅抬头,迎向容锦焦灼的目光,轻声说道:“在来时的路上,少主吩咐了我,并且……”琳琅顿了顿,探手从贴身的怀里取出了一枚印章交到容锦手里,“这是少主的印章,少主所有的产业,都是只认印章不认人的。” 容锦看着琳琅手里那枚龟山寿石雕刻而成的印章,身子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燕离,既然你早就知道此去凶险,为什么却没有告诉她?还是说,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受伤,失踪,都只是你的故布迷障? 容锦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可是,等她想要抓住时,却是怎样也抓不住! “容姑娘,狗皇帝派人围了郡主府,双凤适才来报,说是你的丫鬟和官兵都干上了,你看……” 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琳琅,皇帝派人围了郡主府,这是她和燕离预料中的事,但她的丫鬟和官兵干上了?她的丫鬟都在城外的庄子里受训,哪来的丫鬟与官兵对抗? “容姑娘!” 琳琅眼见容锦漆黑如墨仍旧懵懂茫然,不由便提了声音。 容锦恍然回神。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这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必须尽快赶回去才是。 “我们回去。”容锦对琳琅说道。 琳琅点头,示意南楼去赶马车,她则对身侧的双凤说道:“双凤,你还是去盯着他,记住,只要盯着就行,不要露了自已行踪!” 双凤点头,抬头对容锦看了看,想着,她虽然不是凤卫,但是不是也应该跟这个容姑娘见个礼呢? 容姑娘见双凤朝她看来,她虽然不知道琳琅叫双凤去干什么,但却看懂了双凤眼里的情绪,想了想,她对双凤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说道:“注意保重自已。” 双凤腼腆一笑,点了点头,转身朝前跃去,几息间便消失不见。 琳琅请了容锦上马车。 容锦却是在上马车前,回头看向琳琅,问道:“琳琅,你家少主,他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琳琅点了点头。 容锦就觉得一直绷着的心弦,似乎松了松。 等容锦在马车里坐好,琳琅对身边神色怔忡的南楼道:“走吧。” 南楼默了一默,手里马鞭一甩,马车笃笃向前。 幽幽静静的小巷子里,很快便静了下来。 月色漓漓,照得巷子如一汪幽水。静谧中除了秋虫的蛰声再没有旁的。 但就在马车消失后没多久,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的自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适才容锦站过的地方,目光所及处,还能看到地上淡淡的水印。 月亮隐进了薄薄的云层,清辉透过云层,如轻纱薄雾般缓缓倾泄而下,洒在他比月光还要清辉的脸上,顿时将俊秀清雅的脸打上了一层深深的寂寞苍凉。 “容锦!” 马车里的容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琳琅不由便回头,对马车里的容锦,说道:“容姑娘,没事吧?” 容锦摇头,“我没事。” 之前因为泅水的缘故,衣服都湿了,仲秋的夜,说不冷是不可能的。但她自忖,她还不是那温室的花朵,经不起丝毫的风雨飘摇。 顿了顿,容锦摸出怀里的玉玺和诏书。 玉玺到还好,诏书却是湿了。 “琳琅,”容锦探手撩起帘子,对琳琅说道:“等会,你能不能行悄悄送我回后院?” 琳琅点头,“可以的。” 容锦将手里的诏书对琳琅举了举,“你能不能想办法将它尽快弄干?” 琳琅抿了抿嘴。 如果少主在,不过就是须臾间的事。 但眼下……琳琅接过容锦手里的诏书,轻声说道:“我试试吧。” 容锦还想说什么,琳琅却已经回过了头,她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帘子,重重的倒在了身后的靠垫里。靠垫里似乎还有燕离身上淡淡的冷香,眼泪忽然就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容锦抬手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水。 她还不能哭,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 南楼眼见琳琅要运功将贴在身前的诏书烘干,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失声道:“你疯了,你才受了伤,再运功,你……” 琳琅握了握南楼的手,“没事的,我就试试,不行,我也不勉强。” 南楼还要说什么,琳琅却已经动手了! 南楼只能气急的撇了脸,再不看琳琅。 约一刻钟后,琳琅将手里的诏书递给了马车里的容锦,“容姑娘,这样行吗?” 容锦看着琳琅那苍白的几近透明的手指,默然无语的接了过来,顿了顿,轻声说道:“谢谢。” 琳琅笑了笑,轻声说道:“容姑娘客气了。” 容锦抬头,目光定定的看了琳琅一会儿,稍倾,眼睑轻垂,轻声说道:“琳琅,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家少主找出来的。” 琳琅嘴唇翕翕。 容锦却是在一句话后,便转了头,不再看她。 琳琅垂了眼睫,轻声说道:“容姑娘,有一件事,我原相稍后再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早点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什么事?”容锦抬头看向琳琅。 琳琅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声说道:“楚惟一带着龙卫撤离了郡主府,赶去扎纸胡同了。” 容锦拧了眉头。 如果她没记错,她记得之前李逸辰夜闯她府邸时,因为龙卫的不作为,燕离曾经下过惩戒。现如今……容锦默了一默,抬头看向琳琅,“这事,你怎么看?” 琳琅迎向容锦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他带着龙卫去扎纸胡同的目的是什么?” “京山!”容锦断然说道:“他的目的是京山!” 琳琅目光清亮的看向京山。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讥诮之色,从怀里拿出那枚色泽温润的传国玉玺,对琳琅举了举,同样一字一句道:“也许,他的目的是它,也许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它,还包括京山取之不竭的财富。” 琳琅看着容锦手里的那方玉玺,脸上的神色顿时便僵了僵。 她虽然没见过传国玉玺,但容锦话里的意思,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了她,她眼前的这个看不出是什么怪东西的东西,就是人人为之疯狂的传国玉玺! 但只一瞬,琳琅便敛了目光,轻声问道:“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容姑娘,你接下来有几场硬仗要打,趁这功夫,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打赢,因为不论是哪一场,你都只能赢,不能败!” 容锦目光清亮的看向琳琅。 琳琅挑了嘴角,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绽起一抹苍凉的笑,轻声说道:“你要是输了,你,少主,我,蓝楹,凤卫……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死字!” 32玉玺现世 明明只是仲秋,可是夜风却如同数九寒冬的冷,打在人身上,连骨头都好似被刀刮过了一样。 马车转过一条巷子,便是气宇轩昂的永宁郡主府府邸,但此刻却围了许多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人手里执刀,有人手里持火把,将个黑漆漆的夜照得如同白昼。 容锦抬头,目光落在门楣上那金勾银划的“永宁郡主府”几字上。 “容姑娘,”琳琅顺着容锦的目光看过去,略一顿,轻声问道:“要上前吗?” 容锦还没来得及开口,飘来的风里似乎隐约有刀剑击相以及凌乱喝斥的声音。 不用问,她也知道,那是杏雨几人跟府里官兵对上的声音。 郡主府外重兵把守,就算是杏雨几人一时能胜,又如何能逃出生天?即便冲出府邸杀出重围,可是还有城门,城外更是有军队守候,若容锦不能扭转乾坤,她们便是想死得痛快些,怕都不容易! 见容锦不语,琳琅不由再次出声,“容姑娘。” 容锦收了目光,对琳琅说道:“去糖人巷。” 琳琅疑惑的看向容锦。 糖人巷就在永宁郡主府的后院,之所以被叫做糖人巷,是因为最早前,这条巷子住的都是些在京都吹糖人的,后来随着西市的日渐富庶,这些人搬走了,但巷子的名字却是留下来了。 琳琅也知道,就这样入府显然是不妥的,但却也不明白容锦怎么突然会提出去糖人巷,必竟那条巷子的主家在容锦搬来没多久,便搬走了,这个时候去那里,是什么用意?但虽然满腹狐疑,琳琅却没有多问,而是示意南楼按着容锦的吩咐行事。 马车在黑暗中调了个头,朝郡主府的后院走去。 小半刻钟的功夫,马车便驶进了糖人巷。 “停车。” 南楼一勒缰绳,马车停在了一座并不见眼的黑漆门扇前。 容锦探手撩起车帘,看了眼黑漆门上的大铜锁,对琳琅说道:“把锁拧了,把马车赶进去。” 琳琅霍然抬头朝容锦看去。 “这座宅子,早被你家少主买下了。”容锦对上琳琅看来的眼,淡淡道。 琳琅一惊之后才要下车,南楼却是抢在她前面,一步跃下马车,抓住锈迹斑斑的大铜锁手上略用力,一声轻微的“咯噔”声响过,她将已破坏的铜锁拿了下来,随手往马车上一扔,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已经下了马车,见南楼朝她看来,她抬头看了看东方隐隐露着一抹蟹壳青的天际,轻声说道:“快天亮了。” 南楼和琳琅怔了怔,不由便都齐齐抬头跟着她的目光朝天边看去。 但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进去吧,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话落,容锦率先抬手推开了虚掩的院门,拾脚走了进去。 南楼和琳琅紧随其后,一人牵了马向里,一人则负责落在最后警戒的看向四周,确定没有尾巴后,这才掩上了房门。 南楼才要去卸马车,琳琅看了眼径一路没停,径直往深处走去的容锦,对南楼说道:“扔在这吧,跟上姑娘。” 话落,拾脚急急朝一进屋便加快了步子往前院去的容锦,追了上去。 二进的小院,因为没有人住,不但院子里杂草丛生,便是屋子里的家俱上也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行三人穿过长廊,最后停在了主院被用来当作书室的耳房。 容锦指着靠墙放的一架被漆成黑色用来摆放书籍的架子,抬头看向南楼和琳琅,问道:“你们还能动吗?” 琳琅和南楼互视一眼,这才发现,她们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崩裂了,正在不断往的往外渗着血。 “可以的。” 南楼和琳琅齐齐说道。 容锦点头,这个时候,她也不愿跟她们矫情,要知道多一分钟的耽搁,杏雨几人便多一分钟的危险。 “那我们一齐将这架子移开吧。”容锦说道。 话落,她当先抬手将架子上的那些书籍拿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边的地上。 琳琅和南楼见了,连忙上前帮忙。 一刻钟后,容锦来不及去清理那些落在头上身上的灰尘因为遇着水而结成的泥伽,几步跑到自已的床榻边,抬手往床柱子上一拍,“啪哒”便看到床里侧弹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四方暗格,暗格里静静躲着一纸明黄诏书。 容锦一把抓起那纸明黄诏书,几步走至东边窗户下的书案边,把暗格里的明黄诏书和她自宫中带出的那纸空白诏书同时放在了桌上,深吸了口气,开始打量起那道赦罪诏书来。 琳琅使了个眼色给南楼,南楼走到门前负责警戒,她则走到书案前,拿起墨条一下一下的研起墨来。 耳畔不时的响起刀剑之声,这期间也有人惨呼的哀嚎之声。 容锦尽数充耳不闻,她开始挽袖子。 琳琅见了,将笔架上的狼毫笔取下,递了过去。 “谢谢。”容锦接过,将桌上的那纸赦罪诏书随手往琳琅手里一递,“烧了它。” 接过诏书的琳琅不由便怔了怔,既是要伪诏,这字迹自是大有讲究,就这样烧了……但下一瞬,在见到容锦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手中沾满浓墨的狼豪笔顺势一沉,下一瞬,明黄的诏书上几个刚健遒劲的大字赫然在目。 琳琅屏了呼息,不由自主的便将容锦手下诏书的字与她手里的诏书作对比,这一对比琳琅不如便怔在了原地,她相信,这两张诏书摆在一起,狗皇帝自已都分不真假。 而就在琳琅怔愣的时候,容锦已经扔了手里的笔,拿起一气呵成的明黄诏书对吹了吹,稍后,自贴身的地方取出那方上端被雕刻成龙鱼鸟钮形的传国玉玺。 “玉玺!” 琳琅惊呼出声。 这一声惊呼,使得门边的南楼也不由自主的朝这边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容锦手里的那方色泽温润的玉玺上。 容锦没有理会二人的惊愕,而是双手拿了玉玺对着写好的诏书便重重的压了上去。 琳琅回过神来,她拿出随身的火折子将那纸明黄诏书烧了。 容锦收好玉玺,抓了手里的明黄诏书,对琳琅和南楼说道:“走,我们去前院。” 前院。 铁城看着死伤一地的士兵,又看了看挨挨挤挤站在一起的柳念夏等人,精瘦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抬头对身侧的亲兵道:“去把弓箭手喊来!” “是,大人。” 亲兵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带着一队负箭的士兵进来。 “大人!” 弓箭手士兵的头上前向铁城见礼。 铁城淡漠的点了点头,冷冷的指了指将吴婶等人护在身后的柳念夏和杏雨几人,说道:“将她们尽数射杀!” “是,大人。” 随着铁城的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排成了一排,拉弦搭弓。 柳念夏几人已经疲惫不堪,云珠,兰心,初雪三个年纪略小点的身上更是有伤,此刻一停下来,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见得面前摆开的阵势对她们来已是死路一条,却不知道是因为疲惫太过,还是已然麻木,她们的脸上不见惊惧,只余漠然,似乎被死亡威胁的并不是她们,而是别人。 “准备……” 手指着杏雨等人,小头头尖着嗓子拉长了声音,就在他手待要重重一挥,那个“射”字将要脱口而出时,一道略带凌厉的嗓音响起。 “住手!” 小头头却是全然没有理会这陡然而起的声音,他照旧挥下了手,只是那个“射”字却没有喊出口。一簇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寒光诡异的穿过人群,射进他的额头,甚至连血雾都不曾绽起,小头头瞪着眼,轰然倒地。 “保护大人!” 一静之后,便是一声断喝,于是院子里的人除了那些弓箭手外,全都舍了柳念夏等人,齐齐围在了铁城身边,“哐啷”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刀,屏息凝神,全力以对。 而已经麻木掉的柳念夏等人,却是在最初的怔忡过后,齐齐脸色一喜,脱口道:“郡主,肯定是郡主赶来救我们了!” 这个时候,不仅是她们,就连吴婶和冯氏等人也不由自主的便垫脚引颈张望,苍白惶惶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期盼和渴望。 哪怕是生如蝼蚁,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郡主,真的是郡主!” 眼尖的杏雨第一个在浓浓夜色下,看到了带着琳琅和南楼款款而来的容锦。 而这时,铁城也看到了夜色中那一袭黑衣如墨,明明形容狼狈,但一张脸却欺霜赛雪,特别是那如千年寒潭一般的眸子此刻正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似嘲似讽朝他看来。 容锦名满京都,但这却是铁城第一次与她打照面。 只一眼,铁城便敛了目光,但便是如此,却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艳之情。 京都城物华天宝,什么好东西没有? 美人更是不缺,但像容锦这般叫人一眼便心神俱动的美人,又有几个?但铁城却只在一瞬的惊艳过后,更多的则是对容锦的不屑和嫌恶。暗暗的啐了一句“蛇蝎毒妇”便重新抬了脸,用如同看粉红骷髅的目光看着已经渐至近前的容锦。 “郡主,郡主……” 柳念夏等人见果真是容锦来了,顿时群情激昂,也不顾身前那引箭而向的弓箭手,一行人对着容锦便围了上前。 “站住,站住……” 士兵们举着手里的箭指着柳念夏几人,厉声喝道。 只是,这个时候谁还会听他们的喝止。 只几下,柳念夏便带着杏雨站到了容锦身前。 容锦目光在柳念夏和杏雨等人身上草草的睃了一眼,最后落在受伤的兰心和云珠三个小丫鬟身上,她轻声问道:“受伤了?要不要紧?” “回郡主,只是皮外伤,不要紧的。”三人里最大的兰心急急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又看向被冯氏和张氏扶着走上前来的吴保兴家的,轻声说道:“吴婶,让你受惊了。” 吴保兴家的连连摇头,随着她的摇头,眼里的泪水也跟着四处飞溅,哆着嘴唇,哑了嗓子说道:“郡主,您,您……还回来干什么啊!” 她的话使得周遭的人包括吴继富在内,都齐齐的愣了愣。 容锦对上众人的目光,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其间的缘原,是故,她对着吴保兴家的扯了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这里是我家,我不回家,我去哪里?” 吴保兴家的嘴唇翕翕,有心再多问几句,但一侧的铁城却是再没给她机会。 “永宁郡主!” 铁城幽幽冷冷的声音响起。 容锦轻轻拍了拍吴保兴家的,待得吴保兴家的退到一边,容锦这才抬抬头朝站在庑廊下的铁城看去。 对上容锦的打量的目光,铁城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冷声说道:“永宁郡主,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容锦挑了挑眉头,淡淡道:“大人这话到叫人难以理解,本郡主何偿有意相避?不过就是外面逛得久了点,耽搁了些许时间罢了。” 铁城冷哼,他无意与容锦多费口舌,是故,听了容锦的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冷冷说道:“本官无意与你做口舌之争,你自已做过什么,你知道。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那就休怪本官翻脸无情。”话落,对身前严阵以待的侍卫喝道:“来呀,把犯人容锦,给本官拿下!” “是,大人!” 侍卫将握紧手里的刀,便朝容锦围了上前。 这位永宁郡主的凶悍,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人还没露面便出手伤了人命。这样的人,可不是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主! “大胆!”琳琅一声喝斥,满目凶光的瞪向拿刀指着容锦的侍卫,厉声道:“我家郡主有一品诰命在身,谁敢对她无礼!” “切!”铁城在嗤笑一声,如同看笑话般,看向容锦,话也像冷刀子般飞向容锦,“永宁郡主,本官奉旨办差,还请永宁郡主不要让本官为难。” 容锦笑了笑,她掀了眼皮看朝铁城看去,冷声问道:“大人,你既是说奉旨办差,那可否将圣旨请了来?” “本官奉的是皇上口谕。”铁城没好气的说道。 容锦点头道:“口谕那也是皇上的圣意,到也是师出有名,不过……” 铁城看向容锦。 从容锦出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容锦必是有备而来。 可是,谋害当朝一品亲王,哪怕你就是能把天说破了,这谋逆之罪也是逃不了的,他到要看看容锦还有什么样的手段能使出来! “不过,我这里也有一道圣旨,铁大人,要不要看看?”容锦笑吟吟的看向面目不善的铁城。 容锦手里也有圣旨?! 铁城一怔过后,瞬间想起他出宫时,皇上告知他,容锦手里握有一道赦免诏书的事。铁城拧了拧眉头,目光对上容锦似笑非笑的眼,不由便冷哼了一声。 装神弄鬼! “郡主想必也应该记得当日君恩浩荡,赐你诏书时可是言明过的,若犯谋逆之罪,罪加一等!”铁城说道。 容锦笑了笑,将握在手里的诏书递给琳琅,对琳琅说道:“拿过去,给铁大人过一过目。” 琳琅应了一声“是”,接过诏书朝被重重亲兵围住的铁城走了过去。 这时,容锦缓缓开口说道:“大人,何不自己亲眼看看呢?” 铁城睃了眼身侧的亲兵,亲兵几步上前拿过琳琅手里的诏书,转身双手恭敬的递到铁城手里。 “大人,可要看仔细了。” 耳边响起容锦含讥带诮的声音。 铁城目光微抬,冷冷的瞪了容锦一眼,这才打开手里的明黄圣旨。 “这,这怎么可能?”等看清手里圣旨上的内容,铁城猝然间神色大变,猛的抬头看向容锦,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连诏书也敢伪造!” 他的话一落,顿时惊得所有人齐齐目瞪口呆的朝容锦看来。 圣旨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啊! “大人,容我提醒你,饭可以乱吃,饭却是不能乱讲的。”容锦冷冷睨了铁城,说道:“你说这诏书是假的,我到是想问问你,它假在哪里了?是字假了,还是印假了?若不是,那莫不是大人你的眼睛是假的?” 铁城被锦的问话给问得噎在了那。 没错,圣旨是真的,字也是皇上的字迹,印也是玉玺的印,可是……可是这诏书的内容却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而就在铁城怔怔难言时,耳边却陡然响起,容锦一字一句背诵诏书上所写内容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人性之善,感恩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宫帏之乱,祸及太子;朕夙夜忧思,恐失储君;幸得容氏之女容锦,念朕之慈父忧心,千里奉药不畏生死,救太子于危难。朕感其侠义,特频此诏,自今日始,容氏自容锦始,非亲手弑君之罪,卿恕九死,子孙三死。钦此!” 容锦的声音,清脆悦耳,婉转时如黄莺出谷,转折时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字字清明,别说是铁城,就连周遭不通文墨侍卫下人,一瞬间都被这声音所诱,半响忘了反应。 话声一顿,容锦翘了唇角,看向铁城,“大人,本郡主可曾错背一字?” 铁城握着诏书的手顿时抖得像个筛子。 这哪里是赦罪诏书,这根本就是丹书铁券了! 什么非亲手弑君之罪,卿恕九死,子孙三死。呸!便是开国功巨,中兴之臣,也难有这等殊荣,你小小一个容锦,不过就是奉药有功,皇上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给你这样一份诏书! “春公公。”铁城招了躲在人群一侧的内侍上前,将手里的诏书递了过去,“你看看,这可是皇上的手迹。” 被唤作春公公的内侍,一脸犹疑的接了诏书在手里,走马观花似的溜了一圈,苦着脸对铁城说道:“铁大人,奴才不在御书房当差,您看是不是派人进宫请了冯公公或是刘公公走一趟?” 铁城拧了眉头。 皇上派他来捉拿容锦,人没拿到,却从他的手里拿到了这样一份诏书,他甚至可以想像皇上知悉后会是怎样的龙颜震怒。罢了,罢了,诏书是真是假,有何重要?他只要明白,皇上要的是什么便行了! 这样一想,铁城的眉宇间便掠过一抹狠厉,但就在他欲要开口时,容锦的声音却轻悠悠的响起。 “铁大人,伴君如伴虎,你且想清楚了。”容锦眯着眼,看向铁城,眉梢挑起一抹飞扬的弧度,冷笑着说道:“有道是君心难测,替皇上拿主意的事,本郡主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不然……” 铁城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一字一句道:“自已死了事小,可别连累了九族!” 铁城一颗心顿时“砰”的一声,沉到了底。 诛九族的罪!那是什么? 他死死的瞪了容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铁城必不会受容锦所吓时,不想,铁城却缓缓开口了,“春公公,可否有劳你跑一趟,将这份诏书送进皇宫,请皇上过目。” 春公公听了铁城的话,苍白的脸上顿时便绽起一抹犹疑和为难。 辰王爷死了,皇上这会子就像是一只被人摸了屁股的老虎,大有逮谁便发作谁的可能。他是真的不想上前讨这份没趣,可是……春公公看着那递到眼前的明黄圣旨,擦了把额头上薄汗,讪笑着接了过来。 “还请铁大人稍安,奴才这就进宫。” 铁城摆了摆手。 春公公转身一手捧着明黄诏书,一手担着袍角,几乎是跑着离开。 容锦抬头看了看天色,对铁城说道:“天也快亮了,大人若是不嫌弃还请进去喝一杯粗茶。” 铁城淡淡的撩了眼容锦,不予理会。 容锦也不计较他的疏离淡漠,笑了笑,说道:“既然大人嫌弃,本郡主也不便勉强,大人还请自便,本郡主一夜辛苦,肚子也饿了,便不陪大人在这吹冷风了。” 话落,容锦回头对身后郡主府的那些婆子丫鬟吩咐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话落,又对吴保兴家的说道:“吴婶,这一晚上折腾的大家又冷又饿,眼见得天要亮了,你带人去厨房做些吃食吧。” 吴保兴家的看了眼虎视眈眈的侍卫,虽然仍旧满心忐忑,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了一声,便招呼了张氏和冯氏点了厨房的婆子去准备早膳。 容锦对吴继富说道:“小吴管事,你有伤在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会使人来与你说。” 吴继富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但看了眼周遭的情形,默了默,恭身行了个礼,便让他家的孩子扶着退了下去。 容锦这才回头看了柳念夏和杏雨几人,说道:“你们随我来。” 话落,转身便往主院走。 那些持刀相向的侍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眼见得容锦说走就走,一怔之后,不由齐齐回头朝铁城看去。 “大人,这……” 铁城目光阴沉的盯着容锦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直把个腮帮子都咬烂了,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才一进主屋,容锦脸上原本轻松明快的笑便被尽数敛下,她对走在一侧的琳琅说道:“琳琅,你替兰心她们把伤口处理下吧,我有些话要问念夏和杏雨。” 琳琅点了点头,招呼了身上有伤的兰心和云珠三人到一边的椅子里坐下,又对负责在门口警戒的南楼说道:“南楼,你让厨房送几盆水来。” “琳琅姑娘,我去吧。”一侧的杏棉雾说道。 琳琅点了点头,棉雾便朝容锦看去,等容锦微微颌首后,棉雾便飞快的走了出去。 而这边厢,却是不等容锦开口,柳念夏已经率先问道:“郡主,那位铁大人说你杀了辰王,是真的吗?” 容锦点了点头。 柳念夏顿时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跌坐在身侧的椅子里,喃喃失声“这,这怎么可能啊”。 可能不可能,反正已经是事实了,容锦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抬眼看向杏雨,轻声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一个月后才回来的吗?” 杏雨其实也被容锦那一个点头给震得眼前只发花,但听到容锦的问话,还是强自稳定了心神,说道:“郡主,是韩叔让我们回来的。” “韩铖?” 容锦看向杏雨,她可不认为韩铖是知道她有难,才让杏雨她们赶回来相助的!若真是如此,她便不得不怀疑,李逸辰对她的伏杀里,有没有这位战王爷的手笔了! 对上容锦疑惑的目光,杏雨点头,说道:“是的,韩叔说他临时有事必须尽快回家一趟。” 杏雨她们并不知道韩铖的真正身份,她们一直以为韩铖不过是容锦花高价钱寻来的护卫。 而容锦自是知道韩铖所谓的“回家”指的是什么!只是,她却不知道是北齐战王府出了事,还是北齐朝庭发生了什么,让韩铖这么急急的赶了回去?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容锦来说,那都是可以暂时不予理会的事,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燕离。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容锦对杏雨几人说道:“我看你们也累得很,下去洗洗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洗洗睡觉? 杏雨跟柳念夏交换了一个目光,两人欲言又止的看向容锦。 “怎么了?”容锦问道。 杏雨默了一默,轻声问道:“郡主,您把辰王杀了,皇上他如何肯善罢甘休。您……” “原来是为这事啊!”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对杏雨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手里有赦罪诏书,只要我不是弑君,任何罪都能赦免。所以,辰王死了也是白死!” 可是……杏雨抬头,一眼对上容锦发髻间的泥泞后,她默了一默,咽下了满腹的疑问,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奴婢先告退了,等奴婢换身衣裳再来侍候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们去歇着吧。” 杏雨站了起来,与柳念夏和棉雾等人向容锦屈膝告退。 不多时兰心等人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容锦同样将她三人也打发了下去。 屋子里,暂时便只剩下南楼和琳琅她三人。 容锦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对琳琅说道:“琳琅,南楼,这四人,你们觉得可信吗?” 琳琅和南楼闻言不由齐齐抬头看向容锦。 “容姑娘,你是说……” 容锦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扔了茶盏,抬头对她二人说道:“诏书是假的,玉玺是真的。一个晚上的时间,也足够永昌帝将这把邪火给压下去了。如果我料想没错,他一定会令铁城撒出郡主府,另寻方法从我手里得到真正的玉玺。” “他要玉玺,我要人,左不过就是一场尔虞我诈,当看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仗。” “你家少主是在皇宫失踪的,三天后便是皇后娘娘主办的赏菊宴,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宫,到时我要带两人进宫,这四人里,你们认为我带哪两个合适?” “我二人可以陪容姑娘进宫。”琳琅想也不想的说道。 容锦摇头。 “为什么?”琳琅失声问道。 容锦抬头,目光幽幽的朝前方看去,一字一句说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你要牵制楚惟一。”容锦说道。 琳琅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 “那我可以陪你去的。”南楼看了眼神色僵住的琳琅,对容锦说道。 不想,容锦却是同样摇头。 南楼见了,顿时便拧了眉头,怒形于色道:“为什么,莫不是容姑娘你也不信我?” “不是。”容锦晦涩一笑,轻声说道:“我不能再让你们因我而出事了,你们若是再出事,我只怕我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南楼还待再说,却是被琳琅一把给扯住了。 琳琅抬头看向容锦,说道:“容姑娘可以带柳念夏和杏雨两人进宫。” 容锦朝琳琅看去。 “柳念夏出身官家,虽然她父亲官职不高,但必竟是京官,皇后娘娘设宴,请的又是内宅妇人,便不是全部熟识,总有那么几个熟识的。”琳琅缓缓说道:“有一个熟知内事的在人身边,姑娘想做什么,总会方便些。” “可是,这两人到底可信不可信呢?”南楼看向琳琅问道。 琳琅抿了抿嘴,稍倾,目光微抬,看向容锦,沉声道:“能不能信我们暂且都先不信,左右玉玺的事,容姑娘便只管自已心中有数便是,旁人一概不信!” 容锦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天色,却是忽然看向琳琅问道:“适才怎么不见龙卫?” 琳琅脸上神色变了一变。 末了,咬牙说道:“楚惟一带着龙卫撒去了扎纸胡同。” 扎纸胡同?!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讥诮的冷笑,轻声说道:“琳琅,有一件事,怕是你得抓紧安排了。” “什么事?”琳琅看向容锦,掷地有声的说道:“容姑娘有话只管吩咐,我自是视容姑娘的话等同于少主的意思。” 容锦点头,顿了顿,轻声说道:“你家少主之前跟我说过,你曾派人去武进探访玉玲珑的身世,是真是假,是不是?” 琳琅点头。 “那好,我要尽快让她回来,不管她打听来的是真是假,你都让她指证玉玲珑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公主的遣腹女!” 琳琅和南楼脸上神色齐齐一变。 虽然,她们心里一早就认定,这玉玲珑不可能是真的,但若是由她们来认定她是假的,这……两人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变幻莫测。 容锦揉了揉额头,并不看两人的表情,而是沉声说道:“我之前没跟你们说,我回来的时候在出宫的入口处遇见端王李欢。” “这……” “李欢知道地宫入口,这不奇怪。但楚惟一幕后的人是李欢,偏偏楚惟一又带着龙卫撒去了扎纸胡同,我不得不怀疑,楚惟一最时的目的,应该就是在非常时刻奉玉玲珑为主,从而借由玉玲珑的身世回到京山,他想要的不单单是传国玉玺,更应该还包括京山富可敌国的财富!” 琳琅和南楼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所以,哪怕少主有令,我们以容姑娘为主,但只要玉玲珑在,便会引起分岐。造成龙卫和凤卫的分裂,而只有玉玲珑是假的,我们才能从根本上掐断他们的打算!” 容锦点头。 别说燕离只是交待了琳琅,便算是她和燕离名正言顺的拜过堂,成过亲,只怕一旦玉玲珑的身份无以佐证是假的,楚惟一便可以藉由玉玲珑跟她分庭抗礼! 龙卫是他带出来,凤卫与他朝夕相处,她如何与他抗衡? 但那又如何? 便是拼却这条命,她也绝不会坐视楚惟一阴谋得成! “可,”南楼犹疑的问道:“万一她是真的呢?” 屋子里顿时便静了静。 是啊,万一玉玲珑就真是公主的遣腹女呢?万一,楚惟一撒了一千个谎言,可就只有这一个是真话呢?! “虽然只是否定她的身份,但不要伤及她的性命,甚至不但不能伤及,还得加以保护。”容锦说道。 南楼和琳琅点了点头。 眼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便在她三人商议妥当之时,外面响起婆子的声音。 原来是吴保兴家的带着厨房的婆子来送热水和吃食。 …… 皇宫。 冯寿自春公公手里接过圣旨,快步走至眉眼阴沉的能滴出水的永昌帝跟前,双手恭敬的将手里的圣旨递呈上去。 永昌帝拿起抖开,待看清那明黄绢纸上金钩铁画与他如出一辙的字时,脸颊上方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擅起来。 “混帐东西,简直是胆大包天,朕还道他进宫干什么?却原来是为着一纸诏书……她以为这一道诏书,朕就不能把她怎么样吗……” 大殿里落针可闻,除却永昌帝暴跳如雷的声音,便是宫人屏气凝神的呼吸声。 “告诉铁城,不必理会这伪诏,把容锦那个小贱人,给朕就地正法!” “是,皇上。” 春公公连忙便要退下去。 一侧的冯寿却是突然抬头,淡淡的睃了眼春公公。 春公公吓得脚一软,抬起的脚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往外还是该往后。 “皇上。”冯寿捡起被永昌帝扔到地上的诏书,恭敬的说道:“皇上,当日您确实下过一道赦免诏书给永宁郡主,现如今……” 永昌帝抬头,目光阴鸷的看向冯寿。 冯寿打了个寒颤,想着太子殿下那五千两的黄金真不是好收的。但东西已经收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殿下,诏书有假,玉玺却是作不得假,您看……” 永昌帝盛怒的脸上,顿时便绽起一抹复杂的神色。 是啊,诏书有假,玉玺却是做不得假!这诏书,字迹虽可以模仿,可玉玺……永昌帝猛的站起拾脚便往外走。 冯寿一怔之后,连忙跟上。 一路急行。 永昌帝最后停在了南书房门外。 靠在门槛打盹的内侍被冯寿一脚踢醒,睁开眼只看到一角明黄的袍角自眼前滑过,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大殿里已经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纸墨砚台落地的声音。内侍吓得眼一翻,差点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冯寿恨恨的啐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大殿内,地上一片狼藉,永昌帝手里拿着传国玉玺如同石雕般站在那。 “皇上。” 永昌帝却是陡然伸手对冯寿说道:“拿过来。” 冯寿一怔之后,连忙将那纸诏书双手呈了上去。 永昌帝接过,随手将那纸诏书铺在书案上,手里的玉玺对着容锦盖过玉玺的地方重重的落了下去。 冯寿提了嗓子站在一旁,心里悔得肠子都绿了。 他就不该遍那五千两金子,好了,这下子真是把刀往自已脖子上搁了! 时间静静流逝。 就在冯寿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时,耳边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传旨,令铁城撒出永宁郡主府。” 冯寿顿时吁了口气,应了一声“是”便要逃出去。 耳边却又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通知高和,严密监视永宁郡主的一举一动,便她一日上了几次恭房都要来报!” 33翻脸无情 铁城撤出郡主府的时候,容锦正和琳琅几人坐了一桌,吃着厨房送来的小米粥,粘稠醇香有小米粥配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让人食欲大开。 吴保兴家的拿着公筷,夹了一只晶滢剔透的水晶包沾了醋放到容锦跟前的小碟里,“这个挺不错的,郡主您偿偿看。” 容锦点头,又吃了几只水晶包,这才放了手里的碗,接过杏雨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起身对吴保兴家的说道:“吴婶,你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吴保兴家的嘱咐了身侧的婆子几句,起身随了容锦往东边耳房被辟来当作容锦书房走去。 “吴婶,你坐。”容锦指了身侧的椅子对吴保兴家的说道。 吴保兴家的也没推辞,在椅子里搭了半边屁股,犹疑的对容锦说道:“郡主,您可曾见到我家当家的了?” 容锦笑着点了点头,端了桌上的茶盏,啜了口茶后,这才看向吴保兴家的说道:“吴婶,你可是奇怪吴叔怎么没有跟我一起回来?”不等吴保兴家的开口,容锦便又接着说道:“吴叔出城了,不只是吴叔,吴婶,你,小吴管事还有媳妇她们也都要抓紧时间出城。” “这……”吴保兴家的一脸犹疑的看向容锦,嘴唇翕翕。 容锦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说道:“婶,你是外祖母身边的老人,我也不想瞒你,辰王确实是被我杀的。皇上虽然目前没有追究,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京都对我来说,已是是非之地,你们必须尽快离开!” “都走了,郡主你怎么办?”吴保兴家的白了脸,哆嗦着嘴唇对容锦说道:“郡主,老奴留下来陪你,让……” 容锦摇头,“婶,你留下来,也帮不了我什么,不过就是白做牺牲罢了。你要真有心,把福娃留下来给我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他平安无事的!” 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吴保兴家的其实宁可自已以身涉险也不愿自已的孩了有一丝的危险,但她又知道,容锦既然开了口,那就是说,她确实需要福娃帮她。 略作犹豫后,吴保兴家的一咬牙,说道:“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让人把福娃喊来。” 容锦点头,她确实也是要见一见福娃。 “婶,你们商量下,不要一起出城,那会让人起疑,尽量分开了走。”容锦说道。 吴保兴家的点头,“老奴省得的。” 话说完了,容锦便也没打算再做停留,时间对她来说,已是十分宝贵,她必须争分夺秒的利用起来。 打发了吴保兴家的,容锦正欲招呼了杏雨等人上前说话,不想外面却响起一片喧哗声。容锦不由便拧了眉头,杏雨见了才要出去看个究竟,门外侍候的小丫鬟云珠几步走了进来。 “郡主,从前住在如意堂的红姨过来了,说是要找琳琅姐姐。” 一侧与南楼轻声说着话的琳琅听了,不由便抬头朝容锦看去,失笑道:“我还想着,回头陪着姑娘去一趟扎纸胡同,不想红姨却自已找来了。” 容锦回以一笑,对云珠说道:“请了进来吧。” “是,郡主。” 云珠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带着脸色漠然,眼下却是一片青黑的红楹走了进来。容锦原以为只有红楹一人,不想玉玲珑也跟在红楹身侧。 四目相对,玉玲珑对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僵硬的笑,不待容锦看仔细,她便已经重新低了头,安静乖巧的站在红楹身后。 容锦转目朝红楹看去,“红姨,你来了。” 红楹冷冷淡淡的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容锦,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并且毫不掩饰这份不喜! 红楹目光一转,朝正站了起来的琳琅和南楼看去,“琳琅,南楼,我有些话要跟你们俩说,你们随我来。” 话落,转身便要往外走。 不想,身后却响起琳琅的声音。 “红姨,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容姑娘不是外人!” 红楹步子一顿,脸上的淡漠又多了几分冷然,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好似冰雕的一般,看一眼都觉得冷。 容锦不由便拧了眉头,正欲开口,眼角的余光却觑到玉玲珑轻轻的扯了扯红楹的袖子,而一直僵硬着的红楹便在这一刹那,柔软下来。容锦不由便暗暗的挑了眉头,看来,这些日子,红楹跟玉玲珑处得越发的好了! “既是这样,”红楹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还请容姑娘摒退闲杂人等吧。” 容锦点了点头,对杏雨说道:“杏雨,你带着她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郡主。” 杏雨屈膝福了一礼,便随同屋子里的下人一起退了下去。 红楹眉梢轻挑似讥似诮的睃了眼容锦。 容锦对上她的目光,哂笑一声,淡淡问道:“红姨,可是我也需要回避?” “容姑娘还是留下来吧。”红楹对容锦说道:“我正巧也有些事想想问问容姑娘。” 容锦笑了笑,“既是这样,那红姨坐下来说吧。” 话落,她转身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琳琅和南楼,便在她右手边的椅子里挨次坐了。 红楹蹙了蹙眉头,一顿之后,带着玉玲珑在容锦左手边的椅子里坐定。 “红姨……” “琳琅,少主人呢?” 琳琅的话被红楹的斥问声打断。 琳琅僵了僵,稍倾摇头道:“红姨,少主失踪了。” 红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她忽的便抬头看向容锦,猝然发难道:“容姑娘,昨天夜里铜锣巷发生了什么事?” “红姨……” 红楹霍然回头,狠狠的瞪了眼琳琅,没好气的说道:“琳琅,我在问容姑娘话。” 琳琅欲言又止的看了红楹一眼,默了,只能暗暗的叹口气,垂头不语。 红楹这才收了目光,重新狠厉的看向容锦,示意空锦回答她的问题。 容锦对上红楹咄咄逼人的目光,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说道:“昨天辰王在铜锣巷对我和燕公子设伏,但最后却被我手刃。” “我们少主与辰王无冤无仇,辰王如何会对他设伏?”红楹冷眼看向容锦,一字一句说道:“既便是对我们少主设伏,容姑娘既能安然无恙,我们少主又为何迟迟不见人影?” 容锦扯了扯嘴角,燕离失踪,她一夜未眠,她其实没有多少的心情在这与红楹唇枪舌剑,但是,红楹必竟养育了燕离一场,感情非同寻常不说。单说,她此刻带玉玲珑上门,只怕用意并不只是上门兴师问罪这么简单。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不耐,容锦对红楹说道:“燕公子与辰王确实无冤无仇,但辰王与我却是不共戴天,红姨你可以说燕公子是被我连累,也可以说燕公子是与我同仇敌忾。至于我为何安然无恙,面燕公子却是不见人影,那是因为燕公子他有自已的安排。” “安排?”红楹惨白的脸上蓦然涨起一抹绯红,猛的站了起来,指着容锦喝道:“容锦,你还想骗谁?少主他明明出事了,生死不知。你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是少主自有安排?要不是你这红颜祸水……” “红姨!”琳琅眼见得红楹越说越不像话,只得站了起来,出声打断红楹的话,轻声说道:“红姨,你误会了,昨夜我和南楼一直跟少主在一起,事情……” “既然你一直跟少主在一起,那为什么你们都没事,独独就是少主……” “红姨是怀疑我们合伙谋害了燕公子?” 容锦清冷的声半打断红楹的喝斥。 红楹抬头目光冷冷的睨向容锦,“那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容锦垂了眉眼,已经不屑与红姨再做争执,单刀直入的问道:“红姨不仅仅只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红楹没有理会容锦,而是目光看向琳琅,说道:“我打算护送小公主回京山,琳琅你带凤卫沿途保护。” 琳琅脸上的神色僵了僵,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朝容锦看去。 耳边犹自响起容锦昨天跟说她的那番话。 容锦唇角噙了抹冷笑,抬头看向红楹,“回京山?” 红楹皱了眉头,冷冷说道:“这是我们的私事,容姑娘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呵!” 容锦嗤笑一声。 红楹目光一紧,眯了眸子看向容锦,“你笑什么?” “我若是说我不同意呢?”容锦抬头,目光没有温度的看向红楹。 “你不同意?”红楹一脸好笑的问道:“你有什么权利不同意?” 容锦朝琳琅看去,“琳琅,告诉她,我有没有权利不同意!” 红楹豁然转头看向琳琅。 “红姨,少主有交待,他不在的日子里,龙卫、凤卫一切事宜皆听从容姑娘指挥。”琳琅说道。 “荒谬!”红楹愤然打断容锦的话,瞪圆了眸子,一脸怒容说道:“她有什么资格指挥龙卫,凤卫?少主有交待?少主何时有交待?为何我不知道?” 红楹身侧的玉玲珑在最初时一直都是保持着温婉乖巧的模样,她安静的坐在红楹的身边,听到红楹和容锦的对话时,也不过偶尔蹙蹙眉罢了。但当听到琳琅说燕离有交待,龙卫和凤卫都交由容锦安排时,猛的便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向容锦。 但当她抬头,发现容锦正看着她时,她蹙着眉眼间便掠过一抹慌乱失措,下意识的便要垂眼,只是目光垂了一半,却又忽的重新抬头看向容锦。四目相对,容锦勾了勾嘴角,撇开了脸。 玉玲珑怔怔的看着容锦微微撇开的脸,一对潋滟如波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幽芒,轻轻扯了扯神色激动的红楹。 “红姨,既然是哥哥的话,那我们就照哥哥说的做吧。” “不行!”红楹断然否定了玉玲珑的话,怒声道:“哪怕她是少主明媚正娶的少夫人,龙卫,凤卫,京山,也不可能交到她的手里。” “那应该交到谁的手里?”容锦冷声问道。 红楹嘴角翕翕。 容锦却是耐心已然告罄,她霍然起身,目光凛厉的看着红楹,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不过就是燕离母亲昔日身边的一介婢女,燕离敬你重你,愿唤你一声姨,但你真以为你便是他的长辈了?你出身皇庭,可曾看过皇子将奶娘当太后奉养的?主子做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吆三喝四的?” 红楹脸涨得通红,她何时曾被燕离之外的人这般下过脸?可,眼下,她不但被下了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一时间,只将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红姨,”一侧的玉玲珑担心的看着整个人都被容锦气得发抖的红楹,轻声劝道:“你别生气了,既然是哥哥的意思,我们照着做便是。” 红楹却在看看到玉玲珑的刹那,一把攥住了她,目光锐利的盯了容锦,“容姑娘,少主不见了,可是还有小公主,我们自然是……” “你说她是小公主,她就是小公主?”容锦打断红楹的话,冷冷说道:“看来,你从来就没将你家少主的话放在心上啊!” 红楹脸上神色一僵,她自然没有忘记少主的话。但,眼下……红楹咬牙,抬头看了容锦,一字一句说道:“容锦,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管。但你想插手龙卫、凤卫和京山的事,我告诉你,除非我死。” 容锦很想甩她一句,那你就去死。 但话到嘴边,她只是点了点头,回头对琳琅说道:“琳琅,红楹可不可以代表凤卫表明立场?” 琳琅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凤卫只听命于少主。” 容锦点头,“那好,南楼,你现在去将龙卫队长,李远请来,我要问问他的意思。” 南楼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红楹,叹了口气,应道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走。 门口却响起杏雨的声音。 “郡主,楚叔和李大哥过来了。” 容锦翘了翘唇角,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请进来。” “是,郡主。” 几乎是杏雨的话声才落,楚惟一和龙卫队长李远走了进来。 “容姑娘,”楚惟一一进屋子,便急急走到容锦跟前,一脸关切的问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主呢?我得了消息,说是少主不见了,是真的吗?” 一个红楹还没解决,又来一个楚惟一,容锦知道怕是有得磨一阵了。 她一边吩咐杏雨奉茶,一边对楚惟一和李远说道:“坐下说话吧,你们不来,我也正要让南楼去请你们来。” 楚惟一闻言点了点头,才要落座,却像是突然发现红楹脸色不好似的,轻声问道:“红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红楹撇了头,没有理会楚惟一。 楚惟一不以为忤,笑了笑,才要移开目光,一侧的玉玲珑却在这时,轻声说道:“哥哥不见了,琳琅说哥哥有交待,凤卫和龙卫听令于容姑娘,容姑娘她不同意红楹带我回京山。”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将事情说得一清二白。 楚惟一脸上的笑僵了僵,但只一瞬,他便又镇定下来。 “琳琅,少主他什么时候吩咐你的?”楚惟一回头看向琳琅。 琳琅抬头,看向楚惟一,说道:“昨天夜里,少主和容姑娘出门前。” 楚惟一闻言,顿时良久无语。 屋子里顿时便静了下来。 容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耽搁,正欲开口,楚惟一却在这时开口了。 “容姑娘,让红楹护送玉姑娘回京山,是我的主意。” 容锦抬头朝楚惟一看去。 楚惟一目光怜惜的睃了眼紧紧偎在红楹身侧的玉玲珑,轻声说道:“昨夜朝庭派兵围了郡主府,听说辰王被容姑娘你和少主所杀,李远派了龙卫前去铜锣巷察看,没有找到少主和容姑娘的踪迹,我担心朝庭罪及九族,这才跟红楹商量,先护住公主的血脉再说。” 容锦看了看嘴角,“楚叔你为什么就断定燕离他回不来呢?” 闻言,楚惟一英气的脸上,蹙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恼色,但只一瞬,便消失不见。他看了容锦,苦笑一声后,轻声说道:“容姑娘,我没有断定少主回不来。” “你如果不是断定燕离回不来,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送玉姑娘回京山,而不是将人分派出去,打听他的消息?”容锦问道。 楚惟一脸上的笑僵了僵,垂了眸子,冷声说道:“我想我刚才跟容姑娘说过了,我不过是想留住公主的血脉罢了!”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摆手道:“这个我们先放到一边,我已经说了,我不同意红楹带着玉姑娘回京山,红楹置疑我有没有这个权力不同意。楚叔,你是什么意思?” 楚惟一抬头朝红楹看去。 “你不用看我,没错,我说了我不同意。”红楹冷着脸,怒声说道:“她若是跟少主成过亲拜过堂,又当两说,没名没份的,她凭什么当了凤卫、龙卫的主!” “红姨,”玉玲珑再次扯了扯红楹的袖子,轻声说道:“容姑娘必竟是哥哥看重的人,你不能这样对她不尊重。” “想要我尊重她?”红楹对容锦怒目而视,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一样,“她除了长了一张狐猸子的脸,她还有什么……” 玉玲珑还待再劝,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玉姑娘,我想你还是别再劝了,你越劝,红姨只怕越恼我。”容锦唇角挑起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了玉玲珑说道。 玉玲珑白皙的脸上顿时涨起一抹绯红,她局促不安的看向容锦,连声道:“容姑娘,对不起,都是我嘴太笨了,不会说话。” 容锦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抬头对还待再口出恶言的红楹说道:“红姨,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不过,你可能还不明白,你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这不重要。同样的,你尊不尊重我,我也不在乎。因为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冲着燕离的面子,我喊你一声姨,但我请你明白,面子这种东西是用一次少一次的!” “你不用威胁我,我不稀罕你那声姨,你少喊我几声,我谢天谢地……” 容锦点头,“行,我尊重你的意思。” 话落,扬声喊了一句,“杏雨。” “郡主。”杏雨从外面走了进来。 “请了红楹出去,吩咐下去,以后郡主府不允许她涉足一步!”容锦说道。 “容姑娘……” 琳琅和南楼齐齐失色。 红楹更是气得脸红如血,她又是恨又是恼又是羞的瞪着容锦,因为太过气愤,牙齿战战的把嘴唇皮都给磕破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直表现的怯怯懦懦的玉玲珑站了起来,一脸愤怒的瞪了容锦,喊道:“怎么说哥哥也是红姨一把带大的,便是哥哥在这,他也要给红姨三分薄面,你……” “玉姑娘,脸先是自已要,别人才能给。”容锦打断玉玲珑的话。 玉玲珑被容锦的话噎得僵在那,很快眼眶一红,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她抬头朝楚惟一看去,“楚叔,您说句话吧。” 楚惟一叹了口气,看向容锦说道:“容姑娘,红楹她性子向来直白,说话失了分寸,你……” “楚叔。”容锦打断楚惟一的话,目光直直的看向楚惟一,“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们打嘴仗官司,你们可以不在乎燕离的生死,但我不能。所以,我希望尽快的把事情定下来,你看可以吗?” 楚惟一张了张嘴,才要反驳容锦那句“你们可不在乎燕离的生死”,但容锦并没有给他机会。 “楚叔,燕离有交待,龙卫和凤卫交与我指挥,京山的一切也交由我打理。”容锦一字一句道:“你已经不是龙卫的队长,照理,我可以不征求你的意思,但我现在还是问你一声,你认不认同燕离的意思?” 楚惟一张了张嘴。 “楚叔你不用立即回答我,我想这话,还是先由李远来回答比较好。”容锦回头看向一侧的李远,开口说道:“李远,你是龙卫的队长,你怎么说?是反对,还是支持?” 李远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容锦和红楹,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问道:“容姑娘,我不能单凭你几句话,便……” 容锦点头,她抬手拿了琳琅之前交给她的那枚印章,“那你可认识这枚印章?” 李远一对上印章,脸色顿时变了变。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吧。” 李远默了一默,稍倾,重重点头。 容锦松了口气,她摆手说道:“行,龙卫今后的职责,还是负责保护玉姑娘的安全。但没有我的话,不得擅自行动,否则……” 李远抬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残酷的笑,一字一句道:“否则视为背主,人人得而诛之!” 李远一僵,但下一刻,却是抱拳重重了应一声“是”。 “疯了,你们都疯了!”红楹不顾玉玲珑的阻止,怒声骂道:“李远,你疯了吗?谁知道她手里的那枚印章哪里来的!”不等李远回答,她又回头对着神色肃然的楚惟一喊道:“楚惟一,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杏雨瞪了形如疯癫的红楹一眼,才要动手,请她出去。却被容锦阻止了,容锦回头朝良久无语的楚惟一看去。 楚惟一对上容锦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印章在容姑娘手里,一切自是听从容姑娘的安排。” 容锦点头,“那行,我刚才也说了,龙卫仍旧负责保护玉姑娘的安全,不得擅自行动,不然便视同背主。”话落,容锦站了起来,“我还有事,便不留楚叔你们了。” 楚惟一脸上的神色僵了僵,但很快,他便点了头。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红楹喃喃失声,她想要冲上前质问,但却被玉玲珑死死的攥住了手,“红姨,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琳琅,你送送楚叔他们。” 容锦无视红楹几近崩溃的失态,对琳琅说道。 李远对容锦抱了抱拳,跟在楚惟一身后往外走去。 等所有人离开后,南楼倒了杯水递到容锦手里,不无担忧的问道:“容姑娘,红姨她心不坏,她肯定是被人利用了,你不要生她的气。” 容锦接过南楼递来的水,唇角绽起一抹僵硬的笑,对南楼说道:“我没那个闲心生她的气,我只是担心,她会因为她的固执己见而闯下难以收拾的大祸。” 南楼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郡主,福娃来了。” 门外响起杏花的声音。 容锦这才想起,她之前说过要见福娃的事,当下搓了把僵硬的脸,扬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郡主。” 不多时,福娃便大步走了进来。 “福娃见过郡主。”福娃揖手行礼。 容锦摆手,免了福娃的礼,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福娃,我让你盯着天香楼,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郡主,昨儿夜里,睿王爷离开了天香楼。” 李轩离开了天香楼? 容锦想了想,问道:“大概什么时辰?” 福娃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不过,那位贺兰公子昨夜也离开了天香楼。今儿一早,颜妈妈就让龟奴到处上门送消息,说是天香楼的头牌顾轻红和云影雪又要开始挂牌竟价了!” 燕翊也走了? 容锦不由便拧了拧眉头。 李轩离开,到不难解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除非他真是打算做个富贵闲散王爷,不然他是不可能还宿在那温柔乡的。只是,燕翊却又是为什么突然离开的呢?燕翊的离开跟韩铖的突然离开,会不会有关系?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容锦对福娃说道。 福娃揖了一礼,转身便要退下去。 但却在走到门口时,又被容锦喊住了。 “福娃。” “郡主?”福娃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抬头,对福娃说道:“我想见一见那位顾轻红,顾姑娘。” “啊?”福娃不解的问道:“郡主,你见她干什么啊?她只接男人,不接女人的!” 容锦被福娃的逗得“噗嗤”一声失笑出声,见福娃讪讪的看着她,容锦敛了笑,轻声说道:“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她为的无非是银子。顾轻红平时接客,都是多少银子的?” “唱个小曲,说几句话什么的,也就是百来把两银子,如果留宿就一定了,要看谁出的银子多。”福娃说道。 容锦点头,“那你去问你二哥支两百两银子,安排下,安排好了,告诉我一声。” “是,郡主。” 福娃转身退了下去。 送了楚惟一回来的琳琅差点跟福娃撞了个正着,幸亏她身手敏捷,一个闪身避开了。拍了福娃的头嗔道:“后面有狗追你呢,跑这么快。” 福娃羞涩一笑,抬头道:“不是的,琳琅姐姐,是郡主派了差事要我去办。” “那快去吧。”琳琅笑了道。 屋子里,容锦见琳琅去而复返,抬头看了琳琅问道:“走了?” “走了。” 琳琅敛了脸上的笑,走上前,在容锦身边坐定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向容锦。 “怎么了?”容锦问道。 琳琅摇了摇头。 容锦拿了桌上的茶盏倒了杯水,递到琳琅手里,轻声问道:“是不是心里后怕?” 琳琅微微欠身接过容锦递来的茶盏,道了声谢,一口饮尽了茶盏里的水后,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顿,恨声道:“我这心里真是憋屈死了。” “是啊,我也憋屈死了。”南楼闻言,接了琳琅的话,恨恨的说道:“你说,明知道他居心叵测已经背主,可就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红姨还傻傻的成了他手里的刀,指哪打哪!” 容锦闻言冷声笑了笑,说道:“也别把红姨说得那么傻,只怕她就算是被人当成了刀,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不可能!”琳琅失声道:“容姑娘,我们都是在红姨身边长大的,她的为人,我们还是清楚的。” 容锦摇了摇头。 从前或许,她不明白,但跟燕离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她却已经从红楹的那对眸子里看到了太多熟悉的东西。 “琳琅,我问你,红姨她知不知道我们怀疑楚惟一的事?”容锦问道。 琳琅默了一默,点头道:“知道的。” “既然知道,当楚惟一提出要护送玉玲珑回京山时,她为什么不仅不反对,还很是赞成,甚至不惜与我为敌?” 琳琅张了张嘴。 “因为红姨,她不喜欢你。”南楼在一边小声的说道:“很早以前她就跟我说过了,她不喜欢你。” 容锦点头。 她又不傻,红姨不喜欢她,她当然感觉得出来。 “她是不喜欢我,但这跟她选择相信楚惟一,听从楚惟一有什么关系?”容锦看向南楼问道。 南楼嘴唇动了动,但同样也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容锦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睃了一遍,末了,看了琳琅说道:“你是不是派人盯着楚惟一的?” 琳琅点头。 容锦说道:“那行,让她继续盯紧了,楚惟一想借由玉玲珑打入京山的计划失败,他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行动的。” “我知道的。”琳琅重重点头道。 “还有,”容锦看向琳琅,说道:“扎纸胡同那边也要让人盯着,红姨这么好的一把刀,楚惟一不可能不用的!” 琳琅本就凝重的脸上,顿时便又多了几分哀戚。 她抬目看向容锦,“容姑娘,为什么不能干脆就除去他?” “因为他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公主下落的人。”容锦沉声说道。 容锦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便静了静。 “啪”一声,琳琅狠狠的拍了一掌桌子,“啊……我真要憋屈死了!” “憋屈吗?”容锦看向琳琅,脸上闪过一抹狠戾的光,冷笑道:“很快,就不会憋屈了。” “嗯?” 琳琅看向容锦。 容锦抬头,“你还记得你家少主之前,曾经定过一个绑架王爷的计划吗?” “你是说……”琳琅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道:“没错,我打算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 “什么时候?” “赏菊宴后,我必须先跟太子见一面。”容锦轻声说道:“你家少主之前跟太子有个交易,我现在要确定这交易还有没有再继续的可行性。” 琳琅点头,“行,那我开始安排。” …… 皇宫。 李熙怔怔的瞪着身前的一面面墙。 他的身后,古永如一尊雕塑般静静的站着。 “还是没找到?” 古永摇头,“没有,皇上让冯公公带着金吾卫和羽林卫都快把皇宫翻了个遍了,仍旧没有找到人!” “我有一种感觉,”李熙上前一步,手轻轻的拂过身前那些冰冷的砖块,对古永说道:“他其实并没有走远,就在我们附近。” 古永闻言蹙了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知道当日的事,是您在帮着皇上筹划……” 李熙的手僵了僵。 思绪回到昨日得悉辰王死讯,皇上派人带兵围了郡主府的那一刻。 “父皇。” “怎么,熙儿你又来替她求情?”永昌帝阴冷的眸子如淬毒的刀子一样,落在李熙身上。 李熙垂眼,轻声说道:“回父皇,儿臣是来助皇上一臂之力的!” “哦?”永昌帝吃吃轻笑,笑声方歇,他看了李熙,问道:“你要如何助朕一臂之力?” “不知,父皇可还记得当日曾赐容锦一道赦罪诏书?” “记得,如何?” 李熙抬头,目光清亮的看向永昌帝,“容锦之所以敢狗胆包天谋害一品亲王,不就是仗着那一道赦罪诏书吗?” “哼!”永昌帝冷笑,“那一道诏书,可没有赦她谋逆之罪。” “可是,父皇。”李熙拧了眉头,轻声说道:“容锦若是伪造一纸赦罪诏书呢?” “她敢!” “她为什么不敢?”李熙垂眸,目光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全天下人都知道父皇给过她赦罪诏书,既便是伪诏,那也成了真诏。” “白纸黑字,容不得她……” “他手里有传国玉玺,他出入内庭如入无人之境,偷一道诏书再模仿了父皇的笔迹,盖上玉玺,假的不就成了真的?” 永昌帝砰然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李熙的话犹在耳边响起。 “父皇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若是收回成命,岂不就成了天下人笑柄?” 永昌帝诡谲的眸子,幽幽的看向李熙,“你有什么办法?” “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怎么个守株待兔法?又怎么个请君入瓮法?” 李熙唇角翘起一抹冷笑,幽幽开口道:“他手里有玉玺,却没有空白诏书。父皇可以让司羽带兵候在印绶监外,一待他出现,便让人动手擒下他!” 永昌帝没有当即开口,而是凝思良久,才缓缓开口。 “熙儿,你就没想过,将玉玺据为己有吗?” 没想过吗?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殿下。” 耳边响起古永的声音。 李熙收回思绪,他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古永,轻声问道:“什么事?” “殿下,您为什么……” 李熙哂笑一声,打断古永的问话,轻声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倒戈相向是吧?” 古永点头。 明明都跟那人谈好了,殿下跟他合作,他把玉玺给殿下,助殿下君临天下。可是,谁知道殿下突然就将之前的一切都推翻了。 “因为,父皇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李熙轻声说道,“你以为这宫里有几件能瞒过父皇的事?我只后悔,后悔当日不该……” 不该什么,李熙没有往下说。 但古永却是以为他是明白的。 默了一默,古永一脸苦色的问道:“可是现在怎么办?人也没抓着,万一被他知道了,他转而同二殿下合作,殿下您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李熙点头,“你说得没错,所以,二殿下他不能留了!” “啊!” 古永一脸愕然的看向李熙。 李熙却是再没往下说,而是回头看着身后的墙,似问古永,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说,他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题外话------ 推荐莫芊涵宅斗作品《妇贵甜园》 “云峰,此次班师回朝,我定向皇上陈情,恢复我的女儿身,我们……” 她激动,他沉默。 她的期望被他的检举撕裂化为泡影,断头台前,她的傲然与卓越却让另一个绝世男子折服。 男人将她狠狠困在假山与他之间,火热的身躯,灼热的鼻息喷在她固执的侧脸。 他紧紧贴着她,霸道地吼道:“贺颖儿,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对我有半分情谊,否则,我、必将你拆骨入腹,终其一生你休想逃离半步!” 34容锦其人 天香楼的老鸨,颜如新心情很不好。 她的心情一不好,楼子里的姑娘便都遭了殃,不过很显然,最遭殃的还是前段日子被她当成眼珠子疼的顾轻红。 “轻红啊,安平伯府的世子爷打发人来说了,今晚不管是谁出银子,他都比他多一百两,你就不要再见别的客人了,好好打扮一番,乖乖等他来。” 顾轻红正往脸上抹着胭脂的手便顿了顿,她从镜子里对上颜如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轻声问道:“妈妈,安平伯府的世子爷,可是那个外号小阎王的徐桢徐世子?” “哎呦,可不就是他吗!”颜如新笑着上前扶了顾轻红的肩,探手拿了妆台上的各色钗饰在她头发上比划着,嘴里则说道:“要说这天香楼你就是当之无愧的花魁呢,才走了个王爷,立马就来了个世子爷!” 顾轻红手顿时便一抖肩甩了颜如新的手,霍然抬头一脸怒火的瞪了颜如新,哽着嗓子问道:“妈妈,我这一个月来替你赚了多少银子,你数过没?” “哎,瞧你这话说的。”颜如新扔了手里的金钗,在一边的锦墩里坐了,板着细细白白的手指头算着说道:“轻红啊,你是赚了不少银子,可你知道妈妈我养着你要花多少银子吗?你这身上穿的,手里用的,嘴里吃的,哪样不要银子?” “我是穿龙袍了还是吃凤肝了?吃吃用用一个月能花了上万两银子?”顾轻红涨红了脸问道,“五爷出了一千两一天包我,这一个月下来,便是足足三万两银子,还不包括王爷平时手里漏出来的打赏钱,妈妈……” “好了!”颜如新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昨儿个城西韦老爷来你嫌弃人家老,说一身的霉烂味,不肯接,妈妈也不难为你,不接就不接。可徐桢是谁?他堂堂的世子爷,你又不想接,我到是想问问你,顾轻红,你想干什么?我莫不是还想着王爷会来接你入府?你死了这份心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看看你是什么德性!” 顾轻红眼眶通红的看着颜如新。 “妈妈,怎么就这样看死了我?说不得王爷……” “切!”颜如新嗤笑一声,满目讥讽的打量着顾轻红,冷声说道:“你也不是不小了,翻个年都二十了,入这一行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怎么就还是看不明白呢?” 顾轻红咬了嘴,瞪着顾轻红的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颜如新却视而不见,戳人心的话,像刀子一样噼里啪啦的直往外蹦。 “王爷要真对你有意,他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王爷真对你有意,不是早该派人来接你进王府了吗?王爷要真对你有意,他能离了这天香楼,就把王府里的侍妾给抬了侧妃?” 顾轻红身子一僵,怔怔的看了颜如新,哆了嘴唇说道:“你说什么?” “哼!”颜如新冷声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王爷抬了府里的侍妾当侧妃,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谁?是谁?”顾轻红哆着唇,颤声问道。 “谁?”颜如新目光鄙夷的上下打量了顾轻红一眼,冷笑着说道:“清平候府的大小姐,王雪嫣啊?怎么,你不知道?王爷没跟你说吗?” “哎,你还不知道吧,妈妈我听人说那大小姐可是个美人儿,据说是明眸皓齿、玉立亭亭。最难得的是性子也好,不但端庄贤淑还蕙心纨质……” 顾轻红“扑通”一声,跌坐在了椅子里。 苍白的脸几近透明,眼泪大滴大滴的直往下掉,不多时便打湿了衣襟。 是啊,人家堂堂候府的大小姐,不过就是因为生母位份低了点,都只能堪堪为妾!她又算是什么?仔细想来,这么多日子,王爷又何曾说过,要接她入府的话?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顾轻红抬手擦了脸上的泪,抬头看向颜如新,轻声说道:“妈妈,非是我拿乔,可这安平伯府的世子……我听姐妹们说起过,前些日子金玉楼的薛明仪便是死在她手里的……我……我真的害怕。” 颜如新眼见顾轻红服软,脸上的神色便柔和了不少,但既便是这般,意思却还是没变。 “轻红啊,你别听那些人瞎嚼舌头,我才跟金玉楼的范妈妈一起吃过点心,那薛明仪仗着自已姿色好,不把世子爷放在眼里,这才惹恼了世子爷……你听妈妈的,这男人啊不怕女人娇,就怕女人不娇,你好好的侍候世子爷,说不得你的造化还真就在世子爷身上呢?” 顾轻红闻言顿时急了,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颜如新膝下,哑声泣道:“妈妈,你就当可怜可怜女儿吧,女儿……” “轻红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颜如新起身扶了顾轻红起来,一脸无奈的说道:“妈妈可怜你,谁来可怜妈妈啊?人家是堂堂伯爵府,我小小一个天香楼怎么得罪得起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楼子里的姑娘,给她们一口饭吃,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拍了拍顾轻红的手,颜如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走到门槛处,没忘回头说道:“记得,好好打扮,世子爷喜欢红色,你就穿那身水红撒虞美人花褙子吧,头发梳个坠马髻,插那枝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就行了。” 顾轻红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良久。 “姐姐,我回来了。”翠浓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眼泪掉个不停的顾轻红,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轻红抬头,等看清眼前的人是翠浓后,她目光一亮,急声问道:“翠浓,见到王爷了吗?王爷怎么说?他有没有同意接我入府?” 翠浓一脸黯然的垂了目光。 “怎么了?”顾轻红探手攥了翠浓的手,急声道:“可是没有见到王爷?” 翠浓摇头。 “那是……” 翠浓撇了脸。 顾轻红情急之下,不由便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急切的说道:“你到是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着王爷了,也跟王爷说了,姐姐想要让王爷帮着赎身的事,可是……” “可是什么?” 翠浓眼眶一红,眼泪便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可是,王爷说,他嫖资已经结清了,跟姐姐你已经人钱两清,为什么姐姐还要王爷接你入府?” “人钱两清……嫖资……” 顾轻红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眼前一黑,差点就倒在地上,幸得翠浓一把托住了她。 “姐姐,王爷他……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翠浓哭着说道。 顾轻红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啊,在他心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婊(和谐)子。 谁会把一个婊(和谐)子放在心上?! “姐姐,怎么办?”翠浓攥了顾轻红的手,泪流满面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特地往金玉楼拐了拐,找了从前服侍明仪姐姐的桃伊,桃伊说那安平伯世子不是人,明仪姐姐是活活被他折磨死的。” “嗤”的一声,顾轻红哂笑出声,她红肿的眼睛看向翠浓,轻声说道:“翠浓,念在我昔日对你好的份上,你记得逢年过节去我的坟头上柱香,不要让我死了也是个孤坟野鬼!” “姐姐……” 翠浓哭倒在顾轻红的怀里。 “姐姐,你逃走吧。”翠浓抬头看了顾轻红,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逃吧,姐姐从前让我偷偷带出去的私房银子,我都埋在城外土地庙前的那株香樟树下了。” 顾轻红摇头,逃?她能逃到哪里去? 只怕她还没出京都城就被抓回来了,到时便是连死都死不痛快! “对了,姐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小孩他在颜妈妈屋里,说是他家主子三日后宴客,想请了姐姐去府里陪客,正跟颜妈妈商量付银子的事。”翠浓轻声说道。 三日? 三日后她只怕早就一命呜呼,哪里还有命去赴什么宴? 顾轻红并没有将翠浓的话放在心上,她满腔的心思放在了徐桢那个活阎王身上,往日日子过得没盼头时也不是没想过要死。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却不想死了!怪道人常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唇角绽起一抹浓浓的自嘲的笑,顾轻红抬手掩了脸,发出如兽般的绝望的呜咽声。她不想死,可是,她的命却由不了她做主。 “姐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 耳边响起翠浓的声音。 顾轻红怔怔的看向一脸急色的翠浓,哑了嗓子茫然的问道:“什么话?” “我跟你说,我把城外你藏起来的银子拿出一半,给那个小孩,让他想办法说服颜妈妈今天找了别人替代你,你回头趁着去赴宴的时候,半路逃了。”翠浓轻声说道。 顾轻红混沌的脑子突然间就一片清明。 她偷偷存在外面的那些银子虽然不多,可也有个几千两,颜如新不可能放着到手的银子不赚!左右不过都是一个死,她为什么就不能试试? 顾轻红一把攥住了翠浓的手,“你去,你快去找到那个小孩,你跟他说,我给他一百两银子,一定让他帮着替我推了今天晚上……” 翠浓点头,一骨碌爬了起来,转身便往外急急跑去。 永宁郡主府。 容锦正与柳念夏和杏雨商量着明天进宫的事宜,兰心在外面说福娃回来了。容锦止了嘴里的话,抬头对外面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福娃一头汗的自外面走了进来,“福娃见过郡主。” 已经是霜冻九天的天气,走在外面只会觉得寒风扑面,别说出汗,脖子都会短了几分。容锦不由便一脸奇怪的问道:“福娃,你一路跑回来的?” 福娃连连点头,“郡主,你不是让我去安排您和顾轻红见面的事吗?” 容锦点头,打了量了福娃几眼,问道:“很麻烦?” 福娃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脸丧气的说道:“安平伯府的世子爷徐桢点了顾姑娘。” 容锦不由便失笑道:“点就点呗,人家是吃这行饭的,总不能……” “不是,郡主。”福娃打断容锦的话,闷声说道:“那安平伯府的世子爷,人称活阎王,死在他手里的姑娘没有百来个也是十来个了!前些日子,金玉楼的头牌薛明仪就是死在他手里的。为这,金玉楼的老鸨哭得比死了爹娘还伤心呢!” 容锦脸上的笑不由便敛了下来。 一侧的杏雨看见了,抿了抿嘴,轻声问道:“郡主,您为什么要见那顾姑娘啊?” “我听说睿王李恺很是看重她,想着……”话声一顿,容锦抬头看了福娃,说道:“那顾姑娘没去找睿王帮忙?” “找了,顾姑娘一得了消息,便让贴身的婢女翠浓去了睿王府,只是……”福娃喏喏着没有往下说。 容锦想了想,问道:“睿王翻脸不认人?” 福娃点了点头。 容锦冷冷笑了笑。 果然,男人提起裤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既是这样,那就算了吧。”容锦对福娃摆手道:“我原也不过是想问她些话而已。” 福娃却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容锦。 “怎么了?” “颜如新不敢接了我的定银,我本是打算回来跟姑娘复命的,可是翠浓却在半路拦了我。”福娃轻声说道:“她说顾姑娘愿额外贴补个二千两银子,只让我想办法说服颜如新推了安平伯府的世子爷!还说,事成后赏我一百两银子买糖吃。” “一百两银子买糖吃?”正同琳琅从外面走进来的南楼,咋舌道:“开个糖铺子都绰绰有余了,这顾轻红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琳琅姑娘,南楼姑娘,你们来了。” 杏雨起身招呼两人落座,吩咐杏花去沏茶,她搬了个绣墩坐在了容锦的下首,待杏花奉了茶进来,亲手接了一一递给南楼和琳琅。 琳琅接过道了谢,回头看了容锦问道:“容姑娘你想见顾轻红,是不是想坐实了睿王私通外敌的罪名?” 容锦笑了笑,点头道:“也不全是。” 琳琅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疑惑。但眼见容锦无意多说,她便也没有再往下追问,而是端了盏喝茶。 福娃这个时候看了容锦问道:“那,郡主,顾姑娘那边,我要不要去回个话?” 容锦想了想,看向琳琅问道:“琳琅,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琳琅脸上怔了怔,她是没想到容锦会问她的意见,一怔过后,便又笑道:“这端看她对姑娘你来说,用处大不大。若是用处大了,自是留着的好!” 一侧的柳念夏拧了眉头,轻声说道:“要留下顾姑娘,就得想办法解决了安平伯世子,怎么解决?” “那还不简单?”南楼轻笑一声,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里更是配合着动作,发出“咔嚓”一声,说道:“人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柳念夏不由便变了脸色,“这……他可是世子爷!” “那又怎样?”南楼脸上绽起一抹邪肆的笑,说道:“王爷都能杀,区区一个伯爵府的世子,算个毛!” 柳念夏不由便朝容锦看去,“郡主,眼下已是多事之秋,不……”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容锦脸上绽起抹浅浅淡淡的笑,说道:“这么个变态,留着也是祸害旁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琳琅接了话问道。 容锦挑了挑眉头,眉宇间掠过一抹犹疑之色,说道:“只不过,她顾轻红却是值不值,我这么做?”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这个问题,是谁也不能回答的。 福娃眼见得所有人都是一脸沉思的样子,他干脆走到一边的小杌子里坐了下来,想着,不知道娘和爹爹见上了没有?还有,几个侄儿也不知道乖不乖。 “算了!” 一片寂静中,响起容锦清脆的嗓音。 所有人不由都抬起头来朝容锦看去,不知道她这句“算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就权当是积德行善了!”容锦对着众人说道。 就是说,她这是拿定主意要除掉那个安平伯府的世子了! 柳念夏脸色变了变,还待再劝,不想,容锦已经喊了福娃上前,吩咐道:“你想办法见了那翠浓一面,告诉她,事情我可以替她办了,但从今以后,她家姑娘的命就是我的了!顾轻红要是同意,这事我就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福娃应了声“是”转身跑了出去。 容锦等福娃跑远了,回头看了琳琅说道:“琳琅,这事你去安排,做得干净点,别留尾巴。” 琳琅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话落,起身便要走。 但却在这时,耳边隐隐响起一阵喧哗声,仔细听似乎还有喝斥过招的声音。 这情形,像是有谁闯了进来一样! 琳琅不由便回头朝容锦看去,坐在容锦身侧的杏雨已经率先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杏花,外面是怎么回事?” “姐姐,是如意堂那边,棉雾已经赶过去看了。”杏花说道。 容锦还没出声,坐着的南楼霍然站了起来,目露惊喜的说道:“会不会是少主?” 她的话声一落,容锦和琳琅几乎是同时抢身而出。 一行人匆匆赶至如意堂时,棉雾已经同一抹娇小的身影你来我往的过了不少招。 棉雾眼见得容锦赶了过来,连忙出声喊道:“郡主,这人偷偷摸进郡主府,快让人把她拿下。” 而与她交着手的人,却在看到容锦身侧的双凤时,突然收了手,一个纵身便站在了琳琅跟前。 “双凤?”琳琅怔怔的看着头发被汗打湿的双凤,蹙了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容锦在认出双凤时,心里的欢喜就好似破了的汽球一般,一瞬间倾泄而光。 “琳琅姐姐,出事了!”双凤急声说道。 琳琅拧了眉头,对一脸急切的双凤说道:“你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那个楚惟一昨儿就去了端王府,到今天早上还没出来……” 琳琅闻言,不由便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打起精神,抬头看向琳琅,扯了扯嘴角说道:“他想要的东西面世了,他自然得去端王府跟他的主子商量对策,不过……”顿了顿,容锦拧了眉头,沉声道:“昨天便进了端王府,到现在还没出来,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琳琅点头,回头看了双凤,说道:“双凤,会不会是你看差了,他出来,你没看到?” “不可能的。”双凤摇头道:“我一直盯着的,我怕自已睡着,还随身揣了把这个。”话落,将双手里的一把红尖椒递给琳琅看,“我想睡了,我就咬一个,这样就不会想睡了。” 琳琅看着那小孩手指大小红艳艳的辣椒干,想着,双凤把它干干巴巴放嘴里咬的情景,只觉得头顶都冒烟了。 不想,双凤又接着说道:“我早上想着,他会不会从别的地方走了,便赶回扎纸胡同,悄悄摸到他屋子的附近打探,却发现,他不但没回来,住在那个院子里的人,却好像要偷偷远行一样!” 双凤的话声一落,容锦和琳琅不由便齐齐对视一眼,末了,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对跟在她们身后的杏雨,说道:“让门房备马车,快!” 杏雨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着她们的话的转身急急的去了二门处。 而容锦更是脚步不停,当下便拾了脚,跟在了杏雨的身后,对走在身侧的柳念夏,说道:“我要出门,府里的事,你看着处理。把明天进宫的衣裳和首饰都准备好了!” “是,郡主。” 容锦则回头对一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棉雾说道:“棉雾,你和杏花跟我来,杏雨和念夏留在府里看家。” “是,郡主!” 柳雾走了上前。 琳琅则回头对双凤说道:“你再去端王府,仔细盯着,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琳琅姐姐!” 双凤像来时一样,一个纵身上了围墙,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琳琅这才转身急急的朝走远了的容锦追去。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恨恨的骂着,“蠢,真是蠢,蠢死了!” …… 端王府。 李欢抬头看了眼如雕塑般立在一侧的老管家秦德一眼,末了,轻声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秦德上前,恭着身子,低眉垂眼的说道:“殿下指的是哪件事?” 李欢抬头看向秦德。 秦德白净无须的脸上绽起一抹阴凉的笑意,轻声说道:“殿下若是指,人没抓住这件事。老奴到是觉得这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哦?”李欢挑了眉头,神色淡淡的问道:“为何不必放在心上?” “第一,与皇上联手的人是太子殿下;第二,依着宫中眼线的说法,他已然身受重伤,便是逃了没有及时治疗,只怕也难逃一死;第三,楚大人他已经秘密入宫,以他对皇宫的熟悉,只要他还在皇宫里,就是躲在老鼠洞里,楚大人也难把他找出来。” 李欢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冷声说道:“秦德,你到是很相信楚惟一的能力啊?” 秦德惨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便有了一抹不自然的僵硬,但却很快的被他敛了下来。他重新低了头,像道影子一样,站在了李欢的身后。 空中不知道哪里飞来一群鸽子,嘹亮的鸽哨穿越头顶的上空呼啸而过。 李欢怔怔的看着那一瞬间便掠过屋顶而不见踪迹的鸽子,稍倾,收了目光,回头看了秦德问道:“你还有话没说完吧?” 秦德恭手一揖,轻声说道:“王爷是指那道让皇上突然便改变主意的伪诰吧?” “伪诏?”李欢挑了挑嘴角,半讥半嘲的说道:“秦德,你弄错了,确切的说起来,那才是真诏。要知道,那上面盖的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秦德脸上便绽起了一抹笑,点头道:“王爷说得是,是老奴愚钝。” “哪是你愚钝,其实本王才是最蠢的那个。” “王爷……” 李欢摆了摆手,给了自已一个自嘲的笑,摇头道:“你说我怎么就会着了那丫头的道?我明明知道她狡诈多变,怎么就……” 秦德微垂的脸上,一对琥珀色的眸子里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心道:王爷,人姑娘不是告诉你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算了,这个都先不管了。”李欢一摇头,将懊恼的情绪尽数甩了开去,他抬头看了秦德,说道:“接下来的事,才至关重要!” “王爷的意思是……” “我那皇兄可不是吃斋念佛的,虽然永宁郡主拿了玉玺面世来换她自已一命,但那可并不代表我那皇兄真的会放过她!我们必须抢在他之前从永宁郡主手里拿到玉玺!” 秦德点头,“话是这样说,不假。只是……” “只是事情却不是那么容易。”李欢打断秦德的话,“永宁郡主的打算,我想我也能猜到一二,她眼下并不确定燕离是生是死,很有可能,是想着拿玉玺换他一命!但若是燕离就此死了呢?” 秦德眉头挑了挑,略作沉吟后说道:“永宁郡主是个烈性的人,为报母仇,不惜对上一个候府,一个国公府,甚至一个王府。若是,她知晓,燕离已死,说不得……” “说不得,她便会与这天下为敌!”李欢一对温润如玉的眸子里绽起一抹熠熠的光彩,“而我要做的,便是助她一臂之力后,站在她的身边抚慰她的忧伤。” 秦德默然。 “好了!”李欢拍着身侧的椅子,站了起来,“明天便是皇后娘娘的赏菊宴了,本王也好些日子没向太妃请安了,今日便进宫请太妃请安吧。” 秦德上前一步,犹疑的问道:“王爷,那万一楚大人回来了,却不见王爷,老奴要如何与他说?” 李欢步子一顿,斜斜的撩了一眼秦德,冷笑着说道:“秦德,你真以为他能找到燕离吗?” 秦德僵了僵,一脸不解的看向李欢。 李欢却是再不看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秦德看着他在阳光下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场孽缘,也不知道到底会是怎样结束! …… “红姨,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京山。” 玉玲珑一把扯住了红楹的袖子,一脸错愕的问道:“回京山?红楹,可是容姑娘不是说了,她不允许我们回京山!” “她是什么东西?”红楹厉眼看向玉玲珑,喝斥道:“她要凤卫,她要龙卫,都给她。我回京山她凭什么拦着。” “可是……” 玉玲珑还待再说。 红楹却是不由分说的,扯了她便往外走。 “我就不信了,她敢把我怎么样?” “红姨,红姨你听我说……”玉玲珑缩着身子,抵抗着红楹往外扯她的力道,尖声道:“红姨,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等哥哥的消息……” “你回京山,一样能等到少主的消息。”红楹手上略略用力,不由分说的便扯着玉玲珑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容锦那个小贱人她就是个疯子,她已经祸害了少主,我不能再让她把你也给祸害了!” “红姨,我不走,我不想走……”玉玲珑眼见得红楹不肯再听她的诉求,干脆就赖了下来,“我要在这等哥哥,哥哥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红楹一咬牙,干脆回身点了玉玲珑的穴道,抱了她便往外走。 “红姨……” 红楹没有理会玉玲珑的哭声,她默然无声,一路向前。 经过前院时,李远等人看了,不由便围了过来,“红姨,你这是……” 红楹狠狠一个目光甩了过去,瞪了李远,喝道:“李远,你还想管到我的头上来不成?” 李远被红楹瞪得愣了愣。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红楹已经大步离开。 这时,双胞胎弟弟李超走了过来。 “哥,我适才在后院听到红姨说,要带玉姑娘回京山。” 李远眉头豁然一紧,回头看向李超,“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才在后院听到红姨说,她要带玉姑娘回京山。”李超重复道。 “糟糕!” 李远一跺脚,便往外追了出去。 李超怔了怔,但下一刻,也拔脚追了出去。 垂花门外,李远蓦的脚步一滞,使得紧跟在她身后的李远差点就撞在了他的背上,幸亏他反应急,硬是给稳住了身形。“哥,你怎么了?” 话声一落,这才发现气氛好很不一样。 他不由便抬头掠过哥哥的肩膀看了过去,这才发现,红楹硬生生的被拦在了廊檐下,而拦住红楹的人霍然是永宁郡主容锦! “郡主?”李超惊呼一声,他压低了声音对李远问道:“哥哥,郡主她怎么来了?” 李远没有理会李超的问话,而是几步上前,对容锦抱拳行礼道:“见过容姑娘。” 容锦点了点头。 李远便恭敬的退到了一边,只把个李超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家向来眼高于顶的哥哥,怎么会听命于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而更让李远惊愕的事,却还在后面! 容锦待李远退了下去,她便抬头对上了怒目朝她看来的红楹,红楹已经放下了玉玲珑,掸了掸衣服上的皱褶,看也不看容锦一眼。 红楹这样的作派,却只博来容锦的冷冷一笑,难道因为红楹不搭理她,她便会放过她?! “红姨,这是要带着玉姑娘去哪?” 红楹冷声一哼,目光微抬,冷冷看了容锦,“我去哪,还要向你禀报不成?你算什么东西!” 跟在容锦身后赶来的琳琅,恰恰听得红楹这一声话,顿时便气得七窍生烟,王雷轰顶,有心想上前,但在看到面不改色的容锦时,硬是收了脚下的步子。 “玉姑娘,”容锦没有理会红楹的挑衅,而是回头看向玉玲珑,“我适才好像听到你喊,你不去,冒昧问一句,你不想去哪里?” “我……” 玉玲珑一会儿看看容锦,一会儿看看红楹,不多时额头上便一层汗珠,就在她要矢口否认时,她边上的红楹却再度开口了。 “你不用为难她,我告诉你吧,是我的主意,我要带她回京山。”红楹冷声说道,不待容锦开口,她干脆咄咄逼人的说道:“容锦,龙卫给你了,凤卫也给你了,我回京山总可以了吧?” “嗤。” 容锦冷笑一声,她真的不知道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冥顽不化的人! 红楹听得容锦那极为不屑的笑声,顿时涨红了脸,怒声道:“你笑什么?” “琳琅,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容锦没有理会红楹的气急败坏,而是回头看了身侧的琳琅,问道。 琳琅身子一僵,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姑娘说了,擅自行动,视为背主!” “不知道燕公子对背主的行为是如何惩戒的?”容锦冷声道。 琳琅默了一默,沉声说道:“三刀六洞,若不死,逐出家门,终身不得踏入家门半步!”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朝脸色微变的红楹看去,一字一句问道:“红姨,你听明白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红楹赤红着脸,瞪了容锦说道:“我从来就没认过你是主,又哪来的背主之说……” “红楹你似乎忘了,奉我为主,原就是燕公子的意思。你说你从来就没认过我,那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屑于听从燕公子的命令,这也是背主。” 红楹摇头。 容锦已经不屑于同她浪费口舌。 “琳琅,三刀六洞就免了,废了她的武功,把她赶了出去吧,从此以后,她红楹是生是死与我们再无半点关系!” “容姑娘……” 琳琅失声。 就连李远和李超也被容锦的话给吓得怔在了原地。 红楹她是公主留下的老人啊! 就算是她性子鲁莽,犯了错,可……李远抿了抿嘴,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容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容锦笑了笑,“李远,我难道没有手下留情吗?” 李远被容锦问得噎在了那。 容锦回头朝一脸不忍的琳琅看去。 琳琅目色痛苦的对上她的目光,眼底满满的都是哀求之意。 容锦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又怎么会愿意这样做?但接下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她实在不能留下红楹这个定时炸弹。她宁可,燕离回来怪责她,她也不愿因为红楹而使得本就凶险的前途越发诡异。 琳琅看懂了容锦目光中的无奈和沧凉,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对红楹抱拳道:“红姨,得罪了!” “琳琅,你敢!”红楹怒喝一声,阻了琳琅上前的步子,她蓦的回头,目光腥红的看了容锦,嘶声道:“容锦,你这个贱人,你如此待我,就不怕少主他……” “燕公子若有怪责,我一力承担!”容锦打断红楹的话,对琳琅说道:“动手吧!” 琳琅一点头,便要动手。 “不要!”玉玲珑闪身上前挡在了红楹跟前,目光戚戚的看向容锦,泣声道:“容姑娘,我求你,不要伤害红姨,都是我的错,不关红姨的事,是我求着红姨带我回京山的!” “小公主,不要求这个贱人,你别求她……” 玉玲珑摇头,眼见得容锦并不为她的哭声所动,干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小公主……” 红楹目眦欲裂。 就连李超都不忍不住想要上前求情时。 容锦却开口了。 她看着红楹,一字一句道:“你看到了吗?你的任性,你的蛮不讲理,你的偏见,伤害的不过是你在乎的人。” 红楹咬紧了牙,因为激怒,嘴唇都咬破了,血流了一身。 容锦却在这时,抬头,目光坚决的看向了琳琅。 琳琅手势一动,一蓬青草色的烟雾在红楹跟前绽开,下一刻,红楹便“扑”的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红姨!” 玉玲珑扑了上前。 “容姑娘,我给红姨下了千日醉,这药初始只是让人入睡,但时间一长,便能在无声无息中化解一个人的功力,功力尽失时,她便也醒过来,醒过来,记忆尽失。”琳琅抬头看向容锦,沉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 她并不喜粗暴的方式,能以这样和平的方式解决,挺好! ------题外话------ 妖娆小桃完结文《田园医女娉婷传》 女医生重生古代农家俏萝莉,秀雅娉婷,冰雪聪明。奈何家中贫困,她在家做牛做马,机缘巧合之下,她得了随身空间,利用空间发家致富,斗极品亲戚,医好傻妹妹,带着妹妹分家做生意赚银子,置地买房,念书院,建马场,开医馆,姐妹俩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金银财宝滚滚来,美男纷纷来求亲,好吧,那姐抛绣球择相公吧,那帅哥谁?抢到绣球了! 35入宫赴宴 要说,永昌十四年的京都城真就是风云迭宕,只怕除往前几十年的天下大乱,再没有比这一年更让京都城老百姓心惊肉跳的了! 一大早,满京都的老百姓都在传,安平伯府的世子死了。 怎么死的? 有说是是被之前死在他手里的金玉楼头牌薛明仪的仰慕者给弄死的。也有说是他与人争风吃醋被人打死的。更有人说,他其实就是个变态,不但好狎妓还好男风,小倌倌受不了他变态的折磨,把他给弄死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容锦一边对着镜子描眉,一边对斜坐在身侧的南楼问道:“怎么就传得这么邪乎,不就是死个人吗?” 南楼一脸无辜的说道:“是啊,这些人真的很无聊,满京都城每天都死人,不过就是死个人渣,至于吗?” “至于吗?”琳琅从外面走了进来,接了南楼的话,说道:“你怎么不跟姑娘说说,你是怎么把人给弄死的呢?” 这话有讲究! 容锦收了最后一笔,扔了手里的眉黛,转身看了南楼,“怎么弄死的?” 南楼嘿嘿笑了笑,摆手说道:“你别听琳琅瞎说,我真没把他怎么的。”默了轻声说道:“不过就是没让他死得太痛快罢了!” 这到是有些说头了,容锦还想再问得仔细些,装扮齐全的杏雨却是看了看天色,对容锦说道:“郡主,该进宫了。” 容锦顺着杏雨的目光,往外看了看,点头道:“好了,我们走吧。” 琳琅等人便站了起来,送容锦往外走。 “扎纸胡同那边……”容锦看向琳琅。 琳琅轻声说道:“容姑娘放心,李远那,我已经跟他谈过了。” 容锦点了点头。 她只愿龙卫和李远不要像红楹那样偏执! “我已经交待过暖春和红豆了,玉玲珑那注意着点。”容锦边说边往外走,“楚惟一一直不见身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不在端王府,而是去了皇宫。” 琳琅点头,一脸凝重的说道:“双凤还在盯着端王府,昨天送了消息来,说是楚惟一没出来,端王爷却进宫了,姑娘,你今天可以小心!” “我知道了。”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二门处,马车早已候在那,容锦上了马车,对站在那的琳琅和南楼摆了摆手,马车笃笃向前,一时离了郡主府,往皇宫方向行去。 西城到南城的马车走得快些也得小半个时辰,一时无事,容锦想起之前的话题,转头看了杏雨问道:“安平伯府的世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杏雨闻言先是一怔,一怔过后瓷白的脸上便好似两坨胭脂没洇开一样,红的能滴出血。 容锦见了不由便愣了愣,她撇头朝柳念夏看去,不想柳念夏对上她的目光,却是飞快的避了开去,脸上同样的也是一片鲜红。 “这是怎么了?”容锦不解的问道。 杏雨眼见得自已不说,自家郡主怕是一直得问下去,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南楼姑娘不知道在那安平伯世子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世子跟疯了一样,半路里光着身子,抱着人又是啃又是亲的,最后对着一堵墙……硬是把自已的子孙根给生生的弄折了!” 子孙根?那不就是男人的小弟弟吗? 这要是往后几千年,断了还能接,可这个时代……容锦深深的替安平伯世子默哀了一把。不过想到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女人,又觉得他这死法其实真心没委屈了他! “天香楼那边怎么样?”容锦看了杏雨问道:“安平伯府没去找麻烦吧?” 杏雨摇了摇头,说道:“昨天夜里才发生的事,今儿个郡主又一大早进宫,那边就算是有事,怕是消息也传不过来。” 容锦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当下便将这事按下了不再多想,而是将心思都放在了宫里的事上。 “念夏,你进过宫吗?”容锦朝柳念夏看去。 柳念夏摇头,轻声说道:“我父亲不过是一个从五品,在这京都城如过江之鲫。进宫的外诰命夫人一般都是要三品以上的!” “那,永城候府的周小姐,你有没有接触过?”容锦问道。 柳念夏自然知道,容锦说的“周小姐”便是未来的太子妃,周慧齐! 她一脸愧疚的看向容锦,说道:“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大了就没什么来往了。” 容锦想了想,也明白过来。 永城候是帝党,皇上面前的红人,又是一品的候爵,想来永城候夫人来往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柳念夏的父亲不过只是从五品的兵部武选清吏司,以柳念夏的身份,她所说的小时候见过几面,其实应该只是远远的打了个照面,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 见容锦默然不语,杏雨皱了眉头,轻声问道:“郡主,你是担心皇宫里的人,她们耍花样?” “不是,耍花样肯定是要耍的,只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掺和进来。”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声说道。 “可这是宫时啊!”杏雨一脸错愕的看向容锦,“他们还敢在皇上和皇后眼皮子底下搞事?” “怎么不会呢?”容锦身子往后靠了靠,轻声道:“你可别忘了我娘当年是在哪里出的事!” 杏雨闻言好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来。 马车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稍倾,柳念夏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郡主,你说睿王爷新抬的那个侧妃今天会不会进宫?” “会的吧?”容锦想了想,说道:“早不提晚不提,这个时候将王雪嫣提了侧妃,不就是为的这场宫宴吗?” “那姚侍郎府的小姐今天应该也会进宫的啊!”柳念夏拧了眉头,说道:“睿王爷就不怕这两个给掐上了?” “放心吧,掐不上!”容锦冷冷说道,“不但掐不上,估计还能拧成一团呢!” 柳念夏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却是已经眼眸微合,懒懒的靠在了身后的垫子里闭目养神。 柳念夏与杏雨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齐齐闭了嘴,也跟着眼观鼻,鼻观心,思忖着这番进宫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一大清早,玉照宫外,便渐次有马车停下。 无不是珠翠华盖,高头大马毛色水滑油亮,处处彰显着马车主人显赫不凡的身份! 容锦一行人到的时候,马车排队已经排到了金水桥。 “郡主,前面都是马车和轿子。”杏雨撩了车帘,看了一眼后,回头对容锦说道:“怕是得走过去了。” 容锦点头,杏雨便招呼车夫停车,她和柳念夏称下了马车,这才转身去扶马车里的容锦。 来参加皇后娘娘赏花宴的夫人,离得远的坐着马车,离得近的则是乘着轿子。但这会子该到的也都齐了,走在前面的倒也罢了,走在后面的这会子也都舍了马车和轿子,正由府中的婆子、丫鬟簇拥着往前走,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间就说了一句。 “永宁郡主来了!” 于是乎,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回头朝容锦看了过来。 只见马车帘子后探出一只葱剥似的手来。 十指纤纤,被绣着大红寒梅图的袖口那么一衬,只让人觉得肤如凝脂,好似上了层白釉的上等白瓷一般。 众人还没在在这一刹那的惊艳中醒过神来,便见马车里头探出一人。 长发轻挽,堆乌砌云,然一头如缎般光滑清亮的发间却只插着一枝孤零零的青玉簪,那青翠的玉簪,清凌凌,水润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众人再往下看,只觉得什么娥眉聚暖,云鬓生香,秋波凝黛,柔荑敷霜……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一张美得叫人几近窒息的脸。 容锦今天穿了一袭月白色绣梅花刻丝褙子,除了发间的那枝青玉簪,她还戴了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除此通身再无一物。只便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对南珠耳环,却因着南珠品质上乘而光华隐现,让她娴雅中透着几分莹静,当真是清丽脱俗美艳绝伦! 对上众人的惊艳的目光,容锦挑了挑眉头,杏核眼中掠过一抹皎皎如月的光华。 呼!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都知道永宁郡主之母昔日是京都第一美人,但谁能想到,永宁郡主的美,却是比当日的容芳华还要美上三分!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却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声。 只这在平时绝对能被忽略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平静的湖面落入了巨石一般,瞬间溅起了滔天的巨浪。 众人微讶。 目光齐齐落在了与容锦身后的马车上。 翠盖珠缨的华车,在马车的车壁上,有个硕大的“睿”字。 睿王府的马车? 没等众人醒过神来,跟车的婆子已经扶了马车里一个年纪看起来约摸十五、六岁,穿一袭粉红银丝绣花蝶纹广陵大袖衣,弹墨蝶纹月华裙,腰间则素着青蓝色的绸缎。外罩一件浅白色的薄纱,衣摆处浅浅绣着蓝色的蝶纹。 容锦瞬间想起那个才被李恺提了侧妃的王雪嫣来,不由便眸子轻眯,仔细的打量起来。 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因为描过的缘故,越发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一对眼波流轩光华尽显的丹凤眼,正睥睨的朝容锦看来。抹着淡淡浅红的朱唇,微微的挑起一抹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弧度,但不可否认,这张脸真的很漂亮! 见自己才出现,便吸引了众多的目光,王雪嫣精致描画过的脸上,绽起一抹自得的笑,扶着嬷嬷伸过来的手,趾高气扬的一路向前。 经过容锦身侧时,她步子一顿,侧眸朝容锦看去,目光匆匆一扫后,冷冷问道:“你就是永宁郡主,容锦?” 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并不去回答她的话。 王雪嫣身边的嬷嬷顿时便皱了眉头,对容锦喝道:“大胆,侧妃娘娘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容锦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柳念夏。 柳念夏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上前,对横眉怒目的嬷嬷说道:“这位妈妈,我家郡主一品诰命,请问你家娘娘几品?” “噗嗤”一声。 围着人里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轻笑。 若是王府正妃,自是一品,但侧妃……在听到那声轻笑,王雪嫣一张粉白瓷嫩的脸,顿时如同被泼了层血一样,涨得通红。 她狠狠的瞪了眼身边趾高气扬向容锦问话的婆子。婆子身子一颤,连忙大气也不敢出的退了下去。 王雪嫣又睃了眼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必竟是睿王李恺的宠妾,除了一些出身名门诰命在身的夫人,大部分人在对王雪嫣看来的目光时,都在第一时间脸上绽起抹讨好的笑。 容锦自忖,这赏花宴就是场鸿门宴,她又露了玉玺,进了那道宫门,还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在等着她,区区一个王雪嫣拿来祭刀都不够! 是故,趁着王雪嫣抖着她的小妾风头时,她二话不说,抬脚便往前走。 王雪嫣哪里会知道,容锦竟然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说走就走。一时间,气得杏目圆瞪,想也不想的,便开口喝道:“站住!” 容锦原不想浪费时间,但转念一想,不趁着这时候人多,杀一儆百,只怕回头那些魍魍魉魉的还不定要怎么找她麻烦。 这么一想,她干脆利落的停了步子,转头朝身后的王雪嫣看去,挑了眉头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王雪嫣漂亮的丹凤眼冷冷一挑,说道:“容锦,你虽是一品,可这要论起序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姐,尊卑暂且不论,可长幼有序你总该知道吧?” 呵! 要不是场合不对,容锦差一点就放声大笑。 见过人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样上赶着让人打脸的! “哦,不好意思,王侧妃,我外祖母就只我娘和舅舅两个孩子,据我所知,我舅舅也只得一子。不知道,你这亲和序是从哪排起来的?” “你……” 王雪嫣一时间就好似被猫咬了舌头一样,涨红了脸,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因为从小便沦落在外,便是后来走通苏钰彤的路子回到越国公府,也不过是被打发在一间小小的院落里。很多的事,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容锦跟王家有仇。而王苏将她送给睿王时,有些话也是提点过的。 好不容易现在有个能在容锦面前板回一局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利用,谁知道才出手便被容锦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但只一瞬,王雪嫣便收了脸上的恼色,倾刻间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泪光滢滢的看着容锦,泣声道:“容锦我知道你从来就瞧不上母亲,瞧不上我,你觉得我们出身卑微,不屑与我们为伍,可你莫要忘了,你也不比我们高贵多少!” 容芳华失贞之事,虽然已大白天下,但任何时代,涉及到失贞这种事,除非是一死以明志,不然活着都是一种罪! 王雪嫣扯了帕子,作势拭着脸上的泪,但看向容锦的眼睛却是绽放着恶毒的光芒。 得意什么? 一品的郡主又如何? 还不是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小杂种! “你这人真是好笑,既然知道我不屑与你们为伍,又为什么要上赶着来纠缠?”容锦轻嗤一声,半是讥诮半是嘲讽的对王雪嫣说道:“还是说姨娘生的就是姨娘生的?一天不让人打打脸,就怕忘了自已是谁?” 王雪姨手里的帕子一甩,杏目一瞪,便要发作。 只是,便在这时容锦却是陡然抬头,对她身后的方向露出一抹如明月破云的微笑来,“姚夫人,姚小姐,你们来了。” 容锦的话声才一落,王雪嫣霍然一僵,忘了要对容锦斥责的话,而是转身朝身后看去。等目光对上一张清丽婉约如出水芙蓉的脸时,一时间只觉得喉咙里好似卡了根刺一样,叫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姚秀容了没想到,会在这遇上王雪嫣,一时间不由便怔了怔。 只是她才怔了没多久,走在她前头的姚夫人已然回过神来,她掠过王雪嫣,目光落在容锦身上。 她自是识得容锦的,但……姚夫人微蹙了眉头,一脸疑惑的朝身侧的婆子看去,轻声问道:“阿彩,这位小姐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小姐,我怎么不认识?” 前一刻才怔住的王雪嫣,这会子心里不由便生喜,才要开口,不想,容锦却在这时开口了。 “夫人不认识我不要紧,但这位,”容锦指着王雪嫣,笑吟吟的看了姚夫人和姚秀容说道:“两位应该不陌生吧?” 姚秀容秀丽的眉眼顿时拧在一起,两汪秋水似的眸子夹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恼意朝容锦看去。 这要是放在三天前,她肯定不知道王雪嫣是谁。但今天,她若再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人是谁,她可真就是白活了! 姚秀容蹙了眉头,才要开口,却发现袖子被人扯了扯,她低头看去,对母亲身侧的彩嬷嬷不赞同的目光。抿了抿嘴,姚秀容垂了脸,作出一副羞涩状。 姚夫人没有理睬容锦,而是侧身对正从身后走来的户部右侍郎夫人说道:“哎,我这才几天不出门,怎的就感觉好像一辈子那么长似的,这些个小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忒泼辣了些,我们年轻的时候,哪里敢没有长辈开口,就大呼小叫的与人打起招呼来。” 言语间颇有些世风不古的意思。更是毫不掩饰对容锦的不屑和讥诮之意! 一侧的柳念夏听着,便要上前理论,却是被容锦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户部右侍郎夫人哪里愿意淌这趟浑水,打着哈哈便往人群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略提了声音说道:“方夫人,你怎的来得这般早,我还想着你得在我后面呢,不想,你赶在了我前头。” 姚夫人被留在了当地,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偏在这时,容锦又开口了。 “姚夫人怕是误会我一片好心了,”容锦眉目含笑的看着姚夫人,说道:“原是睿王府的奴才扯着我攀亲戚,我才想找个能说得话上的人评评理,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姚夫人和姚小姐。这才冒昧出声,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想来,也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原不知,这先进门的才是大,后进门的只怕不过是空有个名罢了。到也不怪夫人这般怕事!” 姚秀容听着容锦那句“先进门的才是大,后进门的只怕不过是空有个名罢了”一张粉脸顿时气成了五色盘,忍了又忍可还是没忍住。 “容锦,亏得你也是出身名门,难道不知道尊卑之殊,君臣为重,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吗?” “呵……”容锦轻笑一声,挑了眉头看向姚秀容,“我原不知道,不过现在姚小姐这么一说,我且是明白了。如此还请姚小姐管好你府里的奴才,别乱赶着上门攀亲戚!” 话落,不顾脸红白赤的姚秀容和气得胸脯子乱抖的王雪嫣,转身便沿着宫道缓缓向前。 但凡她所到之处,那些原本挨挨挤挤的夫人、小姐如避蛇蝎猛兽般,倾刻间便让出一条康庄大道,任由她带着杏雨和柳念夏施施然向前。 走了约有个一刻钟的样子,便到了第一道宫门,早有小太监备着轿子在宫门口恭候。 筳席设在了御花园。 虽说已是仲秋的天,但因着宫里不乏能人,愣是将个万木凋零的季节装扮的如同花团锦簇的春天。 有粉红浅白碗口大小开得一片荼靡的木芙蓉,也有三三两两迎风送香几十年的老桂,更有艳红如火,深紫仲彩的紫金花,但最让人惊诧的还是那花型各异,白的、红的、黄的铺阵开去,如同一片花的海洋的各色菊花。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容锦到的时候,御花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衣香鬓影,在花丛间穿棱,若不细看,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人! “郡主,”杏雨深吸了口气,怔怔的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容锦使了个眼色给柳念夏,示意她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若仅限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人自没有这般多。”柳念夏对杏雨说道:“但这些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姐,又带着府里的婢女,人自然就多了。再有,像姚夫人这样虽然品阶不够,但却沾亲带故的又占着一些。完了,后宫那些位份不低的贵人自然也要趁这个时间,跟家里的人见见面,或是替娘家那些尚未成亲的小辈谋个前程什么的是不是?这样弯来绕去的,这人,自然就多起来了。” 杏雨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呢,三品的大员这么多,那四品、五品不是更得往上翻一番了!” 容锦笑了笑,目光淡淡的在人群里睃了一圈,末了,拣了个略显冷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对柳念夏说道:“趁着正主还没来,你去走一圈看看有没有永城候夫人。” “是,郡主。” 柳念夏应了一声,便轻身退了下去。 御花园人声如潮,离御花园隔着些许距离的凤仪殿内不时的响起一两声的轻声笑语。 李熙到的时候,里头一管甜甜脆脆的声音正用着她磁糯的嗓音,缓缓的说道:“回娘娘的话,也没念过什么书,不过就是跟着师傅们学了几个字罢了。” 里头吕皇后带着笑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年前你让你母亲带进宫的《金刚经》,本宫看着笔力虽然略嫌柔弱了些,但却腥在流畅圆转,丰润淳和。若只是略略认识几个字,可不能写出这样一笔劲秀工整的小楷。” 吕皇后的话声才落,另一道轻婉和气的声音便跟着响起。 “娘娘您快莫要夸她了,再夸,她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这道声音落下后,大殿里便响起吕皇后的笑声,“永城候夫人,虽说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都是往严里教,但孩子做得好了,该夸的还是要夸的。不然,好了不夸,坏了受罚,这谁还愿学好啊,您说是不是?” “娘娘说得是,是臣妇愚钝了。” 李熙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候在门侧的德宝微微示意。 德宝颌了颌道,侧头对里面说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屋里立时响起皇后娘娘的声音,“这孩子,不去忙他的事,跑我这来干什么?”话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略提了声音说道:“请太子殿下进来。” 而这边厢,李熙已经拾了袍角走上阶沿,德宝紧接着撩起了琉璃帘子,恭敬的将他送了进去。 屋子里原本坐在吕皇后下首,体态微腴,面如满月穿一袭深杏色绸衫雍容华贵,年约四旬的妇人在看到李熙的那一刻,连忙站了起来,向李熙屈膝福礼。 随着妇人站了起来,原本安静乖巧站在她身侧年约十四、五岁,生得明眸皓齿,穿了件桃红色暗纹衣裳,矜贵中却带着几分淡淡娴雅的小姑娘也跟着站了起来,向李熙行礼。 “永城候夫人快快免礼。”李熙上前一门,作势虚扶了一把永城候夫人。待永城候夫人低眉垂眼站到了一侧,他又回头对一侧的周慧齐说道:“周小姐也请免礼。” 周慧齐依言起身,仍旧眼也不抬的站到了永城候夫人身侧。 李熙这才上前向吕皇后见礼,“儿臣见过母后。” 吕皇后摆手免了他的礼,问道:“你不去忙你的事,跑我这来干什么?”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温润的笑,目光飞快的撩了眼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出,脸色微微绯红,眼睫颤得如同蝶翼的周慧齐一眼,轻声说道:“儿臣知晓母后召了永城候夫人说话,特来跟永城候夫人行个礼。” 话落,转身对一侧的永城候夫人微微屈膝拱手揖了一礼,“熙儿见过永城候夫人。” 永城候夫人连忙摆手,“殿下客气,这岂不是折煞臣妇了。” “玉莲,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给你见个礼也是应该的,你安心受着便是了。”吕皇后笑着说道。 永城候夫人娘家姓崔,闺名玉莲。 年轻时,与吕皇后也是手帕交。此时呼了吕皇后的话,虽神色间仍见拘谨,但却大方了许多。她目光含笑的看着眼前身长玉立,如玉树临风的李熙,轻声说道:“几日不见,熙下好似又高了不少!” 李熙今年已经十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闻言,笑着说道:“是比去年长高了些,前些日子翻了去岁秋天的衣裳出来穿,才发现又短了一截,还闹出了一场不小的笑话来。” 话落,有意无意的睃了眼一侧,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周慧齐一眼。 自打永昌帝赐了婚以后,周慧齐每季都会送两件她亲手缝制的衣裳进来。李熙说的那短了一截的衣裳,自然指的是出自周慧齐手里的。 正偷偷觑眼的周慧齐目光跟李熙撞了个正着,顿时红了脸垂下头,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侧的衣襟,呼吸都不自然了起来。 只把悄然打量他二人的吕皇后,看得失笑摇头。 “玉莲你别听他瞎说,尚衣局一月八套的新衣裳做着,哪里就没他穿的了,不过就是在你跟前卖个乖罢了!”吕皇后笑着说道。 永城候夫人崔氏闻言,便笑着说道:“尚衣局是尚衣局的,殿下若是不嫌弃,臣妇府里新请了一批江南的绣娘,回头让她们给殿下制两身新衣送进来。” “那熙儿便谢过夫人了!”李熙说着便又是重重一揖。 崔氏微微侧身避了开去。 外面的林红这时走了进来,“娘娘,人都到齐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过去?” 吕皇后便朝崔氏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崔氏点头,侧身让到了一边,轻声道:“娘娘请。” 吕皇后扶了林红的手,站了起来,率先往外走,走到一半,见崔氏落后她三步,步子一顿,笑了道:“这又没有外人,玉莲你避着我那般远做甚?” 崔氏笑着略提了步子,但却始终慢了吕皇后半步。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身后的周慧齐。 周慧齐才要拾了步子跟上去,不想袖子一紧,她回头看去,撞进一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脸上一红,周慧齐飞快的垂了脸,声如蚊蚋的问道:“殿下,您可是有事?” “慧齐妹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李熙轻声说道。 周慧齐闻言,不由便抬头朝已然走远的吕皇后和崔氏看去,嘴里说道:“殿下,您有什么话还请快说,我娘和娘娘……” “无妨,回头我从另一条路送你过去。”李熙打断了周慧齐的话。 周慧齐闻言便不再出声,只是看了一眼李熙后,便又垂了眼。 李熙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古永。 古永便立即悄然的退了下去,同时将大殿内的其它宫人也带了下去。 一时间,大殿里,便只剩下李熙和周慧齐。 李熙放了周慧齐的袖子,略作沉吟后,轻声问道:“妹妹今天进宫时,候爷可曾有话交待?” 周慧齐闻言怔了怔,但很快的她抬起头看向李熙,轻声问道:“殿下是指……” 李熙拧了拧眉头。 神色间便有着一抹几不可见的不悦之色。 “我日前让廖必成去了府上见密见候爷,候爷当时说,会让妹妹带话进来。怎的……” 周慧齐闻言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父亲并不曾让我带话给殿下,但出门前,父亲曾经叮嘱我,让我想办法与永宁郡主交好。” 李熙微微拢起的眉头,顿时便松懈了下来。 甚至是带着几分喜悦的看向周慧齐,轻声说道:“那妹妹是什么意思呢?” 周慧齐在对上李熙那毫不掩饰的喜色时,心里已经冷了冷,此刻再听到李熙的问话,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一时间觉得背脊里好似有条蛇在爬,叫她浑身不舒服,一时间又觉得嘴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的滋味。 “妹妹……” 周慧齐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抬头看向李熙,轻声说道:“殿下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李熙闻言不由便怔了怔。 但很快,他便醒过神来了,他对上周慧齐巴掌大的脸上那对湛湛如水明眸,轻声说道:“妹妹放心,你我是结发夫妻,你在我心里自是无人能替代的。” 周慧齐笑了笑。 这话她信吗? 她想信,她也愿意信,只是……压下心头如野草般荒长的思绪,周慧齐微微笑着点头说道:“殿下的话,我记下了。” 李熙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不早了,我送妹妹入席吧。” 周慧齐点头,微微退开一步,待李熙走在了前面,她才跟了上前,照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李熙带周慧齐走的是一条通往御花园的小路,静静幽幽的小径上,只有她两人轻轻浅浅的步子声。 周慧齐大多数的目光都是落在前方的李熙身上,只偶尔会将目光看向四处的景致。 就在御花园远远在望,李熙正欲示意他们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时,一个小内侍急急的跑了过来,李熙步子一顿,朝小内侍看去。 “殿下。”小内侍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李熙跟前,顾不得行礼,急声说道:“殿下,适才在宫门外,永宁郡主同睿王府王侧妃和户部侍郎姚夫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原本微垂着头的周慧齐,这时猛的抬头朝李熙看去。 李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对小内侍说道:“什么样的不愉快?” 小内侍将宫门外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王侧妃和姚夫人才进宫门,便被皇贵妃身边的苏芷姑姑接去了景祺宫。” 李熙点了点头,对小内侍摆手道:“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是,殿下。” 小内侍退了下去。 周慧齐抬头朝李熙看去,“殿下……” “慧齐妹妹,”李熙笑着看向周慧齐,轻声说道:“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有那么一刹那,周慧齐觉得心里好似扎进了根针,喉咙也好似被刀刮过一样,但她还是笑着说道:“好!” “妹妹都不问我要你帮什么忙吗?” “殿下要我做的事,我总是愿意去做的。”周慧齐红了脸,轻声说道。 李熙闻言,深深的看了眼周慧齐,末了,轻声说道:“元贵妃那个人我最是了解,为人睚眦必报,永宁郡主当众羞侮了睿王府的正妃和侧妃,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妹妹可不可以帮哥哥照看郡主一二?” 周慧齐笑着点头,“我会的,哥哥放心。” 李熙对上周慧齐的笑脸,心里没来由的便叹了口气,待要想伸手抱一抱周慧齐,却发觉两个人离着的距离,实在太远,只得放弃那个念头。 “前几天皇宫闯入刺客,永宁郡主想必会向妹妹打听这件事。”李熙对周慧齐说道:“若是她问起,妹妹便跟她说,刺客已经抓住,关在皇宫的密室里。” 燕离闯皇宫的事,别人不清楚,但周慧齐却是清楚明白的很! 她点头,“我知道的。” 李熙见她这乖巧温驯,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他探手牵起周慧齐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是不好过的。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一切,为的不过是你我的将来。” 周慧齐默了一默,脸上绽起一抹强笑,轻声说道:“殿下说得没错,我确实心里不好过,但可是您也说了,这一切为的是你我和将来。这样……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顿了顿,周慧齐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问道:“殿下,玉玺真的在她手里吗?” 李熙点头,“千真万确。” 两人又小声说了几句话,眼见得有宫女不住的往这边张望,李熙知道,那是皇后派来接头的宫妇,当下便松了周慧齐的手,轻声说道:“去吧,母后在那边等着你呢。” 周慧齐点头,由着后面走上来的宫女带着她往御花园走去。 36用天下为他陪葬 “啪”的一声。 王雪嫣捂着火辣辣的脸,满目错愕的看向接过宫人手里雪白帕子拭手的元贵妃,嘴唇哆嗦着,却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原本一侧坐着姚氏母女吓得身子一直,紧接着“扑通”一声,便齐齐跪在了地上,嘴里连呼:“娘娘息怒。” 王雪嫣猝然回神,紧跟着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耳边嗡嗡直响,她却全然不知道,自已到底因为什么挨了这一巴掌。可不知道也不能问,不但不能问,还得赶紧的认错。 只,她才要开口,耳边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母妃,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自有人按规矩责罚,您又何必亲自动手,回头伤着了自已个儿,可叫儿臣如何是好!” 王雪嫣火辣辣的脸,一瞬间烫得如同被火燎过一样,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 头顶响起元贵妃的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李恺含笑上前,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王雪嫣,先扶了元贵妃回主位上落座,这才转身亲自扶了姚夫人,“夫人起来吧,母妃原不是生夫人的气,您不必惊吓。” 姚夫人就着李恺的手站了起来,却是大气也不敢喘,只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上座的元贵妃。 李恺又转身虚扶了一把姚秀容,满目温柔的说道:“姚小姐你也起来吧。” 早有元贵妃身边的苏芷亲自上前扶了姚秀容起来。 李恺这才侧头目光淡淡的撩了眼惶惶不安跪坐在地的王雪嫣,冷冷说道:“你也起来吧。” 王雪嫣却是不敢动,而是战战兢兢的朝元贵妃看去。 元贵妃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啐道:“没用的东西!” 王雪嫣吓得身子一抖,哪里还敢再起来。 李恺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你也知道她没用,没用还把她塞我王府来干什么?但想着,接下来还要用她,脸上绽起抹笑,看向元贵妃说道:“她年纪还小,幼年又吃了不少苦,难免眼界浅了点,母妃又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垂着头的王雪嫣,听着李恺话里话外的维护之意,顿时喉咙一痛,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这一刻,只想着,便是叫她为他去死,她也值了! 元贵妃拧了眉头,还待再说,但对上李恺不赞同的目光后,默了一默,摆手道:“好了,人是你的人,你都不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起来吧!” 王雪嫣还不敢动。 只把个元贵妃气得眼珠子都痛了! 李恺叹了口气,回头温声道:“还不快谢过母妃。” 王雪嫣连忙磕头谢恩。 李恺又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苏芷。 苏芷眉眼含笑上前,亲手扶了王雪嫣起来,柔声道:“王侧妃随奴婢来,奴婢替你重新梳个妆吧!” “谢谢姑姑。” 王雪嫣对着苏芷绽起一抹楚楚可怜的笑。 苏芷不由便暗暗忖道,到也难怪王爷在那么多人将她扶了侧妃,虽然脑子笨了点,可这张脸到真是生得好。 她对王雪嫣笑了笑,领着她去了偏殿梳洗。 李恺目光淡淡的掠了眼一侧低眉垂眼的姚夫人母女俩,笑着在元贵妃身侧坐了下来。 元贵妃摆了摆手,大殿里的宫人立时便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坐在姚夫人身侧的姚秀容一瞬间,紧张的连呼吸乱了。 姚夫人隔着袖子轻轻的攥了攥她的手,这才抬头朝元贵妃看去。 四目相对,元贵妃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态度亲切的说道:“本宫早就想让夫人带着秀容进宫一趟了,可这些日子宫中实在不太平,这拖来拖去便拖到了今天,夫人不会怪罪本宫吧?” 姚夫人连忙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娘娘言重了,臣妇不敢!” 元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对姚夫人说道:“夫人快坐下,你和本宫本就是一家人,往后又要亲上加亲,不必这般拘谨。” 姚夫人讪笑着坐了下来。 元贵妃目光转而看向姚秀容,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柔声说道:“本宫还算是有些眼光,这料子穿在你身上,果然很漂亮。” 知晓皇后娘娘要办赏菊宴后,元贵妃便在内务府选了几匹料子并着一些精致的首饰赏了下去,今天姚秀容这一身的衣裳以及发髻上的首饰便都是出自元贵妃的手笔。 姚秀容腼腼腆腆的站了起来,对元贵妃屈膝福了一福,“秀容还没谢过娘娘恩典。” “你这孩子,本宫是你什么人,将来本宫的东西还不都是留给你的儿女的。”元贵妃笑着说道。 姚秀容涨红了脸,羞涩落座。 这时,苏芷领着重新梳妆过的王雪嫣走了出来。 恰恰便将元贵妃的那句话听在了耳朵里,王雪嫣不由便隔着袖子狠狠的攥了攥手心。她进王府时间不短,但在抬侧妃前,廖廖几次的侍寝,都在事后服食了避子汤。好不容易抬了侧妃,她买通了王房管事的嬷嬷,想着一定要在姚秀容进门前生下庶长子,日后母凭子贵好与姚秀容分庭抗礼。更能凭着孩子让贵妃对她刮目相看!可谁知…… 元雪薇是真的看不上王雪嫣这一身的小家子气,只觉得光那张脸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她却浑然忘了,她自已又是凭着什么坐上如今这位子的! 见王雪嫣低眉垂眼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笑顿时便敛了下来,对苏芷说道:“给王侧妃搬个锦墩过来。” “是,娘娘。” 王雪嫣飞快的撩了眼姚秀容屁股下的紫檀木椅子,腮帮子都快咬烂了,才忍下了眼里的泪,坐在了苏芷搬来的锦墩上。 元贵妃使了个眼色给苏芷,苏芷微微颌首,转身退了下去,将殿门外当值的宫人尽数挥退三丈之外,她更是亲自守在了殿门口。 大殿里,姚秀容母女见着这阵仗,顿时便僵了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向上座的元贵妃。 元贵妃端了身侧的茶盏,啜了口茶后,方捧着茶碗幽幽开口说道:“你们都是恺儿最亲密的人,现如今恺儿遇上件难事,需要你们出手相助,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王爷有难事? 王雪嫣猛的抬头看向李恺,满眼的不解和焦急。 有难事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她就算是命不要了,她也会帮他的! “娘娘,只要能帮上王爷,贱妾就是搭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王雪嫣急声道。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元贵妃并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而给予赞赏,相反眉头蹙了蹙,脸上还闪过一抹恼色。 一侧的姚夫人和姚秀容看见了,不由便齐齐交换了个眼色,下一瞬,母女二人同时看了元贵妃,轻声说道:“娘娘但有吩咐,臣妇(臣女)概无不从!” 元贵妃拧着的眉头便松了开来,眉眼间绽起一抹喜色。 心道:怪道人常说娶妻娶贤,瞧瞧这姚氏多会说话!再看看那贱皮子,连个话都说不好,真是白瞎了侧妃这么好的一个位置!回头,一定得跟恺儿好好说,这位置得留给有用的! 心里拿定主意,元贵妃看了眼李恺,示意李恺自已开口来说。李恺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起来。 “永宁郡主,适才你们都认识了吧?” 话落,目光淡淡的在三人脸上睃了一眼,最后似有意无意的落在姚秀容的身上。 姚秀容对上他熠熠熠生辉的眸子,心头一慌,脸上一热,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 李恺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温文尔雅的笑,语声越发变得亲切起来,“她手里有一样非常的重要的东西,这东西对本王来说至关重要,我想让你们帮我从她手里拿到这样东西。” 王雪嫣想起自已之前在宫门口对容锦的挑衅,顿时明白适才那一巴掌是因何而来。明白过来的她,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里似是要把她五脏六腑都烧熟一样。 她眼巴巴的看向李恺,“王爷,您,您怎么不早说呢?” 李恺轻垂的眼眸里便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早说? 他要是早知道容锦身上有传国玉玺,他还能由着父皇给他定下姚氏之女? “本王原先也不知道。”李恺轻声说道。 王雪嫣连忙问道:“贱妾要如何做,才能帮上王爷呢?” 李恺但笑不语,只目光温和朝姚秀容看去。 姚秀容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王爷尽管吩咐,秀容定不负所托。” 李恺这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本王想让姚小姐和侧妃联手,设法将永宁郡主主哄去万兽园。” 姚秀容霍然抬头看向李恺。 李恺迎上她的目光,笑意不变。 一侧的王雪嫣看着两人眉眼间的官司,默了一默,轻声问道:“王爷,这般简单的事,随便一个宫人都能做到,又何须贱妾和姚小姐……” 李恺微微撇头,目光冷冷的挑了眼王雪嫣。 王雪嫣被他那一眼看得身子一僵,脸上紧跟着一红,下意识的便低了头,嚅嚅不敢言语。 这时,门外响起苏芷的声音。 “娘娘,皇后娘娘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宴会要开始了。” 元贵妃看了眼李恺,略略提了声音说道:“本宫知道了,告诉来人,本宫这就过去。” “是,娘娘。” 殿外响起苏芷退下去的步子声。 元贵妃看向李恺,淡淡道:“你抓紧时间跟她们把话说明白了,本宫和姚夫人先行一步。” “是,母妃。” 李恺站了起来,恭送元贵妃和姚夫人离去。 大殿里,这时便只剩下姚秀容,王雪嫣和李恺三人。 李恺转身,目光迎向站在他左右两侧的二人,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瞒你二人,永宁郡主手里握着的那样东西,其实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王雪嫣和姚秀容齐齐变了脸色。 李恺目光看向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的姚秀容,轻声问道:“秀容,你是想统辖六宫,还是仅仅只是一府之主?” 姚秀容哆了哆了嘴辰。 睿王爷想要鹊巢鸠占,这原就不是什么密秘。 但传国玉玺在容锦手里,这事,确实把她震得半响失了反应。 待回过神来时,她屈膝一福,柔声道:“臣女知道该如何做了。” 李恺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仍旧一脸懵懂的王雪嫣,道:“你一切听从姚小姐的吩咐。” 同样王雪嫣在经过最初的震憾后,立马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她,一时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此刻见李恺朝她看来,她忙不迭的点头。 “王爷您放心,贱妾以姐姐马首是瞻!” 李恺同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前面要开席了,本王送你们出去吧。” 姚秀容和王雪嫣同时向李恺屈膝福了一礼。 皇宫里的路,错综复杂,若是没有人引路,转上个十天半月怕是都走不出来。 李恺将两人送至离御花园不远时,转身对二人说道:“去吧,前面就是母后设宴的地方。记得,本王在万兽园,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姚秀容和王雪嫣齐齐应了一声“是”后,两人才拾了裙角款款向前头人声鼎沸处走去。 “姐姐。”王雪嫣扯了扯姚秀容的袖子。 姚秀容恼怒的绽了眉头,喝斥的话到了嘴边,但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强压了心头的那口恶气,轻声说道:“什么事?” “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的。”王雪嫣眨着杏核眼一脸真诚的对姚秀容说道。 姚秀容差点就要嗤笑出声,争?你拿什么跟我争?! 但最终她只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王雪嫣见她神色虽然冷淡,但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胆子不由便又壮了几分,她上前,轻声问道:“姐姐,我们要怎样才能将容锦那个贱人引到万兽园去呢?” “见机行事。”姚秀容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到时看我的眼色行事,便是!” 王雪嫣不瞒的嘟了嘴。 …… “郡主,没见着人。” 柳念夏转了一圈后,走回容锦身侧,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有宫人高声唱喝。 “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四处散落的妇人、小姐,听到这一声唱诺,都齐齐的走了过来,容锦跟着抬眼看去。 吕皇后她并不陌生,等看到走在吕皇后眉眼含笑,神态间却透着淡淡倔傲之色的永城候夫人崔氏和五官清丽,衣着华贵却又不失精致典雅的周慧齐时,容锦微微的勾了唇角。 怪道柳念夏找不着人,原来人家早就去抱大腿了! “郡主,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位小姐,永该就是永城候府周小姐。”柳念夏轻声说道。 容锦微微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众妇人齐齐向吕皇后屈膝福礼。 吕皇后抬手止了,免了众人的礼后,侧身对林红问道:“皇贵妃怎的还没来?” 林红才要使人去察看,一阵清脆如银玲的笑声响起。 “臣妾来迟了,姐姐恕罪。” 几乎是话声一落,元贵妃便带着姚夫人母女和王雪嫣莲步轻移,出现在了众面前。 元贵妃领着身后三人上前向吕皇后见礼,吕皇后神色淡淡的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寻了个借口打发下去。 这个时候,众人便少不得又上前向元贵妃见礼。 因着举办的是午宴,众人来的还早,再说这又是个拢络心腹的好时机,是故,不多时,人群便三三两两的逛起御花园来。 政治本就是个复杂的东西,能来参加宴会的这些女人,不管能不能得自家男人的心,但此时却都是代表着各自身后的男人和家族的。 不多时,人群便分成了两派,贵妃一派自是上前捧贵妃的臭脚。而皇后一派……容锦夹在众人中间抬头朝吕皇后看去。 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后,不由便暗暗摇头,却原来捧贵妃臭脚的竟然比皇后那边的人还要多!容锦挑了挑嘴角,垂下的眸子里滑过一抹讥诮嘲讽的笑。 “郡主,周小姐往这边来了。” 耳边响起柳念夏的声音。 容锦敛了心思,抬头看去,果然便见着周慧齐身边围着几个与她年龄相仿衣着华美的小姑娘,一行人正朝她站的方向走来。 便在容锦想着是不是要避一避时,周慧齐却是遥遥对着她绽起一抹温婉的笑,轻声问道:“是永宁郡主吗?” 有人递橄榄枝,容锦自是要接着的。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打算找个机会套套近乎的!当下还以周慧齐一笑,轻声说道:“是永城候府的周小姐吗?” 周慧齐点了点头。 跟在周慧齐身侧的一名年约八九岁,脸盘圆圆,肤如柔荑的小姑娘偷偷的凑到周慧齐耳边,轻声问道:“慧齐姐姐,我听人说永宁郡主身高八尺,红发绿眼的,怎么这会子看起来却不像呢?” 小姑娘的话惹得其余几位小姑娘齐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间一个身姿修长,鹅蛋脸,柳叶眉的小姑娘挑了眉头对小姑娘说道:“阿妩,你那说的真是永宁郡主?不是修罗夜叉?” 被唤作阿妩的小姑娘跺了脚说道:“是真的啊,她们都是这样说的,不然,凭着永宁郡主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怎么就敢杀了辰王呢?” 她的话声才落,原本还笑着的小姑娘们顿时齐齐都不敢笑了。 辰王的死,虽然最后被永昌帝压了下去,但还是深深的在帝都所有大臣的心里植下了一颗恐惧惊悚的种子。 要知道自打本朝立国时,别说是诛杀一品亲王,就是行刺达官显贵的事也是几不可闻。而这位永宁郡主却是一手毁了一个候府、国公府不说,竟然那么干脆利落的把辰王给杀了!偏偏她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众人跟前!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已……一瞬间,除了一脸懵懂的阿妩姑娘所有人脸上都生起一抹讳谟如深的神色。 容锦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看着那脸盘圆圆一脸懵懂的小姑娘,问道:“这样可不行哦?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是谁!介绍下自已吧?” “我叫谭燕婷,小名阿妩,我爹爹是汝南候,谭弘业。” 汝南候?谭弘业! 容锦脸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 就是那个对母亲一往情深,在母亲出事之后仍愿三媒六聘迎娶过门的汝南候?!听说若不是汝南候老夫人以死相逼,汝南候是打算终身不娶的!只可惜,这样的好男人,娘亲却是错过了。 容锦笑着抬手捏了捏谭燕婷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轻声说道:“阿妩长得真好看,只可惜今天进宫,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回头我让人补上一份送到你府里好不好?” 谭燕婷摇头,“不用了,娘亲会不高兴的。” 容锦到是没想到在一群戴着面具的人霍里,会有谭燕婷这样性子直白的小姑娘,加之对汝南候的印像极好,心里对谭燕婷便越发欢喜几分。 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就算是我欠着你的,回头你有想要的,我又能给你的,你便来问我要,怎么样?” 容锦的话声一落,别说是谭燕婷了,就连周慧齐也呆了呆。 对于容锦,她不能说十分了解,但据她所知,容锦可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轻易的便允了谭燕婷一个诺言! 周慧齐一时间心里飞快的转了起来,皇后娘娘已经隐约向娘透露过,有意替太子殿下求娶容锦做良娣。一开始,她心里也不舒服。但娘说过了,别说是皇宫里,就是那些稍稍有点钱势的平头百姓,你又看到谁是一妻一夫过到老的?既然迟早都有别的女人,何不做了顺水人情?! 这么一想,周慧齐顿时拿定了主意,她上前揽了谭燕婷轻声说道:“阿妩,还快谢过你容姐姐。” 谭燕婷才要摇头,她爹说过的,这世上有些人总是会先给再取,这个永宁郡主好端端的对她这么好干什么?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才不要! 可是,头前娘亲又再三交待,让她一定要听周姐姐的话。现在周姐姐的意思便是叫她应了下来,那她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呢? 容锦看着小胖子眉眼紧蹙,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由便“噗嗤”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周慧齐身侧的几个小姑娘便也陪着笑了,只是笑声怎么看都牵强的很。 周慧齐揽了谭燕婷的肩,抬头对容锦说道:“阿妩还小,很多事都不懂,郡主不要怪她。” “哪里,”容锦看着两条细细黑黑的眉头微微拢在一起的谭燕婷说道:“像阿妩这般直率天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欢喜她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怪她。” 周慧齐闻言笑了笑。 这时,围在周慧齐身侧穿一袭秋香色华衫的小姑娘,轻声说道:“慧齐妹妹,我适才听人说翠云苑那边摆放了好些珍品,什么凤凰振羽、鹤舞祥云、桃花春水等等,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周慧齐朝容锦看去,轻声说道:“郡主一起吧?” 容锦点头。 一行人便沿着青石小径,朝不远处的翠云苑走去。 虽然说能跟周慧齐交好的大都是东宫这一派的,但必竟永昌帝还正当盛年,将来的事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走向,谁也说不好。 现在永昌帝不追究容锦弑杀辰王之事,可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身为未来太子妃的周慧齐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向容锦示好,这会不会太不妥当了些? 等走过一座白玉桥后,便有人借口走累了,要歇息,就近找了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如此反复几次,真到了翠云苑的时候,还留在周慧齐身侧的便只有谭燕婷了。 容锦眼见得周慧齐一副不急不燥的样子,到不由在心里暗暗的点了个赞,这般沉稳大方,还真有些母仪天下的气度。 “慧齐姐姐,那边有红衣绿裳,我过去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谭燕亭指着不远处一盆红的好似滴血的菊花对周慧齐说道。 周慧齐眼见得这翠云苑不似之前的御花园那般热闹,有心坐下来跟容锦说几句话,便对魔兽燕婷说道:“阿妩自已去玩吧,我在这陪陪你容姐姐。” 谭燕婷点头,抬头看了容锦说道:“容姐姐,我去那边玩一会儿,你不要欺负我慧齐姐姐啊!” 容锦被她的话弄得怔了怔。 到是周慧齐闻言,轻声笑了道:“去吧,你容姐姐不会欺负我的。” 谭燕婷却是看着容锦不动,大有容锦不答应,她就不走的意思。 “阿妩,你太偏心了,你怎么不担心我被你慧齐姐姐欺负了去呢?”容锦笑着逗趣道。 谭燕婷却是摇头,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你太厉害了,我慧齐姐姐她欺负不了你的。” 容锦闻言再次失笑出声,忍不住再次抬手捏了捏谭燕婷胖胖的小姐,柔声道:“去吧,我答应你,我肯定不欺负你慧齐姐姐。” 谭燕婷这才撒了脚丫子往前跑去。 “秋月,你跟着阿妩,仔细着点,莫让她摔着碰着了。” 周慧齐对身后跟着自已的婢女吩咐道。 被呼作秋月的婢女屈膝应了一声是,便急急追着谭燕婷去了。 等秋月走远了,周慧齐又使了个眼色给另外一名婢女。那婢女见了,便笑着上前挽了念夏和杏雨的手,说道:“两位妹妹,这样的景致怕是一辈子也难得看上几回,不若我们也四处走走吧?” 柳念夏和杏雨便齐齐的朝容锦看来,得了容锦的点头后,她俩笑着说道:“还有劳这位姐姐前面带路。” “我叫柳艳,两位妹妹怎么称呼?” 三人一路慢慢走远,却又在视力可及范围内。 容锦收了目光,抬头看向周慧齐,略作沉吟后,她缓缓开口道:“周小姐,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周慧齐闻言,笑了笑,说道:“难道不是郡主有话要跟问我?” 容锦勾了勾嘴角。 她就知道,周慧齐不会无故示好! 想来,应是得了李熙的示意吧? “没错,我确实有话想问周小姐。”容锦看向眉目温婉的周慧齐,缓缓道:“周小姐,我能见太子殿下一面吗?” “你要见殿下?”周慧齐犹疑的看向容锦,拧了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想向殿下打听他的消息?” 容锦脸上的笑顿了顿,看向周慧齐的目光便陡然一利,稍倾,却又是翘了唇角,说道:“殿下竟然连这等事都能向小姐言明,可见是真不把你当外人。”话声一顿,容锦又道:“没错,我确实是想打听他的消息,殿下他知道吗?殿下可曾让小姐带了话给我?” 周慧齐便想起李熙之前“告诉容锦,他死了!”的话。 他! 他是谁? 是传说中的那个的入宫行刺的刺客吗?可是,一个刺客跟容锦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刚才容锦说殿下不把她当外人,连这等事都能与她言明,容锦说的“这等事”到底是什么事? 周慧齐一头雾水,脸上却是不显分豪,她看了容锦,轻声说道:“他死了!” 容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远远站在外面的柳念夏和杏雨见了,转身便要过来,却是被柳艳上前给拦了。 “两位妹妹,我家小姐与你家郡主有些休己话要说,我们还是在这看着吧。”柳艳说道。 杏雨才要开口,柳念夏却是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往亭子里看,杏雨这才发现,自家郡主又坐了下来,虽然人看起来不大好,但却也没有多大的不对劲。 两人都知道容锦今日进宫,便是打听燕公子消息的。刚才的失态,难道是因为燕公子有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一时间,俩人不由都有点心慌慌的。 柳艳也没好到哪去,她刚才看到容锦站起来的刹那,心都到嗓子眼了,可是自家小姐也没给她说好的指示,她只得硬着头皮拦下了眼前的俩人。 一时间,三人再无闲心说别的,齐齐竖着耳朵听着亭子里的动静。 容锦攥紧了抖得像羊癫疯的手,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等心跳得不再那么快了,她才重新看向一脸疑惑的周慧齐。 “尸体呢?” “嗯?”周慧齐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咬牙道:“活着有个人,死了总要有个尸吧?既然说人死了,那你让殿下安排一下吧,我要见尸体!” 周慧齐顿时哑口无言的僵在了那。 太子只让她告诉容锦那人死了,现如今,她说了,容锦也信了。但容锦提出来要见尸体,她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 见周慧齐僵在了那,容锦默了默,轻声问道:“怎么了,殿下不同意?” “不是。”周慧齐连忙摇头,“我只是一时间被郡主的话吓到了。” 容锦点了点头。 这些姑娘,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内宅争斗之术,便是杀个人,也是借着旁人的手。 她说要去看尸体,一时间,怕是她们还真能接受! “那你跟殿下说一声吧,看什么时候安排我去认尸。”容锦对朝她看来的周慧齐说道:“你告诉殿下,他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是继续合作,还是……尽快回句话吧。” 周慧齐明白容锦的言下之意。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把话递给殿下,看殿下安排在哪里见郡主。” 容锦点头。 周慧齐便扬声喊了外面候着的柳艳,等柳艳到了跟前,她轻声说道:“你去找了林姑姑,告诉她,郡主要见殿下,请她安排人给殿下递个话。” “是,小姐。” 柳艳转身急急的退下去。 柳念夏和杏雨这时也已走了上前,两人见容锦脸色白的难看,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眼睛皮不住的抽搐着,当下齐齐失声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容锦摆手,“我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但那带着颤音的语声,确实出卖了她。 杏雨一急,不由便朝周慧齐看去。 周慧齐才要开口解释,却见秋月踉跄着跑了过出来。 秋月是哪着谭燕婷。 她这般三魂如同失了两魂半的跑出来,想必是跟谭燕婷有关。 周慧齐一瞬间便站了起来,急急迎了出去,失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一个人跑出来,阿妩谁在那看着?” 秋月一听周慧齐问起谭燕婷,才要开口,只她却是嘴巴抖得跟个筛子一样,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慧齐急得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喝道:“你说话啊!” 秋月张着嘴,上下牙齿把个嘴巴磕得稀烂,血流了一嘴,却还是说不出话。情急之下,她抬手便给了自已狠狠一个耳括子。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道:“谭,谭小姐不见了!” “什么?” 周慧齐脸色一白,人一软差点便倒在地上。 幸得一只手伸了出来,扶住了她。 周慧齐顾不得看扶住她的人是谁,她惨白了脸盯着秋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秋月哑着喉咙说道:“奴婢陪着谭小姐在那边看花,谭小姐说有些渴了,想要喝水,奴婢便寻思着找个宫人讨杯水,可是等奴婢一回头,谭小姐就不见了!” 周慧齐闻言,一瞬间,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汝南候膝下只阿妩一女,平时当眼珠子一样看着,她是当着汝南候夫人拍着胸脯保证过的,一定会看好阿妩,可现在阿妩却不见了! 周慧齐脸上的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喃喃失声道:“怎么办?瑞在怎么办?阿妩不见了,我怎么跟周夫人交待?又怎么跟殿下交待?” 汝南候和永城候都是帝党,他们手里各自握着东夏朝的重兵。若是谭燕婷在皇宫出了事,只怕便是汝南候这个一心忠君的人也不见得能肯息事宁人。到时,闹了起来,公道难讨不说,帝心是自此失了的! 周慧齐越想,越觉得背心处一股股的冷汗直往外冒。 容锦并不欲管这闲事,她虽然不相信燕离真的死了,但周慧齐的话还是她有种心被钝刀子割的感觉。但眼见得周慧齐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她跟前撞来撞去,又想到汝南候当日对容芳华的那番情意,她打起精神说道。 “许是谭小姐自已去找人要茶水喝了,不若我们分头找找吧。”容锦说道。 周慧齐一听,连忙点头道:“好,好,我们先分头找找。” 说着,便带了秋月急急往前走去。 容锦便又回头对柳念夏和杏雨说道:“我们三人分头找,不管找没找到,一柱香后都在这亭子里碰头。” “是,郡主。” 俩人应了一声,容锦便要拾脚去找人,身后却响起了柳念夏略带犹豫的声音。 “郡主……”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朝她看去,问道:“念夏,你有事?” 柳念夏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看要不要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让她派人四处找一找?” 容锦看向柳念夏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柳念夏看着走远的周慧齐,轻声说道:“奴婢怀疑,这是针对周小姐设的一个局。阿妩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万一……到时郡主怕是脱不了干系。” 容锦一瞬间便明白过来。 她默了默,轻声问道:“你是担心,到时周小姐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来,还是担心那幕后的栽脏陷害我?” “两者都有。”柳念夏轻声说道:“谭小姐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只怕为求自保,周小姐她……” “你的意思,我明白。”容锦点头说道,“不过,他们对我打什么样的主意,我已经无所谓了。” “郡主?”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苍凉的笑,轻声道:“刚才周小姐告诉我说,燕公子他死了!” “这不可能!”柳念夏和杏雨齐齐失声说道,“燕公子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说死就死?郡主,你别上了他们的当!” 容锦点头,“我也不信的,所以,我跟周慧齐说了,我要见太子一面,我要亲眼验一验燕公子的尸体。” 柳念夏了杏雨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万一……俩人皆一脸担忧的看向容锦。 容锦却似是看透了她们的想法一般,抬头看了天,一字一句说道:“若真是那样,那就让整个皇室来替他陪葬吧!” 37隔山打牛 “呜、呜……” 谭燕婷奋力的踢打着双腿,眼见得不任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身后那跟座小山似的妇人的怀里,情急之下,她想起父亲往昔教她的对敌之招,两根手指攒足了劲,狠狠插了下去。 “啊……” 婆子受痛惊呼,手一松。 谭燕婷“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她爬了起来,撒开脚丫子一路向前疯跑,边跑边嘶声喊道:“来人啊,快人来啊……” 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宫庭里瞬间传得老远。 受痛的婆子不顾眼前火辣辣的痛,爬起来,便要追赶,身后却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用追了!” 婆子脚步一顿,下一刻,泪流满面的转身向身后人行礼,“小姐,奴婢把事情为砸了,请小姐责罚。” 姚秀容看着婆子脸上瞬间绽起的涨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立刻离开,注意,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是,小姐。” 婆子转身匆匆离开。 一直冷眼看着这场动静的王雪嫣自一边走了上前,“姐姐,就这样放那小丫头片子走了?你不是说要用她引了容锦那个小贱人去万兽园的吗?现在她走了,我们还怎么骗容锦那个小贱人?” 姚秀容清丽婉约的脸上绽起一抹讥诮,撇了眼对满脸不赞同的王雪嫣,心里鄙夷万分,但却又暗暗自喜。 她不知道睿王怎么就会看上这样的蠢货,但只要想到有这么个蠢货在身边,她也不必担心她在睿王爷跟前玩什么妖蛾子!必竟,智商摆在这,这就是个有心没脑的蠢货! “容锦这个时候已经在去往兽园的路上了。”姚秀容冷冷说道。 王雪嫣一怔,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怎么……” “叱”姚秀容嗤笑一声,看也不看一脸怔忡的王雪嫣一眼,转身便走。 “姐姐,你去哪里?你等等我!” 王雪嫣抬脚去追姚秀容。 “姐姐,怪道贵妃娘娘和王爷都那么看重你,你果然很厉害呢!”王雪嫣一边气喘喘吁吁的追着姚秀容,一边说道:“你怎么就想到,偷偷跟着容锦她们,让人引开小丫头,就能让容锦那个小贱人自已走去万兽园呢?” “你给我闭嘴!”姚秀容步子一顿,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眼见周遭隐约可见穿青色衣衫的宫人身影,她目光恶狠狠的盯了被她吼得愣住的王雪嫣,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给我记住了,我们刚才是想去流芳溪看锦鲤的,但是却走岔了路,迷路了,记住了没?” 王雪嫣嘴唇翕噏。 但对上姚秀容恶狠狠的目光时,她忙不迭的点头,“记,记住了。” 姚秀容这才收了目光,抬手掸了掸身上的纤尘不染的衣裳,才要转身离开,但却又突然探手朝王雪嫣脸上伸去。 啊! 王雪嫣吓得一个颤栗,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一大步。 姚秀容的手却是往下一滑,捡起了她肩上的一枚花瓣,对着王雪嫣勾了勾嘴角,然后将那枚花瓣随手一扔,这才转身离去。 王雪嫣抚着如小鹿乱撞的胸口,一时间,脸上绽得又是红又是白的,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没走多远,两人便撞上了急急往这边走来的林红。 在林红的身后是神色间难掩焦灼的吕皇后以及几位名头颇响的夫人,而在吕皇后身后则是元贵妃和她娘亲,姚秀容几步迎了上前。 “娘,发生什么事了?” 吕皇后步子一顿,朝姚秀容看去。 走在吕皇后身后的林红这时候则上前,轻声问道:“姚小姐,您可曾看到汝南候府的大小姐,谭燕婷,谭小姐?” 姚秀容摇头,一脸惊疑的问道:“怎么了?谭小姐不见了吗?” 林红没有回答姚秀容的话,而是上下打量她一眼后,转身对吕皇后说道:“娘娘,要不让人去回禀皇上吧?” 吕皇后默了一默后,点头。 林红便随手点了个小宫女,吩咐道:“你去跟冯公公说一声,便说汝南候府的大小姐不见了,请他帮着派些人来寻找。” “是,林姑姑。” 小宫女转身退了下去。 元贵妃走到吕皇后身边,轻声说道:“娘娘,谭小姐会不会是自已贪玩,躲起来了?您这会子派了人去回禀皇上,回头谭小姐自已走出来了,岂不是……” “那万一要是有人居心叵测,欲对谭小姐不利,因为我们的大意,而让谭小姐遇上了危险,谁来承担这责任?”吕皇后冷声问道。 元贵妃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绯红,扯了扯嘴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自是谁惹的事,谁承担责任呗!” 吕皇后冷冷的盯了元贵妃一眼,对林红说道:“让人分头去寻找。” “是,娘娘。” 林红才要去点齐人数分头寻找,不想却在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娘娘,谭小姐找到了!” 以吕皇后为首的众人,顿时脸上绽起一抹欣喜,齐齐转身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没有人注意到,便在这一瞬,姚秀容飞快的跟元贵妃交换了一个眼色。 “咦,这是谁家的婢女?” 看着抱着谭燕婷的婢女虽然衣着不俗,但却面相陌生的很,一时间众人不由轻声的议论起来。而之前负责报信,正在人群里心急如焚的柳艳一见着被柳念夏抱在怀里的谭燕婷时,没顾得多想,几步冲了上前,伸手就去抱谭燕婷。 “谭小姐,您去哪里了啊?您都快把我们小姐急死了,您知不知道?” 谭燕婷却是没有回答柳艳的问话,而是目光一抬,在人群里焦急的寻着她的母亲,瘪着嘴问道:“我娘呢?我要找我娘。” 话落,豆大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便直往下掉。 吕皇后叹了口气,对一侧的林红说道:“去把谭小姐抱到本宫这里来。” 林红应了一声“是”上前自柳艳手里接过谭燕婷,送到吕皇后跟前,吕皇后微微倾身,牵了谭燕婷的手,轻声说道:“阿妩,你娘听说你不见了,急晕过去了,已经送到出云殿,请太医诊治了。你呢?你为什么会突然就不见了?” “娘娘,阿妩被一个恶婆子给抱走了。”谭燕婷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吕皇后,“哇”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那婆子还说要把阿妩扔到流芳溪去喂鱼!” 人群里的王雪嫣一刹时,白了脸。 但就在她惶惶不安的颤栗时,一只手却隔着袖子狠狠的拧在了她的胳膊上。她猝然抬头,对上姚秀容冷得像冰渣子的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王雪嫣心里的那抹不安,便被姚秀容眼里的那抹狠厉给压下了,耳边响起姚秀容轻如蚊蚋的声音。 “王雪嫣,你想死别连累了旁人!想想你想要的宠冠六宫!” 王雪嫣身子一僵,姚秀容却已经收了手,往一侧的姚夫人怀里偎了过去,用不低不轻的声音说道:“娘,阿妩妹妹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人想对她不利?可这里是皇宫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姚夫人轻搂了姚秀容的肩,轻声问道:“娘刚才就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女儿听人说流芳溪那边有成群结队的锦鲤在水里吃花粉,就想去看看,路上遇见了王侧妃,原本想结伴一起去的,谁知道,就听人说谭小姐不见了!” “你这孩子,娘怎么跟你说的?”姚夫人嗔怪的看了姚秀容,“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这皇宫内院一不小心就要迷了路的。” 姚秀容对着姚夫人露出一个娇羞的笑。 只把她身侧的王雪嫣看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便是心里狠狠一凉。 但不待她细想,耳边已经响起吕皇后冷厉的喝斥声。 “给本宫查,就是把这皇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 王雪嫣才要抬头,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她脚上,使得她根本就抬不起头。 而这个时候,元贵妃冲着一侧的苏芷微微的挑了个眉头,苏芷则对人群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不多时,那宫女悄然的退了下去。 “阿妩,你跟着林姑姑去认人好不好?”吕皇后对谭燕婷说道。 谭燕婷摇了摇头,“娘娘,阿妩要去看娘亲。” 吕皇后叹了口气,揉了揉谭燕婷的头,对林红说道:“送了谭小姐去出云殿吧。” “是,娘娘。” 林红带着谭燕婷退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吕皇后身侧一直默然无声的永城候夫人崔氏轻声说道:“既然阿妩已经找到了,娘娘是不是让人把慧齐和永宁郡主也去找回来,开宴席的时间快到了吧?” 吕皇后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你们去翠云苑把周小姐和永宁郡主找回来,告诉她们,谭小姐已经找到了。” “是,娘娘。” 宫人匆匆离开,但才行到一半,却与往这边匆匆而来的周慧齐撞了个正着。 “奴婢见过小姐。”宫人上前行礼。 周慧齐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密密的汗珠,轻声问道:“谭小姐找到了吗?” “回周小姐,谭小姐找到了,皇后娘娘已经让人带了她去出云殿见汝南候夫人。奴婢奉娘娘旨意来寻小姐,宴席马上要开始了,请您和永宁郡主入席!” 周慧齐点了点头,才要拾脚往前走,却在下一瞬,步子一顿,朝宫人看去,“永宁郡主没跟娘娘她们在一起?” 宫人一脸茫然的摇头。 周慧齐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没事,我刚才跟永宁郡主分开找人,可能永宁郡主马上就要过来了。或者,你指几个人去翠云苑寻一寻。” “是,小姐。” 宫人继续带着人往翠云苑走。 周慧齐则都远远站着的吕皇后等人走去。 只一刻钟后,当宫人将翠云苑遍寻一遍不见容锦人影,却把柳念夏和杏雨等人带了回来时,周慧齐也好,吕皇后也好,脸上的神色再次黑得如锅底。 而一旁的元贵妃却是唇角翘起了一抹自得的弧度,对吕皇后说道:“娘娘,您看是我们先开席,还是等找着了永宁郡主再开席?” 吕皇后淡淡的撩了眼幸灾乐祸的元贵妃一眼,冷冷吩咐那些宫人道:“你们继续找人,不管找没找到,一刻钟后都来禀报本宫。” “是,娘娘。” 宫人加大了搜寻的力度。 而人群里已经窃窃私议起来了。 先是不见了谭燕婷,这会子又不见了永宁郡主,这皇宫到底喝得哪一出啊? 相较众人的八卦,柳念夏和杏雨却是一脸的急色,两人不顾周慧齐的劝阻,再次返身回了翠云苑,一寸也不放过的找起了人。 只是,哪怕她们将整个翠云苑掘地三尺,容锦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念夏姐姐,怎么办?”杏雨脸色惨白的看向柳念夏。 柳念夏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里去,她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别急,我们进宫前,琳琅姑娘跟我说过,郡主身上带着千里香,有了这香,郡主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能找到的。” 杏雨长吁了口气,但稍倾,却又拧了眉头对柳念夏说道:“可是,我们又不是琳琅姑娘,怎么识别这香?” 柳念夏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天黑之前,郡主再不出现,我们就回府去请琳琅姑娘进宫。” 杏雨点头,心里却是一千遍的问着。 “郡主,你到底在哪啊?” …… 时间倒回到三人分头找人的那刻起。 因为不知道谭燕婷到底是自已走丢了,还是被人掳走了,容锦不敢大声呼喊,她只是寻找着一切可疑的可以隐藏人踪迹,又或者是可以谋害人却能轻易伪装成意外的地方。 “永宁郡主,你可是在找谭小姐?” 身后响起一道公鸭嗓子。 容锦微顿之后,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慢慢转身,打量着身后瘦瘦小小年约十四五的小宫人,轻声问道:“不错,我是在找谭小姐,怎么,你看到她了?” 小宫人没有抬头,低眉垂眼的指了身后的小径说道:“谭小姐去那边的流芳溪看锦鲤了,郡主可以去那边找一找。” “哦?”容锦目光轻眯,如利刃般看向小宫人,问道:“你确定,谭小姐去了流芳溪?” 小宫人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去没去,郡主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容锦冷声一笑。 猝然探手抓向小宫人,“不如你随同我一起好了!” 但年纪小小的小宫人却如同一条鱼一般,身子一摆,急速退了开去。 容锦一怔之后,怒声喝道:“站住!” 只小宫人却是在一退之后,当即几个纵身后便消失在林木茂密的丛林间。 容锦抿了抿嘴。 这个时候,她已经确认,谭燕婷根本就不是目标,她才是那幕后黑手的目标! 流芳溪是吗? 容锦翘起唇角,冷冷一笑,下一刻,大步朝小宫人指的那条路走去。 ------题外话------ 小长假,事太多,更新有点跟不上,请亲们谅解! 38杀人灭口 流芳溪在御花园的北边,紧邻着万兽园。 有说流芳溪的水便是皇宫龙池的分流,因紧挨着万兽园,是故流芳溪养着各色的锦鲤和一些番帮进贡的水禽。 而因着流芳溪沿岸遍种樱花,每年三、四月樱花期到的时候,更有鱼和水禽争相啄食落在水面花粉的情景,场面被蔚为一绝。 吕皇后因也是知道这个缘故的,是故,便让人在流芳溪的两侧也摆满了各种菊花名品,花瓣被风吹落,落在水面顺水而下,引得五颜六色的锦鲤竟相追逐。 容锦一路走来,到也被这番美景舒缓了不少内心的郁气。 既然明知是计,但却依然大胆入局,她到不是相信自已一定能全身而退,而是她有一个信念,不论燕离是生是死,这天下这皇家的局势都该动一动了! “永宁郡主。”耳边响起小内侍独有的嗓音。 容锦敛了心思,抬头看去。 几步开外,穿青衣,低眉垂眼的小内侍如木雕一般恭敬的站在那。 容锦试图在眼前的小内侍身上找出几分眼熟感,但她连之前的小内侍的脸都不曾看清,除了觉得这人衣饰、身形差不多外,哪里还能再看出什么眼熟的感觉! 看不出来,容锦也不急,而是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 但既然对方有心设局,这周遭自然也不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容锦挑了挑眉头,对那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小内侍问道:“你家主子让你在这等我的?” 小内侍点了点头。 “主子说,宫中路径,错综复杂,为免永宁郡主走岔了,特让奴才在这迎一迎郡主。” 容锦点头,淡淡道:“前面带路吧。” “是,郡主。” 小内侍话声一落,转身便往前走。 一路向前,队了越来越清晰的兽吼鸟鸣之声,她们竟似连个人影也没遇上。 守卫森严的皇宫,此刻却如无人之境,任由她肆意而行,容锦莫名的便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但当那些兽吼声越来越近,就好似在耳边响起一样时,那种微妙的感觉,便被一种微微的不安所代替。 小内侍始终与她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既不让容锦太过接近他,又不至于在容锦转身而逃时,来不及反应! 不知道走了多少七拐八弯的路,就在容锦以为脚下如同珠网般无迹可寻,不知道起于哪又终于哪的路永远都不会走完时,前方领路的小内侍却是步子一顿,转身侧到一边,开口说道。 “郡主,到了!” 容锦抬头看去,眼前所见,俱是森木荫荫,在这片参天弊日的林子里,几只羽色翠绿的孔雀正来回的走着,繁茂的树桠间,不时的响起猴子的“吱吱”的叫声,脚下一条幽幽小径通向林木深处。 深吸了口气,容锦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拾步朝着小径往里走。 越往里走,容锦越觉得这万兽园颇有点现代野生动物园的感觉,一路上,她看到了关在巨大铁笼里的狮子、老虎,也看到了被高耸入云粗如大腿的巨木笼子圈养着的大像,更有毛色洁白如雪的白狐,以及瞪着绿幽幽眼睛的灰狼! 只是,它们显然比动物园的那些长年被圈养被人驯化的动物要有野性,每每容锦经过时,都要引得它们发出暴燥的嘶吼,大有想将容锦撕拆入腹的感觉。 “永宁郡主。” 身后响起一道陌生却又隐隐透着几分熟悉的声音。 容锦缓缓转身,对李恺温煦俊秀的脸。 容锦挑了挑眉头。 竟然是李恺?她还以为设这个局的人会是李欢呢! “睿王爷!”容锦上下打量一眼着深紫华服的李恺,扯了扯嘴角,轻声道:“王爷费尽心思,把我引到这里,可是也为了我手里的东西?” 李恺挑了挑眉头,他还想着循序渐进,却不想容锦这样简单直接!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他的口舌。 “容锦,玉玺当真在你手里?”李恺微微眯了眸子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真的还是假的,王爷不该来问我,应该去问你父皇,再没有人比他知道真假的了,你说是不是?” 李恺脸上的笑在容锦的话声落下后,便僵了僵,但很快,他却是轻声一笑,目光重新看向容锦,略作沉吟后,缓缓开口说道:“容锦,做个交易吧!” “王爷请说。” 李恺看向容锦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眸中绽起一抹幽芒,缓缓说道:“容锦,本王许你正妃之位如何?” 容锦闻言,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道:“正妃之位?” “不错!”李恺温柔的眉眼间绽起一抹如暖阳般的微笑,“你把玉玺交给本王,本王以正妃之礼迎你过门,待本王君临天下,你便是六宫之主!” “哈……” 容回答李恺的是容锦突然的仰天大笑。 似是为了应和她的笑声,这一瞬间,那些笼子里的野兽也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李恺拧了眉头,目光不善的盯着容锦看,勾了唇角,冷声问道:“你笑什么?” 容锦敛了笑,目光落在李恺身上,“没什么,想笑就笑了。”话落,眉梢微扬,神色睥睨的问道:“王爷,若是我说不呢?” “不?”李恺唇角噙起一抹薄凉的笑,皮笑肉不肉笑的问道:“为什么要拒绝?六宫之主都瞒足不了你?” “因为已经有人在你之前跟我提出合作了,而且……”容锦对笑容僵硬,眉头微蹙的李恺扬了扬眉梢,“而且,我也已经答应了!” “谁?”李恺脸上再难觅温文尔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然之色,他两眼直直的盯了容锦,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咬牙切齿的问道:“是谁?” “你猜啊!”容锦笑眯眯的说道:“王爷想要君临天下,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想?你是龙子凤孙,别人就不是吗?大家都姓李,都是一个祖宗,抢到的就是本事,是不是?” “本王问你,那个人是谁?!”李恺一声怒喝后,猛的提脚走了上前,一把攥住了容锦的肩,那细长同元贵妃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此刻如同浸了千年寒冰一样,死死的盯着容锦,“容锦,别以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 话落,唇角绽起一抹讥诮,抬目四处打量了一眼,最后又看向容锦冷冷笑道:“容锦,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约在这里吗?” 容锦点了点头。 李恺眉眼间不由便绽起一抹犹疑之色,“你知道?” “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吗?”容锦一脸好笑的看向李恺,问道。 李恺被容锦的问得噎了噎,嘴唇翕翕才要开口,容锦却是抢在他前里开口说道。 “王爷,你且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如何?” 李恺默了一默,松开了攥着容锦的手,点头道:“你说,本王听着。” 嗯! 容锦先掸了掸被李恺攥乱的袖子,然后抬头,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离两人不远的熊舍里,她指着那像座小山一样,正嘎吱嘎吱啃着苹果的黑熊说道:“王爷可是想着,反正这储君之位,你即使抢到手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我肯合作,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我不肯合作,本着我不好,别人也别想好的原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拿我喂了这群畜生,是不是?” 李恺冷冷哼了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他这样,容锦眸中笑意愈浓,她往前几步,拿脚踢了踢熊舍外的栅栏,野性未泯的黑熊立时扔了手里的苹果,爬了起来,冲容锦冲了过来。粗壮的身子,把个木栅栏撞得“啪啪”直响。让人几疑,下一刻它便会冲出来。 站在容锦身后的李恺脸色都变了,虽然明知道周遭有元贵妃暗暗布下的高手,但还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对容锦嘶声喝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快走开!” 容锦却是并没有顺从他的意思,离开。反而抬手招了招发怒的黑熊。 李恺情急之下便要冲过去,不想,容锦却在这一刻,蓦然回头,厉声喝道:“李恺,你以为我会怕死吗?你错了,我根本就不怕死!” 李恺顿时僵在了原地。 没错,他之前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将容锦引到万兽园,能以利诱之最好!若不能,那便杀人灭口,左右,这里是皇宫,谁都有杀容锦的可能,即便就是查到他身上,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算对了很多,但却唯独错算了一样。 那就是容锦。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有吓到容锦,反而被容锦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李恺脸上的神色几番变化后,便要示意隐在暗处的人动手。 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作出指示,容锦却在这时忽然回头对李恺说道:“睿王爷,你说,我既然知晓这皇宫内院,不亚于狼窝虎穴,为什么我偏偏还就来了?” 李恺才抬起的手,便僵了僵,他怔怔的看向容锦,下意识的便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容锦翘了翘唇角,冷冷笑了说道:“因为我若不死还罢,我若真死在这皇宫内院,下一刻,你们整个皇室就得为我陪葬!” ------题外话------ 一个虽没有深交但却很是投缘的朋友出了点事,某文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用一点时间来开解她,希望她能走出这段阴影。耽搁了点码字的时间,影响了更新。不好意思!明天尽量争取万更! 39将计就计 因着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是故,永昌帝在休朝以后,便也召了一些颇为亲近的大臣在离着御花园不远的山水池阁闲聊。 但君臣有别,便是永昌帝言明大家不必拘谨,尽管畅所欲言,但除了永城候、汝南候以及几位赋闲的老王爷外时不时的说几句话,其余人大多都是禀着多少说的原则,是故场面其实还是冷清的很! 李熙作为东宫储君,自是要随侍在侧的,他正轻声与才被永昌帝擢升为内阁首辅的秦恂说着话,眼角的余光觑到宫门外德宝一闪而逝的脸。 他才打算寻个借口走出去,下一刻,却看到一个小内侍悄然的进了大殿,小心的走到大殿一侧冯寿的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紧接着,便看到冯寿脸色变了变,目光匆匆撩了眼在座的汝南候一眼后,便走到了永昌帝耳边低声言语起来。 出事了? 李熙心头一挑,一瞬间,竟连秦恂跟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殿下。” 秦恂不解的朝李熙看去。 在他的印像里,太子素来是个沉稳内敛的人,待人尊重有礼,但他刚才已经说了好几句话了,怎的太子却不曾回他一句? 李熙对上秦恂朝他看来的目光,连忙陪了笑脸,道谦道:“对不住,秦大人,适才本宫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走神了。” 秦恂点了点头。 虽然这是不礼貌的举动,但眼前之人是一国储君,便是有失礼之处他也只能受着!且太子在第一时间便向他赔礼说明,如此,秦恂心中越发的觉得以李熙的品性,必成一代明君。 李熙眼见秦恂眼中并无责备之意,又心系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要开口与秦恂告辞,耳边却陡然响起永昌帝的喝斥声。 “就是把掘地三尺,也要把谭小姐找出来!” 谭小姐? 汝南候的独女,谭燕婷! 李熙甚至来不及向秦恂说告辞的话,急急转身便朝一脸怒容铁永昌帝走去,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父皇。” 永昌帝抬头对上李熙看来的目光,叹了口气,才要开口,一侧的汝南候谭弘业已经站了起来,对永昌帝抱拳道:“皇上,臣想去看一看夫人,之后,可否容臣亲自带人去寻找小女?” 永昌帝点头,对冯寿吩咐道:“让人给候爷带路。” “是,皇上。” 冯寿侧身退了下去,对已经站了起来的汝南候恭身说道:“候爷,请随奴才来。” 汝南候点头,转身对永昌帝揖了一礼,这才跟着冯寿走了出去。 而这时大殿内,以秦恂为首的一干人,齐齐神色忡怔的看向坐在案首的神色难看至极的永昌帝,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出事了!而且出事的还是手握重兵深得帝心的汝南候家,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连大气也不敢喘。 永昌帝对上一众如同雕塑的大臣,摆了摆手,对李熙说道:“熙儿,朕有些乏了,你留下来替朕招待下诸位大臣,务必要让他们尽兴而归。” 李熙尽管心急如焚,但脸上却是神色不变,而是恭恭敬敬的揖了一礼,“儿臣遵旨!” 永昌帝站了起来。 在座的各位朝臣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山呼万岁,恭送永昌帝离开。 离了山水池阁的永昌帝直接去了御书房。 才一进御书房,便对紧跟在他身后连脚都还没站稳的冯寿说道:“你退下,守在殿门口,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皇上。” 冯寿急急退了下去。 而大殿内,一待冯寿退下,永昌帝则轻声喊了一句,“司羽!” “皇上。” 司羽自隐影里走了出来。 永昌帝拧了眉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司羽,沉声问道:“谭小姐的事,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是睿王爷想要见永宁郡主,让人掳了谭小姐引开了周小姐和她的丫鬟,又让人将永宁郡主引去了万兽园。谭小姐这会子已经找到了!”司羽说道。 “哗啦”一声。 司羽看着撒了一地的笔墨砚台,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老二他想干什么?朕还没死!这天下还是朕说了算,朕不想给他的东西,他还想抢不成?”永昌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腥红了眸子看向司羽,一字一句道:“去,你去把容锦带来,朕到要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是,皇上。” 司羽退了下去。 大殿里,永昌帝重重的倒在身后的龙椅里,一对诡谲的眸子森森的盯着殿外被阳光照得一片血红的琉璃瓦。 山水池阁。 李熙朝古永使了个眼色,古永趁着众人不备,悄然的退了下去。 约一盏茶的功夫又匆匆的走了进来,李熙笑着辞了正与他寒喧着的老王爷镇南王,走了上前。 “殿下,德宝说,谭小姐已经找着了,永宁郡主让周小姐转告您,她要见您!” 李熙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你告诉德宝公公,待本公安排好了,便让人去说与他知晓。” “是,殿下。” 古永匆匆退下去。 李熙端了手里的酒盏,转身看着窗外一丛开得如火如荼的木槿花,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容锦要见自已? 是不是说,这算不算是她们之间一个良好的开始呢? 而在皇宫的另一处。 较之御花园的繁华似锦,地处于皇宫西北角的仪秋宫,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因着是霜居,仪秋宫的诸般陈设,色调都是素色,而因着郦昭仪年纪不大,为彰显哀思,用的颜色不但是素色还是深沉的素色。 李欢神色慵懒的坐在黑漆官帽椅里,低垂着眉眼,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板指。 郦昭仪抚了额头,一脸郁色的看了他一眼,轻声喊了一句“欢儿”,但等李欢头朝她看来时,她却是嘴唇翕翕,好半响,只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他是你父亲!” 李欢温柔的眉眼间绽起一抹浅浅的笑,他对着郦昭仪重重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郦昭仪蹙了眉头,目光间便有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冷了声音说道:“你既然知道,你还……” “我怎么了?”李欢打断郦昭仪的话,一脸不解的问道:“还是说母妃想要让我认祖归宗?如果这是母妃的意思,我没意见,你们选好日子,告诉我一声便是。” 郦昭仪白皙优雅的脸顿时涨成一片不正常的红。 她瞪了李欢,几番想要张嘴,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片嗬嗬之声。 郦昭仪当日生产李欢时甚时艰难,产后身体一直保养不回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心里压的事太多了,近几年添了心悸的毛病,情绪受不得刺激。 李欢看着这样的郦昭仪,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痛色,他匆匆起身,走了上前,将郦昭仪揽在怀里,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胸口,轻声说道:“太医不是说了,您这身体得好好养着,动不得怒吗?您怎么……” 郦昭仪“啪”一下打落了李欢的手,抬起泪水满布的脸,怒声道:“我死了才好,我死了,也就不用为着你父子二人伤心难过,也就不用这般诸日胆战心惊……” 话落,哭倒在李欢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揪着李欢的衣襟,哑着嗓子说道:“欢儿,你怎么能这样无情,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为了你,他……” “母妃,”李欢拿了郦昭仪袖口的帕子,轻轻的拭去郦昭仪脸上的泪水,温声说道:“都是孩儿不好,是孩儿不懂事,您别哭了,好不好?” 郦昭仪抬起被泪水冲花的脸,泪眼朦胧的看着李欢,哆嗦着嘴唇说道:“欢儿,你告诉母妃,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李欢摇头,“没有。” “那什么你会说那样一番话?”郦昭仪犹自不信的看着李欢,“欢儿,你告诉母妃,不要让母妃担心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李欢扯了抹笑,说道:“孩儿当时就是生气了,你也知道的,气头上总归是没有好话的。” 郦昭仪闻言,点了点头,一边拿帕子擦了脸,一边说道:“母妃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欢儿,眼见得胜券在握,你可千万别做糊涂事。” “我不会的,您放心。”李欢说道。 好不容易把个情绪崩溃的郦昭仪哄好了,李欢正想着抽身去山水池阁,却见仪秋宫的管事姑姑唐秀珠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秀珠?”郦昭仪一脸狐疑的看向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唐秀珠,问道:“你这急惶惶的,莫不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娘娘,”唐秀珠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几步走了上前,匆匆跟李欢见了个礼后,方开口说道:“娘娘,王爷,出事了!” 郦昭仪神色僵了僵,不由自主的朝李欢看去,李欢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抬头看向唐秀珠,轻声问道:“唐姑姑,出什么事了?” 唐秀珠将发生在御花园的事,三言两语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这谭小姐到是找到了,可是永宁郡主却又不见了。皇后娘娘身边的林红,正带着宫人满世界的找呢!” “永宁郡主不见了?”李欢猝然拔身而起,细长的眸紧紧的盯视着正调整着急促呼吸的唐秀珠。 唐秀珠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谭小姐不见后,永城候府的周小姐便和永宁郡主分开了找人,结果谭小姐机智为险为安,不想,永宁郡主却不见了。” “谭小姐是怎么回事?”李欢拧了眉头,轻声问道:“她遇上什么事了?” “说是被人强掳去了,原本是打算把她扔进流芳溪的,幸好谭小姐机灵,伤了那人的眼睛逃出来了。”唐秀珠喘了口气后,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已经让人把消息报到了皇上那,皇上雷霆万钧,已经让人去找行凶作恶的人和失踪的永宁郡主了!” 李欢点了点头,对唐秀珠说道:“姑姑你多派点人出去,务必随时来报外面的消息。” 唐秀珠应了一声是后,再次匆匆退了下去。 她一离开,郦昭仪一把攥住了李欢的手,略略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浓浓人焦灼,一迭声的问道:“欢儿,怎么办?你父亲说玉玺在容锦的手里,万一有人先你而得手,那我们岂不是全功尽弃!”不等李欢开口,她又急急说道:“不行,得赶紧商下你父亲,这事要怎么办!” 李欢拍了拍郦昭仪,示意她安静下来。 等郦昭仪情绪不是那么激动后,李欢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他早几天便进了宫,说是要找到燕离,找到了吗?” 郦昭仪摇头,“母妃也就是他刚进宫的那晚,见了一面,再后来一直就没见面了。”话落,脸上才安定下来的神色又是一慌,急声问道:“欢儿,你父亲他,他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的。” 李欢顺口安慰着郦昭仪,心里却并没有他嘴里说的那般轻松。 四天前,接到郦昭仪让人送来的信,楚惟一便匆匆的入了宫。他入宫的本意,不用说,自是想藉机找到燕离。而当日,他守在地道入口处,原本也就是他和楚惟一商量好的分头行事!他等到了容锦,却没等到燕离! 原以为楚惟一那边会有好消息,但眼下看来……李欢抬头对犹自陷入不安的郦昭仪说道:“母妃,孩儿出去看看。” 郦昭仪点头,“你去吧,你自已小心点。” 李欢点头,“我会的,您也别想多了,他不会有事的。” 郦昭仪拍了拍李欢的手,脸上勉强扯起一抹笑,轻声说道:“我知道的,你去忙你的吧。” 李欢看了眼郦昭仪拧在一起的眉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急急走了出去。 …… “为什么?”容锦翘了翘唇角,冷冷笑了说道:“因为我若不死还罢,我若真死在这皇宫内院,下一刻,你们整个皇室就得为我陪葬!” 李恺深吸了口气,看向容锦的目光已经不复从前任何时候的温情,而是带着一种刻骨的仇恨和厌恶。 容锦却是翘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轻声问道:“如何,王爷可要试试?” 李恺不想相信。 但对上容锦那睥睨傲视的目光,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只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容锦怎样才能让整个皇室为她陪葬。 对上容锦似笑非笑的眼,李恺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冷声说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王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就是连替本王殉葬的资格都没有,还妄图拿你的贱命来换本王的命?!” 李恺一脸的色厉内荏,换来容锦不屑的一声嗤笑。 容锦点头道:“既然王爷不敢试,那么,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话落,容锦转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李恺喊住了容锦。 容锦回头看了过来,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事?” 李恺挑了唇角,脸上重新绽起抹笑,尽量使自已看起来,显得温文尔雅,轻声道:“郡主,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抢在本王前,跟你合作了?” 容锦笑了笑,“王爷想知道?” 李恺下意识的便要皱了眉头,但想到,眼下是他有求于人,只得点头道:“本王确实想知道。” “可是,我若是告诉了王爷,他是谁。那不是将他置于险境吗?以王爷对这天下志在必得的决心,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吧?” “难道你不说,他便能安然无恙?”李恺挑了眉头,满眸讥讽的道:“容锦,你也说了,这天下我志在必得,最后到底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容锦点头,“王爷说得有道理,不过……”她话锋一转,眉露几分得意的问道:“我若是告诉了王爷,我有什么好处?” 李恺恨不得一巴掌将笑得好不得意的容锦的那张脸给拍烂了,省得对上这样一张想要厌恶却偏又美得让人转不开眼的脸,他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暂时没想好。”见李恺要开口,容锦抬手阻了他,说道:“王爷别误会,我所谓的没想好,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你,他是谁!” 李恺恨恨的点了点头,抬手指了容锦,想要说几句狠话,却又觉得容锦未必就会将他的狠话听进耳朵里。 就在两人僵持时,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内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李恺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然后又低垂了脑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容锦看着李恺猝然变了的脸色,笑了笑,问道:“王爷,可是外面已经有人在找我了?” 李恺抬头对上容锦三分讥诮七分嘲讽的目光,冷冷说道:“容锦,不用本王教你怎么说吧?” “我这人比较笨,还真得王爷教教,”容锦笑着接了李恺的话,“不然,万一等会我嘴笨脑拙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替王爷惹了不该惹的祸事,可真就万死难辞其疚了!” 李恺庆幸自已年纪还轻,不然他真不敢保证,被容锦这样一气,说不得来个嘴歪眼斜脑中风了! 外面已经响起小内侍略带急声的催促声。 很显然,怕是正有人往这边赶来。 李恺看向容锦,忽然就恶向胆边生,他目光阴沉的盯了容锦,说道:“容锦,我听说你擅毒?” 容锦点头,“略懂皮毛,怎么,王爷想要切磋一番?” 李恺摇了摇头,嗤笑一声后,说道:“本王记得有句话叫,辱人者人恒辱之,容锦,你听说过吗?” “王爷是不是想说,我这使毒的,说不得哪天也要死在自已的毒物上?”容锦问道。 李恺冷声哼了哼,背着的双手暗暗的做了个动作。 而几乎在她手才放下的瞬间,遮天弊日的林子里,忽的便起了一阵轻微的风。 容锦抬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蓦的便闻到一阵好似松针的味道。 就在容锦疑惑的抬头去看头顶的树时,耳边响起了李恺的声音。 “容锦,”李恺在小内侍再次发出急促的催促声后,快速的说道:“今日之事,你不说出去,就算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一万两银子!”容锦忽然说道。 李恺步子一顿,朝容锦看去,“一万两银子?” 容锦点头,“我保守你我之间的密秘,但你必须为此支付一万两银子。” “嗤!”李恺一声冷笑,“容锦你就怕有钱没命花?” “那是我的事,不劳王爷费心!” “好!”李恺重重点头道:“成交!” 几乎是话声一落,李恺便急急转离往林子深处的另一条小径上走去。 他一离开,那个小内侍也急急的闪身走了进来,一抬头对上了闲庭信步般朝他走来的容锦,小内侍头低了低,往边上让了让。 容锦唇角噙了抹笑,上下打量一番小内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顿了一顿,轻声说道:“回郡主的话,奴才魏和。” “魏和?”容锦把这两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后,斜挑了眼,问道:“你是元贵妃的人?” 魏和没出声。 容锦笑撇了撇嘴,回头看了看远处隐约往这边奔来的身影,“有人来了,魏和。” 魏和微微抬了目光朝外看去,没等他看清那些来人,耳边响起容锦幽幽的声音。 “魏和,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敢给人当枪使,就得有随时被折的准备。” 魏和猛的抬头朝容锦看去。 容锦这才看清眼前一直低眉垂眼的人,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但很显然,今日之后,他的生命将终结在这一刻。不说没有怜惜,但这样的怜惜却毫无用处! 魏和抖了抖嘴,想要说点什么,但一瞬过后,却是闭了嘴,只眉眼间绽起一抹绝望的死灰之色。 “永宁郡主,圣上有旨,请永宁郡主前去回话。”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粗厉的声音。 而几乎是这道声音一落,魏和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绽起一片浓密的汗珠,他上前向司羽见礼,“小的,见过司大人。” 司羽淡淡的睃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几可光的冷戾后,便抬头朝几步开外的容锦看去。 容锦抬头,对上司羽四方,浓眉大眼的脸,她笑着上前,淡淡道:“不知道皇上在哪?还有劳这位大人前面带路。” 司羽点了点头,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永宁郡主请。” 容锦微一颌首,转身朝外走去。 沿着来时的路,容锦边走,边回头对身侧的司羽问道“司大人,谭小姐找到了吗?” “找到了。”司羽淡道。 容锦点了点头,念了句“阿弥陀佛”后,说了一番谢天谢地,谢各方神灵后,回头笑盈盈的看了司羽,“谭小姐可是自已找失了?” 司羽淡淡的撩了容锦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沉默着往前走去。 见司羽不答,容锦也不恼,只管往前走路便是。 一路走去,不似来时般,那般静静幽幽,总能遇上几拨几拨的宫人,走到后来,甚至是连大内侍卫也遇上了几拨。 “宫里好像出事了。”容锦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哎,只不知道,出什么事了?”顿了顿,却又道:“莫不是又有人走丢了?” 司羽淡淡的撩了眼自说自话的容锦。 他所认识的永宁郡主可不是这种自说自话像个傻瓜一样的蠢货,相反,她不但不蠢,而且还极富谋略! 司羽古井无波般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复杂的情绪,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只可惜……没等他往下想,耳边忽的便响起一片喧哗声。 “河里有人,快,快把人捞起来了。” 司羽步子一顿,走在他前面的容锦也是跟着步子一顿。 离两人约三丈远的地方,流芳溪边,几个侍卫正不顾天冷水寒,争先往溪水里走。而在宽约一丈,深约半丈,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正仰天躺着一个人。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司羽点了一个侍卫,示意他去前面打探。 驻足的容锦只看了一眼水底里的人,便撇开了目光。再没有多看一眼! 她缓缓抬头,唇角绽起一抹讥讽的表情,以沉着脸的司羽问道:“司大人,你说,这皇宫内院有多少冤魂日夜飘荡,想要一洗冤屈的?” 司羽阴沉的脸上绽起一抹冷厉,他抬头看向容锦,冷声说道:“永宁郡主,还请慎言。” 容锦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这时,前去打听的侍卫也已经跑了回来。 “司大人,前面有个婆子淹死在流芳溪,听内侍们说,这婆子长得颇有点像谭小姐描述的那个歹人!” 司羽点了点头,示意侍卫归队,他则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流芳溪的方向后,对容锦说道:“永宁郡主,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吧。” “司大人请带路。” 众人重新换了一条静谥的小路后,容锦也好,司羽也罢,两人都不再轻易发出任何一句声响。耳边响起的,只有略显杂乱的步子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脚下的路越走越宽,周遭的树木花丛越来越少后,在拐过一条小道后,眼前陡然豁然开朗开起来,气势轩昂的重檐斗拱一瞬间出现在眼前。 穿着青衣的内侍,和粉色宫装的宫女,来往穿梭着。 容锦知道,这应该已经是到了皇宫的中轴心了。 又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等容锦跟在司羽身后,踏上了描云纹的汉白玉石砖,目光对上廊檐下正微垂了眼,无悲无喜朝她看来的冯寿的目光时,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只,那笑才起,腹部却在这时,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五脏六腹似是都纠在了一起。 “司……” 容锦才张嘴,喉间突然便涌起一股腥甜,紧接着她“哇”一声,呕出了一口鲜红。眼前一黑,身子如同一块断石一般,重重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变化突起,司羽一怔之后,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几步上前扶住了脸如金纸,双目紧闭的容锦。 廊檐下的冯寿似是也被这一幕给惊得失了反应。 他亲眼看到容锦的脸上一瞬芳华的笑,也亲眼看到容锦一口鲜血呕出,倒在了司羽的怀里。他抬脚便要上前,但却在跨出一步后,猛的转身往大殿里走了进去。 “皇上,不好了。” 正靠坐在龙椅里闭目养神的永昌帝乍然听到冯寿的这一声惊呼,猛的睁了眼,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慌慌张张的冯寿身上,怒声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慌成这样?” 冯寿被永昌帝那狠狠一记眼光盯得头皮一麻,慌乱的心一瞬间如同被冰水淋过一般,冷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轻步上前,说道:“皇上,永宁郡主来了。” 永昌帝挑了挑眉头,冷冷道:“来就来了,难不成她变成了三头六臂,把你吓成你这样?” 冯寿瓷白的脸上顿时一红,羞愧的说道:“老奴给皇上丢脸了。” 永昌帝摆了摆手,“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永宁郡主她……” 冯寿话还没说完,司羽已经抱着昏迷不醒的容锦走了进来,“皇上,永宁郡主中毒了!” 永昌帝猛的站了起来,目光一眯,落在了司羽放在殿前红毯上的容锦身上。 此时的容锦,脸如金纸,眉头紧紧的拧成一团,嘴里不断的往外吐着血沫,身子也跟着抽搐着。让人几疑,下一刻,她便会一命鸣呼。 “谁干的?” 永昌帝本就阴鸷的目光,此刻就好似倒翻了一池墨一样,扑天盖地的阴狠,似是要把这天都给遮了。 便是杀人如麻的司羽对上永昌帝这样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想也不想的便说道:“回皇上,臣赶到万兽园的时候,只有永宁郡主和看守万兽园的小太监魏和在。一路上,永宁郡主都没什么异样,但适才到了殿前……” “冯寿,”永昌帝回头对冯寿说道:“去把那个魏和给朕找来。” “是,皇上。” 冯寿急急的退了下去。 永昌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气息渐趋微弱的容锦,对司羽说道:“高和说容锦便是用毒的高手,一个用毒的高手被别人下了毒,司羽,这事你怎么看?” 司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两种可能,一种,她技不如人,确实着了人家的道。另一种,她心有所图,将计就计!” “那你以为会是哪种呢?” 司羽摇了摇头。 永昌帝微垂的眉眼间绽起一抹幽幽的冷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司羽说。 “其实,最后的结局,本就是她死!朕便是现在让人救活了她,回头她还是要死!” 司羽不语,目光微垂,落在容锦那精美绝伦的脸上,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四字“天妒红颜”,老天果然就是残忍的,从不会给予你十全十美,总会在多给你一样后,又悄然的拿走一样! “来人,去太医院传陈季庭。” 永昌帝的话声才落,外面响起小太监的一声应喏,下一刻,便响起一阵急急的步子声。 等那阵步子声走远了,永昌帝这才自御案后,走了出来,他一步一步,走至躺在地上的容锦身前,微微屈膝,然后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容锦。 “司羽,老二现在在哪里?” “回皇上,睿王爷离了万兽园后,便径直去了玉祺宫。” 永昌帝呵呵轻笑了一声,“难道真是朕错了?是朕给了他们太多,以至于,当朕不能给的时候,他们便自已做主来抢了?” 司羽没出声。 这是天家的事,他一个下臣没有开口置评的资格。 “老二想要这位置,老大也想要这位置,还有谁想要?” “主意打得真不错啊,给她下了毒,让她死在朕的御书房,到时谁也不能说这事跟他有关系!难道在他的眼里,朕真的就已经昏馈到这种地步吗?” “还有容锦,她明知这是个局,可是她却偏是入宫了,为什么?因为那个野种,是不是?她难道不知道老二对她别有用心?一个擅毒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别人对她用毒?” “哼!不过就是想试探朕罢了,想看看,朕到底是念着骨肉亲情,还是一定要拿到传国玉玺!不……又或者,她早就有她的安排,她若是在皇宫出事……出事……” 永昌帝微微眯着的眸子陡然便是一紧,他猛的站了起来,对司羽说道,“你说容锦她知不知道密道的事?” 司羽闻言,瞳孔一紧,失声道:“皇上的意思是?” 永昌帝摇头,“不,不会的。” 司羽却是来不及多想,而是上前一步一把挽了永昌帝,急声说道:“皇上,万一永宁郡主在密道里放了火药,就危险了,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里。” “她敢!”永昌帝目光一厉,恨恨的盯着地上人事不知的容锦,怒声道:“她敢,朕将她千刀万剐!” 司羽还要说什么,外面响起小太监的声音。 “皇上,陈太医到!” 永昌帝当即压下脸上的慌乱,对外扬声说道:“宣!” 不多时,陈季庭痛着药箱匆匆的走了进来。 一进大殿,目光便落在了地上的容锦身上,他儒雅的脸上先是一僵,但很快便稳定了情绪,上前向永昌帝请安。 “臣见过皇上,万岁,万……” “好了,”永昌帝摆手,打断了陈季庭的话,说道:“这太医院你最擅治毒,你看看永宁郡主这是中的什么毒,朕要你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救活。” 陈季庭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应声道:“臣遵旨,臣定当尽力而为!” 永昌帝摆了摆手。 陈季庭这才走到了容锦身边,为了便于把脉,他干脆便半跪着。 把完脉,陈季庭又翻了翻容锦微合着的双眼,然后又用手指拈了一些她唇角的血沫放在鼻下仔细嗅着,更甚至还用舌头偿了偿。 如此这般,约一刻钟后,陈季庭才吁了口气说道:“永宁郡主中的是飞貔之毒,这是一种长在南疆大小如松鼠的动物,因为常年服食一种有毒的松果,是故,血液里慢慢便积攒下了这种毒素。” 永昌帝听陈季庭能说出毒名,微微的吁了口气,“既知是何毒,想必应该是有解吧?” “这种毒物的毒见血封喉,向来便是无治之毒。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永宁郡主体内似是有一种能克它的东西。”陈季庭拧了眉头说道:“似乎是一种叫作雪蒿的剧毒的之物!这雪蒿原也是无解之毒,但这种两毒性混在一起,便是两两相克,人吃点苦,却与性命无碍。” 永昌帝默了一默后,对司羽说道:“让人将永宁郡主安置到紫云阁,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入内。” 司羽转身只吩咐门外的小内侍,让他们准备软舆,一会好送容锦离开。 永昌帝又对陈季庭说道:“这几日你便留在宫内吧,专门负责诊治永宁郡主的毒!” “是,皇上。” 而这时,外面响起小内侍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身边的林姑姑来了,说是听人说找到永宁郡主了,来问一句,可是真的。” 永昌帝略提了声音,说道:“是真的,告诉林红,将永宁郡主带来的两个婢女带云紫云阁。” “是,皇上。” 小内侍匆匆应了一声,下去回话。 而这时,软舆也准备好了,两个小内侍请示过后,进来将容锦背了出去。 陈季庭在辞过永昌帝后,紧跟着退了下去。 司羽抬头朝永昌帝看去,“皇上,若是真如陈太医所言,会不会是永宁郡主知道自已中了毒,也解了,却是没想到这毒如刚猛……” 永昌帝摆了摆手,“她既能对症解毒,便不应该能让人得了手,她这是想要留在皇宫!” “留在皇宫?”司羽不由便怔了怔,问道:“她为何要留在皇宫?” “因为她要找一个人。”永昌帝唇角翘起一抹幽凉的笑,冷冷道:“朕原不确定,当日她是否在场,但照今日之事看来,当日容锦必然在场!也好,她想留在皇宫便留吧。朕也有很多事需要她来解惑!” ------题外话------ 一直觉得作为一个作者来说,安静的写自已的文就行了。 疲了也好,累了也好,病了也好,那都是自已的事。因为写文是自已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那就勇敢的去担当。流言也好蜚语也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守好本性,仰不愧天,俯不怍人。 可是,人性是丑恶的,不是你不惹事,别人便不上门找事!但套用一句话,我不惹事,但我也不怕事。 一句“作者你造吗”真的伤透了某文的心!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 想安安静静的写文都不行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40梦伤燕离 今日的赏花宴,虽说没出什么大纰漏,但终究还是惊心动魄了些。 是故,宴席一毕,吕皇后不想留客,各家夫人也不愿久留,好不容易捱到宴尽人散,众人各自散了回家。 吕皇后则带着林红匆匆的回了凤仪殿,才一进殿门,被她以受了惊吓需要安静提前打发回殿的周慧齐母女俩,连忙迎了上前。 “娘娘,您回来了。” 吕皇后点了点头,回头对林红说道:“你在外面守着,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林红应喏才要退出去,外面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大殿里包括吕皇后在内的众人不由便回头朝殿门口看去,不多时便看到行色匆匆的李熙大步走了进来。 李熙才要上前向吕皇后行礼,被吕皇后抬手止了。 林红向李熙见过礼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永城候夫人崔氏带着周慧齐欲上前见礼,被吕皇后给阻止了。 “玉莲都是一家人,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让熙儿坐下,我们商量个对策。” 崔氏也没坚持,带着周慧齐在吕皇后的下首坐了。 吕皇后回头朝李熙看去,“事情你都知道了?” “古永都与我说了。”李熙点头说道。 吕皇后揉了额头,看了眼神色略显紧张的周慧齐母女俩,微微吁了口气后,轻声问道:“那把你的看法说一说吧。”话声一顿,又道:“听说容锦中毒了,这事你知道吗?” 李熙点头。 陈季庭他收买不了,但那并不代表太医院没有他的眼线。 这宫里,不仅仅是太医院,便是四司八监,也都有他的眼线分布着。是故,容锦才进御书房,消息便递到了他手里! 只是……李熙拧了眉头,那个把容锦骗去万兽园的人,到底是谁? 会是李恺吗?还是另有其人! 他一直有种感觉,似乎除了李恺之外,还有另一股势力也掺杂其间,只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股势力到底会是谁的! 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悄然的看了过来,李熙敛了满头杂乱的思绪,抬头迎上周慧齐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他微微的扯了扯嘴角,翘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轻声开口说道。 “慧齐妹妹,今天的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可以吗?” 周慧齐脸上的神色有那么一瞬僵了僵,但很快她便又镇定下来。 她自明白,李熙说这话的用意,因为明白,所以她并没有立刻就开口,而是将整件事情在心里来回的掂了掂后,才缓缓开口道起来。 “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其实便是永宁郡主。”周慧齐目光清亮的看向李熙,在对上李熙略带鼓励的笑容后,越发镇定了心神,说道:“阿妩不过是她们用来分开我和永宁郡主的一枚棋子。当然,她们最初打的肯定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将阿妩除去,即离间了汝南候和皇上,又将永宁郡主成功的离开。所幸,阿妩机智,化险为夷。” “但她们也知道,既然失手,不论是皇后娘娘也好,皇上也罢定不会坐视不管,干脆便来个杀人灭口。反正永宁郡主已经进了她们布的局。只是……”说到这,周慧齐话声一顿,笑容腼腆的看向李熙,轻声问道:“只是,却不知道她们怎么会想到对郡主用毒,若是让陈太医解了郡主的毒,岂不是便赔了夫人又折兵?” 坐在周慧齐身边的崔氏,原本紧张的整个人如拉满弦的弓,似乎只要轻轻一触便能绷断!但等听完周慧齐这有理有据的一番后,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脸上也跟着绽起一抹与有荣焉的笑。 而大殿里不止是崔氏,就连吕皇后和李熙,脸上也不约而同的绽起了一抹赞赏的笑。 “慧齐妹妹果然兰心慧质。”李熙笑着夸奖了周慧齐一声,轻声说道:“你的想法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至于你说的永宁郡主中毒的事,我想,这其间可能另有隐情。” 周慧齐便抬了眸子看向李熙,抿了抿嘴后,轻声问道:“殿下以为会是怎样的隐情?” “据密探所报,永宁郡主自已本身就是使毒的行家!”李熙轻声说道:“她会中互,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她防不胜。另一种,她将计就计!” “嗯?”周慧齐不解的看向李熙,“将计就计?” 李熙点头,“永宁郡主之前不是告诉你,她要亲眼认人,要与我面谈吗?我想,也许这就是她为了留在宫中的手段。故意卖的破绽给对方,她便也好借机留在宫中!” 周慧齐闻言点了点头,对李熙笑了笑后,一脸安静的坐在了那。 李熙便又转了目光朝崔氏看去,“夫人,候爷在西华门外等您和慧齐妹妹,眼见得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安排人,送您和慧齐妹妹出去吧?” 崔氏连忙站了起来,“有劳太子殿下。” “夫人客气了。” 话落,李熙喊了外面候着的古永进来,吩咐他亲自送了周慧齐母女出去。 周慧齐母女一离开,吕皇后示意李熙坐下,轻声问道:“永城候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候爷是什么样的人,母后还不知道?”李熙唇角扯了抹浅浅的笑,满目讥诮的说道:“在候爷的心里,他忠的并不是我,而是父皇,自是父皇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吕皇后闻言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心里暗暗可惜,永城候方正有余,却是应变不足。一时间,不由便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定了永城候府。 似是看明白吕皇后所想,李熙翘了翘唇角,轻声说道:“母后也不必太过忧心,好在,永城候夫人和周小姐却都是聪明人,有她二人在,想来候爷凡事也会多思量一番。” 吕皇后点了点头。 她虽不瞒永城候周冲的为人,但想到周冲手里握着的那几十万兵马,心里的不快便又顺畅了许多。暗忖:只要太子不犯谋逆弑君之罪,这储君之位便不是那么轻易能被人夺走的! “容锦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吕皇后看向李熙,轻声问道:“你父皇将她安置在了紫云阁,那可是在你父皇眼皮子底下,你怎么去见容锦?”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安排。”李熙说道。 吕皇后点了点头,略过这件事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 “今天谭小姐的事,你认为会是谁的手笔?还有,容锦是在万兽园找到的,据说当时找到她时,只有她和一个叫魏和的小太监在。容锦被你父皇让司羽带走后,母后当即派了人去万兽园找那个叫魏朝的小太监,可是,却只在虎舍里找到他还剩下的半截身子。” “这样狠毒的手段,母后还是当年你父皇做王爷时,遇上过几次,一晃这么多年,我都快要忘了这里曾经的腥风血雨了,不想,今时今日却再次领略一回!” 话落,唇角噙起一抹幽幽的冷笑,一对杏子似的眸子里暗芒一闪而逝。 李熙看着这样浑身充满阴冷气息的吕皇后,一怔过后,倾身抓住了吕皇后的手,柔声说道:“又要母后为孩儿操心了!” 吕皇后摇了摇头,反握住李熙的手,声音如同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一字一句道:“母后当年没有护住你大哥,也没有护住你二哥,若是连你也护不住,真该拿根绳子吊死算了!” “母后……” 吕皇后抬手阻止了李熙的话,目光幽幽暗暗的看着殿外那大片的天光,轻而坚决的说道:“今天的事,除了元氏那个贱人,再不会有别人。你父皇心里肯定也清楚明了。熙儿,我们不能一味的挨打,是时候反击了!” 李熙抬头看向吕皇后,“母后打算怎么做?” 吕皇后冰冷的脸上绽起一抹浅笑,然笑容却不达眼底。 她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容锦不是说李恺跟北齐的大皇子来往甚密吗?” 李熙点头。 他也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以求一举将李恺钉死。只是,这样的机会,哪里是那么好寻找的! 这会子听起吕皇后提起这茬子事,不由抬头朝吕皇后看去,“母后的意思是?” 吕皇后低垂的眉眼里寒光一片。 “找人模仿他的笔迹,写几封与北齐燕翊来往的信!” 李熙猝然抬头,“这……” “怎么了?”吕皇后垂了眉眼看向一惊过后已然镇定下来的李熙,唇角噙了抹冷笑,轻声说道:“你是不敢,还是觉得太冒险?” 李熙摇头。 他不是不敢,也不是觉得太冒险,而是……李熙抬头看向吕皇后,轻声说道:“母后,二弟自幼师从蔡翰林学的是‘飞白书’。这种字体,对蘸墨多少,用力大小还有行笔速度都有要求,没有十几年的功力,很难写出黑色中隐隐露白的笔道,便也没了那飘逸飞动的韵味。他的笔迹,想要让人模仿实在很难!” 吕皇后默了一默。 一时间,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李熙打算开口,说他另想办法时,吕皇后却开口了。 “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李熙猛的抬头看向吕皇后,“谁?” 吕皇后眸中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说道:“容锦。” “容锦?”李熙失声问道。 吕皇后点头,“你皇祖母素爱书法,但你几个伯父、叔叔都随了你皇祖父喜爱耍枪弄棒。而你父皇幼时因为体弱,你皇祖母心疼他,便没有让他像你皇伯父们一样勤练武艺,而是让他习字制艺。苏、黄、米、蔡四大家都有涉猎,以至于他的字,最后揉合了四家之长,自成一派。” “当日铁城送回宫的那道圣旨,你没有看到,母后却是在父皇盛怒之时,瞄过一眼,与你父皇如出一辙。不论这矫诏是出自容锦之手,还是另有高人。只要,她肯答应帮忙,几封书信,自是不在话下!” 李熙良久不语。 这个时候,他心里其实隐隐有着一些后悔。 当日,若是他能……只是这念头才起,便被他狠狠压下。 过去的事,已然发生,他无力更改!他要做的是,怎样把握明天。 “这件事,你别管了,母后自会安排。”吕皇后对神色怔怔的李熙,说道:“出了这样的事,你父皇心里肯定憋着一把火,你这些日子自已小心些,不要招了他的恼。便是容锦那,你也不必急着去见,母后会想办法将她在宫里多留些日子,回头再想办法让你见上她一面。” 李熙点头,想了想,轻声说道:“容锦跟慧齐说,要亲眼确认那人的尸体,这件事怕是还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吕皇后点头,“这个好办,到时从宫外弄个人进来便是,将他的脸弄花了,便不是他,容锦也认不出来。” 李熙点头。 母子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眼见得天色不早,李熙这才起身离开。 他才出了凤仪殿,外面候着的古永几步赶了上前,轻声说道:“殿下,端王爷去了御书房。” 李熙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古永,“十一皇叔去了御书房?” 古永点头。 李熙不由便拧了眉头,轻声说道:“十一皇叔向来很少会主动去见父皇,更别说是去御书房这样的地方,怎么今天……” 古永摇头,“御书房有影卫随侍皇上身侧,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端王爷为什么皇上,很难打听得到。” 李熙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忽然就没来由的一阵心烦。 深吸了口气,他大步往外走去,边走边对古永说道:“你找个时间去见一见冯寿,看看他怎么说。” 古永连忙应下。 只原本大步走在他前面的李熙却突然步子一顿,紧接着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脸上一瞬间难看的好似被抽光了血,惨白惨白的,目光也是直直的瞪视着前方。 “殿下……” 古永连忙走了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话虽问得淡定,但背脊里却是一片冷汗涔涔。 他怎么就有一种,殿下好似被鬼上身了的感觉? 好在,他才一出声,李熙便醒过神来。 李熙抬手按了按胸口,“扑通、扑通”狂跳的心使得他原本白如纸的脸一瞬间又涨得通红,好似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 “殿下……”古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熙,轻声道:“殿下脸色这般难看,奴才去让人抬了软舆过来?” 李熙原本想摇头,但下一刻,却点了点头。 古永虽满腹疑惑,但还是当即招了远远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内侍上前,让他们去抬了软舆来,他则上前亲手扶了李熙,指了一侧的长廊说道:“殿下,去那里休息下吧。” 李熙由着古永将他扶到长廊坐下,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如惊马般的思绪,轻声对古永说道:“冯寿那里,你跟他说,只要本宫能坐上那个位置,他此时在父皇身边是什么位置,来日在本宫跟前就是什么位置!” 古永一瞬间变了脸色,但却又飞快的敛了下来,应道:“是,奴才记住了。” “你不问本宫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李熙抬头看向低垂了眉眼的古永,喃喃失声道:“你跟了本宫那么多年,你甘心吗?” 古永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殿下这一路走来有多难。 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吗?没了那个位置,他还可以做秉笔,同样是天子近臣。再说了,冯寿那个老不死的,他还有多少年活? “殿下自有殿下的用意,奴才不需要知道。”古永轻声说道:“殿下问奴才甘心吗?奴才自是不甘心,但奴才知道,奴才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误了殿下的宏图大业!” 李熙拍了拍古永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本宫心里都记着。” “殿下言重了,奴才尽的是奴才的本份。” 主仆间,一瞬间静了下来。 古永小心的觑了眼李熙,才想问他刚才怎么了,李熙却已经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古永,找人盯着端王府。” 古永一脸错愕。 李熙却已经站了起来,朝停在不远处的软舆走去。 而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处。 景祺宫。 元贵妃挥退大殿中的众人,笑吟吟的看了身后的李恺,轻声问道:“得手了?” 李恺点头。 “哈哈哈……”元贵妃忍不住便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笑,笑声方歇,她回头看向身侧低眉垂眼的苏芷,问道:“都处理干净了?” “娘娘放心,全都处理干净了。”苏芷轻声说道。 元贵妃点头,示意李恺在椅子里坐下,苏芷亲自沏了热茶呈上。 李恺捧了轻薄如纸的甜白瓷茶盏,拿了茶盖拨了拨浮沫后,轻啜了一口,默了一默,放下手里茶盏,轻声对元贵妃说道:“有件事,孩儿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元贵妃看向李恺。 李恺抬头,细长的眸子眯了眯,轻声说道:“容锦说,她若是在皇宫出事,整个皇室就得为她陪葬。您说,她哪来的这样大的口气?” 元贵妃嗤笑一声,冷冷说道:“这有什么,不就应了句老话么?输人不输阵,她这是想吓唬你呢!幸好,你没上她的当。” 李恺却是抿了嘴,半响不曾言语,稍倾,犹疑的说道:“可,孩儿总是觉得这心里没着没落的,扑通扑通乱跳的厉害。” 元贵妃闻言,不悦的瞪了眼脸色略略泛白的李恺一眼,轻声道:“你放心,她要真有这本事,早就使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等这会子?再说了,若换成你是她,你是束手待毙,还是放手一搏?” 李恺笑了笑。 元贵妃啜了口手里已然不烫的茶,末了,将茶盏随手一放,抬头看向李恺说道:“从前,母妃是不大喜欢姚家这门婚事的,但今天的事却让母妃改观了!” “哦?”李恺笑着看向元贵妃,“母妃到说说看,是为什么?” “姚家的门弟是低了点,不过,这姚秀容却是个聪明的。若不是她发现了容锦对谭燕婷不一般,只怕还要多费点周折,才能将容锦引到万兽园去。有脑子,有手段,将来便能助你一臂之力,而不是拖你的后腿。再则……” 见元贵妃顿住话头,李恺笑着抬头看去,示意元贵妃往下说。 元贵妃扬了扬眉梢,轻声说道:“再则,姚礼先眼下虽只是户部侍郎,但只要母妃往后多在你父皇耳边说说,想来,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必是手到擒来的。到时,你要行事,便也无须操心钱财之事!” 若非如此,你当我为何便能同意了这门婚事? 李恺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忖道:但若论起姿色来,这姚秀容可真是差那永宁郡主十万八千里!哎,真是可惜了,若是容锦不是那样死板,六宫之主他给不了她,可这宠冠六宫,他却是能允诺她的。 想起容锦,李恺压下心头的思绪,微微拧了眉头朝元贵妃看去,“父皇召了陈季庭替容锦诊脉,紫云阁那边谁也靠近不得,母妃怕是还要多用点心思。” “我知道,你放心吧,绝叫她容锦好不了!”元贵妃信心满满的说道。 李恺笑着微微颌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要起身告辞,不想,耳边却又响起元贵妃的声音。 “那个王雪嫣是怎么回事?”元贵妃拧了眉头,一脸冷色的问道:“我可没答应王家,给她侧妃之位。一个庶出,便是妾侍都是抬举她了,你怎么还……” 李恺笑了笑,轻声说道:“娘还记得越国公老夫人吗?” “记得,怎么了?”元贵妃不解的问道。 “孩儿若是没记错,那越国公老夫人李青瑶之父原是前朝内阁首辅,可是?”李恺看向元贵妃。 元贵妃点头,“没错,我听你父皇说,李家当年一门三进士,若不是王朝更替,说不得内阁还得再进李家一人。当年你皇祖父开朝立国时,几次亲赴李家,想请老夫人的父兄出仕。不过,都被拒绝了。后来,李家的人干脆便搬走了,回了他们的祖藉。”话声一顿,似有所悟的看向李恺,道:“你抬王雪嫣做侧妃,是因着李家的人?” 李恺点头。 元贵妃眉头却是越发的蹙得紧了,一脸不解的问道:“李家能给你什么好处?” “清平候答应,只要我抬了王雪嫣为侧妃,他便前往幽州李氏家族,劝说李老夫人的长兄出仕。”李恺说道。 “姓李的出仕对你有什么好处!”元贵妃不屑的撇了嘴,没好气的说道:“你皇祖父那会子是因为开朝立国无人可用!你父皇这会子可不缺人用,而是人太多没地方塞!你把个姓李的弄来,别说想沾他的好,只怕还要被你父皇好一顿训!” 李恺笑了笑,轻声说道:“母妃怕还是不知道,李老先生回到祖藉幽州以后,办了一个书院,不论家世只论资质,若是那家境贫寒却有天赋的,李家不但分文不取,还出钱资助。李老先生在民间威望极高!” “那就算是这样……” “李老先生是断不会出仕的,但若是假以时日,孩儿能得偿所愿,只怕,还要借助李老先生脸上的那张嘴,和他手里的那枝笔!” “你是说……”元贵妃怔了怔后,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有朝一日,被人口诛笔伐,干脆便未雨绸缪先布后路?” “这只是其一。”李恺说道。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现如今朝中大员也不泛与李老先生有故交之人,若是能得李老先生修书一封,孩儿所谋之事便又多了几分胜算在握!” 话落,抬头看向元贵妃,笑道:“母妃,您觉得一个侧妃之位值吗?” 元贵妃笑了点头道:“值,太值了!” 李恺便呵呵轻笑。 大殿里一瞬间其乐融融。 待得笑声微顿,李恺抬目看向元贵妃,轻声道:“不早了,孩儿先行出宫。紫云阁那边,母妃怕是还要多费点心思。” “放心吧,母妃心里有数。” 元贵妃召了苏芷上前,让苏芷替她送李恺离开。 …… 紫云阁。 柳念夏和杏雨才一进了内殿,看到床榻之上,面如金纸不醒人事的容锦,两人脚一软“扑通”一声,撞在了一起。也好在这两人是一前一后,虽撞着了,但总算是没软在地上。 只,却是把正替容锦施针的陈季庭惊得手一颤,差点就扎歪了针。 “郡主!” 杏雨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脚软如泥,咬了牙,跌跌倒倒的走至容锦跟前,才到近前,等看到薄被之上那星星点点的血渍时,差一点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杏雨抬眼,目光如狼的盯了陈季庭,怒声道:“我家郡主怎么了?” 陈季庭将扎在容锦百汇穴的银针慢慢拔了出来,眼见银针通体乌黑,不待陈季庭开口,杏雨已是失声道:“郡主中毒了?” “不可能!”耳边响起柳念夏断然否定的声音,不待杏雨回头,柳念夏已经走了上来,她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捏住了床榻,目光直直的盯着床铺上的容锦,说道:“不可能的,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毒倒郡主!” 杏雨没有争辩,而是抬头朝陈季庭看去。 陈季庭拿起身侧医童递来的帕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长吁了口气,这才抬头对上杏雨的目光,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永宁郡主确实是中毒了。” 床榻一侧的柳念夏顿时身子一僵,“咚”一声软在了床榻边,喃喃失声道:“郡主中毒了!郡主怎么会中毒……快,快去找琳琅……” 话声一落,翻身爬了起来,便要往外走,只是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柳念夏回头,对上杏雨苍白但一对眸子却黑得渗人的脸,她哆了嘴唇才要开口。杏雨却已经微微摇头,不让她开口说话。 眼见柳念夏收了步子,再不说要去找琳琅的话,杏雨这才对一侧的陈季庭说道:“这位太医,请问您如何称呼?” 陈季庭原不屑于与杏雨说话,但想着皇上要他务必救治好容锦,一顿过后,便道:“老朽陈季庭。” “陈太医,”杏雨松了柳念夏的手,对着陈季庭屈膝福了一福,轻声道:“我家郡主有劳太医了,只却不知,我家郡主如何会中毒?再则,她中的又是什么毒?太医可否告知?” 陈季庭不见得看得起杏雨,但杏雨的温和有礼,却明显的讨好了他。是故,他脸上的冷色便少了几许,神情虽还冷淡,却也不拒人千里之外。 “你家郡主体内有两种毒,一种是产自南疆叫飞貔的毒,另外,还有一种叫雪蒿的毒。这两种毒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却因为它们毒性凶猛而彼此相克,保住了你家郡主一命!” 杏雨一听容锦没有生命之险,便长长的吁了口气,对陈季庭说道:“那,我家郡主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陈季庭看了眼榻上的容锦,摇头道:“我已经替郡主施过针,清理了一些余毒,要什么时候醒过来,醒过来又会怎么样,我却不知道了!” 杏雨抿了抿嘴,再次福礼道:“奴婢替我家郡主谢过陈太医。” 陈季庭摆了摆手,“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为罢了。”话落,又道:“我还要去皇上那复命,即然你俩是永宁郡主的婢女,那就留在这好好照顾她吧。若是她醒了,跟我的医童说一声,他会来通知我。” 杏雨连连点头,说道:“我会的。” 陈季庭再度看了眼榻上的容锦,转身出了大殿。 杏雨本欲相送,但被他拒绝了。 而一待陈季庭离开,柳念夏和杏雨便打发了大殿里的宫人,两人一人负责警戒,一人则掀了容锦身上的被子,褪了容锦身上的衣裳,仔细的检查起她的身体来。 待发现并无外伤后,长长的吁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心沉的好似系了一声几千斤重的石头。以郡主的身手,寻常人肯定是毒不倒她的,可现在郡主不但被毒倒了,还是两种剧毒……郡主,她到底能不能安然离开。 柳念夏一边帮容锦将脱下的衣裳一件一件穿起来,一边轻声问杏雨,“得想办法通知琳琅姑娘一声才行。” “怎么通知?”杏雨眉头拧得都能打结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昔时蓝姨曾经说过,郡主制毒使毒的本事,已经不在琳琅姑娘之下,若是连郡主都着了道,琳琅姑娘来,怕是也……” 柳念夏闻言,脸上顿时便也生起一抹纠结之色。 先别说,消息能不能送出去,但是消息送出去了,琳琅又如何进宫? 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要开口说话,却感觉手上一凉,她不由自主的便低了头看去。谁想,一低头,便对上容锦闭着眼无声流泪的脸。 “郡主!”柳念夏大惊失色,她一把抱起容锦,急声道:“郡主,您醒醒,您这是怎么了?” 容锦仍旧闭着眼,但嘴唇却是不受控制的哆嗦着,紧接着,她整个人也跟着颤栗起来。 “杏雨,你快来。”柳念夏对守了门口的杏雨,轻声喊道:“郡主,她……” 没等柳念夏说完,杏雨已经转身几步便窜到了跟前,等她一低头,对上容锦哭泣的脸时,想也不想的便伸手狠狠的掐住了容锦的人中,一边对柳念夏说道:“念夏姐姐,倒杯水来,郡主怕是梦魇了!” 梦魇?! 柳念夏怔在了原地。 “快啊!”杏雨对柳念夏轻声吼道。 柳念夏醒过神来,连忙将容锦往床上一放,跃下床,抓了屋子里桌上的茶壶便走了过来。想也没多想,就着壶口对容锦脸上便倒了下去。 好在壶里的水不烫,不然,容锦这张脸便算是交待在她手里了! 被水淋过的容锦甩了甩头,似有醒转的迹象。 杏雨和柳念夏同时一醒,杏雨更是要将掐着容锦人中的手收回。 但容锦却在头动了一动后,眉头一蹙,又歪到一边,似要再次入梦一般。 杏雨来不及多想,拿过柳念夏手里的水壶,对着容锦劈头盖脸的便倒了下去。 “阿嚏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但却同时入了杏雨和柳念夏的耳,杏雨手不敢停,但当她对上容锦缓缓睁开的眸子时,她一把扔了手里的茶壶,红着眼眶,哑了喉咙喊道:“郡主,您总算是醒了!” 容锦慢慢的睁开眼。 她顾不得床铺上到处都是湿哒哒,而是吃力的抬起头,目光四处游移着,那样焦急的目光,就好似失去了她最心爱的东西一般。 “郡主,您要什么,您说,奴婢给您拿过来。”柳念夏上前,扶了容锦的身子,轻声说道。 容锦却是摇头,等她看清自已所处的地方后,眼底的那抹光亮消失怠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近绝望的失望之色。她嘴唇翕翕,吐出了极轻极浅的两个字。 “燕离!” 燕公子?! 柳念夏不由便朝杏雨看去,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疑问。[难道,刚才郡主在梦魇里看到的是燕公子?所以才会流泪?] 杏雨摇了摇头,在容锦身前半跪了下来,轻声道:“郡主,你怎么会中毒了?” 容锦在经过最初的眩晕和茫然后,虽然脑袋仍旧浑浑沉沉,但思绪却清晰的很。 前世,为了预防出任务被俘,而被敌方用药诱供,部门会不定时的给她们用药。用量慢慢加大,就是为了让她们适应耐药性,从而为有朝王日,任务失败时,她们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不至于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但,刚才在那样混沌的一片黑里,她却是真真实实的看到了燕离,她看到满身鲜血,脸如白纸的倒在一个间石室里的燕离,而在与燕离隔着一堵石墙的另一间石室,一个人同样倒在地上,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那被灰尘沾染而失了往日秀丽的一头乌发,以及乌发下那因岁月流逝而失了往日艳丽多了一抹死色的大红织金缠枝莲妆花纱宽袖衣。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那? 燕离,燕离又在哪? 他们会遇见吗? 容锦抬手紧紧攥住了杏雨的手,哑着喉咙说道:“扶,扶我起来。” “郡主!”杏雨大惊失色的看向容锦,“您要什么,您说,奴婢去替您拿。” 容锦摇头。 她有一种直觉,燕离就在这皇宫的地道里,他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救他! 已经三天四夜了,她不敢想像,身受重伤的他,要怎样熬过这三天四夜!不行,她一秒也不能耽搁,她一定要找到他,带他离开这! “扶,扶我起来。”容锦再次说道。 看向杏雨的目光,已经难掩冷色。 杏雨无奈,只得起身,同柳念夏一人一边的架着容锦下床。 “去,去墙边!”容锦说道。 杏雨和柳念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敢耽搁,小心翼翼的半扶半抱着容锦朝大殿的墙壁走去。 到了跟前,容锦松开扶着杏雨的手,半边身子都靠在柳念夏的怀里,她一边颤颤瑟瑟的摸着墙上的荷花图,一边喃喃失声的念道:“一定会有的,不可能只通主殿……这里一定会有的。” 杏雨不敢打断容锦,她见容锦一双手不住的摸着墙上用紫檀木雕着的秋夜荷花图,她便也跟着将手摸了上去。 主仆两人从东摸到西,又从西摸到东,往返数次,却一无所获。 眼见得容锦一身汗出如浆,额头上的汗水更是将本就湿了的头发再度打湿时,柳念夏轻声劝道:“郡主,您休息下,让奴婢们来帮您吧?” 容锦摇头。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惶恐,多害怕。 她怕她就这样与燕离擦肩而过,她怕,她若是停下来,燕离便再也回不到她身边。 “燕离,燕离,你帮帮我,求求你,你帮帮我,让我找到你,好不好……”容锦到最后,已经是嘶声哭喊着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在墙壁上,“燕离,你出来,你出来啊……” ------题外话------ 护国公主…… 41一场交易 永昌帝默了一默后,摆了摆手,来回话的内侍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稍倾。 永昌帝回头看向身侧的冯寿,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冯寿略略想了想,轻声说道:“果真被皇上您言中,永宁郡主的目的是留在宫中,不过,看她这般,似是她也不知如何开启这宫中的密道。” “那当日,她又是如何离开的呢?”永昌帝看向冯寿,眉目肃冷的说道:“朕当日可是差点就将这皇宫掘地三尺。” 冯寿神色滞了滞,待要再开口,永昌帝却已经摆了手。 “既是人已经醒过来了,朕便去会会她吧!” 话落,起身站了起来。 冯寿才要招呼门口的内侍准备龙撵,永昌帝却已说道:“就几步路,走走去就行了。” “是,皇上。” 冯寿示意殿外的小内侍提前去紫云阁打点,他则提了灯笼,小心的走在永昌帝身后半步,手伸得长长的,替永昌帝照着脚下的路。 宫路曲折,但对于在皇宫生活了几十年的冯寿来说,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到自已要去的地儿。 仲秋的夜,风寒刺骨。 冯寿亦步亦趋的行走在永昌帝身侧,殿宇巍巍,宫灯莹莹,使得穿梭在长廊广宇间的他们好似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 紫云阁里冷清的可怕,除了不时响起的几声鸣咽声外,再没有旁的声音。 殿外侍候的宫人,原本小声的说着闲话,等眼角余光觑到似有灯光近前时,永昌帝已经走至了跟前。吓得小宫人“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奴才见过皇上。” 永昌帝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宫人一眼,明黄袍角一掀大步迈过门槛。 走在他身面的冯寿狠狠的盯了两个瑟瑟颤抖的小宫人,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自已领罚去。” 小宫人脸色一白,却不敢耽搁,待得冯寿也进了大殿,两人这才爬了起来,哭丧着脸去慎刑司领罚。 永昌帝才进大殿,杏雨和柳念夏已经先一步迎了出来,两人齐齐行礼,“民女见过皇上。” 话落,屈膝道了一个万福。 永昌帝冷眼打量了二人一眼,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冯寿。 冯寿清了清喉咙,捏着嗓子问道:“永宁郡主呢?为何不来接驾?” “启禀皇上,我家郡主因余毒难清,仍旧昏迷不醒。”柳念夏说道。 “大胆!”冯寿喝斥一声,目光阴森的盯了柳念夏,“永宁郡主明明已经醒来,你为何说她仍旧未醒?这可是欺君之罪,要砍脑袋的。” 似是被冯寿的那一声厉喝,给吓着了,柳念夏身子一僵,顿了顿后,才哆嗦着嗓音说道:“回公公,非是民女期君,我家郡主适才是醒过一会儿,但……” “但什么?” “但郡主后来又晕了。”柳念夏说道。 又晕了? 冯寿踌躇着朝永昌帝看去。 “可请过太医了?” 头顶响起永昌帝肃冷的声音。 眼前之人必竟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他与生俱来的威严,以及登基为帝后的残酷和狠辣,换一个人或许没有感觉。可是,柳念夏这种出身官家的人,却是感受至深! 是故,永昌帝声音一起,一时间因为心生惊惧,她竟然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在冯寿欲意喝斥时,一侧的杏雨,急声说道:“回皇上,民女已经跟门口当值的公公说了,只是公公有没有去请太医,民女也不知道。” 冯寿才欲喊了门外的内侍进来问话,内殿却响起一声极轻极浅的声音。 “杏雨,谁在外面?怎么这么吵?” 杏雨才要回容锦的话,永昌帝却已经抬脚大步往内殿走去。 这……杏雨朝柳念夏看去。 柳念夏摇了摇头,示意杏雨不要轻举妄动,自家郡主若是真不愿见皇上,必不会出声,既然出声了,那就是说她是想见皇上的。 内殿雕花黑漆大床上,容锦气喘吁吁的歪了头,待看清进来的人是永昌帝时,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只是,一身绵软的厉害,几番努力仍旧起不来后,只得谦意的抬头朝永昌帝看去。 “皇上,请恕臣女失礼之罪。” 永昌帝冷冷睃了眼容锦,示意冯寿搬了把椅子摆放在离床榻约三步距离的位置后,摆了摆手,冷冷开口说道:“朕单独与永宁郡主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吧。” “是,皇上。” 冯寿轻声应喏,一边慑手慑脚的往外走,一边将才要进来的杏雨和柳念夏拦了一道往外带。只,杏雨和柳念夏显然不放心容锦与永昌帝独处,两人频频向容锦张望。 她二人的样子到是把冯寿给气笑了。 “下去吧,洒家还不曾担心你家郡主欲对皇上不利呢,你们又担的哪门子闲心?”不等两人还嘴,他干脆说道:“放心吧,皇上真要对你家郡主不利,何必还让陈太医给你家郡主治毒!” 两人这才似乎放下心来,转身退了下去。 眼见屋子里便只剩下自已和永昌帝,容锦换了个姿势坐好,这才抬眼朝永昌帝看去。 恰巧,永昌帝也正抬头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容锦唇角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永昌帝笑了笑,永昌帝却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头,稍倾,又微垂了眼睫,遮尽眸中情绪。 容锦撇了撇嘴角,才要移开目光,不想永昌帝却在这时开口了。 “容锦,是谁给你下的毒?” “噗嗤”一声,一阵低低的笑声响起。 永昌帝微拧了眉头,目光冷冷的看向容锦。 容锦敛了脸上的笑,迎着永昌帝薄怒的目光,轻声说道:“是谁给我下的毒,皇上不知道吗?” “朕在问你?” “那我要是说我不知道,皇上你信还是不信呢?”容锦挑了眉头,淡淡道。 永昌帝肃沉的眉宇间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之色,他目光微抬,看向轻挽了唇角,似笑非笑的容锦,“你觉得朕是信还是不信呢?” “君心难测。”容锦轻声一笑,说道:“臣女不敢妄自揣测圣心!” 永昌帝看着容锦的目光顿时利得就像刀刃。 容锦回以温婉一笑。 若不是她此刻脸色实在太难看,这温婉一笑到也叫人赏心悦目。只可惜……似是也想到了眼下自已的状况,容锦一笑过后,便飞快的垂了眉眼。 永昌帝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顿了一顿后,才继续开口,道:“玉玺在哪?” 要不是气力不济,容锦这会子真的想大笑几声。 是不是皇帝当得太久了,太长时间没有被人拒绝,所以永昌帝认为他有问她必有答?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真要问问,来紫云阁之前,皇上你吃药了没? “他人在哪?”容锦敛下心头的万般思绪,目光直直的看向永昌帝,一字一句道:“燕离在哪?” “燕离?!”永昌帝诡谲的眸子,瞬间风起云涌,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带着一种近似疯狂的幽芒看向容锦,“你说他叫燕离?” 容锦唇角同样噙了抹幽幽的笑,冷眼看着永昌帝,说道:“没错,他叫燕离,是先帝与北齐护国公主燕无暇之子!” 虽早有猜想,可事实真的被这样揭开,永昌帝那对诡谲的眸子仍旧攸的一紧,搁在膝上的手猛的便攥得越发的紧了。 他说不清楚自已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又好似是一种柳暗花明的畅快。不论是哪一种,他知道,很多一直困扰着他的疑惑,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了! “想不到,原来真是这样。”永昌帝轻笑一声后,摇头,喃喃失声道:“真的是燕无暇……呵呵……” 容锦冷眼看着永昌帝。 终于,永昌帝镇定了下来。 他重新抬头看向容锦,脸色不再如初见时那般肃然,但一对眸子却仍旧幽暗深遂。 “你想拿玉玺换燕离?” 容锦点头。 永昌帝看着容锦,忽然就默然了。 容锦垂在身侧的手,不由便紧了紧,若是仔细听,还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明显比之前重了许多。 大殿里一时静了下来。 永昌帝不语,容锦也不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揪着的心慢慢的便松了下来。 如果,燕离真如太子所说,死了。 永昌帝不必犹豫这么久! 但永昌帝一直不言语,那就证明,事情真的如她所猜想的那样。 燕离没事,而是躲起来了。 容锦微微的吁了口气,目光淡淡的在清冷幽暗的大殿里扫了一眼。 从她在万兽园见到李恺的那一刻起,她心里便有了一个留在皇宫的计划。 不管,她是要见李熙,还是要去证实李熙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燕离。又或者,她要在这偌大的皇宫找到燕离,她都只有先留在皇宫才行。 她小心谨慎的与李恺周旋,甚至她当时已经拿定主意,若是李恺不出手,她也要自已出手把自已毒倒。 幸而,李恺出手了! 容锦唇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笑却不达眼底。 她想起了昏昏沉沉间的那个梦。 都说人在死前,是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 可是,她并没有死! 那,她看到的燕离,还有那个与燕离相隔咫尺的人又是谁? 谁都以为她疯了,那样疯狂的击打着墙壁。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是她和燕离之间才有的密秘? 简化改良过的摩斯密码,三短七长,四重六轻。 告诉燕离,她在这,她在很好,她在找他! 可是,没有回应。 容锦那不见温度的笑慢慢的敛了下来。 燕离没有回应他,是因为他没有听到,还是因为密道不通紫云殿? “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一道幽冷的问声。 容锦敛了思绪,霍然抬头朝正垂眸朝她打量的永昌帝。 “我在想,皇上若是早知道传国玉玉玺如此轻而易举便能拿到,是不是便不会枉费诸般心思,对我赶尽杀绝,以至于,现如今……” 容锦没有把话说完。 永昌帝却是接了她的话,说道:“以至于,现如今追悔莫及,可是?” 容锦扯了扯嘴角,给了永昌帝一个不置可否的笑。 “容锦,”永昌帝陡然抬头看向容锦,神色间掠过一抹嘲讽之色,淡淡问道:“你真以为朕对好传国玉玺志在必得吗?” “难道不是吗?” 永昌帝摇头,“朕已是九五之尊,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区区一个玉玺,朕说它真,它就是真的,朕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容锦笑了笑,点头,说道:“皇上说的没错,这玉玺对您来说已经如同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是,皇上也不能否认,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它却如神丹妙药,食之可长生不老,更可羽化成仙!您说是也不是?” 永昌帝诡谲的眸缓缓的撩了眼容锦,默了一默,冷声道:“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朕?” “不,我是在给皇上您摆事实,讲道理!”容锦摇头,说道:“当然,如果皇上认为他是威胁,那就当是威胁吧!” “你好大的胆子!”永昌帝冷声一哼,没好气的说道:“容锦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也别忘了,你是生是死全在朕一句话。” 容锦“呵呵”一声轻笑,笑声微敛,她抬头迎着永昌帝冰冷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皇上,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永昌帝挑了挑眉头。 容锦眼底滑过一抹讥诮之色。 “我若是怕死,我又何必进宫?我若是怕死,又何必以身试毒?我若是怕死,又何必与您说这一番话?” 永昌帝目光便定定的看向容锦微微扬起的脸。 是啊,容锦若是怕死,富贵涛天的长兴候府如何会分崩离析?越国公府又如何会降爵成候?辰王爷又如何会死不瞑目? 想起李逸辰的死,永昌帝淡漠的脸上,越发如同笼了一层寒霜。 他看着容锦,点头道,“你是不怕死,可是有人怕死。” “会是谁呢?”容锦翘了翘唇角,轻声笑着问道:“被流放三千里外的容氏族人?还是我郡主府内那一干人等?” 永昌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的看向容锦。 而,容锦显然也不想要永昌帝的回答,她摇了摇头,好笑的说道:“皇上,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只有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里,两个已经死了。另外两个生死不知,你可能不知道,若是能换得他们的一世平安,莫说区区容氏一族,便是整个天下,倾了它又如何?” “大胆!” 永昌帝一声厉喝,看着容锦的目光如同地狱之火般,似是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容锦却是浅浅一笑。 大胆?! 是啊,她容锦也许别的都没有,可是一个胆子还是挺大的! “话即然说到这,”容锦敛了笑,目无温度的看向永昌帝,“那就别绕圈子了,我要的只不过是燕离的平安,你把人给我,我把玉玺留下,我可以保证,有生之年,我和他绝不再踏上京都城半步!” “如果,朕说不呢?” “不?”容锦笑了笑,“那很简单,皇上把这天下除你之外的李姓皇室的人都杀了吧,对了,你那几个儿子,最好也别留着。当然,你还得保证,你后宫的妃子也再不能替你生出一子半女来,不然……” 容锦没往下说。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尽数到位。 永昌帝明白吗? 他当然明白,不然也不至于脸涨红如猪肝,喘气如牛了! “容锦,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活着远远比死还更可怕?” “当然,”容锦点头,“不过,皇上您大可放心,我要是不想活了,就是阎王想留我到五更,我也一定会在三更死!” 永昌帝抿紧了嘴。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稍倾,轻声说道:“听你的意思,燕离于这天下无意,可既是无意,他又为何入京?入京不说,还三番两次出入宫庭,他打的什么主意,容锦,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燕离要是真想坐你那个位置,他只要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再携传国玉玺和先帝遣诏求助宗人府便成,根本就不用像你说的那样做。”容锦说道。 “先帝遣诏?”永昌帝眸子一紧。 容锦笑吟吟点头,“没错,当年先帝除了将传国玉玺给了燕离,其实还有一份遗诏。” “什么样的遗诏?” 话一出口,永昌帝便后悔了。 既便真有这样的一份遗诏,现如今整个天下的兵力都在他手里,他又何惧之有? 再说了,也许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先帝遗诏,不过是容锦诈他罢了! 永昌帝不由便暗暗想着要怎样弥补自已的失误。 然,容锦却再度开口了。 “自然是传位遗诏!” 轰隆一声。 眼前好似一道晴天霹雳,把个永昌帝给炸得双眼直冒金星,他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容锦笑了说道:“先帝如果不是有意要将皇位传给燕离,又何必将传国玉玺给他?” 永昌帝身子猛然往后一靠,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就在这时,一阵风自外面刮了进来。 将青色的帐缦吹得飘飘荡荡,如同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容锦抬手轻轻的挽了挽遮在眼前的长发,目光微抬,睃了眼神色怔忡的永昌帝。 外殿。 冯寿眼见得青色的帐缦被风吹得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而屋内又久久的没有声音,不由便踌躇着上前,轻声问道:“殿下,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 只是,内殿却如同死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 冯寿才要壮着胆子上前,耳边这时响起了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 “皇上,燕离,他在哪?” …… 景祺宫。 元贵妃“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苏芷拧了眉头,待要开口,可是,在看到元贵妃脸上惨白毫无血色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回身摆了摆手,示意来报信的内侍退下去。 等大殿里只剩下她和元贵妃两人后,苏芷才移步上前,轻声说道:“娘娘,得赶紧想办法。” “对,对。”元贵妃重重点头,“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一定不能让空锦那个贱人醒过来。” 苏芷倒了杯水,递到元贵妃手里,“娘娘,您先喝口水,把心静下来,奴婢已经让人把消息送去睿王府了。王爷,他会密秘进宫!” 元贵妃接过苏芷递来的水,却因为太紧张,手抖得不停,瓷盏发出“呛啷,呛啷”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无疑越发火上浇油。几乎是想也不想,元贵妃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掷在了地上。 “啪”茶盏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瓷擦着她的耳际飞过,身体先于意识苏醒,脸颊上的刺痛,使得她发出一声惊呼。 “啊……我的脸!” 殿外一干宫人被这两声吓得越发大气也不敢喘,她们个个屏息凝神,恨不得脚下有条缝,好让她们躲一躲。 苏芷在元贵妃凄厉的喊声响起时,已经一个健步奔了上前,她一把固定住了元贵妃的脸,等看清只是一道细如牛毛的擦伤后,长长的吁了口气,轻声说道:“娘娘,只是破了一点皮,您别动,奴婢这就去拿药。” 元贵妃哪里还敢再动。 便是容锦没死的事,也没她这会子伤了脸更重要了。 一手想捂又不敢捂的半抬在那,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而这时,得了消息扮作内侍的样子匆匆赶来的李恺,乍然听到元贵妃的这一声哭,心头一沉,三步并作两步便赶了进去。 “母妃,出什么事了?” 元贵妃一见到李恺,“嗷”的一声,便站了起来,指着自已那半侧如凝脂般的脸,哭道:“恺儿,你快来看看,母妃的脸要不要紧?” 李恺眼见元贵妃人好端端的,提着的心才松了下去。等听到元贵妃问起她的脸,一边上前察看,一边轻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伤了脸了?” “还不是让容锦那个贱人给气的!”元贵妃恨声说道。 抬着元贵妃半侧脸的李恺闻言,不由便手上一顿,他拧了眉头看向元贵妃,“容锦没死?” “没死。”元贵妃恨恨说道。话落,又想起容锦在万兽园见的是李恺,醒过神来的她,一把攥住了李恺的手,急声说道:“恺儿,怎么办?万一容锦告诉你父皇,说是你让人把她骗去马兽园的,也是你对她下的毒手……那,我们不是死定了!呜……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李恺叹了口气,扶了元贵妃在椅子里坐定,接过苏芷手里的药,轻声道:“那些你都别管,我会去处理的。来,我们先把你脸上的伤口给处理下。” 一说起伤,元贵妃顿时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回头对苏芷连声道:“苏芷,快,快去拿镜子来,我要看看。” 苏芷忙不迭的拿了一面镶珠嵌玉的靶镜递到元贵妃手里。 于是,下一刻,元贵妃便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起来。 李恺使了个眼色给苏芷,苏芷悄然上前接过李恺手里的药,李恺使了个眼色给苏芷,下一刻,转身走了出去。 42意料之外 凤仪殿。 吕皇后正准备除衣安歇,外面响起小宫人的轻声细语声,吕皇后朝林红看去。 “娘娘,奴婢出去看看。” 话落,林红便转身走了出去。 吕皇后便停了手里解衣的动作,微侧了头朝外殿看去,很快,她便看到林红去而复返,而在林红的身后还有行色匆匆带着一身寒意的太子。 “熙儿?”吕皇后微微一怔,失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母后。”李熙上前向吕皇后见礼后,使了个眼色给林红,林红当即走了出去,亲自守在了殿门口。李熙这个时候才轻声对吕皇后说道:“孩儿得了消息,好弟他乔装入宫了!” 吕皇后清丽的脸上便绽起一抹异色,杏核似的眸子微微一眯,问道:“消息可靠吗?” 李熙点头。 吕皇后扶着身侧的床柱缓缓坐了下来,眉头拧得如同一根麻绳,目光盯了身前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沉声说道:“你父皇去了紫云阁,身边除了冯寿,谁也没带。” 意思便是紫云阁那边的消息,很难打听到。 李熙点了点头,他看向吕皇后,轻声说道:“母后,您说二弟这个时候入宫,是为什么?” “容锦是在万兽园被找到的,万兽园的小太监魏朝死了,容锦在御书房外中毒发作。这宫里能将这一切算计得这般滴水不漏的除了景祺宫的那位,还能有谁?李恺进宫,是因为容锦没死,不但没死,你父皇还单独召见了她。” 吕皇后唇角噙起一抹幽幽冷冷的笑意。 “你现在什么都没做,只要让人盯着景祺宫,盯着李恺便是。余下的……” 李熙抬头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余下的就让你父皇来处理吧,我们只管安静的看戏便是。” “可是……” “嗯?”吕皇后看向李熙。 李熙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让慧齐告诉容锦,那个人已经死了,万一,父皇他……” “你放心吧。”吕皇后眉宇间绽起一抹冷笑,轻声说道:“你父皇那样人,他可不会轻易的就亮出自已的底牌。” …… “皇上,燕离在哪?” 轻悠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似很多年前,乳娘在在夏日唱的催眠曲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顺着它的话意回答。 永昌帝诡谲的眸子,如同蒙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飘飘缈缈。 燕离在哪? 他微微的歪了脑袋,脑海里生起一抹修长玉立的身影,藏在银面具下的眸子漆黑的如同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银,比秋水还要清澈,比寒星还要晶莹。 隔着层层的人群,他们遥遥相望。 永昌帝看到自已对那些张弓搭箭全神戒备的侍卫,缓缓的抬起了手。 他知道,只要他的手势落下,如蝗的箭雨,便能将屋子里那个人射成马蜂窝,从此他的江山永固,一统万年。 只是当他对上那如同子夜寒星的目光,那如穿透永夜的亮光,似要焚将他焚烧怠尽一般时,他抬起的手却怎样也落不下去。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睥睨傲然的气势? 永昌帝目光怔怔的迎向人群前的男子。 耳边却再度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催问。 “皇上,燕离在哪?” 燕离? 是了,他是燕离! 好似晴天霹雳般,怔忡良久的永昌帝回过了神,与此同时他僵在半空中的手也狠狠的挥了下去。 下一瞬,万箭齐发。 他看见自已的唇角绽起一抹得意的笑,管你是燕离还是谁,这下你总该死了吧? 你是燕离又怎么样? 你是父皇和燕无暇那个贱人的儿子又怎么样? 什么传国玉玺,什么传位遗诏! 朕才是万乘之尊,朕才是天命所授! 去死吧! 你这样的孽种,早就该死了。 扑天盖地的箭雨中,永昌帝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几乎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他死了!” 他死了! 静寂的大殿,永昌帝粗厉的喝声,如同一声惊雷,震得人耳膜发痛。 容锦怔怔的看着永昌帝。 怎么可能? 随着这一声怒吼,永昌帝也从一片混沌状态中惊醒过来,他看了看如泥塑木雕的容锦,又抬头看了看身侧的四周。 夜风穿过洞开的雕花槅扇,将大殿里厚重的帐缦吹起,莹莹的宫灯下,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森然恐惧。 永昌帝抬手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鼻端却似嗅到一股淡淡如桂花的清香,他不由的便侧头朝外看去。 漆黑的夜色里,依稀可以看到紫云阁外,有着几株老桂,正默默的释放着秋日的芬芳。 “呕!” 容锦捂着如刀绞般的胸口,看着地砖上那刺目的一洼鲜红,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是已经选择相信自已了吗,为什么还要去试探?现在好了,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永昌帝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地上的那一洼鲜红上,他微微的拧眉头,“容锦,你对朕做了什么?” 容锦无力的仰面躺倒在床上,眼眸轻合。 永昌帝的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床榻上气息极不稳定的容锦。 幽幽的灯光下,容锦的五官比她平时看起来要柔和许多,许是因为毒伤未愈的缘故,表情更是温煦中带着些许的柔弱。 她的眼睫毛又密又长,使得她的眼睑像画了眼线一样,沿着眼角微微向上轻挑,迤逦出一道难以描绘的风彩。 便是悦美无数的永昌帝,也不得不说,容锦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他也清楚,美人确是美人,却也是蛇蝎美人。 容锦听着永昌帝的那声轻问,扯了扯嘴角,缓缓睁开眼睛,说道:“皇上,你看我这样子,像能对你做什么的样子吗?” 永昌帝冷声一哼。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容锦,话却是对外面的冯寿说道:“冯寿,传陈季庭。” “是,皇上。” 殿外响起冯寿急急离去的步子。 容锦似是不胜疲惫,再次合起了眸子,唇角扯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暗自庆幸,她适才下的只是一种迷惑人意识的迷药,而且因为份量轻,不至于有迹可寻。否则,真让陈季庭查出她给永昌帝下药,只怕往后要是想再接近永昌帝,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多时,陈季庭匆匆赶了过来。 永昌帝免了他的礼,冷声道:“陈爱卿,你来替朕把个脉。” 陈季庭闻言愣了愣,目光下意识的便落在了青砖地上那一洼鲜红上,下意识的背脊便冷了冷。但他不敢多想,而是放了手里的医箱,恭身上前替永昌帝把脉。 待左右手都把过后,永昌帝目光问询的看向陈季庭。 “皇上脉相平和,并无不妥之处。”陈季庭轻声说道。 永昌帝点了点头,陈季庭起身退到一侧,目光在容锦苍白如纸的脸上一扫而过,一时了然,地上的那洼鲜血,看来是出自永宁郡主了! “容锦,你要的答案,朕给你了。”永昌帝缓缓起身,目光居高临下的看向容锦,眼底难掩不屑和讥诮之色,冷冷说道:“你说为着你在乎的人,倾了这天下又何妨。那么朕也给你一句话,朕是九五之尊,这天下只有朕不要的,没有朕要不着的!你若是不信,那便试试。”话声一顿之后,再次道:“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话毕,再不看容锦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外殿候着的杏雨和柳念夏,这才急急的走了进来。 “郡主……”两人一进内殿,第一眼看的是容锦,但等第二眼,看到地上的那洼血时,顿时脸色齐齐一变,几步抢到容锦跟前,急声道:“郡主,你怎么了?” 容锦摇了摇头,她朝站在一侧,正犹疑着是要上前替她诊脉还是干脆走人的陈季庭看去,稍倾,笑了笑,轻声说道:“陈太医,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陈季庭点了点头,他和容锦虽然没有深交,但当日太子得以化险为夷,总归是有容锦的几分功劳的,默了一默后,陈季庭,轻声开口说道:“容姑娘,你的年纪跟我最小的女儿差不多大,我把你当晚辈,说几句不该说的话,若是说错了,还请容锦不要放在心上。” 陈季庭要说什么,容锦自是猜测得想。 但他人的善意,不该应为不合己意,便全盘否定。 是故,容锦抬头陈季庭勉力一笑,轻声说道:“陈太医,您说,我听着。” 陈季庭点了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容锦,略略沉吟后,方缓缓开口说道:“容姑娘,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你正是如花般的年纪,人生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待着你,不该为了贪恋眼前的美景,而放弃了往后的诸般美好。” 陈季庭的话说得含蓄,但其间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容锦默了一默后,抬头,目光清亮的看向陈季庭,轻声说道:“谢谢您,陈太医。您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话声一顿,容锦脸上绽起一抹,如梦似幻的笑,说道:“不过,人各有志。” 陈季庭闻言,默然良久,最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既是如此,那郡主您好生歇息吧,老朽告退。” 容锦点头,对杏雨说道:“杏雨,你替我送送陈太医。” “是,郡主。” 杏雨恭敬的送了陈季庭出去。 等她二人一离开,柳念夏上前扶了容锦,轻声说道:“郡主,现在怎么办?” 适才永昌帝的那番话,她们都是听见的。 皇上只给了她们三天的时间,三天过后,万一郡主给不了永昌帝想要的答案,只怕凶多吉少!柳念夏并不畏死,但活着总比死了强!而且,她也不相信,郡主会束手待毙。 容锦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示意柳念夏倒了杯水来喂她喝。 她还是太大意了,要是早知道李恺下的是飞貔这样凶残的毒,她一定不会以身涉险的。现在,虽然死不了,可自已不休养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养不回来了。 想起李恺,容锦只将个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今日自已所受的苦加倍奉还给他! 正想着心事,杏雨走了进来。 容锦抬头看向杏雨,“陈太医走了?” 杏雨点了点头。 容锦想起陈季庭的那番话,唇角不由绽起一抹轻笑。 是啊,能活着自然是件很好的事。 可是,人除了必须活着,总还有别的必须做的事吧? 将涣散的思绪压了压,容锦对杏雨和柳念夏说道:“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柳念夏和杏雨连忙往前一步,聚在了容锦身侧。 虽然知道紫云阁有皇帝的耳目,但这事,容锦也没想避过去。 人永昌帝都放话了,只给她三天的时间考虑,她为什么就不能趁着这三天的时间,把这一池子本来就浑的水搅得更浑点呢? “你们俩人这两天警觉点,我想着,这两天,应该会有人来找你们。”容锦说道。 柳念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郡主放心,奴婢明白的。” 容锦点头,朝杏雨看去。 却见杏雨正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容锦不由怔了怔,轻声问道:“怎么了?” 杏雨抬起手,将手心攥着的一张纸卷递到容锦跟前。 容锦和柳念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拿了杏雨手里的字卷,她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哪里来的?” “奴婢刚才送陈太医出去,帮陈太医打灯笼的小宫人递给奴婢的。”杏雨说道。 容锦唇角便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慢慢的打开手里的纸卷。 手指大小的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今夜三更”。 杏雨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将纸卷递给杏雨,“烧了。” 杏雨接过纸卷,转身凑到宫灯前,将手里的纸卷点燃,直至它化成灰烬,又踩了几脚,辗碎的只看到一阵黑色的灰沫后,这才重新转身,走到容锦跟前。 柳念夏正压了声音,轻声问容锦,“郡主,您说,这个人会是谁?” 容锦摇头,说道:“先不管他是谁,你们俩先去睡个饱觉,到了时间就知道是谁了。” “是,郡主。” 杏雨和柳念夏转身去抱了厢房的铺盖进来,两人在容锦的床前搭了个地铺,各自安歇着睡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睡意已过,还是换了个地方睡不踏实,又或者是心里思虑太多的缘故。容锦转辗反侧,许久都不曾入睡。 睡在地上的杏雨便坐了起来,轻声问道:“郡主,您睡不着吗?奴婢陪您说说话吧。” “你也没睡着吗?”容锦轻声问道,“你上来吧,别吵醒了念夏。” 杏雨拿了件外衫随意披着,起身,上了容锦的床,坐在容锦的脚边,一边替她揉捏起双脚,一边轻声问道:“郡主,您为什么不告诉皇上,那个给您下毒的人是谁?”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因为皇上他早就知道给我下毒的人是谁,也知道是谁将我引去了万兽园。彼此民知肚明的事,说和不说没什么意义!” “啊?”杏雨顿时一怔,她瞪圆了眼睛看向容锦,轻声问道:“皇上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逼问郡主您?” 容锦摇了摇头,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可能是想要给自已一个砌底死心的机会吧。” 杏雨不解,但容锦却是在她按摩了几个穴位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有沉沉入睡的意思,她便放缓了手上的劲,低了头,一门心思的替容锦按起脚来。 “杏雨,你相信燕公子他还活着吗?” 头顶上响起容锦略带沙哑的声音。 杏雨霍然抬头,对上容锦清亮的眸子,当即想也不想的说道:“燕公子他肯定活着的,郡主,您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已!” 容锦点头。 是啊,她要相信燕离,更要相信自已的直觉。 “好了,你下去睡吧。”容锦笑着对杏雨说道:“让你这样一按,我好像人都轻了许多。” 杏雨闻言,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是奴婢家传的手艺,当年爹爹四处走镖回来,我娘就会打一盆热水替他好好泡个脚,再给按摩一番,爹常说,每到归期的时候,他最想的就是我娘的那一盆热水。” 提到双亲,杏雨脸上的笑顿时落寞起来。 也不知道,爹和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容锦看着神色落寞的杏雨,想了想,轻声说道:“杏雨,你若是想你爹娘,等出了宫,你就带着杏花回去吧,身契我会还给你的。” “不,”杏雨抬头断然说道:“当年老夫人已经出了银子替我爹和娘补上了那趟镖银,奴婢和妹妹的命就算是交给郡主了,郡主在哪,奴婢姐妹二人就在哪,郡主生,我姐妹二人生,郡主死,我姐妹二人也绝不苟活。” 容锦到不曾想到,杏雨能说这样一番锵锵之言,一时不由便怔了怔。 稍倾,她点头道:“你们愿意留下,我自是万分高兴的。” 杏雨闻言,脸上绽起一抹腼腆的笑,轻声说道:“只要郡主不赶我们走,我姐妹二人誓死追随郡主。” 容锦点了点头,说道:“不早了,你下去睡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杏雨替容锦把身上的被子盖好,她翻身下了床,不多时,便发出均匀的呼吸。 到是,容锦怔怔的瞪着帐子好半响没有睡着。 等她朦朦胧胧入睡,却又总感觉头顶好似有个人看着她一般。 头顶是青色绘缠枝莲花纹的帐顶,那勾勾缠缠的枝条,似乎没有尽头般的身前延伸。因着是提花,只略浅于帐子的颜色,一时间,到叫人分不清,花在哪,枝在哪。 而那对看着她的眸子,就好似隐在这深深浅浅的青色中。 容锦忽然就一个激灵自睡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而当她坐起来,目光直直的对上眼前一张瓷白温润的脸时,她下意识的便抿紧了嘴,然,眸子却是睁大了几分。 “怎么了?”李欢笑着无声的飘了下来,坐在之前杏雨坐的位置,目光在容锦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轻声说道:“这才几天的不见,郡主好似清减了不少?” 容锦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已经慢慢的镇定下来,她抬头对上李欢温文如玉的脸,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轻声道:“那张纸条是你写的?” 李欢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为了靠得舒服些,他更是探手拿了一侧的大迎枕,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这才对容锦说道:“你看,为了不吓到你,我提前通知你了,可谁知道你胆子还是这样小?” 容锦冷声哼了哼。 她到不是胆子小,而是,她实在没想到,来见她的会是李欢! 不过,转而一想,她却也明白过来。 当日李欢能守在地道的出口等她,而李欢跟楚惟一又有合作,旁人也许不知,可楚惟一一定是知道密道的。那么,李欢要想避开永昌帝的耳目,唯有从密道进来,才行。 这么一想,容锦心头一喜,她豁然抬头看向李欢,只是不待她开口,李欢却是抢在她前里说道。 “咦,你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一样,怎么看都像是在打坏主意,说吧,你心里想什么坏事呢?” 不想,容锦却不答反问的,问道:“王爷,你身上的毒都好了?” “托你的福,还没死成。”李欢翘了翘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下次,我一定手下得重点。”容锦说道。 李欢闻言,不由便往前倾了倾,抬手托了容锦的下颌,冷声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啊,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就那么恨我?” 容锦冷声哼了哼。 恨吗? 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不过就是觉得,若不是楚惟一和他李欢从中作梗,燕离哪来的这么多的祸事。 “你说错了,”容锦微微撇脸,从自已的脸从李欢的手里挣开,目光冰冷的对上李欢看来的目光,“我对你没有恨,因为恨也是一种情感,将它用在你身上,太奢侈太浪费了!” “你……” 李欢原本温笑着的脸瞬间冷如寒冰,看向容锦的目光也如同淬了毒一般。 就在容锦以为他忍不住便要发作时,不想,李欢却是一息过后,很快的又恢复成之前的温文尔雅的模样,甚至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 “容锦。” 李欢没有试图再去捏容锦的下颌,但他却倾身往前凑了凑,呼出的气息打在容锦的脖颈上,几乎是一瞬间,容锦裸露在外的皮肤,便竖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疙瘩。 她往后仰了仰,拉开了同李欢之间的距离,深深的看了眼李欢后,轻声问道:“你来找我,不会是特意来聊天的吧?” 李欢笑了笑,他忽的便往后靠了靠,唇角微翘,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冷冷的睨了容锦,说道:“你说错了,我就是特意来找你聊天的。” “那你可以走了。”容锦没好气的说道:“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 “可是,我有话跟你说。”李欢垂了眼眸,似是半自嘲又似是讥诮容锦一般,说道:“容锦,你忘了那天的烟花了吗?” 容锦蓦的便想起当日,那声似向往又似怅惘的一句“我只是想要有个人,陪我看一场烟花。” 如果,李欢所求,不过是一个懂他,惜他,能陪伴在身边的人。那么,他和楚惟一之间又是因为什么? 容锦目光轻眯,抬目朝李欢看去,“王爷,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不想要那个位置。” 李欢点头。 他当然不想要那个位置。 “可是王爷的所作所为却与你所说的,背道而驰。”容锦挑了嘴角,冷然一笑,说道:“王爷不遗余力的接近我,难道为的不是传国玉玺?” “容锦,你真的错了。”李欢看着容锦,“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我之所以接近你,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至于玉玺……” 见李欢话声顿在这,容锦抬头看向李欢,等着他往下说。 “只能说,不过是顺手为之。” 话落,李欢笑吟吟的看着容锦,等着容锦翻脸。 不想,容锦却是摇了摇头。 李欢蹙眉,“你不信我?” 容锦冷冷笑道:“漂亮话说得再好听,那也只是漂亮话。说来说去,为的不过是一枚传国玉玺,不过……”容锦话声一顿,目光直直的看向李欢,“王爷想必已经知晓,皇上给了我三天的时间用来考虑,若是三天后我不将玉玺呈上,便是死路一条。而王爷也知道,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的。您说,我是将这玉玺托付给王爷您好,还是托付给睿王爷好呢?” “李恺?”李欢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他都想要你的命了,你还愿意把玉玺给他?” “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我不会因为谁想要我命,就跟谁过不去。”容锦吃吃笑道:“相反,对我来说,要我命没关系,只要能替我出尽心中的一口恶气,哪怕就是让我自呈头颅,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李欢点头,“可是据我所知,跟你合作的明明是太子李熙,怎么你却……” “王爷忘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小女子不需要言而有信。” “那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我就是李恺呢?”李欢挑了眉头,一脸好奇的问道。 “因为你们都不是正统,但都野心勃勃。” 换句话说,便是,不论是李欢也好,李恺也罢,血统都没问题,但吃亏就吃亏在大家都是小妇养的亏上。可若是有了这传国玉玺,那自然就不一样! 李欢点头,“我明白了,你这是想要姓李的自相残杀,能死多少,死多少,是吧?” “王爷果然聪明。”容锦抚掌,赞叹。末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天也不早了,王爷总该留点时间让我再跟别人谈合作事宜吧?” “别人?”李欢眉梢轻挑,“只怕那个别人不是来谈合作,而是来催命吧?” 容锦“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王爷,命是我的,你放心,我不想死,谁也要不了我死,我不想活,谁也强迫不了我活。” “那为什么,你就不能考虑做我这一捶子的买卖呢?”李欢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睨了容锦,说道。 “因为王爷缺乏诚意!”容锦说道。 李欢闻言,“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稍倾,他微微朝容锦靠近了些,问道:“那怎么样才算是有诚意呢?” “我跟李恺合作,那是因为李恺有皇贵妃帮忙,朝中不是太子一派便是贵妃一系。你呢?你有什么?”容锦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欢。 “我有什么?”李恺对着容锦笑了笑,问道:“容锦,你还记得当日在皇城外云釉的庄子遇袭的事吗?” 容锦眸子攸的一紧,朝李恺看去。 李恺迎着容锦冷厉的目光,缓缓点头,“没错,那些人都是我的人,像这样的人,我手里还有很多。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人散开去,让他们像毒蛇一样盯着朝中的那些大佬,盯着那些一方大员,会是什么结果?” 容锦慢慢的坐直身子,目光定定的看向,低眉垂眼,唇角噙了抹笑的李欢。 她当然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但她却想问一句李欢,用这样的手段得来的江山,能长久吗? 只,念头却是转瞬即失。 对她来说,这江山谁坐,坐多久,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想要李欢主动说及楚惟一,只,谁知道李欢却滑得跟条泥鳅一样,根本就不让人粘手。 “是人都怕死,越是有权有势的人越舍不得死。你让这样的一群人盯着那些享受荣华富贵的朝中大佬、地方大员,他们自然唯你马首是瞻。不过……” 容锦微微垂眸,唇角绽起一抹冷笑,没有往下说。 “不过什么?”李欢问道。 “不过,人心不服,终究长久不了。”容锦笑了笑,看向李欢问道:“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想过世代相传,只是想自已过把皇帝瘾?” 李欢对上容锦朝他看来的目光,良久不发一语,只漆黑的眸子一片幽幽暗暗,闪烁不定。 越是相处,他便越是不能自拔。 他不喜欢她那种看透一切,但却又控制不住的被她吸引! 也许,在这之前,他对那个位置所有渴望,仅只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厌弃。他憎恨所有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憎恨他们的欢乐,他们的幸福。 他想要毁灭,想要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想要他们像他一样,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人生除了剩下固执的目的,而再无其它。 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就想恣意明快的活一回? 是大殿初见时,那不经意的抬眸,还是灵堂再见时,那含悲带泣的一个回首,又或是……李欢笑着对上容锦打量的目光。 “容锦,如果你肯陪我看一辈子的烟花,我可以保证,江山必然世代相传,而且,是由我和你的血脉,一代一代相传。” 容锦才要开口,李欢却是飞快的抬手,阻止她。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仔细的想一想,再回答我。” “不。” 容锦摇头,才要接着往下说,外面却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声。 “走水啦啊,快来人救火啊……” 紧接着,便看到一阵冲天的火光响起。 容锦才掀了身上的薄被,睡在地上的杏雨和柳念夏已经一个纵身而起,一人奔至窗前,察看外面的火势,一人则几步窜到容锦身前,目带警觉的看向李欢。 “你们……” 李欢怔怔的看着目光虎视眈眈朝他看来的杏雨,脸上难掩错愕之色。他明明在进来时,已经拍了她们的睡穴,可是…… “郡主,有人往这边来了。”窗边察看情况的柳念夏回头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来了多少人,知道吗?” “看不清楚,不过好像都是高手。”柳念夏回道。 容锦看向李欢,“王爷是留下来帮我退敌,还是……” 李欢看了看容锦,又看了看她身侧的杏雨和窗台边的柳念夏,稍倾,扯了扯嘴角,飞快的说道:“容锦,我对你是认真的,你仔细想想,其实除了一张脸,我并不比燕离差到哪去,是不是?” 话落,身形一动,便准备离开。 “如果是燕离在这,他一定不会弃我而去。所以,”容锦看着李欢僵硬的背影,不无嘲讽的说道:“你差他,差得远了。” 李欢缓缓转身,目光灼灼的看向容锦,“我可以留下,但你应该知道,我留下代表着什么?” 容锦淡淡一笑,撇了目光朝窗外看去。 大殿外,已经响起内侍尖厉的喊声,“大胆,皇上有令谁也不准靠近紫云阁,你们是谁……啊……” 大殿内。 李欢的目光热切的目光在长久的没有得到容锦的回应后,慢慢的熄灭,最终变成一抹漠然,在大殿“砰”一声被人踢开时,他身形一纵,如夜枭般消失在夜色里。 而一直背着他的容锦,在眼见李欢并不是借着地道离开,而是仗着身手,趁热而走时,不由便恨恨的跺了脚,指着正满眼杀气冲来的几个太监,冷声对杏雨和柳念夏说道:“杀了!” “是,郡主。” 柳念夏和杏雨当即往迎着那几个太监冲了上去。 只是,还没等柳念夏和杏雨近那几个太监的身,屋子里一阵衣袂飘飘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容锦便看到,屋子里多了几抹黑色的身影。 而之前冲进来的那几个太监,在对上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时,苍白的脸颊不由自主的便抽擅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们却是还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找死!” 黑衣人冷声一叱,呛啷一声,手中长剑出鞘,容锦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便只看到一蓬血雾在眼前绽开,紧接着,那几个太监便如被砍倒的萝卜一般,齐齐栽倒在地。 柳念夏和杏雨似是也被这陡然而起的变化给惊得呆了呆,两人一怔过后,连忙闪身到了容锦的身侧,一前一后,的将容锦护在中间,全神戒备着殿内的几个黑衣人。 不想,黑衣人出手后,却是看也不看主仆三人一眼,转身便朝外走了出去,对门外吓得两股战战的内侍吩咐道:“把屋子清理干净。” “是。” 没有人敢多问,只老实的照着吩咐行事。 柳念夏一脸疑惑的看向容锦,“郡主……” 容锦摇了摇头,抬手对着她和杏雨比了个手势。 柳念夏和杏雨脸色齐齐一变。 容锦却是已然大步朝殿门外走去,俩人连忙追上前。 “站住!” 容锦的脚才迈上门槛,一道寒光便挡在她的身前,容锦眯了眼睛朝适才还拔剑救她,此刻却是拔剑拦她的黑衣人看去。 黑衣人僵冷着脸,字字有声的说道:“没有皇上的旨意,郡主不得迈出这道门槛,否则杀无赦!” 容锦点了点头,缓缓的收起踩在门槛上的脚,转身退了回去。 没有理会那些正在清理血迹的内侍,容锦径自进了内殿。 “郡主,这些人应该一直就藏在紫云阁才是。”柳念夏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一直藏在紫云阁。” “那……”柳念夏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问道:“适才端王爷来,他们知不知道?” 容锦摇头,“难说,如果知道,他们不可能不拦下。” “那就是说他们不知道了。”杏雨补充道。 不想,容锦还是摇头,“也许他们知道,但他们放水了。” “为什么?”柳念夏和杏雨,同时失声问道。 为什么? 因为龙卫是楚惟一一手训练起来的。 如果永昌帝的龙卫也是经由楚惟一训练出来的呢? 容锦蓦的便想起这一代的龙卫队长,司羽!他会不会是也是李欢的人? 耳边不由自主的便响起李欢说的“像这样的人,我手里还有很多。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人散开去,让他们像毒蛇一样盯着朝中的那些大佬,盯着那些一方大员,会是什么结果?” 这便是李欢有恃无恐,敢于一搏的原因吗? 可是,楚惟一为什么要这样死心塌地的帮李欢? ------题外话------ 还是放不出来,哎,燕离,别急啊,等你媳妇把柴架高点。 43亲自动手 “这个蠢货!” 紫宸殿才刚睡下,被冯寿匆匆叫醒的永昌帝听完司羽的密报后,气得当场便将紫宸殿那拳头般大用来照明的夜明珠狠狠的扫到了地上,因为缺少睡眠,而显一片血丝的眼晴,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 “就这样的手段,还敢宵想朕身下的这个位置?!” 永昌帝狂怒至极的喝斥声响砌殿宇。 守在殿门外的冯寿,抬头看了眼西边那跟夜色融为一体的青烟,暗自庆幸了一把。好在,自已选择的那个人是太子殿下,而不是那个空长着一张好脸,却跟他娘一样,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的睿王爷! 大殿内,永昌帝的怒喝声一声比一声响。 冯寿拢了拢略显冰凉的身子,想着是不是先去偏殿里暖和暖和,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行人打着灯笼,往这边匆匆走来。 这个时候,谁会往这边来? 不等他多想,一行人已经到了跟前,打前领的路,不是凤仪殿的管事姑姑林红还能是谁? 冯寿一个惊醒,当即抢前几步迎了上去,“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吕皇后摆了摆手,免了冯寿的礼,抬头朝他身后灯火通明的大殿看了眼,拧了眉头,不胜忧心的问道:“皇上已经醒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醒了,司大人在里面回话。”冯寿说道。 司羽在里面? 吕皇后轻拢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暗芒,“本宫听说紫云阁失火,因有圣谕,不好派人去查看,又担心皇上国事繁重,乍然受惊,伤了身子,所以便过来看看。” 冯寿才要开口,但似乎为了配合吕皇后的话,大殿里猛的便响起永昌帝剧烈的咳嗽声。 吕皇后来不及等冯寿通报,已经抢前一步,急急往大殿走去,一边走,一边急声问道:“皇上,您怎么样了?要不要让人传太医。” 一番剧烈的咳嗽,使得永昌帝好似要把整颗心都咳出来一样。 吕皇后一进大殿,连行礼都来不及,几步上前,一边替永昌帝顺着后背,一边对紧跟着她进殿的林红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林红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 永昌帝已经将掩嘴的帕子扔到一边,摆手道:“不用了,老毛病了,就算是太医来了,也不过是老调重谈。” 吕皇后闻言,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从母腹中带出来的毛病,当年先帝尚在蜀中为王时,王府里侧妃在王妃怀胎八月时买通王妃屋里的侍女,给王妃下了红花,意图一尸两命。所幸老天保佑,王妃虽然生得艰难了点,却有惊无险。 但先帝终究是比常人早出生了月余,底子却是坏了!兼之后来夺帝位时又被人下了毒,虽然最后解了毒,但一到天凉,这咳疾却是时不时的要犯上一回。 “太医不是说了吗?天气凉了,您再不能轻易动怒,更不能受凉。臣妾远远的便听到您在大发雷霆,奴才们做错了事,交给慎刑司便是,您何必为着他们,把自已身子气坏?”吕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扶了永昌帝到一边龙椅坐下。 林红早已机灵的去取了内殿的披风出来,吕皇后接过披在永昌帝身上,“皇上,我们都老了,保重好自已的身子才是根本!” 永昌帝拍了拍吕皇后替他系绳的手,轻声说道:“你说的,朕都知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赶过来了?夜冷风寒,仔细你那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吕皇后这头痛的毛病,便是在痛失两子后,因忧思过度而落下的。随着年纪越大,稍许有个风寒入体的,便能痛得她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永昌帝的话一落,吕皇后系绳子的手便僵了僵,稍倾眼眶微红,为了不失态,她微微撇了脸,轻声说道:“臣妾省得的,只是外面乱糟糟的,听宫人们说紫云阁失火了,您之前有圣谕,紫云阁没您的吩咐,旁人不得靠近,臣妾想着便来您这看看。” 言下之意便是,您看,您说我们不能去,我可是乖乖的,一点靠近的打算都没有。 永昌帝点了点头,接过冯寿呈上的热茶,指了一侧的椅子对吕皇后说道:“坐下说话吧。” 吕皇后依言坐了下来,一对眸子却是三分紧张七分担忧的看向永昌帝。 对上这样的目光,永昌帝暴怒的好似要炸开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对着司羽摆了摆手,司羽行礼退下。 永昌帝又对冯寿道:“你去紫云阁看看。” “是,皇上。” 冯寿退了下去。 永昌帝这才揉着额头,看向吕皇后,脸上绽起一抹涩笑,轻声说道:“天也不早了,您也别回凤仪殿了,就在这安歇了吧。” “这……” 紫宸殿是皇上的寝殿,是不允许妃嫔留宿的,因为紫宸殿不但是皇上的寝殿,还是皇上处理国事批阅奏折的地方,为防后宫干政,往日里便是妃嫔也极少涉足,更别说在这过夜! 永昌帝眼见吕皇后一脸踌躇,自是明白她担心什么,顿了一顿后,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朕。” 吕皇后还想再说,永昌帝却已经起身往内殿径自走去,吕皇后连忙跟了上前。 待二人宽衣重新躺下后,永昌帝握着吕皇后那保养得当的双手,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皇后,朕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吕皇后侧脸,朝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目光自头顶绣金龙的帐子上撒回,迎上吕皇后的目光,青白的脸上一对诡谲的眸泛起难得一见的温柔。 “你去见容锦,看能不能让她交出传国玉玺。” 吕皇后身子不由的便一僵。 她正愁着要如何才能见到容锦,不想,机会便送上手了。可是,皇上却让她想办法从容锦手里拿到传国玉玺。难道说,是皇上,他发现了什么? 见吕皇后脸上的神色怔了怔,永昌帝握着吕皇后的手紧了紧,轻声道:“你别急,听朕把话说完。” 吕皇后点了点头,慢慢调节着僵硬的身体,耳边响起永昌帝细碎的声音。 “我记得容锦初入宫献药的时候,你不是有心想让熙儿纳了她做良娣吗?” “臣妾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当时容锦说她已经心有所属,臣妾也就没有再多言。”吕皇后答道。 “此一时,彼一时。”永昌帝轻声说道:“她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她年纪还小,终要为自已的未来考虑。你不妨再好好劝她!” “这个臣妾自是会的,只是,”吕皇后顿了顿,语气犹疑的说道:“皇上您也知道,容锦她不似一般人家的小儿女,她那脾性……臣妾真不是很有把握。” “无妨。”永昌帝淡淡道:“朕不过是再给她一个机会罢了,她要一条道走到黑,朕也没什么好可惜。朕得不到的东西,自也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吕皇后闻言,不由便倒吸了口凉气。 但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说多错多。是故,一怔之后,她不过是身子往里挪了挪,微微靠拢了点永昌帝,换了个话题。 “好好的,紫云阁怎么就会走水了?” 这会,换永昌帝的身子僵了僵,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朕已经让冯寿下去杳了,许是哪个宫人偷懒,打翻个灯烛罢。” 吕皇后垂着的眉眼间便掠过一抹冷笑,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替永昌帝将身上的被子重新掖好,这才闭上眼打算入睡。 许是换了个地方,心里终究少了些踏实感,吕皇后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又因身边躺着的是永昌帝,便是睡不着,她也不敢随意翻动,而是僵直着身子,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角落里的八角宫灯。以至于,到最后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而相较于吕皇后的难以入眠,景祺宫的元贵妃却是一夜无眠。 她瞪着发直的目光,怔怔的看着身侧同样脸色惨白至极的苏芷,一遍又一遍的问道:“真的不会被发现?” 苏芷尽管内心也极度惶恐,但她还是重重点头一再说道:“不会的,王爷已经回王府了,奴婢亲眼看过了,那些人都死了,没有留活口。娘娘放心,不会有人怀疑到王爷和您身上的。” 元贵妃点头,“是啊,人都死了,恺儿也出宫了,不会有人发现的。”但话声一顿过后,却又突的脸色一白,尖着嗓子喊道:“可是容锦她还没死,她万一告诉皇上,是恺儿将她骗去兽园怎么办?” “娘娘,”苏芷攥住元贵妃的手,轻声说道:“王爷不是说了吗,若是皇上问起,您就说是王爷看上了永宁郡主的美色,没有旁的意思。” 元贵妃再度点头,拍着胸口,安慰着自已说道:“是了,我就这样说,都是容锦那个狐狸精……” 苏芷看着元贵妃白的好似抽干了血的脸,暗暗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的香炉上,取了一块安神香扔进香炉里,拿拨子拨了拨,盖上盖后,复又转身走到元贵妃跟前。 “娘娘,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元贵妃点了点头,依言躺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 苏芷看着她这样,不由便在心里暗暗叹气。 本不是个胆大的人,却非要谋这天大的事,现在还只是刚开始,便吓成这样,往后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岂不是要活活把自已吓死了? “苏芷,我睡不着,你来陪我说说话。” 苏芷应了一声,坐到了床榻一侧,轻声道:“娘娘您睡吧,奴婢就在这陪着您。” 元贵妃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但只一瞬,却又猛的睁开,一迭声说道:“苏芷,你出去看看,我怎么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苏芷侧耳听了听,外面静悄悄的,除了秋虫的鸣叫声,哪里还有什么人声。但她仍旧依言站了起来,“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看看。” 元贵妃便爬了起来,目光战战兢兢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不多时,苏芷去而复返,“娘娘,外面没人,您睡吧。” 元贵妃点头。 苏芷上前打算扶她躺好,不想,她的手才伸了出去,一滴滚烫的泪就打在她的手上。苏芷顿时惊在了那。 “娘娘……” 元贵妃嘤嘤的哭了起来,“苏芷,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想要做成一件事就那么难啊?早知道这样,上次就不该用什么雪蚕蛊毒,直接用砒霜或者鹤顶红就好了!” “娘娘!”苏芷吓得往前一步,便捂住了元贵妃的嘴,急声道:“娘娘,当心隔墙有耳。” 元贵妃那对被泪水洗过,越发波光潋滟的眸子一脸哀戚的看了眼苏芷,末了,一头扑到床榻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一哭,直接就哭到了东边发白。 仪秋宫。 郦昭仪看了眼默然无声的李欢,对一侧侍候着的唐秀珠吩咐道:“你下去歇着吧。” “是,娘娘。” 唐秀珠向郦昭仪和李欢行过礼后,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郦昭仪这才看着脸上难辩喜怒的李欢,轻声问道:“欢儿,容姑娘她怎么说?” “她说……”李欢抬头对上郦昭仪期待的眼,挑了挑唇角,淡淡说道:“她说若下次再有机会,一定会给我下一种见血封喉,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的毒!” 郦昭清丽的脸上顿时便血色全无,稍倾,勃然大怒道:“她好大的胆子!” 李欢点了点头。 是啊,容锦可不就是胆子大么? 郦昭仪发一通火,但眼见李欢却丝毫没有怒色,不由犹疑的问道:“欢儿,你是个什么意思?那容锦……” 李欢打断郦昭仪的话,问道:“他还没回来吗?” 郦昭仪才要摇头,忽的便看到寝殿内西侧的墙上悄无声息的现出一个洞,郦昭仪一喜,猛的站了起来,一迭声道:“欢儿,你父亲回来了。” 李欢其实比郦昭仪更早察觉,但便是郦昭仪已经走到那处暗道前,他也没有仍旧安稳的坐在椅子里,目光淡淡的看着自暗道中走来的楚惟一。 楚惟一看起来并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在地道的日子太久了,还是因为这几天的不吃不喝,他的脸色很难看,身上的衣裳也是皱巴巴的,跟咸菜干一样,走近点,还能看到袍子上大块大块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染的污渍。 李欢皱了皱眉头,郦昭仪可能闻不出来,但他却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玉郎,你怎么了?”郦昭仪一待楚惟一走了出来,便几步上前,双手扶了楚惟一的臂膀,哆着嗓子问道:“玉郎,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惟一待要抬手扶上郦昭仪,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朝他看来,他当下想也没想,抬头迎了那道目光看去,待看清眼前的人是李欢时,不由便蹙了眉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欢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出了点事,我进宫来看看,你呢?”目光上下打量一番楚惟一后,问道:“怎的这般狼狈,出什么事了?” 楚惟一拧了眉头。 不待他开口,郦昭仪已经回头对李欢喝斥道:“欢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话落,又道:“还不快上前来扶一把。” 李欢看了看郦昭仪,又看了看楚惟一,默了一默后,起身站了起来。 但不待他上前,楚惟一已经由郦昭仪扶着走了过来。 李欢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楚惟一由郦昭仪扶着到椅子里坐定,眼见郦昭仪已经红了眼眶,他拍了拍郦昭仪的手,轻声说道:“没事,就是一点小伤。” 真的受伤了?! 李欢蓦然身子一直,目光灼灼的看向楚惟一,“燕离伤的你?他人呢?不是说受了重伤吗?受了重伤怎么还伤得了你?” “欢儿!”郦昭仪怒声打断李欢的问话,涨红了脸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燕离是生是死!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他伤得厉不厉害,怎么不想办法替他诊治疗伤……你……你真是太叫母妃失望了。” 郦昭仪隐忍许久的泪,在这一刻,终于掉了下来。 李欢看着因为隐忍难过,而将嘴唇咬得发白的郦昭仪,暗暗的叹了口气,才要上前安慰。一侧的楚惟一已经抬手握住了郦昭仪的手,轻声安抚道:“你别怪他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去让秀珠打盆水来,我洗洗,换身衣裳,我还有事要跟欢儿商量。” 郦昭仪狠狠的瞪了眼李欢,转身走了出去。 一时间,内殿就只剩下李欢和楚惟一。 楚惟一这才将一直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人一松懈下来,伤口处便似撕心裂肺一样痛了起来,他咬了咬牙,抬手再次在自已周身的几处大穴点了点。 李欢看得脸色一僵,不由自主上前,问道:“你伤在哪里?” 楚惟一抬头对上李欢眯紧的瞳孔,唇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你这是在担心我?” 李欢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楚惟一垂了眼眸,轻声说道:“放心,死不了。”话落,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实在应该庆幸当时他已经受了伤,不然……” 李欢本就绷着的脸,越发的紧了紧。 他目光快速的在楚惟一身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停在他背心处的那显然比别的地方都要深些的颜色上,心里已经了然。 楚惟一的伤并不似他说的那样只是小伤! “玉玺不在燕离手里。”李欢说道。 楚惟一霍然抬头看向李欢,“你说什么?” “我说玉玺不在燕离手里,当日,你依照你的意思,守在了地道入口处,等到了容锦。不过……” “不过什么?”楚惟一颤了声音问道。 李欢自嘲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中了她的毒,她带着玉玺逃走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小心她使毒吗?”楚惟一怒声问道,“怎么还会着了她的道。” 李欢摇了摇头。 怎么还会着了容锦的道? 不过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罢了! 但这话,他自是不会与楚惟一说,淡淡道:“我一时大意了。” “大意?这是能大意的事吗……咳咳……” 楚惟一以手抵着喉咙,强行将涌到喉咙口的一股腥甜压了下去。 在帐缦外站了许久的郦昭仪不敢再耽搁,端着个铜盆几步走了出来,轻声劝道:“玉郎,你先别生气,还是先把衣裳解了,让欢儿给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我已经让秀珠去寻伤药了。” 楚惟一叹了口气,也知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多说也没有意义。 当下,便也不再多说,起身除了身上的外衫,露出了后背处狰狞的伤口。 “这……怎么会伤得这样厉害?” 郦昭仪眼前一黑,差点就软在地上,幸亏李欢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映雪,你去外面坐一会儿吧,等欢儿上好药,你再进来。”楚惟一对脸色发白,泪如泉涌的郦昭仪说道。 郦昭仪却是频频摇头,她强自忍了伤心,推了李欢上前,“欢儿,你去,去帮帮你父亲。” 李欢点了点头,扶了郦昭仪,“您即不愿出去,那就先在一边坐了吧。” 恰在这时唐秀珠捧了个红漆木匣子进来,李欢便卷了袖子,接过唐秀珠手里的木匣子,先拿水替楚惟一处理了伤口,又上了一层止血药,仔细包扎了一遍。 “唐姑姑,你把这些东西小心处理下。”李欢指了楚惟一换下的那身衣裳还有染着血水的布,对唐秀珠说道。 唐秀珠点头,将地上的东西仔细收拾了,这才端了那盆被血染透的水转身走了出去。 大殿里一时静了静。 除了郦昭仪轻声啜泣声外,便是楚惟一忍痛粗重的喘息声。 “映雪,我没事,你别哭了。”楚惟一对郦昭仪说道,话落,又回头看向微垂了眉眼,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的李欢问道:“你刚才说出点事,你才进宫的,出什么事了?” “传国玉玺的事,皇上知道了。”李欢轻声说道:“不但知道传国玉玺的事,还知道玉玺在容锦的手里,这会子,容锦便被皇上软禁在紫云阁。” “皇上知道了?”楚惟一错愕的看向李欢,“容锦她在皇宫?” 李点头道。 楚惟一本就难看的神色,顿时一片死灰。脸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抽擅起来,整个人更是颤动不己。 郦昭仪不由便一急,抢上前,小心的拥了楚惟一,急声道:“玉郎,玉郎,你怎么了?” 楚惟一摇头。 他想说他没事,可心里却好似有把火烧得他嗓子口直冒青烟。 多年筹谋,一朝前功尽弃! 他怎么能不着急? “怎么会这样?”楚惟一喃喃失声道:“明明一切都在算计之中,为什么一夕之间便什么都变了?” 李欢勾了勾唇角,暗道:因为人算不如天算!你算到了那么多,却错算了容锦。 “玉郎你别着急,不是还有玉玲珑吗?”郦昭仪轻声说道:“只要燕离死了,玉玲珑她就能以公主遗孤的身份返回京山,过个两年,我们再让欢儿娶了她,玉玺也好,京山也好,不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吗?” 楚惟一混沌的思绪在听到郦昭仪的这番话后,慢慢沉淀下来,他抬头看向郦昭仪,点头道:“是啊,我们手里还有玉玲珑,只要燕离死了,一切就都还能照我们计划的进行!” 李欢张了张嘴,他想说,你们想得太美好了,燕离和容锦早就断了你们的这一步棋,但在对上楚惟一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时,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情绪稳定下来的楚惟一这时候,又抬头看向李欢,问道:“皇上将容锦软禁在紫云阁为的无非也是玉玺,只怕不仅是他,太子和睿王也视容锦为囊中之物。这样也好,就让容锦专心来应付他们,我们回郡主府,先把玉玺找到了再说。” “郡主府那么大,谁知道容锦把玉玺藏在哪?”李欢摇头,不赞同的说道:“别玉玺没找着,反而打草惊蛇,让皇上惊觉到了我们!” 楚惟一默了一默,轻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趁着容锦在宫里,我先赶回扎纸胡同,趁机让红楹带着玉玲珑回京山。” “红楹她已经成废人了。” 楚惟一猛的抬头看向李欢,“你说什么?” “燕离失踪,红楹试图带玉玲珑回京山,但容锦拿了燕离的私印,代掌了龙卫和凤卫,以抗命不从背主的罪名惩罚红楹,琳琅念旧情,对红楹施了千日醉,红楹此刻已经是个废人了!”李欢淡淡说道。 “啪”一声,楚惟一重重的拍在身侧的桌几上,怒声骂道:“容锦这个贱人,总是坏我大事!” 这下子,便是郦昭仪也明白过来。 玉玲珑这招棋,怕是也要毁在容锦手里了。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楚惟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好似两只大风箱一般。 良久。 “那就让容锦也去死吧!” 阴冷狠戾的声音响起。 李欢蓦然抬头朝郦昭仪看去。 郦昭仪迎着李欢的目光,再次一字一句的说道:“让容锦去死,她死了,燕离死了,龙卫和凤卫自会拥护玉玲珑,一切便仍旧能照我们的计划完成!” 李欢没有开口。 让容锦去死? 他从来就没有这个念头。 “欢儿,你怎么说?” 耳边响起楚惟一阴沉的声音。 李欢怔怔抬头,对上同时朝他看来的两道目光。 “我……” “我知道,你对容锦不一般。”楚惟一轻声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成全你,必竟,能遇上一个自已喜欢的人不容易。”话落抬头看了眼身侧的郦昭仪,接着说道:“可是,欢儿,容锦的心里没有你!” 李欢脸上便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啊,容锦的心里没有他! 可是,这世上,除了那极少数的人是第一眼便把对方看进心里的,大多数人不都是慢慢相处出感情来的吗? “欢儿,你父亲说得对。”郦昭仪接着说道:“你不能再沉湎儿女情长了,你跟他们不一样。” 他跟他们不一样?! 这世上谁都有任性的资本,唯独他没有。 别人的任性也许最终伤到的就只是自已,可是他的任性却是会让许多的人赔上性命! 李欢张了张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这么定了吧。”楚惟一对神色难看的李欢说道:“皇上既然将容锦软禁在紫云阁,肯定是让龙卫负责看守,你知道怎么做。” 他当然知道怎么做! 他之前不就是因为知道怎么做,才能跟容锦畅谈一番的吗? 李欢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忽的抬头看向楚惟一,“燕离死了吗?” 楚惟一惨白的脸一阵僵硬。 见他不回答,李欢再次问道:“燕离死了没有?” “我不知道。”楚惟一摇头。 “你不知道?”李欢忽的便发出一串串“咕咕”的轻笑声,眼见得郦昭仪要再度发作,他才敛了笑声,轻声说道:“我想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燕离才是我们最大的障碍,如果不确定他是生是死,旁人死上一千遍,也是惘然。” 这个道理,楚惟一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垂了眼睫,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他当时确实躲在地道里,我也找到了他,他也确实受了伤,只是……” 郦昭仪和李欢齐齐看着楚惟一,谁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只是,他伤的并不重。” “怎么可能!”郦昭仪失声道:“明明说当时在印绶监已经受了伤,后来逃至长安殿的时候皇上眼见生擒无望,便让人万箭齐发,虽说他当时进了地道,可那样的阵势下,本就有伤在身,哪里还能全身而退?” 楚惟一摇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当时找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确实是一身伤痕累累的样子,我也几乎以为既便我不出手,他也会失血而亡,可是,谁能想到,他不但没死,还能伤了我!” “这……”郦昭仪朝李欢看去,“怎么会这样?” 李欢摇了摇头,半响,失声笑道:“也不奇怪,你们忘了他是谁的儿子!” “你是说护国公主?”郦昭仪一脸惊怔的问道:“难道是燕无暇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 “映雪,你想多了。”楚惟一对一脸惊怔的郦昭仪轻声说道:“鬼神之事,皆是虚幻……” “可是玉郎,你别忘了,燕无暇这么多年,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郦昭仪打断楚惟一的话,轻声道:“当年,是你亲自动手的,而且她当时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既便是这样,她也还是逃脱了。我……我真的怀疑,她其实可能就在这地道里,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暗处窥视着我们……” “映雪……”眼见郦昭仪越说越不像话,楚惟一不得不打断她,“燕无暇她肯定死了,当年我确定她是中了我的暗器的,地上的血迹骗不了人……” “那尸体呢?”郦昭仪打断楚惟一的话,问道:“死了总得有尸体吧?这么多年,你把这地道里都寻了个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怎么说?” 楚惟一揉了额头,叹气道:“映雪,这底下的地道错综复杂,机关密布,这十几年我确实在小心寻找,但很多地方,我也没有去。也许,她就在哪一个我没有找到的地方,也有可能。好了,这话到此为止,别再说了。” 郦昭仪见他一脸疲色,果真便也闭了嘴。 楚惟一又朝李欢看去,“不管是燕离还是容锦好,左右他们都必须死。现如今,容锦在宫里是最合适动手的,完了,还可以将脏栽到皇上头上,既便是燕离活着出来,也是他跟皇上不死不休,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欢儿,你别犹豫了!” “我明白了!”李欢点头道。 楚惟一还想再问他,他所谓的明白到底是动手还是不动手,但对上李欢那如霜雪般的脸色时,长长的叹了口气,咽下了嘴边的话。 算了,这个恶人还是让他来做吧! 但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李欢幽幽开口说道:“就算是要动手,我也希望是我亲自动手,你不要擅自替我拿主意。” 楚惟一霍然抬头,目光一厉,怒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知道的。”李欢对上楚惟一的眼睛,淡淡道:“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被原谅的。” 楚惟一还要开口,李欢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你……” “好了,”郦昭仪生怕两人再吵起来,连忙扶了楚惟一往一侧的雕花大床上走,轻声道:“容锦终究是他的心上人,他是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打小就是个霸道的,他的东西,他可以不要,别人却是碰不得。” 楚惟一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但对上身侧郦昭仪温柔的眉眼,终是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总之,都是我们欠了他!” 郦昭仪闻言,身子不由便僵了僵。 楚惟一探手将郦昭仪僵硬的身子扯到了怀里,拍着她僵硬的背脊,轻声道:“别想太多,老天一定会让我们得偿所愿的。” 郦昭仪点了点头,将脸埋进了楚惟一的怀里,良久无语。 …… 次日,宫里便传紫云阁失火,是因为值夜的内侍睡着了,打翻了烛火,这才引发了大火。 永昌帝大怒,让人将紫云阁的内侍齐齐杖毙,并道再有下次,便是凌迟处死!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 林红将事情禀到吕皇后知道的时候,吕皇后狠狠的冷笑了数声。 末了,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林红吩咐道:“让人备轿,本宫去看望看望永宁郡主。” “是,娘娘。” 而很快,皇后娘娘去了紫云阁的消息便在内宫传了开去。 一夜未眠的元贵妃将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又让苏芷开了她的私箱,取了几锭金子出来,务必要打听到皇后娘娘去紫云阁是为什么事。 而紫云阁,容锦听杏雨说,皇后娘娘来时,一夜没睡好,天亮才堪堪入睡的她,翻了个身,颇为不情愿的说道:“这个时候来扰人清楚,皇后娘娘果真不是个识情识趣的。” 一侧的柳念夏才要打趣几句,耳边却响起吕皇后含笑的声音。 “到是本宫的不是了,扰了永宁郡主的清梦,早知如此,本宫就该先派个人过来探一探才是。”话落,身着大红宫装的吕皇后已经带着林红款款面入。 容锦原不想起床请安,但想着,眼下必竟还没撕破脸,再说,她还想从太子那得到些情报,是故,一把掀了被子,胡乱趿了鞋,便要上前行礼。不想,却被吕皇后抢前一步,给按住了。 “你身上毒素未清,躺着吧。”吕皇后说道。 容锦笑了笑,也没客气,依言躺了下去,对杏雨说道:“去让人给娘娘奉茶。” 吕皇后抬手,“不用了,你就是让人奉茶,本宫也是不会喝一口的,还不如就免了。” 这样快人快语,直奔主题,容锦心情一下子就爽快了不少。 摆了摆手,杏雨便转身走了回来。 吕皇后看了看杏雨和柳念夏,笑了笑,轻声说道:“容锦,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说,你看能不能叫你的丫鬟先去外面候着?” “可以。” 容锦话声一落,杏雨和柳念夏行了个礼便跟在林红的身后走了出去。 而屋子里,吕皇后握了容锦的手,笑了说道:“容锦,你还记得当日本宫跟你说过,若是你能救治太子,本宫做主,让太子纳了你做良娣的事吗?” “记得。”容锦点头道。 “那现在,本宫还是想问一声你,若是本宫仍旧愿为你做主,你可不可以重新考虑下这件事?”吕皇后笑眯眯的问道。 容锦默了一默,似是在考虑吕皇后的提议,又似是在打着自已心里的小九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吕皇后久等没有得到容锦的答复,不由便拧了眉头,不悦的道:“容锦,本宫在问你话。” “娘娘,可否让臣女好好考虑一番,二天后臣女再给你答复?”容锦抬头看向吕皇后说道。 吕皇后原以为容锦会一口拒绝,不想,她却说愿意考虑。 当下,连声道:“可以,二天后,本宫再来寻你!” 容锦点头。 ------题外话------ 好了,剧情铺垫完必,明天燕离出来! 44燕离 永昌帝得了皇后娘娘的回话后,好半响没有出声。 他不出声,吕皇后自然也不会出声,一时间,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 “朕知道了,皇后你辛苦了,去歇着吧。”永昌帝说道。 吕皇后起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才出紫宸殿,便看到秦恂和几位内阁大臣正候在殿门外,见了吕皇后,以秦恂为首的内阁大臣连忙上前,恭身行礼。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吕皇后点了点头,脸上鼓起咄一抹和煦的微笑,轻声说道:“皇上这些日子旧疾又犯了,还请众位大人尽量长话短说,给皇上挤出点休息的时间来。” “是,皇后娘娘,臣等知道了。” 吕皇后这才一一向众位大人微微颌首后,带着林红退了下去。 而这时,殿内,冯寿得了永昌帝的吩咐,正走了出来,请秦恂等人进殿。待得秦恂等人一一进殿后,冯寿站在廊檐下,默默的看了眼已然走远的吕皇后,才转身重新进了屋子。 吕皇后走出紫宸殿很长一段路后,才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眼空落落的紫宸殿,对身侧的林红轻声吩咐道:“去打听下,皇上召了秦恂他们所议何事。” “是,娘娘。” 林红应了一声,走上另一条小径。 吕皇后则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凤仪殿。 才进凤仪殿,留守凤仪殿的德宝,匆匆的迎了上来。 “娘娘……” 吕皇后摆了摆手,目光淡淡的睃了眼周遭的人,冷声道:“进去再说。” “是,娘娘。” 德宝伸手上前虚扶了吕皇后,等进了内殿,吕皇后挥退了殿内众人,这才看向德宝,问道:“怎么样?” “果然不出娘娘所料,您才出凤仪殿,扣儿就找了借口,偷偷溜了出去。奴才按林姑姑的指示,使人跟着,扣儿确实去的是景祺宫。这会子人已经拿住了,您看……”德宝朝吕皇后看去。 吕皇后冷冷的勾了唇角,吩咐道:“问过话了吗?” “问过了。” “那都招了些什么?” 德宝在心里略为理了理,轻声说道:“说是年前家里出了事,她父母让人带了消息进来,需要银子打点。后来,那边的苏姑姑便找上她,说只要她帮着打听娘娘这边的消息,银子不是问题。” “那统共得了多少银子?”吕皇后杏眸微挑,看向德宝。 德宝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手里托着个小包裹走了进来,轻声说道:“这是这个月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奴才点过数了,统共有二十来两的碎银子。” 话落,便要抬手将包裹打开,让吕皇后过目。 不想,吕皇后却是摆了摆手,冷冷道:“拿下去吧。” “是,娘娘。”德宝连忙重新系了包裹,一边抬头小心的问道:“娘娘,扣儿那,您打算怎么处置?” 吕皇后杏眸微瞪,“这样的背主的东西,你来问我怎么处置?德宝,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德宝背脊一凉,当即惶恐万分的说道:“奴才该死,娘娘息怒。” 吕皇后狠狠的一摆手,“下去吧。” 德宝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连忙退了下去。 等回头处治扣儿的时候,一腔怒火便尽数发泄到了她身上,只可怜扣儿却是连死都不能死个痛快。 这边厢,吕皇后在宫人的侍候下,重新梳了个发髻,换了身轻便家常的衣裳,正捧着热腾腾的茶水轻轻啜着,想着自已的心事。 林红从外面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吕皇后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了林红,好笑的问道:“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看你唇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林红呵呵笑着上前,抬手示意殿内的宫人退下,这才轻声对吕皇后说道:“娘娘,大喜啊!” “嗯?”吕皇后朝林红看去,“大喜?” 林红重重点头。 “那本宫到要听听,是什么大喜,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林红往前倾了倾身子,伏在吕皇后耳边,轻声说道:“娘娘,您还记得年前,皇上想要修皇陵,户部拿不出银子的事吗?” 吕皇后点头,一脸疑惑的问道:“这跟你说的大喜有什么关系?” 林红脸上难掩笑意的说道:“今天早朝有人向皇上密告,户部右侍郎姚礼先,姚大人贪墨罪,皇上召集内阁商议问罪户部右侍郎姚礼行,姚大人呢!” “啊!”吕皇后猝然一惊,猛的抬头看向林红,“皇上要动姚礼先?” 林红重重点头,眼睛里的笑如水般溢了出来,可见,她内心是多么的欢欣雀跃! 吕皇后得到林红笃定的回答后,淡漠的脸上也在一瞬间绽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五官一瞬间如同绽开的花朵般,绚丽至极。 “好啊,真是太好了。”她紧紧的攥着手,下颌扬起一抹悠扬的弧度,眉梢轻挑,杏眸湛湛的看了林红,“我还想着,就算是把老二给弄下去了,有姚礼先在户部坐着,老二只要还有一命,迟早都得东山再起。” 林红点头。 一直以来,娘娘和殿下明知睿王野心勃勃,却不肯轻易动手。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自是因为皇上偏宠睿王爷,有了皇上的疼爱,若不能一招毙命,那还不如隐而不发!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能置睿王于死地的机会,想不到,皇上却在这之前先斩断了睿王的后路! 这若不是大喜,还什么是大喜? 林红笑着,轻声对吕皇后说道:“娘娘,永宁郡主那边……” 吕皇后对林红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她答应了,你把她要的东西,想办法送进去。” 林红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会尽快将东西准备好,送到永宁郡主手里。” 吕皇后笑着点头。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吕皇后不由便拧了眉头。 “娘娘,奴婢出去看看。” 得了吕皇后的示下,林红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又匆匆走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吕皇看向林红问道。 林红抿了嘴笑,轻声说道:“娘娘,景祺宫的那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这会子哭着跪在紫宸殿外呢!” “跪在紫宸殿外?”吕皇后一脸错愕的看向林红。 林红点头。 “叱”吕皇后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话落摇了摇头。 林红同样摇头笑道:“娘娘管她干什么?她闹得越厉害,我们戏便看得越热闹,不是?” 大殿内响起吕皇后愉悦的笑声。 紫云阁。 容锦再次捕捉到柳念夏和杏雨悄然打探的目光后,轻声说道:“怎么了,你们这是?” 杏雨和柳念夏交换了一个目光,杏雨上前轻声说道:“郡主,您真的打算……” “你是说太子良娣的事?” 杏雨点了点头。 容锦笑了说道:“这事,等回头我再跟你们说。” 柳念夏和杏雨默了一默,点了点头。 主子怎么选择,怎么做,她们做下人的,可以劝可以说,但却不能替着拿主意! 宫里的日子自是无聊。 容锦又被囚在紫云阁,别说逛御花园解闷,就是出紫云阁的门都难。 一天的时间,转眼就逝。 天黑,御膳房的宫人送了晚膳来,门口的内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放了人进去。 菜肴说不上精致,但胜在萦素搭配不错,二萦三素,还有一个汤。 “永宁郡主,这是这两日的菜单,您看看,有什么需要添加更改的。”宫人将手里的菜单递了上去。 杏雨上手接过,递给容锦,容锦看了看,轻声说道:“放着吧,我晚上合计合计,明天你再来拿。” “是,郡主。” 宫人退了下去。 柳念夏才要将那菜单拿起来,容锦却是淡淡道:“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是,郡主。” 柳念夏和杏雨分别在容锦左右两侧坐了下来,主仆三人开始用膳。 等用过晚膳,喝了盏茶,容锦便坐到了东窗下,开始研究那本菜单起来。 直至外面夜幕低垂,更鼓声声,容锦才似醒过神来,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对一直守在身边的柳念夏和杏雨说道:“这么晚了,洗洗睡吧。” “奴婢侍候您梳洗吧。” 杏雨起身将容锦手里的菜单接了过来放好,转身去拎了外面的备好的热水进来。 待得梳洗完毕,柳念夏和杏雨照旧在容锦的榻前打了地铺睡下,容锦原以为这又将是个不眠之夜,但也许是之前用神过度,她挨着床铺后,竟然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似是有人站在她的床前,正目光悲凉的看着她。 便是在睡梦中,容锦也能感觉到那扑天盖地的悲伤和愤恨,耳边似乎有轻声的压抑的声音在喊着她。 “容锦,容锦……” 容锦感觉自已身上好似冷一阵热一阵的,一只冰凉的手似乎握住了她的手。 她蓦的便想起前一夜,李欢的不请自来!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狠狠的睁开了眼。 如雕似刻的五官,冰冷的如同被寒风吹了几世纪的目光。颔下青青的胡碴使得他看起来略显狼狈,周身溢出的悲伤更让他拒人以千里之外。 燕离? 容锦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才短短几日不见,但神色却越发冷凛骇人的燕离。 真的是燕离! 几乎是一瞬间,容锦的眼泪便滚了下来。 她抬手,轻轻抚上燕离的脸,喃喃失声道:“燕离,真的是你吗?” 冰冷的手覆上容锦的手,燕离将脸在歪了歪,在容锦的掌心里蹭了蹭,声音嘶哑的说道:“锦儿,我找到我娘了!” 容锦被泪水打湿的脸上,顿时生起一抹惊喜,她瞪圆了眼睛看向燕离,急声问道:“真的?你找到公主了?她在哪?她还好吗?” 不想,容锦的话声一落,燕离的身子却似是僵了僵。 “怎么了?”容锦捧起燕离的脸,目光直直的看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燕离摇了摇头,“锦儿,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题外话------ 卡了一天的文,不是卡剧情,也不是卡灵感,而是卡一个燕离出场的形式。我说过,燕离出现,便是大杀四方。如果照某文的大纲写,便稍显温和点,不过,你们等得住吗?还是,就此一个转折,掀开一场腥红血雨?你们选。 朋友的文在首推,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妖娆小桃《田园茶香之嫡女贵医》 45公主之死 “锦儿,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目光一瞬间撞进他那饱蘸悲伤深不见底的幽遂里。 这一刻的燕离,目光是空洞的,孤单的,忧郁的……但他又似乎是平静无澜的,无情的。容锦在他悲伤的冷漠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已茫然的关切的脸。 “燕离!” 几乎就是一念间,容锦心里掠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燕离僵直的掀了掀嘴角。 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一刻,他那如霜雪孤星般的眸子里,蓦的便闪过一道亮光。下一瞬,一滴泪珠如同流星般跌落出来。 对上那一泣夺眶而出,倾刻间碎成几瓣的泪珠,容锦只觉得心好似被一把尖利的刀狠狠的刺穿,喉咙口弥漫着扑天盖天几欲将她淹灭的血腥味。 她想也不想的,抬手便要去抚燕离的脸,想要摸去他眼里的那抹湿意,但就在她手抬起的刹那,燕离却飞快的抓住了她的手,下一瞬,将她一带,狠狠的拥在怀里。 那样的力度,好似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一般。 容锦先是一僵,便下一刻,却是不顾难以喘息,抬手抱住了燕离坚硬的腰身。 “燕离,怎么了?” 燕离没有出声,他将脸埋在容锦的颈项里,虽没有任何言语,但那皮肤上的温热却像燎原的星子般,灼伤了容锦的心。 容锦深吸了口气,抬起脸,将眼里的狠狠咽了下去后,才轻声说道:“燕离,带我去见公主吧?” “好!” 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嘴里虽然说着好,但却没有权开抱住自已的手,容锦不急,她放软了身子,安静的偎在燕离的怀里。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这个怀抱! 天知道,她有多庆幸还能再次拥有这个怀抱! 原以为要等好久,但就在容锦揣度着自已的那个梦,揣度着护国公主到底怎么了时,燕离却是已经松开了她,他扶了容锦的肩,将她微微的拉开些许距离,漆黑如星子的眸子,许是因为被泪水洗过的缘故,他的眸子看起来比黑曜石还要明亮,还要灼人。 容锦隐约已经猜到了结果,她扯了扯嘴角,想要对燕离笑一笑,告诉他,不要难过,他还有她!但是话还没开口,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燕离抬手擦去容锦夺眶而出的泪水,沙哑着喉咙,轻声说道:“锦儿,从此以后,我只有你了。” 虽然早有猜想,但真的从燕离嘴里听到事情的结果时,容锦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失声问道:“燕离,公主她……” “她死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同一把利刃扎在了说和听的人身上。 死了?! 容锦在一怔过后,下意识的便想抬手去抱燕离。 但她的手才抬起,便被燕离的手握住,容锦朝燕离看去,哆嗦着嘴辰,却不知道自已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曾经的希望有多大,此刻的失望便有多深! 丧母之痛,又岂是别人的几句话便能安慰缓解的? “燕离,我……” 燕离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锦儿,我现在带你去见她,见过她之后……” 燕离没有说见过护国公主之后怎样,但容锦却明白,燕离他再不是从前的燕离了! 容锦原以为燕离是从紫云阁的地道出来的,但当燕离牵了她的手往紫云阁殿外走时,她才知道,原来,紫云阁当真没有地道。 “燕离,”容锦攥住燕离的手,看着殿外寂静的如同死去的黑夜,轻声说道:“外面有皇上的龙卫在暗中监视。” 燕离点了点头,“我知道。” 容锦不再说什么,只安静的跟在燕离身后,往外走去。 而果然,就在两人迈出紫云阁的门槛时,一道冷厉的声音,乍然而起。 “站住!” 话声一落,便看到数枚身影自藏身处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方脸,浓眉,大眼,高鼻,薄唇。鹰隼一样犀利的目光,盯着燕离,上下打量他一番后,对容锦说道:“永宁郡主,皇上有吩咐,您不能踏出紫云阁半步!” 容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才要开口,却感觉燕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给了她一个,交给他来处理的眼神后,便目光凉凉的看向拦在门持剑相向的龙卫,淡淡道:“去请了你的主子来。” “阁下稍安勿燥,皇上他很快就到了。”那人阴沉着嗓子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回头对容锦轻声说道:“那我们便候他一候吧。” 容锦笑着点头。 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犹疑的喊声。 “郡主!” 容锦蓦的便想起,便她扔到脑后的杏雨和柳念夏两人。 而就在容锦恍然回神时,杏雨和柳念夏已经匆匆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两人齐齐失声道:“燕公子,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话声才落,一时间,惊觉到这样的话太不礼貌,不由便齐齐红了脸,张嘴结舌的说道:“燕公子,我们……” 燕离摆了摆手,表示他没有把她二人的话放在心上。 柳念夏和杏雨两人暗暗的吁了口气,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难掩喜色。 而就在这时,远处,一行人,正匆匆往这边走来。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正是永昌帝本人。 “皇上。” 龙卫在永昌帝走到近前后,齐齐上前行礼,在永昌帝摆手之后,呈护卫形势退到了一侧。 永昌帝目光微抬,尽管夜色漓漓,但他还是看清了夜色下燕离如霜似雪天工精雕般的面孔,有那么一刹那,永昌帝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皇上!” 冯寿连忙上前伸手欲待去扶永昌帝。 不想,永昌帝却是摆了摆手,冯寿低眉哈腰的退到一边。 睃了眼被龙卫重重包围的容锦和燕离两人,永昌帝默了一默后,摆手对龙卫道:“都退下吧。” “皇上……” 龙卫犹疑的看了眼廊檐之下目光睥睨的燕离,但却抵不过永昌帝圣意已决。 眼见得龙卫和被调集来的侍卫都退了下去,永昌帝这才抬头看向燕离,冷冷道:“进去说话吧。” 话落,当真拾脚朝燕离和容锦二人走了过去。 冯寿才要拾脚跟上,却被永昌帝抬手给制止了,“你留在外面,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违令者,杀无赦!” “是,皇上。” 冯寿不敢上前,乖乖的守在了殿门口。 容锦跟燕离两人默默互视一眼,转身返回大殿。 杏雨和柳念夏待了跟进来,容锦摆了摆手,两人行了一礼,退到了殿门外。 殿内。 永昌帝进来后,先就挑了上首的椅子里坐定,然后目光朝坐在他下首的燕离看去。 燕离微微垂目,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永昌帝的目光于是便在容锦身上飞快的睃了一遍,然后,垂了目光,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道:“朕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 “李熙难道没有告诉你?”燕离淡淡问道。 永昌帝搁在身侧的手,不由的便紧了紧,顿了顿后,方开口道:“熙儿,他知道你的身份?” 燕离挑了挑唇角,脸上绽起一抹幽幽的冷笑。 永昌帝既便是万分不喜他的这分孤傲,但在斟酌一番自已的来意后,还是压下了那份不喜。 “燕离,把玉玺交还给朕,朕向你保证,保你一世荣华。” 燕离一直微垂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向永昌帝,“你想要玉玺?” 永昌帝抿嘴不语。 燕离却是翘了翘唇角,脸上绽起抹冷笑,轻声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怎么办?” 永昌帝勃然色变,他目光骤然一紧,如刀刃般直指燕离,“谁?” “端王,李欢。” “……” 别说永昌帝,就连容锦都被燕离的这句话给怔得好半响没了反应。 燕离,他……容锦攥了攥袖笼里的手,目光依旧漠然的注视着身前的青砖地。只,内心却已经是风起云涌。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没等她把那念头弄清楚,耳边已然响起永昌帝压抑的愤怒的咆哮声。 “燕离,你想干什么?挑拨离间吗?小十一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把这盆脏水泼他身上!” 回以永昌帝怒不可遏吼声的,是燕离低低的一声轻笑。 笑声方歇,燕离抬头迎向脸涨红如猪肝的永昌帝,“你不信?”不待永昌帝开口,他复又点头说道:“那是不是如果我说出的那个人,是李熙,或者是李恺你就会信了呢?” 永昌帝目瞪口呆的僵在那。 燕离撇了撇唇角,眸中绽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色。 永昌帝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 良久。 “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交出玉玺。” 燕离摇头。 “你什么意思?”永昌帝沉了眉眼。 燕离深深的看了眼永昌帝,漆黑如长夜的眸绽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起身,将手牵向容锦,“我们走。” 容锦握住燕离伸来的手,站了起来。 “站住。” 身后响起永昌帝的厉喝声。 容锦步子一顿,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摇了摇头,从容不迫的照旧向外走去,边走边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这皇宫的地道吗?玉玺我给不了你,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就跟来吧!” 永昌帝顿时犹豫不定。 若不知道燕离的身份,玉玺他未必还就放在眼里,但偏偏燕离却是先帝与燕无暇之子,再加之,若真如容锦所说,先帝有传位遗诏……永昌帝只觉得一颗心就好似被放在火里烤过,又被放在冰水里浸过一样,煎熬的已经不像是他的心。 还有,燕离说他答应了将玉玺交给小十一,这是真的吗?小十一……永昌帝仔细想着有关李欢的一切,蓦的便想起当日容锦被囚紫云阁时,李欢好似去过御书房找他。只是,当时说了些什么,他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现在,燕离说要告诉他皇宫地道的事,永昌帝霍然回神,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去,这一抬头,才发现燕离已经带着容锦走出了紫云阁。 而一路,竟然也无人相拦! 永昌帝当下便站了起来,几步赶了出去。 他一出去,冯寿连忙迎了过来,“皇上。” 永昌帝目光阴沉的盯了眼冯寿,看着已经走下廊檐的燕离和容锦,冷声道:“为什么没有拦着他们?” 冯寿顿时便苦了眉眼。 适才这二人走出来时,他可是在门外喊了好几声皇上的啊,皇上一直没有给回应,他还以为这二人的离开是得了皇上默许的! 可,千错万错只有奴才的错,主子哪里又会错? 冯寿一顿之后,当下便“啪啪”抽了自已两耳光,“奴才该死,请皇上降罪。” 永昌帝眉眼阴沉的摆了摆手,示意冯寿上前。 “皇上……”冯寿凑了上前。 “调羽林卫,金吾卫进宫。”永昌帝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告诉司羽,一待见了朕,看朕眼色行事!” “是,皇上。” 冯寿不敢多问,连连应是。 永昌帝一挥手,冯寿退了下去。 “司羽,你随朕来。”永昌帝对候在殿外的司羽说道。 司羽当即抱拳,“是,皇上。” …… 凤仪殿,得了消息的吕皇后,良久不发一言。 一侧的林红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娘娘,奴婢去请了太子殿下来吧?” 吕皇后抬头看向林红。 林红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娘娘,多个人多个主意。” “我是怕……”吕皇后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是李熙出卖了燕离,现在,燕离没死,且来势汹汹,万一当着皇上的面,燕离说出李熙跟他私下交易的事……吕皇后一时间愁肠百结。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门外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吕皇后恍然回神,抬头朝林红看去,犹疑问道:“是你让人去请的熙儿?” “没有,奴婢这不是正跟娘娘您商议吗?” 吕皇后还待再问,李熙已经自外面走了进来。 “母后。” 林红站了起来,上前行礼,迎了李熙在吕皇后身侧坐下。 “林姑姑你去外面看着点,我与母后有几句要紧话说。”李熙对林红说道。 林红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吕皇后看向李熙,“你也得到消息了?” 李熙点头,凝目看向吕皇后,问道:“母后,我们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吕皇后点头,起身进了内殿,不多时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小匣子走了出来,将匣子递到李熙手里,“都在这,你看看吧。” 李熙打开匣子,将里面写满字迹的信纸抽了出来,一目十行扫过,末了,又将匣子里剩下的一一检视。末了,抬头看向吕皇后,难掩喜色的说道:“像,真像,简直跟二皇弟的字如出一辙。” 吕皇后闻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林红从厨娘手里拿到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若不是事情是母后一手安排,几乎就要相信,这真是从你二弟手里流出来的。” 李熙笑了笑,将手里的信纸重新放回匣子,又将匣子递还给了吕皇后,“母后且收好,等我这边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来问母后要。” 吕皇后点头,接过匣子,随手放到一侧,重新看了李熙问道:“燕离没死,你知道了吧?” 李熙原本还含笑的脸上,笑意便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紧紧锁住的眉头,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吕皇后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熙儿,你父皇现在就跟他在一起,母后真担心,他会跟你父皇说些什么!” “母后不用担心,”李熙想了想,轻声说道:“既便是儿臣私下与他有所接触,但父皇那儿臣也不是全然隐瞒,再说,当日围杀,也是儿臣向父皇献的计。想来,便是他会说些什么,父皇也必不会全信。” “可你父皇那样的人,但凡只要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种子就一定要会芽生根成长,往后你想再要获他信任,只怕就难了!”吕皇后愁苦的说道。 李熙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母后您觉得既便没有这颗种子,父皇他能信我吗?” 吕皇后不由便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句话来。 虽是父子,却是君臣。 天家的人,也许小时还有几分骨肉亲情,但当这亲情涉及到旁的东西时,便是随时可以被拿来牺牲的。 皇帝是孤家寡人,他们的眼里心里,有的只是他们的江山,他们手中的权利,既便明知这江山这权利总有一天要传到下一代的手里,可是只要他还活着,他便不会也不舍得交出。甚至,日日防备着,警觉着,就怕别人来跟他抢! 太子历来不好当。 他们既要防着自已的兄弟来抢身下的位置,又得担心,自已若是能力突出了,会被皇上忌讳,能力不突出了,又被皇上所厌弃! 永昌帝为什么不喜太子,不就是因为他时常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过人天资吗?可是,又为什么一直迟迟不曾废弃他的太子之位,却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天姿聪颖! 吕皇后摇了摇头,试图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目光炯炯的看向本熙,轻声问道:“熙儿,现在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李熙在来的路上,其实便拿定了主意。但,他不知道吕皇后是怎么想的,默了一默,他抬头看向吕皇后,轻声道:“母后,您有什么主意?” 吕皇后摇头。 顿了顿,轻声说道:“母后没什么主意,母后只知道,我们母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熙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他想,他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母后,白日里父皇已经召集内阁议过户部右侍郎姚礼先渎职舞弊之事,想来不日这事便会在朝堂上拿出来再议。”李熙看向吕皇后,轻声说道。 吕皇后摆了摆手,略显不耐的说道:“这事,你不说,母后也知道。母后现在是问你,你父皇跟那个燕离放密道的事,你说怎么办?” “母后可是担心燕离对父皇不利?”李熙问道。 吕皇后张了张嘴,一脸冷色的看向李熙。 她是担心燕离对皇上不利吗?! 李熙不敢再打太极,当下敛去一脸的玩笑之色,轻声说道:“儿臣适才跟母后也说了,父皇白日里才召集了内阁议姚礼先渎职舞弊之事,现如今宫里发生这么大事,父皇为逆臣贼子相诱,以身犯险,实为不智之举。儿臣人微言轻,不能劝说父皇,父皇向来倚重首辅秦恂,不若召秦大人进宫,以劝一二,您看如何?” 李熙的一番话说得很是委婉,但实际上,却是告诉吕皇后。 皇上活着倒也罢了,但皇上跟燕离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他是太子,不方便召秦恂进宫,吕皇后不若这个时候,将秦恂召进宫来,到时,便算是皇上有个不测,有了秦恂为他作证。证明永昌帝之死与他无关,他照旧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基为帝! 当然,更隐约一层的意思,却是,若是时机得当,也许,也可以……吕皇后微微挑起的杏核眼,猛的便一阵剧烈的抽擅。同时,脸上的血色也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 “母后……” 李熙看得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倾身向前,要伸手去扶吕皇后,但就在手指触上吕皇后的瞬间,吕皇后如同被电击般,猛的闪身往后躲了躲。 李熙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吕皇后看着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瞳孔一紧,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一哑,声音被卡在了喉咙口,根本就发不出来。 李熙看着这样的吕皇后,温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抬头,目光湛湛的迎向吕皇后茫然无聚的眸子,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母后,您可是在怪儿臣?” 吕皇后摇头。 怪? 她怎么会怪? 这是她生的儿子,她前后三子二女,到如今,却只留下这唯一的一点血脉。 她曾经发过誓,谁要是再敢夺去她唯一的他,她便是拼了这命不要,她也要护他平安,让那人血债血偿! 可是,誓言很容易发,真要付储行动时,却是太难! 她不会忘记,当日太子身中雪蚕蛊毒,她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因为身单势微,而无能为力!而皇上呢?皇上他何曾不明白这内里真情,可是,他做了什么? 吕皇后脸上绽起一抹沧凉的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 果然,生在皇室,早已父不父,子不子。 “母后不怪你。”吕皇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李熙,轻声说道:“母后知道,母后的熙儿也曾经良善过,也曾经……” 李熙脸上绽起一抹苍白的笑。 也曾经……是啊,所有的美好,最终不过归于“也曾经”三字! …… 仪秋宫。 郦昭仪摆了摆手。 唐秀珠福了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郦昭仪这才转身朝靠坐在榻上的楚惟一看去,“玉郎,现在怎么办?” 楚惟一抿唇不语。 燕离没死,他早有意料,但燕离却带了永昌帝入密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却在下一瞬,楚惟一的眉梢挑起一抹飞扬的弧度,他抬头看向郦昭仪,眉目含笑的说道:“映雪,我原本还愁,要怎样才能将燕离、容锦,一网打尽。不想,机会便这样送上门了!还外带了个李轩。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啊!” 郦昭仪闻言,不由便一脸疑惑的问道:“玉郎,你有什么好主意了?你快说给我听听。” “他们不是都进了地道吗?”楚惟一眉宇间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轻声说道:“你说如果我在地道里埋下火药,然后点燃了这炸药,结果会怎样?” “那……那岂不是整个皇宫都要毁了。”郦昭仪颤了声音,又是惊又是喜的说道:“虽说你这样一来,将他们一举都杀了,可是,我们怎么办?我们难道也要为他们一起殉葬吗?” “傻瓜,我怎么会让你替他们殉葬呢?”楚惟一抬手握住郦昭仪滑如凝脂的手,轻声说道:“我先让人将你偷偷的送去欢儿的王府,回头就说欢儿犯了暴疾,你不放心,跟随太医一同前去探看。你一个太妃,旁人不会放在心上的。” “宫里,李轩一死,李熙和李恺必定会为这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我们先不急,先让他们争。我潜回扎纸胡同,护送玉玲珑回京山。回头欢儿娶了玉玲珑,有京山富可敌国人财富,便是没有玉玺,同样也能招兵买杀回帝都!再加上我一早便替欢儿训练下的那和多死士,有他们埋伏在帝都,等李恺和李熙两败俱伤的时候,便是欢儿趁势回京之时!” 郦昭仪听得连连点头。 楚惟一,当下顾不得自已身上的伤势,一把掀了身上的薄被,便要站了起来。 郦昭仪连忙上前去扶他,“玉郎,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办?” “这点小伤,不碍事,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郦昭仪还待再说,楚惟一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时不我待,错过这次机会,将来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为了欢儿,为了我们的将来,顾不得那么多了!” 纵再满心心疼,郦昭仪也只能点了头,取了一边备好的衣服,一边替楚惟一穿衣,一边轻声说道:“那你小心些,但求你只为着我,也保重自已。” 话落,豆大的泪珠已是夺眶而出。 楚惟一叹了口气,捧起郦昭仪的脸,轻轻的印下一个无限深情的吻,这才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空空的大殿里,郦昭仪转身进了后殿被布置成佛堂的小厢房,恭恭敬敬的跪在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前,双手合什,喃喃念道:“菩萨保佑,保佑玉郎和欢儿逢凶化吉,信女愿意减寿十年!” …… 夜色下的皇宫,金瓦飞檐,殿阁绵延,潢潢富丽。 可是,谁又能知道,在这重重宫阙之下,有着一条直通后城,可在关健时刻救人一命的密道? 永昌帝亦步亦趋的跟在燕离和容锦身后,他的身后却是乌鸦鸦一片的侍卫,有龙卫,有羽林卫,有金吾卫,更有内庭侍卫,但所有人此刻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便连迈动着的步子,也是小心翼翼,轻如猫步,生怕惊扰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人。 燕离握紧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密道的主道其实建在紫宸殿。” 容锦闻言,拿眼角觑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永昌帝,“噗嗤”笑了说道:“你说,等会他发现他寻来寻去的密道其实就在他自已日夜睡着的地方,他会是什么反应?” 燕离想了想,摇头道:“想像不出。” 容锦还待再说,却在这时,身后响起永昌帝的声音。 “这是去紫宸殿的方向。” 话声之中,难掩惊愕之意。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垂眸,给了容锦一个浅浅淡淡的笑。 月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将那抹笑也打上几分朦朦胧胧的浅漓之光,容锦顿时看得一阵心酸,她伸手握住燕离垂在身侧的手,在燕离怔忡之时,抬头给了他一个同样浅浅淡淡的笑。 燕离不由自主的便握紧了她的手。 一路向前,又行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燕离和容锦停在了紫宸殿外。 稍倾,燕离缓缓回头,朝身后的永昌帝看去,唇角噙了抹幽幽冷冷的笑,缓缓开口说道:“皇宫之下的密道,是条生路,但在这条生路上同样也满是杀机,你想好了?” 永昌帝勃然变色,失声道:“你什么意思?” 燕离却是不再看他,而是牵了容锦的手一步一步往里,边走边说道:“这是前朝皇帝留给后室子嗣逃生之用,可一个皇帝若是到了要用密道逃生的程度,可见遇见的该是怎样的凶险?所以,在密道里,同样遍布着各种夺命机关。” 永昌帝脚下的步子便是一紧。 偏在这时,燕离又再次说道:“你如果是担心,这密道会对你不利,其实你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样的法子?”永昌帝不由自的问道。 燕离翘了翘嘴角,深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讥诮嘲讽的笑意,冷冷道:“等我和容锦入了这密道,你可以在这密道里密布火药,炸死我们。” “密布火药?”永昌帝机械的重复燕离的话。 燕离点头,“不错。” “那岂不是整座皇宫也毁了?”永昌帝厉声喝道。 燕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说着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进了内殿。 燕离径自走到内殿摆放在角落里的那只青铜铸造的仙鹤前,也没看他怎么出手,众人只听到一阵轧轧之声,下一刻,便看到到东边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八仙过海图》,从荷仙姑处缓缓打开,一个看不到底,透着几分诡异和未知的入口,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永昌帝怔怔的看着,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只须臾间便换了无数个颜色。 燕离挑了挑嘴角,牵了容锦的手,拾脚便要往地道的入口处走。 “等等……” 燕离回头,朝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的永昌帝看去。 对上燕离清清冷冷的目光,永昌帝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已想说什么。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正思忖着如何开口,不想,燕离却在那一眼之后,已经牵了容锦的手,下了密道。 柳念夏和杏雨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当即也跟了上前。 永昌帝怔怔的站在入口处。 “皇上。”冯寿从身后走了上前,轻声问道:“皇上,现在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永昌帝抿紧了嘴唇,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如同一张巨口的密道入口。 眼前不停的晃动着燕离那清清冷冷的一个回眸,似是在讥诮他的胆小,他的怯懦! 难道真的像燕离说的那样,趁着他和容锦都在密道里,填了火药,一了百了? 密道里,燕离攥紧了容锦的手,回头对柳念夏和杏雨说道:“跟紧了,一步也不能错。” “燕公子放心,奴婢省得的。” 两人齐齐答道。 燕离点了点头,这才牵了容锦的手,一路往前走去。 “郡主,皇上他好像没跟下来。”杏雨轻声说道。 容锦挑了挑嘴角,朝燕离看去。 “他要的只是密道的入口,关于密道里面是什么,他并不关心!”燕离淡淡说道。 容锦点头,“你一早就知道他不会下来的吧?” 燕离笑了笑。 “你那天出去的时候,在地道的入口处,可曾遇见了李欢?” 容锦朝燕离看去,“遇见了,你怎么知道的?” 燕离默了一默,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牵了容锦的继续向前。 地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在墙壁上便安着一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曲曲折折的宫道一路向前,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这其间,因为柳念夏的一时失神,走差一步,几人差点便面扑天盖地的箭雨射成了现猥。 好在燕离反应急时,一掌拍开了墙上的机关,众人闪身进了旁边的石室,才算是躲过这一次杀机! 杏雨和柳念夏却是吓得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裳,两人目瞪口呆的朝同样变了脸的容锦和燕离看去。 容锦扯了扯嘴角,对她来说,其实从入地道的那刻起,她便一直小心又小心。必竟,在她的所知里,她是很明白古人的智慧的。但她也无意责怪柳念夏,是故,迎上两人的目光,她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 “没事,等会可要再小心些了!” 柳念夏涨红着脸,连连点头。 好在,沿途除了这一次的凶险外,再无其它。 等燕离带着她们终于停在一处石室前时,容锦忽的便失声道:“燕离,我,我好似看到过这里。” 燕离抬头朝容锦看去。 “我当时中毒的时候,昏昏沉沉间,好似看到过这个石室,还看到了你,就在……”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燕离打断,“你中毒?你为什么会中毒?” 容锦怔了怔,对上燕离凝聚着风暴的眸子,轻声道:“那天我见你中箭后,便晕了过去。我不知道,你是死生是死。正好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我就来了。” “谁干的?” 容锦抿了抿嘴,轻声道:“李恺。” 燕离才要开口,容锦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你别生气,我已经借着吕皇后的手报仇了!” “报仇?”燕离垂眸看向她,“怎样的报仇法?” “我帮着吕皇后模仿李恺的笔迹写了些他跟北齐大皇子私下来往,内容比较敏感的信。吕皇后拿了这信,一定不会放过他,私通外敌,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容锦咬牙道。 燕离冷冷一笑,没好气的道:“我可没你那么好说话,既然他敢动你,那他就必须死!” 语气森然冷冽,杀气腾腾。 容锦闻言,心下一暧的同时,轻声说道:“好了,我们先不管他了,你带我去见公主吧。” 燕离本就冷冽的如同千年寒冰的眸子,在听到容锦的这一声话,刹那间如同泼了一层水雾,弥漫起了两簇冰花。 他抬头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拍在了石室的机关上。 一阵“嘎嘎”作响后。 一眼,容锦便看到了石室中间,仰天躺着的护国公主,燕无暇。 大红织金缠枝莲妆花纱宽袖衣包裹着燕无暇微显凸势的小腹,许是燕离已经替她整理过,她不再像是当日梦魇中见到的那样,灰败,死去。 此刻的燕无暇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在看到燕无暇的那一瞬间,容锦终于知道燕离的惊天之容出自何处!此刻安安静静躺在那,宛若沉睡的燕无暇,不论是她的脸型,眼睛,鼻子,还是嘴唇,耳朵,就连肤色都与燕离相了个十成十! “公主,她……” 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明明说燕无暇已经死了,可是,她此刻看去,却只觉得燕无暇根本就不像个死人。她甚至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似乎还泛着隐隐的绯红。 “娘亲生前擅蛊,她之所以能死而不腐,是因为她体内一直养着一只蛊王。那只蛊王与我体内的本命蛊为母子,这种母子蛊,不论隔着多远,都能感应得到。”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便想起,当日燕离曾经说过,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的娘亲就在京都附近。 也许,若不是护国公主已死,凭着他们体内的母子蛊,燕离早就应该找到护国公主了! “我当日受伤,进入地道,阴差阳错之下,进了这石室。”燕离攥了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就在大限将至时,体内的本命蛊突然跳了出来,带着我一路寻到了这。” 容锦紧了紧燕离的手,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最终却只能,往他身上靠了靠,轻声说道:“燕离,到底是谁对公主下的毒手?” “楚惟一!” ------题外话------ 估计再有一章就是第三卷了!想一气呵成,结果不给力,哎! 又晚了,不好意思! 46炸毁皇宫 “楚惟一!” 容锦僵了一僵后,稍倾,叹了口气,涩声道:“果真是他!” 当知道楚惟一投靠的人是端王李欢后,容锦和燕离私底下,其实探讨过很多回,他们一直都认为燕无暇若是还活着,只怕就在楚惟一的手里。是故,一直以来与楚惟都是小心周旋着,而不敢下死手,为的就是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公主的消息。 但眼下……容锦眼见燕离整个人僵硬的如同一块石头,叹了口气,握住燕离垂在身侧的手,轻声问道:“燕离,现在我们怎么办?” “锦儿,”燕离回头,看向一脸肃色的容锦,“我想先送我娘回京山下葬。” “好,我陪你。”容锦说道。 燕离对容锦扯了扯嘴角,他想要给她一个笑脸,但他才牵起嘴角,容锦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摇头,“燕离,你不用在我跟前勉强自已,你这样,我心里也会痛的。” 对上容锦执着的目光,燕离重重的点了点头,长长的吁了口气,将心底一直压着的一股浊气呼了出来,他才想要开口。 耳边忽的便响起隆隆的声音,隐约间似乎还有凄厉的惨号声。 与此同时,杏雨和柳念夏猛的霍然转身掠了出去。 不多时,两人又匆匆返了回来。 “郡主,燕公子,似乎是有人闯入地道。”杏雨说道。 柳念夏跟着补充,“奴婢刚才往前去查看了一番,好像是有两股不同的人马。” 容锦朝燕离看去,“两方人马?” “不奇怪。”燕离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笑着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呢?” “你是说……”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接了容锦的话,说道:“你想的没错,一方是楚惟一的人马,另一方是李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这两股人马里其实应该还夹着另一方人。” “李熙?!”容锦断然说道。 燕离闻言,抬头看向容锦,漆黑如星子的眸中,掠过一抹璀璨夺目的幽光,唇角微翘,目带寒意的说道:“锦儿怎么会想是他?” “难道不是他吗?”容锦将李熙让周慧齐带话告诉她,燕离已经死了的事说给燕离听,末了,轻声说道:“燕离,只怕我们都低估他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燕离闻言,眉眼间挑起一抹冷色。 可不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亏得当日,他还想着,看在当日娘亲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份上,便将玉玺给了他。谁知道这人却是玩的好一手尔虞我诈!一面假意跟他合作,转过身便跑去了李轩跟前卖乖!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目光三分嘲讽,七分冷然的看了容锦,缓缓说道:“没关系,他不是自忖聪明吗?那便让他偿偿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吧!” 容锦点头,看向燕离,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燕离轻声哼了哼,“李熙暂时不足为虑,真正与他对敌的是李轩,是李恺。而我,只要在边上推波助浪就行了!” 容锦闻言,想了想,轻声说道:“燕离,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李轩,那个跟你合作,想要你手里玉玺的就是太子李熙,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便算是借着李轩的刀杀了李熙这头白眼狼,是不是?”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轻声问道。 容锦点头。 燕离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李熙虽然该死,但楚惟一更该死!在李轩的心里其实他一直就防备着李熙的,我既便把他牵扯进来,也不过就是火上浇盆油的事。哪有在李轩的心里栽下一根刺来得合算!” 容锦想了想,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历朝历代,皇上与太子既是父子,却更像仇人! 父杀子,子弑父的还少吗? 而做为生母不显,又重来只是摆出一副富贵闲人的李欢来说,只怕永昌帝还真就没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但历来,别说明君,就是昏君、庸君,也没几个做皇帝的能容得下觊觎自已皇位的人存在。现在燕离明白无误的告诉永昌帝,李欢想要他手里的玉玺。即便,这会子永昌帝不信,但并不代表他日后会不信! 想明白了过来的容锦,对燕离赞许一笑,末了,轻声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离开这里。”话落,燕离上前,伸手抱住了躺在地上如同睡着的护国公主,对容锦说道:“地道的主通道其实是只达城外,我们先离开京都城,不过离开之前,送份大礼给他们!” “嗯?” 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 燕离对上容锦疑惑不解的目光,冷声说道:“这地道是生机也是死机,既然是留先皇室后裔逃生之用的,当然也就有逃生不成,同归于尽的打算在里面。” “你是说……”容锦抬头打量着这如同地下宫殿般的密道,轻而犹疑的问道:“这地道里是不是藏了什么机关,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便可以让整个地道坍塌?” “不是机关,是火药。”燕离一边抱了燕无暇往外走,一边对容锦说道:“在地道的主枢纽处埋藏了足够将整个地道和皇宫化为灰烬的火药!” 这会子别说是容锦,就连杏雨和柳念夏都同时呆了呆。 容锦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回过神来的她,刹时便想起之前容锦对永昌帝说的那几句话。 “等我和容锦入了这密道,你可以在这密道里密布火药,炸死我们。” 永昌帝当然不会为了要他们死,而毁了整个皇宫。 可是,燕离呢? 容锦抬头看向抱着护国公主每一步都迈得无比坚定的燕离,永昌帝不会的事,燕离却不一定不会! 容锦的目光落在护国公主那仍旧生气盎然的脸上,稍倾,滑向护国公主微微隆起的腹部。 一尸两命! 如果,需要人为燕离的悲伤和愤怒买单,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楚惟一。但如果有人愿意为公主陪葬,燕离又如何会拒绝? 容锦默默的跟在燕离的身后。 地道迂回曲折,若不是有燕离在前面领路,容锦一行人必会迷失在这如同谜宫般的地道里。 那些错综杂乱的步子声,前一刻似在迎面而来,但下一刻,却又如隔千里。 这期间仍旧不时的响起机簧发动的声音,凄厉的惨呼声更是不绝于耳,几乎每隔一下子,便能听到,沉闷的地道里,声音如同被什么裹住了一样,闷闷的,隆隆的响起。 地道很曲折,看似乱七八糟但却乱中有序,容锦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头顶响起燕离的声音,“好了,你们在这等我,我先回去安排下。”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燕离,“我跟你一起回去!” 燕离笑了笑,摇头道:“不,你在这替我陪着我娘,她一个人在这呆了那么久,她寂寞太久了。等离了这,又要她一个人呆着了,你不知道,她是最怕孤单的。” 容锦还要再说什么,燕离却已经对柳念夏和杏雨说道:“你们留下来保护郡主。” “燕公子,”柳念夏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奴婢陪您去吧,让杏雨留下来照顾郡主就行了!” 燕离才要摇头。 但下一瞬,他却忽的便回头,朝才走过的地道看去。 容锦其实也感觉了,好似脚下的地轻微的晃了晃,联想到,燕离之前说的,密道埋有足够炸毁整个皇宫的火药,当下来不及细想,一把将护国公主搂了起来,大声喊道:“燕离,走!” 而就在容锦喊声才起的刹那,燕离已经快如闪电般的掠了过来,一把抄起了容锦怀里的护国公主,一只手则紧紧的攥住了容锦,施展开轻功,带着容锦如离弦之箭般,朝地道口奔去。 柳念夏和杏雨紧随其后。 “轰隆”一声,巨响。 容锦只觉得眼前似是一黑紧接着又一白,没等她弄清楚那黑是什么黑,白是什么白,一股强大的压力沉沉的压在了她的胸口。 唔! 她抬手想要拂去胸口的重压,却在手伸出去的刹那,被另一只手牢牢的握住。然后,她便感觉身子好像一轻,隐约间头顶似有无数的银锭子在闪烁,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向那闪烁的光明而去。 “哗啦……” 破水声响起,如严丝合缝的黑丝绒乍然被掀开一角,天光乍现。 容锦睁开湿淋淋的眼,这发现自已身处在一处山涧里。 “郡主!” 耳边响起杏雨焦急的喊声。 容锦回头,对上柳念夏和杏雨同样湿淋淋的脸。 漓漓的月色下,她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感觉到一种劫后逢生的喜悦。 “郡主,你没事吧?” 二人齐齐问道。 容锦摇头,她回头看向身侧紧紧攥住他手的燕离。 “你没事吧?”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人齐齐出声问道。 下一瞬,两人又齐齐的摇了摇头。 容锦的目光落在一直燕离抱着在怀里的护国公主身上。 大红的通袖袄如一朵盛开的红莲,逶迤在水面,三千青丝如铺呈而开的蒲草,衬着护国公主清丽绝伦的容颜,让人几疑此刻所见,便是那水中仙子,夜之精灵! 容锦忽然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忖道:老天总算是不曾薄待这惊华绝艳的女子。知她一生鲜衣怒马风华无双,便是死,也保全了她最后的尊严。 “燕离,我们先上去吧,发生这么大的事,只怕整个帝都城都要乱了。”容锦对燕离说道:“趁着帝都已乱,通知琳琅他们召集龙卫和凤卫撒出帝都,先回京山安葬公主,你看怎么样?” 燕离点头,他正欲施展轻功带容锦上岸,容锦摇了摇头,“你带公主先上去吧,我自已游过去。” “你可以吗?”燕离目光狐疑的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重重点头。 燕离想了想,放开容锦,抱着护国公主脚下略一用力,踢起一朵水花,下一瞬如飞鸟般便站在了岸上。 而就在他在岸上站定时,容锦也像一尾鱼般灵巧的游到了岸边。 杏雨和柳念夏赶了过来,帮着容锦去拧身上的湿透的衣裳。 容锦则抬头四处打量一番,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处山凹里,头顶的上方似乎是一处断崖,而他们就是从那崖壁间飞了出来,掉入这冰凉刺骨的水潭里的。 “这是哪里?”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摇了摇头,才要开口说话,却在下一刻,猛的抬手指了远处,对容锦说道:“你看那边,是不是皇宫?” 容锦响着燕离手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东方渐白,天色已渐趋放亮,正是凌晨的光景。 从她们所处的地方看去,可以看到如星罗棋布皇宫,明黄色的琉璃瓦被晨光打上一片如血的薄红,在这片血雾一般的光景里,腾起的浓烟烈焰照亮了半个天际。 潢潢富丽的金瓦飞檐,殿阁绵延,琼楼玉宇……正摧枯拉朽般坍塌、倾圮、崩裂,仓惶失措如蚁的宫人四散奔逃,凄厉的哭声喊声,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清晰入耳! “走吧。” 耳边响起燕离淡漠的声音。 容锦点了点头,转身跟在燕离身后往山下走去。 ------题外话------ 第二卷结束,明天开启新的篇章,今天偷下懒,就更4千字。嘻嘻嘻…… 47炸毁皇宫下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东市朱雀大街端王府。 才轻声交待完管家秦德的李欢,正端着茶盏欲往嘴边送,但随着这“轰隆”一声巨响,他手中茶盏一晃,下一刻“啪”一声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出什么事了?” 李欢朝秦德看去。 秦德摇了摇头,“王爷,老奴出去看看。” 话落,秦德走了出去。 不多时,秦德惊惶的声音猝然响起,“王爷,是皇宫的方向,皇宫出事了!” 李欢当即拔身而起,几步抢到门口,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等看到那冲天而起的浓烟以及照亮半个天边的火光时,他身子一僵,当即便要抢身掠了出去。 只是,便在这时,耳边响起秦德惊愕至极的声音,“王爷,您快看,太妃娘娘来了!” 母妃?! 李欢顺着秦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郦昭仪在宫人的簇拥下,正急急的朝他走来。 “母妃!”李欢抢步迎了上前,一把搀住了行色匆匆鬓角额头满是汗珠的郦昭仪,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母妃,出什么事了?您怎么来了?皇宫里……” “进去说话。”郦昭仪轻声对李欢说道。 李欢虽是满腹狐疑,但下一瞬,还是依着俐昭仪的意思,扶了郦昭仪往内殿走,一边对秦德吩咐道,“你去把倾颜殿收拾出来,让母妃安歇。” “是,王爷。” 秦德匆匆退了下去。 进了内殿,郦昭仪才要打发唐秀珠去殿外守着,被李欢给阻止了,“不用了,母妃,我这里三丈之内,谁也靠近不得。” 郦昭仪闻言,默了一默后,便也不再坚持,抬头迎向目光关切的李欢,略略沉吟一番后,轻声说道:“欢儿,你父亲这回怕是失算了!” 李欢看向郦昭仪,他不知道楚惟一又算计了什么,他只想知道,这个时候母妃为什么会来他的王府,还有,皇宫到底出什么事了? 容锦,她还在宫里,她怎么样了? 李欢很想竹筒倒豆子一般,问个干净了断,但对上郦昭仪微微颤动的唇角时,他压下心头的不安,上前执了郦昭仪的手,在她身边坐定,方才轻声细语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母妃,您慢慢说,别着急。” “燕离他没死,”郦昭仪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李欢,轻声说道:“他找到容锦,说是要将皇宫的密道告诉皇上,你父亲得了消息,以为皇上跟他们一起进了地道,便找了死士背了炸药也悄悄入了地道……” 李欢身子一僵,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他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郦昭仪,“皇宫的火光,还有刚才的巨响,难道是……” 郦昭仪沉沉点头。 “你们……”李欢猛的拔身而起,目光腥红的瞪了脸如白纸的郦昭仪,那句到了嘴边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在对上郦昭仪赢弱惨白的脸时,终究没有说出来。深吸了口气,李欢轻声问道:“那现在……” “皇上,他,他没进地道!”郦昭仪哆嗦着嘴唇说道。 永昌帝没有入地道,皇宫却被炸了! 李欢沉吟着坐了下来。 燕离呢? 容锦呢? 他们死了吗? “他,他现在,在哪里?” 郦照仪怔了怔,但明白郦昭仪说的那个他,指的是楚惟一后,她一把攥住了李欢的手,急声说道:“你父亲去了扎纸胡同,他说,要趁这个机会将玉玲珑送回京山。” 李欢霍然抬头看向郦昭仪。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了楚惟一的打算! 他挑了挑眉梢,眼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 皇上没死,他楚惟一算计好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注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深吸了口气,李欢轻声问道:“皇上没死,那么燕离和容锦呢?他们死了吗?” 郦昭仪摇头。 她不知道,她原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谁能料到事情却会变化迭起半途生变,皇上他临时改变主意,没有进地道! 现在怎么办? 玉郎他知不知道,皇上他还活着? “母妃是留在孩儿的王府,还是孩儿让人送您回宫?” 耳边响起李欢的声音。 郦昭仪恍然回神,朝李欢看去,轻声问道:“欢儿,现在怎么办?” “您也别回皇宫了,”李欢拧了眉头,轻声说道:“皇宫现在只怕乱得像一团粥,我现在立刻进宫。” 话落,李欢站了起来。 郦昭仪却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一脸急切的问道:“欢儿,你父亲那怎么办?” “母妃不用担心他,既便是燕离和容锦不死,他也知道如何自保!” 郦昭仪还待再说,但李欢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欢儿……” 郦昭仪身子一软,无力的靠坐在椅子里。 唐秀珠连忙抢上前,扶起郦昭仪,轻声劝道:“太妃,您没事吧?” 郦昭仪摇头。 她能有什么事? 她只是一颗心都快沉得喘不过气来了!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西市,永宁郡主府。 琳琅和南楼自睡梦中一跃而起,纵身上了屋顶。 “是皇宫。”琳琅说道。 南楼点头,“没错,是皇宫。” 话声落下,便是只风声呼啸的寂静。 良久。 “行动吧!” 话落,琳琅纵身下了屋顶。 南楼紧随其后。 “我召集凤卫,你去遣散府中众人!”琳琅一边对南楼说道,一边大步往外走,“我们在端王府前会合!” “好!” 南楼当即与琳琅分头行事。 只,她才出了主院,便与一头扎了进来的福娃撞了个满怀。 “福娃,你怎么回来了?”南楼扶住福娃,蹙了眉头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些日子你就呆在外面,暂时别回来。” 福娃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等喉咙不是那么痛了后,快声说道:“我,我看到皇宫那边出事了,我想看看郡主回来了没有……”话落,探头朝南楼身后看,问道:“南楼姐姐,郡主她回来了吗?” 南楼闻言暗暗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你家郡主她还没回来。” “那怎么办?”福娃急声说道:“我刚才赶回来之前,在皇城那边兜了一圈,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住在附近的各家大人这会子骑马的,乘轿的都赶了去呢!南楼姐姐,我们也去吧,我们趁乱把郡主救出来。” 南楼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福娃,你家郡主让人捎了话出来,不管皇宫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能去。” “可是……”福娃抬头看向南楼,眼泪刹那夺眶而出,他抬起手胡乱的擦了一把,闷声说道:“南楼姐姐,我刚才看到琳琅姐姐了,你们是不是也要离开郡主府了?” 南楼点了点头,“我和你琳琅姐姐有事要去办,福娃,你来得正好,把府里的人都遣散了,你也离开,按容姑娘之前的吩咐,小心的藏起来,等她来找你。” 福娃霍然抬头,“南楼姐姐,你是说郡主她还活着,她没事?” 南楼默了一默,稍倾,点头道:“放心吧,容姑娘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那个顾轻红怎么办?”福娃看了南楼问道:“安平伯府的人将她打了个半死,天香楼的老鸨又把她赶了出来,我按郡主的吩咐,把她藏起来了,现在……” “我也不知道容姑娘留着她的用意是什么,”南楼打断福娃的话,轻声说道:“但既然是你家郡主吩咐的,你便给她请医用药,保着她的命便是。” 福娃点头。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凤卫之间联络的暗号。 南楼摸了摸福娃的头,说道:“福娃,我要走了,你记得一定要藏好自已,等你家郡主派人来寻你。” “南楼姐姐,你放心,我会的。”福娃对南楼说道。 南楼对他笑了笑,脚尖一点,几个起落间便离了郡主府。 福娃默了一默后,也转身跑了出去。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位于东市的清平候府,本已入梦的苏钰彤因着这些日子受了风寒,胸口好似放着风箱一样,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本就睡得不踏实的她,被这震天震地的一声巨响,猛然惊醒。 “香蕊,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声音?” 苏钰彤失声喊道。 睡在外面耳房的香蕊胡乱披了件衣裳便赶了过来,一边上前扶着苏钰彤,一边轻声说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香蕊才要出去,不想,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步子声,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穿戴整齐的王苏大步走了进来。 “钰彤,外面出事了,我现在要出去,你好好呆在府里,哪里也别去。” 苏钰彤扶了香蕊的手迎了上前,许是有些热度,巴掌大的脸上晕染着两块不正常的红色,听了王苏的话,她蹙了眉头,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在睡梦里好似也听到一声巨响。这会子外面又吵吵嚷嚷的,是怎么了?” “听声音,好似是皇宫那边出事了,”王苏一边说着,一边解了自已身上的披风,披到苏钰彤身上,轻声说道:“我先赶去看看,有什么事,我会让薛义回来送信。你身子不好,别在外面站久了,回头就去床上躺着吧!” “皇宫?!”苏钰彤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永宁郡主日前进了皇宫,这事会不会是跟永宁郡主有关? 王苏见她脸上一瞬惨白如纸,还当她是吓到了,当即将苏钰彤带进怀里,轻轻的拍了几拍,柔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苏钰彤压下心头的惊惶,点头道:“哥哥,我没事,你去忙吧。” 王苏又轻声安抚了苏钰彤几句,这才带着人匆匆离开。 他一离开,苏钰彤便喊了香蕊上前说话,“永宁郡主可是还在宫里?” 香蕊点头,“怎么了,小姐?” 苏钰彤脸色便越发白了几分,喃喃自语道:“这样大的变故,只怕是永宁郡主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姐,永宁郡主不是说了事情她会来安排的吗?有事,她会怕人来联系我们的。”香蕊在一边轻声说道。 苏钰彤摇了摇头。 永宁郡主她必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神。 这个年头跟皇家为敌,别说是她一个女人,只怕就是天纵英才的男人都是每步愈艰!早前辰王出事时,她就该想明白的。不能再一味的苦等,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该她自已动手的时候了! 只是,弄死这候府上下简单,可是,如果她真的只是单纯的要王家满门的命,又何必等到今天?她早早的一包砒霜扔进后院的水井就行了! 就在苏钰彤苦思良策时,门外响起雅儿的声音。 “香蕊姐姐,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要见姨娘。” 香蕊闻言一怔,不由便朝柳眉轻锁的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谁会来见她!但电光火石间,却是一个念头猛的闪过脑海,来不及对香蕊多说,便扬声对雅儿说道:“快请了进来。” “是,姨娘。” “小姐……”香蕊一头雾水的朝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这才对香蕊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是永宁郡主的人。” “永宁郡主?!”香蕊怔了怔。 苏钰彤点头,“虽然不知道皇宫出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能上门来寻我的人,只怕除了永宁郡主不会再有别人。” 香蕊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雅儿的声音,“你在这稍候,我家姨娘马上就出来了。” “有劳姑娘。” 声音清冷,藏着一种骨子里的清傲。 香蕊敛了心神,连忙上前去扶了已经穿戴妥当的苏钰彤往外走去。 小厅堂里,一抹窈窕玲珑的身影披着青色的连帽鹤氅如一杆青青翠竹般站在那,见着苏钰彤出来,抬起纤纤素手揭了头上鹤氅露出她饱满圆润的额头。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但周身上下的气势却不一般。 “奴婢云喜,见过苏小姐。” 一个标标准准世家小姐才行得出的福礼,被她如行云流水般做了出来。 苏钰彤瞳孔一紧,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后,缓缓开口说道:“恕我眼拙,我好似并不认识你。” “奴婢在凤仪殿皇娘娘跟前当差,我家娘娘受永宁郡主所托,令奴婢给苏小姐送一封信。”话落,云喜探手自贴身处取了信封出来,双手递给了朝她走来的香蕊。 苏钰彤虽一早猜到了,来人有可能是容锦的人,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人却是吕皇后派来的人! 怔了半响后,才接过了香蕊递来的信封,当着云喜的面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看完信,苏钰彤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云喜,轻声说道:“其它的信呢?给我吧!” 云喜点了点头,再次从贴身的地方取了几封信出来,交到了香蕊手里。 苏钰彤接过这几封信后,看也没看的便塞进了衣袖里,回头对来人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我知道怎么做。” 云喜点了点头,再次屈膝福了一礼,重新将鹤氅戴好,由雅儿送了出去。 她一离开,香蕊当即问道:“小姐,永宁郡主要你做什么?” 苏钰彤默了一默,将手里薄薄的一张信纸递给了香蕊,“你自已看吧。” 香蕊接了过来,走马观花的看了起来,末了,失声道:“这……这怎可以?若是这样做,小姐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苏钰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香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王家灭门之日,便是我去见父亲和母亲哥哥之时,我早就活够了,这条贱命,谁要谁都可以拿去!” 香蕊顿时泪如泉涌,哽声劝道:“小姐,好死不如赖活着,您就算不为自已,也为老爷和夫人想想,替苏家留个后啊!” 然苏钰彤却是缓而坚决的摇头,她抬手握住香蕊的手,轻声说道:“这两天我会找个由头将你了雅儿打发出去,之前存下的那些银两,省着点用,也够一辈子了。” “奴婢不走,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香蕊斩钉截铁的说道。 “傻瓜,这世上我已经没有可牵可挂的人了,可是你还有杜文樱。”苏钰彤笑着对上香蕊布满泪水的脸,一边拿着帕子拭她脸上的泪,一边轻声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香蕊,这一生能遇上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才是。” 香蕊泣不成声,身子一软,哭倒在苏钰彤的脚下!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永昌帝虽被反应敏捷的司羽等人重重护在了身后,但他成功避过了迎面而来的热浪,却没有避过头顶坍塌的重重殿宇,以及迅速往下凹陷的地。 天旋地转间,永昌帝怒不可遏的吼声,淹没在一片隆隆之声中。 “救驾,快救驾!” 被气浪掀得翻了几个空才重重跌了下来,所幸下面是一层人垫子的冯寿挣扎着爬了起来,站在那嘶声力竭的喊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声音便被冲天而起的火光,不断重新坍塌的殿宇,不断下陷的地势,以及来自四面八的尖厉的哭喊声,呼救声所淹没。 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更没有人去救援正不断的往那如同巨兽张着的嘴一样的黑洞陷入的永昌帝。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逃命,如何自救! 生死面前,再高贵的身份血统,也难以阻挡人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 冯寿还要再吼,但突的便头上一重,整个脑袋里都是一片翁翁声,眼前那些熊熊燃烧的殿宇突然就在眼里转了起来。紧接着,似乎有一股热流正从头顶不断的往下流,流过眼睛,流过鼻子,浸进嘴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而眼前的世界似乎突就被蒙上了一层红纱,他努力的睁大眼,下一瞬,如同被砍掉根的萝卜一般“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老东西,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身后响起一声阴鸷的喝斥声。 冯寿眨了眨眼,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而他确实也看清了,看清了,冯寿抖了抖唇,才想要张嘴说点什么,一根粗大的棒子却是再度对着他的头重重的挥了下来……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凤仪殿。 吕皇后攥紧了手,在林红的护持下,惶惶急急的跑了出去。 “德宝,去,去看看太子殿下在哪。”吕皇后推着另一侧扶着她的德宝,急声说道:“找到殿下,告诉他,让殿下务必找到皇上。” 德宝匆匆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 吕皇后攥紧了林红的手,站在了一处空地,目光茫然的看着那些倾刻间成为断壁残垣琼宫玉宇。 “娘娘,这里太危险,我们快些离开吧?”林红在一边轻声劝道。 吕皇后摇头,“不,我要在这等皇上的消息。” 林红闻言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紧色,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这个时候了,您要多替太子殿下想想才是。” 吕皇后清丽的脸上蓦的便流下了两行泪,她攥紧了林红的手,沙哑着喉咙,轻声说道:“林红,我跟皇上二十几的夫妻,他可以不念夫妻之情,我却不能不顾夫妻之义。再说了……”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吕皇后话被一阵凄厉的哭声打断。 她蓦然回头朝哭声处看去。 林红更是一把松开扶着吕皇后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上前,等看清眼前抱着人埋首痛哭的是景祺宫的苏芷后,一愣之后,眼里顿时闪过一抹狠厉的幽芒。 许是因为仓促逃命,这里除了元贵妃和苏芷,竟是再没有旁人。 原本哭得伤心的苏芷许是感觉到危机,哭声一顿,不由自主的抬头看来,对上一脸淡漠的林红后,苏芷僵了一僵,下一瞬,连忙胡乱的擦了把脸,轻声的喊了一句,“林红。” 林红点了点头,环目四顾一番后,轻声问道:“其它人呢?怎么就只见你和贵妃娘娘?” 苏芷摇了摇头,“突然间就出事了,我只想着将贵妃娘娘背出来,其它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便在这时,响起吕皇后的声音。 “林红,是谁在那边?” 林红回头,看向正朝她这边张望的吕皇后,轻声说道:“回娘娘的话,是贵妃娘娘和她宫里的苏芷。” 吕皇后点了点头,带着随身的宫人走了上前。 苏芷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吕皇后摆了摆手,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元贵妃,问道:“你家主子怎么了?” 苏芷一脸悲戚的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背着贵妃逃出来时,贵妃被一根倒下的横梁砸到了。” 吕皇后神色淡漠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到也没多想。 正打算抽身离开,苏芷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脚下,“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苏芷,你莫不是吓糊涂了?”吕皇后冷声说道:“你让本宫救你家娘娘,本宫又不懂岐黄之术,如何救你家娘娘?” 苏芷张了张嘴,目光朝吕皇后身后的宫人看去。 “皇后娘娘,可否派人去请了太医来替我家娘娘诊治?”苏芷轻声问道。 吕皇后才要开口,一侧的林红却是冷冷道:“苏芷,难道只有你家娘娘的安危重要,皇后娘娘的安危就不重要了?你让娘娘遣了宫人去替你请太医,娘娘身边谁来保护?” 苏芷顿时僵在了那,下一刻,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 “好了,苏芷。”林红打断苏芷的话,“娘娘身边不能没人,你说再多也没用。不过,你可以自已去请太医,我们留在这替你看着贵妃娘娘。” 苏芷却是如何放心将元贵妃单独留在吕皇后跟前,一时间,不由又怕又悔。 只是,没等她想出对策,吕皇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红说得对,苏芷你去请太医吧,本宫便是离开,也会留人在这看着的。” “娘娘……” 苏芷苍白了脸,抬头看向吕皇后,清目都是哀求之色。只是,对上吕皇后那不容拒绝的淡漠神色后,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别说现如今元贵妃不省人事,便是元贵妃好好的站在这,吕皇后有吩咐,苏芷她也是拒绝不了的! 最终,苏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娘娘。” 林红朝吕皇后看去。 吕皇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林红便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宫人,那宫人当下便快步朝走了没多久的苏芷追去。 吕皇后目光冷冷的扫了眼身侧的那曾经美得不可方物的元贵妃,淡淡道:“做得干净点。” “娘娘放心。” …… 端王府。 李欢接过下人递来的马鞭,转身利落的上马,一挥马鞭,胯下宝马扬蹄嘶鸣,如闪电般冲出大门,跑进了巷道,一路朝朱雀大街跑去。 随着李欢的一马当先,除了王府两队侍卫跑步跟在其后,黑暗中数道身影亦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 而就在李欢一马当先驰入夜色时,端王府前那长数十丈,宽数丈的街道两侧,无数双紧紧盯着王府动静的眸子,在看到那夜色里渐渐趋前的一人一马时,陡然一亮。 “通知下去,一队人负责断后,一队人负责将人掳走,若是掳不走,便杀了!”琳琅声如蚊蚋的对候在身侧的南楼说道。 南楼点了点头,悄然退了下去,将最新指令传达开。 “笃笃”黑暗中,马蹄声如惊雷般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的眼里似乎都只有那一人一骑。 十丈,六丈,三丈,一丈……近了更近了,就在马匹将要擦身而过时,蛰伏许久的琳琅如夜袅般陡然展翅而出。 就在她掠出的刹那,手中短剑绽起一抹匹练般的寒光直直朝马匹上的李欢刺了下去。 “咴……” 马受惊发出一声长鸣,前蹄猛然扬起。 马上的李欢眼见得那刺目的寒光对着要害处而来,顺着胯下宝马仰起的弧度,一个铁板桥,将身子生生折成了一道平线,躲过这至命的一击。 而琳琅要的便是他这样一躲,手中短剑半途一变,不攻人,而攻马,对着李欢胯下的枣红马狠狠劈了下去,刹那鲜血如虹。 “来……” 才喊出一个字,下一刻,喉咙处一抹凉意,侍卫瞪大了眼,轰然倒地,蹬了蹬腿,最后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而几乎与此同时,黑夜里同时响起了数声“扑哧”之声,仔细听便能发现,那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影卫何在!” 李欢的怒喝声在夜色里响起。 而就在他话声落下之时,几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般闪了出来,下一瞬,便与凤卫缠斗在了一起,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烟花也在天空炸起。 “南楼,速战速决!” 璀璨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琳琅心一沉,对一侧与灰影人战斗在一起的南楼喊了一声后,身形一纵,便占据了高处。才堪堪站稳,她早已扣在手里的纸包便要抛出,但一道寒光却对着她当头劈下。 琳琅若不收手,便要葬身在这凌厉至极的剑锋之下,当下,她只得收了手势,避过来势汹汹的一招,再另寻机会出手。 也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头,王府侍卫如流水般朝这边涌来。 “南楼!” 琳琅再次轻喝。 南楼二话不说,带着凤卫便扑了上前,阻挡杀气腾腾的王府侍卫。 不多时,涌来的侍卫手里的火把将长长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与琳琅缠斗在一起的李欢,目光阴戾的扫了一眼势如破竹的南楼和凤卫,冷声喝道:“犯上作乱,杀无赦,不用留活口。” “是,王爷!” 一瞬间,侍卫如洪水般层层扑了上前,不多时便仗着人多,将凤卫队员逐个包围起来,采起了人海车轮战术。 形势急转而下,端王府本就人多,又有身手高超的影卫掠阵,眼见凤卫便要陷入败势。 李欢温润的眉眼,对上凤眸轻挑,冷如寒冰的琳琅,冷哼道:“缴械投降,饶你不死!” “呸!”琳琅狠狠啐了一声,凤眸轻眯,冷笑了说道:“就凭你?” “冥顽不灵!” 李欢再不多语,手中长剑如灵蛇一般,对着琳琅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天边已然渐次发白,若不能趁天亮前结束战局,等到皇宫形势一定,五城兵马司便会带兵来围。 琳琅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心里暗暗忖道:这个时候,若是青语和蓝姨在便好了! 耳边不时的响起凤卫队员中剑闷哼的声音,琳琅不敢去看,她怕自已的一个走神,便会这场设伏陷入一个万截不复的境地。 “你的人已经不多了。” 耳边响起李欢讥诮的声音。 琳琅咬牙,暗自庆幸,她将凤卫分成十个小队,此刻随她来的不过是十分之一!既便此刻折损于此,也不会伤了凤卫根本! 但,这些队员都是与她朝夕相处之人,虽平日里鲜有来往,但在她心里,却视她们如同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送死!既便要死,也不该只是她们! 琳琅眼一沉,当下使了一记虚招,避开李欢如毒蛇般朝她刺来的剑,更是借着李欢那一剑,身形如灵雀般猛然掠起,一记倒翻,朝那些灰衣人跃去。 李欢自是知道琳琅的打算。 他寻来的这些人身手虽然厉害,但于毒物上却是一无所知。 若是让琳琅使出毒手,局势只怕倾刻间便要逆转。 当下,李欢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呛啷”抖起一抹剑花,脚尖一点,如附骨之蛆般朝琳琅追了过去,手中剑尖更是直指琳琅洞开的空门,后背心房处! “琳琅,小心!” 南楼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短剑划起一道剑风,纵身朝李欢扑了过去。 而就在南楼纵身而起的刹那,灰衣人精钢一般的手指,舞起一道凌厉的掌风,狠狠的拍向了她的头顶天灵盖。 留给南楼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伤李欢,却是以自已的性命为代价,救下琳琅。要么就是放弃伤害李欢,自保,躲过灰衣人的这致命一击! 琳琅自也是看到了这一幕,她厉声喝道:“南楼,撒回去!” …… 扎纸胡同。 楚惟一看了眼屋内的情形,回头对李远说道:“李远,我想单独跟玉姑娘说几句话,你看行不行。” 李远抬头朝玉玲珑看去。 玉玲珑虽然不知道楚惟一要跟她说什么,但她却明白,事情到了这时,她如果还想活下去,就必须学得聪明点,一定要懂得随机应变。 是故,见李远朝她看来,她点了点头。 李远默了一默,转身退了下去。 下一刻,屋子里便只剩下楚惟一和玉玲珑后,以及躺在床上已然沉沉入睡的红楹。 楚惟一上前打量了一番进入梦乡的红楹后,这才转头朝玉玲珑看去,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玉玲珑抿了抿嘴。 楚惟一笑了笑,淡淡道:“想不到,你到是很会隐藏,也很懂得掩饰自已的情绪。” “我……”玉玲珑抿了抿嘴,稍倾,咬牙问道:“我到底是不是燕公子的妹妹?” “你说呢?” 说着话,楚惟一的手隔着薄薄的棉被在熟睡的红楹身上点了点。 “你,你干什么?” 惊觉不对的玉玲珑猛的上前,伸手去推红楹,只是,不论她怎么推,红楹却是再也没有睁开眼来。 玉玲珑脸色一白,她哆嗦着嘴唇,将手伸向红楹的鼻前,下一瞬,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床榻边,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你也看到了,”楚惟一微微倾身,狭长幽遂的眸冷冷的盯着吓得脸色惨白的玉玲珑,一字一句说道:“我如果要你死,那是分分秒秒的事。” 玉玲珑点了点头,精致秀丽的脸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当好你的小公主。” 玉玲珑霍然抬头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对上玉玲珑又怕又怕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玉玲珑慌乱摇头,她红了眼眶看向楚惟一,“我没有不愿意。” “那好,等会你就告诉李远,你要回京山。” “容锦不会答应的。”玉玲珑失声喊道。 楚惟一英气的脸上绽起一抹嘲讽的笑,冷声说道:“放心吧,她再也回不来了!” 玉玲珑激动的脸上顿时僵了僵,她怔怔的看向楚惟一,“什么意思?” “她死了!”楚惟一冷笑着说道:“燕离死了,她也死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小公主了,再也不会有置疑你,你也不用再回到那个肮脏破败的小渔村,从此后,你将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死了?” 玉玲珑怔忡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重重点头,“没错,死了!” 玉玲珑忽然就觉得心里好似某个地方,被挖空了,呼呼的往里灌着冷风。 容锦死了! 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可是……她死死咬住了嘴,眼前浮现起一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珪如璧的脸。 那比月光还要澄澈,比冰雪还要晶莹的目光。 他也死了! 就在她以为,只要她默认了一个谎言,便能永远的以另一种身份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他身边时,他却死了! 泪水大滴大滴的涌了出来。 “咦!”楚惟一一脸疑惑的看玉玲珑,“我以为你对容锦是恨的,怎么……” 玉玲珑摇头,心痛的让她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所有的意识和动作,都只能成为一个动作,那就是摇头,疯狂的摇头,好似只有这样,便能将一切,她不想要的东西拒绝掉。 “好了,你想哭,我不反对,但现在不是时候。”楚惟一伸手一把将蜷缩成一团的玉玲珑拎了起来,“现在,擦干你的眼泪,喊了李远进来,告诉他,你要回京山。” 胡乱的擦了把脸,玉玲珑收拾好自已的情绪,转身打开门,喊了呆在一边偏房的李远过来。 “李远,楚叔说,容姑娘为了替哥哥报仇,选择了与狗皇上同归于尽。”玉玲珑目光平静的看向闻言猝然色变的李远,轻声说道:“我现在要回京山,待来日,寻找妥当的机会,替哥哥和容姑娘报仇!” “玉姑娘,李超已经带人去打探消息了,你看,是不是等他回来了,再作打算?”李远轻声说道。 玉玲珑才要开口,站在她身边的楚惟一这时候缓缓开口,道:“李远,玉姑娘的打算没错,出了这么大事,整个皇宫都毁了,若不趁这个时候京都乱成一团离开,再想离开,就要费番周折了。” “师父!”李远一脸为难的看向楚惟一,“可是,容姑娘之前有交待,没有她的吩咐,龙卫、凤卫不能离京一步!” 楚惟一才要开口,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李远匆匆赶了回来。离得老远就大声说道:“哥,出事了,皇宫被人炸了!” “什么!?”李远霍然抬眸朝李超看去,“皇宫被炸了?” 李超重重点头,喘了口气说道:“哥,现在整个京都都乱成了一锅粥了,我趁乱去了趟郡主府,琳琅和南楼她们都不见了!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话落,似是这才看到楚惟一,李超不由便万分欣喜的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好长些日子没看到你了,怎么样,你找到少主了吗?” 当日,楚惟一离开龙卫,是打着去找燕离的旗号的。 楚惟一对李远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的说道:“少主,他,他生死不知。容姑娘为了替少主复仇,把皇宫给炸了,我正在劝你哥带着龙卫保护玉姑娘回京山呢!” “那容姑娘呢?”李超问道。 楚惟一叹了口气,摇头道:“怕是凶多吉少!” 李超不由得便朝李远看去,“哥,那现在怎么办?少主和容姑娘都生死不知,琳琅她们也不见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李远抬头,目光落在火势印红半边天的皇宫。 良久,沉沉开口道:“我们回京山!” ------题外话------ 呃,这本应该是归在昨天那一章内容下的。因为昨天偷了下懒,今天想重开一卷,又觉得不对劲。 所以……呃,这真的是第二卷最后一章了! 明天开启第三卷,谁主风华! 01鹿死谁手上 “南楼,撒回去!” 琳琅的命令,没有换来南楼的执行。 南楼手中的短剑如毒蛇一般朝着李欢的双脚狠狠斩了下去。 眼见若是自已不避开,一双脚便要齐齐砍断,李欢蓦然身子一沉,脚尖在南楼的短剑下轻轻一点,身形便拔高了三丈,避开了南楼一击的同时,又迫使南楼往下沉了沉,而与此同时,灰衣人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南楼的天灵盖上。 下一刻,遭受重击的南楼如断线的风筝般,一头裁了下去。鲜血一瞬间如泉涌般,自她的耳朵里、鼻子里,嘴里涌了出来。触目惊心的一片鲜红中,曾经剪剪如秋水的眸子对琳琅最后笑了笑,下一刻,永远的闭了起来。 “南楼!” 琳琅转身高高跃起,不顾自已面对的是李欢和俱是高手的灰衣人,一个纵身便朝倒在地上的南楼扑了过去。 “杀!” 阴恻恻的一声话,在琳琅扑向南楼的瞬间响起。 随着这一声“杀”,一掌拍倒南楼的灰衣人脚尖一跳,地上一把不知道沾染着谁的血迹的钢刀,被他一脚踢向了胸前大开人在半空的琳琅。 而与此同时,赶来增援的王府侍卫,也已经各自占据有利地形,张弦搭箭,寒光闪闪的箭尖直指琳琅和正奋力反抗的凤卫队员。 “射!” 又是一声阴恻恻命令声。 箭如蝗雨,扑天盖地而来。 蓦然,一道身影如龙卷风般呼啸而至。 随着这道身影的扑至,如飞蝗的箭雨刹那都被他手中一柄漆黑的小剑拨落。 退出战场的李欢在看到这抹身影时,蓦然一僵,但下一刻,他却是猛的扬起下颌,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四周,当看到街道尽头那抹玲珑窈窕被晒晨曦打上一层浅浅薄雾的身影时,瞳孔霍然一紧。 “容锦!” 明明只是轻到只有自已才能听到的声音,但却好似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街道尽头卓然而立的容锦耳朵里。 那一瞬间,容锦霍然抬头,漆黑的眸子掠过苍茫的夜色,正正对上了李欢那三分欢喜七分凄然的目光。 四目相对。 李欢看懂那眸中的悲伤和恨意时,蓦然一僵,下一刻,他神色空茫的顺着容锦的目光看向了地上已然没了生息的南楼。 “王爷小心!” 耳边响起大声的呼喊。 李欢恍然回神,而此时几道灰色的身影已经如闪电般掠至他的跟前,人未到,掌风先到。李欢被灰衣人合力使出来的掌风送了出去,堪堪避过燕离那看似平常却锐利至极的一剑狠刺。 “南楼……” 琳琅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南楼,她颤抖着手,抚上南楼脖颈的一侧。下一瞬,却是浑身一冷,紧接着,她猛然抬头,眼睛血红的看向正与燕离缠斗在一起的灰衣人。 便在她欲放下南楼,起身冲入杀局时,耳边响起燕离极轻极浅的一声喝斥。 “带上南楼走!” 琳琅身子一僵。 少主要她走! 她走了,南楼不就白死了吗? 就在琳琅怔忡时,王府持刀侍卫想着这是个绝佳时机,一个人心神恍惚时,她的反应力总是会慢于平时,而两军相敌,本就只争一霎。 所有人的眼里此时都绽起了一抹急不可奈的欣喜之时,为他们即将到手的胜利而欢欣鼓舞。 但就在这时,琳琅突然抬头,少女那黑如黑石亮如星子的眸间,幽芒一闪,杀气如虹倾刻间渲染了渐白的天色,膝盖一顿,半跪于地,将南楼单手一扔,负在背上。 “杀!” 侍卫们的刀齐齐对着正将南楼捆在背上以免滑落的琳琅。 眼见得那如雪的刀光便要将她淹没,眼见得她便要那些杂乱无序的刀法砍成肉泥,眼见得不止是她,便是南楼也要死无全尸…… 哗地一声,寒光耀眼,刀光、剑光交织成一片夺命的网,琳琅不躲不避,抬足跨步,向前一冲。手里寒光顿起,两道精致漂亮的圆弧交自她身侧一臂的距离划开交合。哧地一声,鲜红飞溅,血雾如雨混和着晨起的薄雾,纷纷扬扬而落。 那些人瞪圆了眼睛,“砰”一声,轰然倒地,至死似是也没有想明白,她是怎样出手的。 养尊处优的王府侍卫何曾看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他们先是怔怔的看着地上死不冥目的同伴,待反应过来,再要举刀相向时,琳琅已经如同一尊杀神般冲了过来。 她所经过的地方不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飘浮起一团如氤似雾的薄红,那些薄红所经之处,地上的那些受伤的还在呻(和谐)吟的人霍然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呼。那些人受伤的地方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腐烂,最后整个人都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只留下空气中一股浅浅淡淡的腥臭的味。 这一幕,别说那些不曾上阵杀过敌的王府侍卫,就连李欢花费重金请来的那些灰衣人,也被骇得怔在原地,失了反应。 求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便算是不怕死,也讲究个轮回,但琳琅这一手却是挫骨扬灰,让人永不坠轮回。这一幕,顿时摧毁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志,眼见琳琅背负南楼缓步而来,却再无人敢上前阻挡,众人纷纷退避,一时间,阵势大乱。 “燕离,琳琅!” 一声厉喝隔空响起。 街道的另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马车,容锦此刻正站在马车上探身,对着二人大声喊道。 “走!” 燕离纵身一跃,落在琳琅身后,抬手送了琳琅出去。 但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在这刻响起。 “拿下燕离,赏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前一刻还惧于生死轮回的众人,在听到这一声喊声后,忽啦一声,齐齐将燕离围了起来。 几个灰衣人更是一马当先。 他们本就是为钱卖命,千两黄金那可是一辈子也吃用不尽的财富。再说,那个煞神一样的少女已经离开,就眼前这长得女人还要精致好看的男人,再厉害还能翻出天去? 人群一瞬间如流水般,将燕离围在了中间。 被燕离一掌送出的琳琅,半途便要折返,但便在这时,街道口的马车却突然如失控般冲了进来。 这一冲,别说是琳琅,就连被众人围困在中间的燕离都变了脸色,他才要回头喝斥,却在目光抬起的刹那,对上李欢脸上一闪而逝的一抹笑意。 燕离心头一震,下一瞬,嘴里便好似吃了几斤杏子一般,酸得他连牙齿都软了! 李欢围他是假,诱容锦是真! 想明白这点后,燕离霍然拔身而起,手中短剑气势如虹直指身前三丈之外的李欢。 “保护王爷!” 一声大喝。 侍卫顿时如流水般涌向李欢,将他层层护在身后。 而灰衣人也在这一刻,纵身而起,与燕离缠斗在一起。 而这时,容锦的马车也已经冲到了跟前。 “噫!” 容锦拉住僵绳,站在马车上,目光幽幽冷冷的对上隔着人群朝她看来的李欢。 李欢唇角噙了抹笑,轻轻柔柔的说了句,“好久不见,永宁郡主。” 容锦神色淡漠的看了看笑得好不温煦的李欢,稍倾,目光落在了停在马车边的琳琅身上,对上琳琅雪白的脸,她想要笑一笑,但才扯起的嘴角,却在看到歪在琳琅身上的南楼时,定格在了那。 琳琅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南楼,嘴角微翕,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上来吧,”容锦轻声说道:“公主也在马车上。” 琳琅身子一僵,霍然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点了点头。 下一瞬,琳琅脚下一点,人便站上了马车。 容锦转身亲手掀起了身后的车帘,琳琅的目光一刹那对上马车里那一角艳红如火的裙角,眼眶一红,踉跄着扑了进去。 “公主……啊,这……” 琳琅没有说出的话,被一声讥诮的笑声打断。 “端王爷,好久不见,风采依旧!” 一晚的恶斗,李欢便算是堪堪不落下风,但哪里还有昔时的陌上公子人如玉的风采! 容锦一句“风采依旧”当真是讥诮嘲讽至极。 李欢却是不以为意,他斜斜觑了眼跟灰衣人缠斗在一起燕离,唇角翘起一抹冷凝的弧度,目光幽幽冷冷的看向容锦,淡淡道:“容锦,你说,拖到天亮,你们还能出城吗?” 这其实也是容锦担心的。 李欢杀不了他们,但李欢完全可以将他们耗住,等待天亮,等待五城兵马司调兵前来,更甚至城外驻兵入城增援。 容锦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想怎样?” 李欢笑了笑。 他想怎样? “你留下,燕离我放他走!” 容锦霍然抬头。 “当真?” “当真!” “容姑娘,”将两人对话听在耳里的琳琅,猛的探身走了出来,“不能答应他!” 李欢唇角噙了抹冷笑,点头道:“那就一起留下吧,我相信出了这么大动静,很快皇上便会下令让人封锁城门,谁也不许出入的。” “嗯,确实。”容锦点头,对上李欢冷笑的目光,“不但会封锁,还会调动城内兵力拿着画像挨家挨户搜索。” “你明白就好!”李欢说道。 容锦点头,“我自然明白,不过……” “不过什么?” 容锦没有回答李欢的话,而是探身朝李欢身后的端王府看去。而就在这时,端王府的上空蓦然亮起一道绿色的烟火。 李欢脸上的神色霍然一变,才要喝令让人回府查看,耳边却蓦的响起一道清喝声。 “郡主,奴婢等幸不辱使命!” ------题外话------ 嗯,开篇有点难,但愿明天能顺一点。 02鹿死谁手中 “郡主,奴婢等幸不辱使命!” 话声才落,便看到棉絮和杏花两人手里拖着个华服丽衫的妇人,大步朝容锦这边走来。 李欢等王府众人待看清那华服丽衫的妇人时,齐齐大惊失色,迎着棉絮和杏花便冲了上前。但凤卫的动作却是更快,脚步一动,如重重峰峦隔住了他们和棉絮之间。 容锦看了眼棉絮等人,拾脚朝站在那朝她看来的燕离走去。 唐秀珠从王府里冲了出来。 “王爷,太妃娘娘她被人绑了。”她嘶声裂肺的喊着,脸上满是泪水。 李欢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唐秀珠闭上了嘴巴,目光惊恐的看着被棉絮以刀抵颌的郦昭仪。 “容锦,”李欢目光如利刃般直看向容锦,脸上再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这样的手段,未必太过下流了。” 容锦迎上李欢暴怒的目光,微微一笑,眸子较之刚才越发璀璨,“王爷,我行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高尚也罢,下流也罢,结果如愿便好!” 李欢被容锦的话说得怔忡良久。 稍倾,他将目光看向燕离,唇角微翘,脸上难掩讥诮嘲讽之色,冷声道:“燕离,护国公主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怎么就会有你这样孬种的儿子?要靠一个女人才能逃命,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琳琅听得李欢口出恶言,当下便要上前反驳,但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抢在了她前面。 “你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可以单打独打,刀剑之下见分明了?” 燕离目光清冷的看向李欢。 李欢不曾想到,燕离竟然会这样说。 他一怔之后,便要大声应好,身侧的灰衣人却是上前,轻声说道:“王爷,此人武功在你之上,还请王爷不要中计!” 李欢身子僵了僵。 而这时棉絮和杏花已经将郦昭仪拖到容锦和燕离身侧。 “郡主。”棉絮朝容锦看去。 容锦点了点头,看了眼脸如白纸的郦昭仪,轻声道:“太妃娘娘不用害怕,我只是想烦请你送我们出一趟城。” 郦昭仪才要开口,但容锦已经使了眼色给棉絮,棉絮当即手上一紧,拎了棉絮便退到容锦和燕离身后。 容锦侧身对杏花说道:“你去街头看看,念夏和兰心她们几个来了没有。” “是,郡主。” 杏花撒了脚丫子往街头跑。 这边厢,容锦抬头朝目光阴鸷脸色难看的李欢看去。 四目相对,李欢冷哼一声,冷冷道:“容锦,你不就是想要人质吗?放了我母妃,我给你当人质。” 不想,容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李欢拧了眉头,目光阴沉的看向容锦。 燕离拧了眉头,才要开口,却感觉手下一紧,一只温软小巧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燕离侧目,对上容锦朝他看来的目光。 “天快亮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容锦轻声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不管永昌帝有没有在一夜之间清理出地道里的尸体,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封城是刻不容缓的事。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这么一想,下一瞬,燕离回头朝身后正目光淬毒一般看向他和容锦的李欢说道:“你想要你母妃也不难,叫楚惟一来换!” 李欢本就难看的神色顿时越发的难看,他瞳孔攸的一紧,声音如同从牙缝里崩出来一样,一字一句,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燕离脸上绽起一抹清冷的嘲讽之色,再不看李欢一眼,牵了容锦的手,转身便走。 “站住!” 身后响起李欢气急败坏的声音。 只,不任是燕离也好,还是容锦也罢,谁也没把他的这一声断喝听在耳里。 两人大步离开,不多时便走到了马车前,燕离扶了容锦上马车后,跟着自已也上了马车,对手里握着缰绳的琳琅说道:“出城。” “是,少主。” 琳琅手里马鞭一甩,调转马车朝街头驶去。 “王爷……”唐秀珠几步跑到脸色铁青的李欢跟前,泣声道:“王爷,您快救救太妃娘娘!” 李欢松开攥得生痛的手,回头喝道:“来人,速速进宫禀报皇上,便说永宁郡主截持太妃,本王请求皇上调沿途兵士围堵,务必救下太妃娘娘。” “是,王爷。” 当下便有人匆匆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李欢目光落在地上被琳琅一剑毙命的大红马身上,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 “秦总管。” 一直候在一侧的秦德,连忙走了上前,“老奴在。” 李欢默了一默后,以轻得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让人去通知楚惟一,便说母妃被容锦掳走,让他速速赶来与本王汇合,商量救母妃之事。” “是,王爷。” 李欢没有告诉秦德,到哪里去找楚惟一,秦德也没问。吩咐完这一切后,李欢纵身上了一侧侍卫的马匹,对安安静静立在一侧的灰衣人,说道:“你们随本王前去。” 灰衣人当下应了一声,便各自寻了马匹,给身上马,紧紧跟在一马当先的李欢身后。 且说容锦等人,马车才刚驶上街道,便看到柳念夏和杏雨赶了另一辆马车急急而来。 “郡主!”马车才到跟前,柳念夏一个纵身上了容锦他们的马车,急声说道:“李远带着龙卫护送玉玲珑回京山了!” 容锦霍然回眸朝马车里目光清冷的燕离看去。 燕离扔掉手里擦试南楼脸上血迹的帕子,抬头看向柳念夏,“什么时候走的?” “红豆说,半个时辰前!”柳念夏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念夏便朝容锦看去,眼见容锦点了点头,柳念夏便要回自已的马车,容锦却又问道:“红豆和暖春,你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奴婢送了她二人去福娃那。”话声一落,想起在福娃那看到的顾轻红,当下轻声说道:“郡主,福娃照你的意思,救下了那顾轻红,只是人伤得有些厉害,一张脸算是毁了,福娃让奴婢帮着问一句,这人,是继续养着还是……” “养着吧,回头用得上她。”容锦淡淡道。 柳念夏遂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已的马车。 容锦正待跟燕离说上几句,却见之前被琳琅拍晕扔上马车的郦昭仪悠悠醒转过来,她干脆便咽了嘴里的话,朝郦昭仪看去。 “欢,欢儿……” 郦昭仪睁开眼睛,口齿不清的喊着李欢的名字。但等对上朝她看来的容锦时,蓦然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手一撑便要站起来,不想手却碰到一具温软的身子。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下一刻,她提了嗓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郦昭仪在看清护国公主的那一瞬,如同见鬼般,发出一声惨嚎,下一刻,她惊慌失措的想要逃开,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耳边响起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认识她?” “我,我不认识她!” 郦昭仪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不住的想往后退,但那只手却是不停将她往前推,眼见得她便要跟燕无暇脸贴脸了,郦昭仪双手死死的撑住了马车,嘶声哭喊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她长得这么美,你怕什么呢?她脾气不好,你这样大吵大嚷的,回头把她吵醒了,她可是要生气的!”燕离在郦昭仪身后,幽幽说道。 郦昭仪拼命的摇着头。 不,不可能的。 玉郎明明说了,这人已经死了,她怎么会只是睡着了? “你害怕?”燕离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冰冷的目光直直的凝视着浑身战栗不止的郦昭仪,“为什么害怕呢?因为你知道,她已经死了,是吗?” 郦昭仪摇头。 因为惊惧,她精致秀丽的脸上,泪水哗哗的直往下流。而她好似除了摇头,其它的什么也不会了! 泪眼朦胧中,郦昭仪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她泪盈于睫的看向容锦,凄凄哀哀的说道:“容锦,帮帮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我走。” 容锦闻言,眸光微垂,唇角绽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 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应该是什么都知道吧? 郦昭仪还在楚楚可怜的看向容锦。 容锦却已经撩起车帘,看了外面一眼后,回头似笑非笑的对郦昭仪说道:“太妃娘娘,端王爷在后面替您护着驾呢!” 郦昭仪闻言猝然一惊,转身便想要扑出去,却在身子扑起的刹那被燕离在肩上轻轻一带,重新摔了回来。 这一摔,好巧不巧便摔到了护国公主的身侧,距离隔得如此之近,她甚至能看清护国公主白玉无暇般的脸上,那细细的绒毛。 “楚惟一跟你是什么关系?” 头顶响起燕离淡漠没有感情的声音。 郦昭仪如被雷击般,霍然抬头朝他看去,哆嗦着嘴唇皮,又是惊又是恐又是惶然。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嗤”燕离冷冷一笑,幽深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抬,对上郦昭仪惨白如鬼的脸,“楚惟一跟李欢又是什么关系?” 郦昭仪惨白的脸上,陡然便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哆嗦着嘴唇皮,想要开口,却因为内心太过惊惧惶恐,一个不小心,牙齿便将嘴唇皮给磕破了,一股铁锈味顿时在嘴腔里弥延开来。 她死死的攥紧了身侧的手,紧紧的抿着嘴,惶恐不安的摇着头。 ------题外话------ 先更一点,回头来得及最写点,明天一早亲们起来看。 03鹿死谁手下 别说郦昭仪被燕离的话给惊得失了反应,就是容锦在听了燕离这几句话,也是当场便怔在那,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楚惟一跟你是什么关系?” “楚惟一跟李欢又是什么关系?”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燕离,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而郦昭仪显然受到的惊吓,远胜于容锦。 她哆嗦着嘴唇,甚至连朝燕离看的勇气都没有,这个时候,她甚至克服了对护国公主这个死人的惊恐,宁肯往护国公主身边靠,也不肯再往燕离跟前趋近半分。 只,燕离在问完这两句话后,却是再没有多说一个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眉宇间满是浓浓的讥诮之色,抬头看向容锦,稍倾,嗤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 “锦儿,你现在明白了吗?” 容锦点头。 她自是明白了,但明白归明白,可是想要把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一时间消化掉,还是有点难度的。 怪道,她总是想不明白,楚惟一为什么选择的那个人是李欢,却原来如此! 即然已经是鹊巢鸠占,那何不干脆取而代之? 容锦唇角挑起一抹恍然了悟的笑意,她抬头看向燕离,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燕离轻拢的眉宇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身侧的护国公主,轻声说道:“若不是知道楚惟一背后的人是李欢,若不是发现我娘是被楚惟一所害,我也不会想到。” 容锦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转,朝几欲崩溃的郦昭仪看去,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太妃,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罪,你胆子可真大!” “不是,我没有。”郦昭仪猛的抬头,尖声喊道:“你们胡说八道,欢儿他明明是先帝的儿子,你们……”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王爷不是先帝的儿子了?”容锦打断郦昭仪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妃,你这样不打自招,可是很不好的。” 郦昭仪气得干脆就狠狠的咬住了嘴唇,又是气恨,又是恼怒的瞪着容锦,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容锦无意与她多作纠缠,皇宫的里女人,心计不谓不深,但眼下便是她郦映雪是诸葛孔明在世,只怕也无计可施! “燕燕离,现在怎么办?”容锦看向燕离,“如果把这事报到皇上跟前,你说……” “容锦,你不可以这样对欢儿。”郦昭仪一听容锦要将这事捅到永昌帝跟前,当即便急了,她猛的抬头看向容锦,怒声道:“亏得欢儿待你一片真心,你却是这般蛇蝎心肠,你还是不是人啊!” 容锦闻言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 她垂眸看向一脸急色的郦昭仪,好笑的问道:“郦映雪,这天下待我一片真心的人,我难道都要还他一片真心吗?先帝当年也曾待你一片真心吧?怎么你回报他的却是一顶绿云盖顶的大帽子呢?” “你……”郦昭仪被容锦的话给噎得半响不知道如何回复,顿了顿后,她才大声道:“容锦,你别血口喷人,你也是女人,你该知道,女人的名节何等重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害死很多人的!” “你做都做了,却不准我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容锦一脸疑惑的看了郦昭仪,眼见得郦昭仪便要被她的话气得一头栽在地上,她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好了,郦映雪,这里不是皇宫,收起你那那虚伪的一套吧。李欢是楚惟一的儿子也好,是先帝的儿子也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郦昭仪浑浑噩噩的眸子里似乎便有一抹亮光掠过,但下一瞬,容锦的话却再次她打入地狱。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害死公主呢?”容锦看向郦昭仪,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尽,换上了一层冷厉的寒色,语气森然的说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郦映雪,不论你们是因为什么目的害了公主,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总知道吧?” 郦昭仪摇头。 容锦点了点头,“你不知道没关系,楚惟一知道,李欢知道就行了。” 话落,同样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微合,再不看神色惶惶的郦昭仪一眼。 马车行了约再有一刻钟的样子,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少主,快到城门了。” 一直眼眸微合的燕离,坐了起来,探手撩了马车一侧的帘子,朝外看了眼后,回头对容锦说道:“情况好似不对。” 容锦闻言往前凑了凑,顺着燕离撩起的车帘往外看去。 果然,城门口较之往日的冷清,多了两排手持刀具的士兵,其间还有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人正与城门官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会不会是派来拦截我们的人?”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放下手里的帘子,点头道:“有可能。” “卯时开城门,这个时候,城外想必已经候着不少人要进来,这天色也很快就要到卯时了,是先让琳琅将马车赶到一边,还是以郦映雪为人质,直接闯了出去?”容锦看向燕离问道。 燕离顿了顿,目光缓缓撩了眼郦昭仪,稍倾,对外问道:“琳琅,端王是不是还跟在我们后面?” “回少主,是的。”琳琅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对琳琅说道:“你去跟端王说一声,让他前去下令开城门。” “是,少主。” 马车停了下来,琳琅纵身下了马车,转身朝跟在马车后面的李欢等人走了过去。 李欢勒住马缰,居高临下的看向琳琅。 “王爷,我家少主让你去跟守城门官兵说一声,开了城门,放我们出去。” 马背上的李欢听到琳琅的话,本就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霎时几近扭曲。 他微微眯了眸子朝停在前方的马车看去。 明明隔着厚厚的帏帐,但他却似乎能看清马车里的容锦和燕离讥诮嘲讽的笑脸。 李欢握着马僵的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的攥起,最后又慢慢松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压制住心头噌噌直往上冒的怒火,一夹马腹,策马朝容锦他们的马车走去。 不待他抬手去敲击车壁,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撩起,燕离清冷如墨的眸子淡淡的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李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 燕离却仍旧是一片淡漠的神色,眉梢挑起一抹飞扬的弧度,“王爷有事?” 李欢才要开口,却在下一刻,对上容锦推过来的郦昭仪的脸时,僵在了那。 “欢儿……” 郦昭仪惨白如雪的脸上满是泪痕,破了的唇角一抹已经结伽泛着黑色的血渍,刺得李欢眼前一痛,喉咙处好似被谁狠狠的砸了一拳一般。 “容锦你若是敢伤害我母妃分豪,我定与你不死不休!”李欢咬牙一字一句说道。 不死不休? 容锦似笑非笑睃了眼脸色凌厉至极的李欢。 这早已经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了,难道,他欢不知道吗? 容锦淡淡开口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 天空已经变成一片灰朦朦的浅白色,街道两旁有开门早的店家,已经开始在下门板,准备开门营业。 这仲秋的天,李欢却觉得整个人好似被冰水淋了一遍一样,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稍倾,凝视着容锦的嘴角泛起一个冷冷的笑意,一双眼睛却全无笑意,深深的看了眼容锦,李欢策马转身,一夹马腹,几息便到了城门处。 “王爷。” 城门官是识得李欢的,当下连忙上前行礼。 李欢点了点头,指了城门说道:“本王要出城一趟,还请大人开了城门放行。” 城门官闻言,不由便苦了脸色,对李欢抱拳道:“不瞒王爷,才接了东兵司指挥使方大人的令,今日封城,巳时之前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都禁止通行。” 李欢拧了眉头,轻声问道:“封城?” 那城门官见李欢一脸的疑惑,想着,平时这些龙子凤孙哪里是他们这种人能接近的,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了,不说攀个交情,最其码混个脸熟总是没错的! 这么一想,便腆着脸上前,说道:“是啊,王爷,您不知道吗?不仅是我们东城,中城,北城,西城,南城,其它四城也都接了令,巳时之前一律不得进出。” 出了这么大事,李欢倒也不奇怪会封城。 只是,能在第一时间下这样的令,那是不是说,真如母妃所说,皇上他没出事?想到马车里安好的容锦和燕离,李欢忽然就有一种时也,命也的感觉。 苦心筹谋十几年,到最后却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王爷!” 耳边响起城门官谄媚的声音。 李欢目光微抬,朝城门官看去,略作沉吟后,方开口说道:“可是,本王有急事,急着出城,你看……” 这要是在平时,城门官许就屁颠颠的上赶着亲自开城门去了。 但皇宫被炸了这样大的事,老百姓许是不懂这其间厉害,他又岂会不懂? 五城封门,他活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才要开口,不想,耳边却响起一道娇清清冷冷的声音。 “王爷,这城到底是出得还是出不得?” 声音清越,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让人只听着声音便能想像到说话的人该是怎样的一副倾城之容。 而下一瞬,果然马车帘子被一只皓肤如玉的纤手微微撩起,紧接着,便看到一张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的脸。 对上这样一张宜喜宜嗔娇美无比,容色绝丽的脸,城门官一瞬间便如石化般,怔在了那。 当然,被容锦之容怔住的又何止是城门官一人,他身后那些持刀的兵士,这一刻,谁不是一瞬的窒息之后,齐齐红了脸,又是羞惭又是仰慕的悄悄打量着容锦。 对上这样的不加掩饰的仰慕的目光,容锦倒无所谓,必竟,人的天性决定了,一切美的事物都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关注,被吸引的。 但李欢却不同,她身后的那个人也不同! 明明她已经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但身后忽的响起一道风声,紧接着容锦便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身子一歪,眼前哪里还是城门,还是那些仰慕的灼热的目光。噢,不,目光是有,只是,却换成了一人,至于目光间的内容。 “怎么了?” 容锦怔怔的看向眼睑微合,目光半遮半掩的燕离。 燕离摇了摇头,棱角分明的唇角忽的便勾起一抹幽凉的笑,稍倾,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锦儿,我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容锦不由便一怔。 失望? 他有什么好叫自已失望的! “锦儿,我不想这么窝囊的离开,李欢他说得对,我不能靠一个女人,特别这个女人还是你……” 容锦脸色一变,才要开口解释,但没等她开口,燕离却是突然伸手一把拎了一侧呆若木鸡般的郦昭仪便纵身而出。 “燕离!” 容锦紧跟着跃了出去。 “燕离,放开我母妃!” 李欢突然看到燕离拎着郦昭仪站了出来,脸色一变,便要上前。 而城门处才被容锦之容给惊得三魂失了两魂半的众人,猛的便被李欢那一声大喝给惊醒,他们齐齐看向马车一身黑衣,面容精致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燕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不暗暗思忖,世上竟还有这等倾城绝色的男子! 但当他们看清被燕离控制在手中正浑身颤瑟的如同风中落叶的郦昭仪时,所有的惊艳却在这一霎时成了惊魂。 王爷称这个女人为母妃! 那岂不是说,这貌如仙人的男子劫持了当今太妃娘娘?! 回过神来的众人,哪里还再管燕离长得是美是丑,所有人几乎一瞬间便拔出了腰间的刀,“嘿”的一声怒喝,倾刻间便围住了燕离和他身下的马车。有机灵的更是拔脚便要前去报信,调集兵士往这边增援。 “李欢,”燕离目光微抬,冷冷的睨向神色难看至极的李欢,缓缓开口说道:“为了掩饰你见不得光的身份,为了达到你不可见人的目的,你们可以不择手段,可以阴私恶毒,可以用下作其极的手段,使得我娘亲一尸两命。我本来也可以,像们一样,现时便要了这无耻淫妇之命,但可惜,我不是你,这种阴私的手法我用不来!” 话落,手上猛的用劲,愣是将个郦昭仪朝李欢甩了过去。 “啊!” 郦昭仪撕心裂呼的惨呼响砌上空。 李欢来不及多想,他自马身上纵身而起,一把接住了被燕离那一甩便晕死过去的郦昭仪。 而就在这时,燕离猛的对琳琅喝道:“出城!” “是,少主!” 琳琅手里马鞭“啪”的一声甩起。 马嘶鸣着如一阵风般朝城门冲去,浑然不顾厚重如铜墙铁壁的城门。 “拦住他!” 城门官哪里还敢再多言,只急急下令让人拦住燕离。 他虽不知道燕离是什么人,但这人既然敢劫持太妃,那便是犯了谋逆诛九族之罪。不管他之前说的那番话有什么用意,也不管端王爷是真的如他说的那般如何,反正这个人是不能出城的! 而燕离一将郦昭仪扔出之后,修长的身形霍然一纵,手中乌铁短剑舞起渗人的寒芒,即便隔着数丈之外,似是也能感觉到那沁骨的寒凉。 人下意识的反应总是趋吉避凶,围着兵士们感觉到那森森杀意时,不约而同的往边上避了开去。 这一避,便为燕离让出了一道口子,有他如杀神在前,又有琳琅驱车亡命在后,于是乎,如入无人境。 “王爷,可要拦下?” 李欢身侧的灰衣人上前请示李欢。 抱在怀里的郦昭仪一张脸已经不是光用没有血色便能形容,便是不醒人事,李欢也看到了她眉头紧拢,愁苦不堪。 他一瞬间,想起了燕离适才的那番话。 燕离,他都知道了吗? 不但知道了,还说出来了,虽然话声隐晦,但若真有心要查,又如何不能查出真像? 李欢只觉得后背一片寒凉。 恰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灰衣人的声音。 他抬手轻轻的拭了拭郦昭仪破了唇角,低垂的眉眼前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阴戾,淡淡道:“全都杀了!” “是,王爷。”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即便是灰衣人悚惧琳琅那歹毒凶悍的使毒手法,但这个时候,前进或者后退,已然不由自己。 灰衣人不是守城门的士兵,他们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得了李欢的令,当即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燕离围了上去。 而这时,燕离已经到了青铜包裹的城门之前。先不说城门所用的木材质地坚硬,便是包裹木材的铜皮和铜皮上那厚厚重重的九九八十一个铜钉,便应了那铜墙铁壁之说。 李欢冷笑着看向已经落在城门之下的燕离。 他到是要看看,逞匹夫之勇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几声冷笑之后,他的目光对上了朝城门狂奔而去的马车,许是因为跑得急,马车帘子飘起了一角,然便是这飘飞的一角,却让他看清了那如脂似玉的一抹下颌。 一眼,却让他酸楚的想要落泪。 “容锦……” 容锦目光死死的盯着城门之下的燕离。 灰衣人呈合围之势朝燕离围了上去,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杀势。 那些原先退开的士兵,这个时候也都齐齐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朝燕离砍去。 “容姑娘,你为什么不劝住少主。” 琳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唇角绽起一抹苍凉的笑意。 劝? 她不想劝吗? 可是,她不能劝。 他是燕离,是护国公主燕无暇的儿子。 他的骄傲已然刻在骨子里,就如同他所说的那般,他也可以像李欢一样,以不择手段,可以阴私恶毒,可以用下作其极的手段,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是燕离。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选择了站着死,而不是跪着生! 掠至城门处的燕离,黑色的短剑忽然就被他高高举起,下一刻,闪电般的刺身了城门。 隔着远远的距离,容锦似乎听到“嚓”的一声,紧接着便看到,燕离手中短剑大力向下一拖一拉。 这一幕,别说惊呆了容锦,就连远处的李欢也被怔得半响回不了神。 “砰!” 下一瞬,厚重的城门,被燕离狠狠的划拉开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口子。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几个灰衣人也已经赶至燕离身后,他们精钢似的微屈的五指或抓向燕离的后背,或拍向了他的头顶,无一不是要害。 “老东西,偿偿我的蚀心断肠粉!” 一声清脆的怒喝声,在耳边响起。 随着声音同时响起的,便是奔马如雷的声音。 灰衣人心头大骇,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琳琅的手段的,当下,想也不想的,齐齐跃了起来,往四散逃去。剩下的那些一脸茫然的士兵们面对着满载怒火而来的琳琅。 薄薄的灰色的一蓬轻雾在眼前绽起又落下,没等众人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之前还站着的士兵,倾刻间齐齐倒在了地上。 燕离在马车奔门而出的刹那,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车,他站在那,目光冷冷的看向怀抱着郦昭仪脸色铁青有些发怔的李欢。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那一抹,深可入骨的恨意。 “驾!” 琳琅一声轻喝,马车瞬间便自洞开的城门处疾驰而去。 马车离开的刹那,一抹金色的朝阳突然间就跳出了东边的地平线,如血的朝阳一瞬间挥洒天际,将它光亮的明晖洒照在这破败的城门之上。 天亮了。 …… 天亮了。 秦恂顶着血红的眼睛走出了勤政殿,迎面对上一身夜露脸泛白色的太子,李熙。 “殿下!” 秦恂上前行礼。 李熙摆了摆手,探头往秦恂身后看了看,问道:“秦大人,父皇他怎么样了?” 秦恂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太医已经看过了,皇上摔下去时,虽有司护卫护着,但却被落下的横梁砸伤了脑袋,才会导致昏迷不醒。因为伤着的是头上,太医这会子也拿不出个章程,殿下您进去看看吧。” 李熙点了点头,对秦恂说道:“朝中之事还有秦大人和众位大人了。” “殿下,言重了,为皇上尽忠,是臣等职责之内的事。”秦恂揖礼道。 李熙温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皇宫被炸,这样大的事,昨天晚上便有许多大员连夜赶了过来,因着局势未明,吕皇后强势下令,除了几个宗室皇亲外和内阁成员外,其它人都被拒之宣武门外。 现在,天光大亮,不论是安抚这些人的情绪,还是处理朝事来说,都离不开以秦恂为首的内阁,李熙在客气的与秦恂说过几句话后,便神色恭敬的送了秦恂离开,他则转身朝殿门走去。 还未见殿,便听到一片凄凄哀哀的号哭之声,李熙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下一瞬,收拾了脸上的神色,换了一副一脸沉痛的神情,这才准备进去,只是,他才抬脚,身后忽的便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父皇,父皇……” 睿王李恺一身污糟的大步走了过来。 李熙步子一顿,回头朝李恺看去,“二皇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李恺步子一僵,脸色难看至极的看向李熙,大声道:“太子,本王还想问你,好端端的皇宫为什么就会被炸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出事了,偏就你和母后好端端的?” 李熙闻言,目光一寒,语气森然的说道:“二皇弟,本宫念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不计较你的不敬之罪,但……” “好了,你不用跟我假惺惺的装什么兄弟情深了,父皇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又装给谁看呢?”李恺冷声打断李熙的话,怒道:“我现在只问你,我母妃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贵妃是怎么死的,你来问我,我问谁去?”李熙冷了脸,目光锐利的盯了李恺,“皇宫昨天一夜死了多少人,难道个个都要来问我?” “哼!” 李恺才待要开口,殿内忽的便响起一片惊喜声。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李熙神色一变,才要拾脚进去,李恺却突然大力一撞,将他撞向了一边,自已拔脚走了进去,一进内殿,李恺便嘶声哭了起来。 “父皇,您可要替母妃做主啊……” 屋子里零零散散跪下着的后妃们,听到李恺这一声号哭,不由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龙榻之上,永昌帝眉头蹙得好似一根扭紧的绳子,听到李恺这一声啼哭,不由便紧紧的攥住了身侧吕皇后握住他的手,失声问道:“徽瑜,贵妃她怎么了?” 吕皇后叹了口气,拿起帕子一边小心的拭着永昌帝额头上不断涌出的冷汗,一边轻声说道:“贵妃妹妹她,昨儿个夜里没了!” “没了?”永昌帝目光茫然的看向吕皇后。 吕皇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昨儿那样一场灾难,这宫里,能活下来的,都是前世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的。” 说着话的功夫,李恺已经到了床榻前。 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榻下,伸手抓了永昌帝的胳膊,哭道:“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皇宫便会被炸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为什么,我母妃他就会没了……” 话落,失声痛哭起来。 永昌帝听着李恺撕心裂肺的哭声,眼前闪过元贵妃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恺儿,你先起来说话。” 李恺却是摇头道:“不,母妃死得不明不白,儿臣……” 永昌帝闻言不由便皱起了眉头。 他才要开口,忽然之间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太医,太医……”永昌帝慌乱的喊了起来,“朕的眼睛,朕的眼睛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侧候着的太医连忙赶了过来。 原本哭着的李恺,听到永昌帝这一声惊呼,先是一怔,下一瞬,猛的失声道:“陈太医呢?为什么不是陈季庭给父皇诊治?” 被眼前陡然一黑给骇得惊慌失措的永昌帝蓦然听到李恺这一声喊,下意识的便抬手攥住了吕皇后的手,失声道:“皇后,陈季庭呢?” “皇上,陈太医他,他……”吕皇后踌躇半响,最终咬牙道:“陈太医昨儿夜里也没有幸免于难!” 永昌帝顿时如被雷劈了一般,良久怔怔无言。 吕皇后一边握着他的手轻声劝解着,一边示意太医上前把脉会诊。 只就像之前秦恂说的那样,伤的必竟是脑袋,谁也不敢轻易拿主意,商量来商量去,不过就是开些清淤散血补气养神的方子。 李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忽然就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可是……他紧紧的攥住了袖笼里的手,不,他不能就这样认输,若不能放手一博,他便是死也不甘心! “皇后,熙儿呢?” 永昌帝在沉默良久,又听了太医们的一番陈词滥调后,抬头对吕皇后问道。 吕皇后抬头睃了眼站在殿门处,正目光复杂看来的李熙,稍倾,回头,语声温柔的对永昌帝说道:“皇上,熙儿在呢,您要跟他说话吗?” 永昌帝点了点头。 吕皇后便略抬了声音,对李熙说道:“熙儿,你过来,你父皇有话要跟你说。” 李熙踩着步子,一步一步上前。 他所经之处,跪着的宫人也好,后妃也罢,无不悄然挪开,不多时,他身前便是一条直直通向永昌帝的路。 李熙唇角噙了抹几不可见的笑意,缓缓走到永昌帝跟前,跪在了李恺身侧,轻声开口道:“父皇,儿臣在。” 龙榻之上的永昌帝,吃力的抬起身子,一字一句问道:“可曾找到燕离和容锦的尸体?” “回父皇的话,侍卫们还在清理,目前发掘出来的尸体里,还没有他二人!”李熙轻声说道。 “找,给朕找!”永昌帝啼牙切齿的说道:“哪怕是掘地三尺,哪怕是翻遍整个皇宫,都要把他二人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父皇。”李熙轻声应道。 ------题外话------ 几乎以为又要三千党,虽然晚了点,总算还不沦落。 这几天,请亲们多多包涵一下,等某文理顺了,就会恢复万更的! 04出大事了 城门大开。 马车绝尘而去。 怀里的郦昭仪悠悠醒来,一醒转,便四下环顾,待不见容锦所乘马车踪影,当下一把攥住了李欢,哆嗦着嘴唇说道:“欢儿,母妃看,看见燕无暇了!” 李欢眉头一蹙,霍然看向脸如白纸的郦昭仪。 燕无暇?! 郦昭仪拼命的点头,颤了声音说道:“欢儿,必须尽快找到你父亲,告诉他,燕离没死,不但没死还找到了燕无暇。你父亲想要玉玲珑冒充燕无暇之女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不但如此,怕是还有杀身之祸。” 李欢拍了拍惊慌不已的郦昭仪,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您别怕,一切有我呢。” 紧紧揪着李欢衣襟的郦昭仪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目光惶惶的看向神色从容的李欢,“欢儿,燕离他,他怕是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 李欢微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冷色。 耳边响起之前燕离的那一番话,眉眼之间缓缓染上一抹霜冷,目光掠过城门处一片狼藉的尸首,转而看向街道两边探头探脑往这边打量的百姓。 “王爷,”灰衣人跃了回来,对李欢说道:“他们已经出城了。” 李欢点了点头。 目光幽幽的看着城门外绝尘而去的马车,稍倾,淡淡道:“我们也走。” 郦昭仪霍然看向李欢。 他们也走?走?去哪儿?“欢儿……” “您适才昏迷之时,燕离已经当众喝破我的身世,只怕,再不多时便要传进皇宫。”李欢温声对脸色惨白的郦昭仪,说道:“孩儿早有安排,母妃,您不必惊惶。” “可是,你父亲……” “他昨夜已经出城,燕离一时半会儿赶不上,孩儿安置好您后,便去寻他。”李欢说道。 郦昭仪这才点了点头。 李欢转身喊了一侧的侍卫上前,吩咐道:“你去跟秦总管说一声,我有事,要出城一段时日,你让他替我收拾些换洗的衣服,即刻赶上来。” “是,王爷。” 侍卫转身往王府跑去报信。 李欢微微拢了拢怀里的郦昭仪,用轻得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母妃,再好好看一眼京都吧,这一走,什么时候再回来,就不知道了。” 郦昭仪闻言眼泪忽然就扑擞擞的直往下掉。 她虽然不是生于京都,长于京都,但却在这京都生活了半辈子,突然就说要离开,且归期难定,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 七天后,离京都五百里地的乐亭县地界一处树林里。 休息了一夜,容锦才要起身才准备继续赶路,却在撩起帐蓬的那一瞬,蓦然一僵,下一瞬,她缓缓的放下手里的帘子,微微仰起下颌,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竟不知何时,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昨天还是萧萧瑟瑟的树林,只一个晚上的间便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啊,下雪了!” 耳边响起棉絮的惊呼。 容锦回头朝棉絮等人的帐蓬看去,一瞬间,撞上杏花笑得像团子一样的脸,云珠和兰心两个小丫头更是披着头发便跑了出来,抓起地上的雪便互相扔了起来。 “郡主,外面冷,仔细冻着。” 耳边响起杏雨温婉的声音,紧接着身上一沉,身上多了一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 容锦笑着拍了拍杏雨替她系绳的手,轻声道:“我来吧,你跟她们去玩吧。” 话落,朝已经疯成一团的杏花几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杏雨抬头看了一眼,当即便拧了眉头,不悦的道:“这个杏花,一天不说她,她就能上房揭瓦,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话落,便要提了声音喝斥,却是被容锦给阻止了,“你别老说她了,她能保留点天真,不是更好吗?懂得越多,活得越累,这样挺好的。” 杏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郡主,您别总是惯着她,越惯她,越没个正形。” 容锦摇了摇头。 “郡主,燕公子和琳琅姑娘过来了。” 耳边响起柳念夏的声音。 容锦闻言,不由便抬头看去,一抬头,便看到穿一袭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的燕离正眉目轻垂的朝她这边走来。 暮色中,燕离的面孔,安静而沉宁,冷漠而深遂,如同这初冬的第一场。但却在对上容锦的刹那,那张前一刻还淡漠至极的面孔,一霎时泛起浅浅的笑意,眸光虽依旧清冷,脸上却多了几分和煦。好似暖阳融化了冬雪,温暖了空气。 燕离的目光先是在容锦身上打量了一遍,等看到她身上披着的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清冷的眸子里便绽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暖意。 “外面冷,进去说话吧。” 容锦点了点头,跟在燕离身后转身进了帐蓬。 不多时,杏雨送了沏好的热茶进来。 容锦亲自端了茶盏,递到燕离手里,柔声道:“天寒地冻的,你先暖暖手吧。” 燕离点了点头,接过容锦递来的茶盏,揭了茶盖,拨去上面的浮沫后,轻啜了一口后,这才抬目看向容锦,柔声问道:“这两天累坏了吧?” 容锦摇了摇头,“还好。” 燕离唇角便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放了手里的茶盏,抬手将容锦发髻上略略倾斜的珠钗正了正后,轻声说道:“从京都到京山有两条路可走。” 容锦不语,看着燕离,等他往下说。 “一条是从燕州过孟门关直达京山,还有一条是经滇西境,过南疆,淌过高水也能到京山。”燕离看向容锦,轻声继续说道:“楚惟一他肯定不会走第二条路,滇西民风彪悍,好勇斗狠,南疆又毒物肆虐,他既然冲着京山的宝藏去,肯定把自身安全摆在第一位!” 容锦点头,看向燕离,问道:“那你打算在哪动手?” “便在孟门关外的营陵县境内吧。”燕离看了容锦,冷冷勾了唇角,淡淡道:“景山县离京山不过三百里地,我们脚程快点,便是先将我娘送回京山,再回头对付他也来得及。” 当日,因着护国公主身体里的本命盅已死,她的身体虽然还没有起到很大的变化,但却已经不若当日离开皇宫时光鲜妍丽。 以容锦的意思,护国公主一生惊才绝艳鲜衣怒马恣意飞扬,便是死后她也为自已留住了最后一抹的尊严。容锦希望,便是到这个女子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一日,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她,都是光鲜妍丽的。 楚惟一是要杀,但却并不急在这一时。 现下,眼见燕离的意思,也是先让护国公主入土为安,她当下便点了头,说道:“我听你的。” 燕离脸上这时却绽起一抹愧疚的神色,看向容锦的目光也黯然失色。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轻声问道:“怎么了?” 燕离垂了眼睑,轻声说道:“当日你娘下葬时,我曾答应过你,有一天,会带你回去看她。这次……” “等把事情解决了,我们再一起去看我娘。”容锦打断燕离的话,轻声说道:“比起,我单独去看我娘,她老人家一定更愿意,我带着你一起去。” 燕离抬头看向容锦,目光明亮灵动,好似乌云破月刹那的明晖,又似霞间飞云,欢欣流畅。 容锦笑着迎上燕离看来的目光。 燕离手突然一伸,没等容锦回过神来,已经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锦儿……”燕离将脸埋在容锦的颈间,清越的嗓音带着几许沉闷,和几不可闻的轻叹,在容锦的耳边响起,“锦儿……” 千言万语无从诉起,齐齐化为他唇齿之间转辗反复的轻呢低叹。 容锦微微仰头,将自已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偎在了燕离的怀里。 燕离紧紧的搂住她,下马靠在她的肩上,那美得如同鬼斧神工的脸上,黑曜石一般的明眸中有微光晶莹一霎而过。 怀里的人纤细柔软,无人知晓,这一刻的他有多庆幸,庆幸当日摔下悬崖的是她,庆幸当日崖下的那个人是他! 容锦微微往后仰着,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后,便将自已全身心的交付给了他。 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呼啸。 可是,这一刻,她有他的怀抱,他有她的依靠,无关风月,只为,没有早一步没有迟一步,于茫茫人海,遇见你该遇见的人,拥有你该珍惜的幸福。 “郡主……” 一声急切的声音,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相偎相拥着的两人陡然回神,容锦才堪堪自燕离身边站起,帐蓬便被掀开,杏雨探了头进来,说道:“郡主,念夏姐姐来了。” 当日离开城门时,容锦将柳念夏留在了城门,让她打听好消息后,再赶上来。 想不到,才这么几天的功夫,柳念夏便赶来了。 容锦朝燕离看去。 “让她进来吧。”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抬头对杏雨道:“让她进来。” “是,郡主。” 杏雨话声才落,容锦便看到脸被冻得通红,头上也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汗水的柳念夏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柳念夏才要开口,容锦抬手打断她,端了桌上已经不烫的茶水起身递了过去,“不急,先喝口水,再说吧。” “谢郡主。”柳念夏也不客气,接过容锦递来的茶水,几口喝干,放下手里茶盏后,抬头看了容锦和燕离,长吁了口气,轻声说道:“郡主,燕公子,出大事了!” 容锦和燕离交换一个眼神,末了,容锦开口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题外话------ 哎,又沦为可耻的三千党,555555555555555 05容锦被掳 容锦开口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太子监国,发了皇榜,悬赏捉拿您和燕公子。”柳念夏说道。 容锦闻言,不由便愣了愣,她回头朝燕离看去。 悬赏捉拿她和燕离,到不是件怪事,她只是奇怪怎么就太子监国了! 一般太子监国,是皇帝因为某种原因暂时不能亲自主政时,便由太子理政。 难道,当日地宫的爆炸,没有伤了她和燕离,却把永昌帝给伤着了?还是说,当日事出突然,李熙发动了政变,永昌帝不得不把皇权交了出来? 容锦还在思考事情的可能性,耳边响起了燕离的声音。 “太子监国,那么皇上呢?” 柳念夏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燕离,转而对容锦说道:“太子发布的皇榜,说郡主您和燕公子行刺皇上,夺去您的一品郡主的封号,贬为庶民,若是有人能擒到您和燕公子交于官府,赏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 容锦嗤笑一声,看向燕离,说道:“我们俩这么值钱,我竟然不知道!” 燕离冷冷一笑,目光看向柳念夏,问道:“端王那边怎么样?” 柳念夏脸上顿时生起一抹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容锦。 容锦见了,不由好笑的问道:“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好了。” “那个,端王也被废为庶民了。”柳念夏说道。 容锦到是怔了怔,但一怔之后,却又了然。 当日燕离将郦昭仪还给李欢时,那番话,别说是素来诡诈多疑的皇室,便是普通百姓细想之下也能理明白其中奥妙。永昌帝当年是踩着兄弟的累累白骨上位的,连儿子都要猜忌,更何况是兄弟!只是,就不知道永昌帝是以什么借口夺了李欢的封号的? 这么一想,容锦便多问了一句,“端王被废为庶民的理由是什么?” 她可不认为,永昌帝有那么大的魄力,敢说端王不是先帝亲生! “说是您和燕公子入宫行刺,是端王做了内应。”柳念夏说道。 “那,现如今如何了?”燕离插了话问道,“太子可曾将端王入狱?” 柳念夏摇头,“没有,官兵围府拿人时,发现端王府人去楼空,谁也不知道,端王去了哪里。” 燕离闻言,不由便朝容锦看去,略作沉吟后,说道:“如果我想得没错,应该是当日与我们一同出城的。” 容锦点头。 李欢是个聪明人,当日燕离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若只是空穴来风倒也罢了,但问题这事,非但不是空穴来风,还是有据可依的。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的李欢,他比谁都清楚,一旦他的身份大白,等着他和郦昭仪的会是什么结果。 只是,不知道李欢离开京都会去了哪里! “燕离,你说李欢他会带着郦映雪去哪里?”容锦看向燕离问道。 “楚惟一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事成、事败他肯定都有考虑。”燕离沉吟着说道:“肯定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密秘所在。李欢去哪了里,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在想,李欢会不会跟楚惟一联系上,把我们没死的消息告诉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楚惟一还会去京山吗?” “会的。”容锦重重点头道。 燕离朝容锦看去,“为什么?”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缓缓道:“楚惟一一直以来的目标都只有两样,一个是传国玉玺,一个便是京山的宝藏。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势在必得的。” “你是说,如果暗夺不成,他很有可能会放手一博,干脆明抢?”燕离问道。 容锦点头。 燕离想了想,稍倾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接下来我们怕是更要小心。” 容锦叹了口气后,“是啊,接下来的行程,只怕危机重重。” 李欢的身世改变不了,皇室也容忍不了这样的一个污点存在,楚惟一也好,李欢也罢,他们只有按照最初的想法,一举拿下这李室的江山,成为那个主宰别人生死的人,而不是被别人主宰他们的命运的人! 正因为如此,这个时候的楚惟一便如丧家之犬,谁挡在他的路上,他都会拼死一击。而燕离,恰恰便是那个挡住他路的人! “你说他会在哪设伏呢?”燕离看向容锦,轻声问道。 容锦想了想,“这一路下去,哪里凶险哪里便是伏击地。” 燕离闻言,默了一默后,扬声喊了外面的琳琅进来。 “你去把地图拿来,我要看看。”燕离说道。 琳琅应了一声,转身再度走了出去。 柳念夏眼见得容锦和燕离有事要议,本欲转身退下,但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郡主,还有一件事。” “嗯?”容锦看向柳念夏,笑了笑,说道:“你家姑娘我可不再是郡主了,往后就别再叫郡主了。” “是,姑娘。”柳念夏从善如流,见容锦看着她,等她把话往下说,便继续说道:“元贵妃死了,睿王被御史台的言官参奏,说是他私通外敌,内阁留中不发。可清平候府的苏姨娘却敲了登闻鼓,在挨了三十板子后,递上了清平候王苏与地方大员暗中来往的信件。” 容锦脸上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柳念夏等了等,眼见容锦没有开口,正打算转身悄然退下,不想容锦却开口了。 “后来呢?” 后来?! 柳念夏悄然的觑了眼容锦后,轻声说道:“奴婢离开的时候,羽林卫围了睿王府,好像说是从王侧妃屋里搜到了些信件。” 容锦点了点头,轻声道:“福娃那边怎么样?” “果然如您所料,顾轻红一听说睿王府被围,便拿了那些信件去了大理寺。”话脸,脸上掠过一抹苍凉之色,轻声说道:“为了怕自已挨不住受刑,她在把那些信件交上去后,就一头撞死在了大理寺门外的石狮子上。” “她这又是何苦!”容锦摇头道:“不是说了,只要她肯出面指证睿王,皇后和太子是一定会保她一命的吗?” 柳念夏默了一默,轻声道:“可能是生无可恋吧!” 容锦虽未曾见过顾轻红一面,但能在天香楼挂头牌,可见姿绝非一般。但当日顾轻红虽躲过徐桢的毒手,却没有躲过兴安伯府的毒手。 兴安伯府将徐桢之死怪罪到了她的头上,查不出是谁动的手脚,便要顾轻红替徐桢陪葬,不但毁了她的容,还将她打了个半死,扔在了乱葬岗。是福娃得了容锦的嘱咐,将顾轻红从乱葬岗,偷偷捡回来,请医问药,救了她半条命! 容锦点了点头,对柳念夏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 柳念夏当下应了一声,向容锦和燕离各福了一礼后,这才退下去。 恰在这时,琳琅拿了地图回来。 燕离抬头看了眼容锦,顿了顿,轻声说道:“顾轻红手里的信,是你当日所写?” 容锦点头,神色间很是有些意味难明。 她当日其实完全可以救下顾轻红,但是正因为算到了兴安伯府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找个人发泄心中的怒火,而她需要一把直插李恺心脏的利剑,是故,她见死不救,任由顾轻红被兴安伯府为难。 叹了口气,容锦轻声说道:“燕离,其实当日,我完全可以救人救到底的,可是……” “容姑娘,徐桢出事后,顾轻红去找过睿王爷。”琳琅打断容锦的话,轻声说道:“一得了徐桢暴死的信,顾轻红便和她的贴身丫鬟急急寻去了睿王府,想求睿王出面救她一命!” “我知道。”容锦点头道。 琳琅不由便怔了怔,目光错愕的看向容锦,“您知道?” 容锦对上琳琅看来的目光,“是的,徐桢横死,兴安伯府找不到凶手,肯定会去找天香楼和顾轻红的晦气。不管天香楼幕后的老板是谁,他肯定不会为了顾轻红而得罪一个位列三等的伯府。” 琳琅抿了抿嘴,默然无语的看向容锦,等着容锦继续往下说。 “顾轻红是要被牺牲的那个,她目前唯一能求的人只有曾经的恩客睿王爷。”容锦垂眸,给了自已一抹自嘲的笑,“只是,李恺又岂会将她放在心上?” “曾经的期望有多大,恨意就会有多深。进不了王府,也许顾轻红只会自艾自怨,并不会一味的怪罪李恺。但明明只是一句话,便能救她一命时,李恺却漠然处之,顾轻红岂会不怨,岂会不怒,不恨?” 话说得这般分明。 琳琅若是还不明白,顾轻红从一开始便是容锦准备的一把刀以后,她真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姑娘,你也不必自责。”琳琅垂眸,轻声说道:“你虽算计在前,但这里面但凡李恺待顾轻红有一分真心,结果便都不是这样!说来,究其原因,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报应。” 这道理,容锦岂会不明白。 她虽然把什么都算计进去了,但最难把握、最难算计的其实是人心。只可惜,这场算计里,偏偏人心一如她所想! 容锦几番轻叹,只,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燕离抬头深深的看了眼容锦。 “怎么了?”容锦对上燕离看过来的目光,轻声问道。 燕离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地图打开,示意容锦坐下,轻声说道:“这是前往京山的地图,我们来看看,楚惟一他有可能会在哪里设伏。” 容锦敛了心头的万般思绪,垂眸朝地图看去。 “我打算兵分两路。”燕离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对容锦说道:“你和琳琅带人本护送我娘和南楼回京山安葬,让她们走燕州过孟门关直达京山的这条路。我带领凤卫,则穿过滇西境内,经由南疆再淌过高水前往京山。” “不行。”容锦断然拒绝,“琳琅带人护送公主和南楼回京山安葬,我和你一路。” “锦儿……”燕离还待再说。 容锦打断燕离的话,摇头道:“你不必说了,要么我和你一路,要么我自已带人另走一路。” 燕离看着容锦目光便是一怔。 “好了,我们来看下,如果我们是楚惟一,会怎么做。”容锦指了铺在小几上的地图,对燕离说道:“我觉得如果我是他,我会在这设伏。” 燕离顺着容锦手点的方向看去,便见到容锦的白皙如玉的手指,一连在滇西、南疆、高水三处点了几点。 “这里是兴安县,在滇西境内,却靠近南疆,是通往南疆的必经之地。”容锦点着那用红墨标识的兴安县对燕离说道:“如果我是楚惟一,我肯定在这里设伏。必滇西人凶勇彪悍,逞凶斗狠,却是穷乡僻襄,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只要稍稍许以好处,便能让这些村人为他所用!且过了兴安县便是南疆境内,那里毒虫猛兽横行,我们先被设伏已有所耗,匆匆退避南疆,人生地不熟,肯定又要吃上大亏。” “你说得不错,兴安县是通往南疆的必经之处不说,因为靠近南疆,他们也有很多懂得养盅之术。”燕离看向容锦说道。 “那就更要在这设伏了!”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又指了容锦刚才点过的南疆境内的独木山,说道:“这独木山山高林密,毒虫猛兽横行,生活着一群南夷族人。他们是整个南疆最擅毒、擅盅、擅武的人。我娘当年好像与这支族人有过些许接触。” 容锦看向燕离,脑海灵光一闪,轻声问道:“公主身上的本命蛊和你身上的本命盅是不是便是从这里寻到的?” “这个我到不是很清楚。”燕离摇头道:“不过,我娘曾经说过,虽然南疆人都擅蛊,但真正的好盅也是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日月精华的,并不是养了条虫子都叫盅!” 话落,略一顿后,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个?” “你身上的那条盅当日不是为了救你,没了吗!我想着,若是可行的话,就再找条回来,养着好了。” 燕离还没出声,一侧的琳琅却是“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容锦看向琳琅。 琳琅摇头,好半响,才敛了笑,看向容锦,“容姑娘,就算能找到上等的盅种,可是这盅和人还要讲究个缘份的,盅不认主,再好的盅也是养不起来的。” 容锦到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 琳琅眼见容锦怔在那,她笑了笑,也没再往下说,而是指了容锦最后指的那一处,说道:“这里是高水,过了这条河便是京山。其实我到是有个主意!” 容锦和燕离不由便朝琳琅看去。 “既然少主和容姑娘以身为饵,使得楚惟一跟你们走了,那我回京山的路便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若,到时,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将楚惟一和他的那些爪牙,尽数歼灭在此!” “你是说,我和燕离可以把楚惟一引到高水,来个前一夹击?”容锦看向琳琅。 琳琅点头,“我记得蓝姨曾经说过,高水是由北齐境内流入,为了预防北齐出动水兵强占京山,公主当年在高水饲养了一种很是凶残的怪鱼,这种鱼平时还好,却是不能闻见血腥味,一旦闻见血腥味,就似疯了一样,片刻间能将一个人啃得只剩骨头!” “食人鱼?”容锦失声问道。 琳琅点头,“可能是吧!不过,这种鱼不闻见血腥味是没事的!” 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点头道:“好似是有这么回事。” “那就这样决定吧。”容锦最后拍板道:“等会用完早膳,琳琅你带着凤卫护送公主和南楼回京山安葬。” 琳琅点头,对燕离说道:“让双凤留下来跟你吧,她轻功很好,盯个梢或是探个路什么的,不易被人察觉。” “还是让双凤跟着你吧。”容锦赶在燕离开口前,说道:“虽然我们的目的是引开楚惟一和朝庭的暗探,但是这一路前去,你同样也是凶险。我这里,念夏和棉絮几个都是受过韩铖训练的,探路和盯梢以及掩藏行踪都不在话下。” 琳琅还待再说,容锦已经摆了手,“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下去,点齐人数,准备出发吧!” “凤卫折损不大,我带走十人,余下的跟着你和少主吧?”琳琅说道。 容锦朝燕离看去。 如果一切真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她们便是正面迎敌,光凭柳念夏和杏雨几人肯定不行! “留下十人,其余人你带走。”燕离说道。 “不行……” 燕离打断琳琅的话,“把凤卫十个小队的队长都抽出来,让她们跟着我。” 这回换容锦“噗嗤”一声给笑了。 琳琅怔了一怔后,好半响反应过来,连忙说了一声“是”,然后匆匆走出去安排了。 燕离回头看着笑容还没完全褪下的容锦,顿了顿,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握住容锦略略泛凉的手指,轻声问道:“怕吗?” 容锦摇了摇头。 燕离脸上便绽起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说道:“嗯,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看向燕离,“你说我们能赶上京山熏衣草吗?” “熏衣草,那是什么?”燕离看向容锦。 “就是你说的,那开满半个山坡的紫色的花朵啊!” “那花叫熏衣草吗?” “应该是吧。”容锦随便谄个了理由,“我记得以前在我娘的医书上看到过,说是这种花的茎和叶都可入药,有健胃、发汗、止痛之功效,是治疗伤风感冒、腹痛、湿疹的良药。最重要的一点……” 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抿唇一笑,轻声说道:“这种花提炼出来的精油,有祛斑美白,祛皱嫩肤的功效,实属爱美人士的美容佳品!” 燕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目光在容锦脸上睃了一圈,末了,轻声说道:“锦儿,这样就行了,再美就成仙了!” 容锦原也不过是逗逗他,还想着,呆萌如他,会不会说句“回头我学了给你做”,不想人家来句,“这样就行了,再美就成仙了!”到是把她一时弄得愣了愣,若不是外面突然响起杏花清脆的笑声,她只怕一时半会儿的都回不过神来。 “她们玩那么开心,我们也出去看看吧。”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由着燕离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谁想,两人才撩开帘子走了出去,一个拳头大的雪球便迎面而来。 “哎呀!” 一声轻呼响起。 “杏花,看我回头怎么罚你!” 杏雨的怒斥声响起。 容锦眼见得那雪球便要在她脸上砸开了花,下意识的便闭上眼睛,只是等了半响,却没有等来被击中的感觉,不由便悄悄的睁了只眼,这才发现,燕离挡在了她跟前,那雪球砸在他的衣领处,溅了他满脖子,满脸的雪。 “姑娘,燕公子,您看这……” 杏雨急急迎了过来,想要拿了帕子去替燕离掸他脖子里的雪,可是对上燕离那精致几近完美的五官时,却是手一顿,僵在了那,求助般的朝容锦看去。 容锦才要抬手去替燕离掸他领子上的雪,但看到不远处,站在那战战兢兢往这边看来的杏雨和云珠,兰心几人,却是念头一转,转身捧了帐蓬上的雪便往燕离的头上洒,趁着燕离一愣的功夫,她撒了脚丫子便跑开了。 边跑边高声笑道:“燕离,我们打雪仗吧!” 杏雨怔怔的看着被容锦洒了个满头满脸雪的燕离,又看了看已经笑着跑开的容锦。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杏花几个已经攥了雪球朝燕离扔来。 “姐姐,快让开!” 杏花高声喊着。 “是啊,杏雨姐姐,你快让开,姑娘说了,打中燕公子的都有赏!”是云珠的声音。 那边厢,正与凤卫各小队长议完事的琳琅,原本是打算带着众人来向燕离复命的,可是一出帐蓬,便看到杏花正带着几个小丫鬟朝燕离身上砸雪球。而自家少主正像个傻子一样,目光追逐着欢呼雀跃的容姑娘,轻挪腾移的躲避着那些朝他招呼的雪球。 呃!这……只一怔,琳琅便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行程,只怕再难有此刻的轻松和惬意。 当下,琳琅转身指了不远处正抓了雪团雪球的容锦,说道:“走,姑娘们,不能让咱们小主吃亏了,我们招呼容姑娘去。” 必竟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好玩是天性。一听琳琅的话,当下吆喝一声,便结伴朝容锦那边围了过去。 容锦原本正团着雪球,往燕离身砸,只是,她一个雪球还没扔出,便被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雪球砸了个满头满脸,像个白头翁一样怔在了那。 等听到笑声,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是琳琅带着凤卫正在团雪球往她身上招呼!当下,想也不想的便喊了起来,“燕离,琳琅她们欺负我,你快过来!” 原本还在躲避着杏花几人雪球的燕离,一听到容锦的喊声,想也没想的便纵身跃至了容锦身前,将她往身后一藏,淡定的道:“你来裹雪球,我来扔!” “好哩!” 容锦二话不说,便弯身去团雪球。 那边厢,琳琅眼见自家少主掂了个雪球看也不看的便往她们这边扔来,当即鬼叫鬼叫的喊道:“姑娘们,少主他见色忘义,我们也别跟他客气!砸他们……” 一瞬间,寂静的山坳里,便只看到雪球乱飞。 起先杏花几个还帮着琳琅,等回头一看,人燕少主到是没挨上,挨砸的都是自家姑娘,当即不干了,立马战场叛变,投向了容锦等人的阵营。 到了最后,便变成了杏花和琳琅等人的战争,容锦被燕离给抱着纵身上了一棵高约数丈的银杉树上逮松鼠玩。 不同于她前世看到的那些松鼠,这里的松鼠肚子上一片雪白,背部和尾部却是一片灰白色,在腹部和背部的交界处,而是一圈黑色的绒毛。四肢和耳朵却又是橘红色。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天生自带美瞳!非但如此,它们的尾巴卷起来的长度竟然可以盖到它们的头顶。乍一眼看去,就好似戴了顶毛帽子一般,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燕离,你快看,那里有一只!”容锦指着对面的粗壮的树干间,一只头萌脑正朝他和燕离张望胖嘟嘟的松鼠轻声,说道:“抓住它,抓住那个小胖子!” 燕离顺着容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距两人约有三丈远的一棵银松树上,一只胖得像足月的小狗一般大小的松鼠正捧着松子,一边啃着一边朝他和容锦张望。 “嘘,你别出声。”燕离对容锦说道,“我偷偷溜过去抓它。” 容锦点头。 燕离将容锦安置好,在茂密的树枝间悄然的移动着。 只是,那只小胖鼠却好似通人性般,圆溜溜的眼睛不住的盯着燕离在树枝间闪跃的身影,当然,也没耽搁自已吃东西。 叭唧,叭唧,咦,那人在干嘛? 叭唧,叭唧,咦,他怎么往我这边来了? 叭唧,叭唧,咦,他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是为我的美貌所吸引吗? 叭唧,叭唧,啊…… 感觉到危险的小胖鼠扔了手里的松子,转身如一道闪电般,往不远处自已的树洞里跑!只可惜,它快,燕离更快! 一直看着这边的容锦,眼见得那小胖鼠只到燕离出手,才反应过来,扔了松子逃命,当下笑得乐不可吱,指着正掀动着大尾巴,吱吱乱叫的小胖鼠骂了句“你个吃货!” 只是,她话声才落,却突然看到燕离霍然睁大了眼朝他看来,容锦似是怔了怔,但一怔之后,便感觉到身后似乎刮起一道细细碎碎的风声。她猛的转身看去,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前陡然一黑,下一刻,她如同摔落悬崖的石头一般,重重的往下坠去。 “容锦!” 燕离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燕……” 容锦才发出一个声音,便感觉到身上一麻,下一瞬,她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吱吱吱……” 燕离手里的小胖鼠越发挣扎的厉害了。 燕离想也不想,将小胖鼠随手一扔,纵身便朝直直往树下摔去的容锦追去,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响砌山宇的长啸! “是,少主!” 琳琅霍然转身,一个纵身便往远处的银松树林掠了过去。 “凤卫留六队原地戒备,余下的人都随我来!” 随着琳琅的话声落下,雪地里唰唰数十条身影紧紧的追了上去。而留下的人,也是各自分工,有人纵身上了高处小意警戒,有人则沿着宿营地以一百米为一个点,作起搜索工作。 杏花几人也围到了柳念夏跟前,急声道:“念夏姐姐,怎么办?” “杏花和棉絮兰心,云珠你们留在这,我和杏雨赶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柳念夏说道。 “念夏姐姐,我也去!”杏花一脸急色的说道。 柳念夏摆手,“你留在原地,你没有你姐姐细致。” 杏花还要再说,柳念夏已经回头招呼了杏雨,“我们走吧。” 杏雨点头,转身便跟柳念夏赶了出去。 …… 光秃秃的崖壁上,偶尔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的地方,但大部分还是裸露着它灰褐色的外貌,与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格格不入! 燕离站在崖壁上,眼见得那人拎着容锦纵身而下,他当下,想也不想,脚步一点,便要紧跟着跃下去。 “少主,不可以!” 琳琅赶到时,便看到燕离正要纵身跃下身前的山崖,她想也不想,纵身一跃,抓住了燕离。 “放手!” 燕离转身怒声喝道。 琳琅杏目一瞪,大声道:“不行,敌方有备而来,这下面,肯定设了埋伏,您下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锦儿被他们掳去了!”燕离赤红了眼对琳琅喊道:“我亲眼看到那人拎着她下了这悬崖!” 不但燕离看到了,其实琳琅看到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琳琅还是不能说服自已放手。 她看向燕离,“少主,容姑娘身上有千里香,她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你也能找得回。” 燕离抿唇不语。 琳琅深吸了口气,撩了眼脚下的百丈悬崖,轻声说道:“少主,不管是谁掳走容姑娘,目的只有一个,你放心,您不去找他们,他们会回来找您的!” 06名当户对 燕离僵立崖上之时,容锦也在这一瞬醒来。 掳她的人,不知道是刻意挑衅,还是心里长着阴晃的小蘑菇,总之,他在一瞬落崖站稳之时,便将用布袋子套着的容锦放了出来,甚至还解了他之前点了的穴道。 一眼,容锦便看到头顶的一刃绝壁,再往上看,似乎还能看到燕离细小点蚁的黑点。她才想要不要喊一声,耳边却响起一道幽幽冷冷的声音。 “你这一声喊,他只怕明知我布着天罗地网,便也要跳下来吧?” 容锦霍然转身,对一张五官温润的脸。 “容锦,我们又见面了。” 李欢笑着上前,眼见容锦只穿了一身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当即抬手解了身上的莲青色鹤氅披在了容锦的身上。鹤氅上还留有他身上微暖的余温,一股清清冷冷的淡淡幽香,也随着这余温慢慢沁入心肺。 容锦挑眉,目光对上李欢含笑相看的目,眼见李欢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伸了过来,要替她系鹤氅的绳,容锦微微一撇,避开了李欢伸来的手。 李欢的手僵在半空,稍倾,他垂眸,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略显自嘲的弧度。 容锦抬手将鹤氅的绳子三两下系好,然后抬头看向李欢,冷冷道:“你掳了我来,总不会是请我来陪你站在这看风景的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李欢挑目看向容锦,目光掠过容锦身上曳地的披风时,微冷的眉宇间绽起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说道:“其实这里的风景真的很不错,不是吗?” 容锦嗤笑一声,冷声说道:“有句话叫,你站在崖下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崖上看你。端王爷,谁是谁的风景,还真难说。” 李欢蹙了眉头,目光微冷的看向容锦。 容锦迎上李欢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霎时,李欢被容锦目光里的那抹讥诮和嘲讽刺得好似心头落了一捧冷雪。他神色霍然一紧,看向容锦的目光便如同这周遭的厚雪一般,冽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容锦,他也不过就是个无媒苟和的野种,你凭什么……”李欢恨恨的看向容锦,猛的上前一步,将容锦逼退到身后的岩石上,咬牙道:“在你的眼里,他真就有那么好吗?我真就那么让你不堪吗?” “是的。”容锦对上李欢犹如淬毒的眸子,点头道:“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最好的。” “你……” 李欢咬牙,呼出的气息打在容锦的脸上,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容锦却是目光微抬,无动于衷的看向李欢,“李欢,你说得没错,他的出身并不见得比你好多少,可是,面对自已的出身,你是怎么做的,他又是怎么做的?” 李欢冷笑,他伸手捏住了容锦略尖的下颌,逼迫着容锦不得不仰头迎视着他的目光。 “容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错,我不择手段,我阴毒刻薄!可是,那又怎样?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生存!求生,是人的本能,难道我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吗?”话声顿了顿,他唇角翘起一抹讥诮之色,“容锦,你还记得我当日跟你说的,你和我才是最相配的话吗?” 容锦凝眉,目光带着一股凌厉,咄咄看向神色扭曲的李欢。 李欢呵呵一笑,微微垂了脸,整个人朝容锦重重的压了上去。 “唔!” 猛的被李欢这样一撞,容锦的后背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李欢却犹如未觉,他目光疯狂的盯着容锦,捏着容锦下颌的手越发的用力,好似要将容锦的下巴捏碎了一样。 “我们都是背负原罪的人,容锦。”李欢微微俯首,薄薄的唇贴在容锦的耳侧,如情人呢喃般,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是奸生子,我也是奸生子,这天底下还有比我们更般配的吗?” 怕是谁也没有想,这般拳拳之意的温文之下,却是如此不堪入耳的直白话言。 容锦微微仰起脸,试图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只是,她身后是森冷岩石,身前是咄咄相逼的李欢,根本已经是无处可逃! “呵……” 似是感觉到容锦的抗拒,李欢再次往前逼了逼,将容锦整个人都纳在了他身影之下,目光落在容锦那小巧如丁香花般的耳垂上,没等他自已明白过来,他已经张嘴含住了她柔软的耳垂,更甚至略略用力的扯了扯。 容锦也没有想到李欢竟然会突然做出这样轻薄的行为,就在耳垂被含住的刹那,恶寒令她浑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侧脸洁白如玉的脸上,霍然生起一片针尖大小的疙瘩。 “李欢,你果然是够蠢!” 声音在耳边响起。 使得李欢略重的鼻息顿时便如同被捂住一般,滞在了那。 呵呵! 容锦发出低声的毫无掩饰的讥诮的笑。 她缓缓抬手,将僵在她身前的李欢推了推,给彼此留出半臂的距离后,目光对上李欢铁青的脸,眉梢眼角难掩嘲色的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端王爷,我提醒过你的!” 李欢重重的喘息了一声,目光三分不解,三分了然,三分无奈的看向容锦,稍倾,脸上绽起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没关系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 话落,身子一顿,重重的瘫软在地上。 “王爷!” 围在两人身侧的灰衣人,连忙围了上来。 等看清李欢脸上一瞬间乌青的脸色,以及变成黑紫的薄唇时,“呛啷”数声,一人快步上前在李欢身上连拍数下,余下的人则齐齐拔剑,剑尖直指容锦。 “解药拿出来!” 容锦垂眸,目光在那些架着脖子的剑上缓缓掠过,最后停在靠坐在地上,脸上犹存一抹惨笑的李欢身上。 “放我走,解药我给你!” “王爷!” 灰衣人朝李欢看去。 李欢不知道容锦到底给他下的是什么样的药,只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便觉得整个人一瞬间好似被架在火上烤,一瞬间又如同被浸在冰水里淋一样,那种撕裂的痛,好似浑身上下有无数把钝刀子在他的身上割。 明明是冰天雪地,可是他的内衣已经湿了一片。 听到灰衣人的声音,李欢抬头,缓慢而坚决的摇头。 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锦,“别异想天开了,我说过,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的!” “呵!”容锦嗤笑一声,垂眸,冷声问道:“死?你舍得吗?你别忘了,你娘和楚惟一还在等着你君临天下。你死得了吗?” “那又怎样?”李欢重重的喘息了一声,目光凶狠的看向容锦,嘶声喊道:“我告诉过你,那个位置,我根本就不想要。我不能选择出生,我不能选择父母,我什么都不能选择,你知不知道!” 容锦撇头。 她不知道自已能说什么。 也许,一个人的命运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便被决定的。 如同李欢所说的,他没有办法选择他的出生,选择他的父母,可是,他却必须承受,因为这一切而给他带来的后果。 也许,皇位确实不是他想要的,但皇位却是他必须去争取的! 李欢的吼声仍在耳边响起,因为怒极,崖壁上的积雪也被震得“簌簌”而落,若是换个地方,说不得就是一场雪崩。 “王爷,有人追来了!” 前方负责警戒的人,匆匆跑来报信。 李欢的吼声嘎然而止。 容锦也在听到这话后,猛的抬头朝前方看去。 只是,眼前除了苍茫林海便是皑皑白雪,哪里有人? 容锦黯然的收了目光。 “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怎么,你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色,反是一脸黯然?让我猜猜,噢,你失望了是不是?你以为你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可是……” 容锦抬目,看向被灰衣搀扶着站起来的李欢,稍倾,她垂眸,唇角勾起一抹凉笑。 “谁告诉你,我失望了?” 李欢唇角微勾,目光阴沉的看着容锦,“不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容锦迎向李欢的目光,淡然一笑,说道:“难道就许你为了一对奸夫淫妇不择手段,就不许他对亡母尽孝,让公主早日入土为安!” “容锦……” “生气了?”容锦吃吃笑着,看向面孔扭曲的李欢,“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娘和楚惟一不是奸夫淫妇是什么?一个男人勾搭上一个是有夫之妇,还妄图抢了人家的江山,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耻的人吗?” “他是无耻!”李欢呵呵笑着点头,“那么燕无暇呢?她不无耻吗?她堂堂一国的公主,这天底哪个男人嫁不得,却偏偏自甘堕落看上一个有妇之夫,失德败行在前,无媒苛合在后!她不无耻,不下流吗!” 容锦:“……” 燕无暇和先帝之间的事,别说是容锦,就连燕离都知之甚少! 现在被李欢这样一说,她还真是,连反击的话都找不出一句。 她相信,以护国公主的骄傲,哪怕,先帝再如何的貌比潘安,再如何的仙人之姿,公主也绝不会自甘与人为妾。这里面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容锦才要开口反击李欢,却在这时,前方匆匆走来一抹身影。 “王爷,楚护卫,让小的来告诉王爷,请王爷不可多做停留,即已得手,便按之前商量好的行动!” 容锦在听到“楚护卫”三字时,心头霍然一沉。 楚惟一也在这? 07容锦别怕 “少主,让夜璃护送公主和南楼回京山,属下留下跟你去救容姑娘。”琳琅思虑再三后,对燕离说道。 “不用了,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办。”燕离冷声说道。 “可是……” 没等琳琅再往下说,燕离已经示意之前琳琅选出来十个凤卫小队长,目前以夜璃为首的十人上前。 “少主。” 夜璃带了人上前。 燕离点了点头,可能不是每个凤卫队员他都熟悉,十个小队的队长,他还是认识的。 夜璃不是北齐人,也不是东夏人,她是室韦族人。 容长脸,五官带着明显的异域之色,大眼睛高鼻梁,褐色的眼睛隐约带着淡淡的湖兰之光,唇略厚,却不会给人笨拙之感,相反,唇角微翘时,却让人有一种很性感的发现! 能在十个小队长里,一举被选为头,自然不会是因为她这特殊的长相,而是与她的身手密切相关的。 “琳琅说你也擅毒。”燕离看向夜璃,问道。 夜璃点头,“回少主,是的。”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之声,略显低沉,但听在人耳朵里,却好似有股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的静沉淀下来。 燕离的目光在夜璃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扫了扫,“你有把握凭着容姑娘身上的千里香找到她吗?” “有。” 夜璃回答的简短干脆。 燕离微微颌首,将目光从夜璃身上收回,转而对琳琅说道:“你也启程吧,回到京山后,告诉蓝姨,仔细防患,我担心北齐那边只怕也会有所动作。” “是,属下记住了。” 燕离没再多说,目送着琳琅离带领凤卫离开后,他转身对身后恭敬站着的夜璃吩咐道:“我们也走吧。” 夜璃点头,将前方负责探路和后方负责肃屋的人安排好,一行人开始出发。 素来最爱玩闹的杏花手里拎着个木制的笼子,默默的行走在队伍中间。 “杏雨姐姐,”兰心觑着空走到低头赶路的杏雨跟前,轻声说道:“你去安慰杏花姐姐几句吧,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杏雨闻言,抬头觑了眼走在前头的杏花,稍倾,默默的撇了脸,对兰心说道:“别管她,她惹了这么大祸,是该让她好好反省下了。” 兰心闻言,脸上的轻松一瞬消失怠尽。 那天其实玩闹起来的,不只有杏花,她们也参予了的。 现在,姑娘不见了,杏雨便将所有的过错怪到了杏花头上。 杏花也因为自责,整个行程下来,平常最耐不得清静的她,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兰心默默的退了下去,走到杏花身边。 “杏花姐姐,你别难过了,姑娘不会有事的。” 杏花抬头看了眼整个人如宝剑出鞘的燕离,摇了摇头,抱紧了手里的木头笼子。笼子里关着的是那日燕离抓住后来又放了的胖松鼠。 当时,燕离将它随手一扔,急着去追容锦,谁也没想到,这胖松鼠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缘份太深,回头自已又钻到了容锦的帐蓬里找东西吃。结果,就被杏雨把它抓住,临时做了个木头笼子给关了起来。 杏花因为心里太愧疚,便自动揽下了这照顾胖松鼠的活,想着,等回头容锦救回来了,给容锦一个惊喜。 兰心劝了几句,眼见劝不进,也只能闭了嘴,默默的跟着队伍往前走。 连着十几日的追踪,这天一行人进入了靠近滇西叫临洮县的境内,天黑时分,众人堪堪停在一处叫断龙崖的山脚下,翻过断龙崖,便是滇西。 断龙崖是临洮县最高的山峰,峰口陡峭笔直,竖在那里的形状好似一口笔直的棺材,而据当地人说,很早以前曾经有巨蟒度劫,就在飞天的瞬间被数股闪电击中,被这陡崖一劈为二,自此,这处崖便有了断龙崖之名! 整个断龙崖,林密如海不说,且地形复杂,乱石嶙峋,若是不小心闯了进去,很容易便会迷失其间,可以说,绝对是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 燕离站在山脚下,目光停留在那片在暮色里如同一片浓墨一样的山峰里。 “少主。” 夜璃走了上前。 燕离撩了一眼以轻纱遮面的夜璃,顿了顿后,轻声问道:“他们一路将我们引至这里,是不是就等着在这将我们一网打尽?” 夜璃抬头,顺着燕离的目光看向前方。 都是习武之人,目力自是凡人不能及的,只是,山高林密,又是暮色苍苍,入眼的除了树还是树! 末了,轻声说道:“应该是吧。” 燕离回头,淡淡的撩了眼不辩神色的夜璃一眼,说道:“你确定容姑娘真的就在这附近?” 夜璃抽了腰上系着的一个小竹筒,拧开竹筒的盖子,一只比蜂鸟还要小上几分,浑身翠绿的小鸟飞了出来,发出嗡嗡的声音,振动着双翅便向前飞去。 “这种翠鸟从孵出来开始,便是以千里香的花蜜为食。”夜璃对燕离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她的判断绝不会错。 燕离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休整完毕的众人,微抬了下颌说道:“即然是这样,出发吧!” “是,少主!” 夜璃回头招呼了众人一声。 一行人,便借着夜色,悄然朝断龙崖前进。 深沉的夜色下,林风呼啸的声音,犹如猛兽嘶吼。 容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身子往后靠了靠,才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耳边却响起一声压得极低的,满含犹疑的问话声。 “容姐姐,燕公子他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容锦才闭起的眼睛,缓缓睁开,对上玉玲珑惨白惶恐的脸。不等容锦出声,玉玲珑回头看了眼围着篝火取暖的灰衣人以及正拧了眉头,运功替李欢驱毒的楚惟一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容锦身边靠了靠。 “我不知道。” 容锦冷冷的说了一句后,便闭上了眼,不打算再多说。 玉玲珑对上容锦冷淡疏离的脸,瞳眸里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幽芒,但却很快的便被她掩饰了下去。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单薄的身子被冻得瑟瑟颤抖,不多时便发出细细的呜咽之声。 容锦微微掀开一丝眼缝,看了眼将头埋在双腿间哭泣的玉玲珑,有心不予理会,可她抽抽噎噎的哭声,听在耳里,真心叫人不胜其烦! “你……” 容锦才开了口,玉玲珑便猛的抬头朝她看来。 一张清丽的小脸,顶着满脸的泪水,说不出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一时间,到叫容锦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容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燕公子他不是我哥哥。”话落,又一轮的眼泪涌了出来,她胡乱的抬手擦了擦,哽着嗓子说道:“当日在天牢里,你也是看到的,是你们跟我说,他是我哥哥,不是我上赶着认的……” 容锦抬手打断玉玲珑的话,“没人怪你,你真的想多了。” 不想,容锦的话并没有安慰到玉玲珑,相反却更惹得她伤心不已。 容锦的话声才落,她眼里的泪便像泉涌一般,沽沽而出,偏生她还瞪大了眼,满腹委屈的看着容锦,泣不成声的说道:“容姐姐,你不怪我,那燕公子呢?他肯定会生我气的,当日在宫里……”话声一顿,欲言又止的看了容锦一眼。 对上玉玲珑小心翼翼的目光,容锦不由便觉得好笑。 玉玲玲想干什么,她不见得不知道,只是眼下这样的小把戏,还真入不了她的眼。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楚惟一和李欢的身上。 容锦淡淡的撩了眼那边已经运功完毕,正调理内息的楚惟一,略一沉吟后,回头看向身侧的玉玲珑,轻声问道:“端王跟楚惟一是什么关系?” 玉玲珑脸色一白,嘴唇翕翕,好半响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不想说就算了!”容锦冷冷道。 “我……”玉玲珑一脸犹豫不定,看了看容锦,又看了看那边的楚惟一,良久,才压低了嗓子,声如蚊蚋,在容锦耳边轻声说道:“容姐姐,楚惟一跟郦太妃很好,我以前在太妃的寝殿里,看到过他!” 容锦翘了唇角,打量了一眼玉玲珑,“不止是通奸吧?端王其实根本就是楚惟一和太妃的骨肉,是不是?” 玉玲珑顿时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已想说什么。 容锦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你应该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是吧?” 玉玲珑摇头,额头上大片大片的汗珠冒了出来。 “你怕什么呢?你以为这还是密秘吗?”容锦轻声一笑,“放心,我向你保证,这已经不是密秘了。” 可即便不是密秘了,也不是她能说的话! 容锦,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玉玲珑垂了眸子,在听到耳边响起的细碎的步子声时,她重新将埋进了双腿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别再逼我了!” 容锦眼底绽起一抹讥诮之色。 真是聪明人,只可惜,陪明反被聪明误! 以为这样故作姿态的说几句,便能置身事外吗? 但眼下,容锦也无意揭穿她,她能闭嘴,安静的躲在一边,不来招她就行了。 “你起来,楚先生有话要问你。” 一名灰衣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目光行旬淡淡的睃了眼灰衣人,然后才朝山洞另一侧已经调息完毕,坐在李欢下首的楚惟一看去。 这两人,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 容锦没让灰衣人催促第二遍,她径自起身,大步朝二人走了过去。 正同楚惟一说着话的李欢这时抬头看了过来。 因为中毒而又没有解药的缘故,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青色,曾经温文的眸子更是因为毒素的缘故微微泛红,而原本应该泛红的厚薄适中的唇却又泛着一层乌紫之色。总之,眼下的他再不是那陌上人如玉的他。 见容锦迎上他的目光,李欢翘了唇角,想要给容锦一抹温柔的笑,不想,他这一笑,却是多了愈显狰狞。 楚惟一英气的脸上,眉宇紧紧的蹙了起来。 “不错,”容锦上下打量一番李欢,点头道:“看样子,短时间死不了了!” “容锦……” 楚惟一霍然直身,便要发作。 但另一道声音却在他拔身而起时,抢了出来,“楚护卫,我想单独跟容姑娘说几句话。” 楚惟一回头面色不郁的看向李欢,但对上李欢眸中的坚持以及眉宇间淡淡的不耐之色后,默了一默,终究还是转身退了下去。 “你们也都退下吧。”李欢对身侧呈防备状态的灰衣人说道。 灰衣人不似楚惟一,他们道了一声“是”便果断的退了出去。 容锦选了个靠近火堆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烤着火,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欢以拳掩嘴,轻咳了数声后,轻声说道:“去我家。” “你家?”容锦抬头看向李欢,嗤笑一声后,敛了目光,没好气的说道:“你家不是在京都城吗的端王府吗?怎么,狡兔三窟,你也有三窟不成?” “当然不是。”李欢笑了笑,身子往前倾了倾,学着容锦的样子,将如玉雕一般的手放到火上去烤,说道:“我除了端王府,就只有这一个家,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二窟才是,你说对不对?” 容锦冷冷的一笑,不予回答。 “容锦,燕离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容锦霍然抬目,对上李欢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目光轻眯,脸上的已不再只是冷,而是又多了一抹厉。 容锦目光锐利如刀的盯着李欢,一字一句道:“你放心,你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 “哦,是吗?”李欢眸光微垂,脸上绽起抹幽笑,“你还是别这样想了,你这样想,我真怕,回头你受不了打击也跟着他一起寻死。你知道的,他死,我求之不得,可是你死了,我这里会痛的!”李欢抬手指了指自已的心脏。 容锦抿了嘴,她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如果照之前的行程,她们今天是不必歇在这山林里。 可是在进入临洮县内,楚惟一似乎特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她原本以为是李欢毒伤在身,楚惟一怕他难忍奔波之苦,可是,现在看来……容锦的目光缓缓的在李欢脸上来回打量,否定了自已最初的猜想。 想起李欢适才的话,容锦忽然就觉得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是了,楚惟一之所以放慢速度,为的就是将燕离引到这片密林。 这一路,她也看过了,这里的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峰回路转,易守难攻! 楚惟一和李欢是打算在这伏击燕离。 容锦脸色白了白。 她之前看过燕离的地图,当时她还跟燕离商量过,要急速前进最好能在这断龙崖给楚惟一来一个伏击,不想,眼下,那个被伏击的人却成了燕离! 她知道燕离一定会追来,以燕离和凤卫的力量,对付楚惟一和李欢这些人不是问题。可是倘若楚惟一以自已为人质呢? 耳边响起李欢的声音。 “这里是断龙崖,想必你也知道。” 容锦敛下心神,目光直直的看向扯了扯领子的李欢。 她知道,那是李欢体内的毒发作的迹向,他现在嫌热,等会便又会冷得打抖!果然,还没等容锦念头闪过,李欢又将被他扯开的领子紧紧的拢了拢,人更是朝火堆处靠得更近了些。 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李欢勾了勾嘴角,“容锦,你这毒真的很折磨人。” 容锦点头,“虽然楚惟一能替你运功驱毒,不过,你也知道,这毒很霸道,非一朝一夕之功便行的。我还是那句话,放我走,我给你解药,怎样?” “不好。”李欢摇头。 容锦拧眉。 “容锦,我说过的,这一辈子,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的。”李欢垂眸轻笑,顾自说道:“很多人怕死,不过,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也肯死。可是,别人肯吗?”容锦冷笑着问道。 李欢摇了摇头。 见李欢摇头,容锦才要往下说,不想李欢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容锦,你还是不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容锦说道。 李欢淡淡的看了眼脸若寒霜的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是啊,我又不是他,你怎么会想弄明白呢?” 话里难掩落寞苍凉之意。 容锦并不怀疑李欢对她的情意,但是,她也不会因为,他对她的心意,便改变自已的立场。是故,李欢的这一声无奈之言,虽让她心里略泛酸涩,但却不足以令她动容! 她微微撇开了脸,只这一撇,却是让她猛然一惊。 楚惟一呢? 为什么不见了楚惟一! “在找什么?” 耳边响起李欢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向扯了衣领,露出一抹玉肌雪肤精致琐骨的李欢。 见容锦目光一触即离,李欢发出一阵轻轻的低沉的笑声。 “容锦,你知道吗?我才有了一个想法。” 容锦看向李欢,拧了眉头,“什么想法?” 不想李欢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顾自说道:“早年我还小,那时还住在皇宫,你知道,每个皇子到了一定年纪的时候,都会被安排一两个宫女来教习人事。母妃她不愿意我还这么小就被美色掏空了身子,是故,旁人都是十四五岁便开萦,可我却一直都……后来,年纪渐长,我被封王出宫劈府另住” “虽然我母妃的身份不显,但不管怎样我总还是一品的亲王!王妃之位,自是难以宵想,可这侍妾之位却是令人趋之若鹜。手段其实来来回回也就那些,我记得有一种药……” 容锦若有所思的看向话声顿在那的李欢,“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欢往容锦跟前倾了倾,挑了唇角,笑着说道:“容锦,你中过春(和谐)药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欢笑容不减,目光在容锦那两个已经蒸得差不多就待出笼的小馒头上看了看,“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这药虽然霸道,但比起春(和谐)药来说,还是比较好忍的!”话声一顿,在容锦难看的神色里,又继续说道:“让你以身试毒,我肯定是舍不得的,不若……” 不若什么? 李欢没说,但容锦却是明白。 明白归明白,容锦自是不会相信,这荒郊野外的,李欢他能随身带春(和谐)药?是故,听了李欢的话,她只是没好气的给了李欢一个冷得不再能冷的笑。 李欢也不介意,他耸了耸鼻尖,轻轻嗅着容锦身上独有的气息,继续用他那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容锦,你说让燕离亲眼目睹,你在他人身下转辗呈欢,他会如何?” 燕离会如何? 这还用吗?肯定是如疯如狂啊! 但这样的话,容锦自是不会对李欢说,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她的突然离开,而显得形单影只的李欢,冷声说道:“你想知道?想知道,你就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 话落,转身便走。 但却在这时,身后一紧。 容锦回头,便看到自已的一片裙角被李欢踩在了脚下。 见容锦垂眸看来,李欢挪开脚,捧了那片裙角,小心的掸去上面的脚印,摇头道:“容锦,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可没这么想。”容锦接了李欢的话,“就凭你是郦映雪的儿子,我也不敢这样想啊!” “你什么意思?” 李欢脸色霍色一变,瞳孔微眯,目光危险的逼视着容锦。 “我什么意思?”容锦迎着李欢的目光,雪白的牙齿一晃,给了李欢一个阴森森的笑,一字一句道:“李欢,你还记得玉环这个人吗?” “玉环?” “是的,玉环。”容锦点头,“当年给我娘亲下药,又将她偷偷送去了麟德殿的宫女玉环!” 李欢茫然摇头。 他知道容芳华当年失贞之事,但他并不知道,容芳华失贞之事,是出自一个叫玉环的宫女!再说了,容锦这个时候,忽然跟他提起这件事干什么? 李欢疑惑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幽幽一笑,“你不知道,你不如去问楚惟一啊?问问他,知不知道玉环这个人!” “你……”李欢目光针尖一般盯向容锦的眼睛,“你怀疑是我母妃……不,不可能的。”李欢摇头,“我母妃跟你娘亲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害她?你撒谎!” “是和不是,你问一问楚惟一不就知道了。”容锦冷冷说道。 李欢才要抬声喝令,让人去请楚惟一,但当目光微抬,对上容锦微拧的眉头时,他却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稍倾。 “噗嗤”一声,李欢笑了出来。 远处站着的灰衣人听得这声忍俊不禁的笑,不由都回头看来。 容锦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眼睑低垂的眸间,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恼色。 良久,李欢敛了笑声,抬头看向容锦。 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容锦,来不及了!” 容锦才松开的手再次一紧,她冷哼一声,“来不及了?当然来不及了,我娘已经死了,就算是问清楚了,又如何!” “不!”李欢摇头,对上容锦微缩的瞳孔,说道:“我是说,楚惟一已经带人对上燕离了,你来不及阻止了!” …… “少主,前面便是一线天。”夜璃抬手指着前方直耸入云的隘口,对燕离说道,“过了这个隘口,前方便是棋盘洞。” 燕离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夜色下黛青色,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山峰。 “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在这里设伏,这是通往前方的唯一一条路,又仅容一人通行,只要将人埋伏在高处,进一个砍一个便是,比砍萝卜还简单!”燕离说道。 夜璃听得在一侧连连点头。 燕离收了目光,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夜璃跟上问道。 燕离步子一顿,侧眸看向夜璃,“既然容姑娘在他们手上,他们难道不应该是擒了她退回他们的据点,待价而沽吗?但是他们却一路南下,看这架势,却是往京山而去。为什么?难道他们是想将我和容姑娘一举拿下之后,再用那个假货夺了京山?” 夜璃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燕离摇头。 “楚惟一没有这样蠢!” “那是……”夜璃看向燕离。 “我想,也许楚惟一和李欢的据点其实也在京山附近!”燕离说道。 夜璃脸上不由便露出一抹愕然之色。 燕离冷冷一笑。 深遂如渊眸子,好似要穿透这一幕黑色一般,直直看向前方,嘴里奔出两字,“好了,你带领她们出发吧!” “是,少主!” 夜璃转身,朝已经集齐在一处,等候命令的凤卫走去。 被容下来的兰心和云珠走了上前,站在燕离身后,目光同样幽幽的看着前方漆黑的夜色。云珠手里捧的木头笼子里的胖松鼠,捧着个松果“嚓、嚓、嚓”的咬着。 燕离垂眸,撩了眼那只胖松鼠,原本阴鸷的神色,在对上胖松鼠那水灵灵的眼睛时,渐渐的变成了一抹淡淡的温润之色。 容锦,别怕,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了! 08他在下面 浓浓的夜色下。 夜璃带着她身后的人如夜枭般在险峻的山峰间起落盘横,很快,她们的身影便消失在迷雾一般的夜色中。 四面很暗,风呼啸入耳,带着沁人心骨的凉的,吹在身上,好似拿刀剔骨头般。 并不像寻常的设伏,屏息凝神,人人形同僵尸,只等猎物出现,然后奋起屠杀。相反,这些人姿态慵懒的半靠在山壁上,虽然目光警觉的盯着山下长长一条仅容一人穿行的小道,但嘴里的话却是说个不停。 “等了这么久,你们说到底会不会来啊?” “怎么不会来?派出去的探子,不是说人已经追过来了吗?” “是啊,都打起精神,上面可是有话了,不论死活,把人给灭了,回头每人黄金百两!” 声音在空洞的山腹间回响,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都安静点!” 头顶响起一声略显凌厉的喝斥声。 一瞬间,原本热闹的山洞便静了下来。 喝斥完下面的人,为首的灰衣人神色恭敬的上前对楚唯一行了一礼后,问道:“楚护卫,探子说人已经入了山,但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却不见人来,你说会不会是绕路走了?” 楚惟一峡长的眸微微的眯了眯。 稍倾,摇头道:“不会的。” “那……” 灰衣人犹疑的看向楚惟一,似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到得这时还没来? 为什么没来? 楚惟一目光微微一抬,透过头顶隐约峡窄的缝隙,对上了隐约一线的天光。 多年筹谋,原以为胜券在握,可谁知,天不助他,半路会杀出个容锦来。 想起容锦,楚惟一眉目间的郁色愈浓。 李欢对容锦的用情,他自是看在眼里,只可惜,地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若是,容锦能为己所用……楚惟一目光微疑,目光朝身侧一身黑衣的男子看去。 若是容锦在,一眼便能认出,这一身黑衣的男子,便是当日在在云釉庄子里带人设伏她的男子。 对上楚惟一的目光,男子上前一步,恭身行礼,“主上。” “你带人去看看。”楚惟一说道。 “是,主上。” 男子应喏一声,转身便欲招呼等候在一侧的手下,但就在他转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处似是看到头顶三尺之处昏黄的灯火下,有淡淡的白烟飘过。他不由便凝了目光,只眼前却只见被夜风吹的摇曳金黄火焰。 不疑有他,男子比了个手势,纵身自崖壁跃下,随着他的一跃而下,更多的黑衣人自藏身的地方跃了下来。 “楚护卫,”灰衣人疑惑的抬头看向楚惟一,轻声说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楚惟一朝灰衣人看去。 灰衣人顿了一顿,轻声说道:“若是对方学着我们埋伏在入口处……” “他若是连这点杀机都不能避过,那我留他何用?”楚惟一冷声问道。 灰衣人顿时哑然,稍倾,默了一默,施礼退了下去。 留下楚惟一看着那一队人如一条黑蛇般蜿蜒走出了峡谷。 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寂静中一声惨呼突然就响砌山宇。 “啊……” 楚惟一身子一动,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跃出。 但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就响起阴恻恻的一声“动手”,而随着这一声,高约数丈只隐约露一线天光的山顶忽然就出现了十几抹身影,那些身影轻盈如鬼魅,几个起起落落间,便到了眼前。 离峡谷口只差一半一丈距离的楚惟一在听到头顶“嗖、嗖”之声,身形一僵,脚尖在山壁间轻点,便要纵身而起,但便在他拔身而起的刹那,胸腹间却霍然一沉,下一瞬,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砰然一声,直直往下坠去! 楚惟一暗道一声不好,探手便去摸腰间的用来发射信号的烟花,但便在他手伸出的刹那,一道凌厉的寒气突然就从头顶直直劈了下来。 也算是他反应及时,他放弃放烟花的打算,手一缩,双掌在地上轻轻一拍,急急往后退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夜璃手中泛着碧色的剑尖在山石上一点,一声轻喝鬼魅般提剑追了上去。 而在夜璃与楚惟一交上手的同时,另一场厮杀也正式上演。 若论单打独斗,凤卫未必便是李欢请来的那些灰衣人的对手,然,因着夜璃施毒在前,加之你来我往之间,越发使得气吸加重,血液加速流通。起始灰衣人还略占上风,但打着打着,便渐渐的弱了下风。 很快,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扑哧,扑哧”之声此起彼伏响起,一场有预谋的伏杀,最终便演变成了另一方单方面的屠杀! 当峡谷如人间炼狱之时,峡谷外,兰心擦了把脸上已经变冷的血迹,抬脚踢了踢,被她和云珠放倒的那一队黑衣人,眼见个个都是一刀毙命,这才转身抱起摆放在一侧的木头笼子,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燕离。 燕离扫了眼地上那几具尸体之后,目光落在朝他看来的兰心和云珠身上,默了一默,问道:“刚才那几招都记下了?” “记下了,公子。”兰心和云珠齐齐说道。 燕离微微颌首,稍倾,拾脚朝峡谷走了进去。 兰心和云珠连忙跟了上前。 才刚要进入峡谷,柳念夏和杏雨等人已经迎了出来。 “燕公子。” 柳念夏上前向燕离行礼。 燕离目光一扫,轻声问道:“夜璃呢?” “回少主,队长追楚惟一去了!”有凤卫上前回道。 燕离点头,对肃立身前的凤卫和柳念夏等人说道:“过了这道峡谷,里面是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山洞,一时半会儿肯定不找到容姑娘藏身的山洞,你们安排好警戒的人,余下的人原地休息,接下来,怕是还有恶战。” “是,少主!” 柳念夏和杏雨几人随同凤卫一起退了下去,找了处合适的地方,原地休整。 “杏雨姐姐,杏花姐姐流血了。” 眼尖的兰心指着杏花渗着血水的胳膊对杏雨说道。 杏雨一听妹妹受了伤,眉头一蹙,几步就抢到了杏花跟前,一把攥住了杏花的胳膊,眼见半截袖子都被血水染透了,喉咙不由便一痛,瞪了杏花喝道:“受伤了,怎么不说?” 杏花垂了眼,一声不响。 杏雨见她这副样子,气极之下便要扬手打她,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拦住了她。 “好了,”柳念夏挡了杏雨的手,转身,一边检查着杏花的胳膊,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出事 了,你怪杏花。却不知道,她心里怕是比谁都自责,你是她姐姐,不说哄着她,安慰她,还一路都不理她,连你都不肯原谅她,她又怎么愿意原谅自已。当然,就不把自已当回事了!” 杏雨听得鼻子一酸,眼泪当场便掉了下来,她胡乱的擦了把脸,抬头深吸了口气,哽着嗓子说道:“我跟她说过多少回了,让她改改这性子,她但凡能听我一句,又哪来今天这样的祸事?好在是姑娘宽厚,燕公子仁慈,不然就这样的弥天大祸,杀她一百次都不够!她有个好歹,我到时怎么跟爹和娘交待!” 一直抿唇不语的杏花,“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抱着杏雨的腿,哭道:“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我听你的话,我改,我一定改……” “你现在说改有什么用!”杏雨抬手本要往杏花身上打去,可是看到杏花背脊处被利刃划开的衣衫时,却是心头一紧,一把扶住她,手惊慌失措的往她背上摸去,哆嗦着问道:“你还有哪受伤了?你说啊!” 杏花摇头,“没有,本来是伤到后背的,被我躲过了,就伤到胳膊了!” 杏雨听说她没事,才提起的心便松了下来,有心想推开她,可是对上杏花眼泪汪汪满目伤心懊悔的眸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边掀了袍角撕身上的小衣,准备替她包扎,一边轻声说道:“你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也没脸替你向燕公子求情,姑娘若是没事,便罢,若是有事……” “姐姐,你放心,姑娘她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话声一顿,默了一默后,闷声道:“若是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去陪她,到阴曹地府继续给她当丫鬟,我一定会改了这一世的毛病的!” 杏雨听得又是心中一痛,可再痛又能如何? 她只能暗暗的祈祷,祈祷老天保佑容锦能平安归来! 夜色之下,山峦巍巍,好似一座沉睡入眠的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燕离的目光自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间收回,几不可见的撩了眼低声啜泣的杏雨姐妹俩,但淡漠的撇过了脸,完美如玉雕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少主,夜璃回来了!” 黑暗中,响起负责警戒的凤卫的声音。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暗,下一刻,燕离已经站在了匆匆返回的夜璃身侧。 “少主,”夜璃喘了口气,轻声说道:“属下无能,把人跟丢了!” 燕离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一瞬间闪过一抹黯然,却转瞬便消失不见。 他点了点头,对夜璃说道:“没关系,先休息,明天天亮放出翠鸟。” “是,少主。” 夜璃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众人都退下后,燕离抬头,目光迎着头顶一弯冷月。 月华如流水,不自觉的便想起,当日燕州府,他们一起等着天亮,同看太阳升起的那个早晨。 容锦这一生命途多舛,原以为有自已的相护便能让她平安喜乐,可谁知……胸间蓦然生起一股浓浓悲呛,燕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忽的便仰头长啸,啸声清越,瞬间缓延而开,在空旷的山谷间无限的回荡。 “燕离!” 容锦蓦然拔身而起,便要向外奔去。 只是一道身影却抢在她前头,拦住了她。 李欢抬头,幽幽暗暗的眸子,似喷火又似冰封般,看向容锦,“你想去找他?” 容锦不语,只是目光倔强的看着李欢。 她的沉默,让李欢垂下了目光,稍倾,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容锦,我告诉过你,就算是死,你也只能跟我死在一起的。” 容锦冷笑,撇了眸子看着洞外漆黑的夜色,一字一句道:“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李欢默然,半响,他忽然就往边上退了半步,让开挡住了容锦的路。 容锦自是不会以为光凭她一句话,李欢便会重新做出了让步。 她可是记得,这洞在崖壁的半山腰间,她会使毒,但她不会轻功。 而李欢之所以做出让步,只怕也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吧? 容锦冷冷一笑,错过李欢,拾脚朝洞口走去。 只是,没等她走到洞口,一抹凌厉的身影夹着一股寒风迎面而至,容锦下意识的便往边上闪了闪。等她站定,这才发现,掠进洞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楚惟一。 昏暗的火光中,容锦看不清楚惟一的神情,但却凭着对毒物敏锐的感觉,而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欢儿!” 楚惟一掠至李欢身前,目光复杂的看向神色呛然的李欢。 “他来了,是吗?”李欢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默了一默,点头道,“是的,我们的人死伤惨重。” “死伤惨重?”李欢不解的看向楚惟一,“那些人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却最终落得个死伤惨重?!” 楚惟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是被李欢抬起的手打断,“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欢儿,我不许你这样说。”楚惟一厉声打断李欢的话,“什么命不命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命由你,不由天。你想要的,你就要去争,去抢,不争,不抢,老天不会凭白送到你手里的。” “我争了,我抢了,结果呢?”李欢惨然一笑,抬头朝楚惟一看去。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楚惟一对上李欢悲戚的脸,沉声说道:“我与你母亲苦心筹谋十几年,没有这么容易输。欢儿,你听我说,在京山……” “可是,我累了。” 楚惟一霍然抬头看向李欢,似是不相信自已听到的话。 “你,你说什么?” 李欢抬头,目光掠过寂寂的夜色,落在趁着他和楚惟一争执时,悄然摸到洞口的容锦身上,脸上绽起一抹惘然的笑,轻声道:“我说,我累了。” “所以呢?”楚惟一冷了眸子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欢,声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你累了?你怎么敢累?你是想要置你的母妃于死地吗?” 李欢茫然的脸上,神色蓦然一震。 楚惟一心底微微一喜,才要开口,不想,李欢却在这时开口问他。 “当年容芳华失贞之事,你和母妃有没有参与?” 楚惟一拧了眉头,“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欢却是目光霍然一紧,厉声道:“你回答我,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 “放肆!”楚惟一怒声喝道:“欢儿,你可以对我不敬,但你不能……” 李欢却在这时垂了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摇头道:“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不想听。” 话落,拾脚朝洞口的容锦走了过去。 楚惟一情急之下,伸手便要去拦,却被李欢一个淡淡眼神给看得僵在了原地。而那句,到了嘴边的,“欢儿,我中毒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最终便也没能说出口。 眼睁睁的看到李欢走到容锦身边,楚惟一猛的闭了闭眼,最终只能恨恨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运功逼毒。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撩到了缩成一团,蜷在角落的玉玲珑,心念一动,他抬头对玉玲珑说道:“你过来。” 玉玲珑身子一抖,下意识便要摇头,但在对上楚惟一凛冽的目光时,头皮一麻,终究还是慢慢的挪了过去。 “他就在下面。” 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霍然回头,而因为距离太近,她这一回头,唇角差点便碰上李欢的脸。情急之下,容锦不顾身后便是陡壁,愣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却不想,她身后的那处崖石很是松散,她这么突然一靠,山石一松稀哩哗啦的便滚了下去。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刺耳突兀。 容锦刹那心念急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生起。 身后没了靠处,崖下的风,呼呼的往上吹,容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对上李欢意味不明的目光,噙了抹笑,朝闭目运功的楚惟一抬了抬下颌,说道:“他也中毒了。” “我知道。”李欢点头道。 容锦挑了挑眉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来,你们应该是吃了败仗吧?” 李欢笑了笑,“无所谓,那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对来我说,我其实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我看几场烟花。”话落,目光一顿,直直的落在容锦身上,“容锦,你愿不愿意?” 容锦才要摇头,李欢却是一瞬转了脸,温润的眉眼在这昏暗幽深的洞火中,绽起一抹诡异的轻笑,那笑,如同摇曳在风中的罂粟花,说不出的瑰丽邪魅。 容锦忽然就窒了窒。 她并不惊诧于李欢这一瞬风华绽放的姿容殊色,更不奇怪他笑容中那微微几不可见的期盼,她只是心惊于那一笑之中的透出的隐隐死亡的气息。 李欢,他想干什么? 09一起死 旭日初升。 一线晨曦由浅浅的灰染成淡淡的黄,又由淡淡的黄变成了浅浅的桔红,天空中的云朵,赤紫交辉,瞬息万变,云霞雾霭相映,顿时生机勃勃,鸟兽欢呼雀跃。 容锦才收了目光,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身朝身后看去。 一眼,她不由便僵了僵。 楚惟一迎着容锦的目光走上前,三步之外站定,回头看了一眼一夜饱受毒药折腾的李欢,开口问道:“他不好吗?” 容锦顺着楚惟一的目光,看向脸色青白的李欢,稍倾,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他好吗?” 楚惟一皱了眉头。 容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楚惟一,越看却是越心惊,昨天夜里,明明还是一副中毒已深状态的楚惟一,一个晚上的时间,脸上神色竟然已经与平日无异! 这怎么可能? 是他中毒不深,还是他已经将身上的毒尽数驱了出来? 容锦满心疑惑,却是不能问一字一言。 楚惟一眼见容锦蹙眉凝神,自是不会想到,容锦是因为他的异样而费神。他只当,容锦是因为身陷囹圄满心不耐,当下不由便轻嗤一声,冷冷说道:“容锦,就算是燕离握着传国玉玺,他与终究与帝位无缘。” 容锦闻言,抬头看向楚惟一,略一顿,却是话峰一转,“当年,我娘失贞之事,里面可是有你和郦映雪的手笔?” 楚惟一脸上的神色霍然一僵,他眯了眸子看向容锦,一脸诧异的问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你才拒绝欢儿,选择燕离的?”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和不是。”容锦冷声说道。 不想,楚惟一却是眼眸微合,默然不语。 容锦攥紧了垂在身边的手,既然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 她深吸了口气,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想冲上去撕了楚惟一的冲动,尽量用略为平缓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我娘她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楚惟一微微撇了头,目光落在地上的一束阳光上。 那是穿过山顶的缝隙照下来的阳光,浅浅淡淡,却却让人觉得温馨异常。 “告诉她吧。” 身后响起李欢嘶哑的声音。 楚惟一回头,目光落在才短短几日人便清减消瘦不少的李欢脸上,眉头微蹙,才要开口,李欢却是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 一路逃亡,虽然仍旧有人近身侍候,但终究少了昔日王孙贵族的风流倜傥雍容华贵,到是平凭了几许沧桑之感。 容锦知道,在她拒绝交出解药和玉玺时,楚惟一对她其实便动了杀心。只是,不知道是碍于李欢的相护,还是贼心不死,想着慢慢劝服,这么多天,也没对她动手。 而昨夜一场设伏最终成了被屠戮,想必楚惟一此刻心中的对她的恨,非凌迟不以解恨吧? 便在容锦浮想联翩时,耳边响起了楚惟一的声音。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 容锦霍然抬头,目光一瞬,直直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却是负手转身,走到了山洞口,目光落在远处被晨阳打上一片金光的山峦叠翠上。 “辰王与长兴候府结亲,这其实不是我想看到的。老长兴候人虽然糊涂了点,但打仗却是把好手,当年更是以军功起家。这样的人,一旦成了皇亲对我所谋之事,只会有害而无利。” “就在我和映雪商量着要怎么拆散这桩姻缘时,不想,却无意间得知,越国公府的大小姐王云桐对辰王暗暗心仪,并且还跟长兴候府庶小姐容芳菲私下结盟。那段时间,云釉频频出入宫庭,名义上是打着进宫向淑太妃请安的幌子,但实际上,却是寻找着可用之人。” “恰巧你娘身边的侍女,玉琴与宫中的玉环原是双生姐妹,当年玉环入宫,玉琴则被卖进长兴候府。而玉环又因与宫中侍卫有私,被我察觉,我便以重金相许,告诉她,事成之后,我不但送她出宫,还成其好事。” “玉环答应了,她先是暗暗的与玉琴相认,紧接着通过玉琴与云釉和王云桐搭上了话。”说到这,楚惟一话声一顿,回头朝容锦看去,冷冷道:“再后来的事,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容锦点头。 是的,再后来的事,她不但清楚,她还清楚的不得了! 深吸了口气,容锦压下心头的那的愤怒。 目光平静的看向在楚惟一说着往事时,目光便没有离开她的李欢,挑唇一笑,问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不是你了吗?” 李欢点了点头,血红的眸子在容锦脸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后,垂了眼睑,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可是,即便你我没有这层关系,你难道选择的就会是我吗?” 容锦被李欢的话说得怔了怔。 是啊,即便没有这层仇恨,难道她就会选择李欢吗? 随着容锦的默然,时间仿佛便凝滞了起来,周遭也变得异常的安静。 良久。 容锦垂眸一笑,她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决的说道:“不会。” 李欢脸上自嘲的笑容便愈浓。 他缓缓掀了眼帘,目光灼灼的看向容锦,“容锦,你对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残忍?难道就连骗我也一次也不可以吗?” 对上李欢那如墨玉一般的眸子,容锦嘴唇翕噏,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转了头,目光山洞外看去。 昨天夜里,楚惟一是坚持要连夜赶路的,但却被李欢拒绝。 她在李欢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叫绝望的情绪,自然,楚惟一也能看到。 她不知道,楚惟一为什么最终附同了李欢的意思。 隐隐的,容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只是,却又说不上这种不好的是源自哪里。 是因为对自身安危的敏锐直觉,还是,对楚惟一诡诈心思的难以揣测! 山洞外忽然就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 容锦错愕的看向那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羽毛翠绿正振动着双翅想要向她靠近,却又不曾靠近,似鸟非鸟似蜂非蜂的东西。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差点就要问一声“这是什么东西,是鸟还是蜂啊?”。然最终,她却压下了心头的疑惑,而是转身,不动声色的一个甩袖,将那只堪堪要靠近她的蜂鸟给甩飞了。 “不是我对你残忍,”容锦抬目,看向李欢,“而是,如果我对你仁慈,那么就是对自已残忍。”话落,轻声一笑,摇头道:“李欢,如果你是我,你又会怎么选,怎么做?” 李欢目光定定的看了容锦半响,稍倾,同样一笑,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我会像你一样,也许,我不会。” 可是,他必竟不是容锦,而所有的也许却只是也许! 李欢收了目光,好半响,沉沉的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轻叹了一声,“果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这一声叹息,却使得山洞中的所有人都齐齐怔了怔。 是啊,可不都是命吗? 若不是命,又岂会如此? “欢儿,”楚惟一眼见得李欢周身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狠狠的瞪了容锦一眼后,语声略厉的对李欢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似这等无情无义不识好歹的人,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无情无义,不识好歹? 容锦听着楚惟一的话,差点就想呸他一脸。 “欢儿,你想想我和你娘一路的艰辛,难道当真就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吗?”楚惟一语声悲凉的看着李欢,“欢儿,想想你娘,想想你这一路的苦难,为了一个对你无情无义的女人,真要辜负这一切?” 李欢垂眸,默然不语。 山洞再度陷入一片宁静。 只是,这片宁静没有维持多久。 一道匆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紧接着便是随同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话声。 “楚护卫,山下有人向我们这边靠近。” 楚惟一霍然回头,瞪了来报信的侍卫喝道:“怎么可能,这棋盘洞,如棋子星罗密布,大大小小的山洞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侍卫僵立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人家是怎么找来的! 楚惟一眼见侍卫呆呆的僵在那,不耐的摆了摆手,“下去吧,继续监视,有情况再来报。” “是。” 侍卫急急退了下去。 而楚惟一也不得再劝说李欢,而是飞快的对洞中之前如泥雕石塑的侍卫和灰衣人吩咐道:“你们先护着王爷离开,我留下来迎敌。” “是,楚护卫。” 当下,众人便各自收拾,灰衣人才要上前打算背着李欢离开,不想,李欢却是摆手阻止。 灰衣人一怔,稍倾,朝楚惟一看去。 楚惟一脸色铁青的看着李欢,才要喝令灰衣人强行将李欢带走,不想李欢却在他开口前,说话了。 “我要留下。” “欢儿!”楚惟一厉声喝止。 然李欢却是目光坚决的看向楚惟一,字字如铁的说道:“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 楚惟一顿时急得额头上青筋纠结。 之所以昨夜没有连夜撒离,一则是因为李欢抗拒,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身中巨毒,若不及时将那毒克化消解,只怕走不到多远便要一命呜呜。 他死了不要紧,可是,他死了,谁来助他儿成就这万世基业?谁来陪伴那个柔弱如花的女子,度过她最后的人生? 他自忖,这棋盘洞,山洞林立,没个几天几夜的,燕离别想能找到他们的行踪。但谁知道……楚惟一咽了咽如割针刺的喉咙,对上李欢痴痴看向容锦的目光时,蓦的便想起先帝当年常挂在嘴边的八个字,“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想到这八字,楚惟一,整个人蓦然如同苍老了十几岁。 他目光豁然一转,如刀刃般看向了容锦。 都是她,若不是她,他苦心筹谋的霸业,如何会倾覆于一朝夕之间?若不是她,欢儿又如何会跟他生疏,以至于反目?若不是她……楚惟一缓缓的攥紧了手中的拳头,长长的吸了口气,目光一转,有意无意的撩了眼角落里,如同透明人一样的玉玲珑。 正想着心事的玉玲珑,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朝她看来时,下意识的便抬头看了过去。等对上楚惟一如同淬毒的眸子后,不由自主的便僵了僵。 楚惟一目光与玉玲珑对视约有几秒后,才重新转开了目光,回头看向李欢,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一切听从王爷的意思。” 容锦不由便狐疑的看了眼楚惟一。 …… “少主。”夜璃伸手,接回飞回来的翠鸟,将它重新关进了腰间的竹筒后,轻声对燕离说道:“翠鸟之前是停在那株岩松上的,容姑娘必然就在那附近。” 燕离顺着夜璃的手,抬头朝前方数丈高的悬崖看去。果然,在大大小小的洞穴前,位于东南方的一个岩洞外,生长着一株高约四五十分公分长势蓬勃岩松。 燕离凝足目力,似图看清洞口的情形,但因着是自下向上,且又是洞,便是他如何努力,也只不过看清那洞口较别的洞口要平整些罢了!但即便只是这样毫不起眼的一处细节,却更加让他坚信了容锦就在那里的判断。一时间,心内如有万马奔腾,恨不能,当即便纵身上前,与容锦相见! “如果我没猜错,那洞肯定不是死洞,必定与别的洞穴相连。”燕离回头看向夜璃,“让凤卫分散行动,不求歼敌,只求救人!” “是,少主。” 夜璃退下安排众人。 燕离抬头深深的看了眼头顶的洞眼。 稍倾,忽的便抬头,“楚惟一,李欢,”冷声喊道:“我来了,出来吧,别做缩头乌龟。” 话声如同昨夜的啸声一般,在山腹中无限次的回响,那一声声不停的“缩头乌龟,缩头乌龟……”循环不休。 洞穴中的楚惟一和李欢听得这刺耳的回声,脸上的神色同时一紧,下意识的,齐齐朝洞口看去。 而有一人,却在他二人还没回过神来时,猛的转身朝洞口跑了过去。 “燕离……” 容锦的喊声脱口而出。 她没有燕离那样的内力,能将声音传得老远,但却也足够山下的燕离听见。 燕离待听到容锦这一声呼喊,想也不想的便要拔身而起,但却在下一瞬,对上洞穴口紧随容锦而至的李欢和楚惟一时,脚下一僵,不敢再移动分毫。 两人隔着高高的崖壁,互相凝望。 虽然在彼此落在对方的眼里,不过只是一个细小如蚁黑点,根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但谁也舍不得挪开眸子。 “你不要命了!” 身后响起李欢凌厉的喝斥声。 便在刚才,容锦冲到洞口,在看清山下燕离时,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要纵身一跃而下,但就在她要纵身而下的瞬间,李欢紧随而至,一把抓住了她。 此刻,听到李欢的声音,容锦猛的回头,恨恨看向他,咬牙道:“没错,我是不要命了,命是我的,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怎么样?” 李欢气极之下,恨不得手一松,一把将容锦掼了下去。但对上她那对剪剪如秋水明明含怒,但却又泪光盈盈的眸子时,心头的恨意,不由自主的便消失怠尽。 “呵呵”李欢发出一声轻笑,他抬手将容锦被风吹乱的发掠到耳后,又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似叹息似自语般,轻轻的说了一句,“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默了一默,沉声问道“容锦,你怕我们拿你来要胁他,宁可你死也不想为难他是不是?” 容锦愤然不语。 李欢却根本就没想要她的回答,他只是垂眸,看着山崖下,如一尊雕塑般站立在那的燕离,一字一句道:“你能为他生,为他死,你能为他做到的,我其实也可以为你做到的!” 容锦嗤笑一声。 没错,在听到燕离声音的那一瞬,她是打算纵身一跃而下的。 与其被楚惟一拿着她不知道会怎么要挟燕离,她宁可赌个生死,纵身而下,下面有燕离,未必就是死!真就命该绝,她也不要自已成为燕离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楚护卫,”有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对楚惟一禀道:“有人硬闯上来了。” 楚惟一点了点头,摆手道:“弓弩准备。” “是。” 侍卫退了下去。 楚惟一回头看向李欢,“欢儿,把容锦给我。” “你要她做什么?” 楚惟一脸上没什么情绪的说道:“燕离身边有擅毒的高手,我们的人武功虽然不弱,但于毒物一事,却甚少研究。有容锦在,燕离便不敢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呵!”容锦轻嗤一声,目光嘲讽的看向楚惟一,“两军对仗,本就是各凭本事。他使毒,你说这是下三滥的手段,那你拿着我为人质,又是什么手段?” 楚惟一淡淡的撩了眼容锦,脸上无悲无喜的说道:“你刚才也说了,两军相对,各凭本事。” 言下之意,便是能以容锦为人质,又何偿不是他们的本事!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容锦冷斥一声,撇了脸,不看楚惟一。 楚惟一也无意与容锦多做纠缠,他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欢,“欢儿。” 李欢看了看容锦,又看看了楚惟一,半响缓而坚决的摇头。 楚惟一拧了眉头,加重了语气,说道:“想想你娘。” 李欢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但下一瞬,他却是自嘲的一笑,对楚惟一说道:“你走吧,我留下来。” 楚惟一顿时神色大变。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欢对容锦的心思,竟然已经到了不顾大局的地步。 当真是红颜祸水! 楚惟一冷冷的撇了眼容锦,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暗暗的做了一个手势。 嘴里,却是对李欢轻声说道:“别说傻话了,你有个好歹,你娘还能活吗?”不待李欢开口,他又道:“好了,你也别多想了,我不会伤害她的,你也知道,玉玺还在她手里,我们要成事,哪里就能少了玉玺!” 李欢朝容锦看去。 容锦撇了脸,目光紧紧的锁着崖下那抹站成一道风景的身影。 她不能跟李欢走,公主还在等着燕离回去主持下葬事宜。 念头才起,容锦感觉身后似是响起一阵窸窣之声,她回头看去,便见玉玲珑正白着脸,颤颤瑟瑟的走了过来。 “不,不要丢下我。” 容锦拧了眉头。 之前楚惟一留着玉玲珑,固然是想着若是她和燕离皆死于他手,玉玲珑便是捡漏的那个工具。可现在,楚惟一再想拿着玉玲珑冒充先帝和公主之女,断断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楚惟一还留着玉玲珑,又是什么用途? 便在容锦走神之时,一只手哆哆嗦嗦着拽上了她的袖子,紧接着响起玉玲珑带着哭腔的声音。 “容姐姐,求你了,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到也不怪玉玲珑害怕。 其实早在她失去利用价值之时,她早就该是一颗弃子。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楚惟一即没处死她,也没放她离开,虽是因着有楚惟一的打算,但眼下生死存亡,人人都在逃命时,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自然没人关注她的生和死。 容锦才要开口,忽然就感觉一道力道猛的朝她推来。没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脚下一空,下一刻,森凛的寒风,扑头盖脸的朝她袭来。 “容锦(锦儿)!” 两道嘶吼在同时在耳边响起。 容锦只感觉脚上一紧,下一刻,她就好似一棵断了线挂在高处的风筝一般,随风轻摆。而山下,燕离几个起落间,不消多时便要跃至跟前。 与此同时,容锦耳边响起楚惟一阴恻恻的声音,“射!” 紧接着,容锦便看到无数道寒光挟带着森然杀机,如雨点子般朝不断试图朝她跃来的燕离射去。 脑子里霍然响起楚惟一之前的那声,“弓弩准备”。 容锦原本因倒挂而满脸涨血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她,还是成了诱杀燕离的工具! 楚惟一! “燕离,不要管我……”容锦对在箭雨中腾挪闪避的燕离,嘶声喊道:“楚惟一在上面,他布置了弓弩手,你不要过来。” 只是,燕离哪里肯听她的喊声。 容锦情急之下,只得回头对身后抓住她脚踝的李欢,喊道:“松手!” 其实容锦刚才那一摔,虽然李欢急时出手,但因着惯性的作用,李欢又有毒伤在身,一个摔,一个抓,早已不在适才的山洞口。 李欢的手紧紧的抓着洞口下方那株被燕离用来定位的岩松,只崖劈之上,本就石多土少,岩松之所以能存活,本就是一个奇迹,小小的一棵树,哪里能承受两人的力量。 容锦回头的刹那,不堪重负的岩松发出“咔嚓”一声,凌空悬挂的两人随着这一声,便来回荡了荡。 “欢儿!” 楚惟一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神俱裂。 若是李欢没有中容锦的毒,别说自救,便是救容锦也不在话下,但偏偏容锦给她下了毒,那毒太过霸道。为了对抗中毒产生的痛苦,李欢每每要运功驱毒,体内真力耗尽,此刻的他,别说救人,就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楚惟一知道,容锦自然也清楚。 目光对上李欢看来的眸子,竟是一时怔了怔。 “我说过了,你能为他做的,我也可以的。”李欢对上容锦怔忡的脸,唇角绽起一抹笑,轻声说道:“甚至,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容锦摇头。 便在这时,李欢突然身子一抖,额头上瞬间冷汗密布。 容锦知道,怕是李欢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毒是自已制的,有多痛苦,容锦虽不曾体验,但却能想像。 眼见得,李欢一边抵抗着身上的毒发,一边仍旧死死的抓住她的脚踝,容锦莫名的便觉得鼻头一酸,她不再乱踢,而是目光平静的看向李欢。 “李欢,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放手吧!” “不。” 李欢摇头。 容锦还待再言,但这时,头顶忽的便响起“铮铮”之声。 她猛的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在她头顶的洞口,楚惟一正命令人不断的抬弩,搭弓,抹弦,而这些箭显然不同于之前的那些箭。这是重弩,射出的箭甚至带着破风的声音,杀伤力极强!而这些射手,一看就是经过长期严苛训练的。 连射,斜射,连珠射……怎么刁钻怎么来,想要躲过这样的射击,对燕离来说,也许本身不是难事,可是对于飞跃腾挪想要靠近救她的燕离来说,又是什么? 一瞬间,容锦只觉得心好似掉到了嗓子眼。 她再顾不了许多,悍然回头,对李欢吼道:“你不肯松手,那就一起死!” 话落,她猛的弓身而起,抬手便去抱李欢的脖子。 见容锦抬手抱过来,李欢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轻浅如月辉的笑容,他目光痴痴的看着容锦,看着容锦的手搂上他的脖子,看着容锦眸底闪过的水珠,也看见了她漆黑的瞳孔深处,笑得悲凉苍桑的自已。 “好!” 他听到自已轻声开口,紧接着他松开了抓住岩松的手。 头顶响起楚惟一撕心裂肺的吼声,“欢儿……” 10一起死下 一瞬间,两人如沉石般,直直的往崖壁下坠落。 凌凛的风呼啸着自耳边刮过,眼前一瞬掠过灰褐色陡峭如刀削的崖壁,光色媚丽、熠耀五色如大地铺絮,山谷堆雪的天空。 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那张微微含笑如白玉生辉的脸。 干净而白皙的脸庞上,如墨般地黑眸,温情而拳拳的看着她,似是要将她镌刻进他的心里一样。 莫名的,容锦便想起初见时,大殿之上,初初相见时,他给她的那个若有似无的笑容。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命运的齿轮便将他推向了她?还是,在那遥远的不可揣测的前世里,她曾经是他的一回眸? “欢儿!” 凄厉的喊声在头顶响起。 楚惟一自洞口决然纵身而下,试图挽救这场他无法背负的悲剧。 就在楚惟一纵身而下时,洞口他安排下的弓弩手,这时,也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然的看成着这突然横生一幕。 而与此同时,崖壁下,燕离如同一道黑色的龙卷风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这边跃来。 “害怕吗?” 耳边响起李欢半含欣喜的声音。 害怕吗? 容锦唇角扯起抹冷冷的笑。 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好怕的! 李欢没有得到容锦的回答,对上她微微绽起的笑脸,怔了怔后,不由便略带欢喜的说道:“常听人说,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容锦,能跟你死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只可惜……” “就算是我们死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呢?”容锦打断李欢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别忘了,便是死,也有天堂地狱之分。” 李欢脸上欢喜在听到容锦的话后,便僵在了那。 而这时,两人离身下的碎石山岩,已经只有一丈之遥。 容锦眼角余光处,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脸如白纸正奋力朝她跃来的燕离。 突然就想起,她和燕离的相遇,当时,也是她突然自山上掉下,砸在了正运功驱毒的他头上。 想不到,她和他的最后一面,竟然也是这样的场景,只可惜…… “只可惜,再不能和你看一场烟花!” 耳边蓦然响起一声轻叹。 紧接着,容锦便感觉到身子一紧,下一刻,天旋地转间,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发现,原本应该垫底的她,被李欢挪到了上面。 容锦脸上神色一变,目光霍然一紧,看向李欢,“你……” 李欢松开原本紧紧搂抱着她腰身的一只手,抚上容锦骤然变色的脸,眸子间三分苍凉七分无奈,唇角却始终保持一抹微笑的弧度。 “容锦,若有来生,可能许我?” 若有来生,可能许我? 容锦刹那失神。 今生已无可期,那么可否缘定来生? 然,没等她开口,一声“砰然”着地的声音,打断了她一瞬的失神。 容锦听到一声闷哼。 也听到了身后楚惟一凄厉不似人声的嘶吼,也听到了三步之外,燕离绝望至极的长啸。 她缓缓抬头,目光朝三步之外,如石雕木塑的燕离看去。 她扯了扯嘴角,想说一声“我没事”,然,她才刚刚掀起唇角,却感觉脸上一凉,一滴泪水忽然就夺眶而出。 “欢儿……” 身后响起楚惟一苍凉而无力的喊声。 容锦想要回头,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抖抖擞擞着摸上了她的脸,停在那滴才出眼眶便被风干的泪痕上。 “真好,你……终于,也肯……为我,流一滴泪!” 容锦垂眸。 目光对上李欢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脸,大口的大口的鲜血,随着他的话语声,喷薄而出。 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目光痴痴的看向容锦。 容锦抬手,颤抖着想要擦去他嘴边的血,却被李欢摇头阻止。 “不,不,不……要,脏……了你,你的手……” 容锦的手僵在那。 而这时,身后的楚惟一和燕离都已经走到了跟前。 楚惟一想要上前,却被李欢拒绝的目光给逼在了原地。 燕离缓缓上前,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子,目光平静的看向地上好似要将所有的血都吐出来的李欢。 李欢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唇角翘起,“我,我……没输,我,我只……是,太,太累了。” 燕离点点头,伸手握住容锦颤动不己的手。 李欢的目光落在容锦和燕离相握的手上,眸子里的光如同燃尽的炭火般,一瞬亮起后最终归于烟灭。 “李……” 容锦的声音被燕离略略加重力道的手打断。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燕离。 燕离摇了摇头。 容锦瞳孔一暗,下一瞬,她缓缓的靠在燕离的怀里。 “少主!” 夜璃和柳念夏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姑娘!”杏雨惊喜的看着偎在燕离怀里的容锦,“你没事,太好了!” 容锦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她才开口,却发现喉咙像刀被割过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这时,杏雨等人也看到了地上已经闭上眼,神色安详,唇角似是含着一抹笑意的李欢。众人一惊,下意识的便朝容锦看去。 容锦实在没有精力去解释什么,她只觉又累又痛,一身的骨头就好似被拆开了重新组装了一样痛。 她无言的偎在燕离的怀里,目光怔忡的看着地上的李欢,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没有人知道,在最后的刹那,李欢不仅仅是将她和他调换了个位置。坠地的那一刹,他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往上抛了抛。 若不是这最后的一抛,她又如何能毫发无损? 容锦握住燕离的手,长长的深吸了口气,压下了鼻腔里浓浓的酸涩。 “欢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一声悲呛的喊声在蓦然响砌山宇。 楚惟一“扑通”一声,瘫在了李欢的身边。 燕离目光冷冷的落在楚惟一身上。 而就在这时,寂静的山野间,除了楚惟一撕心裂肺的号哭之声,忽然就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呼之声。不多时,便是“扑通、扑通”络绎不绝的肉体撞地的沉闷之声。 在场的人,一时间不由都将目光看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 而这一转眼,才发现竟然是那些之前在山洞弯箭搭弩的射手。 楚惟一也怔怔的抬头,目光茫然的看向那些被凤卫抹了脖子后,顺手便扔下崖壁,他费心培植多年的手下。 收到凤卫手势的夜璃,上前一步,对燕离说道:“少主,已经全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燕离点了点头,夜璃退了下去。 他便又朝容锦看去。 对上燕离那如千年古井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容锦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顾忌我。” 杀母之仇,如何能不报? 燕离深深的看了一眼容锦,拾步走至楚惟一身前。 楚惟一抬头,迎向燕离冷得如冰碴子的眸子。 四目相对,稍倾,燕离缓缓开口说道:“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赢了我,你便离开。” “少主……” 夜璃不赞成的想要劝阻,但却被燕离抬起的手势打断。 容锦目光复杂的看向燕离。 她知道,燕离之所以放过这样好的报仇机会,是了为还李欢适才出手相救的情份。 楚惟一,他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容锦朝楚惟一看去。 而不想,楚惟一也正朝她看来。 一刹那,她被楚惟一眸中滔天的恨意看得怔了怔,但转而却又明白过来,只怕,楚惟一将所有的恨都转嫁到了她的身上! 容锦眉梢间便绽起了一抹讥诮的笑。 楚惟一恨他? 试想,若不是楚惟一利用玉玲珑想要置她于死地,又如何会有现在的结果? 想起玉玲珑,容锦不由便抬头四处张望。 “姑娘,您找什么?” 耳边响起杏雨的声音。 容锦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玉玲珑的身影,她想了想,对杏雨说道:“推我下崖的是玉玲珑,你去看看,她还在不在这附近。” 杏雨听了,当即便转身招呼了杏花和柳念夏几人,分头寻找玉玲珑。 这边厢,楚惟一听了燕离的话,他看了看燕离,又看了看李欢,最后目光落在燕离身后的容锦身上。 “贱人,都是你害了我的欢儿,去死吧你!” 楚惟一突然暴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容锦袭来。 “保护姑娘!” 夜璃一声轻喝,下一瞬,被留下来的兰心和云珠已经率先一步,将容锦护在了身后,摆开了阵势准备对付楚惟一。 而就在楚惟一暴起的刹那,燕离同样身形翩然而起,迎着楚惟一杀了上去。 转眼间,两人便缠斗在一起。 虽然燕离的武功并非出自楚惟一之手,但必竟,楚惟一在燕离身边生活了十几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容锦不敢小觑楚惟一,有心想叫夜璃上前帮忙,但想着,燕离有话在前,此刻便是百般担心,却也不敢出声,生怕让燕离分心。 而事情也果然如容锦所想,燕离出手的每一招,楚惟一都能化解,反而楚惟一使出来的招数,若不是仗着内力深厚,轻功卓绝,燕离怕是还有些吃力。 一时间,容锦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从山下打上崖壁,又从崖壁打到山顶,不说附近树木断根落枝,就连山似乎都被铲平了一截。 “姑娘,您快看,谁来了。” 就在容锦看得万分紧张之时,耳边忽然响起兰心的声音。 11楚惟一之死 兰心的话声一落。 容锦便飞快的转了身,朝身后看去。 被茂盛的林木遮了个严严实实的小径上,一抹身影正急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等看清那抹身影后,容锦顿时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蓝姨!” 小径上行色匆匆的可不正是一脸风尘仆仆的蓝楹,听到容锦的那一声喊,她越发加快了步子,不消多时,便站到了容锦跟前。 “蓝姨,你怎么来了?”容锦上前握了蓝楹的手,一脸惊喜的问道。 蓝楹喘了口气,待压下心头重见时的欢喜后,才开口说道,“琳琅让双凤先赶回京山送信,我一得了消息,就抄近路赶了过来。”话落,目光落在容锦身后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一眼,沉了脸问道,“是楚惟一?” 容锦点头。 “这个叛徒!”蓝楹狠狠啐了一声,回头对看到她赶了过来的夜璃问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怎么不上去帮忙?” 夜璃欲言又止的朝容锦看去。 蓝楹见了,不由便也目光狐疑的看向容锦。 容锦略一沉吟,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的跟蓝楹说了一遍,末了,苦笑说道“蓝姨,都是我没用,拖累了燕公子。” “容姑娘言重了,”蓝楹摇头,轻声说道:“公主当年常说,死者已矣,活在当下。比起报仇,自然是你的安危更重要。仇,什么时候都能报!” 容锦听得蓝楹安慰的话语,脸上绽起一抹半是谦疚半是感谢的笑,忽的便想起件事,于是回头对一侧的夜璃问道:“你们昨夜突袭,可是用过毒?” 夜璃点头。 容锦不由蹙了眉头对蓝楹说道:“昨天夜里,我明明感觉楚惟一中了毒,而且毒的不轻,可是,今天早上再看他,却又好好的,半点看不出中毒的样子,蓝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他体内有盅,那盅替他克化掉了他所中的毒。”蓝楹说道。 “盅?”容锦错愕的看向蓝楹,顿时想起,当日燕离放出本命盅替李熙疗毒之事,想了想,轻声问道,“蓝姨,你是说,楚惟一体内也有本命盅?” 蓝楹摇头。 容锦不由便糊涂了。 之前明明听她说,楚惟一体内有盅,怎么,这会子又摇头了? 好在没让她困惑太久,蓝楹已经轻声解释起来。 “楚惟一体内有盅,但不是本命盅。” “不是本命盅?”容锦看向蓝楹,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盅?” “是噬心盅。”蓝楹轻声说道:“这种盅和本命盅的区别就在于,本命盅在关健的时候会牺牲自已救宿主,而噬心盅,它虽然也起着护卫宿主之责,但若是有外力的干扰下,它会反噬其主。” 容锦怔怔的看了蓝楹。 于盅道之事,她知道的并不多。 但光听听这个盅名,应该就是很历害的一种盅。 后世,盅术兴起于苗疆之域,但其实它并非苗人的专利。蛊术在中国古代江南地区早已广为流传。但不论是苗疆又或是古代的江南更甚至是此时的南疆,它其实都是神密的,不外传的。 养盅不难,但难就难在养出好盅! 而作为皇室公主的燕无暇,她又是如何得到盅中圣品,本命盅的?楚惟一身上的噬心盅,是出自她的手笔吗? 这一刻,容锦真的很好奇,护国公主她到底有着怎样传奇不为人知的际遇? “师傅,你快看。” 耳边响起夜璃的声音,打断了容锦的沉思。 而随着夜璃的这一声,容锦几人不约而同的敛了心思,将目光看向了夜璃手指的方向。 原来是,楚惟一和燕离难分高下。 而一番打斗下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发泄,显然让楚惟一平复了初时哀恸绝望的情绪,他不再招招凌厉致命,而是小心翼翼的觑着机会,准备撒离。 容锦看出来了,夜璃自然更看出来了,不然,她也不必发出那样一声惊呼。 “师傅,楚惟一他想逃,怎么办?”夜璃看向蓝楹。 蓝楹冷冷一笑,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沉声说道:“背主之人,天下虽大,但绝无它容身之处!” 容锦挑了挑眉头,朝蓝楹看去。 心里却在噙嚼着蓝楹适才的那句“而噬心盅,它虽然也起着护卫宿主之责,但若是有外力的干扰下,它会反噬其主。” 想到这里,容锦看向蓝楹,轻声问道:“蓝姨,你是不是有办法?” 蓝楹默默的看了一眼容锦,没有立刻回答容锦的话,而是回头对夜璃说道:“你想办法通知少主,让他再牵制楚惟一一会儿。” “是,师傅。” 夜璃话落,匆匆离去。 蓝楹这才回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当年,在得知公主有孕之时,先帝李轩因担心公主母子安危,曾经派遣楚惟一带人入京山负责警戒之责。公主当时怀疑,李轩派楚惟一来保护是假,抢孩子是真。她便在楚惟一的身上偷偷下了噬心盅!” 话说到这,容锦自是知道,蓝楹怕是要拿这噬心盅做文章。但,既然知道楚惟一中了公主盅,早前怎么不动手,要拖到现在? 似是看破容锦的想法,蓝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件事,我也是这次回到京山,收到琳琅传来公主已死的消息,整理公主旧物时,偶然得悉的。” 原来是这样,只是,却不知道,到底要怎样的外力才能干扰楚惟一身上所中的噬心盅!还有,楚惟一他知不知道自已身上有盅呢? “蓝姨,你说楚惟一他知不知道自已身上有噬心盅?”容锦看向蓝楹,轻声问道:“还有,什么样的外力才能让噬心盅反噬其主?” 蓝楹看了眼远方仍旧绞着难分胜负的两人一眼,说道:“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的?” 容锦愕然的看向蓝楹,知道还敢背叛先帝,背叛公主! 蓝楹点头,“公主下盅之时曾经与他言明,只要他不做出背主之事,这盅终其一生,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容锦沉默了半响,稍倾冷笑摇头。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楚惟一既然已经发了毒誓,为什么还能义无返顾的背叛。 其实,不论是后世还是前世,誓言这种东西,特别是毒誓,若是有人发了,却是没几个人敢轻易违背的,必竟,世人常言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对于楚惟一来说,他其实忠于的一直是自已。 所以,先帝也罢,公主跟前也罢,别说是毒誓,便是噬心盅,他其实从来就没放在心里。不然也就不会有当日在皇宫地道对公主突然发动袭击之事。 “蓝姨,动手吧。”容锦看向蓝楹,轻声说道:“公主还等着燕离赶回去让她入土为安,我们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蓝楹点头。 她自怀里拿出一个红漆盒子,才打开盒子,容锦便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浅浅的花香流淌。再细看,便见红漆木盒里是一朵通体莹润好似才刚从树下摘下的花朵,甚至花瓣上的露水似乎还隐约可见。 “这是什么花?”容锦看向蓝楹。 “这花名叫优昙跋罗华。”蓝楹看向容锦,轻声说道:“这花原是佛门圣花,据说,开时无人知,谢时无人晓,公主当年在南疆偶然得到。楚惟一身上的噬心盅当时便是自这花的花蜜间发现的。” “盅练成之后,公主便有一种特殊的法子将这花保存了下来,只要将这花焚烧,释放出来的花香不但能绵延百里,更能催发噬心盅反蚀其主。” 容锦闻言,漆黑的眸间闪过一抹璀璨夺目的光华,当下催促道:“那蓝姨,快动手吧。” 蓝楹点头,她将木盒放在地上,取了怀里的火折子出来,几下点燃了木盒里的干花。顿时空气中满是馥郁的花香。 而那花香虽则馥郁,但却并不让人反感,甚至闻了这花香,更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容锦才要开口,但眼前奇异的一幕,却让她一瞬间忘记了自已想说的话。 木盒中的优昙跋罗华生起一朵白色的火焰,随着那火焰燃起,一股浅浅的淡淡的如雾似霾的薄烟凝聚成一束,如飘带般朝远处的楚惟一飘去。 “这……” 容锦怔怔的看向蓝楹。 蓝楹摇了摇头,示意,容锦往下看。 而正试图摆脱燕离的楚惟一,似是也发觉了这空气中的异像,只是,还没等他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一什么,胸口处突然像有把尖利的钩子一样,正狠狠的钩着他的心房,好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欲要夺路而出。 楚惟一一个踉跄,自高处轰然落下。 燕离初始还以为这是他的诱敌之技,并不敢掉以轻心,但当他看清楚惟一嘴唇边一缕鲜红时,一顿之后,同样翻身而下,落在了离楚惟一只有数步之遥的崖石上,目无表情的看向楚惟一。 “唔……” 楚惟一先是捂着胸口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却是“哇”一声,吐出一口鲜红如火的血。 而这时,夜璃已经赶至燕离身边,适才,发现楚惟一想要逃走,她照着蓝楹的意思,令凤卫手持重弩守住了四处,只要楚惟一敢走,凤卫便以重弩相拦。 当时不明白,蓝楹为什么要她们拦下楚惟一,在见了楚惟一吐出那口鲜血后,但是不懂也隐隐猜到了一些。 是故,才至燕离跟前,她便轻声说道:“少主,师父来了。” 能被凤卫称为“师父”的,除了死去的红楹,便只有蓝楹。 而楚惟一突然发作,这一切,怕是与蓝楹有关,当下,燕离转身朝正携同容锦朝他走来的蓝楹看去。 “少主!” 蓝楹上前向燕离见礼。 燕离摆了摆手,免了蓝楹的礼,他先是看了目光关切的容锦一眼,给了容锦一个他一切安好的眼神后,才对蓝楹说道:“蓝姨,这是怎么回事?” 话落,目光重新落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楚惟一身上。 蓝楹虽然知道楚惟一中了噬心盅,也知道优昙跋罗华能令噬心盅反噬宿主,但是,会是怎样的反噬法,她却是一无所知。 是故,听了燕离的问话,她摇头轻声说道:“少主,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照着公主留下的笔札行事。” “娘亲留下的笔札?”燕离错愕的看向蓝楹。 蓝楹点头,将她收到琳琅的消息后,收拾护国公旧物,无意间发现公主当日的笔札和楚惟一身有噬心盅,以及如何控制这盅的事,简单的与燕离说了一遍。 燕离听完,好半响不知道如何言语。 护国公主失踪十几年,当时为着找到她,他和蓝楹其实也曾翻寻过她的那些旧物,但当时并不曾翻到什么笔札。这次,琳琅护送娘亲的遗体回京山,却让蓝姨寻到了母亲留世的笔札,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娘亲自有安排? 想到这,燕离的目光落在了正痛苦不堪,好似要将全身的血都呕出来的楚惟一身上。 这一看,他甚至发现,楚惟一呕出来的那一大滩的血渍上,似乎有细微如沙粒的肉沫! 楚惟一抬手,快如闪电的点了自已身前的几处大穴,但所有的动作都是陡劳,胸口处,那如同被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没有因为他的点穴而减清分毫。 “楚惟一!” 头顶响起一声清冷的喝声。 楚惟一缓缓抬头,目光对上冷眼朝他看来的蓝楹。 他抬手拭去唇角边的血迹,脸上绽起一抹自嘲且无奈的笑,呐呐失声道:“噬心盅,蓝楹,是不是噬心盅在反噬宿主?” 蓝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冷了眉眼,说道:“楚惟一,你想要东夏的江山,是你的事。可是,为什么要害公主?公主那样的人,岂是你这等霄小之徒能算计的?现在,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吧?” 悔不当初?! 楚惟一脸上笑意愈浓。 悔吗? 不,他不后悔。 他只怪老天弄人,如果,映雪不是李轩的女人,如果李轩能早死几年,又或者欢儿能晚出世几年,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想要李室的江山吗? 他不想,他只是想要和自已心爱的人无忧无惧的过属于他们的生活罢了!可是,为什么,就这样难? 燕无暇她能做到的,他为什么就不能做到? 楚惟一想要开口,但他才一张嘴,又是一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容锦看着楚惟一,在楚惟一身侧一丈,是静静躺在那里唇角含一抹薄笑的李欢。 “容锦……” 楚惟一用尽所有的力气,忍下了焚心蚀骨的痛,抬头,目光无奈而期望的看向容锦。 容锦将目光自李欢身上收回,看向楚惟一。 静静等着楚惟一往下说。 “容,容锦……”楚惟一喘着粗气,目光赤红的瞪着容锦,“放,放……放过,映……映雪……” 映雪? 郦映雪! 容锦对上楚惟一满含期盼的眸子,一时间僵在了那。 郦映雪是间接害死护国公主燕无暇和她娘的凶手,楚惟一让她放过她!凭什么? 容锦才要开口,却看到楚惟一吃力的回头,目光怔怔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李欢,断断续续的说道:“她,她……是欢……欢儿……的,娘……” 是啊,郦映雪是李欢的娘,而李欢在最后的那一刻,用他的生命挽救了她的命!她还有立场向郦映雪复仇吗? 但,她可以放弃复仇,燕离呢?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一抬头,对上燕离漆黑如墨的眸子。 不待容锦开口,燕离已经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 “燕离……”容锦失声喊道。 燕离缓缓攥住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我可以不向她复仇,但并不是我不向她复仇,她便能安然无虞,东夏皇室,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一个污点存在?” 容锦嘴唇微翕,却被燕离摇头阻止。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是李欢拿他的命换了你的命。我这样做,其实有我的打算,我不希望你内疚,也不想,他用死,在你的心里占去一个角落。”话落,抬手,将容锦拥在怀里,如呢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锦儿,你的心里应该装着的是我!” 容锦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此刻心中的感觉,她只能抬手,紧紧的回抱燕离的这个拥抱,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心里装着的只有你一人。只是……” “我明白。”燕离轻轻的拍了拍容锦,柔声道:“我不要求你从这一刻起,但,我也不希望你沉湎太久。” “不会的……” 容锦还待再分辩几句,耳边起响起一道惊诧万分的轻呼。 她顿时忘了自已要说的话,而是抬头看了过去。 只一眼,一双如玉雕的手,便挡在了她的跟前,燕离清越如环玉相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看,仔细吓到了!” 容锦知道,前世比眼前这一幕血腥百倍的场面,她也曾看过,不曾被吓到。但,她却很享受这一刻,被呵护,被在意的感觉。 她温驯的听从了燕离的意思,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将楚惟一惨死的那一幕自脑海中驱离,眼前,浮现的是京山某个不知名的山坡上,那漫天遍野的紫! 12第一次吗 葬了李欢。 日色已近黄昏,简单的收拾一番后,一行人才打算上路,得了容锦吩咐带人去找玉玲珑的杏雨在寻找无果后,赶了回来。 没找到? 容锦疑惑的看向杏雨。 杏雨点头,“奴婢几人将这附近的洞穴都翻拣了一遍,仍旧找不到她。”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这棋盘山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个洞穴,附近也是丛林密布,她真有心藏起来,别说是她们几个人,就是再多些人,也找不到。”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闻言点头,抬头看了眼头顶那些如蜂巢密布的洞穴,冷冷一笑,说道:“过了这营陵县便是南疆境内,荒山野岭毒虫猛兽危机重重的,我到要看看她怎么活着走出去!” 燕离闻言,目光落在洒满落日的余辉的崖峰密林上。 太阳象一个巨大的玉盘,由白变黄,越来越大,天空如缎似锦,不多时夕阳沉入云底,霞光变成一片火红,将天边的云朵,远处的山峰映照的如同燃烧,天是红的,山是红的,云是红的,大地也是红的,入目之间的一切都红的。 身后响起夜璃的声音,“少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可以随时出发。” 燕离牵起容锦的手,轻声道:“走吧。” 容锦点头,握着燕离的手,行走在队伍的中间。 走了约有十来步,感觉身后似是有一道灼人的目光。 容锦步子一顿,下意识的回头朝身后看去。 “怎么了?”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燕离闻言,当下步子一顿,运足目力朝群峰峻岭间看去,稍倾,摇头对容锦说道:“没有发现人。” “算了,可能是错觉吧。”容锦摇头对燕离说道:“我们走吧。” 燕离点了点头,重新携了容锦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山谷间慢慢的恢复了宁静,只空气中却仍旧带着沉沉的死气。 直至容锦一行人离开许久后,崖壁上方,一个洞穴口慢慢的走出一抹瘦瘦巧巧的身影。 恰在这时,阳光照射在洞穴口,金黄的光晕下,玉玲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惶至极的神色,她紧紧的攥住了身侧的山岩,以至于指甲生生折断也不曾发觉。 良久。 直至天暮微垂,夕阳渐散,朦胧的夜色缓缓生了起来,山谷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夜兽长啸之声。僵立良久的玉玲珑霍然醒过神来。只,她才醒神,便被那些好似在耳边响起的兽吼吓得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话语声。 紧接着便有一束微弱的火光在寂静的黑夜里如鬼火般由远及近,随着那火光不断靠近,原本听不真切的话语声,也跟着清晰起来。 只可惜,说的都是滇西方言,玉玲珑一句也听不懂,她又是惊又是惧的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去察看才出现的火光。 不想,她才探出脑袋,便撞上一张被红红白白涂料抹得花花绿绿的脸,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眼一黑,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 在又一场雪后。 容锦一行人抵达了南疆境内一个名叫石龙的村子,过了石龙村再前行,约有个二百里便是独木山,而穿过独木山,便到了高水,淌过高水便到了一行人的目的地京山。 但,说起来,只是几个地名,真正走起来,却是路途艰难。 燕离一行人原没打算在石龙村留宿,只天公不作美,便在燕离等人打算在距石龙村约有五十里地的某个不知名的树林里露宿时,忽然就下起了小雨。 “少主,”蓝楹找到带着容锦躲在一处石壁下避雨的燕离,轻声说道:“前面便是石龙村,要不,我们还是去村子里借宿一晚吧?” 话落,蓝楹目有深意的看了眼脸色略显苍白的容锦一眼。 容锦原本泛着白色的脸,在对上蓝楹的那几不可察的目光后,突然间就好似被打了两团胭脂一样,鲜红如火。更过份的是,不只是脸,就连脖子都红了。 见她一瞬红了脸,燕离疑惑的看向她,问道:“怎么了?怎么脸一下子这么红,莫不是病了?” 话落,抬手便去试容锦的额头。 他不问还好,一问,容锦只觉得一张脸好似被火着了一样,火热火热的。心里暗暗腹诽,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还是被蓝姨给发现了? 蓝姨眼见得容锦局促的都快要将整张脸都埋进脖子里,轻笑一声,对燕离说道:“少主,容姑娘得的是女人家的病,你不懂的,把她交给我吧。” 燕离原只是随意一问,不想真的从蓝姨嘴里听到了容锦是生病了,当下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去想,什么是女人家的病,只急急的看向容锦,一迭声的问道:“病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哪里不舒服?要不要……” 对上燕离急切的眸子,容锦差点便哀号一声,恨不得一头撞晕在身后的石壁上。 燕公子啊,你家蓝姨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这是女人家的病,女人家的病,你还能有什么办? 难道你能替我抗了?! 容锦摇头,一边期期艾艾的说道:“不,不要紧的,就是……” “怎么会不要紧呢?”燕离打断容锦的话,“你没听说吗,小病不治成大病。”话落,不待容锦吱声,便对蓝姨说道:“蓝姨,你去把夜璃喊来,让她给锦儿把把脉。” 容锦又羞又急的看向燕离,想要阻止,却知道,不任自已说什么,估计这会子这人都听不进去。她只能转而求助的朝蓝楹看去。 蓝楹接到容锦看来的目光,哂笑一声,对急得不行的燕离说道:“好了,少主,容姑娘这病夜璃治不了,你也别着急了,让我单独跟容姑娘说几句话吧。你去前面跟夜璃她们知会一声,今天赶到石龙村投缩。” 燕离犹豫的朝容锦看去。 蓝楹又不懂医术,留下她真的可以吗? 容锦对上燕离的目光,生怕他再问出些什么让她难堪的事,便一迭声的催促他。 “你去吧,我这里有蓝姨就行了。” “那行,我去找夜璃,你要是不舒服了,就让蓝姨来喊我一声。”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 好不容易等燕离走远了,容锦一脸窘迫的看向蓝楹,“蓝姨,我……” “是第一次吗?”蓝楹笑着走到容锦跟前,轻声问道。 容锦脸上顿时红的能滴出血来。 初潮这种极私密的事,她真的不习惯拿出来跟人探讨。 哪怕对方同为女性! 可,她又不能拒绝蓝楹的一片好心。 前世的她并没有痛经这一说,可这一世,才来初潮,她便觉得肚子里好似装着只猫一样,时不时的拿爪子挠她一挠。 容锦红了脸,点了点头。 蓝楹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等握到容锦微凉的掌心时,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等见到容锦目色强抑的痛楚时,不由便心头一紧,轻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容锦强撑了笑脸,对蓝楹说道。 蓝楹见着不由便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最先被燕离派到容锦身边的人,一路走来,她看多了容锦的狠厉绝决,但这般隐忍的容锦却不是她所熟悉的。 想着,似容锦这般出身的姑娘,哪一个,在初初做大人时,不是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只恨不得连路都不让走一步。 可,容锦呢? 她在这冰天雪地的荒效野外,忽然就迎来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没有大补的人参鸡汤,甚至是连碗红糖水都没有。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就罢了,偏偏不论是她的生母还是生父都声名赫赫! 蓝楹一瞬间只觉得心头泛起微微的酸凉,但对上容锦那如一潭深水的眸子时,生生的压下了那抹酸涩,柔声说道:“你先忍忍,等回头进了村子,我给炖碗鸡汤补补。” 容锦才要开口说“不用”,却见燕离去而复返大步往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脸肃穆之色的夜璃。 “锦儿,你让夜璃替你把把脉吧。”还隔着些距离,燕离便对容锦说道。 容锦先是怔了怔,稍倾,失笑着看向燕离,说道:“你忘了,我自已本就会岐黄之术。真的没什么,可能就是连日赶路,累到了。” “容姑娘,你还是让我给你把个脉吧。”夜璃笑着对容锦说道:“不然,少主怕是你怎么说,都不放心的。” 容锦才欲说“不”,但当对上燕离紧紧拢住的眉头时,默了一默后,将手伸给了夜璃。 夜璃一手托了容锦的手,一手搭上她的脉门。 稍倾,夜璃放了容锦的手,对朝她看来的燕离说道:“少主,容姑娘脉相平和,只是气血有点不足,许是连日奔波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并无大碍。” 燕离拢着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他看了看山谷间下得淅淅沥沥的雨,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脸色泛白的容锦,转而对夜璃说道:“去前方的石龙村入宿吧。” “是,少主。” 夜璃退下,将燕离的决定吩咐下去。 很快,一行人,重新向前方的石龙村出发。 蓝楹走在容锦身侧,尽量替她遮挡着斜飞的雨丝,轻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马车怕是难弄,回头看看能不能在村子里弄辆牛车。若是不行,我们就在村子里歇息几天,等你身子舒坦些再赶路也不迟。” “不用了,”容锦摇头道:“我算着日子,应该快进腊月了,琳琅她们怕是早几日便到了京山了。” 腊月一过便是过年。 如果不能在年前赶到京山,护国公主和南楼便要等到过完年才能下葬。 南楼到还罢了,可护国公主必竟是已经死去十多年的人!之前有本命盅护身还好,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本命盅……蓝楹只能沉沉长长的叹了口气。 ------题外话------ 嗯,标题党!不好意思。 关于近期的更新,实在很抱谦。我想说,我是真的很想雄起,但素又真的很无力。 只能向亲们表达最真挚的谦意,但亲们应该知道,但有一分可能,我都不愿这么无力。 13大巫的礼物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石龙村。 其实说是石龙村,不如说是石龙塞。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容锦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村子时,脑海里便掠过前世所见的苗塞风情。而眼前的石龙村跟那些苗塞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负责前方打探的夜璃在村子里悄然溜了一圈后,赶了回来,对燕离和容锦说道:“村子里约有百十来户的人家,都姓蓝,大巫和族长还有盅女住在村东头的那片吊角楼。” 大巫? 据容锦所知,巫,源于上古,最早是以技能为姓氏的。古人相信万物有灵,而且可以通过精神感召使神灵降临,于是便出现了专以舞蹈来召威神灵的职业--巫师。巫师以祝祷、占卜为职业,巫术发扬在夏商两代。 她以前好像听倾城说过,后世的道家其实就是上古大巫传承的一个分支。 而在苗疆之域,都有不成文的规矩,男的承巫,女的承盅。不同于大巫可以娶妻生子,盅女是终身不能嫁人的。盅女和大巫享受族人的供养,他们的权力很多时候更是凌驾于族长之上。 自然,她们的住处便也占据了村子里最好的地段! 燕离听了夜璃的禀报,点了点头,稍倾问道:“我们投宿在哪家?” “回少主,我们借宿的是村西头的最外边的那一户人家。”夜璃说道。 燕离抬头看了看雨水渐止,飘起雪花的天,点了点头,对夜璃说道:“前面带路吧。” “是,少主。” 夜璃在前面带路,一行十几人,行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很快便迎来无数双打量揣测的目光。 好在,燕离和容锦都已经易过容,遮去了他们最初的模样,容锦则更是学着夜璃的样子,在脸上蒙了块布,这样一来,越发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不同于中原的房屋建造,石龙村人所住的房子,同后世的苗人吊脚楼如出一格。 依山势而建,后部与山坡相接,前部木柱架空,底层进深,楼面半虚半实。人们聚族而居,依山傍水,屋前有河,层后有山,吊脚楼参差错,贴壁凌空,如同绘于群山峻岭间的一绘画! 夜璃寻的投宿的人家,人员较为简单,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孙女。 因为语言不通,老太太在露了个脸,将容锦等人领到让她们歇息的地方后,便转身退了下去。 屋子很旧,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漏水,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盆竹桶用来接水,老太太的小孙女走了没多久,又一个人悄悄的走了回来,也不进来,瞪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蹲在角落里打量着众人。 蓝楹和杏雨几人张罗着容锦晚上的睡觉的铺盖什么的,夜璃则带着凤卫准备吃食,容锦和燕离坐在屋子中央,逗着那只胖松鼠。 容锦抬头的时候对上了角落里好奇朝这边张望的小姑娘,虽然明知语言勾通不了,但小丫头实在长得讨人喜欢,她便笑着招了招手。 小丫头一开始还犹豫不敢上前,但当看到笼子里的胖松鼠吱吱呀呀的上蹦下跳时,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上前。 容锦笑着将手里的松子递给小丫头,示意她去喂。 小丫头瞪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容锦,又朝燕离看去。 许是燕离身上气势太盛,既便他此刻已经易过容,但身上仍旧有股生人莫近的凌厉气势,这种气势甚至连胖松鼠都感染到了,在笼子里会尽量的避开他的方,而朝容锦这边靠拢。 容锦见小丫头朝燕离看去,笑着将笼子拿了下来,放到地上,示意小丫头自已玩。 小丫头这才腼腆的对容锦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容锦霍然瞪大了眼,看向小丫头,惊讶万分的问道:“你会说官话?” 小丫头低下头,一边喂着笼子里的胖松鼠,一边回着容锦的话,“是大巫教我的。” 大巫懂东夏话? 容锦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错愕了。 南疆人会官话原不奇怪,但那得看是什么人。 比如说负责出面与朝庭官员接触的人,而一个深居乡野可能终其一生都不曾走出这村子的大巫却懂官话,这真的是叫人匪夷所思。 一瞬间,容锦的好奇心被小丫头拉到了最高点。 她想了想,起身蹲到小丫头跟前,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如雪。” 如雪抬头看了容锦,那对黑漆漆的大眼睛沌澈的就好似从不曾面世的天山水一般。 蓝如雪! 真不错的名字的。 “如雪,很好听的名字呢!” 如雪脸上抬起脸,对容锦的夸奖回以一个甜甜的笑脸,弯弯的眉眼,如同天上的一弯月牙儿。末了,又低下头逗笼子里的胖松鼠玩。 容锦拿着桌上的干果递给如雪,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说着话。 慢慢的,便将话题引到了如雪嘴里的大巫身上。 “如雪,那大巫给你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大巫他自已叫什么名字呢?” “大巫叫蓝玉。”如雪头也没抬的说道。 蓝玉?! 容锦脑海里蓦的便想起“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不知道这位大巫的名字可是缘于此! “那大巫怎么会说官话呢?” 如雪摇了摇头,瞪了黑是黑白是白的眼睛看着容锦,“奶奶说,大巫什么都会。” 大巫什么都会?! 容锦一怔之后,不由便“扑哧”轻声笑了。 如雪茫然的看向容锦,似是不懂她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容锦什么也没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陪着她又逗弄了一回胖松鼠,这才重新站了起来。 燕离使了个眼色给容锦,容锦点了点头,待燕离起身走到大开的窗户边时,她便也跟了过去。 “你身子好点了吗?”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原还以为燕离也是对那大巫有什么想法,因怕如雪听得懂官话,这才避开说的。不想,燕离张嘴问的竟然是她的身体! 一怔之后,容锦摇头道:“我没什么不好,之前就是赶路赶急了点。” 燕离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已经下成鹅毛大的雪,对容锦说道:“这么大的雪,又是山路,怕是不好走。反正这里到京山走得慢点也就小半个月的路程了。明天若是天不好,我们休整几日再走吧。” “不……” 容锦才要开口,却被燕离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这里的大巫……” 嗯?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略略蹙了眉头,似是斟酌着怎么开口。 容锦也不催他,安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感觉手上一暖,却原来是燕离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掌心,一股微暖的热源透过掌心传来,一瞬间,容锦觉得整个人就好似喝了一碗热茶一样,身上暖融融的。而这时,耳边响起了燕离的说话声。 “我不知道有没有记错,小时候,好像听娘亲说起过,她曾经教过一个大巫说官话。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是……” 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燕离,“会不会是蓝玉?” 燕离点头。 虽是猜到了燕离所想,但容锦少不得还是怔了怔,心道:不会那么巧吧? 但不管蓝玉是不是护国公主当日所识的那个大巫,容锦都觉得燕离没有耽搁下来的必要。护国公主还在等着他回去入土安葬,不在年前落葬,正月又不能破土,过了正月便要开春,难道当真要让公主连最后的体面都无法保存? 这么一想,容锦便对燕离说道:“大巫那么多,也不一定就是他。就算是他,过了这么多年,人总是会变的,我们也没必要去打扰他。明天,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好了。” 燕离还待再说,容锦抬手,“别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我的身体,我知道,真有事,我会跟你说的。” 燕离对上容锦端肃认真的目光,默了一默,叹了口气,将容锦往怀里带了带,轻声说道:“好吧,我都听你的。” 容锦闻言,不由便笑着打趣道:“一直都听我的?” 燕离对上她轻轻一笑,便璀璨夺目的眸子,再次点头道:“嗯,一直都听你的。” 容锦对上燕离那满满宠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抬手抚上了他棱角分明的唇,若不是还有如雪在场,她想这一刻,她肯定会不控制不住自已,一采芳泽! 不由便想起前世死党倾城的名言。 什么样的男人最可爱? 长得好,又肯听话,还肯用心哄女人的男人最可爱! 这句话可不就应验在了燕离的身上。 见容锦突然间便默不作声,燕离不由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容锦才要开口,不想,蓝楹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跟在蓝楹身后的是杏雨和柳念夏,两人一人手里端了个大钵,一人则端着托盘,托盘里摆放着一副碗筷。 容锦连忙自燕离怀里退开,迎着蓝楹等人走了上前。 “姑娘,蓝姨亲自动手替您熬的鸡汤,您快趁热吃些。”杏雨笑着对容锦说道。 容锦这才觉得一阵扑鼻的鸡香味,对于这一段时间就没好好吃过一餐饭的她来说,这香味真的是让人垂涎欲滴。 说着话的功夫,蓝楹已经帮着杏雨将鸡汤安置好,又拿了柳念夏托盘里的碗筷,盛了一碗出来,笑盈盈的对容锦说道:“坐下吃吧。” 容锦才要坐下,却见原本蹲在地上跟胖松鼠玩的如雪,瞪大了眼朝她看来,不时的舔着小嘴巴。心头一软,便轻声对蓝楹说道:“蓝姨,给如雪也盛一碗吧。” 蓝楹才要开口,如雪却是一转身,跑了。 到是把个容锦给弄得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这时,耳边响起了蓝楹的话。 “姑娘不知道,这鸡汤里加了药材,是特意给你做的,旁人吃了反而不好。” 蓝楹的话声才落,容锦便看到才自觉坐在她身边,准备拿碗装鸡汤的燕离僵在了那。 那呆萌呆萌的样子,害得容锦喝进嘴里的一口鸡汤“扑”的一声便被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稍倾,屋子里笑成了一团。 等夜璃带着人送晚膳来时,眼见屋子里所有人都笑呵呵的,只有自家少主神色从容的坐在那,她不由奇怪的问了一声。 “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呢?” “没,没什么!”容锦摆手。 蓝楹这才止了脸上的笑,起身帮着夜璃摆饭。 容锦将桌上的未动的菜,每道菜都拨了一些出来放到一个小碗里,喊了杏雨上前,“把这个给如雪和她奶奶送去。” “是,姑娘。” 杏雨端了碗退了下去。 这边厢,容锦在喝饱了鸡汤后,实在吃不下饭了,便在一边帮着蓝楹替燕离布菜。见着燕离多瞄了哪道菜几眼,便夹了放他碗里。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融洽,一片温馨。 等用过晚饭,又闲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散了回屋歇息。 一夜无话。 只等,到了第二日,容锦收拾好自已,正打算喊了杏雨等人进来,吩吩她们准备出发时,却是被外面的积雪给吓了一跳。 原来,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外面的雪便积得有一尺多厚,这样的雪天,想来确实是无法出门了。 “姑娘,您起来了吗?”外面响起杏雨的声音。 “起来了,进来吧。” 不多时,杏雨和棉絮端了热水走进来。 容锦一边去临时隔制出来的净房梳洗,一边问杏雨道:“燕公子起来了吗?” “燕公子早起来了,来过一趟,见姑娘你还睡着,便又走了。”杏雨说道。 容锦便没再多言,等她梳洗好,才走出来,恰巧见着燕离从门外走了进来。 “起来了,昨夜睡得好吗?”燕离问道。 容锦点头,“睡得挺好的。” 燕离便在就近的椅子里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外面的雪下得有点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蓝姨和我商量过了,就在这休息几天再走。” 容锦点了点头,既然是老天要留人,那她也没有办法。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柳念夏和杏花送了早上的吃食进来。 “蓝姨呢?”容锦看向杏雨,问道:“你去请了蓝姨来跟我和燕公子一道用膳吧。” 杏雨才要出去,不想却在门口遇上了,从外面进来的夜璃。 夜璃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对容锦说道:“容姑娘,蓝姨一早出去了,说是去镇子上,填补些东西。” “这个天出去?”容锦不由便抬头看了外面又下得密集了些的雪花,稍倾,问道:“蓝姨有没有带人去?” 夜璃点头,“双儿和婉婷跟了去。”话声一落,又补充道:“对了,如雪也跟着去了。” “如雪也跟着去了?”容锦看向夜璃。 夜璃点头,“蓝姨让如雪带路,作为回报,她可以替如雪和她奶奶准备开年节的东西。” 开年节是南疆人的春节。只是,他们过年不只一天,而是年终年首都计入其中。从腊月二十三日入年界开始到正月十五日元宵后才结束。 说起来,眼见得便要进腊月,条件好些的人家,早就开始筹备年货了。 如雪家往年因为穷,自然是没有这个讲究的,但今年因为夜璃借宿付了足够她们偿还欠债,省着点用,还能过上几年温饱日子的银子的缘故。又因着,蓝姨答应她,她只负责领路,而蓝姨会相对的付出她领路的报酬。是故,小丫头,便高高兴兴的跟着蓝姨出发了! 许是因着节日将近的缘故,即便是大雪,集市上也热闹的不得了。 “如雪,那边有卖糖糕的,我让你双儿姐姐,买些给你吃,好不好?” 如雪摇了摇头,拒绝了蓝楹的好意。 蓝楹看着乖巧的不似孩童的如雪,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双儿说道:“我们出门急,早饭也没吃,先找个地方垫垫肚子吧。” 双儿四周看了看,指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吃摊对蓝楹说道:“蓝姨,那家比较空,不如去他家吧。” 蓝楹无所谓,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如雪吃点东西罢了。 当下,一行人朝小吃摊走了过去。 虽然街道宽阔,足够两辆马车并行,但却因着街市上的人太多,大家走得都不快。 双儿和婉婷虽然年纪不小,但因着平时也是难得有机会出来逛,是故,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奇,两人竟是比如雪还要兴奋几分。 “让让,让让……” 一辆马车从身后赶了过来。 蓝楹本已经侧身让过,但却见到如雪被挤得往马路中间歪了歪,她连忙上前一步,将如雪抱了起来,退到一边。 而这时,马车恰恰从她身边经过。 一道风吹来,马车里一瞬掠过一张苍白精致却惊惧不已的脸。 擦肩而过的瞬间。 蓝姨微微的蹙了眉头,就在刚才,她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现在,那感觉也不曾消失,她当下站在那,往四处看了一番。眼见没什么异样,她牵了如雪的手走进了小吃摊。 而马车这时也拐进了一条巷子,一道颤抖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停车,快停车!” …… 天快黑的时候,蓝楹才和双儿带着如雪满载而归。 双儿自下去将给其它姐妹带的东西分了,蓝楹则是将一道裁剪的整整齐齐的布条递到容锦手里,轻声说道:“公主从前常说,女儿家身子最是金贵,特别是这几天,一个不慎,便是一辈子的痛苦。” 容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对于前世用惯了苏匪绵柔的她来说,这被裁成三指宽,细细长长的布条当真是要她的命啊!但想着,在这个异世,很多姑娘还在用着草木灰时,她便歇了那恨不得想死的心。乖乖的接了蓝楹递来的布条,轻轻道了声谢。 蓝楹才要开口,不想,被打发出去的燕离却在这时走了进来,看着容锦手里那些细长的布条,奇怪的问道:“锦儿,你要这些布条干什么?” 容锦:…… 燕离见容锦没回答,还待再问,却见她脸红的好似着了火一样,不由便朝蓝楹看去。 饶是见惯世面的蓝楹对上燕离那满怀疑惑的目光时,也是好半响失了反应,等反应过来后,连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将这个烫手山芋扔还给了容锦。 容锦眼见燕离伸手来拿她手里的布条,吓得一个转身,连忙将这些交到了一侧的杏雨手里,“你去收起来,我回头有用。” 杏雨应了一声,逃也似的满脸绯红的退了下去。 “锦儿……” 容锦生怕燕离再问出什么她无法回答的话,便开口说道:“蓝姨说,她买了刀肉回来,晚上棉絮给我们做红烧肉吃,我们去看看,做好了没有?” 燕离才要摇头。 容锦却是不由分说的上前推了他便往外走。 厨房里。 棉絮掌大厨,兰心和云珠两个在一边搭手。 突然见到容锦和燕离来,三人同时愣了愣,才要起身行礼,被容锦抬手阻止了。 “蓝姨说晚上有红烧肉,我来看看。”容锦说道。 棉絮闻言讪讪一笑,“姑娘,我这手艺你可别期望太大,跟暖春和红豆没法比!” 说起红豆和暖春,兰心在一边插话道:“哎,也不知道她们俩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们肯定好好的。”云珠接了兰心的话说道:“姑娘留下的银子,足够她们好吃好喝到嫁人了!” 兰心便刮了脸羞云珠,“真不害羞,这么小就想着嫁人不嫁人的!” 云珠气急,扔了手里的活,上前呵兰心的痒痒。 一时间,厨房里笑声不断。 容锦和燕离呆了一会儿,便转身出了厨房。 如月家的门前便是一条小河,河边是皑皑白雪,河水却是一片湛绿青蓝,风吹过河面,不时的飘落几朵雪花,转瞬便融于江面。 而此刻,村子里炊烟袅袅,虽鸡犬相闻,却很难看见一人半影的。 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景! 对上这样一番美景,容锦自是舍不得移开步子,她走到窗边,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仿若粉妆玉砌的天堂。 目光落在如玉带的河面上,轻声对燕离说道:“这般美的景致,想来,不是哪里都能看到的吧?” 燕离点了点头。 京山虽美,但那样的美却带着几分骨子里的奢华,并不似眼前小村的这般纯净清澈! 他轻轻拢着容锦的肩,两人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咦,那是什么?” 容锦忽然就指了远处一抹如雪后红梅的红点对燕离问道。 燕离凝目看去,稍倾轻声说道:“是个人。” 容锦点了点头,她原本还觉得这样一片雪景没有几株红梅相映,总是少了几分意境。不想,念头才起,便出现了这一抹红。 “咦!” 耳边忽然响起燕离的轻呼声。 容锦不由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燕离没有出声,而是目光直直的凝视着吊脚楼下,那几息间便能看清轮廓越走越近的人。 容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一眼,便有种被时光惊艳的感觉。 眼前的男子,虽看不清眉目,但只他那一身被风不时吹起,浓烈如火焰一般的大红以金线绣合欢花图案的衣裳,便给人一种妖魅惑世的感觉。 待走得近些,容锦这才发现男子年约三旬,身材高挑秀雅,眉目精致如画,却有着南疆人的特色,眸深、鼻挺,饱满的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正似笑非笑的朝她和燕离看来。 对上男子似笑非笑的目光,容锦一怔之下,对燕离说道:“他身上的衣服……” 男子身上的穿的并不是南疆这个民族特有的服饰。 “那是北齐服饰。”燕离对容锦说道。 北齐服饰? 容锦越发错愕了。 一个异族的大巫却穿着别国的服饰,这……容锦目光微眯,才要再仔细打量楼下如同一道风景的男子,但就在这时,却发现如雪踩着欢快的步子,跑了出去。 “大巫,您是来找我的吗?” 大巫?蓝玉! 容锦和燕离对视一眼,再次将目光落在了正微微蹲下身子,目光含笑与如雪说着话的蓝玉身上。 这人是蓝玉,那他刚才看过来的目光…… 容锦拧了眉头,她总觉得蓝玉适才的那抹似笑非笑,其实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某种真正的情绪。只是,她却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锦儿,他走了。”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容锦敛下思绪,抬头再度看去。 果然,如雪已经走了回来。 而蓝玉…… 容锦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那一片白净的雪上。 踏雪无痕? 蓝玉所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他就像一道影子般,远远的飘走。 “姐姐。” 身后响起如雪的声音。 容锦回头看向如雪,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等如雪到了跟前,容锦蹲下身子,抱了如雪,轻声问道:“如雪,刚才那人就是你们的大巫吗?” 如雪重重点头,将紧紧攥起的掌心,递到容锦跟前,“姐姐,大巫送你的东西。” 蓝玉送她的东西? 容锦目光微抬,与燕离交换一个眼神后,低头看向如雪攥成小拳头的手,轻声问道:“如雪,大巫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呢?” 如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巫说,这东西,姐姐你肯定会喜欢的。” 容锦想了想,“那我们看看是什么吧?” 如雪点头,缓缓松开了攥着的掌心。 一朵火红的梅花静静的躺在如雪细白晶莹的掌心。 14只争朝夕 这个晚上,容锦的梦里,到处都是梅花。 扑天盖地的花瓣雨,比四月里最美的一场花事还要繁华。 只是在梦里天地之间,除了她,却再无旁人。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哀伤无奈如同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霍然抬头,却发现头顶仍旧是那片花雨,脚下也还是花海,天地间依然只有她一人。 是谁? 是谁在说话? 容锦茫然四顾,然花瓣如雨,她仍旧孑然而立。 “容锦,若有来世,选我可好?” 李欢?! 容锦猛的自睡梦中惊醒。 “你醒了!” 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如的声音。 “谁?” 容锦砌底醒过神来。 她记得临睡前,杏雨在她的屋里亮着一盏油灯的。 现在不但是油光熄了,还有人在她的屋子里! 容锦待要回头朝身边看去,却发觉身子突然一僵,下一瞬,整个人都动不了,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只能希望,燕离能尽快发现异常,及时赶过来。 “你怕是要失望了,他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过来。” 似是看透她的想法一般,耳边再次响起之前的那道清冷的嗓音。 随着话声才落,屋子里忽然就有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随着这道光晕亮起,是一阵刺骨的寒风跟着吹了进来。 容锦知道,是窗子被打开了,外面的月色衬着雪景照了进来。 来的人到底是谁? 念头才起,一张脸忽然就出现在眼前。 精致深刻的轮廓,眉眼之间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邪肆之韵! “是你!” 容锦瞳孔攸的一紧,目光迷惑的看着,正细细打量她的蓝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蓝玉的目光锐利逼人,但容锦除了一开始的不舒服外,竟再没有旁的感觉。 “那你以为会是谁呢?” 蓝玉收了目光在容锦床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容锦闻言,不由便僵了僵。 这人……她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想了想,轻声说道:“解了我穴道吧,我保证不把他喊来。” “你以为我点你穴道,是怕你把他喊来?”蓝玉嘲讽的挑了嘴角。 容锦默了一默,目光狐疑的看向蓝玉,难道不是吗? 蓝玉冷哼一声,淡淡道:“我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什么问题?” 蓝玉挑了挑眉头,深遂的眸子忽的便绽起一抹惘然之色,以至于他本来深刻的五官,因着这一瞬的迷惘,而显得柔和了许多。 容锦忽然就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问道:“大巫,你认不认识北齐护国公主,燕无暇?” 蓝玉脸上的惘然之然霍然一顿,稍倾,尽数散去,目光忽明忽暗的对上容锦,“北齐?护国公主!燕无暇?” 容锦对上蓝玉脸上的神色,蓦然一僵,难道是她猜错了? 蓝玉,他其实并不识得护国公主? 但在下一瞬,耳边却又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息声。 “她,她怎么样了?” 容锦先是怔了怔,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本想说,你不是能未卜先知吗?那你自已算一卦呗!但是话到嘴边,对上蓝玉眸中隐隐涌动的期盼和急切时,她压下了打趣蓝玉的念头,轻声说道。 “公主她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死了?!” 蓝玉精致深刻的五官如同上等的瓷器一般,绽起了一道裂缝,整个人身上也弥漫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对上这样的蓝玉,容锦哪里还能不明白。 只怕,眼前之人又是护国公主的一笔桃花债。想来又是一场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悲情戏码。 随着蓝玉的沉默,窗外的夜风似乎吹得越发的紧了,屋子里也跟着又冷了几分。 隐隐约约的似乎有“沙沙”之声响起,那声音很像是有人踩在雪地上赶路才会发出的声音。 容锦仔细的竖起耳朵想要听清,却在这时,蓝玉袍袖一摆,原本大开的窗如同有人一样,缓缓合起。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 容锦便是不曾害怕蓝玉的突然造访,但心头仍旧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紧了紧。 “怎么死的?” 蓝玉无悲无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容锦深吸了口气,将护国公主的死因尽量客观平静的说了一遍。 “呵……” 黑暗中响起蓝玉的一声轻笑。 容锦不由便怔了怔,照理说,知道了心上人的死,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不是伤心欲绝,但最其码也不该还能笑出来吧? 难道是因爱生恨?! “她总是这样,总是阳奉阴违……明明答应过我,不去见他……现在,终于把命弄没了吧……呵呵……” 一阵低沉的笑声过后,一切嘎然而止。 容锦却是听得心头更次一紧。 蓝玉说护国公主阳奉阴违,明明答应过他! 难道说,在公主进京前,蓝玉曾经给公主示过警?蓝玉,他知道公主入京会有凶险?容锦摇头,即便她自已魂穿而来,她还是不敢相信,世上,真的能有人预示未来! “那个跟你一起的臭小子,便是她和李轩那个王八蛋生的小贱种吧?” 容锦飞快抬头,狠狠的有瞪了蓝玉一眼。 你才是小贱种,你全家都是小贱种! 黑暗中,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容锦却感觉,她那一瞪,还是入了蓝玉的眼。 蓝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却鹊巢鸠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 容锦顿时如被雷击。 她魂穿而来,她原以为,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已,便再没有人知道。可现在,却被蓝玉一口道破! 容锦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好似被揪紧了一样,一片漆黑中,她目光又是惊惧又是慌乱的看向蓝玉。 这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 蓝玉,他什么意思? 一瞬间,容锦对蓝玉有了骨子里的畏惧,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惊惧慌乱,而是带着些许几不可见的哀求之色。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蓝玉一边说着可惜,一边站了起来,看他的样子,似是要就此离去。 “你,你等等!” 容锦只觉得眼前的身影似是顿了顿,下一瞬,她感觉蓝玉转过身子,目光似怜似悯的朝她看来。 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快速的将之前的惊愕消化掉,容锦失声问道:“你说的这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是什么意思?” 蓝玉轻声一笑,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容锦顿时愣在了那。 她一愣,蓝玉却也没有转身就走,而是依旧站在那,似是等着容锦在许给他什么好处。 屋外好似又下起了雪,簌簌的声音响个不停。 容锦默了一默,垂眸一笑,轻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几乎是她的话声才落,蓝玉的声音便紧接着响了起来。 “你能给我什么?” “金银珠宝,富贵荣华,你选!”容锦看向蓝玉说道。 不想蓝玉却是嗤笑一声,摇头道:“像,真是太像了!” 容锦凝目。 蓝玉却已经顾自说道:“当年,她也是这般,金银珠宝,富贵荣华,由我选。最终,我选了,可……”容锦等着蓝玉往下说,不想,蓝玉却在这时话声一顿,突然说道:“我要你留下,留在我的身边,如何?你做得到吗?” 容锦神色大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要你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你做得吗?”蓝玉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向容锦。 容锦对上他那如古井一般的眸子,试图找出他玩笑的意思,但不论她如何打量,看到的都是蓝玉满满的认真。 不可否认,若是放在后世,人到中年的蓝玉妥妥的能俘虏一大遍少女心。容锦甚至想,若是之前遇上的不是燕离,也许,对上这亦正亦邪却容色倾城的蓝玉,估计她也会心动!但……容锦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蓝玉看着她的眸子便冷了几分,唇角噙起一抹凉笑,幽幽道:“你不愿意?” “换个条件吧?”容锦说道。 “不!”蓝玉断然拒绝,“我等了那么多年,没有等来她,好不容易等来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你,换成你是我,你会换吗?” 容锦哑然。 半响,无奈的说道:“难道在你的心里,公主的位置是谁都可以替代的吗?” “当然不是!”蓝玉冷声说道:“如果,是谁都可以替代的,我又何必等你来!” 容锦顿时哑然。 “想清楚了,没有我的定魂珠,你迟早有一天从哪来回哪去。”蓝玉带着几许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幽暗的室内响起。 定魂珠!那是什么东西?真如蓝玉所说的话,那当年公主是不是也……念头才起,容锦转而却是自嘲的一笑。 虽同为穿越,她又如何和惊才绝艳的护国公主相比? 公主当年可以让蓝玉心甘情愿赠予定魂珠,她又凭什么? 心里拿定主意,容锦看向蓝玉,轻声问道:“如果没有你的定魂珠,我还能在这呆多久?” “说不好。”蓝玉信笑非笑的看了容锦,说道:“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 意思也就是,她在这异世最多还能再呆五年? 五年啊! 她跟燕离便只有五年的时间了吗? 想起那会到来的一天,容锦只觉得心里好似有把钝刀子,正一下一下的来回的割。 算了,五年就五年吧! 传大领袖毛主席不是说过吗?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在这剩下来的三千多个日夜,她好好把握不要留有遗憾便也不妄穿越千年的一场相遇,不是吗? 深吸了口气,容锦才要开口。 不想,蓝玉却突然发出一声冷叱,“咦,这臭小子,反应还挺灵敏的!” 容锦心头一喜,才要出声。 蓝玉却突然袖子一拂,才刚关起的窗门这时再次大开,下一瞬,他如同一道影子般飘了出去。 就在蓝玉跃窗而出的同时,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燕离像一道风般刮了进来。 “锦儿!” “燕离!” 容锦下意识的便翻身坐起,下一瞬,她僵在了那。 蓝玉什么时候给她解了穴道的? 没等她多想,燕离已经到了她的床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将容锦抱住,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没事吧?” 容锦摇头,她看了燕离,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从头到尾,她同蓝玉都只是语言间的交流,而且这份交流始终还是彬彬有礼。虽然,当时也寄希望燕离与她心有灵犀,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她出事,前来搭救。但真的,燕离来了,她却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有事的。 燕离抬手将容锦被夜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发撩到耳后,轻声说道:“我睡着睡着,便感觉屋子里好似有人,一直想醒过来,却又醒不过来。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被人动了手脚。” 容锦点了点头。 不用说,肯定是蓝玉在燕离的屋子里动了手脚。 不然,凭燕离的敏锐和身手,她的屋子进了人,他肯定比她还发现的早! “嗯,适才,蓝玉来过了。”容锦轻声说道。 燕离眉头一紧,看向容锦,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 容锦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燕离,蓝玉来找她的目的时,窗外忽然就响起几声惊呼。 她霍然抬头与燕离匆匆交换一个眼神,下一刻,一把掀了被子,匆匆披了衣裳,便跑到窗边。 窗外,一片皎皎的夜色。 一轮明月如银盘般挂在天边,白雪覆盖的世界,因着这轮明月,亮如白昼,却少了白日的肃冷,而多了几分沧桑炎凉之感。 一袭红衣的蓝玉如仙人般优雅从容的立在窗下三尺的地方,而在他的前方,铺着厚雪的院子外,一群人如同见鬼般僵立在那。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惊呼“大巫”,很快,这一嗓子便得到了呼应。 “见过大巫!” 包围着院子的那些人齐齐拜伏在地上。 容锦与燕离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诧和疑惑。 惊诧的是,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疑惑的却是,这些人为什么冲着他们而来? 还有负责警戒的凤卫呢? 燕离的目光朝凤卫藏身的地方看去,稍倾,目光一沉,看向了悠悠然落地的蓝玉。 似是感觉到燕离的目光,蓝玉忽的回头,朝两人看来,深刻的眉眼间染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等容锦和燕离有所表示,便再度移了目光,身子一沉,站在了院子中央。 一阵叽哩呱啦的声音之后,容锦便看到那些原本围着院子杀气沉沉的南疆人,为首之人突然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个人。 那人神态恭敬的走到蓝玉跟前,将手里的拎着的人朝蓝玉脚下一掼,行了个礼后,万分恭敬的退了下去。 淡淡的月色下,容锦看不清那被扔到蓝玉脚下的人是谁,但凭着身形和衣饰来看,无疑却是个女子。 “她是谁?”容锦轻声问燕离。 燕离摇了摇头,“脸埋在地下,看不清楚。” 似乎为了验证的他的话一般,这时被像条死狗一样扔在地上的人,慢慢的抬起了脸。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便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容锦也感觉她的身子抖成了一个筛子! 可能是容锦和燕离的目光太过灼热,那人在经过最初的惶恐不安后,忽的便抬头朝他们站的这个方向看来。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容锦霍然出声,“玉玲珑!” 而地上的玉玲珑显然也认出了容锦和燕离,在一瞬的僵硬过后,脸色顿时白得比地上的雪还要白三分。 她不住的摇头,身子瑟瑟的往后退着。 在感觉到自已撞上了什么时,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便看到正一脸兴味朝她看来的蓝玉,乍然对上蓝玉完美如雕刻的脸,玉玲珑同样一呆,但一呆过后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想也不想的往前一扑,抱住了蓝玉的脚。 “救命,仙人救命啊!” 在玉玲珑抱住脚的那一瞬,蓝玉狭长如墨玉的眸子里跃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嫌恶,只在玉玲珑那声“仙人救命”后,深遂的眸子里忽的便绽起一抹玩味的光芒。 蓝玉微微倾身,看向惨白了脸,一瞬间,两眸汪汪如同小鹿般无辜可怜的玉玲珑,微沉了嗓子问道:“你适才喊我什么?” 玉玲珑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哆着嗓子说道:“仙,仙人!” 蓝玉伸手,伸出他如玉雕般的手指,托住玉玲珑抖得不行的下颌,轻声一笑,说道:“长得也不错,脑子也灵光。” 玉玲珑费力的咽了口干得如刀割般的喉咙,努力的想要绽起一抹笑,讨好蓝玉。 她不想死,她想活,而要活下去,眼前这个如同妖孽般的男子,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蓝玉的手指滑过玉玲珑的下颌,停在她那对潋滟如波的眼睛上,似叹息又似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声,“嗯,这眼睛同她还是颇有几分相像的。” 玉玲珑虽不明白蓝玉话语中的那个“她”是谁,但她却知道,也许,那个“她”便是她能抓住眼前男子的机会。 她慌乱的抬手拂开遮挡在脸上的乱发,语声凄凄的说道:“求仙人,大发慈悲,救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来生做牛做马、结环衔草报您大恩大德。” “来生?”蓝玉似是在掂量着玉玲珑承诺的真诚,他目光在玉玲珑那好似会说话的眼睛上,来回打量着,良久,轻笑一声,摇头道:“来生便不必了,不若,这一世,你便跟了我吧?如何?” 玉玲珑脸上的楚楚可怜顿时僵在了那,她嘴唇翕翕。 蓝玉却在这时,原本含笑的眸子突然一冷,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玉玲珑哪里还敢再多想,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迭声说道:“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好!”蓝玉脸上再度浮现一抹笑,他转身招了早就醒来,躲在角落的如雪上前,柔声说道:“如雪,你送这个姐姐去我家好吗?” 如雪看了看狼狈不堪的玉玲珑,又看了看蓝玉,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蓝玉抬手揉了揉如雪的头,对神色僵硬的玉玲珑说道:“你跟她走吧,她会领你去我家的。” 玉玲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如雪一眼,然后又悄然的觑了眼窗户边的容锦和燕离一眼,咬了咬牙,一语不发的跟着如雪往外走。 “大巫,万一她半道跑了怎么办?”如雪忽的回头问道。 蓝玉对如雪露出一抹高冷的笑,柔声说道:“大巫送了她一份礼物,她不会走的。” 如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去。 很快,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消失在了雪地上,只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蓝玉又回头对院子外还肃立着的那些南疆人摆了摆手,说了几句,容锦听不懂的话。那些人,便乖巧的像条哈巴狗一样,齐齐行了一礼后,四散退了下去。 周遭慢慢静了下来。 突然。 “什么人!” 前后响起两道轻叱,下一瞬,负责警戒的凤卫自藏身处跳了出来,一左一右朝蓝玉发动了袭击。 容锦知道,应该是被蓝玉做了手脚的凤卫已经醒了过来。 “住手!” 燕离一声轻喝。 凤卫在离蓝玉一臂之距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们收手退到了一边,抱臂朝燕离行礼,“少主。” 燕离回头看向容锦,“我们下去?” 容锦其实还在犹豫,她怕蓝玉会当着燕离的面,说破她的身世。 但一瞬犹豫之后,她还是点了点头,对燕离说道:“好。” 燕离便搂了她,纵身一跃,落在了窗台下。 蓝玉目光在燕离的脸上看了一会儿,稍倾,拧了眉头说道:“把你的伪装去掉,我的地盘,我不发话,谁也不敢为难你们!” 不想,燕离并没有像他要求的那样去做,而是冷着眉眼上下打量蓝玉一番后,问道:“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燕离的话声一落,容锦的目光便紧了紧,甚至更是目带警告的睃了蓝玉一眼。 蓝玉对上容锦含着警告之意的目光,一怔之后,不由便唇角含笑,似讥似嘲的还了容锦一个不屑的目光后,淡淡道:“真是跟你那个不识好歹的娘一样,好坏不分!” 蓝玉的话声一落,容锦便喊糟糕。 而果然,不待她出声劝解,燕离已经拔身而起,二话不说,便朝蓝玉发动了攻击。 若是单论武功,容锦相信,燕离不会在蓝玉之下。 只,蓝玉必竟是南疆之人,她相信,与他的武功不相上下的便是使毒和用盅。 是故,容锦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蓝玉,就怕蓝玉会偷偷给燕离使毒。 当然,她也不是不担心蓝玉用盅,只是,这个担心,她有心无力,她不会盅! 一转眼,两人已经是过了约有百招,地上原本积得厚厚的白雪,你来我往间,已经化成一片雪水,却仍旧不见高下! 容锦不由攥紧了拳头,越是不分高下,只怕越会使得蓝玉动怒,万一他一怒之下,对燕离使毒或用盅,可如何是好? “姑娘,不用担心,蓝先生,他对少主没有恶意。” 耳边响起蓝楹轻浅的声音。 容锦霍然回头,朝蓝楹看去,“蓝姨,你识得蓝玉?” 蓝楹闻言,脸上绽起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声说道:“当年陪着公主游历天下的是红楹,对于蓝先生,我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过,凭他当年对公主的一腔深情,他对少主绝无伤害之心。不然……” 蓝楹的话还没说完。 场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啸,于是,蓝楹便停了嘴边的话,朝场中看去。 这才发现,蓝玉和燕离一掌之后,各退五步,正站在那你瞪我,我瞪你,玩着木头人的游戏。 蓝楹略一思忖,当下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公主旧婢,蓝楹见过先生。” 蓝玉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沸腾的气息,回眸朝蓝楹看去。 “蓝楹?” 蓝楹轻声应了一句,上前几步,站定后,抬目含笑朝蓝玉看去。 对上蓝楹含笑的脸,蓝玉默了一默,稍倾,长长叹息一声,突然转身便走。 容锦和燕离同时一怔,容锦才要出声,不想,蓝楹却忽的抬手,阻止了容锦,摇头道:“让他去吧。” “蓝姨……”容锦满脸不解。 蓝楹摇头,才寻思着要怎样解释,耳边却响起蓝玉幽幽的话语声。 “明日辰时,来见我!” 蓝玉要他们明天见他? 为什么? 容锦才打算与燕离商量,却见如雪从院子里外面走了进来。 蓦的便想起被如雪带去蓝玉家里的玉玲珑,当下顾不得蓝玉要他们去见他的话,而是对燕离说道:“玉玲珑,怎么也会来这?” 燕离拧眉摇头。 一侧的蓝楹,却忽然开口说道:“当日,我们走后,她被人掳走。转辗几手后,被卖到了南疆人手里,那人原本想将她卖给本地的妓寮,白日里,却在集市上无意间撞看到我。她知道朝庭悬赏要捉拿姑娘,便将说服了那个南疆人带人跟踪我们,意图趁我们不备,晚上掳走姑娘。” “蓝姨,你怎么知道的?”容锦看向蓝楹。 蓝楹笑着说道:“如雪带走她的时候,我就跟上去了。” “那……”容锦看向蓝楹。 蓝楹摇了摇头,“她是蓝先生要的人,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容锦点了点头,眼见如雪到了跟前,她抬手示意如雪上前,将如雪揽在怀里,问道:“蓝玉他真的看上了她?” 蓝楹闻言,默然半响后,摇头道:“我对蓝先生并没有过多的了解,虽然当日先生对公主一往情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 “大巫说要把她做成蜡人!”一侧的如雪忽然开口说道。 15夫妻盅 不管蓝玉是准备将玉玲珑做成蜡人,还是做成木乃伊,容锦知道,她都没有置疑的权力。当然,只要蓝玉不是打算收了玉玲珑,她其实无所谓,玉玲珑是生是死。必竟,对于她和燕离来说,光凭玉玲珑她自已,是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的。 次日早起,容锦和燕离用过早膳后,在如雪的指引下,和蓝楹一行人去了村子东半边蓝玉的家。 来之前,容锦也想过,既然蓝玉是备受尊重的大巫,称他为土皇帝也不为过。那这人的住宅估计也是富丽堂皇的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的!但等真到了地儿以后,别说是容锦,就连燕离和蓝楹似乎都被眼前的情景给怔了怔。 蓝玉的屋子依山而建,屋后是大片的竹林,屋前则是一圈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小院朝西的方向住着几株高大的芭蕉树,树根被雪掩埋,只露出顶端一截枯黄。与之对应的是东边方向的一株梅树,正是凌寒独自开的时候,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朵艳丽的云朵装点了这天地之间的白! “大巫!” 还离得有些距离,如雪稚嫩的嗓音响起。 如雪的声音才落下,容锦便看到屋子里走出一个年纪与如雪相仿穿一身灰青色道袍的小童。 “清风,他们是大巫请来的客人。”如雪上前对被唤作清风的小童说道。 小童点了点头,向容锦和燕离等人揖手行礼后,脆声说道:“客人请随我来,先生在里面候着呢。” 容锦对小童笑了笑,才要拾脚往里走,却见如雪退到了一边,容锦疑惑的看向如雪。 “没有得大巫的话,旁人是不能随意进大巫的屋里的。”如雪对容锦说道:“姐姐,我就在外边等你吧?” 容锦闻言,点了点头。 当下,一行人由小童请了进去。 屋子不似南疆的格式,而是仿东夏格局二进格式。 进了大门穿过廊厅,便是一方四方的天井,颇有些四合院的味道。 天井里裁种着各色的常绿植物,有些甚至开着妍丽的花朵,更别新心裁的是,天井的一侧挖了个约纵深约一丈的小池,养着各色锦鲤。而在小池的上方则是一个六角亭子,亭子四周挂着轻软的白纱,随风而动! 蓝玉一身红衣,姿态慵懒的坐在亭子里,手里端着一盏白瓷花盏,正目光微垂看着水里缩在角落不动的鱼。而在蓝玉的身侧,穿着一袭青绿衣衫的玉玲珑则神色木然的用红泥小炉煮着茶水。 小童上前,“先生,客人到了。” 蓝玉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了眼亭子下的容锦和燕离,目光一顿过后,淡淡道:“坐下喝杯茶吧。” 燕离拧了眉头。 容锦隔着袖子捏了捏燕离的手心,燕离这才拾步上前。 待进了亭子,众人分主次落坐后。 燕离的目光淡淡的看向了动作机械替他们斟茶倒水的玉玲珑,末了,又拧了眉头朝蓝玉看去。 对上燕离的疑惑的目光,蓝玉嗤笑一声,冷冷道:“她那样的性子,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闷葫芦似的儿子?” 燕离蹙眉,目光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恼意。 “先生有所不知,少主七岁时,公主便不在身边。”蓝楹轻声解释道。 蓝玉闻言微垂的眉眼忽然就扬起一抹飞扬的弧度,轻声哼了哼,说道:“可见,在燕无暇的眼里,男人总是比儿子还来得重要!”话落,又飞快的补了一句,“只可异,那却是个渣男!” 蓝楹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蓝玉,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心里未必不是赞成蓝玉之言,但先帝必竟是少主生父。她不能违心反驳蓝玉,但同样也不能不顾少主而附仪蓝玉,唯有缄口不言。 容锦知晓燕离对蓝玉其实很不喜欢,偏生因着先帝的缘故,蓝玉对燕离屡屡挑衅,她不知道燕离的忍耐有多久,但总由着蓝玉这样总是不好。 当下,目光一抬,落在蓝玉身侧如泥塑木雕的玉玲珑,好奇的问道:“蓝先生,如雪说你要将她做成蜡人,怎么……” “难道她现在不是蜡人吗?”蓝玉挑眉看向容锦,冷冷道:“一个没有自已思维,没有独立意识的人,她不是蜡人是什么?” 容锦怔了怔后,脱口而出道:“还可以是行尸走肉!” 蓝玉闻言,狠狠的瞪了眼容锦,没好气的说道:“小姑娘家说话说得文雅点,才能招男人喜欢。这么凶巴巴的,有人敢喜欢你吗?” 容锦才要开口,一道声音却抢在她前面开口。 “有,”燕离目光同样冷冷的睨向蓝玉,说道:“我喜欢!” 燕离的话声才落下,亭子里一瞬静了下来。 红泥小炉上的茶壶水开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稍倾,容锦回过神来,她又是羞涩又是欢喜的飞快的睃了眼燕离,更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的握了握燕离摆放在身侧的手。才要松开,却感觉手上一紧,燕离反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番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蓝玉的眼睛,他冷冷一笑后,说道:“你喜欢?” 燕离重重点头。 蓝玉待要开口,但在对上燕离那与护国公主如出一辙的眸子后,到了嘴边的毒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一撇头,端了桌上重新斟满的茶盏放到嘴里浅啜了一口。 茶水入口甘甜,带着梅花独有的清醇和芳香,心头那空落落了十几年的缺口,这一瞬间,似是越发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风呼呼的直往里灌,冷得他连骨头都痛了。 蓝玉闭了闭眼,将手里茶盏里的水一饮而尽后,拿了茶壶替自已重新满上,看了眼容锦那动也没动过的茶盏,二话不说,抬手便将已经微微冷却的茶水给倒了,新自替容锦满上一盏后,又如法炮制,替燕离也斟了一杯。 末了,放下茶壶,端了手里的茶盏,对容锦和燕离举了举。 容锦待要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却感觉燕离攥着她的手一紧,她下意识的朝燕离看去。 燕离微微摇头。 容锦想起临来之前,燕离的嘱咐。 蓝玉的身份,便是燕离也百般顾忌,无非确定是友非敌时,他这里的一切都是不能碰的,特别是吃食。 就在容锦犹豫时,耳边响起蓝玉凉凉的声音。 “怎么,是怕我给你们下毒,还是给你们下盅?” 容锦同燕离交换了一个眼神,直觉告诉她,蓝玉对他们的感情虽然复杂,但绝对没有恶意。既然这个人是得罪不得的,那不如便撞撞大运吧! 给了燕离一个眼色后,容锦当下便也不再多说,而是端了桌上的茶盏,便要喝,不想,横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 容锦怔怔的看向夺了她手里的茶盏的蓝玉,“蓝先生,您……” 蓝玉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转头对身侧的玉玲珑吩咐道:“去摘两朵梅花来。” 玉玲珑如同木头人一般,站了起来,步伐僵硬的走了出去,不多时重新走了回来,手里放着两朵沾着雪水的梅花,跪坐在蓝玉身侧,掌心摊开在蓝玉跟前。 蓝玉探手捡了那两朵梅花,往燕离和容锦的茶盏里各扔了一朵,说道:“好了,喝吧。” 容锦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蓝玉却是不耐烦的问道:“喝不喝,不喝就走。” 燕离当下便欲起身,容锦却是在他起身前,一把压住了他的袍角。 “锦儿……”燕离不赞成的看向容锦。 容锦不看燕离,而是笑盈盈的对蓝玉说道:“蓝先生是公主的旧识,所谓爱屋及乌,就凭先生当日对公主的情谊,对我们也不会有恶意的,先生,您说是不是?” 蓝玉冷冷一嗤,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可说错了,当年燕无暇可是骗我骗得好惨,我碍于誓言不能离开这石龙村,好不容易遇上了她的后人,你说,我是不是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呢?” “……” 半响。 容锦笑着摇头道:“先生未卜先知,知前世今生,与其说是公主骗了你,不若是你有心让公主骗。一切即是心甘情愿,又哪来的仇,哪来的怨?” 容锦话落,便见蓝玉目光沉沉的朝她看来。 蓝玉本就五官深遂,深眸高鼻,这般目光一凝,容锦只觉得那目光说不出的锐利逼人,便是坚强如她,都不由自主的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但,她知道,自已不能将这种无力表现出来,是故,她脸上笑容不浅,坦然迎向蓝玉的目光。 “把这茶水喝了吧。” 蓝玉收了目光,指了指二人桌前的茶盏。 燕离还在犹豫,容锦却是二话不说,端起茶盏便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燕离无法,也只得像她一样,一口饮尽了面前的茶。 “当年,你才出生时,我曾经送了一对子母盅给你母亲,它既是你的本命盅,更是你和你母亲之的纽带,为什么,你身上没了它?”蓝玉看向燕离,问道。 “当日在皇宫,我遭人暗算,它为了救我……” 蓝玉闻言,默了一默后,忽然挽起袖子,露出他白玉般的胳膊。 容锦正疑惑他要干什么,下一刻,却见蓝玉嘴里念念有词,稍倾,又见蓝玉拔下头上的青竹簪,簪子飞快的在自已胳膊上一点,一粒朱砂似的血渍瞬间沁出。 这是……容锦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却又不敢确定。 只到,她看到朱砂似的血渍慢慢变大,变浅,最后,一条白白胖胖如小蚕的虫子爬了出来,容锦才知道,她的猜想没有错,燕离这是在招盅,而且招的还是他的本命盅。 蓝玉将那条本命盅以发簪引了,放到身前的桌上,不似之前燕离的那只盅,这只盅给人一种人到暮年的感觉,少了几许生气,总觉得它随时都会没了气息一般。 “这只盅同当日我送你母亲的那对子母盅是一同炼出来,我留下它,另外两只送给了你母亲。数月前,它开始燥动不安,直至后来恍无声息,如同老去一般。我心下生惑,便算了一卦,算到有故人相访,原以为是你母亲,不想……” 蓝玉自嘲一笑。 容锦却是不解的问道:“先生,这么多年没有公主的音讯,您难道就不曾为她卜一卦?” 蓝玉抬头看向容锦,脸上再无戾色,有的只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沧桑。 “自是卜过。” “那……” 蓝玉垂眸,“无一不是凶卦,只是……” 只是什么,蓝玉不说。 但容锦却知道,许是越在意,越没法接受,是故,他从来就不认为公主真的会有意外。 “加之我身上的本命盅一直安然无事,我便以为……”蓝玉摇了摇头。 燕离拧了眉头。 “我找到她时,她早已命丧多时,为什么她体内的本命盅却一直安好?” “因为她在最后,将本命盅驱至了心房,用自已的心头血供养,这样的话,只要不受外力作用,她体内的本命盅就是再活几十年也没有问题。而她因为心头尚有一息,人就如同入睡了一般,永不会露死相。”蓝玉说道。 还有一点,他没说的是,而她既心头尚有一息,他自是卜不出她的死卦! 燕离闻言,点了点头。 事情确如蓝玉所言。 当日,他本找不到护国公主,重伤之下,本命盅不惜耗尽生命替他疗伤,他才能他险为夷。而就在本命盅死去的那一刻,一墙之隔,原本属于护国公主的母盅感应到了子盅的死亡,爬了出来,将他引去了公主身边。而母盅也在那一瞬,结束了自已的生命! 要说,他能找到娘亲,还是多亏了蓝玉赠送的子母盅,不然……燕离抬头看向蓝玉,轻声说道:“说起来,还得谢谢您,若不是您,我怕是这一生都找不到娘亲所在。” 蓝玉摇头,“一切都是命,你无须谢我。” 燕离本就不擅言词,既然蓝玉这般说,他便是心中感激,便也不会再多说一句。 而就在众人陷入沉默之时,桌上蓝玉的本命盅忽的便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翻滚起来,越翻越快,越翻越急,随着它的翻滚,一阵嗡嗡之声也紧接着响起。 一时间,容锦的注意力,便都落在这只盅身上。 她才要问蓝玉,这是怎么了,便看到原本白白胖胖的盅虫忽的便长出一对透明的翅膀,没等她发出惊呼,长出翅膀的盅虫,震翅一飞,飞走了。 这…… 容锦怔怔的看向蓝玉。 蓝玉目光追随着那只愈飞愈远的盅虫,眉眼间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忧愁,容锦却觉得,他那对狭长深遂的眸子里,似乎有着隐隐的羡慕之色。 怎么可能? 蓝玉他羡慕一只虫子? 但一瞬之后,容锦却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容锦,心底唯有一声叹息。 良久。 蓝玉收了目光。 第一次,神色温和的看向燕离,轻声说道:“盅有万种,但绝品却是难寻。” 见燕离认同的点头。 蓝玉的目光越发的和睦了几分,“适才的那两朵梅花,是双生之花,我用它们炼出了一对夫妻盅。” 夫妻盅?! 容锦霍然抬头,“先生,什么是夫妻盅?” “同子母盅是同一个道理,将来,既便你们相距千里,但只要有这盅在,便是茫茫人海,也能相聚。”蓝玉看向容锦,轻声说道:“当然,这盅你们好生养护,你二人将终生受用无穷。不过……” 嗯? 容锦看向话声一顿的蓝玉。 蓝玉对上容锦的目光,哂然一笑后,轻声说道:“只,有这盅在,你们却是再也不能分开,不然便要受焚心之痛,盅死,方能情尽。”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将来两人里,有一人移情,都要受尽焚心之痛,才能结速这段缘份。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她自是不会变心的,可是,燕离呢?燕离他也不会变心吗? 燕离对上容锦朝他看来的目光,想也不想的便说道:“盅死,情也不尽。我们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的!” 容锦脸上再次一热。 蓝玉看着眼前金童玉女般的二人,眉宇间绽起抹若有似无的笑,目光微抬,看向了亭子外,头顶那一片洁净湛蓝的天空。 容锦忽的便想起蓝玉说的定魂珠的事,既然蓝玉愿意以夫妻盅相赠,那这定魂珠……容锦目光悄然的觑向蓝玉。 “丫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除了虫子,便是毒,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蓝玉捕捉到容锦看来的目光,唇角微翘,随手身袖笼里摸出一个红漆盒子递给容锦,说道:“这个东西,你拿去把玩吧。” 容锦心头一喜,当下也顾不得是否失礼,当着蓝玉的面,便打开了手里的盒子。盒子里是一串南疆特色的项链,只是这项链,却少了几许精美,多了几分怪异。 吊坠是一块心型晶状体的珠子,珠子透明,在珠心间却有一丝鲜红,那丝鲜红如同有生命般在珠子里不时的滑动游移。 “这就是……” 到了嘴边的“定魂珠”被容锦咽了下去,她目光求证的看向蓝玉。 蓝玉点了点头。 容锦大喜,当下便要起身行礼,却被蓝玉发觉,抬手阻止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蓝玉重新拿起红泥小炉上的水壶,替自已斟着茶,“今夜过后,雪便会停了,你们早些上路吧。我就不送你们了,今日就当是为你们送行!” 话落,举了举手里的茶盏。 燕离颌首,目光落在蓝玉身侧的玉玲珑身上。 蓝玉顺着燕离的目光看去,挑了唇角说道:“她已经成了盅女,终此一生都离不开南疆半步。” 盅女?!那可是…… 便在这时,蓝玉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说的盅女的意思,是说,她的身子被用来养盅,是最好的母体!” 16家乡在望 次日,果如蓝玉所说,风雪骤停。 因为身上已经干净,加之蓝楹在集市上采购了马匹代步,便是赶路也不像之前那样辛苦。容锦在燕离还犹豫时,当下二话不说,直接跟蓝楹说了,让蓝楹去安排上路的事情。 “我去跟如雪告个别。”容锦对燕离说道。 既然阻止不了,燕离便也从善如流,听了容锦的话,当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容锦摇了摇头,“不用,如雪怕你,你去了,反而不好。” 燕离便也没坚持,“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我们好早些上路。” 容锦点头,转身出门去找今天一直没露面的如雪。 如雪正帮着奶奶在制腌肉,见到容锦走了进来,她扔了手里天干着的活,站了起来,将双手往身上擦了擦,上前,问道:“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容锦点头,目光落在如雪和她奶奶正在腌制的盐肉上,笑着说道:“是的,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容锦她们要走,如雪一早起来就知道了。她心里是有点不舍得的,恰巧奶奶喊了她来做腌肉,她便躲厨房来,谁知道这个美丽温柔的姐姐却找来了。 如雪抬头,漆黑的眸子看着容锦,轻声问道:“姐姐,你们可以不走吗?” 容锦愣了愣,“不走?” 如雪点头,“姐姐,你们留下吧,我们家还有地的,只是我还小,奶奶又做不动,我们家的地给你们种,你们留下来吧。” 话落,目光期盼的看向容锦。 容锦怎么也想不到,如雪会叫她留下,一怔之后,她脸上绽起抹笑,然后将藏在身后的木头笼子拿了出来,“如雪,我不能留下,不过,我可以把它留下来,你帮我照顾它好吗?” 如雪又是欢雪又是无奈的看着容锦手里的木头笼子,笼子里,胖松鼠吱吱呀呀的上窜下跳着,“姐姐,我怕我养不活它。” 容锦笑着蹲下身子,将笼子放到地上,然后双手扶着如雪瘦弱单薄的肩膀,轻声说道:“可是,姐姐也没时间照顾它啊!姐姐给你留些银子,你买些松子喂它,等到了秋天,外面有吃的了,你再放了它,好不好?” 如雪一脸不解的看向容锦,“姐姐为什么不要它了?” “因为我要去的地方太凶险,我怕它有危险啊!”容锦随口扯了个谎。 “那样凶险,姐姐为什么还要去?”如雪瞪着她水灵灵的眸子,摇头道:“姐姐,你别走了,好不好?” 容锦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的很奇怪。 想起来初到时,如雪对她的戒备,当时怎么又会想到,如雪会想要她留下来不走呢? “乖如雪,每个人都有她必须要走的路,对不起,姐姐不能留下来。” 容锦的话声才落,如雪脸上便淌下了两行泪水。 容锦再度叹了口气,从袖笼里取了个重重的荷包,塞到如雪的手里,轻声说道:“如雪,这是给灰胖买松子吃的钱,你收好。” 如雪低垂了眉眼,伤心的小肩膀抖个不停,却极力的不肯发出哭泣的声音。 容锦揉了揉她的头,又重重的抱了她一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姐姐……” 如雪扔了荷包追了出去。 院子里,蓝楹等人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容锦。眼见容锦走了出来,夜璃朝容锦看去,“姑娘,我们现在就启程吗?” 容锦点了点头。 夜璃当即吩咐大家上马,准备离开。 燕离牵了匹枣红马走到容锦身侧,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不由拧眉问道:“怎么了?” 容锦摇了摇头,就着燕离的手,翻身上马。 燕离紧接着翻身上了后面的马。 “姐姐……” 如雪跑了出来,却只看到一地的马蹄印。 看着突然间静下来的院子,眼里才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一只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将她眼角的泪擦拭干净,目光落在她手里拎着的木头笼子上,轻声问道:“是她们留下的?” 如雪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同样一脸伤感的蓝玉,轻声说道:“大巫,姐姐他们走了。” “嗯,我知道。”蓝玉点了点头,伸手逗弄着笼子里吃饱了打瞌睡的胖松鼠,“有缘则聚,缘尽则散,放心,你和那个漂亮姐姐,还会再见面的。” 如雪一脸茫然的看向蓝玉。 蓝玉的手指抚过如雪那对好似会说话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已经跟族长说了,你就是这一代的盅女!” “啊!” 如雪怔在了原地。 蓝玉手指抚过如雪那长长密密如蝶翼的眼睫,轻声问道:“怎么,不高兴吗?” “不是……”如雪哆着嘴唇,颤了声音说道:“大巫,真的是我吗?” “大巫什么时候骗过你?”蓝玉目光含笑的看向如雪。 如雪摇了摇对。 蓝玉的目光再次对上如雪黑白分明的眸子,眉宇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无奈苍凉,伸手将如雪揽在怀里,轻声说道:“如雪,等你以后学会了本事,那个冰人一样的叔叔有难,你去帮他好不好?” 如雪点了点头,“我听大巫的。” 蓝玉闻言,脸上再度绽起抹笑,他一把抱起如雪,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再去送他们一程!” 容锦自是不知道蓝玉和如雪远远的跟在身后送她和燕离。 燕离虽然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但因为对方没有露出敌意,他便示意凤卫权当不知,而等翻过了石龙村的那座山,身后若有似无的气息消失后,他知道,跟着的人,已经离开了。当下一想,也就明白过来。 心里到是多了几分喟叹,想着,如果当年娘亲选择的那个人是蓝玉,一切似乎又不一样?只是,这世间最没用的便是如果! 一路都是积雪,虽然有马匹代步,但走得还是很慢。 这天,一行人在经过几日的跋山涉水后,终于抵达了独木山。 几天的阳光照射,独木山山顶的雪还隐隐在目,但山脚下的雪却是已经化尽。 容锦喘了口气后,对燕离说道:“蓝姨说,翻过这座山,便是高水,淌过高水就是京山了?” “是的,等到了山的那一面,你就能看到了,虽然只是隔着一条河,但京山却是四季如春,这个时候,娘让人种在山坡的那片蔓陀萝花,肯定已经开得如火如荼!”燕离说道。 容锦深吸了口气,对燕离说道:“那我们就加把劲吧,争取在天黑前,能到山的另一面!” “容姑娘,能在日落前赶到半山腰都不错了,你想在天黑前到山的另一面,除非你有翅膀能飞!”蓝楹在一边打趣道。 容锦不由笑了道,“可是,蓝姨,这山看着真的不高啊?” “是不高,”蓝楹接了容锦的话,说道:“可是,它险,不但险,还有一种喜欢在冬天出没的毒虫,而我们要走的那条路上,是这种毒虫出没最多的。” 容锦不由便咂舌。 想着,翻过山这座山,家便在望。 既便明知这最后的一段路最是凶险,但所有人还是难掩兴奋之情。 “蓝姨,今天什么日子了?” 一直赶路,容锦有种“山中不知岁月改,春洲六度听绵蛮”的感觉。 蓝楹没有立刻回答容锦的话,而是在心中想了一遍后,才说道:“姑娘,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五了!” 那就是说还有五天便要过年了! 若是要在年前安葬护国公主,燕离就必须要在三天内赶回京山。 可是……容锦轻声对蓝楹问道:“蓝姨,你上次回京山,是说有人围攻京山,是些什么人啊?” 蓝楹不解的看向容锦,不明白容锦怎么就突然问起这件事。 但她也没多想,当下,轻声说道:“噢,又是一拨想要偷偷闯上京山寻宝的人。” “是东夏人,还是北齐人?” 蓝楹微微怔忡,“容姑娘,你的意思是?” “蓝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容锦吁了口气,抬头打量着身侧仅可容两人并肩前行的狭小山道,对蓝姨说道:“我就是担心,那些人如果不仅仅只是夺宝这么简单,那怎么办?” “姑娘是怀疑,那些人还有可能是冲着少主来的?” 容锦点头。 “可他们已经被打发了!”蓝楹说道。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无奈的笑,难道真是她反话说得太含蓄了? 想了想,她干脆单刀直入的问道:“蓝姨,既然东夏皇室对玉玺誓在必得,那么北齐呢?北齐便能坐视玉玺流落在外吗?” 蓝楹这才算是明白过来。 原来容锦之前的一番许,针对的是北齐皇室! 弄明白过后,蓝楹便也没急着回答容锦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东夏的情况和北齐不一样,容姑娘。” 容锦看向蓝楹,“怎么个不一样?” “皇上与公主一母同胞,而且当年皇后早逝,皇上可以说是公主一手带大的。”蓝楹轻声说道:“更是公主将他一路送上皇位的,而且公主当日也曾经答应过皇上,只要皇室不乱,她便会将玉玺送回。” 容锦不由便笑了笑,说道:“蓝姨,你说大皇子为了玉玺悄悄潜尽东夏,更是能请动战王为他做说客,二皇子他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他又会怎么做?” 言下之意便是,燕正天手里的皇室不乱,可是他的儿子们呢? 蓝楹脸上绽起怔忡之色。 ------题外话------ 亲们,节日愉快! 17一场意外 “啊!” 一声惊呼突然响起。 在这寂静的除了鸟鸣声便只有自已喘气气的树林子里,这一声惊叫,听在众人耳朵里,只觉得阴森渗人。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随着这一声惊呼,山顶忽然就滚落了无数的小碎石。一时间,众人既要躲避头上的碎石,又要小心踏空掉下路边的万丈悬崖,此情此景,凶险的只让人不敢睹目。 “锦儿,小心。” 燕离纵身跃至容锦身边,将她牢牢的护在朝崖壁的内侧不说,更是将她的头护在怀里,以防被掉落的碎石砸中。 “扔掉身上的东西,加速前进。” 蓝楹回头对凤卫说道。 上山前,夜璃其实已经命人将行李精简了一番,能留下的也不过是夜宿的帐篷和粮食而已。眼下得了蓝楹的话,当下众人想也不想,但将背在身上的包囊扔下了山底。 “啊!” 又像声惊叫响起。 被燕离护在怀里的容锦下意识的抬头,一抬头,便对上被山石砸中而满脸血污的兰心,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兰心身子一晃,一头往身侧的崖壁栽倒下去。 “兰心!” 云珠一声惊呼,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拉兰心。 “云珠!” 又一声惊呼,离云珠最近的棉絮伸手去拉云珠。 狭窄的山道间,一瞬间,所有人都涌了上前。 便在这时,耳边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的那声音似乎还越来越响,给人一种沉闷的即将爆发的感觉。容锦下意识的便抬头向上张望,一眼,她如同疯了一般,扯了嗓了使劲喊了起来。 “快散开,有巨石!” 围在一起,试图搭救兰挂在崖壁上的云珠和兰心的众人,闻言,有反应快的,当即转身跳了起来,急急闪开。有那反应慢的,干脆就贴身靠里侧崖壁站好! 只有一人,却仍旧不管不顾,试图伸手去崖壁上的云珠。 “棉絮姐姐,你别管我。”云珠抬头对头顶的棉絮喊道。 棉絮摇头,她脚尖一点,便要纵身下到崖壁上去够死死板着块石头,已经血流如注的云珠的手。 便在这时,响起一声轻喝。 “棉絮,你不要命了!” 柳念夏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棉絮。 “你放开我,”棉絮回头,神色扭曲的对柳念夏喝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 柳念夏被棉絮那一眼瞪得身子一僵,便在这时,一抹身影飞快的闪了过来,一把将僵持在崖壁外的两人扯了回来,便在这时,头顶一片乌云闪过。一块足有几百斤重的山石轰隆一声,滚了下来。 容锦僵在燕离的怀里。 她等着云珠和兰心和惨呼响起,只是,过了很久,耳边也不曾响起一丁点的声音。 “云珠、兰心!”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绝壁间响起。 容锦缓缓的自燕离怀里抬起脸,便看到棉絮一脸绝望的瘫软在那。 柳念夏和杏雨一左一右,死死的夹住了她,生怕棉絮有个想不开的,纵身跳下悬崖。 山上的碎石仍旧在不断的滚落,但谁也顾不得去担心是否会被石子砸中,才死了两个同伴,所有的情绪都异常的低落,加上棉絮痛到极致的哭声,没人开口说话,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沉重。 “夜璃,你带几个人上山察看。”燕离对正指挥着凤卫的夜璃吩咐道。 “是,少主。” 夜璃点了几个人绕上一侧的山路,往山顶爬去。 燕离使了个眼色给蓝楹后,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这里不安全,我们也要早些离开。” 容锦点头,深吸了口气后,抬头对杏雨说道:“带着棉絮,尽快离开。” “是,姑娘。” 杏雨与柳念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连拖带拉的扯着神色僵硬的棉絮往前走去。 此后的路上,再没了初时的轻松。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 这段绝壁之路,又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尽头。 “让大家都停下来休息下吧。”燕离轻声对一路都默然无语的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燕离便转身吩咐凤卫原地休息。 蓝楹安排好警戒的人,走了上前,使了个眼色给燕离,燕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一边。 这边厢,容锦才调整好情绪,待要起身,不想,棉絮已经惨白了脸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身前。 “棉絮……”容锦失色看向棉絮。 棉絮垂了脸,哑了嗓子说道:“姑娘,都是奴婢没用,是奴婢害了兰心和云珠,请姑娘责罚。” 容锦闻言,抬头朝走在棉絮身后的杏雨看去,“是怎么回事?” “姑娘,不怪棉絮的事,是奴婢的不是!”柳念夏不待棉絮开口,紧跟着“扑通”一声,跟了下来,满脸泪水的说道:“都是奴婢没用,是奴婢看到了蓝姨说的那种小虫,惊慌之下甩到了棉絮身上,兰心和云珠上前帮棉絮捉虫,谁知道……” 话再没往下说,柳念夏泪水已经如泉水一般汹涌而出。 容锦叹了口气,她看向杏雨,“是这样的吗?” 杏雨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云珠和兰心的死其实只是个意外。 之前蓝楹交待过,这种毒虫的厉害,突然遇上,难免慌张害怕。加之,山顶又突然有碎石落下,兰心不被碎石砸中,她不会落崖,她不落崖,云珠不会去救她!结果……容锦摇了摇头,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一路走来,经历过了那么多磨难艰辛,原以为已经胜利在望,谁知道,却又天降横祸!当然,她其实很怀疑这“横祸”到底是天降还是人为!想必,等夜璃回来,就有答案了。 “你们俩都起来吧。”容锦对跪在身前的棉絮和柳念夏说道:“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可事情已经发生,再伤心难过,也是惘然。接下来的路途同样凶险难测,你们与其难过,还不如想想,怎么顺利走下剩下的路途。” 话落,使了眼色给一侧的杏雨和杏花,示意她们将人扶起来。 柳念夏和棉絮顺着杏雨和杏花的手站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目光茫然的看着身后那曲折如蛇的山路,以及山路下深不见底的绝壁悬崖。 另一厢。 燕离睃了眼神色难看的容锦后,回头看向蓝楹,问道:“怎么回事?” “柳姑娘脸上歇了只蛐螋,惊慌之下,她将那蛐螋甩到了棉絮姑娘头发里,兰心和云珠帮着棉絮姑娘寻找,不想山上这个时候落了个碎石,正砸中兰心姑娘的脸……”蓝楹有条不紊的说着。 她说的其实与容锦问来的也没什么差别,但燕离却还是拧了眉头,沉默半响后,轻声说道:“蛐螋虽然至毒,也时常在这独木山出现,但是……” 蓝楹看向燕离。 燕离本就是个内敛的人,又因着出事的是容锦的人,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等夜璃回来再说吧,看看那山石是怎么回事。” 蓝楹点头。 两人话声才落,燕离正要回身去找容锦,不想耳边却响起蓝楹的声音。 “少主,夜璃回来了。” 燕离步子一顿,抬头朝前方看去,果然,夜璃带着凤卫急急朝这边走来。 不多时,夜璃便走到了跟前,“少主!” 燕离点点头,问道:“怎么样?” “回少主的话,属下等人到得山顶的时候,山上没人,周围也没人,属下几人检查过,附近也没有短期有人来过的痕迹。”夜璃说道。 燕离朝蓝楹看去,“蓝姨,你怎么看?”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蓝楹犹疑的问道。 燕离想了想,对蓝楹说道:“我再去看一遍吧。” 蓝楹想起路上与容锦的对话,想了想,说道:“还是我去吧。” 不待燕离开口,她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燕离便对一侧等着他吩咐的夜璃说道:“你下去吧,通知下去,让大家都留心些。” “是,少主。” 夜璃转身退了下去。 燕离则朝容锦那边走了过去。 赶巧,容锦也正打发了棉絮她们几人退下,正一个人坐在那想着心事。 燕离到的时候,便看到她一袭青衫托腮垂眸的坐在那,身下那块巨大的褐色山石被她青绿的衣衫衬着,如同枯木逢春般,生机盎然,赏心悦目。 眼见得,自已站了那么久,容锦也没有醒过神来,燕离笑着上前,在容锦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容锦这才恍然回神,她抬头看向燕离,习惯性的翘了唇角,轻声说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想刚才的事……对了,夜璃回来了吗?” “回来了。”燕离抬手揽了容锦的肩,将她往自已身边带了带了,轻声说道:“说山上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可能真是一场意外,蓝姨不放心,她亲自去察看了。” 容锦闻言,当下看了燕离,说道:“我觉得,还是我去趟吧!我总觉得这事情太凑巧了!” “是太凑巧,不过这样的巧合也不是没有过。”他抓了容锦的小手在掌心把玩,看着她粉白莹润的如葱剥的手指,轻声说道:“你就别去了,有蓝姨在,真要是有什么,不可能她也看不出来。” 容锦还想再说,但眼见燕离是无任如何也不会同意她的提议的,又想着,蓝楹这人心细如发,又是当年跟着护国公主的人,要是连她都发现不了什么,那自已去只怕也是枉然。 这么一想,便敛了想自已去察看的心思,对燕离说道:“你说,如果这不是一场意外,那又是谁安排了这场意外呢?” 不是一场意外,又是谁安排了这场意外! 18打情骂俏 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对上燕离略带迷惑的目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个人是谁,如果你都想不出来,那我只怕更想不出来。” 燕离再次默然无语。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山风轻拂,因着暖日当空的缘故,到是少了几分冬日的寒意,只晒得人懒洋洋的。歪在燕离身上继续想心事的容锦,被这暖融融的太阳一照,没多久,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燕离那张秀美如雕的脸。 容锦下意识的抬手,抚上燕离的脸,轻轻喊了一声,“燕离。” 燕离抬手,将她睡着时遮挡住眼睛的头发撩到耳后,唇角绽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轻声问道:“睡醒了?” 容锦点点头,从燕离怀里坐了起来,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蓝姨回来了吗?” 她一气连问三个问题。 燕离到也不恼,他宠溺的帮着容锦掸了掸身上沾着的草屑,回道:“嗯,已经申时一刻了,你睡了快三刻钟的样子,蓝姨也已经回来了。” 容锦到不曾想到,她这一睡,就睡了这么久,都快一个小时了。又听到说蓝楹已经回来了,便也顾不得为自已睡得时间长羞臊,而是重新在燕离身边会了下来,问道:“蓝姨怎么说?” 燕离摇了摇头,“蓝姨说这四五日内,山上肯定没人去过。” “那就是说,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了?”容锦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蓝姨去看过山石原来的位置,说是之前的积雪融化冲走了之前那块巨石的根基,才导至石头突然滑波。” 容锦点了点头。 这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必竟之前确实是大雪封山。 京山四季如春,与河之隔的独木山便算是昼夜温差悬殊,但强日光的照射下,积雪融化再加之下场雨,发生小型的泥石流,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样的话,真的就只是意外。”容锦笑着对燕离说道。 燕离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身边的那几个人,当初吴老夫人送你时,有没有去查过她们的底?” “查过的。”容锦轻声把柳念夏等人的身世与燕离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我让福娃去打听的,他一个小孩子,旁人就算是有心作假,也不会防着他。” “你说得有道理。”燕离对容锦,说道:“好了,看来,真是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草木皆兵。” 容锦不由便轻笑出声。 想着,这一路与楚惟一和李欢的斗智斗勇,只至楚惟一身死,似乎才透了口气,但便是楚惟一死了,可能是因为习惯了,所以遇事便总是往深里想。 不过,这样也好,常言不是说,有备无患吗?多个心眼总不会是坏事! 两人又轻声说道了几句,容锦看了看天色,对燕离说道:“我们不赶路了吗?” “离高水还有一半的路程,脚程快点,明天日落前应该能赶到高水岸边。”燕离对容锦说道:“今天便不走了,养足精神,明天好赶路。” 容锦点头,抬头不见杏雨等人,不由轻声问道:“杏雨她们呢?” “你睡着的时候,杏雨来过一趟,知道今天不赶路后,她们想去崖底,看能不能找回兰心和云珠的尸身,好让她们入土为安。”燕离说道。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 容锦默了一默后,只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燕离见她情绪不高,伸手将容锦拉到身前,抱在怀里,将下巴埋在她的肩膀的上,轻声问道:“是不是有点难过?” 容锦点头。 顿了顿,轻声说道:“你知道的,她们还小,我……” “我明白的,”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轻声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难过了,你就往我身上靠一靠,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你开心,可是,我总是能让你靠一辈子的。” 容锦抬头,对着燕离笑了笑。 从前的自已总觉得一辈子很长,只到那场意外发生,她才恍然明白,有些人的一辈子其实没有多少年! 容锦如燕离所说的那样,微微倾了身子,靠在他肩上,目光落在天边的一抹夕阳上,轻声说道:“燕离,等我及笄了,我们就成亲吧。”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没有满满的欢喜,也没有因事出突然而起的错愕,似乎容锦在跟他说的,只是寻常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容锦瞪大眼看着燕离。 怎么会这样? 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吗? 还是说,他心里早就笃定,她一定会嫁给他? 怎么心里就有点酸酸的感觉呢? 容锦甩了甩头,下意识的觉得那点酸酸的感觉,应该就是一种叫“矫情”的东西。 “怎么了?”燕离等了等,见容锦没说话,回头看向容锦,对上容锦微蹙的眉头,不由轻声问道:“有心事?” 容锦摇头。 “那怎么了?”燕离不解的看着容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脸色就不好看了?” 你还知道我脸色不好看啊? 容锦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脸上却是不显,撇了目光,难掩酸涩的说道:“没什么,我以为你可能不是很想娶我。” 燕离一直不动如山的脸,瞬间变了脸色,他怔怔的看向容锦,失声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说等我及笄,我们就成亲。你连个笑脸都没有!”容锦轻声说道。 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一个女的,把求婚这种事都做了,他心安理得的受了,也就罢了。怎么还弄得,好像,他娶她,是她天大的福气似的! “我……”燕离错愕的看着已然是晴转多云的容锦,有心想说几句好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能将眼前明显不快的人哄开心,顿了顿后,“锦儿,你误会了,我不是不开心,我很开心的。只是……” “只是什么?”容锦仍旧撇着脸,不肯看燕离一眼。 两人在一起,这还是容锦第一次朝他使小性子,燕离只觉得那种感觉又新奇又甜蜜,就好像七月里吃在嘴里的杨梅一样,甜中有酸,酸中有甜,让人甘之饴。一时间,连自已想说什么都忘了,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等了又等,没等到燕离的回答,不由抬头看去。 一抬头,便对上燕离黑漆漆如星子的眸子,那眸子三分好奇七分欢喜的看着她。这人……容锦差点便哑然失笑,心里不由便暗暗的自责起来。又不是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了! 这么一想,之前心里的不满,便也跟着释然。 下一瞬“扑哧”一声笑了,抬手指着燕离的额头,娇嗔了一声,“像个呆子一样傻傻的,你看什么呢?” 燕离听得容锦那一声娇嗔,心已经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酥了一半,待再对上容锦如云开月明的笑容时,整个人已经好似飘在云朵里一般,有种东西南北难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下意识的便抬手,抚上了容锦的脸。 “锦儿,你再喊我一声吧。” 容锦看着美得失了生气,如同玉雕的燕离,不由便是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喊你什么?” “呆子啊!”燕离说道。 容锦“……” 她真的觉得这样的场景很肉麻,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样的肉麻让她心里好似住着只小猫一般,欢喜又忐忑?! “锦儿……”燕离不满的看着容锦。 容锦才要张嘴,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子声,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燕离自是也听到了,眉头一蹙,目光不快的朝身后看去。 “双凤?” 双凤听到燕离略显惊诧的声音,当下,加快了步子,没几息便走到了燕离跟前。 容锦已经坐正了身子,含笑朝双凤看去。 “容姑娘。”双凤没有忘了向容锦打招呼,待容锦微微颌首后,她这才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属下见过少主。” 燕离点了点头,示意双凤免礼,待双凤站定,他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十天前,琳琅姐姐便吩咐我到这边来等少主您们,属下,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到这边来察看一番,看看您们有没有到,没想到,今天真的等着了。”双凤一脸兴奋的说道。 知道是琳琅的安排后,燕离也没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道:“蓝姨在那边,你去见见她吧,我们原计划明天启程,既然你来了,看看是趁夜赶路,还是照原定计划走,你让她去跟夜璃商量下,回头来说一声。” “是,少主。” 双凤转身便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容锦的声音。 “等一等!” 双凤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容锦,“容姑娘,您可是还有吩咐?” 燕离也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悄然的捏了捏燕离的手,示意他稍安勿燥,这才抬头看向双凤,想了想后,问道:“你十天前就来这了,那有没有在这附近见到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双凤一顿过后,目光看向一侧的燕离。 燕离在容锦问出话后,已然明白,容锦她怕是对之前的发生的事仍旧存有怀疑,此刻见双凤朝他看来,当即说道:“我们在前面的一丈崖发生了点意外,容姑娘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但蓝姨她们一番检查下来,又无迹可循。” 双凤顿时明白过来,她没有当即回答燕离的话,想了想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属下虽然这十天里,每天都会来这里一次,但每次来的时间却是不定,有时早有时晚,而且并没有往前面去,就只到这里为止。” “至于容姑娘说的可疑的人,”双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属下没有发现,在属下所走的这段行程里,一直都只有属下一人,不曾遇上旁人!不过……” 双凤话声一顿,燕离和容锦眉头一紧,齐齐朝她看去。 “不过,属下和琳琅姐姐回到京山后,曾经有一拨北齐人试图穿过高水,入山!”双凤说道。 容锦知道,北齐与京山隔着的是一条高水河,这条河在东夏被称为高水,而在北齐则被称为玉河。 知晓京山藏有宝藏后,其实不只是东夏也罢,还是北齐也罢,他们对京山都是虎视眈眈。每年想要潜入京山寻宝的不知凡己!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北齐人。 只是却不知道,这次试图穿过高水入山的北齐人,是真的冲着宝藏而来,还是……燕离长眉微拧,目光间多了一抹寒意,看向双凤。 “那些人呢?” “琳琅姐姐和青语姐姐将他们绑了,扔进高水喂鱼了!”双凤说道。 高水里有护国公主饲养的食人鱼,琳琅和青语将他们扔进河里,还真就是喂鱼,而不是说说! 燕离点了点头,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主。” 双凤其实骨子里有些怕燕离,一听燕离发话,当下转身,步子奇快的去寻了正同夜璃安排夜缩的蓝楹。 燕离待双凤走远了,这才回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会跟那些人有关吗?” 容锦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不过,我到是认为,即便之前的事,真是一场意外,往后,我们还是得一个心眼,小心防备的好。老话不是说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已多个心眼,总不会是坏事!” 燕离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被双凤这样一打岔,之前的那点嫙妮风情,自是荡然无存。 容锦到是长吁了口气,她还真不习惯这种突然之间的突飞猛进,感觉自已被引诱着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便是连燕离也好似变了个人! 这么一想,她不由偷偷的抬眼去觑燕离,眼见燕离仍旧是那样淡漠疏离的神色,完美无暇的脸上,神色高冷,气质风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生人的勿近的样子。再次觉得,还是这样的的燕离好! 燕离不知道容锦在偷偷打量她,他只是从容锦刚才的那番话里,突然想到件事,之前,一直想问,但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便先暂时放到了一边,现如今,被双凤提起北齐有人想要摸上京山之事,便又重新想了起来。 “锦儿,你父亲他当日是什么时候离开东夏的?” 韩铖!容锦不由便是微微一怔,暗忖:燕离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起他了? 但很快,她便敛下心头的狐疑,笑着回答道:“那天我们被李逸辰伏杀时,他离开的。”顿了顿,轻声问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他了?” 燕离到没有想到,韩铖竟然会是在那天离开的。但,他也没放在心上,必竟容锦根本就没打算认韩铖,既然不打算认,那韩铖跟千千万万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既然容锦问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韩铖,他想了想后,轻声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京山是块肥肉,东夏想要,北齐也想要。而我身上的玉玺更是神仙肉,我娘对东夏皇室没什么好感,但北齐……” 北齐的皇帝燕正天,是护国公主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也是她一手扶上皇位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护国公主跟李轩的事,燕无暇,她可能会一直稳居北齐,做一位权势滔天的护国公主! 容锦看向燕离,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燕正天既然能让燕翊去东夏,指不定他也会仗着与公主幼时的情份,让燕翊来京山找你?” 燕离点了点头。 “燕翊一定会把我的事,告诉燕正天的。”燕离看向容锦,轻声说道:“甚至,你是韩铖的女儿,这件事也会被他用来获取皇位的筹码。京山与北齐不过是一水之隔,暗渡不成,何不明访?” 容锦点了点头,她想她隐隐知道燕离在担心什么了。 “你是担心,燕翊到时将我的身份大白天下后,会利用战王府,逼迫我们做些我们不想做的事?” 燕离点头,轻声说道:“东夏同我们已经势成水火,我想,不论是李轩还是李熙,他们对我和你,应该抱着的都是杀之而后快的态度。燕翊能私下与李恺合作,便也能同李熙合作。到时,倾两国之力,便是我和你有通天遁地之能,只怕也难安然无事!”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京山虽富可敌国,但打仗这事,除了银子还得有人啊! “你打算怎么做?”容锦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肯定都听你的。” 燕离点了点头,他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一抹寒色,冷声说道:“东夏那边,虽然之前有我娘留下的各处据点,但这么多年,疏于打理,加之之前为了防备楚惟一,又临时做了调防。但如果我们能多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情势自然便不一样!” 容锦点头,想起之前自已的布置,当即补充道:“我把福娃和红豆、暖春留下,便是让他们负责打探情报,而且,我还交待了福娃一件事。” 燕离疑虑的看向容锦,“什么事?” “你还记得苏钰彤吗?”容锦看向燕离,问道。 燕离点头,“记得,王苏的那个小妾,怎么了?” “当初苏钰彤曾经求我,务必要让王苏家破人亡,我答应了她。”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不是说清平候府被抄了吗?” “嗯,”容锦点头道:“苏钰彤敲了登闻鼓,举报王苏与地方大员意图谋害东宫,为睿王夺嫡。当时已经是太子监国,李熙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清平候府抄家灭门,是必然的!” “那跟你交待福娃的事,有什么关系?”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嗯,当时睿王不是为了跟燕翊勾搭上,住进了天香楼抱下了头牌顾轻红吗?”容锦笑着对燕离说道:“是个女人都想妻凭夫贵,特别是这种地方的女人。顾轻红是想进睿王府的,只可惜,李恺只将她当成了个玩意。” “我当时本就打算借顾轻红的手,将睿王钉死,偏又发生了安平伯府的事。李恺见死不救,顾轻红爱极生恨,借由她的手,将我仿写的他与燕翊的来往的信呈了上去。顾轻红死了,天香楼难免被牵连,我让福娃借机将天香楼盘下来。” “把天香楼盘下来?”燕离瞪大眼看着容锦,“锦儿,你要开妓院?” 容锦点头,“怎么了?” 燕离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 但转而,却又释然,想着,只要容锦高兴就好了! 见燕离摇头,容锦笑了笑,她到不认为,燕离会觉得这是一种下作的行当,相反,即便是他不喜欢,因为她,他也不会反对。 当下,便轻声说道:“我到不是为了赚银子,而是,我觉得这是最容易收集情报的地方。” “收集情报?”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道:“当时,你没有离开皇宫,我就想着,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一定要倾了这李氏江山,替你报仇血恨!然后,我就想到了,开妓院。你知道的,大部份的达官显贵,他们都喜好风月。我要倾这李氏江山,就从他们动手!” 燕离点头。 这就好比一栋建筑物,总是先从根子上毁掉了,才能坍塌最上层的那层建筑。同样,一个皇朝,千军万马相侵能毁了它,而朝臣分崩离析也能毁了它!不得不说,容锦这个想法,其实比千军万马来犯,还要更顶用! 想到这,燕离伸手拥住容锦,轻声说道:“难为你了。” 容锦摇了摇头,“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些根本就不及万分之一!” 两人相视一笑。 容锦又轻声说道:“再长的时间,可能我们争取不到,但一年半载的还是没问题的。” “嗯?”燕离疑惑的看向容锦。 容锦笑着说道:“燕翊如果来,我们便顺手推舟,应了他,往北齐走一趟呗!你可别忘了,北齐还有一位人中龙杰的二皇子呢!他的外族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花落别家!” “可是这样一来,你可能就要入战王府,你……”燕离不无担心的看着容锦。 容锦轻声一笑,摇头道:“怕什么?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从长兴候府杀出来的!他们不怕死,那就让我再大杀一回呗!” 19京山夜宴 次日卯时一刻,一行人整装出发,因着是最后的一段行程,所有人的心情都莫名的轻松了不少。特别是在这天的酉时,到达山底,与京山遥遥相望时,凤卫们更是忍不住的高声欢呼起来。 高水宽约五丈,横贯京山和独木山之间,河水汹涌湍急,向东奔流而去。 一河相隔的京山,空气中弥漫着点点湿湿不知名的清香气,烟雾缭绕间,碧水青山显得格外灵动。 容锦不止一次的,听燕离等人说起过这座山,脑海里更是无数次的想像过,它的层峦迭嶂,它的千峰万壑,它的千峰百嶂,它的……但当真正面对它的这一刻,脑海里却一瞬间却只闪过“钟灵毓秀”四字! “在想什么?”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恍惚回神,她回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燕离,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它原来有这样美!” 燕离不由便拧了眉头,一脸奇怪的问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容锦“扑哧”一声便笑了。 是啊,不止是燕离,琳琅更是都快将她的耳朵说起茧子了,但不是有句话叫“闻名不如见面”吗?再多的想像,哪里能比得上此刻亲眼所见带给她的触动。 “嗯,你跟我说过的。”容锦抱住了燕离的胳膊,下颌微抬,眯起眸子看向被落日的夕辉尽染,如人间仙境的京山,轻声说道:“只是,它超出了我所有的想像!” 燕离闻言,疏离淡漠的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他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上船吧。” 容锦点头,由着燕离牵着她的手,踏上就等她二人的船。 蓝楹和夜璃两人一个掌着船头,一个掌着船尾。 波光粼粼的水面,碧绿的像一块天然的翡翠,微风轻浮,轻波荡漾,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大小小的鱼追逐着浪花,头顶不时的响起鸟鸣声,那些低空飞行的鸟,一瞬间飞走,又一瞬间飞回。站在船首,抬头看去,只觉得,京山峰顶那片郁郁葱葱苍翠的绿叶,如同写满了诗情画意。 “少主,琳琅来接我们了。” 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 容锦一瞬敛了思绪,顺着蓝楹的话,朝对岸看去。 果然,琳琅正带着一行人站在河岸上频频朝他们举目远眺。 不多时,船靠了岸,琳琅抢先一步,迎上前,“少主,容姑娘,一路上都还好吧?” 燕离点了点头,“都挺好的,有惊无险。” 琳琅便又朝容锦看来。 容锦对琳琅笑了笑,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吧。” 琳琅点头,一边下令让人前面带路,一边转身去寻蓝楹和夜璃,打听这一路上的行程。 蓝楹正看着夜璃带领凤卫将船拖上岸,藏好,回头便看到琳琅朝她走来,她转身迎了琳琅,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跟在了容锦等人的身后。 “家里一切都还好吧?”蓝楹问道。 琳琅点头,“没什么大事,不过前些日子有一股人想摸上山,双凤应该跟你和少主说了吧?” “说了。”蓝楹顿了顿,轻声说道:“在独木山的一丈崖,出了一点意外,容姑娘的丫鬟,兰心和云珠没了,容姑娘觉得那不像一场意外,但我和夜璃都察看了,周围却实没有人出入的痕迹。你说,会不会和那伙想要摸上京山的人有关系?” 琳琅一听蓝楹说,出了意外,脸色便变了变,待听到蓝楹说,有可能跟之前想摸上京山的那伙北齐人有关,连忙摇头道:“应该没有关系,那伙人才想摸上山,便被发现了。” 蓝楹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前面一路前行,一路饱览沿途秀美风景的容锦和燕离。回头对琳琅说道:“少主和容姑娘回到京山的消息,肯定会立时便传回北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皇子和战王韩铖估计近期都会造访,你要有个准备。” “嗯,我跟青语商量过了,所有的布防已经调整过,也派了人去北齐的都城临潢府,那边有个什么动静,立时便会有消息传回来。”琳琅说道。 蓝楹点了点头,顿住了话头,才打算追上前面的燕离,不想耳边却响起琳琅略显犹疑的喊声。 “师父!” “怎么了?”蓝楹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琳琅。 琳琅默了一默后,咬了咬唇,稍倾,咬牙说道:“李远他们回京山了!” 蓝楹不由便僵了僵。 当日,龙卫听信了楚惟一的话,跟着楚惟一护送玉玲珑离开京都,返回京山。燕离对龙卫可谓是失望至极,而在容锦被李欢掳走的那一瞬,这种失望已经演变成极度的怒火。 虽然,最终楚惟一和李欢恶有恶报,可是,没有服从燕离意志的龙卫……蓝楹拧眉不语,琳琅心事重重!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蓝楹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到京山的?” “双凤离开后没多久,他们就到了。”顿了顿,轻声说道:“还带来了一个人!” 怪不得双凤没有提起! 等听及琳琅说,龙卫还带来一个人,蓝楹不由便眉头一蹙,目光半是疑惑,半是揣度的看向琳琅,“带来一个人?是谁?” 其实隐约间,她有猜想,但却又觉得不大可能。 琳琅自是从蓝楹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对蓝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师父,你没猜错,那个人是郦映雪!” 郦昭仪,郦映雪! 蓝楹一瞬间真的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好。 说李远聪明吧,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说他傻吧,他竟然知道,带了郦昭仪来京山! 一时间,蓝楹都不知道自已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怔怔的看向琳琅,失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少主说?” 琳琅闻言,吐了吐舌头,摇头道:“我不敢!” 呵! 蓝楹失声轻笑,她抬手便狠狠的捏了把琳琅的脸,咬牙道:“你不敢,所以就让我去触少主的霉头?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哎,师父!”琳琅抓住了蓝楹的手,连声求饶,一迭声的说道:“师父不一样的,少主她很尊重您,对您,他肯定不会发脾气的。” 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琳琅一眼,松了手,说道:“好了,今天已经不早了,先把容姑娘安置好,回头再说龙卫的事。” “嗯,青语都已经安排好了,容姑娘被安置在缀锦楼。”琳琅说道。 蓝楹闻言,淡淡的撩了眼琳琅,唇角翘起抹笑,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到是会安排,缀锦楼离少主的天然居就只隔着半个花圃,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师父,离得近点还不好吗?离得近了,说不得哪天少主和容姑娘两情相悦,回头就能给我们生个小少主呢!”琳琅嘿嘿笑着说道。 只是,她笑声还没落下,头上便被蓝楹狠狠的敲了一记,紧接着训斥声也在耳边响起。 “胡说什么,容姑娘的母亲和外祖母才逝去多久,若是在这期间,容姑娘与少主发生点什么,岂不是不贞不孝,你让她往后怎么做人?” 琳琅哪里想到这些啊! 她抱着脑袋嘶嘶吸着冷气,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的看着横眉冷目的蓝楹。 “师父,我就只是说说,我没打算……” “闭嘴!”蓝楹打断琳琅的话,狠狠的瞪了琳琅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鬼主意最多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在容姑娘和少主身上动什么手脚,仔细我饶不了你!听到没?” 琳琅连忙将抱着脑袋的手松开,举天发誓道:“师父,我发誓,我一定什么都不做。” 她真的就只是想,既然容锦跟少主两情相悦,两心相许,那两人成婚生子也是迟早的事!公主从前总说,凡事都要赶个早,她不过就是想让少主早点有子嗣罢了。再说了,京山这世外方地,谁还能来编派少主和容姑娘的不是? 虽这般想,但琳琅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蓝楹的那一记,可不是装样子,而是将她敲得眼前只冒金星! 走在前面的燕离和容锦,听到身后这一番不大小不小的动静,不由便顿了步子,回头朝她们看来,燕离更是拧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事!”琳琅连忙摆手,一把抱住了蓝楹的胳膊,对燕离说道:“师父说她年纪大了,有些看不清路,叫我扶她一把!” 蓝楹隔着袖子便狠狠掐了琳琅的小蛮腰一把。 你个死丫头片了,撒谎是信手拈来,可是,你也动动脑子吧?什么叫我看不清路?我有那么老吗? 琳琅其实话说完便后悔了,这谎撒得,当真是太没水平,太没她琳琅的风格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能怎么着? 等蓝楹那狠狠一掐,她顿时眼泪都出来了。 师父,你这手下得也太狠了吧? 容锦与燕离对视一眼,又飞快的瞥了目光,燕离则打量了琳琅一眼,点头道:“那你扶稳了。” 话落,再不看她一眼,转身,牵了容锦的手,继续往前走。 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在经过层层的暗岗和遍地的陷井机关后,容锦一行人停在一条宽约三丈以青石铺成的大道上。 站在大道上,容锦抬头,目光落在距她三四丈远,以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衡门上。 衡门三间四柱七棱,正中饰火焰宝珠。北面石额题词 “唯善唯美”,南面石额题词“唯我独尊”。 容锦只觉得对上这衡门的第一眼,便有一股凌云之势扑面而来。等再看到那“唯善唯美”“唯我独尊”四个字时,她顿时有一种,天地之间,舍我取谁的浩然之气! 护国公主,燕无暇,再一次,让她打从心底生出崇敬膜拜之情! “走。”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抬头,对上燕离朝她看来的温柔的眼眸,伸手握住燕离伸向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待走得近了,容锦才霍然惊觉衡门后面霍然是一座同样气势凌厉的汉白玉桥,桥下河水湍湍,碧绿青翠如同一条玉带,缓缓向前流去。 桥上此时,青语已经领着留守京山的人员,迎了出来,晚风轻拂,吹起她们身上青绿色的锦衣玉带,衣袂飘飘,宛若仙子临世! “属下等恭迎少主,容姑娘。” 青语带头,屈膝福礼。 她身后那一干人等,亦跟着她齐齐说道:“属下等恭迎少主,容姑娘。” 燕离微微颌首,免了众人的礼。 青语起身退到一侧,她身后跟着的众人便也自发的让到两侧。待燕离和容锦走上桥后,青语这才跟上前,轻声对燕离说道:“少主,容姑娘的住宿安排在缀锦楼,晚膳也都准备好了,您看,是摆在……” “摆在绝味堂吧。”燕离淡淡道。 “是。” 青语当即转身对离得她站得最近的一个青衣婢女吩咐了一声,那婢女转身,走上另一条小道,急急回去报信。 而说着话的功夫,容锦一行人已经停在了气势恢宏黛瓦白墙的院落前。 依着容锦的判断,这院落的规模,可以跟京都的任何一家王公贵族相媲美,更甚至气势堂皇的甚至不逊于皇宫。只不过是在格局上小于东夏皇宫玉照宫罢了! “我们进去吧。” 待容锦收了目光后,燕离这才牵了容锦的手继续往前走。 进了垂花门,便是第一进院落。 四方的天井,以青砖铺就,通往第二进院子的道路两侧,各摆了九只青铜巨型莲花缸,莲花缸里,碗口大的莲花在夜风中散发着幽幽的清雅的花香。 再往里走,过了二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南北通透的大厅,上书“凌云堂”三字。而在凌云堂的两侧,则是描漆绘彩的长廊,长廊曲折纵深向里,一看就是直达第三进院落。 燕离趁着容锦顿脚,四处打量的功夫,招了蓝楹上前,“蓝姨,这一路赶路,大家都辛苦了,让她们都散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少主。” 蓝楹转身退下去,将燕离的话吩咐下去,不多时,偌大的院落内,便只剩下廖廖几人。 容锦收了目光,转身看向燕离,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去用晚膳吧。” “好!” 燕离上前携了容锦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已经是夜暮四起,廊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一盏盏的大红灯笼,青山幽幽间,夜色漓漓下,容锦抬头看向神色温和朝携着她的手缓步向前的燕离,只觉得这一刻,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缀锦楼在第四进院子的东半边,紧邻着燕离的天然居,而位于中轴线上的主院蕴真堂,想来应该是从前护国公燕无暇的起居处。 燕离之前说的绝味堂,便位于主院蕴真堂。 容锦虽然不知道,燕离为什么将晚膳安排在这,但她相信,燕离有他自已的用意,是故,在简单的梳洗过后换了身衣裳,青语来问,说是晚膳已经摆好了,燕离问她何时入席时,容锦便直接带着杏雨在青语的带领下去了绝味堂。 通往绝味堂是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全是用青砖铺就,青砖上雕刻着各式的花纹,其中以莲花为主,取意步步莲华!两旁绿树成荫,再在树丛角落间配以为嶙峋的怪石或青石砌成的圆桌,圆凳,低低矮矮的各式花卉沿着点缀其间,姹紫嫣红很是漂亮。 容锦不得不再次低叹,护国公主这人,当真是集女儿妩媚与英姿飒爽为一体,柔能成水,阳则成钢! 很快便到了甬道的尽头,容锦抬头便看到二层五阔的楼房,墙粉白,窗楼,门扇刷着黑漆,糊着青绿色的香云纱,门前一架紫藤花,花架下左各摆放着同第一进院落一样的巨型大水缸。 她走了上前,便见到两个水缸,一个养着碗口粗的莲花,一个则养着锦鲤,锦鲤成人巴掌大小嬉戏其间,只让人觉得,这番摆设,端的是气派又不失精致。 燕离得了下人的报,早早迎了出来,见容锦站在花架下,正低头打量着水缸里的锦鲤,便拾步上前,轻声说道:“喜欢吗?后山的玉泉池里养了好些,青语说,大的已经有几十斤重,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她们捞些养在你院里。” 容锦因为匆匆梳洗的缘故,还没来得及仔细梳理缀锦楼,只是略略的看了眼缀锦楼与天然居之间隔着的那半个花圃。但,因为夜色的缘故,便是那半个花圃,到底种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此刻,听了燕离的话,她笑了笑,轻声说道:“嗯,我先看看,回头再说。” 燕离点头。 想着容锦此番种下,并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来日方长,就着急这一时一刻的安排。再说,娘亲留下的新奇东西那么多,指不定,容锦看了,有更喜欢的呢? 不说别的,单说那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笔猴,还有那后山,那只见人就喜欢撒欢逗趣的大白虎,只怕,见了这两活宝,容锦哪里还能想到什么锦鲤不锦鲤的! “菜都摆好了,先进去吃饭吧。”燕离携顾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回头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容锦点了点头,跟在燕离身后往前走。 绝味堂,蓝楹、琳琅、青语几人早就到了,见着容锦同燕离进来,当下起身见礼。 “容姑娘来了。” 琳琅一边说着,一边将主位上燕离身侧的椅子拉开,请了容锦入座。 待容锦和燕离都入座后,她们几人也围着主位左右分别坐下。 “这是娘亲的院子,这里是她用来待客的地方。”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你今天第一次来京山,她老人家虽然不在了,但你在这里用餐饭,权当是她老人家见过你了。” 容锦这才发现,燕离坐的主席的是下席,而朝东的主席则空着,紫檀圆木桌上,摆放着一副空置的饭碗,和一只白玉酒杯。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等会,我先敬公主一杯?” 燕离点头。 青语便起身替容锦倒酒。 酒倒满,容锦端了酒盏对着那张空着的椅子,略略弯身,轻声说道:“公主,我是容锦,我敬你一杯,愿你早登极乐,脱离轮回!” 话落,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青语将容锦空了酒盏满上,容锦才欲坐下,却见燕离站了起来,他端着酒盏,目光似痛似苦的看向东边空着的上席,稍倾,眉眸轻垂,轻声道:“娘亲,我是阿离,我带你回家了。你若是在天有灵,还请保锦锦儿,她是我要娶的妻子,您未来的儿媳。请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和锦儿逢凶化吉,子嗣绵延!” 话落,手里的酒盏同样一饮而尽。 容锦见了,举着酒盏对着上席空空的椅子也跟着举了举,转而,抬头,再度一饮而尽。 蓝楹红着眼眶,微微的撇了脸,眨落眼里的泪,微笑着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也不知道饭菜合不合你味口,你先将就着用一些,明天将你喜欢的菜列个菜单出来,我拿去给厨房。” 容锦笑着摇头道:“蓝姨,你别跟我客气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吃东西不挑剔。” 蓝楹在她身边呆了那么久,自是知晓容锦的习性,她的口味不说全部了解,也知道个七八分。此番,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是故,容锦话声一落,她便笑着说道:“嗯,我知道,你是个好养活的!” 话落,还不忘对燕离眨了眨眼。 逗得一侧的琳琅和青语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汤给喷了出来。 燕离因着担心容锦一连饮了两杯酒,正夹着盘里的菜让她过过嘴,因此没有留心蓝楹的话里有话。是故,眼见琳琅和青语憋笑憋得一脸扭曲,不由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菜放多了盐吗?” 琳琅和青语哪里还敢再多说,用最快的速度咽下嘴里的汤,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就是太久没吃到家里厨子的饭菜,一时间太高兴了。” “太久没吃到家里厨子的饭菜?”燕离越发疑惑的看向琳琅,“你都吃了快小半个月,还这样稀罕?” 话落目光更是淡淡的睃了眼青语。 要知道,青语她可是在京山呆了小半年,这饭菜也吃了小半年! 青语一对上燕离的眼睛,便知道琳琅这临时找的破借口,漏馅了。当下,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琳琅一脚,神色淡淡的对燕离说道:“少主,你别听她胡谄,她刚才看你给容姑娘夹菜,夸你来着呢。” 琳琅怔怔的看着不动声色间便将她给卖了青语。心里久久回荡着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夸我?”燕离好笑的挑了挑眉头,问道:“夸我什么?” “夸你貌美心善身体好!”青语说道。 燕离手里的筷子僵在了那。 容锦“扑哧”一声,将嘴里才吃进去的菜喷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快,侧了身,不然只怕喷了燕离一脸。 而前一刻还恶狠狠在心里咒骂着青语的琳琅,一怔过后,下一刻,拍着桌子便“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已然回神,正拧了眉头不知道是想发作还是不发作的燕离,说道:“少主,您别听她胡说,我可没说这种话,明明是她说的。” 蓝楹眼见着一餐好好的接风洗尘宴,便要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间弄成了滑稽戏,当下放了手里的筷子,对犹自互掐着的二人说道:“好了,我看你们两人一点也不饿,既然不饿,就先下去忙你们自已的事吧。” “师父……” 青语和琳琅立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蓝楹。 蓝楹摆手,“赶紧走,别竖在这,让我眼睛疼。” 青语和琳琅又朝燕离看去,齐齐出声道:“少主!” 不想,燕离更狠,连眼神也欠奉一个,只管低声问着容锦,有没有呛着,刚才。 眼见得青语和琳琅还要向容锦求情,燕离冷冷的一个眼刀子飘了过去。开玩笑,取笑他,还想让他大发慈悲,将她们两人留下?他可没那么仁慈! 挨了眼刀子的两人,你怨我,我怨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蓝楹这才拾了筷子,勺了一勺子容锦爱吃的什锦豆腐捞放在容锦跟前的小碟里,笑着说道:“容姑娘,你偿偿看,这豆腐是用京山后山特有的玉泉水源做出来的,比当时北齐皇宫御膳房还要来得正宗。” 容锦向蓝楹道了谢,低头偿了偿,半响眯了眼睛说道:“嗯,确实很好吃。口味醇、浓、香、鲜、咸淡适宜,辛辣适中,很爽口。” 蓝楹便笑着又替她夹了另一道胭脂鹅脯,“你再偿偿这个。” 胭脂鹅脯在明朝时已经是一道名菜,《易牙遗意》云: “鹅一只,不碎,先以盐腌过,置汤锣内蒸熟,以鸭弹三五枚洒在内,候熟,杏腻浇供,名杏花鹅。而因杏花,红色,类似胭脂色。后世流传,便得了胭脂鹅脯这么个美名。” 容锦笑着,依言,夹了放在嘴里,细细嚼噙,自是咸香适宜,让人食欲大开。少不得又是一番赞赏之词。 蓝楹便笑着放了手里的筷子,对笑盈盈看着容锦的燕离说道:“少主,我之前还说容姑娘好养活,但看她对这两道菜的点评,只怕,却是要收回适才的话了。” 言下之意便是,容锦就是个地道的吃货,吃货,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燕离闻言,宠溺的看了容锦一眼,笑着说道:“无防,她既是喜欢,回头我们寻些手艺好的厨子,重金相聘便是。” 蓝楹原也不过是打趣容锦,听了燕离的话后,先是怔忡,续而却是失声笑道:“少主说的是,千金难买心头好,容姑娘既来了,又如何能委屈她。” 燕离赞同的点头,说道:“正是这个理。” 而被两人放在嘴里,你来我往的正主,容锦,一脸无奈赧然的看着二人,就差大喊,我不是吃货,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前世有个吃货搭档,被她给熏染了? 算了吧,还不如乖乖的承认自已就是个吃货呢! “来,再偿偿这道香杏凝露蜜。”燕离拿了容锦的小碗,亲手替她盛了碗,递到容锦手里,笑着说道:“这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一道甜汤,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容锦谢过燕离,浅偿几口后,放了手里的小碗,看着燕离说道:“挺好吃的,甜而不腻,吃过后还有淡淡的杏仁香,我挺喜欢的。” 燕离看着容锦的目光便越发的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可能很多容锦的事,他都不是很了解。但他其实知道,容锦并不嗜甜,可是,现在,因为那是他娘亲曾经喜欢的一道美食,她却告诉他说,她喜欢。 容锦对上燕离温柔的眸子,心里一瞬间,涌上一种甜蜜的滋味。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想告诉他的就是,你想要我喜欢的,我都会试着去接受! 而蓝楹在看到二人那无声涌动的柔情蜜意时,目光再次落在了上席那个空着的椅子上,心里暗暗说道:公主,您看到了吗?您没有得到的,少主他得到了。您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少主和容姑娘啊! 这一夜,容锦酒意微澜才在杏雨的搀扶下,回了缀锦楼。 一路艰辛,当头挨上枕头的刹那,容锦睡上了这小半年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一夜无梦。 直至次日天明,容锦是被一阵鸟鸣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头顶青草色的纱帐上,虽然不是醉得很厉害,但头还是有些微微痛,嘴里也觉得干干的,她才翻身,打算去拿床头边温着茶壶,外面听到动静的杏雨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吗?” 容锦应了一声,便也懒得动弹了,对杏雨说道:“我嘴里干得厉害,你倒杯水给我喝。” “是,姑娘。” 杏雨手脚利索的把容锦床上的帐子撩了,又拿了一边小几上温着的茶水倒了杯茶,递到容锦手里。 容锦接过,三口两口的喝光,抬头看了窗外明亮的天,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杏雨说道。 容锦不由便惊了惊,这么晚了? 一边掀了身上的薄被起床,一边对杏雨说道:“燕公子起来了吗?” “嗯,你还在睡着的时候,燕公子就来过一趟了,见你睡得香,他便走了。”杏雨轻声说道。 很快门外,杏花和棉絮、柳念夏几人也走了进来。 三人端水的端水,拿花瓶的拿花瓶,扫地的扫地,各司其职,到也井井有条。 容锦在揉了揉额头,等人稍微舒服些了后,便翻身趿了鞋子下床,起身往净室走去,一边对杏雨说道:“你去看看,燕公子那边在忙些什么,如果是商量公主下葬的事宜,你便跟燕公子说一声,看有什么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是,姑娘。” 杏雨转身退了下去。 柳念夏一边收拾着容锦的床铺,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到是一片好心,不过,只怕燕公子还真没有姑娘能帮上忙的事。” 容锦自净房走了出来,接过杏花递来的帕子,一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脸,一边对柳念夏说道:“嗯,自是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但总是一片心意。” “其实姑娘,还是能帮上忙的。”杏花在一边接了话说道。 容锦搁下手里的帕子朝杏花看去,“能有帮上忙的,什么忙?” “姑娘,你可以以燕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同燕公子一起为公主守灵啊!”杏花说道。 杏花的话声才落,一侧的柳念夏便笑着附合道:“是啊,这还真是非姑娘不能帮上的忙的呢!”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容锦必竟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对于柳念夏和杏花的打趣,并不放在心上,轻声斥责了她们几句,抬头却看到棉絮僵硬着唇角怔怔的站在那,脸上想笑不敢笑,想悲不能悲的样子。顿时,心里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棉絮还没放下兰心和云珠的死,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负疚感呢!有心想安慰几句,却是张了嘴,不知说点什么,才能让棉絮放下这份沉重。 好在,这时,杏雨去而复返。 “姑娘,燕公子那边商量好了,三天后便将公主下葬。”杏雨进来便说道。 三天后? 容锦看向柳念夏,问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三天后是农历二十八,再有二天便是大年三十。”柳念夏说道。 容锦闻言点了点头,也确实只有这个日子较为妥当了。 “走吧,我们去给公主上柱香。”容锦说道。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柳念夏等人跟了上前,不相,还没出院子,便看到燕离正迎面而来。 “燕离!”容锦加快步子迎了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燕离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容锦的脸色后,轻声说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容锦点头,“挺好的,你呢?” “我也睡得挺好的。”燕离对容锦说道,末了,眼见容锦行色匆匆,不由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我去给公主上柱香。”容锦对燕离说道。 “先用了早膳吧,”燕离轻声说道:“娘,那边不急。” 容锦还待再说,燕离已经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回走。 而她们才进屋里坐下没多久,青语便带着厨房的婆子送了早膳过来。 熬得香浓的小米粥,煎得金黄的锅贴,还有皮薄汁丰的小笼包子,每样都精致可口,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容锦用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两个小笼包,便放下了手里的碗。 燕离紧跟着也放了手里的碗,立时便有杏雨沏好的茶呈了上来,在喝了一口茶后,燕离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容锦狐疑的看向燕离,没来由的便脸上一红,讪讪笑道:“什么事?” “嗯,”燕离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龙卫把郦映雪带来京山了!” “……”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怎么了?” 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一样。 可不就是当头一棒吗? 容锦原还以为燕离说的事,是让她一起守灵,谁知道,燕离却是说郦映雪,她就算是反应再敏捿,这转变的速度也跟不上啊! 等对上燕离疑惑不解的目光,容锦只觉得一张脸臊得好似火烧了一样,连忙端了手里的茶盏,装作喝茶,却不想,一时心慌,才沏好的热茶吞了一大口,顿时烫得她张嘴便“哇”的一声给吐了出来。 “怎么了?可是烫着了!”燕离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搁,便跑到了容锦跟前,抬手便擒了她的下颌,等看到容锦一瞬间鲜红的嘴唇时,急得对一侧愣着的杏雨喝道:“还不快去取冰!” 杏雨匆匆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眼见得燕离急得就快要上前用嘴舔了,容锦连忙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没事,不是很烫。” “还说不烫,才烧开的水,不烫才怪。”燕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说道:“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呢?疼吗?再忍忍,等杏雨冰取了来就好了!”话落,又是恨恨的看了眼门口,说道:“怎么这么慢!” 只把个屋子里的柳念夏几人给听得大气也不敢喘,公子啊,杏雨她长的是脚,不是翅膀,就是翅膀,也没有说飞出去就飞回来的啊! 棉絮回头看到了墙角种着几棵硕大的芦荟,她上前摘了一段,剥了外面的皮,透明的果粒递到容锦手里,轻声说道:“姑娘含着,先降降温吧。” 容锦接过,含了那肉色的果粒,抬头对燕离说道:“龙卫怎么会带郦映雪来京山?”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燕离摆手,恼怒的说道:“蓝楹说,龙卫是被楚惟一蒙弊,看在他们迷途知返,擒来郦映雪的份上,让我饶他们一回。” 容锦默了一默。 说起来,楚惟一虽然是害了她娘和公主的元凶,但这其间,又何偿不是有着郦映雪的推波助澜?但当日楚惟一用着李欢的死,要求他们放过郦映雪……容锦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燕离。 “你打算怎么处置郦映雪?” ------题外话------ 终于雄起了! 20少夫人威武 怎么处置郦映雪? 这其实也是燕离想要问容锦的问题,但此刻容锦却问在他前面。 燕离蹙眉。 他自是很想杀了郦映雪,报仇雪恨。 可是…… 燕离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你说我要怎么处置她呢?” 容锦默了一默,稍倾,轻声说道:“不如先见见人,再作决定吧?” “你要见她?”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嗯,我想,也许等她肯定有很多话想问我们,问清楚了,是死是活,她会有决断的。”容锦说道。 燕离一瞬间明白了容锦的言下之意。 他们迫于当日之事,便是能狠下心了结郦映雪这个恶妇,但只怕也难过良心这一关。不如,将李欢和楚惟一的死和盘托出,郦映雪如果还有点骨气,便不应贪生。当然,如果她连自已爱人的和儿子的死都能惘顾,这样的人,杀了她,只怕脏的是他们的手,不若,任她自生自灭! 想明白过来,燕离便对容锦说道:“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容锦点头。 当下,两人起身,往关押郦映雪的屋子走去。 走在长廊下,容锦一边轻声与燕离说着一些闲话,一边顺带着将这座府邸略略打量一番。 看院子里的布局和绿化,想来,护国公主燕无暇,应该是一个爱花之人。 容锦触目所及,看在眼里的白墙黛瓦间处处花树掩映,有花开时碗口大的广玉兰,也有姹紫嫣红的白玉兰,有鲜烈如火的扶桑花,也有高洁淡雅的芙蓉花。总之,目光所到处,处处鲜妍芬芳,让人如置身花的海洋,仙山! “这府里种了这么多花,”容锦轻声与燕离说道:“不知道公主生前最喜欢什么花?” 燕离原本配合着容锦的步子,陪她慢慢走着,听到她的问话,当下,轻声说道:“娘亲生前最喜欢的是优昙花。她说,花期虽短,但却刹那芳华,在最鲜妍时逝去,不必承受逐渐凋萎地过程,也是生命的一种极致。” 容锦闻言,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其实,这何偿又不是公主的一生写照?” 燕离握了握容锦的手,沉声道:“可是,我更愿意她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我更愿意,她能看到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而不是……” “我明白的。”容锦紧了紧燕离的手,轻声说道:“但命运给了公主这样的安排。” 燕离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许他享受着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向往的富贵荣华,亲情的缺失对他来说,注定便是一种遗憾吧?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停在了一处小院外面,守门的婆子见了,连忙上前见礼。 “见过少主。” 燕离摆了摆手,婆子垂眸退到一边,眼角的余光却是不住的打量着容锦。 容锦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燕离指着上了锁了黑漆门扇,对婆子说道:“打开吧。” “是,少主。” 婆了将惊艳的目光自容锦身上收回,转身取了腰间拴着的钥匙,开了门锁,退到一边时,对正要进门的燕离轻声说道:“少主,小心些,奴婢看她似乎神智有些问题。” 燕离点了点头,与容锦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窗明几净,布置的略为简单。 郦映雪苍白着脸半靠在雕花实木床上,听到动静,她颤瑟着睁开眼,看向一前一后进屋的容锦和燕离。在目光对上容锦的那一瞬,瞳孔霍然一紧,如千万根针汇集一起般,狠狠的盯向容锦。 燕离拧了眉头,目光淡漠警告的撩了眼郦映雪。 杏雨和柳念夏快步上前,一人搬了一把椅子,拿袖子掸了掸,放在了燕离和容锦身后。 燕离先虚扶了容锦落座之后,他才跟着坐了下来的。 容锦这才抬目,对上神色难看,脸色苍白虚弱的郦映雪,稍倾,收了目光,与燕离交换了个眼神。 郦映雪这般,明显就是求死的心,还亏得,她和他之前还想着,要怎么处置她!人家根本就没想着活着从这走出去! “昭仪娘娘……” 郦映雪打断容锦的话,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容锦,稍倾,又将目光移向燕离,失去血色的唇角翘了翘,冷冷说道:“容锦,你还是叫我郦映雪吧。” 容锦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如你所愿。” 对上容锦脸上的淡笑,郦映雪嫌恶的垂了眸子,稍倾,却又轻声问道:“你们把我的欢儿怎么样了?”不等容锦和燕离回答,她又急急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答应你们,只要让我见到欢儿,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们。” 李欢?! 容锦脸上的笑便慢慢的敛了下去。 手上忽然一紧,容锦抬头,对上燕离朝她看来的略带不满的目光。 她扯了扯嘴角,给了燕离一个笑。 对于李欢,她其实只是深感于他的无奈,就如同李欢所说,他选择不了父母,他也选择不了他的人生,最终,他选择了一种他想要结束的方式! “容锦!” 耳边响起郦映雪粗哑的嘶吼声。 容锦收了思绪,抬头看向郦映雪,淡淡道:“他死了!” “……” 郦映雪如同被当头一棒敲懵了一般,怔忡的看着容锦。 容锦无疑是恨郦映雪的,但此刻,再大的恨,对上乍然好似老了几十岁的郦映雪,莫名的便觉得有些不忍。 这世上还有什么痛,能比得起白发人送黑发人? 郦映雪再自私,再无耻,再恶毒,可李欢是她唯一的子嗣,她对他的爱,都是真实存在的! “李欢死了!”容锦再次说道。 “不可能!”郦映雪突然就醒过神来,她目光凶恶的瞪着容锦,伸长了脖子,像条毒蛇一样,时刻准备着狠狠咬一口容锦,嘴里兀自喊道:“你撒谎,欢儿他怎么会死?玉郎跟他在一起,他答应过我,会护着他的!他……” “他死了!”容锦打断郦映雪的话,用再淡漠不过的声音说道:“你的玉郎,楚惟一,他也死了!” 郦映雪的声音嘎然而止。 她瞪圆了眼睛,以至于一对波光潋滟的琥珀色的眸子好似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 屋子里,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很快,一种“嗬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屋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姑娘,你快看!” 其实在杏雨的声音响起时,容锦已经抬目看去。 许是气急攻心,又加之这些日子的不吃不喝,全赖于琳琅的药丸吊着命。在听到这个巨大的噩耗后,郦映雪在最初的怔愣后,眼睛一翻,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了胸口。正涨得满脸通红,一双瘦央嶙峋的手,紧紧的抚着嗓子的地方,似是想要将那里抠个洞出来。 也许,她还不想死吧? “你去帮帮她。”容锦对杏雨淡淡说道。 杏雨上前一步,抬手在郦映雪背心处轻轻一拍,下一瞬,那口堵着的气便被郦映雪吐了出来,她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顾喉咙口刀刮似的痛! “是不是你?”在感觉胸口不是那么难受后,郦映雪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容锦,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你杀了他们?” “不,不是我。”容锦摇头。 “你撒谎!”郦映雪嘶声喊了起来,颤着手指着容锦,眼泪大滴大滴的从干涸的眼窝里流出来,哆嗦着嘴唇吼道:“是你,一定是你,还有你!”话落,手指霍然一转,点在燕离的身上,悲呛着喊道:“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欢儿,杀了玉郎!” 容锦看着几近疯狂的郦映雪,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淡淡道:“是,又如何呢?” 郦映雪再次如同泥塑木雕般,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抬目,目光不屑讥诮的对上郦映雪僵硬的眸子,冷冷问道:“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不该!”郦映雪大声道:“所有的事都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恨冲着我来好了,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欢儿?容锦,你是不是人?欢儿他,他为了你,甚至不惜违逆他的父亲,你……” “他的父亲?”容锦嗤笑一声,冷声道:“先帝的骨头都快化成泥了,郦映雪。” 郦映雪话声一顿,脸上绽起一抹僵硬难堪之色,但很快,她便又恢复过来,“容锦你不用讥诮我,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已,你又是什么东西?无媒苛合的奸生子……” “呵!”容锦轻笑一声打断郦映雪的话,“原来你和楚惟一是有三媒六聘的,只不知,谁是你们的保山?” “……” 郦映雪脸如白纸,三魂失了两魂半的瞪着容锦。 容锦敛了脸上的笑,身子往后靠了靠,淡淡的对失魂落魄的郦映雪说道:“楚惟一让玉玲珑那个假货偷袭我,李欢为了救我,才死。楚惟一临死之前,拿李欢的死,求我,放过你。” 话落朝燕离看去。 燕离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示意容锦仅管拿主意。 容锦眸光轻垂,淡声说道:“我可以让人送你离开京山,你想去哪?” 郦映雪摇头,眼泪溅得到处都是。 “欢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你为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搭上自已的性命,值得吗?欢儿啊……”郦映雪哭倒在床榻之上。 容锦与燕离对视了一眼,稍倾,两人同时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前,燕离叮嘱婆子,若是郦映雪提出离开,不需要去禀报他,直接让琳琅安排人送她下山便是。 婆子恭身应是。 等离了院子,容锦长长的吁口气,抬头看向燕离说道:“我们去看看公主吧?” “好!” 燕离没有多话,领着容锦去了停放护国公主玉无暇灵棺的地方。 灵棺没有摆在第一进院子的花厅,相反而是摆放在了第五进院子里,一处叫思乡堂的地方。 而容锦到了思乡堂后,也便明白过来,这里为什么会被取名思乡堂了! 触目所及都是微雕版的现代建筑,不泛国内美景,当然更少不了世界美景,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被放置在思乡堂的角角落落,在你每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间,都能看到。 思乡堂,可不真就是思念家乡的屋子吗?! 容锦的目光最后落在屋子里的金丝楠木灵棺上,淡淡的独属于原木的清香,浅浅淡淡的萦绕在鼻间,有些年头的木头,散发着独属于她的光晕。 灵棺没有封盖,许是等着燕离回来看公主最后一眼! “葬礼定在农历二十八。”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她已经从杏雨那知道了,握了燕离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去看看公主吧?” 燕离没有言语,牵着容锦的手缓缓上前,朝着护国公主的棺椁走去。 棺椁里的护国公主,容色已经不如初见时那般鲜妍,但好在因着天气的缘故,虽然透着一股死气,却也不是那般渗人。 容锦叹了口气,抬头对目光怔怔看着护国公主的燕离说道:“封棺吧,公主她也许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凋零的样子。” 燕离点头,他自是知道,那么多年死而不腐失了,娘亲的身子与常人便无异,自是因着有本命盅守住了心口的那最后的一口气。现在,本命盅没了,娘亲她……燕离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淡淡的怅惘,最后看了一眼如同沉睡的护国公主,牵着容锦的手退了开去。 “让他们封棺吧。”燕离对守灵的婆子吩咐道。 “是,少主。” 婆子屈膝福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年约五旬,粗壮厚实的汉子走进来。 这些人先是向燕离行了一礼,待燕离摆手后,他们走至棺椁边,抬了摆放在一侧的棺盖,开始封棺。 得了消息赶来的蓝楹和琳琅几人,安静的走了上前,站在了燕离和容锦身后,目光悲伤的看着前方。 从此,真的便是天人永隔了! 三天后,燕离将护国公主葬在了,那片一望无垠据说春天时会开满紫色花朵的山坡上。 容锦陪着燕离在彼时只是一片青绿的草地上,从日出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月升。最后,她昏昏沉沉的在燕离的怀里睡了过去。 容锦是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吵声惊醒的,醒来时,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一帘月光斜斜的照了进来。 耳边似乎响起有人高声惊呼,走水的声音,容锦才要翻身坐起来,外屋听到动静的杏雨已经推了门进来。 杏雨手里拿着油灯走到容锦床边,轻声的喊了一句。“姑娘,是不是醒了?” “杏雨,外面什么声音?”容锦探手撩起帐帘,抬头看了杏雨问道。 杏雨将手里的油灯放在一侧的小几上,抬手将床上的帐子撩起挂好,这才轻声说道:“刚才之前关着的郦昭仪将油灯打翻在床上,想要放火。” 容锦才坐起的身子,不由便僵了僵,郦映雪放火? 杏雨上前拿了件披风披在容锦身上,又蹲下身打算替她穿鞋,被醒过神来的容锦拒绝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容锦问道。 杏雨抬手要去扶容锦起来,容锦摆手,示意她回答她的问题。 “嗯,婆子发现的早,不过她自已已经烧伤了,蓝姨得了燕公子的吩咐,正带着人要送她出京山呢!”杏雨说道,话声一落,又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杏花去灶上给你做碗好消化的手擀面吧。” 被杏雨这样一说,容锦也觉得饿了,“手擀面太麻烦了,你让杏花给我煮碗粥就行了。” 杏雨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喊了杏花,让她去厨房煮粥,她则沏了杯茶,递到容锦手里。“姑娘,先喝杯水吧。” 容锦接了,啜了一口,将茶盏放到一边,接着问道:“有没有说要将人送到哪里去?” 杏雨摇头,“燕公子只说让蓝姨将人送出京山,说别死了还脏了京山的地方。至于送去哪里,好像没有说!” 公主下葬,燕离心情本就不好,郦映雪还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来,真是不弄死她,都对不起自已! 左右郦映雪也是死有余辜,容锦当下便也没再多问,想起,燕离同样一天没吃点什么东西,默了一默后,对杏雨说道:“燕公子是什么时候将我送回来的,他用过晚膳吗?” “戌时一刻的样子,燕公子将你送回来的,把你安置好后,他就走了。有没有用晚膳,奴婢也不知道。”杏雨说道。 容锦想了想,轻声道:“你去他那边看看,要是他睡下了,就算了。要是没睡,你就说,我在用宵夜,问他要不要一起用点。” 杏雨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容锦跟着起身,将脱下的衣裳穿好,又将打散了的长发,随意的编了根辫子,才想着要不要洗把脸时,外面已经响起轻重不一的步子声。 “姑娘,燕公子来了。” 杏雨的声音响起。 容锦揉了把脸,转身迎了出去。 她才到门边,燕离已经走了进来,目光仔细的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轻声问道:“睡醒了?” “嗯,睡着睡着,就饿了。”容锦笑着上前,牵了燕离的手,问道:“你呢,有没有饿?想吃什么?我叫杏雨去给你做。” “我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燕离说道。 容锦便回头对杏雨说道:“你去跟杏花说一声,让她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小菜,再拿壶酒来。” 杏雨应声退下。 容锦牵着燕离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后,抬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等燕离接过轻啜了口后,她才轻声说道:“公主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可自已的身子,总是要顾着些的。” 燕离点头,“我会的。” 容锦叹了口气,她并不擅于安慰人,而且,她觉得这种痛,便是用尽天下所有的语言,不是当事人,谁也不能感受的! 是故,说了几句话,她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对燕离说道:“我记得之前我在皇宫里,曾经听过你的箫声,你可不可以再吹一曲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燕离宠溺的看着容锦,轻声说道:“不过,我箫没带在身上,你派个人去我屋里问青语取吧。” “等杏雨回来吧。”容锦只不过是想找件事分散燕离的心事,笑着说道:“回头用些东西,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吹,是不是?” 燕离笑着,抬手抚了抚容锦笑靥如花的脸。 不多时,杏雨和杏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杏花煮的是桂圆红枣粥,配着几样精致的小菜,摆放在桌上,到是赏心悦目,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只这粥显然并不适合燕离,不过好在杏雨拿了一壶梨花白,厨房还留有几样晚上没用完的点心,也被她拿盘子各式装了一点过来。 燕离才要拿起杯子倒酒,被容锦阻上了。 “先用几块点心垫下肚子,空着肚子喝酒不好。”说着,容锦便拿了一块红豆糕放到燕离跟前的小碟里。 燕离照容锦的意思,用了三四块点心后,容锦放下手里的碗,对杏雨说道:“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姑娘。” 杏雨带着妹妹退了出去。 容锦取了酒壶,亲自替燕离倒了一杯酒后,又给自已面前的杯子也满上一杯,在燕离错愕的目光下,笑着说道:“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你喝几杯。” 燕离摇头,他知道,容锦并不擅酒。 只是,待他伸了手上前,容锦却是推开了他的手,看着燕离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喝醉的!” 燕离还待再说,容锦已经端起跟前的小酒盏,对燕离举了举,“来,我们先干一杯,你我都随意。” 燕离看着那只晶莹如白瓷的小手,心里生起莫名的温暖,稍倾,端起自已的酒盏,轻轻的碰了碰容锦手里的酒盏,磁性的嗓音也紧跟着响起。 “锦儿,谢谢你!” 容锦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她浅抿了口盏中的酒水,想起之前燕离答应为她吹箫的事,略抬了声音,对门外候着的杏雨说道:“杏雨,你去趟燕公子屋里,跟青语说一声,让她把燕公子的箫找了来。” “是,姑娘。” 门外响起杏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她离去的步子声。 屋子里,容锦和燕离两人喝得都随意,容锦慢慢的诱导着燕离说一些他小时候与护国公主在一起的事,说到开心处,两个人便高兴的笑,而说到伤心处,则齐齐默然一番后,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重新开始。 很快一壶酒便见了底,容锦见着燕离并无醉意,便又让杏花再跑了趟厨房。 这之后,她便喝得极少,大部分时候,都是看着燕离大口饮尽。 “锦儿……” 燕离攥住了容锦的手,那对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因着酒意,越发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像是要吸走人的灵魂一般。 被这样的一对眸子看着,容锦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柔软的如同置身在云里雾里,她抬手捧住燕离的脸,深深的凝视着他,轻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锦儿,我想娶你!”燕离目光迷离的看着容锦,将脸轻轻的贴在容锦的手上,厚薄适中的唇轻轻吐露着他的心声,“娘亲说,遇上一个自已喜欢的,而她又喜欢你的人很不容易。她说,如果遇上了,一定要大声的说出来。她还说,如果有一天,这份喜欢不在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对方,这是对她,也是对自已的尊重。” “可是,锦儿,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就是用一辈子,我也喜欢不过来啊,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说是不是?” 容锦对上燕离那纯净的如同一汪清泉的眸子,叹息一声,微微倾身,在那对令她不能自抑的眸子上,印下一个极轻极浅的吻,柔声道:“是啊,我们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喜欢对方,一辈子不够,就两辈子,两辈子不够,就三辈子,你说好不好?” “不好!”燕离摇头,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触上容锦因为酒意,而醉意微澜的眸子,最终停留在她如新剥石榴的红唇上,唇角微微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轻声问道:“锦儿,三辈子怎么够呢?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好!” 容锦微微低头,将一个同样轻淡的吻印在燕离的手上。 燕离顺势捧住了容锦的脸,目光痴痴的描绘着眼前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他笑了笑,将容锦抱在怀里,然后下巴搁在了容锦的肩膀上,隔着一层衣料,轻轻靡梭着。 “娘离开我后,我一个人很孤独,我总是想,为什么娘亲不要我了?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还不回来?蓝楹说,娘亲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问蓝姨,那个人是谁,比我还重要吗?蓝楹说,等我大了就会明白!” “我从前不是很明白,可是这一刻,我想我明白了。” 容锦往后靠了靠,轻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这世间总有一个人,总有一份感情,能让我们奋不顾身,能让我们倾尽所有,。”燕离在容锦耳边,轻声说道:“娘从前说过,有时候,对一个人的爱慕就像自己脆弱的命门,但偏偏是这点恋慕,却能让我们不怕这个有杀伤力的世界。” 燕离在容锦边掷地有声的说道:“锦儿,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命门!” “你也是我的!”容锦笑着轻声回道。 一时间,两人相视一笑,再无言语。 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似乎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出他们彼此之间,这一刻的欢喜!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离似是恍然想起,他抱着容锦站了起来,柔声说道:“不是说要听我吹箫吗?走,我带你去一处,最美的地方。” 容锦才要问他去哪里。 燕离已经顺手抓了桌上的玉箫,抱着容锦纵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远远离开了缀锦楼。 连棉的屋宇在脚下一闪而过,风声呼啸,容锦紧紧偎依在燕离的怀里。 其间,也曾响起几次示警,但似乎都被一道无声的命令压制了下去。 燕离停下的地方,是一处山间小涧。 月光下,葱翠的树林被打上浅浅的白光,水声湍湍,如珠玉相击。 燕离抱着容锦停在一片磨盘般大小,圆润平缓的石头上,在他们的脚下,便是奏着欢歌向前墨玉似的溪水。 “往下一点,便是玉泉池。”燕离指着前方不远处,对容锦说道:“这里的水流下去,在那里汇聚,到了夏天,泉水清湛如镜,能看清水底的一草一木!” 容锦不知道玉泉池是什么样的风景,但她却很喜欢眼下的这番风景。 头顶是一轮圆盘似的明月,天边几颗若明若暗的星子点缀其间,入目处可以看到巍巍静默的高山,耳边,泉水鸣和着不知名的虫鸣声,低低起起间,是大自然赋予这个世界最漫妙的乐曲。 她懒懒的躺在燕离的怀里,只觉得这一刻,便是他和她的天荒地老! 容锦闭上眸子,昏昏沉沉间,悠悠扬扬的箫音在耳边响起。 她不知道燕离吹的是什么曲子,但她却从箫音里听到了他满满的爱意和疼惜。 …… 护国公主下葬后的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 这个年注定过得不是那么热闹,但因着是容锦在京山的第一个年,蓝楹还是按着燕离的意思,在这天夜里放了一场烟花。 看过烟花后,便是大家一起守岁。 琳琅便提意大家推牌九。 起先,都以为容锦会是最大的输家,但谁也没有想到,到最后,连燕离也没在容锦手下讨到好处! “白二红四点,”容锦放下手里的牌,笑眯眯的看着同时瞪了眼朝她看来的几人,嘿嘿一笑说道:“又是至尊宝,付钱吧!” 话落,手伸了出去。 琳琅低头看着自已桌面上的空空荡荡,又看了看青语还有蓝楹两人桌面,最后,目光落在容锦身前堆成小山一样的那些银两,不服气的拍了桌子,嚷道:“不算,不算,这回换庄,我来做庄。” 容锦点头,将手里的牌往前推了过去,“那你要换庄,也得先把银子付了吧?” “哪里还有银子啊!”琳琅瞪了容锦,大呼小叫的说道:“都被你赢走了,少主晚上新发的红包都没了!” 话声一落,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凑到容锦跟前,轻声说道:“容姑娘,作为我们未来的少主夫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意思下啊!” 说完,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容锦桌上那些赢来的银两。 “可以啊!”容锦笑着从里面将之前琳琅输了的燕离才赏的过年封红,拿了出来,放到琳琅手里,“这是我给你的封红!” “这……”琳琅瞪了眼,“这明明是少主赏的好不好?” “这样啊?”容锦眼珠子一转,拿回琳琅手里的封红,在里面翻了一番,把青语的那个也找出来,两下换了换,将青语的递给琳琅,又将琳琅的递给青语,笑眯眯的说道:“收下吧,不用客气!” 饶是琳琅这般口齿伶俐的人,这会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瞪大眼看着容锦,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她直摇头,看了燕离说道:“少主,以后就是凭着少夫人这手的绝活,你也不用担心没饭吃了!” 燕离闻言,点了点头,很自然的说道:“夫人威武!” 琳琅:“……” 少主,你也太……太什么? 琳琅不知道。 她只是想着,赌博那么的行当,总不可能她们“威武的少夫人”样样精通吧? 这么一想,琳琅便说道:“换一样,我们打马吊!” “好!” 容锦也是好久没有这样玩得尽兴了。 当下,二话不说,便重新支了桌子,打起马吊来! 很快屋子里便响起琳琅“哇哇”的乱叫声。 “青语,你明知少夫人就听这张牌,你怎么还能打二筒给她呢?” “哎呀,少主,你这样是放水,你知不知道!我们少夫人她不稀罕的,她会觉得胜之不武的!” “……” 半个时辰后。 再次输得精光的琳琅,以头捣桌。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容锦笑着喊了身侧侍候的杏雨上前,指着桌面上赢来的银两说道:“点点,看看我赢了多少!” “不用点!”杏雨笑着说道:“奴婢刚才一直替您留心着,您一吃三,共赢了六百六十六两!” “这数字好!”容锦笑眯眯的说道:“六六大顺!” “可不是吗,姑娘!”杏雨笑呵呵的应道。 主仆两人你一声我一句的说道着。 输成了乌鸡眼的琳琅,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着容锦,问道:“少夫人,您说,您还有什么不会的?” “我不会的很多啊!”容锦笑着说道:“不过一时想不起来!等想起来了,再跟你说啊!” 琳琅再次一头捣在了桌上。 边上一直看着她们玩的蓝楹,这时走了上前,轻声说道:“少主,宵夜都准备好了,先去用宵夜,大家好各自都歇了吧。” 燕离笑着点头,伸手去牵容锦的手,两人一起朝摆了宵夜的饭厅走去。 琳琅和青语还有蓝楹走在后面。 “你说,少夫人会不会出老千?”琳琅轻声问道。 青语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那意思就是,输了就是输了,哪怕是出老千,你没抓到,是你没本事! 而一侧的蓝楹则是狠狠的在琳琅的腰上掐了一把,压低了声音斥道:“输钱不输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啊,师父,你轻点。”琳琅大呼小叫的跳了开去,一边揉着小蛮腰,一边嘟了嘴说道:“我就是说说嘛,要真是这样,我打算跟少夫人拜师学艺!” “拜师学艺?”蓝楹轻哼一声,“你一年的例银都输了,你拿什么拜师学艺?” 琳琅瞬间如同泄了气的汽球。 末了,重重的跺了一脚,对着前面容锦和燕离的身影,说道:“狠,真狠,果真跟我们少主一样,不动手则矣,一动手,就让你全军覆没!” 年一过,便是正月,而正月过完,转眼便到了万物复杂的春天。 京山的美景,果然如燕离所说,无所不美,无处不精致。 似乎樱花才落地,缤纷绚丽的桃花便紧接而上,而漫山的桃李才刚开始芬芳,山坡上那如海洋一般的紫便在一个夜里悄然爬满了山坡。 “是熏衣草,真的是熏衣草啊!” 容锦看着那一片紫色的海洋,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像只蝴蝶一般,飞入了那片紫色的花海,跳跃着欢呼着,笑声如银玲一般,在山间清脆回响。 燕离站在山坡上,目光宠溺的看着难得露出小女儿娇态的容锦。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想,京山,到底是娘亲为她自已打造的一个梦,还是因为她知道,有一天,他会遇上他爱的人,她将这片如梦幻一般的世界,送给他和他的心上人的礼物! “燕离,你快来,我刚刚发现了一只野兔!” 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燕离才要拾脚上前,身后响起一道轻微的声音,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 “少主,山下有人求见!” 燕离才起的步子便顿了下来,她看着在花草间,雀跃着追逐野兔的容锦,如雕似刻的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无奈的笑。 锦儿,属于我们的快乐的日子,便要暂告一个段落了,你知道吗? “燕离,你快来啊!”容锦边追逐着身前身姿矫健的兔子,边对燕离喊道:“她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喊了许久,不曾得到燕离的回答,她不由便站了起来,抬头朝山坡上含笑朝她看来的燕离看去。 而在燕离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蓝姨,正轻声的与燕离说着什么。 容锦想要拾脚上前,却在这时,燕离拾脚朝她走了过来。 她听到燕离说:“锦儿,我们有客人来了!” 21夏嬷嬷 “蓝姨,你说来的是谁?” 容锦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来蓝楹。 蓝楹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来人自称姓夏,是北齐战王妃的管事嬷嬷,奉战王妃之命,来见你。容姑娘,你见还是不见呢?” 容锦朝燕离看去。 北齐会来人,这早在她和燕离的预料之中,只是,他和燕离想过可能会是燕正天的人,也想过会是燕翊又或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二皇子,更甚至,韩铖也不是没想过。却是怎样也没想到,来的会是战王妃燕文素的人。 待从蓝楹嘴里再度证实之后,容锦默了一默,轻声嗤笑了一声,抬头对燕离说道:“请进来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燕离点头,回头与蓝楹轻声说道了一句。 蓝楹匆匆退下,去吩咐人将人领去府里会客的花厅。 容锦便也没了踏春游玩的心思,她回身看了眼身后那片漫山漫野开成紫色花海的山坡,对燕离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一路回了宴客厅,等了没多久,蓝楹便领着个穿深青色褙子年约四旬,衣饰华美的妇人走了进来。 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那位代表战王妃来访的夏嬷嬷了! 容锦微微翘了唇角,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同样正觑目打量她的夏嬷嬷,四目相对,夏嬷嬷脸上绽起一抹得体疏离的笑。 容锦垂了眸子,眼底一瞬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但当再抬头时,脸上却丝毫不显,而是回以夏嬷嬷一笑。 “老身见过大小姐。”夏嬷嬷屈膝向容锦福了一福。 大小姐?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是将她定位于战王府的大小姐了? 燕文素,她脑子进水了么? 上赶着要给自已找不痛! 容锦朝蓝楹看去。 她不知道燕文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也绝不会相信,一个天之骄女的公主为了一个男人真能将自已卑微到尘埃里去! 蓝楹自是明白容锦那一眼的用意,但她却只是苦笑着对容锦摇了摇头。 当年先帝膝下大大小小十几个公主,但得先帝眼的就那么几个,偏这几个里可没有这个战王妃!是故,对于战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她手下这个夏嬷嬷又是什么样的人,她还真说不上。 见蓝楹摇头,容锦到也没觉得失望,目光一敛,温婉笑着说道:“嬷嬷免礼。”话落,回头身侧侍候着杏雨吩咐道:“给嬷嬷看座。” “是,姑娘。” 杏雨上前扶了夏嬷嬷在容锦的下侧落座。 很快便有侍候的下人奉茶。 夏嬷嬷捧了茶盏,轻啜了一口后,目光温和的看向容锦身侧的燕离,轻声问道:“这位可是燕少主?” 燕离目光淡淡的睃了眼夏嬷嬷,微微颌首。 夏嬷嬷看着燕离的目光便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之色,轻声说道:“少主,和公主长得真是太像了。” 燕离端着茶盏的手便顿了顿,微垂的眸子与容锦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容锦笑着接了夏嬷嬷的话,“嬷嬷从前可是在宫里见过公主?” “是啊,从前大长公主住在懿月殿,我们公主住在嘉瑜殿,跟大长公主隔着一座院子,虽不长走动,但却抬头不见低头见。”夏嬷嬷说道。 北齐的皇宫,容锦没去过。 便也无从分辩夏嬷嬷话中的真假。但想来,这种稍一了解便能知晓的事,夏嬷嬷也无须用来撒谎。 容锦于是便对夏嬷嬷笑了笑,轻声说道:“既是离得那般近,怎么却走动的那么少?” 夏嬷嬷脸上的笑便僵了僵,嘴唇翕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锦见她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举了举,示意夏嬷嬷喝茶。 只是,夏嬷嬷却在一阵犹豫后,又主动说道了起来。 “到不是我们公主不愿与大长公主走动,只是,那时我们公主年纪还小,加之生性胆小,大长公主那时候又忙着前朝之事,就……” 夏嬷嬷说得隐晦,但容锦却从她话里听出几分味道来,年纪小是一个原因,但真正的原因只怕却是因为那位公主的母妃位份并不高,以她的身份,便是在护国公主跟前走动,至多也就混个脸熟。加之,当时皇位迭替,前局未明,自是明哲保身! 容锦虽然没有见过燕文素,但一个天之骄女的公主,却甘愿以继室身份下嫁,光凭这份胆色,她便不会轻视这个人。 此刻,再见了夏嬷嬷,心里对燕文素本还模糊的认知,渐渐的便有了一个清晰的判断。 燕文素其人,要么便真就如她所表现出来的,是个温柔敦厚、玉洁松贞的人!不然,便就是一个极会掩饰自已,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都已经是炼得炉火成青,真假难辩!是前者还是后者,容锦觉得在没有见燕文素本人,还真不好给出判断。 容锦笑了笑,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夏嬷嬷,轻声问道:“嬷嬷是如何知晓我在京山的?又是谁让你来的?” 夏嬷嬷听完容锦的问话,身子便坐得正了些,神色间也不自觉露出一丝恭谨,她看了容锦说道:“是王爷得了消息,知晓您和燕少主已经回了京山,告诉了王妃。王妃,想着这十几年大小姐流落在外,吃尽苦头,这才派了老身前来接大小姐回府。” “王妃让你来接我的?”虽然猜到是燕文素的意思,但容锦却仍旧满脸讶异的挑了眉头问道。 夏嬷嬷连连点头,并且急切的说道:“大小姐,您放心,我们王妃说了,若是您不愿去,她也不会强求,去和不去,都看您自已的意思。” 呵! 容锦不由便要失声轻笑。 燕文素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但她也没打算深思,北齐去,肯定是要去的,但她也没打算来个阿猫阿狗的她就上赶着去。是故,她听完夏嬷嬷的话,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还请嬷嬷代我谢谢你家王妃,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北齐,我不想去。” 夏嬷嬷听完容锦的话,脸上不由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来。但又似乎生怕容锦发现,她飞快的重新抬头看向容锦,目光和蔼的劝道:“大小姐,也别这么快便决定,你看你是不是和燕少主商量一下,看看燕少主是个什么意思?”话声一落,又似乎生怕容锦误会她的意思,急声补充道:“老身的意思是,陛下也知晓了少主之事,这几天可能也会派人来请少主。” 燕正天也派了人来京山? 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笑着问道:“你怎么说?嬷嬷是从北齐来,想来,她的消息总不会错的。皇上,他总是你的亲舅舅,这么多年,公主杳无音讯,好不容易得了消息,想必他也是挂念的紧。” 夏嬷嬷听得在一边,连连点头。 燕离却是在听了容锦的话后,略作沉吟,轻声说道:“这事不急,嬷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让人先带了嬷嬷下去歇息吧。” 京山虽离北齐不远,一河之隔,但离都城临潢府还是有些路程。 夏嬷嬷连日赶路,虽然周身的衣裳仍旧得体,但神色间却难掩疲惫之色。此刻听了燕离的话,连忙站了起来,轻声相谢。 容锦便笑着对蓝楹说道:“蓝姨,你带着嬷嬷下去安置吧,我同少主商议下,去和不去,总要有个章程。” 蓝楹笑着点头,转身领了夏嬷嬷便要离开。 夏嬷嬷却是在离开前,再次庄重的向容锦行了个告退礼。 这番作派,真的就是将容锦当作战王府的半个主子来看了! 待蓝楹带着夏嬷嬷退下后,容锦回头看向燕离,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燕离拧了眉头,摇了摇头,但,顿了顿后,却又开口说道:“这个燕文素我没听我娘亲提起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要不,回头问下蓝姨吧?” “蓝姨怕是也不了解。”容锦轻声说道。 燕离想了想,没再开口,只是眉头却是微微的蹙了起来。 容锦看了,不由得便好笑的说道:“你担心什么呢?她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又没有多大的影响。” “我刚才听那个嬷嬷的意思,燕文素未必就真希望你去,也许,是因为韩铖得了燕正天要派人来京山的消息,而你必竟是他的女儿,她让这个夏嬷嬷走一趟,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罢了。”燕离轻声说道,“她其实应该是不希望你去北齐的!” “如果是这样,那才是一个女人正常该有的反应。”容锦接了燕离的话说道。 燕离点头。 燕文素以继室身份下嫁,可见在她的心里韩铖有多重要!越重要便越在乎,越在乎,便越容不得有人与她分享。 容芳华一个死人,她无所谓,可是对于容锦这个活生生的人,她真的能做到爱屋及乌? “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我们确实也可以慢慢准备起来了。”燕离看向容锦,说道:“北齐,既然是非去不可的,那有些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容锦点头。 22用人不疑 送走蓝楹。 夏嬷嬷带来的两个侍女,其中一个眉心间长了颗痣,瓜子脸,柳叶眉名叫寸心的小丫鬟,转身走到门边,四处飞快的扫了一眼,确见周遭没人后,这才转身又随手将门给轻轻掩上,方开口说道。 “嬷嬷,您看到了吗?真的像紫伊姐姐说的那样,貌美如花比那画上的人还要……” 夏嬷嬷目光淡淡的看向神色雀跃的寸心。 明明只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目光,但寸心却是被那一眼睃看得,当即大气也不敢出。不但如此,更是头顶一麻,连后背都僵了。 另一侧,长得身量略高,脸盘圆圆,面相中等看起来比寸心明显要大上几岁的侍女,眉目一垂,下一刻,笑着倒了杯水,递到夏嬷嬷手里,轻声说道:“嬷嬷,喝口水吧。” 夏嬷嬷这才收了目光,接过才雀递来的茶盏,浅浅啜了口后,这才放了茶盏,轻声哼了哼,方开口说道:“我来时,是怎么叮嘱你的?” 寸心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嬷嬷说,凡事多听多看少说,不管当面还是背后都不能议论是非。” 心里却道:她只不是问下那位“大小姐”的长相,这难道也算是非吗? “当初郡主说要让你跟来,我就不同意……你也跟着你听雪姐姐学了快一年的规矩了,出门前我又再三叮嘱过,你这脑子莫不是那榆木疙瘩,开不了窍的?” 夏嬷嬷说得不紧不慢,但寸心却是听得脸色惨白,很快额头上便布满了汗。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下去,“嬷嬷,奴婢错了,请嬷嬷责罚。” 夏嬷嬷垂目,睃了眼地上跪着的寸心,摇了摇头。 “好了,你起来吧。”才雀上前扶起寸心,轻声说道:“可记住了,下回再不敢犯了。” 寸心不敢起来,只拿眼去瞄座上的夏嬷嬷。 夏嬷嬷皱了眉头摆手道:“还竖在这干什么?赶紧下去,看得我眼睛痛。” 寸心连忙磕了个头,就着才雀的手起了身,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 她一退下,才雀便走到夏嬷嬷身后,一边伸手替她按着肩膀,一边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人是郡主亲自点名要带来的,嬷嬷您也劝过了,左右我们在这也没几天,回头我仔细看看着她就是,您也老也别生气了。” 夏嬷嬷抬手拍了拍才雀的替她揉着肩膀的手,微垂的眉眼间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好了,你也坐下喝口水吧,连日里的赶路,这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不累,嬷嬷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我再替您按按。”才雀说道。 夏嬷嬷也不勉强,由着才雀替她按,她则眼眸微合,脑海里一遍遍的过着之前与容锦相见的情形。 良久。 便在才雀揉得膀子都酸了时,一直闭着眼睛的夏嬷嬷抬手按住了才雀的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等才雀坐下后,她才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才雀,你还记得,当日大殿下托你转交王妃的那幅画吗?” 才雀点了点头。 她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侍女,大殿下对郡主有心,有些事嬷嬷不方便出头,找的都是她!包括当日大殿下将“大小姐”的画像让紫伊送进府的事,那是她亲自经手的,她怎么会忘了呢? “怎么了,嬷嬷?”才雀轻声问道。 夏嬷嬷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的蹙了蹙,轻声说道:“人比画像要好看百倍千倍!” 才雀闻言不由便怔了怔。 当时看到那画像时,她还在心里腹诽着,画里的人虽美,但比起她们郡主来,却是差了不少。现在嬷嬷却说,人比画像要好看百倍千倍。那是不是说,大殿下当日为了讨好王妃和郡主,故意放了水? 这么一想,才雀便抬头看了夏嬷嬷轻声劝道:“好看百倍千倍,那又怎样?殿下看重的是郡主,她不随我们去王府则罢,若是随了我们去王府……” 才雀的话没有说完,收宇间的那抹戾色却是将她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夏嬷嬷摇了摇头。 才雀不由拧眉道:“嬷嬷,什么意思?” “你想得太简单了。”夏嬷嬷叹了口气,末了,却又哂笑一声,轻声说道:“也不怪你,你必竟没在宫里呆过,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才雀没有听到夏嬷嬷继续往下说,但她却又隐约有些明白。 临潢府,勋贵之家,除了她们王爷,只有王妃一个,哪家的老爷不是妻妾成群?这年头,别说这些达官显贵,就是那些商贾之家,府里也是乱得很! 嬷嬷她担心的怕是大殿下对这位“大小姐”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而是另有用心吧? 可是,这样的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大殿下是将来要问鼎宝座的人,注定了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郡主一人!只要郡主能稳占后位不就行了吗? 才雀懵懂的看向抿紧了嘴唇,神色晦暗不明的夏嬷嬷,硬着头皮说道:“嬷嬷,若真是如你所想,其实对郡主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不是吗?” 才雀的言下之意,夏嬷嬷自是明白。 肥水不流外人田,娥黄女瑛自也是一段佳话!可是……夏嬷嬷摇头,轻声说道:“你可别忘了,她连王爷都不认,再说了,只怕,她的眼里也放不下大皇子这个人!” “为什么?”才雀不解的问道:“大皇子丰神俊雅又是人中龙凤,一旦事成,她不过便是屈居郡主之下,却也是掌一宫之主!这样的荣华富贵,旁人八辈子也求不来。她……” 夏嬷嬷摇头,不意再深谈。 有些事,只有当你看过,接触过,才能明白。多说,也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才雀能做到燕文素身边一等大丫鬟这个位置,自是能力不凡,当下见夏嬷嬷不欲再说,便话峰一转,笑了道:“嬷嬷,我去打水,你洗洗歇歇吧。” 夏嬷嬷点头,抬头看了内室一眼,皱了眉头对才雀说道:“寸心那,你再叮嘱一遍,告诉她,要是惹出什么事,我可是护不住她!” 才雀点头,先去打了水来,待夏嬷嬷洗漱过后,进内室歇了。 她这才转身去寻了躲在屋里掉眼泪的寸心。 “才雀姐姐。”见了才雀,寸心连忙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拾脚迎上前,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嬷嬷那有什么吩咐?” 才雀摇了摇头,携了寸心的手,在一侧的椅子里坐定,又抽了随身的帕子,替她拭了把脸上的残留的泪,这才轻声说道:“别哭了,嬷嬷是为你好,你也知道这里不是王府。嬷嬷是怕你有些话说顺嘴了,便没个边,回头被人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可是,我,我也没说什么啊?”寸心低了头,满腹委屈的说道:“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大小姐长得如何!” 才雀笑着点头道:“是啊,这话在我们跟前说说确实没什么,可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几传,话便不是原来的话了,是不是?” 寸心嘴唇翕翕,才要再说,才雀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好好将郡主交待你的事做好,回头,回了王府,我替你向王妃请赏。” “姐姐快别这样说,替郡主做事原就是应该,赏不赏的全是主子的恩典。”寸心一边说着,一边表着忠心,“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才雀点了点头,又与寸心说道了几句,这才转身退了出去,她先是去了趟夏嬷嬷屋里,见夏嬷嬷已经睡着,仔细把屋子里检查了一遍,这才回了自已屋里。 坐了几天的马车,她其实也累得够呛,刚才不过是强打着精神,现下身子一挨着床,原还想把事情放心里理理,不想,眼睛一闭,却是沉沉睡了过去。 很快,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过了又一刻钟的样子,静谧的屋子里,一抹人影如鬼魅般不知道从哪闪了出来。 人影如幽灵般在夏嬷嬷的床前顿了顿,目光冷冷的扫了眼床榻上即便入睡也眉头紧锁的夏嬷嬷,唇角翘起一抹冷笑,下一瞬,又是一闪,离了屋子。 缀锦楼,容锦正与杏雨轻声的说着话,耳边响起杏花的声音。 “姑娘,琳琅姐姐来了。” 容锦便收了话声,抬头朝门外看去。 琳琅大步走了进来,一进屋子,便往容锦跟前的椅子里一屁股坐下,啧啧说道:“容姑娘,果真如你所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一边的柳念夏听了,笑着插话说道:“琳琅,这黄鼠狼我知道是谁,可这鸡,你指的又是谁啊?” 呃! 琳琅瞪大眼看着逮着机会补刀的柳念夏,末了,又扫了眼忍笑忍得辛苦的杏雨等人,好半响,她深吸了口气,嘴唇翕翕,想要解释下,却又觉得还真没法解释! “你别理她,”容锦适时的帮琳琅解围,说道:“说吧,是怎么回事?” 琳琅把她藏在客院听到的夏嬷嬷和才雀的那一番话,逐字逐句的与容锦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搞半天,接你去那什么破战王府是假,来挖我们少主的墙角才是真的!” 夏嬷嬷和才雀那番话虽然说得隐密,但前后推断一番,便也不难理解。 说白了,可不就是来挖燕离墙角的! 容锦笑了笑,她到是不关心燕文素的目的,原也就是意料中的事。她反而好奇,那位未曾谋面的荣安郡主,派了个小丫鬟来打听她什么? 这么一想,容锦便对琳琅说道:“吩咐下去,留意那个叫寸心的小丫鬟。” 琳琅闻言,不由便有些许的不解,“容姑娘,为什么是那个小丫鬟?不是那个老婆子?” “夏嬷嬷想做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可是,依你所说,寸心是荣安郡主的人,荣安郡主让她做事,做的是什么事呢?”容锦看向琳琅,问道。 “还能有什么好事?左右不过就是怕着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抢了她心上人的欢喜,想办法给姑娘使绊子呗!”琳琅挑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我看啊,说不得那个郡主给了小丫鬟什么厉害不得的药,让她找机会毁了姑娘你的容呢!” 琳琅话声一落,容锦“扑哧”一声便笑了,抬手指了琳琅的脑袋,打趣道:“什么时候这里面也变成了一包草了!” 杏雨等人听了容锦打趣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我说的是真的!”琳琅忿忿打断众人的笑声,大声说道:“你们别把人想得太复杂,我们公主从前就说过,有些人,脑子构造与常人不同,她们做事,简单直接粗暴,只求结果不问过程,更不讲究合不合情,合不合理!” “那看样子,你就是公主说的那种人了!”容锦笑着看向琳琅说道。 琳琅摇头,极为不屑的说道:“切,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姑奶奶我要害人,讲究的是润物无声,于不动声色间夺人性命……” “有句话叫,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容锦打断琳琅的话,忍笑说道:“你如果不是公主所说的那种人,怎么就能想到寸心会有那样的目的呢?所以说,你啊,脑子构造与常人不同的那种人!” 容锦的话声一落,杏雨几人越发忍俊不禁,齐齐哈哈大笑出去。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老远就听到了。” 话声一落,燕离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是燕离进来,屋子里原本笑成一团的几人,连忙止了笑,行礼的行礼,沏茶沏茶的,忙完这一切后,便又依次退了下去,各自忙各自的活。 到是琳琅没有像众人一样,而是等燕离坐下后,迫不及待的将她偷听来的消息,说与燕离听,末了,又将容锦打趣她的话学了一遍,最后,一脸委屈的对燕离说道:“少主,你来评评理,你说,我猜得对不对?你再说说我是那种简单粗暴没脑子的人吗?” 燕离好笑的看了眼一脸气愤的琳琅,又看了眼身侧忍笑,忍得不行的容锦,末了,点头道:“从前不是,不过现在好像是了!” “少主!” 琳琅已经是气得跺脚了。 燕离却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跟锦儿有话要说。” 就算是燕离不赶,琳琅这会子也不愿意呆在这,丢人现眼了。当下,得了燕离的话,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容锦便也使了个眼色给屋里候着的杏雨,杏雨了然,带着杏花几人退了出去。 “什么事?”容锦看向燕离,问道。 燕离自袖笼里取了一封信出来,信封用火漆封着,仔细看还能看清火漆上有若隐若现的字痕。燕离将那封信朝容锦递了过去,“你看看吧。” 容锦狐疑的接过燕离递来的信,这才发现,信封已经拆开,她抽出信封里薄薄的一张信纸,一目十行看过后,将信纸重新放好,这才抬头看向燕离。 “睿王逃出京都,有可能会逃向营州,由他外祖拥护起兵造反,这事,你怎么看?” 燕离接过容锦递还人他的信,唇角翘起一抹玩味的笑,冷声说道:“营州是他外祖家,这些年仗着元贵妃得宠,元家将营州经营得滴水不漏,他如果能顺利逃至营州,自是好,我就怕在李熙布下的天罗地网中,他逃不到营州。” 容锦点头。 李熙本就是东宫储君,虽然不得永昌帝宠爱,但却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人。更别说,他还有一个很给力的岳家,手握兵权的江城候!李恺要想跟他分庭抗礼,只怕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我的意思是,想办法让我们的人给李恺行个方便,让他顺利到达营州。”容锦看向燕离说道:“只有他们两人斗起来了,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 燕离点头,“我已经通知下去了,会有人暗中保护李恺,只至他到达营州境内!” 容锦这才知道,燕离已经安排好,只是来与她说道一声,让她心里有个数的。 燕离将手里的信随手放到一边,便又与容锦说道夏嬷嬷的来意,末了,轻声问道:“那个小丫鬟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小丫鬟也好,夏嬷嬷也好,都不足为惧。”容锦翘了翘嘴角,淡淡一笑,说道:“你来了也好,我原本也正打算让人去请你来,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想一想。” 燕离看向容锦,“什么事?” “我想从念夏四人里选个人回京都主持京都的事宜,人选想不好,你觉得让谁去更合适?”容锦问道。 “让人回京都?”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我们当时离开的匆忙,吴叔那边现在怎么样也不知道。还有外祖母留下的那些产业,也需要有人统管,最重要的是,福娃还小,天香楼那边必须有人主持大局,才能将它发挥起作用来,不然……” 燕离打断容锦的话,问道:“你心里的人选是谁?” “我其实觉得杏雨最合适,只是,我用习惯她了,换个人未必有她那么懂我。”容锦苦笑着对燕离说道,“杏花是肯定不行的,她那性子,还跟个孩子一样。” 那接下来的人里面,其实就只有柳念夏和棉絮两人。 照说柳念夏到是挺合适,必竟出身摆在那,懂得人与人之间官与官之间的弯弯道道。但因着她们接下来是打算去北齐的,以柳念夏的端庄大方配上杏雨的乖巧伶俐,容锦在战王府能轻松不少! 她能想到的,燕离自然也能想到,当下便想也不想的说道:“让棉絮去吧。” 容锦看向燕离,“我也想过让她去,只是,她一直沉湎在兰心和云珠之死的自责中,再加上,她出身民间,我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处理得过来那些事。” “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不管行不行,暂且先让她去试试,我让夜璃带着龙卫跟她一起去。”燕离说道。 “这怎么行?”容锦当即反对道:“不行,北齐那边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我们一点底都没有,龙卫……” “龙卫我不放心用!”燕离坦然的看着容锦,说道:“李远憨直有余,应变不足!北齐眼下局势未明,他跟着去,起不了作用,反而可能会深受其乱。不如让他去东夏,专司防卫之责。再则……” 燕离没有往下说,但容锦知道,燕离怕是对龙已经起了隔阂之心。只是,这份隔阂还不至于叫他下了杀心,灭掉龙卫,但放在身边,却已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这样吧。”容锦最终拍板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已经不能再信任他们,只能弃而不用。” 燕离闻言,对容锦笑了笑。 容锦回以一笑,“我去把人叫进来,有些事还是要叮嘱一遍,让她早些做好准备。” 燕离点头。 容锦便高声喊了候在门外的杏雨等人进来。 等杏雨几人进了屋子,容锦示意她们四人在身边坐下,目光淡淡的在几人脸上扫了一遍后,将她和燕离商量的结果说了出来,末了,看向一脸怔忡的棉絮,问道:“棉絮你怎么说?” 棉絮脸上一瞬间绽起一抹苍白,但很快的,她却又是唇角微扯,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稍倾,轻声说道:“我一切听从姑娘的吩咐。” 容锦见她没有反对,想了想,说道:“行,既然你不反对,那你等回回屋后,就好生收拾一番,什么时候启程,安排好了,我再通知你。” “是,姑娘。” 棉絮站了起来,屈膝对容锦福了一福,转身便退了下去。 走到门槛时,也不知道是走得急了,还是一时没留心,脚重重的踢在门槛上,她却如同没有察觉一般,匆匆的退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容锦不由便拧了眉头,她若有所思的朝杏雨看去。 杏雨对上容锦的目光,顿了顿后,轻声说道:“姑娘,我去帮棉絮收拾下东西吧?” 容锦点头。 杏雨转身追着棉絮退了下去。 “姑娘,姐妹一场,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我也想……”柳念夏看向容锦。 “去吧,”容锦摆手道:“我总觉得她好似情绪不对,你去看看她是怎么了!” 柳念夏也跟着退了下去。 容锦见杏花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不由好笑的问道:“杏花,你这是怎么了?” 杏花才要张嘴,燕离却是对容锦说道:“你这边定夺好了,我也去跟蓝楹说一声,让她跟夜璃说一声,好早作安排。” 容锦便起身送了燕离出去。 等回了头,见杏花正缩手缩脚想要往门边走,不由好笑的问道:“杏花,你去哪里?” “姑娘,我也想去跟棉絮说道几句。”杏花僵着身子对容锦说道。 容锦却是对她招了招手,“你先来与我说道几句,回头再去看你棉絮姐姐。” “可是,姑娘……”杏花讪讪的看了容锦摇头道:“姑娘,我没话跟你说道啊!” 容锦轻声一笑,淡淡道:“没关系,我有话跟你说道。” 眼见逃不掉,杏花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脸愁苦的看了容锦,“姑娘,您想说什么?” “说吧,你棉絮姐姐是怎么回事?”容锦抬头,看了杏花问道。 杏花抬便紧紧的捂了自已的嘴,然后,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容锦看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说道:“你这是不敢说呢,还是不能说?” 杏花只顾摇头。 开玩笑,她可不敢知说话,回头让姐姐知道了,还不得把她耳朵揪下来。 “你不说,那我就让你跟棉絮一起回京都。”容锦身子往后靠了靠,神色淡淡的说道。 杏花捂着嘴的手,立时松了开来,急切的说道:“姑娘,我跟姐姐是不能分开的!” “嗯,我也不想你们分开,不过你太不懂事了,有你姐姐在你身边,你就学不会懂事。想想,还是分开你和她的好!”容锦说道。 杏花这会子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姑娘,你这就是赤(和谐)裸裸的威胁啊,你知不知道? 容锦好笑的看着杏花,她当然知道这是威胁,可是,就算是威胁,那又怎么样?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啊! 杏花对上容锦含笑的眸子,好半响,耷拉着脑袋轻声说道:“棉絮姐姐知道姑娘怀疑,兰心和云珠的死也许不是意外后,以为姑娘你怀疑她是奸细,已经暗自哭过好几回了。现在,你又让她回京都,她……” 杏花大声的替棉絮辩白道:“姑娘,棉絮姐姐她肯定不是奸细,你不知道,那天为了找到云珠和兰心,她十个手指都磨破了,指甲都掉了两个!” 容锦却是一脸怔怔的看向杏花,好半响,才明白过来,她说了什么。 “谁说,我怀疑她是奸细了?”容锦问道。 杏花咬了咬嘴唇,稍倾,闷声说道:“那天姑娘你跟少主说话的时候,我们就在离你和少主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棉絮姐姐当时脸就白了。” 容锦摇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说她根本就没有怀疑? 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话,她说不出来。 但说她怀疑的是棉絮? 这……容锦叹了口气,对杏花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棉絮姐姐。” 杏花顿时踌躇不前,一脸便秘似的看着容锦,“姑娘,我能不能不去啊,回头要是让我姐姐知道,我跟你说了这番话,她非得打死我不可!” “那你不去,她就不知道是你说的了?”容锦看向杏花问道。 杏花顿时愁得如同吞了几斤黄莲一般。 容锦却是没有给她再多想的时间,转身,大步了走出去。 杏花略一顿后,立刻拾脚跟上前。 容锦住着缀锦楼的主院,东西两边的厢房便空出来给了杏雨等人住。 杏雨姐妹俩住了东厢房,棉絮和柳念夏住着西厢房。 容锦才走到窗下,便听到一阵细碎的压抑的哭声在屋子里响起。 杏雨温婉相劝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传了出来。 “你真的想多了,姑娘不是说了吗?是因为京都城没有人主事,这才让你回去的。哪里就是因为怀疑你,不相信你,才要将你打发走?” “是啊,”柳念夏接着说道:“杏雨说得对,你想一想,若是姑娘真的怀疑你,又怎么会让你去接手那么重要的事呢?那可是姑娘所有的产业和人马!” 棉絮的哭声顿了顿,似是准备开口说话。 走在容锦身后的杏花便要开口,被容锦一个淡淡的眼神给阻止了。 屋子里,响起棉絮略显暗哑的声音。 “我知道,是我想多了,你们别劝我了,左右日子还长,也不争在这一朝一夕,总有一天,我能向姑娘证明,我是清白的!” 言语之间,还是觉得容锦并不信任她。 这到也不怪她,必竟四个人里,她并不是最适合回去主持大局的人,但偏偏回去的就是她! 容锦这才使了个眼色给杏花。 “棉絮姐姐,姑娘来了。” 屋子里听到杏花声音的三人,同时脸色齐齐一变,下一刻,三人仓促起身,急急跑了出来,在门口迎了容锦。 棉絮眼眶红红的上前行礼,强扯了抹笑,问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容锦详作并没有看见她发红的眼眶,轻声说道:“想起些事还没交待你,便过来了。走,进去说吧!” 棉絮应了一声,退到一边,拿眼睛去看杏花。 杏花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涩然的跟在容锦身后走了进去。 棉絮看到杏花那微微的一个颌首后,先始还僵了僵,但很快,便又释然。 有些事,藏着掖着总不如放开来说好!当下,一咬牙,毅然转身,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棉絮抬头看去。 “你放心,回头姑娘若是问起,当日的事,是因我而起,我会与姑娘说明白的。”柳念夏强笑着对棉絮说道。 棉絮才要开口,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 “都进来吧。” 柳念夏放了棉絮的手,率先走了进去,不待容锦开口,柳念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念夏!” 棉絮惊呼着上前要去扶柳念夏,却被柳念夏摇头制止了。棉絮想了想,撩了裙摆在柳念夏身边缓缓跟着跪了下去。一侧的杏雨看到了,抬头看了眼容锦,对上容锦无波无澜的目光后,她一咬牙,跪在了棉絮身边。 杏花傻傻的看了跪着的三人,才要抬脚她姐姐看齐,容锦却在这时开口了。 “为什么要下跪?” “姑娘!”柳念夏紧紧按住了棉絮的手,抬头目光真切的看向容锦,言词恳切的说道:“当日的事,都是因奴婢而起,你要怪,就怪我吧,跟棉絮她没有关系!” “不是的,是……” 棉絮急切抬头,但却在对上容锦朝她看来的目光后,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算了,她就是舌若莲花,又怎么样?兰心死了,云珠也死了,虽然她没有害她们,可她们却是因她而死!说再多,就能挽回她们的命吗? 见棉絮眸子里的光芳,好似遇风的炭子一般,渐渐熄灭。 容锦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都起来吧,我知道你们想什么,那我也不防把话与你们说清楚。” 三人齐齐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目光落在棉絮身上,缓缓开口说道:“棉絮,你觉得我怀疑你,不相信你,才把你打发京都,是不是?” 棉絮想要摇头,但最终,她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黯然的垂下了眸子。 “你这样想,也没想错。”容锦说道。 “姑娘……”杏雨失声看向容锦。 容锦摆手,打断杏雨未说完的话,轻声说道:“实话说,我怀疑并不止是你一人!” 柳念夏和杏雨听了,当即脸色跟着齐齐一白,欲言又止的看向容锦。 “姑娘,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杏花自容锦身后站了出来,一脸忿然的瞪了她,大声说道:“我可以向天发誓,我要是有出卖姑娘的心思,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杏花,你别胡闹!” 杏雨涨红了脸对杏花喝道。 “我没有胡闹。”杏花不服气的瞪了杏雨,委屈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姑娘对我们有那么大的恩德,我要是还背叛姑娘,做别人的奸细,那我还是人吗?养狗都知道报恩,我不是连狗都不如吗?” 杏雨讷讷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妹妹,想说什么,却是觉得嘴巴里苦得好似吃了几斤黄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杏花见姐姐再不骂她,她转身看了容锦,“姑娘,你为什么要怀疑我?” 话落,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却被她咬了嘴唇,死死的忍住。 容锦叹了口气,四个人里,杏花最是孩子气,心性也最单纯,她自是不会相信她是奸细,但有些话,说偏颇了,却是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当下,她只冷冷的盯了杏花一眼,淡淡的道:“我是你们的主子,我相信谁,不相信谁,只是凭自已的判断来做决定,而不是凭着你们谁是谁!” 杏花气极,还待张嘴,却是被跪在身后的杏雨,狠狠的拽了一把。 “扑通”一声,杏花跌坐在杏雨边上,转身抱着杏雨,生气的哭了起来。 杏雨抱着哭得伤心的杏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别哭了,姑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她这样说自有她的道理,你听姑娘怎么说。” 杏花哭声一顿,泪眼迷朦的看向容锦。 而柳念夏和棉絮也同样看着容锦,等着容锦说出她的理由。 她们必竟不是一般的下人,是容锦身边侍候的,如果得不到容锦的信任,对容锦也好,对她们也罢,这其实是一个两败的局面。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容锦这才垂了眼睫,继续说道:“而当日,不止是你们四人,其实凤卫也在我和燕少主的怀疑之内。” 容锦的话一出口,便是连杏花都忘了哭。 连凤卫都被怀疑,那她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我明白了!” 容锦看向说话的柳念夏,眉梢轻扬,问道:“你明白什么?” “百丈崖是我们来京山必经之路,那里进可攻,退可守。要想对我们不利,其实只需要埋伏在前后两端,把我们给围了,用箭弩便成。可是,因为一路都有凤卫探路,想打埋伏自是不行!也许便有人在山上的山石上做了手脚。只要我们中间有内应,当时给出一个暗示,那人推倒山石,杀了我们,便不费吹灰之力!”柳念夏说道。 容锦赞许的点头,“没错,出事的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燕少主才会派了夜璃检查过后,又怕了蓝姨去查看。目的,就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那结果呢?”杏花看向容锦,问道。 结果?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只是一场意外!” 既然只是一场意外,又哪来容锦的怀疑呢? 棉絮一瞬间,脸涨红如血,她抬头看向容锦,“姑娘,都是奴婢小心眼,你,你罚我吧。” 容锦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怎么罚你?云珠和兰心死了,你比谁都伤心。我为什么让你回京都,并不是因为,你是最适合的那个,可适合的念夏和杏雨要陪我去北齐。杏花回去,不闯祸都好,哪里还能让她主事!再则,却是是因为我想着,也许你更愿意让云珠和兰心魂归故里。所以这才定了你!” 棉絮闻言,一张脸红得便似能滴出血来。 “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胡思乱想,伤了姑娘的心。”棉絮自责的说道。 容锦摇头,“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希望,你们以后有事,不要放在心里瞎想,有什么都当面来问我。我早就说过,你们四人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们彼此的信任很重要!” 棉絮还待再说,容锦抬手阻止了她欲要出口的话。而是目光一睃,看向跪着的四人,神色郑重的一字一句道:“记住,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姑娘,您放心,我们再也不敢了!” 四人齐齐说道。 ------题外话------ 内奸是哪一个?猜中有奖! 23醉翁之意 两天后,棉絮随同夜璃和龙卫一行人,悄然离开京山。 棉絮等人离开后,容锦也开始做前去北齐的准备。 这天,她正与杏雨、柳念夏商量着,要带些什么东西去,杏花一溜风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在外面哇哇的响起,只把相杏雨给急得,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姑娘,早知道就该让她跟着棉絮一起走,这样的性子,回头进了战王府,还不知道要替你惹多少麻烦事!” 容锦笑着抬头看了急得面红耳赤的杏雨,打趣道:“你真舍得?你要是舍得,左右棉絮她们还没走远,我现在就让人送她去。” 杏雨顿时神讷讷的看着容锦。 一侧的柳念夏则捂了嘴,吃吃的笑。 这当头,正巧杏花一头扎了进来,嘴里兀自喊道:“姑娘,你知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片子在四处打听你?” 话声一落,却见自家姐姐横眉怒目的朝她看来,杏花一怔之后,很快便明白,她又忘了姐姐给她定下的规矩了!顿时,肩头一缩,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边,眉眼低垂,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容锦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杏花,再次轻笑出声,抬头看了杏花问道:“你是说那个叫寸心的小丫鬟吧?” 杏花连忙重重点头。 容锦想起,寸心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妹妹荣安郡主的人,当下,便笑盈盈的问道:“她在打听我什么?” “她到处跟人打听,姑娘你有什么喜好,比如,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爱吃什么样的食物,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等等!”杏花一口气说道。 容锦听完杏花的话,却是怔了怔,抬头看了眼同样神色怔忡的杏雨和柳念夏。 荣安郡主对燕翊的心思,容锦是一早就知晓的。 在知道寸心是荣安郡主韩华的人后,她还想着,会不会是荣安郡主知晓燕翊在东夏时对她曾有求娶之心,于是让寸心来,找个机会对她做点什么!可,寸心的目的竟然是打听她的喜好!容锦一时间,当真就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想起当日韩铖在东夏时的一番作为,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果然燕文素也好,这荣安郡主也好,跟韩铖还真是像,做起事来,都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边厢,对上容锦疑惑的目光,杏雨默了默后,轻声说道:“姑娘,荣安郡主让寸心打听你的喜好,是不是想着来个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容锦看向杏雨,轻声问道:“你是说,她有可能知晓燕翊当日在东夏曾有意求娶我的事,现在,知晓我有可能会进战王府,她便提前对我有个了解,不打没准备的战?” 杏雨轻轻点头,“照说越是她这样的天之骄女,越在乎自已的颜面,虽然战王妃当日是以继妻的身份下嫁战王,可那必竟只是皇室的密密。郡主这一回战王府,这个密秘便要被揭穿,荣安郡主虽然阻止不了你回战王府,但她完全可以在你入王府后,对你做些手脚,是不是?” 杏雨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 容锦抬头对杏花说道:“随她去吧,她要是能打听到点什么,到也是她的本事了。” “姑娘,你可别小看她,”杏花闻言,连忙说道:“她出手可大方了,什么二两重的金镯子,金镶玉的凤头钗,还有猫眼石,反正拿出来的东西,一样比一样好!” 容锦不由便“扑哧”笑出了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杏花嘿嘿笑着,摊开手心往容锦眼前一放,“姑娘你看。” 容锦便看到在杏花的掌心,霍然是一对碧绿的翡翠耳钉,翡翠水头相当好,一看就不是凡品! “要死了你!”杏雨站起来,抬手便往杏花身上敲,“你个混丫头,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把姑娘的事给说了?” 杏花“嗷嗷”叫着,往一边躲,一边躲一边嚷道:“姐姐,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杏雨越发的急了,这个妹妹虽然跟她前后就差一刻钟,可是,性子却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说话做事都没个章法,她生怕杏花被人给套了话却全然不自知。可是,当着姑娘的面,她还能真揪着她揍一顿,不成? “你还不老老实实的跟姑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杏雨跺脚喝道。 “你这样,怎么让她好好说话。”柳念夏上前扯了杏雨,对一脸委屈躲到一边的杏花,说道:“看把你姐姐给气的,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杏花嘟了嘴,走到容锦跟前,轻声解释道:“姑娘昨儿不是说,喜欢后山那片开在悬崖边的白花吗?我今儿一早起来,就去采了。下山的时候遇到了那小丫头在玉泉池那边看鱼,她拦住我,跟我打听燕少主的事……” 怎么又是燕燕了? 容锦疑惑的看向杏花,但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等着她往下说。 “她问我,燕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说,燕少主是个神仙一样的人!” “她又问我,姑娘跟燕少主好不好?” “我就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个看园子的丫头,主子的事,不知道!” 话落,杏花抬头委屈的看着杏雨,“我哪句话说错了?” 杏雨被杏花问得一愣,但下一瞬,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对翡翠耳钉上,“你就跟她说这么几句,她就送你这个?” “我后来要走,她拦住我,说她很喜欢后山的那片林子,可是不熟悉,怕走丢了,问我能不能,找个时间,带她逛一逛。然后作为答谢,她除了耳朵上的这对耳钉给我!”杏花说道。 “那你答应她了?”杏雨问道。 杏花摇头,“我说,没有姑娘的吩咐,我是不能擅自离开的。” 杏雨长吁了口气。 她还真怕杏花这个愣头青,被小利所诱,没心没肺的应下了,回头就让人把她肚子里的话给掏个干净。 想着自已刚才错怪了她,杏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姐姐不好,姐姐错怪你了。” 杏花摇了摇头,脸上绽起一抹大大的笑脸,毫无芥蒂的说道:“我知道,姐姐你是担心我,关心姑娘!” 杏雨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侧的容锦,笑着看了这姐妹二人,眼见,杏花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才缓缓开口说道:“杏花,那如果我让你明天带着寸心去逛后山,你去不去呢?” “为什么?”杏花怔怔的看向容锦。 杏雨更是急切的说道:“姑娘,不可以。” 容锦给了杏雨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重新回头看向瞪大眼朝她看来的杏花,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我给你一个赚快钱的机会啊!怎么,你不想要?” 杏花摇头,“我,我怕我人笨,被寸心把话给套出来了。” 容锦呵呵一笑,轻声说道:“可是,我没有什么密秘啊,她想知道,你就让她知道呗!” “姑娘……”杏花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便敛了脸上的笑容,看着杏花说道:“别怕,寸心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在战王府比她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到时你能不跟她们打交道吗?还是说,你就留在京山,不跟我去北齐了?” “我要去的!”杏花连忙说道。 容锦点头,“那好,你想去,你就想办法从寸心嘴里问出她主子的话,这样,我才放心带你去北齐!” 杏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被寸心套话都好了,姑娘还让她去套寸心的话,天啊!这真的是要她的小命! 容锦笑盈盈的看着杏花,等着杏花的回答。 杏雨待要开口,却是被柳念夏给阻止了,“你不能一辈子都护着她,她的路总要她自已走出来的!” 杏雨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向杏花。 良久。 杏花重重点头道:“姑娘,我试试吧,你放心,就算是我套不出寸心的话,我也不会让她套出我的话的!” 容锦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自此,杏花开始她的反侦察和侦察行动。 而每日夜里,听着杏花绘声绘色的讲述她和寸心之间的你来我往,到成了缀锦楼的一大乐事。时间一长,便是连蓝楹和琳琅也闻风而来,一时间,缀锦楼到是热闹非凡。 一晃眼,便进入五月底,距离夏嬷嬷等人来京山也有个六七日的功夫了。这些日子,除了杏花和寸心的私下接触,夏嬷嬷和才雀两人都是足不出户的守在小小的客院。 但容锦相信,有些事是看不得表面的!比如,夏嬷嬷和才雀虽然安份的守在院子里,但她们却会在下人送一日三餐去时,重重的打赏,留了灶上的婆子说道几句。以至于,厨房的婆子都争着往客院送餐! 这天,在知道灶上的婆子又被夏嬷嬷重重打赏了一番,说出她平日里很是喜欢点一道“红油素肚丝”的菜后,容锦不由笑着对屋里的杏雨和柳念夏说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的啊。” “姑娘,这样的人留着怕是也不妥,你看要不要跟燕少主说一声,把人送走。”杏雨拧了眉头问道。 不同于凤卫,龙卫,京山侍候的下人,都是周边村庄雇来的人,她们都是要养家中老小的。许是因着前世的烙印太深,护国公主对这些出身穷苦的人家的人很是体恤,例银定得高不说,福利还很不错!但人的欲望总是无底的,谁也不会嫌钱多!再说,也不认为自已说出去的便是什么重要的事。 容锦听了杏雨的话,摇头道:“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算了。” 杏雨还待再劝,容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杏雨不用再说。 一侧的柳念夏不解的看向容锦,问道:“照说,都住了这些日子了,怎么她们还不走呢?” “许是在等北齐皇室那边的消息吧。”容锦不确定的说道:“估计再等个两三日,若是皇室那边还没人,她们应该就会提出离开了!” 而几乎是容锦的话声才落,外面便响起一串轻盈的步子声。 下一瞬,便听到琳琅清清脆脆的嗓音响起。 “姑娘,我们山上又有客人来了!” 容锦不由便与杏雨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难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而下一瞬,琳琅已经自外面走了进来。 杏雨迎上前,笑着问道:“琳琅姐姐,可是少主和我们姑娘一直在等的客人?” “嗯,说起来,来的这位客人,姑娘也熟悉。”琳琅目光狡黠的看了容锦说道。 北齐皇室来的人,她也熟悉?难道是他……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琳琅,问道:“来的是北齐大皇子,燕翊?” “容姑娘果然冰雪聪明。”琳琅咯咯笑着说道:“一猜就中。” 容锦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 什么冰雪聪明! 北齐皇室,除了燕翊,她还熟悉谁? “少主让我来问声姑娘,可要出去见见这位故人!”琳琅无视容锦的白眼,笑眯眯的问道。 容锦却是蓦的想起客院的夏嬷嬷等人,夏嬷嬷她们会不会早就知道,代表皇室来京山的人便是燕翊呢? “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不去见他了。”容锦对琳琅说道。 话落,回头又对杏花说道:“你去找那个寸心,告诉她,北齐皇室派来的是大皇子燕翊,看看她什么反应。” 杏花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等杏花走了出去,容锦这才又重新抬头看了眼在椅子里坐下的琳琅,问道:“你不去陪你们少主待客?” 琳琅摇头,“有蓝姨陪着少主,我在姑娘你这躲个懒,等回头去了北齐,想躲懒,怕是也难了。” 容锦闻言不由默了一默。 现在燕翊来了,北齐之行怕是便迫在眉睫了吧?只是,不知道,燕离这会子跟燕翊在说些什么呢? 前院用来待客的花厅。 燕离神色冷淡的坐在主位之上,眉目微垂,拿着茶盖轻轻的拨着手里茶盏里的浮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觑向门口的方向。 等手里的茶都冷了,也没看到门口有容锦的身影时,没来由的便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放了手里的茶盏,抬目朝下首的燕翊看去。 只是这一眼,气得他差点就拂袖离去。 原来,燕翊也正不时的拿眼睛瞄门外,似乎也在等着谁的突然出现! 一瞬间,屋子里本就沉寂的气氛,越发的冷凛了。 而原本正觑着门外的燕翊,这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即敛了心神,唇角微挑,俊美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对冷着脸的燕离说道:“我的来意,表哥也都知道了。父皇这些年一直思念大皇姑,得知大皇姑仙逝的消息,哀伤过度,已然病下。若不然,说什么,父皇也会亲自赶来送大皇姑最后一程。” 燕离掸了掸身上不见一丝灰尘的衣裳,目光微抬,冷冷淡淡的睃了眼燕翊,便又飞快的垂了下去,就好似多看一眼,眼睛都会生疔一般。 冷刀子一样的话,嗖嗖的便飞了出来,“是想送我娘亲最后一程,还是想问传国玉玺之事?” 燕翊脸上的笑顿时便僵了僵,但只一瞬,他便又恢复过来,目中精光一闪,缓缓说道:“玉玺之事?父皇没有提及。”话声一顿,试探着问道:“表哥,你说的玉玺之事,是指什么事?” 燕翊装疯卖傻,燕离眸中寒光愈盛,他当下连多与燕翊说一句话的想法都没有,当即起身,对一侧陪着他见客的蓝楹,说道:“蓝姨,你替大殿下安排下住宿,明天天一亮,送他离开。” 话落,转身便要往外走。 “表哥!”燕翊想也不想的便站了起来,急急上前一步,拦住了正要离去的燕离,“表哥,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大皇姑的儿子,我要是知道……” 燕离狭长深遂的眸子霍然一转,直直的看向了欲要辩解的燕翊。 被这样的目光看住,燕翊便是舌灿莲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他怔怔的看着燕离,抿了抿嘴,稍倾,往后退了一步。 燕离重新拾脚往外走,等走到门外时,却是步子一顿,冷声道:“燕翊,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拿出点本事来!” 燕翊闻言,猛的抬头朝燕离看去,却只看到燕离已经远去的背影。 燕离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身后响起蓝楹平静无波的声音。 “大殿下,请随我下去安置吧。” 燕翊豁然转身,目光上下打量一遍蓝楹,末了,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彬彬有礼的往一边让了半步,说道:“有劳。” 蓝楹看着这样的燕翊,眉梢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目间掠过一抹几可见的讥诮之色。 “大殿下请!” 燕翊带来的人被安排在外面候着,这时见了燕翊出来,以沈真为首的几人当即几步上前,看了眼蓝楹后,向燕翊行礼。 “殿下。” 燕翊摆了摆手,对蓝楹说道:“还请前面引路。” 蓝楹笑了笑,目光在沈真冰冷的脸上淡淡扫过,这才领着众人往客房走去。 燕翊一边往前方走着,一边打量着沿途的风景,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与蓝楹轻声说道:“父皇说当年大皇姑离开时,只带了两名跟随她多年的婢女,可是你?” 话落,目光朝蓝楹看去。 蓝楹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还有一位呢?” “死了!”蓝楹冷声说道。 燕翊一瞬错愕,失声道:“死了?!” “是的。”蓝楹步子一顿,似笑非笑的撩了眼燕翊,“背主之人,死有余辜!” 对上蓝楹含讥带诮的目光,燕翊默了一默后,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慢慢冷了下来,他朝前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蓝楹继续带路。 蓝楹冷冷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无话,蓝楹将人送到客院后,她没多作停留,吩咐了几句负责客房侍候的下人,对燕翊行了一礼后,这才离去。 蓝楹一走,沈真对跟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各自散去,仔细检查一番后,方各自上前来报,“沈头领,没有异常。” 沈真颌首,淡淡道:“都退下吧,注意警戒。” “是,头领。” 几人再次各自散开。 沈真这才看向神色难掩阴郁的燕翊。 对上沈真看来的目光,燕翊默了一默后,方开口说道:“沈叔,你说燕离最后离开时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真冷哼一声,说道:“没什么意思,他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燕翊脸色霍然一变,他沉吟着在沈真身边坐下,顿了一顿,抬目看向沈真。 “沈叔,你说,他真的是东夏逝帝李轩的儿子吗?” 听到燕翊的这声问话,沈真搁在膝上的手蓦然一紧,脸颊两侧的肌肉也跟着几不可见的抽了抽,低垂的眸子里如倒了一盆毒液般,发出幽幽的蓝光。 “既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应是不会有假。”沈真冷冷说道。 听着沈真那便是极力克制却仍旧有着颤音的话,燕翊唇角不由便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忖道:父皇说沈叔对大皇姑暗生情愫,他当时还不信,现下看来却真是如父皇所说。而,大皇姑宁可与人无名无份,却不愿选择清清白白愿一心相待的沈叔,这份爱最终也只会变成恨吧? 这样一想,燕翊不由便抬头悄然的打量了一眼沈真,只沈真眼观鼻、鼻观心如泥塑木雕一般,根本就让人窥探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思及沈真的为人,燕翊压下那份窥视的心思,说起此番前来的目的。 “沈叔,你说他会跟随我们回北齐吗?” “会的。” 燕翊却是摇头,说道:“可是,我看他完全没有这意思啊。非但如此,他刚才还说让我们明天就离开京山。” “他当然不会留我们在京山多呆,”沈真收拾好自已的心绪,抬头看向燕翊,冷冷说道:“我们前后派来那么多人,可曾有一次,我们的人摸上京山过?” 燕翊摇头,就在前不久,父皇还派了一拨人来,可……想起那些倾刻间被高水里的鱼啃咬得只剩一副骨架的人,燕翊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 沈真只是将燕翊的惊惧看在眼里,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他完全可以将我们拒之门外,但他却将我们迎进京山,你说这是为什么?” 燕翊看向沈真。 沈真垂了眸子,从前那些难以言说的爱,在知晓燕离是东夏逝帝李轩的儿子后,变成了滔天灭地的恨,他甚至恨不得将燕无暇那个贱人从地底下挖出来鞭打。 为什么,她宁可与人苛且,也不愿给他一个可以靠近她的机会?为什么,她的“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最后却成了与众多女人共享一夫?她的尊严呢?难道她曾经说过的那些都只是谎言?她骗了他,也骗了所有人!骗子,燕无暇这个贱人,根本就是个砌头砌尾的骗子! “因为他担心,东夏和北齐合而围之,京山虽险,易守难攻,但合两国之兵,一个小小的京山要想固若金汤,那是不可能的!”沈真冷声说道。 燕翊顿时眼前一亮,但很快,那抹亮光又一瞬消失。 “若是东夏监国的是睿王李恺,就好了!”燕翊叹了口气说道。 沈真奇怪的看了眼叹气的燕翊,“睿王监国和太子监国对殿下来不都是一样的吗?” 燕翊摇头,“沈叔,你可是忘了,当日与我们私下结盟的是睿王李恺,而不是太子李熙。而据我所知,李熙跟燕离似乎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话声一顿,燕翊猛的抬头看向沈真,“沈叔,既然李熙同燕离有交易,现在东夏又是李熙监国,为什么燕离还要担心我们两国会合而围之?” “不知道。”沈真摇头,说道:“这里面应该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顿了顿,却是话锋一转,看向犹自拧眉沉思的燕翊,说道:“殿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既然,李恺败北,胜利的是李熙,你为什么不转而寻求与李熙合作呢?” “与李熙合作?”燕翊看向沈真。 沈真点头,“殿下忘了,来之前,我就与你说过,要抓住一切有利于自已的机会。这便是一个机会!” 是啊,这便是一个机会。 他们进了京山,他们……燕翊唇角翘起一抹阴恻恻的笑。 “来人!”燕翊略提了声音,对外喊道。 不多时,便有一名侍卫走了进来,“殿下。” “去叫紫伊过来,我有话吩咐她。” “是,殿下。” 侍卫转身退了下去。 很快,一抹身形看起来略小,同样穿一身侍卫服装精心易过容,不仔细看完全分辩不出是女人的紫伊走了进来,“奴婢见过殿下。” 燕翊摆了摆手,免了紫伊的礼,轻声说道:“紫伊,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行事。你现在就去找寸心。找到寸心后,该怎么做,你都知道,不用我来教你吧?” “回殿下,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紫伊轻声说道。 燕翊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你下去吧。” “是,殿下。” 紫伊转身退了下去,她回了自已院子,不多时,换了一身女装走了出来,几个闪挪间,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花树之间。 沈真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对燕翊说道:“一路奔波,殿下怕是也累了,先行歇息吧,回头,我再来寻你。” 燕翊点了点头。 他确实也有点累了,既想要休息一番,也想要事情在脑子里理一理,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沈真离了主院,回到他在偏厢的屋子。 他没有躺床上去休息,而是站在窗前,目光远眺着远处的层峦叠障的青山,末了,又将目光落在窗户外面那一丛长势喜人的凤尾竹,久久无语。 才初初入山时,看着掩映在群山绿水间的这一派辉煌建筑,他只觉得宛若走进一幅细心描绘的江南画轴,而这一切,更像是镶嵌在群山绿水间的微雕。 沈真沉沉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燕无暇喜山喜水,更是无数次的听她说过,有一天,她一定会找到一个世外桃源,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生活。 他当时不以为然,以为以他对她的了解,这样一个喜爱权势的人,如何舍得放开到手的荣华富贵!但……沈真抚着雕花窗台的手一紧,耳边响起一道细微的“咔嚓”之声,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被他捏去一角的窗台上。 良久,似是自嘲又似是叹息般的说道,“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是不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李轩?我不服,我真的很不服……” 缀锦楼。 杏雨一句“燕少主来了”,容锦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她才走了几步,燕离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容锦蹙眉看向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燕离。 听到容锦的声音,燕离似是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上前牵了容锦的手,“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容锦不相信的摇头,想了想,轻声问道:“是不是燕翊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燕离冷哼一声,“你太看得起他了,他没那么蠢更没那个胆色!” 容锦闻言,到是越发的疑惑,既然燕翊没说什么得罪人的话,那你摆个臭脸,好似人家割了你的肉一样,干什么? 虽这般想,容锦自是不会问。燕离既然不想说,那她也就不再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燕翊他是来请你去北齐的?” 燕离摇头。 “不是请你去北齐的?”容锦错愕的问道:“那他来干什么?” “说是燕正天得了娘亲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悲伤过度,病倒了,他代替燕正天来祭拜一下娘亲。”燕离说道。 “来祭拜公主的?” 燕离点头。 其实,他当时也是愣了愣,但一愣过后,便也明白过来。 护国公主死了,燕正天派了燕翊这个大皇子来祭拜,权了姐弟情份!而一般来说,在知晓舅舅病了的情况下,他身为外甥,自是也应该进京探病的! 燕正天丝毫不提及玉玺之事,是笃定他会进京,还是另有谋算? 这到也罢了,皇帝当得久了,谁的心思也不单纯! 他只是就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事情搞那么复杂!玉玺,你想要,光明天上大提出来,会怎样?把条件谈妥了,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可这些人……还有燕翊,竟然敢对锦儿起觊觎之心……燕离只觉得,人还去北齐,他就有种恨不得将北齐踏平的感觉。 容锦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那北齐我们去还是不去呢?” “去,为什么不去?”燕离接过杏雨奉上的茶,啜了一口后,将茶盏随手往桌上一搁,冷笑着说道:“燕正天打的什么主意我虽不能全猜中,但也八九不离十。” “你是说……” “他属意燕翊接替他的皇位,可是二皇子却占了嫡,他不提出让我交出玉玺,想来应该是想借我的手替他除去二皇子和二皇子一系。”燕离冷声说道。 容锦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燕正天当年在坐上了皇位,有护国公主保驾护航的情况下,还能为了巩固帝位,而废妻为妾,重新迎娶大将军韦世礼之女韦娅为后,可见,这人完全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现如今,他帝位稳固,却又惧韦氏外戚乱国,而有心将帝位传给势弱的燕翊,自是要借助旁的力量来剪除韦氏一派,还有谁比燕离更合适? 容锦唇角翘起一抹冷笑,看向燕离说道:“你这位舅舅到是可惜了,若是生为女子,便也不至浪费了他那一身的算计!只可惜,身为帝王,谋略有余,杀伐不足,昏君不至于,庸君却是实至名归!” …… 北齐皇宫。 正与淑妃夜话的燕正天突然就连打了几个“喷嚏”,一侧的淑妃贺兰氏,急忙起身拿了一侧的披风披在他身上,柔声说道:“虽说夏日将至,但这早起晚间还是稍有凉意,皇上当以龙体为重!” 燕正天摇了摇头,他没觉得冷啊,可这一连几个“喷嚏”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他也没有拒绝淑妃的好意,由着贺兰氏替她将披风披上后,携了贺兰氏的手,重新在花园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轻声说道:“也不知道翊儿此去,能否将燕离请来皇室?” 淑妃贺兰氏三十有余的年纪,虽是美人迟暮,但却胜在一身气质经岁月沉淀,越发温婉如玉,此刻听了燕正天的话,不由柔声劝道:“皇上,翊儿机智异常,他会见机行事的,您就不必担心他了。妾身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夜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安歇了吧,明日还要早朝。” 燕正天点了点头,起身才要与淑妃回内殿,不想,临华殿的大宫女璃茉匆匆从外面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皇上,淑妃娘娘。” 贺兰氏抬头看向行色匆匆的璃茉,问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事?” 璃茉抬头看了眼燕正天,轻声说道:“回娘娘的话,椒房殿的芳若过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心口疼的毛病犯了,请皇上过去看看。” 贺兰氏还没出声,燕正天却已经是蹙了眉头,一脸不耐的说道:“病了就去请太医,朕是皇上,不是太医,朕还能赶去替她诊治不成?” 璃茉不敢吱声,屏息凝气的退到了一边。 贺兰氏见此,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既是娘娘身子不好,又派了芳若来请,皇上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妾身这里左右一切都好,您得空了再来便是。” 燕正天才要说什么,可是在张嘴的瞬间,眼前不由浮现起朝堂之上大将军韦世礼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脸,当下咬了咬牙,对贺兰氏说道:“总有一日,朕要……” 贺兰氏握住了燕正天的手,摇了摇头,示意燕正天不可再往下说。 燕正天叹了口气,与护国公主颇为相似的脸上,绽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回头对身后的璃茉吩咐道:“跟童喜说一声,摆驾椒房殿。” “是,皇上!” 璃茉连连转身退了下去。 …… “也不怪,娘亲当日要将玉玺带离皇宫。”燕离冷声说道:“不想着自已如何担当成一个男人,一个帝王的责任,凡事都想靠别人来达成目的,这样的人,能把江山坐稳了才怪!” 容锦笑着摇了摇头。 护国公主当日肯定也知道燕正天并不适合那个位置,可是有时候,适合和不适合并不是选择的最终条件! “姑娘,蓝姨来了!” 杏雨的话声一落,蓝楹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少主,容姑娘。” 燕离对蓝楹点了点头,指了身侧的椅子对蓝楹说道:“坐下说吧,蓝姨。” 蓝楹也不客气,在燕离指的椅子里便坐了下来,坐定后,这才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少主,一切果然如您所料,燕翊的人里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这会子正悄悄的摸向后山。” 容锦闻言,不由便愣了愣,她不解的看向燕离。 燕离对上她懵懂的目光,略一沉吟,轻声说道:“京山每年都有人想潜入,你是知道的。” 容锦点头。 燕离便又继续说道:“燕翊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京山,他自是要好好把握,充分的将这个机会发挥出最大的效力。如果我猜想不错,他是想让他的婢女经后山到高水,寻找一条合适的上山之路,做下记号,以图将来之用!” “可是,他的婢女才初初入山啊,她怎么就能……”说到这,容锦话声嘎然而止,她瞪大眼看向燕离,失声道:“寸心!” 燕离抬头,对上神色大变的容锦,目光间含了抹赞许之色,点头道:“是的,寸心,那个叫寸心的丫鬟可是在后山晃荡了好些天了!” 容锦猛的便一掌击在桌上,恨声道:“混蛋,我竟然被她骗了!” 是啊,谁都以为寸心的目标是容锦,却没想到,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容锦,而是京山! ------题外话------ 嗯,关于内奸的问题,答案揭晓时,便是发奖励的时候,大家到时记得来领奖啊!还有那个群号,某文想过了,现在暂时不开,等全文完结会开一个群,上传护国公主的番外,那个番外不会在网站发布,只针对全文订阅的正版读者。算是某文对大家的一个感谢吧! 24受伤 一个小小的二等丫鬟便有这般的心机,那这个丫鬟的主子,荣安郡主,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锦缓缓的坐了下来,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边的茶几,“哒哒哒”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的清脆。 燕离撩了眼容锦,使了个眼色给蓝楹,蓝楹觑了拧眉深思的容锦一眼,悄然起身走了出去,燕离睃了眼容锦也跟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少主!”蓝楹探头看了眼仍旧陷入自已思绪,对他们相继离开毫无所觉的容锦一眼,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寸心的事如实告诉容姑娘?” 燕离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容锦,稍倾,轻声说道:“与其等到了北齐她被人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趁眼下我们尚有时间……” 蓝楹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理是这个理,只是,我瞧着容姑娘那样子,挺不是滋味的,也不知道,回头,她明白过来后,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燕离摇头道:“要怪,她也只会怪自已。”话落,无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话锋一转,对蓝楹说道:“接下来的事情,照我们商量好的去做吧。” 蓝楹点了点头,“青语已经先跟上去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燕离点了点头,目送蓝楹离开后,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廊檐下,看了会儿远方被夜色染成青黛色的群峰,稍后,才转身回了屋子。 而屋子里,容锦已然醒过神来,耳边听到燕离不轻不重的步子声后,她抬头朝他看去,唇角扯了抹自嘲的笑,说道:“还真是阴沟里翻船,竟然被个小丫鬟给骗了!” 燕离对上容锦微微翘起,三分讥诮七分自嘲的笑,他摇了摇头,上前将容锦带进怀里,柔声说道:“生气吗?” 容锦点了点头,老实的说道:“嗯,是挺生气的。” “生我的气?”燕离垂眸看向容锦,眉目含笑的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气自已,怎么就那么大意呢?” “娘亲从前常说,安逸的生活往往会让人失去斗志。”燕离抬手抚上容锦如凝脂般的脸,捏了捏她白皙如玉的鼻子,笑了说道:“可见,京山的生活太美好了,美好到让已经让你快要忘记人心险恶了!” 容锦苦笑着将脸贴在燕离的手上。 这次,真的是她大意了! 但还好,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不然……容锦抬头看向燕离,“燕翊带来的那个侍女……” “蓝姨已经去安排了。”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说道。 容锦闻言,长长的吁了口气后,伸手环住了燕离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好半响,闷声道:“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头顶响起一阵沉闷的笑声,容锦恨恨的掐了把燕离的腰,闷声道:“你也学坏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就让我跟个傻瓜一样……还亏得我之前说杏花傻呢,结果我现在跟她是半斤对八两了!” 燕离握住容锦的手,入手的温软,好似一块上等的美玉。 他低下头,在容锦散发着清香的秀发上轻轻映下一个吻,柔声说道:“嗯,都是我不好,我的错,你罚我吧。” 他认错认得那样干脆,到叫容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怔了怔后,她失声一笑,才要开口,却感觉燕离似乎身子一僵,下一瞬,没等她醒过神来,燕离已经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身后。 而几乎就在燕离将她护在身后的同时,院子里数道身影,如鬼魅般自各个角落窜出,如离弦之箭般齐齐涌向主院的方向。 与此同时,凤卫尖利的喝斥声也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何人擅闯内院!” 容锦霍然自燕离身后站了出来,目光一瞬如利刃般,睨向与缀锦楼一墙之隔的蕴真堂,失声问道:“有人私闯公主的寝院!” 燕离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将凝视着蕴真堂上空的目光收回,攥紧容锦的手,轻声说道:“你在这哪都别去,我过去看看。” 话落,便要松手,容锦却是一把反手攥住他的手,急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燕离略一顿,耳听得蕴真堂那边响起凤卫的轻喝之声,心知是凤卫与来人过上了手,当下,也容不得他多想,当即带了容锦急急朝蕴真堂的方向赶去。 离得还有些距离,容锦便看到凤卫十人一组的小队,正围着一个劲瘦的黑衣人缠斗,凤卫人手一把短剑,欺身而进,姿态飘飘若仙,剑锋向从各个角度攻向黑衣人。而此时,黑衣人明明手中有剑,但他却不肯出剑,面对凤卫的合力攻击,腾挪闪避间不费吹灰之力便避开了众人的合击。 容锦有一种感觉,觉得黑衣人好似能猜到凤卫们每一人,每一剑的攻击方向。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轻而易举的便避过众人的杀招! “燕离……” 容锦才要将自已的发现告诉燕离,不想,下一刻,手上一松,燕离已经拔身而起,如一道黑色的匹练般,杀进了战局。 那些到了嘴边的话,顿时便被容锦咽了下去,她紧紧的攥着手,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而一直自负不肯出剑的黑衣人,几乎是燕离才入杀局,他身形一纵,猛然拔高三丈,与此同时,手中宝剑也在这一瞬“呛啷”出鞘。随着这一声长剑出鞘,只见一团华光绽放而出,清冽冽如同满天乍然倾泄的星光,深邃幽然。 容锦暗赞一声好剑,才要提醒燕离小心,燕离的声音却在此刻突然响起。 “七星龙渊宝剑!” 燕离的那声“七星龙渊宝剑”才起,剑光如匹练般兜头而下,如同万丈悬崖而下的飞天瀑布,容锦丝毫不怀疑,别说让这剑伤到,但是被剑气所伤,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她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燕离的方向。 剑气将至的刹那,燕离猛的向后仰天斜倚,背心几乎贴着地面,如同一道风般滑了出去。 “哗啦”一声。 容锦看着燕离之前站立的地方,脚下的青石砖被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好狠的心,若不是燕离闪避的快……容锦猛的抬头朝尚在半空中的黑衣人看去,对身后匆匆赶至的杏寸厉声喝道:“去取了我的弓来!” “是,姑娘。” 杏雨转身,急急往缀锦楼跑去。 这边厢,燕离避过黑衣人的那记击杀,人还贴着地面,却是脚尖轻旋,下一瞬,整个人如气势如虹,直直迎向半空中的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也早有预料,那一记击杀未必能中燕离,眼见燕离果然避开,不但避开还直直迎面而来,他轻声一哼,手中寒光凛凛的宝剑挽起一朵剑花,再次对着欺身而来的燕离展开绝杀。 “姑娘,弓拿来了!” 杏雨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转身,一把接过杏雨手里经她改良的弓。 容锦手里的这把弓,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弩,必竟外形什么上都很相似。但用准确的说法其实它叫“狩猎复合弓”,引自于西方。杀伤力和射击距离上不逊于中国古代的弩,但却在操作方式上完胜。 重弩也好,手弩也好,都与个人的臂力有关,臂力不行,便失了准头。而复合弓因为是有滑轮操作,对臂力的要求不是那样严苛,很是适合容锦这样没有内力的人! 接过杏雨手里的弓,容锦上弦引弓,三点成一线,瞄准着半空中与燕离相斗的黑衣人,瞅准一个空档,手势一松,“嗖”一身,箭如流星,直直射向半空中的黑衣人! 前有燕离致命击杀,后有容锦放箭伤人,前不能进,后不能退,黑衣人似乎必死无疑。 容锦的唇角甚至绽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但却在这时,黑衣人却是猛的使了个千斤坠,一瞬间如巨石般轰然着地,着地的刹那,还不忘将手里的长剑对着一侧站立的容锦挥出一片半月形的剑气。 “姑娘小心!” 柳念夏眼见那剑气袭来,当下想也不想,猛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容锦身前。 “唔!” “念夏!” 容锦眼见柳念夏被剑气扫中,一声轻哼,人软软的往地上倒下去,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去扶。 黑衣人见偷袭不成,也不恋战,目光阴挚的睃了容锦一眼,脚尖一点,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夜色里。 “追!” 凤卫不待燕离发出命令,便已齐齐追了上去。 燕离本待也追出去,但在看到容锦怀里的脸皱成一团的柳念夏时,步子一顿停了下来,对脸色苍白略显失措的杏雨说道:“琳琅和青语在后山,你去找她,告诉她我们这边有人受伤,那边不必再留活口。” 杏雨朝容锦看去。 容锦点了点头,杏雨这才转身急急退了下去。 “先把人带回去止血吧,”燕离对容锦说道:“她样血流多了,怕是也不行!” 容锦点头,当下也不多想,撕了裙子上的一条边,先替柳念夏将后背上的伤口给捆住了,眼见柳念夏痛得冷汗不止,她轻声说道:“你忍忍,很快就没事的。” “姑娘,我不要紧,”柳念夏扯起一抹虚弱的笑,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眼,问道:“你,你没事吧?” 容锦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 话落,柳念夏头一歪,砌底的晕了过去。 25两难决择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般进了屋,方一进屋,转身便重又将门掩下。但下一瞬,黑色的身影还没来得及从门框上的移开的手,便僵在了那,“嚓”一声之后,原本漆黑的屋子亮起一团桔黄色的火焰。 “沈叔,我等了你好久!” 扶着门口的黑衣人缓缓转身,目光对上目光冷寒如霜朝他看来的燕翊。 四目相对,燕翊神色间难掩恼怒,若不是因为沈真是父皇给他的人,他早在沈真进屋的那一刻便会悍然出手了结他。 他等了多少时间,才等到今天这个能光明正大进入京山的机会!又花了多少心思,才说服了战王与他合作,便是连战王妃的人都能为他所用!千算万算,他怎么算也没有算到,最终坏他大计的竟然会是沈真! 燕翊狭长的眸子里波光诡谲,神色淡漠的注视着沈真,“沈叔,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沈真抬手一把将脸上蒙着的黑巾扯落,深深的看了眼燕翊,却是什么也没说,大步进了内室。 燕翊一怔之后,目光一沉,转身便要离开时,换了一身衣裳的沈真却是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缓缓开口道:“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本欲离开的燕翊步子一顿,转身抬目看向沈真,冷声说道:“沈叔你明知道这次能入京山对我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因为你的擅自行动,我所有的努力,只怕都要付之东流。沈叔,难道不认为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沈真默了一默后,垂眸走至之前燕翊坐着的位置,取了桌上的茶壶替自已斟了一杯茶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原因,殿下若是信我,还请不必再问,若是不能信,待回到北齐后,自可向皇上呈情,将我调离。” “……” 屋子里气氛一瞬间由之前的沉闷变得令人窒息。 燕翊之前还算克制的目光,在听完沈真的话后,已经可以说是几近疯狂。他压抑着怒火,目光严厉的看向神态自然好似说的不过是几句寻常家话的沈真,深吸了口气后,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我无话可说。” 话落,抬脚便往外走。 “砰”一声,门被重重的带上。 屋子里,沈真端着茶盏的手好似僵住了一半,他低垂了眉眼,阴鸷的目光落在褐色的茶汤上,稍倾,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下一瞬,举了茶盏一饮而尽。茶水已凉,没有想像中的芳香甘醇,有的只是微微的苦涩的滋味! 燕翊怒气冲冲的回到屋子里,还没等他坐下,青元急匆匆的从自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 燕翊霍然抬头,脸色青紫的看着难掩惶之色的青元,压低了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元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密布的汗水,哑了嗓子说道:“我们的人全都被杀了!” “什么?”燕翊“咚”的一声,跌坐在身下的椅子里,目若死灰的看向青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紫伊跟着寸心去了后山,在寸心做出记号的河面示意我们的泅水上山,可是……” “可是什么?”燕翊瞪大了眼看向青元。 青元吸了口气,闷声道:“可是,就在我们的人上了山后,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窜出了那么多人,她们跟疯了一样,眨眼间就将我们的人全都杀了!” 燕翊垂在身边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不多时,他整个人都跟着抖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 青元吓得脸色一白,才要上前,不想,燕翊摆了摆手,稍倾,僵硬的重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朝他看来。 “紫伊和寸心呢?她们怎么样了?” 青元垂了目光,“回殿下的话,小的不知。” 不知?! 燕翊僵直的目光眯了眯。 青元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的按照殿下的吩咐,远远的跟在她二人身后,之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就在我们的人才上岸后,不知道就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那些人……”青元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目光犹如被针刺了一般,缩了缩,接着往下说道:“那些人就像是地狱的魔鬼一样,见人就砍,砍完就将人往下游泳的河里扔……有些人只是砍伤了,可是……” 青元眼前浮现起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惨景,下意识的便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不知道高水河里有怪鱼,也曾看到过被怪鱼蚕食后冲到岸边的骨架,但亲眼目睹活生生的人被一群鱼群起攻之,倾刻间便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骨架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出生的晚,对于护国公主燕无暇,听到的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当时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女人再厉害的能厉害到哪去?可是,这一个夜晚将他所有的认知都推翻了。 青元是打小便跟在燕翊身边的,当日在东夏,青雀死在燕离手下,青元没日没夜的惦记着要复仇,本来这次来京山,青元并不在随行人员之内。是青元苦苦哀求,他才最终决定带了他来。 以青元对燕离的恨,他的眼里应该只有恨意,然,此刻……燕翊将落在青元脸上的目光缓缓收回,末了,他听到自已沙哑的声音响起。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紫伊和寸心,” “是,殿下。” 青元一顿之后,连连退了下去。 屋子里,燕翊在默了一默后,猛的抬手将桌上的东西一个拂袖尽数扫到了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迸裂的声音响起之后,燕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废万分的坐在椅子里,气喘如牛,深遂的眸子如同浴血般散发着腥红的光芒。 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能让行动顺利完成,他甚至不惜自毁形像,在燕离面前做出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就是为了刺激燕离,让他能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可是……燕翊血红的眸子眯了眯,一道危险的幽芒一闪而逝。 是了,一定是沈真私闯主院引起了燕离的警觉,才会让他所有的计划功败垂成! “混蛋!” 燕翊狠狠一拳砸在了身侧的桌子上,因为气极,腮帮子都差点咬碎了,才算是压下了去找沈真算帐的冲动。 东厢房。 沈真在听到主屋那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响后,漆黑浓密的眉头微微一挑,才要起身出去,但当手搁在门框上时,他目光一顿,下一瞬,慢慢的收回了搁在门框上的手。 默了一默后,沈真常年淡漠寡淡的脸上绽起抹哂笑,稍倾,缓缓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坐了片刻,他自袖笼里取出一张手指大小的纸条,匆匆一瞥过后,将纸条攥回掌心,再松手时,掌心霍然是一丛白色的粉末,他随手一扬,那丛粉末随风飘散。 …… 容锦小心的解开了柳念夏的衣衫,等看清那道差点便将柳念夏劈成两段的剑伤后,不由便长长的吸了口冷气。 其实当时即便柳念夏不扑上来,她还是能避开黑衣人那一击的。可是有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不顾自已的生死来保护你,哪怕是职责所在,但内心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柳念夏因为失血已经痛晕过去,闻讯赶来的琳琅在看到眼前翻卷的皮肉过后,不由皱眉说道:“这个样子,怕是要缝线才行,不缝线等他自已好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缝线?!这个想法到是与自已不谋而合。 只是,琳琅她怎么会知道……容锦错愕的看向琳琅,等对上琳琅朝她看来的目光,一瞬间恍然回过神来,她怎么把护国公主给忘了! 自嘲的笑了笑,容锦对柳念夏说道:“你帮我搭把手,我来帮她缝线。” 琳琅上下打量容锦一眼,稍倾,挑了眉头,一脸轻视的问道:“容姑娘,可不是我轻看你,你觉得你行吗?” “我不行,你行?”容锦没好气的看向琳琅。 琳琅才要说,她当然行,但想起自已也只不过是听师父从前偶尔说起过这缝针疗伤之法,却是从没上过手!话到嘴边的她,默了一默后,轻哼一声道:“你不行,我自然是更不行的了!” 容锦哼了一声,一边回头吩咐杏雨准备要用的东西,一边趁着这功夫,问琳琅,“后山那边怎么样了?你这个时候走开,要不要紧?” “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这河里的鱼小半年都不用喂了!”琳琅听容锦问起后山之事,轻嗤一声后,笑着说道:“放心吧,有师父和青语坐镇,出不了什么差子!” 容锦想了想,便没再问。 她没问,琳琅却是看了眼床榻上的柳念夏后,轻声问道:“容姑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伤成这样?” “杏雨没跟你说?”容锦看向琳琅问道。 琳琅摇了摇头,“杏雨到是说了,我就是奇怪,有少主在场,也有凤卫在场,怎么还能……” “当时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她可能是怕我躲不过,情急之下才会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话落,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怕是她是不能跟我去北齐了。” “嗯,这样重的伤,不说养个一年半载的,最其码十天半月的是躺着不能动的,不然伤口崩裂,等天气一热起来,想好,更不容易了。”琳琅说道。 琳琅想得到的,容锦又何偿没有想到。 柳念夏不去北齐,她身边还有杏雨可用,只是,蓝楹和琳琅肯定是要跟着燕离一道去北齐的,把柳念夏单独留在京山,合适吗? “姑娘,你要的热水、剪子,针、线都准备好了。” 就在容锦拧眉沉思时,杏雨带着几个婆子端着热水和一干要用的事物走了进来。 容锦敛下纷乱的思绪,起身对琳琅说道:“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吧,旁的事,回头再说。” 琳琅点头,起身跟着容锦进了内室。 这个时代没有麻醉药,容锦还在踌躇着是否要让人拿绳子束缚住柳念夏,省得等会缝针时,她痛得受不了乱动。 琳琅却是二话不说,上前出手如电,连接点了柳念夏几处大穴,末了,对容锦说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容锦点了点头,先是拿了剪子剪掉柳念夏身腰际的衣裳,然后是清理创面,没有消炎药,她直接让杏雨拿了一壶高浓度的白酒来代替。 屋子里,她和琳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其间,便是被点了穴,柳念夏还是自昏迷中痛醒,汗水泪水流了一脸,她却是死死的咬着嘴里的布条,没有喊一声痛! “哎,瞧不出来,到是个能忍的。”琳琅看了眼痛得身子控制不住颤抖的柳念夏对容锦说道。 容锦手里的线已经缝了一半,听了琳琅的话,也没吱声,只是唇角翘了翘,目光越发的柔和了几分,手里的动作更是又快上了几分。 缀锦楼用来宴客的小厅里,燕离捧着茶盏,目光落在身前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上。 不多时,婆子们鱼贯而出,看到如雕塑般坐在上首的的燕离时,齐齐步子一顿,“少主!” 燕离抬头,目光从婆子们脸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内室的琉璃帘上,淡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婆子们才要开口,恰在这时,容锦和琳琅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出来。 燕离便对婆子们摆了摆手,婆子们立时便低眉垂眼一一退了出去。 容锦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眉宇掩着一抹倦色,但在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时,还是挽了唇角,给了燕离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怎么样了,人没事了吧?”燕离回以容锦一笑,轻声问道。 容锦长长的吁了口气,在燕离身边的椅子里坐下,摇头说道:“伤口到是不至命,就是怕这几天伤口会感染,到时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去。” 要知道,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伤口感染,能不能熬过去完全都是看自已的伤者本人的命。 燕离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到也难为她这般忠心。”话落,对琳琅说道:“要用什么药,开了库房取便是了,务必把人救活。” “是,少主。”话落,想了想,又道:“我去取枝老参煎水喂她喝些吧,老参固本培元,对伤口虽然效果不大,但却能让她尽早恢精力。” 燕离自是没有点头应允。 琳琅离开后,燕离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显白色的东边,又见容锦一脸倦色,轻声劝道:“一个晚上也没休息好,你去睡一觉,养养精神吧。” 容锦摇头,这一晚上发生那么多事,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我躺下也睡不着,我们还是把事情理一理吧。” 燕离想了想,说道:“那我让人给你做点吃食来吧。” “不用了,天快亮了,等会就该用早膳了,这会吃了,回头又该吃不下。”容锦摇头,想起之前逃走的黑衣人,她抬手揉了揉额头,“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黑衣人夜闯主院的事?”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已倒了杯水喝,末了,轻声说道:“人,肯定是燕翊的人,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夜闯蕴真堂的目的是什么!” “我到是有一个想法,只是……”燕离沉吟着没有往下说。 容锦抬头看向燕离,示意他往下说。 “也许,他的目标是玉玺。”燕离轻声说道。 “玉玺?” 燕离点头,“是的,玉玺。” “我觉得不像!”容锦摇头,“就算他的目的是玉玺,他怎么确定玉玺在蕴真堂?还有,他们是初次来京山,是怎么……” 容锦的话声嘎然而止。 四目相对,燕离与容锦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神色,一瞬间,两人谁也再没往下说。 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锦的声音再度响起。 “念夏伤成这样,没一两个月怕是恢复不过来,我想把她留在京山,你看行不行?” 燕离当即点头道:“可以,她是为救你受的伤,虽是职责所在,但也算是有心了,你把她单独留在京山,身边没个侍候的人也不行,我让青语留下来照顾她吧。” “青语留下来?”容锦看向燕离,默了一默,犹疑的说道:“你把青语留下来,你身边便只有琳琅和蓝姨可用,这样行吗?” “可以的。”燕离唇角噙了抹浅笑,轻声说道:“我之前也没打算将她们都带去北齐,只是犹豫是留蓝姨还是青语,现在出了这事,不若还是把青语留下,她俩年纪相当,在京山也能有个伴。” 容锦点了点头,才要问燕离,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门外响起,蓝楹的声音。 “少主,容姑娘,念夏的伤不要紧吧?” 随着话声响起,蓝楹从门外走了进来,青语紧随其后。 容锦起身,上前迎了蓝楹,轻声说道:“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只要这几天不发烧,便没什么危险。”话落又对走在后面的青语笑了笑,轻声问道:“都处理好了吗?” 青语点了点头。 容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内室,对燕离说道:“蓝姨怕是有事跟你商量,念夏也需要静养,我看不如去你那边说话吧。” 虽说缀锦楼与天然居隔着的只有半个花圃,但因着平日里,都是燕离到缀锦楼来的时间多,容锦反到没有什么机会去天然居。 是故,等一行人进了天然居后,容锦难免多打量了几眼,燕离见了,轻声问道:“要不要,我领着你逛一圈?” “下次吧。”容锦收了目光,说道:“天快亮了,我看,我们还是早些把事情商量好,看看接下来怎么做吧。” 燕离颌首,几人便围着屋子里的紫檀木圆桌依次坐下。 “少主,要不要让人请了琳琅过来?”蓝楹轻声问道。 蓝楹话声才落,门外便响起琳琅的声音,“师父,还是你好,走到哪都没忘了我。” 话声才落,琳琅已经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直奔蓝楹身边的位置,将原本坐在蓝楹身侧的青语往边上挤了挤,她一屁股坐了下去。 “念夏那边,谁在照顾?”容锦轻声问道。 “我让杏花守着,杏雨守了一夜,让她去歇歇。”琳琅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交待杏花,万一起了热席,让她照着我们的法子,给念夏降温?” “都交待过了。” 容锦这才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燕离见容锦说完了话,这才抬目朝蓝楹看去,问道:“那个叫寸心的小丫鬟放走了吗?” “放走了,不过怕是吓得够呛。”蓝楹笑着说道。 容锦闻言却是错愕的看向燕离,问道:“放走寸心,为什么?” 燕离笑着看了眼蓝楹。 蓝楹便轻声说道:“寸心是荣安郡主的人,却不惜冒死为大皇子出力。由此可以想像,那位荣安郡主对大皇子的心意有多坚决,当然,也许她更看重的是大皇子可以给她的那个位置。姑娘是要回战王府的,与其让荣安郡主费尽心思去打听姑娘,不如让这个丫鬟亲口告诉她,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少主又是什么样的人,京山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容锦想及蓝楹那句“放走了,不过怕是吓得够呛”,一瞬了然。 寸心虽然不死,但今晚的血海腥风死里逃生,却能叫她从心底感到惊惧,不管她的畏惧之心能不能让荣安郡主韩华受影响,但最其码却已经是让她未王府,而先声夺人! 想明白过来的容锦,不由便笑着看了眼燕离,说道:“寸心可以不死,燕翊带来的那个侍女,怕是必死无疑了吧?” 燕离浅笑颌首。 没错,寸心可以不死,但那个被唤作紫伊的侍女却是必须死的,不但要死,他还要借用她的死狠狠的打一下燕翊的脸。 燕离看向青语,“那个侍女,你是怎么处置的?” “按少主的吩咐,杀了,砍了头挂在山门外。不任谁出入,一抬头都能看到!”青语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看向容锦说道:“能想到利用战王府的人,摸清后山的形势,让人悄然入山,只待我一离开,便鹊巢鸠占,燕翊能做到这一步,到也叫我刮目相看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容锦看向燕离问道:“发现那个叫寸心的丫鬟目的是京山。” “不是我发现的。”燕离轻声说道,“是后山的暗岗发现她总是会时不时的到高水河边逛一逛,每次还会往河里扔些东西,报了蓝姨,蓝姨又与我说,我才起了疑心的。” 容锦自打知道自已叫小丫鬟给骗了后,心里就一直不是滋味,只到这会儿,听说是寸心的行为引起山中护卫的警觉,才让燕离知晓她的本意后,一直闷着的心,总算是好过了许多。 她真怕是因为自已安逸日子过久了,失去了该有的警觉,才让寸心钻了空子,现在总算是可以告慰下自已受伤的心,不是她变蠢了,是敌人太会伪装了! 见容锦眉宇间霍然一松,蓝楹好笑的看了眼微垂了眸子的燕离。 感觉到蓝楹打趣的目光,燕离抬目,目光在空中与蓝楹做了个无声的交流后,下一瞬,蓝楹垂了眸子,将眼中笑意尽数敛去。 “少主,既然燕翊有这样精密的行动,他为什么还要派人夜闯蕴真堂?”琳琅不解的问道。 这个问题,之前容锦和燕离也曾讨论过。 燕离将之前解释过的话,重新解释了一遍。 琳琅却是摇头,不赞同的说道:“这太矛盾了,就算是为着玉玺,可是,他怎么就知道玉玺在蕴真堂呢?还有,明明是第一次来京山,怎么就那么精准的摸到了蕴真堂?我总觉得,这事太蹊跷了!”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燕翊没有道理在存了强占京山的心思后,还迫不及待的人派人去找什么玉玺。还不如等我们离开了,他的人站稳了京山后,挨门挨户掘地三尺的找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语,这时候缓缓开口说道:“少主,我赞成琳琅的想法,这事情太矛盾了,解释不通。” “也许是燕翊担心,他利用寸心引人登山的计划被我们识破,干脆来个双管齐下呢?”蓝楹说道:“一方面,他故意派人夜闯内院,吸引我们的目光,干扰我们的注意力。这样,如果不是我们先前就有所察觉,我们也不知道他还有另一手计划啊,是不是!” “至于怎么就闯进了蕴真堂,这个其实也好解释,你们可别忘了,战王府的夏嬷嬷可是在这山上住了五六日了,灶房上的婆子得的赏银都够她们买个几十亩田,做个小地主了!既然战王府已为燕翊所用,那蕴真堂是公主从前的住院,又怎么会是密秘?” 蓝楹的话声才落,容锦和燕离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 燕离这时轻轻的问道:“蓝姨,还有一种可能,你没说。” “什么可能?”蓝楹看向燕离。 燕离轻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夜闯蕴真堂的人,他并不知道燕翊的后山计划。又或者说,他知道,但他并不相信燕翊会成功。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关心燕翊会不会成功,他只需要完成自已的任务就行!” “完成自已的任务?”蓝楹错愕的问道:“少主的意思是,燕翊的人也许还有别人的人?” “为什么不可以?”燕离唇角扯起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你是从皇宫出来的人,应该知道,在那个地方,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都是不足为信的。燕翊带来的人里,为什么就不能有燕轲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有韦世礼的人?他们如果知晓燕翊的计划,还能让它顺利实施吗?” 蓝楹怔了怔后,恍然一笑,轻声说道:“少主教训的是,果然是人安逸久了,脑子便也生锈了,很多事都不会往深层里想。” 燕离淡淡一笑,目光淡淡的看向容锦。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他没说。 京山有内奸! 不然,就算是夏嬷嬷的人告诉了黑衣人,蕴真堂所在,但在上上下下几百间的屋子里,那人怎么就能这般精准的找到蕴真堂?而且还是在夜里! “好了,这事到现在,也算是一切尽在掌握。”话落,燕离目光落在青语身上,“青语,柳念夏受伤了,她肯定是不能随我们前往北齐,我想让你留下来,照顾她,你愿不愿意?” “一切听凭少主做主。”青语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决定吧,你留下来照顾柳念夏,顺便看家。” “是,少主。” 决定了青语留在京山,几人又将离山的事重新商量一遍,等一切都商量妥当时,外面已经是旭日东升,鸡鸣声声。 琳琅伸了个懒腰,掩嘴打了个哈说道:“困死了,少主,要是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我得去补个觉。” 燕离摆了摆手,“散了吧。” 琳琅抢先便站了起来,只是,她才走到门口,便与门外急急赶来的杏花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可是柳念夏那边有情况?”琳琅扶住被她撞得身子不稳的杏花,问道。 杏花摇头,目光精准的落在屋子里容锦的身上,“姑娘,有人找你。” 容锦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问道:“有人找我?谁找我?” “战王府的那个什么夏嬷嬷。”杏花说道。 …… 燕翊看着从他进屋,不论他怎么问,都默然无语的沈真,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的攥了攥后,再次松开,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沈叔,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那我现在再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还希望你能回答我。” 沈真灰白的眸子缓缓抬起,直直落在燕翊的脸上。 燕翊对上这样的一对眸子,真是恨不得将它给挖了喂狗,他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沈叔,我还能相信你吗?” “呵!” 不同于之前的默然,燕翊的这一声问换来了沈真的一声轻笑。 笑声一过,他重新垂了眸子,冷冷道:“难道我说可以,殿下就真的会相信我吗?” “会,只要沈叔你说。”燕翊咬牙说道。 沈真摇了摇头,常年寡淡的脸上,薄薄的唇,噙了抹似笑非笑,“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我说过了,殿下若是信我,什么都不用问。若是不能信,待回到北齐后,自可向皇上呈情,将我调离殿下左右。” “沈叔!” 燕翊急得猛的站了起来,本就不耐的脸一瞬间涨成了猪肝紫。 只是,在对上沈真微微抬起朝他看来的那对灰白没有温度的眸子后,稍倾,他扶了桌子重新坐了下去,闷声问道:“沈叔,是不是父皇?是父皇他让你这么做的?可是,为什么?父皇他明明已经答应了我,说……” “殿下!” 门外响起青元的声音。 燕翊的话嘎然而止,他深深的看了眼再次如泥雕木塑的沈真,颓败的站了起来,“沈叔,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我甚至想到着,待我荣凳大宝时,一定要让你荣极三代!可是……” 燕翊没有再往下说,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沈真,在听到门被带起的声音后,这才重新抬起了目光,看向了那一缕穿透门缝落在地上的阳光。 荣极三代? 呵呵……沈真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大殿下果真是个妙人啊! 既怕他是皇上的人,又怕他是二殿下的人,威逼不能,只能利诱! 只是,大殿下似乎忘了,他沈真到目前,已过不惑,却是膝下空虚,更是连妻室都未娶一房,哪来的荣极三代? 沈真的笑声再次“嘎嘎”响起。 这边厢,燕翊出了屋子,对站在廊檐之下面如死色的青元问道:“青元,可是找到紫伊她们了?” “回殿下的话,寸心逃了回来,紫伊她……” 燕翊目光霍然一紧,看向青元,“紫伊怎么了?” “紫伊被杀,头被砍了下来,挂在山门外。”青元说道。 燕翊顿时脸色一白。 紫伊被杀了? 不但被杀,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混蛋!”燕翊俊美的五官一瞬间似是要扭曲一般,“燕离,你欺人太甚!” 青元本就恭着的腰,一瞬间越发的弯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打小侍候燕翊的青元却是知道。 紫伊她并不是一般的丫鬟,她是殿下第一个女人,这次原本她是可以不来的,但在知晓了殿下想要用计占据京山的计划后,她求到了殿下面前,她说,这样的事,她不放心别人去做。更说,战王府的寸心,跟她关系好,换了旁人,寸心不一定愿意帮忙。 殿下这才同意她来,可谁能想到,京山之行,却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青元想起毙命在燕离手下的弟弟,猛的抬头看向神色僵硬的燕翊,轻声说道:“殿下,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不如拼了吧!” “拼了?”燕翊看向青元,“怎么拼?” 青元咬牙,一字一句道:“之前拿这贼子没有法子,是因为我们进不了京山,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入山,不若带着我们的人杀出去,占据一个山头,请皇上派兵来围绞,回头我们来个里应外合,不愁……” “痴人说梦!”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青元霍然抬头看去,对上徐徐走来的沈真,想起,昨天夜里若不是沈真坏事,说不得他们的行动就成功了,当下,青元冷了脸色,回击道:“沈统领,那你可是有更好的法子?” 沈真看也不看青元一眼,而是抬头看向燕翊,冷声说道:“殿下,天亮了,该是我们去向燕少主辞行的时候了!” 燕翊闻言,目光阴鸷的看向沈真。 他带来的都是精锐之师,如果真照青元的说法,也许不能一击歼灭燕离等人,但京山这般大,他随意占上某个山头,向父皇递信,要求父皇派兵围绞,并不是没有胜算! 见燕翊并没有动身,而是拿目光死死的看着自已,沈真挑了挑眉头,灰白的眼睛越发冰冷的看向燕翊,“殿下……” “沈叔,青元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昨晚死的人还不够?”沈真打断燕翊的话问道。 燕翊身子一僵。 昨天在高水岸边等待涉水登山的人足有千人,这些人都是他在北齐时精心挑选的勇猛之师,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却被人像砍萝卜一样砍了……燕翊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早知道如此,早天夜里他就应该起事,来个里应外合的! “京山是燕无暇穷一生之力为自已打造的养居之所,它根本就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简单。”似是看透了燕翊的想法,沈真冷冷说道:“既然高水河里能养吃人的鱼,山上又为什么不能养吃人的兽?” “那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沈真冷笑着问道:“殿下养的熊平时喂的是什么?” 燕翊脸上神色一僵。 他养了头熊,平时喂养的便是那些犯了事的人的人肉! “不可能满山都是吃人的兽吧?”燕翊强辩道。 逃真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眼燕翊,多一句话都不愿再说,冷声道:“殿下自己决定吧,你若是打算留下,我这就先去向燕少主告辞。殿下放心,我虽不赞成你的打算,但我也绝对不会说出你的打算!” 话落,往后退开一步,等着燕翊做决定。 时间慢慢流逝,燕翊内心天人交战。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抓住了,说不定便是盖世之功!下次再想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是……燕翊的目光不确定的看向已经聚集在院落里的十几名侍卫。 这十几人虽然可以以一挡百,但是他们真的能对抗燕离的凤卫吗?父皇常说,若是大皇姑生为男儿,帝位必然是她的。而她若为帝,不说中兴北齐,便是吞并东夏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这样的人……耳边响起沈真的声音。 “殿下,想必有了决定,我先行一步!” 燕翊看着大步向外走去的沈真,“沈叔,等等!” 沈真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翊。 “我与你一起去向燕少主辞行!” 26离开京山 容锦回到缀锦楼的时候,杏雨已经请了夏嬷嬷在宴客厅坐下,见容锦从外面进来,夏嬷嬷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 “大小姐。” 容锦对夏嬷嬷笑了笑,指着她身下的椅子说道:“嬷嬷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夏嬷嬷道了声谢,却是在容锦坐下后,她才重新坐了下来。 容锦接过杏雨沏好的热茶,浅啜了一口后,这才看向夏嬷嬷,含笑问道:“嬷嬷找我,可是有事?” 夏嬷嬷忙欠了欠身,一脸恭谨的对容锦说道:“大小姐,听下人们说,北齐皇室的大殿下来了,今日便会离开。老身三人在这也盘恒了数日,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拿好主意,是随同老身一道进京,还是……” 话落,夏嬷嬷抬目朝容锦看去。 容锦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夏嬷嬷,说道:“不瞒嬷嬷,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可是……” 夏嬷嬷保养得当的脸上,便微微的绽起一抹惊怔之色,但在听到容锦的那个“可是”后,便立刻敛了神色,等着容锦往下说。 容锦似笑非笑的撩了眼夏嬷嬷,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嬷嬷,昨儿夜里睡得好吗?” 夏嬷嬷微微笑着的脸蓦的便僵了僵,瞳孔攸的一紧,只这一切,却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待她再看向容锦时,脸上的笑容虽淡了几分,但神色却还算是正常。 “不瞒大小姐,昨儿夜里不似前几天夜里好睡,昨儿夜里似乎特别吵。”夏嬷嬷说道。 容锦便笑了说道:“嗯,昨儿夜里公主从前的院子进了刺客,这不,还把我的丫鬟给伤着了。”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夏嬷嬷一瞬间变了脸色,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容锦,急声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容锦摇了摇头,“谢嬷嬷关心,我没事,只是我那丫鬟就不大好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都恢复不过来。”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夏嬷嬷连连双手合什,一迭声的说道:“好在大小姐没什么事,不然,老身都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王爷,王妃交待!” 容锦“扑哧”一声笑了,说道:“瞧嬷嬷这话说得,这里是京山,又不是王府,便是有责任也轮不到嬷嬷来担待啊,是不是?” 夏嬷嬷笑了笑,说道:“大小姐是个明事理的。” 容锦心里冷笑一声,对上夏嬷嬷的笑脸,继续说道:“我刚才说,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必竟那是王爷和王妃的家,里面有王爷和王妃的儿女,我这个陌生人突然杀进去,算是什么呢?可是,昨儿夜里看着念夏为了救我,不顾自身安危,我又想,王爷终究是我的生父,不管当年是出于什么原因弃我们母女于不顾,这血总是浓于水。再则,王妃甚至遣了嬷嬷你亲自前来相请,我若是再不去,到真是不识好歹了,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些长篇大论的话,夏嬷嬷都是自动从耳朵里过了去,唯独那句“我若是再不去,到真是不识好歹”听了进去。 当下,夏嬷嬷抬头,三分疑惑七分欢喜的看着容锦,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您决定跟我回王府了?” 容锦点头,说道:“正巧燕少主也打算进京探望皇上,他也不放心把我一人留在这京山,又说,战王爷在北齐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断没有人敢在王府里对我不利的可能,我一想,也是。”容锦笑着抬头看向夏嬷嬷,“嬷嬷去准备出行的东西吧,听燕少主的意思,我们最迟今儿下午就得动身了!” 这么急!? 夏嬷嬷压下心头的惊愣,一脸喜色的对容锦说道:“好、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回头大小姐动身时,使个来说一声,便是。” 容锦笑着点头,端了手里的茶盏,对一侧的杏雨说道:“你替我送送嬷嬷。” 杏雨应了一声是,上前送了夏嬷嬷往外走。 容锦则放了手里的茶盏,进内室看了看床榻上的柳念夏。 “姑娘……” 柳念夏已经醒了,见容锦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被容锦给摆手制止了。 “躺着吧,回头再把伤口挣裂了,又得吃苦头。” 说着话的功夫,容锦已经在床榻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柳念夏的脸色,见她虽然脸色难看了点,但精神还不错,心里便松了口气,她伸手帮着将柳念夏额头前的头发撩到耳后。 “有什么想吃的没?有的话,跟杏花说,让厨房替你做。” 柳念夏摇了摇头。 容锦又拿了一侧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帮着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这才身子往后靠了靠,半依在椅子里,看着欲言又止朝她看来的柳念夏,笑了问道:“你有话跟我说?” 柳念夏抿了抿嘴,轻声说道:“适才姑娘跟夏嬷嬷说的话,奴婢听到了几句,姑娘,你真的打算去王府吗?” 容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王府我肯定是要去一趟的,怎么了?” 柳念夏顿时便一脸苦色,她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末了,毅然决然看向容锦说道:“姑娘,你把我也带去吧。” 容锦不由便失笑,笑过之后,她摇头道:“别说傻话了,你这伤,少说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动。京山到临潢府虽然不是万里之遥,可也是舟车劳顿,你这伤需要静卧,受不得颠簸。” “可是,奴婢不去,你身边就只有杏雨可用。”柳念夏一脸急色的说道:“王爷虽是姑娘生父,可必竟与姑娘自小便分离,更何况王府里还有位素未谋面的王妃……这王妃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性?还有那位荣安郡主,和小王爷,这些人,姑娘你一个都不了解,奴婢真的很担心。” “没事的,”容锦笑着安抚柳念夏,“我应付得过来。” 眼见柳念夏仍旧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等你把伤养好了,你再来找我便是了。” 柳念夏闻言,目光霍然一亮,笑着说道:“奴婢一定会尽快把伤养好的。” “嗯,”容锦点头,“到时,你跟青语一起来。” 柳念夏闻言怔了怔,“青语?” “燕少主把青语留下来照顾你。”容锦说道。 “这怎么开以……”柳念夏急声道:“你和少主身边正是要用人之时,我帮不上还罢了,怎么还能拖后腿。姑娘,你跟燕少主说说吧,我……” “也不全是为了你,才把青语留下的。”容锦轻声解释道:“之前,燕少主原是想着留蓝姨好还是留青语,必竟这里也不能没个主事的是不是?后来,想着,你跟青语年纪相当,他便决定把青语留下。” 柳念夏听了容锦的解释,脸上的急色这才好了些。 “那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早点的话,辰时出发,晚点的话,未时一刻。”容锦说道。 “这么急!”柳念夏才松下去的眉头顿时便又紧蹙了起来,连声催促道:“那姑娘,你快别在奴婢这耽搁了,前些日子收拾好的东西再检查下,别遗漏了什么。” 容锦才要开口,耳边响起一串步子声,不多时,杏雨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天然居那边使了个小丫鬟过来,说是北齐的大殿下这会已经去向燕少主辞行,燕少主让小丫鬟来说一声,让我们再检查一遍,看看要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没有。回头,便要出发了!” 柳念夏听了,连忙再度催促容锦忙去,又嘱咐杏雨几声,无非便是,到了王府一定要小心谨慎什么的。 杏雨一一应了,末了,眼见柳念夏神色间难掩不舍和晦涩,不由轻声劝道:“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就来北齐找我们。” 柳念夏重重点头。 这边厢,容锦带着杏雨去了一侧的厢房检查收拾好的行李。 屋子里,柳念夏躺在床上,怔怔的瞪着头顶的帐子看了一会儿,末了,沉沉的叹了口气,头一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锦这边厢和杏雨略略的检查了一遍行李,杏雨指了墙角几只装装药材的大箱子,对容锦说道:“姑娘,您看要不要再多带些,我总觉得这心里没底。” 容锦闻言,不由笑了说道:“已经不少了,再带,就要把库房搬空了。” 杏雨讪讪一笑。 两人又一一检查了遍旁的箱子,挑了些东西出来,又补了些进去,等一切都弄妥时,已经是辰时两刻。 “姑娘,燕少主来了。” 容锦才回屋歇了口气,外面便响起杏花的声音。 没等容锦起身迎了出去,燕离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先是撩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个小箱子,完了,才看向容锦,问道:“都准备好了?” “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回头对杏花说道:“去跟你琳琅姐姐说一声,可以出发了,让她安排人来搬东西。” 杏花应了一声,转身便跑了出去。 很快,几个粗壮的婆子便走了进来,她们先向燕离见礼,之后才两人一组的抬着地上的箱子放到门口候着的马车上。 “走吧。” 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想着屋子里的柳念夏,对一侧的杏雨说道:“你去跟念夏说一声,我们这便走了,让她安心在这养伤,说不得等她伤好了,我们也就回来了。” 杏雨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容锦则同燕离先行走了出去。 才出内院,刚至二门处,便看到夏嬷嬷一行人也正客院走了出来。 远远的看么容锦和燕离两人,夏嬷嬷步子一顿,但很快,她便笑着带了才雀和脸色苍白的寸心朝容锦走了过来。 “大小姐。” 容锦微微颌首,目光看向一侧脸色难看目光惶惶的寸心,佯装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病了?” 夏嬷嬷顺着容锦的目光看向听到容锦问话便一个瑟瑟颤抖的寸心,勉强笑着回道:“小丫头不懂事,贪玩,前儿个在山里遇上了条蛇,差点被咬了。回头夜里就发了高烧,怕我责罚她,一直瞒着,要不是昨儿夜里才雀发现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容锦闻言,笑了说道:“小丫头谁不贪玩,嬷嬷也别怪她,人没事就好。” 夏嬷嬷干巴巴的笑了几声,附和着说了几句,好在这时,燕翊一行人正带着人从客院走了出来。 眼见容锦的目光一瞬间看向了客院处的燕翊等人,夏嬷嬷唇角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悄然快速的退了下去,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 燕离的脸上照旧带着他的那标志性的银色面具,只露出高挺如玉管似的鼻子,以及厚薄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唇。 然便是这样一个半遮半掩的他,却仍旧叫夏嬷嬷不由自主的心生怯意。她暗暗思忖:大殿下虽说已是芝兰玉树龙璋凤姿,只是这位燕少主似乎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容锦,她真的会如郡主所愿,弃燕少主而选择大殿下吗? 燕翊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的容锦和燕离,因为天气渐热的缘故,两人都选择了浅色的衣衫。 容锦今天穿的是一身天水蓝的衣裳,漆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脑后,用一根同色系的丝带轻轻挽住,发髻间别着的是一串同色的海兰珠,阳光下,珠子一闪一闪,使得她的眉目看起来便不是那般的清晰,但却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动人风华。 燕离则是一袭白衣,那身白衣仅在袖口和领子处以银色丝线做为点缀,绣了些简单的花纹。此刻的他,正垂眸脉脉含情的看向身侧的容锦,容锦发上的海兰珠折射出的光芒照映在他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光泽流动的感觉。 燕翊不由自主的便深吸了口气,脑海里一瞬间闪过 “金童玉女”四个字。只是,这念头才起,却被他哂笑一声,瞬间压下。 “表哥,容姑娘。”燕翊迎着燕离和容锦走了上前。 容锦早在燕翊出来时,目光便注意到,此刻听到燕翊的那声“表哥”下意识的便抬头朝燕离看去,对上燕离含笑的眸子,她轻声说道:“你说,等下我若是直截了当的指出,他带来的人里少了一人,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燕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会。” “为什么?”容锦笑眯眯的问道。 燕离挑了挑眉头,一脸奇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不要脸的人,会恼羞成怒的?” “……” 两人的这几句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故,虽然离得有点远的燕翊只听了隐隐约约的几句,但站在容锦身侧的夏嬷嬷和才雀三人却是听了个完完全全。 才雀不似夏嬷嬷那么老辣,听到燕离那句“不要脸的人”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才要开口,却是手下一紧,垂了眸子看去,却原来是夏嬷嬷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嬷嬷……”才雀嘴唇动了动,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夏嬷嬷目光阴鸷的盯了才雀一眼,才雀心下一颤,当即垂了眼睫,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这时,燕翊已经到了跟前,“表哥,容姑娘,你们刚才说什么?说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容锦看了眼燕离,见燕离显然是不会开口的,这种打脸的事,她其实很喜欢干,当下清了清喉咙,抬头看向燕翊,笑盈盈的说道:“噢,我们刚才在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事,殿下想听?” 燕翊对上容锦笑盈盈朝他看来的容锦,虽然明知眼前的人是朵毒的花,可心下却仍旧痒痒的,他才要笑着接了容锦的话,却在眼角的余光处对上了夏嬷嬷悄然觑向他的几近严利的目光。心下一抖,燕翊顿时将那份绮思压了下来。 “不用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启程吧。”燕翊说道。 容锦笑了笑,朝燕离看去。 对上容锦若有所指的笑,燕离眯了眯眸子,回头看了眼燕翊和他身侧的沈真等人,稍倾,眉头轻拧,问道:“怎的你的人好似少了一人?” 容锦差点便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燕翊似是也没有想到,燕离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离。 燕离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回头对早早赶来候在他身侧的琳琅,问道:“大殿下昨儿入山时是多少人?” “回少主,一共十八人。”琳琅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抬头朝拧了眉头站在那朝他看的燕翊,问道:“琳琅有没有弄错?” “是的,她弄错了,我们一共只有十七人!”燕翊面不改色的说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十八人!”琳琅不服气的喊道,“我亲自点过人数的。” 燕翊摊了摊手,对琳琅说道:“我的人都在这里,你可以再点一遍。” 看着燕翊那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有十八人的表情,再想起燕离那句“你什么时候见过不要脸的人,会恼羞成怒的?”,容锦把腮帮子都咬痛了,才忍下了,几欲冲口而出的哈哈大笑。 而琳琅当真便重新将人头一一点了一遍,末了,她还装模作样的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问道:“难道真是我算错了?” 燕离冷冷睃了眼,虽则脸上含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的燕翊一眼,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出发吧,再不走,都可以吃了晚饭再走了!” 燕翊什么也没说,带着他的人转身大步便往外走。 夏嬷嬷等人则走到容锦跟前,“大小姐,您不跟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吗?” “不了,嬷嬷你还有病人照顾,我坐自已的马车就行了!”容锦说道。 夏嬷嬷闻方,便抬头朝燕离看去,一脸笑容的说道:“燕少主,我们大小姐便麻烦您了!” 燕离拧了拧眉头,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夏嬷嬷后,什么也没说。 “嬷嬷你啊不用跟我们少主客气,容姑娘可是我们少主的未婚妻,他照顾自已的未婚妻不是应该的吗?”琳琅在一边嘿嘿笑着说道。 夏嬷嬷闻言,脸上的神色似是怔了怔,但,稍倾却又笑了道:“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到是老身孤陋寡闻,竟是没听说这事。” “嬷嬷没听说也正常,容姑娘和少主的婚事,是吴老夫人还在世时,亲自订下的。”话声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夏嬷嬷,问道:“吴老夫人是谁你知道吗?”不等夏嬷嬷可口,顾自说道:“那可是容姑娘的的亲外祖母!” 夏嬷嬷才嘴唇翕翕着,要说话,一边,忽的响起才雀惊慌的声音。 “寸心,寸心,你怎么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寸心竟然晕倒在了才雀的怀里。 夏嬷嬷来不及跟琳琅分辩,连忙朝才雀走了过去,急急问道:“寸心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刚才说头晕,没等我回过神来,就倒下来了。”才雀说道。 夏嬷嬷作势抬手摸了摸寸心的额头,末了,轻声说道:“没事,是又有热度了,把她扶上马车吧。” 才雀便弯了腰,在夏嬷嬷的帮助下,将寸心背在了背上。接着,夏嬷嬷匆匆的跟容锦告了一声罪,便帮着才雀扶了寸心朝她们的马车走去。 两拨人马倾刻间都走光了。 这时,容锦抬头看了燕离,说道:“我们也走吧?” 燕离点了点头。 入山几个月,这也是容锦第一次离开京山。 京山的正门是用巨型的青石砌成,那些青石重愈千斤,建在两处山峰的凹道里,而除了这道正门外,沿着山脚还有还有一条长约数十丈,高约两丈,厚约一丈,全部用石块筑成的墙边。在城墙外,是依山势人工开凿的护城河。 容锦从前一直想不明白,那些觊觎京山财宝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入山的机会,在亲身经历了高水之行,又亲眼目睹了这京山正门后,终于明白,若说真有固若金汤的地方,怕便是护国公主打造之下的京山吧? 守山门的护卫早得了通知,将护城河上的吊板放了下来,三拨人马先后踏上了离山的路途。 燕翊等人走在最前头,便在他们踏上护城河的吊板上时,青元忽的指了山门一侧的一个石柱子对燕翊说道:“殿下,您看。” 顺着青元手指的方向,燕翊看到了被乱发遮脸的紫伊的人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似有一道火从脚底窜起,直冲头顶。他被这股火烧得,好似不做点什么,人便要爆炸开来一样。 只是,就在他几欲难以克制时,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殿下,仔细脚下。” 燕翊霍然惊醒,这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胯下的马匹已经离开了除伍,正朝那根石柱子走去。他当即勒了缰绳,抬头朝出声提醒他的沈真看去。 沈真冷冷的瞥了眼石柱子的方向,唇角翘了嘲讽的弧度,淡淡说道:“殿下的雄心大志,原来不过如此!” “沈叔,你什么意思?”燕翊目光赤红的盯了沈真看,咬牙说道:“不帮帮我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嘲笑我?” 沈真淡漠的眸子落在燕翊情绪激昂的脸上,冷声说道:“你怎知,我不是在帮你?” “你……”燕翊刹时怔在了那,下一刻,目光里掠过了一抹喜色,急声问道:“那昨天晚上……” 沈真却是在说过那句话后,一夹马腹,策马便走,理也不理身后发问的燕翊。 燕翊再次如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 “殿下……” 耳边响起青元的声音。 长吸了口气,燕翊目光一垂,一踢马腹,对青元说道:“我们走!” 话落,果真头也不回的朝前方的沈真追了上去。 才雀放了手里的车帘子,轻声对半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的夏嬷嬷说道:“嬷嬷,殿下对紫伊似乎并不像是我们了解的那样呢?” 闭着眼睛的夏嬷嬷这时,缓缓的睁了眼,丰腴的脸上绽起一抹一闪而逝的冷笑,轻声说道:“再不一样,不也是个死人吗?” 才雀闻言先是怔了怔,稍倾,却又不解的问道:“嬷嬷,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请了容锦回府?王爷也说了,容锦这人桀骜不驯,心如蛇蝎,不是善类。王妃,她……” “你懂什么!”夏嬷嬷冷冷的瞥了眼一脸不解的才雀,冷哼了一声,说道:“王妃自有王妃的思量,你跟着王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多年走下来,你可看见过王妃有错算的?” 才雀摇头,轻声说道:“王妃算无遗策,大智惹愚……” “好了,这种拍马屁的话,王妃不在,你就别说了。”夏嬷嬷打断才雀的话,轻声说道:“你也别去想什么为什么了,总之按照着王妃的吩咐行事便是。” 才雀虽是心头仍旧一片茫然,但却也不再多问。 眼角余光觑到一侧,便是服了安神汤昏昏沉沉睡梦中也不忘瑟瑟颤抖的寸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嬷嬷,她们竟然把紫伊杀了,为什么会留下寸心呢?” 夏嬷嬷摇了摇头。 这点,她其实也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她便不想,左右来之前,王妃便有过交待,寸心能活着就带回去,不能活着也无所谓。 “会不会是她们没有发现寸心?”才雀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是,寸心明明说,她和紫伊就藏在一起,她亲眼看到那些人将紫伊抓了出来,砍了头,身子扔下河里喂鱼,头被……” “好了,你嘀嘀咕咕什么呢!”夏嬷嬷隔着袖子揉了揉胳膊上起了一片的汗毛孔,不耐烦的对才雀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该我们操心,我们就不去操那个心。” “嬷嬷,我错了。” 才雀当下连忙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27非正门不入 临潢府即是一朝之都,自是地广人阜,物华天宝。 容锦一行人在经过六天七夜马不停蹄的赶路后,这天终于到了北齐的都城,临潢府。 还没到临潢府时,夏嬷嬷便商量了容锦,指了人先回王府报信,是故,这天一行人才到城门口,远远的便看到战王府的大管家陈贵带着几个小厮远远的朝大路上张望。 “嬷嬷,陈管家来接我们了。”才雀回头对夏嬷嬷说道。 夏嬷嬷往前倾了倾身子,眼见陈贵已经带着人往这边赶来,她吩咐才雀道:“你去跟大小姐说一声,便说王妃派人接我们了。” 才雀应了,喝令车夫停车,下了马车朝容锦的马车走去。 马车里,杏花正叽叽喳喳的与容锦说道着,这北齐都城看起来好似没有东夏那般繁华,冷不防的马车外便响起了才雀的声音。 “大小姐,嬷嬷让奴婢来与您说一声,陈管家来接我们了。” 杏花声音一顿,然后回头朝容锦看去。 依着大迎枕的容锦听到才雀的声音后,脸上绽起抹浅笑,声音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知道了?! 马车外的才雀在听到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三个字后,脸上不由便僵了僵。但,很快,她便敛了那抹僵意,唇角甚至绽起一抹温婉的笑,等了等,见容锦再没别的吩咐后,这才转身朝自已的马车走去。 夏嬷嬷正同陈贵说着话,眼见才雀独自一人走了回来,她目光微挑睃了眼容锦的马车后,问道:“怎么,她没说过来同陈管家见个礼?” 才雀摇了摇头,唇角含笑,说道:“只说她知道了,旁的也没别的吩咐。” 陈贵不由便疑惑的看向夏嬷嬷。 虽说他只是王府的管家,可放在朝庭也是从四品的官,便是府里的王妃、世子和郡主见着他也是赔着几分客气的!眼下到好,一个外室之女,竟然摆谱摆到他身上来了!陈贵方正的眉宇间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冷意。 夏嬷嬷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底不由的便冷笑连连。 她原还奇怪,以王爷对那位的感情,怎么就能这般看不上这个女儿?这一段的时间接触下来,还真就应了那句话,狗肉上不了席面。除了耍狠卖凶,还能有什么出息?噢,还会搔首弄姿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亲一样,勾搭男人! 心里如此想,脸上却是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陈贵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的,这位大小姐从小就生活在乡下,身边又没个教导的人,你多包涵着点。” 陈贵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嬷嬷言重了,我们都是做下人的,自是主子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好了,嬷嬷走了这么几日,王妃每日都使了人去外院等,前儿得了信,知道嬷嬷今日会回来,早早的便催着我来城门处迎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叫王妃挂念。” 夏嬷嬷笑着点了点头。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她这都多少年没在外面耽搁这么久了,早就归心似箭了。夏嬷嬷才要上马车,忽的想起燕翊一行人,身子一顿,回头对陈贵说道:“陈总管,大殿下那边,我一个妇道人家过去不方便,你看,是不是你过去见个礼?” “理当如此!” 话落,陈贵带着小厮朝燕翊一行人走了过去。 恰在这时,杏雨得了容锦的吩咐,请了燕离过来话别。 才一个照面,陈贵便被一身白衣,俊美无俦,神形潇洒,飘然若仙的燕离给惊得怔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燕离已经大步走到容锦的马车前。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车帘,走出一位少女来。 那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阳光照在她身上,犹如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特别是那对波光湛湛如同两汪白水银里浸着黑水银的眸子,流光溢彩,勾魂摄魄。 京都的驿道两三丈宽,此刻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离城门还有几十里地时,燕翊便让人挂上了皇室的标识。一路走来,他们一行人早就引得路人窃窃私语,驻足围观。 此时容锦乍一露面,一瞬间,天地之间仿若静止了一般,所有人如同泥胎木塑一般,怔怔的看着正眉目含笑与燕离轻言细语的容锦。 感觉身边气氛的异样,容锦止了嘴里的话头,抬头飞快的睃了眼四周,这才发现,她和燕离两个竟好似前世的动物园关在笼子里的珍稀动物一般,着实让人饱了个眼福。 容锦失笑一声,匆匆与燕离说了句“就这样吧”,当即松了手里的帘子,身子一缩,躲回马车里。剩下燕离一个人成了那个被围观的! 燕离冷冷虽不畏那些目光,但却极不喜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他下颌微抬,银色面具下,黑漆漆的眸子一瞬间如利刃一般匆匆一扫,那样冷冽的目光,一瞬间,好似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颗石子,所有人在一瞬间回过神。 街市再动流动起来,虽仍有窥视的目光,但却再不敢那般明目张胆。 燕离转身才欲离去,却见陈贵的目光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他,他眉宇微蹙,回以陈贵一个同样打量检视的目光。 对上燕离的目光时,陈贵下意识的一惊,暗暗赞道:好强的气势,那样睥睨的目光,竟是不逊于王爷。 这般一想,不由眯了眸子再度打量,越看越觉得,燕离身上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这种气势,莫说是战王,竟连皇上似乎都……耳边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少主!” 陈贵悚然回神,一瞬间,后背汗湿一片。 天啊,他刚才在想什么? 陈贵不敢再与燕离对视,一个低头,转身匆匆朝不远处的燕翊走了过去。 燕离看向走到身侧的琳琅,“什么事?” 琳琅下巴微抬,目光极冷的撩了眼已经走开的陈贵,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战王府的管家,韩铖的心腹,他适才并未像容姑娘见礼?” 燕离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要不要……”琳琅看向燕离。 “要什么?”燕离目光淡淡的睃了眼琳琅,“你是来打家截舍的还是来杀人放火的?” 琳琅“……” 她怎么了? 她不过就是看不惯人家给容姑娘下马威罢了,怎么她替容姑娘出头,还出坏了?得,她多事,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总行了吧! 琳琅一跺脚,瞪了眼燕离,屁股都没拍一下,走人。 燕离挑了挑眉头,回头看了眼马车,对上正趴在马车上笑眯眯朝他看来的容锦,原本冷着的脸,一瞬间就如同冰块遇见了阳光一般,倾刻间融化了! “我先进皇宫,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别委屈自已,这天下还没有什么事什么人值当你委屈自已!”燕离对容锦嘱咐道。 容锦点头,轻声说道:“我记住了,你自已也小心些。” 燕离点头。 因着陈贵已经跟燕翊见过礼,马车这时开始缓缓的动起来。 进了城门,一行人当下分成了两拔,容锦与夏嬷嬷等人前往战王府,而燕离则与燕翊前北齐皇宫! 气势轩昂的战王府,光门脸便形同亲王五间建制,再看那几乎占据了整条街道的白墙黛瓦,足可以想像,里面该是怎样的明廊通脊,气宇轩昂。 “停车!” 清泠泠的一道声音响起。 正缓缓前行着的马车停了下来。 已经自侧门进了府邸的夏嬷嬷蓦的探身看向后面紧跟着的容锦的马车,皱了眉头对才雀说道:“你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是,嬷嬷。” 才雀下了马车,急急朝容锦的马车走了上前。 “大小姐,嬷嬷使了奴婢来问您一声,怎么叫马车停下来了?”才雀问道。 杏雨探手撩了帘子,抬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战王府,末了,目光似笑非笑的撩了眼才雀身后的那道侧门,说道:“才雀姑娘,我家姑娘让我代问一声,她是以战王府大小姐的身份回王府认亲的,还是,她仅只是来府里寻常间走动走动的。” 才雀脸上神色一怔,不假思索的说道:“自是以大小姐的身份回府认亲的。” 杏雨却是冷笑着说道:“才雀姑娘,你我都是下人,人微言轻,你还是回去问声你家嬷嬷吧。” 才雀眉宇间便闪过一抹恼色,怎么说她也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这种事,难道还会作假?可对上杏雨那别有深意的笑,她又不敢耽搁,当下匆匆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夏嬷嬷去回话。 “她这又是葫芦里卖的哪门子药?”夏嬷嬷听了才雀的话,不由便拧了眉头,一脸不恼的说道:“你去告诉她,王妃和王爷是诚心想要让她认祖归宗的,不然,也不必让我们这千里迢迢受一遭罪了。” 才雀当下便又将夏嬷嬷的话与杏雪复述了一遍,末了,笑着对杏雨说道:“杏雨,你好生生劝劝大小姐吧,这都到了王府了,王妃还等着见大小姐呢,我们快些进才去才是。” 只是,杏雨尚未开口,容锦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既是以大小姐的身份回府,为何让我走这侧门?” 话落,容锦弓身自马车内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下颌微抬,微微眯着眸子打量着眼前富丽堂华的建筑,对怔在那的才雀说道:“去告诉你家嬷嬷,王妃出身宫庭,幼承庭训,自是懂得什么叫嫡庶之分,亲疏之别。我母亲既是原配,我作为嫡出的大小姐头次入府,为何不开正门相迎,却是侧门小道相迎?” 才雀目瞪口呆的怔在了那。 开正门? 她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堂堂王府的正门,除了圣上亲临和圣旨下达外,谁敢要求王爷开正门相迎? 容锦说完自已想说的话,见才雀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站在那怔怔的看着她,眉头一拧,冷声喝道:“你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去回了你的主子!” 才雀怎么说也是燕文素身边的一等丫鬟,这府里除了王妃和王爷,便是郡主和小王爷也从来没重声说过她一句,冷不丁的被容锦一声喝斥,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目光凶狠的看着容锦,竟似恨不得上前挠她一把才甘心。 “喂,我说你傻呆呆的站在这干什么?”杏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上前看着才雀说道:“我家姑娘的话,你没听到啊?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 言下之意,才雀这么傻,那什么战王妃,估计也是个傻缺才是! “大胆!”才雀眼见杏花出口侮辱王妃,当下便厉声喝道:“你敢侮辱王妃……” “哎,我说你不但傻,你还耳朵有毛病,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侮辱你家王妃了?”杏花见才雀凶她,她小胸脯一挺,往前一送,比才雀还要声音大上三分的说道:“怎么,以为往我头上乱扣顶帽子,我就怕你了,是不是?” “你……” 才雀指着杏花,这要是在府里,她早就一声吆喝,让人将杏花拿下乱棍打死了。可是,眼下,这里是王府外,她便是想要喊人上前,但是……才雀的目光撩到已经撇下她们,径自朝王府正门去的容锦,当下心里警玲大作。顾不得理会杏花,急急朝容锦追了过去。 “大小姐,您要干什么?” 容锦步子一顿,回头看向一脸紧张的才雀,笑盈盈的说道:“不干什么,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进了这王府,怕是以后都难得有出门的机会,我四处看看。” 才雀脑门上顿时生起一层细密的汗。 王妃当时可是交待过的,让她们尽量放低姿态,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位“大小姐”哄进王府。只是,王妃可没打算,让战王府有位“大小姐”的事闹得满城皆知。 想到这,才雀只觉得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一样,砰砰乱跳的历害。她一边上前试着阻拦容锦,一边频频对身边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快些去通禀夏嬷嬷。 好在,夏嬷嬷那边早在她和杏花争吵时,便一脸不悦的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此刻见着才雀正拦着欲要往王府正门走去的容锦,便提了声音问道:“才雀,你是怎么当差的,不是让你请了大小姐进府吗?你怎么反而哄着大小姐往这边来了?” 才雀一听到夏嬷嬷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嬷嬷,你快来劝劝大小姐吧,大小姐她不肯进府。” “胡说,大小姐岂是那样不懂道理的人!”夏嬷嬷先就瞪了眼才雀,之后,才又似变脸般,一脸温和的看着容锦,说道:“大小姐,你看,这天都快黑了,我们是不是早些进府?” 容锦对上一脸温和的夏嬷嬷,由不得便暗自冷笑。 以为扣她一顶大帽子,她就会任人拿捏? “嬷嬷来得正好,”容锦笑着绕过才雀,上前一步,站在夏嬷嬷跟前,笑靥如花的说道:“我有一事不明,正需要嬷嬷来解惑呢。” “哎,有什么话,我们边走边说,便是了。”夏嬷嬷眼角余光撩了眼远远驻足围观战王府的行人,皮笑肉不笑的对容锦说道。 “不急,我这人心思简单,一件事弄不明白,我就做不好另一件事。”容锦谦意的对夏嬷嬷笑了笑,顾自说道:“我适才正同才雀说道,王妃出身宫庭,幼承庭训,自是懂得什么叫嫡庶之分,亲疏之别。我母亲既是原配,我作为嫡出的大小姐头次入府,为何不开正门相迎,却是侧门小道相迎。嬷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容锦的话声一落,夏嬷嬷一张老脸,差点便扭曲成了麻花。 她此刻脑海里一遍遍的只有王爷当日的那句“文素,你听我的,请神容易,请神难。容锦,你还是莫要沾碰的好!” 想到自已当时同王妃一样,颇不以为然,还想着,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泼皮无赖户舍得豁出脸弄罢了!夏嬷嬷这会子,真心恨不得打自已一耳光,为她的轻敌,为她的不以为然。 只,这世间没有后悔药,路走到这一步,断没有再停下的道理。 夏嬷嬷深吸了口气,忍住频频抽擅的脸颊,僵笑着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你怕是弄错了。” “嗯?”容锦不解的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垂了眸子,神色淡淡的说道:“我们王妃是王爷八抬大轿,三书六聘娶进门的,继室?”嗤笑一声,说道:“这种藐视天家威严的话,大小姐还是慎言的好!” “不是继室?”容锦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一脸正色的看向容锦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不是!” “扑哧”一声。 容锦笑了。 她笑了,夏嬷嬷却是怔在了那。 她目光狐疑的看向容锦,“大小姐笑什么?” 容锦没有理会夏嬷嬷,而是等笑够了,方止了笑,抬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说道:“噢,没什么,就是想笑就笑了。”话落,没等夏嬷嬷回过神来,便招呼了杏雨和杏花说道:“我们走!” “是,小姐!” 杏雨和杏花上即上前,一左一右护着容锦便往朝马车走去。 夏嬷嬷怔怔的看着朝马车走去的容锦,她还在想,容锦的那句“我们走”,走?走哪去?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杏花正歪了脑袋问容锦,“姑娘,我们去哪里?” “我们进宫找燕少主去。”容锦说道。 “不进王府了吗?”杏花不解的问道。 “不进。” “为什么?” “因为,我娘可没告诉我她给谁做了外室,可是有人告诉我,他是以嫡妻之礼置了我娘的灵位在祠堂的。这真真假假的,我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容锦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家姑娘我是很清楚明白的。” 杏花和杏雨齐齐看向容锦。 容锦下颌扬起一抹飞扬的弧度,轻声说道:“姑娘我可不会上赶着去给别人做低伏小,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了,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赶着去看别人眼色过日子!” “姑娘说得对。”杏花雀跃着说道:“燕少主反正说过了,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已。我们进宫找他去,在皇宫玩个几天,我们再回京山去!” 容锦笑着附合了几句。 身后将容锦的话一字不落听在耳朵里的夏嬷嬷,一颗心就好似被猫抓了,又被火里滚过,冰里镇过一样,当真是什么滋味都有。 王爷! 王爷你真是糊涂啊! 你怎么就能告诉容锦这个小贱人,公主是以继妻之礼进门的? 现如今……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夏嬷嬷眼见得容锦三人已经上了马车,正喝令着马车往后退,瞧这样子,真的是打算过门不入,直奔皇宫而去! “大小姐,且慢!” 夏嬷嬷一边示意小厮拦了容锦的马车,一边对才雀低声吩咐道:“快进去,将这里的事告诉王妃和王爷,请他二人的示下。” 才雀不敢耽搁,转身便急急的跑了进去。 …… 战王府分中东西三路,分别由多个四合院组成。 前半部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后半部为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 中路主院的和乐堂,住着战王韩铖和王妃燕文素这两个王府的主人,东边的前院正房福禄轩则住着小王爷韩思,西边较为小巧精致的锦翠院则住着荣安郡主。 才雀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跑向和乐堂时,和乐堂里,战王韩铖正背着双手在花厅里走来走去,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战王妃,燕文素一张端庄秀丽的脸上,同样凝着一抹愁色,一对细细长长的柳叶眉下,吊梢丹凤眼微微眯着,乍一看心事重重,再细看却分明是在算计着什么。 “王爷,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啊?”燕文素抬头看向韩铖,不解的问道。 韩铖叹了口气,停了脚下的步子,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燕文素说道:“照说,这个时候陈贵应该已经接到人,人也应该进府了吧?” 燕文素点头,“早前陈贵已经派了小厮回来回话,应该是已经快到了。怎么了?王爷是在担心……” “王爷,王妃,才雀姑娘回来了。” 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燕文素脸上顿时一喜,起身对仍旧沉着脸的韩铖说道:“您看,这不就到了。” 只是,她话才落,才雀满头满脸汗水的跑了进来,气喘如牛的喊了声“王妃”脚一软,“扑通”一声便倒在了门槛外的地上。 燕文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上前,目光先是在才雀身后张望了一番,末了这才一脸凝重的看向地上正大口大口吸着气的才雀,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的这副样子?夏嬷嬷呢?怎的没有与你一道回来?还有,大小姐呢?她……” “夫人,”才雀深吸了口气,忍着嗓子如同刀割一样的干痛,一口气喊了出来:“大小姐不肯进府,嬷嬷使了奴婢来回王爷王妃一声。” 一直拧着眉头的韩铖,脸上忽然就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好似他一直等待的事,终于在这一刻落实了。 燕文素,却是一脸错愕,细长的柳叶眉轻轻一挑,丹凤眼里便有了一后几不可见的厉色,“不肯入府?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肯入府了?可是哪个下人有眼无珠,言语间有失,得罪了大小姐?” 才雀连连摇头,“不是的,是,是大小姐要从正门!” 才雀的话声一落,燕文素猛的便回头朝韩铖看去。 想来,这句话,无异于,她听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一样骇人听闻,一时间,她似乎连反应都没了,只呆呆怔怔的看着韩铖。 韩铖因为自已料想中的事,终于变成了事实,反到是松了口气。 见燕文素朝自已看来,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给燕文素一个安抚的笑脸,但在对燕文素那对微微眯着的眸子时,却是笑意一僵,稍倾,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王妃,现在知道我刚才愁的是什么了吧?” 燕文素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皮,哑着声音问道:“王爷早就猜到,大小姐,她,她……” 她什么没说。 韩铖自发的接了说道:“她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行事只问心意,而不问礼法,你忘了我当初自东夏回来时,是如何与你说的了?” 燕文素摇头。 苦笑一声后,说道:“我怎么会忘,我只是以为你们父女多年不见,她命运多舛,心性或许难免偏颇了些。但小姑娘家,哄一哄,便也好说话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给脸不要脸! 燕文素垂在袖笼的里的攥了攥,抬头看向韩铖说道:“王爷,我们出去迎一迎她吧?” “出去迎她?”韩铖惊诧的看着燕文素,“文素,我是她父亲,你是她嫡母,这世上哪有做父亲母亲的……” “哎呀,王爷!”燕文素娇嗔一声打断了韩铖的话,柔声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小锦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她,谁心疼她?难道你真愿意看她流落在外,被人欺凌?去吧,就当是陪我走走散散心好了!” 话落,不由分说的便上前扯了韩铖的袖子往外走。 28容姑娘 “王妃!” 眼见得王妃同自家王爷便要走远,才喘匀了点气的才雀想起有些话还没说清楚,万一自家王妃就这样走了出去,岂不是……才雀不敢多想,连忙出声喊住了燕文素。 燕文素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才雀,“什么事?”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才雀如何敢说出口,可不说出口,回头王妃出去受了羞辱,只怕自已也逃不过。心里一时七上八下没个着落,可眼见得不仅是自家王妃看了过来,就连王爷也拧了眉头看过来,才雀越发的心惊胆战,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燕文素看了看才雀,又看了看身边的韩铖,想了想,轻声说道:“王爷,要不您先走,这丫头许是犯了什么错,您在,她越发不敢说了。” 内院的事,向来都是燕文素打理,韩铖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前面的留步亭等你。” “好。”燕文素笑着目送韩铖离开后,这才转身看向才雀,眉宇间凝了抹寒色,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才雀战战兢兢的上前,哆着嗓子说道:“王,王妃,大小姐她……” 燕文素一个厉目刮向才雀,“把舌头捋直了再开口。” 才雀一个哆嗦,隔着裙子狠狠的扭了自已一把,这才镇定下来,垂了头,将容锦的那番话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转述了一遍,话落,下意识的便悄然往后退了半步。 燕文素才听完才雀那番话,只觉得脑门子轰的一声,好似血管都爆炸了一样,眼前刹那金星直冒,等见到才雀瑟瑟往后退的样子后,一瞬间心头火起,抬手便狠狠一个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才雀被燕文素那一巴掌扇得一个趔趄,差点便脚一软摔倒在地。但对上自家王妃犹如喷火的眸子时,她却是想也不想,“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 此刻的燕文素,清丽的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雍容华贵,因为恼怒,本就略显凌历的吊梢丹凤眼此时越发的威势十足,任是谁看了,也会不寒而栗! 才雀不敢抬头,她如坠冰窟的跪在地上,因为害怕和恐惧,整个人抖得如同一个筛子。 燕文素看着跪在地上的才雀,良久不发一语,直至身后响起一道惊诧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却原来是韩铖久等不至,返回来找她。 燕文素在听到韩铖的声音,隔着袖子的手狠狠的拧了自已一把,回身看向韩铖时,眼眶便红了。 “文素!” 韩铖对上燕文素苍白的脸,泛红的眼眶后,身子一僵,下一瞬,健步如飞,几步便到了燕文素的跟前,看到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才雀后,面色一沉,冷声道:“下人不听话,打发了便是,别把自已的身子给气坏了!” 地上跪着的才雀,担了无枉之灾,却不敢分辩一二。 燕文素听了韩铖的话,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蓦的便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稍倾,两滴泪滑过脸颊落了下来。 “文素!” 韩铖看得心惊,他们成亲这么多年,王妃鲜有伤心难过之时,更别说泪洒当场。心惊之后,顿时就觉得胸口的位置,好似被针扎了一般。 韩铖待要上前,燕文素却蓦然抬手阻止他向前。 “文素!”韩铖失声,错愕的看向正用一对被泪水洗过越发清湛潋滟眸子看着他的燕文素,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后,他哑着嗓子问道:“文素,怎么了?什么事让你……” “王爷,”燕文素苍白的脸上绽起抹笑,泪盈于睫的看着眉宇轻拧的韩铖,黯然问道:“您当日为什么要将我是以继室之礼进门的事,告诉小锦?” 韩铖一怔,不明白,燕文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只一瞬,他却是立即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韩铖,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难看。 “才雀,”韩铖转身对地上跪着几欲将自已藏进尘埃的才雀,问道:“大小姐是因为什么不肯进府的?” 才雀身子颤了颤,头也不敢抬的说道:“大小姐,要王爷和王妃开了正门相迎。” “开正门相迎?”韩铖几疑自已听错,不由便重复了一遍,但眼见地上的才雀重重点头后,他嗤笑一声,冷笑问道:“你有没有告诉她,王府正门只有在迎接圣旨或上司造访时才可以打开?” 才雀点头,“夏嬷嬷说了。” “既是说了,她还是坚持要开正门?”韩铖问道。 才雀再次点头,颤了嗓子说道:“大小姐说,若是王府不开正门,她是不会进府的,她,她要进宫去。” “进宫?”韩铖再度看向才雀,“她凭什么进宫?皇宫是她家的菜园子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才雀战战兢兢的抬头觑了眼韩铖,将容锦要进宫找燕离的话说了一遍。 韩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里头如同藏了只猫一样,上窜下跳抓得他一颗心火烧火燎。偏偏,这股火却是想发也不发出来。 容锦当日既不肯认他,又如何愿意心甘情愿的回战王府? 所谓的开正门相迎,不过是她为自已不进战王府找的借口罢了! 他韩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还能受制于区区一个容锦? 主意拿定,韩铖转身对犹自一脸伤心的燕文素说道:“文素,你也别难过了,她既然不肯入府,那就随她吧。” 韩铖问才雀话时,燕文素便一直冷眼旁观。 此刻听到韩铖的话后,她苦笑一声,目光直直的看了韩铖,哑声问道:“王爷,真的决定了?” 韩铖不解的看了燕文素,问道:“不然,还能如何?你难道还真打算开了正门迎她入府?” 燕文素摇头,一脸黯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照说大小姐的要求也不过份,她本就是王府嫡女,她的母亲……” “文素!”韩铖厉声打断燕文素的话,“你难道还不明白啊,她根本就没想要回王府,长兴候府在东夏也是达官显贵,她难道不知道,这开正门的规矩?她就是存心为难你我。你什么也别说了,就照我的意思做!” 话落,韩铖甩袖便要离开,之前原就是推却不过,才勉为其难的出府迎人,这会子,别说是迎人,连容锦那张脸,他都不想看! “王爷留步,”燕文素上前一步,拦住了本欲离去的韩铖,轻声说道:“还是我出去看看吧,许是大小姐因她孤身入府,怕……” “文素!” 韩铖打断燕文素的话,一脸不赞成的看着她。 被打断话的燕文素,嘴唇翕翕,等对上韩铖不悦的目光后,脸上绽起抹苦涩和无奈的笑,眸子轻垂,再没有出声。 这样的燕文素,无端的便让韩铖感到一阵心痛。 想起之前,燕文素之前问的为什么要将她以继室之礼进门的事告诉容锦的话,一时间,心头又是悔是又恨。 “文素,是我对不起你。”韩铖牵了燕文素的手,沉声说道:“是我委屈了你,你放心,我再不会让你……” 韩铖会说什么,与他夫妻多年的燕文素自是知道,只是,韩铖要说的话却未必是她想要的。 “王爷,你我夫妻本就一体,没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王爷更不曾委屈妾身。”燕文素摇头示意韩铖不必再说,“这些话,王爷今天不必说,往后也别再说。” 话落,不等韩铖开口,又接着说道:“当下之急,还是如何将大小姐迎进王府。” 韩铖对容锦进不进府原就无所谓,想当初他一得了容锦和她娘亲的消息,便一腔热血赶去东夏,结果却是被容锦百般羞辱,当真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后来得了容锦和燕离去了京山的消息后,他想着,这一辈子,也就求个各自安好吧!可,燕文素却提出要接容锦来王府,让容锦认祖归宗,不任他怎么反对,都不行。 只,他虽然反对,但当夏嬷嬷依着燕文素的吩咐,带了人去京山时,他还是隐隐有些期盼的,期盼容锦能来,必竟,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留给他的孩子。但现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他甚至有那么一瞬,在想,容芳华当年之所以执意生下容锦,是不是就想到了这一日,才会将容锦养成这般桀骜不驯冥顽不灵的性子。 必竟,是他韩铖,毁了她容芳华和辰王李逸辰在一起的机会! “王爷……” 见韩铖不出声,燕文素由不得在一旁着急。 韩铖敛了思绪,轻声对燕文素说道:“才雀不是说,容锦问她是以什么身份入府吗?你让才雀去告诉她,既然她不愿意以王府大小姐的身份入府,那就以故人之女的身份入府吧!” 燕文素一瞬间呆若木鸡,“可是……” “没有可是。”韩铖打断燕文素的话,冷声说道:“想来她其实也不稀罕这王府大小姐的身份,好了,你也别亲自去一趟,让才雀跑一趟吧,若她还是执意不肯入府,就随她。” 燕文素眼见韩铖动了真怒,哪里还敢再坚持,连忙应了一声,“是”,便喊了旁边地上还跪着的才雀起来,轻声细语的嘱咐道:“你去与大小姐好好说,跟夏嬷嬷说,大小姐还是个孩子,又幼年丧母,脾气什么的难免古怪了些,让她多顺着点,务必要主大小姐高高兴兴的。” “是,王妃。” 才雀急急的退了下去。 才吩咐完了才雀,燕文素正欲转身与韩铖说道几句,却见韩铖转身便往外,她一怔,不由便追上前,问道:“王爷,您去哪?” “华儿这个时候应该快回来了,我去看看她。”韩铖说道。 “可是,大小姐她马上就要进来了。”燕文素急声说道。 韩铖步子一顿,回头看燕文素,稍作沉吟后,说道:“吩咐下去,让府里人的都以容姑娘相称,你之前收拾的曲池轩也别用了,让她住进清溪小筑。” 燕文素之前让人把王府西边离荣安郡主锦翠苑不远的院曲池轩收拾出来,作为容锦在王府的居所。而韩铖说的清溪小筑则在王府的后罩房,离主院和东边小王爷韩思住的福禄轩都有些距离。 吩咐完这些话,韩铖再不多留,转身离开。 燕文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韩铖离开后,这才回头对身边一直安静候着的大丫鬟说道:“锦书,你去看看,人进府了没。” “是,王妃!” 锦书匆匆退了下去。 燕文素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天色,唇角绽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稍倾,拾了裙摆,一步一步回了花厅。 …… 王府外。 容锦笑着对拦在身前,几番纠缠不欲让她让开的夏嬷嬷说道:“嬷嬷,你看,这天色真的不早了,你再不让我走,回头这宫里锁了宫门,我可真就无处可去了!” “大小姐,您……”夏嬷嬷的才要将那几句她翻来覆去的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了才雀的声音,“嬷嬷。” 夏嬷嬷当即转身,眼见才雀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跟前,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急声问道:“王爷和王妃怎么说?” 才雀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站在夏嬷嬷身后浅笑盈盈的容锦,稳了稳咚咚乱跳的心神,轻声说道:“嬷嬷,王爷说,既然容姑娘不愿以大小姐的身份入府,那就以故人之女的身份吧。” 夏嬷嬷闻言,拧了眉头,看向才雀,问道:“王爷真是这么说的?” 才雀重重点头。 夏嬷嬷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回头不无可惜的对容锦说道,“大……” “嬷嬷还是称我容姑娘吧。”容锦打断夏嬷嬷的话说道。 夏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却是只能再度长叹了口气,说道:“容姑娘,既是如此,那你看……” 容锦笑着对夏嬷嬷说道:“便是不卖嬷嬷你长途跋涉的面子,我也应该进去给我娘的牌位上一柱香,是不是?” 夏嬷嬷顿时僵在了那。 容锦却是呵呵一笑,对夏嬷嬷说道:“还有劳嬷嬷前面带路。” 夏嬷嬷僵硬的脸上扯了抹尴尬的笑,但却没有多耽搁,而是立刻转身,示意前面的马车进角门。 同大多数的达宫显贵家的院子一样,战王府的建筑格式也是遵循着门脸五间,正殿七间,后殿五间,后寝七间,左右配殿各几的王府格式来建造的。 马车过了二门,便有青釉小车候着,容锦与杏雨、杏花三人同乘一辆。 青釉小车行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便可见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的景致。 杏花放了手里的帘子,转身,压低了声音对容锦说道:“姑娘,我瞧着虽然比我们以前的郡主府宽敞不少,但却是不如京山呢!” 杏雨闻言,瞪了杏花一眼,轻斥道:“杏花,你又忘了我叮嘱你的话了。” 杏花当即吐了舌头,躲到了容锦身后,犹自嘀咕道:“我又没说错,明明就是不如京山嘛。” 杏雨还要再训斥她,被容锦制止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再说我们是来做客的,又不是长居,住得高兴,多住几天,住得不高兴,我们走人就是。” 杏雨便想起之前容锦要走正门的事,她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见车外并没有人跟车,这才声如蚊蚋的对容锦说道:“姑娘,你是不是料定她们不会答应你从正门进,才……” 容锦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后,说道:“燕文素以继室之礼下嫁,知道详情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她要是真答应了开正门让我进王府,岂不是向全天下人宣布我和我娘的存在?这脸,她可挨不起,她挨不起,燕姓皇室也挨不起。” “可是,奴婢真的想不明白,她明知姑娘不会如她所愿,为什么却坚持接你入府呢?”杏雨一脸不解的问道。 “自是有她自已的谋算。”容锦淡淡说道。 杏雨便不再问。 诚如姑娘所说,战王妃有她的谋算,她家姑娘又岂会没有自已的谋算? 左右不过是一场,看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的争斗。 而另一厢的小车里。 夏嬷嬷正轻声问着才雀的话,才雀将之前发生的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后,同样一脸不解的看向夏嬷嬷,问道:“嬷嬷,容锦这般无理,王妃为何还要一让再让?何不干脆顺水推舟,应了王爷的说法,让她自生自灭。” 夏嬷嬷看了才雀一眼,王妃身边四个大丫鬟,音棋,才雀,如意,锦书。她原先还不明白,为什么王妃在四人里选了话最少最为木讷的音琪定为一等,现如今却是明白过来了。 论揣磨王妃的心意,四人怕是无人能及音棋,就好比眼下,迎容锦入府之事。她相信,若是换了音棋,绝对不会问出这话,因为音棋她必然已经揣度到了王妃的用意。 “才雀啊,”夏嬷嬷笑盈盈的睃了眼眉眼周正的才雀,轻声说道:“你们四人里头,等来日郡主出嫁时,王妃肯定是要拔了两人跟随郡主,你有没有想过,那两人里面会有一个你呢?” 才雀闻言,不由怔怔的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却无意深说,有些话点到为止,至于能不能悟过来,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王妃膝下就得郡主和小王爷一儿一女,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以王妃对郡主的疼爱,来日郡主出嫁,王妃当然是要选几个妥贴的人跟过去的。而这妥贴的人自然便是她一手调教跟在身边的人! 郡主和大殿下的婚事虽然没有挑明,但王妃和王爷都是看在眼里,只怕将来郡主一及笄,这亲事便会公布于众。 而大殿下是要角逐大宝之位的人,有自家王爷的帮衬,便是二殿下身为嫡出,只怕胜算也是堪堪。而一旦大殿下成功问鼎,那她们这些跟着郡主出嫁的人……才雀一瞬间,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一国之母,六宫之主的管事姑姑,那该是怎样的荣华富贵? “嬷嬷……” 才雀一脸兴奋的看向夏嬷嬷,才欲再往深里问几句,却在这时,外面响起跟车婆子的声音。 “嬷嬷,我们到了。” 夏嬷嬷看了才雀一眼。 才雀连忙敛下到了嘴边话,起身下车,然后又转身扶了夏嬷嬷下车。 容锦这边的小车也停了,正由杏雨和杏花侍候着下车。 “容姑娘,”夏嬷嬷笑着朝容锦走了上前,对才站稳,正打量着周遭景致的容锦,说道:“容姑娘,前面过了那道汉白玉拱门,便是王爷和王妃的主院,和乐堂,王爷和王妃应是在那等你。” 容锦点了点头。 目光顺着夏嬷嬷的话便前面不远处打量。 果然,入眼的是一座仿西洋风格的汉白玉拱形石门,石门后一架缠枝藤萝紫,正是开花的季节,层层叠叠的花朵缀在花枝下,形成一道空中花廊,刹是漂亮。 “嬷嬷,您回来了。” 容锦打量和乐堂那边的景致时,耳边响起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 她不由便收了目光,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紫色衣衫,身材苗条,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微黑姿形秀丽的婢女走到了跟前。正笑盈盈的朝夏嬷嬷打着招呼,目光若有意似无意的,往她这边瞄了瞄,对上容锦打量的目光,她甚至落落大方的对容锦笑了笑。 没等容锦反应过来,夏嬷嬷已经笑着对那侍女说道:“锦书,可是王妃使你出来迎我们的。” “是的,嬷嬷。”锦书话落,目光看着容锦,笑着对夏嬷嬷说道:“嬷嬷,这位便是容姑娘吧?” 夏嬷嬷点了点头,“没错,这位正是容姑娘。” 锦书便屈膝向容锦福了福,“奴婢锦书见过容姑娘。” 容锦笑了笑。 不管她心里对燕文素是怎样的感觉,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燕文素调教出来的这些人,还真就是个演戏的个中高手。明明眼里写着不以为然,但举止言行间,却让你挑不出半点的不是! 容锦点了点头,淡淡道:“不必客气。” 锦书得了容锦的话后,才站了起来,侧身让到一侧,言语恭敬的说道:“容姑娘,王妃她在和乐堂恭候多时,您请进。” 容锦掸了掸身上并不可见的灰尘,稍倾,脸上绽起抹浅浅淡淡的笑,这才拾脚,缓缓往和乐堂走去。 ------题外话------ 好友阳乖乖的现代文《豪门隐婚之无良总裁》 向晚是谁? 无名小卒,不识也罢。 楼寰天是谁? 传奇人物,整个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楼总,楼少,楼董,楼传奇,楼爷…… 楼家骨灰级的天才,十五岁接掌亏空得一塌糊涂的楼氏,二十岁便让楼氏成了国内房地产的龙头。 二十一岁踏足传媒,二十五岁旗下的楼氏华影又成了国内娱乐界的风向标。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楼寰天是个牛得不能再牛的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亮瞎眼的牛物,出现在了向晚的结婚证上。 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有那么多牛逼的称谓,但他在一个女人面前,却只是她的“小楼楼”。 29真情假意 乍一对上浅笑盈盈满脸温和朝看来的战王妃,燕文素,那张秀丽中显着三分张扬的脸时,容锦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谁?《红楼梦》里的凤辣子,王熙凤! 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容锦眼里慢慢的绽起一抹笑意。然后,抬目迎向了温婉端庄的战王妃。 “容锦,见过王妃。” 话落,屈膝向燕文素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燕文素在容锦低眉垂眼屈膝福礼时,眸中的温婉如风吹轻云般渐渐飘散,一种刻竟压抑的锐利慢慢凸现,但若不是十分了解她的人,是看不出此刻,她的变化的。 “哎,快快免礼,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拘礼。”燕文素亲自上前,搀扶起容锦,笑容不变,上下打量容锦一眼后,目光一瞬间三分悲七分欢喜的说道:“早听王爷说,姑娘之容天下无双,原还当是王爷言过其实,却不想,姑娘这等容貌,竟只是天上有地上无。” 对于燕文素的夸奖,容锦适时的表现出一抹淡淡的羞涩之意,她微微垂了眼,掩尽眸中嘲讽讥诮之色后,轻声说道:“王妃谬赞了。” “怎么就是谬赞!”战王妃笑盈盈的对执了容锦的手,回头对身边的夏嬷嬷和才雀等人说道:“你们说,姑娘这样貌当不当得天人之姿这四个字?” “依着奴婢说啊,便是天上的七仙女见着容姑娘,怕也是要自叹不如!”夏嬷嬷说道。 一侧以锦书为首的几个丫鬟也是连连附声道:“可不就是如此,容姑娘这样貌,只怕我们北齐第一美人的俞明芙俞小姐得让贤了!” 俞明芙? 北齐第一美人! 容锦一瞬间便将这名字记了下来,隐约间,似乎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人。 好在这时,燕文素已经携了容锦的手在屋子里的罗汉床上分左右坐了下来。 紫檀木的罗汉床散发着幽幽的木香,小几上用色泽纯白薄如纸的甜白瓷盘里摆放着几式的新鲜瓜果,特别是那已经剥好的用水晶盘装着的红石榴,晶莹剔透,让人垂涎欲滴。 “你父王……”燕文素话说了一半,却是嘎然而止,稍倾抬头看了眼低眉垂眸的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锦,你是不是在心里怪你父王,怪我?” “王妃,”容锦抬头,目光清湛的看着目光晦涩朝她看来的燕文素,唇角噙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说道:“王妃,你想多了。” 燕文素却是笑着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有些话也不急在这一时,连着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怕是也累了,你先下去梳洗一番,歇息歇息,晚上的接风洗尘宴,已经安排好了,回头我让人来请你。”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边厢,燕文素话声一落,回头对身侧一名身量中等,长相也不是很出众,同样穿一身浅紫衣衫的婢女说道:“音棋,你送容姑娘去清溪小筑。” “是,王妃。” 被唤作音棋的婢女站了出来,侧身对容锦福了福,“容姑娘,请随奴婢来。” 容锦站了起来,对抬目看着她的燕文素笑了笑,微微颌首,略略恭身后便带着杏雨和杏花跟在音棋身后走了出去。 容锦一行人离开后,燕文素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对另两名婢妇吩咐道:“锦书,你去外面看看,王爷和郡主有没有回来,如意,你去趟福禄轩看看雪竹有没有将小王爷的东西收拾好。” “是,王妃。” 得了吩咐的锦书和如意一一行礼过后,匆匆退了下去。 屋子里除了夏嬷嬷和才雀便剩下几个小丫鬟,燕文素这时起身站了起来,对才雀说道:“你也下去梳洗一番,好好歇息几日,回头再来当差吧。” “是,王妃。” 才雀自是不敢有异议,行礼退下。 燕文素便抬头看了眼一脸疲惫的夏嬷嬷,嘴唇翕翕,欲言又止。 “王妃,好些日子不见您了,奴婢念想的紧,趁着王爷和郡主这会子都不在,奴婢陪您说会话吧。”夏嬷嬷开口说道。 燕文素点了点头,起身往内室走去。 夏嬷嬷连忙跟了上前。 等在内室的黑漆彭牙桌边坐定,燕文素亲自取了桌上的茶壶替夏嬷嬷斟了杯茶,递到搭了半边屁股坐着的夏嬷嬷手里,惊得夏嬷嬷连忙便要站起来谢罪。 “你坐着吧。”燕文素摆了摆手,对一脸惶恐不安的夏嬷嬷说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见外的。” 夏嬷嬷眼眶红了红,颤声应了“是”便哆着手将那杯茶送到嘴边,啜了一口后,便握在了掌心,等着燕文素开口说话。 燕文素却似是一时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目光微微眯起,一副走神的样子。 夏嬷嬷等了等,眼见自家王妃还在神游太虚,可天色已然不早,王爷和郡主只怕过不了多时就要回来了。 当下也顾不得尊卑又或是会被燕文素责罚,清咳了一声,喊了一声,“王妃”。 燕文素猝然回神,看着小心翼翼觑着她的夏嬷嬷,这才惊觉自已刚才走神了。 “嬷嬷,”燕文素吸了口气,将那些散乱的思绪一一收回,缓缓开口说道:“她长得一点都不像王爷!” “可不是吗!”夏嬷嬷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王爷怎么就断定,她就是他的骨肉!” 夏嬷嬷的话声一落,燕文素那对不笑三分威的眸子里蓦的幽光一闪,但却很快便被她敛了下去。 “既然长得不像王爷,那就是说她长得想她娘。”燕文素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般的容锦,也怪不得王爷念念不忘,若我是个男人,只怕也会魂牵梦萦吧?” “王妃……”夏嬷嬷不赞成的看着一脸懵然的燕文素,“王妃岂可长她人志气灭自已威风?便算是长得天下无双又如何?也不过就是个无媒苛合的贱种,王妃岂可将这种贱人放在心上,没的脏了你的耳目。” 燕文素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说道:“我自是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她识相,我还能给她个善终,她若是不识相……”话声顿了顿,稍倾,眉眼间掠过一抹厉色,咬牙切齿的道:“我便让她步她娘的后尘,让韩铖看看,他心心念念着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夏嬷嬷觑了眼燕文素脸上的厉色,免不得再次暗暗的叹了口气。 自家王妃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她打小侍候大的,还能不知道? 她可以说,那么些个公主里头,除了大长公主燕无暇,最出色的就是自家公主了。只可惜,自家公主没大长公主会托生,若是也能托生在先皇后肚子里,成就必不在大长公主之下! 但就是母妃不显,公主不还是为自已谋得了炙手可热的战王爷做夫婿?这么些年,王爷除了自家王妃,目光何曾看过旁的女人一眼?当然,除了容芳华那个贱妇……想起容芳华,夏嬷嬷由不得又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若说王妃这一生,有什么不如意的,只怕也就这一桩事了。第一个叫王爷动心的人却不是她! “燕无暇留下的那个孽种,你怎么看?” 耳边响起自家王妃的声音,夏嬷嬷连忙敛了心神,轻声说道:“是个心狠手辣不亚于他娘的!” 燕无文闻言,侧目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便当将日夜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燕文素听了后,好半响没有出声,脸色却不似之前那般好看,柳叶眉也轻轻的蹙在一起,末了,沉声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只怕,我们之前定的计划,还得从新计议。” “对了,有一件事,怕是王妃您还不知道。”夏嬷嬷说道。 “什么事?”燕文素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垂了眉眼,轻声说道:“听那位身边的丫鬟说,容锦和那位是有婚约的,是东夏长兴候府的老夫人在世时便做主定下的婚约。” “长兴候府?”燕文素一顿之后,问道:“长兴候府不是被夺爵流放了吗?什么时候定的亲事?王爷怎的从来没有说起?” 夏嬷嬷摇头。 王爷心里放不下容芳华,王妃又何曾放下过? 这么多年,王爷在暗暗的寻找打探容芳华的消息,王妃便密秘的派了人跟着王爷的人,总在王爷的人得到消息前的一刻,出手截了。 直至容芳华身死,容锦入京,燕无暇的留下的孽子现世。若不是因为郡主对大殿下一往情深,王妃这辈子都不会让王爷知道容锦的存在! 只可惜,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有天意。 偏偏郡主就喜欢上了大殿下,王妃劝过,阻止过,只是这世间的男女一旦沾上了情之一事,哪里还有理智可言?想及当年自已不惜以继室身份下嫁王爷,王妃终于屈服于郡主的执意。 既然决心成全,王妃自然便要将这世间最好的送到郡主手里!不仅是为郡主,也是为小王爷。 王妃素来擅于谋略,夏嬷嬷是知道的。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将主意打到容锦的身上! 夏嬷嬷敛下心头的万头千绪,抬头看了燕文素,说道:“王妃,事情只怕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容锦她……” “我知道。”燕文素打断夏嬷嬷的话,眉梢间掠过一抹冷色,冷笑着说道:“她若是那么好拿捏,长兴候府,越国公府,辰王府也不会被她搅得翻天覆地,府毁人亡。” “那……”夏嬷嬷看燕文素。 燕文素轻嗤一声,说道:“嬷嬷,这其间自是有容锦的作用,但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容锦遇上的都是蠢货!” “王妃!”夏嬷嬷不赞同的看向燕文素,“容敬德蠢。王苏蠢,那王云桐,李逸辰呢?他们也蠢吗?” 燕文素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不蠢吗? 不蠢,怎么就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已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睡了?还这么多年认贼做亲! “王妃,那个王云桐可是当年亲手设计容芳华的人,能在皇宫里行事的人,你觉得她有那么简单吗?”夏嬷嬷提醒着燕文素。 燕文素“扑哧”一声笑了,她抬头看了夏嬷嬷,“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出去一趟,却是光长他人威风,灭自已气势了?” 夏嬷嬷闻言,失笑道:“王妃,奴婢不是长他人威风,奴婢是想告诉王妃,万万不可轻敌,不然……” “放心吧。”燕文素打断夏嬷嬷的话,轻声说道:“我心里有计较,我重来就没低看她容锦,再说了,当年不能跟燕无暇过手,我心里还颇为遗憾,现如今,出现一个行事与她差不多的人,我当然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话落,眉眼一弯,咯咯一笑,说道:“嬷嬷,你说,要是燕无暇知道我在她儿媳妇的主意,她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夏嬷嬷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看了燕文素一眼。 这时,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王爷和郡主回来了。” 燕文素当即站了起来,对夏嬷嬷说道:“好了,嬷嬷一路辛苦,你去洗洗好生歇歇吧,我这里不必急着来当差,有事,我会差人来叫你。” 夏嬷嬷轻声应了。 燕文素则带着丫鬟出去迎韩铖。 只,她才出了屋子,还没走出廊檐,便看到穿一袭黄色衣裳,年约九、十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荣安郡主韩华像只蝴蝶般轻盈盈的朝她跑了过来。 “母妃。” 人还没到跟前,甜腻腻的声音便响起。 燕文素一瞬间,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被蜜糖浸过一般,说不出的柔软。 她抬手将跑到跟前扑进她怀里的荣安郡主,一把抱住了,抬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柔声问道:“在宫里玩得开心吗?有没有见到你皇舅舅?” “嗯,挺好的。”荣安郡主韩华抬起娇嫩如玉雪般的脸,微眯了杏眸,笑盈盈的对燕文素,说道:“见到皇舅舅了,也见到翊表哥了。” 提起燕翊时,荣安郡主本就眯着的眸子越发的弯成了两弯月牙,神色间满满的都是难以言说的高兴劲。 燕文素看着这样的女儿,暗暗的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翊表哥人还好吧?出门这么多天,有没有瘦?” “嗯,是瘦了。”韩华想起燕翊被晒黑了不少的脸,拧了眉头,说道:“瘦了,黑了,不过,我跟翊表哥说了,让他明天来我们府里,我给他做好吃的。” 燕文素笑着抬手点了韩华微微皱起的小鼻子,轻声说道:“是你做,还是厨娘做啊?” “哎呀,那不都一样嘛!”韩华不高兴的摇了摇燕文素的手,“不管谁做的,反正都是好吃的!” 燕文素还待再打趣她几句,不想韩华却是突的问道:“母妃,父王说我们府里来了位客人,还是个年纪与我相当的姑娘,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话落,探头朝燕文素身后四处张望。 燕文素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耳边响起步子声,不由便抬头看去,对上正不紧不慢从外面走进来的韩铖的目光。 “王爷。” 燕文素撇了韩华,迎了韩铖走上前。 “父王。”荣安郡主抢在了燕文素之前,扑到韩铖怀里,拉着他的手,扑闪扑闪着大眼睛,问道:“父王您不是说那个容姑娘来府里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 韩铖朝燕文素看去。 燕文素连忙说道:“人已经进府,才安排去清溪小筑歇息,算着时间应该歇息的也差不多了,王爷若是想见人,我这就让人去请。” 韩铖顿了顿,没有回答燕文素的话,而是对眨巴着眼看着他的韩华,说道:“华儿,你先回你屋里去,父王跟你母妃说说话。” 韩华才要说“不”,但下一瞬,却是眼珠子一转,点头道:“那行,父王,母妃,我先回去了。” 话落,不待燕文素开口,便急急跑了开去。 “华儿……” 燕文素才要喊住韩华,一边的韩铖却在这时开口道:“随她去吧。” “王爷!”燕文素不赞同的看向韩铖,“华儿,她肯定是自已去找容姑娘了。” “我知道。” 燕文素猛的抬头看向韩铖。 韩铖上前牵了她的手,转身往屋子里走,下人这时也都退了下去。 等进了屋子,打发了里屋里服侍的人,燕文素方一脸急切的说道:“王爷,华儿,她不知道容姑娘……” “她知道。”韩铖抬头看向燕文素,轻声说道:“华儿,她早就知道了,我都跟她说了。” “跟她说了?”燕文素怔怔的看向韩铖,手紧紧的攥着衣裳的一角,轻声问道:“王爷,你,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对上燕文素不住颤抖的眼睛,韩铖先是默了一默,稍倾,沉声说道:“我告诉华儿,容姑娘是我失落在外的女儿,跟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让华儿好好与她相处。” 燕文素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但很快,她却又再次紧张的试探的问道:“王爷,你没说……” “没有。”韩铖打断燕文素的话,那对锐利异常的眸子怔怔的盯着脚下的青砖,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人把祠堂里供奉的容氏的牌位撤了,便算是容锦会跟华儿说些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听到韩铖说,把祠堂里供奉了十几年的容芳华的牌位撒走了,燕文素脸上的神色先是一僵,但转瞬,却又是满眸悲伤的轻声说道。 “王爷,你这又是何必!” 韩铖摇头,脸上绽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啊,他这又是何必? 他这一辈子,不论怎么做,似乎都只剩“辜负”两字。 “王爷,”燕文素上前,探手抱住了韩铖的肩,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哑着嗓子说道:“是我错了,是我让你为难了,我不该……” “你没错。”韩铖探手握住燕文素搭在他肩上的手,闷声说道:“错的是我,我不想做个始乱终弃没有担当的人,可是,到最终,我不但辜负了你们母子三人,我终究还是不够担当!” 燕文素摇头,泪水一瞬间漫出眼眶,湿了韩铖的肩背。 滚烫的泪水像火子般,烫得韩铖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 他转身,握住燕文素的手,将她拉到跟前,探手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不停掉落的泪,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好端端就哭了,回头让华儿知道了,还以为我是欺负了你呢!” 燕文素低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韩铖的怀里,沙哑着声音,说道:“王爷在我心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往后这样的话,你再不要说了。您不知道,您这样说自已,比拿刀割我的心,还要痛,还要难受!” 韩铖拍着燕文素背的手一瞬间便僵了僵,但只一瞬,他便又继续轻轻拍着,安抚着怀里的燕文素。 “说来,都是我连累了王爷,若不是我当年执意要嫁给王爷,又如何会让王爷被小锦不喜?”燕文素的脸轻轻贴着韩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跟小锦解释清楚的,我会告诉他,这么多年来,你心里一直就没有放下过她和姐姐,我和华儿还有思儿,我们都不会跟她争的,她才是王爷心里最重要的人。” “胡说!”韩铖打断了燕文素的话,抬手托住燕文素的下颌,剑眉微拧,虎目也带着淡淡的不悦之色,“你这样说,叫华儿和思儿怎么想?什么叫她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你,华儿,思儿都是我最看重,最想要守护的人,我所有的一切,将来都是要留给他们的。” 燕文素抬手抚向韩铖微微皱着的眉头,眉梢扬起一抹浅浅的飞扬,轻声说道:“是,是妾身愚笨,不会说话,爷,您责罚妾身吧!” 才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含羞带娇的看着韩铖,本就生得体态风流,此刻越发如新雨过后的花枝,叫人心生怜惜外,却又恨不得能狠狠采撷一番。 韩铖看着这样的燕文素,某处一紧,下意识的,便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只是,还不待他有更多的动作,怀中原本楚楚可怜看向他的燕文素,却是“咯吱”一声轻笑,飞快的自他怀里站了起来,扬声对外喊道:“来人。” 立时门外候着的锦书几人便鱼贯而入,“王妃。” 燕文素这会子已经站在了屋子中央,眼角觑到韩铖正含怒带怨的瞪了她一眼,她越发的唇角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对锦书说道:“让小丫鬟打水来,我要重新梳妆,再让锦书去一趟清溪小筑,请了容姑娘到和乐堂来用餐。” “是,王妃。” 锦书转身将燕文素的话一一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打了水进来,锦书褪了手上的镯子,亲自上手侍候燕文素梳洗。 “王爷,思儿那边可要派人去说一声?”燕文素趁着音棋给她上妆的功夫,看着镜子里的韩铖问道。 “不用了,虽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用走科考之路,但读书求学这种事,也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韩铖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室走去,不多时换了一身青灰色的道袍,乍一眼,到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燕文素不由便一脸踌躇的道:“可容姑娘那……” “容锦那,她愿怎么想便怎么想吧。”韩铖颇为无力的说道:“我是觉得,只怕我就是把心挖出来往她跟前放,她也只会嫌我这心太臊了!” 燕文素顿时哑然,再不言语。 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锦书几个服侍的,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轻手轻脚各自忙着自已手里的活。 “王妃,音棋姐姐回来了。” 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而几乎是话声才落,音棋便已经就着小丫鬟打帘子的手,走了进来。一进屋子,见韩铖也在,上前先向韩铖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到燕文素跟前,一脸的欲言又止。 燕文素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正了正后,这才回身看向音棋,问道:“怎么了,可是容姑娘那边有什么事?” “王妃,奴婢回来的路上,遇见郡主了!”音棋轻声说道。 燕文素顿时抚额,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朝韩铖看去。 韩铖原本拿了本书依在罗汉榻上看,他本就是习武之人,五官本就敏锐异于常人,音棋虽然声音刻意放低,却还是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抬头对上燕文素看来的目光后,想了想,放了手里的书,说道:“我过去看看。” “要不,还是我去吧!”燕文素说道,“华儿被我宠坏了,可别……” 韩铖摆了摆手,“你留下安排位晚膳,我去。” 话落,不等燕文素再说,已经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王爷!” 燕文素几步追了上前。 韩铖回头看向燕文素,“什么事?” “你有话好好说,小锦才刚来,你别吓着她了。”燕文素一脸胆心的叮嘱道。 韩铖看着一脸紧张担心的燕文素,等听到那句“别吓着她”时,他差点便眼珠子掉了一地。 他别吓着容锦? 他只希望容锦别吓着他才好! 韩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大步离开。 燕文素怔怔的站在门口,直至韩铖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转身,眉梢轻挑,一脸冷厉的看着音棋,问道:“郡主身边是谁在侍候?” 音棋低了头,连忙答道:“回王妃,郡主身边跟着听雪,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暗卫跟着。” 燕文素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些。 听雪是个稳重的,还会些拳脚功夫,有她在身边,华儿吃不到什么亏。更何况还有府里的暗卫! “宫里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递出来?”燕文素轻声问道。 音棋摇头,“暂时还没有。” 燕文素攥了攥手,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沉下来的夜色,对音棋说道:“你去布置晚膳吧。” “是,王妃。” 音棋退了下去。 燕文素则在适才韩铖躺过的罗汉榻上坐了下来,下意识的拾起了被韩铖扔到一边的书,翻了起来。不过是寻常的一本《北齐地舆图》,燕文素翻了几下,便扔到了一边,瞌目想起心事来。 宫里这会子怎么会没动静呢? 护国公主当年携玉玺而走的事,旁的勋贵可能不清楚,可是身为皇后的韦氏却是知情的。现如今,大殿下将护国公主的那个孽种迎了回来,皇后也好,二殿下也好,必然少不了动作!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反应?还是,他们打算谋定而后动? 大殿下那又是个什么想法呢? 如果,自已真的如她所愿,替他将玉玺拿到手里,将他送上那个位置,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必竟,容锦那个小贱人,可是长着一张叫人恨不得撕烂的脸! “音棋!” 正在外面指挥着小丫鬟布菜的音棋,匆匆喊了锦书替自已,急忙重新进了内室。 “王妃。” 燕文素一边揉着发涨的额头,一边对她说道:“我记得前些日子,郧国公府送了张请贴,请我们入园赏花,你去看看是什么日子。” “是,王妃。” 音棋退了下去,不多时手里拿了张大红烫金的请贴走了出来,轻声说道:“王妃,是这个月的十五,三天后便是了!” 燕文素点了点头,摆手道,“下去吧。” 音棋屈膝福了福,才要退下,不想,身后再次响起自家王妃的声音。 “让人递消息进宫,告诉大殿下,三天后容姑娘会去郧国公府做客。” “是,王妃。” 音棋没有立刻退下,她等了一等,直至身后再没有声音响起,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 清溪小筑。 容锦看着花蝴蝶一般在眼前穿来穿去的荣安郡主,韩华,好半响都不知道自已应该说点什么。 “你真的是我姐姐吗?”韩华看着容锦,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啊眨,直直的看着容锦。问着她进屋以来的第五十遍。 容锦设想过很多,荣安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那么多的设想里,真的不包括眼前这个一派天真活泼,眸子清纯的能看到底的小姑娘! “嗯,血源上来说,我确实是你姐姐。”容锦说道。 韩华大眼睛眨了眨,歪着脑袋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之前都在哪里呢?为什么,我之前都没看到你?还有,你娘亲呢?父王说,你是东夏人,你娘亲也是东夏人吗?” 容锦对着一脸好奇看着她的韩华笑了笑,这回,她没有回答韩华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父王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呢?郡主。” “哎呀,你是我姐姐,你叫我郡主做什么?”韩华嘟了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你难道不是应该叫我华儿或者妹妹的吗?” 这楼歪的……容锦几疑自已是鸡同鸭讲,只怕到天黑,两人都讲不清楚。 笑了笑后,容锦睃了眼韩华身边自从进屋便一直不离韩华左右婢女一眼,忽然间就想起那个叫寸心的婢女来。 “郡主,寸心是你的丫鬟吗?”容锦笑着问道。 “啊,姐姐你知道寸心?你怎么会知道寸心呢?”韩华一怔之后,想起自已吩咐寸心偷偷打听容锦喜好的事,脸上一红,赧然的说道:“姐姐,是不是寸心那个笨丫头露了馅,让你发现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寸心是我的丫鬟呢?” 容锦看着眼前一脸懵懂毫不做伪的韩华,她第一次,对自已的判断起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还有,你长得……” “韩华,你是不是喜欢燕翊?” 荣安郡主怔怔的看着容锦。 似是不明白,她喜欢翊表哥的事,为什么容锦会知道? “容姑娘!” 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容锦抬头,目光看向站在韩华身后正寒眸如霜朝她看来的听雪。 “容姑娘,我们郡主还小,有些话,还请你思量思量再说。”听雪冷着脸说道。 容锦笑了笑。 她看了看脸如粉霞的韩华,又看了看目露薄怒的听雪,稍倾,才缓缓说道:“那么请听雪姑娘来教教我,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又是不该说的!” “你……” 听雪顿时便欲变脸,却在这时,韩华开口了。 “听雪,你干什么啊!”韩华一脸不高兴看着身后的听雪,“我喜欢翊表哥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父王和母妃也都答应过我了,将来是会把我嫁给翊表哥的。” “郡主……” “好了,我跟姐姐说话,你出去,没我的吩咐,你不许进来。”韩华指着门外对听雪说道。 听雪一瞬时目瞪口呆,她得了王妃的吩只地,寸步不能离郡主左右。现在郡主却叫她出去,她……听雪垂了眉眼,无奈的说道:“郡主,奴婢错了,奴婢多嘴,请郡主责罚。” “我不要责罚你,我要你出去。”韩华不高兴的说道。 “王妃吩咐过,奴婢不能离郡主左右。”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你出去。”韩华跺脚说道。 只是,不任韩华再如何的生气发怒,听雪却是纹丝不动。 便在韩华气得要喊人将听雪扔出去时,容锦开口了。 “让她留下吧,你真所她赶出去了,回头你在这屋里磕了碰了,我可没法向你父王和母妃交待。”容锦说道。 韩华泄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容锦身边的椅子里。 她趴在紫檀镶大理石的圆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道:“哎,母妃总将我当小孩子,我其实不小了。”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郡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什么?”韩华抬头看向容锦,顿了顿,一拍脑袋,嘻嘻笑了说道:“你是说,我喜欢翊表哥的事?” 容锦点了点头。 “我都要嫁给他了,你说我喜不喜欢!”韩华给了容锦一道,你真笨的目光。 容锦笑了笑,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喝了口,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那,郡主,你知不知道,你父王和母妃打算把我也嫁给你的翊表哥!” 容锦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一道尖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不可能!”韩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苍白了脸,本就圆圆的眼睛,越发瞪得圆圆的看着容锦,摇头道:“你撒谎,父王和母妃不会这样做的。” 容锦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目光对上韩华一瞬泛红的眸子,冷冷说道:“是不是真的,你何不去问问你的父王和母妃呢?” 韩华摇头。 “不可能的,你骗我,父王和母妃他们不会的……”一边说着,一边豆大的泪珠便掉了下来,泪眼朦胧中,看到容锦唇角噙了抹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抓起桌上的茶盏对着容锦就扔了过去,“你是个坏蛋,像你娘一样的坏蛋!你娘抢了我爹爹,你也要来抢我的翊表哥,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姑娘小心!” 杏雨眼见得茶水便要淋了容锦一身,才欲上前,容锦却是已经微微一侧,避过了迎面而来的茶盏。 容锦目光复杂的看着咬了嘴唇泪流满面,恨恨盯着她看的韩华。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宁愿是她猜错了,眼前的这个伤心了便会哭,开心了便会笑的小姑娘,真的就是如她表现的那样,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韩华眼见容锦躲过了她扔去的茶盏,转身还要去抓桌上另外的茶盏,她身后的听雪却在这时,一个健步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韩华挣扎着,试图挣开身后的听雪。 “郡主,我们回去吧。”听雪说着,便半抱半拖的将韩华带向门边。 韩华却仍旧目光恨恨的瞪着容锦,嘶声哭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亏得我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后,我还那么高兴……” 高兴? 容锦看着踢手踢脚的韩华。 她很想问一声,“一个莫名奇妙多出来的姐姐,能让你发自内心的高兴?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但在下一瞬,对上门口出现的一张脸后,她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题外话------ 推荐我家大神,吴笑笑的新文《摄国嫡妃》。 笑笑,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潇湘女强文的开拓者,她的文一个字爽,两个字,好爽! 喜欢看爽文的亲们,去看看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30韦氏燕轲 “少主。” 站在窗前,原本目光低垂,想着自已心思的燕离听到声音后,回身看向蓝楹,轻声问道:“怎么样,她那边没什么事吧?” 蓝楹摇了摇头,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没什么大事,战王府不肯开正门,容姑娘以故人之女的身份进了战王府。” 燕离点了点头,唇角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果然如我们当初料想的一样,韩铖和燕文素其实并不愿意她的身份大白天下。” “少主,”蓝楹走了上前,犹疑的看向燕离,“战王妃和战王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 什么打算? 燕离唇角噙了抹凉凉的笑,抬目看向蓝楹,问道:“当日韩铖去东夏找锦儿的事,蓝姨,你忘了吗?” 蓝楹瞬间恍然大悟,但下一瞬,她却又不解的说道:“当日韩铖想要把容姑娘说给大殿下,是因为并不知晓少主你的存在,而容姑娘后来又摆明了她韩铖和这件事的态度,韩铖他并不是个笨人,照说,他不应该是这样执迷不悟的人啊!” 燕离看向蓝楹。 蓝楹抬头,迎向燕离的目光,“少主,你和容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燕离笑了笑。 他和容锦怎么想的? 自然是将计就计借力使力,把北齐皇室也好,勋贵也好,这两池子水都搅混来,他们好浑水摸鱼,以期将来一劳永逸! 燕离才要开口,却在这时,响起琳琅的声音。 “少主,那个叫童喜的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要见你。” 燕离和燕翊一道进的皇宫,本是先去见的燕正天,但据说当时燕正天正在御书房与阁臣议事,燕翊便去了临华殿,向淑妃贺兰氏请安,而燕离则住进了原护国公主的韶庆殿。 才刚进韶庆殿,先是椒房殿的大太监安北,安公公奉了韦皇后之令,来看望。安北的脚才站稳,临华殿的大太监左公公左实,奉了淑妃之令跟着来了。 这两人,燕离一个也没见,全打发给了蓝楹去应付! 但,现在来的既然是童喜,是燕正天最为依重的大太监,燕离略一顿,便对琳琅说道:“请进来吧。” 琳琅应了一声后,转身出去迎童喜。 而被拒在外殿的童喜,这会子本就阴柔的脸上,越发的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想他童喜八岁起就在皇上跟前侍候,自从当上了这内庭大总管后,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冷待过?不说那些内外大臣,就连东宫娘娘见了他,都要给几分薄面!这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还真以为这皇宫大院是他那京山一亩三分地不成? 冷哼一声,童喜正在心里琢磨着这仇要怎么报时,耳边响起一道琳琅清脆悦耳的声音。 “喂,那个叫什么童喜的,我们家少主叫你进来!” 童喜差点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除了当今圣上,谁见着他,不是赔着三分笑,尊一声童公公。现在到好,被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连名道姓的喊着,这仇不报,他童喜往后还如何在这深宫见人! 童喜阴柔的眸子微抬,冷冷淡淡的睃了眼琳琅,便往里走去。 琳琅其实很不喜欢跟这种六根不全的人打交道,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阴戾的死气。 啐了一声,琳琅转身跟了进去。 内殿,童喜正腰身略弯的跟燕离轻声说着,“公子,皇上这会子在椒房殿,同皇后娘娘一起等着您。” 燕离点了点头,稍倾,起身,对童喜说道:“前面带路吧。” 童喜应了一声“是”后,摆了个请的动作,嘴里也恭敬的说道:“公子,请随奴才来。” 燕离拾步便往外走。 因为燕离并没有示意琳琅或是蓝楹跟着,是故,两人都留在了韶庆殿。 等人走远了,琳琅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里抬头看了蓝楹,说道:“师父,我其实更愿意跟着容姑娘去战王府。” 蓝楹闻言,怔了怔,问道:“为什么?” “这皇宫里死去沉沉的,战王府就不一样了啊!”似是想到当日跟容锦在长兴候府的那份惊险刺激,琳琅前一刻还木然的脸,下一刻,已经眉飞色舞起来,“你说依着容姑娘那样不肯叫亏的性子,战王府会被她搅和成什么样?真是想想,都热血沸腾啊!” 蓝楹不由便失笑,摇头说道:“那之前怎么不跟少主说?” “哎!”琳琅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少主身边没人侍候,容姑娘她不肯收我!” 言下之意,便是,她其实暗地里找过人家,只不过被拒绝了! 蓝楹怔了怔后,下一瞬却是“扑哧”一声笑了。 见蓝楹失笑,琳琅也跟着讪讪的笑了笑。笑过之后,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红墙琉璃瓦,自言自语的说道:“哎,也不知道容姑娘那边怎么样了。不过,肯定不像我们这边一样,一团死水似的,没劲透了。” 蓝楹一边整理着手里燕离要用的东西,一边说道:“你还真没说错,容姑娘那边可比我们这热闹多了。” “师父,你快说说!” 琳琅往蓝楹身边凑了凑,催促着蓝楹跟她说说,战王府那边的事。 这边厢,燕离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终于抵达了皇后的寝宫,椒房殿。 廊檐下站着的小宫女,远远的看到他们一行人,当即便有一人转身进了内殿通禀,余下的则是齐齐屈膝福礼,“奴婢见过大总管。” 童喜点了点砂,对最近的小宫女说道:“去里通禀一声,便说公子到了。” 小宫女才要应声,不想,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童公公,皇上吩咐,请公子进去。” 却原来是,韦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韦秀亲自迎了出来。 童喜微微颌首,才要回头跟燕离言语一声,不想,身边人影一闪,燕离已经大步就着小宫女打起的琉璃帘,走了进去。 “莽夫!” 童喜暗暗的啐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前。 椒房殿内,燕正天正与韦皇后一左一右坐着。 燕正天一身明黄龙袍,国字脸,剑眉星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此刻,他手里端着盏茶,眼眸微垂,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在想着自已的心事,还是在听着韦皇后有一声没一声的话。 而坐在燕正天右手边身边的韦皇后,面如满月,五官清秀,气质温婉,在美女如云的后宫,算不上是什么出色,只是周身的气度,却是昭示着她的与众不同。 韦皇后淡淡的撩了眼燕正天,继续着说嘴里的话,“皇上,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昨儿夜里,臣妾还梦到了皇姐。” “哦!”燕正天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韦皇后,“朕这些年来,到是一次都不曾梦到皇姐。” 韦皇后脸上便绽起抹浅笑,轻声说道:“皇上国事繁忙,操心的是天下苍生之事。臣妾日日无事,加之年岁渐长,闲来没事,便总爱想些从前的事。许是应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就梦到皇姐了!” 燕正天薄如刀裁的唇角,笑意愈深。 从前的事? 皇后这是在提醒他,他是靠着她韦家才将这个位置坐稳的了吗? 他不出声,皇后也不出声,很快大殿内便静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燕离大步走了进来。 燕离才进大殿,韦皇后和燕正天同时站了起来,两人脸上同时绽起抹笑,朝燕离看去,只是当目光对上燕离脸上的银制面具时,两人脸上的笑齐齐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的时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燕离没有行跪礼,只是略略颌首。 紧随其后进来的童喜和韦秀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头。 韦皇后朝燕正天看去。 燕正天目光晦涩的看着神色淡淡,站在那,如一道陡壁让人不敢也不愿靠近的燕离。 虽然只露出了高庭的鼻梁和薄削的唇,但谢正天还是一眼便在燕离身上,看到了护国公主燕无暇的影子。想起,当年皇姐护着他一路厮杀,最终将他送上身下宝座的那些日子,燕正天的喉咙哑了哑,说出来的话更是带着几不可见的颤音。 “阿离,叫舅舅吧,都是一家人,不用……” 不用什么,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燕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回皇上,家母曾经说过,礼不可废,皇上先是君,其次才是家人。”燕离淡淡道。 燕正天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 礼不可废?! 当日皇姐在知晓他要废妻为妾,迎娶韦氏女时,是怎么说的? 燕正天脸上绽起一抹涩笑,嘴里更是好似吞了一斤黄莲。 当年,如果不是他听信奸人之言,疑心皇姐,从而与皇姐离心离意,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韦氏擅权?! 没有任何时候的悔意像此刻这般强烈。 燕正天点了点头,指了身侧已经收了打量目光的韦皇后,对燕离说道:“这是皇后娘娘,你舅母。” 燕离抬头对韦皇后颌首示意。 “来了就好,”韦皇后笑容温婉的看着燕离,柔声说道:“前些日子,得知公主仙逝的消息,皇上着实难过了好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要将你接来皇宫,现在好了,你也来了,以后就在京城长住下来吧。” 燕离笑了笑,没有回答韦皇后的话,而是看向燕正天,问道:“听大殿下说,皇上身子违和,可曾好些了?” 燕正天满腹的心事,翻江倒海一般,一会儿想着,若是当日听了护国公主的话又会怎样,一会儿又想着,护国公主便是走都要带走玉玺,可见,也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风光霁月。哪里还曾留意到燕离的问话。 一侧的韦皇后看到了,虽不知道燕正天是因为什么走神,但她还是柔声提醒着他,“皇上。” 燕正天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笑着说道:“离儿适才问你,你身子可曾好些了。” 燕正天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朝燕离看去,说道:“太医说了,是忧思成疾,吃了几贴药,慢慢调养着,这不,好多了。” 燕离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他不言语,燕正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不能,见人的第一天,就问玉玺的事吗? 而眼见得大殿内便又要静下来。韦皇后适时的出声,她笑着对燕正天,说道:“皇上,您看是不是将轲儿还有其它皇子都喊来,跟离儿认认,回头,别一个宫里遇上了,谁也不认识谁。那可就闹笑话了。” 燕正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在皇后欲要高声吩咐韦秀去请人时,他抬目朝一侧神色寡淡的燕离看去,问道:“阿离你累不累?若是累的话,你先去歇息下,等晚上用膳时,再跟他们见面也不迟的。” 韦皇后在听到燕正天出声时,便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 等燕正天话声一落,她便也笑着看向燕离,轻声说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赶了那么多天的路,这样吧,你先回去歇着,等会用晚膳的时候,再见见你那些表弟表妹好了。” 原还只是说让燕离见皇子,这会子却是连公主也要见! 燕正天眉眼轻挑,不动声色的打量韦皇后。 夫妻多年,可以说,对彼此的了解,已经是左手对右手了! 韦皇后却是从容的忽视了燕正天的那个目光,而是笑容慈爱的看着燕离,乍然一见,还会以为燕离是她的亲外甥,而不是燕正天的! 两人的眉眼官司,燕离虽不曾抬头看,但却也是尽收眼底。 他来北齐的目的可不是跟那些龙子凤孙套交情,这种认亲的戏码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我在这不打算长留,以后还会不会再来也不知道。”燕离抬头,目光清亮的迎向正朝他看来的韦皇和燕正天,淡淡说道:“家母曾说,有情皆是苦,与其将来天各一方两相思念,不若就当未曾相逢相识。” 话说得好听,但意思很直白。 那就是,他对认识那些什么皇子、公主的没兴趣,大家从前是怎么样,往后还是怎么样吧。 燕正天和韦皇后脸色齐齐变了变。 两人都会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同一时刻,被同一人“啪啪”打脸,这样的感觉……燕正天垂了眉眼,身上生起一抹冷凛之色。 韦皇后到还好,只是脸上的笑却是不那么热络了。 “若是皇上和娘娘没有旁的事,我这就告辞了。” 燕离站了起来,转离打算离开。 这……燕正天和韦皇后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燕离走至门槛时,外面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二殿下来了。” 二殿下,燕轲! 燕离步子一顿,下一瞬,便看一抹修长的身影自廊檐下走来,隔着几步的距离,燕离目光淡淡一扫,便将这位二殿下的面貌看了个全。 这位二殿下,眉目与燕正天生得七分像,五官俊逸宛若刀刻,但周身的气质却又像极了韦皇后,气质温润,儒雅斯文,看他一步一步走来,似是闲庭信步,不急不燥,举止适度 ,到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文如玉的感觉。 燕轲这时也看到了站在门槛内的燕离,他唇角微翘,脸上绽起一抹适度的笑,一步外站定,目光对上燕离掩于银制面具下的目光,开口问道:“可是表兄?” 表兄?燕离垂眸,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对燕轲微微颌首后,便重新迈了步子离开。 燕轲僵了僵,只这一个怔忡的时间,燕离却是已经擦身而过。 看着燕离渐行渐远的身影,燕轲温润的眉眼微微拧起,但在下一瞬,却又飞快的舒展开来,正欲进身进殿,只在他回首的刹那,却撞见了正从殿内走出来的燕正天。 “儿臣见过父皇。”燕轲连忙退后半步,揖手行礼。 燕正天步子一顿,抬头看向彬彬有礼的燕轲,唔了一声后,问道:“是来看你母后的?”不待燕轲开口,他又说道:“进去吧,你母后正等着你呢。” 话落,便带着人径自离去。 燕轲再度揖手,“儿臣恭送父皇。” 直至燕正天一行人走得看不到身影,燕轲才重新直起腰身,站在好,温润的眉眼像猫般眯了起来,一脸沉思的看着远处空旷的殿宇。 “进来吧,你就是站成块石头,你父皇也不会怜惜你一二!” 耳边响起韦皇后清冷的声音。 燕轲恍然一笑,回头收了目光,转身朝殿内走去。 大殿里,韦皇后已经将人都打发了下去,只有韦秀侍候在侧。 “儿臣见过母后。”燕轲上前向韦皇后行礼。 韦皇后摆了摆手,免了燕轲的礼,待燕轲坐下后,她抬目看向燕轲,问道:“这人,你怎么看?” “你是说燕离?”燕轲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点了点头,满月似的一团和气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怒色,“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跟他那个死鬼娘亲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尊卑之分!” 燕轲想起适才燕离那淡淡的一瞥,以及之后的潇洒离去,目光间掠过一抹幽芒,笑容不变,问道:“父皇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韦皇后嗤笑一声,冷笑着说道:“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笑。” “嗯?” 燕轲不由一脸疑惑的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将燕离从头到没尾只说了四句话的事与燕轲说了一遍,末了,她眉宇轻蹙,心思沉沉的问道:“我冷眼瞧着,燕离他其实根本就不想认你父皇,也不想来北齐,可是,他为什么又来了呢?” “这个,儿臣到是知道一点消息。”燕轲对韦皇后说道:“年前不是得了消息,说是东夏皇宫出了点事吗?” 韦皇后点头,“怎么,难道跟他有关?” 燕轲点头,“据说有刺客入宫行刺,东夏现在已经是太子监国。” 韦皇后一脸惊诧的看向燕轲,“你是说那个刺客,就是燕离?他是来北齐避祸的?” 燕轲笑了笑,轻声说道:“是不是他不知道,不过,现在东夏到处都是通辑他和那个叫什么容锦的悬赏通告。”话声一顿,燕轲眉梢轻挑,一脸兴味的说道:“对了,听说那个容锦是战王韩铖当年在东夏春风一度后留下的种,这是真的吗,母后?” 韦皇后点了点头,“是真的,当年你六皇姑以继室之礼下嫁战王府时,我亲耳听见韩铖与你父皇说,那个女人是昔日长兴候府的大小姐容芳华。” 燕轲点了点头,容锦的身份他并不感兴趣。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儿臣适才与他见礼,他爱理不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燕轲抬头看向韦皇后,“你说,会不会是,他已经选择站在了燕翊那一边?” “应该不是。”韦皇后摇头,将燕离之前拒绝出席晚上的洗尘宴与皇子、公主们见礼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我原本还想着,在几个适嫁的公主里选一个,配了他,却不想他就像是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真真是不通教化!” 燕轲听了韦皇后的打算,当即拧眉说道:“这个想法,母后趁早取消,往后也别再有。” “怎么了?”韦皇后看向燕轲,不解的说道:“左右母皇膝下只有你一个,你那些妹妹,若是能替你争取点助力,也不枉我平日里善待她们一场!” 燕轲失笑摇头,“母后,外祖父才使人递了消息给儿臣,说是燕离已经有心上人,若是想要拉拢她,万不可在女色上打主意,不然,只怕不曾讨好了他,反而惹了他的嫌!” “有了心上人?”韦皇后看向燕轲,“是谁?难道还能高贵过我们皇室的公主?她们虽不是嫡出,但却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那个人,母后不认识,但应该也听说过。”燕轲笑了看向韦皇后,待对上韦皇后满目不解后,笑着说道:“便是战王与容芳华之女,容锦。” 韦皇后一瞬间,下巴差点都惊得掉在地上。 良久。 “呵,”韦皇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嗤笑声,“还真是门当户配的绝配!” 燕轲自是听明白韦皇后这话下之意,也跟着笑了笑,稍倾,敛了笑容,一脸郑重其事的看向韦皇后,“母后,玉玺一定不能落在燕翊的手里!” “我知道。”韦皇后同样敛了脸上的讥诮之色,目光微凝,一脸冷色的说道:“你放心,是你的,谁也别想从你手里抢走。” 31如意郎君 临华殿。 淑妃贺兰氏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桌上,拧了眉头,轻声说道:“照这样说来,燕离岂不是已经知晓了你的打算?” “既便不是知晓十分,只怕也有六分明白。”燕翊拧了眉头,沉声说道。 贺兰氏秀丽的脸上,神色顿时便难看了几分。 若非万一,她是真不愿与燕无暇的后人为敌,必竟,当年皇上废妻为妾时,满朝大臣,只有公主她仗义执言。 “唉!”贺兰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满目晦涩的说道:“翊儿,一步错,步步错。当日,你就不该去东夏打容锦的主意,不然……” “母妃,”燕翊打断贺兰氏的话,苦笑一声后,说道:“儿臣没的选择,王妃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儿臣还清楚,现下,只有她能左右王爷的意志。而整个朝堂,现如今除了王爷能与韦氏一派抗衡,还有谁能?” “母妃,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燕翊抬头看向苦着脸的贺兰氏,“六宫之主的位置,我能给华儿,大哥同样也能给。我所依仗的不过便是华儿对我的喜欢,可你也跟儿臣说过,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儿臣不能单纯的依仗这份喜欢,儿臣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既然,王妃想要拔去王爷留在心底的那根刺,儿臣倾尽一切,帮着她便是!” 贺兰氏看着一脸毅然决然的容翊,久久无语,等再开口时,声音已经难掩暗哑,“千错万错,都是你父皇的错,若不是他……” “母妃!” 燕翊厉声打断贺兰氏的话。 贺兰氏对燕翊略显凌厉的目光,嘴唇翕翕,虽然还在言语,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眉目间却是压抑至极的苦楚之色。对上这样的神色,燕翊在一阵默然之后,只能撇了目光,假装不曾看到。 他刚才说,他所依仗的不过是韩华对他的喜欢。但若是没有父皇的默许,便算是韩华待她一往情深,他同样也没有法子去跟二皇弟争。所以,既便今时今日一切都是因父皇而起,但对父皇不满的话,他不能说,母妃也不能说! 被燕翊厉声打断话的贺兰氏,嘴唇微动,半响,脸上绽起一抹苦笑,目光轻垂,“是母妃的错。” “母妃……” 燕翊才要安抚贺兰氏几句,门外响起宫人的声音。 “娘娘,皇上来了。” 贺兰氏闻言,连忙将乱糟糟的心绪统统放到一边,就着燕翊伸来相扶的手,站起身,说道:“我们去迎迎你父皇。” 两人走到门口,便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燕正天在宫人的簇拥下正大步走来。 “皇上(父皇)。” 贺兰氏和燕翊一同迎了上前。 不同于在椒房殿对韦皇后和燕轲的冷淡,燕正天在看到贺兰氏和燕翊的一刹那,身上原本冷凛的气息如同冰雪遇到了阳光一般,瞬间融化。 他先是给了贺兰氏一个温和的笑,然后便将目光停在了恭身行礼的燕翊身上,眉目间满是一个父亲的慈祥和蔼。 “翊儿,这一路都还好吧?” “回父皇的话,一切都好,儿臣谢父皇关爱。”燕翊再次揖了一礼。 燕正天看着举止适宜彬彬有礼的燕翊,笑容忍不住的便从嘴角漫上眼角眉梢。 贺兰氏悄悄有觑了眼燕正天,等对上燕正天满是笑容的脸时,脸上也跟着绽起了一抹由衷的欢喜之色,只是这欢喜还没来得及扩散,便又被一种萧瑟的无奈和懊恼给压了下去。若是当年,皇上不曾贬后为妃,她和翊儿的路又何至走得这般艰难危险重重? 念头才起,贺兰氏神色间便有些恹恹的。 “阿馨,怎么了?” 耳边霍然响起燕正天略带疑惑的声音。 贺兰氏心头一凛,连忙扯了抹笑,抬头朝燕正天看去,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轻声说道:“臣妾看着翊儿好似瘦了许多,一时难过,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燕正天闻言,目光便又重新落在燕翊脸上。 许是因着天气渐热,又多日赶路的缘故,燕翊原本白皙的肤色,这会子看起来却是黑了不少,至于瘦和没瘦,还真不是那样看得出来。 但人心是个奇怪的东西,燕正天本就偏爱这个长子,加之确有些日子没见着,等看到燕翊那不复往日白皙的脸后,当下便微微的拧了眉头,说道:“嗯,确是瘦了黑了不少,不过阿馨你也别太心疼,他往后是要担大责的人,吃点苦是好事。” 燕正天的话声一落。 一直垂眸作谦顺状的燕翊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但很快的又被他稳住了。 从前只知道父皇有那个意思,但却从不曾言明,很多时候,他也会想,父皇正值盛年,他会不会是父皇用来对付韦氏的工具?必竟,父皇从不曾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必竟,当年父皇为了江山,连他最心爱的母后都能能舍弃! 而此刻,在听到那句“他往后是要担大责的人”时,燕翊一直不安的心,如同尘埃般落定了。巨大的欢喜差点便让他做出不合时宜的举止,好在,最后的关头,终于还是让克制住了。 较之燕翊的欢喜,贺兰氏似乎却是镇定了不少,她放了手里的帕子,杏眸含情的看着燕正天,“皇上说的是,臣妾妇人之见。幸得有您这个父皇把关,不然人说慈母多败儿,若是由着臣妾,只怕翊儿便要毁在臣妾的手里了。” 好话谁都爱听! 特别是贺兰氏这番淡淡的如同寻常百姓家常之语的话,着实是说到了燕正天的心里。 他目间笔前愈深,对贺兰氏说道:“阿馨也知道慈母多败儿啊!既然知道,往后朕再给翊儿差事时,可别再胡乱的心疼了。” “不会,臣妾肯定不会的。”贺兰氏连忙笑了说道,末了,却又在燕正天看不到的地方,轻声的说道:“可是私底下,总还是会心疼的!” 她的话声一落,耳边便响起燕正天哈哈大笑的声音。 燕翊则一脸无奈的看着因为燕正天的笑,而脸颊微微泛红,一对杏眸正含羞带怨的看着燕正天的贺兰氏,“母妃……” “好了,好了,翊儿,你也别怪你母妃。”燕正天伸手拍了拍燕翊的肩膀,“你母妃也是心疼你。” “儿臣不敢!”燕翊连忙垂头说道。 燕天正点了点对,对已经走上前伸手来搀他的贺兰氏,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也不早了,朕今日在你这用膳,让人摆膳吧。” 贺兰氏闻言脸上神色一怔,才要开口,却见燕翊朝她使了个眼色,当下压下心头的疑惑,笑了说道:“是,臣妾这就让人安排晚膳。” 待进了大殿,贺兰氏留下燕翊陪燕正天说话,她则喊了她殿中的管事姑姑玉梅进来。 “皇上,今晚在这用膳,你去御膳房说一声,加几道皇上素日喜爱的菜食。”贺兰氏说道。 “是,娘娘。” 玉梅才要退下,身后又响起贺兰氏的声音,“等等。” “娘娘?”玉梅看向贺兰氏。 贺兰氏侧头看了看主殿的方向,带着玉梅往外又走了几步,确定她们说话的声音再不会被听到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让你在韶庆殿那边安排的人,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人到是安排进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贺兰氏眉眼霍然一厉,盯了玉梅看。 玉梅当即屏息敛神,轻声说道:“不过进不了内殿侍候,那位公近身的事宜都由他自已带来的人打理,其余人等一概不用。” 贺兰氏不由便拧了眉头。 进不了内殿,便打听不到重要的消息,想要做点什么也难! 一时间,贺兰氏不由抿紧了唇,眉头蹙得能夹死只苍蝇。 “娘娘!” 玉梅犹疑的看贺兰氏。 皇上在里面坐着,她这是继续站在这陪着自已家娘娘发呆,还是…… 贺兰氏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对玉梅说道:“你去吧。” “是,娘娘。” 玉梅退了下去。 贺兰氏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多时,脸上绽起抹笑,转身进了内殿。 既然她的人的近不了身,那韦氏的人也别想近身,这样说来,她也不算吃亏。 …… “父王!” 正哭喊着韩华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外眉目阴沉的韩铖,想也不想的,便哭喊着扑了上前,一头撞进韩铖的怀里,“哇”一声,哭得越发的委屈了。 韩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宝贝女儿哭声了,此刻,乍然抱着哭得就差背过气去的韩华,铁打的汉子也不由得心头泛酸,喉咙一阵阵的干痛。 “华儿,乖,别哭了,告诉父王,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韩铖轻轻拍着韩华的背,试图将韩华从怀里拉出来,只,韩华却八爪牙一样,牢牢的抱着他的腰身,轻易不肯抬头。 韩铖无奈,只得一边拍着韩华,一边抬头朝听雪看去。 听雪对上韩铖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眸子,脚一软,便要跪下请罪时,容锦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郡主,是真是假,现在王爷来了,你何不当面问个清楚?”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僵了僵,韩铖蓦的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抬头,目光警告的撩了眼容锦,重新低下头,轻声对怀里已经止了哭声,正犹疑着是问还是不问的韩华,说道:“什么真啊假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华默了一默后,抬头起,用她哭得红肿得跟个桃子一样的眼睛看着韩铖,哑着嗓子说道:“姐姐说,你和母妃要把她也嫁给翊表哥,父王,这是真的吗?” 韩铖身子一僵,下一刻,猛的抬头看向容锦厉声,说道:“华儿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容锦挑眉,目光似笑非笑的迎向韩铖,“还小?不小了,王爷和王妃都开始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怎么还能说小呢?” 韩铖被容锦的话噎得半响说不出话。 他能说,容锦胡言乱语吗? 可,当日是他亲口跟容锦说“娥黄女瑛”之事,可不正如容锦所言,终身大事都已经开始考虑了! 容锦见韩铖怔在那久久失语,垂眸一笑,稍倾,抬头对上神色僵硬朝她看来的韩华,“郡主,你听明白了吗?” “我……” 韩华看向容锦,她摇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华儿!” 韩铖眼见得自已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才见容锦第一面,便被她折磨成这样,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得好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攥出了汁! 他一边拍着颤着身子花容失色的韩华,一边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容锦,“容锦,她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仇人,你非要这样对她吗?” “妹妹?”容锦迎上韩铖带着厉色的目光,忍不住便失笑,“王爷,我记得,我与你,与这府上的关系,原不过是故人之女,何时就成了姐姐妹妹的关系了?” “你……”韩铖瞪了容锦,半响,他敛下眸中的怒色,咬牙道:“容锦,不要不识好歹,你应该知道,本王是真心想要补偿你,但是……” “补偿我?”容锦打断韩铖的话,“王爷打算如何补偿我?帮我选一个如意郎君?还是,赠我锦衣玉食,一生吃喝不尽的金山银山?” “父王!” 韩铖怀里的韩华在听到容锦“如意郎君”四个字时,猛的抬头看向了韩铖,苍白着脸色,问道:“父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想要把她嫁给翊表哥?” “华儿……” 韩铖一脸痛楚的看着瞪着一对小鹿眼睛一样看着自已的女儿。 他想否认,可是,他是男人,是吐口唾沫就成钉的男人。让他否定自已说过的话,他……便在韩铖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进,外面突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来了。” 话声才落,便看到燕文素被众簇拥着自外面走了进来。 “母妃!” 韩华舍了韩铖,委屈着跑向燕文素。 “咦,这是怎么了?”燕文素伸手揽住了哭花了脸的韩华,一脸不解的看向韩铖,“华儿,这是怎么了?怎的哭成这样?” 韩铖一张英气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紫,越发噏噏着,说不出话来。 而这边厢,韩华已经委屈的说道:“母妃,姐姐说父王要把她也嫁给翊表哥,这是真的吗?” “华儿,不得胡闹,这种话岂能乱说。”燕文素当即沉了脸,目光不悦的瞪着韩华,怒声道:“大殿下的婚事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岂是你父王能决定的!” “我没有胡闹,我也没有乱说!”韩华委屈的指着容锦,大声喊道:“明明就是她说的,你不去说她,凭什么来骂我!” 燕文素脸色一变,目光一抬,疑惑的朝容锦看去。 似是在问容锦,这是不是真的! 容锦对上燕文素看来的目光,唇角微翘,目光中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寒意,下一瞬,却是,淡淡说道:“郡主没有说错,这话是我说的。” “容姑娘,你……”燕文素脸色大变,看向容锦的目光如被针扎了一般,稍倾,她微微垂了眸子,沉沉的叹了口气,不无悲凉的说道:“容姑娘,你不喜欢我,不喜欢华儿,这没什么,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 就什么? 容锦眯了眸子,看向一脸悲色的燕文素,等着她往下说。 只是,燕文素却在这时,话声嘎然而止,只垂了眸子,揽紧了怀里的韩华,轻声说道:“华儿,这里面怕是什么误会,你先回去,母妃稍后就来找你,好不好?” 韩华哪里肯离开。 她摇头,瞪圆了那对小漉漉的眸子,看着一脸黯然的燕文素,又看了看一侧同样一瞬如同苍老十岁的韩铖,末了,目光落在容锦身上,“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嗯? 容锦不由便奇的看向韩华。 小丫头说她知道了,明白了,她知道什么了?又明白什么了? 韩华看着容锦,“你太坏了,你心里生气,生气父王这么些年扔下你和你娘亲不闻不问,所以你就来挑拨我和父王的关系,是不是?” 呵! 容锦差点便当场笑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挑拨你和王爷的关系?”容锦看向一脸忿然的韩华,好笑着说道:“你们好和不好,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韩华大声说道:“你想让我生父王的气,想让我们一家不和,这样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容锦才想说“不是”,韩华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 “你别否认了,宫里的娘娘都跟我说了。” 宫里的娘娘? 会是哪位娘娘呢?这么早就选择了站队 “哪位娘娘啊,这么聪明,竟然能未卜先知!”容锦笑盈盈的看着韩华,“说出来,让我听听呗!” “哼,我才不会告诉你呢!”韩华看着容锦,没好气的说道:“总之,我告诉你,你别枉费心思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容锦笑了笑,“那你怎么不问你父王呢?我不是说了吗,是真是假,问问你父王你就知道了。你父王就站在这里,怎么不敢问?怕问出来是真的,受不了?” “你……”韩华恨恨跺脚看向容锦,末了,赌气似的看着韩铖,问道:“父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说过,要将她嫁给翊表哥的话吗?” 韩铖对上韩华咄咄相逼的目光,下意识的就想摇头。 “我……” 32盛情难却 韩铖感觉喉咙里好似长了个疔一般,几番话到嘴边,却愣是说不出口。 让容锦和华儿同嫁大殿下的话,他说过没有? 他当然说过! 他是男人,是靠着自已的努力的从白衣之身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权势滔天。 他比谁都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他来说,二女共侍一夫,这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古往今来,皇室之家,别说是姐妹共侍一夫,便是姑侄,姨甥共侍一夫的,多了去了! 是故,当日大皇子找到他,告知容锦是他与容芳华之女,并且明确表示,只要他能助他夺嫡,他可以迎娶容锦为后时,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同意了。 大皇子深得皇上宠爱,同华儿又是两情相悦,现如今更是愿意以后位相许,怎么算这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了容锦。 容锦无意认他,更无意认祖归宗,这倒也罢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容锦竟然会跟护国公主的遗孤两心相许!知晓了燕离的身份后,他知道他再呆在东夏已然没有意义,才会有当日的不辞而别。 回到北齐,他不知道文素从何得知他去东夏找寻容锦之事,他无意相骗,只得和盘托出,谁想,文素却拿定主意要接容锦回府。任他百般劝阻也不肯听! 原以为以容锦的性子,便是文素使了人去接,肯定也不会来的。然事情再度出人所料,容锦她来了,她不但来了,便是燕离也来了! 这两人……韩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目光与灼灼朝他看来的燕文素母女一触即开,心里满满的都会愧疚之情,他当日只想着要补偿容锦,却忘了,华儿也是他如珠如宝的女儿!现如今,叫他当面承认他曾有意将容锦许给大殿下,只怕,华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不但是华儿,便是文素,她也…… “王爷!” 耳边响起燕文素的声音。 韩铖再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他抬头,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容锦,最后转身燕文素母女,对上韩华儿一动不动如小鹿般纯真的目光时,韩铖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父王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韩华的一声嗤笑,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你听到了没有,父王说他根本就没说过这样的话!”韩华对容锦大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要说心底没有惊诧是不可能的。 在容锦来说,古人讲究的不就是个信字吗? 人无信而不立! 更别说韩铖这般的身份,他是谁? 他可是跟随护国公主马上得天下的战王爷,这样的男人,即便德行有失,但也不至于说否定自已说过的话! 可是……容锦抬目,目光三分失望,七分讥诮的看向一句话过后,便轻瞥开眸子看也不看她一眼的韩铖,半响“扑哧”一声笑了。 她一笑,除了韩铖,燕文素和韩华同时怔怔的看了过来。 韩华更是失声问道:“你笑什么?” 容锦却是没有理会韩华的问话,她先是轻笑,续而却好似被人点了笑穴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母妃,她疯了,她是不是疯了?”韩华攥住燕文素的手,指着大笑不已的容锦,说道:“你看她,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燕文素目光不悦的瞪了韩华一眼,眼见韩华还要不服气的开口,她干脆便重重捏了一把,给了韩华一个警告的眼神。末了,这才抬头看向笑得不能自抑的容锦,犹疑的开口,“小锦……” 容锦听到那声“小锦”后,笑声嘎然而止,目光疏离的看向燕文素,淡淡淡说道:“王妃还是喊我容姑娘吧。”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韩华一把挣开燕文素的手,上前一步,指着容锦,便要斥责,一道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华儿,你和你母妃先下去,我有些话单独跟容姑娘说。” 话虽是对韩华说,但韩铖的目光却是一动不动的落在容锦身上。 韩华才要拒绝,一侧的燕文素却是一把扯住了她的手,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眼见,韩华虽然不高兴的嘟起了嘴,但却没再出声,燕文素这才吁了口气。 她脸上扯起抹柔和的笑,看了眼容锦后,这才对韩铖说道:“王爷,容姑娘年纪还小,有什么话,您好好跟她说。我先去看看晚膳安排得怎么样了,若是好了,回头我让人来请您和容姑娘。” 韩铖点了点头。 燕文素当下扯着不情不愿的韩华退了下去。 离了清溪小筑。 韩华当即一把甩了燕文素的手,跺着脚喊道:“母妃,您干什么不让我说啊,您也看到了,我是想好好跟她相处的,可是,您看看她都做了什么?为了挑拨我跟父王的关系,撒那样的弥天大谎,她……” “华儿!” 被打断话的韩华再次气鼓鼓的看向燕文素。 燕文素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将韩华带进怀里,但却被韩华一个闪身躲开了,燕文素的手落了个空。 她怔怔的看了眼自已落空的手,稍后,才将目光微抬,落在了脸绷成弦一般的韩华身上,沉沉的叹了口气,燕文素上前一步,伸手牵了韩华的手,往外走去。 韩华本想挣开,但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燕文素颇为无奈的声音。 “华儿,你真的以为是容姑娘撒谎吗?” 韩华步子一顿,霍然抬头看向燕文素,“母妃,您,您什么意思?” 燕文素攥紧了韩华的手,微微倾身,目光直直的看向满目惊疑朝她看来的韩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的,冷声说道:“母妃是要告诉你,容姑娘,她没有撒谎。” “不可能!”韩华尖声打断燕文素的话,“父王他……” “你父王骗了你。”燕文素冷冷打断韩华的话,说道:“若是你父王真不曾说这话,他一开始就否认了,又何必等那么久?” 韩华摇头。 “不可能的,父王他不是那样的人,父王他怎么会……” “唉,”燕文素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一脸悲戚的韩华往怀里带了带,越发攥紧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傻孩子,都怪母妃,是母妃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你不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有时候即便是最亲的人他也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韩华如被雷击一般,目光怔怔的看向燕文素,半响,翕噏着嘴唇喊了一声,“母妃!” 燕文素再次叹了口气,牵了燕文素的手,“你跟母妃来,有些事是时候让你明白了!” 韩华下意识便想要拒绝。 她有一种感觉,今天过后,她的世界只怕再不复从前!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看着紧紧攥着她手的母妃,她咬了咬唇,下一刻,茫然的跟着向前。 “你们都退下,音棋,你亲自在外面守着。” 才进了和乐堂,燕文素便高声打发了身侧服侍的人。 音棋轻应一声,带着屋里的人退了出去,她则照着燕文素的吩咐,亲自守在了门边。 “母妃……”韩华用一种惊惶的目光看着神色不复柔和,而是透着几分阴森的燕文素。 燕文素松开韩华的手,指着红木雕花椅,说道:“你坐下。” 仅管内心惶恐不安,但韩华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燕文素在韩华跟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她没有立即开口说话,默了一默后,这才抬头看向神色怔忡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的韩华。 “华儿。” 韩华连忙抬头回应燕文素,“母妃。” 燕文素看着惶惶不安的宝贝女儿,一时间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内庭长大,深深明白女人间的战争往往比战场上刀锋厮杀更惨烈,是故,才生下韩华的那天,她就拿定主意,她所经历过的,必不让她的女儿再经历。 堂堂王府郡主,她只需要在韩华适婚的时候,替她挑迁一桩门第不高,但家庭人员简单,人品厚重的夫婿便行。如此一来,女儿便是成了亲,嫁了人,他和王爷活着的时候,他们是她的靠山,他和王爷没了,还有思儿这个嫡亲的兄弟可以依靠! 可是,她怎么会想到,女儿竟然跟大殿下暗生情愫。 燕文素抬手揉了揉额头,若这只是大殿下的一厢情愿,她自是千方百计的绝了他的念想,可……燕文素的目光落在韩华略显苍白的脸上。 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华儿,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 韩华怔忡不解的看向燕文素,“母妃,明白什么?华儿不懂你的意思。” 燕文素闻言,不由便苦笑。 是啊,只这短短一天的功夫,她难道就想让华儿弄明白,她用了多少年才弄明白的人心吗? “母妃的意思是问你,若是连你父王都会撒谎骗你,这世上还有谁是你能相信的?”燕文素说道。 “我……”韩华摇头,她觉得脑子里乱的好就像塞满棉花一样,空空的,乱乱的,“母妃,父王他为什么要骗我?他,他明明知道我喜欢翊表哥,为什么他还要……” “因为你父王觉得他亏欠了容锦,他想要补偿她,而你的翊表哥知晓了你父王的心思,便以娶容锦为条件,要求你父王助他夺嫡。”燕文素打断韩华的话,说道。 韩华本就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听完燕文素的话后,顿时越发的惨白,她哆着嘴唇,想要说“不可能的,翊表哥,他不会这样做的”,可是,在对上燕文素凛厉的眸子后,那句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来。 她摇头,眼泪忽然就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掉。 她慌乱的抬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只是,不任她怎么擦,都会有新一轮的泪水流出来。 燕文素看着眼前慌乱不堪,努力想要镇定下来的韩华,看着她脸上一波又一波的泪水,心如同被一把钝刀子在不停的来回的割着。 “华儿,你记住,这世上除了自已,谁都不值得信任!”燕文素抬手,轻轻的擦去韩华脸上的泪水,语声温柔的说道:“还有,你一定要记住,爱自已要胜过爱任何人!” 韩华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怔怔的看着清目温柔的燕文素,讷讷失声问道:“母妃,连您也不能信吗?” “不能!”燕文素摇头,双手捧住韩华的脸,目光似是要看到韩华的灵魂中一般,一字一句,说道:“母妃除了你还有你弟弟,你终究会是别人家的人,而你弟弟才会一直陪在母妃身边。你一旦出嫁,我们便不再只是母女。我们代表的是两个不同的家族,我们必须为各自的家庭谋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 “没有可是,”燕文素无情的打断韩华的话,“除非你放弃你的翊表哥,选择母妃替你安排的路走。” 韩华摇头。 燕文素叹了口气,看着韩华,“华儿,既便你明知,是燕翊向你父王提出想要迎娶容锦,你也不改初衷吗?” 韩华垂睫,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打起一排漂亮的阴影。 “母妃,翊表哥他是有苦衷的,他……” “你不用替他解释,他怎么想的,母妃比你更清楚明白。”燕文素嗤笑一声,末了,又摇头叹息道:“华儿,路是你自已选的,母妃只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会后悔吗? 韩华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她懂事起,她就想着要嫁给翊表哥,她要做他的女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除他以外,他还会嫁给别人。 韩华不语,燕文素默了一默,最终只能将一声长叹咽了回去。 “燕翊有他的野心,而他的野心需要你父王的成全,事情若是能成,你六宫之主的位置必是无人可以撼动,但是……”燕文素看向韩华,“但是,他不会只是属于你一个人,你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你甚至要时刻防备着,那些女层出不穷的手段,她们只有一个目,便是取而代之夺了你的凤位。” “更甚至,你将来有了和他的孩儿,他却未必喜欢这个孩儿,他也许会想着让别的女人取代你的孩儿,接管你辛苦为他谋来的一切。华儿,到得那时,你怎么办?” “我杀了他!”韩华苍白的小脸上划过一抹狠戾,她抬头,目光淬毒般的看着燕文素,咬了牙齿,声音如同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一字一句,说道:“如果有那一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燕文素看着这样的韩华,心里长久以来揪着的一口气,终于暗暗的松了。 她就说了,她燕文素的女儿,便是再娇养,再温软,骨子里该有的肯定都会有! 燕文素拍了拍韩华的手,“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华儿。” 韩华目光怔忡的看向燕文素。 似乎还没从自已适才的话声中醒过神来。 “母妃……” “华儿,既然那个位置,你志在必得,那我们现在就来商量下,怎样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燕文素对韩华笑了笑。 韩华眨了眨眼,满脸的不解之色。 “我们先从清溪小筑的容姑娘开始说吧。”燕文素说道。 韩华张了张嘴,容锦?! “容锦有她自已的心上人。”燕文素对韩华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个人,是你听过很多遍的大长公主,燕无暇的遗腹子。” 韩华看着燕文素的眸子瞪得越发的圆润了,“他……” “他叫燕离。”燕文素继续说道:“是燕无暇和东夏先帝的儿子,一直生活在京山。” “京山?”韩华神色木然的说道:“我听淑妃娘娘说过,京山有座银矿,以前北齐和东夏为着这座山,没少发生磨擦。” “是的,淑妃娘娘没有骗你。”燕文素轻声说道:“但后来,燕无暇离开北齐时,将京山划在了她的名下,做为她的封地。” “这……”韩华默了一默,问道:“皇上他怎么会同意?” “他不同意又能怎样?”燕文素笑了笑,说道:“是燕无暇将皇上送上宝座的,别说是一座京山,就是半个北齐,她说要,皇上也不能说不给!” 韩华闻言再度默然,将记忆里有关那位大长公主的传言翻了一遍,觉得还真如她母妃所说的那样。北齐半刃江山都是护国公主打下来的,她若是说要,皇上还真就只能拱手相让! “其实皇上之所以同意将京山做为公主的封地,也并不全是因为公主的对北齐对他的功劳,最主要还是因为传国玉玺在公主的手里,他便是说反对,也没用。”燕文素将话题扯了回来。 “传国玉玺?”韩华不解的看向燕文素,“母妃是说,当时掌管玉玺的是公主,而不是……” “是的。”燕文素打断韩华的话,“传国玉玺并不曾由皇上的人保管,相反,它一直都在公主手里,而且公主最后离开北齐时,她甚至带走了传国玉玺。” 电光火石间,韩华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目有深意的燕文素,脱口而出道:“难道翊表哥是想通过容锦拿到传国玉玺?” 燕文素看着韩华的眸子便有了一抹欣慰之色。 而见燕文素没有否认,相反目光中还露出隐隐的赞许之色,韩华先是心头一寒,但很快,那股寒意又被一种隐隐的欢喜所替代。 她就知道,翊表哥肯定是有苦衷的!果然如她所想,翊表哥并不是被美色所诱,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向着他心中的目标前进! 燕文素没有错过韩华眸中一闪而逝的清亮,她暗暗的叹了口气,心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母妃。”韩华一脸不解的看向燕文素,问道:“你都说了燕离是容锦的心上人,容锦凭什么为着翊表哥背叛自已的心上人?再说了,玉玺在燕离的手里,又不在容锦手里,翊表哥就算是娶了容锦,除了能得到父王的支持,他根本得不到别的嘛!” “傻孩子。”燕文素见韩华一瞬间,便能将事情理得这般细致,脸上已经是难以掩饰的骄傲,“燕离是容锦的心上人不假,可是这世间多的是有情人最终却成怨偶的,母妃为什么要不顾你父王的反对,一力主张将容锦接来王府?不就是……” 韩华一脸惊喜的看向燕文素,问道:“母妃,您是说,您接容锦来王府,是为了帮翊表哥拿到玉玺?”话声一顿,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母妃,您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母妃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不过,具体怎么做,我还要再想想。”燕文素笑盈盈的看着韩华,抬手帮韩华理了理略略凌乱的发髻,语声温柔的说道:“华儿,如果母妃要你像之前一样,对待容姑娘,你能做到吗?” 韩华不解的看向燕文素,“母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好好与容锦相处,像你之前打算的那样,把她当亲姐妹相处。”燕文素说道。 韩华脸上顿时绽起一抹为难。 “怎么了?”燕文素拧眉,“你不愿意?” “不是,”韩华连忙摆手,“我不是不愿意,我刚才才那样对她,我怕她心里记恨我,我……”韩华目光不确定的看向燕文素。 燕文素挑了挑眉梢,淡淡道:“她对你怎样,你别管,你只管对她好便是。” 韩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燕文素本还想再提点韩华几句,但想了想,这一天发生的事也够她受的,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这么一想,她便对韩华说道:“你去外面看看,晚膳有没有摆好,若是好了,便使人去请你父王和容锦。” “是,母妃。” 韩华起身走了出去,眼见燕文素抬手揉着额头,一副不厌其烦的样子,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将候在外面的音棋喊了进来,让她上前去侍候,她自已则去了宴客厅。 “王妃,”音棋倒了盏茶,双手呈到了燕文素跟前,免不得轻声劝道,“王妃,太医说了,您不能思虑过重,不然只怕心疾又要再犯。” 燕文素是未足月的早产儿,自幼身子便不大好,加之一直以来心思重,便落了心疾之症。 此刻听了音棋的话,燕文素苦笑一声,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轻声说道:“我到是想做个富贵闲人,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事也不操心,可是,可以吗?” 音棋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 外人都说公主福气好,得了王爷的一心一意相待。 可谁又能想到,每年王妃因着祠堂的那块牌位都要寝食难安郁郁寡欢数日,偏偏份阴郁却是连个说道的人都没有!不过,想到王爷今天突然让人拿走那块牌位的举动,音棋再次暗暗钦配了一把自家王妃。想来,要不了多久,王妃她多年的心愿便会达成了吧? 便在音棋走神时,耳边蓦的响起一道声音,“清溪小筑那边,是谁在服侍?” 音棋连忙敛了心神,轻声说道:“回王妃,原先安排了玉珊去服侍,可那位容姑娘说,她有自已的丫鬟,除了留下几上粗使婆子,旁的都给退了。” 燕文素冷哼一声,“她到是警觉的很。” 音棋默了默,上前,轻声问道:“王妃,要不要奴婢另外想法子?” “不用了。”燕文素摆手,“不急这一时,让她起了疑心反而不好。” 音棋不再出声。 …… 清溪小筑。 韩铖没有理会容锦满脸的讥诮之色,他低眉垂眼进了屋,在屋子中央的红漆圆木桌旁坐下,抬头看了眼站在那的容锦,顿了顿,轻声说道:“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容锦看了眼韩铖,没有迟疑的坐了下来。 韩铖又抬头看了眼屋子里的杏雨和杏花一眼,“让她们都退下吧。” 容锦抬手示意杏雨和杏花退下。 杏雨到是有点犹疑,她不放心的看向容锦,“姑娘……” “下去吧,”容锦对杏雨,说道:“以王爷的身手,他真想对我动手,你们便是留下也不过是枉送性命罢了!” 杏雨还待再说,韩铖却在这时蓦的抬头看来。 他本就是军功起家,手上人命不知凡几,此刻虎目一肃,不知觉的便透着一股凌厉之势,便是杏雨心里早有准备,位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容锦却是被韩铖那个目光看得不高兴了,她的人,还轮不到他来抖威风!当下,轻哼一声,淡淡道:“不过,你也别担心,王爷要真有歹意,姑娘我毒不死他,也一定会毒残了他!” “扑哧”一声,杏花忍俊不禁,失笑出声,眼见韩铖眉头紧蹙,目光如刀刃般刮向容锦,她二话不说,扯了杏雨便走。 屋子里,容锦对上韩铖看来的目光,翘了翘唇角,似笑非笑的说道:“王爷,想跟我谈什么?” 韩铖吸了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厌烦,为了不让自已因容锦的挑衅而破功,他干脆垂了眼睫,盯着自已摆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开口,说道:“容锦,你为什么要来王府?” 容锦扬了扬眉梢。 “我也想知道,我当初已经明确表达过我的想法,为什么,夏嬷嬷还会去京山?”容锦看着韩铖问道。 “夏嬷嬷去京山是王妃的意思,王妃她念你年幼不忍心你流落在外。”韩铖说道。 容锦嗤笑一声,“那为什么寸心会成为燕翊的内应,试图引人渡高水潜入京山?” 韩铖脸上一僵,神色怔怔的看向容锦。 容锦眉眼间的讽笑愈深,“王爷是不是想说,你不知道有这回事?” 韩铖想要点头。但下一瞬,他却想到他之前否认曾经说过要将容锦嫁与燕翊的话。头便怎么也点不下去了! 良久。 “不管你信不信,寸心的事,我确实是真的不知道。”韩铖说道。 容锦笑了笑,“嗯,我其实也想说,这事,你知道不知道对我来说,其实也不重要。” 韩铖蹙了眉头。 “别怪我没提醒你,”容锦看着韩铖,“不要想在我身上打什么花花主意,若实在控制不住,想动歪心思,不妨想想长兴候府的结果。” 韩铖霍然变色,“你威胁我?” “你要是觉得这是威胁,那就是威胁吧。”容锦淡淡一笑,说道。 韩铖对上眉目含笑的容锦,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自已拂袖而去,让人将容锦扔出去的怒意。 “容锦,我不想跟你争吵,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不以父亲的身份,只以……” “以家母故友的身份?”容锦打断韩铖的话。 韩铖张了张嘴,最终无奈的说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我知道,我也不怪你。可是,王妃和华儿,她们是无辜的,容锦,不要将对我的不满牵扯到她们身上。” “王爷,你想得太多了。”容锦垂眸,冷笑着说道:“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不满,我对王妃还有郡主也没有任何的敌意,你们于我来说,跟北齐朝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不过都是陌生人。我之所以入府,不过是盛情难却。” “王爷若是担心我对王妃和郡主不利,何不干脆送我出府?如此,我也不必虚与委蛇,你亦不必忧心仲仲。岂不各自爽利!” 韩铖:“……” 没错,从始自终,容锦都没有表达过丝毫想要回王府的意思,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要圆了自已心中的缺憾。却忘了,世间之事,原就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所有的强求,不过是为难了自已,伤害了旁人。 才要开口说随时可以送容锦的离开的话。不想,却在这时,耳边响起容锦淡淡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能在这府里住多久,王爷什么时候安排我去给我娘亲的牌位上柱香?” 韩铖猛的抬头看向容锦。 “怎么了?”容锦见韩铖有瞪大眼看着自已,她想了想,问道:“难道这府里有我娘亲牌位的事也是假的?” “当然不是!” 韩铖当即回道。 “那便是王爷不愿我去给我娘上香?”容锦问道。 韩铖看着容锦,久久无言。 他在努力的回想着,最初的自已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是怎样打算的。 想过,会恨他,会怨他,也想过,恨过、怨过以后,像华儿一样无条件的依赖他,相信他,敬重他! 独独没有想过,会是眼前的这样一种状况。 这种感觉,就好似当年他还跟着公主南北征战一般,敌我双方打一场胜负难分的战以后,坐下来,你来我往的商讨着停战,穷尽一切心思,不择手段的想要力压对方,为自已争得一份至高的利益。 “容锦,可以试着原谅我吗?”韩铖攥紧了膝盖上的手,垂了眸子,没有去看容锦,而是顾自说道:“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想要补偿你,所以,在明知大皇子与华儿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他提出,迎你为后,让我助他夺嫡,我还是同意了。” 容锦笑了笑,“所以呢?我应该感谢你!” “听我把话说完。”韩铖目光撩了眼容锦,又飞快的垂了下来,“我当时,不知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是燕离,更不知道他是护国公主的遗孤,我没有想过利用你得到什么。我是真的想要尽我所能,给你一份最好的生活!”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让睁眼看着玫瑰的人,也看看它的刺。” 想来,韩铖是已经看到了她的刺了吧? “你是我的女儿,华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已经负了你,负了你娘,我不能再伤害华儿和王妃。”韩铖抬头看向容锦,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容锦,如果当日你接受了我的提议,今天,我不会否认当日我曾说过的话。但,既然你无意,又何必要再去伤害华儿呢?她也是我的女儿!” “你这是在向我解释吗?”容锦看着韩铖,“让我理解你当着我一套说词,背着我又一套说词的小人行径?” 小人? 她竟然说他是小人? 韩铖豁然变色,看着容锦的眸子几欲喷火,“容锦,你……” “你不想伤害韩华,所以你可以面不改色的否认自已曾经说过的话。可是,王爷,你在否认那番说词时,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否认,我跟你的宝贝郡主是注定不能再好好相处的了!” “为什么?”韩铖脱口而出的问道。 容锦冷笑,“你难道没听到你的宝贝女儿临去前的说词吗?我处心积虑的想要挑拨你们父女感情,想要报复你对我和我母亲的遗弃。你觉得,当她心里对我有了这样的认定后,我们还能好好的相处吗?” “不,不会的。”韩铖飞快的打断容锦的话,“华儿心思单纯,她一直就想要个姐姐,知道你要来,她高兴了好几天。等过些日子,这件事,她就会忘了的,你们……” “她会忘记,可是我不会忘记。”容锦看着韩铖,说道。 韩铖看着容锦。 “既然两两相厌,不如各奔东西,明天我便离开。”话落,对韩铖说道:“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韩铖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对上容锦绝决的脸,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才要退下。 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王爷,王妃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和容姑娘前去入席。” 韩铖步子一顿,抬头朝容锦看去。 “我不习惯跟不熟悉人的同桌吃饭,还请王爷,替我谢谢王妃。”容锦冷冷说道。 韩铖深深的看了眼容锦,拾步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杏雨和杏花急急走了进来。 “姑娘,我们明天真的要走吗?”杏花急声问道。 容锦不高兴的瞪了杏花一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姑娘,我可没有偷听。”杏花连忙替自已分辩,“你们话说得那么大声,别说我和姐姐,就是院子里看门的婆子只怕都听到了。” “真的吗?”容锦笑嘻嘻的看向杏花,“你确定看门的婆子都能听到?” “我拿脑袋担保。”杏花信誓旦旦的说道。 容锦嫌弃的看了眼杏花圆圆的脑袋,说道:“你以为你脑袋是镶金镶玉啊,谁都稀罕?” “哎呀,姑娘,你就别逗我了,你说说,我们明天是不是真的要走!”杏花说道。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容锦吃吃笑着看向急得不行的杏花,“我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啊?怎么,不会是被这王府迷花了眼,舍不得走了吧?” “才不是!”杏花啐道:“我是想着,姑娘明天要走,这箱子什么的我就不打开了,省得明天又要收整。” “懒丫头。”容锦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杏花,末了,懒懒的伸了个腰,起身一边活动,一边说道:“打开了吧,你家姑娘我便是想走,人家也不会同意的!” 杏花还待再问,杏雨已经上前推了她一把,轻声道:“还不去照姑娘的吩咐做。” 等杏花退了下去,杏雨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杯水,递到容锦手里,不无担忧的说道:“姑娘,人常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说,万一这王妃和郡主背着王爷,对你起了歪心思,这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容锦笑着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 杏雨看着容锦的满不在乎,顿时一口长气便叹得没了边,只得暗暗提醒自已,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也不知道,燕离那边怎么样了?”容锦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眼外面暗沉的天,轻声说道:“这小小一个王府区区一个王妃、郡主便能唱得这般热闹。真不知道,皇宫里,这会子热闹成了什么样!” “燕少主那边,有蓝姨和琳琅姑娘在,燕少主本身又是武林高手,姑娘您不用担心。”杏雨劝道。 容锦点头。 她自是知道有蓝姨和琳琅在,燕离必定不会有什么事。 但,可能是因为这么多日子以来,两人一直都在一起,乍然分开,不由自主的便想会挂念和担心! 33打她需要理由吗 “少主,那个叫什么童喜的又来了。” 琳琅得了门外小宫人的话,转身进屋对燕离说道。 屋子里,燕离正与蓝楹轻声的说着事,听到琳琅的话,不由便拧了眉头,问道:“他来干什么?” 琳琅摇头。 她哪知道那个死太监总往这边跑干什么? “把人请进来吧。”燕离对琳琅说道。 琳琅应下,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领了童喜进来。 若说,童喜最喜欢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出入宫中各处贵人殿宇。因为,他享受那种被人讨好膜拜的感觉,但眼下……童喜,对上燕离淡漠疏离的脸,便觉得整口牙都酸了。可别说是牙酸了,就是牙掉了,该他办的差,他还是得办! “奴才见过燕少主。” 童喜上前行礼,往日里,他腰还没弯,早就被贵人们给免了,可今天,他整个礼都行完了,这位燕少主才只是掀了掀眼睛皮,冷冷睃了他一眼。心里再不舒服,童喜也只得忍了,连皇上都得陪着三分客气的人,他童喜还能怎么样? 燕离等童喜站到一边,才开口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回燕少主的话,皇上与宗人府几位老王爷在长阁议事,请少主也前去。”童喜说道。 宗人府是是掌皇室九族事务的机构,最高长宫,宗人令。平时掌管宗族名册,按时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之事等。 北齐朝的宗人令,是先帝也要称一声皇叔的,晋王,燕棣。 燕离听了童喜的话,眼睛也没撩下的说道:“你去回了皇上,诸位王爷都是德高望重的,我一个乡野之人,便不掺和其间了。” 童喜便是知道这趟差事不好跑,但也没想到,燕离想也没想的便会拒绝面圣!当下,惊得下巴差点都合不拢。 燕离说完话,起身便要回内殿。 “燕少主!”童喜急忙上前一步,喊了待要离开的燕离,不等燕离发问,他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道:“燕少主,皇上请你去,其实是为着你封郡王的事情。” 燕离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童喜,“封郡王?” “是的,皇上有意封少主一个郡王,已经把这意思跟棣王爷说了,只棣王爷掌管宗人府,他老人家提出来,想要见见您。”童喜说道。 话落,小心拿觑着燕离。 要知道,郡王是仅次于亲王一等的爵号,北齐朝还没有哪个公主之子有这等殊荣的!若不是皇上念着旧情,又有所求,才不会有这等好事落下。末了,又心道:他就不信了,听到这封郡王的消息,燕离还能无动于衷! “我不想当什么郡王!” 清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童喜一刹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猛的抬头看向一句话落,已经转身离开的燕离,只见那如同修长一般俊秀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没有丝毫的犹疑和不舍。 童喜瞪圆了眼睛,怔怔的站在那。 琳琅没好气的上前,嫌弃的看了眼,眼珠子都快掉地上的童喜。 “喂,你还不赶紧去回话,站在这能看出朵花来啊!” 童喜猛然回神,回过神来的童喜,心里那吃一个火啊! 他在这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以说,就连当年的护国公主也没有这么狂,这么拽!甚至可以说,护国公主待他们这些宫人,较之寻常达官显贵还要客气几分!明明是母子,怎么相差就会这样大? 没有给自已更多的时间来难过,如同琳琅说的,皇上那还等着他去回话。 童喜急急的退了出去。 内殿里,蓝楹迎着燕离走了上前,轻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起封郡王来了?” 燕离薄削的唇角绽起一抹幽幽的冷笑,看向蓝楹,轻声说道:“应该是想把我立成个靶子,让韦氏一派的人都来针对我吧!” “呸!”正从外面进来的琳琅将燕离的话听了个全,当下狠狠的啐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说呢,怎么这两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原来是等在这算计啊!” 可不是么! 打从燕离才进宫的那天便拒纸了燕正天安排与诸位皇子、公主见面的要求后,这两天韶庆殿除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宫女外,还真就没发生什么事。 “皇帝当成他这样,真是白白浪费了我娘当年的心思。”燕离冷笑着说道。 蓝楹闻言,不由便叹了口气。 当年,公主其实并不想扶持皇帝上位,换句话说,比皇帝更适合这个位置的皇子大有人在,但谁让皇帝那么命好,偏偏与公主一母同胞,偏偏公主答应了先后,会照顾好皇帝。 “少主拒了郡王的封号,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想出什么花招。”蓝楹轻声说道。 “管他什么花招,惹急了,一把火烧了他这座皇宫,让他跟东夏的那个皇帝一样,来个太子监国!”琳琅哼声道。 蓝楹哼了一声,说道:“那也得皇上先把太子定下来吧?” “不定才好哩,”琳琅冷笑着,说道:“不定太子,回头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让那些人狗咬狗,我们看热闹!” 蓝楹不由便朝燕离看去,失笑,说道:“还别说,琳琅这法子虽然狠了点,确实不错!” 不想,燕离却是摇头,说道:“法子是个好法子,只是这样一来,乱的不只是皇室,只怕这天下也要跟着乱了。” 蓝楹和琳琅闻言,顿时便默然下来。 随着大殿的寂静,殿外一阵银玲似的笑声,便清晰的传了进来。 琳琅拧了眉头,不高兴的说道:“这谁啊,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啊,这般大声喧哗,不要命了?” “可能是哪个宫里的妃子吧。”蓝楹轻声说道。 因着当年护国公主身份特殊,韶庆殿并不似一般的公主那般,位于深宫,反而是靠近前殿,离皇子们的寝殿近了点。照理说,便是有内宫妃子出门游玩什么的,也不可能会经过这里。 琳琅和燕离不知道,蓝楹却是心里有数,几乎是话声一落,她便站了起来,“少主,我出去看看吧。” 燕离点头。 从小一个人的生活早就养成了他喜静的性子,那些听在别人耳朵里悦耳动听的女声,听在他耳朵,却如魔音贯耳。 蓝楹走了出去,琳琅则走到燕离身边,轻声说道:“少主,我听说明天郧国公府有个赏花会,你说容姑娘会不会去?” “赏花会?”燕离抬头看向琳琅。 琳琅点头,“听说那郧国公府养了一池子的莲花,别人家的要到七八月里才开,就他们家,六月就开了。每年这个时候,京都贵妇人都要往她们家去赏花。” “有京山玉泉池的好?”燕离抬头看向琳琅。 呃! 琳琅顿时无语了。 要说荷之名品,玉泉池敢说天下第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 花瓣大如碗状的观音莲,花似蝶状,黄白相间,尖部微红的翠云,还有花蕾圆桃型,绿色的雪美人,以及那什么玉羽,绿牡丹,新红……等等,这里面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足够叫人惊艳,更别说这些名品齐齐出现在一个池子里! 可是……琳琅偷偷的觑了眼一脸鄙夷之色的燕离,轻声说道:“少主,郧国公府的莲花自是没有咱们玉泉池的好,可问题人家赏花是假,相看才是真啊!” “相看?”燕离不由便怔了怔,问道:“什么相看?” “就是各家有儿子有女儿的妇人们聚在一起,你看我家的女儿,我看你家的婆婆啊!”琳琅说道,生怕燕离还听不明白,干脆很直接的说道:“就是有儿子的人家找儿媳妇,有女儿的人家找女婿!” 燕离嗤笑一声,“这跟锦儿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琳琅急得干脆就往燕离身前一杵,“我可是打听清楚了,那个战王妃从前向来是不参加这种赏花会的,可是这次听说她递了话给郧国公府,说是要带着那什么荣安郡主和容姑娘出席呢!” “你跟谁打听的?”燕离拧了眉头看向琳琅。 琳琅吱吱唔唔了半天,最后干然一咬牙,狠心说道:“昨儿夜里我睡不着,出去兜了一圈,不想却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瞎转的时候不知道转到了哪个妃子的殿里,偷偷听到的!” 燕离自是不会相信,琳琅是因为睡不着才出去瞎转的,但眼下却不是关心琳琅为什么半夜在宫里瞎逛的时候。 “你是说,燕文素她想打锦儿的主意?”燕离问道。 琳琅连连点头。 “为什么呢?”燕离蹙眉,不等琳琅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是怕韩铖一意孤行,要将锦儿许给燕翊,还是……” 燕离的话还没说完。 殿外忽的便响起一声惊呼,“华容县主,您不能进去!” 几乎是喊声才停,一道绯红的身影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般,直直跑了进来。 “滚出去!” 琳琅一声怒喝,想也不想,抬脚便对那个冲到眼前的绯红身影,一脚踢了出去。 “啊!” 两声惨呼同时响起。 燕离目光微抬,这才看清被琳琅一脚踢翻在地的,原来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衣着华丽的姑娘。那姑娘正脸色苍白满脸泪水“啊啊”惨叫着,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而在她身下重重压着原本应该在门外侍候的小宫女。 “华容县主,华容县主,你没事吧?” 小宫妇顾不得自已明明才是那个垫底的,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扶那个华容县主起来,谁曾想,她才靠前,华容县主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啪”一声,脆响。 小宫女先是一怔,下一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求县主饶命。” 头跟捣蒜一样,“咚咚”不知道痛一样,直往地上磕。 直看得一边的琳琅都替她痛。 琳琅才要出声,让这两人都滚出去,不想,一抬眼却对上那什么华容县主怔怔发直的目光。她顺着那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华容县主正目光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家少主看! 琳琅顿时怒了。 若是这什么华容县主长得好看点,倒也罢了,可偏偏这华容县主长相一般不说,皮肤还黑,黑也就算了,偏生又穿了一身绯红的衣裳,那感觉,真就是一个字,土,两个字,真土,四个字,土得掉渣! “喂,你眼珠子往哪里看呢!”琳琅往燕离身前一站,指着就快掉哈喇子的华容县主,怒声喝道:“你再看,再看姑奶奶我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喂狗!” 华容县主也顾不得去责罚身边的小宫女了,她才想要爬起来,可是,身子一动,肚子便痛得不得了,她当即趴在了地上,“哇哇”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痛死我了,啊,我要死了,我要被这个贱婢给打死了,娘啊,你要给我做主啊……” “县主,县主您不要紧吧……” 小宫女顶着青紫的额头想要眼眶含恨泪的想要上前去搀扶,只是,她还没近前,便看到又一只巴掌对着她招呼过来,小宫女不敢挡,生生的挨了那一巴掌,白皙的脸上,左右各印下了两个五指山。 “贱婢,你还不找人去回禀娘娘,难道要等我被人打死吗!”华容县主嘶声吼道。 小宫女吓得身子一个瑟瑟,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琳琅那一脚用了多少力道,她是知道的,这会子,见这狗屁的华容县主不但能嚎还有力气打人,顿时悔得想死,早知道就该一脚把她的心肝肺都踢出来的! “少主,你去外面转一圈吧,免得让这腌渍东西脏了你的眼!”琳琅对燕离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拾脚便要往走。 地上的华容县主却在这时,连滚带爬的朝燕离扑过去,嘶声喊道:“你不能走,你的人打我了,你得等我娘来,给我一个说法!” 眼见得华容县主的手便要抱住燕离的脚,斜刺里猛的便伸出一只脚,又狠又准的对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胸脯,下一瞬,只看到一道红影一闪,紧接着便是一声惨烈不似人声的痛呼。 琳琅满意的收了脚,你妹,不踢出你的心肝肺,也踢得你大小便失禁! “砰”一声,华容县主人事不省的昏死在院子里。 燕离看着之前那片被滚过的地,皱了眉头对琳琅说道:“回头让人打水把这里冲洗下。” “是,少主。” 燕离转身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匆匆从外面走回来的蓝楹,一眼,蓝楹便看到了倒地院子地上唇角溢血的华容县主,她不由便一怔,看向燕离,问道:“少主,出什么事了?” 院子里侍候的宫人,这时候已经围了上来,所有人无不脸色惶惶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华容县主,末了,更是心惊胆战的看着一副无事人模样的琳琅。 燕离皱了眉头,说道:“这个人,莫名奇妙的闯进来,出言不逊,被琳琅给打发了。” 蓝楹点了点头,对燕离说道:“我去外面看了看,只看到几个小宫女在外面闹着,并不……” 蓝楹的话声还没落,寂静的院子忽的便响起数道高低不一的惊呼。 “啊,县主,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便看到数个宫婢从外面跑了进来,惊呼着扑向被宫人围着的华容县主。 蓝楹在看清那几个侍女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怎么了?”燕离注意到蓝楹的变化,轻声问道。 蓝楹朝那几个围着华容县主又是哭又是喊的侍女,抬了抬下颌,冷声说道:“适才就是她们几人在外面喧哗。” 燕离拧了眉头,有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是怎么回事,他不认为他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蓝姨,我要去趟战王府。”燕离对蓝楹说道 蓝楹才要点头,一声尖厉的太监的嗓音忽的便在这时响起。 “丽妃娘娘到!” 丽妃娘娘?! 蓝楹没顾得及回答燕离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外面正由宫人簇拥着一脸高贵冷艳往这边走来的丽妃。 燕离本就冷沉的脸上,在看到那一群人时,冷得几乎能刮出层霜来。 而他的情绪也直接影响到了韶庆殿的众人。 一时间,周遭静得落针可闻。 而就在众人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已缩小成一粒尘埃,而不必面对这压抑的窒息的气氛时,一道尖利的喊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谧。 “啊……贞儿,你这是怎么了!” 丽妃蒋明怡脸如白纸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华容县主,蒋淑贞。 “娘娘,您可要替我们县主做主啊!” 之前围着蒋淑贞的那几个侍女,在见到丽妃后,齐齐号啕大哭的朝丽妃爬了过去,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告着状。 “奴婢几个陪着县主在御花园里逛着,一不小心就逛到了这边,县主说口渴了,想要喝水,因着这里离得近,奴婢们便陪着县主往这边来,谁想……” “往下说!”丽妃怒声喝道。 “是,娘娘。”几个侍女,其间一个打头的,抬头看了蓝楹的方向,目露惶恐的说道:“谁想,出来这个婆子,二话不说,便让奴婢们走,奴婢们一时气不过,便跟她争执了几句。县主许是等不及了,便自往往这屋子里来,结果……结果,奴婢们听到喊救命的声音,赶来的时候,县主,她,她已经成这样了!” 话落,那侍女“咚”一声,便一头磕在了地上,“奴婢们没有护好县主,请娘娘责罚。” “放心,少不了你的处罚。”丽妃冷哼一声,回头对身边一个年纪略大的宫人吩咐道:“嬷嬷,你让人去请太医来,再使个人把皇上请来,本宫到是要问问皇上,好歹淑贞也是御封的县主,怎么这宫里是个人都能欺凌她?” “是,娘娘。” 被丽妃唤作嬷嬷的老宫人转身退了下去,却在退下之前,几不可见的撩了眼燕离。 待那老宫人退下,丽妃又指了身边的大宫女,“知画,你带几个人将县主先抬去屋里,等太医来看。” “是,娘娘。” 知画应了一声,指了名腰身粗壮的宫女,在几名侍女的帮助下,背起了地上的蒋淑贞,才要往屋里走时,不想,一道纤细的身影,却是冷哼一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知画拧了眉头,看向挡住她路的琳琅,“这位姑娘,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我们少主的屋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琳琅冷声说道,眼见知画在听到那声“阿猫阿狗”几不可见的蹙了眉头时,蓦的便气沉丹田,喝道:“滚!” 那一声“滚”,虽不如佛门狮子吼那般,震慑人心,可对于知画这种深宫女子,却同样威力不小! 果然,前一刻还姿态娴雅的知画,被琳琅那一声暗含内力的一声“滚”字,吼得当即脸色一白,心头一颤,脚一软,差点便倒在了地上。 “大胆!” 丽妃这会子差点就气得一佛生天,二佛出世! 自已的侄女难得进趟宫,被打得生死不知,这会子,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自已的宫人被人当面叫“滚”,她要是不找回这个场子,她往后在这宫里还怎么混! 当下,丽妃想也不想,一步上前,抬手便要扇琳琅耳光。 琳琅眉梢轻扬,眸间闪过一抹戾色,便要还手。 “琳琅!” 蓝姨暗含阻止的轻喝声适时响起。 琳琅轻声一哼,一个纵身,避开了丽妃抡下的那一巴掌。 丽妃哪里能想到,一巴掌会落空,力道收势不住,踉跄着便往前扑去,踩着了自已的裙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扑哧”一声,琳琅不厚道的笑了。 “娘娘!” 知画连忙上前去扶丽妃。 攥着知画手的丽妃,一张脸扭曲的几近狰狞,便在她咬牙几欲疯狂时,童喜惯有的唱喝声响起,“皇上驾到!” 前一刻,才眉眼凶狠的似要吃人的丽妃,在听到那声“皇上驾到”后,“嗷”一声,就势趴在了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一阵凌乱的步子声响起。 燕正天一行人急急的自外面走了进来。 一行人里,却是除了燕正天外,还有另外几个穿蟒袍,或年长或年幼的男子。此刻,那些人紧随在燕正天身后,目光一瞬间便落在了站在那如同一道冰山散发着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燕离身上。 联想到之前童喜的来请,再看了看眼前这些人同样穿黄色,只胸前刺绣却非龙而是蟒,燕离倾刻间便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应该就是北齐的亲王了吧? 他目光淡漠疏离的自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燕正天身侧,一须眉皆白,虽瘦却精神瞿烁,看起来约有六旬出头的老者身上。 想来,这应该就是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晋王,燕棣吧? 燕离在打量众人,同样的几位王爷也在打量他。 见过护国公主的人,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像,真的是太像了! 而没见过护国公主的人,此刻也只有一个念头,靠,这是哪里崩出来的妖孽! “这,这是怎么回事?” 燕正天茫然的声音响起。 “皇上,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丽妃凄厉的哭喊声响起,下一刻,便看到她满脸泪水膝行到燕正天身前,伤心欲绝的匍匐在燕正天脚下,哀哀哭道:“皇上,臣妾没法活了啊!” 嗤! 一声讥诮的笑声响起。 正哭得声情并茂的丽妃被这讥诮的笑声一刺,顿时便僵了僵,但很快,她便又重新哭喊了起来,只反反复复便是那句“没法活了”,大有燕正天不给她做主,就是要她去死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正天冷声喝道,“好端端的,你跑到韶庆殿来闹什么?” 才哭得好似死了爹娘的丽妃,听得燕正天这一声冷喝,顿时又气又急,一张清丽的脸涨成了个猪肝紫不说,嘴唇皮更是哆嗦得停不下来。 “皇上,容禀,我家娘娘原在拾翠殿歇着,是得知华容县主被人打了,这才急急赶了来的”一边知画眼见自家娘娘气得说不出话,只得壮着胆子上前说道。 “华容?”燕正天神色越发茫然不解,“华容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打了?” 知画不敢回答,只抬头目光惊惧的看了眼不远处生人勿近的燕离一眼,便再次急急的低下了头。 她这一个简单的抬头,虽则一句指证的话没说,但却是说尽了所有能说的话! 燕正天顺着知画的目光看去,等对上神色冷漠的燕离后,他不由自主的失声问道:“阿离,难道是你把华容给打了?” 燕正天的话声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燕离身上。 燕离没有立刻回答燕正天的话,他略略默了一默后,目光撩了眼在众,唇角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后,这才正眼看向燕正天,冷声说道:“虽然不是我出的手,但却是我的意思。怎么了?不可以吗?” “华容她,她只是个小姑娘,她……”燕正天叹了口气,末了,轻声问道:“阿离,是不是华容她做什么失礼的事了,你才会代她父母,教训她的!” 蓝楹才要出声,却是被燕正天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下一刻,燕离的声音响起,“我打她需要礼由吗?” ------题外话------ 嗯,这是一个阴谋,不是突兀的剧情! 34请立太子 “我打她需要理由吗?” 燕离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时,不止是燕正天,便是在场的那些北齐朝老的小的王爷,也被燕离这话给震得半响失了反应。 “嗯哼!” 一声清咳响起,接着便是一道略显苍老但却气势十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你打她不需要理由?她是受皇家御封的县主,你是什么身份?”晋王,燕棣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燕离,说道。 身份? 燕离嗤笑一声,目光微抬,缓缓扫过在场的诸人,末了,冷声问道:“这里哪里?” 等着燕离回答的晋王不由便拧了眉头,而不只是晋王,其它几位王爷,便是包括燕正天在内也被燕离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弄得怔了怔。 这是哪里? 这当然是皇宫了! “这是韶庆殿,是当年大长公主的寝殿,我们也知道你是大长公主的遗孤。”人群里走出一个宽肩窄腰,穿一身紫色锦袍,长身玉立,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男子锐利的目,三分讥诮七分嘲讽的看着燕离,“但就算是你母亲在这里,以蒋姑娘华容且主的身份,断也没有说动手打人,就打人的道理,你一个白衣之身,凭什么?” “庄定王所言有理。”晋王燕棣抚了颌下白须,精瞿的目,灼灼有光的看向燕离,“华容县主是圣上御封的县主,你无故殴打,便是藐视天威……” “这也是皇上你的意思吗?” 燕离打断晋王的话,目光一转,看向一侧的燕正天。 似是没有想到,燕离会突然把话题抛向自已,燕正天先是愣了愣,但很快他便醒过神来,才要开口,被打断话的晋王燕棣却在这时,冷然开口说道:“燕离,你不用去问皇上,现在本王代表皇室跟你说话。” “一群二货!” 一声不屑的讥诮声,适时的打断了晋王燕棣的话。 “大胆!” 燕棣瘦削的脸上,一对精瞿的眸子瞳孔霍然一紧,恨不得将人凌迟似的看着琳琅。 琳琅秀丽的脸上绽起抹冷笑,迎着晋王燕棣的目光往前一步,“我说你们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怎么连说句明白话都那么难?我家少主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韶庆殿吗?难道不知道这是公主从前的寝殿吗?但这里除了是韶庆殿,是公主的寝殿,这里还是皇宫!皇宫,知不知道!” 燕正天也好,晋王也罢,那个什么庄定王也罢,一瞬间所有人都目光狐疑的看向琳琅。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皇宫,可皇宫跟燕离出手伤人有什么关系? 琳琅嫌弃的瞥了眼众人,没好气的啐道:“真心是人笨没药医。”话落,她也不看众人,目光直视燕正天,“这女人通报也不通报,突然就闯进来,我们怎么知道她是谁?她万一要是刺客呢?皇上久居深宫,应该知道,不经通报擅闯内殿会是什么结果吧?” 燕正天“……” 晋王“……” 庄定王“……” 原本哭着,这会张大了嘴的丽妃,所有人,此刻都是用一种好似被雷劈了的目光看着琳琅,看着琳琅身后默认了她这一番话的燕离。 良久。 还是丽妃最先反应过来,她“嗷”的一声哭喊着,“冤枉啊,皇上,华容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会成了刺客?您要替臣妾,替华容做主啊!” 丽妃一嗓子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丽妃言之有理,”庄定王冷声一哼,抱拳向燕正天行礼,“皇上,华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成了刺客了?还请皇上为华容县主做主,若是皇室子民随便按上个刺客的名字,便能被打,岂不寒了燕氏子孙的心?” “燕氏子孙的心!”琳琅对着身长玉立的庄定王便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你个死不要脸的,你们是燕氏子孙,我家少主他就不是了?公主为北齐朝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丫的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女人怀里哭着要吃奶呢!” 庄定王的父亲定王燕成,与先帝是嫡亲的兄弟,定王死后,庄定王承了王位。虽说不如晋王几个老王爷在宗室里来得有威信,但怎么说也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什么时候受过这唾面之辱?更别说还是被个下等的贱婢指着鼻子骂! 气急之下,庄定王袍袖一甩,嘴里喊着“大胆”手上便要动手。 只是,他手才抡起来,一只手便已经架了过来。 那只是白皙如玉,骨指修长,根根如同玉雕。 庄定王抬头,对上燕离冷冷看来的眼,耳边响起燕离如同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她说错了吗?” 琳琅说错了吗? 当然没有说错。 燕离是燕无暇之子,自然也就是燕氏子孙! 燕无暇在为北齐南北征战的时候,他燕荣也许尚不是襁褓婴儿,但正如这贱婢所说,可不是是抱着奶娘要奶吃的年纪?! 庄定王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双止赤红的瞪了燕离,猛的一挣,怒声喝道:“松手!” 只是,不论他如何使力,燕离的手就如铁钳一般,牢牢的抓着他的手。 庄定王气急败坏之下,另一只手照着燕离的面门便一拳砸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凭你也敢对爷动手!” 只是,还没等他的拳头挥上燕离的面门,燕离手上一动,庄定王就像块破布一样,被他扔了出去。“砰”一声,砸得地上的灰尘乱飞后,紧接着便是庄定王哭爹喊娘的惨号声。 琳琅才要冲上前痛打落水狗,被燕离一个淡淡的眼神给阻止了。 燕离掏出一块洁白如雪的帕子,擦了擦手,下一刻当着燕正天等人的面,将那帕子随手一扔,末了,这才抬头目光再度冰冷的迎向众人。 “太过份了!” 一声怒喝响起。 晋王燕棣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燕离,对燕正天说道:“皇上,您就任由他这般嚣张?庄定王可是堂堂二等郡王,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这般欺凌羞辱?” “皇叔祖,”燕正天一脸为难的看着强压怒气的晋王,“可,是庄定王他先动的手啊!” 晋王燕棣差点便被燕正天的话气得一头裁倒在地上。 老头子呼噜呼噜喘着粗气,还待再说,只,这时,忽的便响起丽妃惊慌不己的哭喊声。 “华容,华容,你怎么了,你别吓姑姑啊……皇上,皇上快救救华容吧……” 大家似乎这才想起来,始作甬者华容县主还在外面冰凉的地上躺着呢! 听得丽妃的这一声惊呼,不由齐齐朝地上的华容县主看去,却不知道是宫人不小心碰到了哪,还是华容县主不太好了,一口鲜红的血涎出了嘴角。 “太医呢?”燕正天霍然回头,脸色难看的对身边随侍的童喜喝问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而几乎燕正天的声音一落,早就赶来,大气也不敢出候在一边的太医连忙跑了上前。 “启禀皇上,臣在。” 燕正天拧了眉头,头快低到地上的太医吩咐道:“还不快去替华容且主和庄定王诊治。” “是,皇上。” 太医急急退了下去,分成两拨,一拨诊治华容县主,一拨则去照料已经由宫人扶了起来的庄定王。 晋王燕棣气哼哼的瞪了眼燕离,对燕正天说道:“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皇叔祖请!” 燕正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晋王撩了眼一侧不神色淡淡的燕离一眼后,便率先走了出去。晋王一离开,余下的几个王爷便也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燕正天这时叹了口气,眉宇轻拧走到了燕离身前,还没开口说话,脸上已经绽起了一抹苦笑,“阿离啊,华容她……” 燕离目光淡淡的看向燕正天,等着燕正天把话说完。 不想,燕正天却陡的话锋一转,“朕知道是华容失礼在先,可她必竟是你表妹,你出手教训原也无可厚非,可这下手未免重了点。”不待燕离开口,又继续说道:“回头,真宁公主和安顺候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作罢。” “表妹?”没等燕离出声,琳琅错愕失声,“皇上,你说那黑土货跟我们家少主是表兄妹?” 燕正天才要开口。 一直默然的蓝楹这时,走了上前,屈膝福了福后,轻声说道:“皇上,听您话中之意,华容县主是真宁公主和安顺候的女儿?” 燕正天点头,苦笑着对蓝楹说道:“蓝楹,旁人不知道真宁公主,你该是知晓的,她那性子……” “师父,那真宁公主很厉害吗?”琳琅打断燕正天的话,看了蓝楹问道。 蓝楹没有回答琳琅的问话,而是在确定华容县主真是真宁公主之女后,脸上绽起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而燕正天因着外面还有晋王等人等候,说道了几句,便转身走了开去。 他一走,琳琅当即上前抱了蓝楹的胳膊,急声问道:“师父,那真宁公主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连你,好像很挺忌讳她似的,她很厉害吗?” 蓝楹对上琳琅好奇的目光,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宁公主厉不厉害,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天底下最最不要脸的。 公主从前就说过,人要不脸,天下无敌! 真让真宁公主那个不要脸的寻上少主……蓝楹只想想,便觉得能恶心的她把昨晚上吃下去的饭都吐出来。 “我们进去说吧。”蓝楹叹了口气,说道。 话落,率先朝屋里走去。 琳琅连忙跟了上前,眼角的余光觑到,丽妃正咬了牙目光恨恨的盯着自家少主看,当即轻哼一声,往前一步,挡了丽妃的目光,“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啊!” 丽妃气得差点就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可是,她能怎么样? 华容县主是是她的娘家侄女不假,可她更是皇上的外甥女! 晋王,庄定王出面都不能替华容讨个公道,她一个算不上盛宠的后妃,还真能左右了皇上不成? 琳琅眼见丽妃被她说得噎得要死不活的,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的神色,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转身便往大殿走去。 大殿内。 蓝楹正轻声与燕离说着,“才七八岁上的年纪,便会跟宫庭里的侍卫眉来眼去的,待到年纪渐长,非但几位王爷家年纪相仿的世子就别说了,甚至外面朝中大巨家的公子,就没有她不染指的……” “师父,你是说那个华容县主的娘么?”琳琅一头黑线的打断蓝楹的话,问道:“就是那个什么真宁公主的?” 蓝楹点了点头。 “我x!”激动之下,琳琅崩了句粗口。 较之琳琅的激动,燕离到是没有什么感觉。 世界这么大,自然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不过……燕离抬目看向蓝楹,“蓝姨,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我确实有点担心。”蓝楹轻声说道。 “师父,你担心什么?”琳琅抢上前,不解的问道。 蓝楹没有理会琳琅,而是看向燕离,轻声说道:“真宁公主的夫婿是安顺候,蒋元。” “蒋元?”燕离默了一默后,问道:“这人有什么说道吗?” “先皇后待字闺中时,与安顺候老夫人是手帕交,后来安顺候老夫人生下蒋元,先后在一年之后也有了公主,安顺候老夫人便向先皇后求娶公主。”蓝楹说道。 “那皇祖母可曾应下?”燕离问道。 蓝楹点了点头,“应了。” “应了?!”琳琅怔怔的看向蓝楹,“怎么就会答应了呢?” “唉……”蓝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先后生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原是说先后怕是再难孕育子嗣,先后许是怕公主没了嫡亲的兄弟照拂,日后日子难过吧!可没曾想,公主九岁的时候,先后却再度有了身孕。” “只当时,先帝膝下已经有了好几位皇子,整个皇宫,怕是除了先后和公主,没有人期盼先后腹中的那个孩子,便是先帝,他……虽然公主万般小心,将个椒房殿防得滴水不漏,可先后身边还是有人被买通,在先后八个月时动了手脚。” “先后提前发动,生了一天一夜,才将皇上给生了下来。孩子才一出生,人就不行了,临死前将皇上托付给了公主。公主自已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可谁也没想到,她却愣是一路护着皇上平平安安。” 似是想到那些艰苦却又快乐的日子,蓝楹脸上绽起一抹虚幻的笑。 “一眨眼,皇上五岁了,公主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因着先帝那时盛宠冯贤妃,也就是真宁公主的生母。安顺候府老候爷蒋忠瞨,便与老夫人商议要替世子求娶真宁公主,老夫人不惜和离也坚执要履行对先后的承诺。” “老安顺候无奈,只得向先帝求娶公主,不想公主却拒绝了安顺候的提亲。因对老夫人有愧,公主当年曾答应老夫人,不论是安顺候老夫人,还是世子蒋元,将来都可以向她提出一个要求,她必竭力达成!” 蓝楹的话说完,燕离和琳琅顿时良久无语。 母亲背诺在先,他伤华容县主在后,似乎,怎么看,怎么都是他们理亏! “今天的事……”蓝楹顿了一顿,犹疑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好像这事情就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琳琅看向蓝楹,说道:“韶庆殿并不靠近后妃的宫殿,那个华容县主哪里都不去,怎么偏偏就会突然闯我们这来?” 蓝楹点头。 是啊,当时她出去的时候,那几个侍女明显就是预谋好了,她们拖住她,让华容县主偷偷跑进来。 可就算是这个阴谋,那又怎么样呢? 公主当年有负安顺候老夫人是真!少主伤了华容县主也是真! 不管是谁的阴谋,只能说,这阴谋都得逞了! “少主,现在怎么办?”蓝楹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以真宁县主那不要脸的性子,她没见过少主还罢,见过了,只怕用尽手段也会要你娶了华容县主。” “我呸!”琳琅狠狠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她要少主娶就娶啊!别惹恼了我,惹恼了,姑奶奶一包毒药让她早登极乐!” 琳琅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蓝楹没好气的瞪了她,训道:“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下那么重的手,也没了这会子的事!” “哎,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琳琅顿时不干了,“我哪知道她会是那什么华容县主,会是那什么安顺候府的人啊!我要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我肯定……” 肯定怎么样? 肯定一脚送她千里之外! 蓝楹没有理会琳琅,而是看向燕离,问道:“少主,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好想的,”燕离淡淡说道:“设这个局的人,不是为了让我迎娶华容县主,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是……” 蓝楹犹疑的看向燕离。 燕离冷笑着说道:“不过是为了离间我跟锦儿罢了!” 蓝楹默了默,稍倾,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只怕,他们也知道想要让你娶华容县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就是让这件事来恶心恶心你,顺便再离间了你和容姑娘的关系。”顿了顿,抬头看向燕离,“少主,你觉得这会是谁的手笔呢?” “谁都有可能。”燕离说道:“有可能是椒房殿的,也有可能是临华殿的那位,当然,我更倾向于是我那位皇舅舅的手笔!” “白眼狼!”琳琅恨恨的骂道:“公主那么多年费心费力养大的竟是只白眼狼!” 若这事,真是出于燕正天的手笔,可不就是只白眼狼吗?! 一时间,蓝楹和燕离都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蓝楹突然想起,燕离之前说,他要出宫的事,轻声问道:“少主,你不是说要去见容姑娘一趟吗?什么时候去?” 燕离摇头。 “先不去了,等这事了了再说吧!” 蓝楹点了点头,确实,这事情到底会是个怎样的情况眼下还真不好说。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偏生却是安顺候府的人! 韶庆殿外。 庄定王和华容县主都被宫人安置到了一侧的偏殿。 丽妃眉目阴沉的守在一边,看着太医给华容县主诊治,眉眼不时的撩一眼韶庆殿的正殿,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燕无暇这个贱人教出来的贱种,真以为他们安顺候府是泥捏的不成?谁都可以来踩两脚!不行,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知画!” 知画连忙小步上前,“娘娘。” 丽妃看了看殿内,起身走了出去。 知画连忙跟了上前。 等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丽妃四处看了看,见左右无人,轻声说道:“你立刻反华容被打的消息递回家去,告诉公主,务必同老夫人一起进宫。” “是,娘娘。” 知画应了一声,转身匆匆退了下去。 丽妃眼见着知画离开,便要转身进殿,却在转身的刹那,看到了不远处正与晋王几位老王爷说话的燕正天,脚下的步子一顿,她不由便咬了唇站在那,良久未动。 “皇上,臣知道,您与公主姐弟情深,可天子无家事,既便燕离是公主唯一的骨血,您也不能这般包庇他吧?”晋王燕棣一脸忿然的看着燕正天,说道:“先是抗旨不遵,后又出手伤人,这天下到底是姓燕的,还是他……” 说得义愤填膺的晋王燕棣突的便张了嘴,僵在那。 燕离也姓燕! 不过……燕棣左右看了看,凑近燕正天,轻声问道:“皇上,燕离,他的父亲是……” “噢,是东夏逝帝李轩。”燕正天状似无意的说道。 话声一落,似是才惊觉到了自已失言,当下连忙正了脸色,抬头朝晋王看去,“叔祖父,这事……” “糊涂!”燕棣一张老脸因为气愤不过,涨成了紫色,瞪了燕正天,怒声说道:“皇上,您既知他是东夏李氏的后人,为何还不向他要回玉玺?难道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燕姓的江山,祖宗的基业落在旁人手里吗?” “叔祖父……” 燕正天才要开口解释。 却在这时,身后响起琳琅冷冰冰的声音。 “皇上,各位王爷,我家少主有请诸位进殿稍坐,他有事要与各位王爷商议。” 燕正天霍然转头看向身后三步开外的琳琅,“阿离他有何事要议?” 琳琅冷冰冰的脸上绽起抹皮笑肉不笑,睃了眼燕正天,硬梆梆的扔了一句“不知道”后,转身便走。 “看看,你看看,这像什么话!”晋王指着琳琅的身影,对燕正天说道:“一点尊卑也没有,这样的人……” 走在前面的琳琅,蓦的便回头,目光刀子似的在晋王精瘦的脸上刮过。 晋王絮絮叨叨的声音,顿时嘎然而止! 琳琅冷哼,心里越发对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鄙夷不已,觉得这些人简直是沾污了“燕”这个姓,公主跟他们是一家人,真真是莫大的耻辱! 很快,一行人便进了韶庆殿的正殿。 燕离在他们进来之前,原本还在轻声与蓝楹说着话,待众人跨过门槛进了大殿后,摆了摆手,蓝楹便退到一侧,他则迎了众人走上前。 “阿离,你这婢女说,你有事与我们商议,”燕正天摆出一副长辈亲切和蔼的样子上前,目光温和的看着燕离,问道:“是什么事?可是担心你三姨会为难你?别担心,回头朕会好生与她解释一二的!” 燕离挑了挑唇角,淡淡道:“谢谢,不过,我请你们来,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燕正天不解的看向燕离,“那是什么事?” 燕离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抬头看了眼跟随在燕正天身后的几位王爷,末了,指了指大殿内的椅子,说道:“坐下来说吧。” 燕正天还在疑惑,晋王燕棣,却是二话不说,便选了一个主坐靠前的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他一坐下来,其它几位王爷便也跟着分左右主次坐了下来。 最后便只剩下燕正天还站在那,目光疑惑的看向燕离。 燕离笑了笑,指了上首的位置,说道:“皇上请坐。” 燕正天默了默,稍倾,拾步上前,缓缓在主座落坐。 “琳琅,让宫人给皇上和几位王爷上茶。”燕离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后,说道。 琳琅应了一声,才要转身出去,晋王燕棣的声音响起。 “不用了,你有事说事吧,你的茶,老夫可不敢喝!” 琳琅闻言,当即便要翻脸,却被燕离一个眼风给阻止了,哼了一声,她转身退了回去,与蓝楹一左一右站在了燕离身后。 便在所有人都看向燕离,等着他说事时,燕离却做了个出人意外的动作。他缓缓抬手,取了自已自从入宫来,一直戴着的那个银制面具。 随着面具被拿下,包括晋王在内的所有人,无不齐齐发出一声轻呼,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像,真是太像了!” 像,像什么呢? 自然是指燕离长得与护国公主燕无无暇相像的事! 燕正天看着拿下面具的燕离,垂在膝上被袖子遮住的手,悄悄的攥了攥,便在他欲出言相问,燕离这么做是何意时,燕离却开口了。 “我拿下面具,是想向诸位证明,我确是燕无暇之子,那么我接下来的话,应该便不存在弄虚作假,包藏祸心之说!” 燕正天蹙了蹙眉头,心里忽然就有一个不好的感觉。但还没等他弄明白那个不好的感觉是什么时,燕离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家母当年离开时,曾经带走了属于燕姓皇室的传国玉玺,想必大家都知道。” 燕正天霍然抬目,目光直直的看向燕离,脱口而出,问道:“阿离,你想做什么?” 燕离对上燕正天三分惊惶,七分惶惶的眸子,唇角噙了抹幽幽的冷笑,如雕似刻的五官不但没有因着这笑意而显得柔和,相反,却因着这笑而显得邪佞张扬。 燕正天一瞬间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临到嘴边,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好像被扔进了一片海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飘着。 燕离的目光缓缓的自燕正天脸上掠过,后者眼里的惊慌无奈,被他尽收眼底,他垂了眸子,敛尽眸中无边无际的讥诮之意,一字一句说道:“家母当年带走玉玺时,曾经留下一句话,不知诸位又有谁知道?” “什么话?”晋王燕棣,脱口问道。 燕离唇角弧度愈深,“家母曾说,皇上废妻为妾,无视纲常礼法,是祸国的根本。玉玺,她先带走,待北齐新君即位时,定当送还。” “咕咚”一声,似是什么被大力的咽下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因着燕离的话,而面孔陡然扭曲的燕正天。 燕离也抬起了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燕正天,看向他眸中我愤怒和疯狂,“皇上,我可有说错?” 燕正天“……” 大殿内静了下来。 良久,一道苍老的声音打破这份沉静。 “燕离,你现如今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话落,晋王燕棣目光直直的看向燕离。 燕离目光一瞥,对上晋王褐色却难掩精光的眸子,稍倾,绽起一抹风华绝世的笑,说道:“我自是想遵从母命将玉玺还给皇上,不过……” “不过什么!”晋王追问道。 燕离“扑哧”一声,轻笑着说道:“不过,还请皇上早立诸君!”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玉玺可以还给你,不过你得把太子的人选给定下来。 可,燕正天他敢立太子吗? ------题外话------ 嗯,这阴谋看得明白吗?有不明白的,可以留言,我一一解答。 36打了公主 椒房殿。 韦皇后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搁回紫檀木圆桌,稍倾,眉目轻抬,对上朝她看来的韦秀,唇角翘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问道:“他果真是这般说的?” 韦秀连忙点头,“回娘娘的话,千真万确。” 韦皇后圆润的脸上喜色便又深了几分,略一顿后,轻声说道:“让人去请了二殿下来。” “是,娘娘。” 韦秀退了下去,指了外面侍候的宫女去请了二皇子燕轲,她则重新回了大殿。 韦秀是跟韦皇后是堂姐妹,虽是嫡女但从小却是父母双亡,全靠着族里照顾长大。因着是孤女,亲事也不好说,加之她自已也不想嫁人。而之前陪着韦皇后进宫的奶娘因为年纪大了,韦皇后便放了她出宫,韦秀便找到韦世礼自荐入宫,做了椒房殿的管事姑姑。 “阿秀,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吧。”韦皇后指了身前的绣墩,说道。 韦秀福了一礼,在绣墩上搭了半边屁股,目光温和看着韦皇后。 “阿秀,你说今天的这场戏会是谁的手笔?” “娘娘是指华容县主误入韶庆殿的事?” 韦皇后看着韦秀笑了笑,误入? 要说当初韦秀初入宫时,她没觉得韦秀会成为她今后的依持,但不曾想,走到今天,韦秀还真就成了她的依持!不过想想,光凭这么多年来,她便是在自已跟前也不曾说错一句话的本事,似乎又能解释得通了! “我记得华容县主是三天前就进的宫吧?”韦皇后看向韦秀,问道。 韦秀点头,“回娘娘,是的,华容县主比燕公子早进宫一天。” 韦皇后白皙的脸上,圆圆的眸子里便又多了几分笑意,只却是失了些许的温度。 “你说要是燕无暇知道,她唯一的骨血被他亲手送上皇位的弟弟设计陷害,她会不会气得从地上爬起来?” 韦秀笑了笑,“娘娘说笑了,死人又岂会复生。” 韦皇后点了点头,“是啊,死人又怎么会复生呢!” 要说这韦秀吧,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害得她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吧,偏偏三言两语的便能冷了场!韦皇后,叹了口气,神色间便有些意兴阑珊。 好在,没过多久,外面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娘娘,二皇子殿下来了。” 韦秀不待韦皇后吩咐,便自行站了起来,“娘娘,奴婢去迎一迎二殿下。” 韦皇后微微颌首。 韦秀退了下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与身长玉立,风度翩翩的燕轲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 燕轲上前行礼。 韦皇后摆了摆手,免了燕轲的礼,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说道:“过来坐下吧。” 燕轲依言在韦皇后跟前坐定。 不多时,便有小宫人上前奉茶,韦秀亲自接了放在燕轲身侧的小几上,因知晓韦皇后有话与燕轲说,退下去的时候,便将殿内的宫人也尽数带了出去。 燕轲睃了眼空空荡荡的大殿,抬头看了韦皇后,轻声说道:“母后,找儿臣来,可是有事?” 韦皇后未语先笑,她看了燕轲,轻声说道:“轲儿,我们的机会来了。” 嗯? 燕轲不解的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对上燕轲不解的目光后,笑了笑,轻声将燕离请燕正天立诸君还玉玺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问道:“你不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吗?” “啪”一声,燕轲重重的拍了身侧的小几,因为用力,小几上的茶盏响起一声清脆的“叮当”之声,茶水也溅了出来。但不论是燕轲还是韦皇后,两人谁也没当回事。 “母后,您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这样跟父皇要求的?”燕轲又是兴奋又是犹疑的看向韦皇后,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韦皇后虽是责备的语气,但眼角眉梢却俱是笑意,“母后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儿臣的意思是,这消息……” “消息绝对无误。”韦皇后打断燕轲的话,轻声说道:“消息不会有假,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燕轲温润的脸上,笑意止不住的飞扬。 怎么做? 自然是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与人为善了! “母后,儿臣想前去会一会他。” 韦皇后凝眉,看向燕轲,“会一会他?” “是的。”燕轲点头,略略思忖一翻后,轻声说道:“之前,我们担心的是因着他母亲的缘故,他会豪无原因的偏向大皇兄那边,但既然他现在摆出这样的态度,那便是说,在他眼里,大家都是一样的,端看跟谁合作,得到的利益更大罢了!” 韦皇后想了想,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话声一顿,笑着看向燕轲,打趣道:“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你父皇的蠢,他不犯这个蠢,我们怕是还得走些弯路!” 燕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偏是对父皇心存不满,但他为人子,这种话也不是他可以说的。 韦皇后也无意与燕轲多说这些的话,笑声轻敛之后,她对燕轲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需不需要我来安排?” “不用!”燕轲摇头,“明天郧国公府设赏花会,儿臣得了消息,战王妃也有意出席,儿臣想着明天便借花献佛,成人之美一回。” “嗯?”韦皇后看向燕轲。 燕轲笑道:“这样的宴会,战王妃从前是从不出席的。这次却一反常态,若是儿臣料想没错的话,这场赏花会,只怕有场好戏看!” “你是说,燕文素她……” 燕轲点头,“儿臣听说,之前大皇兄向战王爷求娶过容锦。” “求娶容锦?!”韦皇后一怔之后,半响,才道:“他脑子被门夹了吗?放着荣安不娶,去求娶一个外室之女……” 但当韦皇后一瞬间想到战王当年要求燕文素以继室之礼入门的事时,话声嘎然而止,圆润的脸上刹时生起一片乌云阵阵。 轻嗤一声后,冷笑着说道:“好个燕翊,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燕轲知晓,韦皇后这是想明白了其间的缘由。当下,笑了笑,轻声说道:“无防,我到是希望他能多使出些手段来。不是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吗?” 韦皇后“扑哧”一声便笑了,啐了燕轲一声后,轻声说道:“他作死是他的事,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自乱阵脚。” “母后放心,我不会的。”燕轲说道。 韦皇后点头,但还是语重声长的叮嘱了一番。 末了,突的问了一句,“母后听说你新近得了个人,长相不俗,便是周身的气度礼仪也很堪称世家名门,是真的吗?” 燕轲先是怔了怔,但一怔过后,很快又回过神来,眉目轻笑的看向韦皇后,问道:“母后,从哪里听说的?” 韦皇后皱了眉头,语气略有恼意的说道:“你别管母后从哪听到的,你只说有没有这个人吧?” 燕轲点了点头。 韦皇后皱起的眉头一瞬间成了个川字,“轲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事情传到你表妹耳朵里,让她对你有了不满之意,怎么办?” 虽然还没有挑明,但燕轲将来的妻子,会是韦家的表妹,韦心钰,这是心照不宣的事! “母后,”燕轲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表妹她应该知道,我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她!” “轲儿!”韦皇后又惊又怒的看着眼前这个足以令她骄傲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燕轲抬头迎向韦皇后不满的眸子,“母后,六宫之主的位置非表妹莫属。儿臣会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当然还有疼爱。可是,儿臣也想有自己的喜欢的人,陪在身边!” 韦皇后原本还想怒斥一声,但对上眼前龙璋凤姿玉面无暇的燕轲,脑海里一瞬间掠过自家侄女端庄有余却清秀不足的脸时,那些到了嘴边的训斥,又被她咽了回去。 良久,韦皇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自已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就好!” 燕轲往前凑了凑,握住韦皇后摆放在膝上的手,轻声说道:“母后,您放心,儿臣会跟表妹解释清楚的。” 韦皇后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但亲疏有别,总不可能为了自家的侄女跟儿子闹翻!是故,在燕轲有意讨好奉承下,不多时,母子两人又言笑宴宴。 而相较,韦皇后母子俩的和睦相处,临华殿里的贺兰氏和燕翊这对母子的相处,便称不上是愉快了,相反不但不愉快,还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临华殿侍候的宫人虽说早就避到了殿外,但还是被这无形的气势给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翊儿!” 贺兰氏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阴沉着脸的燕翊。 “呵!” 在听到贺兰氏的这一声轻唤时,燕翊忽的便低低的笑了笑。 贺兰氏苍白的脸色顿时越发白了三分,她一脸愁苦的看着燕翊,“翊儿,你说句话啊,你这样,母妃真的很担心。” 燕翊长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僵硬的几近麻木的脸,这才抬头看向满目忧郁的贺兰氏,扯了扯嘴角,强笑着对贺兰氏说道:“我没事,母妃,您别难过。这事也没什么,本来,当初我在东夏有求娶容锦之意时,他便对我心存不满了,再添一桩也无所谓。” “那怎么一样!”贺兰氏急声说道:“当初你又不知道,容锦跟他的关系。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再说了,青雀也因他而死,两相也算是扯平了!” 燕翊笑了笑。 两相扯平? 只怕,在燕离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扯平过吧? 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他必须知道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燕翊压下脑海中的千头万绪,慢慢的平复了一番情绪后,这才对贺兰氏说道:“母妃,今天的事,是谁的主意?” 见燕翊脸色不似刚才那么好看,贺兰氏长吁了口气,听到燕翊的问话后,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还能是谁的主意。” 燕翊顿时便明白过来,顿时就有一种好似吞了两斤黄莲的感觉。 “父皇他……” 狠狠的攥了攥拳,终是没有往下说。 贺兰氏如何想不明白燕翊的憋屈,说实话,她也觉得憋屈,但眼下,就算是憋屈,他们却不能露出分豪的不满,相反还得对皇上感恩戴德。 “你父皇他也是好意,他想帮你一把!”贺兰氏轻声说道。 “帮我一把?”燕翊看向贺兰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嘲讽,“他要真想帮我,还不如干脆废了韦氏的后位,这才算是帮我!” “翊儿!”贺兰氏语声陡然一厉,目光警告的看着燕翊,“这样的话,母妃不希望从你嘴里再听到第二遍。” 燕翊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不止的烦躁,轻声说道:“是,儿臣记住了。” 贺兰氏看着脸色铁青,强行柔和了眉眼的燕翊,沉沉的叹息一声,柔声说道:“说起来,这件事的转机,还是有的。” 燕翊闻言,不由便抬头看向贺兰氏,“转机?什么样的转机?” “立诸的事,你父皇自会想办法推脱。但燕离伤了华容这件事,怕是不容易善了,真宁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若是让他见了燕离一面,这个女婿,就算是不为华容,为了她自已,她也会拼死争取的。” 燕翊闻言,不由便默然。 想起自家这位三姑母的荒唐,紧绷着的脸慢慢的便柔和了下来。 贺兰氏一直小心留意着燕翊的神色,眼见燕翊的神色不再那么冷然,便越发放柔了声音,说道:“丽妃已经让人递了消息出去,我估摸着,最迟申时,真宁公主便会入宫,到时,你且看着吧。” “母妃,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燕翊凝眸看向贺兰氏,说道:“你以为凭着当年燕无暇对蒋老夫人的允诺,燕离便会娶华容?容锦便会恨他始乱终弃,转身投向我?”燕翊摇头,“不可能的,我只跟你说,燕无暇狠,燕离比她还要狠!” 贺兰氏笑了笑,轻声说道:“他娶不娶华容,这不是关健,关健是,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容锦她不知道。” 燕翊似懂非懂的看向贺兰氏。 贺兰氏对上燕翊的目光,“翊儿,那位容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母妃是女人,母妃知道一个女人心里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您是说,这件事不过是被用来离间燕离和容锦?” 贺兰氏点头,轻声说道:“很快,燕离轻薄华容县主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燕离娶华容也好,不娶华容也好,这事自有真宁公主和蒋老夫人去操心,我们不必理会。反正,我们没什么损失。”说到这,贺兰氏目光一顿,灼灼的看着燕翊,沉声说道:“翊儿,你一定要记住,你父皇,他做什么都是是为了你!” “儿臣知道。” 贺兰氏一直提着的心,这时候才落回了原处。 这个主意,她一开始就不赞成,但她却不能阻止,就如同她自已所说的,既便这是件蠢事,可皇上的出发点,是为了她的翊儿,她除了感激,还是只能感激! 而正如贺兰氏所说,这天申时还差一刻,真宁公主进宫了。 “天杀的啊,这是谁这么狠心,把你给伤成这样了啊……” 真宁公主眼见得自家爱女,面如金纸的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还不时往外吐两口血的女儿后,尖厉的声音,差点就能掀了皇宫的屋顶。 丽妃少不得跟着在边上抹眼泪,一脸痛心的说道:“嫂嫂,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看顾好华容,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 真宁公主在宫里的人去报信的时候,就把事情给问清楚了,而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宫,是因为,她试图说服蒋老夫人同她一起进宫,可却被蒋老夫人拒绝了!眼看着天色不早,她不敢耽搁,只得自已先进宫来。 这会子听了丽妃的话,拿起帕子风情万种的拭去脸上的泪,沙哑着嗓子说道:“娘娘您快别这么说,我都知道了,这事跟您没关系,都是燕离那个狠心的小崽子。”话声一顿,眨了眨眼,对丽妃说道:“娘娘,那小崽子呢?他把我的华容伤成这样,难道不该给我个交待吗?” 丽妃便叹了口气,说道:“嫂嫂快别提起了,就是皇上想着替华容讨个公道,都闹了个没脸,您……我看您还是算了吧。” 话落,撇了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呸!”真宁公主啐了一口,恨恨的说道:“没有这种理,我是华容的娘,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讨个公道,娘娘您说,那小崽子,现在在哪?我这就找他去。” “公主,适才我们送了县主回来时,皇上和诸位王爷都还在韶庆殿呢,听宫人们说,他便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卖。”知画插嘴说道。 “知画!”丽妃厉声喝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下去自已领罚去!” 知画顿时“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咚咚”磕头道:“娘娘,怒婢错了,求娘娘恕罪。” “打了我的华容还敢这么嚣张,反了天了他!” 真宁公主转身带着人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嫂嫂,”丽妃情急之下,连忙追了出去,扯了真宁公主的袖子,“嫂嫂,这事自有皇上替华容做主,您稍安勿燥,等皇上回来看看皇上是什么意思再去也不迟!” “不行!”真宁公主甩开丽妃抓着她袖子的手,“我可没那么好性子,小崽子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是把这皇宫拆了,我也要求个公道!” “嫂嫂……” 丽妃还待要追上前去阻拦,真宁公主却是步子一顿,回头说道:“娘娘,还烦劳您替我照看下华容。” 丽妃才拾起的步子顿时便僵在了那,眼睁睁的看着真宁公主带着一行人,风驰电骋般往韶庆殿走去。 很快,原本热热闹闹的拾翠殿便静了下来。 站在廊桅下的丽妃,清丽的脸上绽起抹幽幽的笑,啐了一声“蠢货”,转身便往回走。 “娘娘,”知画上前,小声说道:“您这样帮着皇上,万一让椒房殿那边知道了,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丽妃步子一顿,艳红的唇角微微翘起,脸上绽起一抹得意的笑,说道:“傻瓜,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最终受益的是谁。” 知画不由便怔了怔。 丽妃看了眼殿内喝了安神汤昏睡不醒的蒋淑贞一眼,嗤笑一声后,往长廊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对知画说道:“明里看起来,好似是我帮了皇上和临华殿的那位,可是,暗里呢,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椒房殿的那位。” 知画本就聪慧,被丽妃这么一点拨,顿时便醒过神来,她恍然大悟的说道:“是了,原本皇上和燕公子是亲舅甥,照理说,燕公子应该是偏着皇上才是。可是,皇上却用着手段来对付燕公子,这样一来,不就是把燕公子往外推了吗?” 丽妃抬手点了点知画,含笑说道:“这会子明白了,刚才怎么就不知道呢?” 知画嘿嘿笑了笑,末了,却又一脸担心的说道:“娘娘,那万一皇上他怪罪您……” “他凭什么怪罪我?”丽妃撇了嘴,一脸鄙夷的说道:“是他要求我这么做的,又不是我主动请缨,要怪,他就怪自己蠢好了!” 这话,知画不敢接。 主仆俩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见前面便是郁郁葱葱的御花园,丽妃却是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就近选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待知画垫了帕子,这才坐了下来。 “娘娘,可是公主她怕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吧?”知画轻声说道,“那位燕公子是个怎样的人,您也看到了。他可是连皇上的帐都不卖的。万一,公主把他惹恼了……” “这样岂不更好!”丽妃眉眼间闪过一抹戾色,恨恨的说道:“这种伤风败俗的贱人,放在寻常人家早就该将她沉潭,或是三尺白绫了结了她,可却因为她是公主,母亲和兄长这么多年却不得不一直忍气吞声……” 知画默然,不敢接话。 丽话似是也没了说的欲望,一时间,主仆两人呆呆的坐在那,良久无语。 韶庆殿。 琳琅正指使着众人一桶水一桶水的冲洗着殿内的地,蓦的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她不由便回头朝身侧的蓝楹看去,问道:“师父,外面好像来人了?” 蓝楹自是也听到了那阵燥动,点了点头,说道:“我出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蓝楹走出去,一声尖厉的喊声便响了起来。 “燕离,你给我滚出来!” 蓝楹步子一顿,与琳琅交换了个眼神,趁着人还没到跟前时,飞快的说道:“是真宁公主,华容县主的娘!” “师父,你怎么知道?”琳琅怔怔的问道。 蓝楹心头绽起一抹苦笑。 她怎么知道? 自是因为很多年前,这道声音总是会时不时的在韶庆殿像今天一样响起。 只不过,内容换了换,当时,那道声音,喊的是“燕无暇,你给我滚出来!” “我不方便见她,你去应会她吧。”蓝楹对琳琅说道。 话落,当即闪身往内殿走去。 “师父,打死要不要紧?”琳琅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蓝楹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琳琅,眉梢轻扬说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琳琅还欲再问,蓝楹却已经脚下步子一紧,消失在了内殿门口。 而这时,凌乱的步子声,已经到了廊檐之下,再有几步,就应该进殿。琳琅当下,想也不想,转身便窜了出去。 “什么人在此喧哗。” “叫燕离给我滚出来!”真宁公主已经到了主殿的阶沿之下,眼见得从殿内窜出一抹人影,站在廊檐之下正目光睥睨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已,当即昂然挺胸,冷声喝问道:“你是谁?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琳琅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说好听点是穿得少了,说难听点就差坦胸露乳,打扮的妖冶明艳像个老鸨一样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什么华容县主的娘了! 弄清楚是谁后,琳琅便也明白了蓝楹那句“那就看你的本事”的意思了!眼珠子一转,琳琅心里便有了主意。 “公主?”她一个纵身,便落在了真宁公主跟前,目光在真宁公主丰满起伏的事业线上溜了一圈后,停在她红的如同吸食了人血的嘴唇上,“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别说笑了,你是哪门子的公主,公主要都像你这样,那什么怡红楼,万芳阁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真宁公主是什么人,她可是连小倌馆都敢逛的人,自然便听明白了琳琅的言下之意,这是拿她哪那些下贱的妓女比呢!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琳琅便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本公主拿下!” 她身后带着的几个宫人,当即便要上前对琳琅动手,只是还没等那几个宫人近身,琳琅已经一个纵身而起,“啪啪”一圈下来,将那几个宫人尽数踢翻在地。 “反了天了你!” 真宁公主看着片刻间倒在地上的自已带来的宫人,气极之下,便要亲自动手。只是,还没等她手伸到琳琅跟前,琳琅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转身,甩腰,“啪”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啊……” 真宁公主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身上的骨头就好似被车辗过一样,痛得她当即便“哇哇”大叫了起来,“来人,来人啊……”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老娼妇,竟敢冒充公主,看我不打得你亲爹娘都不认识你!” 琳琅纵身上前,左右手开弓,对着真宁公主保养得当的脸,便左右开弓不要命的扇了起来! 36夜探闺房 战王府,容锦自是不知道深宫里,琳琅再度威武了一把。 清溪小筑的主院后面是一片碧波荡漾约占地几亩的人工湖,湖崖两侧遍种柳树,长长的柳枝垂了下来,倒映在湖面,不时引得湖里养着锦鲤来啄食。 此刻的,容锦懒懒的靠坐在树荫下的青石上,手里扯了根柳枝逗弄着脚边湖水里翻着水花的锦鲤,身边杏花轻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郧国公姓俞,俞延玉,跟王爷年纪差不多。郧国公夫人姓鹿,出身思裕王府,原王妃嫡女,现如今的思裕王鹿丰祺跟王妃是一母同胞。郧国公膝下三子一女都是出自郧国公夫人膝下。” “世子俞振轩,已经娶妻,娶的是老翰林狄宗林府上的孙女,狄燕娇。狄燕娇的父亲,狄恩芳现任户部侍郎,说是最热门的入阁人选。” “次子俞振铎,娶的是国公夫人鹿氏娘家侄女,幼子俞振风和俞明芙是双胞胎,现年都才十三,尚未议亲。不过有说二殿下对素有第一美人之名的俞明芙有爱慕求娶之心。” 杏花瓣着手指头,将这些打听来的八卦说完后,长长的吁了口气。 容锦才要开口,杏花却又忽的说道:“噢,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说。” “什么事?”容锦看向恍然大悟似的杏花问道。 “那个郧国公还有两个妾室,一个是老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女,姓纪,好像叫纪兰英来着。另一个好像是他从前的丫鬟,叫朝红。这两个妾室都没能替郧国公生下一子半女!” “还有别的没?”容锦看了杏花,笑着问道,“再仔细想想” 杏花连连摆手,“没了,真没了。” 容锦笑着抬了抬下颌,指了身侧的另一块略低的石头,说道:“坐下吧,看你热的,让你姐姐给擦擦汗。” 杏花依言坐了下来,一直在边上安静坐着的杏雨,拿了帕子,一边替杏花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小声赞扬她,“杏花越来越能干了,能把事情打听得这么细致,还能一一说给姑娘听,不遗漏,真的是长大了。” “姐姐,我跟你一样大的好吧!”杏花哀怨的看着杏雨说道。 杏雨闻言不由便抿了嘴笑。 等替杏花把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后,杏雨抬头,见容锦眯了眸子久久不语,不由便轻声问道:“姑娘,你是在担心王妃让你去郧国公府是不安好心吗?” 容锦敛下思绪,回头看了杏雨,“杏花刚才也说了,从前这样的赏花宴,王妃可是从来不出席的。怎么,这回偏偏就出席了呢?” 事出反常即为妖! 她可不会认为,真是像燕文素像说的那样,带她打开北齐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顺便结交一些闺中蜜友!她比谁都清楚,这些所谓的达宫显贵,世家名门,门第观念有如天堑。在她们这些人的眼里,她容锦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谁会真心跟她交朋友做闺蜜? 杏雨听了容锦的问话,同样拧了眉头,轻声说道:“依着奴婢的意思,姑娘就该拒了。” 容锦摇了摇头。 她当然可以拒绝,但是,她来北齐可不是为了躲在战王府做缩头乌龟的! 心绪一定,容锦抬头看了杏雨,说道:“明天,我带杏花去赴宴,你留在王府看家。” “姑娘,”杏雨闻言连忙说道:“还是奴婢陪你去郧国公府,杏花留在家里吧。” 容锦摇头,“就按我说的办吧。” 杏雨叹了口气,少不得轻声叮嘱杏花,明天跟了姑娘出门,一切都要小心,半步不能离姑娘左右。 杏花自是点头如啄米。 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只到天色微黑,有小丫鬟远远的往这边寻来,三人这才起身往回走。 小丫鬟在离着几步远的距离站了下来,低眉垂眼的屈膝福礼说道:“容姑娘,郡主来了。” 郡主? 在这战王府,除了韩思这个荣安郡主还会有谁? 第一天的不欢而散后,这两天,也就今天午后,燕文素来了趟清溪小筑,跟容锦说起明日去郧国公府赴宴的事,除此之外,韩华也好,韩铖也罢,都没来。 而至于小王爷韩思,杏花早打听了消息,说是韩思被韩铖送去北齐有名的齐山书院求学。 据说齐山书院是北齐太祖皇帝第九子所开创,这位皇子从小天姿聪颖,却天生不良于行,至年长,因皇子夺嫡愈烈,他无意其中,干脆便隐居齐山,以教授齐山周围孩童的学业为乐。待到后来,每每科举都是齐山书院的学子拔得头筹,齐山书院渐渐便成北齐一等书院。别说天下学子纷纷慕名而来,便是京中显贵之家,也年年遣了族中子弟前去求学。 对韩铖会送韩思去齐山书院求学,容锦到是有些刮目相看。 必竟,韩思只要不是太不可救药,有着韩铖积累的战功和在军中的声望,战王府荣及三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既然韩铖做出这个举定,想来,韩铖对战王府的后路有更深一步的规划吧? 但转瞬,容锦眼底又绽起一抹了然,既然韩铖决定了扶持燕翊,一旦事如己愿,那便是从龙之功,韩家将会一跃成为北齐第一世家,既是第一世家,韩思自然便不能只是蒙恩受爵混吃等死那么简单! 想明白过来的,容锦笑了笑,对小丫鬟问道:“荣安郡主来干什么?” “回容姑娘的话,奴婢不知。”小丫鬟一脸恭敬的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退下。 杏雨走了上前,轻声说道:“姑娘,会不会是为着明天郧国公府的赏花之事而来?” “等下就知道了。” 话落,容锦率先朝前走去。 才走上长廊,便看到韩华穿一身浅绿色的衣裳,手里拿着把绣花团扇,不时的四处张望着。 四目相对,不等容锦开口,韩华已经身姿翩翩如一只蝴蝶般,踩着轻盈的步子朝容锦迎了上来,“姐姐,我听小丫鬟说你去后面游湖了,你下次再去的话,可不可以,叫上我一起啊?” 这样的热情,就好似两天前的争吵,并不是发生在她们俩身上,而是别人。 容锦不由便抬起了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极力使自已看起来自然但实则,却是一对眸子闪闪烁烁的韩华,末了,淡淡道:“我到是想叫你去,不过又怕,回头你以为我叫你不是游湖,而是想要害你!” “怎么会呢?”韩华干干的笑了笑,呐呐的说道:“姐姐,你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容锦敛了脸上的笑,一脸庄重的看向脸上挂着抹僵硬的笑的韩华,一字一句说道:“你也别不信,说不得我还真就想把你扔湖里喂鱼呢?” 韩华脸上强撑着的笑,这时再也撑不住了。 一对湿漉漉的眸子,又是惊,又是怕的看着容锦。 容锦见她这样,“扑哧”一声,便笑了,抬手在韩华跟前晃了晃,“怎么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己,不会真的就信了吧?” 知道自已被容锦戏耍了,韩华一瞬间红了眼眶,狠狠的咬了嘴唇,气恼的瞪着容锦。 容锦不予理会,带着杏雨径自往屋里走。 韩华在原地怔了一怔后,想要转身跟上前,可是眼见得四周的下人目光闪烁的朝她这边看来,又羞又恼之下,待要转身便走,耳边却又响起她娘亲的话语。 半响,咬了咬嘴,狠狠一跺脚韩华最终还是转身追上了容锦。 “你站住!” 容锦回头看向韩华,“郡主还有事?” “我听母妃说,你明天也会去郧国公府,我这里有几身还没上过身新做的衣裳,和今年新打的头面,你要是看得上,你就试试,看不上……看不上,你就扔了!”韩华话落,转身便跑了开去。 “郡主!” 屋子里原本安排丫鬟摆置那些东西的听雪,才一出门,便看到韩华往外跑的身影,顾不得多想,急急的便追了上去。 容锦挑了挑眉头,转身便往屋内走,只,才一脚跨进门槛,便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寸心?” 屋子里捧着托盘的寸心霍然抬头,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眼前蓦的便闪现当日京山惨绝人寰的一幕,巴掌大的脸上瞬间白了白。 “容,容姑娘。”寸心屈膝福礼。 容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寸心手上的红漆托盘上。 寸心连忙轻声说道:“容姑娘,这是我们家郡主……” 容锦摆了摆手,打断寸心的话,说道:“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替我谢谢你们郡主,拿回去吧。” “是,容姑娘。” 寸心不敢多言,连忙捧了托盘退了下去。 杏花早就忍不住了,寸心才出门槛,她便啐了一声,“真是不要脸,之前还一副要死要活委屈的不行的样子,这会子又上赶着来装好人。还堂堂郡主,戏子都没她这么会演戏!” 寸心的背影僵了僵,但却不敢反驳,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容锦到是被韩华这么一提醒,想起,明天出行的衣裳和首饰还没准备,便回头对杏雨说道:“你跟杏花去开了箱子,寻身合适的的衣裳,我明天好穿。” “是,姑娘。” 杏雨和杏花退了下去,自去一侧的耳房翻箱倒柜的寻衣裳首饰。 容锦嫌天热,想着内室朝北的方向开了一扇窗,窗下便是一汪碧水,便起身走了进去。 换了身薄的软烟罗睡裳,容锦半躺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抬头对着窗外的夜色,想着,也不知道燕离这两天怎么样了!她在这小小的战王府尚且不得安宁,狼窝虎穴一般的皇宫,只怕更是步步危机吧? 耳边响起细碎的步子声,容锦以为是杏雨已经把衣裳和首饰配齐了,一边侧身往外看,一边说道:“我看看,你……你怎么来了?” 容锦的一回头,对上站在门口言笑晏晏朝她来的燕离。 燕离笑着上前,在容锦身边站定,微微倾身,目光柔和的看着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的容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怎么,傻掉了?” 容锦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笑了说道:“我可没傻,就是奇怪,你是怎么来的?是翻墙进来的?有没有被王府的人发现?万一,回头找到我这屋来了,我是把你交出去呢,还是交出去呢?” 她一连说了两个“交出去”,到是把燕离给逗乐了。 相处这般久,极难得看到容锦这般娇俏如小女儿的时候,心性一起,他轻声笑着配合道:“你说呢,是交出去呢,还是交出去呢?” 话落,头往前轻轻一触,便抵住了容锦的额头。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压着的浓浓相思和深深欢喜,一瞬间似要倾薄而出去。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燕离头一低,便含住了容锦鲜润如新剥石榴的唇,先始还如蜻蜓点水般温柔,但到得最后,随着彼此气息相融,最终发展成了狂风骤雨。 “姑娘,衣裳和首饰都找出来,你……” 直至耳边响起杏花的声音,容锦才恍然回神。 她连忙一把推开了正将她抵在贵妃榻上眸子微微泛红,气息不稳的燕离,“杏花来了。” 燕离看着容锦如同倾倒了满天星子般的眸子,抬手揉了揉她略略浮肿的嘴唇,沙哑着声音说道:“无妨,杏雨看到我来的。” 嗯?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而下一刻,门外却是响起了杏雨的声音,“东西先放着吧,回头再让姑娘定夺。” “为什么?”杏花不解的问道:“趁着现在让姑娘试试不是更好?” 杏雨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步子声却渐远。 容锦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被放在火上烤过一样,心“扑通扑通”作贼似的跳个不停。 “锦儿,你脸怎么红了?” 容锦原本紧张羞涩的情绪,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顿时有种被兜头倒了一桶烧得正旺的炭子的感觉,滚烫的脸颊也好,羞涩不安的内心也罢,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有种恨不得身前有个洞,可以装进去的感觉。 她相信,终此一生,她再也不会遇上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实诚”的人了! “你要不要喝茶?”容锦没有回答燕离的话,而是反问道。 燕离摇了摇头,在容锦身边的空位处坐了下来,手里抓着容锦的柔软如缎子的长发一边梳理着,一边轻声说道:“你明天要去郧国公府吧?” “嗯。”容锦点头,有心想要起来,可是头发抓在人家的手里,顿时身不由己。想了想,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你明天也要去吗?” “不一定。”燕离想起皇宫里发生的事,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轻声说道:“今天出了点事,这会子还不知道宫里闹成什么样呢!” “出事?”容锦愕然的看向燕离,“出什么事了?” 燕离松了容锦的头发,起身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探身往外看了看后,说道:“你这间屋子夏天住住还是不错的,不过天冷了就不行了,天冷潮气重!” 谁跟你说潮气不潮气啊! 容锦胡乱的趿了鞋,站了起来,走到燕离身边,抬头看着他,重新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华容县主你知道吗?”燕离看向容锦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只是,很快又点了点头。 她这样的动作,到是把燕离给逗乐了。 噙了抹笑,燕离看着容锦,“你这样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知道华容县主是真宁公主的女儿,是安顺候府上的嫡小姐,旁的便不知道了。”容锦轻声说道。 而她不好意思说的是,之所以知道这位华容县主还真就是拜真宁公主的所赐。 她们来府里的第二天,杏花用一两银子从看角门的婆子里,最先打听到的便是有关这位真宁公主的风流韵事。 “嗯,”燕离点了点头,对容锦说道:“华容县主被琳琅给打了,估摸着这会子,真宁公主也应该被华容给打了吧!” “啊!” 容锦怔怔的看着燕离。 琳琅,你也太威武了吧? 先是打了县主,这会子更是连公主也打了,还有你不敢打的人么? 皇宫里正翘着脚坐在宫殿屋顶上的琳琅“阿嚏,阿嚏”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末了,揉了揉鼻子,对廊檐下的蓝楹问道:“师你,谁在说我坏话啊!” 容锦将内心对琳琅如黄河之水般的敬仰之情压了下去,看向燕离,问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打了华容县主呢?” 燕离唇角冷冷一翘,将发生在皇宫里的事与容锦说了一遍,末了,笑容讥诮的道:“想利用蒋家来牵制我,我现在到要看看,他怎么办?” 容锦摇了摇头,她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燕离,我从前听说过一句话。” 燕离看向容锦,问道:“什么话?”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容锦强忍了笑,对燕离说道:“你说,大殿下有这样的队友,他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啊!” 燕离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先笑,再哭吧。” “为什么?” “必竟,这事做得再蠢,他始终是为了帮燕翊,是不是?可是,回头再看看,这样的蠢事,真是帮了还不如不帮。所以,燕翊应该是先笑再哭!”燕离一本正经的说道。 容锦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便笑了。 见她笑得两眼弯弯,燕离忍不住便探手将容锦拉进怀里,轻声说道:“蓝姨说,这件事肯定不会完,明天郧国公府的赏花会,一定会传得有鼻子有眼,锦儿,你可千万不能相信那些谣言!” “我有那么蠢吗?”容锦不由便拧了眉头,看着燕离,“难不成,我也成了你猪一样的队友!” 燕离“……” 37赴宴国公府 郧国公府占地约有个三四十亩,同大多数的勋贵之家一样,连绵起伏的屋宇,庄重奢华中透着淡淡的雍容典雅。红墙碧瓦,飞檐重顶,这一边亭台独立,亭跨下流水潺潺,那一侧便是拔地而起的假石山群,堆垒得轻巧别致,更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点缀其间! 容锦一行人到的时候,郧国公府早已已经是衣香鬓影浮翠流丹,要有多热闹便有多热闹,要有多养眼便有多养眼。 “见过王妃。” 容锦正觑目四顾时,耳边响起一道略显绵软的声音,她收了目光,抬头朝来人看去。 不用说,便也知道,眼前穿一袭靛蓝色银纹绣牡丹花大袖衣,下面同样是一袭靓蓝色湖杭素面综裙,打扮得珠光宝气,气度高贵雍容,虽则满面笑容向燕文素行礼,实则目光极快的撩了自已一眼的妇人,便是郧国公夫人,鹿氏无疑了! 燕文素笑着微微颌首,“郧国公夫人。” 郧国公夫人笑着将目光落在了燕文素身边的韩华身上,笑容亲切的问道:“好些日子没见着郡主,这会子看起来,郡主似是又长高了不少,长漂亮了不少呢!” “见过国公夫人!”韩华笑着上前,落落大方的向郧国公夫人见礼。 “哎,郡主快快免礼。” 郧国公夫人亲自上手扶起了韩华。 北齐朝,公主贵妇按身份授予官职品秩。 韩华是从三品的郡主,郧国公夫人却是一品的诰命,要说,这礼郧国公夫人也不是受不起,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已与战王府的亲厚罢了,是故,才显得异常的客气。 韩华就着郧国公夫人的手,乖巧的站在了郧国公夫人鹿氏身边。 鹿氏笑着携了韩华的手,目光落在燕文素身侧的容锦身上。 其实要说,容锦才是那个最夺目的那个,夺目到,在初见的刹那,她几乎有一瞬间的失神。若不是身侧的嬷嬷轻声提醒,她差点便失了反应! 容锦今天穿了一袭蓝色绣白花的长裙,长初外罩了一同色的半透纱衣,乌黑柔顺的长发梳了坠马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这一身装扮,素雅到几近简朴,但穿在她身上,却是说不出的清冷高雅,给人一种人淡若菊的怡然之感。 “王妃,这位是……” 虽然话是问着燕文素,但郧国公夫人的目光却是落在容锦身上。 燕文素顺着鹿氏的话,转了目光,看向身侧的容锦,笑着说道:“噢,这是我们府上的娇客,姓容,单名一个锦字。”话声一顿,又回头笑盈盈的对容锦说道:“容姑娘,这位是郧国公夫人。” 容锦不待燕文素再开口,上前一步,笑着对鹿氏屈膝福了一福,“容锦见过国公夫人。” 战王府来了位投亲的小姐,早已在达官显贵间传遍。有些消息灵通的人更是知道,所谓“投亲的小姐”不过是早年战王留在外面的一笔风流债罢了!但这年头,男人滥情那是风流,谁也不会口诛笔伐。 郧国公夫人鹿氏便是这消息灵通人士中的一员,之前只不过是将容锦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此刻,在见过本人后,她却说不上内心深处是什么滋味了。 似容锦这般的天姿国色,若是投生在她们这些正室嫡母的肚子里,说句实在话,谋个王妃的前程都不在话下!可眼下,这般的出身,终究只怕也就只是一个玩意罢了! 噢,郧国公夫人素来将那些妾室称为玩意!在她眼里,不过就是男人拿来逗乐解闷的,跟养只狗啊,鸟的没什么两样。 “夫人!” 郧国公身边的心腹婆子鹿妈妈,见自家夫人怔在那,好半响没了反应,小心的扯了扯鹿氏的衣袖。 鹿氏这才醒过神来,连忙敛了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笑着对容锦说道:“容姑娘免礼。” 不同于对韩华的亲昵,对容锦,郧国公夫人骨子里多了一种疏离。 容锦站了起来,退后一步,即没有靠近鹿氏,也没有重新退回燕文素身边,而是同两人都拉开了一点距离。 鹿氏眼底几不可见的闪过一抹精芒,脸上却是分毫不显,拍了拍韩华的说道:“明芙和几位小姐在叠翠苑,你也去吧?” 韩华点头。 鹿氏便回头随手指了一个侍候的丫鬟,吩咐道:“你领了郡主去寻小姐去。” “是,夫人。” 小丫鬟上前,对韩华福了福,轻声说道:“荣安郡主,请随奴婢来。” 韩华点了点头,才要走时,却是回头对站在那的容锦问道:“姐姐,你也同我一起去吧?” 容锦笑了笑,抬目朝燕文素看去。 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燕文素笑容温婉的说道:“去吧,好好跟她们相处。” “是,王妃。” 容锦神色恭敬的对燕文素福了福,又对郧国公夫人福了福,这才带着杏花跟在韩华身后,朝那什么叠翠苑去。 一路向前,只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端的气派非凡,宛若仙山妙景! 因着国公府的内院,一路所见,不是年长的婆子便是年幼的丫鬟,再不然,便是穿衣戴银通身富贵的小姐。 容锦见韩华一路上只管目视前方,对周遭美景全然不放在眼里,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表现。脸上不由便起了一抹兴味之色! 便算是这王府的景致比起郧国公府只有更胜一筹的道理,但今天必竟是郧国公府宴客的日子,像韩华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最其码的兴奋和好奇之心总该有吧? 可是……容锦目光落在走在前方的韩华身上,笑了笑,轻声问道:“郡主,你跟俞小姐很熟吗?” 韩华一路向前,正想着自已的心思,冷不防的便听到容锦的声音,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便是一顿,末了,回头看了容锦一眼,轻声说道:“嗯,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容锦便又笑了说道:“听说俞小姐素有北齐第一美人之称,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嗯,”韩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与有荣焉的笑,说道:“我再没见过比她长得好看的人了!” 容锦笑盈盈的看向韩华,问道:“比我还好看?” 韩华一瞬间怔了怔,目光有些发直的看着容锦。但只一瞬间,却又回过神来,她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要我说呢,你和明芙姐姐是春兰秋菊,各有风华。” 小丫头片子到是学乖了,两头都不得罪! 容锦挑了眼韩华,笑了笑。 而走在前面领路的小丫鬟,这时却是悄悄的撩了眼容锦。原本心里还颇不以为然,但等对上容锦色如春晓之花的脸时,满心的忿然却在倾刻间消失无踪。只觉得,荣安郡主那句“春兰秋菊”当真是再恰当不过。 又走了约有半刻钟的样子,原本一路寂静的园子,忽的便响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你一声我一语的,好似晨起树林子里的鸟儿,谁也不让谁。 “小姐,荣安郡主来了。”小丫鬟略提了声音,说道。 容锦便看到坐在花树下正说笑着的七八个年纪不一无一不打扮的富贵华丽的小姑娘,在听到小丫鬟这一声禀告后,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看年纪这些小姑娘大的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小的也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而在在这些人里,容锦一眼便注意到最中间穿一袭翠绿烟罗衫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着一张标准的美人脸,鹅蛋脸,柳叶眉,一对杏眸,亮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 便在容锦打量她的同时,她也迅速的打量了容锦一眼,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惊艳,却在下一刻,眉眼微弯,绽起抹笑,迎着韩华走了上前,“才说,你快要来了,想着去前面迎一迎你,不想一忙起来,却是把这事给忘了。华妹妹你不会生姐姐的气吧?” “当然要生气的啊!”韩华皱了鼻子,很是委屈的说道:“你光顾着陪她们,就把我给忘了!亏得,我还日日念叨着你。” “行,都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礼了!” 说着,便要屈膝给韩华福礼,却是被韩华一把给扯住了,笑着嗔道:“明芙姐姐,我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容锦便知道,原来穿着翠绿烟罗衫的小姑娘,便是俞明芙! 她收了目光,又朝边上几人打量,不想,这一抬头,一瞬间撞进数道怔忡的目光,她不由好笑的勾起唇角,只是不等她笑容绽开,就好似商量好了一般,那些原本还在打量她的姑娘,齐齐撇开了眼。 若不是身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容锦差点就“扑哧”一声笑了。 “郡主妹妹,她是……”俞明芙看着容锦犹疑的看向韩华。 韩华对上俞明芙看来的目光,笑着说道:“这是我姐姐,容锦。” 没等俞明芙开口,一道疑惑的声音插了进来,“荣安,你家什么时候有姓容的亲戚了?” 容锦目光一转,落在了那穿一袭粉红衣裳,圆圆脸,却长着一对小眼睛,年纪与俞明芙相仿的小姑娘身上。能在一群人中间跃过俞明芙而坐了主位,并且省了郡主两字,而直呼其封号,想来,这位应该也是皇室中人吧? 几乎是容锦念头才起,耳边便已经响起俞明芙的声音。 “宝华,华妹妹哪里知道她家有什么亲戚?你不是为难她吗!”俞明芙笑着对那个被称宝华的小眼睛姑娘。 论谁也听得出来,俞明芙这是在替韩华解围。 在座的虽然都是小姑娘,但深宅里头出来的,只要不是天姿太差,哪个不是生了一副玲珑七窍心!几乎是俞明芙话声一落,便有声音纷纷附合着说起来。 “许是王爷那头的亲戚也说不定。” “就是啊,前些日子,我家还来了个出了五服的叔叔,拖儿带女的上门打秋风……我爹差点搬出族谱,才能想起来,这人是谁!” “不是有句话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吗?这人,向来都是往高处走的!” 三言两语间,已经将容锦定义成是日子过不下去,赶来攀战王府高枝的。 容锦也不恼,看着这些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词之间对她尽力的贬谪,对韩华尽力的奉承。 “不知道就别瞎说!” 一道略带忿然的声音响起。 之前还叽叽喳喳的众人,被这声音一吼,顿时便静了下来。 被众人无意排济到一边的燕宝华瞪圆了眼睛,下颌抬起一道僵硬的弧度,看向韩华,指着容锦,一脸不屑的说道:“什么穷亲戚?才不是,我曾祖父说了,她是王爷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野种!” 容锦看着一脸,你们都是傻子,就我最聪明的燕宝华,心里为这孤勇果敢脑子缺根筋的姑娘暗暗的掬了把同情之泪。 姑娘喂,你知不知道你被别人当刀使了?你知不知道,一般被别人当刀使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偌大的园子,一瞬间落针可闻。 好似就连之前一直徐徐吹着的风,似乎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华姐姐,宝华姐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容锦目光一转,落在梳着双丫髻,脸上还留着婴儿肥,一对水漉漉大眼睛正不停朝她打量的小姑娘身上。 似是没有想到,自已的偷看会被发现,小姑娘僵了僵后,飞快的低了头。 容锦笑了笑,朝韩华看去。 她到是要看看,韩华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韩华涨红了脸,嘴唇翕翕,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竟是急得眼睛都红了。 “怎么不是真的!”燕宝华轻嗤一声,往前一步,站到了容锦跟前,目光鄙夷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曾祖父还说了,她就是条美人蛇,别看她长得好看,一颗心毒如蛇蝎,她外祖一家人就是被她害得抄家夺爵,流放三千里的!” 燕宝华的话声一落,在场的小姑娘,顿时如同避瘟疫一般,齐齐退后了一步,与容锦拉开了距离,生怕她像条毒蛇一样,会突然窜起咬她们一口。 “宝华,你,你真是太过份了!”容锦尚没开口,韩华先涨红了脸,瞪了燕宝华,怒声道:“你还不快向我姐姐道谦。” 俞明芙这时也是冷了脸,但她却不能像韩华那般开口要求燕宝华道谦,她一脸为难的站在那,眉头紧紧的蹙成了一个川字。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道谦?”燕宝华鼻孔朝天的看向韩华,没好气的说道:“我为什么要道谦,我说错了吗?她难道不是野种吗?她外祖家的祸事,难道不是因她而起吗?韩华,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得小心点,指不定哪天,她嫉妒你是王府嫡女,就把你也给害了!” “你,你……” 韩华指着燕宝华,眼眶一红,下一刻,捂着脸“扑通”一声,便趴在椅子里哭起来了。 “华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快别哭,宝华她也不是故意,你……”俞明芙轻声劝着韩华,抬头瞪了燕宝华,“宝华,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事,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来拆我的台?” 燕宝华闻言,顿时嘟了嘴,不高兴的说道:“我又没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这样也不行!” “你还说!”俞明芙跺了脚,气急败坏的对燕宝华说道:“回头让王妃知道你把华妹妹给气哭了,找你娘亲理论,看你娘会不会又让你在家少三个月的《女戒》!” 燕宝华原本还嚣张跋扈的脸,顿时便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失了之前的明媚。 边上的小姑娘这时,更是纷纷附合着,“宝华姐姐,你快给华姐姐赔个礼吧,不然,下个月你就来不了我家看芙蓉花了!” “是啊,宝华姐姐,你快赔个礼吧,华姐姐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由始自终,谁也没把当事人容锦放在眼里,似乎,那个真正被辱骂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韩华! 燕宝华正踌躇着是不是真要像众人所劝的一样,上前向正拿帕子拭着眼睛的韩华赔个不是,却在这时,容锦上前一步,语声温婉的对她问道。 “你左一句曾祖父,右一句曾祖父,不知道你那曾祖父怎么称呼?” 燕宝华顿时便忘了向韩华赔礼的事,而是瞪圆了眼睛看着容锦,“你不知道我曾祖父是谁?” 容锦摇头。 容锦才要摇要头,梳着双丫髻,两颊留着婴儿肥的小姑娘往前一步,脆声说道:“宝华姐姐的曾祖父是晋王爷,皇上都要喊他一声叔祖父呢!” 晋王?燕棣! 容锦脑海里闪过,昨夜燕离跟他说的话。 怪不得这燕宝华一副睥睨天下的态势,却原来人家后台硬的很啊! 容锦笑了笑,抬目看向傲骄的不行的燕宝华,轻声说道:“那你应该也是郡主了?” “哼!” 燕宝华鼻孔哼了哼,似是根本就不屑回答容锦的话。 “宝华姐姐封号宜伦郡主!” 小姑娘再次热情的替容锦解惑。 容锦笑着回头对小姑娘道了声谢,轻声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称呼?” 小姑娘往后缩了缩,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反对,她便细着嗓子,眯了眼睛对容锦说道:“我姓崔,单名一个芮字。” “崔芮?”容锦在嘴里来回念了一遍,笑着对崔芮说道:“嗯,这名字很好听呢!” 小姑娘顿时便张嘴笑了一起,一笑,露出缺了两颗大门牙的牙床。 原本秀秀气气的小姑娘,突然就……容锦一怔之后“扑哧”一声便笑了。 崔芮先始还有瞪圆了眼睛,不解的看着笑得不能自抑的容锦,慢慢的等明白过来后,她抬手便捂了嘴巴,对着容锦狠狠一跺脚,喊了一声“坏人”,背过身去,不理容锦了。 容锦这边厢好不容易止了笑,原想向崔芮道声谦,却见崔芮躲在一个比她大点的姑娘身后,不敢看她,便歇了那心思,想着,回头有机会再说。 这么一想,容锦转身迎向身后的正主,宜伦郡主,燕宝华。 “宜伦郡主?” 燕宝华哼了哼,一副,你别讨好我,讨好我,我也看不上你的神情。 容锦笑了笑,往前一步,看向燕宝华,说道:“既然你曾祖父都知道我是蛇蝎心肠的恶人,那你就不怕,你当着这么多人给我没脸,我不让你好过吗?” 燕宝华闻言,先是愣了愣,便稍倾,她却是一脸不屑的说道:“你敢?你可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你要是敢对我使坏,我……” “你怎么样?” 容锦笑眯眯的再次往前靠了靠,近到她喷出来的气息吹到了燕宝华的身上。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燕宝华陡然间,就觉得心好似颤了颤,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心头漫向四脚百赅。她不想承认这是对容锦的害怕,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对上容锦那笑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她后背心湿了! 燕宝华没有回答,她咬了嘴唇,眸子惊恐的看向容锦。 “郡主,我在等着你回答呢!”容锦轻声说道。 燕宝华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想要避开容锦的目光,可是,眼前潋滟如波的眸子却像是有种魔力一般,根本就不容她避开! 两人僵持在那。 就连原本埋头伤心哭泣的韩华,似是都感觉到了这不对,她霍然抬头看向被容锦逼得靠在身后树干上的燕宝华。 “宝……” 韩华声音才出口,便被她咽了回去。 她垂眸,目光落在了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上。 俞明芙垂眸,对韩华几可见的摇了摇头,韩华抿了抿嘴。 “容姑娘,”俞明芙上前,插进了燕宝华和容锦之前,明眸含笑的看着容锦,笑了说道:“宝华她人不坏,就是说话直了些,她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些,我在这里替她向你赔礼了。” 话落,对着容锦浅浅一福。 容锦目光一顿,落在了便是福个礼也能姿态优雅,十足淑女范的俞明芙! 笑了笑,容锦退后一步,对俞明芙说道:“俞小姐言重了,我不过是与宜伦郡主闹着玩罢了,你怎么就当真了!” 才站直了身的俞明芙顿时便僵了僵,但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她脸上便恢复了自如的神色,一边拍了胸口,一边说道:“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当真生气了呢!没生气就好。好了,我们在这也坐了不少时间了,我带你们去那边看荷花吧!” “好啊,坐了这么久,腰都要断了。” 当即便有人附合。 俞明芙便笑着喊了当值的丫鬟上前,“红莲,你去前面跟夫人说一声,我带着几位姐妹们去荷池看花,你让夫人多派些婆子去那边侍候着。” “是,小姐。” 被呼作红莲的丫鬟退了下去。 众人才要起身,不想俞明芙却是步子一顿,指了哭花了脸的韩华说道:“你这样,怎么行?去我房里洗个脸,重新上个妆吧。” 却原来是韩华因为方才的哭泣,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这样走出去,却是有些失礼。 韩华默然不语。 俞明芙却是已经指了一个穿杏花衣裳,看起来稍显年长的姑娘,说道:“颖姐姐,你帮我带了她们去荷花池吧,等华妹妹收拾好,我就和她赶过来。” “知道了,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她们的。”鹿颖点头说道。 她是郧国公夫人鹿氏娘家兄弟的嫡次女,与嫁给俞振铎的小鹿氏是姐妹。 眼下,俞明芙有事,她还真就是最合适出来代主招呼客人的人选! 俞明芙朝众人道了一声谦,陪着韩华往她在自已的院子锦翠园走去。 鹿颖则带着众人走上幽静的青砖小径,往国公府的后花园走去。 走了没多久,耳边,隐隐响起水声哗哗。 有性子浮燥的小姑娘兴奋之下,提了裙摆向前跑了起来。 容锦却是不急,她可不认为,燕文素仅只是安排了一个燕宝华来恶心她几句。 再往前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在穿过一道月洞门后,眼前突然便豁然开朗起来,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曲折向前,小径两侧是青油油的绿草,而在绿草的尽头,是一片接天壤地的碧绿荷味。 荷叶展绿叠翠,浑圆宽阔,碧盘滚珠,皎洁无瑕。在翠绿的荷叶丛中,一枝枝亭亭玉立的荷花,嫩蕊凝珠,盈盈欲滴。空气中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哇,好美啊!” 耳边响起一道赞叹之声。 若是不曾有过前世经验,面对这铺天盖地好似是要绿到天边的荷叶,容锦怕也是要发出一声惊叹吧? 但领略过曲院风荷,和西泠桥边的她,对眼前这华丽到极致的风景只不过略略一眼,便撇开了眸子。 “看,那里有只小船,我们去采荷吧!” 也不知道是谁嚷嚷了一声。 于是,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都往拴在湖边的小船跑了去。 容锦被夹在其间,身不由己的跟着她们向前跑去。 ------题外话------ 哎,还是没写完! 38英雄救美 鹿氏与燕文素缓缓前行在描红画彩的长长游廊间,一路行来,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外边乍一眼看到的那般轩峻壮丽。加之院中遍种树木花草,虽则初夏,却是凉风习习。不多时,两人便进入正室,正室外候着的丫鬟齐齐屈膝行礼相迎。 等进了屋,一时宾主各自落座,鹿氏捧了茶盏,抬目看向燕文素,轻笑着说道:“往年怎么请也请不来王妃,没想到,今年却是能让王妃屈尊降步。” 燕文素闻言唇角噙了抹笑,抬头淡淡的撩了眼她身侧站着的夏嬷嬷,夏嬷嬷一顿之后,便带着着燕文素同来的四个丫鬟退了下去。鹿氏身边的鹿妈妈见了,不敢耽搁,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屋里侍候后的人,不多时,屋子里的人便走得干干净净。 鹿氏收了脸上的笑,将手里的茶盏随手一放,拧了眉头看向同样面色难看的燕文素,轻声说道:“你突然让人来传话,说是今年要来出席赏花会,我还奇怪来着不就是个贱种吗?至于叫你这般如临大敌?今儿见了人,还真是……” 鹿氏摇了摇头。 燕文素目光微抬,看向鹿氏,“你都安排好了?” “都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好了。”鹿氏轻声说道,顿了顿,却又不无担心的问道:“这样真的合适吗?万一假戏成真,岂不是伤了华儿的心?” 燕文素冷如寒冰的脸上,唇角便噙起了一抹阴鸷的笑,冷声说道:“你我相交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我知道,”鹿氏连忙说道:“我,我这不是担心大殿下被那野种的美色所诱吗?男人是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这天底下又有几只不吃腥的猫?” “他不敢!”燕文素斩钉截铁的说道:“燕翊他不动心则罢,若是敢动心,我便让他亲自动手了结了贱人的命!” 鹿氏闻言,一时无语。 到不是不相信燕文素的话,而正是因为相信才会默然无语。 她可没忘记,当年她初初嫁进郧国公府时,那段艰难而无所适从的日子,要不是靠着这位手帕交的相助,她如何能斗倒那个老虔婆,又如何能让国公爷一心待她?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明白,那些靠着爬男人床而博出位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让她们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个玩意罢了! 这么一想,鹿氏原本还提着的心,便又放了下来。 “明芙那边你可曾提点她?” 鹿氏脸上绽起抹笑,目光温婉的对上朝她看来的燕文素,“提点过了,你便放心吧。” 燕文素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我跟王爷提了提,想要跟你府上结亲的意思,王爷说,娶媳妇的事,一是要思儿喜欢,二是要我欢喜,他那里什么都好说!” 鹿氏脸上顿时绽起一抹喜色,目光激动的看向燕文素,说道:“那我这提在喉咙口的心总算是可以放回去了!” 燕文素淡淡的睃了眼鹿氏,“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 鹿氏笑着连连摆手,“怎么会呢?我谁都不相信,也不能不相信你啊!” 燕文素便轻声哼了哼,还待说什么,却在这时,外面响起轻声的说话声。 不多时,外面响起鹿妈妈隔着门的回禀声。 “夫人,大小姐身边的红莲来回话,说是颖表小姐领着几位客人去了荷池,大小姐请您再安排几个妥贴的婆子去侍候着。” 鹿氏与燕文素不由便交换了个眼色。 “大小姐和郡主没去吗?” “没有,说是郡主脸上沾了些东西,大小姐陪着郡主回屋里净脸,让颖表小姐代为招呼各位小姐。”鹿妈妈说道。 “知道了,你再安排几个识水性的婆子去吧。”鹿氏说道。 鹿妈妈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这边厢,待鹿妈妈离开,鹿氏看向燕文素,轻声说道:“你是在这等着听消息呢,还是去那边亲眼看回热闹?” 燕文素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一丝褶皱没有的衣裳,唇角噙了抹冷冷的笑,说道:“费尽心机安排的一出好戏,岂能不看?” 鹿氏便笑了说道:“即是这样,那就去吧,回头迟了,怕是要错过了!” 两人并肩出了正屋,往国公府后花园走去。 照说郧国公府的后花园男客是不能进的,但因着今天的赏花会原就是为适婚男女举办,是故,在后花园的西半边,便由郧国公世子俞振轩出面招待早早便齐聚一堂的勋贵之子。 这其间,有人冲着联姻而来,但也有人为着国公府声名霍霍的一池曲荷而来。 “哎,世子爷,要说这整个临潢府只怕还真难找出第二个,能与你这府上媲美的园子来。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五官凌硬,却笑得温和的俞振轩朝说话的长宁候世子,耿鹏看去。 耿鹏十五六岁的年纪,年纪虽然不大,却是长得高高壮壮,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不似一般的勋贵子嗣脂粉气那般重。因着皮肤黑,人又高壮,反到是多了几分勇猛。他也到了适婚年纪,只不过却是早定了婚约,定的是长宁候夫人娘家的侄女。 此刻听了俞振轩的话,他裂了嘴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说道:“只可惜,却是有空有莲花满池,却无越女采莲,这美景美则美矣,却是少了几分灵气。” 耿鹏的话声一落,边上便起了附合之声。 俞振轩不由便哑然失笑。 才欲开口,不想耳边却忽的响起一道惊喜的嗓音,“谁说没有越女采莲了,那不是吗?” 似是为了应证那人的话似的,原本遮天弊日的荷池里,当真晃晃悠悠的驶了一条小船出来。 “哎,世子爷,你即有这安排,怎的不早说呢?”耿鹏拍了俞振轩的肩,嘿嘿笑了说道。 俞振轩闻言,却是蹙了眉头,摇头说道:“不是我安排的!” “不是你安排的?”耿鹏看向俞振轩,又指了指那在满天绿色里或空行,或停顿不前的小船,问道:“那是谁安排的?” 俞振轩摇头。 耿鹏还待再说,又一道声音响起,“咦,那撑船的不是宜伦郡主吗?” 宜伦郡主?燕宝华! 这会子不但是俞振轩了,就连耿鹏也愣了愣,一愣之后,他忽的就冲出了亭子,跑向湖边焦急的踮着脚向前张望,一边看,一边嘟囔着说道:“天啊,那是人吗?那真的是人吗?要是能娶到这样的美人,我就是日日管她叫娘也乐意啊!” “说什么呢!”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耿鹏的肩上,打趣的声音随之响起,“我说世子爷,你都是订了亲的人了,还凑什么热闹,把这机会让给小弟吧,小弟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耿鹏一把甩了肩膀上的手,怒声说道:“没门,小爷一眼看中的人,还能平白让给了旁人?你投过胎出过世吧!” 那人原也不过只是打趣,但此刻一听到耿鹏的话,不由便错愕的失了反应。 稍倾却又是“噗嗤”一声,失笑,才想开口,再打趣几句,却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快看,那个穿蓝色衣裳站在船尾的姑娘!” 这人于是便忘了打趣耿鹏,不由自主的便抬头向前看去。 水声响动,一叶扁舟从荷中驶了出来,船上挨挨挤挤的坐着约有五六个姑娘,旁的姑娘暂且不说,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在了站在船尾的姑娘。 那姑娘,年约十三四岁,少女笑靥生春,蓝色的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乌黑如缎的长发梳了个斜斜的坠马髻,发髻上颗粒饱满的珍珠被阳光照得灿然生光,待船慢慢荡近,众人越发看得仔细,才惊这姑娘竟是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实是生平难得一见的绝色之容! 时间似是在这一刻,静止。 若不是耳边突然响起的惊呼,只怕,谁也舍不得这一场的如同美梦般的惊艳中醒来。 “啊,好多人,好多男人!” 船头撑着桨的燕宝华没想到,冲开荷叶,竟然对上了一群如乌眼鸡般,呆呆傻傻站在那的男子。大惊之下,失声喊了出来。 而正是她的这一声喊,才将岸上的痴痴迷迷的众人给惊醒过来。 最先回神的便是俞振轩,必竟家里也是出过北齐第一美人的,回神之来,来不及掩饰脸微微绽起的红晕,急急对身侧同样醒过神来的众人说道:“是宜伦郡主和其它府上的几位小姐,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将船划到这来了。这边水深,又是藕根错节,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只,俞振轩的话声才落,身后蓦的便响起一片惊叫声。 “啊……船要翻了!” 紧接着,便是“扑通、扑通”数道落水声。 俞振轩听到动静,猛的回头去看,等看清身后只剩一只空荡荡的船,前一刻还在船上意气风华,这会子在水里跟个水葫芦一样起起落落的姑娘们时,脸一瞬间便白了! “快救人!” 俞振轩嘶声喊道。 他的话声一落,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公子哥,撸袖挽腿的便要往水里跳。 “等等!” 最后一刻,俞振轩伸手拦住了众人。 “世子,您拦着我们干什么啊?快救人啊!回头,这要是出点事……” 俞振轩额头沁出一层豆大的汗珠,对上面前十几张焦急的脸,嘴巴里苦得就好似吃了一斤黄莲一般。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但不管是不是该这样,又为什么会这样,就像大家说的一样,现在救人要急! 刚才那一船人,虽然没有妹妹和荣安郡主,可是,却有宜伦郡主和崔尚书的侄女,还有其它几位大人府上的小姐,她们之中只要有一个在这出了意外,郧国公府都难逃其疚。 但,这人怎么救? 由着这些公子哥下水救人,没定亲的还好说,定了亲的怎么办? 俞振轩朝人群里的二弟俞振铎看去,眸中的满难以掩饰! 俞振铎这会子的惊愣一点不亚于俞振轩。 明明已经交待好了疑儿,怎么会……对上俞振轩不满的目光,俞振铎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俞振铎狠狠的咬了嘴唇,人不能不救,但却不能是他们这群大男人救! “俞皓,找些会水的婆子来,下水救人!” “是,世子。” 一道身影飞快的闪出人群,急急跑了开去。 “找人?”耿鹏顿时一蹦三尺高,指着俞振轩大声吼道:“等你找人来,黄花菜都凉了,救人如救火,哪里是耽搁得起的?你怕担责,我却是不怕的,闪开,我下水救人!” 话落,一把撞开俞振轩,便要入手。 “世子!”俞振轩一把攥住了耿鹏的手,咬牙问道:“你救得了她们一时,可能救得了她们一世?” “你什么意思?”耿鹏朝俞振轩看去。 俞振轩深深的看了眼耿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世子,男女授受不亲!” 耿鹏身子顿时一僵。 和表妹的婚事,是爹和娘,舅舅、舅母都点过头的。表妹虽然长相不是很秀丽,但胜在性子温婉,娘说他性子急燥,就得找个与他互补的人,这样夫妻才能恩爱一辈子! 可是……耿鹏眼前掠过那一眼的笑靥生春,这样的美人……“我不管,救人要紧!” 话落,一把甩开俞振轩的手便欲跳入水里救人! 只是,还不待他入水,一道人影却是抢在他前面“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紧接着一道失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殿下!” 殿下? 耿鹏怔怔的朝那个尖着嗓子,面白无须一身颤颤兢兢的内侍看去。末了,又将目光看向正奋力往荷叶丛里游的人看去。 是哪个殿下? 大殿下还是二殿下? 不行,不管是哪个殿下,人是他先看上的,他可不能让人抢了先机! 当下,耿鹏想也不想,趁着俞振轩也往水面看去时,迅速跳入水里,展开双臂向前游去。 离湖面几丈远的,一处临水小楼。 “啪”一声,燕文素重重的拍上了窗棱,回头,目光阴沉的盯着鹿氏,因为气急,秀丽的脸上,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对眸子更似喷火般,好半响,才咬牙道:“这就是你的安排?” 湖面上的一幕,鹿氏从头看到尾,明明看到颖儿身子一歪推倒了船尾的容锦,可是,为什么下一刻,整条船的人都落了水?! 但现在,不是想为什么的时候,得赶紧救人,这些小姐,死一个在她府上,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妃,我,我先去安排人救人,眼下必须先把人都救起来!” 话落,鹿氏转身急急的走了出去。 燕文素看着匆匆离去的鹿氏的背影,抬手狠狠的拍在了桌上,“蠢货,这个蠢货!” “王妃,”夏嬷嬷上前,轻声对燕文素说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出去吗?” 燕文素默然无语,半响,她咬了唇,抬头看向夏嬷嬷,问道:“嬷嬷,你说大殿下能救上那个贱人吗?” 夏嬷嬷顿了顿,重重摇头,说道:“老奴不知。” 不知?! 燕文素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身下的椅子里。 费尽心机安排这一出,原不过就是想以容锦有损清白为由,跟了大殿下。但现在,一船的人都落了水里,难道叫她们都嫁给大殿下不成? 燕文素的手死死的攥进了掌心,以至于尖利的指甲戳得掌心鲜血淋漓也不自知。 …… “救命……唔……救命啊……” 耳边响起绝望的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崔芮?” 容锦蓦然身子一僵,眼见得小姑娘原本还在挣扎着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像块石头一样,双目紧闭,毫无知觉的往湖底沉去。 几乎是想也没想,容锦将含在嘴里用来呼吸空气的荷花茎“呸”一声吐了出去,下一刻,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如游鱼般,朝崔芮游了过去。 “唔……救……” 一只手突然朝容锦挥了过来,下一瞬,那只手死死的缠上了她的脖子。 容锦抬头看去,对上水底下闭着眼,死死巴着她不放燕宝华的脸,二话不说,抬手便在燕宝华后颈窝里戳了戳,前一刻还巴着她不放乱跳乱踩的人,这一刻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容锦将缠在脖子上的手狠狠一拉,紧接着又重重踩了一脚失去知觉正往水底沉去的燕宝华一脚,“哗啦”一声,她窜出水面,大力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下一刻,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沉下水底,朝已经倒在水底,肚子鼓鼓的崔芮游了过去。 小姑娘已经没了反应,便也不存在像之前燕宝华那样的情况。 容锦一手拖着苏芮的脖子,一手游着水,带着苏芮朝一个隐弊的角落游去。 她的身后,杏花紧紧的跟着。 一番折腾后,主仆两人带着崔芮上了岸。 “姑娘,奴婢去给你找身衣裳来。”杏花一上岸,便对容锦说道。 容锦摇了摇头,“不用,回头你找个婆子或是丫鬟,敲晕了,直接剥了她们的衣裳便是!” 杏花点了点头,抹了脸上的水,指了崔芮问道:“姑娘,能救活吗?” 容锦点了点头头,将崔芮倒着抱起,往杏花肩上一放,说道:“这样倒背着她来回跑,等她吐出肚子里的水就没事了!” 杏花应了一声,背着崔芮便绕着小圈跑了起来。 容锦拧了把身上湿湿的衣裳,抬头看了看荷花池的另一面,轻声问道:“不知道,我们的大殿下,救起了几个?你说,我要不要去帮帮他!” 39掌掴国公夫人 荷花池旁,俞振轩眼见得燕翊和耿鹏在水里几起几伏之后,便隐了入了茂密的荷花丛里,视线一瞬间便消失怠尽,不由重重的跺了一动,对身边侍候的下人喝问道:“人呢?不是叫人云找会水的婆子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下人吓得身子一颤,吱吱唔唔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些人里,自然也有会水的,可是,那掉在湖里的小姐们都是什么身份?俞振轩如何敢命令这些小厮下水,他只能心急火燎的不停在岸边来回踱着步子,企盼着会水的婆子快些来。 好在,没让他等多久,便有小厮惊喜交加的指着前方,大声喊道:“世子爷,俞管事回来了。” 俞振轩连忙抬头去看,果见俞皓身后带着五六个婆子正小跑着往他这边来,不多时,几人就气喘吁吁的站在了他前面。 “世,世子爷……” 俞皓喘着粗气才要回话。 却是被俞振轩挥手打断,他抬头看了站有俞皓身后的那几个同样喘着粗气的婆子,“还不快下水救人?不管是谁只要救起一人,赏银百两之外,你们家中若是有孙子的,再赏他们一个出身!” 婆子们听了这话,才要欢喜得便要跪下谢恩,却被一道严厉的声音给喝止了。 “都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下水救人?!” 却原来是鹿氏带着人,匆匆的赶了过来。 婆子们不敢再耽搁,当下“扑通、扑通”数声,齐齐跳入水里救人。 俞振轩喝令俞皓看着水面,他则和俞振铎上前向鹿氏行礼。 “母亲,您怎的来了?” 鹿氏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瞪着湖面,眉头皱得死死的看着俞振轩,怒声问道:“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整条船都翻了?” 俞振轩闻言,顿时心里暗暗叫苦。 事情都安排妥当,妹妹和荣安郡主被摘了出来,按着宜伦郡主那样的性子,看到荷花的时候,肯定会吵着摘荷花,婆子假意劝阻,最后无奈只得服从吩咐,划着船带她们来采荷。颖表妹趁人不注意,将容锦推进湖里,大殿水恰巧经过,入水救人。 一切,本安排的天衣无缝! 可是,为什么船上没有服侍的婆子? 如果有服侍的婆子,即便是这一船的人都落水了,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救起。而不是,像眼下这般,说不得这所有人今天便都要葬生在这荷花池,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俞振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那不是他们郧国公府可以承担的后果! “二弟,你来跟母亲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俞振轩对身侧的俞振铎说道。 鹿氏的目光掠过俞振轩看向二子俞振铎。 今天的事,除了郧国公和在齐山书院求学的幼子不知情外,其它人都参与了进来。 由鹿颖暗中出手推容锦入水的主意,便是二子出的主意,虽然暗恼大子事到临头便将事往别人头上推,但鹿氏还是看着二子,冷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母亲,孩儿也不知道啊。”俞振轩与鹿氏像了七分的脸上,绽起一抹苦色,皱了眉头说道:“一切都是照我们计划好的行事,哪里想到会是这样!” 若不是周遭人太多,鹿氏恨不得上手给这兄弟两,一人一巴掌。 国公爷是个没本事的,两个儿子虽然不似国公爷那般平庸,但也不过是为人多了点小聪明,大能力却是没有。她废尽心事,搭上了战王府,想着将嫡女嫁进王府,往后靠着荣安郡主和大殿下的关系能过上好日子,可王妃头一遭交待下来的事,便做砸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呕死她! “母亲,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听丫鬟们在说,几位小姐的船翻了,可是真的?” 便在鹿氏恨得咬牙切齿时,耳边响起了俞明芙的声音。 俞明芙素有北齐第一美人之名,以往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的。但这会子,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到话说完,俏俏然站在鹿氏跟前,周遭的那些勋贵府上的公子们,却似是眼瞎了,没看到她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水面,就好似水里突然能跃出个天仙一样! 鹿氏回头看向俞明芙,一回头,却发现荣安郡韩华也跟在女儿身边,眼前的人很有可能会是将来的六宫之后!郧国公府的前途往前就系她一身! 鹿氏想要绽起抹笑,但僵硬的脸上,勉强绽起的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郧国公夫人,我家姐姐也在这船上,您快些让人救她吧,只要能救起她,我赏黄金百两!”韩华一脸急切的对鹿氏说道。 而她的话声才落,原本围着看热闹的那群公子哥,顿时回头朝她们这边看来。 “荣安郡主何时有了姐姐?” 有人不解的问道。 “好像是说,前两天有位姓容的姑娘上战王府投亲,难道便是那位容姑娘?”有人回道。 “容姑娘?莫不是,就是那位……” 声音越说越低。 这边厢,鹿氏对上韩华担忧不已的眼睛,少不得轻声劝道:“郡主,不要着急,婆子们已经下水了,容姑娘,她肯定会逢凶化吉的!” 韩华闻言,双手合什,仰天作祈祷状,“老天在上,四方菩萨保佑,若是能让姐姐遇难呈险,信女愿减寿十年!” “郡主……” 俞明芙一脸感动莫名的看着韩华,稍倾,一脸毅色的说道:“事情是在郧员公府出的,便是要减寿,也该是我,与你何干?”话落,不待韩华开口,俞明芙同样双手合什,双目微闭,轻声祷告道:“老天在上,四方菩萨听着,若是能让几位小姐免难,信女愿减寿十年,并且遇庙烧香,重塑金身!” 听着二人的话,别说是拿帕拭眼眶的鹿氏,便连一侧围着的那些世家公子,都在这一刻齐齐朝二人看来。 “真是想不到,俞小姐不但生得花容月貌,更有一颗菩萨心肠,当真是难得啊!” “是啊,是啊,荣安郡主天之骄女,却是一片赤子之心……” 各种夸奖的言词似是不要钱的一句接一句响起。 便在一片鸹嗓声中,忽的响起一声欢喜的呼声,“快看,她们救到人了!” 鹿氏连忙回头朝身后的湖面看去。 果然,便看到刚才跳进湖里的婆子,正有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岸边游来,她们的手里分别托着两个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不待鹿氏吩咐,鹿妈妈已经对身后拿了披风的丫鬟吩咐道:“快上去侍候着,莫让小姐们吹了风!” 俞振轩和俞振铎也醒过神来,连忙转了身出去,对围在岸边的男子们说道:“各位,圣人曰,非礼勿视,我看我们还是回凉亭那边等消息吧!” “世子,长宁候世子和大殿下还在水里呢!”人群里有人说道:“我们实是担心的紧,不如便让人在这围了一道屏障吧!” 俞振轩无法拒绝,只得喝令俞皓赶紧去让人开仓搬了帏幕来搭。 帏幕还没搭起,得了消息的贵妇们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赶了过来。 鹿氏之前一直陪着燕文素,将这些贵妇人交给了大儿媳狄氏招呼,此刻,那些贵妇人得知自家女儿落了水,只怕生死难知,人还没到,哭声已经先行。 “琴儿啊,我的女儿啊,你要是有个好歹,你可叫娘怎么活啊!” 当先一人便是户部侍郎管夫人。 她和管侍郎几十年夫妻就只得一女,取名管彦琴,眼珠似子的养到了十三岁,原想着借着郧国公府的赏花府,让管彦琴能选个自已中意的夫婿,谁曾想,夫婿没选着,这小命却要葬送在此。 嚎了那么一嗓子,管夫人眼睛一翻,便往地上倒去。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随行的丫鬟婆子吓得胆都碎了,小姐生死不知,夫人再有个意外,她们这些贴身侍候的,只怕不死也不行! 管夫人贴身妈妈,少不得对身边的丫鬟厉声吩咐道:“还不快去回府禀告老爷!” 丫鬟转身跌跌倒倒的便往外跑。 鹿氏有心想吩咐人上前去拦,只是还没待她开口,一个人影却是如同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胸口,抬手便往她脸上一巴掌招呼了上去。 “鹿琰秀,我家宝华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给她偿命!” 却原来是温晋王妃曹氏,温晋王妃是晋王燕棣的嫡次子燕恒的王妃。 曹氏原不屑郧国公府这场赏花宴,在她来说,她夫婿是温晋王,又有老晋王在世,想要给宜伦郡主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找不着?非得眼巴巴的跑郧国公府来凑这热闹?只不过,拗不过女儿的软硬相磨,这才带了燕宝华来,哪里就能想到,会出这样天大的祸事! 之前,鹿氏在战王妃燕文素来府后,便让个长媳出面款待她,心里已经是一肚子的怒火,差点便要拂袖而去。只不过,想着宝贝女儿难得出来一趟,便委屈自已一日吧,日后再找鹿氏算这帐。只,却没想到,这帐今天就得算了! 紧跟着温晋王妃赶来的狄氏,见曹氏不由分说的便给了自家婆婆一个巴掌,当下,顾不得多想,几步上前,拦在了鹿氏跟前,对曹氏说道:“王妃,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 “这话,你别跟我说,留着到宫里跟皇上说吧。”温晋王妃打断狄氏的话,怒声说道:“宝华,今日无事便罢,若是有事,我温晋王府跟你郧国公府誓不两立!” 狄氏脸色一白,若不是边上的丫鬟扶着,只怕便要瘫倒下去。 鹿氏当众被曹氏掌掴,已经是几欲羞愤而死,又见曹氏言语间尽是威胁,当下顾不得自已脸庞红肿,上前一步,才要开口分辩,不想,另一道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王妃,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你又何必咄咄咄逼人?” ------题外话------ 妹妹过生日,晚上家里又来了客人,不好意思,明天争取万更! 40各方反应 温晋王妃曹氏霍然回头,对上一张眉目甚美,但却冷若冰霜的脸。 “李沅芷,”曹氏眉间青色不减,目中厉色俞深,没好气的说道:“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敢情出事的不是你女儿,你在这装什么好人?有这功夫,还是好好想想,回头怎么跟崔尚书交差吧!崔芮虽然不是崔尚书的女儿,那可是他亲侄女!” 原来这说话的人却是北齐兵部尚书崔缙彦的夫人,李沅芷!李沅芷也算是出身名门,父亲是曾官至正二品的原吏部尚书李言,。 说起来,北齐除了战王韩铖,当属兵部尚书崔晋彦最为传奇。 当年情倾护国公主燕无暇,在旁人还在遮遮掩掩千言百计找寻机会一掳芳心时,他却是坦坦荡荡将自已心迹剖于公主面前,即便数次三番被拒绝,但却从无怨忿之言,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向世人宣称的都是,他有喜欢公主的权利,但公主同样有拒绝他喜欢的权利!谁说,被喜欢了就要接受?这世上喜欢公主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要一一接受吗? 多年以后,年少时的心动最终成为一场无果而终的痴恋,他选择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李沅芷。即便李沅芷性冷如冰,成亲多年,膝下不曾孕育一子半女,但崔尚书府的后院却还是只她一人! 一时间羡煞多少闺阁痴女怨妇? 即便是被温晋王妃这般指着鼻子骂,她淡漠的脸上除了一开始的淡淡不悦,一瞬之后,再度平静如昔,冷冷淡淡的说道:“此事不劳王妃费心,我自会向老爷禀明。” “那是,便是你不说,本王妃也会与崔大人好好说道说道,这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果真就是铁石心肠,亲侄女生死未卜,不说忧心如焚,却能站在这如同看戏般。本王妃到是要问问,莫不是,崔大人的家风素来如此?旁人的命不命,便是亲侄女也不过形同草芥!” 温晋王妃的话声一落,成功的引起了周遭妇人的附合。 李沅芷清冷的脸上,顿时涨红如紫,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而就在这时,地上原本昏迷不醒的户部侍郎夫人,管夫人正悠悠的睁开眼,睁开眼便听到温晋王妃这一番无异于打脸的话,想起自已十几年当作眼珠子看待的女儿,“哇”一声,便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 “琴儿啊,我可怜的琴儿啊,要是知道会这样,娘就是将你养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带你来的啊……” 管夫人一哭,边上另外几家大人府上的夫人顿时便跟着哭了起来。 她们门第不如郧国公府,自是没有温晋王妃那般理直气壮,但哭喊之中,无不是在指责郧国公府以及懊悔自已的今日所为。 到得最后,便是连温晋王妃这般刚烈的人眼眶都红了,数番哆嗦着嘴唇,说出来的话也是抖得历害。 一片悲天戚地的惨烈声中,忽然便有地道声音响起。 “救起来了,救起来了,快,快传大夫。” 几乎是话音才落,那些哭得肝肠寸断的夫人们,齐齐止了哭了声,一拥而上,围住了最选上岸的两个婆子。 “快,快去看看,是不是郡主!” 温晋王妃对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 大丫鬟不敢耽搁,拼着吃奶的力气挤了进去,但等看清地上的两位小姐后,满脸的喜色顿时消失怠尽。 “王妃,不是郡主!” 温晋王妃一张脸顿时难看的好似被人生生割了一块肉一样。 尽管心里无比期望最先被救的是宜伦郡主,但当得知获救的不过是江夏候周家的小姐和汝南府梅家的小姐后,鹿氏还是赶紧吩咐身边的人上前侍候,待大夫初初诊治过后,将人带回后院的客房,烧热水,姜汤好生侍候。 又让人去了旁边的亭子里,将获救的是哪家小姐的事告知俞振轩兄弟俩。 相较于这边的生死纠结,亭子那边虽然气氛也较为不安沉重,但更多的众人却是在揣测打听,之前站在船尾穿一袭蓝色衣裳的惊为天人的小姐,是谁家府上的。 只,一番打听下来,却是无人能说出容锦的来历。 稍倾过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难道真是九天仙子误入凡尘?” 这话一出,当下所有人似乎都怔了怔。 但一瞬之后,却又深以为然。 那般光艳逼人却又气质如兰的女子,除了那九天仙女,谁还能美得这般言语难以描绘? “快看,又有一个被救起了!” 一声高呼响起。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便又齐齐的落在了湖面上。 帏幕隔开来的另一边,同样听到了这一声高呼。 温晋王妃这会子也不假手下人,干脆自已便走到了湖边,待婆子才一靠岸,她便急急走了上前,等看清脸如白纸昏迷不醒的女子并不是燕宝华后,她只觉得胸口似是肋骨齐齐断了一般,痛得她连呼吸都带着血沫味。 “管夫人,是管小姐!” 有人急急对瘫在地上,连声音也哭不出来的管夫人说道。 管夫人一听是她的宝贝女儿,急得便要起身上前,可是双脚却软得如同一滩烂泥,最后是连上的管事婆子和丫鬟半扶半抱的将她送了过去。 婆子已经照着一侧大夫的话,对管彦琴施救。 但也不知道是落水的时间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换了几个婆子上手,都没能让管彦琴苏醒过来。 管夫人少不得又是哭得撕心裂肺。 一侧的温晋王妃听得心烦,回头喝道:“哭什么哭,有这功夫哭,还不如赶紧找了管大人来将这郧国公府拆了,替你女儿报仇雪恨!” 哭得几近昏厥的管夫人,听到喝声,蓦然惊醒过来,她霍然抬头,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正扶了丫鬟的手上前来试图安抚的鹿氏,“嗷”的一声,便往前一扑,抱住了鹿氏的脚,“你还我女儿命来,你今天不还我女儿命来,我便跟你拼了!” 说着不管周遭下人的劝阻,一个用力便将鹿氏拉倒在地,扑上前便狠狠的去撕扯鹿氏的头发。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平时不是雍容华贵端庄守礼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般像个村野泼妇撕打撒泼,便是这些人府里稍有些头脸的婆子也不屑于这样的行为,但这会子……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的失了反应。 若不是一道略显凌厉的声音响起,怕鹿氏便是要当场被管夫人给掐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分开!” 那些愣着的丫鬟婆子这才醒过神来,一时围了上前,扯手的扯手,掰脚的掰脚,总算是将人给分开了。 鹿氏披头散发捂着脸坐在地上,狄氏和随后赶来的小鹿氏及俞明芙等人,胆战心惊的上前,等鹿氏的手从脸上挪开,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鹿氏脸上从额头到嘴角血淋淋的几条抓痕,脖子上更是悚目惊心几道青紫的掐痕,这真的就是拼命啊! 狄氏也罢,小鹿氏也罢,便是俞明芙此刻一颗心都如同被冰水给淋过了一样! 一个工部侍郎的夫人便摆出如此不要命的态势来,若是宜伦郡主她……几人颤颤瑟瑟的回头朝站在湖岸上,冷冽绝决的如同一道峭壁的温晋王妃看去。 “王妃。” 温晋王妃回头,目光淡淡的看向身后仪态万方的燕文素,唇角挽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冷一笑,稍倾,又回了头,目光重新落在身前的湖面上。 燕文素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这位荣极一时,皇室之内,无人能与其争锋,便是皇后韦氏也遇见也得理让三分的温晋王妃,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自是清楚万分。 温晋王妃出身宣德候府,当年僖王谋反,破华原城以母女二人为人质逼金麟叛反,其母不愿连累家人纵身跃下华原城城门,温晋王妃彼时还只是个七岁稚童,却毫不犹豫跟随温晋王妃一同赴死。 是金麟旗下士兵冒着箭雨奔赴城门,接住了跃城而下的她。此后,金麟与僖王同归于尽,托孤于先帝,先帝亲笔御封定国郡主,并亲自赐婚族兄皇温晋王!然,王妃却在下嫁前,亲手手书一封于温晋王,言明,若要娶她,王爷自此,须无通房不纳妾,若能依从,便罢。若不能,她自会向皇上禀明,王爷非她良配,她愿长入皇陵,为贞贤皇后守陵! 燕文素在这一刻,忽然就从骨子里生起了一抹寒意。 若是让温晋王妃知晓了她也参与到其间的算计,这位足可影响老晋王的王妃,会做出什么样的惊天之举? 燕文素有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深吸了口气,燕文素轻声说道:“王妃且请安心,郡主吉人天像,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呈战王妃吉言,”温晋王妃勾了勾唇角,眼底的寒意却是如凌迟般看向燕文素,“听人说,你府上也有位姑娘落水,不知如何了?” 燕文素一颗心顿时“砰砰”狂跳,脸上却是做出一副不胜忧虑的样子,一手捂着胸襟,一手紧紧的揪着手里的帕子,眉眼微垂,轻声说道:“还没有消息。” 温晋王妃淡淡的撇了目光,冷冷道:“想来,也应该会吉人天像,逢凶化吉吧?” 燕文素才待开口言谢,目光一抬,却见湖里一个婆子一手托着人,一边往这边走来。 看样子,应该是又救起了一个! 此刻,落水的六位小姐,已经有三位获救,不曾获救的除了容锦,便只有宜伦郡主燕宝华,和崔尚书府里崔芮。 这两位……燕文素的眉头拧得几乎就快成麻花了! 崔缙彦对于立储一直持中立态度,如果因为此次的事件,而改了立场,她算不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 “是谁?” 眼见婆子到了岸边,燕文素与温晋王妃几乎是同时赶至湖边,同时问道。 婆子在水里摸了许久,虽是初夏的天,但湖水却仍旧冷凛,这会子冻得嘴唇皮都发紫了,但想着之前夫人和世子的允诺,想着不但有了百两黄金的赏赐,还能为家中的小孙子谋个出身,顿时声音洪亮的说道:“回王妃,是郡主。” 温晋王妃脸上的喜色几难自抑,不待她吩咐,便有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拥了上前,老道的嬷嬷早前就学了如何施救,这会子不待人吩咐,便上前动手帮着脸如白纸的燕宝华催吐。 燕文素才放下的一颗心,在看到燕宝华的面如死灰后,再次高高的提到了喉咙口。掩在袖拢里的手,不自觉的轻轻抖动着。 湖里此刻,只剩下最后两人了! 李沅芷看着那些不时钻出水面换气的婆子,一颗心渐渐落入谷底。 她之前,之所以会说那样一番话,并不是想为鹿氏开脱,也不是想讨好郧国公府,而是性子使然,对她来说,出了事,发怒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不如静下心来,寻求对策。 郧国公府已经派出会水的婆子下水救人,她们能做的便是等候!但此刻,眼见着人被一个个救了上来,却唯独没了芮儿……李沅芷咬住了唇角,目光一瞬也不曾离开湖面。 自家老爷本就不赞同她来参加这什么赏花会,更不同意她带着芮儿同行,不过是因为她膝下空虚,多年无所出,有心想从二房过继一个孩子,承了老爷衣钵,可是二弟妹却私下要求她替芮儿谋一门好婚事,她无奈之下才会成行! 谁曾想…… “吐了,吐了,水吐出来就没事了!” 身后响起一片喧哗声,李沅芷不由便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管彦琴终于将腹中的水吐了出来,虽然人还虚弱的很,但总算是捡了回命! 她不由自主的便双手合什,暗暗祈祷。 “崔夫人。”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暗哑的声音。 李沅芷回头,对上燕文素同样无限担忧的目光。 她这才想起,战王府那位据说是投亲,但实则却是战王遗落在外的孤女此刻也生死未卜。 叹了口气,李沅芷目光重新落在了湖面。 她不觉得王妃需要她的安慰,相反,虽然尚书府后院清净,但那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女人间的那些阴私事。 战王妃膝下有一子一女,又是公主之尊,她如何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位王爷年少时的风流债?也许,她此刻所期望的便是这位姑娘永永远远的沉在这片湖底,再也不要现身! 想到这,李沅芷心里莫名的便酸涩不堪。 只怕,谁也不会相信,她有时候做梦都希望老爷在外面也曾经有这样一笔风流债,某一天睁开眼来,有个人会站在她面前喊她一声嫡母!她发誓,她一定会视同亲生。 世人都道老爷待她情深,却又有谁知晓她的无奈? “沅芷,对不起,不是你的好,而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我可以把你当成妻子,其它的,请原谅我的无奈……万般皆是命,即是命中注定,我崔缙彦不该有后,那就听从老天爷的安排吧!纳妾之事,休要再提!” “夫人,崔夫人……” 李沅芷的思绪被打断,她抬头,目光茫然的看向燕文素,“怎么了,王妃?” 燕文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适才郧国公世子派人来传话,说是大殿下和长宁候世子同时跳水救人,现在长宁候世子,已经回到岸上,但是大殿下却……” 大殿下? 李沅芷拧眉,那不是淑妃膝下大皇子燕翊吗? 旁人或许不知道这大殿下与战王府荣安郡主的那点子事,她却是听自家老爷偶尔提及过。长宁候世子已经上岸,大殿下还在水中救人,万一这大殿下救了芮儿……李沅芷一时间,只觉得嘴巴里苦得好似破了胆了一般。 老爷任兵部尚书,掌兵十万,负责京都周边驻军的调遣,崔家若是与大殿下结了亲,那就等于是摆明了老爷的立场!可,老爷他并无意于干涉立储之事。 战王妃跟她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沅芷瞳孔微眯,看向同样拧了眉头的燕文素。 燕文素却是在说完那一番话后,默然了下来。 她的本意是要让燕翊救容锦,可万一燕翊救上了崔芮,虽然崔芮只是崔家二房的嫡女,但有着崔缙彦这个兵部尚书在,大殿下保不准便会顺水推舟,应下崔家的这门婚事。到时,华儿怎么办? 两人各想着彼此的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意识到,离落水到现在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若是人再不救上岸,只怕大罗神仙来也无力回天! …… “世子,你不曾看遇见殿下吗?” 俞振轩在耿鹏喝下一碗热姜汤后,急声问道。 耿鹏摇头,“我就差将整个湖底摸一遍了,婆子到是遇到了不少,可唯独你说的大殿下和我要找的那的个仙子般的人,没遇上!” 俞振轩听得顿时便心慌起来。 这时,又有小鹿氏身边的人来回话。 “世子爷,世子妃让奴婢来与您回禀一声,别的府上的小姐都救上了,眼下就只有崔尚书府的小姐和战王府的那位姑娘还不见踪影。” 俞振轩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丫鬟退下。 一侧的耿鹏猛的抬头看向俞振轩,“世子,那位姑娘是战王府的人?” 俞振轩点头。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容锦是哪个府上的人。他一颗心就快急成了筛子,郧国公府的这人工湖,说大不大,也不过就是占地几亩,但说小却是不小,要将水放开找人,只怕这水没个一天两天的放不干净! 现如今,别说那两个人不见了,就连大殿下都不见了。 在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题外话------ 有些东西必须交待,为后情打基础! 失言了,今天没能万更,不好意思! 41湖中有鬼 在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回到二刻钟前。 “不知道,我们的大殿下,救起了几个?你说,我要不要去帮帮他!” 没等杏花开口,容锦已经转身像条鱼一般“扑通”一声,重新入了水,连朵水花都没溅起!倒背着崔芮的杏花一转身的功夫,便只看到自家姑娘一个蹬腿,人便重新钻进了那片荷花丛。 “姑娘……” 杏花顿时僵在了那。 怎么办? 姐姐吩咐过的,要她寸步不离姑娘左右。 是扔了这背上的什么崔小姐跟着姑娘一起入水,还是……便在杏花一瞬犹豫时,她背上的崔芮却在这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湖水。 杏花来不及再多谢,连忙将崔芮照着自家姑娘吩咐的那样做,双手一转,将崔芮放在了地上,双手均匀有力的按着她的腹部,继续催吐。 一般人在水里憋气也就二分半的时间,但容锦在水里状态最好的时候,十五分钟是妥妥的!当然,这个是得益于搭档倾城的家传绝学辅以后天训练练成的! 才一入水,容锦悄无声息的游到了那片荷花丛后,因为众人之前的落水,以及婆子在水里四处的摸索救人,碧绿的湖水早已经是浑浊不堪。 她藏身在一处荷花丛间,目光冷冷的掠过那几个一瞬间沉入水底一瞬间又翻起换气的婆子身上。 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看到燕翊纵身入水的!难道是因为没找着自已,放弃了? 就在容锦犹疑之时,岸边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看,殿下在那!” 嗯?容锦顺着岸上人的指指点点,一回头,却见离荷花丛约有个两三丈远的湖面上,燕翊正一个破水而出,深吸一口气后,又再次扎入了水里。 这人还真是执着啊! 照说燕翊娶了荣安郡主韩华,有了韩铖的支持,又有燕正天的偏颇,足以与韦氏一系抗衡,根本就没必要再对玉玺誓在必得。真坐在上了那个位置,你就是捡块砖头当玉玺,谁又能说个不字? 只可惜,这人心思不正,实在太喜钻营。 跟他那不靠谱的爹还真是像,当年若是燕正天能信赖护国公主,不试图以外戚之力抗衡公主,又何至于有今天的进退两难? 容锦冷冷一笑,下一刻,深吸一口气,身子猛的一沉,潜入水底,悄然朝湖心的燕翊游了过去。 湖心的水并不似荷花丛那边浑浊不堪,相反澄澈见底,只是因为水深的缘故,一眼看下去,只见森森的绿,而就在这片深绿中,容锦悄然无声的靠近正睁大了眼燕翊身后。在燕翊再次探出水面换气时,她猛的双手攥住了燕翊的双脚,一个狠力往湖底沉下。 燕翊在感觉脚被人抓住时,脸色已然大变,等下意识的便挥舞着双手,只是还没等他挣脱出水面,人已经像称砣般直直往水心沉去,惊慌之下,他匆匆撇到一张扭曲狰狞的脸,紧接着人便往无知的深湖沉下去。 岸上的众人原以为只是这只是他的又一次换气,但就在众人估算着他应该再次出水换气的时间到了,却没见到他出水面时,岸上的人慌了。 “来人,快来人!”俞振轩脸色一白,急急的对着凉亭外侍候的下人高声喝道:“快,快撑船来!” 俞振轩看到了,其它人自然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特别是鹿氏和燕文素两个! 今天的这一场意外不闹大了不起,只是赔个礼。一旦闹大了,根本就经不住推敲,到时一个谋弑皇子的罪名可不是她们能担待起的。 更别说,这位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爱的那一个。 几乎是俞振轩的声音一落,鹿氏已经几步走到岸边,对泡在水里脸色惨白吓人的婆子高声喝道:“快去救殿下。” 什么容锦,什么崔芮,十个她们绑在一起,也抵不上大殿下的一根头发重要! 婆子们不敢耽搁,当即一个猛子又扎下了水底。 韩华在听到俞振轩的那一声后,脚一软便瘫在了她身侧的听雪身上。 “郡主!”听雪吓得一把搀住了脸如白纸身如烂泥的韩华,情急之下,抬头对不远处的燕文素急声道:“王妃,郡主不好了。” 燕文素本就一颗心提在喉咙口,耳边乍然听到听雪那一声喊,这才想起,韩华也在场。想及韩华对燕翊的情愫,燕文素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差一点便要夺口而出! 顾不得再去想容锦和燕翊,转身,几步便赶到了韩华身侧。 “母妃……” 韩华看到燕文素,突然就泪如雨下,她哆着嘴唇,才要开口询问燕翊会怎样,燕文素却声音一提,盖住了她带着颤音的嗓音。 “傻孩子,你姐姐她不会有事的,你看这么多的小姐都被救了,怎么会独独就她有事呢!”燕文素话说得温和,但看着韩华的目光地是锐利如刀。话落,上前,将韩华抱在怀里,一边探手拍着她的背,一边压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华儿,你忘了母妃跟你说的话了吗?” 韩华怔怔的抬头看向燕文素。 母妃跟她说了什么? 母妃只说了今日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断不会影响她日后和翊表哥之间的情份!可是,为什么筹备的天衣无缝的事,却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形? 燕文素看着满目泪水惶惶不安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女儿,一颗心就好似被谁狠狠攥了一把一样,痛得她差点弓起了身子。但当目光对上周遭众人时,她深吸了口气,硬是生生的压下了那股痛。 “明芙,华儿她怕是吓着了,你能不能帮婶婶照顾下她?”燕文素对一侧俞明芙说道。 俞明芙其实也怕的不行,但对上燕文素三分凛然七分幽遂的目光,她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 燕文素对着俞明芙和蔼的一笑,末了,将怔怔看着她的韩华交到俞明芙手里,轻声对韩华说道:“你跟你明芙姐姐下去歇歇,这边一有消息,我让才雀来告诉你。” “母妃……” 韩华还待再说,燕文素却是不由分说的便将她推到了俞明芙的怀里,示意俞明芙带她走。 “华妹妹,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先跟我下去吧,我把铃兰留下来,让她一有消息就来禀告。” 铃兰是俞明芙屋里的一等大丫鬟,往日她和韩华来之间的来往,都是靠着铃兰和听雪这两个大丫鬟互通有无。 韩华在一瞬的怔忡过后,便也醒过神来,她对燕翊的心思,只有家中父母和宫中淑妃娘娘少数几人知晓,若是自已再留在这,万一大殿下有个好歹的,她难免会失态,到时,只怕便要名声尽毁。 是故,即便心中百般焦急但还是默认了俞明芙的话。 听雪扶着韩华合着俞明芙等人往锦翠园走去。 被救上来的落水的小姐,有几家已经匆匆的回自家府里去,现如今还留下来的,除了一直在岸上一颗心越来越冷的李沅芷外,便是一张脸冷得冰碴子还要冷的温晋王妃。 大家是主管一方内宅的,若说之前小姐们落水只会简单归结于小姐们贪玩,这会子燕翊的突然出现,以及跳水救人,便不得不让人往深里想了。 “王妃,郡主醒了。”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温晋王妃敛下心头杂乱无章的思绪,几步走至燕宝华身边,轻声问道:“宝华,你怎么样?没事了吧?” “母妃!”燕宝华“哇”一声哭了出来,指着身前的一倾碧水的湖面哭道:“母妃,这湖里有水鬼!” 燕宝华的话声一落,便说是温晋王妃脸色刹那一白,就连一侧的鹿氏和燕文素也是脸一瞬白得好似放光了血。 这是要毁了郧国公府啊! 燕宝华的话只要一传出,郧国公府转眼便会坐实了凶宅的名声。 这个年代,世人偕信鬼神,好好的国公府闹起了鬼,这里面的故事可就有的说道了,从今往后,这京都城的达官显贵谁还敢蹑郧国公府来往?谁又敢嘴郧国公府联姻?只怕,一个好好的钟鼎铭食之家便要就此没落烟消云散! “郡主!”鹿氏几步上前,脸颊上的肉不自觉的抽搐着,尖着嗓子说道:“郡主,你怕是看错了,这湖是我们建府是人工挖掘而成的,从建府至今,平安无事,不可能……” “我没有看错!”燕宝华尖声打断鹿氏的话,厉声说道:“我亲眼看到的,是个女人,我本来是要浮出水面的,她把我往深处拉。” “郡主……” 鹿氏这个时候简直是悔得肠子都绿了,她宁可不结战王府这门亲,也不该答应战王妃,帮着她设这个局啊! 若说旁的人家,鹿氏还能仗着郧国公府的势压一压,告戒她别胡言乱语。可眼前之人,她是宜伦郡主啊!是掌管皇室宗人令老晋王最疼的孙女,她还能威胁恐吓她不成? 当初,只想着利用燕宝华的率直蛮撞制造一场意外, 谁能想到,转眼间,为这场阴谋买单的人却成了她们自已!这可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鹿氏一脸无奈惶惶的看向温晋王妃,正想着怎样开口,才能求得这位王妃替她说一句话时,人群里却忽的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 “你说什么?” 这一声猛然拔高的嗓音,成功的转移了在场诸人的注意力。 鹿氏拧了眉头,这才发现是一个管事婆子正一脸错愕的站在人群外,跟一个面相略生丫鬟打扮的婢女在说话。 狄氏不待鹿氏发话,几步走了上前,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世子妃,这个小丫鬟说她是战王府容姑娘的丫鬟,她家姑娘和崔小姐都已获救,问可可不可以……” 婆子还在罗哩罗嗦的说道,狄氏却是瞳孔霍然一紧,目光直直的看向身上滴滴哒哒淌着水,对上她的目光却丝毫不曾退让的杏花。 不等狄氏发话,李沅芷这时已经急步走了过来,对杏花问道:“你说什么?芮儿她已经没事了?她在哪?” “回夫人的话,崔小姐和我家姑娘就在那边。”杏花指了荷花丛的西边,对李沅芷说道:“两位小姐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不敢冒然上前,还请夫人代为与我家王妃说一声,能不能……” 杏花的声音才落,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燕文素在认出杏花后,几步抢了过来,不等狄氏代为转话,她已经厉声问道:“你说容姑娘已经没事了?” 杏花点头,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迎着燕文素气急败坏的目光,笑着说道:“回王妃的话,是的,不但是我们家姑娘没事了,就连崔小姐也没事呢!” “怎……” 怎么可能? 燕文素生生的咽下了后面的几个字,她攥紧了手,蓦的转身朝身前的那片湖水看去。 湖的中央,俞振轩已经重新组织了府里识水性的小厮下水救人,偌大的湖面,那些不时一头扎入水中的小厮像极了渔民眷养的鸬鹚,寂静的水面,因着他们的忙忙碌碌而显得生气蓬勃,但燕文素却没有感受到这份生气,她只感觉到一股砌骨的寒意。 容锦没事,有事的是燕翊,万一大殿下他……燕文素摇头,从未有过的慌乱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 “王妃……” 直至耳边响起一道带着不满的喊声,她才恍然回神,她怔怔的看向满脸犹疑的杏花,哆嗦着嘴唇皮,问道:“什么事?” 杏花垂了眉眼,嘟囔着说道:“崔夫人已经往那边去了,您不去看看我家姑娘吗?” 燕文素闻言猛的抬头朝前看去,这才发现,李沅芷带着贴身侍候的婆子丫鬟,已经急急的朝西边的荷花丛赶去。 她咽了咽干得好似裂开的喉咙,沙哑着喉咙道:“去的,当然是要去看看的。” 话虽这般说,但脚却重俞千斤,抬也抬不起来。 “夏嬷嬷,”燕文素喊了一声同样怔住的夏嬷嬷,轻声吩咐道:“你让人去与郡主说一声,便说容姑娘已经被救,让她不要担心。” “是,王妃。” 夏嬷嬷嘴里应着,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郡主哪里会担心容锦的死活,她在乎的是大殿下好不好? 但这话,她自是不会多说。 燕文素扶着丫鬟的手,与鹿氏说了几句,便跟着杏花前去寻容锦。 这边厢,草地上便只剩下鹿氏一家人和温晋王妃母女二人。 温晋王妃看了看脸如白纸的鹿氏,又回头看了看热闹得不行的湖面,稍倾,开口对鹿氏说道:“郧国公夫人,出了这样的事,依着我看,你还是快些将事情知会郧国公的好,必竟,大殿下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他若是在你府里有个意外,不管是有心也罢,还是无意也好,郧国公府要承受的可是雷霆之怒!” “王妃……” 鹿氏哪里会不知道一情的严重性,此刻眼见温晋王妃还愿指点一二,不由便心生喜色,急急上前“扑通”一声便哭在了温晋王妃脚下。 “母亲!” 狄氏和小鹿氏一怔之后,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夫人,这是干什么?”温晋王府脸上的神色一瞬变化之后,很快又恢复如初,她连忙伸手去扶鹿氏,嘴里连声道:“夫人快快起来,你这不是要折煞本王妃吗!” 郧国公夫人也是一等的诰命的夫人,向温晋王妃行个福礼尚可,这跪拜大礼,除了宫中的贵人受得起外,还真就无人能受! 鹿氏攥着温晋王妃的手,却是呜呜哭了起来,嘴里直道:“王妃,您大人大量菩萨心肠,求您救救我们郧国公府吧!” “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 温晋王妃使了眼色给身侧服侍之人,当即便有人上前,七手八脚连拖带抱的将跪在地上的鹿氏和狄氏以及小鹿氏扶了起来。 “王妃,今日之事,虽只是意外,但郧国公府一定会给郡主一个交待的。”鹿氏泪眼婆娑的看着温晋王妃,泣声道:“只这闹水鬼之事……” “夫人放心,我虽信鬼神,但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会闹起了鬼,定是宝华她惊慌失措之下,将旁的姑娘误当成了……” “母妃,我没有,我明明……” 一侧的燕宝华不依的喊了一声。 温晋王妃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她,燕宝华到了嘴边的话便被她咽了下去。 鹿氏听得温晋王妃这话,一颗如同被火烫过又被冰镇过的心,总算是不在那么煎熬的难受,然想起湖里尚无首落的大殿下燕翊时,才稍稍好点的心,却是再度如置冰火,她期期艾艾的看着温晋王妃,才要开口,不想温晋王妃却抢在了她前面开口。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叨扰夫人半日,也该回府了。”话落,温晋王妃便身吩咐身侧的下人,“侍候郡主回府。” “是,王妃。” 便有婆子蹲了下去,背负起裹了件披风的燕宝华往外走去。 “妾身送送王妃。” 鹿氏才要上前,不想却被温晋王妃抬手给挡了下来。 “不必了,出了这样的事,夫人还是想想,如何向宫中的贵人交待吧!” 话落,在下人的簇拥下,施施然的往外走去。 鹿氏身侧的狄氏来不及向鹿氏请示,连忙几步迎了上前,“王妃,妾身代母亲送您一送!” 温晋王妃不置可否的颌了颌首。 一路无话,待出了郧国公府,上了温晋王府的马车。 燕宝华不甘心的看着温晋王妃,“母妃,我没撒谎,我真的……” “闭嘴!”温晋王妃瞪了燕宝华一眼,厉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向旁人提起!” “为什么?”燕宝华不甘心的看向温晋王妃,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我差点命都没了,母妃您不疼了,您还要骂我!” 说着便抿了嘴,委屈的掉起泪来。 温晋王妃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儿真心是被她的哥哥们和王爷宠坏了,往后也不知道要找个怎样的婆家才能让她安然无忧的过一辈子! “宝华,母妃不是不相信你。”温晋王妃轻声对燕宝华说道:“只你记住了,即便郧国公府真的闹鬼,那也不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郧国公府若是凶宅,那就是不详之人,只有不详之人才能看见冤魂! 这样的话,温晋王妃自是不会跟燕宝华说,她只是叹了口气,轻言细语的说道:“大皇子这会子还在郧国公府的那片湖里生死不知,若是,大皇子真的有个万一……郧国公府为避皇上处罚,自然便会将大皇子的不幸归结于湖中闹水鬼的事上。到时,我们温晋王府便会无端卷入这场绘争里。” “皇上宠爱大皇子,有心将皇位传给他,但却碍于大皇子不是正统出身。到时,皇上龙颜震怒,未必就不会将这件事联想到储君之争上。万一,皇上怀疑这是郧国公府与我们温晋王府互相勾结,只为相助二皇子顺利夺嫡。皇上不能拿二皇子如何,对付温晋王府和郧国公府却是不在话下的!” 燕宝华闻言,怔怔的看着温晋王妃。 怎和就会这样? 明明她只是一时贪玩,不小心落了水,又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东西,母妃怎么就把事情想得这般复杂呢? 可是,她不敢反驳温晋王妃的话。 家中的哥哥们和父王向来信服母妃,她虽然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但隐隐中,却又觉得母妃说得在理。 燕宝华抿了嘴,默然无语。 温晋王妃怜惜的看着她被水泡得发白发皱的手,蹙了眉头对夏嬷嬷说道:“让车夫快点,有没有让人先回府报信,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夏嬷嬷连忙回道,都安排好了。 温晋王妃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点。 这边厢,温晋王妃带着燕宝华一路回到温晋王府不提,郧国公府,李沅芷在看到小脸惨白却性命无虞的崔芮之后,欣喜之下,连声对容锦说道。 “容姑娘,芮儿多亏了你这婢女相救才无碍,这份人情,我们尚书府记下了,稍后,便会将谢礼送上王府,还请容姑娘笑纳。” 容锦已经裹上了杏花问郧国公府下人那讨来的披风,闻言,笑着对李沅芷说道:“崔夫人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原就是应该的,至于情份和谢礼,夫人真不必放在心上。” 李沅芷是个性格内敛的人,并就不擅言辞,此刻听了容锦的话,却是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理是这个理,但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还请容姑娘不必与我客气。” 容锦少不得只能客气的应下不提。 李沅芷抱了心有余悸的崔芮,对容锦说道:“我先带芮儿回府换身衣裳,容姑娘这身上也湿了,不如也早些回府,洗个热水澡,用碗姜汤,可别冻出病来才是。” “谢夫人关心,我正有此意。”容锦笑着说道。 被李沅芷抱在怀里的崔芮,这时抬了头,轻声对容锦说道:“容姐姐,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 “可以的啊!”容锦笑着说道:“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崔芮闻言再次笑得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床,似是一瞬间想起这事,连忙又抬手给捂住了。 她的这番小动作,使得本窒息的气氛蓦然的一阵轻松。 笑过之后,容锦不经意间抬头,对上燕文素满是复杂的脸,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容锦上前,屈膝对燕文素福了福,轻声说道:“王妃,容锦给你惹麻烦了。” 燕文素下意识的便抬头朝李沅芷看去,眼见李沅芷正好也朝她看来,僵硬的脸上,生生的扯出抹笑,轻声说道:“你这孩子,哪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你不知道,再没有比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话落,还不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哽着嗓子说道:“你若是有个好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王爷交待!” 这就是坐实了容锦是韩铖外室之女的说法了! 果然,李沅芷在听到燕文素的话后,脸色一瞬间变了变,但她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只这一瞬的变化,却是没有逃脱燕文素的眼。 由不得,心里便是暗暗得意。 她就说了,自诩书香门第出身的李沅芷能看上一个外室之女?! 容锦详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好似不经意的回头,稍倾,指了远处的湖面,对燕文素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哪家府上的小姐没被救起?” 容锦的话声一落,燕文素之前才暗中阴了容锦一把的小得意顿时荡然无存。 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大殿下此刻生死还不知啊! 只是,这样的话,她却是没有与容锦的说道的心情。正想着,胡乱找了个借口回了容锦时,不想一侧的李沅芷却在这时开口了。 “听说今日大殿下也入府赏花,才到时,恰巧遇见你们乘坐的船翻了,大殿下情急之下便纵身入水救人,只是,到得现在,几位小姐都救上了,偏偏救人的大殿下却不见了。” 燕文素错愕的看向李沅芷。 照着她的理解,李沅芷应该在她道破容锦的身世时,便不屑与她来往的,为何现在却还能心平气和的与容锦说道? 只是,不待燕文素想明白,远处湖面上突然就响起一声欢呼。 “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题外话------ 南湖微风《宠妻如命之一等世子妃》 这是一个嫡女被害之后回来手刃仇人的故事。 爹爹贪婪狠戾,活活烧死了她的娘亲,抢走了她价值连城的嫁妆? 用计把嫁妆翻倍的讨回来,让渣爹身败名裂,活埋了给娘亲陪葬! 妹妹口腹蜜剑,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得意洋洋的炫耀她的幸福? 那就找来更加妖娆更加勾魂的美女,抢走渣男的心,宠妾灭妻,渣男贱女狗咬狗一嘴毛! 继母狠毒,想要毁掉她的清白让她臭名昭著,成为人人可以唾弃的对象? 用同样的手段反击回去,撕开继母仁慈伪善的假面,将她狠狠的踩到泥泞里! 42离开王府 “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燕文素刹那回首,眉目间的喜色毫不掩饰的渲染而开。 当然,欢喜的并不止她一人。 身边的李沅芷以及远处的鹿氏等,这一瞬间同样齐齐的松了口气。 特别是远处的鹿氏,若不是身边的小鹿氏扶住了,只怕她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谢各方神灵了! 容锦微微瞥了目光,眸间笑意一闪而逝。 救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一个因溺水而重度昏迷的人,会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伯母,我冷!” 耳边响起崔芮带着颤音的话声。 李沅芷恍然回神,连忙将崔芮紧了紧,回头吩咐身侧的婆子,“你去跟郧国公夫人说一声,我们现在就走,让她也不必相送了。” 待婆子退下,李沅芷又对大松了一口气的燕文素说道:“王妃,我带芮儿先回府,救命之恩,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夫人言重了,王爷与崔尚书早年相识却又同朝为官,本就该守望相助,下人能救了崔小姐,也是她的造化,夫人不必太过在意。”燕文素连忙说道。 守望相助? 这是要将崔尚书拉到大殿下这边的阵营来?! 容锦唇角噙起一抹冷笑,暗暗啐了一声,不要脸! 李沅芷显然也听明白了燕文素的话下之意,她先是怔了怔,但很快,她便掩下了那一瞬的错愕,佯装不曾明白,嘴角扯了抹笑,再次强调道。 “王妃说的是,那么多小姐里,偏偏我家芮儿让这小丫鬟给救了,想来也是两人命中的缘份。”话落,她抬头看向杏花,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若是我向你家夫人赎了你的身,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李沅芷的话声一落,燕文素顿时便蹙紧了眉头。 她目光微微凝起,笑意淡淡的看向李沅芷,心里却是将李沅芷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之前的那番话,明面是客气,但实际上却是告诉李沅芷,崔缙彦从前与韩铖本就有同袍之宜,今天出了这样的事,韩家的人救了崔家的人,崔家要真是想谢,那就与战王府站成一线吧!谁想,李沅芷却是根本就不接这话茬! “奴婢谢夫人厚爱,只是奴婢当年受姑娘大恩,曾发誓一生不离姑娘左右!”杏花对着李沅芷福了福,声音清脆的说道。 杏花意有所指的话,一瞬时,让李沅芷和燕文素齐齐的朝容锦看了过去。 李沅芷起初只想着,容锦身世不堪,身边的丫鬟下人肯定都是燕文素安排的,才会说,由她出面向燕文素要人,给杏花一个出身的话。但杏花却明白干脆的告诉她,她是容锦的人,与燕文素无关!今日的救命之恩,你也欠错人了,要欠也是欠她家姑娘的! 燕文素则是惊愕于杏花的态度,要知道,既然李沅芷说出了要收杏花为义女的话,那不管只是客气还是真的有这打算,杏花只要点个头,便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可杏花却毫不犹豫的把这泼天的富贵给扔了! 一时间,当真是心头感概万千,她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下人的忠心!若是华儿身边有一个这样忠心耿耿的侍女,她便可以安一百二十个心了! 便在两人都怔忡不语时,容锦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夫人,今日之事换成谁遇上了,都会出手相助的,还请您别放在心上。”话落,抬头睃了眼湖面急急靠岸的小船,“连大殿下能都奋不顾身以身涉险,下人之举,又何足道哉。” 李沅芷顺着容锦的目光扫了眼远处的湖面,大殿下此刻生死不知,以皇上对大殿下的宠爱,今日之事还不知会如何善了,她得尽快回府与老爷商议对策才是。 只是,没等她开口,容锦已经接着说道:“夫人,崔家妹妹这会子怕是冷得很,还是快些带她回去,换身衣裳的好。” 李沅芷当下再不与容锦客气,辞了燕文素,急急带着崔芮离去。 这边厢,容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天色渐凉,又是湖岸之上,她一身的衣裳湿透了,说不冷是不可能的。是故,一待李沅芷离开,她也转身对杏花说道:“我们也走吧。” 只是,她才转身,一侧的燕文素急急出声道:“锦儿,你这一身湿成这样,这里离王府还有些距离,不若就在郧国公府换了身衣裳再回去吧!” 话落,便要喊了一侧的婆子去安排。只,容锦却是抢在她之前,断然开口拒绝。 “王妃,不用了。”容锦目光清亮的看着燕文素,眉梢含笑的说道:“眼下大殿下生死不知,郧国公夫人怕是分身无术,我还是不给她添麻烦的好!” “怎么……” “杏花,我们走!” 燕文素的话被容锦断然打断,转身便带着杏花朝外走去。 留下燕文素站在原地,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 “王妃,我们怎么办?”夏嬷嬷眼见自家王妃僵在那,不得已只得上前小声说道:“就这样让她离开吗?” “不然怎么办?”燕文素恨恨回头,咬牙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不信,她回回命都那么好!”深吸了口气,对夏嬷嬷说道:“我们也得快些回府,大殿下只怕情况不妙,今天的事,只怕难以善了!” 夏嬷嬷是从宫庭出来的,哪里不知道这其间的凶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奴婢这就让如意去请了郡主出来,只是,郧国公夫人那……” 燕文素抬头看了看眼远处慌慌乱乱一窝蜂般往前院跑的鹿氏等人。 这个局是鹿氏应她之请而设,谁曾想,没套着容锦,却赔进了大殿下!万一,大殿下就此……燕文素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抖。 她不认为区区一个郧国公府便能抵抗圣上的雷霆之怒,到时万一鹿氏为求自保,将她咬了出来,别说谋图霸业,战王府上下几百口能不能活命都难知! “音棋你去请了郡主,陪着郡主和容姑娘先行回府。”燕文素稳了稳心神,一连串的吩咐当即便说了出来,“夏嬷嬷,你随我去见郧国公夫人。” “是,王妃!” 夏嬷嬷和音棋齐齐出声。 燕文素打算怎么善后,容锦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在门口上了战王府的马车才欲离开时,韩华急急由听雪和音棋簇拥着急急赶了过来。 四目相对,韩华目光一拧,便要发难,却是被一侧的音棋不动声色的给拦了下来。 “郡主,”音棋上前攥住了韩华的手,轻声说道:“奴婢扶您。” 韩华一对水漉漉的大眼睛,早就哭得红肿如桃,满心的怨忿在看到容锦第一眼时,恨不得将容锦撕碎。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容锦笑盈盈的看着微垂了眼睑,死死咬了嘴唇的韩华,语气关切的问道:“眼睛怎么这么红呢?” “容姑娘,之前听闻你落水,郡主担心得不得了,后来知晓你无恙,一时高兴,便不由得情绪失控了些。”音棋代为回答道。 容锦脸上适时绽起一抹惊讶之色,末了,更是满满的感动,“真是抱谦,让郡主担心了。” 音棋才要开口,不想容锦却突然开口问道。 “对了,之前好似听说大皇子为了救人,也溺了水,我才离开时,听说人已经救了上来,只是在水里的时间却是有点长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堪堪上了马车的韩华猛的便抬头看向容锦。 “怎么了,郡主?”容锦犹疑的看向哆嗦着嘴唇的韩华,“你脸色好难看,莫不是病了?” “容姑娘……” 面对容锦的一再挑衅,音棋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予一些警告时,韩华却在这时发难了!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他。”韩华“嗷嗷”喊着,往前一扑,双手试图去掐容锦的脖子,嘴里兀自喊着,“是你害了他,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不来,一切都好好的,你一来,什么都不好了……” “郡主!” 音棋反应过来,才要上前阻止韩华,只是,却在这时,耳边响起清脆的“啪”的一声。 韩华捂被容锦扇到一边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敢打我?” 从小到大,别说是挨打,她连声重话都没听过。以至于,被容锦一巴掌扇在脸上,她连最基本的反应都忘了。 音棋也没想到容锦竟然会猝然发难,一怔之后,她便要开口,只容锦的声音却是抢在她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容锦摆着手,一脸讪然的看着半边脸倾刻间红肿的韩华,“郡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推开你,谁知道……” 韩华哪里肯信,醒过神来,便要再度往容锦扑过去。 只就在她往前扑的那一瞬,腰被双一手死死的抱住,耳边响起音棋压得沉沉的声音,“郡主,一切自有王妃替您做主!” 韩华哪里肯听,她近似疯狂的双手乱舞着,嘶声喊道:“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所幸这会了郧国公府客人早已散尽,不然,她这般不管不顾的闹,还不定要引起多大的风波。 容锦看着被音棋束住的韩华,懒懒的往后一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一,要让郡主这般恨我入骨,喊打喊杀的?” 原本还喊个不停的韩华,在听到容锦这声问话后,突然就静了下来。 她目赤如血的盯着容锦。 做错了什么? 不,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你的存在本就是个错! “容锦,你为什么要来北齐?你毁了我的梦想,毁了我的生活,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容锦对上韩华无声流泪的脸,摇头,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来北齐,你父王亲赴东夏相请,我不想来北齐,是你母妃派人前往京山极力相邀。”话落,嗤笑一声,“你恨错了人!” 韩华摇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像容锦说的这样的。 摇着,摇着,韩华眼前一黑,重重的倒在了音棋的怀里。 “郡主!” 听雪吓得脸色一白,探手撩了帘子便要喝令马车停车,音棋的冷冷的声音响起,“让车夫快点,早些回王府!” 一柱香后,马车停在了战王府外。 听雪背着昏厥过去不醒人事的韩华匆匆去了锦翠轩,容锦则带着杏花回了清溪小筑。 留守看家的杏雨,一见两人狼狈的样子,脸色当即一白,急急的赶了上前,手脚无措的看着容锦和妹妹,一迭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湿的?” 容锦摆手,“等会再说,你先让人送热水和姜汤来。” 杏雨急急退了下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容锦和杏花各自洗漱好,一人捧了一碗姜汤轻轻的啜喝着。 杏雨一边拿干帕子替容锦拭着湿湿的头发,一边轻声说道:“一柱香前,王妃回来了,她先是去了趟锦翠轩,然后又派人去请了王爷回来,好像两个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容锦将空了的碗往桌上随手一搁,抬头看向杏雨,“知不知道为什么吵?” 杏雨摇了摇头,“奴婢拿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才翘开了和乐堂看门婆子的嘴,只是,她一个看门的婆子,知道的有限。” 容锦点了点头,摆手道:“没事,如果我料想不错,估计战王爷很快就会来我这清溪小筑。” “为什么?”杏雨怔怔的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为什么? 同样的时间,却是不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一句话在静的落针可闻的屋里响起。 “为什么?” 燕文素捂着被韩铖扇得半边嗡嗡作响的脸,如同见鬼一般,看向脸色铁青,一对眸子愤怒的几欲杀人的韩铖。 “王爷为什么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对我动手?” 韩铖目光落在被她掌扇倒在地,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流的燕文素。 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已经答应了她,帮助大殿下夺嫡,她却还要这般费心算计?! “去年在东夏时,大殿下有求娶锦儿之心,但被锦儿严词拒绝,他身边的青雀也因为宵想锦儿送命在燕离手里。”韩铖目光落在自已滚烫如同被火烧过的手上,一字一句说道:“当日,我之所以为同意殿下所请,一是因为内心愧对她们母女俩,二是因为我并不知晓锦儿与燕离两情相悦……”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燕文素抬着一张泪脸,满目控诉的看向韩铖,“这跟王爷动手我妾身动手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你心中对她母女二人愧疚,便无须顾念我的死活吗?难道我委曲求全了这么些年,换来的就只是王爷……” “我见过郧国公了!” 燕文素张开的嘴,僵在了那。 一瞬的怔忡过后,眸子如同被针扎过一般,急剧的收缩。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在听完韩铖的话后,越发的一片茫然,眼前一阵眼冒金星后,燕文素眼一闭,便要软在地上。只,韩铖冰冷的话声却又在耳边缓缓响起。 “文素,你我夫妻一场,难道你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要将我韩氏一门陷入万截不复之境?” 燕文素摇头。 他怎么会这样想她? 她所谋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华儿和思儿,为了韩家!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她?! “我已经答应了你,会助大殿下夺嫡,也答应了你,成全华儿的一腔儿女情,更甚至,你要与郧国公府联姻,大殿下夺嫡的胜算,我也应允了你。”韩铖看向茫然如被当头敲过一棒折燕文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 燕文素目光霍然一抬,直直的看向韩铖。 韩铖对上燕文素倔强的目光,默了一默,稍倾,袍袖一甩,转身便往外走去。 “你放不下她,你到现在也放不下她,是不是……” 身后燕文素愤怒的吼声仍在响起。 “韩铖,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夫妻十余载,就是块石头,我也捂热了啊……” 韩铖步子一顿,稍倾,他缓缓转身,目光迎向目赤欲裂的燕文素,“皇上已经令龙骑卫围了郧国公府。” “……”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韩铖重新拾了步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清溪小筑。 容锦听完小丫鬟的回禀,回头对身后的杏雨说道:“你去迎一迎王爷。” “是,姑娘。” 杏雨才要走出,韩铖却已经就着丫鬟打起帘子的手走了进来。 容锦随手扯了根发带,将身后披着的头发束起,这才站起身,对目光凛然朝她看来的韩铖盈盈一笑,说道:“王爷来了。” 韩铖点了点头,自顾在屋子里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杏雨给王爷上杯热茶。” “是,姑娘。” 杏雨退了下去,不多时便捧了一盏才沏好的热茶进来。 “让她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容锦点头,示意杏雨退下。 韩铖端起面前的茶盏,茶盖一开,便是一阵扑鼻的清香,茶汤清碧,一看便是上好的极品龙井。 “好茶。” “还行,你要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我让杏雨包些给你。”容锦淡淡道。 韩铖抬头看了看神色淡淡的容锦,顿了一顿,重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容锦看向韩铖。 韩铖垂眸,稍倾,缓缓开口问道:“容锦,离开战王府吧。” “好!” 韩铖猛的抬头。 容锦对上韩铖三分惊避七分惘然的目光,笑了笑,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是大殿下情势未明,圣上龙颜震怒,不仅是郧国公府,今日所有赴郧国公赏花宴的人家只怕都要承受这雷霆之怒,是吗?” 默了一默后,韩铖才缓缓点头。 容锦看着一脸晦涩的韩铖,长长的叹了口气后,问道:“你让我走,是觉得我留下来,也不过是白白送命,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始终是你的女儿。你可以不喜,甚至可以厌恶,但你却不能漠视我的生命? 韩铖抬头,目光一瞬间对上容锦扑扇如蝶翼的眼睫上。 他自是明白容锦话中未尽之意,只是,连他自已都不知道,他对容锦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我不知道。”韩铖看着容锦,锐利的眸中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柔和之色,“我这样说,你肯定会不高兴,但是我不想骗你。” 容锦点头。 她想,也许韩铖跟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明明,他们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但他们却偏偏陌生的如同路人! “我明白的,我也不会不高兴。”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 韩铖点头,“那你收拾下,尽早离开吧。” “好!”容锦应道。 韩铖本还待再说几句话,只是,几番踌躇却是无从开口。 最后干脆一咬牙,直接站了起来,“我等会会让管家送二十万两银票来,你带着这些银票去找燕离,回京山也好,回东夏也好,省着点用,吃穿也不用愁了!” 二十万两银票,她就是锦衣玉食不事生产这一辈子也够了,哪里还用得着省着点用。 容锦看着眼前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心里隐隐生起一抹淡淡的酸涩。 “不……”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在我心里,你和华儿、思儿是一样的。”韩铖的声音打断容锦的话。 下一瞬,韩铖已经大步离去。 容锦看着一瞬间空荡荡的门口,良久无语。 她信吗? 她想她是信的吧? “姑娘。” 耳边响起杏雨的声音。 容锦回神,转身对满目担忧看着她的杏雨说道:“收拾下,我们离开王府。” 杏雨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姑娘当日说过,我们不定住多少日子,好些箱笼都不曾打开过。” 容锦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也许,在她心里,她从来就不曾将战王府当成她的家吧? 不然,又岂会心心念念的想着离开呢? “杏花那,你去跟她说下。”容锦对杏雨说道。 杏雨应了一声,却没有当即走开,而是抬头看向容锦,问道:“姑娘,我们去哪里呢?” “进宫!”容锦斩钉截铁的说道。 43皇上圣明 北齐不同于东夏。 皇子们只有封王大婚后才会搬离皇宫,在皇城另辟府邸,以各自的封号来给府邸命名居住。 燕正天膝下除了已是弱冠之年的大皇子燕翊和二皇子燕轲外,还有一个年及黄口的四皇子燕进,以及龆年的五皇子燕屿和七皇子燕玄!三皇子和六皇子早年夭折。 “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宁可不要那个位置……可是,我错了吗?翊儿错了吗?难道这一切原本不该是属于我们母子的吗……我好悔,我真的好悔啊……”凄厉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殿内响起一阵喧哗声,有人急声喊着宣太医。 此时在殿内伺候的太监,恨不能戳聋自己的耳朵,淑妃娘娘虽然声声自责,可这自责声中,哪一句不是暗指皇上?但不管他们怎么想,却终是声声入耳。 淑妃保养得当如花信之年脸上,此时却是一瞬仿若苍老十岁,原本看着年轻的面容哪里还有彼时的温婉柔约!而此时跟着她来的宫女,玉梅更是紧走几步上前轻手顺着她因为气急而起伏不定的胸口,让她顺下这口气。 小宫女璃茉则将从圆上端了茶盏递上前,小声道:“娘娘,您喝口水,缓缓气吧。” 玉梅接过璃茉的水杯,侍候着淑妃喝下,而淑妃方才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的情况,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而与淑妃相向而坐的皇帝燕正天,则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起身,低垂了眉眼,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淑妃这一声声泣血的哭诉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燕翊才被送回皇宫,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便被宣召来了他的明光殿。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殿终于有了动静。 几乎是与此同时,立即便有人从内殿走了出来,回禀道:“皇上,娘娘,大殿下身上并无外伤,腹中积水也已催出,只是……” “只是什么?” 一直低垂着眉眼的燕正天缓缓抬头,目光阴鸷的看向出来回话的太医。 天子之威,又有几人能抵抗? 太医虽然没有抬头,但那税利的好似能穿透他身体的目光却让他两股战战,一瞬间湿了后背。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敢不回话,“只是,殿下溺水太久,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醒转。” “一时半会儿难以醒转?”淑妃贺兰馨霍然起身,一步冲到太医面前,急声问道:“那什么时候会醒转?” “这……” 太医不敢抬头,亦不敢回话。 “淑妃娘娘在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燕正天紧接着问道。 “臣……”太医额头上立时便冒出一片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臣,臣……” 臣了几个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内殿床榻上的燕翊,鼻端下的羽毛微微颤动着。若是取走那根羽毛,他与死人没有两样! 太医如何能说出他几时能够苏醒? 眼见太医战战兢兢却始终没有一句完整的话,燕正天勃然大怒,当即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拖下去!” 这便是要砍头的意思了! 太医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啊!” 大殿内一瞬间只听到太医凄厉的求饶声,童喜哪里耽搁,抬手便要招了门外的侍卫进来将这不识眼的太医给拖走,却在这时,淑妃贺兰馨开口了。 “慢着。” 童喜的手僵在了那,就连燕正天也抬头朝她看去。 贺兰氏抿了抿嘴,脸上精致的将容早已经被泪水冲花,一对水灵灵的杏眸更是红肿如桃,也顾不得是否会冲撞圣颜,她拿看着燕正天,轻声说道:“翊儿还等着他们救命,您这会子杀了他,谁来救翊儿的命?” 话落,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燕正天看着眼前这张已经不再年轻,此刻更是老态毕显的脸,默了一默,站了起来,上前握住了贺兰氏的手,这双手虽然保养得当,但却还是少了年少时的水灵,而多了几分岁月留下的沧桑。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会我们的翊儿,我也一定会让他……” “妾身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活着。”贺兰氏打断燕正天的话,话落,微微撇开了脸,任由眼泪大滴大滴的夺眶而出。 燕正天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便被他咽了下去。 他拍了拍贺兰氏的手,“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也别太难过,回头翊儿醒过来,看到你这般伤心,只怕,他也不好过。” 贺兰氏点了点头。 燕正天便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大步往外便走。 贺兰氏没有起身送驾,她目光怔怔的看着燕正天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成为一个蚁点最后消失不见,她才缓缓站了起来,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太医们正在商量着如何开方子,眼见贺兰氏进来,众人连忙上前行礼,“臣等见过淑妃娘娘。” 贺兰氏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她径自走到燕翊的床榻前,坐在一侧的墩子上,目光柔和的看着躺在床上如同玉人一般的燕翊,稍倾,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殿下必须完好无损的醒过来。否则,你们就全都下去替殿下陪葬!” 大殿内几十个当值的太医,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一怔过后,齐齐“扑通、扑通”如同砍萝卜一般,跪了下去。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救治殿下!” 贺兰氏惨白的脸上,目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阴戾。 尽心竭力? 不,她不要他们的尽心竭力,她要的是她的翊儿醒过来! “尽心也罢,不尽心也罢,本宫要的是殿下平安无事,旁的与本宫何干?”贺兰氏抬目,目光阴沉沉的扫了眼身前跪倒一大片的太医,末了,又冷声道:“都起来吧,本宫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内殿下醒不来,你们头上吃饭的家伙便也可以搬家了!” 别说是三天,只怕是十个三天,百个三天都没用! 只是,这样的话太医们如何敢说,所有人都被头顶笼罩的死亡的阴影骇得说不出话,如同演一出哑剧般,麻木苍凉的跪在了地上。 在一片寂静中,璃茉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娘,二殿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贺兰氏闻言先是一怔,但很快便醒过神来。 皇后是嫡母,皇子出了事,她这个做嫡母的当然要来看他! 当然,看望是假,只怕来兴灾乐祸落井下石才是真吧?还有那个燕轲,终于没有人能跟他争了,是不是做梦都会笑醒啊?贺兰氏攥紧了袖笼里的手。 “娘娘,这会子应该快到了!”璃茉在一侧轻声提醒道。 皇后是六宫之主,按规矩,贺兰氏是要出去迎接的! 贺兰氏点了点头,探手扶住玉梅伸来相扶的手,站起了身,临出去前,睃了眼身前跪了一地的太医,“都起来吧,不想死的话,就想办法救殿下。” “是,娘娘。” 太医们抖抖擞擞的站了起来。 贺兰氏走到殿门口时,韦皇后和二皇子燕轲正相携着穿过长廊往这边走来。 黑沉沉的夜色里,大红灯笼将他们身后的斗拱琉瓦映照得迷迷离离,似乎行走在其间的人也跟着虚虚实实如同一场幻影般!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贺兰氏走下廊檐,待韦后走到跟前,屈膝福礼,朗朗出声道。 “淑妃免礼。”韦皇后摆手免了贺兰色的礼。 待淑妃站起身,韦皇后身侧如芝兰玉树的燕轲上前,抱拳行礼,“儿臣见过淑母妃。” “二殿下免礼。” 贺兰氏同样免了燕轲的礼。 一时话毕,韦皇后率先往前走去,边走边轻声问道:“翊儿他怎么样了?太医们怎么说?” “太医们说翊儿溺水的时间太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尚且难说。” 话落,眼泪“啪啪”的便直往下掉。 韦皇后是早就得了消息的,之所以这个时候才来,不过是想等到确切的消息罢了,此刻听了贺兰色的话,虽则心里乐得开了花,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蹙紧了眉头,一脸心疼的说道:“你也别太难过,翊儿福大命大,定难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贺兰氏泣声点头。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大殿。 太医们少不得又上来向韦皇后和燕轲见礼,但都被二人免了。 “这些虚礼都难免了,当前之急,是尽快想办法让大殿下苏醒过来。”韦皇后说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韦皇后点头,回头对燕轲说道:“轲儿,你与你大皇兄从小一起长大,你上前去看看你大皇兄吧。” 贺兰氏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但却什么都没说。 燕轲应了一声是,走了上前,他先是静静的观察的一番,末了,轻声喊了几句“皇兄”,接着,他又探身把了把触了触燕翊的额头,一切做完后,这才退了下来,难掩悲伤的看着韦皇后。 “母后,皇兄他……” 韦皇后看了眼贺兰氏,顿了顿,轻声问道:“如何?” 燕轲抬头看了看贺兰氏,末了,轻声说道:“淑母妃不必着急,皇兄他一定会没事的。”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贺兰氏以帕掩脸,整个人都无力的靠在了身侧的玉梅身上。 “娘娘,娘娘……”玉梅急声喊道。 韦皇后叹了口气,对玉梅说道:“也别让你家主子留在这了,左右有太医在这守着,她留下来帮不上忙不说,反而徒惹伤心,扶了你家主子回去吧。” “是,娘娘。”玉梅应道。 韦皇后又与太医吩咐了几句,安慰了贺兰氏一番,这才与燕轲离了明光殿。 待出了明光殿,在回椒房殿的路上,韦皇后挥手斥退身边宫人,只让燕轲扶着她的手缓步向前。 走到一处空旷地后,韦皇后步子一顿,抬头朝燕轲看去,“你看着怎么说?” “不似作假。”燕轲轻声说道:“儿臣刚才悄然试过他的脉博,脉弱无力,似乎随时都能断开。” 韦皇后闻言不由便凝了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郧国公世子一向与他走得颇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以身涉险?再说,他不是个不擅水的人,怎么……” 燕轲摇头,“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臣也不知道,不过傍晚间,父皇已经派龙骑卫围了郧国公府,对了,听说,好像战王府的那位容姑娘离开战王府,来皇宫了!” 韦皇后点头,“嗯,这事我知道,她就住在韶庆殿旁边的长芳苑里。” “儿臣听说今日在郧国公府赏花的小姐们齐齐都落了水,唯一幸免的便是郧国公府的大小姐俞明芙和荣安郡主,这位容姑娘身边的丫鬟更是救下了崔尚书府的大小姐。母后,你说真的只是小姐们贪玩,偶然遇水吗?” 韦皇后笑了笑,淡淡道:“你觉得可能吗?” 燕轲摇头。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韦皇后难掩喜色的说道:“不管你那位大皇兄谋算的是什么,但他肯定不会想到,最后把自已给栽进去了!” 燕轲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也没想到,他这边还愁着到底要怎样动手,才能不落个弑兄的恶名,不想这位大皇兄,却是自已就动上手了,省了他这么多力气! “母后,您说,若是大皇兄就这般去了,父皇他会不会清算今日在场的诸位大人?我们,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 韦皇后看向燕轲,凤眸轻眯,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推波助澜一番,趁这个时机,剪除你大皇兄的助力?” 燕轲点头。 韦皇后想了想,稍倾,才开口说道:“这确实是铲除他们的最好机会,战王府先不说,只是兵部尚书崔缙彦他一直保持的中立,不倾向你和你大皇兄任何一方,若是把他除掉,万一你父皇换上的人却是你大皇兄那边的人,我们便得不偿失了!” 燕轲闻言一瞬恍然大悟。 是啊,今日宴会中人,也不全是贺兰氏一派。但,让他放弃这样好的一个机会,着实又可惜!一时间,不由便踌躇不己。 “事情先不急,我们看看你父皇的意思再说。”韦皇后对燕轲说道:“再则,你找个机会去趟你外祖家,看看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燕轲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眼见椒房殿在外,韦皇后摆手对燕轲说道:“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有些事母后也要理理头绪,想个对应之策。” “是,儿臣告退。” 燕轲恭身行礼,目送韦皇后离开。 皇宫另一处的韶庆殿里。 容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抬头看向一直拧眉不语的燕离,不无担忧的说道:“燕离,我这样,会不会破坏你原来的计划?” 照着他们之前商量的,燕翊是不能出事的,他是用来牵制燕轲和燕正天的力量。只有燕翊与燕轲形成竞争,才能让北齐的皇室和朝局陷入纷争,而他们趁着这个时间才能布局在东夏的力量。 现在,燕翊因她之故,而陷入昏迷,情势便一边倒的倾向了燕轲,这样他们之前的计划便受阻。万一燕正天激愤之下,干脆与东夏联手,京山危矣! 冷静下来的容锦顿时悔得肠子都绿了,只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悔没用,要紧的是想办法应对。 “无妨。”燕离翘了翘唇角,笑着说道:“燕翊不是还没死吗?没死,竞争的局面就还在。” “都已经成活死人了,还怎么争啊!”一侧的琳琅瞪圆了眼睛看着燕离问道。 她问的,又何曾不是容锦想问的。 “活死人必竟不是死人!”燕离轻笑着说道:“你可别忘了,燕正天是一国之君,倾全国之力,他也会想办法救活燕翊。” “那万一救不活呢?”琳琅翻了个白眼说道,“韩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把容姑娘赶出来,不就是因为预料到这最坏的结局,想给他自已留点血脉吗?” 燕离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眉梢微抬,目光似嘲似诮的看向琳琅,“你是这般想的?” “不然呢?” 燕离没有回答琳琅,而是回头看容锦,问道:“锦儿,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觉得他好似是想将我从这件事撇开。”容锦说道。 燕离深深的看了容锦一眼,默了一默后,笑了笑,却是突然换了个话题。 “这件事,你别担心,虽然当时,我是想着借助夺嫡这事牵制北齐,但燕翊也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容锦还在想着燕离那一个目光是什么意思,这会子听了燕离的话,不由便问道:“你还有旁的选择?” 燕离点头,“不错。” “什么选择?”容锦问道。 燕离目光轻抬,落在容锦的脸上,笑着问道:“我琳琅说,今天参加赏花会的还有温晋王妃,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好端端的提起温晋王妃做什么? 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但嘴里还是回答着燕离的话,“嗯,是个目下无尘的人!” “目下无尘?” 似是没有想到容锦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燕离怔了一怔之后,不由便失笑出声。 笑过一阵后,方轻声说道:“不错,确实是个目下无尘的人,我娘亲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知道那位温晋王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是温晋王妃又是温晋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少主,你这东一榔头西一锄头的,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琳琅一脸急燥的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燕离点了点头,对上几人看来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没什么主意,就是想送个摄政王的位置给温晋王坐,不知道他感不感兴趣!” 琳琅尚且怔忡不语,不明白好好的温晋王怎么又要成了摄政王! 但容锦和蓝楹却是一瞬明白过来。 燕离,这是打算扶持一个小皇帝,然后借由温晋王的手来压制这个小皇帝,这样的话,小皇帝也好,温晋王也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有自已的利益要维护,怕是便无暇顾及京山了! “妙!”想明白过来的容锦,当即拍手说道:“真是妙计,你怎么想到的?” 燕离笑了笑。 他怎么想到的? 他能说,是因为在这深宫某一回的不期而遇后,他心里便开始有了这个计划吗? 想起那场不期而遇,燕离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容锦,顿了顿,轻声说道:“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 遇见了一个人? 容锦眨了眨眼,看向燕离,“谁?” …… “谁?”燕正天看向身前的沈真阴鸷的眸,微微眯了起来,沉声问道:“你刚才说谁?” 沈真抱拳,轻声说道:“臣说明勤殿的那位深得二殿下宠爱的女子,她并不是旁人,她是与容锦有着杀父之仇的东夏辰王,李逸辰的女儿,李溶月!” 燕正天微微直起的身子往后靠了靠,顿了顿,他方开口问道:“那又如何?” “回皇上,当日大殿下从东夏回北齐时,路遇被拐卖入青楼的李溶月,因见她姿色出众,便出了万金将她买回后带回北齐,又费了一番周转送至了二殿下手里。”沈真淡漠的脸上,阴冷如蛇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旁人许是不知,但臣却知晓,李逸辰当年平乱南诏国,曾与南疆神医花和成结下不解之缘。也许,我们可以通过李溶月寻到花和成,只要寻到花和成,大殿下何愁不能获救?” 燕正天闻言,才靠下去的身子,一瞬间又绷直了起来,几乎是喜出望外的看向沈真,“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沈真抱拳说道。 “可是,李溶月她一个小姑娘,她……” 沈真抬头,阴戾的目光迎向燕正天,“皇上,神医花和成,属下自会去寻找,臣之所以告诉您这些,是想告诉皇上,大殿下埋下的这根暗桩可以启用了。” 燕正天眯了眸子,看向沈真,“你是说,让李溶月挑唆燕轲,让燕轲对燕离和容锦动手?” 深真笑而不语,只抱拳恭声说道:“皇上圣明!” ------题外话------ 今天,心碎成了沫! 求安慰,求拥抱,求抚摸!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44溶月寻死 “李溶月!?” 容锦一脸怔忡的看向燕离,几疑自已听错,但触及燕离肯定的眼神的后,她知道她没有听错,一时间,竟似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长吁了口气,轻声问道:“李溶月怎么会来北齐的皇宫呢?” 燕离摇头,“这个到不知道,不过,琳琅从宫人那里打听到,她住的地方是二皇子燕轲的寝殿,她也是以宫女的身份侍候在燕轲左右的,燕轲对她很是宠爱。” 容锦这下子是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了。 李溶月匪夷所思的出现在北齐也就算了,结果她还出现在了皇宫!不但出现在皇宫,她还成了二皇子燕轲的人!这世界还能再玄幻点吗? “不是,她到底是怎么来的北齐啊?”容锦看着燕离,呆头鹅一般的问道:“她就算是要北齐扯上关系,那也应该是是燕翊,不应该是燕轲啊!” 等等……容锦霍然抬头朝燕离看去,“会不会是燕翊将李溶月带来的北齐,再经由燕翊的手把人送到了燕轲的身边?” “应该就是像你想的那样。”燕离沉吟着点头,“当日李溶月在东夏失踪时,也许有了一番不为人知的际遇,最后阴差阳错的遇上燕翊。也有可能,李溶月的失踪便是燕翊的手笔!”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遇上的?”容锦抿了抿嘴,问道。 “这怕是便只有燕翊和李溶月清楚了。”燕离笑着说道:“我确是回答不了你的!” 容锦听着他难得打趣的话,不由便轻声笑了笑。 “只是,以色侍人,不知道这是李溶月自已的意思,还是无奈受燕翊所迫。”燕离继续说道:“还有,她又知不知道辰王已经死了!若是知道……” 燕离没有往下说,而是抬头目光担忧的看向容锦。 “知道了,应该不会与我善罢甘休吧?”容锦自嘲的一笑,“现在,她可是地头蛇。” “姑娘,你说错了!”琳琅插话进来。看着容锦嘻嘻笑着,更正道:“人家不是地头蛇,是美女蛇!” 呃! 容锦和燕离顿时无语。 稍倾。 “无妨,地头蛇也罢,美女蛇也罢,她现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得宠的宫女罢了,便是这宫中正正经经的主子,想要为难你,怕是还得想清楚些。”燕离淡淡说道。 容锦点头,她也觉得这个时候,即便是李溶月知晓了她们之间的杀父之仇,想必,也不会轻举妄动。一则,她的主子,燕翊尚且自顾不暇,生死未知,哪里有可能指使她做什么?再则,便算是李溶月想要借助燕轲的手,对她不利,她相信,燕轲不至于做出要美人不要江山这种蠢事! 再说了,就算是燕轲要犯蠢,韦皇后能同意吗?若是她是韦皇后,她就会借助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来个斩草除根,让燕翊砌底醒不过来,再无夺嫡的可能! 只是,容锦终究忘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看待事情都能如她那般冷静客观的。有的是情绪性的动物! 明勤殿。 李溶月怔怔的看着身前来传话的宫人,“你说皇上要召见我?” 年约十六七岁,面色寡白,眉间难掩阴柔之韵的宫人点头,说道:“是的,你现在就随我去面驾吧。” 话落做了个请的动作,便退到了一边,示意李溶月往外走。 李溶月一瞬间攥紧了袖笼里的手,因为紧张害怕,胸口如同揣了只兔子一般,“咚咚”跳个不停。 入宫半载,她自是知道,二殿下燕轲并不为燕皇所喜,但所幸生母是皇后,外祖又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是故,这深宫,还没什么人来为难她!非但不曾为难她,上上下下讨好她的人还一片。 以至于,有时候,她甚至忍不住的幻想,幻想将来,她便是主宰这个深宫的人!只是,梦想终究只是梦想,每每想起自已是如何来到二殿下身边的,便会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生怕,一个慎,便被人发觉了她的企图! 直至,前些天听说大殿下燕翊在郧国公府溺水昏迷不醒,并且很有可能就此永远醒不过来,她差点便喜极而泣。是不是,连老天都觉得她命途坎坷,终于要让她否极泰来了? 以二殿下对她的欢喜,六宫之主的位置,她不敢肖想,但一个宠妃的位置,她相信,必是手擒来。只是,这念头还没在心里捂热,从她入宫只远远见过几面的皇上,却让人来宣了她去南书房,这是什么意思? “知春,我们走。” 李溶月强自镇定心神,喊了燕轲配给她使唤的小宫女便要往外走。 不想,小宫人却是往前一站,拦住了知春,低眉垂眼的说道:“阿月姑娘,皇上只召见了你一人!” 李溶月心头绷得紧紧的悬顿时断成两截,她目光惶惑的看向小宫人。 小宫人不曾抬头,只再次催促道:“阿月姑娘,皇上那还在等,走吧。” “好。” 李溶月使了个眼色给知春,等知春几不可见的点头后,她这才抬脚往殿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止不住的想,皇上召见她,会不会跟大殿下有关?会不会是皇上知晓了,她是大殿下的人,因为怀疑大殿下溺水的真相,而要求她做些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怎么办? 李溶月一边想,一边往外走。 途中几度想要停下来,想要跟身侧的宫人打听一番,更甚至,她手上重约二两的金镯子都被她撸下来握在手里,就等递出。只是,每每在她停下步子时,身侧的小宫人便会恭着头,轻声催促。 “阿月姑娘,你快些吧,皇上政务繁忙,若是让皇上等急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这样的人,如何会透出一字半言的消息?便算是重金能收买,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李溶月重新将那只攥在手里的金镯子戴好,深吸了口气,坚定着步子往前走去。 她相信,知春一定已经将皇上召见她的消息想办法送去给二殿下燕轲了,她只要言词之间小心谨慎些,不惹怒圣颜,殿下他一定会去找皇后来救她的! 约行了一柱香的时间,耳边再度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辛公公,麻烦替您进去通禀一声,便说阿月姑娘到了。” 李溶月恍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南书房殿外。 领她前来的小宫人,正与一个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大的内侍赔着笑说话,而那个被称为辛公公的小内侍目光微抬,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后,尖着嗓子说道:“等着吧。” 话落,转身便进了内殿。 不多时,辛公公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溶月,“进去吧。” 李溶月轻声应了一句“是”,眉眼轻垂,碎步往前走。 约一刻钟的样子,她站在了南书房铺着厚重色泽繁富艳丽织缠枝花的毛毡上,才站稳,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如同椎子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 这样的目光,她并不陌生,从前她还是淑仪郡主的时候,宫里的皇伯父盛怒时也会这般看人!但,彼时,她是天之骄女的皇家郡主,只要她撒撒娇说几句软话,一切便能乌云尽散。可现在,她却是寄人篱下命如草芥的孤女! 李溶月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便夺眶而出。 隔着袖子狠狠的掐了自已一把,忍下了满腹的辛酸,李溶月缓缓福身见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正天待李溶月拜伏在地后,这才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李溶月默了一默,但下一刻,感觉到头顶的目光越发凛厉后,她认命般的缓缓抬起了头,眼睑微垂任由燕正天目光阴冷肆意的打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李溶月感觉后背的小衫快要湿透时,燕正天开口了。 “起来吧。” “奴婢谢皇上。” 李溶月缓缓起身,眉眼轻垂退到一侧。 “童喜你退下,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放进来。” “是,皇上。” 童喜看了眼李溶月,恭着身子,缓缓的退了出去,亲自把守着南书房的殿门。随着童喜退下,燕正天又摆了摆手,示意殿内其它的内侍也退出,不多时,大殿里此刻便只剩下李溶月和燕正天两人。 李溶月虽然不曾抬头,但随着那些细碎的步子声渐渐消失,殿内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后,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很快,额头,鼻尖上便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等了等,没等来燕正天开口,却等来一串细碎的步子声,李溶月诧异之下,顾不得深想,不由便抬头看去,一抬头,对上一张妆容精致却难掩悲色和憔悴的脸。 “淑妃娘娘!” 贺兰氏晦暗的眸子微抬,落在李溶月朝她看来的目光上,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你认得本宫?” 李溶月当即便要跪下行礼,却是被贺兰氏抬手阻止。 “回娘娘的话,奴婢曾远远的见过娘娘几回。”李溶月说道。 贺兰氏点了点头,指着摆放在御案两侧平时让大臣议事时坐的椅子,说道:“坐下吧。” “奴婢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吧。”贺兰氏话落,自已选了一张与李溶月相对的椅子,待李溶月颤颤瑟瑟的搭了半边屁股坐定后,这才又开口说道:“你的事,翊儿都与我说了。” 李溶月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她还在乞求上苍可怜,给她一个否极泰来的机会,转眼,却已然落在十八层地狱。微微敛起的眸子里,几不可见的水光一闪,再睁眼时,却是一切如初。 贺兰氏等了等,没等到李溶月接她的话,不由便挑了眉头,目光阴郁看了过来,“怎么不说话?” “娘娘想要奴婢怎么做?” 贺兰氏似是没有想到李溶月会这样问,目光一顿之后,却是飞快的绽起一抹阴毒的笑,点头道:“果然如翊儿所说,是个聪明人。” 李溶月轻垂的眸子里,便绽起浓浓的自嘲。 聪明人? 不,她从来就不是个聪明人。 她若是聪明,当年母妃便不会落得那样的一个结局! 她若是聪明,很多事便应该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如此一来,她还是尊贵无比的淑仪郡主! 她若是聪明,就该在当初落入贼子之手时,一死了之,便也没有这无穷无尽的屈辱不堪! 她若是聪明,便不会被容锦迫害至此。 容锦…… 那个如同禁忌的名字,蓦然被她想起,胸腔间刹那便好似有把尖利的钩子,将她的心勾得七零八落,每一个喘息间都是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容锦……是的,若不是容锦,她如何会沦落至此? 该死,她最该死,今生她无能为力,来世她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淡淡的带着不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李溶月霍然抬头,脸色惨白狰狞的看向贺兰氏,一对眸子喷着噬人的火焰,以至于贺兰氏乍然对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颤了一颤,回过神来后,语声不悦中便带了几分的怒意。 “李溶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真的就要这样放任仇人逍遥法外?” 杀父之仇? 一怔之下,李溶月猝然失声的问道:“娘娘,什么杀父之仇?奴婢不明白!” 贺兰氏闻言脸上便有了一抹鄙夷,“本宫在说,容锦杀了你父王,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逍遥法外吗?” “父王?容锦她,她杀了我父王?”李溶月一张脸顿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一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又黑又圆的眸子直直的瞪视着贺兰氏,哆嗦着嘴唇,说道:“不,不,这不可能,容锦她怎么能杀了我父王……不,这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 李溶月使劲的摇着头,似乎只要她不承认,贺兰氏说的便都不是真的。 “啪!”一声脆响。 李溶月捂着被贺兰氏扇得一瞬如同火烧的脸,好半响忘了反应,就那样捂着脸,目光直直的看着贺兰氏。嘴唇哆嗦着,说着只有她自已才听得懂的话。 “蠢货!”贺兰氏收了手,目光阴沉沉的看着李溶月,“本宫骗你?本宫为何要撒这样的谎言来骗你?” “父王……父王……” 李溶月先是细声的呜咽,到得最后却是哭一嗓子,便喊一声“父王”。 声音凄厉不似人声,整个人更是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上,泪水瞬间便染湿了身前的猩猩毡,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声又一声喊着她的父王。 贺兰氏看着这样的李溶月阴沉的脸上一瞬间掠过一抹动容之色,但转眼却又被她狠狠压下,再抬头时,惨白的脸上一对眸了只有刻骨的仇恨。 “如果哭能把你父王哭回来,那你就大声的哭,使劲的哭吧。” 李溶月摇头,纤细的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抓住了身前的猩猩的毡,因为用力,修剪的圆润饱满的指甲生生折成了两断,鲜血顺着断裂处流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 她死死的攥住了胸口,那里好似被挖开了一个缺口一样,血沽沽的往外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流干流净,而她也要死在这片窒息中。 “死吧,就这样死了也干脆,反正你也没有勇气为你父王报仇,你又有何颜面苛活于世!” 头顶响起贺兰氏幽幽的声音。 报仇?! 李溶月猛的抬头,目光腥红的看向贺兰氏,“她在哪?你告诉我,她在哪……” “她在皇宫。”贺兰氏微微倾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溶月,说道:“容锦就在皇宫,不但她在,燕离也在,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就是燕离帮助她,杀了你父王的!” 李溶月摇头。 “想要报仇吗?” 李溶月看向贺兰氏,“我该怎么做?” 贺兰氏脸上绽起一抹满意的笑。 还好,还不是蠢得无药可救,没有喊打喊杀,什么都不顾的便去找容锦算帐。 “你也知道,光凭你,你是报不了仇的,是不是?”贺兰氏说道。 李溶月抬头朝贺兰氏身后如山一般的燕正天看去。 是的,光凭她,她报不了这仇。 但如果,不仅仅是她呢? 她看着贺兰氏咬牙一字一句问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椒房殿。 韦皇后看着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燕轲,恨铁不成钢的斥道:“你别转了,我头都让你转晕了!” “母后。”燕轲站了下来,他一脸急切的看着韦皇后,“您快去看看吧,万一父皇他……” “你父皇真要她的命,你觉得是我能阻止的?”韦皇后冷声问道。 燕轲身子一僵,刹那便白了脸。 “父皇,父皇为什么要杀阿月?阿月她……” “他的心肝宝贝死不死活不活的,他当然要找个人出气了!”韦皇后没好气的说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吗?他可是那种他痛了,别人也要跟着痛,他才痛快的人!” 燕轲本就惨白的脸,听了韦皇后的话,越发的白了。 若是父皇怀疑大皇兄遇险的事与他有关,不好明目张胆的动他,便打阿月的主意,那阿月岂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燕轲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转身往外走。 “站住!” 韦皇后疾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燕轲步子一顿。 “你去哪?”韦皇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燕轲面前,怒声斥问道:“我在问你,你这是打算去哪?” “儿臣,儿臣要去找父皇。”燕轲抬头,温润的眉眼间难得的有了一抹毅然之色,他迎着韦皇后盛怒的目光,坚定决心的说道:“儿臣要去找父皇,救阿月!” “你……” 气急之下,韦皇后猛的便抡起了胳膊。 燕轲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只是,意想中的那一巴掌却没有打下来。心里吁了口气,燕轲睁开眼,不想,一睁眼却对上韦皇后说不尽失望的脸。 “母后……” 韦皇后摆手,示意燕轲不必开口。 “轲儿,她就这样好吗?是不是为了她,你连这江山都不可以不要?” 燕轲身子一僵,但很快,他却是又回过神来,急声辩解道:“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韦皇后失声轻笑,笑声方歇,她看了燕轲,咬牙问道:“那你告诉母后,是怎样的?” “儿臣……”燕轲张嘴便要为自已辩白,但在韦皇后锐利如同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心一横,沉声道:“母后,儿臣想要那个位置,不过是为了能护住你,护住外祖,护住儿臣在乎的一切,可是如果,儿臣连自已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么,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得正义凛然,越说到后面,越觉得便是这样的道理。 “是吗?”韦皇后冷声一笑,满目讥诮的看着燕轲,“你现在是确定那个位置非你莫属了?所以,你可以不顾惹怒你父皇的后果,也可以惘顾因为你的莽撞而引出的一切后果,必将连累母后,连累你外祖,连累所有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人?” 话到最后,韦皇后已然是失望至极,她摇头,似自叹又似是自悲,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就会生了你这样的一个儿子?” “母后……” 听清韦皇后最后那句话的燕轲,那一刹,感觉心好似被狠狠的一劈为二。 他想要为自已辩白,韦皇后却是已经转身,往殿走一步一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随你吧,那个女人那般好,能让你为了她放弃一切,母后成全你,也放过自已!” “母后!” 燕轲“扑通”一声跪在了韦皇后身后的地上,伏地痛哭道:“母后,儿臣不是这样想的,儿臣只是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啊!母后,你疼疼儿臣吧,儿臣求您了,您救救阿月……” “母后不会去的。”韦皇后步子一顿,站在了那,头也不回的说道:“母后比谁都希望,你父皇弄死她!” “……” 大殿里一瞬如死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道细碎的步子声响起,紧接着,便有外殿宫人的轻声禀告,“娘娘,安公公回来了。” 安公公,安北。是椒房殿的大太监,打理着椒房殿的一切事宜,他和韦秀堪称是韦皇的左膀右臂。 燕轲一来椒房殿求救,韦皇后便派出安北去打探消息。 这个时候,安北回来,那肯定是已经打听清楚了! 燕轲满目希翼的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默了一默后,才轻声说道:“叫安北进来回话吧。” “是,娘娘。” 原本跪着的燕轲不待韦皇后发话,便撩了袍角站起来,几乎是,他才站定,安北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娘娘金安,殿下万安!”安北上前行礼。 燕轲不待韦皇后发话,便抢着说道:“安公公免礼,父皇那边怎么样了?” 安北没有回答燕轲的话,而是抬头朝韦皇后看去。 燕轲情急之下,便要开口斥骂,但却在觑到身侧韦皇后的身影时,硬生生的忍下了心头的不满。 韦皇后本可以不管李溶月的死活,但她却不能不知道皇上到底为何传召李溶月,是故,虽然满腹郁气,但还是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了韦皇后的问话,安北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回娘娘,皇上让人将阿月带进南书房后,便遣了殿内服侍的人,只留下阿月姑娘和皇上自已。后来,里面便响起了阿月姑娘的哭声……” “阿月的哭声……”燕轲猛的抬头看向韦皇后,目光惊疑不定的问道:“母后,父皇他,他……难道父皇他,他……” “闭嘴!”韦皇后怒声喝道。 燕轲想说什么,她自然知道。 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其实与燕轲不谋而合。但夫妻多年,燕正天为人狭隘自私,却不是色中恶鬼!明知阿月是轲儿的人,他又如何会做出这种公然夺人的事来?! 是故,燕轲话还没说完,便被她厉声打断。 燕轲却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憋得青紫涨红不堪,袖笼里的手攥得青筋纠结。有那么一刹那,他恨不得提刀闯进南书房,将燕正天砍成几段! 总算是韦皇后的一声厉斥,让他幡然醒悟。 如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那父皇寻了阿月去南书房,到底为的是什么? 燕轲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猫抓了一般,却在这进,头顶响起韦皇后厉喝声。 “来人,本宫要去南书房见驾。” 燕轲顿时吁了口气,不由分说的便跟在韦皇后身后。 “娘娘留步。” 韦皇后步子一顿,抬头朝安北看去,“什么事?” “娘娘,阿月姑娘已经离了南书房,皇上适才召见了兵部尚书崔大人在南书房议事。”安北说道。 “阿月已经离了南书房?”燕轲看向安北,犹自不信的问道。 安北点头,轻声说道:“回殿下的话,是的,奴才是在阿月姑娘离开后,才赶回来向娘娘回话的。” “你不早说!”燕轲恨恨遥瞪了眼安北,回头便对韦皇后说道:“母后,儿臣告退!” 不待,韦皇后发话,他已经大步如风的离开,一路疾行,回他的明勤殿。 身后韦皇后气得好半响说不出话,再开口时,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逆子!” 安北和一干宫人连忙低头,屏息敛神,生怕触怒了气头上的韦皇后。 不说韦皇后之后如何的细细相问安北,南书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且说,燕轲一路紧赶慢赶,终于用一刻钟的功夫走完了平常两刻钟也走不完的路程。 远远的便看到偏殿外,侍候阿月的宫人,知春愁眉苦脸的半坐在廊檐下,而她的身后,阿月的寝殿房门轻掩,没有一丝声响。 燕轲没来由的就觉得一阵心慌,以至于他双脚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他身后服侍的宫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坐着发呆的知春,被这一声惊呼惊醒,抬头见是燕轲来了,慌慌张张的起身,急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燕轲摆手,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问道:“你家主子呢?” “回殿下的话,主子才回来,说是累了,想要睡一觉,让奴婢不要吵她,奴婢便守在了门外。”知春回道。 燕轲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知春,“你家主子回来就睡下了?” 知春点头。 “蠢货!” 燕轲一脚便将身侧的知春踹倒在一侧,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上前,紧跟着一脚踢开了轻掩的房门。 “阿……” 一个“月”字在看清眼前的一幕后,生生的停在了嘴里。紧接着身子一软“通”一声,倒在了身侧的门上。 “殿下!” 宫人连忙上前,却在这时,觑见了屋内的情形。 而等看清屋内一身白衣悬挂在横梁之上的李溶月后,宫人大惊之下,连忙吆喝着上前,抱脚的抱脚,爬登解绳子的解绳子的。有机灵的宫人,更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大声疾呼。 “传太医,快传太医……” 而燕轲似是这个时个,才醒过神来。 醒过神来的燕轲一把推开身侧的宫人,步子绵软的扑上前抱住了颈间一条深红勒痕,双目紧闭昏死过去的李溶月,凄声喊了起来,“阿月,阿月,阿月你醒醒啊!” 燕轲抱着李溶月喊得撕心裂肺,似是要将她钳进骨头里一般,那种凄厉的喊声以及刹那夺眶而出的泪水,一瞬间使得屋内,所有的宫人都忘了反应。 明勤殿上下,都知道阿月姑娘深得二殿下欢喜,可是谁会想到,这份欢喜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 一时间,众人心有戚戚时,却又惶惶不安。 若是阿月姑娘无事则罢,若是有事,他们这些人只怕性命危矣!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沉郁的好似压了块大石头,谁也不敢轻易发出一丁点声音。 直至耳边响起小宫人尖厉的喊声“快,快,太医来了……”,众人这才似乎长长的吁了口气! 45谢礼 夜色如霜,廊庑上悬挂着的宫灯,发出幽幽的光芒,偌大的宫殿因着这片幽幽的光芒而显得越发的静谧。殿内,分散摆放着的几盏碗莲,在这片静谧中,悄然的绽放着,淡淡的荷花清香无声溢淌。 殿外当值的宫人,垂手恭敬地站着,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已融于这片夜色。 而此时殿内当值的人,却是显得坐立不安,只敢目光偶尔微动,却在有个风吹动时,立时便收了目光,老实本份的如同泥塑木雕。 燕轲怔怔的看着以头捣地,整张脸都埋在地下,哭得难以自抑的李溶月。 怎么会这样? 阿月她竟然是东夏的淑仪郡主,李溶月! 这……怎么可能? 但不论他如何的不想接受现实,阿月颈项间那道几近青紫的瘀痕却告诉他,这就是事实。阿月说的都是真的! 燕轲艰难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稍倾,轻声问道:“你既然是辰王之女,又为何会孤身来到北齐?还那么巧的就遇上了本宫?” 话未说完,脑海里却忆起当日在承恩寺街偶遇李溶月的情形,他就说,以她这周身的气度和举止,怎么可能会是商人之女?想到这,燕轲眉宇霍然一紧,目光一瞬如针般的盯着李溶月。 原本将脸埋在地上的李溶月听到燕轲的话,猛的抬头看向他,还没开口,眼泪已经再次如开闸的水般,倾泄而出。 “当日母妃被奸人所害众目睽睽之下受尽凌辱,贴身侍候我的丫鬟也怕我遭受不幸,便拉着我离开,不想却惊了马,一路驶出皇城。谁曾想,却在城外遭遇歹人,他先是杀了我的丫鬟,后又将我掳走,几番转手,最终被卖进青楼。” 想起那段屈辱的日子,李溶月神色间满是痛苦不堪,因为难以控制心中的悲愤,牙齿甚至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燕轲看过娇媚的她,也看过俏丽的她,更看过温婉如水的她,何时曾见过这般痛不欲生的她!一时间,只觉得一颗心被一只手掰成了七八瓣。 “月儿……” 燕轲抬手,想要将李溶月拥进怀里,安抚她的痛楚。 不想,李溶月却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身子霍然一直,竟是避开了他探出的手! 她这样的反应,顿时叫燕轲惊得失去了反应。 李溶月却似是并不曾惊觉不妥,她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燕轲,继续往下说,“便在我挂牌接客的头一天,一个在东夏经商的商人花费千金从老鸨手里赎下了我,我求他送我回东夏,并且告诉他,只要他将我送回东夏,他花出的金子我父王一定会百倍还之!他本已经答应我,可他突然接到了家中母亲逝去的消息,情急之下便带着我先回北齐奔丧。” “他家中妻子见我之后,不问清红皂白,便要将我打杀。他将我的身世告知夫人,谁知他夫人却说,我这样的身份闹出这样的丑事,若真的将我送回东夏辰王府,只怕便是一个被杀灭口。还不若转手将我卖掉划算!我知道后,便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的逃了出来,也就是在那天,我遇见了殿下。” 燕轲仔细回想当日在承恩寺街遇见李溶月的情形,他之所以会被她吸引,不就是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被她身上那种如同明珠混进鱼目的矛盾气质所吸引吗! 便在这时,燕轲感觉膝头一重,他回神,便对上膝行上前,抱住他双膝的李溶月哀哀看来的目光。那样绝望的目光,使得她整个人就好似被开水浇过的兰草,一瞬间失了所有的生机。 燕轲心底不由自主的便是一抖,下意识的便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溶月脸上绽起一抹凄惨的笑,稍倾,却是眼眸轻垂并不回答燕轲的话。 而燕轲也在一瞬间明白过来,若换成是他,他只怕也没有勇气去触及这段不堪的过往。沉沉的叹了口气,她探手扶住李溶月,待李溶月就着他的手站起来后。燕轲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今天找你去都说了什么?你又为何要自尽?” 李溶月眼一眨,一滴滚烫的泪珠便砸在燕轲的手上,她抬手飞快的去擦脸上的泪,只是越擦,眼泪却越多。到得最后,她干脆也就不擦了,垂着眼,一副心死决然的样子,说道:“皇上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身世,他问我,我是不是真的淑仪郡主,又问我,知不知道,我父王死了。我苛活于世,原不过便是是因为舍不得父王,现如今,既知父王已死,我,我已是生无可恋……” 李溶月撇开脸,泪水再度汹涌而下。 东夏和北齐必竟隔着千山万水,再则,死的只是个王爷,又不是皇上,不可能举国上下皆知。但因着李逸辰是东夏为数不多且受永昌帝信重的王爷,是故,他的死,北齐小范围内还是知悉的。当然这小范围的人群里也包括燕轲!只是,燕轲无任如何也没有想到睡在自已枕畔的人,会是李逸辰的女儿! 一瞬的惊诧过后,燕轲却是说不出的心寒,他目光阴沉的盯着李溶月,咬牙道:“你父王死了你便生无不可恋,那么我对你的好呢?你就不去想,也不管你死了,我会有多难过,多痛心?” “是我对不起殿下,”李溶月泪眼模糊的看着燕轲,泣声说道:“可是,我只要想到父王他含恨而死,我身为他的子女却不能替他报仇血恨,我实在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 话落身子一软,哭倒在燕轲的怀里。 “我也舍不得殿下啊,可是,叫我跟杀父仇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真真不如死了的好!” 燕轲深吸了口气,一手拍着哭得不能自抑的李溶月,一边轻声问道:“年初我得到消息,知悉你父王被害的事,但却不知道他是被何人所害。你既然这般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父王是被谁人所害?” 李溶月抬头,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如同黑宝石一般,闪着妖艳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容锦,是容锦那个贱人!” “容锦?!”燕轲猝然失声。 “没错,就是她!”李溶月咬牙说道,“当日害陷害我母妃人前失德,最终与我父王离心离德的人也是她!” 燕轲倒吸了口冷气。 他必竟没有去东夏,且手里掌握的消息也是有限。是故,虽然知道容锦先后毁了长兴候府、越国公府、辰王府,但这其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他并不是很明白。但,他却知道,容锦是燕离的心上人! 见燕轲一时间不说话,静静的靠在他胸前的李溶月默了一默后,开口说道:“我知道殿下的为难,也明白您的苦楚,可是,要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大仇得报,我做不到。殿下,您为什么要救我呢?还不如就让我这样死了干净!” 话落,再次哭倒在燕轲的怀里。泪水瞬间浸透燕轲的衣裳,浇在他胸口如火子般滚烫! 燕轲抬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哭得几近绝望的李溶月。 杀一个容锦不难,难就难在,容锦是燕离的心上人! 他与燕翊相争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只要他能耐心等待再小心筹谋,储君之位便非他莫属! 他不惧燕离,区区一个玉玺原也不值当什么,但他也好,母后也罢,所有人担心的不过是燕离在朝中的影响。燕离是护国公主之后,现如今朝堂之上,那些禀持中立且大权在握的朝臣,哪一个不是当年护国公主带出来的? 若是,他此刻得罪燕离,燕离只要表明在他和诸位皇子间的立场,那些念着护国公主旧情的朝臣,如手握重兵的兵部尚书崔缙彦以及容锦生父韩铖一定会豪不犹豫的站出来技持他,拥护他! 想到这,燕轲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凉得砌底。以至于胸口被李溶月泪水浇过原先火热火热滚烫,此刻也一片冰凉。 “月儿,”燕轲伸手撷住李溶月尖尖的下颌,目光深情的看着她,缓缓说道:“这个仇我替你报!” 李溶月原本如死灰的眸子刹那光华大绽,她几乎不相信的看向燕轲,哆嗦着问道:“殿下,您,您说什么?” 见她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欣喜却又忐忑的样子,燕轲一颗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拧成了一团,他将李溶月抱紧,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落在李溶月黑宝石一般的眸子上,再次坚定有力的说道。 “我说,这个仇我替你报,但你必须给我时间!” …… 椒房殿。 “啪”一声脆响。 上等的骨瓷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而随着这一声脆响同样的还有殿内殿外宫人齐齐漏跳了一拍的心跳声! 韦皇后珠圆玉润的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如同地上溢开的茶水一般,飞快的向四周扩散。站在韦皇后身侧的韦秀眉梢微挑,拿帕子裹了手亲自蹲在地上捡拾着地上的碎瓷,然后交给一侧的宫人,又示意她们都退下。 大殿静了一瞬之后,韦皇后带着无限失望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阿秀,我必须再育一个皇子!” 一直静默着的韦秀,突然就抬头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当年生二皇子前有过孩子,但却都在诊出喜脉没多久便没了,她们费了好一番功夫,将整个后宫几乎血洗了一遍,才最终查明,竟是皇上随身日日佩带的香囊中装了麝香。以至于胎像未稳的韦皇后每每落胎。 到得终于怀上二皇子时,韦皇后以有胎不方便服侍为由,将皇上推去了旁的妃嫔那,又在淑妃和大殿下身上制造了几起不大不小的事件,使得皇上一时分身乏术无心他顾,最终才顺利产下二皇子。 产下二皇子,韦皇后对皇帝也砌底的死了心,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如何培养二皇子上,与皇上真正的过上了相敬如冰的日子! 这些,韦秀有些是从之前韦皇后的奶娘嘴里听说的,有些则是自已亲身经历过的。可以说,娘娘对皇上有多失望,对二殿下便有多期望。而现在,娘娘却突然提出,她要再孕育一位皇子,可见,二殿下此番的行径,令她有多绝望! “娘娘,”韦秀抬头,目光安静的看着韦皇后,轻声说道:“必竟只是宫人的传话,许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殿下是您一手带大的,他是怎样的人,您比谁都清楚。” 韦皇后脸上的怒色已经慢慢褪下,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昏昏涨涨的额头,也知道,自已适才的那句话是气疯了。先不说,她这样的年纪还能不能孕育子嗣,便说皇上他会同意她再生下一位皇子吗? “阿秀,”韦皇后眸子轻闭,语声呛然的说道:“这个贱人留不得了!” 韦秀点头。 确实,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从前之所以任由她在明勤殿作妖,不过是为了让皇上放松对二皇子的警惕,让皇上认为,二殿下不堪重用,在皇位上造不成构不成对大皇子的威胁。可不是为了那个蠢女人以为她真的可以在这后宫翻云覆雨! “奴婢明白,奴婢会安排的。” 韦皇后点头。 “不过,”韦秀话声一顿,抬目看向韦皇后,轻声说道:“不能急于一时,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明光殿的那位无声无息的走掉。” 韦皇后闻言先是怔了怔,稍倾缓缓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糊涂了。” 韦秀笑了笑,轻声说道:“娘娘言重了,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韦皇后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宫外沉沉的夜色,半响嗤的一声,自嘲的笑道:“深宫十几载,这里埋葬了我所有的美好,成了如今的模样,有些东西哪怕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我也在在必得!” 韦秀默然无语。 这个深宫埋葬的又岂直是娘娘您一人的美好? 这里根本就是个杀戮场,只要进了这里,所有属于人性美好的一面,最终都将灰飞烟灭。 …… “阿嚏,阿嚏!” 长芳殿里的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容锦,突然就连打了几个喷嚏。 坐在她身侧的杏雨当即便站了起来,急声道:“怎么了,姑娘,莫不是前日里的落水冻到了?” 容锦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要是受凉冻到了,半夜里就该发出来了,也不用过了这几天,是不是?” 杏雨闻言还是说道:“还是请个太医过来把把脉吧,这样也好放心点。” “不用!”容锦摆手,对杏雨说道:“我自已就识医理,是不是冻到自然清楚。你要不放心,就去替我熬点姜汤来。” 杏雨当下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长芳殿也不知道当年住着是哪位贵人,竟然有着自已的小厨房,这可真是便宜了容锦。半夜做道点心,替自已和燕离开个小灶什么的,当真是方便的不能再主便! 容锦见正说得眉飞色舞的琳琅停了下来,不由便抬头催促道:“哎,你怎么就不说了?你把那个什么真宁公主打了,她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啊!”琳琅嘿嘿笑了,说道:“可是,我一口咬定,我又不知道她是公主,她带来的人又抓不住我,她能怎么办?” “那皇上呢?”容锦狐疑的问道:“就算是真宁公主不能把你怎么样,那皇上事后也没来问责?” “来了啊!”琳琅一脸讥诮的说道:“他怎么会放过这大好的让少主为难的机会呢?” “那你家少主是怎么跟皇上说的?” 琳琅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噗嗤”一声便笑了,摊了双手说道:“我家少主很牛逼的跟皇上说,就算是公主,打了又怎么样?” 容锦愕然的看着琳琅。 想了想,还真觉得这就是燕离会说的话! 只是……她眨了眨眼,咽下这个本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回答,轻声说道:“那皇上他……” “皇上他就像你现在一样啊!”琳琅嘻嘻笑着凑到容锦跟前,说道:“当时,那个皇上瞪圆了眼睛,一副好似生吞了只死老鼠的样子。” 容锦狠狠的瞪了眼一脸得意的琳琅。 你妹,你才生吞了只死老鼠呢! 琳琅没有理会容锦的那个白眼,而是凑到容锦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容姑娘,你不知道吧?那个什么真宁公主听说比窑子里的窑姐儿还放浪呢!那天我把她打得亲爹亲妈都不认识,眼见着宫人请了皇上来,又请了太医来,她躺地上装死,可是,一见着我们家少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蹭的一下就从地上跳起来了。” 容锦表示怀疑。 她可不相信,被琳琅姑娘饱揍一顿的真宁公主还能动作敏捷“蹭”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又不是千年的僵尸! 琳琅见她一脸不信的神色,撇了撇嘴说道:“好吧,我夸张了,她不是蹭的一下跳起来,她是以不可思义的速度滚到了少主膝下,抱住了少主的双脚,要少主还她一个公道!” 容锦不能想像,燕离对上真宁公主那猪头三一样的脸,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好在,她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小丫鬟。 “琳琅姐姐,那燕少主是什么反应啊?”杏花一脸好奇的问道。 “什么反应?”琳琅似是想到了那一日的情景,嘴巴差点就裂到了耳朵根,“自然是一脚将人给踢飞了!” 呃! 容锦表示对那位真宁公主表示最深切的同情。 先是被琳琅饱揍一顿,结果又被燕离一脚踢飞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口气! “当着皇帝的面踢飞的?”杏花问道。 琳琅点头。 杏花好半响长长的吁了口气,一脸钦配不己的说道:“燕少主好威武啊!” 琳琅顿时一副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就差没说,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少主! 容锦却是好半响没有说话。 先有华容县主被伤,再有真宁公主被殴,虽然这两人都是摆不上桌面的小角色,根本就不足以影响燕离什么,但有了这两件事,燕离在宗室圈以及天下人眼里,怕便是那个目无纲长嚣张跋扈的敢于挑衅天威的人吧? 有了这样的映印,世人是不是便会认为,燕离迟迟不肯交出玉玺,是有意染指北齐江山?燕正天打算的并不是用真宁公和华容县主来呕心燕离,他的目的不过是将韦氏一派的注意力引到燕离身上。 最完美的设想,怕便是挑动燕离跟韦氏一派恶斗,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吧? 你妹的,堂堂一国之君,行事竟然这般龌龊,不敢光明正大的与燕离正面相对,却用上这种后宅妇人才会用的下流手段! 一时间,容锦真心觉得好比吃了只苍蝇一般,呕心的不行。 “说什么呢,远远的就听到笑声,屋顶都快被你们掀了!” 话声才落,一身白衣的燕离自外款款而入,目光对上朝他看来的容锦,唇角微挑,眉目舒展间一个笑,已经在唇角眉梢综开。 容锦只觉得眼前好似一瞬间打开了一盒明珠,璀璨夺目的人睁不开眼! 琳琅站了起来,迎上前,对燕离说道:“噢,在说少主您呢!” “说我?”燕离好笑的上前,在容锦身侧坐定,问道:“说我坏话了?” “不是,说你威武来着。”容锦说道。 嗯? 燕离几乎是稍稍一顿,便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接过琳琅奉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后,才对容锦说道:“是说我把真宁公主踢翻的事吧?” 容锦重重点头,嘿嘿笑着说道:“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世上,能拳打县主脚踢公主的人,真心不多了!”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呢?”燕离眨了眨眼,用他从容锦那里学来的话,打趣着说道。 容锦很是配合,一脸狗腿的说道:“夸,比珍珠还真的夸奖!” 燕离看着她孩子气般的笑脸,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深了,放了手里的茶盏,自袖笼里摸出一个锦盒放到容锦跟前。 “这是什么?”容锦怔忡的问道。 “谢礼!” “谢礼?”容锦越发狐疑的看向燕离,“什么谢礼?” “谢你适才比珍珠还真的谢礼啊!” 呃! 容锦想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夸你,还把谢礼都准备好了。但下一瞬,耳边却想起燕离的清越的嗓音。 “是安顺候托丽妃娘娘转交给我的!” ------题外话------ 提前祝所有的亲们六一儿童节愉快啊! 46安顺候 “是安顺候托丽妃娘娘转交给我的!” 燕离话声一落,以容锦为首的众人齐齐的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燕离对上众人的目光,好笑的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不是!”容锦摇头,一脸不解的说道:“真宁公主是安顺候夫人吧?” 燕离点头,“嗯,因为当年老安顺候征战有功,虽然安顺候尚主,但真宁公主并没有僻府另住,而是住进了安顺候府。” “那没道理,琳琅和你把人堂堂的安顺候夫人给打了,安顺候还谢送礼感谢你吧?”容锦说道。 燕离闻言轻声一笑,末了,看着容锦的眼睛说道:“我娘常说,男人三大愿望,升官发财死老婆!许是我无意间帮了安顺候一个忙吧!” 容锦本待反驳,但想到琳琅之前跟她说的那番有关真宁公主的话,想了想,觉得也许安顺候并不想着升官发财,但这么多年绿云盖顶,真宁公主若是真就让燕离那一脚给踹死了,这份谢礼还真就送得不冤。 这么一想,她笑着举起手里的木匣子,问道:“送的是什么东西?” 燕离摇头,“我不知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容姑娘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侧的琳琅凑了上前,说道。 容锦便笑着将手里木匣子上的搭扣解开,盒子一开,眼前一片珠光莹然,竟然是颗颗拇指大小珠圆玉润清色泽透亮的能照出人影的粉色珍珠! “哇,好漂亮!”琳琅大声说道。 岂止是漂亮,简直是绝品! 容锦才要说一句“安顺候好大的手笔”,耳边却响起琳琅幽怨的声音。 “这也太不公平了啊,明明人是我打的,怎么功劳就成了少主的了!” “噗嗤”一声,容锦笑了,将手里的匣子往琳琅跟前一递,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份谢礼应该送到你手里,才是实至名归!” 琳琅二话不说,便伸手将那匣子珍珠给揽在怀里,嘿嘿笑了说道:“我就知道,容姑娘你最明事理了。” 容锦才要谦虚的说一句“哪里”,燕离清越如环玉相击的声音响起。 “嗯,回头皇上再来问我这事如何了时,也请琳琅姑娘好汉做事好汉当!” 琳琅:“……” 屋子似乎静了一静。 稍倾。 琳琅将手里的匣子极其不舍却又不得不的往容锦跟前推了推,“容姑娘,我就只是看看,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些浮夸的东西,太俗了!” 呃! 容锦看着在匣子里发出莹莹白光的珍珠,还有比珍珠更优雅的饰品吗?怎么就俗了?又不是黄金! “口是心非。”一侧一直脸上含笑的蓝楹笑着斥了琳琅一句,末了,抬头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你先收着吧,留着给她以后当嫁妆!” “谁要嫁人了?”琳琅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大声道:“谁要嫁人了!我才不嫁人……” 只是,她的话却显然没有被众人采纳。 容锦合上木匣子与蓝楹交换了一个笑容,说道:“好,那我先收着,回头等她出嫁的时候,我拿出来给她当添妆!” “我不嫁人,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嫁人……” 见没人理会自已的诉求,琳琅气得就差一死明志了。 “你嚷嚷什么,谁逼着你嫁人了!不过是告诉你,你嫁人了这匣子珍珠就是你的,你不嫁,就是容姑娘的。”蓝楹没好气的打断了暴跳如雷的琳琅。 琳琅怔了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事情好像真是像师父说的那样噢! 没人逼着她嫁人,不过就是她喜欢这一匣子珍珠罢了,要想得到这匣子珍珠,她就要找个人嫁了。 琳琅姑娘还在想,为着一匣子珍珠而嫁人合不合算时,容锦已经在一侧,轻声与燕离说道起,丽妃和安顺候府的事来。 “我原本还担心,安顺候老夫人会挟恩索报,想不到……” “你没有想错,安顺候老夫人却实挟恩索报,不过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安顺候老夫人让丽妃娘娘转告我,若是当年没有娘亲的毁婚,安顺候府不会迎娶真宁公主,这几十年的便也不会沦为北齐最大的笑柄。安顺候府不能出妻,不能杀妻灭子,安顺候府不能做的,我必须替她们做了!”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说道。 容锦听了,不由便怔了好久。 这真宁公主到底是做下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她死! 安顺候老夫人以报恩为由要求燕离弄死她,难道燕正天不知道这些年来,安顺候老夫人和安顺候对真宁公主的恨意吗? 不,燕正天肯定知道。 正因为知道,他才会通过丽妃,让好色的华容私闯韶庆殿,从而引出真宁公主。虽然燕正天跟燕离这个亲外甥并没有相处多久,但他一定从燕翊的嘴里知道燕离的为人。便也猜到了,私闯韶庆殿的华容县主会是个什么结果,更知道跋扈如同色中恶鬼的真宁公主在窥见燕离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也许,他最初是想着利用华容县主和真宁公主来恶心燕离,挑拨他和容锦的关系,但随着事情的发展,在挑拨不成的情况下,他当即便又生出歹计,在燕离重伤真宁公主后,给燕离安了一个目无纲常无视天威的恶名。 这样一来,他既除去了真宁公主这个让皇室蒙羞的人,又借着真宁公主之死,达到了他阴暗卑鄙的目的! 果然,真是投错了胎啊,这要是投生成个公主,妥妥的宅斗精英,不是! 想明白过来的容锦,抬头看向燕离,问道:“真宁公主怎么样了?” “嗯,皇上留她在皇宫养伤,不过听太医的意思好像是伤了肺腑,怕是难以痊愈。”燕离淡淡说道。 容锦挑了挑眉头。 放在皇宫里养伤?这是丽妃的主意,还是安顺候老夫人的意思呢? “伤了肺腑只要安心静养辅以好药,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容锦笑着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我那一脚虽重,但并不至命,养个三年五载的还是能下地的。不过,若是汤药里加了柠果这一味药,迟则一月,短则半月,怕是便一命呜呼。” “柠果?” 燕离点头,“真宁公主是内腑出血,只要将这瘀血散尽,便无性命之忧。但柠果非但没有散血的攻效,它却是凝血佳品。真宁公主的药中加了这一叶药,腑内瘀血不能清除,郁结成团,最后肯定要血崩而死!” “谁的意思?”虽然有猜测,但容锦还是忍不住问道:“是安顺候老夫人的意思,还是燕正天他……” “两人都有这意思吧!”燕离笑着看向容锦,说道:“安顺候老夫人想真宁公主死,燕帝又何偿不想真宁公主死?真宁公主死在皇宫,安顺候府可以将自已摘除的干干净净,燕帝也可以以此昭示天下,我燕离是多么的凶残跋扈,现在是杀公主,将来便是杀皇上!” “卑鄙无耻下流恶心……”容锦愤愤的骂道。 燕离看着义愤填膺的容锦,看着她柳眉倒竖,绝世容颜间那一抹郁结的青色,心里一阵温暖。 “哎,容姑娘,其实要我说,你在这骂他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干脆如了他的愿。”琳琅拿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并辅以配音,恶狠狠的说道:“咔嚓掉他,看他还能玩什么阴谋诡计。” 容锦闻言,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杀掉燕正天? 其实不是不可以,只是杀掉他以后呢? 燕离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容锦点了点头。 是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燕翊昏迷不醒,若是燕正天就这样死了,燕轲便再无人可以制衡,难保他不会觊觎京山的财富,倾全国之力来攻打京山。 所以,现在燕正天不能死。最其码在燕离安排好北齐境内各大势力相互制衡前。燕正天也好,燕轲也好,他们都不能就这样死了! 容锦回以燕离一个了然的笑容。 琳琅叹了口气,“扑通”一声,坐回椅子里,双手撑了下颌,一脸无奈的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算计和利用少主?” “小不忍则乱大谋。”蓝楹抬手拍了琳琅的头一记,轻声斥道:“一切,听从容姑娘和少主的意思。” 琳琅嘟了嘴,她当然知道一切要以少主和容姑娘的意思为主,但这不是太憋屈了,她发泄发泄么! “我今天透了话给丽妃,想跟安顺候见一面。”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 “见安顺候?”容锦不解的问道。 燕离点头,目光清亮的看着容锦,笑了说道:“既然我受了安顺候这么大一份礼,总是要当面道个谢吧。” 当面道个谢! 真的仅只是道谢这么简单吗? 只是,还不待她开口,燕离已经接着说道:“你离开王府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过几天找个时间出宫去王府看看战王爷吧!” 看韩铖? 容锦一怔之后,便明白过来,笑着点头,说道:“好,我会的。” 见容锦明白了自已的意思,燕离也跟着笑了笑,探手握住容锦的手,轻声说道:“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京山。” 容锦点头,想了想,问道:“也不知道青语和念夏怎么样了。” “自然是日子不要过得太清闲了。”一侧的琳琅接了话说道,“哪像我们,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容锦想想还真是像琳琅说的那样,她们在这,得防着诸多的算计,应付时不时便会发生的突发事件,而青语和柳念夏,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真的不要太惬意了! “嗯,我走之前叮嘱过青语,隔十日便将山中的事情,让人送信过来,路上已经收到一封,想来,第二封信应该过几天就要到了。”燕离说道。 “旁的倒还好,就是不知道念夏的伤怎么样了。”容锦蹙了眉头说道:“天越来越热,伤口若是不愈合好,回头天一热,怕是得吃足了苦头!” 燕离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别担心,京山树高林密的很适合休养,不会有事的。” 容锦点头。 有些事,便算是担心也是枉然,与其如此,还不如早些将此间事了,早日回京山。 燕离见容锦眉头舒展开来,便又轻声说道:“早前蓝楹得了消息,李恺在我们的掩护帮助之下,已经安全的逃到了荆州他外祖的地盘。” 当年元雪薇被永昌帝盛宠之后,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话。本只是个七品县令的元垄也从短短数年间的功夫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封疆大史。 只是,永昌帝虽然给了无上的荣华,只可惜,元垄也罢,元贵妃的两个兄弟,元成,元化也好,都只是个只知享乐而不知奋进的暴发户。 有着这样不靠谱的外祖家,也不知道李恺逃到荆州,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怎么不说话了?”燕离眼见容锦才舒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不由轻声问道,“在想什么?想得这般纠结。” 容锦笑了笑,将自已的想法告诉了燕离。 末了,轻声说道:“若是李恺不能与李熙斗上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对我们的计划也会不利。” “嗯,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到李恺身边。”燕离轻声说道:“关健时候,会有人提点他,该怎么做的。” 容锦闻言,不由便好奇的问道,“你安排的是谁?” 燕离翘了翘唇角,眉宇间难掩讥诮的说道:“这年头,多的是想出人投地的,有人命好达成所愿,有人却空有才华而郁郁郁寡欢半生不得志。我只需要将他往这条路上引一引,再让李恺在逃难的路上发生点什么,于是,便有了一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遇见!” 容锦不由便失笑,说道:“你说了这半天,还是没告诉我,你安排的人是谁啊!” “正德二十四年的状元郎风义坪!”燕离说道。“上元是太祖帝李骐在世时的年号,李骐死于正德二十七年。李骐逝世的那一年,东夏一番血雨腥风后,后来的永昌帝李轩一番拼杀,终于坐上了皇位。” “李轩登上帝位后大肆清洗余孽,排除异己,而当时主持正德二十四年那场春闺的主考官,钱未然,钱大学士是被诛杀的康王李俊一派。当时有人投永昌帝所好,检举钱未然受贿,作私舞弊泄露试题。结果可想而知,钱未然被下狱,状元郎自然就不再是状元郎!” 容锦闻言不由便奇怪的问道:“既然是诬告,风义坪完全可以凭着自已的本事重新参考啊!” 燕离听了,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再参加?” “那他第一次能中状元,第二次就算不中状元,中个榜眼、探花的也不难吧?”容锦说道。 燕离摇了摇头,“非但中不了榜眼、探花,更是连个贡士都没中!” “啊!”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他知道古代的科举,只有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这三场的考试,考中的便是贡士,之后三月十五这些贡士由皇帝出题,答时务一题,三日后放榜。 一甲,赐进士及第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 风义坪就算成不了状元、榜眼、探花,总不至于连个同进士都不行吧? 可偏偏燕离却说,他连春闱都不能录取。这……这怎么可能呢? 但一瞬却又明白过来。 既然是一场迎合帝心的诬赖,自然曾经的状元的便不能再是状元! 这一瞬间,容锦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那风义坪寒窗苦读数十载,原指望金榜题目光宗耀祖从此一展宏图,谁曾想,命运之神却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转眼间便从天堂沦落至地狱。 还有谁能比他更憎恨永昌帝,憎恨太子李熙? 还有谁能比他更想一洗前耻,更想再次荣耀于人前? 想明白的容锦,对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接下来,我们只要好好安排这边的一场大戏便行了。” 燕离点头。 容锦和燕离图谋霸业时,皇宫另一处,亦同样有人在进行着他的宏图大业。 “安顺候,朕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安顺候蒋元实际年龄只有四旬出头一点,比燕正天大不了多少,但多年压抑苦闷难以诉说的屈辱生活,生生将他折磨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几岁。 此刻,听了燕正天的话,一直默然无语的蒋元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木然的看向燕正天,“臣听明白了。” 燕正天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略为满意的神色,淡声说道:“那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安顺候僵了一僵,稍倾,缓缓点头。 得到了自已想要的答案,燕正天便忽视了安顺候那一瞬间的僵硬,而是一脸和气的问道:“候爷何不与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臣现在还没想好,”安顺候低垂了眉眼,轻声说道:“待臣想好了,一定前来向皇上禀报。” 燕正天脸上才稍微温和了点的神色不由便再次冷了冷,但想了想,却又释然,默了一默后,他点头道:“滋事体大,是要好好想个成全之策之是。”话落,摆手道:“你难得进趟宫,丽妃也念叨了你好几回,真宁也在她从前的殿里养伤,你先去见了丽妃,再一道去看看真宁吧。” “是,皇上。” 安顺候恭身一礼一步一步退了下去。 待安顺候的身影砌底消失在大殿,燕正天这才冷哼了一声,眉眼阴沉的对身侧侍候的童喜吩咐道:“派人去盯着拾翠殿,务必打听到丽妃都和候爷说了些什么。” “是,皇上!” 童喜急急退了下去安排。 屋子里,燕正天在久久的盯了眼桌上的未来批完的奏折后,突然的就抓起了桌上的奏折狠狠的往地上摔了下去。 “这些逆臣贼子,朕总有一日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大殿外侍候着的宫人,听得这一声怒哼,吓得身子一抖,下一刻,便悄然的往边上又挪了挪,生怕自已碍着了盛怒中的皇帝的眼。 燕正天扔了奏折在原地平复了许久后,这才拾脚往殿外走去。 “皇上。” 童喜带的徒弟,辛木迎上前。 “摆驾明光殿。”燕正天说道。 辛木连忙应了一声,赶紧吩咐外面候着的人张罗起仪仗来,一行人,朝明光殿而去。 而御书房,在燕正天等人走后约过了半刻钟的样子,一抹身影悄然的摸进了大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被扔在地上的奏折前,蹲下身仔细的看起奏折来。 等看明白奏折上的内容后,那人唇角噙起一抹阴凉的知,匆匆退出了大殿,七拐八绕的走上一条小道,约一柱香后,被椒房殿的宫人带进了椒房殿。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韦皇后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给韦秀。 韦秀便上前,轻言细语的说道:“说吧,什么事?” “回娘娘,皇上扔了大将军等人请封储君的奏折,并且说……”宫人没敢往下说,战战兢兢的站在那。 韦皇后这些天因为思虑过甚,精神有些不济,人便也跟得有些易怒,见宫人顿住不语,不由便没好气的说道:“皇上说了什么?” 燕正天不肯立储,她当然知道。 原本父亲等人也不过是借机试探罢了,哪里还真能指望着燕正天这个时候立储! 小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着嗓子,将燕正天离去前吼的那句话说了一遍,末了,一头磕在地上,“奴才该死。” 韦皇后生生的顿住了手里拿着本欲往地上砸的茶盏,抬起头,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回头对韦秀说道:“阿秀,赏!” “是,娘娘。”韦秀喊了小宫人起来,接过一边宫女芳若递来的荷包递到了小宫人手里,“你辛苦了,去吧,下次有什么事再来禀报,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奴才谢娘娘恩典。” 小宫人拿了荷包欢欢喜喜的退了下去。 韦秀摆了摆手,示意芳若等人都退了下去后,轻声对韦皇后说道:“娘娘,这事怕是拖不得了!” 韦皇后点头。 之前虽是试探,但若是燕正天是这样的态度,那说不得还真就只是逼宫了! …… 拾翠殿。 丽妃蒋明怡发了内殿服侍的人,吩咐蒋姑姑亲自守在了门边,又将燕元带到大殿的西侧,抬手打开了所有的槅扇,拾翠殿的西侧是一片草坪,方圆三丈之内连只鸟都别想藏起。 一切做妥之后,这才问道:“哥哥,皇上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蒋元看着眉眼精致妩丽的妹妹,想着当年妹妹已有心上人,却因为真宁公主想要巴结皇上,而设计让皇上偶遇妹妹,最终妹妹迫于天威不得不屈从入宫。心里的恨,再次如地狱之火般,熊熊燃烧! 那个昏君,他还想让他帮他做事! 简直是痴心妄想。 “皇上说那个贱妇的事,他都知道了,他可以让那个贱妇病逝在皇宫,但安顺候府要如何还他这个人情?”蒋元轻声说道。 蒋明怡脸上顿时生起一抹薄怒,怒声道:“安顺候府已经成了他手里的刀,他还想怎么样?若不是这么多年,他庇护那个贱妇,您和娘亲又何至于忍辱至今?” 蒋元叹了口气。 没错,若不是有着燕正天的庇护,以真宁那个贱妇的行为,他就是将她浸一百回猪笼也不为过。他不怕死,但是他却不能不顾全族上下数百口人命,不能让母亲因他而遭受牵累,非但不能贻养天年,反而却落得个不得善终。 “说这些都没用,”蒋元轻声说道:“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我帮他,他便让真宁死在皇宫,如果我不帮他,他就让真宁休养好后,再回候府!” “他做梦!”蒋明怡重重一攥手,厉声道:“我就是拼着一死,也不会再让那个贱妇有活命的机会。” “不可以!”蒋元闻言,一把握住了妹妹的双肩,目光痛苦的看着蒋明怡,“明怡,哥哥已经害你至此,不能再让你为着那个贱妇搭上性命,你听哥哥的,哥会有办法的。” 蒋明怡想说,你能有什么办法,电光火石间,却想起白日里燕离的话。 “哥,燕离说他想见你,当面跟你道个谢。”蒋明怡说道。 蒋元愣了愣,“道谢?” “是的,”蒋明怡点头,“我把那匣子珍珠给他后,他也没打开,只说若有机会,想当面谢谢你的这份重礼!” 蒋元看向蒋明怡,眉峰渐渐蹙起,稍倾,却又慢慢舒展开来,眼里甚至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 “明怡,说不得,我们真有解救的法子了!” “嗯?”蒋明怡不解的看向自家哥哥,问道:“为什么怎样说?” 蒋元笑了笑,说道:“你忘了,他是谁的儿子?人常说虎父无犬子,我相信,护国公主那样的人养出来的孩子,差不到哪去的!” 话落,眸子里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当年,若是他娶的是无暇,那又会怎样? 但很快的,这个念头便被他压了下去,执着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他要想的是如何让安顺候府度过眼前的这道危机。 “你转告他,三天后,长安街上的太白楼雅字九号间见!” 47酉时三刻 北齐的夏天比东夏要热上很多。 虽然每日里有冰块送来,但容锦还是觉得那种早上睁开眼,便对上白花花的太阳的日子真心叫人崩溃。特别是,顶着这样的大太阳还得出门! 心里把个燕正天和永昌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家都安份点多好。他们当他们的皇帝,她和燕离则偏安一隅,守着京山过着自已的小日子。 “姑娘,姐姐回来了。” 守在门口等人的杏花远远的看到自家姐姐,回头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了点对,手里的扇子没停,这要是在京山,她们自已的地盘,她就敢弄件波西米亚风的吊带裙给穿着,要有多凉快就有多凉快,可眼下……感觉到背后又是一片潮湿,容锦手里的扇子扇得越发的重了些。 她还没扇几下,杏雨从外面走了进来,杏花几步迎了上前,急声问道:“姐姐,娘娘那边怎么说?同意姑娘出宫吗?” 杏雨笑着点头,“同意了,还说会跟皇上说一声,看能不能派队侍卫跟着。” “切,”杏花轻嗤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要她装什么好人,有琳琅姐姐一个抵得上她十队侍卫。” 杏雨瞪了杏花一眼,轻声斥道:“又管不住自已的嘴了是吧?” 杏花吐了吐舌头,脸色讪讪的退到了一侧。 杏雨还想再说她几句,见容锦朝她看来,她咽下训斥妹妹的话,拾脚朝容锦走去。 容锦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见杏雨上前,便对杏花说道:“你去趟韶庆殿,请了你琳琅姐姐来,杏雨,你准备下,回头跟我一起出宫。” “是,姑娘。” 姐妹两人分头行事。 这边厢,容锦才收拾好,杏花也已经将琳琅请了过来。 几乎是琳琅脚还没站稳,容锦已经一扬头,对琳琅说道:“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容锦要回战王府,琳琅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韦皇后那边就这么痛快的给批了。当下,二话不说,便跟着容锦往外走。 只是一行人才到殿门口,便看到燕正天身边的大太监童喜带着小内侍匆匆走了过来。 “容姑娘。”童喜远远的站住了脚,待容锦到了跟前,童喜微垂了脑袋,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说您要出宫,向皇上要了庭卫,人就在金水门外候着。” 容锦笑了笑,点头道:“还请童公公代我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童喜笑着道了一声客气,留了个小内侍替容锦等人领路,他则回去复命。 御书房。 燕正天见了童喜回来复命,对正议着事的几位大臣说道:“今天就到这,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吧。” “是,皇上。” 几位大人恭身行礼退下。 燕正天这才抬目朝童喜看去,“怎么样?” “回皇上的话,人正往宫门外去。”童喜说道。 燕正天点了点头,“明光殿那边怎么样?” “那边说,三天前,二殿下已经召集了韦家的死士,应该会在半路设伏。只是……” 燕正天朝童喜看去。 童喜不敢耽搁,连忙说道:“只是没有想到容锦会选择早上出宫,这大白天的当街行凶,怕是会惊动五城兵马司。” 燕正天轻嗤一声,冷笑着说道:“选的不是死士吗?” “虽然是死士,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燕正天冷声打断童喜的话,“朕昨天见过韩铖,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童喜不解的看向燕正天,只是燕正天却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随手拿起了桌上的奏折批阅起来。 只是,才批了几本,他便搁了手里的朱砂笔,凝目不语。 一边侍候的童喜不由便小心的觑眼打量。 却在这时,燕正天开口了。 “沈护卫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回皇上,还没有。” 燕正天沉沉的叹了口气。 虽然沈真信誓旦旦说他一定能找到神医花和成,但若是找不回来呢?翊儿出事到现在已经近半旬,现在完全就是靠着百年的老参吊着那口气,万一沈真找不回花和成,他要怎么办? 这么一想,燕正天再也没有批阅奏折的心情,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皇上……”童喜连忙跟了上前。 “朕想一个人走走。”燕正天回头对跟上来的童喜说道。 童喜步子一僵,便站在了那。 因为担心有刺客藏匿树间,所以北齐的皇宫入眼的都是低矮的花树,并没有那些动辄百年参天弊日的古树,也正因为如此,皇宫的夏天特别的热,便是有冰也还是缓解不了这片酷暑。 才走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燕正天已经是汗流浃背,等他到得临华殿时,整个人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临华殿外,当值的宫女见着了,先是怔了怔,待醒过神来,慌不及的上前请安。 燕正天摆了摆手,“你家娘娘呢?” “回皇上的话,娘娘才前去了明光殿。”宫女答道。 燕正天闻言不由便愣了愣,从御书房到拾翠殿,他几乎是绕过大半个宫殿,而再从拾翠殿前往明光殿,可真就是将皇宫绕一圈了。 身上汗湿湿的,嗓子眼更好似烧了团火,燕正天默了默,拾脚进了内殿,只是看着空落落的大殿,他连脚还没站稳,转身便又走了出来。 贺兰氏身边得力大宫女璃清才捧着冰镇的梅子汤进来,便对上匆匆往外走的燕正天。 “皇上。”璃清连忙屈膝福礼。 燕正天摆了摆手,继续往外走去。 “璃清姐姐,”有小宫女上前,不解的问道:“皇上怎么又走了?” 璃清摇了摇头,对小宫女说道:“你找个机灵点的,看看皇上去了哪,再让人去趟明光殿,跟娘娘说一声,便说皇上来过来。” “是,璃清姐姐。” 小宫女退了下去。 燕正天离了拾翠殿,一路向前,头顶的太阳照得他眼前一片发花,走到一处廊檐下,他长长的吸了口气,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才欲转身离开,身后却响起一声略带疑惑的声音。 “皇上?” 燕正天回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一身宫装打扮的少女。 少女长着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正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论姿色这少女在后宫绝对算不上出众,但却因着那微黑的肤色,以及那对滴溜溜转着的大眼睛,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宫里不缺美人,但像少女这般气息灵动带着几分狂野的女人却难得! 燕正天有那么刹那,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你是哪个宫里的?” 少女垂了脸,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悄悄的觑向燕正天,轻声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在拾翠殿丽妃娘娘跟前当差。” 拾翠殿丽妃的人? 燕正天目光对上少女偷偷抬起朝他看来打量的眼,问道:“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是近身侍候娘娘的,是近些日子才调到娘娘跟前的。”少女说道。 燕正天点了点头,他就说嘛,他去拾翠殿的日子也不少,这样鲜活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没看到过呢?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奴婢鹤翎,仙鹤的鹤,翎羽的翎。” “鹤翎?”燕正天目光深了深,“这名字到是极少听到。” 自称鹤翎的宫女闻言,抬头灿然一笑,脆声说道:“因为奴婢的父亲极爱侍花,个中犹以茶花为最,奴婢的娘亲生奴婢时,恰巧家里的一株花鹤翎开花,便给奴婢取名鹤翎。” 对上这样一张娇俏中带着几分野性的笑脸,燕正天蓦然就觉得头顶的太阳似乎也不那么的热了。 他点了点头,对鹤翎问道:“既然是在拾翠殿当差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鹤翎脸上的笑容便僵了僵,大大的眼睛里透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紧张。 “怎么了?” “扑通”一声,鹤翎跪了下来,“皇上饶命,这天实在太热了,奴婢听姐姐们说,这御花园的新月池里的水甚是凉爽,便想来看看,夜里好来嬉个水消消暑。” 新月池位御花园的一角,因其形似新月,故取名新月池。 只这新月池素来只供宫中妃嫔嬉水游乐,鹤翊一个小小的宫女却想着夜里偷偷去新月池嬉水,这胆子还真是……燕正天目光在跪着的燕翎头上定了定,稍倾,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鹤翎似是没有想到,这样就让她走了。 她猛的抬头,怔怔的看着燕正天。 那呆萌呆萌的样子,就像只养了几个月的小奶狗,让人忍不住的便心生怜惜。 燕正天没来由的笑了笑,说道:“这里是芙蓉园吧,从这到新月池还有些路呢,你再不去,回头你家娘娘想起你来,怕是你便没有机会去认路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鹤翎眨了眨眼。 燕正天却是话落,转身便走了。 走了约有一射的距离,想起那水漉漉的眸子,不由自主的便又回头朝身后看去,只是身后哪里还有鹤翎的身影。 燕正天怔了怔后,不由便失笑,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皇上!” 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喊声。 燕正天收了目光转身对上匆匆带着宫人朝他走来的贺兰氏。 惨白的日头下,曾经清丽脱俗国色天香的贺兰氏,许是因着连日来的忧心,加之天气酷热,原本精致的妆容,这会子被太阳一晒便有些花了。眼角边细细的皱纹霍然在目,加之长年的抑郁寡欢,唇角的法令纹也令她不复从前的娇柔温婉,而多了些刻薄古板的感觉。 燕正天不由便呆了呆,似是不明白那个曾经让他看到便心疼怜惜的阿馨哪里去了! “皇上,您怎么了?”贺兰氏见燕正天没有像从前一样,迎上她,而是呆呆的站在那,不由狐疑的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话落,目光往燕正天身后看了看。 她一得了璃清让人送到明光殿的消息后,便急急的赶了过来。 远远的好似看到皇上同一个宫女在说话,可是,等她走到跟前时,却又只看到皇上一人。 燕正天对上贺兰氏狐疑的目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噢,朕感觉有些头晕,许是这日头下站得太久了。” 贺兰氏闻言,连忙道:“这里离拾翠殿不远了,皇上赶紧去喝口茶歇歇吧。” 燕正天点头,与贺兰氏一前一后重新往拾翠殿走去。 经过适才遇到鹤翎的地方,燕正天不由自主的步子顿了顿,往适才鹤翎站的地方看去。 “皇上,怎么不走了?” 耳边响起贺兰氏的声音。 燕正天收回目光,对贺兰氏笑了笑,重新拾了步子往前走。 贺兰氏却是目光一凝,朝燕正天目光停留的方向看了看,稍倾,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给身后跟着的璃茉。 璃茉点了点头,步子慢了下来,回头找了个机会,悄然的溜了开去。 这边厢,才进拾翠殿,贺兰氏便先让璃清上了盏冰镇的梅子汤,又让人备了水,亲自侍候燕正天洗了个澡,等燕正天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在屋里的罗汉榻上躺下后,贺兰氏持了把美人扇坐在一侧,一边打着扇,一边与燕正天说事。 “臣妾得了消息,说是容锦离宫了。” 燕正天点了点头,“是出宫了,韦氏还替她向朕要了几个侍卫随行护卫。” 贺兰氏闻言,猝然抬头,“韦氏向皇上要侍卫?” “嗯。”燕正天点头,“朕让童喜安排了几个庭卫跟着去。” 贺兰氏手里的扇子停了停,拧了眉头说道:“会不会是韦氏知道了什么?” 燕正天没有言语。 后宫被韦氏把持,别说是燕轲那有个什么动静韦氏会知道,只怕,便是他这里有个什么动静,韦氏也能知晓。 “既便是韦氏知道,又能怎么样?”燕正天脸上绽起抹淡淡的讥诮之色,“她的儿子要杀的人,她却要护着,既便是杀不了容锦挑拨不了燕轲和燕离之间的关系,能让她们母子反目,也是好事一桩!” 贺兰氏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 反正,他们主要的目的,便是对付韦氏和燕轲,至于是什么样的手段达成的目的,还真不用太在意。 这么一想,贺兰氏脸上便绽起了抹浅浅的笑。 “安顺候那边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眼眸微合的燕正天点了点头,“答应了。” “算他识时务。”贺兰氏轻哼一声。 燕正天闻言,笑了笑,目光微启,但在对上贺兰氏朝她看来的眼时,却又重新闭上了眼,缓缓说道:“他便算是不替自已想,也得为丽妃想想吧。” 丽妃自是可以帮着蒋元让真宁公主无声无息的死去,但同样的,他也可以让丽妃死得悄无生息。甚至,可以藉由丽妃毁去整个安顺候府。 他想不出,蒋元除了按他的意思行事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 “沈护卫那边有消息了吗?”贺兰氏不无忧虑的看着燕正天,“臣妾今儿去,太医说,翊儿因为躺得久了,后背已经起了褥疮。真担心……” 贺兰氏的话没说下去,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燕正天拍了拍贺兰氏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放心,沈真他一定能找到花和成的。” 贺兰氏想说,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但是等抬头对上燕正天眼眸轻合的脸,终究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是,翊儿他福大命大,又有皇上的洪福齐天,他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燕正天拍了拍贺兰氏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贺兰氏便拿起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 看着很快便睡香睡熟过去的燕正天,隐忍许久的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翊儿出事后,她夜不成寐,几宿几宿的睡不着。可是,眼前的人……贺兰氏挑起唇角,自嘲的笑了笑。 她怎么能期望他跟她一样呢? 她只有翊儿这唯一的一个孩子。 可是,他却是这后宫里众多孩子的父皇,没了翊儿,还有屿儿,还有玄儿,还有……贺兰氏忍不住便要轻泣出声时,璃茉在的脸在门口晃了晃,她深吸了口气,抬手姿势优雅的抹去脸上的泪,起身站了起来,走出去。 “娘娘……”璃茉上前便要开口。 贺兰氏摆了摆手,对一侧的璃清吩咐道:“你去给皇上打扇。” “是,娘娘。” 待璃清进了内殿,贺兰氏这才转身朝外殿走去,待离内殿有些距离了,才轻声问道:“怎么样?” “说是皇上在那遇见过一个小宫女,只是没人看清那小宫女长什么样,便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宫里的,又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 贺兰氏抿了抿嘴,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 璃茉退了下去。 贺兰氏却是站在那,久久没有动一下。 而与此同时。 椒房殿的韦皇后也得了宫人来禀的消息。 “小宫女?”韦皇后怔怔的与韦秀交换了个眼色,对来回话的宫人问道:“可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人?” 宫人摇了摇头,“因为离得远,并没有看清那小宫女长什么样,是在哪个贵人跟前当差。” 韦皇后“噗嗤”一声,便轻笑出声,笑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下去领赏吧。” “奴婢谢娘娘恩典。” 宫人道完谢恭身退了下去。 韦皇后抬头朝韦秀看去,问道:“阿秀,这事你怎么看?” 韦秀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能在那个点跑到拾翠殿外偶遇皇上,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这宫人的主子还真有几分胆色。” “可不是这么说嘛!”韦皇后想着又笑了起来,“贺兰馨这回子,只怕眼睛都要哭瞎了吧?” 韦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稍倾,轻声问道:“娘娘,您打算怎么做呢?” “她贺兰馨不是喜欢给我添堵吗?”韦皇后轻挑了眉头,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对韦秀说道:“这回我到要看看,她还怎么给我添堵,吩咐下去,仔细查清那个宫女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找到了,把人领来本宫瞧瞧,这宫里也好久没添新人了!” 这是要赏小宫女出身了?! 韦秀笑着应了一声是,转身下去吩咐韦皇后交待的话。 …… 战王府。 韩铖听到身后的动静,才一转身,便对上燕文素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圈的脸。 “王爷。” 韩铖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桌子,示意燕文素坐下。 自那日一掌之后,这半旬多的日子,还是燕文素第一次来书房找他。 韩铖叹了口气,走到燕文素身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亲手拿了桌上的茶盏,倒了杯水递到燕文素跟前,“喝茶。” “谢王爷。” 燕文素低头接过韩铖递来的茶盏,只是却没有往嘴边送,而是放到了桌上。 韩铖目光在茶盏上顿了顿,稍倾,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对王妃动手。” 几乎是韩铖的话声一落,燕文素眼里的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哒哒的直往下掉,到得最后,已是双手捂脸痛哭失声。 这样的燕文素,韩铖是从来没有看到的。 想到,自从燕文素下嫁王府,每日里这府里都是欢声笑语,但自从容锦来了之后,王府就如同被蒙上了层阴霾,即便是再有笑声,那笑声也不若往日里爽郎畅快。 “别哭了,是我不对,我往后再不会对你动手了。”韩铖探手将燕文素拥进怀里,抬手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这回是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往后再动你一个手指头,我便……” 韩铖的话被一只手飞快的拦在嘴里。 燕文素满脸泪水的看着他,摇头道:“不怪王爷,是我不好,我做错了事,不怪王爷生气动怒。” 到得这个时候,文素还一力维护自已,韩铖本就略略发酸的心越发的酸涩不堪。搂着燕文素的手不由自主的便紧了紧,将脸韩在燕文素的颈项间,沉声说道:“不,就算是你有错,我也不该对你动手。下次我再动你,便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王爷!” 燕文素惊叫着,想要去拦韩铖的毒誓,只是却被韩铖紧紧的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而韩铖只至那誓言发完,才松开了抱着燕文素的手,抬目看向又是慌乱又是欢喜的燕文素,唇角缓缓翘了翘,轻声说道:“昨天皇上召我入宫了。” 燕文素点头,她当然知道皇上昨天召他入宫了,甚至在他才出府,宫里淑妃娘娘的人便来到了王府,将皇上召王爷的目的告诉了她。 脸上却是做出一副茫然的神色,“嗯,我听音棋说了。只是,却不知,皇上召你入宫,是为何事?”话落,脸上又是一紧,垂了眸,一脸惶惶的问道:“可是因着大殿下还昏迷不醒,皇上召你入宫斥问的?” “不是。”韩铖摇头,想到皇上与他说的那番话,心像是悬了块大石头一样直直的沉了下去,“皇上说,这两日容锦会回府一趟,我们务必要将她留到酉时三刻的样子,才好放她回宫。” “为什么?”燕文素不解的问道:“皇上为什么要我们留她到酉时三刻?” 韩铖摇了摇头。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熟知当日大殿下溺水内幕的他却知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现在即刻提出这样的要求……韩铖心头掠起一抹刺痛。耳边响起,当日皇上的话。 “王爷,容锦是你的女儿,荣安郡主也是你的女儿,都是女儿,你岂能厚此薄彼?” “翊儿与荣安的婚事,虽然朕没有下明旨,但却是心照不宣的事。现如今,翊儿昏迷不醒,燕离逼朕立储……你可以为了容锦伤了荣安的心,朕却不能叫韦氏那个贱人得意!” 耳边响起燕文素催促的话语。 “王爷,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韩铖恍然回神,他垂眸对上燕文素朝他看来的眼。 皇上的意思,他明白。 之前,燕离当着宗人府各位王爷的面提出,储君一立,玉玺便当归还。 原本,这储君便是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选择,现在大皇子生死难料,储君之位自是非二殿下莫属,可是皇上不愿意。 韩铖到也能理解皇上为何不肯立二殿下为储君,实则是因为韦氏专权,一旦二殿下成了储君,只怕从此大权在握的韦氏便会架空了皇上,北齐从此不再姓燕而姓韦! 皇上动不了韦氏,只能在别的事上想办法。 比如让容锦出点事,然后将这祸头引向韦氏,借由燕离的手来打压韦氏一派,如此,即缓解了立储的难题,又替大殿下赢取了时间。 可是,容锦,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韩铖抱着燕文素的手一瞬间重如铁钳,及至听到燕文素痛呼失声,他才醒过神来。 “怎么了,我看看,有没有伤着你。” 燕文素摆手,腰都快被勒断了,能不痛吗?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一定要逼着韩铖表个态。 “王爷,皇上让我们留锦儿到酉时三刻,那我们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啊?” 韩铖才要开口,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爷,王妃,容姑娘来了!” 48往事 容锦自是不会认为燕文素会亲自到二门处来迎她,是故,婆子一路将她领向花厅时,琳琅左顾右盼,嚷嚷着说好歹来者是客,怎么连个迎客的人都没有时,她听了,不过是轻轻一笑。 “就算是客,也分三六九等不是?人家是有朝庭诰命在身的王妃,你我是什么身份?”容锦说道。 琳琅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她有朝庭诰命不假,可你别忘了,她是继室,你是原配嫡出大小姐,她既自认是韩家妇,当然就得摒弃了出身一切遵照规矩来!” 前面引路的婆子差一点就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心里直喊倒霉,不过是领个路罢了,怎么就听到这么个天大的密秘,回头让王妃知晓了,她还有命活吗? 这么一想,婆子原本放得比较慢的步子,一瞬间便好似脚底踩了风火轮一样,没多久就将优哉游哉走路的容锦和琳琅三人抛在了后面。 “哎,这人怎么回事?”琳琅指着前面的婆子,对容锦说道:“刚才还跟乌龟爬一样,这会子怎么弄得有人追她的命一样!” 容锦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头顶毒辣辣的日头,拭了把脸上的汗,轻声说道:“可不就是后面有人要追她的命!你说了这么多她不该听到的话,你说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什么个结果?杀人灭口呗! 琳琅不厚道的笑了,好吧,她承认她就是很不爽,这婆子之前拿白眼翻她们。故意的,存心的,刻意的……想要来个借刀杀人。 谁知道这婆子竟然这么怕死!真是……琳琅撇了撇嘴,下颌微抬,对着远处花厅衣饰华丽,抬目朝她几人看来的燕文素抬了抬下颌,嗤笑着说道:“一个妾室,好大的架子!” 容锦很是佩服的朝琳琅看去,虽然这话吧,不入耳,可真的很实在。 她燕文素不就是个妾室吗! 呃,也不对,那个……不是说韩铖已经将她娘的牌位迁出韩家的祠堂了吗?人家现在还真就不是妾室了! 这样一想,容锦便回头对琳琅说道:“不能这样说了,人家扶正了,我娘下堂了!” “什么意思?”琳琅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目光微眯,迎向花厅内笑得温和,目光却如针尖般朝她瞥来的燕文素,说道:“噢,我进府没多久,王爷就将我娘的牌位给撤了!” “撤了?”琳琅看向容锦。 容锦肯定的点头,“你没听错,是撤了。” “阿弥陀佛,感谢菩萨,感谢齐天大圣,感谢佛主,感谢仁兹万能的真主上帝,你娘终于清净了!”琳琅念念叨叨的说道。 容锦还好,走在容锦身侧的杏雨“噗嗤”一声,便笑了。 “琳琅姐姐,齐天大圣是什么我知道,那个真主上帝又是个什么东西?”杏雨好奇的问道。 真主、上帝! 容锦看着目露得意之色的琳琅,真心不知道,不过在护国公主身边只过短短几年的她,是如何把这些来自现代的东西记得那么牢! 那边厢,琳琅已经一副指点江山的模糊,对杏雨说道:“真主么,据说是全世界穆斯林崇拜的唯一主宰,被认为是创造宇宙万物并养育全世界的主。上帝,在基督教中,是永恒的存在,创造和治理世界。” “那到底是真主创造了这个世界,还是上帝?”杏雨不解的问道。 琳琅摇头,她哪知道。 套用公主的话,人是人妈生的,妖是妖妈生的,畜生是畜生它妈生的!狗屁的真主,狗屁的上帝!没了妈,谁都不是谁!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告诉杏雨,她嘿嘿笑了说道:“这得问你了啊!” “问我?” 杏雨一瞬间觉得心头一沉,她还能决定这事? 琳琅点头,“你要是穆斯林信徒,那这世界就是真主的!你要是基督徒,那这世界就是上帝的!所以,世界是谁的,完全取决你!” “可我也不认识那什么真主,上帝的,我怎么知道他们俩哪个好信。”杏雨嘟囔着说道。 “没关系,他们认识你就行了!”琳琅拍了杏雨的肩说道。 杏雨还想问“他们怎么就认识她了”,抬头却看到战王妃已经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正站在廊檐下,语气很是亲昵的对容锦,问道:“回来了。” 那神情,那语态,就好似容锦只是出门做个客,现在回来了一样。 容锦点了点头,“嗯,回来了,几日不见,王妃还好吧?” “挺好的。”燕文素笑着回道。 容锦点了点头,一边往花厅里走,一边再度问道:“郡主呢?王爷呢?他们都好吗?” 燕文素那句“都好”在听到容锦提起韩铖时,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后,才缓缓说道:“许是因着那日受了惊吓,华儿除了精神不大好外,旁的还好。至于王爷……” 容锦抬头看向燕文素,“王爷怎么了?” “王爷也挺好的。”燕文素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听说昨儿个王爷进宫了,本来以为他会来看看我,没想到从白天等到夜里也没等来。” 燕文素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郧国公府赏花宴后,她再不会认为容锦是那个她想搓圆捏扁就能搓圆捏扁的了!当日,燕翊无端端的沉入水底,燕宝华又言确确的说湖里有水鬼,容锦主仆二人有惊无险之外,还救了崔芮! 当时不觉得,过后将事情细细的串联的起来,她不得不怀疑,当日到底是容锦的自救,还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杏花那个贱婢救了她? 燕文素是个心底有了怀疑的人,便一定要弄明白的人。不过,现在不急,反正离酉时三刻还早,她有的时间! 丫鬟上来奉茶,燕文素捧了手里的茶盏,示意容锦喝茶。 容锦笑着端了茶盏,茶盖揭开,香味扑鼻,是上好的安溪铁观音,容锦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句,“好茶。” “是王爷从前的属下,托人捎来的,容姑娘若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带些回去。”燕文素笑着说道。 “不用,相较铁观音,我还是更喜欢高山云雾茶。”容锦淡淡道。 燕文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盏,对容锦问道:“你刚才说在宫里等王爷等了一天,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容锦同样放了手里的茶盏,拿起一边的银叉插了块冰镇过的西瓜吃,完了,才说道:“就是想想问王爷,大殿下到现在还醒不过来,郧国公府怎么样了?” 燕文素拧了拧眉头,“怎么突然想起问郧国公府来?可是宫里听到什么传言?” 皇上当日虽然派龙骑卫围了郧国公府,但却并没有想像中的雷厉风行,拿下郧国公及当日的一干人等问罪。 后来,得知皇上派了人出去寻访名医后,她便猜测,皇上之所以隐而不发,应该是怕万一大殿下脱险,反而没了支持大殿下的人。所以才会围而不剿,怒而不发! 燕文素目光淡淡的睃了眼容锦,末了,挑了挑眉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郧国公府到还好,皇上虽然派人围了,只是限制了他们不得出府,旁的到没听说什么。” 容锦点了点头。 这事,她自也是听燕离说了。 而燕正天的打算,她不能说明白个十分,但七分总是有的。 “王爷不在府里吗?”容锦突然问道。 燕文素才要摇头,不想门外小丫鬟却在这时忽然说道:“王爷来了。” 一怔之后,燕文素连忙站了起来,欲要出去迎接。 只是,她才站起,韩铖已经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 “不是说要晚点回来吗?”燕文素笑着上前语气如常的问道。 之前,丫鬟回禀说是容锦来了时,韩铖是打算不露面的,两人商量好的说词,也是韩铖出门会友。谁想,韩铖却又半道改了主意。 燕文素目光狐疑的看着韩铖,似是在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让他突然改变主意。 韩铖给了燕文素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轻声说道:“嗯,方候爷临时有事,便提前散了。”话落,回头看向容锦,问道:“怎么回来,也不事先让人回来说一声?” 容锦笑了笑,“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坐不了多久就要走的。” 燕文素一听,不由便心生疑窦。 之前淑妃娘娘派人送了信息来,明明是说容锦是特意回王府的,怎么,现在却变成“路过”了?她不由便朝韩铖看去。 韩铖却是没有去管她的反应,而是在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对容锦说道:“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吧?你说只是路过,这是打算去哪里?” 见韩铖问出自已的问题,燕文素接过丫鬟奉上的茶,亲手端到燕离手里后,便安静的坐了下来。心里却是想着,皇上明确要求他们务必将人留到酉时三刻,王爷之前不准备见容锦,等于是拿定了主意。现在,王爷却突然现身,会不会是改变了主意? 这么一想,燕文素又重新抬头朝韩铖看去。 “嗯,宫里挺好的,别的不说,光是御膳房的做出来的菜,就比王府好多了。”容锦笑了说道:“我没打算去哪,只是宫里呆闷了,想出来走走,又找不到别的借口,便跟皇后娘娘说想回王府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过是拿你们战王府做个名头罢了! 燕文素闻言不由便与韩铖面面相觑。 容锦却还在说道:“来北齐也有些日子,还没好好逛过北齐城,趁着现在日子清闲,我打算好好逛逛,回头怕是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情了。” 话落,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韩铖和燕文素。 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情! 什么意思? 燕文素看向韩铖。 韩铖则是略作沉吟后,抬目看向容锦,“燕公子打算离开北齐了吗?” “嗯,是有这个打算。”容锦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 燕文素尖利的声音响起,引得容锦和韩铖齐齐朝她看来。 “我……”燕文素神色赧然的迎上两人的目光,“我原以为燕公子他会打算长居,乍然听说,有点反应不过来,是我失态了。” 话落,垂了眸眸子。 容锦笑了笑,燕文素也好,韩铖也罢,所有人都知道,燕离他是不可能在北齐长居的。燕文素之所以会这么失态,怕是也知道燕离向燕正天进言,储君若立,玉玺归还的事吧?她可不认为,燕文素会愿意帝位旁落! “原本是想着多住些日子的,必竟,公主有遗命。不过,眼下看来,大殿下十有八九也醒不过来了,皇上立储也是朝夕之间的事,说不定就是明天,或者后天,是不是?”容锦笑盈盈的说道:“我们来,原就是为的还玉玺。” 韩铖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从前,皇上立谁为储,对他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事。但现在……韩铖目光微抬,落在容锦脸上,“燕公子,他赞成皇上立二殿下吗?” “噗嗤”一声,容锦失笑,她迎上韩铖的目光,“王爷,这立储的事,是皇上的家事,不过便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罢了,阿离他赞成不赞成,有用吗?” 韩铖怔了怔。 是啊,不过就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原本嫡庶难分,现如今大殿下生死难知,二殿下既是嫡又占了长,这储君之位,自是非他莫属! 韩铖眼前一瞬间掠过皇上暴怒阴鸷的脸,一瞬间掠过韩华哀泣绝望的泪眼,一颗心沉重的就好似灌满了铅。 容锦说完那番话,想着,她还得找机会去趟崔尚书府,便端了桌上已经温凉的茶水饮用。打算喝完这盏茶便起身告辞离开,只是她茶盏才放下,韩铖开口了。 “现在外面的太阳那么毒,街市上也没什么人。不如留在府里用过晚膳,晚边再去逛好了!” 容锦抬头朝韩铖看去。 “怎么了?”对上容锦疑惑的目光,韩铖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 她自然不会说,她不是为了去逛街,她只是想去趟兵部尚书府一趟罢了! 韩铖见容锦摇头,便回头对一侧眼眸微垂,敛尽脸上目中笑意的燕文素,说道:“锦儿难得回来一趟,你去厨房安排下,让他们做一桌她爱吃的菜。” “是,王爷。”燕文素起身,抬头对似有疑惑的容锦,说道:“也不知道容姑娘爱吃些什么,你看是不是让杏雨随我一起去厨房?” 容锦没有回答燕文素,而是抬头看向韩铖,说道:“还是改日吧,今日出宫匆忙,回头晚了怕是宫门落钥,不好回宫。” “无妨,”韩铖垂眸说道:“我等会让长史进趟宫,向皇上请个恩典。” 容锦默了一默,点头说道:“那一切便如王爷所愿。” 一直垂眸的韩铖,在听到容锦这句话后,忽的便抬头朝她看来。 对上容锦无波无绪神色淡淡的脸,以及那一如往昔清亮明澈的眸子后,韩铖顿了一顿,回头对站在那的燕文素,说道:“下去安排吧。” 燕文素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容锦身侧的杏雨。 只是,没等她开口,容锦已经淡淡说道:“杏雨并不知道我的喜好,还是让琳琅随王妃一同前去吧。” 琳琅? 燕文素目光狐疑的朝琳琅看去。 “王妃,其实我才是最早在姑娘身边服侍的。”琳琅笑着上前,笑靥如花的迎着燕文素打量的目光,说道:“姑娘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没有人比我再了解的。” 燕文素闻言,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那你随我来吧。” “是,王妃。” 琳琅一脸高兴的跟着燕文素走了出去。 在转身的刹那,目光飞快的朝容锦看去,对上容锦脸上熟悉的笑容后,琳琅唇角的弧度愈深。 随着燕文素的离开,花厅里一瞬间静了下来。不知道哪里的知了,发出一阵叫人心烦的嗡鸣声。 容锦抬手去端身侧茶几上的茶盏,只是茶过三遍,芳香虽在,却是失了滋味。 “来人,”韩铖高声喊着门外侍候的丫鬟,“给容姑娘重新上茶。” 很快,丫鬟重新沏了一盏茶奉上。 容锦看着那袅袅的青烟,乍然间,却是失了品茗的心情。 “从前住在云州府容家时,我们住的院子里除了药草外,还有几棵有些年头的茶树。我听侍候娘亲的梅香说,这些茶树,是娘亲生下我后的第二年种上的。” 韩铖愕然的看向容锦。 这是容锦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容芳华在云州府容家的事。 容锦回头看了眼神色错愕的韩铖,笑着问道:“王爷是不是很奇怪,种花草到也罢了,为何还会种茶树?” 韩铖抿了抿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容锦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而是接着往下说道:“我原本也奇怪,大伯母的院了里,都是那些名贵的花草,为什么我们的院子里不是药草就是茶树,后来有一回我娘亲病了,病得很历害,梅香找大伯母请大夫。” “请来的大夫说娘亲是生产我的时候落下了病症,这病症需得平日里好生保养,最好能服用他们药房的荣养丸吃个一年半载的,慢慢的调理回来。可是,大伯母却跟大夫说,家大业大的,便连她有个头昏的旧疾,这人参都吃不起,哪里还能供养娘亲吃一年半载的荣养丸!” 韩铖的手紧紧的攥了攥。 他是亲身经历过王妃生思儿和华儿的,自是知道这女人生孩子有多凶险。 当时王妃生下思儿和华儿后,他特意从宫里请了太医,又从民间寻了经验丰富的稳婆,光是百年的老参便备下五六枝,旁的更不消说。 “其实每年我外祖母都会让人送银子送东西来,但那又怎么样呢?一个连自已孩子亲爹都不知道是谁,被家族遗弃除名的女人,能活下来,能给口热饭吃,就算是格外开恩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韩铖张了张嘴。 喉咙处好似有把也在刮一样。 容锦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娘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知道自已不能死,因为她死了,我也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凭着往日在候府时的所学,自已给自已看起病来。院子里的那些药草,有些是她自已去后山挖的,有些是她拿首饰跟下人换的……对了,还没跟王爷说那几棵茶树。” 韩铖隐约想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却不敢也不愿去承认。 “我娘这人怎么说呢,虽然认了命,可是骨子里却有着她的坚持,她的不妥协!这可能就体现在,她宁可一日三餐吃素,也要喝一口好茶上面吧!但你也知道的,连救命的药都没,哪里还有好茶让她喝。” 话说到这,容锦没再往下说,而是端起了桌上那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茶轻啜了一口,末了,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 “好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差点便叫韩铖泪洒当场。 长兴候府金奴银婢养的嫡小姐,是什么身份? 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 却落得个想喝口茶,都得自已裁了茶树自已做的结果! 这一切,是因谁而起? 韩铖撇开了脸。 容锦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落在外面那一轮如同浇了层油的烈日上。 “伯母家的孩子都不喜欢跟我玩,非但不喜欢跟我玩,她们还经常联合起来欺负我。六岁那年,伯母家的大堂姐将我骗到一个小院里,让那些孩子打我,把我扔进了一口水井……” “她们……”韩铖一脸若涩的看着容锦,想说,“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被他咽了回去。 “我在井水里泡了许久,才被梅香找到,我娘第一次找上了大伯母,但却是铩羽而归,因为大伯母说,她要是觉得委屈,她可以换个地方住。” “混帐东西!” 韩铖一拳重重捶在身边的桌上。 茶盏“叮”的一声跳起,又重重落下,倒在桌上,茶水淌了一桌子,嘀嘀哒哒的往地上淌去。 容锦笑了笑,说道:“是啊,可不就是一群混帐东西吗?其实光是这样,也没什么,必竟,我和我娘还好好的活着。” 韩铖闻言,眉头陡然便紧了紧。 “只是,我没有想到大伯母竟然会勾结容芳菲,让人矫装山匪杀害我娘亲!”容锦垂眸,脸上绽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之色,“从前,大伯母诸般为难时,我娘亲总说不怪她们,这是老天对她做错事的惩罚。既然我娘做错了事,要受惩罚,那么那些人,那些欺凌我娘,陷害我娘,弃我娘于不顾的人,不该遭受惩罚吗?” 容锦的眸子突然一抬,看向韩铖。 那样锐利的目光,就好似要穿透他的大脑,看穿他的内心一样! 韩铖感觉心跳似乎停了一拍。 紧接着,容锦脸上却是慢慢的绽起一抹笑,对韩铖说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长兴候府,越国公府,辰王府,所以与我娘当日有关的人,我都给了他们应有的报应。只是……” “只是什么?”韩铖看向容锦,下意识的问道。 容锦笑了笑,“只是,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我应该怎么对待你?” 韩铖目光突然一紧。 “从血源上来讲,不管我愿不愿意,你必竟是我的生父!可又不能否认的是,我娘亲所有的悲剧都离不了你的缘故!是你造成了她最悲惨的人生。” “我当日也是被人所害。”韩铖无力的说道。 容锦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决定,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已。” “什么意思?”韩铖拧眉看向容锦,虎目中绽起一抹凛厉的寒芒,“莫不是,你当初还想弑父不成?” 容锦笑了笑,“你可能忘了,容敬德是我的亲外祖。” 韩铖“……” 屋子里,因着容锦的这句话,再度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只是一瞬,但又好像是很长一段时间。 容锦起身,走至门槛边,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渐西落的太阳,轻声说道:“太阳好似不那么热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街市上的人多不多?” 韩铖目光微抬,落在门槛处被夕阳打上一道金色光晕的身影。 少女的身姿曼妙瑰丽,便是那样随意的一站,也有着说不出的温婉柔约,像一朵才在枝头含苞绽放的花骨朵。 这是他的女儿! 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留给他的骨血! 韩铖嘴唇微动,却在每每他要出声的刹那,眼前掠过皇上那双阴鸷的诡谲的目。 容锦等了等,没有等来身后人开口,笑了笑,目光微抬,朝天边如咸蛋黄的夕阳看去。顿时,眼前如同蒙了一层血红的纱一样,看到哪里,都是鲜红一片。 “王爷,郡主她好吗?” “好。” “我来北齐这么多日子,还不曾见过世子,听说世子在齐山书院求学,不知道他是长得像你,还是像王妃多些?”容锦回头目光含笑的看向韩铖。 韩铖添了添了几近干裂的唇角,沉声说道:“思儿像他母妃多些!” 容锦点了点头,“王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韩铖抬头看向容锦,“你说。” “我觉得世子也好,郡主也罢,他们的名字王爷取得不妥。”容锦说道。 韩铖张了张嘴,却被容锦抬起的手给阻止了。 “我娘亲在世时,常说人的心很小,又很大。大的可以装下整个世界,小的却是不能允许任何的不如意存在。思、华,思、华,王爷可曾想过王妃的感受?既然,我娘亲与你只是一场错误,那又何必让这错误影响你和王妃的鹣鲽情深?” 错误? 他和容芳华之间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误? 他半生的念念不忍,也只是一场错误? 韩铖掀了掀嘴唇皮,想要说,不,既使那是一场错,但他却从未后悔过。只是,当目光对上容锦眸间的讥诮嘲讽冷凛时,如同被当头泼了一场冰水一般,慢慢的醒过神来。 “你的话,我会考虑的。” 容锦闻言笑了笑,说道:“古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些错,犯下了有改正的机会,有些错却是一步错,步步错!”话声一顿,哂笑一声,摇了摇头,“王爷,此次一别,想来,你我再见无期。容锦在此祝王爷与王妃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话落,容锦屈膝福礼。 “容锦!” 韩铖霍然起身,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锦。 他隐隐有个猜想,容锦她怕是知道了什么! 容锦一礼毕便起身,没有看韩铖一眼,而是转身对杏雨说道:“你去厨房看看,告诉琳琅一声,天气太热,我也没什么胃口,别点的太多。” “是,姑娘。” 杏雨才要转身退下,不想,外面却在这时响起细碎的步子声。 不多时,便看到琳琅和燕文素去而复返。 “姑娘,”琳琅笑盈盈赶前几步,走到容锦跟前,瓣了手指头说道:“点了你喜欢吃的胭脂月脯,还点了龙井虾仁,笼蒸螃蟹、松鼠桂鱼、燕窝炒鸭丝、木榍香露,红稻米粥……” 就没一个是容锦爱吃的菜! 容锦笑着朝随后进来的燕文素看去,“给王妃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燕文素一脸温和的看着容锦,“幸好,让琳琅也去了,不然,还真就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话落,见韩铖看向容锦的目光有些怪异,不由上前,轻声喊了句“王爷”。 韩铖朝燕文素看去。 燕文素笑了笑,轻声问道:“你看宴席是摆在这里,还是……” 韩铖顿了一顿,稍倾,沉声说道:“就摆在这里吧。” “好!” 燕文素便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让她们开始准备。 “王妃,将郡主也请了出来吧。”容锦忽然在一边笑着说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当日子住在府里时,幸得她日日陪着说说话,才能打发这一天的无聊。” 燕文素想了想,才要开口说好,韩铖却是抢在她前面,对容锦说道:“华儿身子不好,就别让她走来走去。改日……” 韩铖的话被容锦笑盈盈看来的目光给打断了。 燕文素看看韩铖,又看看容锦,略一踌躇,稍倾,抬头说道:“没事,整天这样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让她出来陪陪容姑娘吧!容姑娘难得出来一趟,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韩铖还待再说,燕文素已经转身吩咐人去请了韩华过来。 再见韩华时,容锦被眼前短短几日,瘦得如同纸人的韩华骇了一跳,但很快,她便敛下了错愕,轻声与韩华说起话来。 只显然,韩华并没有心情应付她,每每容锦说一句,她才答一句,容锦不说,她便坐在那发呆!几句下来,容锦也失了兴趣。 眼见得就快要冷场,好在这时,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说是晚膳好了,问是现在用,还是再等等! 燕文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着对容锦说道:“现在用饭吧,赶在酉时前容姑娘好出去逛逛!” “好!一切但凭王妃作主。”容锦笑着说道。 49琳琅,你个蠢货 傍晚时分天便渐至阴沉,看样子似是会有一场大雨将至。 酉时将过戌时将至,容锦由燕文素亲自相送离了战王府。 来北齐的时间不长,住在战王府的日子也不多,但今天却是他们几人相处最融洽的一天。 “这盏灯是内务府专制的,不惧风吹,又亮,你拿着路上用吧。”韩铖将手里提着的一盏造型轻巧的,做工却特别精巧,色彩鲜艳绘着仙女散花图的琉璃灯递到容锦手里。 容锦看了眼手底黑漆木料为柄,风一吹滴溜溜转着的走马灯,抬头,对站在廊檐下的韩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脸,“谢谢王爷。” 灯光照在容锦清丽的脸上,一对潋滟如波的眸子璀璨的如同天上的星子,韩铖下意识的便想要撇开脸,但目光对及站在身侧短短几日瘦得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走的韩华时,瞳孔一紧,对着容锦挑了挑唇角。 “一路小心。” 容锦点头,“王爷保重!” 韩铖才要点头,却感觉到一股钻心似的痛。 而这时候,容锦已经带着琳琅和杏雨转身离开。 她的身前是夜然中巍然轩昂的战王府,白墙黛瓦,便是夜色下也显着几分低调的张扬华丽,然她不紧不慢的行走在其间,那曼妙的身影,却给人一种分花拂柳的轻盈婀娜多姿。韩铖怔怔的看着,直至慢慢失去容锦的轮廓,化作一抹模糊的淡青色,慢慢融入灰青色的夜色里。 “姑娘。” 一待上了马车,琳琅便兴奋的要开口,却被容锦一个眼神阻止了。 笃笃的马车声,渐行渐远,直至身后的战王府在夜色里成为一片模糊的灰白色,容锦这才抬头看向琳琅。 琳琅对上容锦的目光时,忽的便怔了怔。 她到容锦身边日子虽然不长,但在她眼里的容锦,从来都是明烈如火的,何曾有过像此刻这般那种灰暗无奈的一面! 琳琅到了嘴边的话顿住,容锦也不问,只是探手撩起了马车帘子,将脸靠在窗子上,看着沿途那些灯火明媚的夜铺。 “姑娘。”杏雨犹疑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容锦收了目光,看向杏雨,问道:“什么事?” “还去崔尚书府吗?”杏雨问道。 容锦摇了摇头,“不去了,我跟燕公子说好了,我若是在酉时不曾回宫,那便是我不曾去过崔尚书府,让他另行安排。” 杏雨点了点头,见容锦情绪不高,便笑着说道:“难得出来一趟,反正回宫也已经迟了,不如姑娘下去逛逛吧?” 容锦摇了摇头。 杏雨还想再劝,一侧一直未曾言语的琳琅突然开口了。 “是梦里销魂香。” 马车里静了静。 容锦没有出声,杏雨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琳琅。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梦里销魂香”,但是在战王妃请她去厨房,姑娘没有让她去,而是让琳琅去时,她便便隐隐猜到了。姑娘的沉默,琳琅突然的开口,那个隐隐的念头便前因后渐渐的清晰起来。 “姑娘……”杏雨回头,看向容锦。 容锦放了手里的帘子,回头看向杏雨,笑了笑,轻声问道:“怎么了?看你一张脸皱得跟个苦瓜一样。” 杏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对上容锦如同蒙了一层纱的眸子时,她摇了摇头,扯了抹笑,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姑娘,你真不打算下去逛逛?” “嗯,不逛了。”容锦摇头,“下次有机会再逛吧。” 杏雨点了点头,心思沉沉的低了头。 马车继续向前稳步前行,三人再次陷向一片静谧中。 突然,马车猛地晃动了一下,随后,便是一声“咔嚓”巨响,猝不及防,不说是容锦被颠得一头撞在车厢上,险些给撞晕过去,便是,琳琅和杏雨这两个身手不错的人,也跟着重重的撞在车壁上,若不是反应灵後,差一点便被甩出马车! 眼前金星直冒,容锦晕晕乎乎的爬了起来,伸手一摸,头上好大一个包,不由怒气勃发,只是还没等她发作,另一个人抢在了她前头,一把掀开了帘子骂道:“你赶的什么车?不想活了是不是?” 赶车的宫人一脸惶恐的朝琳琅作揖求饶:“姑娘饶命,不是奴才没有好好赶车,而是前面的突然就冲出了一群人,奴才怕轧到人,只得停车!” 几乎是宫人的话声一落,那群突然涌出来的人忽然就大声的喧哗起来,紧接着,便看到最中间的两人忽的便你一拳我一拳打起来,而那些原本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呼喝着便分成了两拨不同的阵营,扭打起来。 街上行人许多,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和各色的气味掺杂在一起,因着这奔腾的热浪,奔鼻而来。起始还人围在外面看着热闹。但突然的,不知道是哪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杀人啦”喊声,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如潮水般四散退去,街市的中间,两方人马已经不再只是拳来脚往,而是纷纷的拔出了手里的凶器。 容锦拧了拧眉头,抬头与琳琅交换了一个眼色。 “换一条路,绕过这里。” 琳琅恶狠狠的对宫人说道。 “是,姑娘。” 宫人挥起马鞭,将马车赶上另一条回宫的路。 容锦她们走得本来就是平桥街这条直通皇城的大道,而通向皇城的路,除了平桥街,还有其它的小道。这些小道如万流奔海一般,纵横交叉,最后都会汇向平桥街这条大道。 眼下,宫人带她们重新走上的路,便是一条叫棺材胡同的小道,之所以叫棺材胡同,便是因为这条胡同两侧的商铺人家都以订制棺材为生的。 不似一般的胡同狭窄不堪,棺材胡同的街道很是宽敞,左右约有二丈来宽,足够两辆马车并驾而驱。 马车才一驶入胡同,一阵阴森的风突然就是迎面而至。 那些悬挂在商家店铺下的白色灯笼,因着这阵风来回晃荡着,清泠泠的街头无端的便给人一阵阴森诡异之感。 “怎么走这条胡同?” 琳琅自是不会害怕,他是连坟沟都敢睡的人,但想着容锦和杏雨,忍不住便抱怨出声。 赶车的宫人才要回话,琳琅却是嫌弃的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快些赶路吧。” 宫人应了一声是,手里的马鞭“啪”的一甩,马车突然就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快些离开这条马路。 “你发现了没有,”容锦突然往琳琅身边侧了侧,轻声说道:“这里地处偏僻行人稀少,若是有人守住了胡同的出入口,很容易就能将呈合围之势,给我们来瓮中捉鳖。” 琳琅点了点头,她刚才探头往外看时,便发现了。 “若是来阵雨,就更方便人行事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一般,头顶忽然就响起一道雷声。 顿时,容锦和琳琅面面相觑。 见两人目光相望,无人言语,杏雨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好似要下雨了!” 而几乎是在她的话声一落,随着又一道“哐啷”声,天如同被劈开了一道口子一样,惨白的闪电如同从天上劈下来一般,一瞬间照亮黑沉沉的夜色。闪电消失,突然间便是一阵扑天盖地的大风,卷起的风沙呼啸而至。 主仆三人下意识的便抬手挡脸,却在这时,“哗啦”一声,天好似破了个缺口一般,倾盆大雨“哗哗”的直往下倒。 别说是赶车的宫人,就是坐在马车里的容锦几人,也被这突然而至的大雨打得半边身子都湿了。 “咴咴……” 奔跑着的马,突然发出一声长啸。 “谁在前面!” 宫人尖厉的嗓音响起。 没等容锦吩咐,琳琅不顾倾盆大雨,急急的吩咐了杏雨一句“照顾好姑娘”,抬手撩了帘子,便闪身而出。 “琳琅!”身后是容锦阻止的声音。 雨真的很大,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虽人人一身黑衣,但头上却都戴着斗笠。 宫人见了琳琅下车,吓得哆着身子退到了琳琅身后,颤着嗓子说道:“姑娘,怎,怎么办?” 琳琅眯了眼睛,目光淡淡的撇了眼躲在身后的宫人,冷声说道:“不想死,就躲到马车底下去。” 宫人一怔之后,下一刻,果真就飞快的钻到了马车底下。 “琳琅姐姐。” 身后响起杏雨的声音。 琳琅回头,看着站在马车上朝她看来的杏雨,轻声说道:“我拦住她们,你想法带姑娘走。” 杏雨看了看前方一字排开的黑衣人,默了一默,重重点头。 琳琅双手腕间一抖,下一刻,一对长约一尺的冒着寒光的短剑便握在手上,她一手指地,一手剑尖一指,冷声喝道:“姑奶奶手下不死无名之人,报上名来吧!” 只那几名黑衣人却如同泥塑木雕,根本不理会她的话。 琳琅冷冷一哼,心却是往下沉了沉。 这样的天气,毒是使不了。而她若是想要脱身,再来一批人,她也不会悚。但,现在,她却并不是只顾自已脱身就行,她还必须保障容锦的安全。而显然,对方有备而来,肯定不只是这几个人这么简单! 几乎是琳琅念头才起,耳边忽然就响起一画轧轧之声,琳琅霍然抬头,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两侧的民居商铺之上每隔三步已经站好了手持弓弩的黑衣人,寒光闪闪的弓弩对准着马车,若是被这些弓弩射中,容锦和杏雨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琳琅的心顿时如坠冰底,她紧了紧手里的手,算着,自已能在多少时间内解决两边的射手,杏雨又能否挡住正面的敌人,而对方,又是否还会有后手? “笃笃、笃笃”。 暴雨声中,响起清晰缓慢的马蹄声。 琳琅霍然回头,便看到她们之前走过的胡同的入口处,四骑正一字排开,缓缓而来。那些人,同样身着一袭黑衣,头戴竹制的斗笠,遮住了他们的脸。 琳琅突然就自嘲的笑了笑。 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才说只要前后夹击,他们就能被人瓮中捉蹩,看吧,这下子真就成了盆里的王八了! 琳琅看到了这一幕,马车里的容锦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抬头看向杏雨,轻声问道:“杏雨,怕吗?” 怕吗? 杏雨摇了摇头,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生死困境了,怕若是有用,她一定会怕上一怕的! 容锦见她摇头,不由便笑了笑,轻声说道:“你胆子比我大,我还真有点怕呢!” 杏雨狐疑的看向容锦。 容锦对上杏雨狐疑的眸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真的怕!” “姑娘怕什么?”杏雨终于问道。 容锦才要开口,外面却突然响起琳琅的一声娇喝。 她霍然转头朝外看去,便看到原本站在马车外的琳琅如一道闪电般,突然的就拔地而起,一瞬掠向了两侧持弩的射手。 而与此同时,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琳琅暴起的刹那,也紧跟着响起。 “射!” 顿时雨声中便响起利矢破空的声音。 挟着死亡气息的箭如毒蛇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马车汇聚。 “姑娘!” 杏雨来不及多想,纵身一扑,便将容锦整个的死死的压在马车上。 也算是她反应灵敏,知晓这些箭从四方而来,便是她舍命相护,躲了前面也躲不了后面,而唯有将容锦压在马车上,觑着下方的空档才能替容锦挡下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 然,就在她将容锦扑在马车上的同时,突然的一柄利刃便从马车底下挟着森森寒气,破底而出。 “啊!小心!” 杏雨眼见那寒光闪闪的刀尖便要戳在容锦的身上,想也不想,抱着容锦便是一个翻身,硬是用自已的身体撞了上去。 “shit,琳琅你个蠢货!” 容锦骂了一句脏话后,愣是眼疾手快的拿了马车上他之前的靠垫狠狠的砸向了那冒着寒光的刀尖。 “叮”一声,似是铁器相撞的声音。 而便在这一声后,杏雨抱着她已经重重的摔倒下去,因着容锦半空的强势翻转,她和杏雨便摔倒在了马车的两边,而被容锦狠狠一砸,本来冒出马车床的刀尖“啪”一声竟然折断了! 只是刀尖才断,便很快的被拔了出去,趁着这个功夫,容锦顾不得摔得屁股如同裂开了两瓣,她手一动,一股青色的烟雾便顺着刀缝飘了下去。 “啊!” 一声惨嚎。 下一刻,马车下原本躲命的宫人翻滚而出。 便在宫人翻滚而出的同时,四面的箭雨也已如期而至。 杏雨一个翻身,趴在了容锦身上,手脚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的缠住了容锦,将她狠狠的压在马车上。 “杏雨,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容锦忍不住喊道。 “姑娘且忍一忍,琳琅她很快就会回来救你的!”杏雨嘴里说着话,手里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 “不行,她还没回来,我怕是就要被你压成肉泥了!”容锦喊道。 杏雨清秀的脸上绽起一抹笑,“姑娘,你别怕,我就是死,也会护着你的。” 呃! 容锦安静了。 “姑娘,我能不能求你,替我照顾好杏花。” 杏雨闭上眼,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眼里却在这时一滴泪重重的掉了下来,落在琳琅的颈项里。 琳琅那句“姑奶奶怕个屌”,突然就被她咽了回去。 雨还在下,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容锦被杏雨压在马车上,静静的看着前方突然暴起,朝马车跑来的黑衣人。 “杏雨,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 容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的便看到那些向马车冲来的黑衣人身后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同样的头戴竹笠,只是这人却是一身灰布衣衫,此刻,只见那人正缓缓的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八枝白羽箭,搭弦,拉弓,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但在他做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闲云流水美妙之感。 “杀啊!” 黑衣人的杀声还在耳边响起,灰衣人的手里的弓已满弦,没看到他如何瞄准,似乎只是那么随意的一个松手,箭瞬间如流星而至,容锦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便是“扑哧、扑哧”利刃入肉的声音,再下一刻,她便看到那些黑衣人“扑通、扑通”的倒在了雨水里。 他是谁? 容锦怔怔的看着重新自箭囊取箭,看也不看两边墙上,手里的箭却是在一步一行间,精准无比比砍萝卜还要利索,倾刻间便将墙上两排射手射落的灰衣人。 这时刻,她甚至忘了,那些原本应该射穿马车的箭,为何在射出后却突然就没了反应。她只顾怔怔的看着那在雨幕中,恣意潇洒收割生命的灰衣人。 是谁? 到底是谁? 他不是燕离,既然不是燕离,那又会是谁? “姑娘,有人来救我们了!” 耳边响起杏雨的声音。 容锦嗯了一声,艰难的喘了口气说道:“杏雨,我可以不被压了么?” 杏雨犹疑未语。 虽然有人来救,可是,她不确定那些射手是不是都被解决了,万一,她放开了姑娘……这么一想,杏雨便摇了摇头。 容锦哀号一声,趴在马车上,怒声骂了句:“燕离,你个混蛋,再不来,我就要被压死了!” 50弑父 “燕离,你个混蛋,再不来,我就要被压死了!” 容锦的喊声,不谓不响,只可惜,哗哗的雨声,隆隆的雷声比她更响!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只是却不复之前的紧张。 有了灰衣人的相助,琳琅对付那些余下的弓手,简直就是狼入羊群,“咔嚓、咔嚓”那叫杀得一个痛快。 “杏雨,你再不放开我,我没被刺客杀死,要被你压死的!”容锦哀哀的回头对压在身上的杏雨说道。 杏雨还有犹豫,灰衣人这时离马车已经只有几步的距离。 是个年约四旬气质儒雅的男子。一袭平常的灰色镶白边布衣直裰,身材笔直地站在那,从容锦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他斗笠下,如刀削般线条冷硬的下颌,目光微微往上,入鬓的长眉下是仿若寒潭般幽深冷漠的双眼。明明应该是被雨浇得狼狈不堪,但这人身上却隐隐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气! 容锦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这人,她不认识,但眉宇间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杏雨在男子站定的刹那,已经翻身而起,将容锦拦在了身后,目光警觉的打量着男子,“你是谁?” 男子唇角微微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原本锐利如出鞘宝剑的人,因着这抹似笑非笑,陡然间却让人有种一种狂涓的感觉! 男子没有回答杏雨的话,而是目光掠过杏雨,看向了她身后的容锦。 “容锦?!” 声音低沉磁性,如最佳乐手奏出的大提琴音。 若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个少妇杀手! 容锦笑了笑,抬手将杏雨拨到一边,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容锦,阁下是……” “崔缙彦!” 崔缙彦?! 崔芮的伯父! 李沅芷的男人! 被益为北齐朝第一情圣的崔缙彦! 容锦忍不住的便上下打量起崔缙彦来,越打量便越被这个中年美大叔吸引。 忘了是谁说的,人的长相好坏是其次,一个人本身的气质和气场才是最能吸引人的,而若是一个有了美貌同时还兼有着不可匹拟的气势,那只能说他才是上天的宠儿。 显然,崔缙彦便是上天的宠儿! “容锦见过崔大人。” 崔缙彦挑了挑眉头,回以容锦一个几不可见的笑,“你不好奇,我怎么会在这,正好出手过救了你?” 容锦笑了笑,探头往外看了看后,回头对上崔缙彦的目光,“崔大人,燕离呢?” 燕离呢? 棺材胡同的入口处。 一人一骑就那样安静的对峙着。 雨越下越大,磅礴 的大雨像开了闸门泄洪的水一般,迎头盖面的直往向丰浇。 虽然穿了挡雨的蓑衣,但雨水还是打湿了里面的衣裳,冷冷的寒意往四肢百赅漫延而去。但这些比起身前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韩铖身经百战,但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杀机却是第一次。 “为什么?”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虽然被雨声掩盖,几不可闻,但韩铖却清晰入耳。 为什么?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 燕离缓缓抬头,比宝剑还要锋利的目光从竹笠下抬起,直直的看向马上的韩铖。 “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韩铖身子霍然一僵。 刹时明白,燕离的那句“为什么”是指什么。 握着僵绳的手本就被雨水打得发白,此刻皮肤下的青筋更是纠结隆起如同在皮肤下游走的小蛇! 容锦离开战王府,他心神不宁,一路跟来。 一场伏杀在他的眼皮底下展开,他欲催马上前,可是耳边却是皇上满满的警告声。他不是只有自已,他还有华儿,有思儿,有王妃,有战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只不过是一瞬的犹疑,杀机乍起。 那些如雨点般密集射向马车的箭,琳琅暴起如虹的身影……他却知道来不及了。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注定的吧? 打马离去,却在转身的刹那,被燕离拦在了这胡同口。 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韩铖被雨水打湿的脸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她当然是他的女儿! 但他却不仅仅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你难道不明白吗?”韩铖目光悲凉的看向燕离,“只要她在你身边一日,既便逃得了今天,终有一天,也会因你而死!” “所以呢?” 燕离漆黑的眸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看向韩铖。 所以……所以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那又何必强! 韩铖深吸了口气,目光淡淡的看向燕离,“你若是能让她心甘情愿离开你,认祖归宗,我自会护她一生一世。” 燕离墨玉似的眸子如同笼了层寒霜一般,看着韩铖从牙缝里挤了两个字出来。 “走狗!” “你……放肆!” 韩铖怒目瞪向燕离。 “我说错了吗?”燕离眉梢轻挑,一瞬间,目光锐利如刀,“你难道不是燕正天的走狗吗?” 燕正天借李溶月与容锦的仇,挑拨燕轲对容锦下杀手,他韩铖不知道吗?不,他知道,他知道了,还帮着燕正天制造了天时、地利。如同燕离所说,他可不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条走狗! 坐在马匹上的韩铖原本挺直如绝壁的背脊,在燕离那一声斥问后,慢慢的勾了起来。 “一个连亲生女儿生死都可以旁观的人,说什么只要她认祖归宗便能护她一生一世!”燕离冷笑连连,说出的话像刀子一般直插韩铖的胸口,“韩铖,不过就是想让我拿出玉玺,劝服母亲昔日留下的肱骨之臣拥护燕翊为太子罢了,好让你的宝贝郡主如愿以偿登上凤位。难道龌龊的心思,因为说得冠冕堂皇,就改变了龌龊的本质吗?” 韩铖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这样的,又是哪样的呢? 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燕离再度开口了,“你既然不把她当女儿,还能帮着别人来陷害她,那么留着你岂不是祸害!” 思绪一片混沌的韩铖在听到燕离杀意沉沉的话后,霍然醒神,他凝了目光朝燕离看去,这才发现燕离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三尺长剑。 “你要杀我?”韩铖错愕的问道。 燕离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然你以为呢?” 话声才落,燕离突然拔身而起,手中的三尺长剑轻轻一抖,“呛”一声,龙吟,快如闪电般纵身扑向了马上的韩铖。 马背上的韩铖拔身而起,兔起鹘落般的与燕离交上了手。 胡同口离两人约两丈远的地方,马车静静的停在那。 琳琅一边拧着身上湿哒哒的被雨水淋湿了的衣裳,一边趁空觑两眼,不忘回头对容锦说道:“还不错,能跟少主走上这么多招,还不落败,可见真应了那句,大脑简单,四肢发达。就是个武夫!” 雨还在小,只是较之刚才的大雨已经好了很多。 容锦回头看了眼身后因为不断的下雨,而冲淡了血水的街道,默了一默后,探头对马车旁边一身蓑衣的崔缙彦说道:“崔大人,可否借弓一用?” 她的话声才落,别说是崔缙彦,就连琳琅和杏雨都同时怔了怔。 还是琳琅先回过神来,她失声问道:“姑娘,你会用弓?” 容锦笑了笑。 不,她不会用弓,但她会用枪! 而且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见崔缙彦也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已,好像她不给个答案,他就不能同意借弓一样。 “我会不会用弓,等会,你们不就知道了!”容锦笑着说道。 崔缙彦摇了摇头,“容姑娘,他是你的父亲!” “我知道。”容锦点了点头,眉梢微扬,对上崔缙彦不赞同的目光,说道:“可是,刚才出手救我的人里,却没有他!” “容姑娘,君为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 “不!”容锦摇头,打断崔缙彦的话,“你不兹则子不孝,他可以无谓我的生死,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生死?” 话落,容锦回头对杏雨说道:“去捡把弓和羽箭来!” 杏雨才要下马车,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 容锦看着白皙如玉骨指修长送到眼前的弓,翘了翘唇角,抬头看向崔缙彦,问道:“想必,这箭并不能让人联想到大人身上吧?” 崔缙彦俊雅的脸上绽起抹淡淡的笑。 容锦接过崔缙彦手里的箭,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握弓、举弓、开弓,一气呵成。 崔缙彦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传来破空之声。 下一瞬,便看到原本与燕离正战得难舍难分的韩铖像只断线的风筝似的,被一只白羽箭射穿了左肩,重重的摔倒在雨水里。 “这……” 崔缙彦怔在了那。 容锦却已经将空了的弓往他手里一放,纵身跳下马车,一步一步朝前方倒在地上的韩铖走去。 “孽障,你竟然弑父!” 低头看了一眼肩头的白羽箭后,韩铖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朝他走来容锦的脸上。眼神阴鸷,好像要把空锦撒碎一样。这一刻,他们不是父女,而是生死仇敌! 他本可以躲开这一箭,但若是避开容锦的这一箭,他便要生生的被燕离斩断一只臂,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生生的受了容锦这一箭。 头上的竹笠早已滚到一边,雨水浇打在脸上,韩铖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饿狼,不咬下容锦一口肉,誓不罢休! “锦儿!” 燕离收了剑,走上前,将容锦挡在了身后,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几欲疯狂的韩铖。 容锦自燕离身后走了出来,打量燕离一番后,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燕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呢?” 容锦也摇了摇头,“没事,幸亏……”眼角的余光觑到地上恶狠狠朝她看来的韩铖,容锦将未尽的话咽了回去。对燕离说道:“我们走吧,虽然已经全歼,但说不定有漏网之鱼回去报信了。” “好,我们走。” 燕离转身便要牵着容锦的手离开,却在这时身后响起韩铖几近咆哮嘶喊声。 “容锦!” 容锦步子一顿,一转身便看到韩铖正双手攥住羽箭狠力一拔,血喷涌而出,瞬间染透了他身上的衣裳。 “王爷,还有何指教?” 韩铖喘着粗气,目光赤红的看着容锦,“弑父?你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呵!”容锦嗤笑一声,“跟别人联手谋我之命,你就不怕我娘半夜三更来找你赔命吗?” 韩铖:“……” 容锦看也不看韩铖一眼,对赶了上来的杏雨和琳琅说道:“琳琅你先赶回皇官报信,告诉皇上,我们回皇宫的路上遇袭,幸得战王爷舍命相救,才幸免于难!还请皇上派个太医来替战王爷看伤!” “是,姑娘。” 琳琅对着目瞪口呆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韩铖,嘿嘿一笑,转身便施展轻功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杏雨看了眼脸色苍白,不知道是被雨水浇得,还是失血过多引起的韩铖,轻声对容锦说道:“姑娘,我去把马车赶过来。” 容锦点头。 她微微的往燕离怀里靠了靠,轻声说道:“我真的讨厌这里。” 燕离握了握容锦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快了,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容锦点头。 谁也没有理会失魂落魄站在那的韩铖。 “容锦,战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说不得,就会因你刚才的一句话丧命,你知不知道?” 身后响起韩铖幽幽的声音。 容锦扯了扯唇角,想了想,最终还是转身,朝僵硬的像块石头的韩铖走了过去,一步之外,彼此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的神情时,容锦看向韩铖,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韩铖呵呵轻笑,笑声方歇,他瞳孔霍然一紧,目光死死的盯着容锦,“你知道,你怎么还能……” “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容锦打断韩铖的喝问,一字一句问道:“我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我惜命,我比谁都惜命,在我娘不顾生死让我活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命就不只是我自已的,也是她的!你可以为了你的王妃,你的郡主,你的世子要我和我娘的命,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自已,要你,要他们的命呢?” “韩铖,你真可悲,永远活在自已的世界里!你不知道,长兴候府、越国公府、辰王府是怎么毁灭的吗?”容锦吃吃一笑,目光鄙夷的看着一脸惨白的韩铖,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要我死,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孽障,”韩铖哆嗦着手指着被雨水浇透的容锦,“你这个孽障……” “孽障?”容锦哈哈大笑,直至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她才止了笑声,她半靠在燕离的怀里,目光犹带笑的看向韩铖,“当年容敬德也喜欢说这两个字,你知道我是怎么跟他说的吗?” 韩铖不语。 “所谓孽障通常都是长辈骂不孝子弟的话,”容锦一脸讥讽的看着韩铖,“韩铖,他容敬德没有资,你不会觉得你有这资格吧?” “你不是喜欢被别人当刀使吗?既然敢给别人当刀,那就应该随时做好刀折了的准备!” “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不在这浪费什么口舌了,还不如好好想想,没有办好你家主子交待好的差事,回头怎么跟你的主子解释呢?” “不过我到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容锦笑盈盈的看着脸色一瞬铁青的韩铖,“你可以求你的主子啊,你跟他说,只要留你一条狗命,你一定再接再厉,一定会竭尽所能杀了我容锦,亲自提着我的颈上人头,将功折罪!” “哇……” 韩铖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王爷!” 一声凄厉的喊声,蓦然响起。 韩铖捂着胸口,怔怔的回头看去。 身后不远处,一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那。 燕文素站在丫鬟打起的雨伞下,一脸惊惶的朝这边看来。 韩铖看了看燕文素,又看了看容锦,下一瞬,眼睛一闭,一头栽倒在地上。 “王爷!” 燕文素拾了裙摆急急的跑了过来。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抱昏死过去的韩铖,目光对上韩铖沽沽血流不止的肩膀时,猛的抬头,目光毒蛇一般,盯着容锦,咬牙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妃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容锦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目光温柔的迎向燕文素,“我们行车到的这时候,突然间就窜出了许多人,喊打喊杀的,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不想王爷却突赶了过来,打斗中,不幸中了暗箭。” “不可能!”燕文素嘶声吼道:“他怎么会救你?你撒谎,王爷他……” “那王爷怎么在这?”容锦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燕文素,突的提了声音说道:“啊!王妃你不会以为是我把王爷给伤了吧?这……”叹了口气,语声戚然,“反正我说什么,王妃你也不信,我看不如还是等王爷醒过来,王妃亲自问他吧!” 燕文素看着容锦。 眼神阴鸷,好像要把容锦的样子铭刻在骨子里,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般,再也没有半点从前的温婉和蔼,有的只有刻骨的恨意,像突然被揭去画皮的妖,露出原本残暴凶狠的一面来! 燕离眉头一紧,便要上前替容锦挡下燕文素噬人的目光,却在这时,一串整齐划一的步子声响起。 下一刻,便看到身穿铠甲的兵士跑了过来。 容锦与燕离交换了一个目光,两人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让出受伤的韩铖以及抱着韩铖的燕文素。 “王妃!” 一声惊呼响起。 下一刻,一张熟悉的面孔自侍卫中走了出来。 容锦探头看了一眼,对上童喜那张白皙阴柔的脸,脸上一瞬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燕正天竟然会让大内第一总管,童喜亲自前来,她真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已的重要性高兴一回,还是为燕轲的愚蠢默哀一把。 “童公公!”燕文素显然也认出了童喜,脸上一瞬绽起一抹喜色,下一瞬,却是突然的便红了眼眶,垂头看着怀里的韩铖,哽声说道:“公公,王爷他……” “王妃,容姑娘身边的琳琅都跟皇上说了,王爷是为了保护容姑娘才受的伤,随奴才前来的还有江太医,是现在让江太医为王爷诊治,还是先送王爷回府……” “回王府吧。”燕文素说道:“这里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再说王爷身上的衣裳也全都湿了!” 童喜点了点头,回头对人群里的江太医招了招手,吩咐道:“你随王妃去王府替王爷诊治,皇上交待过了,不管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救好王爷,回头重重有赏。” “是,臣定当竭尽所能!”在子花白的江太医连连表着忠心。 童喜摆了摆手,江太医退了下去。 很快便有侍卫上前帮着燕文素将韩铖抬回马车,燕文素在离开上马车前,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容锦。 容锦扯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无可挑剔的笑容。 “容姑娘,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童喜的声音。 容锦回头,对上朝她看来的童喜的脸,拍着胸口说道:“怎么会没事呢?那么多人突然冲出来,喊打喊杀的,我都快被吓死了!” 童喜:“……” 正赶了马车过来的杏雨很是难为情的低了头。 姑娘,你从头到脚,哪里有一点快被吓死了的样子啊! “怎么了?”容锦抬手在呆若木鸡的童喜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童公公,你怎么不说话?” 童喜脸上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说道:“姑娘还是快些回宫吧,回头自有太医来为姑娘请脉。这里……” “这里就交给你了啊!”容锦打断童喜的话,拍着胸口说道:“我这心到现在还是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来一样,公公,你听说过血流成河吗?”不等童喜开口,她自顾自的说道:“我算是开了眼界了,真的就是血流成河啊!对了,你现在去,应该还能看到!” 童喜舔了舔明明被雨水打湿,但他却觉得干得好似几天都没喝一滴水的嘴唇,强笑着才要开口,谁知,容锦却在这时,抬手扶住额头,“哎,我还忘了,我晕血呢!” 话落,身子不忘跟着晃了晃。 下一瞬,一双坚定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扶住了她,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回宫去吧,皇上自会替你做主,不会让你白受了这场惊吓的!” 容锦抬头,在燕离清亮如水的眸子,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已此刻的模样。 哎,她果然不适合扮柔弱啊! 怎么看也怎么觉得那漆黑眸子里的人笑得像只狐狸,哪里有半点受惊吓的小白兔模样? …… 椒房殿。 韦皇后听完韦秀的话,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娘娘。”韦秀上前,轻声喊了一句三魂失了两魂半的韦皇后,眼角觑了眼屋外等着回话的宫人,“将军那还等着娘娘的示下呢!” 示下? 韦皇后怔怔回头,这一瞬间,原本保养得当如花季少妇的她,看起来却好似老了十几岁,她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示下? 轲儿借用她的名义,调动将军府的死士刺杀容锦,却被容锦的人全歼。皇上派了童喜陪同龙骑卫亲自前往调查此事。 容锦未必会知道这些人是将军府的人,是燕轲派出的人。 可是,皇上知道! 皇上也一定会让燕离和容锦知道,既便不能挑唆燕离和容锦与将军府为敌,他也一定会借这件事,压制将军府。 立储之事,将会再次永无日期的往后延迟。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容锦和燕离他们会怎么想? 会如燕正天所愿,站在轲儿的对立面吗? 韦皇后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圆润丰腴的唇,因为激动,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蠢货! 她怎么就会生了这样的蠢货! “阿秀,”韦皇后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朝她看来的韦秀脸上,哑着嗓子说道:“你亲自带人去宫门迎接容姑娘。” 话落,她沉沉的低下了脸,整张脸埋进了掌心。 “是,娘娘。” 韦秀虽然应下,但却没有退下。 韦皇后目光抬头,看向了门外缩着肩膀等人的宫人,闭了闭眼,轻声说道:“告诉父亲大人,按兵不动,我自会处理。” “是,娘娘。” 韦秀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打发了宫人,韦秀又使了小宫女去宫门处守着,一待容锦回来,立刻使人来送信,待小宫女跑了下去,她转身进了大殿,站到了韦皇后身边。 韦皇后将埋在掌心的脸抬起,看向韦秀,问道:“你怎么还没去?” 韦秀叹了口气,轻声劝道:“娘娘,也别太着急,殿下还小,等他再大点,就会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了。” 韦皇后摇头,咬牙说道:“不,他不会明白的,他就是个蠢货,我当年生他的时候,一定是头先着了地,才会把他生得这样蠢!” 韦秀叹了口气,还待再劝。 韦皇后先突然开口说道:“这两天,你安排下,我要见那个贱人一面!” “这……” 韦秀为难的看向韦皇后。 知道韦皇后不喜李溶月,二殿下将人看得很是紧。 因为不想母子反目,韦秀一直都是从旁劝着韦皇后,可眼下……想了想,韦秀点头道:“是,奴婢记住了。” 韦皇后点了点头,目光怔怔的看向了窗外渐渐小下来的雨上。 没过多外,外面便有小宫人的声音,“韦姑姑,容姑娘回来了,快到洗玉门了!” “你去吧。”韦皇后对韦秀摆了摆手,“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韦秀点了点头。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1皇上,一起吧 “让姑姑久等了。” 容锦笑着对个在外殿的韦秀说道。 韦秀早在容锦出来时,便放了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听了容锦的话,连忙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奴婢也才刚到。” 容锦笑了笑,示意韦秀坐下,韦秀也没有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姑娘,这是才煮好的姜汤,你趁热喝,驱驱身上的寒气。” 接过杏花手里红漆托盘上的甜白姿小碗,姜汤虽还冒着热气,温度却很是适宜。容锦一口气喝完后,将碗递还给杏花,待杏花退下,这才重新抬目朝温婉端庄的韦秀看去。 “还请姑姑替我谢过娘娘恩典,好在有战王爷在,我到是没什么事,只是吓了吓,只是,战王爷他……”话声一顿,脸上难掩伤痛神色,情绪低落的说道:“姑姑,你是不知道,流了好多的血,死了好多的人,整条街道都被血水染红了。” 韦秀端庄的脸上,修剪精致的眉峰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容锦垂了眸子,似是不曾察觉,一手托了腮,一手看着韦秀,问道:“姑姑,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在这北齐没跟人结仇啊,怎么就会好端端的被人伏杀呢?你是这宫里的老人,你替我想想吧。” 韦秀抬目,目光含笑的看向容锦,轻声说道:“这事说起来,也是挺诡异的。不过,姑娘怎么好好的平桥街不走,却去走了那条平常都没人走的胡同呢?还有,照说这宫中酉时便要落钥,姑娘该在酉时前便回来,王妃从前是常居宫中的,不可能不知道啊!” “噢,”容锦闻言,笑了说道:“原本是申时一刻便打算回来的,可是一时大家聊得高兴,便忘了时间。再后来,马车行到平桥街,又遇上有人聚众打架。车夫就赶着马车去了棺材胡同,后来就遇上伏击的人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韦秀笑着说道。 容锦点头,“是啊,可不是太巧了,幸好有王爷一路相送,不然真就危险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了几句,末了,韦秀看了看桌上的沙漏,起身告辞,“不早了,娘娘那还等着我回话,姑娘早歇歇了吧,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我送送姑姑。”容锦站了起来。 韦秀抬手给阻止了,“不用,雨天路滑的,姑娘歇着便是。” 容锦终是不肯,执意将韦秀送出门槛,在韦秀的坚持下,这才没有走出去。只站在那,目送着韦秀离开。 被雨水浇过的夏夜,少了几分闷热,多了几分清亮。 很快,韦秀便带着小宫人变成了模糊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 容锦才要转身进屋,却在抬头的刹那,看到燕离院子里西背角长势茂盛的凤尾竹后面走了出来。这是……一怔之后,她快步走了出去,迎上前问道:“你来了很久了吗?” 燕离摇了摇头,“没有,才来,听杏花说她来了,我便在那等了等。” 话落,朝凤尾竹的方向抬了抬下颌。 夏天本就蚊虫多,下过雨后,更是蚊虫肆虐。 “没被虫子咬了吧?”一边说,一边容锦抬头打量。 燕离摇头,指了身上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说道:“这里面装着琳琅配的药,蚊虫近不了身!” 容锦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对燕离说道:“进去说话吧。” 两人相携着往殿内进去。 杏雨重新沏了两盏热茶后,便退了下去。 她才一出来,门外当值的杏花心有余悸的上前,一把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你,你没伤着哪吧?” 杏雨笑着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有。” 杏花松了口气后,却是脸色一白,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脚都软了,就怕你和姑娘有个什么好歹的。” 杏雨将妹妹揽在怀里,抬手捏了捏她最近又丰腴了不少的脸,“嗯,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也别怕,我要真有个什么,姑娘她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杏花一听,眼睛便红了,还要再说点什么,却是被杏雨一把扯了往外走。 “有什么话,我们到一边去说吧,别吵着姑娘和燕少主。” 屋子里,容锦依燕离的要求,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由着燕离拿干净的帕子替她拭着微湿的头发,嘴里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燕离说着适才韦秀来的目的。 “我瞧着,是韦皇后派来安抚我的,想来,这次的事,燕轲应该是瞒着韦皇后动的手。”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那些人并不是一等一的死士,如果真是韦氏的意思,肯定还有后手。” “呵……”容锦噗嗤轻笑,目光微抬,朝头顶的燕离看去,问道:“看不出来,你这小表弟还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种!” “谁说的?”燕离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扔了手里的帕子,拿了把玉梳,替容锦一下一下的通起发来,说道:“他是觉得现在燕翊像个活死人一样,再没人能跟他争那个位置了,又想着,是在宫外动的手,我们就算是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 话落,却是轻嗤一声,没好气哼了声,“蠢货!” 容锦想想觉得燕离说得有道理。 皇位最大的竟争者,无非便是燕翊和燕轲两人,一个得了帝心,一个出自中宫。 现在燕翊成了活死人,燕轲一则为讨美人欢心,再则许是这么多年都被压制为缓解心头室闷,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可能性还真大! “嗯,你说,他现在知道我们没事,那些死士却全都死了,他会怎么办?”容锦瞪大了她那对璀璨如明珠的眸子看着燕离问道,不待燕离开口,又说道:“还有,战王那边,你说燕正天会是个什么态度?” 燕离的目光落在容锦微微扬起的颈颈上。 白皙如玉宛若上等的骨瓷的颈骨,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因为穿的是素白的烟罗衫,隐约露出里面胸前草绿色绣迎春花的……并离只觉得脸上一红,飞快的瞥了目光,只是,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忍不住的总想再偷偷的看一眼。 心跳如擂,便连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直至耳边响起容锦带着疑惑的声音,“燕离?” 这才恍然回神,但他向来习惯隐藏自已的情绪,便是心里慌乱失摸,脸上却是丝豪不显,目光轻移,对上容锦被烛光照亮的眸子,轻声问道:“嗯,怎么了?” 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吧? “我刚问你,那些死士都死了,燕轲他接下来会怎么办呢?还有,我们对韩铖和燕正天使得这手挑拨离间计,你说有没有用?”容锦问道。 燕离继续手里的动作,略略沉吟,方开口说道:“燕轲那不用担心,有韦氏会收拾她。至于,韩铖和燕正天……既便今天真是韩铖救了人,燕正天他也不会拿韩铖怎么样!满朝上下,再没有比韩铖更希望燕翊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了。” 容锦一瞬间想起了韩华那张消瘦的不似人形的脸,笑了笑,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便是冲着朝铖手里的十几万兵马,燕正天也不会为难他,不过……” “不过什么?”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 容锦垂了眼眸,唇角挽起抹薄凉的笑,轻声说道:“我今天没打算在战王府用晚膳的。” “我知道!”燕离说道。 容锦抬头对上燕离精致的脸,“那你一定不知道,那些加了梦里销魂香的饭菜有多难吃。” “梦里销魂香?”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梦里销魂香,而不是十毒断肠散呢?”燕离问道。 容锦:“……” 燕少主,你这样凶残真的好么? “崔缙彦怎么会来救我?”容锦换了个话题问道。 燕离放了手里的玉梳,起身坐到了容锦的身侧,拿了她的手一边替她按摩手上的穴位,一边说道:“约定的时间,你没有回宫,我先去找了安顺候,安顺候派人盯住了燕轲,我便去了崔府。告辞出来的时候,安顺候的人寻了过来,说是韦将军府上有一批死士乔装去了平桥街的棺材胡同。” “我本来想调附近的凤卫前来驰援,崔缙彦却说不用,当日蒙你救崔芮一命,这个人情理当由他来还!” 也就是说,崔缙彦是为了还她的人情?! “那关于立储的事……” “他的意思是,事情太过重大,他需要慎重考虑一下。”燕离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 崔缙彦不是帝党也不是后党,他是难得的一个还维持初心的人。 他遵守并维护公主当日之言,立储当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突然间,让他改变立场,确实不那么容易。 默了一默,容锦轻声问道:“燕离,你见过温晋王了吗?” 崔缙彦点了点头,“见过了。” “见过了?”容锦脸上绽起一抹喜色,不由便目光清亮的看着燕离,“那温晋王是什么意思?” 燕离笑了笑。 温晋王是什么意思? “锦儿,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嗯?” 燕离抬起容锦柔若无骨的手,看着眼前纤纤细长如羊脂一盘的手指,很难想像,便是这只手射出了那样凌厉的一剑! 微微低头,在手指上印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后,方说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 …… 临华殿。 自大殿下燕翊出事后,一直死气沉沉的临华殿,终于有了些许的生气。 淑妃贺兰氏亲自端过桌上的水晶盘,将里面一颗颗鲜妍欲滴的葡萄剥皮,拿银签子叉了,喂着半靠半坐着的燕正天,柔声说道:“今年的葡萄吃起来,比去年要甜上许多。” 燕正天笑了笑,眼见贺兰氏又叉了一个送来,摆了摆手,“不吃了,太甜了,腻口。” 贺兰氏便笑着将剥好的果肉塞进了自已的嘴里,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拭过手,端起一边凉着的茶盏呈了上去,“皇上偿偿看,是拿去年冬天的梅雪泡的。” 燕正天接过,浅啜了一口,点头道:“不错,还带着淡淡的梅香。” 贺兰氏自已也端了盏茶水饮过后,仔细品了品,点头道:“嗯,确实带着淡淡的梅香。可惜去年只收了一瓮,今年要多收些埋起来才行。” 燕正天不置可否。 “皇上,”贺兰氏眼见燕正天兴致不是很高,不由便犹疑的试探着问道:“你说容锦和燕离会跟那边对上吗?” 燕正天摇了摇头。 贺兰氏本笑意浅浅的脸,顿时便僵了僵,失声道:“为什么不会?难道是我们的计划出了差错?”话落却是频频摇头,说道:“不对,全程,都是燕轲的人动的手,跟我们丝毫没有联系,不可能……” “童喜来回过话了,韩铖说,伤他的不是那些死士,而是容锦!”燕正天沉声说道。 “容锦?!”贺兰氏猝然大惊,“容锦不是韩铖的亲生女儿吗?她怎么会……” “她怎么会弑父,是不是?”燕正天抬头看向贺兰氏,细长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阴戾,“这一点都不奇怪,李溶月不是说了,她连亲外祖,亲舅舅都不曾放过,对于韩铖这个只生不养的父亲,痛下杀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 时人重孝,只听说过父亲打杀子嗣的,何曾听过子女弑父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她容锦难道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之口? 燕正天摆手,“不要拿世人的理念去要求容锦,朕到是觉得,她与皇姐很像!朕的皇姐,当年何曾不是如此?” 贺兰氏苍白的脸上生起一抹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的看向燕正天。 “怎么了?”燕正天看向贺兰氏问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皇上,怎会拿她跟公主相比?” 燕正天轻声一笑,末了,长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近来,我时常会想起皇姐,很多事朕以为朕都忘了,但最近却时常想起。” 贺兰氏抿了抿嘴,缓缓的垂下了眼眸。 “阿馨,你还记得当年皇姐知晓你我暗生情愫时,是怎么说的吗?”燕正天突然问道。 贺兰氏点头,她当然记得,她怎么会忘记? 不但不会忘记,只怕到死都会记得! 她的身份虽然不低,但却因为父死无兄,不能助他一臂之力,本想狠心与他分别。不想,公主知道了后,却找到她,告诉她。 “他燕正天要是得靠女人上位,那他这个皇帝还是别当的好,即使当了,只怕也当不长!要以联姻的方式来获取皇位,我到是想问问,这江山还是不是姓燕的?阿馨,别怕,姐姐会替你做主,有我燕无暇在,谁也别想难为你,难为我的弟弟!” 贺兰氏眼角忽然就湿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你如果还在,又何至于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阿馨,阿馨……” 耳边响起燕正天疑惑的声音。 贺兰氏连忙敛了心思,借着抬头的刹那,眨落眼里的泪,笑着说道:“臣妾在。” 燕正天对上贺兰氏微红的眸子,怔了怔,心里莫名的便生起一抹烦燥。 几乎是想也不想,他便翻身坐了起来。 “皇上!”贺兰氏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燕正天摆手,“屋里太闷了,朕出去走走,你不用等朕了,先歇着吧。” 贺兰氏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飞快的检讨着自已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的人,之前还好好的,只在提到护国公主后……贺兰氏还在想,燕正天已经拾脚往外大步走了出去。 贺兰氏来不及多想,跟着站了起来,便要追出去,但却被燕正天抬起的手挡在了原地。 出了临华殿。 燕正天看着夜空中稀稀拉拉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时,不由自主的便长吁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近来,对着阿馨会时不时的便心生烦燥。 “皇上。” 身后响起童喜犹疑的声音。 燕正天回头看向童喜,“有事?” 童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皇上打算歇在哪个宫里,奴才好吩咐下去。” 歇在哪个宫里? 燕正天抬头看了看身后掩在夜色下的临华殿,今夜本来就是打算留宿临华殿的,他却突然离开,他是皇帝,这整个后宫的女人都等着他去临幸,可是,今夜,他实在没了兴致。 摇了摇头,燕正天开口说道:“童喜,你陪朕走走吧。” “是,皇上。” 童喜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小内侍,便要上前伸手去扶燕正天,却被燕正天摆手拒绝了。 “朕还没老到,走都走不动!” 话落,负气般大步往前便走,童喜连忙跟了上前。 而这时,得了童喜眼色的小内侍急急的返身进了临华殿,对候在廊檐下的玉梅说道:“梅姑姑,皇上没有示意去哪位贵人那歇息,八成是歇在凤台殿。” 凤台殿,是燕正天自已的寝殿,偶尔也会在那里召妃子侍寝。 玉梅将准备好的荷包递到小内侍手里,“拿着吧,回头替我好谢谢喜公公。” 小内侍应了一声“好”,揖了一礼后,急急退了下去。 玉梅这才转身进了内殿向贺兰氏禀报。 离了临华殿的燕正天,与童喜一前一后,在偌大的皇宫漫无目的的走着。 “童喜,你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五岁便在皇上跟前当差,到如今,已经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 燕正天闻言,不由便步子一顿,记忆里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正天,你别怕,有皇姐在,谁也别想欺负了我们姐弟俩去,你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 “燕正天,那个位置,我若是想要,还有你什么事?你不听皇姐的话,以妻为妾,祸乱纲常,将来外戚擅权,燕氏江山必要毁在你的手里!你就是燕氏一族的罪人!是我瞎了眼,竟然会以为你能做个好皇上……” “皇姐!” 童喜身子一僵,猛的抬头看向站在黑暗里,悲伤不已的燕正天。 皇上,他,他……童喜暗暗的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与燕正天的距离。 虽然,他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但深宫几十年的生活,教会他一件事。在这里,很多时候该瞎的时候就得瞎,该聋的时候也得聋,不然,你就真的永远的瞎了聋了! 燕正天喊出那一声“皇姐”后,似是恍然回神,下意识的便往身侧看,这才发现,童喜竟然站在三步开外,也不知道,他适才的那一声有没有听到! “童喜。” “是,皇上,奴才在!”童喜上前一步,轻声应道。 燕正天目光微垂,落在童喜身上,“你在朕身边三十年了,你说,朕算得上是个好皇上吗?” 童喜身子一僵,下意识的便说道:“皇上您雄才伟略,知人善用……” “好了。” 燕正天打断童喜的话,自嘲的掀了掀嘴角,给了自已一个嘲讽的笑。童喜是他的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都是他爱听,想听的! 是不是个好皇上,他说了不算,童喜说了也不算!得问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得问乾正殿外那满朝文武,得问……燕正天突然的就觉得意兴阑珊。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串哗啦啦的水声。 嗯?! 燕正天听到了,童喜也听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后,童喜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皇上,奴才去看看?” “这是哪里?”燕正天却突然问道。 童喜当即说道:“回皇上,这是御花园,离这不远处,便是新月池。” 新月池?! 燕正天一瞬间想起那个皮肤略黑,却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名叫鹤翎的宫女。 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新月池嬉水呢? “你留在这,朕去看看。” “皇上……” 燕正天步子一顿,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剑一般直指童喜,似乎只要童喜再多说一句,他便会将他劈成两半。 童喜不敢再多言,瑟瑟的低了头,像木头一样,呆在原地。 燕正天这才转身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在这守着,不许人靠近新月池!” “是,皇上!” 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燕正天站在了新月池边高约两丈的太湖石边,目光落在月色下如一尾鱼般在水里畅游而恍然不觉有人靠近的鹤翎身上。 燕正天怔怔的看着,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水里竟然能这样的婀娜多姿,就好似,她天生就应该活在这水里一般。 便在燕正天看得出神时,鹤翎却突然在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后,一瞬间沉入了水底。 燕正天初始不觉,但等了又等,没等到鹤翎如之前一般跃出水面,不由便心头一急,才要出声喊人,身前却忽的响起一阵“哗哗”之声,下一刻,便看到鹤翎突然露出水面的脸,只是在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鹤翎似是受到惊吓一般,先是忘了反应,再是突然就招呼也不打一声,一个猛子扎回了水底。 “鹤翎!” 燕正天下意识的便伸手要去挽留,不妨脚下一个不稳,紧接着,便 “扑通”一声,他一头裁进了新月池! 而原本已经游开的鹤翎在听到身后这一声巨响后,身子一顿,默了一默后,毫不犹豫的游了回来。 因为离岸近,燕正天经过最初的慌张后,已经站了起来,正准备上岸,听到身后的水声后,他回头,对上身后湿漉漉的一张脸。 事后,燕正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那时候问出那样一句话。 “怎么回来了?” 鹤翎笑着抬头看向他,“皇上,反正衣服都湿了,不如下来一起吧?” “好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2赏 “蓝姨来了。” 杏雨站了起来,大步迎着朝这边来的蓝楹迎了上前。 蓝楹点了点头,目光瞥了瞥跟在杏雨身侧的杏花后,抬头看了眼她们身后亮着烛光的屋子,轻声问道:“我家少主可是还在里面?” 杏雨点了点头。 蓝楹看了看沉沉的夜色,又看了看不住的抬手驱赶身侧蚊子的杏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明天,让琳琅给你们配些驱蚊虫的药,装在随身的荷包里,这样蚊虫便不会近身了。” “谢谢蓝姨。”杏花抢着道谢,一边说一边挠着身上的蚊子包,嘟囔着说道:“这些蚊子也真是讨厌,明明我跟姐姐是一母同胞的,怎么就光咬我,不咬姐姐。” 杏雨听着妹妹的抱怨声,脸上绽起一抹哭笑不得。 哪里是蚊子不咬她,只不过是,她知道越挠越痒,硬是忍着不挠罢了。 “蓝姨,你是来找燕少主的,还是来找我们姑娘?”杏雨问道。 “既是找我家少主,也是找你们姑娘。”蓝楹笑了说道:“你去通禀一声吧。” 杏雨应了一声,拾脚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廊檐下,“姑娘,蓝姨来了。” 屋子里容锦原本就催着燕离回去歇息,乍然听到杏雨说蓝楹来了,还以为是蓝楹久候燕离不归,来催人的,这下子越发的催得急了。 “叫你不走,你看吧,现在蓝姨都找上门来了。” 燕离闻言,想了想,站了起来,说道:“蓝姨可不会特意来催我回屋,这个时候找来,应该是有事。” “有事?”容锦没好气的瞪了燕离一眼,说道:“你也不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蓝姨还能有什么事?” 燕离不由便抬头往多宝架上的沙漏看去,这一看,当下便怔了怔。 亥时三刻了,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吧? 容锦怕耽搁得越久越叫外面的蓝楹想多了,一边催着燕离,一边对杏雨说道:“杏雨,请蓝姨进来吧。” 杏雨才要转身相请,蓝楹已经笑着拾脚走了进去。 等目光对上屋里两个衣饰整齐的人又不经意的看了眼桌上已经见底的茶水时,蓝楹心里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已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这良辰美景的……少主,你怎么就光知道喝茶聊天,不知道干些别的呢? 容锦自然不知道蓝楹想什么,她眼见蓝楹睃了他和燕离一眼,目光便转到桌上已经见底的茶盏上后,脸上顿时生起一抹尴尬之色。 任谁也知道,这茶凉了光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她跟燕离在这屋子里,到底是喝茶呢!还是喝茶呢! “那个,蓝姨,不早了,我就不……” “坐下吧。”蓝姨笑着打断容锦的话,“我有事要跟少主禀报,容姑娘,你也一起听听吧。” 嗯? 容锦不由便愣了愣。 不是来催燕离回去睡觉的? 似是看透她的想法,蓝姨抬目对上容锦怔忡的神色,眨了眨眼,好像在跟她说,我巴不得少主歇在你这,我好早些抱小小主呢! “坐下吧。”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没等容锦醒过神来,燕离已经伸手将她拉着坐在他身边。 既然是有事,肯定不能干坐着说话。 “杏雨,你去重新沏壶茶来,再顺便看看厨房还有什么点心。”容锦对杏雨说道。 杏雨应声退下。 燕离则抬头看向蓝楹,问道:“蓝姨,什么事?” “那边已经得手了。”蓝楹轻声说道。 嗯? 那边! 那边是哪边? 还有什么得手了? 容锦感觉到一种阴谋的味道,但却不知道这阴谋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为谁而设,对于一直以来习惯掌握主动,事事尽在心中的她来说,这样的感觉……还真是不太舒服! “嗯,蓝楹说的是丽妃宫中一个叫鹤翎的宫女,”燕离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燕轲和燕翊之间,我谁都不想选择吗?” 容锦点头,瞬着眼看向燕离,说道:“你之前说不知道温晋王有没有意向当摄政王,可这跟丽妃娘娘宫里的那个叫鹤翎的宫女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燕离好笑的说道:“不生个小皇子出来,温晋王这个摄政王怎么当?” “啊!” 容锦错愕看向燕离,好半天没了反应。 既然要让温晋王当摄政王,那肯定就不能选择年长的皇子,四皇子燕进肯定不会在席,剩下来的就是懵懵懂懂,母妃出身不显的五皇子燕屿和七皇子燕玄。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燕离竟然根本就没想过要,要在现有的皇子里面选,而是……容锦眨了眨眼,艰难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才要开口,一盏茶却是递到了她手里。 “喝口水润润喉,再说吧。” 接过燕离递来的水,容锦一边拿着茶盖撇去茶盏上的浮沫,一边在心里思忖着这件事。 内宫是个不见硝烟的战场,虽然除了燕翊以外,怕是没人能越过燕轲,虎口夺食。但韦皇后也不见得会那么乐意见着这后宫的女人为燕正天开枝散叶。作为她来说,皇子越少,燕轲才越显珍贵,位置也才越稳。 同理,贺兰氏也许在别的方面同韦氏是不共戴天,但这想法,只怕却是不谋而合! 可奇怪的是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他们被生下来了,生下来不说,还长大成人了!这背后的原因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也就怪不得,燕离既不选五皇子,也不选七皇子,而是一切重新谋划!只是……想明白过来的容锦笑眯眯的看着燕离,问道:“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叫鹤翎的宫女一定能受孕?一定生的是皇子?” 燕离好笑的看了容锦一眼,说道:“你是精通黄岐之术的,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既然枯骨能生肉,死人还能活,那么让一个女子生下一个男婴,又会是什么难事呢?” 容锦点头,重重的点头。 没错,这世上说穿了,还真是没有不可能的事! “这事……”容锦想了想,犹疑的问道:“是你见过安顺候后,便定下来的吗?” 燕离点了点头,“安顺候确实是个人物。” “嗯?”容锦越发的不理解了,她看着燕离,“你这是赞他呢,还是毁他呢?” 要知道安顺候这绿帽子可是一戴就是几十年,所幸真宁公主她生的都是女儿,到现在也没得个儿子,不然,只怕未来的安顺候到底是谁家的骨血都不知道! 燕离听了容锦的话,到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说道:“我自是赞他。” 容锦呵呵笑了几声。 燕离见她不信,也不争辩,将她面前空了的茶盏续满水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五年前皇宫例行放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离宫,安顺候将鹤翎送进了皇宫。” 五年前便送进皇宫的人,既便是事发,查出来,也只会以为是个为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的小宫女。虽然是在拾翠殿当值,但丽妃入宫多年,始终膝下无子,韦皇后也罢,贺兰氏也罢,自是不会将她视为敌手。非但不为与丽妃为敌,为了她身后的安顺候府,只怕,还会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了她的这番用心! 而,这恰恰便给了燕离机会,想来,不消多时,那位鹤翎便会传出喜讯!到时,韦皇后和贺兰氏明白过来,再想动手,宫中的形势,想必已经让她们措手不及! 想明白,容锦唇角绽起抹笑,看向燕离,说道:“你说,如果,我们不曾来北齐,安顺候他会怎么做?” 燕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有种感觉,他好似一直就在等我来!” 呃! 容锦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叫他一直都在你来啊! 明白的,知道你们这是要携手作战,不明白的,还以为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好基友呢! “嗯,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的大情圣,二殿下找点事做?”容锦笑盈盈的看了燕离,“这宫中的水得再浑一点才行!” “你想怎么做?”燕离笑着对容锦说道,“说来听听。” 容锦才要开口,寂静的夜里,忽的便响起一阵喧哗声。 她话声一顿,抬头朝外看去,不待她出声相问,杏雨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姑娘,真宁公主没了!” 嗯? 容锦怔了怔,真宁公主没了? 什么意思? 但下一瞬,却又立刻明白过来,那个老淫妇,从前的真宁公主现如今的安顺候夫人,燕福美死了! 这……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句话。 这动作可真够快! 这时机可抓得真够好! “死就死了吧。”容锦摆了摆手,稍倾,却是“噗嗤”一声,笑着对燕离说道:“她这一死,这半个北齐城的男男女女怕是都要失眠了!” “嗯?”燕离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这样说?” “那些跟她有一腿的男人们,想来应该是伤心的睡不着。而这些男人家中的妇人,却是要高兴的睡不着了!” 真宁公主燕福美,虽然名声不好,但不能否认,确是个美人!有钱有势有美貌白睡还倒贴,这样的好事,是个男人怎么都不可能往外推! 现在人一死,钱没了,势没了,白睡的美人也没了,不伤心十天半月,伤心个一宿半宿的总还是会的! 听明白容锦话里的意思,燕离失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她这一死,怕是我们的麻烦也来了!”容锦紧接着又说道,“确切的说,是琳琅的麻烦要来了。”顿了顿,看向燕离问道,“你说要不要,让琳琅回京山避避风头?” “你是说,那些人会将她的死归罪在当天她被琳琅打了的事上?”燕离问道。 容锦点头,“不是那些人,那些人怎么想都不重要。而是,那个人,那个人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燕离自是知道,容锦所说的那个人指的是燕正天。 是啊,换成他是燕正天,他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一朝公主,被一个下手痛殴而死! 怎么都得找回个公道吧? …… 新月池。 燕正天才穿戴整齐,正欲轻声安抚一侧的鹤翎几声,不想,耳边响起童喜压得却急切的声音。 “皇上,真宁公主没了!” 燕正天寄着腰带的手便一僵,但稍倾,脸上却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回头,对正拿了衣衫掩身,整个人羞涩得如同一枚未熟的果子的鹤翎说道:“鹤翎,朕要怎么赏你,和你的主子呢?”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3打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燕无暇的缘故。 容锦一直觉得北齐的御花园并不似寻常北方人家的院子那般,宽宽敞敞除了种几棵高耸入云的树和几盆四时应节的花草外便空空荡荡的。相反,御花园颇有些苏州园林的味道,特别是那些以太湖石辅以树木砌筑而成的亭台楼阁,很是有几分江南人家的婉约华丽。 真宁公主被连夜送回了安顺候府,虽然她仍旧是北齐的公主,但她另一个身份却是安顺候夫人,出嫁之人,理当从夫家发丧。 容锦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她还真想出宫去看看,那些真宁公主生前的入幕之宾,沿路搭起的祭楼,会不会绵延整个临潢府一路到达安顺候府在城外的祖墓! 只可惜,宫中形势愈发险峻,这场热闹注定只能错过! “姑娘,那人是不是丽妃娘娘?”杏雨指了前方不远处的几个宫人对容锦说道。 容锦抬头看了过去,等看清前方树下,正抬手挥退宫人,只留了贴身宫人坐在树荫之下一脸悲蹙之色蒋明怡时,容锦点了点头,“没错,是丽妃娘娘。” “奴婢……”杏雨正想说,她过去把人请过来,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另一路宫人朝树荫下的丽妃走了过来,她立刻拉了容锦退了一步,“姑娘,又有人来了!” 容锦蹙眉。 明明是丽妃使人送信,约了她来这御花园,怎么又会撞上另一拨人?还是说,丽妃那出了什么变故?又或者是自已被人盯上了? 容锦顿了顿,轻声对杏雨说道:“来的是谁?” “好像也是一位娘娘。”杏雨轻声说道,稍倾,突然失声道:“是淑妃!” 淑妃,贺兰氏?! 她来干什么? 同样的问题,蒋明怡在听完知画的回禀后,也蹙了眉头,不解的问道:“她来干什么?” 知画摇头。 不管淑妃来干什么,但淑妃娘娘位份在自家娘娘身份之上,娘娘是必须上前相迎的。可,看自家娘娘还这般老实在在的坐着……知画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提醒时,蒋明怡却是已经站了起来。 “明怡见过淑妃姐姐。” 却原来,便在这一恍神的功夫,淑妃已经带着人走到了跟前。 知画连忙跟着上前行礼。 贺兰氏的目光落在屈膝福礼的蒋明怡身上。 却是好半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理智上,她知道,丽妃也好以及她身后的安顺候也好,都是皇上要用的刀,她不但不应该为难丽妃,她更应该示好拉拢。可是……贺兰氏的目光在蒋明怡身侧的那群宫人身上一一睃过,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眉头再次微微的蹙了起来。 “娘娘。” 耳边响起玉梅提醒的声音。 贺兰氏收了目光,脸上扯起抹笑,亲自上前扶起了丽妃的手,“妹妹快起来,都是自已人,不必这么见外。” 蒋明怡顺着贺兰氏的手站了起来,抬起头对贺兰氏笑了笑,轻声问道:“娘娘怎么也这个时候来逛园子了。” 是啊,虽然这会子还不是太热,但对于她们这些深居内宫的女人来说,大热天的逛御花园,若无非常必要,还真就没几人愿意逛! 贺兰氏来逛园子,自是因为家中出事,她身为蒋家的女儿心情抑郁,出来散散心。那淑妃呢?淑妃不去明光殿看他半死不活的儿子,这大热天跑御花园来干什么? 贺兰氏听了蒋明怡的话,脸上的笑便慢慢的敛了下来,略一沉吟后,才开口说道:“妹妹也知道,翊儿他昏迷不醒已经快一月了,太医到现在还束手无策,我只要想起,这心就跟刀割似的一样痛。今儿才从明光殿出来,心里实在难过,便想着,来这园子走走,散散心,不想却遇见了妹妹。” 燕翊如今是个活死人的事,自是满宫皆知。 但平日里,可不见淑妃心情压抑的要靠逛园子来纾解! 蒋明怡低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只那笑却是一闪即逝,再抬头时,脸上只见诚挚哪里还余讥诮嘲讽,“殿下是个有福气的人,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娘娘还请保重凤体。” 贺兰氏猝然抬目看向蒋紧怡。 若是这话放在许多年前,自是无可挑剔,皇上是龙,贵为一宫之后的她便是凤!可现在,她不再是一宫之后,一宫之后另有其人。而在这深宫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丽妃却在这当会,让她以凤体为重……贺兰氏的眸子里慢慢绽起了一抹笑。 果然,如皇上所言,这宫里,明白人不多,她蒋明怡却算得上是一个! 既然蒋明怡投之以桃,她自然也要报之以李!至于那个叫鹤翎的宫女……贺兰氏撇了撇嘴角,就先放一边吧,说不得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呢?再说了,便算是皇上长情,一个生不出子嗣的宫女,又何须放在心上?! 一瞬便拿定主意的贺兰氏,脸上的神色便柔和了许多,言语间也很是亲昵了些。 她握着蒋明怡的手,叹了口气,抬手帮着蒋明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轻声安慰道:“丽妃妹妹,说句不好听的话,福美死便死了,左右她活着的这些年,没少给你,给候爷,给老夫人添堵。你现在应该趁着候爷还年轻,替他看门好亲事,指不定今年过了门,明年就能让老夫人抱上个大孙子!” 真宁公主再不好,可她是皇家的人,可以说除了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还真就没人能评道她的是非!贺兰氏这番话一说,那就是等于向蒋明怡递投名状了。 蒋明怡先是愣了愣,但很快,她却是眉梢微扬,脸上笑意深了几分,反握了贺兰氏的手,说道:“妹妹谢过淑妃姐姐了,这宫里也就姐姐能替家兄和家母说几句公道话了。” 贺兰氏拍了拍蒋明怡的手,又劝慰了几句。却因着,这日头太毒,她才站了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是热得不行,末了,轻声说道:“妹妹也别多想了,这天热得能晒出人油,早些回去歇着吧。” 蒋明怡点头,脸上却恰时的露出一抹戚然之色,轻声说道:“淑妃姐姐您先走吧,我再坐会儿也回去了。” 贺兰氏点了点头,才要带着人离开,却在这时,蒋明怡突然喊了一声。 “姐姐。” 贺兰氏回头,看向蒋明怡,“妹妹还有事?” 蒋明怡抿了抿嘴,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贺兰氏想起了那个叫鹤翎的宫人,不由暗忖:蒋家人恨透了福美那个贱人,她死了,蒋明怡只怕恨不得放几挂炮仗庆贺,既然如此,蒋明怡这时候来逛这园子,只怕是为旁的事吧? 难道,那个叫鹤翎的宫人,并不是受蒋明怡的授意行事? 才这么想,耳边已经响起了蒋明怡的声音。 “淑妃姐姐,我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办,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 “什么事?”贺兰氏略显紧张的看着似有忐忑不安的蒋明怡,笑着说道:“我不一定能帮你拿主意,但你说出来,大家商量着总比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好!” “姐姐,”蒋明怡深吸一口气,脸上突的便一片通红,稍倾,垂了头,闷声说道:“是,是我宫里的一个宫女……” 果然是鹤翎的事! 难道,真是鹤翎自行其事,勾引皇上,而不是蒋明怡拿她来争宠? 贺兰氏差点便要失笑出声。 她才说蒋明怡是个聪明的,不想这会子却打了自已的脸! “怎么了?”贺兰氏详装一脸不知的样子,问道:“可是宫人欺上瞒下,做了什么惹妹妹不开心的事?”不待蒋明怡开口,贺兰氏又接着说道:“要我说,妹妹,你就是太心软了,这样的人,就该先打个几十板子,再交到慎刑司去,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人的本份!” 蒋明怡脸上适时的起了一抹委屈,苦笑着说道:“若只是一般的宫人,自是好照姐姐说的去做,可……” “怎么了?”贺兰氏问道,“莫不是这宫人还有什么来头?” “唉!”蒋明怡长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宫里一个叫鹤翎的二等宫人,昨儿夜里被皇上临幸了,我,我不是嫉妒她,也不是容不得她,可好歹我是她主子吧,这事,却是今儿一早皇上让喜公公来说的,我竟然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情。我想想,就觉得自已像个傻子一样,有心想罚她,可……” 贺兰氏听到了蒋明怡那句“有心想罚她”念头一动,转身执了蒋明怡的手,拉着她往边上走了一步,离了周遭宫人的耳目后,才轻声说道:“妹妹,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 “我知道,可是……”蒋明怡抬头,无奈的说道:“可,她才成了皇上的人,我就动了她,我怕皇上他……” “这事好办。”贺兰氏压着嗓子,轻声说道:“我们都老了,这宫里的新人就跟这园子里的花似的,一茬接一茬的接着开。本来,有个年轻的宫人能替我们留住皇上也是好事,只是,这人却是要经我们的手送出去,成全了彼此的情份是不是?这样自作主张,却是……”话峰一顿,贺兰氏冷声道:“妹妹,我有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听听。” “娘娘,您说!” “她一个低贱的宫人,仗着颜色好,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却不知道,这宫里厉来就不缺美人,子嗣才是大计!妹妹心里不忿,不若就断了她子嗣上的念想!”话落目光直直的看着蒋明怡。 好在蒋明怡到是没让她失望,一怔之后,当即咬牙,决然道:“她不顾念我的颜面,我又何须顾念她的前程,妹妹在这先谢过娘娘了。” 话落,屈膝一福。 贺兰氏点了点头,脸上的笑由衷发出,拍了拍蒋明怡的手,轻声说道:“妹妹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不,不用了。”蒋明怡连忙摆手,一脸赧然的说道:“原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万没有牵累姐姐的道理。” 贺兰氏原不过就是卖个顺水人情,听了蒋明怡的回答,便也没有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宫人离去。 蒋明怡目送着贺兰氏离开,直至一行人在她眼底消失不见,回头对知画吩咐道:“使个人远远的跟着,看淑妃娘娘是不是回了临华殿。” “是,娘娘。” 知画喊了个一脸机灵的小宫女上前,轻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宫女便急急的跑了开去。 而这边厢,杏雨眼见着贺兰氏等人离开了,才要问容锦,要不要出去见蒋明怡时,容锦却指了不远处以太湖石砌筑的假山说道:“你去告诉丽妃娘娘,我在那边的石洞里等她。” 杏雨点了点头,等容锦走开后,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遭无人,这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朝丽妃一行人走去。 许是因着这里人迹罕至,青石板砌成的小路,好几处都长上了青苔,翠绿的小草从缝隙里钻出来,因为避开烈日的缘故,生气蓬勃中添了几许野趣。 山洞阴暗,潮湿的空气带着沁骨的阴凉扑面而至。 容锦惬意的舒展了一下腰骨,拣了靠近洞口的青石台坐了下来。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耳边响起细碎的步子声,容锦抬目看去,撞上了一张精致妍丽的脸。 “容姑娘。”丽妃蒋明怡对着容锦灿然一笑后,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末了,轻声说道:“还是容姑娘会选地方,这里和外面简直就是两重天!” 容锦回以丽妃一笑,起身站了起来,学着丽妃的样子,抬头环顾着四周,点头道:“娘娘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你看,两侧的山石嶙峋不说,还高不可攀,别说是跟个人偶遇,只怕就算是有人知道我们在里面,等她进来,我们也早就散了。” 蒋明怡脸上的笑僵了僵,她回头看向容锦。 “适才淑妃娘娘的事,容姑娘都看到了?” 容锦但笑不语。 蒋明怡一瞬便也明了,容锦是看到了,不但看到了,只怕心里可能对她还生疑了! “不管姑娘信不信,我并不知道,淑妃娘娘会来堵我。”蒋明怡说道。 “我相信。”容锦点头道,对上蒋明怡错愕的神色,容锦笑了笑,说道:“泄露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对娘娘只怕是弊大于利。” 蒋明怡看着自信满满,一对眸子如宝石般璀璨夺目的容锦,默了一默后,稍倾,却是恍然一笑,轻声说道:“姑娘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容姑娘,不好奇,刚才淑妃娘娘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吗?”蒋明怡忽然问道。 容锦摇头,“不好奇,我到是想知道,丽妃娘娘有什么话不能让宫人代话,却要将我约出来说。你应该知道,这皇宫可不是你我的地盘。” 蒋明怡闻言,脸上的神色忽然就变了变,看着容锦的目光紧接着也变得郑重起来。 “怎么了?”容锦见蒋明怡变了神色,不由也跟着敛下脸上的笑,轻声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蒋明怡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真宁公主不是我动的手!” 容锦瞳孔猝然一紧,盯着蒋明怡看。 蒋明怡对上容锦一瞬锐利如刀刃一般的目光,好半响,没有言语,但很快,她却又重新说道:“我没有骗你,确实不是我动的手。” “是谁?”见蒋明怡不似作假,容锦拧了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是燕正天?” 蒋明怡摇头,“不是他。” 不是燕正天,那会是谁? 真宁公主死了,她和燕离都以为是蒋明怡动的手,必竟,真宁公主的死,最大的赢家是蒋家,其次才是燕正天。 可是,现在蒋明怡却说不是她动的手,也不是燕正天动的手! 那这件事……容锦看向蒋明怡,轻声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有一个人最有可能,但我不敢说一定是她!” “谁?”容锦问道。 蒋明怡深吸口气,一字一句说道:“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容锦失声道,“真宁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蒋明怡拧了眉头,“没有好处,也不会有坏处。” 容锦摇头。 要说能在这宫里的人,但凡是说得上话的,谁手里没几条人命? 但那些人命总是有因有果的,谁也没会闲得没事拿人命来逗乐子玩。除非,是个变态。可韦皇后显然不是变态!不但不是变态,还是个反应相当敏锐的人。端看昨天才一出事,便派了身边得力的管事姑姑来向她示好。便知道,她向来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无端端的便会去谋了一个必死之人的命! 见容锦摇头,蒋明怡不由便急了,“容姑娘不相信我?” “不是。”容锦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真宁的死对她有什么好处?” 别说容锦,想不明白,蒋明怡其实也是一头雾水。 要知道,她和皇上达成的共识是让真宁公主不治而亡,而不是这样暴病而亡。更别说,太医验过真宁公主后,得出真宁公主是中毒而亡的结果。 可这毒,不是她动的手,也不是皇上动的手! 在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的人能瞒过皇上的耳目,谁还能做到? 容锦想不明白,也正是她想不明白,不然,她也不必冒险约容锦一见了。 “容姑娘,皇后娘娘这个人……”蒋明怡沉吟着看向容锦,说道:“这个人不简单,我总觉得,她好似在谋划着什么,你要小心!” 容锦点头。 如果真如蒋明怡所说,真宁是韦皇后让人弄死的,而她又想不明白,韦皇后这样做的目的,那还真就得小心了。 要说的话说完,蒋明怡没有久留,带着人匆匆离开。 容锦却是坐在洞口的青石板上想了许久,将这宫中各方的形势再度分析了一番后,眼见太阳夕沉,燕离应该回宫了,这才起身往长芳殿走去。 果然,她离长芳殿还有些距离,便看到站在门口踮着脚张望的杏花,见了她,小丫头,一溜烟的转身报信去了。 杏雨见了,不由便捂头哀号,“这个蠢货,见着姑娘还跑,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容锦笑了说道:“她比你胆子小。” 杏雨怔了怔,但转瞬却是明白过来。 自家姑娘这是在说,杏花那丫头悚燕离呢! 不由便苦笑,有心想替妹妹解释几句,但想了想,却是苦笑着摇头,说道“还是姑娘太宠着她了。” 容锦笑了笑。 两人说着话往里走,而这当口,杏花又重新跑了出来,满头满脸冒着汗珠,红了小脸,对容锦说道:“姑娘,燕少主回来了,等你很久了呢!” “等很久了?” 杏花点头,“才吃了一盏茶,已经上第二道茶了。” 一盏茶的功夫,也好意思叫等好久了? 杏雨红着脸将还要叽叽喳喳的杏花拖了下去。 容锦则是笑着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穿一袭圆领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的燕离,正姿态慵懒的半靠半坐在罗汉榻上,此刻,正抬眼朝容锦看来。 四目相对,容锦嫣然一笑,上前几步,在燕离身侧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端了桌上已经凉好的茶,喝了一口后,这才轻声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得顺利吗?” 燕离点了点头,“崔缙彦那边松口了。” “嗯?”容锦看向燕离,脸上一喜,问道:“答应了?” 她知道,虽然燕离定了计,但立储必竟是大事,北齐现如今三方势力纠缠,若不能平衡好,只怕真就要引起一场内乱,这不是燕离他希望看到的。 而在宗室有晋王出面,朝中有崔缙彦鼎力相助,再保证韦氏现有利益的情况下,政权的更替便不至于引起多大的动荡,更不足于影响天下局势。 “不是!”燕离摇头,轻声说道。 没有答应? 容锦脸上顿时生起一片失望之色,颓然的坐了回去。 “哎,我还以为他答应了呢,害我空高兴一场。”容锦一脸失望的说道。 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虽然没有答应,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说明白了,首先他肯定不会站在大殿下和二殿下任何的一方。其次,只要大势一定,他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新君!” “嗯,这样也不错。”容锦听了燕离的话,点头道:“我还真不敢想,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若是打定主意要站在那两个人的任何一方,事情最后会演变成怎样,往哪个方向发展。” 燕离点头,表示认同。 “对了,我今天见过丽妃了。”容锦想起之前蒋明怡跟她说的话,轻声对燕离说道:“丽妃说,真宁公主不是她下的手!” “不是她动的手?”燕离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惊了惊,不由便坐直了身子,看向容锦,问道:“不是她,难道是燕正天?” 容锦摇头,将丽妃的猜想,告诉燕离。 “她?!” 燕离身子往后微微靠了靠,轻声说道:“她这个时候动手要真宁公主的命,为什么?” 容锦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你知道的,真宁公主死,最大的得益人,除了安顺候府,便是燕正天。安顺候府从此将摆脱她带来的羞耻和不堪,而燕正天则可以以真宁之死,要挟安顺候为己用。可是,韦皇后……” 容锦再度摇头,她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真宁公主这一死,到底能给韦皇后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见容锦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燕离不由便笑了笑,轻声说道:“好了,想不明白就暂时先别想,只要我们还在这宫里,事情总会明朗的。” 容锦点头,确实,只要她们还在宫里,只要韦皇后是有目的,事情该明朗的时候一定会明朗。想来,图穷匕现的日子不会太远! 这么一想,容锦突然就想到了韩铖,想到了自已射出的那一箭。 “战王府那边怎么样?”容锦轻声问道。 燕离不想她突然会问起韩铖,先是怔了怔,但也只是一瞬的时间,“暂时没什么消息,只听说太医院的医正带着一半的太医在战王府替韩铖看诊。” 容锦点了点头,“这样好的机会,燕正天自然不会错过,想来从现在开始,韩铖便是忠实的大皇子党了!” “说起大皇子,凤卫得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满世界的寻找神医花和成。”燕离看向容锦,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燕正天派出去的人。” “神医花和成?”容锦怔了怔,问道:“既然号称神医,想来应该是极厉害的吧?那燕翊岂不是有救了?” 燕离笑了笑,说道:“我已经跟琳琅说了,让她把这个消息,想办法露给椒房殿的那位。” 容锦听了,不由便失笑,说道:“这下又有热闹看了!” 话声一顿,却又道:“对了,真宁公主的事,晋王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名意上真宁公主是被琳琅所伤,于情于理,宗室都应该为真宁公主讨个公道才是。而这个公道,自然是需要燕离这个做主子的来给的!可,温晋王既然已经与燕离达成协议,他又怎么会来为难燕离呢? 燕离轻声一笑,说道:“太医不是诊断了真宁公主是中毒而死吗?既然是中毒,跟琳琅又有什么关系?找出下毒的人就是了!” “温晋王的意思?”容锦看向燕离,犹疑的说道:“真宁公主的死,是皇上用来为难对付你的,他怎么会同意温晋王这样干?” “那就要看温晋王的本事了,摄政王可不是谁都能当的!”燕离笑着说道。 容锦想了想,明白过来。 温晋王既然有心问权,自然也得拿出几分的本事来,眼下,真宁的这件事,就是一个机会! 她到是想不到,一个真宁公主,竟然能牵扯到这么多历害的人物。这些人,可都是跺一跺一脚,这半个临潢府都要抖三抖的人。 “之前,你问我,燕轲那边打算怎么办。”燕离,抬头看了容锦,轻声问道:“我因为想着他已经是枚废棋便也没放在心上,但想着,也不能白叫你受一场惊吓,你说吧,你想怎样解气?” “解气?”容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照我的想法,自然是将打成个猪头阿三,最解气。不过,这也太孩子气了!再说……” “可以!” 燕离干脆的声音打断容锦的话。 可以? 可以什么?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问道:“你不会真的打算上门打他一顿吧?” “为什么不可以?”燕离挑眉看向容锦,问道:“我连真宁公主都踹得,打他一个皇子,还不行?” 呃! 容锦表示,她对燕少主的man表示心悦诚服。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燕少主,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打这位二殿下一顿呢?还是说,你准备什么都不说,见面就胖揍一顿? 容锦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 不想,燕离却只给了她一句“你到是就知道了”。 嗯! 容锦想了想,隐隐便有些期待了! 这死气沉沉的皇宫,当真只有血腥的残暴,才能激发人的心脉啊! 椒房殿。 韦秀搬了个墩子坐在榻边,手里拿着一把美人扇,一边替韦皇后打着扇,一边轻声问道:“娘娘,您之所以对真宁公主动手,是不是因为那个叫鹤翎的宫人?” 韦皇后嗤笑一声,冷声道:“一个二等的贱婢,值当我花这么大心思?” 韦秀不由便疑惑的问道,“那娘娘是……” “等着吧,很快,你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眼下,还不打算说。 韦秀知道,虽然自已是韦皇后的心腹,但有些事情,韦皇后却是连她都避着的。而皇后不想她知道的事,她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这么一想,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今儿个丽妃在御花园跟淑妃娘娘遇上了,两人还说了一会子话。” 话落,韦秀小心翼翼的打量韦皇后眉宇间的神色。 丽妃和淑妃?! 韦皇后丰腴的脸上,细长的柳叶眉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略作沉吟后,方轻声开口问道:“一个家里死了嫂子,一个儿子成了个活死人,还有闲心去逛御花园,还真就叫我开眼了!”话落,看向韦秀,问道:“可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我们的人当时被打发到一边,只隐约听到几句,似是为着那个叫鹤翎的宫女。”韦秀说道。 韦皇后脸上的笑便深了深,讥诮的撇了撇嘴角,冷笑着说道:“贺兰馨那个蠢货,这么多年对燕正天这个无情薄幸的男人还痴心不死呢?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低贱的宫人便让她紧张成这样,还真是……”啧啧几声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韦秀眼见韦皇后一脸不屑的神情,由不得暗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娘娘,您就不担心,丽妃跟淑妃两人结成联盟来对抗你吗?” “那又怎样?”韦皇后脸上绽起一抹自得的笑,很是不屑的说道:“丽妃膝下无子,贺兰馨那蠢货的儿子是半个死人,她们就是结盟,又能怎么样?除非……” “嗯?”韦秀见韦皇后突然顿了话,脸上的神色还白了白,不由便抬头看去,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韦皇后摇了摇头,失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件事,不知道……”顿了顿,却是再度摇头,说道:“不可能的,是我想多了,让她们向天借胆,估计她们也没那个胆量!” 韦秀想了想,没有想明白,便试探着问道:“娘娘想到了什么?” 韦皇后原本不想说,但许是自已也被这个念头吓到了,默了一默后,还是轻声说道:“阿秀,我刚才在想,万一贺兰馨的儿子没了,你说她会不会疯了,打翊儿的主意?” 韦秀顿时脸色也跟着白了白,沉吟许久,才轻声说道:“不管会不会,还是防着点好。” 是啊,不管有没有,还是要防着点才行。 韦皇后是个行动派,既然有了这个担心,自然就会安排下去。 只是,还没等她安排妥当,一件突发的事情却是叫她顿时便慌了手脚。 这天,韦皇后在椒房殿歇响。 睡得迷迷糊糊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她这几天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白天夜里,总是会陡然惊醒。这会子,乍然听到这喧哗声,才抬手准备头下的瓷枕扔出去,却见韦秀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 韦皇后感觉到心口突然就一绞,紧接着眼皮子便不停歇的跳了起来,她将手里的瓷枕随手一扔,深吸了口气,坐了起来,看向明明一脸是汗,却脸如白纸的韦秀,问道:“出什么事了?” 连她自已都没注意到,向来自诩沉稳的她,嗓音都抖了。 韦秀也没有注意,而是上前几步蹲了下来,一边替韦皇后穿鞋,一边压着慌乱的心跳,说道:“殿下跟韶庆殿的那位不知道怎么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 韦皇后猛的站了起来,沉着脸看向已经站起身的韦秀。 韦秀抿了抿干得发裂的嘴,再次说道:“殿下和韶庆殿的那位打起来了。” 韶庆殿的那位? 因为太过震惊,韦皇后的脑子懵了懵,过了一瞬,她才想起韦秀说的“韶庆殿的那位”指的是谁! 明白过来的韦皇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跌坐在身后的凤床上。 “娘娘!” 韦秀大惊,连忙伸手去扶韦皇后。 韦皇后攥着韦秀的手,费了好大的力才叫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静下来,而静下来后,她当即站了起来,对韦秀说道:“走,我们快过去看看。” 韦秀应了一声是,扶着韦皇后便急急往外走。 “为什么好端端的便会打起来?” 韦秀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一得了消息就赶紧来报娘娘了,还没来得及问清楚。” 心里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宫人来报信,说的可不是二殿下跟韶庆殿的那位打起来了,而是说韶庆殿的那位把二殿下给打了! 但,韦秀素来知道韦皇后的脾气,护短的历害。 二殿下再不对,她这个做娘的可以说,可以骂,但旁人却是动根头发丝都不可以的! 韦皇后不有留心韦秀的脸色,而是急声说道:“这件事,怕是跟上次容锦出宫遇袭的事脱不了关系。当日,我虽然让你第一时间便去了趟长芳殿,表明了我的态度。只,我虽然有了态度,却没有拿出行动,只怕是他二人记恨在心,等了这几天,终于寻机发难了!” 话落,却是长长的吁了口气,忖道:若真只是这样打一场架,便把这恩怨揭了,也到是好事一件! 只是,等韦皇后看到被燕轲后,她就知道,自已这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 “轲儿!” 韦皇后尖厉的喊声,打破了静得诡异的现场。 燕轲这会子,哪里还有温文如玉的君子之风,身上的衣裳虽然还完整,但那些配饰却是散落一地,身上的青竹色的袍子也是皱得跟咸菜一样,脸上就更别提了,鼻青眼肿,已然是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开起了染料房。 而平时跟在燕轲身边服侍的几个宫人,这会子不是抱手就是抱脚,躺到了一边,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只剩嘴里轻重不一的哀号声。 眼见得燕离一手攥着燕轲的的衣襟,一手握拳,似是要对着燕轲猪头似的脸,再一拳下去。韦皇后顾不得什么端庄什么矜持,急急跑了上前,一把抱住了燕离的手,嘶声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燕离嗤笑一声,肩膀一甩,便将韦皇后抱着她的手给抖开了,然后当着韦皇后的面,一拳狠狠的砸在燕轲的脸上。 韦皇后只听到“咔嚓”一声,这一声,让她的心都几乎停了。 下一瞬,见着燕轲鼻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时,她身子一晃,软软的倒在了赶上来的韦秀怀里。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韦秀一边抱着韦皇后,一边对呆若木鸡的宫人吼道:“快宣太医,快!” 宫人四散飞奔。 有去找太医的,当然,也有去找燕正天的。 燕离却是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睃了眼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燕轲一眼,鼻子朝天轻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身后响起,韦秀的声音。 燕离步子一顿,目光冷冷看向韦秀。 那样冰冷的目光,便是韦秀这种浸淫深宫多年的人,也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下意识的便避开了燕离看来的目光。 “燕公子,你什么也不说,便将二殿下打成这样,就这样离开,合适吗?” 燕离嗤笑一声,淡淡道:“燕轲还没死,他若是连自已为什么挨打都说不清楚,那他真可以去死了!” 话落,不再理会韦秀,转身便走。 不想,就在他即将要离明光殿时,燕正天却是带着人匆匆的迎面而来。 燕离想了想,微微退到一边,然后抬头朝燕正天看去。 “阿离,这是怎么回事?”远远的燕正天,便厉声问道:“宫人说,你把轲儿给打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干嘛要打他?” 话里满是斥责之意,但阴鸷的眸中,却是一派平静。 就好似那个被打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燕离冷冷一笑,这宫里的人,果真都会装! “不是我要打他的,是他要我打他的!”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4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要打他的,是他要我打他的!” 略带孩子气的话,被燕离以一种淡漠的语气说出来,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 谁好端端的会要求旁人来打自已?皮痒了?脑子进被门夹了?还是……所有的揣测,在最终对上燕离冰渣子一样的脸时,在听到韦皇后那拖长的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嘶吼时,被燕正天很好的压了下去。 韦皇后赶在太医来之前,自已醒了过来。 他先是懵然的看着一脸焦急的韦秀,有那么瞬间似是不知道自已此刻身在何处,但下一瞬,听到慌乱的急切的步子声时,目光陡然一阵清明,翻身就朝被燕离一拳打晕在地上的燕轲扑了过去。 “轲儿,轲儿……” 韦皇后颤着双手想抱又不敢碰的看着血糊了一脸的燕轲。 她身后的韦秀则厉声对跪了一地的宫人喝道:“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不来!” 几乎是她话声才落,韦皇后的心腹宫女妍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的身后则跟着太医院院首曹吉。 曹吉才要上前向燕正天行礼,燕正天却是摆了手,淡淡道:“免了,快去给二皇子看看吧。” “是,皇上。” 没有韦皇后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前挪动燕轲。 曹吉只得跪在地上,检查燕轲的伤势,旁的到还好,只是对上燕轲糊了一脸血的鼻子,曹吉在查看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颤着嗓子对一侧虎视眈眈的韦皇后说道。 “启禀娘娘,殿下旁的都是皮外伤,只是这鼻子……” “鼻子怎么了?”韦皇后失声问道。 曹吉壮着胆子说道:“鼻梁骨断了!” “什么?”韦皇后厉声问道。 曹吉只得再说一遍。 韦皇后深吸了口气,稍倾,才开口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去给殿下处理吧。” “是,娘娘。” 曹吉应声退下,一边指挥着宫人将燕轲抬到内殿去,一边又让宫人准备温水等一干要用的东西。 这边厢,在知晓燕轲只是断了鼻梁后,韦皇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必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虽然明知之前容锦的事是出自燕轲之手,也想过要教训燕轲给容锦一个交待!可,真的目睹了这一幕,心痛和不满还是占据了上风。 “臣妾,见过皇上。” 韦皇后上前向燕正天见礼。 燕正天摆了摆手,免了韦皇后的礼,说道:“皇后来得正好,朕刚才正在问阿离,怎么会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阿离说,不是他要动的手,是轲儿自已要求他动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皇后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燕正天,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是你这个皇上太窝囊,才会使得堂堂皇子众目暌暌之下被人打断鼻梁!说出去,真是连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皇上不明白,臣妾又何曾明白?”韦皇后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满满的忿然语声呛然的说道:“臣妾适才来时,只看到轲儿已然昏死过去,可阿离他……”话声一顿,韦皇后咽了咽干痛的喉咙,满目悲伤的看向燕离,“阿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轲儿他做错了什么,你跟我和你舅舅说,我们自会管教他,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 话落,隐忍许久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燕离如何会听不明白,韦皇后话中的责备之意? 但对他来说,这世上,他要在乎的人只有一个,旁人的高兴不高兴怨和不怨与他有什么关系! “娘娘难道没听到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是我要动手打二皇子,是二皇子自己要求我打他的!”燕离不耐烦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韦皇后怒道:“轲儿他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他怎么好端端的就会……” “嗤!” 一声冷笑,打断了韦皇后的话。 韦皇后抬目看向燕离,嘴角翕翕。 半响,“阿离,轲儿他现在昏迷不醒,舅母就是想问他话,他也答不了。你是哥哥,照理说,弟弟犯了错,做哥哥的教训下也是应该的。可是,你总得让舅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吧?” 哥哥?弟弟?舅母? 好一张亲情牌! 燕离虽满心不屑,但为着心中大计,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当下,沉了眉眼,冷声说道:“皇后娘娘可知殿下有一宠婢?” 宠婢? 李溶月! 韦皇后满腹的怒火在听到这两个字,又想起这么个人时,便好似倒上了一锅热油,烧得越发的旺了,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立即让人将李溶月带来的念头,压着嗓子问道:“莫不是今日的事与那宠婢还有关系?” 燕离冷冷一笑,说道:“娘娘所言不错,确实与那宠婢有关!” 这会子,别说是韦皇后了,就连燕正天都被燕离的话给惊得回不过神来。 他自是知道,所谓的宠婢,指的是北齐朝的淑仪郡主,李溶月。不由便忖道:难道燕离知道了,当日平桥街棺材胡同的设伏是燕轲受李溶月唆使的。这会子是来找李溶月算帐的,燕轲这个痴情种却是为了护着心上人,而不惜以身代罚? 念头才起,燕正天轻睑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他看着韦皇后,详装不解的问道:“宠婢?哪个宠婢,朕怎么不知道?” 韦皇后抬目,冷冷的迎着燕正天的目光,稍倾,缓缓说道:“不过是一个近身侍候轲儿的宫女,仗着有几分颜色便恃宠而骄罢了!之前本想跟皇上说的,只翊儿出事后,皇上甚少来椒房殿,便也没了和皇上说的机会。” 韦皇后一番阴阴阳阳意有所指的话说下来,燕正天脸上的颜色瞬间变了几变,目光更是诡谲深沉如暴雨将至的海平面。 本就鸦雀无声的明勤殿,因着帝后二人的暗斗,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一个略重的呼吸,便会触发这一场蓄势沉沉的风暴。 在一片静谧中,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却幽幽的响起。 “那个宠婢的身份,皇后娘娘知道吗?” 韦皇后霍然抬头,朝燕离看去。 她当然知道,可是,燕离现在这么说,却是什么意思? 燕离没有理会韦皇后,而是目光一转,看向燕正天,“那个宠婢不是一般人,她其实是东夏辰王府的淑仪郡主,李溶月。” “所以呢?”韦皇后轻声问道? 燕离翘了翘唇角,笑着说道:“若是旁人,我自然随他去了,可是娘娘和皇上应该都知道,我与李溶月有杀父之仇。偏偏前些日子容锦在平桥街遇险,我们在这北齐跟人无冤无仇的,我就想着会不会是李溶月唆使轲表弟干的……” “不可能!”韦皇后厉声打断燕离的话,“轲儿虽然性子绵软了些,但这种手足相残,残害至亲的事,他肯定干不出来。” 燕离笑了笑,抬头朝燕正天看去,问道:“皇上也是这么认为的?” 燕正天当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但……对上韦皇后看来的目光,燕正天默了一默后,说道:“你轲表弟虽然偶尔会做些糊涂事,但大事上却向来把握得准,这事怕真是你误会他了。” 燕离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冤枉了人,今天便来找轲表弟,打算跟他好好谈谈,可是……” 韦皇后眉头骤然一紧,看向燕离,“可是什么?” “可是,话还没说到几句,轲表弟便嚷嚷着说,他贵为皇子,他的女人就是捅破了天,也有他兜着。别说,当日的事不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我又能怎么样?”燕离唇角噙了抹笑,看向脸色难看的韦皇后,问道:“娘娘,你觉得轲表弟他是不是很欠揍?” 韦皇后张了张嘴。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紫! 垂在袖笼里的手,将掌心都给扣破了,却犹未自觉。 “混帐东西!”燕正天一声怒喝,末了,看着燕离说道:“照朕说,阿离,你打得还轻了……” “若仅是如此,其实我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燕离打断燕正天的话。 燕正天顿时目光一亮。 韦皇后却是觉得一股怒火,从头顶直窜脚底,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燕离笑了笑。 “娘娘之前也说了,我虚长了轲表弟几岁,他耍小孩脾气,我自是不能的。但那番话却实在让我气愤不过,我便说,像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将来如何能君临天下,如何能成为一代明君。” “轲表弟却说,北齐的江山是燕氏的江山,与我何干?还说,若有一日,他能登基为帝,第一个便饶不了我!” “孽子!” 韦皇后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裁到了地上。 燕离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这满殿的宫人,我可曾说了半句假话。”又道:“我本不欲动手,但我虽不是燕姓人,娘亲当年却是为了这江山万里呕心沥血,更是以女子之身率军四处征战,才有了如今的盛世华年。” “现如今,翊表弟生死难料,他做为中宫嫡子,是储君也是北齐未来的皇帝。身为人君,却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但便如此,他却还嚷嚷着说,他要替他的女人报仇,如果,我不能打死他,他就要打死我!” “……” 韦皇后已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别说是韦皇后,就连燕正天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真的是燕轲吗? 真的是他说的话吗? 燕轲他不是傻子,他就算是色迷心窍,他肯定也不会说这样一番话!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很不好意思,才刚调整好状态,可家里却突然发生变故。 家公住院了,明天手术,这两天我只能保证不断更,更新时间和更新的量,实在不敢保证。 请大家谅解!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5反间计 “皇上,娘娘,轲表弟他该打吗?” 耳边响起燕离淡淡的相问声。 该打吗? 当然该打! 韦皇后嘴辰微翕,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耳边响起燕正天盛怒至极的声音。 “该打,打得好,朕只恨没有亲自动手教训这个孽子!” 韦皇后深深的看了眼怒容满面的燕正天之后,才转身看向燕离,一边拿着帕子拭脸上的泪水,一边轻声说道:“若轲儿真是这般,别说该打,你就是将他打死了,舅母也断没有责怪你的道理,可是……” 韦皇后话声一顿。 燕离眉梢微扬,看向韦皇后,“皇后娘娘大可将殿下周遭侍候的宫人喊来问问,我刚才所言可有半名虚话。” “不是,舅母自是相信你的。”韦皇后连忙说道:“只是,你轲表弟打小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怎的却突然间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舅母是在想,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还是……” “皇后!” 燕正天出声打断了燕正天的话。 “皇上,难道在您的眼里,轲儿便是这般简单粗暴目无纲常伦理的人吗?”韦皇后抬头,毫不相让的瞪视着燕正天。 当年燕正天为了揽权不惜废妻为妾,迎娶韦皇后进门。但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自以为可以借着韦氏一派之手,大权在手,却不想,事到最后,不过又是一场外戚擅权的结果! 这些年来,帝后之间一直都是维系着表面的和平的,而韦皇后更是极少有这样与他正面相撞的时刻。 是故,乍然对上韦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燕正天在一怔之后,很快的便是羞怒交加。他冷笑一声,目光冷冷的看了韦皇后,“皇后,朕素来感念你慎简淑德,温惠端良,可皇后今日所言所行,却让朕大失所望。” 燕正天的话声一落,韦皇后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陡然一白。 “慎简淑德,温惠端良”这是当日封后诏书上的话,现在,燕正天却说她的所言所行让他大失所望! 呵! 韦皇后发出一声嗤笑,她知道燕正天不喜她,之所以迎她为后,不过是一场政治图谋。可夫妻多年,难道便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轲儿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难道不知道,即便轲儿不是他心中的储君人选,可一旦今天的事传了出去,轲儿从此便坐实了残虐荒淫的名声,这一辈子便完了! “臣妾也很失望。” 不管韦皇后是想和不想又或者是愿意不愿意,今天誓必她都要和燕正天撕破脸。燕轲再不堪,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她今后一辈子的依仗!而现在,燕正天要毁去她的依仗,她如何能依? “臣妾不曾想到,皇上厌恶轲儿竟然厌恶到连一个自辩的机会都不肯给他的地步。”韦皇后满目悲愤的看着燕正天,咬牙道:“都是您的孩子,若今日之事换成是大殿下,皇上又该如何?” 燕正天黑眸微眯,目光危险的打量着韦皇后,一字一句道:“皇后这是在指责朕待几位皇子不公?” “臣妾不敢!” 韦皇后冷声说道,然,虽则说着不敢,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不敢?!”燕正天冷冷一笑,“朕看你不是不敢,而是你敢的很啊!” 韦皇后唇角勾着一抹冷笑,目光不卑不亢的迎向燕正天,“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身为九五之尊,您要这般想臣妾,臣妾也没法。” 帝后之间的针锋相对,使得满殿的人都瑟瑟不安,唯有燕离眉梢微扬,漆黑如琉璃的眸间滑过几不可见的笑意。 “欲加之罪?朕到想问问皇后,什么叫欲加之罪?难道不是你指责朕对翊儿和轲儿不同吗?你问朕,若是今日之事换成翊儿,朕又该如何!那么朕告诉你,今天的事若是换成是翊儿,朕赏他五十大板,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若是翊儿便赏他五十大板?”韦皇后目光微抬,用一种好笑又鄙夷的目光看着燕正天,“若皇上真像您说的这般公正,当日郧国公府之事,您明知是大殿下侠胆仁心,不忍见诸位小姐命殒湖中,才会以身涉险,最终溺水昏迷。可皇上您却为何派人围了郧国公府?” 燕正天看着韦皇后的眸子陡然一厉。 既然已经撕破脸,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便再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也是时候让他燕正天知道,她韦氏婧芬并不是只会一味的隐忍和退让! 拿定主意的韦皇后眉目间生起一抹毅然之色,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圆圆的杏眸平静的看着因为被人揭穿心事而暴怒涨红了脸的燕正天,“臣妾说错了吗?皇上!” “错了!”燕正天几近咆哮的怒声吼道:“不但错了,还错得离谱。” 燕正天往前一步,目光吃人一般的盯着韦皇后,“朕来问你,今日之事和当日郧国公府之事可是相同?你也说了翊儿他是侠胆仁心,才会下水救人!那么轲儿,轲儿他做的是什么事?需要朕再说一遍给你听吗?” 燕轲做了什么? 她当然知道燕轲做了什么! 可是,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她悉心教导的儿子会这般是非不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韦皇后满脸悲呛之色的看着燕正天,“皇上和臣妾现在听到的不过都是阿离的说词,难道我们不应该听听轲儿的说法吗?他是臣妾一手带大的孩儿,是什么样的品性,臣妾自问还了解几分,今天的事,一定事出有因。” “皇后的意思是,阿离他在撒谎?”燕正天逼视着韦皇后。 话声一落,燕正天似笑非笑的睃了眼韦皇后,然后目光便落在了一侧,在他和韦皇后的这一出闹剧中一直安静当着观众的燕离身上。 韦皇后的目光紧跟着也看向了燕离。 感觉到两人的目光,一直眼睑微垂的燕离,微微抬起如蝶翼般的眼睫,下一刻,目光清亮的看着二人,正欲开口,却见一个小宫女急急的从殿内走出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二殿下醒过来了。” 韦皇后立即对燕离说道:“阿离,你随舅母一起去看看你轲表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燕离想了想,点头应下。 韦皇后转身才要进去,却又半道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正天,“皇上可愿给轲儿一个自辩的机会?” 燕正天看了眼韦皇后,拾脚大步往殿内走去。 大殿内清冷的沉水香和着浓浓的中药味,掩去了淡淡的血腥气,留下一种轻浅的冷香混着淡淡的酸涩味。 燕轲已经醒过来,正一脸痛苦的躺在床榻之上,乍然见到进屋的韦皇后和燕正天先是一怔,下一刻便要翻身下榻行礼,却是被燕正天摆手阻止了。 “好了,你有伤在身,这些虚礼便免了。” 因为伤了鼻子,燕轲说话的声音便有些模糊不清。 早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燕正天和韦皇后在燕轲的床榻分别落座。 燕轲的目光这时才看向了站在堂下的燕离,四目相对,燕轲的目光间闪过一抹而逝的恼恨之色,那种恨意,就好似被打伤了的毒蛇,随时都准备奋力一扑,咬死对方! 燕离感觉到了,韦皇后自然也看到了。 她眉头一皱,睃了眼殿内众人,末了,眉宇微蹙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韦秀,韦秀悄然退下。 韦皇后这才看向燕轲,强忍了心中的怒气,轻声问道:“轲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你离表哥打起来了?” 燕轲一听韦皇后的话,顿时便不乐意了,他目光直直的看着燕离,对韦皇后说道:“母后,儿臣没有跟他打架,是他莫名奇妙的像个疯子一样,把儿臣给打了!” 别说韦皇后被燕轲的话惊了一惊,就连燕正天都被燕轲的话给惊得猝然抬头,目光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说,是阿离莫名奇妙的把你给打了?” 燕轲点头。 许是用力过大,牵扯到了伤口,他嗞嗞的吸了口冷气,抬手指着燕离,咬牙道:“燕离,你不会是敢做不敢认吧?” “阿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正天拧眉,一脸不悦的看向燕离,说道:“表兄弟间开个玩笑没什么,可是……” “皇上何不宣了殿下身边侍候的宫人来问一问呢?”燕离打断燕正天的话,说道。 燕正天拧了眉头。 韦皇后看了眼燕正天,转身对大宫女璃清吩咐道:“去,将今天殿下身边侍候的人喊来。” “是,娘娘。” 璃清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将今天当值侍候燕轲的小太监带了进来。 “奴才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小太监哆嗦着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韦皇后朝燕正天看去,“皇上,是您来问,还是臣妾来问。” 燕正天冷冷道:“还是皇后您来问吧,朕不想再担偏颇之名。” 面对燕正天的刻意讥诮,韦皇后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下一瞬,却是目光突然一厉,看向了跪在堂下的小太监,“既然今天是你在殿下身边侍候,那就将今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一遍吧,要敢遗漏一个字,仔细你的脑袋!” 小太监连声喊着不敢,哆哆嗦嗦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起来。 …… 长芳殿。 容锦错愕的看着琳琅,“你,你,你是说,燕轲他之所以会失去常态,是因为燕离对他用了盅?” 琳琅点头,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突然就跟个疯子一样,自说自话,一切按照我们的套路来了?那是因为他体内的盅控制了他的意识,而少主又控制了那只盅。” 简单直白的说,就是燕离控制了燕轲的意识! 容锦点头,她就说嘛,怎么好端端的,燕轲就跟个疯子一样,突然说出那样一番让人大跌眼睛的话来。 “容姑娘,你说这会子,那碗作过手脚的茶盏,应该会被韦皇后发现了吧?”琳琅一屁股坐在容锦跟前,嘿嘿笑着说道:“这宫里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吧?” 容锦挑了挑眉头。 心道:只怕不是一锅粥那么简单了! 燕正天想要借李溶月来挑唆燕轲与燕离的关系,而燕轲确实也让他如意以偿了!但燕正天肯定不会想到,燕离和她会将计就计,反施反间计! 燕正天想借燕离的手削弱韦皇后和燕轲的力量,她们又何偿不是想借燕正天与韦皇后的内斗,来坐收渔人之利?! 容锦笑了笑,对琳琅说道:“放心,该发现的总是会发现的!” …… 明勤殿。 韦皇后拧了眉头,厉声道:“将殿下碰过用过饮过的东西都搜出来。” “是,娘娘。” 璃清带了宫人退了下去。 韦皇后冷冷的睃了眼趴在地上抖得跟个筛子一样的小太监,末了,抬头看向沉了眉眼,不辩喜怒的燕正天,大声道:“皇上,您适才也听见了,之前轲儿一切都正常,就是在饮过那盏茶后,人就变得不一样了,臣妾怀疑是有人存心对轲儿不利,故意离间轲儿和阿离的兄弟情份。” 燕正天微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幽幽的冷笑。 离间?! 没错,确实是有人故意离间。 但今天的事……燕正天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坐在对面椅子里,闲适惬意犹如是在听说书的燕离身上。 “阿离,你怎么看?” 燕离抬头看了看燕正天,唇角翘了翘,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初来乍到,对几位皇子的为人都不甚熟悉,是被人陷害还是本性恶劣,皇上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不就是么! 你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做爹的不知道,还要来问个外人? 这无异于一巴掌扇在燕正天的脸上。 “娘娘,找到了。” 璃清托着个红漆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是一只旧窑十样锦的茶盅,茶盅里茶水仍在。 韦皇后上前几步,目光一撇之后,厉声道:“去请曹太医!” 很快便有宫人急急退了出去,不多时便想背着个药箱子的曹吉再次请了回来。 顾不得擦头上的汗水,曹吉就先扑了上前,去验桌上的茶盏。随即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燕正天和韦皇后跟前,“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是蚀心散。” “蚀心散?!”韦皇后一怔之后,怒道:“那是什么东西?” 曹吉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面色肃沉的燕正天一眼,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是一种让人意识迷离的药物,服了这种药物,轻者胡言疯语,重者则是一生疯癫如坠魔道。” “啪”一声,脆响。 韦皇后手里的茶盏被她重重扔在桌上,曹吉吓得“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吩咐下去,御膳房和这层里伺候的,全部一个不少地全部看管起来,将慎刑司的方公公喊过来,让他给本宫查清了查明了,到底是谁敢如此居心叵测,若是查不明白,他辛苦这大半辈子的,也该出宫回家荣养去了!” 韦皇后冷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响起。 燕正天目光缓缓抬起,看着眼前圆圆润润的韦皇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瞬而过,他想抓,却是抓不住! ------题外话------ 不好意思,更晚了,量也少了点。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李溶月之死 慎刑司属内务府,主管皇宫各殿犯事的宫人不说,就是犯了事的贵人很多时候也是交到慎刑司去审问。 掌管慎刑司的方公公方如锦,出身显贵,原是六安候世子,当年一场夺嫡之争时,六安候因为站错了队,一夕间遭抄家灭门之祸,方如锦则因为当时只有七岁,逃过一死,但却被送入宫庭净身为奴。 时间如白驹过隙,当年的稚子如今已是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即便因为残身,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柔的气息,但举手投足间却仍会不经意间的带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奴才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燕正天抬头,目光淡淡的睃了眼恭身行礼的方如锦,摆了摆手,免了方如锦的礼后,回头对韦皇后说道:“人来了,要怎么做,你去与他说吧。” 韦皇后略一颌首后,站了起来,莲步轻移走到低眉垂眼的方如锦身前,站定,目光在方如锦微露霜白的发间顿了顿,稍倾,才开口说道:“方公公,有人在二殿下的茶盏里下了毒,本宫和皇上宣你来,便是要你找出凶手!” “是,娘娘。”方如锦应道。 韦皇后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明勤殿的人都已经看管起来,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凶手必须要找到。” 方如锦恭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背影翩翩,风韵斐然。 韦皇后暗暗的叹了口气,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张清秀白晰、淡漠冷凝的脸。 六安候世子,方如初! 有多少年了?她没再想起这个人,这张脸? “皇后!” 耳边响起燕正天的声音。 韦皇后猝然回神,将纷乱的思绪悉数压下,回身朝正拧眉看着她的燕正天走去,“皇上。” 燕正天凝眉看向韦皇后,“皇后适才怎么了?朕喊了你好几声,也不见你回话?” “臣妾是在想着,也不知道方公公能不能找到那个凶手。”韦皇后不无忧虑的说道。 燕正天嗤笑一声,“皇后不是说了吗?若是他连这点事也办不好,便让他出宫回家荣养去。” 韦皇后抬目看向燕正天,才欲开口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觑见,门外一抹身影闪了闪,下一刻便看到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轻声与童喜耳语了几句,童喜脸上似是绽起了一抹惊喜之色,飞快的朝这边看过来,对上韦皇后若有所思的目光后,童喜似是僵了僵。 小内侍很快退了下去,童喜默了一默后,朝这边走了过来,“皇上。” 燕正天看向童喜,“什么事?” “皇上,沈护卫回来了。” 大殿里一瞬间静了静。 沈真被燕正天派出去寻找神医花和成的事,或许一开始是个密秘,但到后来便不是什么密秘了。 夏初时,沈真便带了人出发,这会子已经是夏末秋初,两三个月没有消息的他,就在众人都将遗忘时,他却忽然回来了! 沈真是去找花和成的,既然他回来了,那是不是说,花和成已经被找到了?花和成找到了,那活死人一样的燕翊是不是便有救了? 韦皇后一瞬间张开了身上所有的刺,目光像把刀子一样狠狠的剜向低眉垂眼的童喜。 该死,真是该死,她怎么就大意了?为什么明明知道,沈真是去找花和成的,却不知道派人半路去拦截?就算是不曾派人半路拦截,为什么就不能趁沈真回来之前,将燕翊给砌底了结了! “人在哪里?”燕正天猛的站了起来,急声问道。 童喜被韦皇后凌迟似的目光看得两股战战,乍然听到燕正天的问话,下意识的便大声说道:“回皇上的话,沈护卫已经带着人去了明光殿。” 燕正天拾脚便要往外走,身后却响起韦皇后的声音。 “皇上。” 燕正天步子一顿,回头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皮笑肉笑不笑的看向燕正天,上前一步,冷声说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这里的事……” “这里有皇后就行了,翊儿已经昏迷数月,太医说了,多耽搁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险,朕先去趟明光殿,你这边事了,使人来与朕说一声便是。” 话落,不待韦皇后开口,便带着童喜匆匆离去。 韦皇后站在那,目光直直的看着燕正天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的身影。直至耳边响起燕离清越如环玉相击的声音,韦皇后似是才回过神来。 “我记得幼时曾听娘亲提及过,这位花和成医术之精湛可谓生死而肉白骨,想来,只要他肯出手,过得几日,翊表弟就该生龙活虎了!” 韦皇后霍然回头,目光定定的看向眉目淡淡的燕离。 燕离抬目,对上韦皇后的看来的目光,掀了掀唇角,脸上绽起一抹似笑非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声说道:“不早了娘娘,还有人等着我用晚膳,我可否先行告退?” “去吧,”韦皇后慈眉善目的对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娘娘言重了,”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今日之事,该我向娘娘和轲表弟赔礼才是。” 话落,便要揖手向韦皇后赔礼。 “你这孩子,”韦皇后上前一步,托住了燕离的手,语声亲昵的责怪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见外,你是兄长,轲儿犯了错,你出手代为教训他,原就是应该的。虽说今天事出有因,但也不至于要到你赔礼的地步。好了,舅母做主,这事就这样揭过了!” 燕离闻言,便也不坚持。 韦皇后又令贴身侍候的大宫女璃茉亲自送了燕离出去。 很快,大殿内便只剩下韦皇后和燕轲以及一干宫人。 韦皇后看了眼床榻上双眸轻合的燕轲后,使了个眼色给璃清,璃清便带着殿内的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你都听到了!” 冷冷的声音乍然响起,在空空的殿宇间响起一阵不小的回声。 床榻上一直眼眸轻合的燕轲似是受惊般,猛的便抬头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对上燕轲看来的目光,再次问道:“你都听到了?” 燕轲破裂肿起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却在这时,韦秀从外面走进来,轻声对韦皇后说道:“娘娘,方公公让奴婢来说一声,已经审出来了。” 韦皇后点了点头,看了燕轲一眼后,才重新看向韦秀,问道:“是谁?” 韦秀抬头看了眼床榻上的燕轲,顿了顿,嘴里吐出三个字,“是阿月!” “不可能!”燕轲猛的翻身坐了起来,却因为牵扯到身上的伤处,痛得龇牙裂嘴,他却全然不管,只双目腥红的盯着韦皇后,嘶声吼道:“不是她,不可能是她,母后……” “闭嘴!”韦皇后厉声喝道:“你不相信是她,是不是?” 燕轲摇头。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阿月? 不可能是他的阿月的! 韦皇后没有理会燕轲的慌乱失措而是回头对韦秀说道:“殿下既然不信,那就把人带进来,让他亲耳听一遍吧。” 韦秀看了眼床榻上的燕轲,沉沉的叹了口气,末了,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带着浑身湿透被两个宫人架住的李溶月走了进来。 “阿月……”燕轲见着这样的李溶月,不顾浑身的伤痛,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踉跄着走了上前,一屁股软倒在李溶月身前,想要伸手去抱李溶月,却在目光对上李溶月满是血渍的手时,霍然抬头怒声吼道:“谁干的?” 韦皇后没有理燕轲,韦秀对两个宫人摆了摆手,轻声道:“下去吧,没有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姑姑。” 宫人重新退了下去。 燕轲颤抖着手去抱李溶月,“阿月,阿月,你怎么了?你别怕,我这就传太医……” 话落,抬头便要大声让人传太医,却在这时,耳边响起李溶月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殿下,不,不必了。” “阿月,”燕轲低下头,看着怀里脸如白纸,然后抬手紧紧的抱住了浑身颤抖的像个筛子的李溶月,一迭声的说道:“阿月,你别怕,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你的……你别怕……” “殿下,我累了。”李溶月抬头,用她那对潋滟浟湙的眸子看向面目变形却异常温柔的燕轲,唇角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轻的叹了口气,“殿下,你对我真好,是这个世上,除我父王外对我最好的男人,只可惜……来世吧,如果来世,您还愿意喜欢我,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不,不行,”燕轲摇头,“来世来世再说,这一世,你答应过我的,要替我生儿育女,要跟我白头到老……阿月,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李溶月笑了笑,“对不起,殿下,我骗了你。” 燕轲身子一僵。 “我不能替你生儿育女了,我也不能跟你白头到老了,我是个坏女人……我为了替自已报仇,我利用了你……殿下,是皇上,是淑妃娘娘,是她们逼着我这么做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燕轲抱着李溶月的手再度紧了紧,“阿月,是我自已愿意帮你的,我不怪你,我……” “可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已。”李溶月抬头,泪眼模糊的看了眼燕轲,泣声说道:“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忍心,你因为我而失去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燕轲摇头。 他目光哀求的抬头看向韦皇后,“母后,求您,儿臣求您饶阿月一命吧!” 韦皇后冷冷的撇开了脸,“阿秀。” 韦秀上前,欲要伸手去拉燕轲怀里的李溶月,不想,燕轲却陡然发难,一把推开了韦秀,将李溶月护在身后,怒目瞪向眉目肃沉如水的韦皇后,嘶声吼道:“母后,您难道就不怕儿臣恨您一辈子吗?” 韦皇后抬头,似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燕轲,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燕轲扬起脖子,目光坚定的看向韦皇后,咬牙道:“儿臣说,母后难道就不怕儿臣恨您一辈子吗?” “呵呵……” 韦皇后发出一串压抑的讥诮的笑声,笑声方歇,电光火石间,她却是抬手“啪”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燕轲的脸上。 燕轲一脸错愕的看着韦皇后,稍倾,他抬手捂住半边滚烫的脸,目中的错愕变成了燃烧着的愤怒的火焰。 “你想恨是吗!”韦皇后指着脸上青紫交替的燕轲,怒声骂道:“那我便让你恨个够。”话落,一手指着燕轲怀里的李溶月,对韦秀说道:“阿秀,将这个贱人给我斩了四肢做成人龇扔到平桥街上去。” 李溶月脸上顿时生起一抹绝望的惊恐之色。 “你敢!”燕轲抬头瞪着走上前的韦秀,怒声道:“你敢动阿秀一根头发,我立时将你千刀万剐!” 韦秀深深的看了眼燕轲,步子一顿,略提了声音,对外面喊道:“来人!” “殿下!”李溶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殿下,我求您了,您放手吧,您让娘娘给我一个痛快吧。您若真心喜欢我,我只求您,来日您能手刃容锦贱人,为我报仇血恨。” 话落,不待燕轲开口,李溶月猛的站了起来,对着殿内的柱子便狠狠的撞了一头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 燕轲眼睁睁的看着李溶月血流满头的倒在了地上。 他想要上前,却是双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韦皇后使了个眼色给韦秀,韦秀转身走了出去,很快身后便跟了两个宫人进来,拖死狗一般,将李溶月拖了出去。 “阿……” 燕轲的声音在对上韦皇后沉沉的看来的眸子时,顿在了那。 眼角一颗泪珠悄然的落了下来,落在唇瓣上,咸涩的味道,瞬间将他淹没。 殿内飘荡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韦皇后抬手将衣袖上的皱褶扯了扯,一边缓缓开口说道:“李溶月是燕翊从东夏带回来的,也是他一手安排送到你身边的。燕翊溺水昏迷后,你父皇为了让你和燕离对上,将辰王死在容锦手里的事告诉了她,她为了报仇,假意投寰自尽,好以此逼你对燕离和容锦出手,而你果然如她所愿。” 燕轲咽了咽干干的喉咙。 他想说,他知道,这一切他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不可以? 他是皇子,是未来的储君,他护着心爱的女人,错了吗? 韦皇后对上燕轲看来的眼,唇角噙起抹冷笑,幽幽说道:“沈真找到了花和成,也将他领回了皇宫,很快,燕翊便会好转,而你父皇之所以对当日郧国公府的一干人围而不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要他们站在燕翊那边,支持燕翊夺嫡。” “轲儿,”韦皇后微微低身,目光直直的盯视着燕轲懵然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燕翊若是坐上那个位置,你能活命吗?母后又能吗?你外祖,你舅舅他们能吗?” “可是……” “可是,这跟李溶月的死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燕轲眨了眨眼。 韦皇后冷笑连连,“她不死,如何能平燕离,容锦心头之恨?”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7我要做皇帝 “她不死,如何能平燕离,容锦心头之恨?”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如同冰锥子一样,直刺燕轲肺腑,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冰冻住了一样,僵硬的动弹不了分豪! 燕轲抬头,目光僵直的看着一脸冷色的韦皇后。 必竟是自已亲生的,韦皇后之前再气,但这刻对上燕轲肿涨青紫的脸,扭曲变形的五官,心里的怜惜很自然的便多过了气愤。 她在燕轲跟前坐了下来,目光慈爱的看着燕轲,轻声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燕轲眨了眨僵硬的眼皮,抬头看向韦皇后,嘴唇动了动,干干的声音如同从嗓子缝里挤出来一般,“儿臣明白,母后放心,儿臣再不会糊涂了。” 韦皇后看着神色萎顿的燕轲,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轲儿,从小母后就告诉过你,你要想活得恣意飞扬,那就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你才能……” “母后,”燕轲打断韦皇后的话,低垂了眉眼,目色难辩的轻声说道:“儿臣知道错了。可是现在我们怎么?”话落下颌微抬,将一张青紫交替浮肿不堪的脸对着韦皇后,闷声说道:“母后难道真认为,死了一个李溶月真的就能平息燕离和容锦心中对孩儿的恼意吗?” 韦皇后蹙了蹙眉头。 她当然知道,以燕轲当日的行为,死一个李溶月当然不能平息燕离心中之怒!而,她要李溶月的命,自然也不可能全是因着要给燕离一个交代!不过是有她自已的思量罢了!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韦皇后看向燕轲,柔声说道:“你既然能问出这话来,可见你心中自是有想法的,不妨说出来,让母后替你参考参考。” 燕轲垂了眸子,略作沉吟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儿臣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儿臣只是想,若是有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想要儿臣的命,儿臣只要不死,总是不能放过他的。以己度人,想来,燕离也好,容锦也罢,他们都不是好相与的,以他们的为人肯定不会因为李溶月死了,便将儿臣之前做的一切抹去。母后您说是不是?” 韦皇后看着眼睑轻垂的燕轲,心道:你既然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们? 但事情已经发生,一味的懊悔是没有用的,这世间最没用的怕便是后悔二字! “所以呢?”韦皇后看着燕轲,问道:“轲儿,你打算怎么办?” 燕轲抬头,目光直直的迎向韦皇后,“母后,我要当皇帝。” 不是当太子,而是要当皇帝! 韦皇后猝然一惊,瞳孔攸的一紧,然后便直直的看向燕轲。 燕轲迎着韦皇后打量的目光,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见真的像自已猜想的那样,韦皇后先是身子一僵,下一瞬却如同被抽去了筋般,软软无力的靠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一时间,母子二人谁也不曾言语。 大殿,静谧的能清晰的听到彼此喘重的呼吸声。 良久。 韦皇后咽了咽干干的如同被刀刮过的喉咙,声音嘶哑的问道:“轲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臣知道。”燕轲垂眸,目光落在自已被噌掉一块皮的手背上,唇角噙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说道:“母后您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个位置我不去抢,永远都轮不到我。” 韦皇后闭了闭眼。 心里不是不曾有过这个打算,不然,她也不必……韦皇后慢慢睁开眼,倾身拍了拍燕轲的手,沉声说道:“你知道就好,母后统共就你一个,自是什么都能为你做的。” 燕轲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明光殿。 以曹吉为首的众多太医正悄然打量着坐在榻前须发俱白的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年过半百,身形瘦削,许是因为习医的缘故,脸上的皱纹并不是很多,但却深,特别是额头和眼角边的几道,如同刀刻,配上他少数民族独有的高鼻深目,少了几许慈祥和蔼,却多了几分孤傲凌然。 贺兰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目光像磁石般,牢牢的盯着花衣老者搭在燕翊脉门的手,一见花和成的手挪开,顾不得燕正天便在身侧,抢身上前,急声问道:“神医,翊儿他怎么样?” 不错,灰衣老者便是沈真请回来的苗疆神医,花和成! 花和成缓缓起身,向贺兰氏揖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回娘娘的话,老朽可以替殿下施针再辅以药物,让殿下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燕正天抢在贺兰氏之前,凝声问道。 花和成顿了一顿后,沉吟着说道:“只是殿下昏迷太久,老朽只怕,人可以醒来,但却会落下一些后遗症。” “后遗症?”贺兰氏颤声道:“什么样的后遗症?” 花和成灰褐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为医者的怜惜和无奈,轻声说道:“这个,老朽也不能肯定,但最有可能的便是,醒过来的殿下神智有损,也有可能人虽然醒来,但却不能言语,手脚失去行动的能力。” 贺兰氏身子一晃,软软的倒在了伸手过来相扶的燕正天怀里。 脸上哪里还有喜色,有的只是大喜之后的无尽悲哀,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反复喃喃着同一句话,“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玉梅,扶了你家娘娘下去歇息。”燕正天对一侧的玉梅吩咐道。 玉梅连忙上前,从燕正天怀里接过神色怔然宛若三魂失了两魂半的贺兰氏。少不得,和声细语的劝道:“娘娘,神医也说了,只是有可能,并不一定会。您还是放宽了心,别自已吓自已……” 一边说着,一边扶了贺兰氏往偏殿去。 这边厢,待玉梅扶走了贺兰氏,燕正天深深的看了眼花和成,半响,沉声道:“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花和成点了点头。 燕正天便率先往外殿走去。 花和成看了眼榻上的燕翊,叹了口气后,转身跟了上前。 待到了外殿,燕正天指着下首的椅子,对花和成说道:“神医请坐。” 花和成谢过之后,依言在燕正天的下首坐了下来。 “神医,之前你说的,可有解救之法?”燕正天沉吟着问道。 “皇上是说殿下醒来,许是会成残智的事?”花和成看向燕正天,见燕正天点头,他顿了一顿后,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救治之法,只是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神。” “多久?” “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几二十年,也有一辈子便如此,难以好转,端看各人的造化!” 燕正天闻言,沉沉的看了眼花和成,稍倾,摇头,“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皇上,老朽刚才说的都只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花和成垂眸,轻声说道:“也许殿下他福泽深厚,醒来一切与常人无异,这也是有可能的。” 燕正天闻言,脸上神色一喜,不由问道:“神医有几成把握。” “五成!” 五成?! 也就是说,燕翊是好是残,机会是一半对一半。 燕正天脸色的喜色一瞬如同被抽光了一样,久久不曾发出一言半字。 被玉梅扶到偏殿的贺兰氏,在喝过一盏烫得人嘴角起泡的热茶后,一颗如同被冰水浸过的心,总算是慢慢的苏醒了过来。 她抬头,目光穿过七彩的琉璃帘,落在了外殿那抹隐隐约约的明黄身影上。 恨意如同开了锅的饺子不住的在心间翻腾,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她的翊儿,本应该是天之骄子,本应该是顺应天意的国之储君。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害了她,又害了她的翊儿!如果她的翊儿醒来是个傻子,那么他醒来还有什么意义? 大滴大滴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自贺兰氏的眼里不住的往下掉,瞬间湿透了她胸前的衣襟。 一侧的玉梅本还想再劝,但在看到贺兰氏僵直的空洞的不住流泪的脸后,所有劝慰的话,都被她咽了下去,她心头一酸,重重的撇开了脸。 “玉梅,你去跟皇上说……” 贺兰氏话还说完,却见燕正天身边侍候的小内侍急急的走了过来,贺兰氏当即顿住了嘴里的话,起身朝小内侍走了过去。 “娘娘,皇上请您过去说道。” 贺兰氏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阿馨,”燕正天抬头对上匆匆而来的贺兰氏,站了起来,伸手向前牵住浑身轻颤的贺兰氏,柔声说道:“神医适才说了,他说的不过是最坏的局面,但也有可能翊儿醒来与常人无异。” 贺兰氏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分外清亮的看着燕正天,“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燕正天笑着重重的握了握贺兰氏的手,“神医还在这,你难道还怕朕骗你吗?你要不相信,可以当面问神医。” 贺兰氏果真转头看向花和成,轻声问道:“花神医,真的像皇上说的那样吗?翊儿他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花和成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是的。” 贺兰氏脸上带着泪意的脸,突然就绽起了一抹明艳的笑容,对花和成屈膝福了一礼,“那一切就有劳神医了,您放心,只要您救了殿下,皇上和我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娘娘,言重了。”花和成侧身避过贺兰氏的那一福,轻声说道:“医者父母心,我们虽然与病患无亲无故,但却也是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的。” 话落,抬头看向燕正天,说道:“既然皇上和娘娘决定了,那老朽这就去做准备,回头好与殿下施针。” “有劳神医。” 燕正天和贺兰氏齐齐说道。 花和成重新进了内殿,做完施针的准备后,又在一边的书案上写了张方子,让宫人按着他的方子去抓药煎药。 外殿,贺兰氏往燕正天身边靠了靠,轻声问道:“皇上,二皇子那边怎么样了?妾身听宫人说,是有人给二殿下下毒,查出来了吗?二殿下,他没事吧?” 燕正天冷声哼了哼,末了,冷声说道:“是贼喊捉贼,还是真的有贼,只有韦婧芬她自已知道,不过……” 贺兰氏抬头看向燕正天。 燕正天眉梢微挑,眉宇间掠过一抹冷笑,轻声说道:“不过,想来,韦氏母子定是要离心了!” “哦?”贺兰氏不由好奇的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就……” 燕正天摆了摆手,殿内侍候的宫人便齐齐退了下去。 他这才压了声音与贺兰氏说道:“韦氏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除去李溶月,而燕轲如何肯依?但韦婧芬是什么人?便算是不为娘家侄女出一口恶气,她也一定会借这个机会向燕离和容锦表示诚意,所以李溶月必死。” “李溶月死了,二殿下一定会恨透了皇后娘娘。”贺兰氏接了燕正天的话,说道:“如此一来,果真就如皇上所说,她母子二人定要离心了!” 燕正天笑了笑。 他虽然不喜燕轲,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儿子。 现如今,翊儿的情形不容乐观,若是能让轲儿脱离韦氏,完全的站在他这一边,其实他也不介意做一个慈父的! 贺兰氏眉目轻抬,小心的打量着燕正天的神色,末了,语带试探的说道:“皇上,若是翊儿他真的……皇上打算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燕正天皱了眉头,不高兴的说道:“翊儿是个有福气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贺兰氏点头,满脸呛然的说道:“妾身自是希望翊儿能平安无事,可世事又岂能尽如己愿?臣妾只是想告诉皇上,若是翊儿他真的没有那个福气……” 燕正天拍了拍贺兰氏的手,“朕明白的,你放心,即便翊儿福薄,朕也会令他一世安然无忧富贵荣华的。” 贺兰氏一颗心却在这时沉到了谷底,眼眶酸涩的好似要暴开一样。 她真傻,她怎么就忘了,她虽然只有一个翊儿,可是,他却还有他的进儿,玄儿,屿儿……贺兰氏垂眼,眨下眸中的酸涩。 “臣妾谢皇上隆恩!” 燕正天叹了口气,看着贺兰氏垂下的头颅,包藏在满头青丝间白得刺眼的几丝华发,心里没来由的便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怅然,但却只是一瞬,这份怅然便转成了另一份思量。 储君人选,他自是属意翊儿,只恰如阿馨所说,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若不是翊儿,那又能是谁? 燕轲吗?不,一旦传位燕轲,韦氏擅权,假以时日,燕氏的江山便不复存在!进儿呢?又或者是玄儿和屿儿!他三人的母妃位份都不显,年纪也还小,尚有可塑。趁着他现在还有精力,悉心教导,不愁成不了一代中兴之君! 其实,如果丽妃膝下有一子就好了! 丽妃身后是安顺候府,安顺候府虽然这十几年来因真宁公主为人诟病,但当年却也是享益京中贵族圈的,最难得的是安顺候老夫人与宗室几位老王妃交情甚笃。 或者,可以将玄儿或是屿儿养在丽妃膝下? 只是,这样一来,便要将丽妃的位份再升一升!可是,韦婧芬她能同意吗? 燕正天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到得最后他干脆便拿手揉起了发涨发疼的额头。也是只到这时,他才发现,贺兰氏一直瞪着一对大大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阿馨,你怎么了?”燕正天失声问道。 贺兰氏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没什么,臣妾就是担心翊儿。” 燕正天拍了拍贺兰氏的手,稍倾,牵着她起身,说道:“走吧,朕与你进去看看。” 贺兰氏顺着燕正天手上的力道,便要起身,谁想,却在这时,外面侍候的小内侍如同被狗追了一样了,跌跌倒倒的扑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 “大胆!”内殿看着花和成的童喜恰在这时走了出来,一见小太监的样子,当即出声斥道:“圣驾跟前,岂容喧哗,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太监本就满脸汗水的脸上,一瞬间冷汗越发如浆。 燕正天摆了摆手,对童喜说道:“你问问他,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童喜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小太监,斥道:“你哑巴了?还不快回皇上的话。” “启,启禀皇上,战王府陈长史来报,说是战王妃和荣安郡主不知何故,齐齐昏迷不醒,王爷使了他来请太医院曹太医去王府问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8花千束 战王妃和荣安郡主齐齐昏迷不醒? 燕正天匆匆的与贺兰氏交换了一个目光后,来不及细想,当即便对童喜说道:“你去请了曹吉出来,让他去趟战王府。” “是,皇上。” 童喜转身急急进了内殿,不多时,便带了曹吉走了上前。 曹吉才要上前问安,燕正天摆手道:“战王妃和荣安郡主不知何故,陷入昏迷,战王派了人入宫请你去诊治,你快些去吧。” “这……”曹吉犹疑的看了眼内殿的方向。 燕正天拧了眉头,冷声说道:“即有花神医在,翊儿这想必也无大事,你只管前去王府便是。” 曹吉不敢再多言,连忙应“是”快步退了下去。 “皇上,”贺兰氏一脸狐疑的看向燕正天,不解的问道:“好端端的王妃和郡主怎么就会昏迷不醒?” 燕正天摇头。 贺兰氏不由便抿了唇,心下暗暗思忖起来。 战王府统共就只有战王妃一个女主人,自然便不会是什么妻妾争宠,小妾给正室下毒什么的。可,眼下却又实打实的是王妃和郡主昏迷不醒,这到底是会是怎么回事呢? 贺兰氏想不明白的原因,长芳殿里,容锦却是在得了消息后,与琳琅大眼瞪小眼。 “你别看我,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厚此薄彼!”琳琅对朝她看来的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我肯定是相信你不会厚此薄彼的,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韩铖没有一睡不起呢?” 琳琅耸了耸肩,很是无辜的说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容锦脸上便绽起了一抹笑,才要开口损琳琅几句,不想燕离却忽然开口说道:“其实也正常,韩铖是习武之人,加之年轻时又南北征战,这伤那伤的受的不少,一般的毒对也许没效,即使有效,量不到,也不至引起严重的后果。” 琳琅颇为认同的点头,“少主说得对。”末了,忿忿一跺脚,恨声说道:“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早知道用什么梦里消魂香啊,只接给他来包断肠草不就行了!再不济,来瓶鹤顶红也好啊!” 一边的杏雨听了,“噗嗤”一声便给笑了,轻声说道:“琳琅,你这是杀人呢还是灭门啊?” 要知道,这断肠草和鹤顶红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寻常一指甲片大小的剂量便能让人一命呜呼,照着琳琅的意思,每样来个一包,只怕再来几个战王府也不够她杀的! 琳琅才要开口,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杏花的声音。 “燕少主来了。” 屋里的人顿时齐齐抬头朝门口看去,下一瞬,便看到燕离行云流水般走了进来。 容锦率先站了起来,迎了上前,轻声说道:“我才想去韶庆殿找你,你便过来了。蓝姨心急火燎的半路把你找了去,可是京山出什么事了?” 之前,燕离离开明勤殿后,本是打算直接来长芳殿的,不想走到半路却被蓝姨给截下了,两人匆匆的回了韶庆殿,打发了琳琅往这边来说一声。容锦本想径直去韶庆殿看看,结果却又得了战王府燕文素和韩华毒发的消息,这便耽搁了下来。 燕离听了容锦的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出了点事,让杏雨沏壶茶来,我们坐下慢慢说吧。” 容锦心头一沉,直觉上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也顾不得多想,回头吩咐了杏雨给燕离沏茶,她则和燕离一并上前,在屋子里的紫檀圆木桌上坐了下来。 “我刚才好似听到说什么杀人还是灭门的,出什么事了?”燕离抬头看向容锦,轻声问道。 容锦先是怔了怔,末了,失声一笑,将韩铖进宫请太医的事说了一遍。 燕离听了眉宇轻蹙,竟是久久不语。 容锦跟琳琅交换一个眼神,稍倾,容锦犹疑的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燕离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容锦,末了,却是陡然一笑,轻声说道:“锦儿,沈真找到了神医花和成!” 嗯? 一怔之后,容锦立时明白过来,稍倾,不由跟着失笑,“这么说来,还真是命不该绝呢!” 梦里消魂香虽不是什么霸道的毒,但若是要解,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可以这么说,之前,知晓韩铖请了曹吉前去诊治,容锦也不过是可惜,让韩铖逃过了一劫!但现在,知晓沈真请回了花和成,她心里的成算便没那么足了。曹吉也许解不了,可花和成被称起生死而肉白骨的神医,这点小毒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是故,容锦才会发出“命不该绝”的感叹! 但也这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对她来说,战王府的人生和死的意义对她来说其实并不大,之所以会让琳琅动手,不过是因为韩铖无视她的生死。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她逃过了韩铖和燕正天,燕轲三方联手布下的杀局,燕文素和韩华也逃过了她的杀机! 这么一想,容锦便将这事扔到了一边,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 “燕轲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容锦轻声问道。 “嗯,跟我们设想的差不多。”燕离一脸淡然的说道:“韦氏借用这个机会,弄死了李溶月。表面上看起来,燕轲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不过只要他不是蠢到无药可救,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至燕翊与死地,全力争夺储君之位。”说到这,话声一顿,抬头看向容锦,幽幽一笑,说道:“而他夺位的最大目的,只怕却是要弄死你我!” 容锦笑了笑,“无妨,只要他有那个本事就行了!” 燕离对上容锦的笑脸,却是扬了扬眉梢,深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寒意。不,他可不会给燕轲那样的机会! “那蓝姨找你是什么事?”容锦问道。 “蓝姨找我,是因为她得了凤卫传来的消息,沈真他不仅是找到了神医花和成,他还找到了一个人!”燕离说道。 容锦愕然抬头,看向燕离,“沈真还找到了一个人,谁?” “毒王花千束!”燕离说道。 毒王花千束! 这又是神医,又是毒王的,这个沈真他什么意思啊? 找花和成是为了救燕翊,可找个毒王花千束回来,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花千束和花和成怎么都姓花,是巧和,还是…… “花千束和花和成师出同门,只不过一人擅医,一人擅毒。”燕离轻声说道:“而且,这个花千束与我怕是还有些源缘!” 呃!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脱口而出的问道:“什么源缘?” “你还记得蓝玉吗?”燕离突然问道。 蓝玉?当然记得啊! 那个喜着红衣,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带着几分邪肆的男子,想来,只要是见过他的人,都不会轻易将他忘记。 “记得,”容锦点头,问道:“怎么了?怎么又跟蓝玉扯上关系了?” “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姨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晓得个大概的情况。”燕离沉吟着说道:“蓝姨说,花千束一直恋慕蓝玉,只是蓝玉却对娘亲一见钟情。而娘亲后来之所以会跟东夏太祖李骐牵扯不清,这里面大部分的原因,却是因为花千束。” 因着当年随侍在燕无暇身侧的人是红楹,而非蓝楹,是故很多事,蓝楹了解的也不多,燕无暇御下又极严,有些事燕无暇不说,便是红楹也不敢多说一字。 而蓝楹之所以会知晓花千束,蓝玉,护国公主,李骐这些事,却是后来护国公主远离北齐在京山隐居后,慢慢的才了解了一些。但,必竟时过境迁,有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燕无暇本人外,只怕却是谁也不知道! 容锦却是在燕离的三言两语间得出了一个结论。 无非就,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却爱着你的三角恋,哦,不,或许应该说是四角恋关系。 “那,花千束她跟我们是敌还是友呢?”容锦轻声问道。 燕离摇头,“不知道,不过,依蓝姨的意思,我们还是小心防着她点的很。” 容锦点头。 当然,这是必须的。 老话不是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在这个处处将他们当成唐僧肉,谁都想咬上一口的北齐皇宫,自是防火防盗防男女了! “嗯,我会小心的。”容锦轻声说道,顿了顿,却是往燕离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燕离,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沈真很奇怪啊?” 淡淡的幽香随着容锦的靠近而在鼻下轻盈环绕,瞬间直入肺腑。 燕离对上容锦眨啊眨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眉梢间绽起一抹柔意,轻声说道:“他从前是娘亲的麾下,后来娘亲将他调拨到燕正天身边。” 容锦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嘴里轻声说着“原来如此”,然,下一瞬,却是眉梢飞扬,再次朝燕离身前,凑了凑,轻声说道:“燕离,我总觉得他好似很针对我们,你有没有这感觉?” 燕离闻言,眉梢扬起一抹飞扬的弧度。 脑海里一瞬闪过,当日在东夏悦来客栈与沈真交手的那一幕。 容锦不说,他也许不会想起,但此刻经容锦提醒,想起时,心底果然便有一种,沈真对他似是怀有深深恨意的感觉。 这么一想,燕离便点了点头,“你的感觉没错,我也觉得他对我很有敌意。”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59真不要脸 “那你说,他对你的敌意,是因为你没有如他所愿站在燕翊这一边,还是因为……”容锦犹疑的看向燕离,她虽不曾把话说完,但未尽的意思,想来燕离应该明白。 而果然,燕离目光含笑的看着他,接了她的话,轻声说道:“还是因为他的一腔痴情却被娘亲无情所弃,便恨屋及乌了!” 容锦“噗嗤”一声笑了。 人说爱屋及乌,他到好,来个恨屋及乌! 笑声方歇,容锦往前凑了凑,目光清亮的看着燕离,语带调侃的说道:“燕少主,即然来者不善,你有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呢?” 容锦向来都是端庄沉稳的,像这般露出少女天真活泼的一面,是少之又少。 燕离先是一怔,怔过之后,却是很快醒过神来,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手便在容锦的鼻子上刮了刮,目光含笑满是宠溺问道:“不知道容姑娘有何高见!” 这般亲昵的动作,落在一旁的琳琅和杏雨眼里,两人先是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反应,下一瞬醒过神来时,琳琅连连大呼小叫了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话落,很是夸张的揉着自已的胳膊。 容锦顿时羞得脸能滴出血来,下意识的便要拉开与燕离的距离。 燕离回头便恨恨的瞪了眼还在作怪的琳琅一眼,冷声说道:“那就捡起来。” 嗯? 琳琅怔怔的看着燕离,捡起来!什么东西捡起来? 原本还难为情的容锦却是在听到燕离这一声冷哼后,“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不多时,杏雨也醒过神来了,她不敢像容锦笑得那么肆意,拼命的压着,却还是抖动着双肩,笑得不行。 “哎,你们笑什么啊?”琳琅的反应难得的慢了半拍,见容锦和杏雨不作声,她干脆不怕死的看着燕离,“少主,她们笑什么啊?” 燕离目光在琳琅脸上转了一圈,确定她是真的不明白后,没好气的说道:“她们笑你是个呆瓜。” “哎,我怎么呆了,我……” 杏雨强忍了笑意,上前扯了琳琅,说道:“琳琅,燕少主让你把掉地上的鸡皮疙瘩捡起来呢,你捡起来了没?要不要我帮着一起捡!” “……” 琳琅后知后觉的看着唇角翘起一抹愉悦弧度的燕离,这才明白,自已被耍了! 眼见得琳琅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容锦少不得站了起来做和事佬。 “好了,好了,别生气。”容锦笑着扯了把气哼哼的琳琅,将他拉到自已身侧坐了下来,说道:“玩笑开过就好了,我们现在商量正事吧。” 琳琅哼了哼,心道:我才不生气呢!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就算是生气,我也不能让你们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我奈何不了你俩,我还不能奈何以后的小主子不成? 心里拿定主意,原本绷紧紧的脸,突的便绽起一抹大大的笑脸,对容锦说道:“谁说我生气了,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 “是,是,你不小气。”容锦顺着琳琅的话说道。 琳琅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那谁小气?” 谁小气?! 容锦对上琳琅精乖的脸,暗暗的掐了她一把,小丫头片子,还敢挖坑给她跳?不就是想让她顺嘴说一句“你家少主小气么”,哼,想得可真美! 挖坑没挖成,反而顺带着腰上软肉吃了一记的琳琅再次默默念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是,这念头才起,便感觉到一道淡淡的目光瞥了过来,琳琅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去,四目相对,琳琅讪讪的笑了笑,飞快的撇了脸。 燕离则是唇角翘起一抹了然的笑,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浅啜起来。 一时间,前一刻还笑声朗朗的屋子便静了下来。 一盏茶喝完,燕离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容锦,眉目舒朗的问道:“战王府那边,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容锦摇头。 既然擅医的花和成和花千束都来了,想来燕文素和韩华这一遭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热闹,她就不去凑了,只要她们不再来招惹她,她自是也可以就此揭过。 “少主,我想去。” 容锦摇头,一侧的琳琅却忽然说道。 容锦闻言不解的朝琳琅看去,“你想去?” 琳琅点头。 “为什么啊?”容锦不解的问道。 琳琅嘿嘿一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想去跟那什么花和成切磋切磋,看看到底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容锦想了想,明白过来。 琳琅这是闲得无聊,打算跟花和成去打擂台了! 梦里消魂香是她下的,曹吉解不了这毒,花和成肯定能解。而按着琳琅的意思,便是,她打算拿出看家的本领跟这位花神医过过招。 只,这样的过招却是比不得旁的,是以活人为载体来进行,说直白点就是,琳琅下毒,花和成解毒,解了再下,下了再解……容锦在心里默默的为燕文素母女点了一回蜡! 燕离觑了容锦一眼,见容锦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去,就去吧。” 左右这北齐的一池子水都要乱了,能再搅浑点他自是乐见其成。 琳琅得了燕离的首肯,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眼珠子一转,往容锦身边凑了凑,轻声说道:“容姑娘,不如我们结个盟吧?” 嗯? 容锦不解的看向琳琅,结盟?结什么盟? 琳琅眨了眨眼,嘿嘿笑着说道:“我到是不担心别的,我就是想着,那毒王花千束不是花和成的小师妹吗?万一他俩人联手,那我多吃亏啊,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跟我一起顺手玩玩呗!” 容锦才要开口,不想燕离却抢在她开口前,对琳琅说道:“容姑娘不能去。” “为什么?”琳琅抬目看向燕离,“为什么容姑娘不能去?” 燕离没回答琳琅的话,而是一脸温和目光殷殷的朝容锦看去。容锦对上他的目光,眉梢轻扬,给了他一个无比明媚的笑脸。 琳琅看着眼前这两个无时无刻不秀着恩爱的人,很是无力的长叹一声。 从前吧,总担心自家少主那闷得跟个石头一样的性子会找不到媳妇,可眼下看来,她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不但会找媳妇,还会宠媳妇!瞧瞧这活活能溺死个把人的目光,这还是她家那个淡漠疏离冷得像座冰山的少主吗?! 琳琅尚在感叹,耳边却是已经响起了容锦与燕离轻声的言语声。 “如果我是燕轲,我一定不会再错失眼下的这个良机。”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你说的没错,就算是燕轲不动手,韦皇后也不会坐视不管。从前是觉得燕翊活着跟死了没两样,眼下,哪怕燕翊只有万分之一好转的机会,她也绝不会冒这个风险。只是……” “只是,我们能想到的,淑妃贺兰氏肯定也能想到。”燕离看着容锦,接了她未尽的话说道:“眼下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了!” 容锦笑了笑。 这后宫怕是又有一场血雨腥风了吧? “丽妃那边怎么样了?”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这边争得你死我活,丽妃那边还要加把劲才是,不然回头这边胜负已定,怕是便会腾出手来对付丽妃了。” “那边暂时还没消息,不急,蒋明怡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会懂得如何抓住这天赐良机。”燕离说道。 容锦点头,蒋明怡虽然膝下无子,可在这深宫后院能在韦氏当权贺兰氏盛宠的情形下,谋划出自已的一亩三分地,怎么看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温晋王那边呢?”容锦眉宇微蹙看着燕离说道:“总不能什么事都我们打头锋,他坐那拣现成的果子吃吧?” 燕离听出她言语中的微微不满之意,不由便笑了说道:“放心,很快便有一场重头戏让他唱了。” 容锦闻言,不由便犹疑的看向燕离,问道:“什么戏?” “过几天,我会找个机会将玉玺献上去,韦氏一定会借助这个机会请燕正天立储,少不得要温晋王在一边添把火才是!”燕离说道。 燕离话落,容锦想了想,一番踌躇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只怕燕正天会以坐朝之君,不立储为借口,暂缓立储之事。” “那就要看温晋王的本事了!”燕离笑着说道。 容锦不知道燕离跟温晋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有心想问得清楚点,可是又觉得,有些事越少人知道才越保险。既然燕离没有主动与她说及,那便是有他的顾虑,自已还是权当不明白的好! 主意拿定,容锦便决定将这事先放在一边,左右,她在这宫里呆着,事情早早晚晚只要发生,她便会知道。 到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一直想问燕离,却一直没找着机会,趁着眼下这时间,赶紧问了才是。 “燕离,东夏那边怎么样了?”容锦问道。 燕离原还想着,容锦怕是还要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想,她却突然就转了个话题。一怔之后,当下说道:“你是问李恺,还是问李熙?” 不等容锦回话,他却又接着说道:“李熙么还是监着他的国,李恺正在招兵买马,两方虽然没有正式撕破脸,但我估摸着只要皇帝一死,李恺便会举兵起事!” 容锦不由便笑了说道,“那要真是这样的话,可真就便宜了我们。” 燕离笑了笑,“对了,凤卫得了消息,说是李熙那边派了人去京山。” “李熙派人去京山?”容锦顿了顿后,脸上扯起抹皮笑肉不笑,没好气的说道:“他背信弃义在前,还敢派人去京山?真是不要脸!” 被人维护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特别这个维护你的人,还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燕离当即从善如流的表示附合,“嗯,确实挺不要脸的。” 容锦看着他一脸郑重的样子,一怔之后,不由便当场失笑。 笑过之后,却又想起另一件事,不由拧了眉头看向燕离,轻声问道:“京山那边,青语有很久没送信来了吧?照说,李熙派人去京山这样大的事,她不应该不写信来啊?还有,也不知道念夏的伤到底怎么样了?京城那边棉絮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末了沉沉叹了口气,闷声道:“明明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可是,我现在却有种,好似哪里断了一环的感觉。” “青语那边暂时还没送信来,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让琳琅安排凤卫回去看看。”燕离轻声说道:“你也别想太多,有青语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容锦点头。 但话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还是沉甸甸的。 “可惜,我让双凤和夜璃陪同棉絮一起去东夏了,不然有双凤在,她脚程快,人又机灵,在京山和临潢两边传传信到是很不错。”琳琅在一边幽幽的说道。 燕离看了容锦一眼,想了想,还是对琳琅说道:“你找个脚程快的人,让她回趟京山。” 琳琅点了点头。 青语这么多日子没有信来,她也觉得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可千万别是京山出什么事了,才好! 屋子里,三人各怀心思时,外面却突的响起杏花的声音。 “蓝姨来了。” 几人顿时目光齐齐的朝门口看了过去。 不多时,蓝楹一撩帘子走了进来,乍然对上几人直直的目光,蓝楹先是怔了怔,稍倾,才失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个个跟个乌眼鸡似的盯着我?” 容锦和琳琅同时站了起来,琳琅抢先一步,上前挽了蓝楹的手,“师父,你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是不是?” 因着蓝楹在北齐皇宫生活了十几年,她才是最熟悉这里的,是故,安插眼线以及打探消息的这些事,自然而然的便由她一手接管。 听了琳琅的话,蓝楹到是没有否认,而是在坐下后,以朝她看来的燕离说道:“明勤殿那边有消息了,燕翊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情况似乎不是很理想。” 情况不理想? 燕离微微挑了眉,问道:“怎么个不理想法?” “说是人虽然是醒过来了,但却是不会说话,更不会动,只有眼睛能动一动。”蓝楹说道。 “也就是说他成了植物人!”容锦失声说道。 几人顿时齐齐的朝容锦看去,“植物人,什么意思?” 容锦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不由得便庆幸,有护国公主这个穿越人士在前,还真是为她省去了许多的麻烦,比如眼下,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得将她当怪物看。而眼前这三只,却是不耻下问! “植物人的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处于木僵状态,对外界刺激无任何意识反应。与植物生存状态相似的特殊的人体状态。除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进行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外,认知能力已完全丧失,无任何主动活动。”容锦解释道。 “切……”琳琅轻嗤一声,说道:“容姑娘你说那么复杂干嘛,不就是个活死人吗!” 容锦连忙点头,一迭声说道:“对,其实就是活死人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燕离深深的看了眼容锦后,抬目看向蓝楹,“花和成怎么说?是暂时的情况,还是以后,燕翊都会如此?” “这个目前还不得知。”蓝楹苦笑着说道:“不过,燕正天和贺兰氏都下令封锁了消息。” 燕离点头。 燕正天属意燕翊接手皇位,他自是不希望燕翊这样的情形传了出去。不然,以韦氏为首的韦氏一派只怕更会变本加厉的请求他立燕轲为太子了! “燕离,你说皇后娘娘她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容锦看向燕离问道。 燕离看了眼蓝楹,犹疑的说道:“既然,蓝姨都能打听到,想来……” “韦氏那边应该不会知道。”蓝楹打断燕离的话,说道:“韦氏虽然把持了内宫,但燕正天身边的人她却一直插不下手,这会子明光殿用的全是燕正天的人。给我消息的内侍是十几年前受了公主的救命之恩,这才会透露的。” 蓝楹的话一落,容锦和燕离交换了个眼神后,齐齐默然下来。 稍倾。 “燕离,如果你是燕正天,你会怎么做?”容锦突然问道。 “如果我是燕正天,既然燕翊能不能好已经不知,而韦氏一派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储君之位,那么我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断了韦氏一系的希望。”燕离沉声说道。 容锦唇角翘起抹弧度,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闪过一过璀璨的光芒,问道:“比如……” “比如,我会对外宣布燕翊一切安好。”燕离漆黑的眸间闪过一抹狡黠的笑,看向容锦说道:“不但如此,我更甚至会透露出想要立燕翊为储君的念头。这样一来,才刚失去至爱满腹屈辱的燕轲,如何能甘心坐失良机?既然不甘心,便要做点什么。这个时候,我只要将明光殿守个水泼不进,守株待兔便成!” 容锦呵呵一笑,眨了眨眼说道:“戏路若是真这样走,对你我来说,可真就是天上掉馅饼,捡大便宜了!” 燕离笑了笑,回头看向蓝楹,问道:“蓝姨,以你对燕正天的了解,你觉得他会不会这样做?” 蓝楹笑着点了点头。 燕离便轻轻一击桌子,朗声说道:“好,那我们就等着看热闹便是!”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0全靠演计 椒房殿。 韦皇后穿一袭月白中衣,正眉宇微拧的躺在东窗下的美人榻上,许是太过疲乏,便连韦秀进来时,也没醒过来。 韦秀步子顿了顿,稍倾轻手轻脚上前,才欲将韦皇后搭在榻下的手扶上去,不想,韦皇后却似受惊般猛的睁开了双眼,目光锐利的看向韦秀,等看清眼前的人是韦秀后,方长长的吁了口气。 稍倾,韦皇后抬手揉了揉额头,翻身坐了起来,问道:“你回来了,那边怎么样?” 韦秀上前,拿了个大靠枕放到了韦皇后身后,又将一边温着的茶水端了过来,递到韦皇后手里,待得韦皇后俯首饮茶时,她这才直起身,对内殿侍候的宫人摆了摆手,众人便齐齐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说是人已经醒过来了。”韦秀轻声说道。 韦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便僵了僵,因为才醒而三分懒散七分迷惘的目光陡然间锐利如刃的看向韦秀,“醒过来了?” 韦秀点头。 “醒过来了!”韦皇后在得到韦秀的肯定后,再次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一句,稍倾却是一声轻嗤,声音如同冰渣子一般在空空的殿宇间响起,“还真是好命啊,这样都能醒过来!” 韦秀没有接韦皇后的话,而是将韦皇后喝空的茶盏拿了起来,重新续满了茶摆到桌上。 “娘娘,之前老将军不是说过了吗?像大殿下这般溺水长时间昏迷的,就算是他醒过来了,想要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也是不可能的。”韦秀轻声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娘娘您还有的时间做您想做的事! 是啊,她怎么忘了父亲的话了? 韦皇后抬头,目光定定的看向韦秀,默了一默的一,突然站了起来,“来人,更衣。” 殿外候的璃清和璃茉连忙走了进来,两人一个去翻寻韦皇后要穿的衣裳,一个则是上前帮着已经在妆台前坐下的韦皇后梳妆。 “娘娘,可是要去明光殿?”韦秀轻声问道。 韦皇后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已,点了点头,“本宫身为翊儿的嫡母,理当前去关心一二。” 韦秀想说,只怕皇上不会让您进明光殿,但对上铜镜里韦皇后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后,韦秀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而是应了一声“是”后,转身自去安排韦皇后出行的事。 一盏茶后,韦皇后起身出了椒房殿,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明光殿走去。 夜色下,黄瓦朱壁、飞檐峰脊的殿宇被惨白的月光打上一层浅浅霜白色,犹如被蒙上一层纱布的明珠,虽失了璀璨之芒但却透着骨子里的奢华和雍容。 “娘娘,您看前面的那人像不像是二殿下。”韦秀扶了韦皇后的手,指了被花树掩映着的长廊处对韦皇后说道。 燕轲身上有伤,照说他这会子应该留在明勤殿养伤才是,怎么会跑出来?还去的是明光殿的方向? 韦皇后顺着韦秀的手眯了眸子往前看去,果见一行人慢条斯理的往前走着,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有人抬着软舆。 “璃茉,你去看看。”韦皇后对行走在身后的心腹宫女吩咐道。 璃茉应了一声,当即急急往前赶了过去。 不多时,便看到那一行人停了下来,璃茉转身几乎是小跑着赶回来报信,“娘娘,确实是二殿下。” “这孩子,自已个儿还受着伤,不在屋里歇着,往这边来干什么?”韦皇后一边心疼的念叨着,一边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前方,燕轲已经扶了宫人的手站了起来,候在那,眼见韦皇后上前,连忙便要上前行礼,却是被韦皇后抢前一步给阻止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回母后的话,听宫人说大皇兄醒过来了,他昏迷了这许久,眼下即是醒了过来,儿臣理当过去看看。”燕轲垂了眉眼一脸温雅的说道。 韦皇后顿了一顿,稍倾,拍了拍燕轲的手,柔声说道:“即是这般,你与母后一道吧。” “是,母后。” 燕轲便要上前去搀扶韦皇后,却是被韦皇后给挡了,“你身上有伤,就别勉强了,还是坐软舆吧。” 燕轲本欲拒绝,但却经不住韦皇后坚持,最终还是由着宫人扶着坐回了软舆。 母子两人一路无话,又走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便看到灯火通明的明勤殿遥遥在望。 早有宫人得了消息进去禀报。 韦皇后和燕轲停下步子时,便看到淑妃贺兰氏带着一行宫人候在明光殿外。 韦皇后挑了挑眉头,耳边响起贺兰氏的声音。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淑妃免礼。” 韦皇后扶了韦秀的手走上前,免了贺兰氏的礼。 燕轲上前向贺兰氏见礼,“见过淑母妃。” “殿下怎么也来了?”贺兰氏一脸疼惜的看着脸上青青紫紫的燕轲,轻声说道:“你有伤在身,就该好好养着才是,怎么还往这边来了,万一牵扯到伤处什么,可如何是好。” “谢淑母妃关心,只是皮外伤,无甚要紧。”话声一顿,燕轲用他肿涨的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看着贺兰氏,问道:“淑母妃,皇兄怎么样了?” 贺兰氏笑着回道:“嗯,之前醒过来跟皇上说了会儿话后,这会子又睡过去了。神医说了,他昏迷太久,不宜太劳神,要静养些日子才好。” 燕轲肿胀扭曲的脸上笑容微滞,却在一瞬之后恢复过来。 而这时,一直默然站在一侧的韦皇后开口了。 “如此说来,到是本宫和轲儿来得不是时候。” 贺兰氏慌忙转身,眉眼微垂,一脸恭敬的说道:“娘娘言重了,都是臣妾的不是,早知道娘娘和殿下会来,臣妾应该嘱咐翊儿等会儿再睡才是。” 话说得温驯,但言语间的挑衅却是十足。 韦皇后冷冷的挑了眉头,目光一瞬冷厉的看向贺兰氏才要开口,却见童喜急急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燕正天跟前的红人,韦皇后自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当下,目光一转,看向童喜问道:“童喜,皇上可是在里面?”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皇上知道娘娘来了,特意让奴才出来迎迎。”童喜说道。 韦皇后冷笑一声。 特意出来迎她? 只怕是特意出来替贺兰氏这个贱人解围吧! 但便是如此,又如何? 她不再是那个要依靠男人的宠爱才能活下去,才能过得好的韦婧芬! “即是如此,前面引路吧。” “是,娘娘。” 童喜侧身后,似是这才看到了燕轲,笑盈盈的对燕轲行了一礼,“奴才见过二殿下。” 燕轲笑了笑,跟在韦皇后身后往前走去。 贺兰氏走在最后,直至韦皇后燕轲已经走在了廊檐下,她这才抬起头来,目光阴鸷毒戾的看了那两人一眼,唇角噙了抹幽幽的讥诮的笑意,这才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去。 大殿内,原本垂了眉眼听太医禀报的燕正天听到步子声后,抬头朝韦皇后母子二人看来,稍倾摆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韦皇后和燕轲上前见礼,一个说着“臣妾见过皇上”一个则说着“儿臣见过父皇”,燕正天微微颌首,摆手免了娘俩的礼后,语声嘶哑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韦皇后先前一步,低眉垂目状似温顺的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听说翊儿已经醒过来了,便赶过来看一看,怎么样?翊儿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话落目光微抬,朝燕正天看去。 恰在这时,燕正天也正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韦皇后笑了笑,目光难掩关切之意。 “神医说因为昏迷的时间久了,一时间还不能恢复得像从前一样,但只要细心调养上些日子,便也无碍,只是,这段时间却是最好静养,不要被人频繁打扰才是。”燕正天说道。 韦皇后攥了攥垂在袖笼里的手,轻垂的眼睑里萦绕着一团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可不信燕正天有那么大方,会将燕翊的真实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只是,她却又不得不信燕正天眼下说的是事实。必竟所有的太医都宣告对燕翊素手无策,可偏偏花和成一来,却就让燕翊醒了过来。 燕翊,他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韦皇后还在心间琢磨,却在这时耳边响起内侍的声音。 “皇上,殿下醒了,说是要想要见您。” 燕翊醒了? 韦皇后猝然回神,猛的抬头朝燕正天看去。 燕正天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对上韦皇后看来的目光,只一顿,他便说道:“既然翊儿醒了,你和轲儿也都在,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韦皇后自是没有疑意,与燕轲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跟在燕正天身后往内殿走去。 内殿不似之前那么多人,在燕翊醒过来后,燕正天只留下几个太医配合着花和成行事,其余诸人都已经被打发下去,眼下,众人见了燕正天和韦皇后进来,忙起身上前行礼。 韦皇后的目光却是落在榻前须发皆白穿一身灰色布衫,举止儒雅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花和成身上。 “神医,翊儿他怎么样了?”燕正天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花和成正将燕翊头上最后一根银针取了下来,正欲开口回答燕正天的话,却在抬头的刹那对上韦皇后打量的目光,似是顿了一顿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每天早中晚各施针三次,再配以老朽独门秘药,假以时日,殿下便能一如往昔。” 燕正天脸上涌起欢喜之色,当即连声说着要赏赐花和成的话。 韦皇后的目光却是落在床榻上的燕轲身上,她想了想后,转身对身后的燕轲说道:“轲儿,我们过去看看你皇兄吧,你也有好些日子见着你皇兄了,去跟他说几句话吧。” 燕轲应了一声,果真拾脚朝床榻走去。 紧随其后进来的贺兰氏顿时一急,便要上前阻止,却在这时,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袖口。 贺兰氏抬头对上燕正天阴沉的脸。 “皇……” 燕正天眉头轻蹙,脸带不悦的轻声喝道:“淑妃,皇后是翊儿的嫡母,她关心翊儿也是情理当中的事,你不可无理。” 话落,目光像钩子一样紧紧的看着贺兰氏,诡谲的眸间竟是风卷云涌一般的阴鸷,贺兰氏何偿见过这样的燕正天,当即怔在原地失去了反应。 而这当时,韦皇后已经走到了燕翊床前,她微微倾身,目光像火光一般,不放过任何角落打量着床榻上脸如白纸眉宇间萦绕着一股病态的燕翊。 “皇兄,皇兄!” 燕轲轻声喊着燕翊。 病床上的燕翊眉宇蹙了蹙,下一刻,缓缓的睁开了眼。 韦皇后顿时身子一僵,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已欲要伸向燕翊的手,而她边上的燕轲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在燕翊目光睁开的刹那,他整个人甚至抖了抖,肿胀的眼睛里,目光带着一种凶残的杀气狠狠的看着床上的燕翊。 “翊儿,你怎么样了?”韦皇后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微微倾身,一丝一毫的变华也不放过的盯着燕翊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床榻上的燕翊,目光不似从前那般灵敏,反应似乎慢了半拍,但最终还是对上了床榻前的韦皇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几不可闻的喊了一声“母后”,似乎还问了一句“您怎么来了。” 韦皇后脸上的笑,砌底的僵在了那。 燕翊真的好了?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了……眼角的余光悄然的觑向了站在燕正天身后的花和成。 该死,都是这该死的花和成! “皇兄。”燕轲往前凑了凑,将自已猪头一样的脸放到了燕翊眼前,“皇兄,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床榻上的燕翊似是怔了怔,半响不曾言语。 就在韦皇后心头暗喜,燕轲微微松一口气时,不想床榻上的燕翊却突然开口了,“二皇弟,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燕轲那尚没有完全吁出的一口气,顿时便卡在了胸间,差一点没憋死他! 大殿的中央,贺兰氏如同见鬼了一般,看着身前几步开外的人。 紧接着,那对圆圆的杏眸如烟花绽放般,瞬间绽起一抹狂喜,才要拔脚向前,却是手上一紧,这才发现,自已的胳膊被皇上牢牢的攥在了手里。 “皇上!”贺兰色又惊又喜的抬头朝燕正天看去。 但当目光对上燕正天后,所有的惊喜都变成了山一般的沉重压在了胸口。她没有在皇上的脸上和眼里看到应有的喜色,相反,皇上的脸上,眼里是一种摧枯拉朽般的恨意和毁灭的疯狂之色! 贺兰氏冷不丁的便打了个抖,为什么会这样?翊儿他……不容她多想,耳边响起了燕正天的声音,“我稍后与你解释,现在,去把眼前这两人打发掉。” 话落,手一松,便将贺兰氏往韦皇后和燕轲的方向送了送。 床榻前,燕轲还在试探着与燕翊说话,而燕翊却似是不胜疲倦般,说几句,便闭了闭眼。 贺兰氏满心疑惑,她甚至没有一开始便打断燕轲,而是在听了听几句,确定这声音是由燕翊发出后,才上前打断了燕轲和燕翊的对话。 “殿下,大殿下才醒来,神医嘱咐过了,说是不宜太过劳神,您看……” 燕轲抬头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目光在燕翊再度微微闭起眼的脸上睃了一圈,末了,淡淡说道:“你淑母妃说得对,你皇兄才醒过来,正是要好好养神的时候,今日到此为止吧,待你皇兄好些了,有的是时间让你们谈天说地的。” “臣妾替翊儿,谢娘娘疼惜。”淑妃忙不迭的屈膝福了一礼。 韦皇后摆了摆手,免了淑妃的礼,重低身,替燕翊掖了掖身上的薄被,柔声叮嘱道:“翊儿,你好好养病,母后和你二皇弟这便去了。” 闭着的燕翊再度缓缓睁开眼来。 韦皇后对上燕翊漆黑如墨的眸子,也不知道是自已的错觉,还是因为燕翊大病初愈的缘故,她总觉得燕翊的眸子似乎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那少了的一点到底是什么! 就在韦皇后站在那拧眉沉思时,身后响起了燕正天的声音。 “好了,翊儿才醒过来,精神不是太好,我们都离开,让他好生歇息一会儿吧。” 韦皇后这才收了目光,与燕轲并肩离了床榻,跟在燕正天身后往外殿走去。 贺兰氏只到韦皇后母子二人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急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榻上的燕翊双肩,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翊儿,我是母妃,您睁开眼,看看母妃。” 只是,这会子的燕翊却如同睡着了一般,任凭贺兰氏如何用力摇晃,也不曾睁眼。 “这……” 贺兰氏身子一软,整个人重重的裁倒在了燕翊的身上,几欲绝望失声痛哭时,却是想起了尚在外殿的韦氏母子二人,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手死死的捂住了嘴,任凭泪水流了一脸,却不曾发出一字半腔。 “唉……”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如鬼魅般的轻叹声。 伤心得无欲复加的贺兰氏猝然一惊,连眼眶里泪水似是都被这一声轻叹给吓住了。 “谁,是谁?” 贺兰氏颤着身子东张西望着。 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内殿竟然只剩下她自已一人。 却在下一瞬,空空荡荡的内殿又再度响起了一声幽幽的轻叹。 而这会子,贺兰氏却是发现了,那声轻叹就在头顶响起,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啊……” 只是那声“啊”还没完全发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后,贺兰氏双眼一番,栽倒在了燕翊身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1人生如戏 便在贺兰氏人事不醒倒下时,燕翊身下的那张雕花紫檀木大床床顶,一抹窈窕的身影缓缓落了下来。 身影纤巧细瘦,穿一袭广袖白衣,一头白发不扎不束随意的披散在腰间。昏黄的烛光里,一对漆黑明亮的眸子闪着幽幽的蓝光,此刻正讥诮着打量床榻上昏死过去的贺兰氏。 “千束,不得对娘娘无礼!” 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带着无奈的轻喝声。 花千束回头,目光对上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与燕正天一同进来的花和成。 “大师兄,”花千束垂了眸子朝花和成走去,“我没有对娘娘无礼。” 花和成觑了眼身侧脸色阴沉,目光诡谲的燕正天一眼,叹了口气,有心在喝斥花千束几句,但在目光对上花千束那如雪的一头银发时,终究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燕正天说道:“皇上,小师妹生性顽劣,还请皇上恕罪。” 燕正天摆了摆手,目光沉沉的看向床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燕翊。 “神医,大皇子这病,真的再无转机吗?” 花和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殿下出事后,因时间耽搁的太久延误了救治,老朽只能说尽人事而听天命!” 听天命?! 燕正天摇了摇头,不,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听天命,他必须尽快策划才是。脑海里飞快的将剩下的几位皇子过了一遍,最后顿格在五皇子燕屿身上。 五皇子生母林歆瑶原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林正堂的嫡长女,九年前选秀入宫,林正堂早在五前因病逝世。而林家人丁单薄,除了林歆瑶外,便只有一个儿子,二年前丁忧期满被外放到了望江县当县令。 心下拿定主意,燕正天目光再次看向了床榻上的燕翊,正欲开口,却在这时,被花千束吓晕过去的贺兰氏醒了过来。 才一睁开眼,贺兰氏便紧张的朝床榻上的燕翊看去,见燕翊仍旧像之前她看到的那样双目紧闭木头人一样的躺着,贺兰氏先就松了口气,但下一瞬,却又受惊般仓皇抬目四看。当目光对上站在大殿中间一身白衣如雪的花千束时,由不得便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阿馨。” 耳边响起燕正天带着安抚的声音。 贺兰氏这才发现燕正天和花和成也在殿内,她站起身跌跌倒倒的朝燕正天走去,“皇上,她……” “她是花神医的小师妹,刚才多亏了她,才打消了韦氏的疑虑。”燕正天说道。 贺兰氏怔怔的看向燕正天。 蓦的便想起之前韦皇和燕轲来时,燕翊可开口说话的场面。 她原还以为是翊儿醒了,谁知道却是……贺兰氏一脸僵硬的站在一侧的花千束看去。 对上贺兰氏看来的目光,花千束挑了挑唇角,白皙秀丽的脸上,轮廓极深的眸子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对贺兰氏傲慢的点了点下颌,便算是见礼。 贺兰氏来不及计较她的无礼,而是猛的抢前一步,抬手便要去抓花千束的手,只是才碰到花千束的袖子,花千束却是身子一晃,一瞬间便同贺兰氏拉开了一臂的距离,眉头皱起,冷声说道:“娘娘有话好好说,还请不要动手动脚的。” “花……,”贺兰氏急急的看着花千束,有心想称呼一声“姑娘”却在对上花千那满头银发时,不知如何开口。一顿之后,说道:“花夫人,我刚才看到你让翊儿开口说话了,你,你能不能……” “花夫人?”花千束本就蹙起的眉头拧得越发的紧了,目光更是冷的像冰一样看着贺兰氏,“谁是花夫人?娘娘莫不是眼睛有问题?你哪里看出来我嫁人了?” 不是花夫人? 贺兰氏一怔之后,急忙改正了自已的错,“花姑娘,我……” 花姑娘?! 花千束冰冷的眸子里绽起一抹玩味的笑,再次打断了贺兰氏的话,“娘娘想听殿下开口说话?” 贺兰氏连连点头,但却在下一刻,又急急摇头。 “娘娘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花千束抬手卷了垂到胸前的一缕长发,眉眼含笑的看向贺兰氏。 “你,你能不能治好我的翊儿?”贺兰氏急切的看着笑得邪肆的花千束,“只要,你能让翊儿像刚才一样,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花千束尚未开口,一侧的燕正天却在这时冷冷喝斥出声。 “阿馨,你胡闹什么!” 贺兰氏霍然回头,目光悲戚的看向眉宇含怒的燕正天,泣声道:“皇上,我没有胡闹,您刚才也看到了,翊儿他……” “那是因为花姑娘对翊儿施了一心盅。”燕正天冷声说道。 贺兰氏顿时怔在了那。 她不知道什么是一心盅,但她却知道那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燕正天看着如遭电出的贺兰氏,叹了口气,上前揽了贺兰氏的肩,带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轻声解释道:“阿馨,花神医说过了,翊儿并不是一定就不能好转的,只是,需要时间……” “多久?” 燕正天尚来不及开口,贺兰氏再次出声问道:“是多久?皇上您告诉我,我们的翊儿到底要多久才像从前一样,会笑会动会走会跳!” 对上贺兰氏瞪圆了的眸子,燕正天久久无语。 没有得到蓝正天的回答,贺兰氏涨红的脸渐渐的失去了血色,直至惨白如纸。 稍倾,她突的便“嗤”笑一声,沉声说道:“皇上其实你也不知道吧?还是说,在你心里,你根本就不以为翊儿他能好过来!” “阿馨……”燕正天蹙了眉头,默了一默,试着伸手过去牵贺兰氏的手,轻声劝道:“阿馨,你冷静一点,你听朕说,有花神医在,翊儿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贺兰氏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燕正天将她僵硬的身子带进了怀里,身下是一片温热的胸膛,却捂不热她一颗慢慢死去的心。 明光殿外。 韦皇后就着身前萦萦的灯笼,一步一步的走着。 韦秀走在她的身后,几番欲要开口,却在几番对上韦皇后的面沉如水后,咽下了想说的话。 “母后。” 一片静谧中,燕轲的声音突然响起。 韦皇后步子一顿,侧身看去,这才发现,燕轲竟然一直行走在她的身后,抬着舆轿的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他打发了下去。 “你身上有伤,怎么没有坐舆轿,反而自已走了?”韦皇后语带恼意的说道:“身子骨是自已的,回头伤了痛了,可没人替你受着。” 燕轲扯了扯嘴角,却意外牵动了眼角的伤口,疼得他“嗞嗞”的吸了几口冷气。 韦皇后见了便要上前去察看,燕轲却是摆了摆手,末了,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椒房殿,上前一步,扶了韦皇后的手,轻声说道:“母后,儿臣扶您进去。” 韦皇后默了一默,什么也没有说,由着燕轲扶了她往前走。 待回了椒房殿,燕轲并没有当即告辞,而是使了个眼色给韦秀,待韦秀将侍候的宫人都打发下去后,他这才开口问道:“母后,大皇兄的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韦皇后垂了眼睑,圆润的脸上绽起一抹森然的笑,下一刻,目光微抬,落在朝她看来的燕轲脸上,“神医果然就是神医,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你问母后怎么看,母后却是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燕轲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儿臣的意思,不若先静观其变。” “为什么?”韦皇后问道。 燕轲笑了笑,“儿臣常听人说,有些人病得久了,突然醒来,就在众人以为他已好转时,却发现不过是回光返照,死期将至。大皇兄之前不过就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眼下突然就好了,不但好了,还能开口说话,母后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当然奇怪,可是若燕正天和贺兰馨那个贱人拦着不让她看,她或许还会疑惑一二,但眼下,却是亲眼目睹,再多的奇怪也变得不奇怪了! “便是奇怪那又如何?”韦皇后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缩在了身后做工精致雕花秀美的红木椅子里,目光幽幽的看着殿内散着萦萦烛光的宫灯,唇角翘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冷冷说道:“我不是说了吗,神医就是神医。” 燕轲闻言顿时便寂然下来。 而韦皇后却是在默了片刻后,再次开口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现在不宜贸然行动,且看看你父皇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做吧。” “母后认为父皇接下来会怎么做?”燕轲闻言抬头看向韦皇后问道。 燕正天会怎么做? 韦皇后挑了挑眉头,杏眸中绽起一抹冷笑。 之前燕翊出事的那会儿,燕正天暴跳如雷,下令让人围了郧国公府,并且宣了当日事发时所有参与郧国公府赏花会的诸大臣进宫,当庭训斥。只不过,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就是为这一刻做准备吗? 如果,她猜得没错,假以时日,朝中应该就会出现以郧国公为首的大臣要求立燕翊为诸的呼声了吧? “想来等你大皇兄再好转些,立储之事就该有个定论了。”韦皇后幽幽的说道。 燕轲霍然抬头。 韦皇后却在这时,突然说道:“听宫人说,战王妃和荣安郡主昏迷不醒,战王派了府里管事急急入宫求请曹吉出宫诊治。” 燕轲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阿秀。” 韦皇后突然提了声音,喊了门外候着的韦秀。 “娘娘。”韦秀急步走了进来。 韦皇后直了直身子,对急步进来的韦秀说道:“你去看看曹吉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找个机灵的去打听下,看看战王府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娘娘。”韦秀退了下去。 大殿内,韦皇后抬手揉了揉涩重的额头,闷声对燕轲说道:“之前你让人在平桥街伏杀容锦,是韩铖一力相救容锦才逃出生天的,照理说,出了这样大的事,容锦就算对燕文素心有不忿,碍于韩铖的面子,也应该回府探望才是。” 燕轲点头,接了韦皇后的话,“可容锦一直都在宫里,哪里也没去。” “我总觉得这事情透着蹊跷。”韦皇后放了揉着额头的手,看向燕轲,说道:“你父皇的为人,我不说了解个十全十,但九成还是有的。他既然存心要挑拨你和燕离的关系,让你二人为敌,又怎么会允许韩铖坏了他的大计?” 燕轲闻言,不由也坐直了身子。 是啊,他之前还没仔细想,这会子经韦皇后一提醒,顿时如醍醐灌顶。 “母后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韩华对大皇兄的心思,是整个皇室勋贵都知道的事,我们这位王妃小姑母之前也是默许的,既然是默许了,自然对父皇让我与燕离为敌的事乐见其成,又怎么会让韩铖舍命护了容锦?” 韦皇后想了想后,开口说道:“也许是韩铖难舍对容芳华的旧情,于心不忍最终才拂逆了王妃的意思,救下容锦。” 燕轲摇头,“应该不是,若是真的如此,韩铖当日又何必让容锦离开王府?” 母子二人一番猜测,却是怎样也猜不透其间关健所在。 好在这时,韦秀回来了。 “娘娘,曹太医还没回来,非便曹太医没来,与曹太医同去的刘医正刚才陪着战王爷入宫了。”韦秀说道。 韦皇后和燕轲两道目光顿时齐齐的看向韦秀,异口同声的问道:“韩铖入宫了?” 韦秀点头,“是的,这会子皇上正在勤政殿接见他。” “这个时候入宫,还是由刘医正陪着入宫的……”韦皇后僵直着身子看向韦秀,稍倾,瞳孔攸的一紧,说道:“难道是因为王妃和郡主的事?” 几乎是韦皇后话声才落,外面便响起小宫人的声音,“秀姑姑,辛公公来了。” 韦秀不由便朝韦皇后看去。 这宫人统共就一个辛公公。 那就是大总管童喜的徒弟,辛木。 童喜是燕正天的心腹,韦皇后花了不少的金银财物这两年才能开始从他那听到点消息。 而这个时候,辛木突然来椒房殿……韦皇后几乎犹豫也不曾犹豫便对韦秀点了点头。韦秀一见韦皇后点了头,三步并作两步亲自迎了出去。 不多时,就着宫女打起的帘子,年约十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面相清秀的辛木低眉垂眼的走了进来,上前向韦皇后和燕轲见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二皇子殿下。” 韦皇后眉眼温和的免了辛木的礼,又一迭声的吩咐韦秀给他看座,不想却被辛木给拒绝了。 “回娘娘的话,奴才的师父让奴才来给娘娘说几句话,完了奴才还得赶紧着回去当差。”辛木尖着公鸭似的嗓子说道。 一听是童喜让辛木来的,韦皇后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你师父让你带什么话?” 辛木目光快速的扫了殿内的情形,眼见大殿内只有韦皇后,燕轲,韦秀和自已四人,这才压了声音,轻声说道:“师父让奴才转告皇后娘娘,沈护卫不仅寻回了神医,还寻到了当年与大长公主有几分渊源的花千束花姑娘,巧的是这位花姑娘跟花神医师出同门。” “花千束?!”韦皇后失声问道。 辛木点头,继续说道:“这不,因着曹太医对战王妃和郡主昏迷之事束手无策,战王爷听说神医和那位花姑娘在宫里,亲自求到宫里来了。奴才来之前,皇上正准备下令令花神医和他的小师妹往战王府走一趟呢!” 花千束!花神医!去战王府……突然而至的消息,使得韦皇后根本就消化不过来,她甚至连辛木为何要走这一趟,一时间都想不明白。 而辛木在说完要说的话后,便揖身行了一礼,“娘娘,奴才还要赶着回去当差,这便告退了。” 韦皇后虽然脑子懵懵的,但却没有忘了示意韦秀打赏。 早有准备的韦秀一边笑着送了辛木出去,一边将将袖笼里沉甸甸的荷包拿了出来,塞到了辛木的手里。 辛木一走,燕轲当即往前一步,轻声说道:“母后,童喜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让辛木来说这么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做什么?” 韦皇后摇头,“童喜这个人精乖的像狐狸,断然不会无的放矢。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白了,需要我们自已去理会。” 燕轲不由便拧了眉头,不解的问道:“那他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母后总觉得,童喜的重点都在那位花千束身上。”韦皇后轻声说道,“这位花千束,别说你不知道,就连你父皇都知道的不多。” “什么意思?”燕轲轻声说道:“父皇不是大皇姑一手带大的吗?他怎么会……” “当年先帝驾崩,内有宗室虎视眈眈,你父皇虽是中宫所出,但在他上面还有七八位比他年长且已成势的皇子,他们或手握兵权或母族势盛,若不是你大姑母,你父皇别说承位,只怕便是性命也难保!” “一番腥风血雨的恶斗之后,你大姑母终于将你父皇送上了皇位,却在这时,外敌来犯,先是北边的狄国,后又有西边的小邾国,你大姑母亲自领兵挂帅出征,原本众人都不看好,但你大姑母却愣是打一场又一场的胜战,甚至一至差点吞并了小邾国。” “直至后来遇上东夏开国皇帝李骐,你大姑母第一次遇上了对手,几番恶战不分胜负。后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两方突然就休兵谈和。” “你大姑母留下现任的兵部尚书崔缙负责谈和事宜,她则带着凤卫轻装简从的回了皇城。只是,她前脚回皇城,后脚便有人追了过来,那人就是辛木说的花千束。” “花千束追大姑母干什么?”燕轲一头雾水的问道。 韦皇后摇了摇头,“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只是,这位花姑娘却是个刁蛮恶毒心狠手辣之人,也不知道你大皇姑到底怎么惹着了她,她几次三番的出手欲要害你大姑母的性命,所幸都被你大姑母给躲了。” “只你大姑母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一开始对这位花姑娘能躲则躲,实在躲不了了也不过是好意劝说,但谁知这位花姑娘却是油盐不进,誓要害她性命。你大姑母便也火了,设了个计将这位花姑娘给擒了不说,因着这位花姑娘擅毒擅盅,你大姑母便让人将她身的上毒和盅都搜了出来,是毒就都喂了她吃,是盅全都放了她身上!” “啊……” 燕轲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似是知道燕轲的想法,韦皇后笑了笑,轻声说道:“护国公主就是这样的人,爱得鲜明,也恨得鲜明,她要是想对你好,她可以将整个世界都送到你手里,她要是不想对你好,她可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那后来呢?”燕轲问道。 后来? 韦皇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因着当时你父皇已经有些忌惮你大姑母军功太盛,又有人在他耳边多进谗言,渐渐的你父皇开始防备你大姑母。你大姑母是多聪明敏锐的人,干脆就搬出了皇城,住进了她自已私下购置的宅院里。” 燕轲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母后,您不是说沈真从前便是大姑母的麾下下吗?既然你能知道这段过往,那他肯定也知道的吧?” 韦皇后点头。 燕轲便又接着说道:“那沈真既然知道大姑母和这花千束是仇人,他好端端的把花千束请回来干什么?” 韦皇后身子一怔,猛的抬头朝燕轲看去。 “大姑母已经死了,可是她留了个儿子在这世上。”燕轲对上韦皇后看来的眼,“儿臣虽然不曾目睹大姑母的风华绝代,但却可以想像,她这样的人,仰慕者应如过江之鲫。这世上,人心最为难揣,有人或许会想,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有人却未必!” “沈真当年对你大姑母确实心存爱慕之意,但你大姑母连崔缙彦这样的青年才俊都不曾看上,又岂会看得上他?”韦皇后轻声说道。 燕轲了然一笑,垂眸说道:“所以,我们这位沈护卫在恨了大姑母一生后,更是将这恨转移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沈真找回花千束是为了对付燕离的?”韦皇后笃定的说道。 燕轲抬目,“是和不是,我们何不拭目以待呢?” 韦皇后点头。 末了,失声一笑,摇头道:“我到是小瞧了童喜,这么秘辛的事,原以为知道的没几人,想不到,他却知之甚详。” 皇宫的众多殿宇中的某一处。 辛木将才得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取了出来,谄笑着双手呈了上去,“师父,这是皇后娘娘的打赏。徒弟不敢藏私,您老过过目。” 童喜冷笑着轻嗤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看你这点出息,你师父我是缺这么点银子的人吗?” 辛木连连摇头。 童喜摆了摆手,说道:“收好了吧,好叫你知道,做了我徒弟不叫你吃亏。” 辛木当即乐得脸上见牙不见眼,凑了上前,蹲着身子讨好的替童喜捶起脚来,嘴里谄媚的话是一句接一句,就差抱着童喜的脚喊亲爹了。 童喜美滋滋的受了,闭了眼,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享受着辛木恰到好处的敲打和拿捏。问道:“让你说的话,都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师父怎么说的,我就怎么说的。”辛木连声说道。 童喜寡白的脸上便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辛木偷偷的抬眼看了,末了,轻声问道:“师父,我们不是淑妃娘娘一伙的吗?怎么又……” “蠢货!”童喜突然睁开眼,一脚踢在辛木的脚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叫我们是淑妃娘娘娘一伙的,记住,我们谁的人都不是。”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也不对,顿了顿,轻声说道:“我们是皇上的人,皇上才是我们的主子。” 辛木腆着脸上前,重新抱了童喜的腿,“那师父,既然我们是皇上的人,为什么还要给皇后娘娘送消息?” “我们送什么消息了?”童喜阴柔的眉眼间噙了抹狡猾的笑,“就算我们不告诉皇后娘娘,花神医带了位小师妹来,明天天一亮,皇后娘娘也会知道。如此,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辛木歪了脑袋想了想,只却是一头雾水,但马屁却还是照拍,“要不然,怎么就说师父你是顶聪明的人呢?徒儿怎么就想不到!” “你小子想到了,那不成了,你是我师父了!”童喜没好气的说道。 辛木嘿嘿的笑了起来,稍倾,又轻声问道:“师父,那个花千束是什么来头啊?徒儿瞧着她那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真真是胆都要吓破了。” “不知道。”童喜摇头,“只听说是那什么神医的小师妹,很会使毒。” 话声一落,却又眯了眸子,说道:“要说,这事情也挺奇怪的啊,沈真他找神医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找了个使毒的回来?”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2祸起蓝玉 洋洋洒洒的月色无边无际的笼罩着世间万物。 北齐都城临潢府的大街上,一两马车在两队侍卫的护持之下笃笃前行着。 因着已是深夜,街市上很静,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狗吠便只剩下马车辘辘的车轮声和侍卫“踏踏”的整齐划一的步子声。 韩铖身姿挺拔的骑坐在胯下油光水滑的枣红大马上,儒雅英气的脸上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青郁之色,两道剑一般浓黑粗直的长眉更是拧得紧紧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因惧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息,侍卫们不自觉的便同他拉远了距离,而拧眉沉思的韩铖却浑然未觉,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已的心思里,耳边回想着适才在勤政殿时,燕正天与他说的那番话。 “韩爱卿,当日郧国公府大皇子溺水之事,你和朕都知道,这事与王妃关系甚大。翊儿是朕属意的储君人选,他和华儿的婚事,朕虽然不曾明言,但却也是私下默许的。若非如此,当日明知是王妃与郧国公夫人设计才使翊儿出现性命之忧,朕早早便该降罪下来,又岂会到得此时还容许爱卿为王妃求请太医?” “好在神佛庇佑,沈真寻来了神医,翊儿有惊无险,假以时日便能康复。但韦氏一系对储君之位却虎视眈眈,朕思之良久,决意立储。朕初心不变,仍旧属意翊儿。” “朕知,韩爱卿不但是忠君爱国的良臣名将,更是宠妻爱子的佳婿慈父。为着王妃,为着华儿,朕有一事想托付韩爱卿,不知韩爱卿意下如何?” 自已是怎么答复的? 马上的韩铖眯了眯眼睛。 “臣甘脑涂地,定不负圣上所托!” “呵呵……” 一阵轻笑声后,燕正天扶起了跪在地上表忠心的韩铖。 “韩爱卿,朕要你联同郧国公上奏请求朕立大皇子为太子!” 仲秋的夜,一阵寒风刮起。 不知道吹动了谁家的招牌,“啪啪”一阵乱响。 沉在自已思绪里的韩铖蓦然被这阵响声惊醒,他缓缓抬头朝前方看去,却在这时街道一角闪出一队行色匆匆的人马,当先一人年约十一二岁,穿一袭华丽的月白锦衫,长得眉清目秀,五官间与韩铖大为相似。 “思儿!” 韩铖见到带人迎上前来的韩思后,立刻打马上前,离着还有几步的距离,纵身下马,急步抢了上前,一把托住了欲要行礼的韩思,蹙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孩儿本就打算回过来过中秋节,半道上遇见去报信的家中下人,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孩儿到家时,父王已经进宫。”韩思条理清晰的说道。 韩铖拍了拍韩华虽显瘦弱但却坚硬的肩膀,想说什么,却在对韩思风尘仆仆的脸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思探头看了眼韩铖身后的马车,轻声问道:“父王,可曾请到了神医?” 韩铖点了点头,“请到了。”话声一顿之后,对韩思说道:“好了,我们快些回家去吧,你母妃和你姐姐耽搁不得。” 韩思点了点头,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纵身上马,一夹马腹,父子二人快马加鞭的往战王府赶了去。 马车上的花千束将原本靠在车窗边的目光收了回来,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后,懒懒的往身后靠了靠,轻声说道:“师兄,不是说这韩铖是容锦小贱人的生父吗?还说这韩铖当日曾经舍命相救过那小贱人一命,怎的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小贱人不说回府看望一眼,便是连问也不曾差人来问候一声?” 一路都是垂眸不语,阖目养神的花和成在听到花千束的话后,缓缓的抬起略显苍老的脸,灰白的眸子淡淡的睃了眼容颜姣好宛若花信之年的花千束,便又飞快的垂了下来,整个人再次如同如睡盘半靠半坐在马车里。 “师妹,你当年曾有重誓终生不出忘情谷半步,这次却自毁誓言,执意要跟着我来北齐,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花千束脆声一笑,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好笑的落在花和成皮肤松驰的脸上,“师兄你不知道吗?” 花和成垂着的眸子动了动,只是不待他开口,花千束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师兄,当年你只肯救我,却不肯帮我向燕无暇那个贱人报仇,蓝玉又迫我发下重誓,只要燕无暇活着,我便不得离开忘情谷半步。现如今,燕无暇那个贱人已经死了,我为什么不能离开忘情谷?” 花和成半阖着的眼睛微微的动了动。 “我原以为这世上最恨燕无暇的那个贱人的只有我,不曾想,却有人比我还恨她!”话落发出一串娇俏的银玲似的笑声,笑声方歇,花千束往前倾了倾身子,“师兄,从前你怕得罪燕无暇连累师门不肯帮我,现在,有北齐皇帝做靠山,你还不愿帮我吗?” “千束……” “师兄你不用跟我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必跟我说什么人死债了,我跟燕无暇之间的仇生生世世都化解不了,我即不能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永不坠轮回。那我就要让她母债子还,不弄死她留下的那个孽种,我誓不为人!” 一番话说的锵锵有力,毫无回旋余地。 花和成苍老的脸上,一对灰白往常满是仁慈的眸子,这一刻写满了深深的无奈。 师父一生收徒不少,但却只收了千束一个女弟子,且是关门弟子。 他是大师兄,与这个最小的师妹不仅是年龄相差许多,心里更是将她当成妹妹般宠着护着,许是师父的溺爱,师兄们的宠爱,养成了她跋扈嚣张为所欲为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的性子。 原以为师妹一定会在众多的师兄里选一个良人嫁了,可谁知师妹却会遇上蓝玉,更是一见钟情,非蓝玉不嫁。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蓝玉早已另有所爱,那个人……花和成灰白的眸子紧了紧。 这一生,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可穷其一生,却再不曾看到那样鲜妍明媚却又惊才绝艳的女子!对上她,小师妹惨败的结局似乎便注定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因为小师妹的儿女之情,会搭上那么多师弟的命,差点祸及整个师门!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叫蓝玉的男人。 蓝玉……想起那个一身红衣,貌美如妖孽性却残忍如魔的男人,便是隔着这么多年,花和成也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师妹,若是蓝玉知晓你离开忘情谷……” “他知道又何如?”花千束嗤笑着说道:“燕无暇已经死了,既然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我自然可以离开忘情谷。而且,师兄你莫不是忘了,他当日可是发过重誓的,只要我遵守诺言不离开忘情谷,他便再不能伤我一分!” 话落,脸上的笑容却是又一顿,眸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哀戚之意。喃喃着说道:“师兄,既便是他对我动手,其实我也不怕的,人总有一死,若是能死在他的手里,我也是甘愿的。” “你……” 花和成才待发怒,谁想,马车外却响起内侍尖锐难听的声音,“神医,我们到了。” 抢在花和成之前,花千束一把撩起了车帘,先是目光一抬,扫了眼气宇轩昂的战王府,又似笑非笑的睃了眼神色淡漠候立在马车旁的韩铖等一干人身上。 燕正天派来的内侍讨好的伸手上前,“花姑娘,奴才来扶你。” 没等花千束出声,“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响起。 马车上的花千束也好,候在一侧的韩铖也罢,众人齐齐的抬头朝发出笑声的人看了过去。 一道人影自巍巍王府一角,幽幽的月色下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顿了顿,眨了眨眼,琳琅抬头看向目光一瞬锐利至极的韩铖,“难道就只有我觉得这花姑娘的称呼实在好笑吗?” 韩铖没有回答琳琅的话,而是拧了眉头,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噢,容姑娘听说王妃和郡主身体不适,王爷深夜进宫求请神医救人,她不方便这个时候出宫,便让我替她来看看。”琳琅说道。 虽然从琳琅出现的那刻起,韩铖便猜到,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肯定是得了容锦的授意。但真的听到这话时,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拧了眉头,冷声说道:“替我谢谢你家姑娘好意,只……” “王爷不必客气,”琳琅打断韩铖的话,笑着说道:“容姑娘说了,还请王爷不要拒绝她的一片心意,就算王爷不将她当成女儿看待,她却不能不将郡主放在心上。” 琳琅这番话声音虽不大,但却足以让此间的人听清。 一直默立韩铖身侧的韩思忽的轻声问道:“父王,姐姐她何出此言?您不是一直想着要让她认祖归宗的吗?母妃不是派了夏嬷嬷亲自去迎她归府的吗?为何,她却还要说你不将她当成女儿看待?” 因韩铖对韩思期望一直很高,韩思大部份的时间都在齐山书院,王府中的事知之甚少,所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表面他所看到的。 而,此刻他的一番问话,却是让韩铖哑口无言,怔立当场。 便在韩铖不知如何回答之时,花千束却在这时,站在马车上眉梢微挑,冷冷笑了笑,说道:“王爷请我师兄来,不是为了让他在这看你们打嘴仗的吧?” 韩铖这才回过神来了,顾不上再理会一侧的琳琅,连忙上前恭敬的请花和成入府。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3吻 北齐皇殿的规模自比不上后世的东六宫西六宫那般宏伟浩荡,但占地却也是数百亩。同历史上大多数的朝代一样,延“前朝后寝”的古制。 前朝是燕正天处理政事的大殿,内庭以正阳门起始,左右各形成一条以太上皇居住和以太妃居住的宫殿为中心的次要轴线,这两条次要轴线又和外朝以兴德门为中兴,与左边的文华殿,右边的武英殿相呼应。两条次要轴线和中央轴线之间,有斋宫及养心殿,其后即为姘妃居住的后宫。 淑妃贺兰氏的临华殿座落西边与东边的椒房殿遥相呼应,不同于椒房殿的雍容华贵,临华殿周遭遍种奇花异草,琼楼宇阁因着花树环绕,多了几分安静怡然。此时,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在黛青色的琉璃瓦上洒下一片浅浅白白的柔光。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容锦强忍着睡意,不瞒的瞪了眼身侧某人,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这皇宫屋顶的风吹吹就能让人长生不老不成?” 燕离闻言,一直紧盯着身下殿宇的某人突的便竖起的指“嘘”了一声,示意容锦别出声。 容锦挑了挑眉头,好奇的往前凑了凑,压了声音问道:“人来了。” 燕离点了点头。 容锦当即不再言语,而是将头往燕离跟前凑了凑,“我看看。” 屋顶的一块瓦早被燕离揭开了,透过咫尺的光隙,可以看到华丽的寝殿内,贺兰氏匆匆自外而入,才一进殿,贺兰氏便摆了摆手,原本殿内候立的宫人顿时鱼贯而出。 “娘娘……” 玉梅才要上前,贺兰氏却陡然如发疯般,猛的便将抬手将屋内红木圆桌上的茶盏尽数扫在地上,似得还不解恨,扭曲狰狞的脸霍然一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屋内的多宝架前,下一刻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疯了?”容锦轻声对燕离说道。 燕离摇了摇头,示意容锦不要用说话,只管继续看戏。 容锦耸了耸肩,好吧,虽然看人发疯是一件很让人血脉沸腾的事,但她可不可以说,比起大半夜的看人发疯,她其实更愿意约会周公啊? 屋子里,贺兰氏果然还在发疯,不但将那些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动手撕起了殿内的缦帐来。因着已经不是夏日轻薄的绡纱,现在殿内挂上的都是厚重的缦帐,扯了几把,帐缦没扯下来,到是把自已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好在这一样一番发泄,心里的一口郁气似乎散了不少,而这时只在最开始劝导过一声的玉梅,轻步走了上前,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贺兰氏,柔声说道:“娘娘,还请保重凤体。” 贺兰氏原本发直的眸子在听到玉梅的话后,突的便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在这静得连虫子都睡觉的夜里,这笑声便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燕离,她这样,我怎么觉得好像跟那位大殿下脱不了关系啊?”容锦重新抬头,凑到燕离耳边,轻声说道。 呼起的热气打在耳窝里,一瞬间,如同有人拿了根羽毛轻轻的在心头撩拨,燕离只觉得心如擂鼓,血脉更是好像被烧开了一样,灼热得他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焦灼之味。 偏生始作甬者却全然未觉,更过份的凑了过来,将头抵在他的脖子后,吐气如兰的说道:“燕离,你说会不会是那位大殿下要死翘了翘了啊?我们这位淑妃娘娘才会这般如同鬼上了身一样?” 燕离抬头,才想回答某人的话,谁想抬头的瞬间却是撞上了某人柔软略带凉意的唇。虽然已经不是初次一亲芳泽,但那种瞬间如同被电击般的感觉,却还是使得他好半响都失了反应,只瞪了一对星子似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同样瞪圆了眼睛朝他看来的某人。 燕离是个聪明人,更是个反应敏捷的人,没等容锦做出反应,他已经手一抬,勾住了某人的脖子,加深了那个原本应该只是浅偿即止的吻。 容锦本就瞪圆的眸子,顿时越发得圆了。 燕少主,难道我们不是来听壁角窥人隐私的吗? 怎么一转眼却是成了…… 容锦还没想好用来形容的话语,突然间觉得耳朵一阵湿濡,紧接着便只感觉自己的耳垂被人含在嘴里吮吸轻咬,一瞬间,身体里好似过了一道电一般,整个人都软成了一团。 鼻腔间更满是燕离身上特有的清幽的温热气息,她尚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下的屋子里却突然响起一阵咬牙切齿的怒吼声。 “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 尽管唇齿间全是燕离的气息,自己更如同喝了几斤酒似的,脑子昏昏沉沉,如同开锅的浆糊。但容锦还是抬手抵开了正将脸往她脖子里埋,想要汲取更多的燕离。 “燕离,你到底是来打听消息的,还是特意找这么个地方来轻薄我的?”容锦含嗔带怒的瞪着燕离。 然却因着一张精致如画的脸上满是羞红,那含嗔带怒的目光并无一点震慎之力,反到是多了一番不一样的风情。 燕离深吸了口气,忽的便轻声笑了笑。 还有脸笑? 容锦气得差点就狠狠的跺了脚,但思及自己所处的位置,生生的忍了心底的那口气,指了那巴掌大小的瓦片处,对燕离说道:“你把我半夜三更带这来,就是为着来看她发疯?” 月光下的美人,明明眉宇薄怒,但眉梢唇角却满满是他点燃的春情,如同新雨过后的茶骨朵,说不出的娇妍媚丽。 燕离突的便做了一个令他和容锦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舔了舔犹带着容锦滋味的唇,然后抬手将容锦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手指顺着她的鬓角拂过她的嫩如胰脂的脸,最终停留在她微微肿起的红唇上,哑着嗓子说道:“锦儿,你的嘴是甜的。” 这人……容锦才刚刚正常了点的脸色,因着这句话,再次腾的一下如烧云一般,红得就好似打上了两坨最艳的胭脂。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 虽然做都做了,但这样亲昵的事被拿出来点评,被拿出来说……容锦觉得脸都丢光了。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转身便要离开。 只是,她才一转身,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下一刻,容锦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便发现她已经被某个不要脸的人抱在了怀里。 “锦儿,你是不是生气了?”燕离将脸埋在容锦的脖子里,轻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容锦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生气,难道她要告诉他,她和他还没熟到要交流接吻感受和心得的地步?再说了,亲就亲了,干嘛还要说三道四的? 当然,这话她肯定是不会说的,她也不会承认自己一个穿越人士,竟然还活不过一个本土原著人。 摇了摇头,容锦轻声说道:“没有,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不早了,疯子也看过了,还是早些回去睡了吧。” 燕离眨着眼睛,他当然不会相信容锦的话,可是,他又敏感的觉得,若是自己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怀抱里的人肯定还会生气。 既然不能说,那可以做吗? 燕离是个敢于行动的人,他将容锦换了个方向,看着她因为羞色而显得艳光潋滟的脸,俯身便再次噙住了容锦的唇。 容锦无任如何也没有想到,在明知她已经生气的情况下,燕离竟然还会再次……下意识的便想将身前的人推开,但在手抵上燕离宽厚坚硬的胸膛时,却发觉不同于之前的蛮撞急切,燕离这回的吻,却是轻轻柔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惜和试探。 如此一来,容锦想要将人推开的手顿时便僵在了那。 “锦儿……” 燕离一边亲着她,一边间或的喊着她的名字,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将她紧紧的按着,另一只扶着她腰身的手,却是窸窸窣窣的向上伸着,等容锦醒过来神来时,那只手却已经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上徘徊。 容锦傻了。 接吻不是第一次,但谁能告诉她,这又算是怎么回事?但也只是刹那间的事,下一刻,随着燕离游离的手,身体内就好似被点燃了一把火一般,烧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只手如同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如星火燎原,隔着衣裳,她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火热,容锦只觉得脸上如同滴血般,燥热不堪…… 而燕离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就往不可预想的方向发展。 他明明是带容锦来打探燕翊的事,怎么就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可是,怎么办?他舍不得唇下如新剥石榴般粉嫩芳甜的唇,更舍不得手下如山峦般连绵起伏柔软娇嫩纤柔的身子……月光下,他看到容锦如蝶翼般颤拌的羽睫,羞红潋潋不可方物的容颜,越发的叫他沉溺于唇齿间的交融,这种陌生却又奇异的感觉,让他的血脉如熔浆般咕噜噜地灼热,沸腾……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4燕文素中毒 战王府。 花和成收回搭在燕文素手上的手,略一沉吟后,抬头看向候在一侧的韩铖,轻声问道:“王爷,可否撒了帐子,让老朽看看王妃的脸色?” 韩铖略一犹豫后,便令屋里侍候的音棋和才雀两人上前打起帐子,床榻上的燕文素肤色如常眉目宁静,就像睡着了一般自然安详。 “师妹,你怎么看?”花和成在打量了一遍床榻上的燕文素后,回头对站在他身后的花千束问道。 花千束早在对上燕文素的第一眼时,心里便有了答案,此刻听了花和成的问话,扯了扯唇角,问道:“师兄,你怎么说?王妃的脉像可有异常?” “王妃脉像平和,并无不妥,只心律却是缓而无力,似有衰竭之像。”花和成捊了捊颌下三寸长的山羊须,半响摇了摇头,说道:“若说是中毒,怎么脉像又不显?可若不是中毒……” 一侧的韩铖和韩思眼见连花和成似是都束手无策,不由的便是背脊生寒,脑门轰的一声炸开了。 “神医请你救救我母妃和姐姐。”韩思上前一步,抱拳对花和成说道:“家母一生慈悲,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家姐更是年华正好,若是就此陨命,实为天道不公。还请神医慈悲,救我母妃和姐姐一命。” 话落竟是要跪下给花和成磕头行礼,好在花和成手快,一把托住了满脸悲戚的韩思,“世子,非是老朽不救,实是……” “师兄,”一侧的花千束突然开口,说道:“依着我看,十有八九是中毒。” 花和成和被她托住的韩思猛的便抬头朝花千束看去。 而花千束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燕文素的床前,正翻捡着查看燕文素的眼睑和嘴巴,此刻,话落,转身取了花和成药箱里的银针,抓住燕文素的手飞快的扎了一针下去。目光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燕文素脸的表情。 睡梦中的燕文素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花千束自是不曾错过一闪而逝的表情,她又将燕文素手上的渗出的血珠拿指甲挑了,递到嘴边偿了偿,稍倾,眉梢微挑,嗤笑一声,说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不过是茈石草。” 茈石草?! 韩铖和韩思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却知道燕文素和韩华的昏迷不醒,怕是与这茈石草脱不了关系。 韩铖才要上前一步相问,花和成却是一把松开了韩思,走到花千束身侧,同样以指甲挑了燕文素手上的血珠放在嘴里偿了偿。 末了,皱眉看向花千束,“果真是茈石草。” 花千束笑了笑,侧头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味,冷笑着说道:“若不是茈石草又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呢?”话落,细长的眼尾轻轻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韩铖,“王爷这是得罪了谁啊?虽然这茈石草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却只有生长期十年以上的草,才有这效果。对方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一侧的琳琅在花千束说出是茈石草时,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没错,梦里销魂香的主材料便是茈石草,这草还是她在京山一处的无名峰下发现的,但正如花千束所言,十年的草才能入药,而春去秋来,又有哪棵草能抵过秋冬瑟瑟?若不是,不想坏了少主和姑娘的大计,她才不舍得用在燕文素身上! “姑娘,既然已经知道王妃中的是何毒,请问可有解毒之法?”韩铖不关心什么茈石草不茈石草的,他现在关心的是燕文素和韩华能不能醒过来。 花千束冷冷的睃了眼一脸关切的韩铖,轻哼一声说道:“有我在,还会有解不了的毒?” 韩铖闻言顿时心头一松,抱拳说道:“有劳姑娘费心,若是王妃和小女能平安无事,姑娘的大恩大德,本王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求,只要本王能做到,无不应允。” 花千束轮廓深遂的眸子,浅浅淡淡的撩了眼韩铖,末了,眼睑微垂,唇角翘起一抹弧度,“王爷此话当真?” 韩锯一怔之后,当即大声道:“绝无虚言。” “好!”花千束说道:“以王爷的身份必是一言九鼎,我权且信了。” 韩铖不由便挑了挑眉头,心头掠过一抹郁闷,什么叫“权且信了”,难道他是那种出尔反尔过河拆桥的人么?但当目光触及躺在榻上的燕文素后,又飞快的压下那股不愉的念头。神色间表现的越发恭敬谦逊有礼。 “师兄,是你来开方子还是我来?”花千束没有看韩铖,而是转身朝身侧的花和成问道。 花和成皱纹 花和成略一沉吟后,抬头对韩铖说道:“王爷,论起识毒解毒还是我这小师妹略胜一筹,不如……” 韩铖打断花和成的话,拱手一礼道:“一切听从神医安排。” 花和成还以一礼,转身对花千束说道:“师妹,就由你来给王妃和郡主解毒吧。” 花千束轻声一笑,将绕在手里如雪白的缎子一般的长发往后一甩,豪气千云的说道:“来人,纸墨笔砚侍候!” 很快便有丫鬟奉上笔墨纸砚,花千束想也没想,抓起笔便是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末了,将开好的单子放嘴边吹了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递给了一侧的候着的如意。 “药抓好后,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喂王妃和郡主服下即可!” 如意应了一声“是”接过单子后,却没有马上离开,面是朝一侧的韩铖看去。 从前府里开好的药方子都要经由王爷过目的,这会…… 花千束拧了眉头,不悦的问道:“怎么还不下去?多耽搁一分便是置你家王妃和郡主于险地,你担待的起吗?” 如意吓得脸色一白,可又不敢真的转身就走。 “下去吧,按方子抓药,你亲自煎了。”韩铖的吩咐道。 如意这才急急的转身退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等着丫鬟煎好药送上来喂食。 韩铖已经请了花和成到外殿坐下喝茶,屋子里只留下花千束和燕文素身边的几个心腹侍女。 花千束的目光落在一侧百无聊赖的琳琅身上,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琳琅想着自已的心思,并没有留意花千束是在跟她说话,直至花千束问起第二遍,她才似是恍然大悟般的朝花千束看去。 屋子里众人除了才雀,余下的人也没见过琳琅,但琳琅是容锦的人却是心知肚明,原本对琳琅的留下就心怀防备,此刻见琳琅瞪大眼,并不曾回答花千束的话,顿时个个横眉怒目相向。犹其以音棋为首的三大丫鬟,差点便要开口驱逐。 好在,在她们赶人前,琳琅开口了。 “噢,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琳琅嘻嘻一笑,抬头睃了眼屋里虎视眈眈的众人后,目光对上了花千束,“我中琳琅,琳琅的琳,琳琅的琅!” “……” “那个,想来,神毒你只是不知道我的名,并不是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花千束皱眉打断琳琅的话,“神毒?什么意思?” “噢,”琳琅笑得眉眼弯弯,对上花千束寒意凛凛的目光,说道:“你师兄叫神医,你却擅毒,想来,称呼你神毒,不会错吧?”顿了顿,一脸犹疑的问道:“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叫什么好呢?” 花千束嗤笑一声,“你说错了,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还请赐教。” 琳琅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停了下来,笑容不改的说道:“原来这样啊,那你早说嘛,你早说,我肯定就一起告诉你了。哎,真麻烦,我这人最不喜欢废话的,偏偏总是遇上脑子不好使的人,得一遍遍的说废话。” “大胆!”才雀轻喝一声,瞪了琳琅教训道:“不管你是谁的人,这里是战王府,容不得你放肆无礼,否则莫怪我让人赶了你出去。” 琳琅目光一抬,对上横眉冷眼的才雀,眉宇间一瞬闪过一抹厉色。却又在下一刻,眉眼一转,浅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姐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别人不知道我家姑娘跟府上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就是你家王妃醒着还得对我家姑娘客气几分呢,你一个做奴才的叫着喊着要赶我出去,这真的合适吗?” 才雀原本被琳琅那一眼瞪得便心虚不己,但像她这样从小给人做奴婢的,骨子里早就刻上了见风使舵四个字,眼见琳琅一怒之后却又浅笑盈盈,话还说得那般客气,顿时那心虚便跑得无影无踪了。加之又有心想表现一番,说出来的话,便越发的不客气了。 “哼,这话说得可真是好笑了,谁知道你家姑娘是什么阿猫阿狗,我家王妃待人和气那是因为她慈悲心怀,待谁都客客气气的。可有些人啊就喜欢给自已脸上贴金,把别人的和善当可欺,也拿面镜子照照,她是哪根葱哪根蒜!”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才雀怔怔的看着双手互击,一脸笑得灿烂,眸中却没有半分温度的琳琅,不知道是自已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那对漆黑的淡漠的眸子里有着一股渗人的阴寒。 而一边的花千束显然对这样的争吵很是讨厌,才欲开口喝止,不想,如意这时端着红漆描海棠花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碗才刚煎好尚冒着热气的药汁。 “音棋姐姐,药煎好了。”如意轻声说道。 音棋点了点头,上前接过如意的碗,转身朝榻上的燕文素走去。 “咦,这什么药啊,闻着都觉得苦!” 音棋经过身边时,琳琅抬手扇了扇,一脸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你说奉你容姑娘的意思来看我家王妃,现如今,人你也看过了,想来,也是时候回去向容姑娘复命了吧?”音棋步子一顿,朝琳琅淡淡说道。 打头的就是打头的,说话办事有理有据,可比那只会扯嘴皮子的什么雀的强多了! 琳琅哼了哼,点头道:“行,那我便回去复命了。”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身后响起极轻极浅的轻啐声。 琳琅挑了挑眉头,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一道目光却一直尾随着她,直至她走出了殿门,溶于夜色里,才感觉那道目光消失不见。 “哼,真是晦气,王爷也是的,这样来厉不明的人也让她进来。”才雀嘟囔着说道。 音棋抬头目光淡淡的扫了过来,才雀身子一僵,低了脑袋,避开音棋扫来的目光。音棋这才示意锦书扶起榻上的燕文素,她小心的喂着药。 “郡主那边的药有没有送过去?是谁在侍候?”音棋抬头问候立在一侧的如意。 如意上前,“药已经送过去了,夏嬷嬷带着听雪在侍候。” 音棋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碗放到一侧的托盘里,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湿帕子轻拭着燕文素的嘴角。 这边厢,花千束对音棋努了努嘴,目光看着才雀问道:“她说的那个容姑娘,便是你家王爷在外面生的那个野种吧?” 才雀顿时脸白如纸,她瞪圆了眼睛,嘴唇翕翕着。 花千束笑了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你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密秘,只不过是大家都不说而己。” 才雀心道:你既然知道别人都不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啊!你说也就是了,为什么要扯上我啊! “听说你家王爷的那个野种搭上了贵人,刚才这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叫什么琳琅的,应该就是那位贵人的婢女吧?”花千束继续说道。 “我,我……”才雀默了默后,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她确实是那位贵人的婢女。” “那位贵人是什么来历,你们知道吗?” 这事问旁人许还真说不清楚,而才雀因跟着夏嬷嬷去的京山,自是比旁人便了解的多些,当下便将琳琅的身份说了一遍。 花千束听完才雀的话,冰冷的唇角噙了抹冷笑,起身便往外走。 “花……” 才雀见她突然什么都没不说,起身便走,还以为自已说错了什么,连忙拾脚追了上前。 只花千束却是步子极快,几步就出了内殿,到了外殿。 外殿正与花和成轻声说着话的韩铖,陡然看到花千束,顿了嘴里的话,一时,两人齐齐看向了花千束。 顿了一顿后,韩铖突然脸色一变,失声问道:“可是,王妃她……” 话没说完,便猛的站了起来,要往内殿走。 “王妃才刚服下药,现在还没醒过来。” 背后响起花千束的声音。 韩铖步子一顿,吁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父王,儿臣进去看看母妃。”一侧陪坐着的韩思说道。 韩铖点了点头。 花千束没有理会他们父子,而是转身对花和成说道:“师兄,我有话跟你说。” 花和成看了看韩铖父子二人一眼。 韩铖当即说道:“神医请便,本王也正好去看看王妃。” 花和成点了点头。 待韩铖同韩思进了内殿,花和成抬头看向花千束,问道:“什么事?” “师兄,我想我知道王妃和郡主的毒是谁下的了!” 花千束的声音并不曾刻意的压制,是故,走到内殿门槛的韩铖父子俩顿时身子一僵,但也只是须臾的功夫,韩铖使了个眼色给身侧要转身相问的韩思,父子俩人继续进了屋子。 花和成听了花千束的话,却是不悦的皱了眉头,不赞同的看向花千束,“师妹,我们是来给人看病的,不是来……” “师兄,你是来看病的,而我是来报仇的。”花千束打断花和成的话,目光冷冷的自韩铖消失的身影收回,唇角噙了抹幽幽的笑,冷声说道:“我到是想不到,燕无暇那个贱人竟然还能陪养出这么厉害的使毒高手!” 花和成看着眉眼间透着三分不屑七分冷厉的花千束,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你是说王妃的毒跟燕无暇的后人有关?” 花千束点头,将琳琅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嗤笑一声,说道:“即然是燕离那个小杂种的人,以燕无暇这个贱人的本事,不可能留一群废物给他用!”说着,话峰又一转,“容锦那小贱人的心性你也听说了,那可不是善蒫,连亲外祖家都能连根端了,这么个便宜爹,你还指望她能手下留情?” 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花和成他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欲望,照他的意思,这趟北齐之行,他是来都不愿来的。 略作沉吟后,花和成抬头看向花千束,“师妹,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师兄,你开什么玩笑?”花千束一脸好笑的看向花和成,“收手?我这还没出手呢,怎么就到收手了?” 花和成才欲再劝,内殿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在急急的喊“王妃”又有人大声喊“请太医”,还有人叫嚷着“那两个骗子呢”,总之就像是开锅的饺子,乱得没个章程。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战王妃醒过来了,但情况只怕却不是好转,反而是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花和成猛的回头朝内殿看去,“出什么事了?” 话声一落,便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巴掌大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看到站在那的花和成和花千束后,急声喊道:“神医,不好,王妃吐血了!” “吐血了?”花和成一怔之后朝花千束看去,“解茈石草的毒,怎么会吐血?” 花千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像道风一样朝内殿掠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内殿,燕文素虽然已经醒来,但此刻却是匍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那样多的血,就好似要将心肝肺都吐出来一样。 屋子里的人早已经吓得失去了反应,韩铖正将吐得两眼翻白汗如雨下的燕文素抱在怀里,虎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此刻听了花千束的话,霍然抬头,带着湿意的目光如刀刃一般,狠狠的刮向花千束。 “本王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能解王妃的毒,为什么王妃现在会这样?” 花千束看也不看韩铖一眼,而是几步抢到榻前,抬手便在燕文素尚留有血渍的唇角抹了一把,下一刻,低下头闻了闻手上沾染的血渍,末了,冷冷一笑,“可真是够狠的,在解茈石草的解药里加了断肠草,还真是不死不休!” “你什么意思?”韩铖听着花千束的话,怒形于色的吼道:“什么断肠草?方子是你开的,药是王府里配的,更是王妃的婢女亲自煎的,哪来的断肠草!” 花千束拿起帕子一边擦拭手上的血渍,一边对韩铖说道:“意思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方子没问题,药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王妃的药里又让人下毒了!” “这不可能!”韩铖厉声道。 花千束好笑的看向韩铖,指着他怀里痛苦的抽搐的燕文素,说道:“不可能?那王爷告诉我,王妃这是怎么了?” “文素,文素……”韩铖抱紧了怀里的燕文素,狠狠的瞪了眼花千束,对白着脸眼泪糊了一脸的音棋厉声道:“快去请曹太医来……” “没用。”花千束打断韩铖的话,一边转身去往一侧尚留有笔墨纸砚的桌子走去,一边对韩铖说道:“若是那个姓曹的能救得了王妃,你又何必亲自入宫请我师兄!” 韩铖顿时哑然无语。 花千束抓起桌上的笔,再次一气呵成开了张方子,随手递给了僵立当场如石化般的如意,“还是两碗水煎一碗水,快去,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家王妃。” 如意颤着手接过花千束递来的方子,却是不敢下去,而是抬头朝韩铖看去。 韩铖抿了嘴,脸冷得像块冰,漆黑的眸更是风起云涌。 花千束笑了笑,“都是我开的方子,都是丫鬟煎的药,郡主那边想来,应该已经平安无事,王妃这边却……” 她的话没说完,门口响起夏嬷嬷惊喜连连的声音。 “醒了,醒了,王爷,郡主醒过来了!” 话声方落,便看到夏嬷嬷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额头鼻尖上都是汗水。只是,原本满脸笑容的人,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一怔之后“嗷”的一声便朝床榻上的燕文素扑了过去。 “王妃,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啊……” 韩铖紧了紧抱着燕文素的手,垂眸看向榻前的夏嬷嬷,冷声问道:“嬷嬷,华儿她醒了?” 没等哭得撕心裂肺的夏嬷嬷回话,门外响起一道略带沙哑虚弱不堪的声音。 “父王,女儿没事了!” 紧接着,便看到韩华扶着听雪的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是,同样的,一进屋子看到屋内的情形后,她步子一顿,下一刻,一把松开了扶着她的听雪,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榻前,抱着燕文素,哭喊着问道:“父王,母妃她这是怎么了?” 活生生的韩华站在眼前,再想及之前花千束那句“我想我知道王妃和郡主的毒是谁下的了”的话,韩铖自是便相信了不是解毒的人出了问题而是解药出了问题。 他抬头,对拿着方子僵在那的如意点头道:“去抓药吧,还是由你亲自煎给王妃服用。” 如意应了一声是,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 韩铖看了眼怀里痛苦不堪的燕文素,深吸了口气,抬头理了理燕文素乱乱的发,俯身凑到燕文素耳边,轻声说道:“文素,你一定会没事,你放心,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也不知道燕文素有没有听到,眼见得燕文素已经开始翻白眼,嘴里血越来越少,韩铖心头一紧,抬头朝花千束看去,“花姑娘,你……” “我可以放出我的本命盅暂时抑制住王妃的毒。”花千束打断韩铖的话,说道。 韩铖顿时大喜过望,却仍有不解。 要知道,养盅的人,旁的盅倒也罢了,本命盅却是精血所养,一旦本命盅有所闪失,盅主便也会跟着遭殃。 花千束,她为什么不惜拼着自已有损,也要救王妃一命? 韩铖疑惑的朝花千束看去。 “王爷很奇怪我为什么执意要救王妃?”花千束对上韩铖疑惑的目光问道。 韩铖尴尬的垂了眸子。 “因为,恰恰好,王爷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花千束轻声一笑,一边将被她释放出来的本命盅放到燕文素的手上,一边对韩铖说道:“另外,我还需要王妃帮我一个忙。” 韩铖看着一条黑线在燕文素腕间缓缓流动,而趴在燕文素掌心上的本命盅则用它锋利的牙齿咬开了一个口子,吸吮着那黑如浓墨的血液。顿了顿,轻声说道:“你适才说,你知道给王妃下毒的人是谁。” “王爷难道不知道?” 韩铖闭了闭眼,他当然知道是谁。 可是,为什么? 容锦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得不到答案,只得寻求另一个答案。 “你想要王妃帮你什么忙?” “这个,以后王爷就知道了。”花千束笑了笑,淡声说道:“不过眼下我到是有一请,还请王爷恩准。” “什么事?”韩铖抬头看向花千束。 花千束对上韩铖看来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若是那个叫琳琅的再来看王妃,还请王爷不必阻拦!”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5风起 皇宫里。 容锦听完琳琅的话,半响没有言语。 她不出声,到是让原本兴致勃勃的琳琅忐忑不安起来。 等了等,眼见容锦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便小声的问道:“容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过份了?” 容锦听了琳琅的话,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在想,那花千束即然敢自称毒王,想来应该是不是浪得虚名,你这点手段,她不可能看不出来。明天开始,你还是别去战王府了。” “那怎么行?”琳琅摇头,不认同的说道:“就这样放过燕文素那个老白花,那也太便宜她了!” 容锦不由便笑了摇头,“算了吧,我跟她之间说到底没有多大的仇恨,就算是真有什么仇什么怨的,你让她吃了这么大苦头,也算是两清了。” “哎……”琳琅还待再说,但想着以容锦拿定主意便不容驳的性子,她就算是说再多的话,也没用。当下,敷衍的说道:“行,我知道了,就按着你的意思来吧。” 容锦点了点头。因着,她自已心里也有事,是故便没注意到琳琅眉眼间的得意之色。 “对了,我昨天夜里回来找你,你不在,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你去哪了?”琳琅突然问道。 容锦被琳琅问得怔在了原地。 深更半夜她不睡觉,她去哪了? 难道让她告诉琳琅,燕少主说要带她去打听消息,结果消息没打听到,豆腐却吃了一晚上?! “噢,夜里有点闷,睡不着,起来,出去走了走。” 琳琅点了点头。 她到没有想过,容锦会撒谎骗她。 容锦脸上一热后,轻声说道:“昨天,其实我去了临华殿。” “嗯?”琳琅看向容锦,“那好像是淑妃贺兰氏的寝殿吧?” 容锦点头,“燕翊醒了,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却不知道,你家少主便带着我去临华殿,想打听点消息。” “就是说,你昨天晚上跟我家少主在一起?”琳琅错愕的问道:“那刚才我问你,你昨晚去哪了,你干嘛说,你只是出去走了走?” “原先是只打算出去走一走的,结果遇上你家少主,他说既然睡不着,不如就去这皇宫走走,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临华殿了。”容锦一脸无辜的说道。 琳琅想了想,点头道:“那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容锦脑海里闪过,和近疯癫的贺兰氏,斟酌一番后,轻声说道:“燕翊的情形应该不是很好。” 话落,将贺兰氏发疯似的狂扔乱砸的情形说了一遍。 “哎,可是我看着这皇宫里,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不像你说的那样啊!”琳琅说道。 容锦笑了笑,“故布迷阵罢了,看着吧,这皇宫里只怕很快就要一片血雨腥风了,不说血流成河,只怕也要大肆清洗一遍。” 琳琅耸了耸肩,嘿嘿笑了说道:“这样最好,反正我们就是看戏的。” 容锦才打算说“这戏怕不是那么好看的”,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步子声,紧接着便响起杏花的声音。 “燕少主来了。” 话声才落,便看到燕离自外面缓步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袭深紫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裰,缎子似的长发,仅以一根同色的丝带轻轻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飘落下来,使得原本富贵雍容的他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容锦一边问着,一边起身迎了上前,“不是说要出宫一趟吗?怎么……”话没说完,抬头往外看了看天色。 外面艳阳高照,感觉应巳时了,莫不是事情已经办完了,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心里虽然满腹疑问,但容锦还是将燕离迎了进来,待燕离坐下后,她亲自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燕离接过容锦递来的茶,低头喝了一口后,才将茶盏放到桌上,抬头看了琳琅,问道:“你不是说要去跟花千束打擂台吗?怎么跑这来了?” 琳琅眼珠子一转,往燕离跟前凑了凑,轻声说道:“噢,原本是来跟容姑娘汇报下战果的,可刚才容姑娘吩咐了,说不许我再跟花千束打擂抬了。” 燕离抬头朝容锦看去。 在他来说,琳琅便将燕文素弄死,他也是乐见其成的。当然,若是容锦不乐意,他也不会为着这么一点小事,让好不快。 这么一想,便轻声问道:“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同意的,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容锦瞪了琳琅一眼,将花千束识破梦里销魂香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花千束即自称毒王,想来也是真有几分本事的。左右,燕文素死活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玩也玩过了,没必要再淌这趟浑水。” 燕离听了容锦的话,默了一默,半响不曾言语。 容锦以为他是还在记恨当日韩铖帮着燕正天设计利用燕轲杀她之事,正打算再劝几句,不想燕离却开口了。 “还是让琳琅继续去吧。” “嗯?”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但只须臾,她便问道:“燕离,你是不是还在恨当日韩铖见死不救的仇?” 燕离摇头,“今天早朝,韩铖和郧国公联名上奏,请求立燕翊为太子。” “啊!” 容锦大惊失色,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醒过神来后,她不由失笑问道:“韦后一系的人能同意?” 燕离笑着摇头,“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那今天的早朝不是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容锦问道。 “嗯,确实挺热闹的。”燕离点头。 容锦默了一默后,失声笑道:“燕离,我怎么就有种,我们都小瞧了燕正天的感觉?韩铖和郧国公奏请立燕翊为太子,怎么看,怎么都是燕正天的授意啊!” 燕离笑道:“你能想到,椒房殿的那位肯定也能想到,而韦老将军自然也会想到。所以,早朝之上,便有韦系一派的人出来说话了,用的还是嫡庶之别的说词。而以郧国公为首的帝党一派,则说储君之位,不能以嫡庶相论,当以贤能衡之。大皇子,燕翊,文经武略,是难得的储君人选!” “呵!”容锦轻笑,“燕离,你说你这位皇舅舅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燕离看了容锦一眼。 似乎在问,打的什么主意你不知道? 容锦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却是突然问道:“那这事,跟让琳琅继续去战王府有什么关系啊?” 燕离垂眸,稍倾,抬头看向容锦,“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跟韩铖过不去!” 容锦:“……”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刚才还明明说,不是记恨当日韩铖的见死不救。现在这做法,根本就是借着折磨燕文素来报复韩铖好吧? 容锦的念头才放下,燕离的声音继续响起。 “锦儿,没有人可以那样对你,他韩铖,更不可以!他敢做,我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容锦叹了口气,才想劝解几句。 燕离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而是回头对琳琅说道:“你仅管拿出你看家的本事来招呼燕文素,就算是天塌了,你家少主我也会顶着。” “哎呦,小小一个战王妃罢了。”琳琅不屑的挑了眉头,啐道:“我们连东夏的皇宫都敢炸,还怕了他小小一个战王府?少主,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你出尽心中的这一口恶气的!” 燕离点头,重又抬头看向容锦。 “不管燕正天打的什么事主意,现在,该我出面推波助澜了。” “嗯?”容锦不解的看了过去,脱口而出问道:“你要干什么?” 燕离薄削的唇角噙起一抹冷冷的笑,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去献玉玺。” “啊!”容锦先是一怔,续而问道:“现在?” 燕离点头,“没错,现在。” “为什么会是现在?” 燕离抬头,目光含笑的对上容锦怔忡看来的目光,轻声说道:“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时机吗?既能让燕正天骑虎难下,又能将我们完全的摘出来。” 容锦默然无语,想了想,不由的便点头。 是啊,只怕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别人不知道,燕正天比谁都清楚燕翊的情形,他在这个时候让郧国公和韩铖出来拥立燕翊为太子,不就是想逼韦皇后出手吗?而只要韦皇后一旦动手,早有准备的燕正天废后是不可能的,但不让燕轲当上太子,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燕离趁着这个微妙时刻,献上玉玺,等于就是表明,他既不站在韦氏一派,也不站在燕翊一派,立谁当太子,那是皇帝的事。跟他没有关系!这样一来,朝中该中立的还是中立,该争的还是争! 想明白过来的,容锦笑着问道:“那你顺便向皇上道个别吧。” 见容锦明白了自已的意思,燕离笑着点头道:“好,我会跟皇上说的,在宫中盘衡已久,是该离去归家的时候了。” 话落,起身站了起来。 “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 把个半天没想明白的琳琅扔在了原地。 “哎,既然都打算离开了,那就给我们的战王妃一个痛快吧!” 摩拳擦掌的琳琅也跟着站了起来,兴奋的往外走了出去。 …… 临华殿。 贺兰氏听完玉梅的回话,先是垂眸不语,半响,却是突的发出一声轻笑。 “娘娘!”玉梅小心的上前,轻声说道:“娘娘,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也不枉你委屈了这么多年!” 苦尽甘来? 贺兰氏摇头。 她不想笑,但笑声却是控制不住的自嘴里发出来。 原本还只是压抑的沙哑的轻笑,但笑着笑着,声音便慢慢的大了起来。 玉梅原本还赔着笑脸站在一边,以为自家娘娘是高兴坏了,但当听到贺兰氏的笑声里透着悲戚的哭声时,却是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一瞬敛尽,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笑得花枝乱颤却泪流满脸的贺兰氏。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任是玉梅再后知后觉,也知道,自家娘娘这哪里是高兴啊,这根本就是绝望! 贺兰氏在玉梅攥住她的手后,便止了笑声,只那对依稀可见年轻时风韵的眸子里,泪水却如泉涌般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那种无望的绝望的如同频死的气息,使得玉梅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玉梅,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下辈子,我就是做猪做狗做畜生,我也不要遇见他!更不要嫁给他!” 话落,贺兰氏捂住脸抖动着双肩,无声而泣。 玉梅被贺兰氏的话吓得脸上一白,飞快的抬头看了看,见殿内只有她和璃茉、璃清几个心腹在,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而璃茉和璃清同样也是从最初的欢喜变成了眼下的不知所措,见玉梅看来,两人互视一眼,轻步上前,轻声问道:“玉梅姑姑,娘娘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盼着皇上立我们殿下为太子的吗?怎么这会子,皇上立了,娘娘她却……” 玉梅沉沉的叹了口气,对璃茉和璃清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守着门外,我跟娘娘说几句话。” 璃茉和璃清虽然一脸不解,但却还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待大殿内只剩下玉梅和贺兰氏两人后,玉梅在贺兰氏身边蹲了下来,轻声说道:“娘娘,奴婢从八岁起就在你身边侍候,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您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奴婢都看在眼里,眼见得便要否极泰来,为什么……” 玉梅的话被贺兰然陡然抬起看向她的泪汪汪的眸子给打断。 贺兰氏对上玉梅不泛清秀的脸,顿了顿后,她眨了眨眼,抽了袖笼里的帕子,仔细的拭去眼角的泪后,抬头,目光看着窗外那片被阳光打得灿然夺目的花树上,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一字一句轻轻说道。 “玉梅,翊儿他好不了了!” “啊!”玉梅“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脸如白纸的看向贺兰氏,哆嗦着嘴唇皮说道:“怎,怎么可能?不是请到了神医吗?虽然是战王爷和郧国公出面请立太子,可若是没有皇上的授意,他二人又岂能……” “神医说了,翊儿溺水耽搁的时间太长,就算醒来,也不过是个无意识的活死人罢了。运气好点,也许过个十年八载的便好了,运气不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贺兰氏幽幽的说道。 玉梅猛的便想起昨夜自明光殿回来后,自家娘娘那疯狂举止。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已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的身体,抬目,“皇上知道?” 贺兰氏点头。 “皇上即然知道,为什么还……” “因为他不想燕轲当太子,他怕燕氏的江山,最后落入韦氏之手。”贺兰氏垂眸,眼角的一滴泪挂在长长的眼睫上,被阳光照得一闪一闪,这一瞬的她,美的不可方物,但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冰霜一般,“玉梅,我是绝不会让他如愿的!他毁了我,毁了翊儿,我也要毁了他,毁了他的希望……” “娘娘!” 玉梅飞快的抬手挡在了贺兰氏的唇边,摇头,虽然脸如白纸,但眸子里却不见半分惊恐。 贺兰氏轻轻一笑,那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的泪,便随着她这一笑,滴落在玉梅挡在她嘴唇上的手上。灼得玉梅好似被削了块皮一样痛! “你会帮我的,是不是?”贺兰氏看着玉梅,轻声问道。 玉梅笑了笑,“娘娘,您忘了,奴婢说过,生死都是娘娘的人!” …… 椒房殿。 韦氏听了韦秀的话后,摆了摆手,圆润的脸上,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稍倾,咬了牙,一字一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他燕正天可真敢想啊!” 韦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老将军说,娘娘务必要打听清楚,大殿下的病况到底如何。这件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事是皇上授意的。因为不知道,这是皇上的诱敌之计,还是真的便要顺水推舟立下储君人选,所以老将军今日在朝中并没有发表看法。” 韦皇后抬头看了韦秀一眼,语带不瞒的说道:“阿秀,当日是你亲自陪着我去的明光殿,你也亲眼看到了,燕翊虽然精神不济,但却是能说能动。” 韦秀点了点头。 是啊,当日她仔细的观察过大殿下,虽然言语间,神色有些茫然,动作也略显僵硬,但人确实是意识清晰,那种感觉,就是只要养些日子便能完全康复。 明明,当夜就将这消息传出去了,怎么老将军还……韦秀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娘娘,要不奴婢亲自出宫一趟吧?” 韦皇后摇头,“不行,谁都知道你是韦家人,你这动,目标太大。还是让芳若跑一趟吧。” 韦秀还想再劝,但韦皇后却是已经摆手,给出一副此事不容再议的表情,韦秀只得作罢。顿了顿,轻声说道:“娘娘,既然大殿下已经好转,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想个对应之策?” “对应之策我早就想好了。”韦皇后冷冷一笑,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燕正天会这样急,会这样迫不及待的便将燕翊推出来,他也不怕,这小崽子福薄,消受不了他这份皇恩浩荡!” 韦秀才要附合,不想韦皇后却突然说道:“你给丽妃那边递个话,我要见她,跟她说点事!” 韦秀霍然一惊,不由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却是不奈的摆手道:“下去安排吧。” “是,娘娘。”韦秀退了下去。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6联盟 御书房。 童喜得了小太监的禀报后,脸上绽起抹古怪的神色,下意识的便抬头朝廊檐尽头看去,等看清那抹比翠竹还要挺拔几分的身影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觉得腮帮子痛了痛。 “行了,我这就进去通禀,只是皇上这会子正在跟几位大人议事,见不见可不一定。” 小太监抬头,一脸不解的看向童喜。不明白,向来眼高于顶的童公公怎么就会跟他说这么一大番话。 但下一刻,小太监却是明白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童喜本欲转身进去,眼见小太监偷偷摸摸的打量着自已,步子一顿,回头朝燕离站着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这位可是皇上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你还不上前去把我的话说一遍给他听。” “是,是,小的这就去。” 小太监一转身,撒了脚丫子便朝燕离走去。 童喜这才哼了哼,转身,迈着八字步,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御书房内,左相丘淮正红着脸慷慨激昂据理力争,试图劝服燕正天遵循古制,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 “左相,此言差矣。”右相房先明抬头,一脸肃色的看向丘淮,不似丘淮的慷慨激昂,房先明显得很是气定神闲,“储君之选关乎的是一国之运,岂可以嫡庶长幼而论?假若中宫之子痴傻愚笨,难道我等也要奉为储君?” “右相,”丘淮精瘦的脸上,一对眼皮耷拉的眸子,微微抬起,似笑非笑的看向房先明,“那我且问你,中宫之子可痴傻愚笨?” 房先明笑了笑,淡淡说道:“臣听闻,早前二殿下与公主之子燕少主发生争势,曾放言他若为帝第一个便不放过燕少主,不知左相可曾耳闻?” 丘淮才要开口,房先明却是垂眸一叹后,紧接着开口说道:“公主与我北齐是何等的存在,想必无须在下提醒,左相也明了。” 殿内其实除以帝党和韦氏两方人马外,也不泛保持中立的大臣。 但不管是中立的还是韦氏一派,又或者是帝党一派,所有人都有一个清醒的意识。北齐若是没护国公主,早已亡国,哪里还能让他们现在坐在这争论,谁更适合储君人选! 是故,房先明这话一出口,原本安静的内殿,顿时响起一片轰轰议论之声。 丘淮那句“不过是斗气之语”在耳边响起轰轰纷议之声时,再也说不出口。不由便回头朝身后的户部尚书倪匡正看去。 倪匡正也是韦系,对上丘淮看来的眼,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丘淮不必再言。 “崔尚书,你怎么说?” 房先明眼见丘淮面色铁青不再言语,心下得意之色,眼角的余光撇到兵部尚书崔缙彦,想起这位崔尚书当年对护国公主的情意可是有目共睹的。他到想看看,这位崔尚书是爱屋及乌还是…… “我?”崔缙彦抬头看迎向房先明颇有意味的笑,扯了扯嘴角后,淡淡道:“我没什么意思,皇上立谁,便是谁,我没什么意见。” 房先明挑了挑眉头,脸上的笑意再度深了三分,微微倾身,声音虽然压了压,却又足够让在场之人听得见,“崔尚书的意思,是说,你也赞同皇上立大殿下为储君了?” 六部,除却吏部,户部,便以兵部为最。 吏部掌握的是官员升迁,户部管的是全国的银钱,而兵部却是主掌一方大军。而崔缙彦又是世家出身,他若是开口透出那么一个意思,今天这事就完全可以定下来了。到也不怪房先明处心积虑的要设个套给他钻了! 崔缙彦对上房先明精明略带威吓的目光,儒雅英俊的脸上蓦的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房先明对上崔缙彦的笑脸,目光一动,下意识的便要开口,谁想崔缙彦却抢在他之前大声说道:“右相是说,皇上属意大殿下?” 房先明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自然是皇上的意思,但这话却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遵循旧制,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大殿下虽然占了个长,但他却不是嫡出。若是中宫无子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中宫有子,且年岁与大殿下相差无几。 见房先明怔忡不语,崔缙彦目间笑意愈深,他扫了眼内殿此刻都不再议论纷纷,而是朝他看来的诸位大臣,抱拳对目光微眯不辩喜怒朝他看来的燕正天说道:“皇上,储君之选关乎国本,想来再没有人比您更了解两位殿下的心性品德,谁能胜任储君之职,皇上想必比臣等明白。臣只想说,不论皇上立谁,臣等都誓死效忠!” 等于就是将这烫手山芋扔回给了燕正天。 崔缙彦的意思,很明白,他还是保持他的中立。你想立谁,你去谁,反正我们做臣子,尽做臣子的本意就是! 燕正天垂在膝上的手微微的动了动,默了一默,他回头朝坐在一侧,穿一袭深紫莽袍的温晋王看去,“王叔,您呢?您是什么意思?” 温晋王的年纪其实比燕正天大不了多少,但辈份却是摆在那,燕正天一声“王叔”,使得原本低眉垂眸如老僧入定般的温晋王慢慢抬起了头。 燕家的人都遗传了燕氏先祖的丹凤眼,温晋王细长的丹凤眼对上燕正天淡淡看来的目光后,他唇角翘起一抹弧度,说道:“臣认同崔尚书的意思,皇上立谁,便是谁!” 燕正天目光定定的看了温晋王半响,最终什么都没说,唇角翘了翘,缓缓的垂下了眼睑。 他还在期盼什么呢? 宗室虽是皇室,可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谁做皇上他们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他们自已的利益。韦氏暗暗的接触宗室,送了多少好处出去,他又不是不知道?可笑,他却竟然会以为,这些人总归是不愿燕氏江山旁落的! 燕正天垂眸不语,殿内众人便也安静了下来。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沉滞。 童喜眼瞅着他进来也有一刻钟的功夫了,若是再不把事情往上报,万一外头的那位找皇上是真的有事,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趁着这功夫,悄然上前,轻声说道:“皇上,燕少主求见。” 燕正天抬头,“你说阿离来了?” 童喜连连点头,“回皇上,燕少主来的时间有一些了,因着见您和各位大人商议朝事,奴才不敢打扰。” 燕正天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燕离来干什么,但想着之前燕轲的行为,若是能让燕离摆出态度……燕正天的目光微抬,对上殿内朝他看来的各位大臣,笑了笑,轻声说道:“想来各位大人对公主的遗孤,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吧?” 公主遗孤? 能让燕正天这般看重的,除了护国公主之子,怕是再没旁人了吧? 在座的谁不是人精,听了燕正天的问话,当即连声附合。 到是左相丘淮和一干韦氏派系的人有点慌然失措的感觉,燕离不是他们的人,这点是毫无疑意的!那么在议储的这个档口,燕离寻到这来,是不是说……一干人不由便面色复杂的朝龙榻之上的燕正天看去。暗暗思忖着,若是燕离支持大殿下,他们该如何应对? “童喜,去把人请进来。”燕正天对童喜摆手。 童喜急急退下,由不得便暗暗祈祷,这位爷,可千万别负气离开啊。 心急火燎的出了殿门,抬头便往长廊处张望,眼见长廊上空空荡荡,一时间,心头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能借着这机会在皇上面前给燕离上眼药水,他自是高兴乐意的很。可回头,想着就算是皇上不都得看这位爷的脸?他这会子延误了禀报,万一皇上一个不高兴,回头还不知道会怎么跟他算帐呢! 情急之下,不由便踮了脚尖往远处张望,想着,许是这位爷等得不耐烦了,去别处走走了也有可能。只是,他脖子都抬酸了,却也没看到燕离的人。 “人呢?”童喜青着脸对门边值守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愣了愣,人?什么人? “笨蛋,我问你,刚才求见皇上的人呢?”童喜压了声音喝斥道。 小太监立时回神,连忙上前回道:“回公公的话,因着外面凉,小的将人请到偏殿去候着了。” 童喜那个感觉啊……瞪了小太监,阴测测的说了句,“呦,小子挺会做人的啊。” 小太监冷不丁的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觉得自已好像哪里得罪了这位大总管,当下越发屏息凝神,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了,别竖在这当门神了,皇上要见人,赶紧去请过来吧。”童喜不耐烦的说道。 小太监顿时逃命似的跑去了一侧的偏殿。 不多时,燕离跟在小太监身后走了出来,离着几步的距离,对上童喜谄媚的笑脸,燕离挑了挑眉头。 “对不住了,燕少主,适才皇上跟诸位大人议事……” 燕离看了眼哈巴狗似的童喜,收了目光什么也没说,拾脚便往大殿内走去。 童喜立在原地,好半响,才将目光自行云流水般一路向前的燕离身上收回,恨恨的啐了一声后,赶紧的跟了进去。 内殿,燕离才一到,十几道目光便齐刷刷的尽数落在他身上。 善意的,窥探的,寻问的,不屑的,淡漠的……众多的目光中,燕离一瞬抬头,与众人中飞快的与温晋王目光一触之后立时挪开,雍容典雅的朝上座御案后的燕正天行礼。 “燕离,见过皇上。” 燕正天摆了摆手,免了燕离的礼,对童喜吩咐道:“再置一张椅子来。” 童喜不敢耽搁,连忙喊了门外侍候的小太监进来,再去偏殿抬了张紫檀木椅来,又亲自上前,拿袖子掸了撞,极尽谄媚的对燕离说道:“燕少主,请坐。” 燕离挑了挑眉头,连个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给童喜,顾自坐了下来。 他方坐定,头顶便响起燕正天的声音。 “阿离,在座的大人,好些与你娘亲都熟识,朕给你引见引见?” “不用了。”燕离略略欠身,目光微对上头顶正看着他的燕正天,“娘亲有遗训,不得结交皇室宗子,不得与朝中大臣来往,还请皇上恕罪。” 燕正天脸上淡淡的笑便僵了僵。 崔缙彦听完燕离的话后,轻垂的眸子里便掩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这到真像燕无暇那个女人能做出来的事! 你燕正天不是忌惮我,怕我大权独揽夺了你的皇位吗?行,我不但自已走,我还让我的后世子孙,离你,离你的朝庭远远的。 燕正天一怔之后,却是下一刻,又醒过神来,他摇了摇头,一脸柔和的说道:“怎么就会是结交呢?不过是跟诸位在座的长辈见个礼罢了。” “回皇上的话,”燕离仍旧是垂眸,但说出口的话却是硬的像块石头,“人总是从不认识到认识,从认识到交心的。还请皇上见谅,母训难违!” 燕离的此举。 明面上看好似是他拂了燕正天的面子,违了圣令,颇有些不识好歹的味道在里面。但熟知当年内情的人却是看得牙疼。 这岂只是拂了面上的面子啊,这根本就是“啪啪”的打皇上的脸啊!当年因护国公主战功赫赫在军中,民间威信极高。皇上生怕公主会夺了他的皇位,宁可废妻为妾,也要迎娶大将军韦世礼之女为后,不就是为了联合韦世礼抗衡公主吗? 谁知却真是应了那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之语,公主在极力反对阻挡无果的情形下,干脆就卸任出走。 你怀疑我是吧? 行,我走,我离开北齐,离开皇室,离开朝庭,离开这江山万里。 但护国公主就是护国公主,也许当年公主便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才会毅然决然的带走传国玉玺吧? 想起传国玉玺,在座的大人不由齐齐不约而同的朝燕离看去。 若是之前,也许还想着这位护国公主的遗孤怕是打着什么主意,但现如今,燕离连跟他们认个脸熟都拒绝了,谁还会怀疑燕无暇当日带走玉玺的用意,还会怀疑燕离的来意? “好吧,”燕正天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既是如此,便依了你的意思吧。” “谢皇上。”燕离起身揖了一礼。 燕正天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待燕离重新坐下后,他问道:“你这时候求见朕,可是有事?” 燕离点了点头。 “什么事?”燕正天问道。 燕离抬头看向燕正天,四目相对,他漆黑深遂犹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幽幽的笑意,便在燕正天瞳孔一紧时,缓缓开口说道:“我是来向皇舅舅辞行的。” 这是燕离第一次称呼燕正天“皇舅舅”。 燕正天却是惊怔在他的“辞行”两字上。 “辞行?”燕正天一怔之后,错愕开口问道:“什么辞行?” “我打算回京山了。”燕离笑着说道:“原是想等皇上散朝之后再说,但听宫人说,今日前朝诸位大臣提出立储之事,便想着趁诸位大臣都在,将娘亲当日带走的传国玉玺当面奉还皇上。” 话落,燕离站了起来,自袖笼里取出一个湖蓝色的荷包,当着目瞪口呆犹如石化般的燕正天及一干同样怔怔乌眼鸡似的大臣们,打开荷包,取出里面雪脂色的龙首螭形的传国玉玺双手呈上。 “请问礼部尚书是哪位?”燕离抬头,目光越过掌心间的玉玺看向众人,轻声问道。 礼部尚书谢宗儒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下官便是。” 燕离笑着说道:“还请大人上前一验真假!” 谢宗儒抬脚便欲上前,却感觉身后衣襟紧了紧,他不由便侧眸看去。便看到同科刑部尚书成春对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谢宗儒顿时如梦初醒,后背脊倾刻间汗如泉涌,一瞬便将里衣打了个透湿。 玉玺真也罢,假也好,左右相都在,宗人府的王爷也在,何须他一个小小礼部尚书出面鉴别真假? 再说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提出,让皇上派人前往京山收回玉玺,可皇上却迟迟不曾下旨。私下里,大家都猜测,皇上之所以任由玉玺流落在外,不过是想着以此来抗衡韦氏。 若韦氏擅权有取而代之之心,以护国公主的领军之能,京山富可敌国的财富,何愁不能一举歼灭韦氏?而若护国公主有异心,妄图牝鸡司晨颠覆燕氏江山,那么韦氏定然不甘皇位旁落,一定会拼死相抗。 小小一方传国玉玺早就成为皇上用来平衡韦氏和护国公主的工具。可谁能想到,护国公主却是红颜薄命早已命丧黄泉,皇上心心图之的制衡之策化为乌有。韦氏却是羽翼渐丰权倾朝野。而这个时候,公主之子,他燕离,却在这时呈上玉玺。不但呈上玉玺,还点名让他上前一辩真假! 燕离,他想干什么? 燕离眼见谢宗儒额头汗出如浆,面若白纸,鼻翼更是紧张的一扩一紧,不由便讶异的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谢宗儒闻言,心头苦笑不己。 怎么了? 他还想问,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小小的一个礼部尚书,清水的不能再清水的衙门,即不是帝党也不是韦党,只不过是想安安份份吃一份皇粮,怎么好的轮不上他,这倒霉催的事就轮上他了! 实际上谢宗儒还真是误会燕离了。 燕离到不是想为难谢宗儒,他只是觉得礼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应该对玉玺的真假最有发言权!必竟,这种与藩属、外国来往的文书用的可就不是皇上的私玺,而是传国玉玺了! 谢宗儒吸了口气后,目光悄然的朝御案之后的燕正天看去。 此刻的燕正天,哪里还有之前的风轻云淡。虽然极力的想维持,但眼睑下剧烈抽搐的肌肉却是准确无误的表达了他此刻的愤怒。 对上这样的燕正天,谢宗儒哪里还敢再上前,只苦笑着回答燕离的话,“燕公子,下官任礼部尚书一职,不过短短几年,怕是还不敢担当此重任,您看……” 燕离闻言笑了笑,才一瞬的功夫,他已是想明白过来。 当下,便也不再为难谢宗儒,目光在众人间匆匆一掠后,含笑问道:“不知哪位大人能担挡此任?” 没有人接燕离的话。 左相丘淮到是想上前,但目光一转,对上右相房先明微垂的眉眼后,他噙了抹冷笑,重新垂了眸子,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一静谧声中,燕离刚想转身直接将玉玺扔到御案上,让燕正天一辩真假时,温晋王燕恒却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既然无人能担此任,那就由本王来吧。” 燕离目光一抬,对上温晋王,含笑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话落,将手里的玉玺递给了温晋王。 温晋王接过燕离手里的玉玺,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后,转身对崔缙彦说道:“崔大人,你也来看看吧。” 崔缙彦起身走了上前。 “本王记得,玉玺传至前朝哀帝之手时,前朝太皇太后马氏之兄攥权谋位,逼迫太皇太后交出一玺,太皇太后忿怒之下,将玉玺掷地缺了一角。”温晋王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玺旋转,指着缺损的一角,对崔缙彦说道:“崔大人,您看,可是此处?” 崔缙彦点头,“不错,正是此处。” 温晋王便又招呼了房先明和丘淮二人上前,“左相,右相,你二人也来看看。” 不管丘淮、房先明愿不愿意,被点到名的他们,此刻都站了起来,围了上前。 不多时,殿内的大人都被温晋王喊上前,一起观望手里的这方玉玺。 燕离退出人群,重新坐回他的位置里,感觉有一道目光正锐利阴森的朝他看来。想了想,他抬起头,迎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 燕正天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他下意识的便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对燕离说道:“不是说,储君定下后,玉玺才会奉还吗?” “嗯,母亲原意是如此。不过……”燕离扬了扬眉梢,笑道:“反正玉玺都是要传下去的,储君是谁,跟玉玺有什么关系呢?” 燕正天一口气便被卡在那,上不去,下不来,差点没憋死他! “皇上,臣等一直认为,燕公子呈上的这方玉玺便是当日公主离去之时带走的传国玉玺。” 温晋王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天籁之音般响起时,燕正天垂在龙椅上的手,生生的剥去了一块漆。木屑潇潇而下,沾染在他绣着龙纹的鞋子上,使得那条原本张牙舞爪的龙顿时失几分生气。 良久。 燕正天方开口,“呈上来吧。” “是,皇上。” 温晋王将手里的玉玺交到了童喜手里,再由童喜呈到燕正天跟前。 下一刻。 殿内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垂眸打量玉玺的燕正天身上。 …… 后宫。 韦皇后听完韦秀的话后,眸子微阖半靠在身后的软榻上久久无语。 良久,就在韦秀几疑韦皇后已然入睡,正欲悄然退下时,韦皇后的声音却幽幽的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献出玉玺……” 韦秀才拾起的脚重新放了下来,抬头迎向不知何时睁开双眸的韦皇后,满眸疑惑的说道:“是啊,奴婢也想不明白,燕离怎么会这个时候交出玉玺。” 韦皇后坐了起来,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他若是没有取而代之的心,这玉玺放他手里,确实也没什么用处。”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韦秀拧了眉头,轻声说道:“娘娘您忘了,从前皇上也隐约有要回玉玺的意思,可是燕离却说,护国公主有遗言,储君定下后,才能奉还玉玺。现如今,储君的人选并未定啊!” “你也是糊涂了。”韦皇后嗤笑一声,说道:“燕无暇都死了,她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谁知道?我们这位燕少主,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再说了,燕正天他可从来就没真心想要回玉玺过。就算是有,也是想让燕翊能名正言顺的与轲儿相争罢了!” 韦秀默了一默,叹了口气,说道:“那娘娘,这位燕少主突然来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韦皇后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韦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种不好的感觉。 “算了,他的用意,我们暂且不管。”韦皇后轻声说道:“丽妃那边怎么样了?” 韦秀才要开口,却在这时,门外响起小宫人的声音,“娘娘,丽妃娘娘来了。” 韦皇后不由便失笑,看了韦秀说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奴婢才想告诉娘娘,丽妃娘娘这便要来向娘娘请安的,不想,还没来得及说,人就来了。”韦秀说道。 “你去迎了人进来吧。”韦皇后摆了摆手。 韦秀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亲自迎了候在廊檐之下的丽妃蒋明怡。 不多时,蒋明怡在韦秀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娘娘金安。”蒋明怡上前向韦皇后屈膝福礼。 韦皇后笑着免了她的礼,又对蒋明怡身后的韦秀吩咐道:“给丽妃搬把椅子吧,本宫好些日子没有见丽妃妹妹了。” 原本妃子们每天都要向皇后晨昏定省的,但韦皇后不乐意见她们,便以身子不适,免了。是故,才会有这么一说。 韦秀使了小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摆在了韦皇后的右下手。 “阿秀你带着人都下去吧,本宫跟丽妃妹妹说几句体己话。”待宫人奉了茶后,韦皇后对韦秀说道。 韦秀应了一声“是”,便带着殿内侍候的宫人往外退去。 蒋明怡身边的大宫女知画不由便忐忑不安的朝蒋明怡看去。皇后娘娘有话,她自然不敢抗旨不遵,可是,留下娘娘一人……蒋明怡对上知画看来的目光,微微颌了颌首,示意她不必担心。知画这才跟着韦秀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皇后娘娘和蒋明怡两人。 蒋明怡端着手里的茶盏,目光微垂,落在茶盏内根根如箭雨林立的君山银针,杏眸中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幽芒,下一瞬,却又再度恢复成一副贞静娴然的模样,温温柔柔的坐着,手里的茶盖一下一下的撇着茶盏内的浮沫。 “丽妃是不是很好奇,本宫寻了你来,所为何事?” 耳边响起韦皇后的声音。 蒋明怡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稍倾,抬头朝韦皇后看去,“还请娘娘明示。” 韦皇后笑了笑,下颌微抬,朝蒋明怡手里的茶盏,努了努嘴。 “听说你在娘家时最喜这君山银针,偿偿看这茶如何。” 蒋明怡听了,脸上绽起一抹温柔笑靥,“让娘娘废心了,其实臣妾早就喝惯这宫中的铁观音了。隔了那么长的时间再品茗旧爱,只怕却是要让娘娘失望了。” “无妨,”韦皇后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一斤才从安溪来的铁观音,你若是喜欢,回头离开时带了去便是。” “臣妾谢谢恩典,但臣妾听闻娘娘待字闺中时便爱这铁观音,如此,臣妾又岂能夺娘娘所爱。”蒋明怡轻声说道。 韦皇后忽然就长长的叹了口气。 “像你一样,本宫自打入了这皇宫后,喜欢的不喜欢的其实都不是那么鲜明了。日子久了,其实到最后,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有时候连本宫自已都弄不明白。” 蒋明怡没有接韦皇后的话,而是在这时,缓缓的端起了手里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稍倾,抬目朝韦皇后看去,“茶汤清澈,茶味甘醇,好茶。” “你喜欢就好。”韦皇后笑着说道。 蒋明怡却是在饮过一口之后,放了手里的茶盏,见袖口好似有道皱褶,便抬手试图拉平。嘴里,说着适才韦皇后的话,“娘娘适才问臣妾,是不是很好奇,您突然宣召,所为何事。不知,娘娘此时可否为臣妾解惑?”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韦皇后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宫里出了件事,因着本宫精神不济,便也无心过问。这两天精神好了,便想着找丽妃妹妹过来问问。” 蒋明怡闻言“哦”了一声,一脸不解的看向韦皇后,“不知道娘娘想问的是什么?” “真宁她是怎么没的?”韦皇后突然开口问道。 对于韦皇后的突然召见,蒋明怡其实有千万种设想,但却无任如何也不会想到,皇后找她来,问的却是真宁公主的死讯!一刹那,不由便目瞪口呆的怔在那,失了反应。 韦皇后笑了笑,身子略略往前倾了倾,轻声说道:“真宁这些年行事确实荒唐了些,原也不怪丽妃妹妹下这样的狠手,只是,她终究是金枝玉叶的天家公主,妹妹这般行事,可曾想过如何向皇上交待?” “娘娘您不会是怀疑,是臣妾害了真宁公主吧?”蒋明怡失声问道。 韦皇后一脸理所当然的笑道:“本宫可是听说了,真宁她是被毒死的。” 蒋明怡狠狠的吸了口气。 目光对上笑意盈盈的韦皇后,一瞬间,脑子里掠过无数的念头。 真宁公主是被毒死的,这原不是什么密秘,皇后会知道,也不足为奇。但,皇后却为何一口咬定便是她动的手? “就算是真宁公主她是中毒而死,娘娘为何便一口咬定是臣妾所为?”蒋明怡无力的问道。 “丽妃,你不是第一天进宫,这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用本宫来告诉你。本宫只问你一句,真宁的死,对谁最有利?”不待蒋明怡开口,韦皇后又接着说道:“再说了,本宫可是有人证也有物证。” 人证!物证? 蒋明怡一颗急剧怦怦乱跳的心在听到韦皇后这句话后,慢慢的便平静了下来。 她比谁都清楚,真宁公主的死与她没有丝谊干系。但皇后却告诉她说,她有人证和物证!什么样的人证和物证可以证明一件她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呢? 蒋明怡是个聪明人,只须臾间,她便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她,霍然抬头朝韦皇后看去,失声道:“是你……” 便在这一刻,韦皇后也猛的抬眼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蒋明怡那句说了一半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好半响,她深吸了口气,撇了目光,幽幽的问道:“娘娘,想要臣妾做什么?” 韦皇后差点便要击掌轻叹“聪明,当真是聪明人”,但她没有,她只是再次轻轻的垂了眼睑,丰腴的脸上绽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轻声说道:“本宫听说,你宫里有个叫鹤翎的宫女深得皇上宠信。” 蒋明怡顿时心头一紧。 鹤翎! 她绝不能让鹤翎落在韦皇后的手里,不然便是全功尽弃,到时,别说是自已,就是哥哥和娘亲,整个安顺候府只怕都要面临覆巢之灾! “放心,本宫对那个小宫女没有什么恶意。”韦皇后对上蒋明怡陡然变色的脸后,“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本宫只是想要帮她帮着做点事。” 蒋明怡疑惑的抬头看向韦皇后,沙哑着嗓子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差遣?” 韦皇后原不意将自已的打算透露给蒋明怡知道,但当她对上蒋明怡适才那好似破釜沉舟般的神色后,便改变了主意。 也许,她未必需要丽妃这样的盟友,但换句话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更何况,丽妃的生死还捏在她的手里,她并不认为,一个人如果可以活的情况下,却会选择死。是故,听到蒋明怡的问话后,韦皇后没有犹疑的便将自已的想法告诉了蒋明怡。 而蒋明怡在听完韦皇后的话,已经是被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怎么样?”韦皇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蒋明怡,问道:“丽妃妹妹是想以后做个富贵荣华的太妃娘娘,还是想一杯毒酒又或是三尺白绫,让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蒋明怡舔了舔干得好似要裂开的嘴,想要开口,却是因为太过惊愕,一时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她连忙端起了一侧的茶盏,也顾不得茶盏的水是烫还是凉,咕咚几口喝光了茶盏里的茶,这才觉得嗓子好了许多,不似刚才刀割一样。 韦皇后看着她面前空了的茶盏,亲自起身,拿了桌上的茶壶替蒋明怡续满了空空的茶盏后,又重新坐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蒋明怡,等着她的回答。 “好,我答应你!” 耳边响起蒋明怡决绝的声音。 韦皇后悬着的一颗心顿时便松了下来。 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找丽妃合作,但眼下却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来安排,好在丽妃没有让她失望。 “好,本宫也答应你。”韦皇后抬头看了脸色仍旧苍白的蒋明怡,一字一句道:“来日,轲儿登上大宝,你便是除本宫之外的一等太妃,便是将来新皇后入宫,也要尊你三分!” 蒋明怡却是苍凉一笑。 将来? 将来只怕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但这样的话,她自是不会说。 而是对着韦皇后姿态卑微的表了一番忠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眼见事情都按自已的意向达成,韦皇后脸上由衷的绽起了一抹笑,抬手对蒋明怡说道:“好了,你去安排吧,药,本宫会让韦秀亲自送过来。” “是,娘娘。” 蒋明怡站了起来,屈膝告退。 韦皇后亲自送了蒋明怡出去,只是为掩人耳目,她送到殿门口,便没再往外走,而是让韦秀替她送蒋明怡出去。 临华殿。 贺兰氏得了宫人的回话后,憔悴不堪的脸上一对深深凹陷的眸子绽起一抹幽幽的郁色,对玉梅问道:“韦婧芬为什么会突然召见丽妃?” 玉梅才欲摇头,但对上贺兰氏腥红的布满血丝的眸子后,她连忙说道:“不是说皇上正和诸位大人在御书房商议立储之事吗?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想要安顺候老夫人帮着出面说说人情?” 贺兰氏闻言,不由便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肯定是这样。”话声方落,却突的一声嗤笑,“呵呵,韦婧芬那个蠢货,她怎么还不动手?她不是应该先除去翊儿,再替燕轲那个小杂种张罗吗?为什么……噢,不对,不对,她肯定是马上要动手了……” “娘娘……”玉梅担心的看着如同一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的贺兰氏,有心想劝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被贺兰氏尖利的喝声给打断,“玉梅,明光殿那边都安排好了吗?是不是万无一失?皇上他……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可不能让韦婧芬那个贱人逃了……” 话落起身便要往外走,玉梅连忙上前按住了她,“娘娘,皇上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贺兰氏抬头看向玉梅。 玉梅重重点头,“安排好了,娘娘放心。”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7蛐螋 御书房内立储之事终以两派相峙无果而终。 而谁能说,这不正是燕正天想要的结果呢?只是……燕正天的目光落在御案上泛着温润之光的玉玺上,拧了许久的眉头突的便在这一刻疏展开来,唇角也挽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皇上。”一直小心翼翼打量他神色的童喜窥见到这抹微微上扬的弧度,弓了腰,哈巴着脸凑了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您说他怎么就忽然想到要在这个时候将玉玺奉上呢?” 燕正天细长眼尾略略上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轻哼一声,半是讥诮半是嘲讽的说道:“我们这位燕少主实在是个聪明人,当然了,护国公主和李骐的儿子又岂会笨到哪去!” 童喜不由便苦了脸。 皇上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啊? 燕正天却在这时,双手撑着龙椅站了起来,童喜连忙退到了一旁。 “明光殿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回皇上的话,都安排好了。”童喜连心说道。 燕正天点了点头,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放出消息去,便说朕有意立大殿下为储君。” 童喜一怔之后,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去吧。”燕正天摆了摆手。 童喜急急的退了下去。 大殿内只剩下燕正天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身侧漆着金漆的龙椅上。椅子用的是透雕工艺,雕刻精致,九条龙“盘踞”在宝座上,蜿蜒雄健的龙身以及龙鳞、龙须等栩栩如生。 脑子里依稀闪过第一回坐上这椅子的情形。 他记得,那时候父皇才刚驾崩,皇姐手持父皇遣诏牵着他的手,将他一步一步送到这,不知道是因为他人太小,还是龙椅太高,又或者是当时皇兄们的虎视眈眈吓到了他,他只记得当他终于走到龙椅边上时,他却没有力气坐上这把椅子。 是皇姐,她抱着他,将他妥妥的安置在椅子里! 他还记得就在他屁股刚搭上龙椅时,三皇兄突然发难,质疑皇姐手中遣诏的真假,借着要验看遣诏冲了上前,掌底的风却是狠狠的拍向他的胸口,皇姐当时想也没想便挡在了她的跟前。 三皇兄是佟妃所出,佟妃的父亲宁国公当时手握重兵占据一方,便是父皇在世时,也要避其锋芒,给三分薄面。而他们的母后虽是中宫皇后但却是继皇后,先皇后病逝没几年,先太子也在皇庄骑马时出了意外,还没来得及送到皇宫,便咽了气。 及至后来,他出生长大,偶尔听年长的宫人说,太子应该是被三皇兄给害了的。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事过了没多久,一直没有立后的父皇,突然就将母妃膝下只有皇姐一位公主的母妃立为皇后。 呼声最高的佟妃没有成皇后,生性谨小慎微在偌大的后宫如同一个隐形人一样的母妃却被立为皇后!母妃被立后的第二年,便生下了他。 母妃的忧虑更重,眼珠子似的看着他,不允许他离开她眼前半步。年幼时不懂,及至渐长他也感觉到了这份惶惶不安,总觉得宫里那些皇兄们看他的眼光,就像饿狗看肉一样,恨不得把他撕了吃了! 而母妃和他的惶恐终于有一天成为了现实。 那天,他被三皇兄带人堵在了御花园,三皇兄当着诸多宫人的面,将他扔进了御花园的新月湖,就在他以为自已必死无疑时。皇姐却不知突然从哪跑了出来,纵身入水,将他救了起来。不但救起了他,浑身湿淋淋的她转身便将三皇兄和他身边的偌干侍卫打得落花流水。 佟母妃自然不肯罢休,闹到了父皇跟前,父皇一句轻描淡写的“他一个大男人,连暇儿这样的弱质女流都打不过,你还好意思叫朕替他主持公道?”噎得佟妃半响说不出句话。 佟妃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了母后身上,他看不过去,求皇姐替母后出头,皇姐是怎么说的? “为母当强,她自已不立起来,谁帮着她都没用。天天,你也是如此,记住,皇姐可以护你一时,但不会护你一世,你必须学会自已站在这王国的最高处!” 后来,没多久,母后便病逝了。 临死前,将他交给了皇姐,他记得皇姐当时冷着脸,一对眸子比冬天的冰还要冷的看着母后,说道:“你自已的孩子,你不护着,我凭什么要替你护着?” 母后当时哭得好伤心,他也跟着哭了,只有皇姐倔强的抬起头,直至母后咽气,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母后病逝,父皇也缠绵病榻多日。 母后出殡后,他质问皇姐,为什么不让母后走得安心些。 皇姐开始什么也没说,后来长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沉声说道:“算了,这个世上,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菟丝草,她又怎么能按自已的想法去要求别人呢?” 他不明白什么是菟丝草,更不明白皇姐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从此后皇姐却是像母后一样照顾起了他的起居。 那个时候他虽然不是太子,但终究是中宫嫡出,父皇年纪也老了,宫里的妃嫔皇子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将他的不安告诉了皇姐,皇姐却是摸着他的头,目光清亮的告诉他,“别怕,只要他们敢伸手,皇姐就敢剁了他们的爪子!” 后来,果真有人伸手了。 只是这个人不是三皇兄,却是四皇兄。 母后死后,父皇大多数的时候都歇在了四皇兄的母妃安妃的寝殿。 宫人都说,安妃将会是下一个皇后,而时年十五的四皇兄毫无疑义的将会是太子的人选。 四皇兄的手法与三皇兄如出一辙,只不过,不是将他扔进新月湖,而是将他扔进了宫内一处废弃的井里。他拼命的喊着“皇姐救我”,可是,他却记得,那天皇姐好像并不在宫里。就在他绝望的等死时,井外面却响起一声比他的哭声还要凄厉的喊声。 下一刻,他就看到两只血淋淋的胳膊被从井外扔了进来。鲜血沾染了他一身,他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认出了那两只还留有衣袖的手,是四皇兄的。 毫无意外的,又是皇姐救了他! 后来,不仅是佟妃,就连其它妃嫔都约束起了膝下皇子……直至父皇驾崩,立遣诏传位于他。沉寂了许久的宫庭似乎再度热闹了起来。 父皇驾崩,三皇兄突然发难,皇姐替她挡了一掌后,以雷霆手段拿下三皇兄和佟妃,但宫里不只是一个三皇兄,他还有二皇兄,六皇兄,八皇兄……那些年,真可谓是血雨腥风,这个皇位,是皇姐踩着累累白骨,扶着他坐上去的! 皇姐当年的那句“别说是区区一座京山,就是这北齐的江山,我若想要,你能不给?”,虽然说得嚣张,但却一言中的。 他的皇位,都是皇姐替他争来的! 燕正天紧抿的唇角突的便翘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皇姐,我像你要求的一样,没有靠你一世,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燕正天没有往下说,他只是觉得喉咙突然就像刀割了一样,痛得他一瞬失语。 “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殿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 燕正天苍白的脸慢慢的抬了起来。 目光落在殿外远处的屋宇上那被残阳照得如同浴血的琉璃瓦上。 脑子里一瞬闪过燕无暇离去时的情景。 他忘了许多,但却清楚的记得当时皇姐的目光。 那种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失望,当时就如同把刀一样深深的插在了他心上,这么多年,他用尽力气,想要拔掉,却怎样也拔不出来。 皇姐对厌恶他,他明白,可是皇姐为什么会失望? 他难道不是像她要求的那样的吗? 她说不会护他一世,那他就学着自己去担当,去成长。 可是,为什么…… 殿外。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殿内。 皇上站在那,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这是怎么了? 等了等,还是没等来燕正天的声音,小太监不由一脸无奈的朝廊檐下站着的贺兰氏看去,轻声说道:“娘娘,要么您等会再来吧?” 等会再来? 怎么可以呢? 她之所以抓着这个机会来,不就是为了让韦婧芬那个贱人相信,皇上他是真的有意要立翊儿为太子吗? 贺兰氏缓缓抬起头,虽然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但即使是厚厚的脂粉也难掩饰眼下的青黑一圈。 “公公再替本宫通传一声吧。”贺兰氏说着,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知画。 知画连忙走了上前,自袖笼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有一瞬的犹疑,但不等他开口,知画的荷包已经塞到了他手上,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抿了抿嘴,他将荷包顺势塞进袖笼,才打算壮着胆子再通禀一次。 殿内却在这时,响起燕正天的声音。 “请了淑妃娘娘进来吧。” 小太监连忙转身,腆着笑脸对贺兰氏说道:“娘娘,您请进去吧。” 贺兰氏点了点头,回头对知画说道:“你在外面候着吧,本宫自己进去就行了。” “是,娘娘。” 知画退了下去。 贺兰氏进来的时候,燕正天已经重新坐回了龙椅。 目光落在施施然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贺兰氏身上时,燕正天有一瞬的恍惚。 “臣妾见过皇上。”贺兰氏屈膝福礼。 燕正天敛了思绪,抬手对贺兰氏说道:“阿馨,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贺兰氏略一顿,缓缓的直起腰身,然后莲步轻移走到了燕正天身边,握住了燕正天伸出的手。 “皇上,臣妾适才来的路上,听宫人们在说,战王妃中了剧毒,虽然经花神医之手解了毒,可是整个人却好似老了几十年。”贺兰氏蹲在燕正天身边,将脸靠在燕正天的手上,轻声说道:“你说,会是谁动的手?” 燕正天托着贺兰氏的手不由便僵了僵。 燕文素除了是战王妃外,她还是北齐的公主,不论是哪个身份,中毒这件事都不可能不了了之!转瞬又想起当日韩铖受伤之事。 外人都以为韩铖是为了保护容锦才被刺客所伤,但其实他和韩铖都知道,那一箭,是由容锦亲自射出! 燕正天闭了闭眼,玉玺已经回到他手里,可是富可敌国的京山却仍旧在燕离的手里,这两人,一个生性凶残连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另一个,更是目下无尘眼高于顶,似乎这世间就没有能叫他折腰的人和事。 这样的两个人能留吗? 燕正天脑海里思绪翻涌,嘴里却是淡淡的说道:“谁动的手,这还需要问吗?”话声一顿,却是拧了眉头,看向贺兰氏幽幽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你去看过翊儿了吗?” 贺兰氏摇头,“没有。” 燕正天默了一默,站了起来,“走吧,朕和你一起去看看翊儿。” 贺兰氏就着燕正天的手站了起来,两人一起往殿外走去。 …… 椒房殿。 韦皇后揉了揉额头,稍倾,抬头对韦秀问道:“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 “外面都在传。”韦秀轻声对韦皇后说道:“虽说是两边相峙不下,但皇上适才在御书房见过了淑妃娘娘,这会子两人已经一起去了明光殿。” 韦皇后松了揉额头的手,消瘦不少的脸上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吩咐下去,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在椒房殿听到。” “是,娘娘。”韦秀应了一声,便要转身退下。 这时外面却响起宫人的声音。“娘娘,二殿来了。” 韦皇后不由便抬头朝韦秀看去,韦秀当即几步走了出去,打算亲自去请了燕轲进来,只是,她才刚转身,便看到帘子一甩,燕轲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母后,您可是也听说了……” “轲来,来了。”韦皇后笑着打断燕轲的话,使了个眼色给韦秀,眼见韦秀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亲自守在了门边,韦皇后这才对燕轲指了指身前的杌子,说道:“先坐下再说吧。” 燕轲哪里还有心情坐,他一步走到韦皇后身前,急切的说道:“母后,您听说了没有,父皇他要立燕翊当太子了。” 韦皇后目光轻抬,对上燕轲因为愤怒而腥红的眸子。 “你听谁说的?” 燕轲眨了眨眼,干巴巴的说道:“宫里的人都在说啊?” “宫里哪个人在说?”韦皇后目光锐利的盯着燕轲,一字一句的说道:“立储是何等的大事,岂是这些奴才能妄议的?你既然听到了,就该将那人直接绑了送到你父皇面前,让你父皇来处治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韦皇后打断燕轲的话,“后宫不得干政,更别说是储君这般大的事。你这般急惶惶的来与母后说这事,可曾想过,要置母后与何地?还有你先生有没有教过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说,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 燕轲再如何也不曾想到,韦皇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一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被当头敲了一棒一样,呆呆怔怔的看着韦皇后,好半天不知道如何反应。 而韦皇后眼见燕轲一怔之后,慢慢的眸中的愤怒被一种不甘和狠决取代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拉了燕轲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燕轲,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母后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 燕轲似乎愣了愣,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韦皇后曾经说过什么。 韦皇后微微低了头,凑到燕轲耳边,“母后说过,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安安心心的做你的二殿下,所有的事,母后自有安排。” 安排? 什么样的安排?万一,父皇真的下了诏书立燕翊为太子,母后您所谓的安排还来得及吗? 燕轲虽然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 但他必竟是韦皇后的儿子,他想什么,韦皇后岂会看不出来? “轲儿,不可轻举妄动,你听到了没有?”韦皇后加重了语气,盯着燕轲说道。 “母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安排?您为什么不告诉儿臣?”燕轲问道。 韦皇后摇头,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说,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你别问,总之,你听母后的话就是了!” 燕轲还欲争辩,韦皇后却是摆手,示意他别再多说,“好了,你没事就回去吧,记住母后的话,不许轻举妄动!” 原以为能得到韦皇后解决之道的燕轲,哪里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抬头看向韦皇后,却在对上韦皇后深深皱起的眉头后,垂下了眸子,轻声应道:“是,儿臣记住了。” 韦皇后却似生怕燕轲阳奉阴违,所住燕轲的手紧了几分,哑着声音说道:“轲儿,要相信母后,母后既然说过会让你达成所愿,就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儿臣明白的。”燕轲说道。 韦皇后又盯着燕轲看了一会儿,见他眉眼间不似在作假,这才松了口气,轻声说道:“那好,你回去吧,记着母后的话,做好你的二殿下,旁的事自有母后会操持。” “儿臣记下了,您看起来好似很累,儿臣便不打扰母后休息,等母后好些,儿臣再来向您请安。”燕轲说道。 韦皇后点了点头,喊了外面守着的韦秀进来,让韦秀替她送燕轲出去。 离了大殿,燕轲顿了步子,对身侧的韦秀问道:“秀姑姑,母后她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吗?” “娘娘这些日子觉浅了些,旁的到还好。”韦秀说道。 燕轲听了便轻轻的吁了口气,问道:“那可曾请了太医问脉?” “请过了,太医说是忧思过重,给开了几贴镇神安宁的药。”韦秀说道。 燕轲点了点头,“还请姑姑多多劝慰母后一些,旁的事先放一边,先保重自已的身体才是要紧。” 韦秀听了燕轲的话,却是目光复杂的睃了眼燕轲。 照说娘娘处死了殿下最心爱的女人,殿下当日对娘娘是何等的怨忿,这才多少日子,怎的这心头的恨和怨便消失怠尽了? 燕轲似是猜到韦秀的想法,眸子微垂,撇了撇嘴角,说道:“母后所做的一切总是为我好!” “殿下能这般想就最好。”韦秀吁了口气,目光慈祥的看着燕轲,说道:“您是娘娘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为着您,娘娘哪怕就是舍了自已命的也是愿意的。” “我知道。”燕轲点头,“所以,我才让姑姑帮着劝劝母后,还请母后保重凤体为安。” “奴婢会的。” 燕轲这才辞了韦秀,带着人离了椒房殿。 只是,一等出了椒房殿,他脸上的一派温文尔雅转瞬便变得阴沉如水。 他站在椒房殿外空旷的广场上,目光幽幽的落在明光殿的方向,久久无语。 他不出声,他身后的宫人更不敢出声,个个屏气凝视的站在那。 “小城子。” 燕轲的声音才落,他身后那一干的宫人里,当即走出了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太监,“奴才在。” “你再跟本殿下说一遍,来喜是怎么说的?”燕轲说道。 小城子连忙将之前打听来的话再说了一遍。 燕轲默然无语。 良久,就在小城子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时,头顶再次响起了燕轲的声音。 “你说来喜跟辛木很要好?” “回殿下的话,来喜和辛木是同年进的宫,据说二人是同一个地方的。”小城子想了想,又说道:“而且,听说当年童公公肯收了辛木做徒弟,这里面来喜出了很大的一份力。” 燕轲回头看了眼眉眼轻垂的小城子,“那也就是说,这些话,很有可能就是辛木那里传出来的?” “这个……”小城子一时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若是说“是的”,可必竟不是他亲耳从辛木那听来的,可他若是说“不是”,那岂不是说,他在欺骗殿下? 好在,燕轲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而是果断的一摆手,说道:“行了,我们走吧。” 小城子顿时松了一口气,急急的跟了上前。 …… 长芳殿。 容锦将手里冷热合宜的茶盏递了过去,“喝茶吧。” 燕离笑着接过,却是没有往嘴边放,而是将茶盏放到了一边,对朝她看来的容锦说道:“我在御书房装了一肚子的水,这茶等会再喝吧。” 容锦笑了笑,端起茶盏,自已喝起来。 稍倾,方开口问道:“玉玺也献出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到时想明天就走,只怕,却是有人不会让我们走。”燕离说道。 容锦闻言不由便默了默。 燕离见容锦默然不语,他笑了笑,轻声问道:“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我是在想,你和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人跟我们过不去?”容锦轻声说道。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燕离挑了眉头冷声说道,顿了顿,却又自嘲的一笑,“也许,我们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吧!” 容锦叹了口气,却是念头一转,突然想起件事。 “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也是才得了消息,趁着这会子,我跟你说,你拿个主意吧。” “什么事?”燕离不由狐疑的问道。 容锦使了个眼色给杏雨,杏雨转身退了出去,和杏花守在了门边,容锦这才轻声说道起来。 “昨儿个皇后娘娘召见了丽妃。”容锦说道。 燕离挑目,韦皇后召见丽妃,这在皇宫里应该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吧?但转念想到,他们谋划的事,却不由瞳孔一紧,沉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容锦想了想,斟酌着将丽妃说与她的话在心里重新组织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想要通过鹤翎的手给皇上服食无极丹。” “无极丹?”燕离挑眉,“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给男人吃的,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容锦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难道要让她告诉燕少主,这是一种叫男人纵欲沉溺美色当中的药? “嗯,一种慢性的毒药吧。”容锦轻声说道。 燕离不以为然的挑了挑嘴角,淡淡道:“到也聪明,这样的手法,既能逃了太医的眼,又有时间让韦世礼慢慢过渡权力!不过……” 容锦看向燕离,“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种更直接更能直达目标的法子。” “什么法子?”容锦问道。 燕离笑了笑,“我娘亲曾经跟我说过,有一种叫蛐螋的小虫,这种小虫喜欢在人耳里产卵,卵最终成为幼虫会钻入人脑,吃人脑干,逼人发疯。” 容锦用一种“你真是太恶毒”的目光看着燕离。 “你别这样看着我,”燕离呵呵轻笑,“我就是想这样做,可是,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虫子呢?不过,当初我们是见蓝玉时,到是可以向他要要的,说不定他手里会有。” 蓝玉?! 容锦蓦的便想起那个如妖孽一般的男子,想起精灵般的如雪,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8燕离的选择 “啪”一声瓷器四分五裂的响起声后,很快屋子里便弥漫开一阵苦涩的草药气息。 侍候在床畔的音棋几人身子一颤,立即各司其职起来,如意急急的退了出去重新煎药,锦书则拿帕子裹着手去拾地下的碎瓷,才雀指挥着小丫鬟清醒地上的药渣,她则硬着头皮上前,轻声劝着榻上目光阴鸷凶残如毒蛇的燕文素。 “王妃,花神医说了,这药用上几贴,您就能恢复如初,您……” 感觉到头顶一道阴冷的目光,音棋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燕文素颤着手去摸枕头下的靶镜,鎏金双鹿纹镶宝石的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可以清晰的照出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音棋有心想阻止,但眼角余光对上燕文素狰狞得几近扭曲的脸后,却是悄然的往边上退了半步,还没等她站稳,一道金光擦着她的身子闪过,“笃”的一声闷响,镶满宝石的靶镜落在厚重的猩猩红地毯上,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 燕文素捂着脸,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粗重的呼吸好似透不过气的频死人一样,“嗬哧嗬哧”的在殿内响起。 音棋从最初的被吓得心头一紧后,慢慢的却是生起一种深深的同情。 自家王妃的容貌,不说是闭月羞花,却也是如花似月。 但现在……音棋的目光停留在燕文素一头及腰长却呈麻灰色泽的头发上,再顺着那头长发落在了燕文素捂着脸颊的手上。那双手再不是从前的白皙如玉肤如凝脂,而是呈现在出一种病态的青紫色。透过指缝下依稀可见额头上似纵一般的皱纹……音棋不忍的撇了目光。 “奴婢见过王爷。” 殿内突然响起下人们见礼的声音。 音棋猝然回头,便看到穿一袭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衣的韩铖正拧了眉头,目沉如水的大步朝床榻走来。 音棋连忙屈膝行礼,只是不待她开口,一声尖利的嘶哑的喊声蓦的便在身后响起。 “你出去,谁让你来的,出去……” 下一刻,一个绣花开富贵的大迎枕便从身后扔了出来,正正砸在韩铖的脚下。 韩铖步子一顿,抬目看向床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棉被的燕文素,目光落在大红锦被外那一截来不及被藏好,散落在外的麻灰头上发,心瞬间好似被狠狠的打了一拳,痛得他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默了一默后,韩铖对屋子里的音棋等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王爷。” 音棋极快的睃了眼床榻上的燕文素,暗暗的叹了口气后,带着屋内侍候的其它人退了出去。 殿内一瞬间静了下来。 韩铖的目光落在床榻上被拱成一团却瑟瑟抖动的一团上,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后,这才重新拾了步子上前。 谁想,他才靠近床榻,被子里的燕文素已经急切的喊了起来,“你走开,不要过来,走开啊!” 喊到最后,闷闷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几近绝望的哭泣之音。 韩铖才抬起抓着被子的手再度僵了僵,但很快,他便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手上略略用力,试图将被子掀开,嘴里则轻声说道:“你怕什么呢?你现在的样子,早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过了。” 被子下死死攥住被角的燕文素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怔了怔,就在她怔忡时,身上的被子猛的被一把揭开,惊惶的尖叫的随着刺目的亮光响起。 “啊……” 燕文素如同像只被突然被袭击的小兽般,紧紧的抱住了头,身子瑟瑟颤抖的缩在了床的一角。 “文素,”韩铖的双手握住了燕文素的双肩,柔声劝道:“你别怕,神医说过了,你只是体内毒素太多,只要将体内的毒素排完,你就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燕文素摇头,青紫的手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护着双脸,似乎只要不把脸露出来,一切就都没有关系。 只是,她却不知道,任她双手合得再拢,能遮住的不过便是她掌下的眼鼻嘴而己,额头,侧脸还是暴露在了韩铖的视线之下。 那些祼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跟她捂着脸的手一模一样,泛着渗人的深青色,那些原本细微的在白皙肌肤下不会显现的血管,这一刻也好似小蛇般在肌肤下蜿蜒曲折。 看着这一幕,韩铖一颗心顿时急如擂台。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功夫,怎的不见好转,却似是更往糟糕的地步发展了? 强忍下心头的惊诧,他柔声劝着燕文素,“文素,不怕,在我心里,你还是从前的你,温柔,美丽,端庄,大方……” 燕文素摇头。 不,她现在就是个怪物。 哪里再来的美丽? “文素……”韩铖小意的继续劝解着。 但不论他怎么劝,燕文素始终都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韩铖长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燕文素埋在膝间的头,不无伤心的说道:“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种只重颜色的俗人?你我成亲十几年,这人间绝色不知凡己,我又何曾多看顾她们一眼?你竟是这般信不过我吗?” 等了等,依旧不见燕文素抬起头来。 韩铖深吸了口气,再度问道:“文素,你这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再看我一眼吗?” 捂着脸的燕文素身子霍然一僵。 他明明才说,只要将体内的毒素排完,她便能恢复如初。 怎的此刻却说……燕文素猛的抬头朝韩铖看去。 饶是韩铖再有准备,但当对上燕文素霍然抬起的脸时,还是被惊得当场怔在了那,虎目圆瞪半张着嘴,三魂好似失了两魂半一样。 燕文素瞳孔一紧,几乎下意识的便想要扭过头重新躲起来,但一声惊惶的尖叫却在这时突兀的响起。 几乎时不假思索的,她和韩铖同时扭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一眼,对上了呆若木鸡站在门槛内的韩华。 “华儿,你……” 韩铖错愕的看着脸如白纸,一副饱受惊吓的韩华,没等他问完那句“你怎么来了”,韩华双眼一翻,软软的往她身侧的听雪身上栽了下去。 “郡主。” 听雪急急伸手去扶韩华,但她也只是小丫头,哪里就扶得住突然倒下来的韩华,好在,她还算是聪明,在韩华倒下的那一刻,先倒下去,给韩华垫了底。 韩铖顾不得身侧又羞又恨又急的燕文素,几步上前,将倒在听雪身上的韩华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急声喊道:“来人,请神医。”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喧哗声。 燕文素怔怔的瘫倒在床榻上。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对她做了什么? 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人见人怕的怪物! “咯咯”一串银玲似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燕文素猛的抬头。 这才发现,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 一袭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衣裙,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瓜子脸,尖尖的下颌微微翘起,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那种玩味的隐隐带着兴奋的目光叫燕文素恨不得剜了她的双眼。 “你是谁?”燕文素的目光最终落在花千束如雪的长发上,她下意识的垂眸看了眼自已散落在榻上的长发,紧接着问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吗?怎么会让你随随便便的进入本王妃的寝殿。” 话落,作势便要喊人。 花千束再次“咯咯”轻笑,一瞬便移到了燕文素跟前,目光像钩子一样牢牢盯着燕文素的脸,轻言细语的说道:“王妃不知道吗?我是替你看病的人!” 燕文素想起韩铖说的“神医”,眉头一紧,抬手攥住了花千束的手,失声问道:“你是神医?神医,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我的脸,还有我的手……” 花千束嫌弃抖将燕文素抓住她的手,冷冷淡淡的说道:“因为你被人下毒了啊,所以你就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燕文素怔怔的看着花千束。 她当然知道她被人下毒了,可是……可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脑子里明明千头万绪,但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她再度抬手攥住了花千束的手。 花千束微微倾了身子,笑盈盈的看着燕文素,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是谁把你毒成这样的?” 心里却想着,当年的自已是什么样子的? 她好似已经忘记了自已当年被燕无暇毒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却清楚的记得,那些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如果不是师兄发誓说,一定能救好她;如果不是想着要向燕无暇那个贱人报仇,她早就一死了之了吧? “你知道?”燕文素看着花千束,沙哑着声音问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毒?” 花千束抬手,尖尖的涂着大红丹蔻的指甲,滑过燕文素凹凸不平的脸,“我当然知道啊,你应该也知道的啊!” 她也应该知道? 是谁? 谁会那样的恨她?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在脑海闪过,燕文素扭曲变形的脸上,一对猩红的眸子猛的绽起两簇疯狂的火焰。 “容锦!” “是啊,可不就是她嘛!”花千束呵呵笑着,手指滑过燕文素的脸,停在她麻灰色的头发上,“啧啧”轻声叹道:“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燕无暇那个毒妇生的儿子,找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论亲,你除了是她的继母,还是她男人的姨母呢,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手啊……” 燕文素气得眼前发黑。 偏花千束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王爷一定告诉了你,说是我师兄能把你治好吧?” 燕文素不解的看向花千束,喃喃着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噗嗤”一声,花千束笑了,“确实是这样,我师兄自是也能治好你,可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从前遭了燕无暇那个贱人的毒手,容貌尽毁,直到三年前,我师兄才把我治好。可是,你看……”花千束抬手撩起垂在胸前白的刺眼的头发,递到燕文素跟前,“我这头长发,却是怎样也黑不了了!” 燕文素目光落在那刺目的一缕白发上,头发白了便白了,她的脸才是最紧要的。 但转而想到花千束说的那句“直至三年前”却是心头一阵哆嗦,她颤抖着眸子看向花千束,“要多久?要多久才能把我的脸治好?” “治不好了!”花千束“咯咯”笑道。 “不可能,你刚刚还说……” “是啊,我刚刚还说我师兄治好了我,”花千束打断燕文素的话,“可是,王妃,我师兄为了救我,遍偿百草,早已是毒入肺腑,这些年不过是靠着他自治的独门药丸撑着罢了。若是,他再为你解毒治毒,只怕你的毒还没治好,他便一命呜呼了。” “这怎么可以呢?我师父门下,现如今就只剩我师兄妹俩人,连个继承衣钵的人都没有,他怎么能把命扔在为你解毒上呢?”花千束眨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燕文素缓缓说道。 燕文素张大嘴,她怔怔的看着花千束。 花千束抬手,戳了戳木着脸的燕文素,轻声说道:“不过,你放心,虽然解不了你的毒,但你的仇,我却是替你报了!” 燕文素捂着脸,愣愣地看着花千束,眼眶水光闪动。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脸再也好不了! …… “嗯,她以为她解了茈石草的毒,但其实我又在她解毒的药里下了断肠草。”琳琅挑了眉梢,笑得好不得意的说道:“她又开了解断肠草的方子,我就又下了凫葵。等她解了凫葵,我就再下青蕃,等她解了青蕃,我就再下虖毒。” 容锦瞪圆了眸子看着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的琳琅,末了,轻声问道:“花千束她应该知道是你动的手脚吧?” 琳琅坐了下来,对上容锦不解的目光,点了点头。 容锦默了一默,“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出入战王府?” “哎,容姑娘,这就你不懂了。”琳琅嘻嘻笑着,往容锦身前凑了凑,说道:“这就叫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容锦错愕的看着琳琅。 琳琅重重点头,“没错。” 容锦差点就气极而笑了。 “容姑娘,你不懂。”琳琅不予理会容锦脸上的难看,端了桌上的茶壶替自已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后,继续说道:“像我们这使毒的,不怕遇上对手,就怕没有对手。怎么说花千束,她也算是用毒的大家了,能跟我斗上一斗,她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容锦扯了扯嘴角,“你可别忘了,她和花和成可是燕帝请来替燕翊治伤的,燕文素除了是战王妃,还是天家骄女,堂堂公主。你拿她来斗毒,你想过后果没有?” “我……” “再说了,你家少主也说了,花千束与我们是敌非友。”容锦打断琳琅的话,“凭着她与公主之前的宿怨,只怕,她对你不是惺惺相惜,而是杀之而后快!” 琳琅张了张嘴。 是啊,花千束与公主可是仇恨滔天,哪来的惺惺相惜? 见琳琅一时无语,容锦便也打住了话头。 屋子里一时间便静了下来。 琳琅不想承认花千束对她是别有用心,但却又不得不往深里想,花千束不惜满天过海让她公然出入战王府,除了有与她一决高下的心外,另外的目的又是什么? “姑娘,燕少主来了。” 杏花的声音才落,燕离已经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容锦和琳琅同时站了起来。 燕离见琳琅也在,本就含笑的眸子,笑容便深了几分。 “你今天怎么没去战王府?” 琳琅闻言,不由侧目朝容锦看去。 燕离顺着琳琅的目光看向容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先坐下再说吧。”容锦将身侧的椅子挪了挪。 燕离便不再问,上前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杏雨给燕少主沏一盏热茶来。” “是,姑娘。” 不用燕离起身,杏雨才托了红漆描海棠花的托盘进来,琳琅先一步,上前,端了托盘里热汽腾腾的茶放到了燕离面前。 这可不是个勤快的主! 燕离不由便挑眉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琳琅一眼,忖道:难道是在战王府闯祸了?可是,只听说战王妃人虽醒过来了,但却容颜尽毁。没听说发生别的什么事啊? 别说燕离一头雾水,其实连琳琅自已都有些搞不懂,自已这是怎么了,她好端端的去讨好少主干什么?她又没做错事! 这么一想,脸上才绽起的谄媚的笑,又被她生生的收了起来。 燕离干脆也不打心底官司,直接看向容锦,问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容锦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你来之前,我也正在跟琳琅战王府的事呢。” 燕离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吧,燕文素毁容了。” “嗯,听说了。”容锦看向燕离,“燕离,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容锦点头,将她之前与琳琅的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 末了,轻声说道:“花千束不是别人,既是使毒的行家,不可能会让琳琅一而再再而三的得手,再则说了,不说她与公主的旧怨,便说她是燕帝请来的人,她也不可能帮着我们去害燕文素。” 燕离不由便笑了笑,“这人行事向来没有章法,也许,是战王府的人不知觉的得罪了她,她干脆将计就计借着我们的手来整治燕文素,也不是不可能的。” 容锦摇头,她可没有这么乐观。 她有一种直觉,花千束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也许燕文素不过就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这都该用晚膳了,先吃饭再说吧。”燕离说道。 容锦这才发现,天不知不觉的都黑了,外面廊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起了灯笼。 “杏雨,传膳吧。”容锦对一边候着的杏雨说道。 “是,姑娘。” 杏雨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和杏花一人拎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姑娘,头前御膳房来了个人,说是今天皇庄里有人送了新鲜的鹿肉来,皇上吩咐给我们也分了些。您看要怎么个吃法?”杏花问道。 北边的天不似南方四季鲜明,这边,似乎夏天一完,秋天才见了个头,一夜起来,屋外寒风呼啸,处处结起了冰花。 用容锦的话说,北齐确切的说只有两季,那就是夏和冬。春和秋,短的就像兔子的尾巴,摸不着。而即便是韶庆殿有着自已的小厨房,但等膳食做好往这边送过来,也已经冷了。是故,这些日子,燕离若是不来一起吃饭,容锦都是吃烫锅(其实就是后世的火锅)。 而这鹿肉性热,是纯阳之物最适合冬天吃了。 容锦当即抬头看向燕离,笑着说道:“难得吃鹿肉,不如让厨子片薄了,我们烤着吃?” “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我都好的。” 燕离他对吃食其实不挑剔,只要容锦吃得高兴,他都好。 见燕离没有意见,杏雨留下生小炉子,又让人去准备铁锅子,杏花则将那新得的鹿肉拿去小厨房,让厨子帮着片成薄肉。 “你只知道这鹿肉是纯阳之物,却不知道最好的其实是鹿血。”燕离对容锦说道:“这种寒冷的天,喝上一杯鹿血,你十天半夜都不畏寒。” 容锦闻言,却是一脸古怪的看着燕离。 他难道不知道,这鹿血的功效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壮阳强身的功效么? 燕离见容锦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不由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 容锦摇头,笑了笑说道:“没有,虽然是好东西,但这茹毛饮血的我可受不了!” 燕离原就是随口一说,容锦的拒绝也在意料中,当下便放到一边,不再提。 到是一边的琳琅听了,颇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杏花也说了,皇上只赏了鹿肉,可是没赏鹿血。 杏花的手脚很快,杏雨这边才生起了小炉子,将铁锅给架好,她那边已经拿托盘将片好的鹿肉送了进来。 又是烤肉,又是烫锅的,还没吃上,就让人觉得一身暖融融的。 “杏花姐姐,来了位公公,说是奉上的口谕给燕少主送些才取的鹿血来。” 外面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屋子里正吃得欢畅的几人不由便怔了怔,既是要送鹿血,怎的不先头一起送过来? 杏花才要起身,杏雨已经先她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很快,杏雨手里提了个食盒去而复返。 “说是,这鹿血得新鲜取的才好,一头鹿,各处分了分,姑娘这也就这半碗。” 话落,打开食盒,自里面取了装着半碗血的斗彩莲花瓷碗出来。 鹿锦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才要叫杏雨拿下去,一侧的琳琅却是在看到这半碗鹿血时,目光陡然一亮,不由分说的站了起来,上前道:“杏雨给我看看。” 虽然容锦说了不要,但燕离还没发话,杏雨不由回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摆了摆手,示意他也无意。 杏雨这才将手里的碗递给了一侧等着的琳琅。 琳琅接过,目光乍然对上白瓷碗里那极鲜极艳的一滩红上时,心里一瞬间好似有种被羽毛滑过的感觉。酥酥麻麻轻轻柔柔的,她才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耳朵里却突然有种被塞了两团棉花的感觉。 周遭的一切突然就好似被断开,她抬头,目光掠过正将烫好的鹿肉放到燕离面前瓷盏里的容锦。 琳琅摇了摇头,为什么容姑娘的脸突然间变得模糊? “琳琅,琳琅……” 耳边响起杏雨轻脆的略带焦急的喊声。 “轰”的一声,周遭的声音陡然再度入耳。 “琳琅,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琳琅对上杏雨略显焦灼的眸子,摇了摇头,“没事,我刚才好像突然就听不见了,现在又好了。” 杏雨闻言,不由便松了口气,说道:“你刚才可是把我吓坏了,人跟个木头似的,两只眼睛更是猩红猩红的,只狠狠的盯着我们家姑娘看。” “哦,是吗?”琳琅笑了笑,说道:“你肯定弄错了,我怎么会狠狠的盯着容姑娘看呢……” 话没说完,脑子里好似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她不由的便抬手扶额。 “怎么了?”杏雨一脸关切的上前。 琳琅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刚才多喝了几杯酒,感觉头有点晕。” 杏雨瞄了眼琳琅面前空了一半的酒壶,笑着说道:“叫你少喝点,少喝点,你偏不听,现在知道难过了吧?”话落,却又不无关心的说道:“我让人去替你要碗醒酒汤,你是再在回屋里去歇会,还是再吃点菜垫垫肚子。” 琳琅想说,她还是回屋里去歇着吧,但出口的话,却成了“嗯,我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杏雨点了点头,上前要扶她去坐下。 琳琅却是抬手挡了,说道:“我没事,你去吃饭吧。” 杏雨见她除了脸色白了一点外,没有其它大碍,便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去吩咐外头的小宫人去厨房要碗醒酒汤来。 只是,等她转身回来,却发现琳琅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容锦身边,正嘻嘻哈哈的将她手里的那半碗鹿血凑到容锦嘴边,说道:“知道你不喝鹿血,我拿这鹿血兑了酒,试试吧,味道还挺不错的。” 容锦因着没有防备,被琳琅这么一弄,虽然当即抬手便推了,但嘴里还是喝进了一大口。扑鼻的血腥味,差点便让她当场“呕吐”出来,嘴里更是如同吃了一把沙子一样……那感觉要说多不好,便有多不好。 “琳琅!” 燕离原本含笑的脸在看到容锦刹那惨白如纸的脸后,顿时便沉了下来,厉声喝斥着琳琅。 只平时素来悚她的琳琅,却好似不曾听到一般,一手扣住容锦,一手将手里的碗往容锦的嘴里灌着,嘴里重复的说着,“喝吧,真的很好喝的。” “琳琅,你发什么酒疯!” 杏雨一声怒吼,上前,抬手便去推琳琅,只是,她才冲上前,琳琅却猛的一抬头,目如充血的瞪着她,“别过来,过来,我就弄死她!” 话落,手里空了的瓷碗对着桌子便是用力一磕,下一刻,尖尖的碎瓷便扎在了容锦的颈侧的大动脉上。 一粒鲜红的血珠子瞬间凝聚在碎瓷的边上,慢慢往下流淌。 “燕少主!” 杏雨大惊之下,转头看向燕离。 燕离的目光此刻却是紧紧的凝视着琳琅,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琳琅?” “呵呵……” 琳琅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 燕离本就蹙起的眉头,在听到琳琅得意充满挑衅的笑声时,皱得越发的紧了。 “燕少主,她,她到底是不是琳琅啊?”杏花紧紧的攥住了杏雨的手,急声说道:“燕少主,您快救救我家姑娘吧!” 燕离的目光落被琳琅挟持着的容锦身上。 以容锦的身手,不说同琳琅过招,但也绝不应该一瞬就被她制住! 出什么事了? 燕离漆黑如星子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和不安。 他想到过很多可能,但这些可能里,却不包括琳琅的突然反水! 怎么办? 琳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燕离突然就想到之前容锦的那番话。 “花千束不是别人,既是使毒的行家,不可能会让琳琅一而再再而三的得手,再则说了,不说她与公主的旧怨,便说她是燕帝请来的人,她也不可能帮着我们去害燕文素。” 是了,一定是花千束! 是她对琳琅身上动了手脚! 想明白过来的燕离猛的抬头,厉声喝道:“花千束!” 花千束?! 杏雨和杏花一怔之后,下一瞬,两人齐齐纵身朝外跃去。 只是,却在这时,门外的帘子被一把挑开。 一袭红衣如血的花千束,笑盈盈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目光掠过挟持着容锦的琳琅之后,落在了面无表情,目光冷冷朝她看来的燕离身上。 “还真是燕无暇的那个贱人的种,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花千束嗤笑着说道。 燕离清泠泠的眸中顿时如同染上了千年的冰霜,冷得似乎能一个目光就把人冻死,他目光微抬,“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花千束吃吃笑着继续移动脚下的步子,目光幽幽的看着燕离,“是不是,我想怎么样,你都能答应?” 燕离不语。 花千束到也不恼,她停在容锦身侧,目光落在容锦不知何时布满汗珠的额头上,满是恼惜的开口,问道:“容姑娘,这种如同万蚁啃噬的滋味很难受吧?” 容锦闭了眼,但额头上那如泉涌的汗水以及不住扩张的鼻翼却在告诉众人,她隐忍的有多艰难。 燕离早就察觉到容锦的不对劲,这会子经由花千束的话,越发证实了自已的猜测,他霍然上前一步,咬牙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花千束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新近研制出了一种阴阳伦和的药,却苦于没有人能以身试药,所以,就让这位花容月貌的容姑娘试一试了!” “你好卑鄙!”杏雨怒声骂道。 “卑鄙?”花千束抬目看向怒形于色的杏雨,摇头道:“卑鄙也比恶毒好吧?燕文素可是容锦的继母,她却容忍手下的人对她下毒,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我不过是代老天教训下她罢了!” “你……” 燕离摆手示意杏雨不必与花千束逞口舌之快。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千束没有回答燕离的话,而是抬手卷起了胸前的一缕白发,唇角微翘,开口说道:“燕离,你娘那个贱人,当年差点便将我害成了毒人,你说,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她要将燕无暇对她做的事,对容锦也做一遍。 杏雨和杏花顿时脸都白了,两人齐齐看向燕离,若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差一点便当场跪下,求燕离救她们姑娘一命了! 燕离轻声一哼,他迎向花千束满是玩味的目光,冷声说道:“花千束,当年因着你的任意妄为,你同门师兄,除却花和成外,其它人俱都无辜丧命。你莫不是都忘了?” 花千束脸上的笑僵了僵。 她怎么会忘? 二师哥,三师哥,四师哥,五师哥他们死得那么惨,她怎么能忘。 一道狠戾在眼底一闪过而逝,花千束蓦色大声吼道:“是了,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我四个师哥都是死在你娘手里呢!你说,我要怎么报这个仇呢?” “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你大师兄的命好!”燕离冷冷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威胁我?”花千束眉眼一厉,抬手便朝坐在椅子面孔涨红如血的容锦拍去。 “不要!” 杏雨和杏花同时抢了上前,想要阻止花千束伤害容锦。 只是,没等她们抢上前,花千束宽大的袍袖一挥,杏雨和杏花齐齐摔了出去。 “琳琅,你醒醒,你手下是我家姑娘,你要是伤了她,我看你日后怎么面对我们!”倒在地上的杏雨不顾胸前翻涌的恶心,嘶声对仍旧挟持着容锦琳琅喊道。 “别喊了。”花千束冷冷一笑,回头对满心不甘的杏雨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已经没有自已的思想了,现在,只要我说一句话,她立刻就会要了你家姑娘的命!” “你对她做了什么?”杏雨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花千束耸耸肩,没有回答杏雨的话,而是探手抓向容锦的胳膊。 “住手!” 燕离眼见花千束的手搭上容锦的脉门,拾脚便要冲上前阻止。 但却在对上琳琅又往里扎了一分的碎瓷时,生生的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蓝玉那个混蛋对你们还真是好啊,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夫妻盅都给你们养出来了。” 随着花千束的话声落下,燕离便看到她在容锦脉门处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口子,紧接着,一条白白胖胖幼蚕大小的盅虫被她拎了出来。 随着盅虫离开容锦的身体,他感觉自已体内似乎也有一种不安的燥动。不等他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原因,花千束再度开口了。 “好了,这盅虫灭了,容锦这个贱人便可以千人骑,万人压了!” “不……” 燕离阻止的声音来不及出口,便看到花千束涂着鲜红丹蔻的手轻轻划过盅虫雪白的身体,下一刻,原本雪白的盅虫变得通体乌黑,从拼命扭动变成了一动不动。 “哇……” 燕离胸口一痛,呕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在那滩鲜血中,一条盅虫疯了似的“啪啪”乱跳着,试图朝花千束的方向靠拢。 “夫妻盅果真是同心同命!” 花千束一声长叹后,将手里那条乌黑的盅虫,扔向了地上盅虫的方向。 燕离看着他身上的那条盅虫拼尽全力靠拢在那条死去的盅虫身上,心头忽然就弥漫起一种难言说的扑天盖地的悲伤。 如同,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弃了一般! 那种感觉虽只是一瞬,却牢牢的篆刻在他的脑海里,只怕终此一生,他都难以忘记,都不愿再品味!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燕离抬头,目光淡漠的看着脸色怔然的花千束,“是京山?还是蓝玉?” 花千束猛的抬头。 四目相对,燕离知道自已猜中了花千束的心思。 “是为了蓝玉吧?” 是为了蓝玉吗? 不,不是的……花千束摇头。 她早就不在乎他了,她只是要报仇,她不是为了蓝玉……可是,如果可以……她的念头被燕离的声音打断。 “放了容锦,我可以带你去找蓝玉。” “呵……” 花千束突然就大笑起来。 燕离拧了眉头,他说错什么了吗? “去找蓝玉?我为什么要去找他?这世上,比他好的男人千千万万,我为什么要为他这样一个寡情薄义的男人……” “可以。”燕离飞快的打断了花千束的话,“不是为了蓝玉,那是为了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燕离……” 容锦艰难的开口,抬头看向燕离。 前世的她做过抗药性训练,她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还是她来这异世太久,她的灵魂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安逸。 总之,她的感觉很不好,她知道花千束有目的,却不知道,她的目的原来是拿自已要胁燕离,不,她不能让她得逞。 “燕离,不,不要答应她!”容锦摇头,目光涣散的看着燕离。 容锦不知道,这一刻,哪怕花千束要求燕离剖腹剜心,只怕燕离眉头也不会皱下,就应了!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69蓝楹的狠 “你答不答应?” 答不答应? 韩铖的目光微微抬起,但看在眼里的却是一席随风而动的幕篱。 他知道在这张幕篱背后,是燕文素也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的脸,他其实并不在意,对他来说,这一生,再绝丽的颜色都抵不过曾经岁月里的那匆匆一瞥。可是,他不在意并不代表燕文素不在意! 没有得到韩铖的回答,燕文素突然抬手,一把掀开了脸上的幕篱,猩红的眸子如火子般灼灼的瞪视着韩铖,“韩铖,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你看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能叫我放过那个小贱人吗?” 韩铖抬手,试图安抚燕文素激动的情绪,只是,他的手还没靠近,便被燕文素一把打了开去。 “你不肯亲自动手,没关系。”燕文素垂了眸子,冷冷说道:“但府里的暗卫交给我,你不许阻拦。” “文素,”韩铖扯了扯嘴角,给了自已一抹嘲讽的笑后,哑声说道:“不是我不答应,而是……” 燕文素目光直直的盯着韩铖看。 “你还记得我上回受伤的事吗?”韩铖问道。 燕文素点头,满目恶毒的说道:“如果那天,你不出手相救……”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韩铖打断燕文素的话,轻声说道:“我当天并不是被刺客所伤,而是被容锦所伤。” 燕文素猛的抬头朝韩铖看去,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是容锦拉弓搭箭射伤的我。”韩铖自嘲的说道:“当时,我跟燕离打得难解难分,她趁机射伤了我。”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叫我怎么说呢?”韩铖叹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凋落一地的树叶,“半个临潢府的人都知道,她容锦是我韩铖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当日她遇刺,我若不在场便罢,偏偏我却在场。不但在场,还袖手旁观目睹她被人围杀,我要是说出伤我的人是她,你觉得这话谁会信?” 燕文素张了张嘴。 她想问,你那天为什么要跟出去,但最终,却是话声一转,轻声问道:“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韩铖转身,“文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燕文素看向韩铖。 韩铖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难以言说的苍凉,“我们杀不了她!” “不可能,”燕文素尖声喊道:“我不相信,在这北齐,在这临潢府,还有你杀不了的人!” 韩铖才要开口解释,门外忽的响起音棋的声音。 “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 韩铖与燕文素顿时交换了个眼色。 韩铖更是抬头看了看多宝架上的沙漏,错愕的道:“都这时辰了,宫里怎么会来人?” “莫不是皇兄那出什么事了?又或者是……”燕文素那看不清什么肤色的面孔突然一变,瞳孔一紧,颤了声问道:“难道是大殿下他不好了?” 韩铖对上燕文素紧张的眸子,悄然的撇了目光。 他并没有告诉燕文素,燕翊他只怕再也好不了。一则,是因为那些日子燕文素和韩华母女俩都昏迷不醒,二则,却是因为皇帝有所嘱咐。 “我去看看吧。”韩铖说道。 燕文素点了点头。 反正她要说的都说了,而她也知道了,韩铖是不会阻止她对容锦那个小贱人动手的。 待韩铖离开后,燕文素高声喊了外面当值的音棋进来,“你去看看,来的是谁,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小心,别让王爷发现!” “是,娘娘。” 音棋退了下去。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音棋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娘,宫里出事了!” 宫里出事了? 燕文素抬头看向音棋,“出什么事了?” “好像说是大殿下没了!”音棋颤着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 燕文素猛的拔身而起,如同癞蛤蟆一样的脸因为太过激动而越发的扭曲变形狰狞的让人望之生惧。 音棋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已的大腿,才阻止了她想要后退脚。 她垂了眸子,颤着嗓子再次说道:“来的是李青李公公,跟王爷说,大殿下没了,奉了皇上口谕,请王爷即刻进宫。” 燕文素“扑通”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榻上,目光怔怔的看着音棋,喃喃自语的说道:“怎么可能呢?不是说已经好了吗?怎么就会没了?怎么可……” “王爷回来了。” 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音棋连忙退到一边,她才刚刚站稳,韩铖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燕文素抬头朝韩铖看去。 韩铖对上燕文素惊疑未定的目光后,淡淡的睃了边上低眉垂眼的音棋一眼后,开口说道:“你都知道了吧?我现在必须立刻进宫,我已经让人去喊思儿了,也跟陈贵说了,我不在,王府里的事一切听从思儿和你的。” 燕文素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在听到韩铖的话后,越发跳得没了章法。 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走到韩铖跟前,张嘴问道:“不是说人已经好了吗?怎么会突然就没了?难道是被韦……” 韩铖虎目一抬,锐利的盯住了燕文素,便也成功的堵住了燕文素未尽善尽的话。 “音棋,你去准备本王进宫的衣裳。” “是,王爷。” 音棋三步并作两步退了下去。 韩铖这才对燕文素说道:“大殿下其实一直就没好,花神医不过是让他睁开了眼,但他的意识和肢体却一直不曾恢复。” “啊……”燕文素抬手捂住了嘴,瞪了韩铖看,“可是,皇兄明明……” “皇上的意思是借大殿下这件事逼韦氏出手,不然,我也不会和郧国公联名上书请求皇上立大殿下为储君!”韩铖打断燕文素的话,飞快的说道:“眼下看来,应该是东宫那边动手了,我现在即刻进宫,我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记得紧闭王府大门,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别管,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燕文素还没从一系列的消息中醒过神来,脑子里好似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想,明明有很多的话要问,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韩铖说什么,她便只管重重的点头,一迭声的答应,甚至连她要对付容锦的事,这一刻都给扔到了脑门后。 不多时,韩铖匆匆换了一身衣裳,随同悄然来府的李青李公公急急忙忙的进了皇宫。 而此刻的皇宫,已经不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简直可以用人仰马翻来形容。 明光殿。 燕正天坐在上首,低垂的眼眉掩尽了眸中的幽光。 在他的下首,坐着的是贺兰氏。 任谁看到眼前的贺兰氏时,也不会将她与那个雍容典雅的淑妃娘娘联系在一起。 此刻的贺兰氏在经过最初的撕泼打滚痛绝心肺后,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没有生气的呆坐在那,红肿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和茫然。 翊儿死了! 她曾经以为会是她这一生的依仗的人,没了。去另一个世界了! 这样也好,在那个世界,应该会有一个全身心爱着他的父皇吧?会有一个能护着他的母亲吧? 寂静的夜,不知道哪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吼声。 怔怔无语的燕正天和贺兰氏突的便一个激凌,从各自的世界里醒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贺兰氏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只是,她才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干裂的如同被刀割过一样,嘶哑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馨,”燕正天对上半张着嘴如泥塑木雕的贺兰氏,抿了抿嘴后,缓缓开口说道:“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呵……” 贺兰氏忽的便轻轻笑了一声。 她还年轻? 她还会有孩子的? 她已经四十一岁了,要是能生,早就生了! 对上贺兰氏那哭还难看的笑脸,燕正天脸上忽的便火辣辣的,好似被谁给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一样。 他想也不想的撇开了眸子。 “皇上,我总觉得翊儿他还没走,他就在这屋子里看着我们。”贺兰氏忽然开口说道,粗哑的声音,好似嗓子被沙纸打磨过一样,说不出的难听刺耳。她却浑然未觉,而是顾自说道:“皇上,翊儿他不会原谅我这个娘亲的吧?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是不是?” “阿馨!”燕正天原本尚有几分悲戚的脸,在听到贺兰馨的这一番话后,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他厉声喝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贺兰氏抬头,虽然被喝斥,但她脸上却没有该有的恐慌和害怕。有的是一种为人母丧子的莫大的悲伤和绝望。 对上这样的一张脸,燕正天便是有再大的火,倾刻间也散了。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双手重重的撑了把椅子站了起来。 一边侍候的童喜连忙伸了双手去相扶,却被燕正天给摆手拒绝了,看了眼外面沉沉的夜色,算着这个时候,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椒房殿,韦氏她很快就会赶过来了吧? “你下去,让人将人好生看紧了,若是出了一点差池,朕将你凌迟!” 童喜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应了一声,匆匆退了下去。 燕正天又摆了摆手,殿内侍候的其它宫人便相续着鱼贯而出。 这个时候,燕正天才拾步,缓缓走至贺兰氏跟前,他抬手攥住贺兰氏僵硬的像块石头一样的身子,压低了声音,目光像钩子一样的盯着贺兰氏,一字一句说道:“阿馨,翊儿是我们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他宁可尊严的死去,也不愿这样毫无尊严的活着。他不会怪我们的,不会的!” 贺兰氏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目光怔怔的看着燕正天。 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神医也没有一定就说翊儿不能好转,不是吗?也许一年,也许二年,她的翊儿就能恢复过来呢?可是,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却放弃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他弄死!甚至做起了帮凶! 贺兰氏摇头,干涸的眼睛再度流出了滚烫的眼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贺兰氏摇着头,眼泪溅落在燕正天的手上,如同烧得正旺的火子烫得燕正天面孔几欲扭曲,差一点便一掌拍在贺兰氏的头上。 “阿馨,你听我说。”难得的,燕正天没有用“朕”这个字,“翊儿已经没了,你不是恨韦氏,恨她和她的那个孽种吗?那就打起精神来,翊儿不能白死。” 翊儿不能白死! 贺兰氏在听到这句话时,如同塞了一团棉花一样的脑子里瞬间清明过来。 是的,她的翊儿不能白死。 既然,她的翊儿都死了,那么,他们又怎能还活着? 贺兰氏肿胀的眼睛射出一道凛厉的光芒。 那种疯狂的誓要毁灭一切的光芒,没有叫燕正天觉得惊惧,反而让他长长的吁了口气。 还知道恨就好!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绝不戏许功亏一篑 。 “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门外响起小内侍的声音。 燕正天攥了攥贺兰氏的手,待贺兰氏点了点头后,他这才站起身,走回身后的椅子重新坐下,略抬了声音,对外面说道:“宣。” 很快,韦皇后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一进大殿,眼见殿内只有燕正天和贺兰氏,她圆圆的眸子几不可见的眯了眯,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屈膝福礼,“臣妾见过皇上。” 燕正天摆了摆手,免了韦皇后的礼。 一侧的贺兰氏紧接着上前,“见过皇后娘娘。” 韦皇后摆手,同样免了贺兰氏的礼。 她下颌微抬,神色倨傲的朝燕正天走去,在燕正天的左下首坐定后,这才轻声问道:“听来传话的公公说,翊儿他……” 燕正天点了点头,接了韦皇后话,沉声说道:“是的,翊儿他没了。” 不管内心有多高兴,但韦皇后脸上还是适时的生出一抹戚然,她抬目看向贺兰氏,轻声道:“淑妃妹妹还请节哀顺便。” 贺兰氏默了一默,抬头,目光突然就像钉子一样,狠狠的钉在了韦皇后的脸上。 韦皇后才侧身与燕正天说着“不是说人已经好了吗?怎么突然就……”,话没说完,感觉到贺兰氏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韦皇后不由自主的便心头猛的一紧。忖道:贺兰氏讨厌她,这不是什么密秘,但这样毫不掩饰的敌意,却是有史以来第一回,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说,因为燕翊死了,她便打算破罐子破摔,决意与自已翻脸? 一瞬间,心头涌起千头万绪,以至于旁边燕正天说了什么都没听清,直至耳边响起燕正天略带恼意的的“皇后,朕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 韦皇后才醒过神来,她连忙抬头朝燕正天看去,抱谦一笑,轻声说道:“皇上,臣妾……” 只是,她的声音被殿门外一道尖厉的慌乱的声音给打断了。 “皇上,不好了,长芳殿那边出事了!” 长芳殿出事了? 殿内除了此刻一门心思都在想着要怎样替燕翊复仇的贺兰氏,燕正天和韦皇后俩人的目光一触即开,下一瞬,燕正天缓缓站了起来,皱了眉头,语带不悦的说道:“童喜,外面是怎么回事?” 燕正天话声一落,童喜带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才一进来,小太监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惊扰圣驾,请皇上责罚。” 燕正天摆了摆手,对童喜说道:“你问问他,长芳殿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一惊一乍的还怎么当差。” “是,皇上。” 童喜便转身对小太监轻声问起话来。 而上座的韦皇后垂着眼,一脸的平静,看似不动声色,无悲无喜,但仔细看,却能看见她搁在膝上的保养得当肉乎乎的手,正用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紧紧攥着。 长芳殿住着谁,这殿内的人谁都知道。 长芳殿出事了,意味着什么,大家也都知道! 可是,长芳殿到底出了什么事? 韦皇后有一种如同置身汪洋大海,无着无落,她眼睁睁的看着滔天巨浪向她扑来,但却无能为力,任由浪涛将她淹灭的感觉。 这是一个阴谋! 几乎是一瞬间,韦皇后脑海里便闪过这个念头。 燕翊的死,长芳殿出事,都是一个阴谋。 只,她却不能确定,这个阴谋是为她而设,还是为与长芳殿一墙之隔韶庆殿那位而设。 而坐在韦皇后身侧上首的燕正天,同样眼眸低垂,只是不同于韦皇后的揣度不安,燕正天无悲无喜的眸子里,若是仔细看有一簇幽幽的火花在跳动。扶着身侧龙椅的手,更是几番松紧交替。 这一幕落在了解他的人里,便会知道,燕正天心里此刻并不似他看起来那样平静! 燕正天确实不平静。 可以说,如果内殿没有韦皇后和贺兰氏,他恨不得跳起来,大笑几声。 其实不用小太监说,他也知道,长芳殿发生了什么事。 花千束她得手了吗? 呵呵,他那自命不凡目下无尘的好外甥,此刻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几乎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燕正天才压了下他想要站起来,当即便赶去长芳殿看热闹的冲动。 “皇上,奴才问清楚了。” 耳边响起童喜的声音。 燕正天却不得不装成一副不厌其烦的模样,冷声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是神医花和成的师妹花千束,她劫持了容姑娘,正在与燕少主谈条件。”童喜言简意赅的说道。 燕正天当即便站了起来,似是要拔脚向前,但下一刻,却是步子一顿,回头朝一瞬苍老憔悴不堪的贺兰氏看去,“阿馨,朕……” “皇上,您去吧。”贺兰氏垂了眼眸,哑声说道:“左右翊儿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事。” 燕正天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韦皇后,问道:“皇后可要与朕一同前去?” 韦皇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跟在了燕正天身后。 一行人匆匆往长芳殿走去。 …… “怎么样,让燕轲来替容锦这个小贱解毒,你愿不愿意?” 花千束一脸挑衅的看着燕离。 燕离的目光落在容锦被汗水打湿的脸上,为了忍受身体里那一波又一波陌生的几欲叫人疯狂的情欲,容锦这会子已经将嘴唇都已咬破。 血水和着汗水,滴滴哒哒的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白色狐毛的领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琳琅,你醒醒,你会后悔的……” 杏雨试图骂醒琳琅。 “别白费口水了。”花千束笑盈盈的看了眼神色茫然如提线木偶一般的琳琅,“她中了我的盅,你就是喊破天都喊不醒。” 话落,目光霍然一转,咄咄咄逼人的看向燕离,冷笑着问道:“怎么样,你到底答不答应?” “燕少主……” 燕离目光轻撇,看向脸色惨白的杏雨姐妹俩。 “燕少主,姑娘的命的要紧。”杏雨颤着声音说道。 是啊,有什么比活着还重要?! 燕离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松开。 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就是…… “谁,谁也不能……决定……我的人生……”容锦攒足了力气,用力的抬起身子,涣散的目光如同醉酒般,潋滟如波的看着燕离,突的便挽了挽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如花开般的微笑。 燕离一怔,只却在下一刻,看清容锦的动作时,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的,便往前冲了过去。 “锦儿,不要……” 容锦噙着满嘴的血腥味,利用咬破舌尖时那一刻的清醒,人狠狠的往琳琅手里的碎瓷撞了过去。 她知道自已浑身瘫软无力,如同一滩烂泥,即便有心寻死只怕也做不到。可,她却比谁都清楚,她只需要把颈动脉往琳琅手里的碎瓷上轻轻一送,一切的为难和纠结便能到此为止。 但是,她却显然低估了花千束的手段。 便在容锦狠力往前撞去时,察觉到她意图的花千束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出手如电,握住了琳琅手里的碎瓷,鲜血顿时滴滴哒哒的流了容锦一身。 呵……容锦不由便失笑出声。 若是前世有人告诉她,终有一日,她连求死都不能,只怕她会毫不犹豫的啐那人一脸吧? 一瞬的清醒过后,她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意识陡然间如潮水般光涌褪去。只有一种感觉,浑身上下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一种酥麻的,空虚的烈火在心底熊熊燃烧。那火是那样的凶猛,好似要穿透过她的骨骼肌肤甚至连灵魂也要燃烧怠尽。 “唔……” 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音,听在耳朵里却要人命般的销魂。 燕离没有办法想像,他要怎样说服自已将这样的容锦送出去,送到别的男人身下!他攥紧了手,目光死死的盯着花千束,“谁的主意,你的,还是……” “你管谁的主意?”花千束“咯咯”笑得像一只才下了蛋的老母鸡,“你只需说,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又怎样,不答应又怎样?” “答应了,你就去亲自去请了燕轲来,让他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这骚得不行的小贱人就地给办了呗!”花千束说道,“不答应也可以,反正这小贱人也想死,我就成全了她,如何?” 花千束的话才说完,燕离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翻起一股浊气后,喉咙处突然便涌起一股腥甜。但却被他默默的咽了下去,他目光如冰的看着花千束,“可以,希望你不会为今时今日的一切后悔!” 花千束似是怔了怔,她没有想到燕离会同意。 但一怔之后,又飞快的回神,瞪了燕离问道:“什么可以?你是同意让小贱人跟燕轲当众野合,还是……” 燕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回头看着杏雨,轻声说道:“看好姑娘,我去去就来。” “燕少主……”杏雨泪如雨下的看着燕离,一个劲的摇头。 如果只是说要让姑娘被燕轲……她没有觉得什么,必竟姑娘还能活着,可是,这个毒妇却说要让姑娘当众被人轻薄……杏雨摇头,泣声说道:“燕少主,你想想办法吧,姑娘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燕离抬头,深吸了口气,咽下心头满是血沫的痛,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反正以后我们都要离开北齐,反正……” 反正什么他没说,但杏雨却觉得她明白这话中未尽之意。 反正这些人统统都要死的! 燕离迈着重如千斤的步子往外走去,每一步都让他觉得胸口如同被一块巨石狠狠压着,呼出的空气充满了血腥气息。 “哈哈哈……”花千束恣意放肆的笑声在屋内绵绵不绝的响起,“燕无暇,你看到了吗?你儿子他就要娶一个破鞋,一个荡妇了……哈哈……” “花千束!” 一声凌厉的喝斥声蓦然响起。 花千束笑声嘎然而止,她霍然转头,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但下一瞬,她却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师兄,我不是叫你回南疆吗?” 面如寒霜的蓝楹掐着花和成的脖子,从殿门外缓缓走了进来,听到花千束的声音后,蓝楹冷声一笑,“他到是想走,可是,你觉得我既然明知你与公主有旧怨,我会让他走吗?” “贱婢!”花千束眉眼霍然一挑,目光凌厉的看向蓝楹,怒声道:“放了我师兄,不然……” “不然如何?”蓝楹问道。 花千束僵了僵,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她猛的伸手拉过意识涣散的容锦,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然,我对她不客气。” “你都要让她这一辈子都没脸见人了,这要是叫客气的话,我到还真想知道,你的不客气又是什么?”蓝楹没好气的说道。 花千束从前并不曾同蓝楹打过交道,但跟红楹却是交过手。是故,她也隐隐知道,蓝楹的心计绝对不是火暴性子的红楹可比的。 她咬着牙,目光凶悍的看着蓝楹,只可惜蓝楹却不为所动,目光淡淡的睃了眼容锦后,冷声道:“都是人质,没道理容姑娘受苦,你师兄却屁事都没有。” “你想干什么?”花千束惊恐之下,失声喊道:“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你……”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花千束的声音。 她怔怔的看着捂着断掉一指,痛得脸如白纸的花和成,刹那之后,泣声喊了句“师兄!” 花和成哆嗦着身子,想要看花千束一眼,只是蓝楹却没有他那个机会,染着鲜血的匕首猛的一抬,便对上了他浑浊的眸子,“花和成,枉你一大把年纪,却是善恶不分,助纣为虐,留着它还有什么用!” 话落,便要将手里的匕首狠狠的抹过花和成苍白颤抖的眼。 “燕离!”花千束绝望之下,对着站在蓝楹身侧的燕离嘶声喊道:“你不想要她的命了是不是?”说着,将容锦往前递了递。 “你不必拿容姑娘来要胁我家少主。”蓝楹目光冷冷的看向花千束,“我家公主是何等样的人物,岂是你这等宵小之辈可羞侮的?花和成在我手里,他的生死我说了算,你就是喊破天也没用!” 话声一落,不等花千束反应过来,手里的匕首飞快的狠狠一拉。 “啊……” 花和成惨绝不似人声喊声瞬间响砌殿宇。 以至于正匆匆往这边赶来的燕正天和韦皇后不由自主的步子一顿,站在那,怔怔相望。 顿了顿,两人再度不约而同的齐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匆匆往长芳殿去。 而长芳殿里,蓝楹那狠狠一拉,虽然没有划瞎了花和成的眼,但却是将他半个鼻梁削了下来,只剩一点皮肉牵扯。 花千束自认论心狠,她若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但是,对上此刻的蓝楹,她只觉得背脊的寒意瞬间流遍全身。 她甚至不敢想,蓝楹是不是会当着她的面,将师兄一块一块肉的凌迟至死! 师门只剩下师兄一人,师兄连个传人还不曾寻到……花千束闭了眼,眼角流下两滴清泪,“你住手,你放过我师兄,我把容锦还给你。” 殿内,自蓝楹出现,便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丁声响的杏雨和杏花顿时喜出望外。 蓝楹挑了挑眉头,目光落在一脸茫然如同僵尸的琳琅身上,“解了她的盅。” “你别太过份!”花千束霍然抬头,被泪水清洗过的眸子狠狠的盯着蓝楹,怒声道:“一个换一个,我拿这个小贱人换我师兄,不然,大家一拍两散,惹火了我,我给这小贱人也来两刀。” 杏花闻言,当即便要出声,却是被杏雨狠狠的攥住了手。 “姐……” 杏雨摇头,声音轻不可闻,“听蓝姨的。” “好,我们换人!” 蓝楹拎着满脸鲜血几欲昏厥的花和成朝花千束走去。 花千束拎住容锦,目光警觉的看着蓝楹,生怕蓝楹会再玩什么花样。 不多时,两人便只差一步之距,蓝楹将花和成往前推了推,“你应该知道,用毒我不如你,使盅我也不如你,可是,要想杀一个人,我未必输给你。” “哼!” 花千束冷冷一哼,瞥过容锦的目光微微一闪。 反正她下的这阴阳合和散,既便是能解,这解药的人和这小贱人也要废了!以燕离那小杂种对这小贱人的心思,肯定不会假手他人,这样一来,这小杂种和小贱人都是一个死。只可惜……花千束咽下心头的不甘,冷冷说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换人!” 话声一落,猛的将容锦往蓝楹身前一推,趁着蓝楹去接容锦的功夫,快如闪电的一把拉过捂着鼻子直翻白眼的花和成,下一刻,便是纵身一跃,直扑殿门外。 但就在她动的时候,一直紧盯着这边动静的燕离也动了。 花千束才拖着花和成扑向殿门,他已经身如鬼魅般扑上前,雄厚的掌力狠狠的击向花千束的后背。 “千束,小心!” 花和成眼见燕离掌风要到,想也不想的往花千束身后一扑,生生的替她挡下了这一道掌风。 “扑”一声闷哼响起,花和成一口鲜血吐出,软软的朝花千束栽了下去。 “师兄!”花千束转身抱住了软软倒在她脚下的花和成,“师兄,你怎么样?你不会有事的,师兄……你不要吓我……” 燕离没有因为这一幕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反手抽出腰间软作为装饰的两柄短剑,寒光一闪,直直刺向抱着花和成的花千束。 “你杀了我,容锦那个小贱人也得死!”花千束突然抬头,厉声吼道。 燕离杀气沉沉的剑势在听到花千束这一嗓子后,硬生生的被他收了回来,他站在那,目光睥睨的看着浑身浴血的花千束,“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花千束低垂了脸,一脸悲伤的看着怀里没有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花和成,突然就“吃吃”笑了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去想啊,干嘛要来问我?” “少主,你快来看看姑娘。”蓝楹抱着容锦,对燕离喊道。 燕离顾不得地上的花千束和花和成,转身大步朝容锦走去。 几乎是他才靠近,容锦便像嗅见花香的蝴蝶一般,扑了过来。 如同火焰飞出了牢宠,如同飞雪倾泄了九天,没等燕离醒过神来,容锦如同饿了千年的狼连“嗷嗷”嚎叫之声都不曾发出,猛的便扑向了燕离。 “容姑娘中了极厉害的合欢药,少主须带她立刻离开。”默了一默,“这药怕是只能行周公之礼才能解……” 余下的话,蓝楹没有再说。 燕离便是再不懂人间风月,却也明白何为“周公之礼”,几乎是犹豫也不曾犹豫,他反手便抱起正像条蛇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容锦纵身而出。 殿门外。 燕正天和韦皇后堪堪赶到,没等他们身后的随行宫人大声唱贺,便看到一团黑影如风般掠了出来,纵身上了皇宫之巅,几个起落间便没了身影。 “有,有刺客!” 宫人醒过神来,想也不想的,便大声喊了起来。 下一刻,宫内侍卫便如潮水般朝这边涌来。 淡淡的血腥味在鼻间轻轻萦绕,燕正天看着几步之遥的殿宇,心如擂鼓。 “皇上。” 耳边响起韦皇后的声音。 燕正天侧目,淡漠无声的看向韦皇后。 “不进去吗?”韦皇后指着身前的长芳殿,问道。 不进去? 不,当然不是。 燕正天摇了摇头,在韦皇后狐疑的眸子里,拾脚,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而这时,太监尖厉的粗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皇上驾到!” 除了不断的杂乱的从四处奔跑而来的步子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没有人出来接驾,没有人山呼万岁。 燕正天拧了眉头,就着太监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一进大殿,他便僵在了那。 目光落在像个疯子一般的抓着大把的药丸往花和成嘴里塞的花千束身上。 紧跟着进来的韦皇后被眼前血腥的一幕给惊得倒退了一大步,半响才失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蓝楹正带着杏雨和杏花两人将僵硬着站在那的琳琅按着坐下来,听了韦皇后的话,略一犹豫,便起身站了起来,“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燕正天的目光这时候也已经从花千束身上收回,他抬目,匆匆的打量了一眼蓝楹后,便看向了她身后的琳琅三人,紧接着又飞快的睃了一圈。在没有看到想像中的那两人时,眉头顿时蹙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这是怎么回事?” 不似韦皇后的惊疑,燕正天的问话便带着几分凌厉和威势。 蓝楹才要开口,花千束的声音却响在了前头。 “皇上没看到吗?这些人伤了我师兄,若不是皇上来得及时,只怕我师兄妹二人便要丧命在此!” “你胡说!”杏花几步冲了上前,指着花千束对燕正天说道:“皇上,这个女人对我们家姑娘下毒,还威胁我们家少主,要让我家少主把容姑娘送给二殿下!” 韦皇后圆圆的眸子顿时如刀刃般刮向了地上的花千束,“她说的是真的?” 花千束冷冷一哼,抬头迎向韦皇后,“我若是有那本事,我师兄又如何会伤成这样?”话落,猛的抬手指了蓝楹几人,咬牙道:“皇上,是我师兄妹无意间听到他们密谋要对皇上不利,他们怕我师兄妹将事情禀告皇上,这才杀人灭口。”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0婚前失贞 燕离抱着容锦,于北齐皇城之巅几个纵身起落后,便远远消失不见。 凤卫在皇城有落脚点,但……看了眼怀里连出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淡淡芳甜的容锦,燕离最终取消了去落脚点的打算。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又能去哪呢? 容锦中的药委实太过歹毒,虽然活了两世,可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还是人雏。人间风月于她,像来都只是一件可以意会但却无从实践的事。 然此时,她却依随着本意,努力的攀附着燕离的脖子,有意识无意识的将柔软的唇擦来擦去,兰气轻喘轻盈浪荡,低低浅浅的“嗯嗯”之声喊的一波三折,像把钩子一样,勾得燕离一颗本就砰砰乱跳的心越发的如小鹿乱撞。 本就两情相悦,却又是年纪正当,便是燕离也不知风月为何物,但这出自心上人的声音和动作差一点便磨得他理智尽失,恨不得便席天幕地的将她揉进自已的骨头里。 燕离深深的吸了口气,抬手抚过容锦迷离被汗水打得透湿的脸,容锦小脸一抬,迎着他的手又往前凑了几分,嘟起的粉红的小嘴宛若无声的邀请。燕离眸子陡然一暗,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 然,放眼四周,除了夜色便是连绵不绝的房舍屋宇,天地之大却似乎难以给他一个释放怜惜之所! 他只能再度抱紧了容锦,往前寻去。 前方忽然一片灯火辉煌。 燕离不由便步子一顿,但下一瞬,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抱着怀里正含着他耳垂轻吮慢吸的容锦朝那处灯火辉煌走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里不知是京都哪家勋贵新起的高楼,白墙黛瓦气势恢宏,似乎主人家还没有入住。而之前他看到的灯火辉煌却是出自楼前一高约数十丈的楼台,临水而建,楼台的四周各挂一盏大红灯笼,映着天上的一轮孤月,整座楼台有种月宫殿宇的飘缈之感。 燕离抱着容锦脚尖轻点,落在了楼台之上。 楼台里侧是一排宽阔的厢房,门殿之上黑漆匾额以金漆龙飞凤舞的写着“月华楼”三字,厢房内似乎有隐隐的萦光闪烁。 燕离抱着容锦上前抬手推开虚掩的门,入目的华丽不由使得他一怔之后转瞬便又大喜。屋内雕梁画栋,珠玉琳琅,重重大红纬幕间以手指大小的夜明珠点缀其间说不出的旖旎瑰丽。 最最主要的是…… 在一重重富贵张扬的纬幕后是一张足可三四人翻滚的雕龙凤呈祥紫檀木大床,床上铺着大红底鲤鱼菊花刻丝薄被,一尊吐着薄薄轻烟的金鸭被放置在床帐一侧的小几上……甜腻温柔的气息就那样不期而然的一头撞了上来。 “热,好热……” 怀里的容锦似是被这芳香的甜腻刺激的越发不可抑制,她紧紧的攀附着燕离,柔弱无骨的手毫无章法的在身上游弋,柳条般的腰肢擦着燕离的手挪来挪去……氤氲的灯光下,一对眸子似睁非睁朦朦胧胧宛若一弯月色却又水波流转潋潋滟滟风情万种! 双目相对,燕离还没来及说点什么,容锦已经双手用力一抱,拉低了他的脖子,下一刻,火热的唇精准无误的落在了燕离的唇上。 燕离只觉得那双捧着自已脸的手,掌心滚烫的如同在火炉里煅烧过一样,就连此刻呼出打在脸上的热气似乎也带着焦灼的气息。 他甚至能看到容锦那原本如深潭似的眸子,因着情欲的煎熬而泛着醒目的鲜红。 “燕离,是……是你吗?” 耳边有容锦疑惑的声音响起。 “是的,是我。”燕离轻声说道。 炽热的吻如雨点般子落下,可是,光是这样的吻似乎还远远不够。 容锦的双脚紧紧的缠住了燕离,她并不知道自已想干什么,她只是听从于本紧紧的抱住身前的这清凉,可是,很快的光只是抱似乎还不足以宽解她如同置身火中的热。于是,她的手穿过了他微微敞开的衣襟,落在他精致如玉般润滑的肌肤上。 燕离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眼睛里波光潋滟,好似在看着容锦,又好似穿透了她,看向她备受煎熬的灵魂。 他抬手轻轻抚过容锦那对疯狂的似要将他拆吃入腹的眸子,紧接着轻轻低头落下一吻,颤抖的睫毛和有些凉意的唇瓣才一接触,瞬间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那种被撕裂的痛似乎不足以抵挡身体内狂嚣的想要被填满的空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随着他的侵入而漫延至四肢百骸。她听不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声音,也看不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事物。此刻的容锦就像是一艘失落在海平面上的小船,轻飘飘的随波逐流,浪起浪落,风生云起。 耳边是燕离急促的呼吸声,空气中除了带着甜腻的芳香似乎还有另一种气息,她没有去理会那是什么气息,她只是抬头,拼命的想要将自已揉进他的骨肉这间,鼻腔里满满的都是他身上那种幽幽淡淡的冷香。 她半睁着眼睛看向长发已然随意散开,一半遮脸一半漫延过他精致如雕的锁骨在身后逶迤成一副绝美画意的燕离,淡淡的灯光下,他劲瘦却挺拔的背影如同一只蓄满了力量准备随时狩猎的猎豹,紧绷着等待着随时的爆发,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优雅,黑幽幽比星子还要璀璨的眸子,脉脉的凝视着她,是那样的蛊惑人心。 “锦儿……” 暗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她柔软如水的心田,掀起几不可见的涟漪。 一声声几近呢喃的“锦儿”在耳边和着他低喘的气息响起,容锦听到自已的心似乎“咚”的一下剧烈的跳了跳,但下一刻却如时钟停摆般,定格在了那。紧接着,随着腰上突然的便一紧,她忽然就觉得一口气卡在了胸前吐不出来,眼前刹那似是绽开了满天的烟花。 “阿离……” 她惊惧的慌乱的不顾一切的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抬手死死的攀住了身上的人。 此刻的楼台外,一大一小两抹身影静静的立着。 深夜的风轻轻吹起,高拔挺立的背影身上那一袭宽大华丽的红衣,那以金线绣就的曼珠沙华被霜白的月光打上一层幽幽的冷光,在斑影迭迭的青石地面上摇曳起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影。 天上的皎皎明月渐渐西沉,宝石一般的寒星露出它们调皮的笑脸。 久久伫立如同一道风景的人,突然的便转身欲要离去。 “大巫,我们不进去吗?” 月光下,巴掌大的比明月还要皎洁的脸庞微微抬起,一对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眸子安安静静的看了过来。 蓝玉步子一顿,他朝身侧的小人儿伸手,待小人抓住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后,妖娆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不了,坏人好事是要遭报应的。” “可是……”如雪犹疑着回头朝身后看去。 可是,大巫你明明说了的容姐姐和燕哥哥有危险,我们得赶来救他们。你这样见难不救,真的好吗? “怎么了?”感觉到身边小人儿的犹豫,蓝玉目光虽然仍旧看着远方,语气却是极温和的问道:“你想进去见见他们?” 如雪摇头,“不是的。” “那是?” “大巫,你说过的,容姐姐和燕哥哥有危险……” “嗯。”蓝玉打断如雪的话,唇角勾起抹笑,轻声说道:“现在,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 如雪将她对圆溜溜的眸子瞪得越发的圆了。 便在,她怔忡不解的时候,蓝玉已经手上略一使劲,一把托住了她,紧接着脚尖微点,下一刻,两人便出了高高的楼台,如一道红色的风影一般,往皇宫的方向掠去。 “如雪,杀人敢吗?” “敢!” “好,那帮大巫去杀一个人吧。” 声音渐远渐消散。 屋子里,一直蓄势待发的燕离在确定外面人是真的离开后后,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目光一垂,落在双目轻阖沉沉睡去的容锦身上。 身下的锦被早己被两身上的汗水打湿,粘糊糊的叫人很是不舒服,他起身,抱起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拧起的容锦,却在一刹那,目光落在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上一抹深深的暗红上。 怜惜的在容锦光洁尚留有汗水的额头上落下极轻极浅的一个吻,他将她人连带被子抱到了一侧的软榻上,又转身打开了南边的一个大箱笼,果然如他所料,这些堆成几人高的箱笼里都挂满了色泽艳丽的华服美衫。 随手拿了一件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燕离转身走至软榻边的容锦跟前,将斗逢替她系好后,想了想,又重新走回那张雕花紫檀木床前,一把扯了大红锦褥随手一团塞在了胸前,这才转身抱了容锦转身走了出去。 行至门口时,目光却是被殿门上一朵浅白的小花吸引。 他可以确定,在刚才在他和容锦来的时候,大红门廊上并没有这朵白色的小花。 那这朵小花是从何而来? 难道是适才那不告而别的人所留下的! 对方是谁? 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朵小花? 一边想着,不由自主的空出一只手摘了门上别着的那朵白花。 花才入手,一股清清泠泠的冷香顿时沁人心脾,而花香所到处,整个人如同被洗筋伐髓过一般,说不出的清醒舒畅! “这花好香。”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嘶哑的靡靡之音。 燕离一惊,不由垂眸看去,对上容锦朝他看来的目光。 “怎么醒了?”燕离轻声问道。 “嗯,原本浑浑顿顿的,身上也……”容锦脸上绽起一抹粉红,目光轻瞥,轻声说道:“后来好似有股冷冷的气息像冰雪一样突然就窜进脑子,紧接着我就醒了。” 燕离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白色小花递到容锦手里,轻声说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容锦伸手接过那朵白色小花,许是夜风太凉,如蝴蝶飞舞般的白色花朵微微颤动着,让人有种下一刻便要展翅高飞的感觉。而她那句“喜欢”还来不及出口,突然的,握在手中的花朵如同有生命般抖了抖。 “这……”容锦怔怔看着在手里慢慢舒展开,一瞬间从花朵变成蝴蝶不像蝴蝶,蛾子不像蛾子的东西,失声道:“燕离,这是什么?它像不是花。” 就在她话声才落,那被她捏在手里的“花朵”突然的便翅膀一振,像根羽毛般朝远方飘去。剩下目瞪口呆像个泥塑人一样的容锦,怔怔的看着渐渐消失的白点。 “是白荻。” 耳边响起燕离轻浅的声音。 容锦恍然回神,抬头朝燕离看去,“白荻,是什么?” “春天时候,它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是一种形如蝴蝶的花朵,等春天过了,经厉夏、秋两季的沉淀生长,冬天,它便像只蝴蝶一样四处飞舞寻找一种叫作荻的植物依附。所以称它为白荻!”燕离说道。 容锦脑海里闪过一个种叫“蝉花”的东西。 秋天的时候,树上的蝉钻入土中,变成蝉蛹,有一部分虫在羽化前却会被冬虫夏草菌类寄生,而当生活条件适宜时,就开始萌发成菌丝体,吸收虫体的营养,最终虫体被菌丝体完全占有而只剩下一个躯壳。等到来年春天,菌丝体长出地面,顶端开花,便成了药用价值极高的“蝉花”。 只是,蝉花最终成为没有生命的植物,不似这白荻却从没有生命变成有生命。 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未知事物,等待着人类去发掘和探索? “真像一朵花,特别是它的香味,那样的与众不同。”容锦轻声说道。 燕离将裹着容锦的披风紧了紧,笑着说道:“嗯,世人只知道龙涎香珍贵难得,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一种香更是难寻。” “你是说白荻?”容锦问道。 燕离点头。 “龙涎香历朝历代都为皇室所用,一则是因为它珍稀鲜有,每每都是可遇不可求。二则,却是它有活血,益精髓,助阳道的功效。但白荻除了同样的珍稀鲜有外,它的功效却是比龙涎香胜之万倍。” “什么功效?”容锦下意识的问道。 燕离眉梢微扬,“若能得白荻相伴,除了一年四季身上芳香沁人外,更是百毒不侵。” 容锦到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妙处! “其实厉朝厉代皇室就没有放弃过对白荻的寻找,只是自开朝立国始,却无人能寻获。”燕离笑了笑,目光看向夜色幽幽下的前方,轻声说道:“不想,我们今天却有幸得以一见。” 容锦闻言却是苦笑道:“你既然知道是白荻刚才为什么不抓住,还让它跑了。” “抓住也没用,它若不想留下,即便被强行留下,最终它不过就是变成一朵死物,芳香尽逝,沦落成泥。”燕离说道。 容锦到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转念一想,轻声问道:“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难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燕离想起之前的不速之客,虽然心中有所猜想,但他却没有打算说出来,因为必竟只是猜想,万一是自已想错了呢? 这么一想,便淡淡说道:“谁知道呢,兴许它也被这高台的灯火吸引吧。” 容锦一瞬间,便想起发生在殿内的事。 脸上一热,她飞快的垂下了眼睑,将脸撇向了一边,这才发现自已还在燕离的怀里。当即挣扎着说道:“放我下来吧。” 燕离默了一默,精致如雕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粉红,轻声问道:“你可以吗?” 你可以吗? 这是什么意思? 然一怔之后,容锦便明白过来燕离的话中之意,原本才微微泛着红色的脸刹那便涨成了猪肝紫。下意识的便从燕离怀里挣了出来,谁想脚一沾地,却是身子一软。 “小心!” 一双手迅疾的伸了过来,捞住了脚软无力的她。 怎么会这样? 容锦感觉着自已两股战战,双脚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酸酸涩涩的腰提醒着她,在她意识的那段时间,她是如何的放纵自已。 淡淡的清冷的香扑鼻而来,容锦看着那牢牢攥在她腰上的手,再没有任何时刻比此时更清醒的明白,她和他的关系,是真的不一样了! “你,你还好吗?” 头顶响起燕离略显腼腆羞涩的声音。 容锦点头,“我没事。” 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平坦的小腹,脑海里一瞬闪过一个念头。 这里面不会有颗种子要发芽了吧? 燕离自然不知道她的思维会这样发散性的思考,见她连耳朵后的脖子都红了,想了想,轻声说道:“这里的事了,我们回京山后,即刻就成亲。” 容锦点了点头。 婚前失贞这种事,往后个几千年根本就不算个事。可是放到现在……好吧,放到现在对她来说其实也不是个事!可是……可是万一里面已经有颗小种子正穿越千军万马试图夺城攻塞,她怎么办? 难道她要重复娘亲的人生,未婚先孕? 容锦摇了摇头。 燕离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他的心思都停在了回京山成亲上,顿时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此间的事情了结。 “锦儿,我送你去跟凤卫会和,你暂时安置在那,等我把皇宫的事情了了,我再来找你。我们一起离开这,回京山。好不好?” 沉浸在自已思绪里的容锦幕然想起被花千束控制的琳琅,一把攥住了燕离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1解毒 “皇上,是我师兄妹无意间听到他们密谋要对皇上不利,他们怕我师兄妹将事情禀告皇上,这才杀人灭口。” 花千束的话声才落,殿内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暴脾气的杏花更是上前一步,指着花千束怒声喊道:“你撒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花千束嗤笑一声,目光冰冷的看向杏花,“那我师兄是怎么伤的?难不成还是我傻的不成?” “你……”杏花恨急跺脚,喊道:“那是因为你……” “杏花。” 一直默然静观事态的蓝楹出声喊住了杏雨。 杏花恨恨的瞪了眼花千束,转身退了下去。 燕正天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停在蓝楹身上,“燕离和容姑娘,他们去哪了?” 蓝楹轻眉,悄然的打量燕正天,对上燕正天肃沉如水的脸,她一时也不敢确定,对于花千束的诬陷,燕正天是是信,还是不信。 没有得到回话,燕正天的眉头再次拧了拧。 蓝楹才欲寻个恰当的托词,殿外却在这时响起宫人的声音,“启禀皇上,战王爷求见。” 韩铖来了? 蓝楹眸子陡然一紧,看向燕正天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因为之前得了燕离的嘱咐务必盯紧花和成,是故,在得悉花和成由战王府正密秘离开京城时,她急急追了上前。是故,并不知晓琳琅为何会突然被花千束所控,容锦又是如何中的毒。经由杏雨的叙述,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怕,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少不了燕正天!偏偏韩铖又在这个时候赶了来。蓝楹不得不想,整件事里,韩铖又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当然,这个时候,蓝楹她还不知道,韩铖进宫却不是因容锦而来,他是为燕翊而来。她更不知道,燕翊已经死了,她家少主费心结下的那张网,已然到了收网的时候! 燕正天听完宫人的话,却是久久没有出声。 韩铖,是他派人去请的。 但那个时候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确定在长芳殿会上演一场荒诞之剧,今夜之后,燕离和容锦将会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燕正天目光冷冷的落在一侧的花千束身上。 他怎么就会信了这个女人?!若是燕离和容锦不死,以燕离的心智,他会揣度不出今夜事情的真像? 燕正天心里忽然就生起一股强烈的懊恼和后悔。 既然燕离已经说了要离开北齐,他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动手?待此间事了,他纠集大军随意找个借口征巢京山便是,到时,既便京山铜墙铁壁,还能挡得了他的千军万马?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纠结,越想越…… “皇上。”耳边响起韦皇后的声音。 燕正天侧目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虽然把持了后宫,但有些事却并不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的,必竟她所对抗的是一国之君,而不是后宫的莺莺燕燕,是故,虽然满腹疑惑,但却在看到燕正天沉默不语时不得不开口提醒。 “皇上,战王爷他还在外面。” 燕正天点了点头,冷冷对宫人说道:“去了战王爷进来。” 不多时,一脸冷色的韩铖被宫人领了进来。 “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韩铖上前行礼。 燕正天摆了摆手,“韩爱卿这个时候入宫求见,可是有什么事?” 韩铖抬起目光,飞快的将殿内的情形打量了一遍。 早在殿外,遇上将长芳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御林军,他便知道长芳殿出事了,说是出了刺客。而一路上,宫人早已将皇上宣他入宫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此刻,听到燕正天的问话,他默了一默后,忽的便撩了袍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韩爱卿,您这是做什么?”燕正天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错愕的看着腰身跪得笔直的韩铖,一迭声的说道:“爱卿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便是,不必行如此大礼。” 韦皇后看着跪得像座山一样的韩铖,又看了看一侧已经替花和成上好药,目光阴鸷唇角却噙着一抹幽幽冷笑的花千束,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自韩铖出现一脸若有所思的蓝楹几人身上。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韦皇后的脑子瞬间转动如风车,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快速的在心里理了理。 先是宫人到椒房殿禀报,说是燕翊没了的。她到明光殿屁股还没坐热,又有宫人来说长芳殿出事了!心急火燎的赶到长芳殿,殿内一片狼藉明显就是一副动过大阵仗的样子,花千束更是直证燕离和容锦包藏祸心,可是……韦皇后的目光沉沉的落在燕正天身上。 夫妻二十载,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有一点却是目标一致。 那就是对京山的觊觎,对护国公主的忌惮。 他和她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将京山占为己有,将燕无暇以及和燕无暇有关的一切都抹去! 显然,藉由花千束的指证,今夜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燕正天他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韦皇后一遍遍的问着自已,一遍遍的揣度着这里面的原因。 “请皇上为臣做主,容锦指使身边婢女对我王妃下毒,以致于王妃容貌尽毁,命在旦夕。” 韩铖的话在寂静的大殿清晰的响起。 燕正天微垂的眸底闪过一抹微芒。 韦皇后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 蓝楹和杏雨几人突然神色一变,齐齐瞪圆了眸子看向跪在地上身材伟岸如山的韩铖。 良久。 “呸!”杏雨狠狠的啐了一口,对蓝楹说道:“蓝姨,我们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命啊,怎么什么样的极品奇葩都能遇上?好在我们夫人死得早,不然这会子只怕不死都要去掉半条命。” 跪着的韩铖原本挺拔的如同一道绝壁的背,似乎弯了弯,但却在下一瞬,再度带着几分绝决越发的挺拔。 “韩爱卿,朕若是没有弄错,容锦她是可是你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吧?”燕正天看着韩铖问道。 韩铖点头,“皇上说得没错,容锦她确实是臣的亲生女儿。” “那朕到是不明白了,你与她无怨无恨,她为什么要谋害王妃?”顿了顿,唇角翘起一抹讥诮之色,冷声说道:“要知道,王妃除了是你战王府的王妃,她可还是我北齐的公主。难道她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吗?” “臣也不知她为何要下这般狠手。”韩铖抬头,“还请皇上宣她出来,臣要当面问个清楚。” 燕正天默了一默,目光微抬,看向蓝楹,“蓝楹,容姑娘她人呢?” 蓝楹深深的看了眼燕正天,若是这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那她可真就是白活这么大把年纪了。 可真是难为这些人了,为了对付自家少主,不惜牺牲堂堂战王妃! 是不是,在当初燕翊落水昏迷不醒时,这场局就布下了? 什么请神医治病,不过就是为了找到花千束,不过就是要利用公主和花千束的旧怨,引她出手。必竟,公主已死,蓝玉迫于誓言,这个世上,能与花千束的盅毒抗衡的人少之又少! 蓝楹暗暗长叹一声,到得这个时候,想来就看到底是谁更技高一筹吧? “王爷说是我们姑娘指使婢女对王妃下毒,请问,可有证据?”蓝楹没有回答燕正天的话,而是看向韩铖问道。 韩铖默了一默,抬头看向被蓝楹点了穴道昏倒在椅子里的琳琅,末了,重新抬头看向蓝楹,问道:“你要什么证据,人证还是物证?” 蓝楹何曾不知,到了这个时候,只怕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只怕对方都安排好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认输。 “王爷即然这般问,想来是胸有成竹。那么我且冒昧问一句,人证是谁,物证又是什么?” “人证便是她!”韩铖抬手指着琳琅,对蓝楹说道:“你不妨将她弄醒,本王要当面跟她对质。” 对质? 琳琅中了花千束的盅,自然便是她们要她怎么说,她就怎么说,要她怎么做,她便怎么做了! 蓝楹目光冷冷的睃了眼一侧神色间满满都是得意之色的花千束。 “不巧的很,”蓝楹看向韩铖,冷冷说道:“琳琅也中毒了,当然,她绝对不是畏罪自杀,王爷如果要对质,不如再等些日子。” 韩铖深深的看了眼蓝楹,末了,缓缓道:“不知中的是什么毒?”不待蓝楹开口,似是嗤笑般,讥诮的说道:“我自然相信她不是畏罪自杀,这世间,便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个人?不过,我到是相信,说不得是有人杀人灭口。” “是了,”花千束从旁边走了出来,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蓝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若是旁的怕是还叫人为难,可这中毒,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事。不如,就让我替这位姑娘看看如何?” 话落,拾脚便朝琳琅走去。 杏雨和杏花齐齐上前一步,挡在花千束跟前怒目相向。 “啧啧,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不相信我?”花千束笑着回头,对韩铖说道:“王爷,你看这事……” 韩铖没有理会花千束,而是抬头对韩铖说道:“皇上,王妃的毒便是这位花姑娘解掉的,还请皇上准许她替琳琅解毒!”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2有情皆苦 谁不知道琳琅此刻被花千束所控。 一旦醒来,花千束便是叫她跪地学狗叫,怕是她也会照做不误。更别说让她承认,她受容锦所使对战王妃不利! 蓝楹咬牙,一瞬间心头升起一股杀意。 自家少主未必就会怕了这狗皇帝,可是,一旦坐实了容姑娘这弑母之名,哪怕燕文素只是继母,哪怕容锦不曾认祖归宗。可是世人重孝,不孝已是重罪,更何况这剥皮揎草,扬骨磨灰十恶不赦的弑母大罪! 少主和容姑娘也许不在乎这所谓的名声,但是她却不能不在乎,她绝不允许在少主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污点。可是,要怎么办? 蓝楹抿了唇角,难道真的要她亲自动手诛杀琳琅?可是,琳琅是她看着长大的,不说将她看作子侄对待,但那份师徒间的亲密却是实打实的,她如何下得了的? 燕正天微眯了眸子,心里的得意差点便飞扬而出。 按计划这个时候燕离和容锦只怕正在巫山云雨,根本就不可能出来应对。而等他们完事出来,此间事情已了,大局也已定下。 “蓝楹……” 燕正天堪堪开口。 一道悠悠扬扬的箫音突如其来的响起。 原本只是箫音隐隐,但很快的随着箫声回旋婉转,渐渐逼近似乎是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的在走近。而随着箫声更近距离的响起,才发觉箫音清丽如鸣泉飞溅,又如群卉争艳,及至春残花落一派凄凉肃杀,真真是应了那句“如思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不说殿中众人乍闻箫音突然失却反应,便是殿外大批围着宫殿的御林侍卫,也因着这箫声而怔怔然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只有一人,她在听到箫声的那一刻,清秀的脸上那对原本阴毒的眸子猛的便绽起惊喜难耐之色,但很快的那抹惊喜难耐又被一种复杂的神色所替代。 万籁俱静的殿内响起花千束喃喃似痛似悲似喜的声音,“是他,他来了!” 燕正天霍然回头,朝花千束看去,“谁?” 花千束才欲开口,殿外忽的便响起御林军齐齐的喝声,“站住,不然格杀勿论!” 燕正天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便朝殿外走去。 而另一道身影却是抢在他前头,如离弦的箭一般,射身了门外。却在下一刻看清外面的情形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揪住了衣角,用力好像要那片衣角扭下来一般。 长芳殿外,皇城之巅,一袭红衣的蓝玉牵着同样一袭红衣的如雪衣袂飘飘而来,尽管被侍卫们刀剑相向,但他的优雅却一如往昔。 花千束紧紧的攥着拳,下颌扬起一道倔强的弧度,贪婪而又绝望的看着如穿花分柳般款款而落的蓝玉。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她却能清晰的看到他清澈如泉,熠熠熠生辉的眸子,看到他长长轻垂的羽睫下淡漠疏离中隐藏着的那抹薄媚明丽的颜色。 “我真傻!”花千束喃喃失语,毫无预兆的眼角突然就流下两行清泪,“我怎么就那么傻……” 没有人知道她话里的“我真傻”是指何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手持箫一手牵着如雪如闲庭信步般走来的蓝玉身上。 大红绣曼珠沙华的华衣被午夜的风吹起,飘逸的袍角,金光闪烁的曼珠沙华,鲜艳刺目的怒红似是要将这夜给点燃。 离得近了,众人不由便是长长深吸了口气,离得远的时候,他们尚在心中揣度,这人是谁,如何就能将这一身红衣穿得这样风华绝代叫人趋之若鹜!而此刻对上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桀骜不驯似笑非笑的蓝玉时,所有人脑海里只闪过一个词语“妖孽”! 如雪很不喜欢这些人的目光,当然,她最不喜欢的还是门口那个长得像老妖婆的女人。 她知道大巫长得很好看,可是,这些人看大巫的目光为什么这么怪异呢?特别是那个老女人,她总觉得在她那对似悲似喜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恶意。 “大巫。”如雪抬头朝蓝玉看去。 蓝玉目光轻撇,轻轻了一声,“嗯。” “那个老妖婆……”如雪抬手指了门口痴痴缠缠看着蓝玉的花千束,轻声问道:“我不喜欢她。” 如雪说这句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殿宇前的广场上,如雪的稚嫩的声音虽然没有刻意的扬起,但却也没有压低,又因着四周的寂静,是故,便显得格外的清晰,一瞬间入了所有人的耳。 而几乎是她的话声才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站在殿门外的花千束。 花千束其实长得并不难看,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其实算是个美人,脸蛋尖尖,双眉修长,唯一的缺陷许是因着眉骨太高,给人的感觉显得刻薄凶狠而少了女子特有的婉约柔和。 她一头雪白的长发不束不挽随意的披在身上,偏生她又穿了一身的黑裙,雪白的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夜风吹起,长发如千万条银蛇飞舞,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她自是也听到了如雪的话,她早年痴心恋慕蓝玉,求而不得,己至心性大变,到得后来更是被燕无暇以几近残酷的手段毁去如花美颜后,心性已至扭曲。平生听不得别人说她一个“不好”,而此时,如雪却当着满阶侍卫,当着蓝玉斥她为“老妖婆”不说,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一瞬间,杀机绽现! 但便在她杀意上涌时,蓝玉却在这时似乎无意的朝她这边看过来。 必竟是心心念念爱慕的人,明知自已并不为他所喜,但花千束却还是下意识的便敛下了那抹杀意,甚至对上蓝玉若有似无的目光时,脸上绽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蓝玉却是连多余的停顿都不曾,目光一瞥而过,唇角轻扯,冷冷说道:“嗯,我也不喜欢。” 虽然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当真的再度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他的厌恶,听到他的不喜时,花千束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还是再度痛了。 她惶惶的垂了眸子,手心里的裙角已经被攥湿,明明应该恨意涛天,可是,一颗心因着那铭刻在骨头里记忆中独属于眼前的香芬,怦然心动着。 不是不知道这场爱慕里她低贱如尘埃,不是不知道在他的眼里,心里,她其实就是路边的草芥,可是……可是,她还是爱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爱着他! “你是谁?” 清冷疑惑却带着天生帝王威势的声音在突然响起。 如平地一声雷,刹时惊醒了所有怔忡当场的人。 而这时,侍卫们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如妖孽般的男子已经走到了阶沿之下,离廊檐之下的皇上只隔着区区几步的距离。 “呼啦”一声,侍卫们潮水一般涌了上前,在燕正天跟前排成了一堵厚厚的人墙,剩下的人则是将蓝玉和如雪围了个水泄不通。 蓝楹的声音响起,“他是蓝玉。” “蓝玉?”蓝正天目光犹疑的看向韩铖,似乎在问韩铖,“蓝玉是谁?” 蓝玉是谁? 花千束知道,蓝楹知道,燕正天不知道,韩铖也许知道,也许也不知道! 蓝楹挑了挑眉头,目光冷冷的看向韩铖。 韩铖是昔日的护国公主属下,她心里并不确定,韩铖对护国公主与蓝玉和花千束之间的纠葛知道多少?蓝玉在这个时候出现,显而易见是来帮少主解困的,可是,狗皇帝和韩铖能轻易罢手吗? 众的目光落在了韩铖身上。 而便在这时,韩铖对着朝他看来的燕正天,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燕正天挑了眉头。 虽然他不知道蓝玉是谁,但是蓝玉对花千束的厌恶却是显而易见。 花千束是他的人,不管蓝玉是谁,他既然能毫掩饰他对花千束的厌恶之情,那最其码有一点是能说明的,蓝玉是敌非友!便在燕正天打着眉头欲要让侍卫对蓝玉动手时,花千束的声音却在这时幽幽响起。 “他从前是南疆红苗的大巫,有预知的能力。当年北齐与鲜虞国开战时,他被鲜虞国君奉为国师,却在两军对阵时惊艳于护国公主的美色,临阵起兵倒戈相向,以至于鲜虞国国君不得不签订降书,割让城池此后几十年都不能再犯北齐。” 鲜虞国地处北齐的西半边,因生存环境恶劣,自打史书上有记载开始,便肆意骚扰四方临国,没粮食过冬了,抢,天灾了,抢,人祸了,还是一个字,抢! 它的这种强盗行径,使得周边邻国苦不堪言。有心纠结大军一战,偏偏鲜虞人不但彪悍善战,还性狡如狐。从来都是,打得赢,我就长驱直入。打不赢,我脚底抹油,跑! 北齐当年先帝还在世时,因着不堪其扰,分别与几个深受其爱的小国达成联盟挥兵而上。可却因着鲜虞地处荒漠地代,一旦深入,别说是打战,就光是一个水源问题便够受的。几次征伐,几次放弃。 直至,他登基为帝,漏网之鱼的七皇兄逃到了鲜虞国,以若是鲜虞国君能帮他夺回帝位,便分一半北齐江山给鲜虞国为条件,说动鲜虞国君挥师来犯。 那一场战,皇姐打得甚是辛苦,但却也是那一战,让她一战成名。 以至后来跟东夏的的开国皇帝李骐都能一较高低。但他却一直不知道,皇姐能赢,是因为蓝玉的缘故! 燕正天看向蓝玉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打探之色。 他知道黑苗、白苗,却不知道这红苗是怎么回事?但他最为在意的还是花千束所说的蓝玉有“预知的能力”。 如果,这人真能预知,如果他能为己所用……燕正天诡谲的眸中,慢慢的绽起一抹微光。 也许,计划要变一变了! 燕正天才拿定主意,打算开口喝令侍卫撤下时,蓝玉却在这时,突然抬头,漆黑在眸底深处似是藏着一抹蓝的眸子淡淡的睃了他一眼,末了,唇角微挑绽起一抹妖娆浅笑。“她说漏了几样,其实我除了能预知,还能解毒,还能控盅!” 燕正天脸上的神色几不可见的僵了僵。 他是皇帝,他向来喜欢将别人的话往深里想一遍。 而此刻,蓝玉这话显然是话中有话。 “蓝大巫你来得正好,”蓝楹微微笑着看向蓝玉,“多年不见,也不知你技艺是精湛了还是退步了,正巧,我这里有个人中毒了,不如,你拿她练练手吧。” 练手?! 蓝玉幽幽一笑,目光对上蓝楹含笑的眸子。 蓝玉:[你就不怕,我这一练手,将她给练死了?] 蓝楹:[不怕,不怕,真的你将她练死了,回头她自会去找公主喊冤。与我何干!] …… “呵呵……” 一阵轻笑声兀的响起。 蓝楹听得这笑声,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如雪同样拧了眉头,扯了扯蓝玉的手,“大巫,她怎么可以笑得这么难听啊?” “你不要把她当人,就不会觉得她笑得难听了!”蓝玉垂眸,笑着对如雪说道。 如雪点了点头。 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花千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蓝玉,你莫不是忘了你当日的誓言?你若是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二。” 蓝楹脸色陡然一变,目光一紧,疑惑的看向蓝玉。 蓝玉给了蓝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终于回头,目光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看向站在他正前方的花千束。 四目相对。 花千束脸上是张扬的狂肆的得意之色,但真的往深里看,却发现,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她目光如胶着般,死死的盯着蓝玉看,似是要将他攥刻在骨子里一样。 而蓝玉却像尊玉雕般,眉梢眼角虽噙着似笑非笑,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却是拒人之以千里之外,淡漠而疏离。 良久,蓝玉缓缓开口。 “你不必提醒我,我说过的话,我自然记得。” “你记得就好。”话声一顿,再次冷声道:“既然记得,那你就该知道,今天的事,除非我放手,不然……” 蓝玉打断花千束的话,“我当日的誓言,我记得,那么我当日给你的话,你还记得吗?” 花千束一怔。 当年他给她的话,她还记得吗? 他给了她很多话,但却没有一句,是她想记得的。于是乎,他到底说了什么,她似乎一句也不曾记得。只记得,这个男人讨厌她,像讨厌一只死老鼠一样,讨厌她!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恨不得将心剜给他,他却避她如蛇蝎? “你说过很多话,我……” “我说,念在有情皆苦,你我若不再见,便各自安好,若终得相见,便是你的死期!”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3统统灭了 “呵呵呵……有情皆苦……若再相见,便是我的死期……哈哈……” 笑声肆意张扬穿透重重殿宇,可掩盖在这肆意张扬之下的悲怆无望却是叫人听之心凉。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神色淡漠无悲无喜的蓝玉。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残忍?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花千束对他的心意,但他却用那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残酷的话。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我爱你,你不爱我,却恨不得我死更伤人心? 蓝玉没有理会形似疯癫的花千束,而是轻轻捏了捏身边如雪的手,说道:“你去看看那位姐姐。” 如雪松开蓝玉的手,抬头看了眼身前层层包围的侍卫后,回头对蓝玉道,“大巫,我出不去。” 蓝玉似是笑了笑,众人只见他宽大袍的角似是被风吹了吹,下一刻,便看到如雪如同一片叶子般被他轻飘飘的送出了人群,落在蓝楹身边。 其实在蓝玉对如雪说,让她去看看琳琅时,蓝楹已经是心时一个咯噔。 等如雪抬头看着她,对上小姑娘那黑葡萄一样的清亮的眸子时,眸子里那种好似沉寂千年阅尽世事沧桑的目光忽然就让蓝楹生起一种信服的力量。 被这一样一对眸子看着,任是谁只怕都不会再将如雪作为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但,要让如雪替琳琅诊治,还必须征求一个人的同意。 蓝楹抬头,目光看向隐藏在一片阴影里的燕正天,“皇上,鉴于花千束与公主的私怨,显然她并不是最合适的解毒人,还请您允许让这位小姑娘替琳琅解毒,以便战王爷好与琳琅对质,以正容姑娘的清白。” 站在廊檐下的燕正天一半脸现于月光下,一半脸隐于阴影里,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半想要孤注一掷,砌底咬死燕离和容锦,一边却又忐忑不安,害怕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以至于蓝楹的话说完后,他久久都不曾开口回答。 因为他知道,若是同意了蓝楹请求,那他苦心所谋终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若是,他不同意蓝楹的请求……燕正天的目光落在已经止了笑正眉眼微垂,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花千束身上。 燕正天突然抬头,目光急急的在侍卫里的穿梭,沈真呢? 既然沈真能知道花千束,那他为什么不知道蓝玉? 人山人海的侍卫里没有沈真的身影,燕正天才欲开口,让人去宣沈真,身侧却在这时响起韦皇后轻轻的话语声。“皇上,发生这么大事,怎的这许久也不曾见到容姑娘和阿离?” 燕正天缓缓回头,目光看向韦皇后。 燕翊死了,杀他的凶手,此刻正被关押在明光殿。 韦氏现在还不知情,但只要此间事了,出了这长芳殿,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送到韦氏耳朵里。 知道是燕轲派人杀害了燕翊,而那些人已经被他拿下,韦氏会怎么做? 燕正天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看着韦氏的目光,阴沉中便多了一抹锐利之意。 他这样的表情,到是让韦氏心头一紧。 暗暗忖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已说错了什么? 可是,这里是长芳殿,作为燕离的婢女被人指证谋害堂堂王妃,不管是于情于理,燕离这个主子,还有被指为主使人的容锦,不应该出来自辩清白吗? 燕正天这般看着自已是个什么意思? 说起来,今夜的燕正天的行为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最疼爱的儿子死了,贺兰氏那个贱人看起来就好似被人抽筋扒皮了一般,可是,燕正天却毫发无损!果然,这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一生中能有几个自已的亲生骨肉?而男人……想起后宫尚有的四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以及几分公主,韦皇后冷冷的撇了撇嘴角。 韦皇后不会想到的是,燕正天此刻正在思量的是,这次钉不死燕离和容锦,这两人会不会投向韦氏?韦氏若是有了燕离的助力,他还能如愿以偿废后吗?他还能如愿以偿将燕轲贬为庶人吗? 但转念却又想到,燕离和容锦这两人可不是愿意忍气吞声的主。 今天的事,只要稍微往里想一想,便能知道在这中间,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说花千束是他让沈真请来的,单单说今天的那碗鹿血,那可是他亲自赏赐下来的! 左右为难的燕正天感觉自已一颗心就好似被放火上烤了以后,又被扔进了冰水里凉,反反复复的受着煎熬。但就是这样,他却还是没法说出一个字来。 他不出声,有人却开口了。 “皇上,臣反对。” 韩铖走了出来,与蓝楹并肩而立,目光落在朝他看来的如雪身上。 燕正天忽然就长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要怎么办,眼下只能拖,拖到燕离和容锦自动现身,只要他们完好无缺的站在他面前,他便会取消所有的计划,来日再从长计议。但,如果他们一直不出现,那么……拿定主意的燕正天微闪。 “韩爱卿为何反对?”燕正天装腔作势的看着韩铖,略略作沉吟隍,说道:“蓝楹的请求也不算是无理,她既然都放心让这小女娃替琳琅诊治,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韩铖心底苦笑。 是啊,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左右王妃已容貌已废,左右他在站出来指证容锦的那一刻,就已经绝了最后的父女之情。不,早在当初他帮着皇上设计容锦遇袭,坐壁上观时,早在容锦绝决的射出那一箭时,他和容锦之间就已经不再是父女,而是仇人! 他选择了战王府,选择了王妃,选择了华儿和思儿,放弃了容锦,他们早就站在不同的对立面。 他中箭,王妃毁容,也许这才只是他们之间战征的开始吧? 韩铖忽然就想,如果,他不曾去东夏,如果,他的一生与容锦从无交集,如果,当日王妃派人去京山时,他能一力阻持,事情是不是便是另外一番模样? 可是,所有的如果必竟是如果! “韩爱卿。” 头顶响起燕正天的声音。 韩铖敛下乱乱的心绪,抬头目光清明看着燕正天,“皇上,花姑娘适才也说了,蓝玉能为公主阵前倒戈弃信背义,臣又如何不能怀疑,他会不会为了维护容锦,杀人灭口?” “呵”一声嗤笑响起。 韩铖目光微抬,对上人群中的满目讥诮嘲讽之意蓝玉。 四目相对,蓝玉却是一触及开,似乎多看韩铖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睛一般。 目光一撇,话也如同冷刀子一般抛了出来,“你似乎弄错了,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燕无暇,不是容锦。”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韩铖不由便脸上一热,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蓝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内里包含了多少信息,这就看人的反应了。 但很显然,韩铖是明白过来了,不然,也不至脸上一热,但即便是反应过来,他却也没有放弃初衷,目光一紧之后,说道:“可容锦是燕离的心上人。” “所以呢?”蓝玉精致如妖孽般的脸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不耐之色,“她是不是燕离的心上人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他是你的女儿。一个父亲这般不惜一切要置亲生女儿于死地,我到时想问一句,为什么?” 韩铖站在阴影里的身子似乎僵了僵,但却也只是一瞬的事。 “因为她指使人对王妃下毒,这种怍逆不孝……” “她下没下毒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忤逆不孝似乎也不该由你来定义。”蓝玉不客气的打断了韩铖的话,没好气的说道:“因为你没这个资格!不过,我到是知道作为男人,你实在让我这个同为男人的人感觉到一种耻辱!” 韩铖英气的脸一瞬间涨红如紫。 这么多年,除了被容锦指着鼻子骂过,蓝玉是第二个! 他瞪了蓝玉,咬牙道:“阁下请慎言!” 慎言? 蓝玉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忽的便仰天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传开,那些原本围堵在他跟前的侍卫顿时面露痛苦之状,紧接着便有人扔了手里的刀、剑,捂着耳朵蹲了下去!蓝玉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倒下的侍卫也越来越多。 “不好,来人,护驾,快护驾!” 有内功稍微好点的侍卫拼着腹内内气血翻涌,硬是撑着走到了燕正天身前,稀稀拉拉的站成了一排人墙,抖着手,抖着脚的对蓝玉刀剑相向。 蓝玉却是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待聚集在长芳殿的侍卫倒下一大片后,他这才笑声嘎然一止,下一刻,目光锐利凶狠的看向面露惊愕之色的韩铖。 “岂岂一个你,竟然敢开口叫我慎言?” 蓝玉冰冷的脸上,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话声方落,人已经鹊起兔落般纵身朝韩铖扑了过来,宽大的袍角在永夜里逶迤起一抹刺目的红。 韩铖必竟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人,早在蓝玉纵身大笑放倒一片侍卫时,他已经暗中戒备,此刻果见蓝玉陡然发难,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迎着蓝玉扑来的身影便冲了上去。 一瞬间,众人只看到两抹身影在空中如幻影般交相来往,而随着他们的“嘭嘭嘭”的交手,周遭避之不及的侍卫倒下了一大片不说,就连长芳殿上的琉璃瓦也“噼里啪啦”的碎落一地。 再这样下去,整个皇宫还不得被拆掉? 燕正天正欲吩咐人再去传了侍卫来,却在这时韩铖和蓝玉骤然分了开来。 韩铖捂着胸,脸如白纸的站在那。 而蓝玉,则是低眉垂眸一下又一下的理着因为交手而起了几道褶皱的袍子。 不用问,也知道谁胜谁负! “回去交待下身后事吧。”终于将袖子上一个讨厌的褶皱理顺的蓝玉抬起头来,淡淡的睃了眼燕正天一眼后,冷声说道。 燕正天霍然脸色一变,瞪了蓝玉,怒声道:“蓝玉,你竟敢谋害当朝一品王爷,你……” “谋害?”蓝玉一脸好笑的看向燕正天,“你眼睛好像不怎么好。明明是因为他技不如人,怎么就成了我谋害?” 燕正天被蓝玉噎得差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蓝玉却是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而是对蓝楹说道:“你带如雪去解盅,解完盅,她还有事要做。” 解盅? 蓝楹一怔之下,抬头看向蓝玉,“琳琅她不是中毒?” 蓝玉淡淡一笑,“她自已就是使毒的行家,若是中毒她会不知道?” 被蓝玉这样一点拨,蓝楹顿时醒悟过来。 她还说呢,什么样的毒能这样凶残,让人连自已是谁都不知道了!原来是花千束那个贱人下了盅! 蓝楹恨恨的朝花千束看去,却在看到花千束目光痴迷的看着蓝玉后,心念一动。暗暗忖道:之前蓝玉说再见面便是花千束的死期,但从花千束的言语中看来,似乎蓝玉因为某个原因不能对她直接出手!难道,蓝玉说的如雪解完盅还有事,指的是收拾花千束的事? 这么一想,蓝楹不敢耽搁,她牵了如雪的手,转身便往屋子里走去。 “等等!” 一声轻喝响起。 蓝楹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出声阻止的燕正天,“皇上还有吩咐?” 燕正天也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出声喝止。 明明韩铖已然败北,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顺水推舟,就坡下驴,可他……对上蓝楹看来的目光,燕正天一边整理着自已的思绪,一边思索着说词。 一个擅毒擅盅又有预知能力的大巫,他当然想占为己用,但是……目光淡淡的睃过一侧捂着胸口呼吸沉重的韩铖,燕正天却又觉得,如蓝玉这般桀骜不驯一言不合便能出手要人命的人,又怎么会甘心为他所用? 怎么办? 他再度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可不管够不够用,他都必须在第一时间拿定主意! 燕正天目光掠过蓝楹,看向她身侧的如雪,语带威胁的说道:“小女娃,里面的人很重要,你想清楚了,若是在你手里出了事,你是要被砍头的。” 如雪大大的眼睛看向燕正天,等他把话说完后,她点了点头,沁凉如冰的说道:“可以。” 话落,松开蓝玉握着她的手,自已转身便往内殿走去。 而燕正天却是被那简简单单的一句“可以”给弄得半响说不出话来的。 可以?! 难道她以为砍头就像是剪辫子一样吗?砍过以后还会再长出来的? “哇……” 耳边响起一阵轻呕声。 燕正天才刚回头,便看到之前还像道山一样站在那的韩铖,在“哇”的声吐出一口鲜血后,身子一晃“砰然”落地。 “韩爱卿。” 燕正天下意识的便拔脚欲要朝地上的韩铖走去,却在下一瞬,感觉自已袖子一紧。他不由回头看去,对上韦皇后略显苍白的脸。 “皇上,您乃万金之躯不可以身涉险。”韦皇后攥着燕正天的袖子,轻声说道。 韦皇后不知道,在今夜过后,她有多懊悔这一刻的下意识之举。 燕正天默了一默后,点了点头,放下了才抬起的步子。 韦皇后这才回头对她带来的椒房殿大太监安北吩咐道:“你去看看王爷怎样了,再让人去请太医。” “是,娘娘。” 安北走了上前,弯身扶起一瞬双目紧闭脸如白纸的韩铖,小心探了探鼻息后,抬头对燕正天说道:“皇上,可否先请了花神医替王爷诊治?” 花和成? 他自已这会子一条命都去了半条,哪里还能管得了别人? 不待燕正天开口,一道幽幽的声音却在这时轻轻响起,“没用的,蓝玉要人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人到五更!” 花千束自人群后走了出来,站在那,用一种物伤其类的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面如白纸的韩铖,顿了顿,她重新抬头朝站在一侧如同一道绝美风景的蓝玉看去。 “你当年发过誓,只要燕无暇活着,我不离开忘情谷半步,你便不会为难我。”话声微顿,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幽幽的看着蓝玉冷冷一笑后,问道:“你这是打算违背誓言?” 蓝玉冷冷瞥了花千束一眼,“你果真是属狗的,只记吃不记打。” 花千束脖子一梗,又怨又恨的瞪着蓝玉,“我说错了吗?” “没错,”蓝玉点头道:“我确实发过誓,只要你能安守本份的一直待在忘情谷,我便不会为难你!可是,你安守本份了吗?琳琅身上的蚀心盅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她先对战王妃下毒,”花千束倔强的说道:“我师兄受皇上所遣,我自当为他分忧解难。我明明解了王妃所中的茈石草毒,可她却心肠歹毒的又下断肠草,我……” “你既然知道她对燕文素有不轨之心,为什么不与韩铖言明,为什么还屡屡容她入府与你斗毒?”蓝玉打断花千束的话,冷笑着说道:“你连阴阳合和散这般至阴至狠的毒都敢用,还是用在与我颇有渊源的人身上,你觉得我能放过你吗?” “够了!”花千束嘶声喊道:“你不放过我又怎样?不就是一个死吗?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话落,花千束紧紧的抿了嘴。虽然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从来都是这样,只要他想维护的,他总是能找到理由,而只要是他不喜的,即便是掏心挖肺,他也只会嫌你的血臊着他! 蓝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竟是看也不再看花千束一眼。 而是目光一瞥,淡淡的看向不知何时退到角落里一侧的燕正天身上,与此同时眉头几可不见的蹙了蹙一对眸子更是冷冷清清地,看不出喜怒。 燕正天目光轻抬,直直与蓝玉对礼,随着蓝玉的不避不让,燕正天的眉头微微蹙起,诡谲的眸中慢慢卷起风雨。 阶沿之下的蓝玉更是广袖飞舞,黑漆漆如瀑布般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无风而动,整个人说不出的阴森骇人。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花千束不住的摇头,她无任如何也不曾想到,蓝玉竟然会对燕正天动了杀念!“他是皇上啊……你怎么能……” 蓝玉冷笑。 皇上? 皇上又如何? 他所犹豫,不过是因为他终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是她费尽心思想要护他周全的人!但此一时彼一时,她若是知道,她倾心相护的人却心心念念手段百出的想要她儿子的命,只怕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吧?” 蓝玉的嘴角忽的便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本就长相近妖,加之又喜一身红衣,行事作派素来只凭己意,经年累月下来,周身早已是一派说不出的狂涓。然,此刻,却突然而然的绽起一抹温和之笑,那笑甚至掩盖住了他身上的狂涓之韵。 天空中的隐于云层的一轮明月恰在这时,破云而出,刹那间的银辉倾泄而天,照亮在他温情脉脉的眉眼间。 一瞬时,别说是正对着他的燕正天,便是离得远的花千束等人,也不由得便屏住了呼吸,似乎只要她不惊扰,这番美景便能永存!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 便在这天地间一瞬详和之时,一道破空之声乍然而起,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蓝玉如一只巨大的蝴蝶一般翩翩飞起又盈盈而落。 而等他再度站稳时,众人才看到,他手里不知何时,却攥着一只白羽箭。 “你终于肯出来了!” 蓝玉扔了手里的白羽箭,缓缓转身,目光定格在身后几步之遥,穿一身黑色直裰,手上提着把三尺来长的铁弓,弓上再度搭弦引箭正步步靠近,眉目阴沉,寒光四溢的沈真身上。 沈真没有回答蓝玉的话,而是手里的弓对着蓝玉举起,杀气腾腾的说道:“蓝玉,燕无暇真有那么好吗?就连她死了,你都还要护着她的那个小杂种。” “她不好吗?”蓝玉吃吃一笑,目光不屑的迎向沈真,“她若是不好,你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又是为什么?” “你才嘴!”被喝破心事的沈真恼羞成怒的喝道,末了,回头对呆立一侧的花千束道:“花千束,你我联手,取他性命如何?” 花千束似是呆了呆。 她怔怔的看着被沈真弓箭指着的蓝玉。 和沈真联手吗? 要杀了蓝玉吗? 她这一生想过很多和他在一起的场面,但却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和别人联手伤他性命! “你还在犹豫什么?”沈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恨不得拿命爱他,可是他的心里却只有燕无暇那个贱人,为了那个贱人,杀了你六个师兄,为了那个贱人,逼得你十几年与世隔绝,为了个那贱人,更要亲手取你性命……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你还不肯放手吗?” 花千束摇头。 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沈真见她这般,不由便急了。 若是论单打独斗,这里谁会是蓝玉的对手? 可是有个花千束便不一样了! 她擅毒擅盅,而蓝玉碍于誓言又不能对他动手,如此一来,只要他在一旁牵制蓝玉,花千束在一旁使毒,拿下蓝玉便不是问题。若非如此,当日他在明知蓝玉是强敌的情况下,又为何还要费尽心血的去寻了花千束来北齐? “花千束,你难道真要死了都让燕无暇那个贱人看不起吗?” 花千束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只是怔怔的盯着蓝玉看,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杀了他”和“不杀他。” 沈真看得火起,还想再加把火,耳边忽然就响起一道沁凉如冰的声音:“上次没杀了你,这次总不会叫你逃脱生天了。” 众人不由得齐齐循声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离和容锦从外面走了进来。 燕离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只是容锦似乎变了,只是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屋子里正陪着如雪走出来的杏雨一眼看到院子里的容锦,顿时喜出望外,“姑娘,你没事吧?” 容锦抬头迎着杏雨焦急激动的目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没事。”等看清杏雨边上的如雪后,怔了怔,一脸犹疑的问道:“你是如雪吗?” 如雪点头。 容锦不由便笑了问道:“如雪你怎么来的?”不等如雪回答,她却是自嘲的一笑,说道:“看我问得的傻话,你师傅在这站着,你自是和他一起来的了!我说的对不对?” 如雪抿了嘴,脸上绽起一抹浅到近似于无的笑。 而蓝玉这个时候也已经目光轻抬,朝燕离和容锦看来,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他似是想了想,稍倾脸上绽起一抹玩味之色,“有些你不能做的事,我替你做,有些不该我做的事,还是由你来做,怎么样?” “好!”燕离简单却有力的回道。 蓝玉脸上的笑容愈盛,呵呵一笑,抬手招了容锦身侧的如雪,“阿雪你过来。” 如雪朝容锦看去。 “去吧,你师傅肯定有事找你。” 如雪点了点头,大步朝蓝玉走了过去。 而这边厢,燕离转身迎向神色变得难看至极的沈真,袖笼一甩,手里便多了两柄短剑,剑尖轻抬直指沈真,声如寒冰的问道:“是你一个人上,还是将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同伴招呼了一起上?” “阿离,不得无礼。”燕正天拾脚走出廊檐,目光直直的瞪着燕离,“沈真是朕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你杀他形同谋反!” 燕离冷冷的刮了燕正天一眼,“我母亲是受先帝所封的护国公主,超一品诰命,他小小一个四品带刀侍卫张嘴贱人,闭嘴贱人,你可以不管,我这个为人子女的却不能不管。你若是觉得,杀这样一个人,便是谋反,那就算我反了吧!” 那就算了反了吧! 燕正天尚未从这晴天霹雳里惊醒过来,燕离已经飞身而起,手中短剑劈起一道惊天寒芒直直杀向了沈真。 而便在燕离向沈真发难之时,一边的蓝玉也动了。 谁也没看到他是如何移动的,但等看清楚时,他已经牵着如雪站在了花千束跟前,“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花千束抬头,看向蓝玉。 “如雪是我的徒弟,她与你斗一场盅和毒,她若是输了,我放你离开,她若是赢了,你自我了断!”蓝玉说道。 花千束的目光落在蓝玉牵着如雪的手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一刀斩断那只如玉瓷般刺眼的小手上。 “不。” “不?”蓝玉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花千束笑了笑,下颌微抬,目光三分倔强七分凶狠的看着蓝玉,“我若是输了,我自行了断,若是我赢了,你娶我为妻,并且亲手杀了她!” 手指霍然指着抬头看着她的如雪。 蓝玉眉梢轻扬,看向如雪,问道:“阿雪,你怕不怕?” 如雪摇头,“不怕。” “好。”蓝玉对着花千束点了点头,这才蹲下身抬手将如雪被风吹散遮挡在眼前的头发,温声说道:“阿雪加油啊,你不是说,长大了要嫁给大巫吗?现在有人要抢你的大巫了,你怎么办?” 小小年纪的如雪面无表情的说了三个字。 “杀了她!” 蓝玉意味深长的一笑,拍了拍如雪腰上系着的小竹筒,“师父的清白就靠你了!” 如雪重重点头。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花千束,胸口翻涌的怒火差点就让她当场失态对如雪下了杀手,只是她杀意才起,一股更凛厉的气势却是突然而起,生生的压住了她的那股杀意。 蓝玉捏了捏被他精心养出几分婴儿肥的如雪的脸后,起身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一边,抱壁靠在一侧的廊柱上,淡淡道:“开始吧!” “哧”一声,裂帛之声乍然响起,紧接着又是“笃”一声。沈真像个稻草人一般被燕离狠狠一剑钉在了身后的窗棂之上。 “靠!”蓝玉狠狠的啐了一口,目光直直的落在燕离身上,眼神阴鸷,好像是要把这一刻的燕离深深的刻进灵魂里一样,嘴里却兀自在骂道:“太过份了,真是太过份了,怎么使的是李骐那家伙的招式!燕无暇,你他妈的是想恶心死我吧……” 燕离没有理会蓝玉压低的喝骂声,他只是神色冰冷的看着被他一剑钉在窗棂上的沈真,稍倾,一步一步拾脚上前。 而沈真因为被洞穿的是琵琶骨,不但动弹不得分豪,疼痛和羞侮更是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咬紧牙关,目光轻抬,直直的看着站在一步开外的燕离,身上弥漫起的恨意如同夜色般,似要将燕离吞噬,猩红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浓浓不息的报复之意! “跳梁小丑也敢妄自尊大!”燕离目如寒冰般看着满心不甘的沈真,“你这样的人,就连给我娘提鞋都不配,还敢屑想?” “士可杀不可辱!”沈真吐掉嘴里的一口血沫,瞪着燕离说道:“是我有眼无珠,错将一片真心待明月……” 几乎是快如闪电般的,燕离手里的短剑划起一道寒芒又狠又准的自沈真双眸拉过。 “啊……” 沈真痛砌心肺的喊声顿时响起。 便是远远站着的燕正天也被燕离这突然的出手,给惊得脸色一白。 只是,显然他们错估了燕离对沈真的恨。 沈真的痛呼声尚不曾落下,燕离手里的刀短剑已经舞起一阵密不透风的白光,随着那道白光在绕沈真上下而窜,沈真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呼声一瞬间刺破了这夜的寂静。 “他,他……在干什么?”燕正天茫然失声问道。 站在他身侧的韦皇后摇了摇头。 但很显然,燕离在做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不然以沈真那般隐忍的人何至于发出这样的惨嚎? 被杏雨搀到一边的容锦却是自刀光中那偶尔闪起的一缕红,隐约猜到了燕离在干什么。 “杀个人搞得跟杀猪似的,鸡飞狗跳的,真是……”蓝玉摇着头,脸上虽然写满不满,但眉眼间却是流露出丝丝的笑意。 “师父。” 耳边响起如雪的声音。 蓝玉将看向燕离的目光收回,朝如雪看去,“怎样?” 如雪拍了拍手,指着身前脸如青紫的花千束对蓝玉说道:“嗯,她嫁不成你了。” 蓝玉点了点头,赞许的拍了拍如雪的头,轻声说道:“嗯,你可以不用着急了,慢慢长大,等你长到师父这样大了,师父就娶你!” 如雪点头。 再过三十二年,他就可以长成师父那么大了! 小丫头却不曾想过,再过三十二年,她的师父还在不在呢? 蓝玉已经站到了花千束跟前,目光淡淡的睃了一眼花千束青紫的脸后,便收了回来,“你师兄还能再救回你吗?” 花千束呵呵笑着摇头,目光凄然的朝长芳殿的殿门看去。 师兄被蓝楹那个贱人重伤,她如何还忍心叫他再为自己伤神? 蓝玉点了点头,“你肯定很奇怪以你的身手为何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吧?” 花千束抬头看向蓝玉。 到得这个时候,她还在管什么为什么输呢? 很早以前,在她对他动心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人生若是没有他的掺与,她便是形尸走肉! “蓝玉,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喜欢的那个人不能是我?” “总要叫你死个明白,是不是?”蓝玉抬手示意如雪上前,轻声对如雪说道:“你来告诉这个老妖婆,为什么她输了,好不好?” 如雪点头,“这是师父用十年时间伺养的毒盅,须得每三月喂食一次精血,不喂食精血的时候,它们便以同伴为食。三个月我断了她的精血,刚才我们过招时,我划破指尖点了一滴精血在你脑门,然后放出了它们。” 蓝玉的目光落在花千束的额头正中心。 那里,正在慢慢的扩大,毒盅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啃食繁殖,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只消半柱香的时间,花千束便要葬身在这群毒盅之口。 “你一生用盅使毒,这般的死法,也算是……” “告诉我!”花千束声音突然一厉打断了蓝玉的话,“蓝玉,告诉我,看在一片真心待你的份上,求你告诉我……” 蓝玉的目光再度看了看花千束被啃食成一个黑洞的脑门,牵了如雪的起身,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欲要离开。 身后,花千束的声音却仍在痴痴响起,“蓝玉,蓝玉,你不能这样对我,告诉我……”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蓝玉目光微垂,完美精致的脸上绽起一抹深深的讥诮之色,“如果这世上的事,被喜欢就一定要喜欢,那又哪来那么多的不甘和遗憾?” 话声一落,牵了如雪,淡淡的撇了眼远处的燕离和容锦一眼,便在他意欲施展轻功带着如雪来时一般,悄然离去时。 燕离那舞起便不曾停下的剑势忽的就在这一刻,嘎然而止。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股令人作哎的血腥味倾刻间飘散而起,再看被燕离钉在窗棂上的沈真时,谁还能看清那是谁,短短的时间,燕离已经活生生的将沈真片成了一架骷髅! “跟他那个狠心的娘还真是像!” 蓝玉冷斥一声,牵着如雪纵身便走。 当然,在燕离制造了一这样一副血腥场面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和那架尚滴着血的骷髅身上,丝豪不曾注意到蓝玉的离去。 “呕!” 燕正天一声干呕后,眼前一黑,倒在了身后的韦皇后身上。 “皇上!”韦皇后一声惊呼之后,连声喊道:“快,快宣太医。” 话落,就近指了个侍卫,吩咐她将燕正天背起往殿内去,韦皇后拔脚才要跟了进去,忽的便觉得袍袖一紧,她抬头看去。 “娘娘,汪槐要见您。”韦秀轻声说道。 汪槐是燕轲身边的大太监,这个时候求见……韦皇后心头一跳,一种不安的感觉瞬间将她笼罩,“人在哪里?” 韦秀朝殿内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努了努嘴。 韦皇后看了一眼后,目光落在已经被侍卫背进内殿的燕正天身上,“我先进去,你等会寻了机会将人领进来回话。” “是,娘娘!”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4疯狂 燕正天被急急的送进长芳殿。 童喜因为留守明光殿,今天在燕正天身边当值的是他的徒弟,辛木。 就在辛木喝斥着小太监再去看看太医怎的还没来时,榻上的燕正天却已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皇上。”辛木第一时间抢了上前。 睁开眼睛的燕正天,眸中满是惊惧,显然还没从之前的那场视觉盛宴中脱离出来。 “皇上,您没事吧?”一侧守候着的韦皇后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一边焦急的打量着燕正天脸上的神色,一边对辛木道:“你去看看,太医怎的还没来。” “是,娘娘。” 辛木不敢耽搁,连忙快步退了下去。 韦皇后这时趋身上前,扶了燕正天的双臂,口中担忧的问道:“皇上要不要喝水?臣妾让人给你倒杯水来?” 话落,便要吩咐身侧的韦秀,却被燕正天抬手给阻止了。 “这是哪里?” 韦皇后脸上神色僵了僵,稍倾,轻声说道:“是臣妾糊涂了,皇上即然已经醒过来,不如还是回乾宁殿吧。” 燕正天点了点头。 韦皇后便招了韦秀上前,“你让人去跟太医们说一声,让他们都去乾宁殿候着。” “是,娘娘。” 韦秀退了下去传话。 燕正天双手撑着榻边,想要站起来,却在站起来的刹那,身子晃了晃。 “皇上!” 韦皇后连忙伸手去扶。 燕正天本欲推开韦皇后的手,但眼前却是一阵阵的发黑,耳朵里轰轰作响,就好似有成百上千只蚊子在他耳边飞一样,叫人好不厌烦! “皇上且先等等,臣妾已经吩咐下去让人抬了龙撵过来。”韦皇后轻声细语的说道。 燕正天点了点头,就着韦皇后的手重新坐了下来,便是坐着,还是觉得眼前金星直冒,他不得不再次躺了下去。 韦皇后一脸担忧的看着脸色乍白的燕正天,忖道:虽说那般血腥的场面确实叫人肝胆俱裂魂飞魄散,但燕正天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一个凌迟之刑,怎的就会吓成这样? 榻上的燕正天抬手揉着刺痛的太阳穴,末了,轻声问道:“外边怎么样了?” “都结束了。”韦皇后说道。 都结束了? 燕正天睁开眼睛看着韦皇后,“怎么结束的?” 怎么结束的? 韦皇后想起倾刻间被那些不知名的虫子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花千束,想着被匆匆送回战王府的韩铖,想着当着众人面便自惩三刀六洞的琳琅,好半响不知道从何说起。 “皇后!” 燕正天不满的声音在空空的殿内响起,因为太过安静,甚至有了些许的回音。 韦皇后敛了思绪,轻声问道:“皇上想知道什么?” 他想知道什么? 燕正天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是啊,他想知道什么呢? 花千束死了,这场针对燕离和容锦的阴谋以失败告终,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只怕是这两人的惨绝人寰的报复! 只要想到燕离将沈真生生削成了一副骷髅,燕正天就觉得背脊里一阵阵的生狠,冷风嗖嗖的从头顶直往下吹。 现在怎么办?难道果真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韦皇后安静的看着目光微垂整个眼睑都隐于黑暗中的燕正天。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清楚,燕正天想要藉着这个机会除掉燕离和容锦,但却被那个叫蓝玉的坏了事。现在的燕正天,应该是满心忐忑不安吧? 韦皇后的眸子微微挑起,朝燕正天看去,却不期然与正朝她看来的燕正天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两人似乎都愣了愣,一瞬间,目光各自撇开。 “燕离和容锦呢?”燕正天探头朝外看了看,问道:“怎的不见他二人?” 不再是阿离,而是燕离! 韦皇后唇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稍倾,缓缓开口说道:“他二人去了战王府。” 燕正天猛的抬起头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对上他因为错愕而瞪得浑圆的眼睛,点头,加重语气说道:“皇上您没听错,他二人确实是去了战王府。” 燕正天嘴角翕翕。 一句“怎么会去战王府”差点脱口而出,但却又在话到嘴边时被他咽了回去。 但韦皇后却似是看透他的想法,垂了眉眼,温声说道:“容锦是不想去的,可是燕离说,她若是不去,岂不便是等于默认了王爷的指证?这种十恶不赦的罪名,即便容姑娘不想与王爷计较,他绝计也是不能容忍的。” “不能容忍?”燕正天唇角扯起一抹冷冷的弧度,“韩铖都快死了,他还想怎么个不容忍法?” “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韦皇后轻声说道。 韩铖看向韦皇后的目光便眯了眯。 好在这时,外面响起韦秀的声音,“娘娘,龙撵准备好了,皇上可要移驾乾宁殿?” 韦皇后朝燕正天看去。 燕正天没有吱声,而是扶着床榻站了起来。 韦皇后待要上前去扶,却被燕正天摆手拒绝,“叫辛木来。” “辛木去催请太医了。”韦皇后说道。 燕正天怔了怔后,这才探手扶住了韦皇后的手,由着韦皇后和韦秀一左一右的将他搀扶出去。 长芳殿外四四方方的院落里,宫人们正洒水打扫着,既便是熏了最浓郁的百合香,但空气中刺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却是挥之不去。 燕正天才上了龙撵,便看到辛木领着一众太医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跑来,他示意抬龙撵的宫人停了停,待得一干人等靠近,对上气不接下气上前来侍候的辛木,说道:“让太医们都去乾宁殿吧。” “是,皇上。” 辛木转身将燕正天的话吩咐了下去,于是一干跑得气喘如牛的太医们,急忙跟着燕正天的御驾去了乾宁殿。 一瞬间,偌大的长芳殿便静了下来。 而,只到这时,韦皇后才惊觉不只是燕离和容锦走了,蓝楹几人也跟着离开了皇宫。 “娘娘。”韦秀上前。 韦皇后想起韦秀之前说的汪槐求见的事,想着自己等会还要赶去乾宁殿,不如就趁现在这个时候把话问了。 这么一想,回头对站在身侧的韦秀说道:“把人叫过来吧。” “是,娘娘。” 韦秀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将候在角落里的汪槐领了上来。 谁也没想到,酒槐一见到韦皇后却是“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颤着嗓子说道:“娘娘,您快救救殿下吧。” 韦皇后顿时身子一僵,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好半响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直至耳边响起汪槐压抑的细碎的抽泣声,她才从三魂去了两魂半的茫然中惊醒过来。 “出什么事了?”韦皇后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子一般直视着跪在地上的汪槐,咬牙问道:“轲儿他怎么了?” 韦秀却是在汪槐喊出那压抑的一嗓子后,当即便示意三步之外韦皇后的心腹宫女芳若和妍若散开来,注意四周的动静,她自己则是悄然的走到韦皇后身侧,以防韦皇后一个气急攻心出现什么意外。 汪槐虽然惊惧于韦皇后那阴沉沉的几欲要人命的目光,但他却更清楚,若是不赶紧将事情说与韦皇后知晓,只怕不仅是他,就连他家中的父母兄弟侄儿侄女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当下颤着声音说道:“殿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皇上已经决意立大殿下为太子,奴才原想着,有您开导殿下,殿下顶多就是不高兴个几天,不会出大事。可谁知道,今天夜里,殿下突然就将老将军送进宫里赔身护卫他的几个侍卫遣去了明光殿。” 韦皇后一把攥住了胸口,好似这样,她就能将那颗“怦怦”乱跳的心给按下来似的。 汪槐的声音在继续,韦皇后却是越听一颗心越冷,直至最后整个人就好似被浸在了沁人心骨的冰水里一般,冷得她牙齿战战,一个不慎,连下嘴唇皮都给咬破了。 “娘娘。”站在一边将事情同样听了个全的韦秀,眼见韦皇后脸如白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她连忙上前一步,揽住韦皇后战战不已的肩,轻声说道:“娘娘,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一旦……” “想什么法子?”韦皇后猛的抬头朝韦秀看去,漆黑的眸如同被针扎了似的急剧的收缩,攥着胸口的双手更是青筋纠结,“你叫我想什么法子?你没听到汪槐说吗,那些人进了明光殿,虽然传出了燕翊的死讯,可是他们却一个都没回明勤殿。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被人脏俱获了!你让我想法子,我能想什么法子?” 只到这个时候,韦皇后眼里的泪才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她张着嘴,如同离开水岸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阿秀,怎么办?一旦做实了轲儿他弑兄的罪名,别说是储君之位,就是皇子之位,他都别想……” “汪槐,殿下人呢?”韦秀打断韦皇后的话,看向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汪槐。 “殿下,殿下出宫了!” 韦秀眉头顿时能打成一个结。 这个时候出宫? 难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如何化解危机的吗? “殿下得了大殿下的死讯后,便等着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可是等了许久,却只等来皇上请娘娘去明光殿的旨意,他预感事情不妙,说是要去找老将军商量对策,就,就偷偷出宫了!”汪槐说道。 韦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这里是内宫啊,难道殿下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找到皇后娘娘商议对策的吗? 韦皇后更是气得一脚就将跪在面前的汪槐踢翻下阶沿,怒声道:“你是怎么当的差?本宫将你调到殿下跟前当差是,怎么交待你的?” “奴才该死,娘娘饶命……”汪槐顾不得身上的痛,爬起便跪在青石砖地上“咚咚”的磕头求饶。 韦秀强自让乱糟糟的脑子静下来,这个时候,越慌越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娘娘,现在生气也没用,依奴婢看,不如让汪公公先回明勤殿,那边此时没个坐镇的人,只怕不行。”韦秀轻声劝道。 韦皇后在刚才那一脚之后,胸口的恶气散了不少,人也跟着清醒不少,当即点了点头,韦秀这才对地上还在磕头的汪槐说道:“好了,赶紧起来回去当差吧,我可告诉你,明勤殿再不能出差子,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奴才知道,奴才就是拼着这条命也会将明勤殿护得滴水不漏。”汪槐连连表着忠心。 韦皇后厌烦的摆了摆手。 汪槐当即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娘娘,乾宁殿那边,我们还去吗?”韦秀犹疑的问道。 韦皇后当然不想去,可是,她是六宫之后,燕正天犯疾,她这个皇后岂有不去照顾探望之理?可,她若是去了乾宁殿,又怎么想办法替燕轲善后? 一时间,韦皇后当真是肠子愁得都快打结。 韦秀自也是知道韦皇后的为难,想了想,轻声说道:“娘娘,不如您还是去乾宁殿,奴婢留下来。” 韦皇后朝韦秀看去。 现在这个时候,其实只要想办法除了明光殿那几个被扣着的人,便能将燕轲从这场弑兄丑闻里摘出来,便能让燕正天的如意算盘打空。可是……电光火石间,韦皇后却是脑中灵光一闪。 她蓦的转身,目光四处搜寻着。 “娘娘……” “那个花和成呢?”遍寻不着花和成的身影,韦皇后回头看向目光怔忡朝她看来的韦秀,“吩咐下去,让人把那个神医花和成找出来。” 韦秀对上韦皇后眸中几近疯狂的神色,不敢多言,连忙吩咐周遭的宫人找人。 很快,便有宫人从一侧的偏殿里提着浑身血迹形如僵尸的花和成上前复命。 “花和成,本宫问你,你当日可是真的治好了太子殿下?”韦皇后上前一步,逼视着花和成声如冷冰的问道。 然,面对韦皇后的问话,花和成却像个木头人一般,痴痴呆呆的坐在那。 韦皇后拧了眉头,她没有那个时间来循序渐进,使了个眼色给韦秀。 韦秀上前抬手便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花和成被血水糊了一脸的脸上,冷声喝道:“大胆,娘娘问话,还不赶紧回答。” 不知道是终于回神了,还是那一巴掌的功劳,总之花和成怔忡的神色却是松动了,他缓缓抬起头,灰白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浅浅的微光,嘴唇动了动,却是声如蚊蚋,根本不足以叫人听清。 韦皇后皱了眉头。 韦皇连将韦皇后之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末对花和成喝道:“还不老实回答娘娘的问话。” 花和成的脑海里却是一瞬闪过蓝楹的“花和成,枉你一大把年纪,却是善恶不分,助纣为虐,留着它还有什么用”话。 是啊,他这一把年纪真是白活了,师门因为小师妹折损了六个师弟,偏偏他还一意孤行,事隔多年之后,又掺入这一池浑水,以至于得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师妹死了,他也废了,师门至此算是砌底没有毁了! 悲从中来,花和成感觉不到鼻子的痛,但喉咙却如刀割一般,下一刻,泪洒当场。却因着他脸上满满的都是血渍,那两行清泪最终却变成了血泪。 韦秀拧了眉头,忖道:这人莫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吓傻了? “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一辈子别开口吧。”韦皇后冷冷的声音突的响起。 花和成猛的抬头看向韦皇后,“娘娘,大殿下之前并无好转,他之所以能开口说话行事,全是因为他被我师妹的一心盅控制了。” 韦皇后一张青白的脸刹时间便紫涨一片,下一刻,似乎有一声极短极沉极愤怒的话声破口而出,没等众人明白过来,韦皇后已经转身便往阶沿之下走去。 韦秀急急了跟上前,“娘娘。” 韦皇后步子一顿,脖子扬成一道直线,目光直直的看着乾宁殿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 走了,韦秀才听清。 “虎毒不食子,他燕正天就是个畜生,既然这样看不上我们母子,当年又何必百般求娶于我……” 听清韦皇后话的韦秀步子一顿,垂目站在了一边,却是暗暗的叹了口气。 都这么些年了,娘娘怎的还不明白,男人很多时候娶一个女人,并不是因为他想不想娶,愿不愿娶,而是他该不该娶! 既然当初大殿下根本就不曾好转,那么,之后的请立储君不过就是一场针对东宫针对娘娘的阴谋。最可能与殿下争储君之位的大殿下废了,皇上又岂能乐见二殿下如愿以偿?也许,既便二殿下不指使人去刺杀大殿下,皇上自己也会刻意的安排一场,最后嫁祸到二殿下头上吧? “阿秀。” 耳边响起韦皇后的声音。 韦秀敛了心思,连忙应道:“娘娘,奴婢在。” “你立刻赶往拾翠殿,将后直病了的消息告诉丽妃娘娘,让她即刻前往乾宁殿侍疾。”韦皇后沉声说道。 让丽妃娘娘去侍疾? 韦秀错愕的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对上韦秀错愕的目光,示意韦秀上前,待韦秀将耳朵凑了过来,她这才轻声吩咐起来。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韦秀便待要退下,却在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侧的花和成后,步子一顿,问道:“娘娘,他怎么办?” 韦皇后冷哼一声,“有道是医者父母心,这样心术不正欺世盗名之人,留在这个世上,也不过是为祸世人罢了。”但下一刻,却又话声一转,说道:“先留着吧,本宫还有用处!” 韦秀应了一声“是”后,抬手招了远处的宫人上前,轻声吩咐了几句,这才退下匆匆赶往拾翠殿。 韦皇后待韦秀走后,回头对芳若和妍若说道:“走吧,我们去乾宁殿。” …… 明光殿。 玉梅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躺在燕翊身边的贺兰氏,末了,轻声说道:“娘娘,战王爷怕是……” “人总是会死的,早死晚死不都是一个死?”贺兰氏幽幽的打断玉梅的话,侧头看了眼身侧身子已经僵硬散发着冷意的燕翊,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我的翊儿还这么年轻,都得死,他们活了那么多年数,怎么还死不得了?” 玉梅听得头皮发麻,垂了眼,大气也不敢出。 头上,贺兰氏的声音却在顿了一顿后,继续响起,“你说燕离带着容锦去战王府讨公道了?” 玉梅点头,“是的,娘娘。” “呵呵……” 贺兰氏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笑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形同鬼魅,便是长年侍候在她身侧的玉梅,这时也不由得吓得肝胆俱裂,颤颤瑟瑟的飞快撩了眼床榻上笑得不可自抑的贺兰氏后,又飞快的垂了头,只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着,自家娘娘能正常起来。 而玉梅不知道的是,她家娘娘却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贺兰氏笑够了才停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头顶深青色的帐子,幽幽的说道:“玉梅,翊儿他那么喜欢荣安,你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边怎么办?我想让荣安去陪他,你说荣安她肯不肯?” “娘娘……” 玉梅受惊般的抬头看向贺兰氏,嘴唇几番开启却最终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想说,这不可能的吧?”贺兰氏垂头看向玉梅,面无表情的问道,“翊儿活着的时候,我帮不了他,难道他死了,我还帮不了他吗?” “奴婢不敢,娘娘定能心想事成!”玉梅连忙说道。 贺兰氏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肯定能心想事成。” 疯了,自家娘娘真的疯了! “好了,你下去吧。”贺兰氏对脸如白纸的玉梅摆了摆手,“翊儿要不高兴了,他睡着了不喜欢别人吵他。” “是,娘娘,奴婢告退!” 玉梅站了起来,才要退下去时,不想头顶却又响起贺兰氏的声音。 “让你打听的四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的事怎么样了?” 玉梅一个哆嗦,低了头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几位皇子每天卯时一刻便到尚书房上学,直至酉时初才会散学,回各自的宫殿。各自身边都带了宫人侍候,这些宫人里有皇上赏赐的,也有各家娘娘自己的心腹,因着皇上并不时常召见几位皇子,他们的母妃位份又不高,这些宫人办事并不经心。” 贺兰氏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玉梅不敢大步退下,生怕贺兰氏心血来潮又有什么要问。 但这次,却是直至她退到门槛,贺兰氏的声音也再不曾响起。 离了正殿的玉梅不由便暗自揣度,自家娘娘好端端的让她去打听几个皇子起居干什么?甚至连他们身边是谁当差,平时都负责打理什么都一一打听清楚。 玉梅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她却不敢将这种感觉说给任何人听,只不住的向老天祷告,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希望自家娘娘别那么疯狂。 内殿里,贺兰氏躺了一会儿后,翻身坐了起来。 她先是怔怔的看着如同睡着了一样的燕翊,末了,抬手抚上燕翊安详的睡脸,声音温柔的说道:“翊儿,你别急,很快,他们都会来陪你的。娘说过的,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 韦皇后一行人出了长芳殿,一路急急朝乾宁殿走去。 一路上遇上不少听了消息赶往乾宁殿的宫妃,众人见了韦皇后,自是忙不迭的一路行礼,韦皇后却是连个正眼神都没给她们。 对韦皇后来说,早些年,也许她还会因着这些人的存在心酸难过,但等到她发觉既便没有这些人,因为她是韦氏女之的原因,燕正天也不可能待她一分真情后,她那颗曾经也渴望夫妻琴瑟合鸣的心便死了。 一路向前,莺莺燕燕不绝于耳,却始终不曾遇上她要看见的人。 便在韦皇后几欲发作,让人赶走围在她身边的那些宫妃时,却看到丽妃带着宫人从另一条小道急急走了过来。 韦皇后步子一顿,目光落在丽妃身后落后几步的韦秀身上,眼见韦秀向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后,韦皇后一颗提着的心便慢慢的松了下来,与此同时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放慢了下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两人相遇时,丽妃抢前几步,屈膝向韦皇后行礼。 “丽妃妹妹免礼。” 韦皇后免了丽妃的礼,示意身边的宫人将其它宫妃都带到一边后,这才轻声对丽妃说道:“想必妹妹也听说了,这会子太医都齐聚在了乾宁殿,本宫原是想着,若理淑妃侍疾是最合适。必竟,皇上待她的心思可是独一份的!可惜……” 蒋明怡详作一脸茫然的看向韦皇后,“娘娘,怎么了?” 韦皇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可惜,大殿下才没了,淑妃妹妹那别说侍疾,只怕本宫还得安排太医去照看她呢!” “大殿下没了?”蒋明怡一对杏眸瞪得跟个灯笼似的,直直的看着韦皇后,“什么时候的事?” “噢,就之前不久的事。” “唉,这可真是……”蒋明怡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不是说,才请了个名满天下的神医吗?不是说殿下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吗?怎么就……” “是啊,本宫也是这般说,可见这什么神医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渐渐的声音低不可闻,只隐约在风里响起几声略带惊疑的问话声。 “这怎么行?” “是,妹妹自当一切听从娘娘的!” “是,……”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5韩铖之死 容锦面无表情的与眼前之人对峙着。 明明是一个举止从容,气度儒雅的少年,但在这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下,原本温润的眉眼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对与韩铖极为相像的眸子因为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而显得格外的清晰! “为什么?”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身上张扬的怒气以及那不屑掩饰的杀意,也许换一个人就要被这样的气势吓倒,但容锦却在听完这句“为什么”后,挑了挑嘴角,眉梢间染上一抹浅浅的笑意。 为什么? 是啊,其实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已经明明把话讲清楚了,为什么都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但这些话,她不欲与韩思对质。 韩思也好,韩华也好,也许在血源上来说,是这个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了。但,很抱谦,血源只是决定着她的来处,而无法决定她的人生! 容锦敛了脸上的笑,目光微抬,看向韩思,“与其问我为什么,不如问问自已,你们都曾做过什么!” 韩思怒红的脸因为容锦的这句话顿时僵了僵。但只不过是短短一瞬的时间,他便重新怒目瞪向了容锦,“我们做过什么?就算是父王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亲,就算是姐姐性子骄纵言语之间对你有所冲撞,就算是母妃心胸狭隘了点不能对你一视同仁。这就能成为你弑父弑母的理由吗?” 容锦深深的看了眼韩思。 她知道韩思一直被韩铖放在齐山书院求学,对战王府的这些内宅之事知之甚少。当然也有可能是韩文素觉得,男子和女子不同,女孩子终生只能围着一个后院争权夺利,而男人的目光应该是立身朝堂,所以很多龌龊阴私之事,她是不可能会让韩思知道了解的。 但韩思必竟不是黄口小儿,从前韩文素能瞒的自然瞒过了,但眼下战王府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若是再一心只读圣贤书,只怕就算是学业再好也只是个读死书的书呆子了! 可战王府被韩文素一手把持,很多事别说是下人,只怕连府里正经的主子韩铖都不知道,韩思又从何了解真像? 这么一想,容锦对于韩思的那番质问便也释然了。 先不说,在她的眼里,韩思本就只是一个特殊的外人,单就是说眼下发生的事,彼此不是死敌也是仇人,对方是如何看待自已的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怕是弄错了。”容锦抬头看向韩思,笑了笑,说道:“我从不曾承认韩铖是我父亲,既然不是我父亲,何来弑父弑母之说?” 韩思往前一步,目光咄咄咄逼人的看向容锦,“你不曾认就代表你不是父王的女儿?” “难道不是吗?”容锦好笑的问道:“生恩,养恩,你也是个小男人了,你觉得韩铖他对我做到了哪一点?” “他给了你生命!”韩思咬牙道。 “没有他,我一样会出生。”容锦冷冷一笑,没好气的说道,“身份之尊荣不输于你,我母亲更不会一辈子为世人所耻,不得善终。你觉得,这样,我还要感谢他生了我吗?” 韩思看着容锦,他纵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是遇上容锦这样荤素不忌,什么都敢说的人,除非他也向她一样,不管不顾,不然结果可想而知! 僵立良久,最终不过是涨红了脸哆嗦着嘴唇,骂出一句“简直是一派胡言!” 容锦原不过是试探,以她对韩铖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将当年事情真相的告诉韩思,最多不过是用年少时的一场风流艳遇来解释她的存在罢了。此刻一试,果然如此。不由得便想笑,但当对上韩思涨红的脸时,默了一默后,她却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目光微微一转,落在韩思身后的重重白墙黛瓦上。 蓝玉出手很重,韩铖一路上呕血不止,随行的太医一到王府便去求见燕文素,想来应该是让准备后事吧? 韩铖一死,她和这个人这座府的牵扯也就到此结束了吧? 韩铖虽不是她杀的,但蓝玉之所以出手,多少有几分却是因为她的缘故。不管在今夜这场闹剧中韩铖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这个人他却是要死了,都说人死债了,她和他之间的这场孽债就到此为止吧! 容锦眼底微芒轻闪,再抬目看向韩思时,目光中便有了几不可见的释然之色。 而她这样的变化落在韩思眼里不由的便让韩思怔了怔,似是不明白,前一秒还恨不得刀剑相向的浑身是刺的人,这一刻怎么就…… “世子,王爷要见容姑娘。” 一片寂静中,忽的响起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 韩思回头,见是一直跟随在父王身边的老人百川,不由便神色一喜,问道:“百川叔,我父王他没事了吗?” 百川抬头看了眼韩思,对上韩思眸中的希翼之色后,他默了一默,沉沉的摇头,“王妃和郡主都在,世子你也去吧,王爷让老奴来请容姑娘走一趟。” 韩思目光中的希翼之色顿时潮水褪却,他先是怔怔的看着百川,在下一刻却是神色猛然一变,怒声问道:“父王为何还要见她?” 百川摇头。 别说是世子,就连他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王爷为什么还要见这位容姑娘。但他是下人,便是王妃也阻挡不了,他又如何能阻止? 韩思摇头,看着容锦,“不,我不同意,我……” “世子,王爷时间不多了,您还是快些去见王爷最后一面吧。”百川在一边轻声劝道。 韩思一时僵在原地。 他忽的便想起,父王进宫前交待他的话,难道,父王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百川看了眼脸上神色变幻的韩思,叹了口气,上前对容锦说道:“容姑娘,请随老奴来。” “不了。”容锦淡淡的说道,“左右世子并不高兴我与王爷相见,而我也不想见他。” 百川错愕的看向容锦,苍老的脸上掠过一抹怒色,急声道:“容姑娘,这可是王爷最后的要求。” “那又怎样?”容锦下颌微抬,目光倔傲看向百川,“是谁规定,我必须满足他最后的要求?” 百川一脸的气急败坏,“容姑娘,他是你父亲!” 容锦笑了笑,“我知道,血源上的。但是……”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我还是不想见他!” 百川目瞪口呆的大步向外走去的容锦,怔了怔后,才想起来,拔脚就追了上前。 韩思似是也没料到容锦会这般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一怔之后,也要拔脚追上,但想到百川说的韩铖时间不多的话,抬起的脚却最终放了下来,他一边往王府主院走去,一边厉声吩咐道。 “调集王府所有侍卫拦住她!” “是,世子。” 自有人应下去安排拦截容锦之事。 韩思则是健步如飞的往主院赶去,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在离王府主院和乐堂约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时,遇上急急朝这边跑来的音棋。 音棋一见到韩思,当下步子一顿,甚至连行礼都忘了,只回头对身边的小丫鬟大声喊道:“快,快去告诉王妃,世子到了。” 小丫鬟连忙转身往回走,边跑边大声喊道,“王妃,世子到了,世子他就在门外了。” 韩思看得心头一紧,当下顾不得再讲究什么风度,掀了袍角便跑了起来。 和乐堂的内殿里,韩铖脸如白纸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嘴唇翕翕,却是发不出一字半语。 燕文素跪在床前,双手紧紧的攥着韩铖的手,用哭哑的嗓子嘶声求道:“王爷你别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求你,你别走……” 韩华则已经是哭晕在夏嬷嬷的怀里,夏嬷嬷也不敢让人将她抬下去,狠了狠心,用力掐着韩华的人中,又让人倒了碗水来,大力含了一口,吐到韩华脸上,韩华这才悠悠醒了过来。 “父王,父王……”醒过来的韩华哀恸着扑向床榻上的韩铖,双手死死的攥着韩铖身上沾染着血渍的衣裳,嘶声力竭的喊道:“父王,你别死,你别死啊,你死了,母妃怎么办?我怎么办……” 才进门的韩思看在眼里的便是这一幕,他忍下心头的悲恸,拾步上前,夏嬷嬷早抢在他之前,对跪在床边的燕文素说道:“王妃,世子来了。” 伤心欲绝的燕文素抬头朝韩思看去,“思儿,你快跟你父王说,叫他别走,他走了,母妃也活不了!” 韩思强忍下喉咙如同刀刮一样的痛,搂了搂燕文素的肩,这才俯身握住韩铖放在床边的手,轻声喊道:“父王,儿臣来了,您有什么要交待的话,您说吧。” 韩铖目光转了转,好半响似是才聚上了焦。 他对上韩思苍白哀伤的脸,嘴唇动了动。 韩思连忙将耳朵凑了上前,“父王,您说,儿臣听着。” 韩铖却在这时再度撇开了脸,目光痴痴的看向门外。 良久,眼角落下两行清泪,被韩思握着的手一松,就那样圆瞪双目离开了这个人世。 便也没有人知道,他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到底是在等谁!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6又疯了一个 战王府倾刻间哀声震天,白幡飘飘。 昏厥过去的燕文素是被下人用软舆抬出去的,韩华哭喊着死死去抓床榻上的韩铖,最后还是韩思下令让人将她强行架了下去,丧事这才开始操作起来。 照理说应该是第一时间是进宫报丧,但韩铖是从皇宫抬出来的,又有随行太医,韩铖一死,太医已经回宫复命,这丧其实报和不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最关健的是,因为韩铖才过不惑之年,何曾想过自已会英年早逝?所以当务之急是寻一副能与他匹配的棺材。而上等的金丝楠木往往都是可遇不可求,仓促之间哪时去寻? “派了人四处去看看,不计是商家的还是旁人愿意让出的,价格不计,只要能让父王风不入土。”韩思强忍了悲伤,吩咐着府里的管事出去打听。 众人一时作鸟兽散。 韩思坐在那,一回头,对韩铖仍旧圆睁着的双眸,他叹了口气,对正指挥着众人打水替韩铖净身换衣的百川说道:“百川叔,父王的眼睛不肯闭上,是不是因为他有心愿未了?” 之前,韩铖才闭气,他便试着去合拢他的眼睛,只是几番却都未能如愿。 韩思记得,老人们曾说过,遇见这样的情况,那是因为死去的人有心愿未了!父王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百川放下手里的活,走了上前,低眉垂眼哑了喉咙说道:“也许王爷是想见容姑娘一眼吧!” 韩思眉头霍然一紧。 下一刻,他猛的扭头朝榻上的韩铖看去。 父王,他真的是因为没有着容锦,而死不瞑目吗? 百川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王爷之前确实是说让他去请了容姑娘来,可说知道,那位容姑娘…… “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有前院小厮急急的跑了进来。 满腹愁绪的韩思霍然抬头朝小厮看去,厉声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厮吓得一个激灵,硬生生的止了脚下的步子,缩手缩脚的站在那,脸色惨白,想说又不敢说,不敢说却又必须说的一脸便秘样! 那声喝斥之后,韩铖觉得心里的一口浊气似乎随着声断喝散了不少,顿了顿,这才重新问道:“出什么事了?什么大事不妙了?” 小厮哭丧着脸上前,哑着嗓子说道:“世子之前不是下令让人府里侍卫拦住那个容姑娘吗?” 韩思蓦然想起容锦,猛的拔身而起,看向小厮,“怎么样了?” “原本府里侍卫已经要将容姑娘留住的,可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了一拨人,突然就将府里的侍卫杀了个措手不及,陈长史让小的来请示世子,人还要不要留。如果留的话……”小厮目光闪烁,吞吞吐吐的看着韩思顿住了话头。 韩服思心头燥意再起,瞪了小厮问道:“如果要留的话,会怎样?” “陈长史说,如果世子强行要将容姑娘留下,只怕整个王府都会被血洗!就不得不请世子向皇上求调御林军帮忙留人!”小厮哭丧着脸说道。 韩思“扑通”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小厮哭丧着脸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道这王府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王爷进了趟宫回来就没了,世子又要让人不惜一切留下容姑娘。谁都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容姑娘是出不了王府的,可是……小厮想起前院惨烈的情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韩思一口长长的气还没透出,门外却在这时,又响起一串凌乱的步子声,隐约的似乎还有嘈杂的声音。不等韩思遣了人出去看,下一刻,燕文素身边的一等婢女音棋急急的走了进来。 “世子……” 韩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惊惧的看向音棋,“可是母妃那不好了?” 音棋摇头,急声道:“王妃往前院去了,世子你快去看看吧!” 韩思只觉得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几乎是想也没想,拔脚就站了起来,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往前院赶去。 前院。 容锦看着又一批倒下的侍卫,挑了挑眉梢,看向眉目阴沉直直朝她看来的战王府长史陈贵,扬声问道:“还要留我?” 陈贵不言,排山倒海般的惊惧和惶然在心底聚集。 到得这时,他若是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下时,他这王府的长史真就是白当了! 可是,留不住又如何?世子有令,哪怕是留不住也得留! 他只希望派出去的小厮能早点回来传信,不然……目光睃了所剩无几神色战战的王府侍卫,陈贵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你这般又是为何?世子不过是请你去见王爷最后一面,难道这点人之常情,你也不肯顾及?你的人这般大开杀戒,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之口齐声讨伐?” 容锦笑了笑,长史就是长史,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只可惜,却遇上了她这种视清名如粪土的人! 她没有回答陈贵的话,而是回身看向身侧的燕离,“京山出什么事了?” 之前离宫时,燕离和她本是一同前往战王府,但蓝楹却接到临潢府据点凤卫传来的消息,说是得了消息京山出事了,请燕离速去一趟。容锦本欲一同前去,但却被蓝楹阻止。 蓝楹的意思是,以燕正天的为人,一定会将韩铖进宫状告容锦的事散播出去,加之韩铖又被蓝玉重伤,如此一来,容锦便坐实了这弑母杀父之名。而现在趁着燕正天无暇散布谣言,容锦先行孝道,送韩铖最后一程,介时谣言再起时,有着今日的事实在,世人便也不会人云亦云! 容锦其实对蓝楹的考虑不以为然,但奈何蓝楹很是坚持,她也只能无奈服从。这才有她进了王府呆足一刻钟便要离去,韩思下令强留两相对峙,王府侍卫死伤惨重的结果。 燕离听了容锦的问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行离开再说。” 容锦点头,两人转身便欲往外走。 但便在他二人转身之际,身后却响起沉沉的一声喝斥。 “站住!” 容锦拧了眉头,她真心讨厌这些人,明知道留不住人,却偏偏喜欢废话。 当下,未作停留,携了燕离的手继续拾脚便走,然却在这时,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音调虽不高,但气势却十足的再次响起。 “容锦,你自已作死,难道也要连累旁人?” 这声音…… 容锦步子一顿,扭头回望。 廊檐下,燕文素一身白色素以白纱覆脸,只露出两只铜铃似的黑幽幽的眸子朝容锦看过来。 容锦微微一愣。 适才王府张罗着挂白时,她便猜想,应是韩铖死了,原想着燕文素应该会留在韩铖身侧送终,到不曾想到,自已这么大的面子,竟使得她特意跑来相送! 容锦唇角微扬,才欲开口,却见对面的燕文素突然做了下手势。 四周的屋顶顿时如鬼魅般冒出了一排排的侍卫,健壮的背上背着重重的箭囊,手上拿着只有军中才有的弓弩,钉子似的牢牢的钉着庭院中的凤卫。 这种弓弩当日容锦在东夏从燕州去皇城的路上,被容芳菲和王云桐的人设伏时也曾遇见过。 容锦不由得全头皮发麻。 这种弓弩的杀力,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试想,当日若不是蓝楹带着凤卫出其不意,她早已经魂飞魄灭! “阿离,”她小声的对燕离说道:“吩咐下去,呆会见机行事!” 燕离点了点头,紧了紧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呢!” 容锦苦笑。 这种射程在百丈距离便能将人对穿的重弩,她真心不认为,不付出代价,能安然而退! 但眼下,显然担心也没用,她还不如看看燕文素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一想,她加了力道反握了握燕离的手,一瞬后,松开,转身朝廊檐下的燕文素走去。 “你想怎样?” 因着隔了一层面纱,容锦只能看到燕文素被白色纱巾衬得越发漆黑诡谲的眸子。 “我想你死!”燕文素咬牙说道。 这应该是意料中的答案吧? 容锦笑了笑,摇头道:“王妃,你真的想多了,命是我的,我不想死,谁也不能叫我去死!” “真的?”燕文素呵呵一笑,冷声问道:“你确定?” 不待容锦回答,她突然就做了个手势。 天空中响起刺耳的裂帛之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笃笃”之声,下一瞬,容锦便看到几支弓箭钉在了她和一丛凤卫的脚下。 她到还了,心性坚定,并不曾因这突变而仓惶失策,只不过是略略皱了眉头,而其余几个凤卫则是惊得连连向后急退,一时间,使得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都慌什么!”一道略显恼意的喝斥声响起。 紧接着,容锦便看到蓝楹匆匆外面走了进来。 容锦不由暗呼糟糕,她之前还庆幸,蓝楹没有随燕离同行,说不得等会情况不对时,可以来个出其不意自救一番,可谁想,蓝楹也跟着送进来了! 这可真是…… 凤卫被蓝楹一声喝斥后,顿时齐齐站住了脚,不消多时便恢复了冷静自持。 “蓝姨,你怎么了?”容锦满目苦涩的朝蓝楹看去。 “我是随少主一起来的,左等右等不见少主接了你出来,便进来看看。”蓝楹说道。 容锦听得不由眼睛一亮。 蓝楹这个时候已经走了上前,在容锦身边站定,抬头朝廊檐下的燕文素看去,“王妃,这就是你战王府的待客之道?” 燕文素冷冷看了眼蓝楹,理也不理,目光再次落在容锦身上,若是目光能杀人,只怕容锦早已经被她千刀万刮了! 良久。 燕文素缓缓开口说道:“容锦,是让她们陪你一起死,还是你自已一个人死?” “呵……”容锦失笑出声,她抬头看了燕文素,“这个问题,我适才回答过你!” “是吗?!” 燕文素幽深的眸子里抹过一讥诮,然后,当着容锦的手再次慢慢的摆出了一个手势。 顿时又是数道裂帛破空之声,紧接着天空中洒落一片箭雨。然,便在这片箭雨中,一道身影却突然拔地而起,势如破虹般迎着兜头而来的箭矢。 “少主!” 惊呼声响起。 容锦也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身侧的衣角,她是见识过这箭弩的威力的,燕离就这般当头迎上,他…… “找死!” 一声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容锦霍然抬头朝廊檐下正指挥着那些侍卫轮番射箭的燕文素,咬牙道:“燕文素,你就不怕我平了你这战王府?” 燕文素看容锦的目光便多了抹讥讽之色。 也许在她看来,今天的容锦,怕是插翅也难飞,那么她所说的“平了战王府”岂不就成了一句笑话! 裂帛的尖啸还在耳边响起,又一轮不断的箭雨再度扑天盖地而来。 到得目前,燕离仍旧是完好无损。但,对方的箭可以轮番射,可是谁又能替燕离抵挡一会?容锦的目光落在已经鹊起兔落般与侍卫们再度缠斗在一起的凤卫们。 紧接着,她攥紧了掌心,回头朝蓝楹看去。 对上容锦的目光,蓝楹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来之前,已经使人去了趟兵部尚书崔大人府上,想必再过一刻,崔大人便要经过此地了!” 容锦抬头看了看晨曦渐露的天色。 卯时开朝,大臣们住得远的寅时就要从家里出发,兵部尚书府离皇城不过是二刻钟的时间,而战王府是诸位大臣上朝的必经之处! 明白过来的容锦不由神色一喜,对蓝楹说道:“蓝姨,你早有准备了?” 蓝楹扬了扬眉梢,轻声说道:“那是自然,姑娘你是我劝你进来的,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到哪去给我家少主再找个夫人去?” 容锦被蓝楹说得脸上一热,连忙撇开了脸。 就在这时,眼角突然就瞥见如雨的箭雨突然一顿,紧接着那些持弓占据屋顶的人,突然就从墙头翻落下来,四肢抽擅着伏在了墙角,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容锦顿时精神一震。 廊檐下的燕文素声音却是越发的清冷,“来人,持王爷虎符,前往城外驻军调兵调床弩。” 所有人都被燕文素的话给震得失了反应。 韩铖掌管京城重兵,负有拱卫京都安全之责。 城外驻军无圣旨不得入城,但若是拿了虎符前去调军,那结果自然不同!可是,调军入城不是小事,弄个不好就有谋反嫌疑,燕文素她出身皇家,不可能不懂这个理!但既便明白却还发出这样的指令,那只能,她疯了! 为了杀容锦,她已经是不惜一切代价! 见没有人执行自已的话,燕文素猛然回头对愣在那的王府长史陈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本王妃的话吗?” “王妃,无旨召军入城视为谋反,还请王妃三思!”陈贵回神之后,连忙拱手揖礼相劝。 燕文素眉宇紧紧蹙起,抬手指了容锦,目光疯狂的看着陈贵,嘶声吼道:“我不管,我要杀了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王妃……”陈贵还欲再劝。 燕文素却已经撇开他,回头对身侧的夏嬷嬷说道:“嬷嬷,你去找王府的幕僚,让他们拿了王爷手书即刻前往城外。” 夏嬷嬷僵在那,应也不是,不应也是不是。 她能理解自家王妃对容锦的恨,可是,调军入城,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啊! 见夏嬷嬷也不曾执行自已的话,燕文素顿时气急,抬手便朝夏嬷嬷狠狠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嘶声喊道:“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王妃……”夏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住了燕文素的双脚,泣声求道:“王妃,你要为世子和郡主想一想啊!” 燕文素顿时僵在了原地。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韩思气喘吁吁的声音。 “母妃!” 燕文素身子一僵,下一刻,她缓缓回头,对上满头大汗的韩思。 “思儿!” 韩思深吸了口气,待急如擂鼓的心跳稍稍平缓后,这才拾脚上前,走到燕文素身边,汗湿的手牵起燕文素的手,轻声说道:“母妃,您怎么来这了?” “思儿,是容锦那个贱人害死你父王的,我们要替你父王报仇……” “母妃!”韩思拍了拍燕文素颤抖不己的手,轻声劝慰道:“母妃,父王才刚过世,先把父王的丧事办了吧,其余的事,稍后再议,好不好?” 燕文素摇头。 不,她不能等! 她必须要容锦血债血偿。 “母妃……”韩思还想再劝。 燕文素却是一把攥住了韩思的手,急声说道:“思儿,大殿下死了,你姐姐嫁不了了。你听母妃说,母妃知道你皇舅舅一直想要京山,他其实也想燕离死的,你拿了父王的虎符去城外调军就在这府里剿灭了他们,你皇舅舅他一定会重赏你的……” “母妃,”韩思打断燕文素的话,轻声劝道:“不可能的,一旦我们调军入城,对皇权虎视眈眈韦氏便会将谋反的罪名坐实在我们头上,到时,我们只会成为皇舅舅对韦氏妥协的牺牲品。母妃,您听孩儿的话,父王的仇,孩儿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 燕文素摇头。 不,她不管,她今天就是一定要容锦死! 不能调军入城,那她就想别的办法,总之,她不能让容锦活着离开战王府! 韩思眼见如何相劝,也劝不进燕文素,正欲使个眼色让人将燕文素敲晕,送回内院时,却见燕文素突然一摆手。 屋顶之上那些如雨的箭矢突然就停了下来。 箭弩手伤亡不少,但凤卫也有折损,趁着这个功夫,各自都寻了有利的地形包扎起来。 燕离纵身而下,站在容锦身侧,抬目戒备看向廊檐之下的燕文素。 容锦借着这机会,凑到燕离耳侧,轻声说道:“蓝姨说,再过一会儿崔大人便会从此经过。” “嗯,我知道。”燕离拍了拍容锦的手,“看看她还能再玩什么名堂吧!” 容锦点头,两人目光都不错的看向不知为何突然令人住手的燕文素。 “我总觉得她应该是疯了。”容锦小声与燕离说道,“连调军入城这样的话都说了,只怕等会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燕离点了点头,他到不认为燕文素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屋顶上的那批弩手,显然是王府私养的死士,现如今这些死士折损的也差不多了,燕文素不是韩铖,她就算是堂堂公主,可她除了能在人前摆摆公主的谱外,她做不了别的! “母妃……” 韩思才要上前伸手去扶燕文素,不想燕文素却是抬手阻止她上前。 “思儿,母妃真的很没用。”燕文素目光哀伤的看着韩思,摇头道:“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你姐姐,母妃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母妃还是想试试!” 韩思顿时蹙起了眉头。 试试?试什么? 燕文素却是在说完这句话后,绝决的转身朝阶沿之下的容锦走去。 咦! 容锦不由愣了愣。 燕文素这是想干什么? 燕离蹙起眉头,目光警觉的注视着燕文素。 心里同样在问,燕文素她想干什么? 不过就是几丈的距离,几息的功夫,燕文素已经站定在容锦跟前。 四目相对,燕文素幽幽的目光对上容锦三分讥诮七分嘲弄的目光,她眼睑微垂,却在下一刻,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紧接着幽幽的声音跟着响起。 “容锦,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容锦对着燕文素摊了摊手,目光睃视了一番周遭后,定在了燕文素的脸上。就差指着她鼻子说,你说呢! 燕文素低垂的眸子里笑意却是愈深。 “其实没什么好得意的,必竟,我赢了你母亲,是不是?”话落,燕文素抬头,吃吃笑着看向容锦,“你肯定不知道吧,其实韩铖当年离开东夏时,留了人准备接你母亲回北齐的。” 容锦挑了挑眉头。 “可是,他留下的那些人被我派出去的人杀掉了!”燕文素再度往前靠近几分,几乎就是同容锦鼻息相闻,“你母亲寄居燕州容府,生下你,我都知晓。韩铖发了疯似的让人四处打听你母亲的消息,可是,每每在他要得到消息时,我就让人断了消息的来源。所以这么多年,韩铖他始终找不到你们母女!” 容锦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燕文素拧眉。 容锦点头,“王爷当日去东夏时,曾经告诉过我,他一直在找我的母亲。” “可是,他不知道是我断了他的消息是不是?”燕文素急剧收缩的眸中掠过一抹得意,“他更不知道,我执意接你入府的目的,容锦,你为什么要来北齐呢?” “那你又为什么要派人来京山接我呢?”容锦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燕文素“噗嗤”一声笑道:“因为我要把你母亲砌底的从韩铖的心里挖走啊?你不是都看到了,你来了,容芳华的那个贱人的牌位不是被移出祠堂了吗?从此她就是孤魂野鬼了,逢年过节也没人供奉香火了……呵呵……” 容锦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燕文素。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燕文素吃吃笑着问道:“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 容锦摇头。 燕文素见容锦摇头,却是不乐意了,“不生气,不愤怒?” “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愤怒?”容锦好笑的问道:“你不就是不甘心所爱之人,爱的那个人不是你吗?你不就是想要证明,那个男人他只是没发觉,其实在他心里,你才是他最爱的吗?可是……”容锦话声一顿,满眸嘲讽的问道:“可是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要的,你执执不舍的,恰恰是我娘弃之如敝屣的。对我娘来说,她甚至连韩铖是谁都不知道,又何来的不甘心,不痛快?你说我娘是孤魂野鬼,怎么可能呢?我还活着呢!” 燕文素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怔怔的看着容锦。 难道真的像容锦说的那样? 容芳华她重来就没宵想过韩铖? 她那么那么在乎的,在她们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那她十几年的不平,委屈,不甘,痛苦……统统一切又算是什么? 不,不,不是这样的。 容锦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容锦她只是不想输罢了! 燕文素摇头,“撒谎,你撒谎,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容锦目光冷冷的看着燕文素,“你对韩铖情根深种,十几年不让他得到我们母女消息怕因为我们的存在而毁了你的生活,我能理解。可是,我明明拒绝了韩铖,不想跟战王府跟你们有任何牵连,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你让夏嬷嬷带着才雀和寸心到京山,一边假意请我来北齐认祖归宗,一边却让寸心暗地里窥探京山地形,意图引燕翊的人渡过高水潜伏京山,好趁我们离开时,一举鹊巢鸠占。燕文素,你真的是作死!” “你……”燕文素瞪向容锦。 容锦唇角轻翘,淡淡的看了眼廊檐之下,面色苍白一脸难以置信的韩思,继续开口说道:“既便这般,那也就算了,反正燕翊的人也被尽数剿灭。我如你所愿来了北齐,住进战王府,你若是肯真心相待,不说视如骨血,能做到最其码的井水不犯河水,不假借郧国公赏花会制造落水事件,以图让燕翊趁机污了我的清白,而我不得不下嫁与他,从此与燕离反目,那么,我也就不会将计就计,让燕翊溺水昏边,从而断了韩华的姻缘,是不是?” “是你……”燕文素如醍醐灌顶,猝然惊醒,指着容锦,“真的是你,果然是你……” “没错,就是我!”容锦点头道:“是我将燕翊拉入湖底,让他溺水失去自救和被救的机会,也是我救起崔尚书的侄女,从此崔尚书欠了我一个人情,而不得不在你和燕轲勾结欲图夺我性命时,崔尚书仗义出手相助,而你的好夫君,义薄云天的战王爷却素手旁观,冷眼旁观亲生女儿的生死!” 燕文素哆嗦着嘴唇。 她本意是想激怒容锦,让容锦对她动手,可现在……她攥紧了袖笼,人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般,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容锦凑近燕文素耳边吹了口热气,声如鬼魅的问道。 “说!”燕文素咬牙,她最想知道的还不曾知道,“你说,我听着便是!” 容锦点头。 “你一定很奇怪你是怎么中的毒吧?” 燕文素目光霍然一紧,死死的盯着容锦。 “其实就是当日我出宫,你和韩铖费尽心机留我到酉时那日,你以为你可以目送我赴死,但其实是我在安排你的死期。”容锦笑了笑,声音中难掩愉悦之情,“燕文素,你真的很蠢,你既然死心与我为敌,为什么却连敌人的底细都不摸清楚,就贸然出手呢?” 燕文素摇头。 容锦却是不肯就这样放过她。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韩铖是怎么死的?” “你说!” 容锦抬头,目光穿过层层殿宇楼阁,似是对上和乐堂韩铖难以闭的眸子。 默了一默,她再度开口。 “他是被蓝玉震碎内腑而死的!” “蓝玉是谁?”燕文素猛的一把攥住了容锦的双臂,嘶声喊道:“蓝玉是谁?他为什么要杀王爷……” 自然,容锦是不会与燕文素解释蓝玉是谁。 她摇了摇头,抬手一下一下的掰开燕文素握着她双臂的手,说道:“燕文素,韩铖他是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韩铖不会死!” “你胡说!”燕文素如同个疯子一般,嘶声喊道:“不是我,是你,是你这个贱种,是你……” 容锦往后退了退,她不喜欢被人拿口水洗脸。 但就在她步子往后退开时,燕文素却突然的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咬牙切齿的对她脖颈处扎了下来,嘴里兀自喊道:“去死吧,你这个贱人!” 变化突起,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质上,谁能想到燕文素会突然发难! 谁都没想到,但燕离却想到了,他身形暴起,抬手便要狠狠朝燕文素头顶拍去,可以想像,燕文素若是被他拍下这一掌,只怕当场就得脑浆崩裂而死! “母妃!” 韩思大惊之下,扑了上前,想要阻止燕离。 只燕离的身手岂是他一个弱质书生能阻挡的? 韩思目眦欲裂的看着燕离挟凌厉之势的掌风就那样生生的往燕文素的头上拍,但就在他又目圆瞪等着悲剧降临时,却见半空中的燕离忽然就身子歪了歪,那一掌拍在了燕文素的身后。 刹那间,飞沙走石。 韩思不想闭上眼睛,但扑风的狂风还是让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院中有那刹那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思缓缓的睁开眼睛。 飞扬的尘土已经慢慢落定,暴起的燕离安静的像一尊雕塑般站在容锦身侧,而容锦此刻正一手攥着燕文素刺出的金簪,一边回头对身后一身官袍的崔缙彦说道:“崔大人,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却不知王妃犯法,该如何处治?” 韩思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一身紫色朝服的崔缙彦正与几们同去上朝的大人站在容锦身后,他们似乎是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到了一般,齐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被容锦制住动弹不得的燕文素。紧接着,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地上那一大片的死尸上! 下一瞬,私议声便如轰轰响起。 “世子,”崔缙彦上前抱拳对韩思行了一礼,“这是怎么回事?” 话落,目光在满地的死尸上睃了一眼,最后又重新看向韩思,顿了顿,又指着廊下张结的白幡问道:“还有,这是……” 韩思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 满地的死尸,难道他跟崔缙彦说,是因为他们强留容锦不成,而折损的人马?说出来,落个仗势欺人不说,还凭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而这府里的白幡……韩思蓦的就想起之前容锦的那一番言词,那些,都是他第一次听说的,有道是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母妃再不好,可那是他的母妃,有她在,这才是一个家! 韩思闭了闭眼,才欲开口,耳边却响起燕文素的吼声。 “崔缙彦,你少在这装什么好人,你跟容锦这个小贱人是一伙的,你还我家王爷命来……” 崔缙彦刹时脸色一变,满目错愕的看向韩思,“世子,王爷他,他出什么事了?”不待韩思开口,他又说道:“还有,王妃话中又是何意,什么叫本宫跟容锦是一伙的?什么叫本官还王爷命来?还请世子为本官解惑!” 之前容锦与燕文素说那番话时,有些话,她是刻意提高了声音,有些则是只有燕文素一人听道。比如,她说出当日出手相助的是崔缙彦的这句话,除去燕文素,在场之人只怕只有燕离才听在耳里。 现如今,燕文素不分清红皂白这么一吼,别说是在场的诸位大人一头雾水,就连韩思也是一头雾水!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母妃因为父王之死受了刺激,又因为容锦的一番话让她失了冷静,这才会口不择言,当下少不得连连向崔缙彦赔礼。 “崔大人,家父昨夜暴病而亡,家母伤心过度,言语之间难免失了分寸,还请崔大人见谅。” 宫中之事,其实早有人将消息递进尚书府,即便没有人,蓝楹之前也派人前去搬崔缙彦来救急,他哪里还会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但即便知道,这会子也得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再加之他与韩铖也算是旧识,撇开私事来说,打仗韩铖真是一个好手,且又有早年在护国公主麾下下的同袍之谊。一时间,崔缙彦脸上绽起恍然悲呛之色。 失声道:“王爷,王爷他……” 韩思点头,再次重复道:“是的,王爷没有听错,家父昨夜暴病而亡,本欲使人前往各处府邸报丧,但因我年纪小又不曾经过这等大事,家母又……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话落,韩思向崔缙彦及那些被韩铖之死惊得目瞪口呆的各位大人抱拳赔礼。 先不论韩铖是当朝附马,单就论他给自已定位的是孤臣一路,他平时与各家府上的来往其实并不多。 而昨夜宫中之事,有消息灵通的人便也有消息不灵通的人,但隔着一层面皮,谁也看不见谁的内心,能看到的都是大家神色间应有的悯惜哀戚之意。 “思儿,思儿你傻了,你父王就是这姓崔的和容锦这个小贱人害死的,你不帮他报仇,你还……” 燕文素的喊声仍在响起。 “夏嬷嬷,”韩思猛然回头看向一侧僵着的夏嬷嬷,喝道:“还不将王妃扶了进去。” 夏嬷嬷连忙带着锦书几人上前,自容锦手里接过像个疯子一般的燕文素,强行将她架了往里走。可就在,一行人快消失时,燕文素却突然挣了开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众人原以为她跑回来,怕是又要说一番胡话时,不想,燕文素却是窜到韩思跟前,攥了韩思的手,又哭又笑的说道:“王爷,王爷你还活着,真好……你都不知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落,便要去抱韩思。 这一幕,只把个众人给惊得半响合不拢嘴。 想起之前,跳手跳脚指着崔缙彦喊说他是容锦的同伙杀了战王爷的事,再看看此刻抱着韩思又是哭又是笑的燕文素。 众人脑海里齐齐掠过一个念头。 王妃,她,莫不是疯了? 而只有人群中的容锦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垂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松,下一刻,一股不可见的粉末便被风吹散开去。 抬头对上朝她看来的燕离,容锦笑了笑,上前一步,站在燕离身侧,轻声说道:“想来王妃与王爷佳丽情深,眼见王爷奔往极乐,不堪打击,一时魔障了吧?”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7翻盘 北齐宏祯二十七年的秋,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先是战功赫赫以战封王的战王韩铖一场暴病,突然离世,紧接着宫中又传出因溺水而陷入昏迷才稍好转的大皇子被二皇子所害的消息。 一时间,北齐官场人心惶惶,总觉得头顶的天似乎被染了一层墨一样,气压低的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二皇子那可是中宫嫡出,外祖韦世礼是太帝时便受封的镇国将军,毅立两朝不倒!且老将军膝下六子皆骁勇善战,但六子却有三子战死沙场。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韦氏应算是满门忠烈! 而多年前皇室与韦氏的一场联姻则是使得韦氏越发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韦氏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只是,许是应了那句“帝心难测”“过犹不及”之说! 曾经风光无俩的韦氏在最后却竟然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真的是让大多数人都跌破了眼睛。 “哎,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 温晋王才下了轿便被等候在皇宫门外上朝的大臣们给围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一个问题。 大皇子是真的死了吗? 大皇子是真的被二皇子谋害的吗? 温晋王一路向前,不管是谁相问,他都是三缄其口,要不然就是一个温文和气的笑,“哎,诸位大人,本王也是才得了消息,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早朝的时候看皇上怎么说吧!” “哎,王爷,您怎么就会才得了消息呢?老王爷那可是宗人令,发生这样大的事,怎么说老王爷也应该知晓一二才是啊!” 说话的是翰林院的大学士狄恩芳,也就是郧国公世子夫人狄氏的父亲。 温晋王冷冷的挑了眼狄恩芳,心下冷笑,也怪不得这人在翰林院混了这几十年都挪不了窝,做了几十年学问的人,连话都不会说。什么叫老王爷那可是宗人令,应该知晓一二?这种弑杀亲弟的大奸大恶之行,皇上不说,谁敢掺和一二? “狄大人说错了,家父虽是宗人令,但这事目前还只是听说,皇上那到底是怎么个说法,谁也不知道,幸许也就是谣传呢?”温晋王儒雅的脸上绽起抹适宜的笑,拱手道:“各位大人还请让让,容小王下个轿先,这眼看着就到开朝的辰了!” 众人自是不会信温晋王的话,可这温晋王却是出了名的嘴巴严实,他不想说的话,就连老晋王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他们还能撬了他嘴巴? “哎,王爷,下官等人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乱哄哄吵杂杂间,不知道是谁突然就喊了一嗓子。 “韦老将军来了!” 一瞬间原本热闹如菜市场的皇宫门外刹那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目光怔怔的朝前方看去。 韦皇后之父,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韦老将军韦世礼,骑着那匹跟随他戎马半生的枣红马慢慢的由远及近。 韦世礼已过知天命的年纪,须发俱白,国字形的脸上一对虎目少了几分漆色多了几分灰白,但那种因为一生杀戮而造就的气势,却是咄咄逼人让人无所遁形。 温晋王趁着这时间,从轿中走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王爷。” 耳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 温晋王步子一顿,抬头看去。 崔缙彦对温晋王点了点头,往边上让了让,温晋王笑了笑,然后走到了崔缙彦身边站定。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正将马缰交给府中下人的韦世礼。 “韦老将军已经有些日子没上朝了。”崔缙彦突然说道。 温晋王笑了笑,“是啊,应该有好几个月了吧?” “嗯,去年冬天的时候说是在家里犯了旧疾,皇上便免了他的早朝。”话落,崔缙彦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朝服,“这眼见就快入冬了,快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没上朝的韦世礼的突然就上朝了! 温晋王和崔缙彦相视一笑,稍倾,两人再不多言一句,而是安静的等着宫门开启。 那边厢,韦氏一派的人在看到韦世礼的那刻,连忙围了上前。 “老将军,您还好吧?这遭罪的天气又来了,您老又要受苦了!” “是啊,老将军,下官那得了几枝百年的老山参,回头便让人送去府里。老将军可是我北齐皇朝的中流砥柱啊,可千万要保重才行!” 拍马屁的、讨好的,套近乎的,一个接一个的上前。 韦世礼棱角分明的脸上微微绽起一抹笑,一一谢过众人,最后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与温晋王并肩而立的崔缙彦身上。 崔缙彦对上韦世礼的目光,微微颌首,给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脸。 韦世礼回以一笑,大步朝二人走了过去。 “王爷,崔尚书!”韦世礼微微抱拳与二人见礼。 两人连忙还以一礼,因温晋王位尊,崔缙彦便将主场留给了他,一礼之后微微退了半步,留出温晋王与崔世礼说话的空间。 “有些日子没看到老将军了,老将军身体可好?”温晋王客气的问道。 韦世礼含笑道谢,“谢王爷关心,虽然是把老骨头了,这把老骨头还时不时的要出点问题,只不过却还是能吃能睡,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了!” 一侧的温缙彦听了韦世礼这话,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便闪过那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温晋王却是笑了说道:“人老了,哪能没个病没个灾的,且别说老将军为国征战多年,浑身是伤,便是我等这些不事生产养尊处优之人,又岂会没个病没个灾的?老将军可要好好保重,我北齐江山还需要老将军这根定海神针坐镇呢!” “哪里哪里……”韦世礼摆着手对温晋王连连说道:“江山代有能人出,韦某老矣,是该给小辈们让一让路了!” 两人的这番言语虽不曾刻意的提了声调,但也不曾刻意的避开众人。 再加之,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二人身上,这番话,自然是一字不漏的听在众人耳里。 看似一番互相问候的话语,但这话语之间的意思却是越叫人琢磨越心惊胆战。 好在,没过多久,到了宫门开启的时间,众人正欲排队有序而入,地突的看到皇上身边的第一太监,童喜,童公公走了出来。 童喜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面色各异的诸位大人,童喜撇了撇嘴角,清了清喉咙后,这才提声说道:“诸位大人,皇上龙体微恙,今天的早朝便免了。” 早朝免了? 这可是从皇上凳基以来,从不曾有过的事! 一时间,在场的大人齐齐目瞪口呆的失了反应,而童喜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韦世礼和温晋王身边,拱手行礼道:“老将军,可真巧了,皇上原还打算遣了人去府上请您老一趟,既是您老在,还请跟奴才去趟乾宁殿吧。” 韦世礼点了点头,对童喜说道:“还请童公公前面引路。” 韦世礼未必看得上童喜这样的阉人,以他的身份未必就需要将童喜看在眼里,但此一时彼一时,就冲童喜是燕正天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他那不能折的腰,为了家族的未来,此刻也不能不折一折! 童喜含笑的眸中掠过一抹微芒。 要说,这巴结他的人大有人在,但像韦老将军……童喜由不得暗暗摇头,心道:可见这世间强权才是一切啊!要知道,从前见着他,老将军可是连个正眼都不曾给! “老将军还请稍候,”童喜微微一揖后,转身对正欲离去的温晋王和崔缙彦说道:“王爷,崔尚书,皇上请您二人也一同见驾!” 温晋王和崔缙彦步子齐齐一顿,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朝童喜看去。 而这个时候,另几位大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齐齐看向童喜。 童喜便也不耽搁了,干脆一次性的将皇上要见的人都给点了,这里面自然包括左右二相和六部尚书,余下的便打哪来回哪去吧! 众人各怀心事的跟着童喜忐忑不安的前往乾宁殿。 皇宫深处的乾宁殿,燕正天双眸紧闭,眉宇深深蹙起,隐隐露一丝痛苦之色。 “皇上”丽妃往前靠了靠,一脸担心的看着榻上脸色苍白,冷汗如浆的燕正天,轻声问道:“可要再宣太医?” 燕正天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耳朵里轰轰作响,可是太医们轮番把脉检查,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咬牙忍了那种不适。 “没事,朕许是太累了。” 丽妃接过身侧宫人递来的热帕子,倾身替燕正天拭去额头上的汗,点头道:“那皇上趁诸位大人还不曾来,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燕正天微微颌首。 一个晚上,耳朵里轰轰作响,难以入睡,到得今天早朝的时候,竟是连头都卫一息一息的痛了起来,这才不得不取消早朝,让童喜将人请来乾宁殿。 “什么时辰了?” 燕正天微微睁了眼朝一侧多宝架上的沙漏看去,只,却不知道是休息不好,还是怎的,眼前一片模糊,竟是看也看不清。 丽妃上前,探手扶了燕正天,轻声说道。“皇上,卯时一刻了。” 燕正天点头,重新躺回榻上,手死死的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童喜……” “皇上,您适才派了童喜去紫阳门宣旨。”丽妃柔声说道。 燕正天按着太阳穴的手僵了僵,“丽妃,怎的是你在这侍候,皇后呢?” “回皇上的话,原本是皇后娘娘侍候的,但早晨的时候,娘娘起身的时候突然昏厥倒地,太医们把过脉,说是娘娘凤体违和……” 燕正天摆手打断了丽妃的话。 到得这个时候,燕轲的事肯定已然东窗事发,韦氏必是趁这个时候想法应对。一切都是预料中的事,但人脏俱获,他到要看看,韦氏这次如何替燕轲脱罪! “皇上……” 辛木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抬头对上朝他看来的丽妃,步子一顿,嘴里的话便也跟着顿住了。 丽妃微垂的眸子里,笑意一闪而逝,她替燕正天将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柔声说道:“皇上,臣妾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燕正天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丽妃退下。 丽妃才离开主殿,辛木便急急赶了上前,“皇上,童公公让人传话来,说是韦老将军来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辛木才要退下,身后却又响起燕正天的声音,“等等。” “皇上……”辛木回头朝龙榻上的燕正天看去。 “淑妃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淑妃娘娘一直留在明光殿。”辛木说道。 燕正天好半响瞪了眸子没动,半响轻声说道:“下去吧。” “是,皇上。” 辛木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一夜未眠迷迷糊糊有点睡意的燕正天耳边响起细细的声音。 “皇上,皇上……” 燕正天缓缓睁开眼睛,浑沌的眸子对上童喜略带忧色的眼睛。 “皇上,几位大人都来了。” 燕正天侧头看了看殿前站着的一干人群,示意童喜扶他起来。 童喜伸手小心翼翼的夫了燕正天坐起来,待燕正天坐好,他又去到床尾拿了一个大迎枕帮着垫在燕正天的腰后,这才低眉垂眼的退到了一侧。 “臣等见过皇上!” 以温晋王为首的韦世礼等人便要跪下行三呼万岁大礼。 “众卿家都免了吧,”燕正天对一侧候着的童喜吩咐道:“给王爷和诸位大人赐坐。” “是,皇上!” 童喜抬手招了小太监上前,小太监们很快便搬来几把椅子一一摆放妥当。 “王叔与诸位大人都坐下说话吧。”燕正天说道。 众人少不得又拱手谢恩。 待大家分主次坐好后,燕正天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温晋王对面右上首的韦世礼韦老将军,眸光微垂后,稍倾,抬目看向韦世礼,和声问道:“老将军,天气越发冷了,您身上的旧疾只怕又要犯了,还请老将军多多保重身体。” 虽然论理,燕正天还得喊一声韦老将军岳父大人,可理是理,现实是现实,谁能当得上皇帝的一声“岳父大人”? 韦世礼仓惶起身,“老臣谢皇上体恤。” “老将军坐下说话,你和朕不只是君臣还是翁婿,不必如此见外。”燕正天说道。 “臣惶恐,”韦世礼虽然依言坐下,但脸上却是一片惶然之色,抱拳道:“老臣谢皇上隆恩。” 待得韦世礼重新落座后,温晋王这才抬头朝榻上脸色虚弱的燕正天问道:“皇上龙体违和,太医那可有什么说道?” “没什么大碍,太医说只是偶感风寒,休息个几日便好了。”燕正天说道。 温晋王拧着的眉头似乎便舒展了不少,少不得又是一番温言细语的相劝,大扺都是些劝燕正天要以身体为重,为天下苍生保重自己的话罢了。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场的人都是靠着燕正天吃饭,个个都附合温晋王的话,个个都拣着好听的话。一时间,到也显得一派君臣融洽场面颇为感人。 不多时,趁着大家的话头静下来之后,燕正天默了一默,抬头看了眼睑轻垂,难辩喜怒的韦世礼,略一踌躇后,轻声说道:“朕之所以将各位大人请来乾宁殿,是因为昨夜宫中发生一件大事,朕……” 几乎是随着燕正天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原本洋溢着的美好的气氛,刹时消失怠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燕正天似是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顿了话头,抬头朝在座的几位大人看去,犹豫着问道:“诸位大人应是都听说了吧?” “什么?” 一道苍老却气势不输燕正天的话声响起。 燕正天目光轻撇,对上抬眸朝他看来的韦世礼。 韦世礼扯了扯嘴角,沟壑纵横的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非但如此,那带着些许杀意的眸子,更是直直的看向燕正天。 此刻之间,哪里还有所谓的翁婿之情!生死仇敌也不过如此吧? 燕正天对上韦世礼的目光似乎怔了怔,但下一瞬,却是眉梢轻扬,语声越发柔和的说道:“老将军,朕适才问诸位大人,昨夜宫中之事,你等可是听说了?” 韦世礼闻言脸上笑意便又深了几分,他回头朝坐在他下手的左相丘淮问道:“昨夜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左相可听说了?” 丘淮听到韦世礼那听起来和气,但实则却让人不寒而栗的问话,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抖。没错,他确实是投到了韦氏门下,可若是让他与朝中相对的大臣针锋相对,他敢。但……丘淮的目光偷偷的瞄了眼床榻上眼眸微阖的燕正天。 韦世礼没有听到丘淮的回答,眉头顿时紧了紧,他几不可闻的哼了哼,再次问道:“左相,你这年纪也不比老夫大,怎的这耳朵却是比老夫的不好使了?” 丘淮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想着自己可有不少的把柄在这匹夫手里攥着,哪里还敢再三心两意,当一闭了眼,心一横,颤声道:“回老将军的话,下臣适才是在想,皇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臣到是听说战王爷昨夜暴病而亡,不知道,皇上可是指这件事?” 话落,抬头朝燕正天看去。 燕正天细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对上丘淮看来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之色,冷冷道:“自然不是。”微微一顿后,更是接着说道:“战王暴病而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朕为什么不知道?” 便是在众人拣着好听话不要钱似的说给燕正天听,也不曾开口附合一句的崔缙彦,却突然开口说道:“回皇上的话,这事,臣到是略知一二。” 燕正天不由便目光一抬,朝崔缙彦看去,“如此,崔爱卿可否与朕说说?” 心里却是翻起惊涛骇浪。 韩铖死了,他在昨夜就得了消息。只是,他却不曾想到,战王府怎么会对外托词“暴病而亡”。以燕文素对容锦的恨,以及之前他有意的安排,燕文素不可能不借这个机会泼容锦的一身污水,让她为天下人所唾! 事情没有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燕正天只觉得才好一点的头似乎又隐隐的作痛了!他暗暗的啐了声“蠢货”,一手按压着太阳穴,一边看向崔缙彦。同时,心里又将暗卫报上的崔缙彦的消息过了一遍。 当日容锦身边的丫鬟救了崔芮一命,崔缙彦膝下无子无女,待自家弟弟几个孩子视如亲出,难保他不会为报救命之恩,而对容锦有所偏颇才是?可,就算是偏颇,那也是因为战王府给了他偏颇的机会不是? 蠢货!当真就是十足的蠢货! 燕正天在心里只将个燕文素骂得狗血淋头,犹不解恨。 崔缙彦则是将他早上在战王府遇见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此事,还有几位大人与臣一同随见,皇上若是有什么犹疑的,可以召他们问上一遍便知。”顿了顿,摇头叹息道:“都说王爷与王妃和如琴瑟鲽鹣情深,如今看来,果然传言不假。若不然,王妃又岂会伤心之下,悲戚成疯?” 燕文素疯了? 燕正天好半天没从崔缙彦的话里醒过神来。 在他看来,燕文素和他一样,流着先帝的血,先帝骨子里就是自私自利一切唯我,燕文素即便再爱韩铖,她也不至于就到了没他活不下去的地步!更别提,伤心之下,疯了! 崔缙彦该说的话说完后,便再度默然了下来。 而随着他的默然不语,殿内,其它人也跟着静默了不语。 众人心里难免都有些惴惴不安,必竟,韩铖奉旨入宫时还是个大活人,可是出宫时……所有人都垂了眸子,告戒自己,不该问的千万别嘴贱! 但当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皇上,老臣听说皇上曾夜召战王入宫,不知道……”韦世礼目带告诫的看向燕正天。 燕正天自是看明白韦世礼眸中的意思。 不过是想让他就此顺水推舟,将昨夜之事归于战王之死上!只可惜,他费心谋划不惜赔上翊儿的命,又岂是韦世礼老匹夫一个眼神便能阻止的?这天下是他燕氏的,可不是他韦氏的! 燕正天迎着韦氏礼的目光,摇头道:“老将军怕是弄错了,朕昨夜不曾召战王入宫。” 韦氏礼垂在膝上的两手猛然一紧,灰白的眸子锐利的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直指燕正天。 偏偏燕正天却浑然不惧,而是一字接一句的说道:“朕所指的昨夜皇宫之事,是指昨夜大皇子燕翊被谋害而亡之事!” “啊……” 大殿中响起齐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必竟,听说和被皇上亲口证实,那可是不一样的感观。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后,便有帝党一派为首的右相房先明率先出声问道:“皇上,却不知,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谋害皇嗣?” 燕正天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陡然间就生起一片戚然之色。 韦世礼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暴起,狠狠的一巴掌扇掉燕正天脸上的那抹戚然。心里却是咆哮着吼道:你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杂碎,亲生儿子都能这般设计,叫你畜生都他娘的侮辱了畜生啊! “凶手到是被抓住了,只是……” 听说凶手被抓住了,殿内的众人脸上的神色再度变得精彩起来。 韦氏一派的难免面白如纸心虚不堪,想着,这下完了,站错了队,别说是荣华富贵,只怕是性命都难保了! 帝党一派的大喜之后却也是忐忑不安,哎,皇上属意的大殿下就这样没了,也不知道余下的几个皇子里,皇上看重的是谁?不行,回去,得让家里的女人没事多走动走动,打听打听才是! 而在众人心思各异时,韦世礼咬着牙,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渗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即是抓住了凶手,就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才是,却不知皇上在犹豫什么?” 这话,燕正天其实在等帝党这边的人说,可没想到,被韦世礼给抢了个先。但不论是谁说,左右也不过是为了引下他后头的话罢了,即是韦世礼这个老匹夫上赶着找虐,他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不是? 当下,燕正天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韦世礼,末了,点头说道:“老将军言之有礼,这样的人本就该诛他九族,可是,朕若是诛了他九族,只怕这天下倾刻间便要分崩离析。” “这又是为何?”一侧的温晋王不解的问道。 燕正天抬头,满目凄凉的看向温晋王,哆嗦着嘴唇说道:“王叔,你却不知道,凶手指认是受轲儿指使,才对翊儿下此毒手的。” 话落,似是不胜伤心般,抬手狠狠的捂住了眼睛。 而一直隐而不发的韦世礼在听到燕正天的话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摇头道:“不可能,二殿下他宅心仁厚,素来尊敬兄长爱护幼弟,岂能做这猪狗不如之事?皇上,您可不要误信奸人之言,错怪了二殿下,以至父子失和,夫妻反目,亲者痛,仇者快!” “是啊,皇上。”韦世礼身侧的左右丘淮也跟着劝道:“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大殿下缠棉病榻数月之久,二殿下真要对他不利,早可动手,又何必等到此刻?” “左相此言差矣,”右相房先明站了起来,面色不虞的看着丘淮,说道:“你我都知道日前,皇上有意立储,人选便在大殿下和二殿下之间,许是二殿下不愿储君之位旁落,这才下了狠手呢?” “许是?”丘淮冷哼一声,一脸不善的盯着房先明说道:“右相还请慎言,你一句许是,可是定了一个人一生的污名!莫说这人是龙子凤孙,便是寻常人,这等谋弑亲弟十恶难赦的罪名,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是不好妄下断议的!” 房先明深深的看了眼丘淮,稍倾,嗤笑一声,说道:“左相耳朵似是真的不大好,皇上不是说了吗,有凶手指证,即是有人证想必也有物证,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左相难道还要包庇?” 丘淮才要开口,一直没有出声的温晋王缓缓开口了。 “皇上,不知凶手此刻关押何处,又是何人负责看守?” 若是真的坐实了燕翊是为燕轲所杀,最有权处治他的除了燕正天,便是管理皇家之事的宗人府。而老晋王这些年来隐有退下的想法,温晋王是最有资格的接任者。 这个时候由他来问这话,还真是再合适不过! 显然不仅是韦世礼意识到了,便是帝党一派也意识到了,原本两相对峙的人,这个时候齐齐都噤了口,目光落在了温晋王和燕正天身上。 “王叔,凶手现在关押在明光殿,负责看押的人是朕的隐卫。”燕正天说道。 温晋王点头,略作沉吟后,说道:“臣斗胆,不若让人去押了凶手过来,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审一审,您看如何?” 这正是燕正天想要的结果。 他深深的看了眼温晋王,点头道:“只是,少不得要让王叔亲自走一趟了。” “无妨,原就是臣的份内之事。” 说着话,温晋王站了起来,转身时对上朝虎目圆瞪的韦世礼,温晋王上前扶了韦世礼的手,温声说道:“老将军不要着急,小王这就去将人犯押过来,是非黑白立见分晓。” 韦世礼张了张嘴,半响,哑着嗓子说道:“有劳王爷。” 温晋王拍了拍韦世礼的肩,大步朝殿外走去。 内殿再度安静了下来。 丘淮眼见得韦世礼面如黑锅,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不由忖道:老将军这个时候摆黑脸是没用的,你得想相对策啊!偷偷觑见燕正天抬手揉上了额头,丘淮趁机扯了扯韦世礼的袖子。 韦世礼不动声色的看向丘淮,眼见丘淮额头上汗如黄豆后,少不得暗斥,果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才刚刚开始,便吓成这样,回头真要刀子底下见真章的时候,是不是屎尿都得拉一身! “皇上,冤枉啊,皇上明鉴啊……” 殿外忽然就响起韦皇后尖利的哭声。 燕正天揉着额头的手松了下来,抬头对候在一侧的童喜问道:“童喜,外面是谁在喧哗?” “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跪在殿外喊冤。”童喜轻声说道。 燕正当即拧了眉头,语带不悦的说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朕不是还没定轲儿的罪吗,她……” “皇上,二皇子是娘娘十月怀胎所生,且娘娘膝下统共就这一子,娘娘伤心亦是情理之中的事。还请皇上准许老臣出去安抚娘娘几句。”韦世礼起身说道。 燕正天何曾不知道,韦世礼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出去与韦皇后商议,有心想让童喜宣了韦皇后进来,但转念却又一想,韦氏老贼却不好逼迫太过。自己的目的不过是夺了燕轲争夺储君的身份,可不是要他的命。真要逼急了韦氏老贼,他来个玉石俱焚,便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老将军还请与皇后好好解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待皇子们的心都是一样的,绝无偏颇之意。” “是,皇上!” 韦世礼抱拳揖了个礼,慢慢退了下去。 乾宁殿外,身子跪得笔直的韦皇后在看到老父老态龙钟的朝自己走来时,一夜不曾流过一滴泪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紧接着,泪水便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啪”的往下掉。 “爹爹……”韦皇后突然就趴在了地上,嘶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女儿活不了了,这是生生的拿刀剜女儿的心啊,轲儿有个好歹,女儿也随他去了吧!” “胡说!”韦世礼厉声斥了一句韦皇后,但转瞬却一脸惶然的说道:“老臣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话落便掀袍跪了下来。 “老将军不可如此……” 韦皇后身边的宫人连忙上前去搀扶韦世礼,却被韦世礼抬手给挡了。 “有道是君臣有义,尊卑有序。”韦世礼眼眸轻垂,缓声说道:“娘娘虽是我的女儿,但更是一国之母,臣以下犯上,理当该罚,还请娘娘念在老臣一片慈父之心……” “爹爹,您别说了,你别再说了!”韦皇后以头捣地,嘶声哭道:“女儿不想当这什么一国之母,女儿只想要护住我的孩儿,我拿命搏来的孩儿,就因着女儿这什么一国之母,被人生生的泼上污水,毁了他的一辈子啊!” “若知晓会是这等情形,到不如生下他时,便将他一道溺死在马桶里,也省得现如今女儿的心要活生生的剜了去。” “这什么皇后,这什么储君,女儿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只求能饶了我的轲儿,只求能让我母子二人离开这吃人的皇宫,离开这杀人不见血……” 眼见得韦皇后越说越不像话,偏偏韦世礼却一句也不加以阻挡,殿内将韦皇后的哭诉听在耳里的大臣们,顿时你看我,我看你。 在座的大臣,谁不知道,皇上的帝位是靠护国公主夺来的,而当年皇上为了揽权生生的联合韦氏,将护国公主逼迫得不得不远离北齐,现如今,为了逼迫韦氏,又……一时间,别说在场的大人,便是燕正天都觉得脸上好似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烫得他如同被火烧了。 “童喜,去请了皇后娘娘进来。” “是,皇上。” 童喜匆匆走了出去,“老将军,皇上有旨,请了娘娘进内殿说话。” 韦世礼摸了把老泪纵横的脸,对哭得喉咙都哑了的韦皇后说道:“娘娘,二殿下也是皇上的骨肉,您应该相信皇上,不会厚此薄彼!一定会替二殿下做主的。” 似乎是哭过了,喊过了,心里的痛渲泄的差不多了,又或许是心伤到极至,已是痛无可言。韦皇后神情麻木的抬头看向韦世礼,扯了扯嘴角,含泪笑道:“女儿记住了。” 韦世礼退到了一边,“娘娘请。” 韦皇后便深吸了口气,抬头昂然挺胸的往大殿内走去。 她才一进殿,在座的人少不得起身行礼,“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韦皇后脸上绽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哑声说道:“诸位大人免礼,本宫情急失态,叫众位大人见笑了。” 丘淮连忙讨好的说道:“娘娘一征慈母心怀,何来见笑之说?” 韦皇后点了点头,抬头朝榻上的燕正天看去,“皇上,臣妾愿意自请下堂让出中宫之位,还请皇上成全。” 话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这……” 殿内一瞬的寂静后,所有人,连着韦世礼在内的众人顿时呼啦啦的跟着跪了一地齐声劝道: “娘娘不可意气行事!” 榻上的燕正天虽料到韦皇后会出手,但却无任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在一阵哭闹之后,直接来个自请下堂。 而就在燕正天怔忡之时,韦皇后却是接过韦秀递来的凤印端端正正的摆在了燕正天床前的脚榻下,不等燕正天发言,韦皇后又抬手拔了头上挽发的簪子,一头青丝顿时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皇后,您这是……” 韦皇后被泪水冲花的脸,微微抬起,目光直直的凝视着燕正天,一字一句道:“臣妾愿意从此青灯古佛,长侍佛祖,为皇上祈福求寿。” 话落,抬手便自袖笼里抽出一把银光锃锃的剪子往头上剪去。 “娘娘,不可以!”韦秀不顾被剪子扎伤,一把扑了上前,死死的抱住了韦皇后的声,嘶声哭道:“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啊?万事都有皇上为您作主,您何必……” “阿秀,你就成全了我吧,这皇宫我是一日也呆不下去了。”韦皇后嘶声哭道。 “来人,快来人……” 榻上的燕正天即便是心里无比希望韦皇后一剪刀失手戳死了自己,可这会子却是不能不假惺惺的高声喊人进来,让宫人阻止韦皇后的疯狂行为。 韦皇后最终被韦秀阻止了下来,燕正天在沉默了一番后,不得不轻声说道:“你心里有冤屈径管与朕言明便是,何必做出此等民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 “皇上!”韦皇后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满脸愤然的看着燕正天,“您让臣妾怎么说?大殿下之前明明并不曾好转,可是宫中却到处传说大殿下病情已有起色的谣言。现如今,更是传出大殿下是被轲儿所害的谣言。臣妾到是想问一声皇上,既然大殿下根本就不曾好,轲儿他又何必要去对大殿下不利?”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8三刀六洞 韦皇后的话声才落,龙榻上的燕正天原本微阖的眸子陡然暴睁。 目光锐利的盯了韦皇后,一字一句说道:“皇后,那日,你是亲自和翊儿说过话的。” 韦皇后嗤笑一声。 是啊,她确实亲自验证过了。 也许在这之前,她或许还会以为即便眼前这个男人爱的不是自己,但他对贺兰氏总尚有几分柔情,对燕翊总还有几分父子之情。但当昨夜之后,她才恍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他燕正天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燕正天对上韦皇后唇角的那抹讥笑后,低垂的眼睑忽的便狠狠的抽了抽。 这笑容何其的熟悉,很多年前,也曾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可是,臣妾问过花和成了,他说当日大皇子之所以能开口说话,是因为他的师妹花千束用盅控制了大皇子,并不是大皇子病情好转的原因。”话声一落,韦皇后猛的以头捣地,嘶声道:“臣妾恳请皇上明察,是谁指使花千束以盅控制大皇子。现如今大皇子才死,便暴出是二皇子谋杀亲兄的消息,臣妾怀疑有人欲对皇嗣不利,还请皇上明鉴!” 韦皇后一头捣在了地上,边上的韦世礼紧跟着一头重重捣地,“老臣恳请皇上以宗祠为重,砌查此事,还二皇子一个清白!” “臣等附议!” 左相丘淮,工部、刑部尚书等韦氏一系之人,皆齐齐附议。 燕正天垂在锦被边的手狠狠的攥成了一团,一对眸子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百密一疏,他怎么就会错算了花和成? 但现在再懊悔也没有用,必须想出应对之策之是。 既然韦氏能说出事情是出自花和成之口,显而易见花和成已经被韦氏控制在手里,如今要么就是让花和成翻口,要么就是杀人灭口。 心里拿定主意,燕正天微垂的眼睑,轻轻打开,抬头看了韦皇后,温声说道:“若真如皇后所言,此事自是不容忽视,必须严查。” 韦皇后眼睫轻垂,才欲开口,燕正天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不过,皇后来之前,朕已经令王叔前往明光殿,将昨夜谋害翊儿被扣的凶手提来审问,皇后既是心中有惑,不如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韦皇后泣声应是,由着身边的宫人扶了起来。她才刚刚坐定在燕正天床前的椅子里。外面便响起一阵轻微的步子声,紧接着便看到小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温晋王将人犯带到。” 燕正天放下揉着额头的手,“宣。” 小宫人退了出去。 不多时,温晋王一身风仪的走了进来,身后是押着三名内侍的隐卫。 几乎是一个抬眼,韦皇后便诉出,被隐卫押着的内侍赫然正是当日她为了保护燕轲安全,而从娘家调来的净身入宫的死士。 韦皇后搁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曲起,眉眼间的厉色和恼意一闪而逝。 温晋王虽然居长,但有君臣有别。 在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内殿的韦皇后,他步子略略一顿,便上前抱拳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王叔免礼。”韦皇后微微欠身,端庄得体的还了一礼。 温晋王这才略过韦皇后再次朝榻上的燕正天看去,“皇上,人犯已经带到。” 燕正天点了点头,“王叔,怕是还得劳烦您代为审问,朕实在精力不济。”语声略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停在床畔一侧的韦皇后身上,“皇后,这案子交给王叔审问,你可放心?” 韦皇后抽了袖笼里的帕子一边拭着泪光点点的眼角,一边轻声说道:“王叔最是公道,臣妾放心。” 燕正天阴郁的脸上,诡谲的眸中掠过一抹森然的幽芒,但却在转瞬,唇角又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点头道:“如此,一切就交给王叔吧。” 韦皇后点头,无异议。 而这边,早有人轻声将刚才韦皇后为燕轲洗涮冤屈的话说给了温晋王听。 “这……”温晋王看了看沉着脸好似在斗气一样的帝后二人,犹疑的说道:“既是娘娘有疑议,又有证人,是不是要将那位花神医也请来问问呢?” 这话,自然没人回答他。 开玩笑,谁不知道这是皇帝和以韦皇后为首的韦氏之争,他们掺和个什么劲! 温晋王见没人回答他的话,少不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罢了,还是先审了这几人吧!” 既是死士,自然是不可能审出对韦皇后和燕轲不利的话。 温晋王撩了眼一侧面无表情的韦皇后和韦世礼父女二人,略一沉吟后,对矢口否认不认帐的三人说道:“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没有害大皇子,那本王且问,你们并不是明光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明光殿,且还被人当凶手抓了起来?” 韦皇后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其实也正是她担心的。 这三人是她安排给燕轲的人,是从小就在燕轲身边侍候的,绝不可能会有什么走错宫殿的说法。可,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是能证明燕翊不是他们仨所害,但却也不能洗涮了燕轲身上弑兄的污名。 韦皇后身侧的韦世礼微微侧首看向韦皇后。 似是在问韦皇后,怎么办? 韦皇后给了韦世礼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惊慌,静观其变便是。 “王爷,奴才们冤枉啊!” 三人齐齐喊起了冤。 温晋王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说道:“冤不冤枉,本王不知道。本王只知道,你们若是不能证明你们的清白,谋害皇嗣,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三人身子一抖,脸上同时生起一抹惊惧之色。 韦皇后微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浅笑,死士哪来的家人、族人? “王爷,奴才几人其实是去明光殿找知春的。” 三人的话声一落,殿内包括燕正天在内的众人,齐齐怔了怔。 龙榻上的燕正天更是在一怔之后,失声问道:“谁是知春?” 韦皇后欠身而起,柔声回道:“启禀皇上,知春是之前侍候轲儿身边阿月姑娘的宫人。” 燕正天目光落在韦皇后饱满的额头上,心如擂鼓。 夫妻二十几载,未必就是感情深厚,但对彼此的了解却不曾因为感情淡漠而没有,相反,不但是没有,反而是了解很深。 韦皇后在这个时候扯出已经被她亲手处死的“李溶月”会有什么用意,燕正天不得不深思。 燕正天不说话,韦皇后便也不说话,维持着那微微弓腰的姿势,端庄守礼到无可挑赐! “朕知道了。”燕正天摆了摆手。 韦皇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韦世礼悄然的给了韦皇后一个赞赏的目光。 李溶月的事并不是什么密秘,当日燕架那样毫不遮掩的宠爱她,别说是温晋王这样的皇室人员,便是这半个临潢府的老百姓闲来无事也会议论上几嗓子,只恨那个“阿月”姑娘不是出在他们膝下。 温晋王点了点头,“如娘娘所言,既然知春也是在明勤殿当差的,怎么你们却寻去了明光殿?还有,你们寻知春又是为的什么?” “回王爷的话,是因为这些日子知春总是鬼鬼祟祟的往明光殿跑,昨夜她又悄悄的跑去了明光殿,奴才们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 “然后呢?”温晋王问道。 三人对视一眼。 “回王爷的话,奴才们一路跟到内殿,眼见知春悄然摸到大殿下身侧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正想上前询问,却不曾想就在这时,淑妃娘娘带着人闯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将奴才们拿下了,口口声声说奴才们害了大殿下。” “王爷,奴才们冤枉啊,就是向天借个胆,奴才们也不敢谋了大殿下的命啊!” 话落,三人“咚咚”的以头捣地。 温晋王朝床榻上的燕正天看去。 燕正天却是看着眼前狠命以头捣地的三人,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昨夜哪里是淑妃带人闯了进去,明明是他带人闯了进去,将他三人尽数拿下! 可眼下,他若是指出三人撒谎,势必会扯出当日李溶月之事。枝枝蔓蔓的一牵扯,还不知道最后会扯成什么样!但若是就这样……燕正天再次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罢了,左右他也不是要置轲儿为死地,不过是要夺了他争储的身份罢了,有了今天的这一幕会审,便是来日他另立储君,韦氏纵便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燕正天松了按着太阳穴的手,抬头迎上温晋王的目光,轻无所忌惮说道:“王叔,让人去明光殿搜拿知春。” 这就等于是认同这三人的说词了? 温晋王才要应时,殿外却忽的响起一片喧哗声。 “童喜!” 燕正天本就满心郁卒,再被殿外的喧哗一刺激,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童喜吓得身子一抖,屁滚尿流的便往外小跑着走去,边走边压了嗓子喝斥道:“都不想活了是不是?敢在这里喧哗,回头……” 声音嘎然而止。 能让皇帝跟前第一红人瞬间萎了气势的,这皇宫里可没几人! 便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童喜匆匆的折了回来。 “启禀皇上,是淑妃娘娘求见!” 燕正天脸上本就难看的神色顿时黑得如同锅底,下意识的,他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几乎是想也不想,燕正天便对童喜说道:“你去与淑妃说,朕与诸位大人在议事,稍后朕再宣她。” 童喜才想要应,门外却忽的响起淑妃尖厉高亢的声音,“皇上,臣妾的翊儿死得冤枉啊,皇上,您要替翊儿做主啊!” 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如同便秘一般精彩纷呈。 聪明人都知道,就在刚才皇上起了和稀泥的心事,可眼下,淑妃娘娘这么一闹……大家悄然的不动声色的抬起目光朝龙榻上眼眸微阖的燕正天看去。 燕正天这会子其实矛盾的不行,阿馨是他真心喜欢的人,是这个世上他亏欠最多的人。如果不是他,既便翊儿永远恢复不到当初的模样,但他却还是个活人,阿馨也能廖以慰寂。 但,是他逼着阿馨在他和翊儿之间做了选择,他信誓旦旦的答应过他,翊儿绝不会白死,可眼下,翊儿他十有八九却是白死了!他如何面对阿馨?如何向阿馨交待? “来人,传朕的旨意,淑妃有违圣意,喧哗乾宁殿,禁足三月。”燕正天轻声说道。 先将人关起来,回头再慢慢的解释吧! 童喜不敢再耽搁,连忙再度走了出去,宣了燕正天的口谕。 贺兰氏怔怔的看着满目怜悯朝她看来的童喜,错愕的问道:“童喜,你说什么?” “娘娘,听奴才一声劝吧,皇上这会子正与诸位大人商议朝事,您在这……” 贺兰氏摇头,打断童喜的话,喃喃自语道:“他要禁我的足?” “哎!”童喜点头,“好在也不多,只是三个月,还能赶上年夜饭!” 贺兰氏身侧的玉梅狠狠的抬头剜了眼童喜,有你这么劝人的吗? 惊觉说错话的童喜讪讪的笑了笑,微微一弓身说道:“娘娘,奴才这就差人送您回临华殿。” 话落,才要召了人上前,却见贺兰氏突的便吃吃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转身,跌跌倒倒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泣声喊道:“翊儿,娘的翊儿啊,你死得好冤……” “娘娘,娘娘,您等等奴婢……”玉梅急急的跟了上前。 童喜在原地看了看,好半响叹了口气,轻摇着头回身复命。 虽然闹了这么一出小插曲,但却并不足以影响整件事情的发展。 温晋王再次带了人去明光殿搜寻知春,只可惜,明光殿上下寻了个遍,也没有搜到知春的身影。只得一边继续搜寻,一边遣人回乾宁殿复命。 “搜不到?”燕正天看向来回话的内侍。 “回皇上的话,王爷领了人将明光殿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也不曾发现知春的人。”内侍说道。 燕正天目光霍然一利,朝地上跪着的三人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欺君辋上,来呀,庭杖侍候,朕到是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朕的板子硬!” 皇帝发了怒,说要打人板子,自然没人敢反对。 很快便有御前侍卫进来将三人拖了出去,噼里啪啦的一顿板子打得屁股开花,有进气没出气,三人却是仍旧不肯改口,眼见得再打下去,命都要没了,少不得派了内侍进去回禀! “先将人押进天牢,好生看守着,切不可让他三人死去!”燕正天吩咐道。 三人很快被收押进天牢,而前去搜寻知春的温晋王也在这时回来复命。 “臣无能,搜不到人。”温晋王一脸羞愧的对燕正天说道。 燕正天摆了摆手,“王叔不必自责,这些奸佞小人惯会装疯卖痴,到底他们是去寻知春还是根本就是他们动手害了大皇子,这事尚且难有定论。左右,人已经拿住,朕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温晋王道了声“皇上圣明”便重新坐回了自已的椅子。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燕正天突然抬头看向韦皇后,问道:“轲儿呢?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韦皇后自从知晓燕翊的死是一个局后,一直忙到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打听燕轲在哪里。此刻,听得燕正天问话,却又不能不替燕轲掩饰一二,当下不无伤心的说道:“回皇上,这孩子怕是心里难过,自已找地方躲起来哭了。” “荒唐!”燕正天怒声斥道:“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冤不能诉,有什么委屈不能说,要像个女人一样躲起来哭?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心虚了,不敢面对朕呢!” “皇上!”韦皇后拧了脖子一脸愤愤不平的看着燕正天,说道:“便是臣妾初初知晓这事,一颗心都如同被油煎了一样,不知如何是好。更何况轲儿?他还是一个孩子!死去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兄长,他本就伤心难过,却还要被冠上一个谋杀亲兄的罪名!他不哭,他还能怎么办?” 燕正天摆手,“慈母多败儿,皇后不必与朕争执,不论如何,这个时候,他都不应该避不见面,你派人去找到他,告诉他,朕要亲自问他话!” 韦皇后便再有满心不甘,不忿,可她却也不能当庭抗旨。 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安排宫人去寻燕轲。 韦皇后一走。 殿内众人再坐了会儿,劝慰了一番燕正天后,眼见燕正天满脸疲色,便齐齐自动的站了起来告退。 燕正天想着伤心离去的贺兰氏,待童喜送了众人返回内殿后,他轻声吩咐道:“去让人抬了龙撵来,朕要去临华殿。” “是,皇上。” 童喜连忙下去安排。 而这边厢。 以温晋王为首大家出了乾宁殿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往紫阳门走去,准备离宫。 “王爷。” 韦世礼轻声喊了温晋王一声。 正与崔缙彦并排走着的温晋王步子一顿,朝韦氏礼看去。 崔缙彦睃了眼欲言又止有意放慢步子的韦世礼,与温晋王道了声“回见”后,便大步离去,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了二人。 温晋王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众位大人,对已经走到身侧的韦世礼问道:“老将军可是有事?” 韦世礼笑了笑,灰白的目光四处扫了扫,眼见周遭并无他人后,这才轻声说道:“今日之事有劳王爷废心了!” 温晋王步子不由便顿了顿,目带疑惑的朝韦世礼看去。 韦世礼呵呵笑着,瞄了眼身后不远处,乾宁殿外负责戌卫的那排侍卫一眼。 适才,便是这些戌卫前后跟着温晋王跑了两趟明光殿拿人的。 当然,便也是这些戌卫中的某一人,将韦皇后示意燕翊之事往知春身上扯的消息传给那三个死士的。 韦皇后的反应不可谓不算快,但要想在温晋王的眼皮子底下做文章,若没有温晋王的刻意放水,这事还真就办不成! 也就怪不得韦世礼要特意向温晋王道一声谢了! 温晋王儒雅的脸上绽起抹如沐春风的笑,“老将军客气了,本王说了,老将军是我北齐的定海神针,是先帝和皇上的肱骨之臣,本王对老将军只有尊重和尊崇!” 韦世礼看着笑得温煦的温晋王,好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真的不知道,燕氏子弟里还有人能跟他说这样一番暖心的话。 都说是狡兔死,走狗烹。 他为燕氏卖了一辈子的命,三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女儿更是在深宫郁郁半生,眼见得背负着家族希望和未来的外孙也要因为帝王的自私和无情而折损,一颗心用痛如刀割来说也不为过。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差点就动了,既然狗皇帝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手底上见真章好了!可是,此刻在听到温晋王这番话时,忽的心底便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韦世礼红了眼眶,良久无语。 温晋王拍了拍韦世礼刚硬的如一道山的肩膀,轻声说道:“老将军无须难过,皇上他只是……” 只是什么? 温晋王没往下说,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韦世礼抱了抱拳,转身大步走了。 于是,红墙黛瓦间,宽旷无人的广场上,便只看到韦世礼如遗世独立的身影。 “老将军。” 若不是身后响起小内侍轻轻的带着颤意的声音,韦世礼怕是还不曾从温晋王那长长一叹中醒过神来。 “什么事?”韦世礼回头看着身后缩手缩脚的小内侍,轻声问道:“是皇后娘娘派你来的?” 小内侍连连点头,“回老将军的话,皇后娘娘那里有只上好百年野山参,想要赏给老夫人,还请老将军随奴才走一趟。” 韦世礼点了点头,“你前面带路吧。” 小内侍应了一声是,转身大步往椒房殿走去。 椒房殿,韦秀亲自候在殿门外,见着大步而来的韦世礼,连忙拾了步子上前,“奴婢见过老将军。” 韦世礼摆了摆手,“娘娘呢?” “娘娘在里面,老将军请进。” 韦秀一边说着,一边引了韦世礼往里走,更是亲自打起了门帘。 殿内,韦皇后原本怔怔的坐在床榻上,显然是想事想得入神,以至韦世礼走了进去都不曾发觉,还是韦秀在一边轻声提醒。 “娘娘,老将军来了。” 韦皇后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站了起来,屈膝便要行礼,却是被韦世礼给摆手阻止了。 “婧儿,为父不便久留,有什么话还是早些说了吧。”韦世礼说道。 韦皇后点头,使了个眼色给韦秀,韦秀当即退了下去,遣散了殿外侍候的宫人,自已更是亲自守在了殿门外。 “爹爹先喝口茶。”韦皇后将桌上温着的茶盏递了过去。 韦世礼接过,浅浅啜了一口,便放了茶盏,对韦皇后说道:“婧儿,温晋王这个人,你怎么看?” “女儿请了爹爹来,便是要与爹爹商议此人。”韦皇后说着,在韦世礼身侧坐了下来,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大殿上,死士能照女儿的意思行事,女儿便知晓,是温晋王从帝帮着放了水。” 韦世礼点头,“适才为父也向温晋王道了谢,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嗯?”韦皇后看向韦世礼。 韦世礼便将温晋王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为父与皇室之人并无过多交集,但因着老晋王掌着宗人令且又是颇受先帝信重的王爷,是故对这温晋王便也略知一二。说起来,这满朝上下,可极少有人能得温晋王假手恩惠,但今天这事……” “女儿到是想到一个可能。”韦皇后说道。 韦世礼看向韦皇后,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当日郧国公府赏花会时,温晋王府的宜伦郡主燕宝华也差点便香消命殒。会不会是因为这样,王爷才会对我们施以援手?”韦皇后说道。 韦世礼听完久久不语。 郧国公府的事,当日闹得沸沸扬扬,他便是闭门谢客不出,事情也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而温晋王和王妃对宜伦郡主的宠爱那可是朝野有名的!若说,是因为怀恨而报复贺兰氏到也说得过去! 只是,军人的直觉却又让他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可一时半会儿,要弄清楚温晋王的本意,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罢了,左右事情对己有利,往后再寻机分辩便是,当下之急,却是如何破了燕正天的这个局! 想明白过来的韦世礼抬头看向韦皇后,问道:“婧儿,我观皇上的意思,似乎,他也并不是要置轲儿以死地,最大的目的还是想要夺了轲儿被立为储君的可能。你怎么看?” 韦皇后点了点头,对韦世礼说道:“女儿也是这样想的,但眼下,他虽不曾动杀念,谁知道日后又会是什么变化?再则,旁人可以储君,轲儿为什么不可以?女儿是六宫之主,论理论律,这储君之位本就该轲儿!” 论理论律当然是如何! 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奈何,皇上他不喜欢轲儿坐上那个位置? 更确切的说,皇上他是不喜欢身上流着韦氏血液的轲儿坐上那个位置! 韦世礼没有说出自已的理解,但即便他不说,韦皇后的理解却也是与他相同。是故,当韦世礼久久不语时,韦皇后默了一默,咬牙道:“爹爹,您想做忠臣良将,女儿知道,女儿也支持。可是,现在是燕正天他不给你这个机会,爹爹,女儿求您,为了轲儿,您就……” 韦皇后缓缓的跪在了韦世礼的膝下,抬头,目光哀求的看着韦世礼。 “爹爹,那个位置必须是轲儿做,不然,韦氏危亦!” “起来吧。”韦世礼伸出一只手扶了韦皇后起来,“你说的,为父都明白。” “那爹爹……”韦皇后目光希翼的看向韦世礼。 韦世礼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殿外碧蓝如洗的天,苦笑着说道:“为父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要想活着,就得靠自已拼。” 韦皇后圆月似的脸上顿时绽起一抹大大的喜色,因为激动,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 这件事,她不是第一次有这个想法,也不是第一次与父亲提起,但从前每每她有这个意思,都被父亲给严厉的喝斥制止,只有今天……韦皇后强压下砰砰乱跳的心,力图镇定的说道。 “若是轲儿知道了,他一定会感谢爹爹的。” 韦世礼却是蹙了眉头,半响,轻声说道:“婧儿,为父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阿月。” 韦皇后脸色一白。 韦世礼却似是不曾发觉,而是顾自说道:“圆圆是你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是个什么性子,你比谁都了解,你自已苦了一辈子,不要让圆圆走你的老路。” 圆圆是韦世礼二子韦瑞风的遗孤,闺名韦圆媛,小名圆圆。便是她与燕轲有着从小的婚约!许是因为从小没了父亲的缘故,不似旁的千金大小姐,性子骄纵跋扈,这韦圆媛的性子像极了韦皇后,是个温厚的,却又没有韦皇后的心机! 韦世礼因为长子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对这二子的唯一遗孤便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但最让他欣慰的是,即便府里那般骄惯,可韦圆媛的性子却是一点也没变坏!但,这也更加的让他心疼。 之前出了李溶月的事时,他是想要解隐这婚约的,但却又怜惜韦皇后深宫寂寂没个伴,想着,这姑侄二人往后能在一起有个依靠,又想着,即便燕轲再宠那阿月,左右不过就是个妾罢了!还不至大动干戈。 直至燕轲动用韦府的死士伏杀容锦,韦世礼这才知道,自已的这个外孙怕是动了真心了。他是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一旦动了真心,有多可怕!便在,他再度犹疑着是否要解除婚约时,不想,韦皇后却以雷霆手段处治了那个阿月。 “爹爹,您放心,女儿向您保证,女儿绝不会让轲儿委屈圆圆分豪。”韦皇后沉声说道。 韦世礼点了点头。 他未必就信韦皇后的保证,但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除了选择信,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殿内静了静后,韦世礼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会让人将无极丹里五石散的份量加重点。” 韦皇后点头,“爹爹您说他今天这副样子,是不是因为服食无极丹的缘故?” 韦世礼摇头,“不好说,太医院那边你一定要拿下来,这些东西哪怕使用的再隐密,但却逃不过太医们的眼睛。” “爹爹放心,”韦皇后脸上绽起一抹得意之色,冷笑着说道:“这替罪养,女儿早就找好了!” 韦世礼看了眼韦皇后,然后飞快的撇开了眸子,轻声说道:“还是仔细些,蒋明怡和蒋元都不足为惧,可你别忘了安顺候老夫人还活着,有她在,蒋家就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嗯,女儿会小心的。”韦皇后乖巧的应道:“这本身就是一个交易,女儿答应了蒋明怡,只要轲儿瞪上那个位置,这后宫除女儿外,她便是未来的第一太妃!” 韦世礼不再说什么。 女儿重来就不笨,相反却是太聪明了,如果不是那聪明,不是那么看得透,也许她和皇上之间,便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吧? 韦世礼没有多留,说完该说的话后,便起身欲要离去。 韦皇后喊了阿秀进来,让她将早就备好的百年野山参取了出来交到韦世礼手里,“娘身子不好,这个拿去切片,让她老人家每日泡茶喝吧。” 韦世礼点了点头,接过用盒着装着的老山参,辞了韦皇后往外走去。 “爹爹,轲儿他在你府里吗?”身后,韦皇后突然问道。 韦世礼步子一顿,稍倾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别担心,爹爹回府就让人护送他进宫。” 韦皇后点头。 …… 容锦霍然睁大眼看向燕离,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青语让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前些日子,她偶然发现京山周遭的居民似乎在偷偷出售手里的宅子田地,而那些接手的人并不像是一般的农夫,他们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是内家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之人。”燕离说道。 容锦吸了口气,犹疑着说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她知道吗?” 因为京山的宝藏,之前也不是有人高价收购京山附近的民宅,然后长住了下来,寻机偷偷潜进京山的。 燕离见容锦的想法与自已最初的想法一样,不由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将剩下的话说与她知道。 而容锦等了半响,没等来燕离的话,不由抬目朝他看去,问道:“怎么了?” “这些人的来路,青语看不出来。”燕离说道,“但似乎这些人与京山内部有所牵扯!” 这是什么意思? 容锦抿了嘴,怔怔的看向燕离。 京山内部有牵扯,难道京山有内奸? 似是霍然开朗一般,容锦目光陡然一亮,但下一刻,却又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急剧的收了收。 “锦儿!”一直注视着容锦的燕离,自是没错过她这须臾间的变化,当下,便抬手将容锦揽至胸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容锦点头。 燕离便又轻声问道:“可不可以跟我说说?” 容锦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和青语,是不是怀疑京山有内奸?” 燕离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实则上,青语派来的人是直接跟他说的,青语她怀疑柳念夏是内奸。 但柳念夏是容锦的人,青语觉得这话她不能与容锦说,她更不能越过容锦去对柳念夏做什么,可就这样放任着柳念夏,青语又怕京山会发生她不可控制的事,所以青语让来人请燕离尽快返回京山。 “锦儿,如果京山真的有内奸,你说会是谁?”燕离问道。 会是谁? 容锦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青语自然不可能是,柳念夏……容锦摇了摇头,她很想说,柳念夏也不可能是,但是,她知道,其实她对柳念夏早有怀疑。 当日之所以选择让棉絮云州与福娃联系,而不是柳念夏,不正是因为下意识的,其实她更信任棉絮一些吗? “我不能说我怀疑谁,”容锦抬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一旦证实了是她,我一定会亲手了解了她!” 燕离点头,“我相信你。” 容锦笑了笑,觉得燕离说了一句废话。 他不相信她会了结那个内奸,难道还相信她会坦护她吗? “不过,我们得提前离开北齐,赶回京山才是。”燕离紧接着说道。 容锦不由一愣,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燕离对上容锦微怔的目光,轻声说道:“如果不是事态紧急,青语不会特意让人跑来送信,更不会问我的归期。” 容锦点了点头,隐隐约约间也明白,青语的顾忌,怕是觉得,如果她擅自对柳念夏动了手,会影响到她和燕离之间的感情吧? “左右这里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我们收拾下这几天就赶回京山吧。”容锦说道。 “嗯,其实还有件事是必须在我们离开前了结的。”燕离说道。 容锦才想问,是什么事,却忽的目光一直。 燕离顺着容锦的目光看过去,等看清眼前的人时,完美无可挑赐的脸上绽起一抹恼色,“你怎么还在这?” “少主……”琳琅又是羞愧又是自责的看着燕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主,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接受惩罚,只求少主不要赶我走!” “惩罚?”燕离冷声问道:“你觉得怎样的惩罚才能对得上你犯下的错?” 琳琅当即抬头,大声道:“属下愿意三刀六洞!” 话落,手一动,两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两把明晃晃的刀子,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她抓起刀子便狠狠的往两肋插去。 “琳琅……”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79负责 “琳琅……” 容锦喝止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凌厉的掌风也接踵而至。 “哐啷”一声,琳琅手里的短剑脱手掉落在地上,她怔怔的看向一脸寒色目若霜冰的燕离,半响,嘴唇一阵哆嗦,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容锦眼见燕离及时的阻止了琳琅的自残,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汗湿夹背。待看到琳琅一瞬间泪流满面,不由便沉沉的叹了口气,欲待抬脚上前,可却没有想到,因着刚才的千钧一发,她不单是汗湿夹背,就连脚也软了! “没事吧?”燕离上前,伸手扶了她。 容锦摇了摇头,攥住燕离的手,苦笑着说道:“没事,就是刚才太过惊吓,脚有点软了。” 燕离点头,将容锦揽在怀里,半拥半抱将她带到琳琅跟前。 无声哭泣的琳琅在容锦在她跟前站定的那一瞬,飞快的抬手拭去脸上的泪,哽着嗓子说道:“姑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容锦松开燕离的手,缓缓蹲下身,看着眼前一对眸子因为被泪水洗过,晶亮的如同一对流光溢彩黑宝石一样的琳琅,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看你哭呢!” 琳琅“……” 姑娘,你能不能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见琳琅一对眼睛越发瞪圆了,容锦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玉管似的又挺又直的鼻子,轻声说道:“你是个姑娘家,将来还要嫁人的,在自个身上戳那么几个洞,算什么?” 琳琅眨了眨眼。 姑娘,我真的不介意身上有洞,哪怕就是戳成个筛子也行,只要少主能让我留下! 容锦伸手接住琳琅眼睫上掉下的那滴泪,然后在琳琅怔忡的目光里,把那滴泪抹到了她的嘴边,问道:“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琳琅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痛的!” 痛的?! 可不就是痛的吗? 如果不是自已一意孤行,又怎么会惹下这涛天的祸事!如果不是蓝玉赶来的及时,事情到底会发展成怎样,真的很难说! 琳琅再次羞愧的低了下头,沉声说道:“姑娘,你处罚我吧!” “处罚你什么呢?”容锦便伸手去扶琳琅,示意她站起来说话,“这件事,我有责任,你们少主也有责任,如果有错,大家都有错,怎么就能一味的全怪在你身上?” 当初琳琅提出要和花千束斗毒时,容锦确实阻止过,但即便是阻止,也只是随口一说。如果,她态度坚决点,事情也不至于会到那样的结果不是?再说了,当日琳琅的行为是得到燕离支持的。而现在出了事,就将所有的责任怪罪在琳琅身上,她做不到,她相信燕离也做不到。不然,刚才燕离也就不会及时的出手阻止琳琅自残了! 但国有国外,家有家规。 琳琅身为凤卫队长,惹下这样大的祸事,不施予惩处,却是说不过去的。依着燕离的意思,是将琳琅驱逐出凤卫,可是琳琅拒绝了他的这个决定,宁肯三刀六洞赌一个生死也要留下来。 这到是叫人为难的很! 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对上容锦看来的目光,他自是看明白了容锦求情的意思,可……燕离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容锦自是明白燕离的为难,虽然心里也有失望,但却不至为此便与燕离疏离。正想着如何劝解琳琅时,却在瞥目间,不经意的对上燕离陡然便若有深意的目光。 这是…… 容锦还在犹疑着猜测燕离目光里的含意,手下的琳琅却是垂了目光,轻声说道:“姑娘,你不要怪少主,少主有他的不得已。” 真是个傻丫头,到得这个时候还一心护着自己家那个石头一样的少主! 容锦少不得失笑,但脸却是丝豪不曾表现出来,她手上略略用力强行将跪着的琳琅拉了起来,又亲自替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末了,这才轻声说道:“你既是知道你家少主有苦衷,那就别再做傻事。你打小便在京山,虽说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世面,可世界那么大,总还有你不曾去过,却心向往之的,不如趁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把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琳琅摇头。 世界那么大,她自然想去看看。 可是,若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再美的风景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哪里又能让她心悦神往去体味? 容锦还待再劝,却感觉脚上似是沉了沉。 她垂眸看去,便看到燕离的一只脚轻轻的搁在她脚上。 这人,好端端的踩她脚干什么啊? 容锦没当回事,以为燕离是无意的,挪了挪脚,继续劝琳琅。 只,老话也说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燕离这样一根筋的人,带出来的又岂会是圆滑通透之人? 不论容锦说得天花乱缀,琳琅只管摇头,摇头,再摇头! 到得最后容锦都没脾气了,她差点就想问,姑奶奶,那你说怎么办吧? 让你去死,我做不到! 让你回来当差,你家少主做不到! 容锦一个头两个大时,脚上又是一沉。 好家伙,燕离的大脚丫子可不是像刚才一样蜻蜓点水,一触即开。这会子是对着容锦的脚不轻不重的碾了下,当然,这力道在燕离看来,就像是踩蚂蚁,根本就不足为道。但对于正一肚子郁闷的容锦来说,那可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燕离,你干嘛老踩我脚?”容锦没好气的说道。 头顶响起燕离的声音,“噢,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踩一次是不小心,踩两次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 容锦抬头便要拿燕离出气,可是一抬头,却撞上一对比星子还要璀璨的眸子,那眸子正满目复杂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 容锦意识到燕离有话跟她说,但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想着要找个怎样的借口避开众人时,却见燕离的目光淡淡的睃过低眉垂眸如被开水浇过的花朵般失去生气的琳琅,但很快的燕离的目光又重新抬了起来,看在她身上。 琳琅和她……这是什么意思? 容锦眨了眨眸子。 燕离不知道,一个聪明人笨起来的时候,竟然可以笨成这样! 他几乎就想凑到容锦耳边,大声的吼出自己的意思,但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就在燕离想着还要怎样更加的明白的示意时,容锦却在这时目光一亮,连带着,那张精致秀丽的脸也熠熠生辉起来。 这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燕离还在疑惑,意会过的容锦已经笑着对琳琅说道:“琳琅,你家少主肯定是不能继续留你的,不过……” 琳琅飞快的抬头看向容锦。 容锦是什么样的人,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自然清楚。 谁都知道少主对容姑娘言听计从,可谁也都知道,即便少主对容姑娘言听计从,但容姑娘却从不会恃宠而骄。不该她过问的,又或是不该她插手的,她从不会多问一句,更不会横生枝节。 就如今天的事,她相信,容姑娘心里是希望她能留下的,可容姑娘却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份私心,而去试图更改少主的决定! 因为明白,琳琅便越发的期待容锦那声“不过”后面的内容。 而容锦也没有让她久等。 容锦攥住琳琅微凉的双手,轻声问道:“你家少主身边没了你的位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我身边?” 琳琅眸子霍然圆睁。 那说不上是因为太过惊喜而瞪得像铜铃的眸子,还是因为太过惊讶而瞪得如铜铃的眸子,怔怔的,木然的,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一样,就那样怔忡的看着容锦。 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往常这姑娘就像吃了豹子胆一样,又鬼灵精怪的很,哪里能看到她此刻这副呆样!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容锦还想着是不是要再逗一逗时,琳琅却是急切的开口了。 “真的?容姑娘您真的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容锦轻笑着说道:“只是,我这里却是有个不近人情的条件,不知道……” “你说,你说,上刀山下油锅,我绝不会说个不字。”琳琅急声说道。 容锦笑了说道:“上刀山下油锅,到不用,就是你怕是得跟我签份卖身契,你能签吗?” 容锦的话声一落,琳琅却是怔了怔,但也不过是一怔之后,她又飞快的说道:“能,不但能签,我还跟你签死契!” 容锦闻言,脸上的笑不由便收了收,轻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的,再清楚不过了。”琳琅重重点头,“绝不反悔。” 她可不傻,眼前的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未来少主夫人,不,说不得昨夜过后,就已经是少主的人!跟她签死契,不就是跟少主签死契吗?虽然从此不再是凤卫中的一员,但她还是可以跟在少主身侧,可以日夜看到那些一起长大的凤卫们,可以,替师父送老送终!如此,就算是与人为奴,那又怎样?! 容锦闻言点头道:“好,契书我们稍后再写,现在你就去替我办一件事,怎么样?” “你说。”琳琅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示意琳琅跟她走到一侧,然拍将京山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我跟燕离这个时候还不能离开北齐,所以,我想让你先赶回京山,行不行?” 琳琅在听完容锦的话后,一颗心已经是如火如荼,此刻听了容锦的问话,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说道:“我立刻就起程,只是……” “只是什么?”容锦看向琳琅。 琳琅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如果我找到了那个内奸,且事态紧急,等不得姑娘回来,那我该怎么做,还请姑娘示下。” 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从前的琳琅会说出来的。 容锦轻叹,果然,苦难和曲折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虽然心慰于琳琅的成长,但,心里却又为失去从前的那份果敢和孤勇的琳琅怜惜不已。 “事急从权,一旦证实了,杀!”容锦冷声说道。 琳琅点头,“好,我明白了!” 话落,转身便欲离开,却在回首的刹那,对上面目清冷的燕离时,步子僵了僵。 那句“少主”在嘴里打了无数个转,最终却是被她咽了回去。她再没资格喊这两个字了吧? 而另一侧,燕离在容锦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并且以最短的时间赋于行动时,他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掉回了原位。 琳琅是他的人,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怎么会不明白? 于公,琳琅已经再不适合担当凤卫队长之职,不但不适合,还必须为她所犯下的错承担与之相应的处罚。但于私,他却不忍,也不愿让她承受三刀六洞的惩罚,这才会在琳琅清醒之后,做出将她驱逐的决定。 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其实也不知道琳琅她到底会心灰意冷之下平淡的接受,还是满腹悲忿的愤而反抗。直至,琳琅挥刀自残的那一刻,他才最终坚定了自已的那个打算! 眼见一切都照自已计划中的进行,燕离对上琳琅匆匆一瞥便欲挪开的目光后,唇角微的绽起一抹浅到近似无的弧度,一对星子般的眸子更是微芒轻闪。 如被燃烧怠尽般的炭子的琳琅在乍然对上燕离这抹浅浅的笑时,一颗心刹时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眼眶便已湿透,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她几乎是逃命般的转身便匆匆的退了下去。 眼见得几息间的功夫,琳琅便已经消失不见,容锦这才收了目光,转身走到不知道是在看琳琅,还是看别的什么的燕离身边,身子侧了侧,靠在燕离身上,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你打算怎么谢谢我呢?” “以身相许!”燕离简单明了的回答道。 要不是这肩膀宽够厚实,容锦真的相信,她一定会一屁股跌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 “以身相许?”容锦讪讪的笑了笑,摇头道:“不用了,这谢礼太重了,我怕……” “怎么……”燕离垂眸朝正悄然的想要离开的某人睃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打算始乱终弃?” 这什么和什么啊? 容锦真的不明折,他们明明在说的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好吧,怎么这人三言两语的功夫,就能将这事扯到终身归属的事情上?连始乱终弃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燕少主,你等会不会哭着喊着要求我对你负责吧? 容锦的念头才起,耳边响起了燕离幽幽的话语声。 “锦儿,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容锦脚一软,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幸好一只手稳稳当当的伸了过来,将她轻轻松松的便一把捞在了怀里。 熟悉的香味扑鼻入喉,容锦扶着那只坚实有力的臂膀站稳了身子,然后,缓缓抬头,朝某个再一本正经不过的人,咬牙问道:“难道这种事吃亏的不都是女人么?难道不是应该女人哭着喊着要男人负责么?” “我娘亲说,这种事很多时候男人也吃亏的,别的男人吃不吃亏,我不知道。不过,我娘亲当年有交待过,谁睡了我,谁就得娶了我!”燕离星子似的眸子眨了眨,微微倾身,看向容锦,“锦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娶你?”容锦觉得脑子就好似被塞了一田地的棉花,哪里都是白花花的,哪里都是软绵绵的,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问道:“难道不是应该我娶我吗?” “嗯,我自然是想娶你的。”燕离无比淡定的点头道:“可是我怕你不愿意,这样的话,其实我也是可以嫁你的。” 容锦捂脸。 老天来道雷,把这个臭不要脸的人收了吧! 容锦没有盼来一道雷,但好歹盼来了一个人,将她从眼前这尴尬的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少主,容姑娘,皇宫那边有消息了。”蓝楹匆匆走了上前,对燕离和容锦说道:“燕翊昨夜死了,说是二皇子的人动的手,这会子,皇上免了早朝,召了几位王爷和大臣在乾宁殿议事。” 容锦朝燕离看去。 别人知不知道,她不知道。但她却是万分肯定,这么短短的时间,即便是神医花和成也不可能叫燕翊清醒过来。特别是当她亲自领略了花千束以盅控人的手段后,她越发相信,燕翊的好转根本就是燕正天布下来猎杀燕轲和韦皇后的一个局! 燕离给了容锦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身看向蓝楹,轻声问道:“韦氏那边有什么动静?” “今天一早久不上朝的韦世礼上朝了,还有燕轲昨夜连夜赶去了将军府,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蓝楹说道:“依我看来,应该是怕一旦坐实了他弑兄之名,便会被燕正天拿下大牢,这才连夜投奔将军府。而韦世礼今天之所以会去上朝,估计也是想探探风声后,再做应对之策。” 燕离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少主,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蓝楹看向燕离。 “接下来,不是我们要怎么办。”燕离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而是温晋王,韦皇后,贺兰氏,燕正天,他们要怎么办!” 按照他的计划。 燕正天会与贺兰氏反目,韦皇后会为着燕轲与燕正天做殊死一博,而这个时候,就是温晋王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当然,这里面也不能少了我们的丽妃娘娘……燕离唇角挑了抹弧度,目光熠熠的看向容锦。 “锦儿,你来说说看,你觉得接下来会有怎样精彩纷呈的大戏?” 容锦笑了笑,略作沉吟后,缓缓开口说道:“首先得看燕正天如何安抚贺兰氏了!你知道的,女人一旦狠起来,那是连男人都要自愧不如的。再其次就看韦皇后的了,她若是对皇位誓在必得,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洗清燕轲身上的这个污名,而这个黑锅,谁背最合适?当然是贺兰氏!” “总之这两个女人越疯狂,燕正天的日子就会越难过,这种一辈子靠女人吃饭的软骨头,也许最初还壮志雄心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但随着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白热化,他一定会再找个女人的怀抱钻的。” “这个女人会是谁呢?”容锦朝燕离看去,似笑非笑的说道:“燕少主,你说呢?” 燕离对上容锦略显调皮的目光,温柔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回头对蓝楹说道:“蓝姨,让我们的人盯紧了韦府,任何的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 “是,少主。” 蓝楹转身退了下去安排。 燕离则是伸手握了容锦的手,抬头看了眼头顶已经大亮的天光,对容锦说道:“好了,我们回宫吧。” 容锦点头,“好戏已经开场,错过了开头,总不能错过中间的高潮,走吧。” 两人牵着手,踩着闲适的步子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这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一声又一声“让开,快让开”也跟着响起。 燕离牵了容锦的手往边上让了让,几乎是他们才侧身,油光水亮的高头大马便擦身而过,踏起一阵烟尘向前方跑去。 “好像是战王府的人。”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点头,“嗯,应该是去各府报丧吧?” 接下来,两人很久都没说话。 走着走着,不知道哪里突然就飘来一阵阵淡淡的桂花香,沁人肺腹,让人一次次的随着那花香深呼吸再深呼吸。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桂花香?”容锦问道。 “可能是晚桂吧。”燕离对容锦说道:“我娘说,有些桂花开得晚,也有一种桂花是月月开的,叫月月桂。” “噢,这香味挺不错的,等回头,我们回了京山,也种些吧。”容锦说道。 不想,燕离闻言,却是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燕离摇头,“京山有好几株千年老桂,你忘了?” “不是。”容锦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也种些这种月月桂,每个月都能闻上花香。” “行,你喜欢就可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说边往前走着。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照亮整个世界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照在那正小步走着,不时左右张望的两人身上,周边不时的响起早起的商人幺五喝六的声音,谁家的娘子对窗理妆,谁家的娃娃嘻哈哭笑,谁家的老妪……一切是那么的平凡,可一切又那么的不同。 行走在这其间的容锦和燕离,心里突然间不约而同的生起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她们只希望,脚下的路长点再长点,能让她们将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再多挽留片刻! …… 皇宫,临华殿。 燕正天看着木然坐在榻上,便是他进来也不曾起身相迎,整个人脸上罩着一层死灰之色,人如泥胎木塑的贺兰氏,默了默后,对身侧的童喜摆了摆手。 童喜连忙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玉梅,然后便恭敬的弯身退了出去。紧接着玉梅也带着殿内的宫人悄然退了出来。 眼见大殿内便只剩他二人,燕正天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至目光呆怔的贺兰氏身前,稍倾弯身握住贺兰氏冷得像冰一样的手,双手合拢捂了起来。 “阿馨,朕知道你很难过,朕实话同你说,其实,朕心里也如同刀割一般。”燕正天将贺兰氏的手放到脸侧,继续说道:“你放心,朕说过的,翊儿他肯定不能白死,朕一定会替他做这个主……” “皇上!” 头顶响起贺兰氏沙哑的如同用砂纸打磨过的声音。 燕正天握着贺兰氏的手便僵了僵,下一刻,他慢慢抬头朝贺兰氏看去,对上贺兰氏僵直的目光,燕正天抬手温柔的抚了抚贺兰氏略乱的发髻,轻声说道:“阿馨,你想跟朕说什么?” 贺兰氏僵直的眸子似是动了动,她看着半蹲在自已身前的燕正天,半响,突然说道:“皇上,我想让荣安去陪翊儿。” 燕正天脸上的神色明显的似是冻住了,一对诡谲的眸子更是急剧收缩着,直直的看着正满目哀戚朝他看来的贺兰氏,半响,哆嗦着嘴唇问了一句,“阿馨,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让荣安去陪翊儿。”贺兰氏再次轻声的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 燕正天拧了眉头,韩铖死了,他手里掌怀着的那二十万兵马,燕正天正想着要如何收归在自已手里,这个时候,他是绝计不愿再让战王府出波澜的,不然,这兵权便是收上来了,只怕也不是他想要的那样! “为什么?”贺兰氏看着燕正天,僵硬的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我们翊儿那么喜欢荣安,他怎么会忍心让荣安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呢,你说是不是?” 燕正天起身,坐在了贺兰氏的身侧,松开一只手,抬手将她拥在怀里,柔声说道:“阿馨,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现在不可以。” “现在不可以?”贺兰氏重复着燕正天的话,稍倾,她眉眼轻垂,眸中掠过一抹浓浓的讥诮之色,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 “再等着一两年吧。”燕正天思忖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你知道的,韩铖他才死,若是你立时就让荣安去陪翊儿了,朕怕……” 燕正天的话顿在了那,似是在斟酌着要怎么往下说。 “皇上怕什么?”贺兰氏等了等,没等来燕正天的话,她抬头看向燕正天问道:“皇上是怕那些韩铖的旧将心有不满,即便您上了兵权,可他们却不能为您所用不说,还另有二心,是不是?” 韩铖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他拍了拍贺兰氏的肩膀,柔声说道:“看,阿馨,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不!”贺兰氏摇头,“皇上错了,臣妾其实很多事都不知道。” 燕正天蹙眉。 贺兰氏却是顾自接着往下说,“比如,臣妾不知道翊儿他现在到哪了?有没有喝孟婆汤,有没有奈何桥上回头望,有没有……” “阿馨!”燕正天打断贺兰氏的话,“朕说了,你的心情朕都明白,朕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翊儿,他也是朕的孩子,你心疼,朕岂能不心疼?可是……” 贺兰氏默默的低下了头。 燕正天略带凌厉的话声,在看到贺兰氏突然弯下的颈项,看到她发髻间的丝丝银光时,嘎然而止。 他的阿馨老了! 深吸了口气,燕正天握着贺兰氏的手紧了紧,“阿馨,朕想让你来教导小五,你愿不愿意?” “小五?”贺兰氏一脸不解的看向燕正天。 燕正天点头,“就是屿儿,你也知道小五的生母出身一般,而朕看小五与翊儿年幼时到有几分相像,你现在心里难过,不如便将小五接到你宫里来住些日子,你看怎么样?” 贺兰氏整个人忽然就颤抖了起来。 燕正天先始不以为意,但在贺兰氏久久停不下来后,他这才惊觉事情不对,连忙双手一伸,将贺兰氏整个的抱在怀里,急声问道:“阿馨,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朕,朕这就宣太医。” 话落,才要喊来人,耳边却响起贺兰氏哆嗦着的嗓音。 “我,我没事。”贺兰氏抬起抖得跟风中的树中一样的手,抱住了燕正天的脖子,然后慢慢的偎了上去,轻声的坚决的说道:“皇上,别,别担心,我,我只是想起翊儿,一时间太难过了。” 话说到最后,已经好了很多。 燕正天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正欲再小意开解几句,却不想,手上突然一凉,下一刻,便看到低垂着头的贺兰氏,眼泪大滴大滴的夺眶而下。 “阿馨……”燕正天紧了紧怀里的贺兰氏,轻声道:“你想哭,你就哭吧,朕在这里。” 贺兰氏摇头。 她不想哭,她为什么要在他的怀里哭? 她非但不想哭,她还想笑。 让她养小五是吗? 好啊,她就养给他看看吧? ------题外话------ 嗯,明天要出远门,今天就不万更了。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80天生戏子 “皇上,燕离燕公子和容锦容姑娘求见。” 燕正天闻言一怔,神色略显错愕的看向童喜,“他两人求见?” 童喜点头,目光悄然的觑向燕正天,轻声说道:“皇上若是不想见,奴……” “不,”燕正天的童喜的话,揉搓着滞涨的额头,说道:“请了进来吧。” “是,皇上。” 童喜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弯腰弓背神色恭敬的将燕离和容锦二人请了进来。 两人才要上前行礼,燕正天却已经是摆手,淡声说道:“免了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的。”末了,又吩咐童喜给他二人看座。 容锦和燕离也不坚持,在小太监抬来的椅子里依次坐下,由燕离先开口向燕正天问好。 “皇上身子好些了没?” 燕正天微微颌首,抬手揉了揉好似灌了铁的额头,说道:“好些了。” 燕离便点了点头,表示既是这样,那他便也安心了。 燕正天这时却是看向燕离和容锦,眸子深处掩着一缕几不可见的疑惑的不解,问道:“阿离,昨夜,长芳殿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燕离淡淡的撩了向燕正天。 对上燕离那深遂如星子的眸子,燕正天心头微顿,下一瞬,不自觉的撇开目光,咳了咳后,这才轻声说道:“噢,朕昨天赶到长芳殿的时候,你和容姑娘都不在,韩爱卿却是突然进了宫,说是……”目光看了眼燕离身边的容锦,接着说道:“说是容姑娘身边的琳琅姑娘对战王妃用毒,要求朕替他主持公道。” 燕离笑了笑,“皇上怕是记错了,今天一早,战王府世子对外宣布,战王昨夜暴疾而亡。” 不过是一句话,连韩铖昨夜进宫之事都给否定了! 燕正天微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微芒。 韩铖没有起到他预期的作用,他不是不恼!燕离和容锦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不是不恨,但恼也罢,恨也罢,他此刻最想的,便是想着如何补救这不在计划中的意外! 燕翊死了,燕轲此刻担着弑兄的罪名,韦婧芬和韦世礼那个老匹夫,定然不会就此认输,谁知道他们还会使出什么手段?万一因昨夜之事,燕离向韦氏投诚,那他……燕正天纠结的眉头简直可以打结。 一时间,又是埋怨花千束是个废物,一时间,又恨燕离命太好,这样都弄不死他! 可,所有的情绪此刻都不得不被压下,他必须尽力挽救他与燕离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关系,更必须牢牢的抓住燕离站在他的这一边。 咽下心头翻涌的憋屈,燕正天一夜似是苍老不少的脸上,绽起一抹苦涩的笑,“阿离,你心里是不是在怪舅舅?” 舅舅?! 燕正天前后的转变,成功的恶心到了燕离。 他不由就想起了昨夜蓝玉对韩铖说的那句“作为男人,你实在让我这个同为男人的人感觉到一种耻辱!”他能说,他此刻也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吗? 燕离眼睑微垂,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冷冷说道:“没有,我从来就没怨怪过皇上。” 不想,燕正天听到燕离的话,却是轻轻摇头。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燕离的话。 容锦见燕正天摇头,差一点就嗤笑出声。 这人真是生错了年代,晚生个几千年,别说什么金像奖,华表奖,那令全球瞩目的小金人怕也是非他慕属!天生的戏子命,却成了皇帝,果真是造化弄人! 容锦心里万分鄙夷,偏生某个戏子却是入戏太深,坚持演戏演全套。 燕正天摇头之后,缓缓开口说道:“阿离,就算是你怨怪朕,朕也能理解。” “哦?”燕离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看向燕正天,“皇上这般说,到真是叫我惶恐。” 燕正天深深的看了眼燕离。 惶恐? 燕正天眉眼深处再次给了自已一个讥诮不已的笑。 “这江山虽是祖宗传下来的,但朕的皇位却是你娘亲替朕争来的,没有你娘,朕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遍,又哪来今天的这无上荣尊?” 燕离唇角轻翘,微垂的眸子是一抹难以揣测的幽深微芒。 “于公,你娘于国有功,于私,你娘于朕有恩。”燕正天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论是于公于私,朕都亏欠你,亏欠你娘。” “皇上言重了,为国尽忠,为君尽节,是每一个为人臣子都应该做的。”燕离轻声说道。 燕正天看向燕离的目光微微一紧。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回答,不得不说,不管是发自内心还仅只是燕离不宣之于口的讥诮嘲讽,听着却委实叫人心情舒爽。燕正天脸上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便松了松,郁沉的眉眼间也多了一抹亮色。 他的这番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容锦的眼睛。 容锦扯了扯唇角。 可能每个皇帝不论自已是怎样的皇帝,但却都希望自已的臣下尽忠尽义的吧?他们虽然从小便熟读诸子百家,被教授为君之道。但似乎总是选择性的偏身于君君臣臣的思想观念,忘了若为君不仁,侧为臣不义! 试想,倘若当日燕正天不是因为猜忌,不是为了夺权,护国公主如何会远走?护国公主不走,北齐又岂会出现如今韦氏一家独大,皇权岌岌可危的情况发生? 可见凡事真就是有因才有果! “阿离,你娘把你教得很好。”燕正天颇为感概的轻叹了一句。 燕离笑了笑,对燕正天的话不置可否。 既然燕离不意提起昨夜之事,燕正天自然也不会刻意去触及,若真的抽丝剥茧寻根溯源,只怕,他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是故,在一声感叹后,燕正天轻声问了一句,“阿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不待燕离开口,燕正天突然抬头看了眼容锦,笑着说道:“容姑娘已经及笄了吧?” 容锦对上燕正天看过来的目光,一顿之后,微微颌首。 燕正天便又笑着说道:“容姑娘及笄了吗?” 容锦摇了摇头。 “哦?”燕正天似是没有想到,顿了顿后,又道:“什么时候及笄?” “明年。”容锦轻声说道。 “快了。”燕正天笑着说道,话落,目光撩向一侧的燕离,略为沉吟后,温声说道:“阿离,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燕离抬头看向燕正天,他有什么打算?这是什么意思? 虽满腹疑惑,但片刻之后,燕离仍旧轻声回答道:“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求见皇上,一,是来看看皇上,二,则是来跟皇上辞行的。” “辞行?”燕正天疑惑乱的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说道:“我打算和容锦回京山。” “回京山?”燕正天看向燕离。 燕离点头,“是的,才短短数月的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和锦儿实在不习惯,我打算带她回京山。也许……” 见燕离顿在那,燕正天不由便凝了目光。 燕离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笑后,说道:“也许,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我们都不会再来北齐了!” “为什么?”燕正天失声问道,不待燕离开口,他又紧接着说道:“阿离,这里必竟是你娘亲从小长大的地方,京山虽好但却地处荒凉,你就没打算过和容姑娘留下来,在这里安居乐业吗?” 留下来?安居乐业? 燕离和容锦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目光,两人的眼底同时闪过抹一闪而逝的讥诮。只怕,若是他真的说要留下来不走,第一个不愿意的,便是你燕正天吧? “我不喜欢这里,”燕离迎着燕正天三分怀疑七分淡漠的目光,轻笑着说道:“皇上知道的,我在京山出生,在京山长大,对我来说,京山才是我的家。” 燕正天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 燕离朝燕正天看去,“皇上想说什么?” 燕正天目光看向一侧的容锦,笑了道:“只是容姑娘却是在燕州府长大,她能习惯京山的荒凉和幽静吗?” 容锦见燕正天点了她的名,便是再不愿与燕正天有所牵扯,却也不得出声回答道:“皇上可能不知道,我虽然在燕州府长大,但却一直很少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十三岁之前,随着我娘亲一直生活在燕州容府的偏院。” 言下之意是,放心,她是个耐得住寂寞也守得住繁华的人! 燕正天微笑着给了容锦一个赞赏的目光。 心里却是由不得的思量。 是放虎归山,还是再作图谋! 只须臾间,燕正天便有了主意,“朕的意思,是想你留下来的。必竟,你娘亲已经不在了,朕和你的表弟表妹们,是你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大家在一起,才有个照应。可若是你执意要离开,朕自然也不好久留。不过,你看是不是留下来,等容姑娘及笄,由朕亲自为你和容姑娘主持完大婚,再走?” 容锦要到明年五月满十五,也就是说两的婚事安排的再紧凑,也要到明年的六月份。现在离明年的六月份还有满满的几个月,足够燕正天慢慢筹谋,仔细谋划! 燕离朝容锦看去,“锦儿,你怎么说?” 容锦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听你的!” 燕离点了点头,这才抬头看向燕正天,“皇上,真的要亲自替我们主持大婚吗?” “当然!”燕正天眼见燕离有松动之意,不再像之前一样坚决要离开,越发笑得温和的说道:“大婚,没有一个至亲的长者主持,怎么行?” 燕离似是还在犹豫。 燕正天便又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朕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娘的封号是护国公主,朕想将护国二字转赐于你,封你护国公,不知你意下如何?”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再偷一天懒,明天万更奉上!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81尽灭 “护国公?” 韦皇后目光微怔的看向韦秀。 韦秀点头,“是的,皇上还说待容姑娘及了笄,要亲自替他们主婚。” 韦皇后闻言,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没好气的说道:“他以为人家都跟他一样,脑子是当摆设的?先借着花千束的手,想要人家的命,失败了,又立马扔个国公的爵位出去,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还真是……” 韦皇后的话没有说完,剩下的只有满满的难以掩饰的嘲讽讥诮之意。 韦秀想着这位皇上的做派,也不由得眉目间绽起一抹讽笑,末了,轻声说道“娘娘,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就让二殿下担了这弑兄的嫌名不成?这名声定下了,将来就算是二殿下问鼎天下,只怕……” 韦皇后圆圆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剔骨的寒意,却是一瞬即使,转瞬,淡淡道:“放心,我自有计较。” 韦秀朝韦皇后看过去。 韦皇后却是无意多说,而是略作沉吟后,轻声问道:“皇上今儿歇在哪?” 韦秀轻声说道:“皇上今儿歇在乾宁殿。” “乾宁殿?” 韦皇后一脸惊讶的看向韦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去安抚贺兰氏吗?怎的…… 韦秀摇了摇头,往常一月里,皇上也有大半个月里歇在乾宁殿,这些日子,偶尔也会召妃嫔侍寝,只是次数少得可怜。确切的说,燕正天在女色上面,算是个比较节制的皇上! “皇上好似召了林嫔侍寝。”韦秀的声音继续响起。 韦皇后豁然拔身而起,目光锐利的看向韦秀,“五皇子的生母,林韵瑶?” 韦秀点头,不解的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往常皇上他也……” “你不必说了,你现在亲自去趟拾翠殿,告诉蒋明怡,我要见她。”韦皇后打断韦秀的话。 这个时候……韦秀抬头看了眼多宝架上的沙漏,这都快三更天了,这个时候去将丽妃召来,只怕,回头这事就得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娘娘,您看,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韦秀轻声劝道,“明儿一早,她们都要来向娘娘请安,您到时留丽妃娘娘一步便是。” 韦皇后下意识的便要反驳,但在抬头看到窗外漆黑的夜色时,默了一默,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办吧。” 韦秀松了口气,“不早了,娘娘早些歇了吧。” 韦皇后点头,由着韦秀上前侍候着她躺下,只是,等韦秀抬手将大红缦帐放下时,却是轻声说道:“阿秀,你陪我一起睡吧。” “好。” 韦秀简短的应了一声,等侍候好韦皇后,走到桌前换了一炉香味清淡的安息香后,转身去了外间的侧殿,抱了自己的被子过来,在韦皇后床下的脚榻上铺了,躺了下去。 三更的鼓声隐隐响起,韦秀原本还以为韦皇后留她,是要跟她说些私密话,等了又等,没等到韦皇后的声音响起,渐渐的便放下了提着的精神,朦朦胧胧的起了睡意。但却在她闭上双眼,几欲入梦时,耳边忽的便响起了韦皇后的声音。 “阿秀,林嫔的儿子今年几岁了?” 韦秀猝然一惊,睡意顿时消失怠尽,半支了身子看向缦帐内躺在那隐隐约约如一道山峦的身影,轻声说道:“回娘娘,五皇子今年九岁了。” “九岁了?!”韦皇后轻叹一声后,再次没了声响。 但韦秀的睡意却是被她这句问话给砌底的弄没了,她等了等,眼见韦皇后如同说梦话般,说完那句话后,再没了声音。便再次慢慢的睡了下去,只一颗心却是如烧开的沸水一般,“咕咚咕咚”的没个安宁! 皇上膝下共有六位皇子,但三皇子和六皇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剩下的大皇子为淑妃所出,二皇子则是娘娘嫡出。 四皇子燕进今年十一岁,生母宁妃;五皇子燕屿九岁,生母林嫔来自民间;七皇子燕玄则是九岁,生母康嫔出身也不显。 在这后宫,生下皇子的后妃位份自是不同于那些生了公主或是膝下无所出的后妃,但却因着皇上独宠贺兰氏即便是这些后妃膝下有子,这些年来在这深宫也是寂寂无闻,特别是宁妃,因早年其兄在宫宴醉酒失仪,宁妃差点便被牵累被打进冷宫。还是因为那个时候四皇子年幼,宁妃又走了贺兰氏的路子,贺兰氏代为说情,皇上看在四皇子的份上,这才算了。但,如此一来,却是连最初的一点情份也没了。 而五皇子燕屿的生母林嫔林歆瑶和七皇子燕玄的生母康嫔康德惠都是来自民间选秀所出,家势本就低人一等,两人生性又谨小慎微,在这后宫几乎就如个透明人所在。不然,娘娘也不会容忍五皇子和七皇子平安至今! 可现如今却是不一样了,皇上最喜的大皇子没了,二皇子在皇上心里是什么位置,自不必说。四皇子不足为惧,五皇子和七皇子……韦秀翻了个身,脑海里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难道,皇上是想五皇子…… 念头才起,韦秀吓得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脱口而出道:“娘娘……” 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刺耳,原以为已经沉沉入睡的韦皇后,忽的便探出染着鲜红丹蔻的手将床前的帐缦缓缓撩起,探头看了韦秀,目光幽幽的如同丧崽的母狼,她看着脸色苍白坐在那的韦秀,缓缓开口问道。 “你想明白了?” 韦秀怔怔的点头,她想明白了,娘娘她可能是早就想到了吧? “怎么办?”韦秀扑了上前,攥住韦皇后身上的大红锦被,轻声问道:“娘娘,怎么办?” 怎么办? 韦皇后如银盘似的脸上绽起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洗清轲儿的弑兄之名,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自然就怎么办!” 既然娘娘这样说,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韦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冷静下来的韦秀自然思绪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再说,她本身也就是个极聪明的人。联想到之前韦皇后要见丽妃的事,韦秀想了想,犹疑的看向韦皇后。 “娘娘,您之前要召丽妃来,是因为什么?” 韦皇后没有立即回答韦秀的问话,而是幽幽的叹了口气,默了一默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你还记得你当日曾问过我,为什么要对真宁公主动手吗?” 韦秀点头,当日真宁重伤在宫中养伤,韦皇后示意侍候的宫人在真宁公主的药里下毒,真宁公主这才不治而亡的。当时,她确实问过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娘娘是怎么回答她的? 韦秀拧眉反思的时候,韦皇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你以为我是不忿皇上宠幸那个叫鹤翎的宫人才出的手,但其实我的目标一直就是丽妃。有道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韦秀不语,安静的看着韦皇后,等她往下说。 “在这深宫里,我想让个宫人咬她蒋明怡一口,还会是什么难事不成?”韦皇后冷笑着说道:“蒋明怡要想平安无事,就得站我这条船上来。之前我示意她,让她带着那个叫鹤翎的宫人去乾宁殿侍疾,她不是也照做了?我让她指使鹤翎给皇上喂食无极丹……你看这些日子,皇上的面色和精神是不是很不济?” 韦秀想了想,轻轻点头,“皇上这些日子看着确实精神差了许多。” “嗤”韦皇后嗤笑一声,冷声说道:“那无极丹最主要的成份便是五石散,于男女之事最为助兴,但用一次却是伤一次根本,且看着吧,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韦秀自是明白韦皇后那句“不会等太久”意义何指。 “那现在……”韦秀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圆圆的眸子如窗外的夜色般,冷得沁人。 “贺兰氏为了燕正天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竟然连自已儿子的命都舍得搭上,这个人不是疯了也是快要疯了。”顿了顿,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过这样也好,她越疯,我的轲儿才越能洗清身上的污名。” 韦秀目光间生起一抹疑惑。 贺兰氏却是无意多说,打了个哈哈,说道:“不早了,睡吧,明天一早,你记得让人去趟拾翠殿,请丽妃走一趟。” “是,娘娘。” 一夜无话,似乎闭上眼没多久,天就亮了。 用过早膳,韦皇后照例使了椒房殿的管事太监安北前往乾宁殿,问候燕正天的病情。而这边厢,后宫排得号上的后妃们也齐齐来给韦皇后请安。 韦皇后的目光特特的五皇子生母林嫔的脸上停了停,并不似往常的妃子们侍寝过后,脸上的桃红花色娇艳欲滴,林嫔一对清秀的眸子下一圈黑黑的青色,虽然以妆粉遮了,但却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憔悴来。 知悉内情的韦皇后自是不会想到,这是纵欢所至。且不说皇上原就不好女色,单说宫里才出了这样大的事,他除非是疯了,才能在这个时候跟林嫔这个昨日黄花被翻红浪!她相信,必是燕正天跟林嫔说了什么话,才会使得林嫔夜难成寐,从而留下了眼底的这片青色。 但,韦皇后知道,却不代表旁人明白。 “啧啧,林嫔姐姐,瞧瞧你这眼下的青黑,这是怎么了?昨夜很辛苦吗?” 说话的是李昭仪,与林嫔同时进的宫,长相更是要超出林嫔许多。只可惜遇上个自诩长情且对女色无所谓的皇帝,雨露均沾的结果便是,不如她的林歆瑶一进怀了龙嗣,且一举得子,从昭仪升成了嫔。而她…… 李昭仪的话引起一片不小的震动,众人窃窃私语的看向林嫔,目光探究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林嫔本就因为昨夜皇上说要将五皇子交与淑妃教养,而忐忑不安。此刻又因为李昭仪的话一瞬站上峰口浪尖,本就胆小的她,脸顿时便白了。有心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后宫,谁不知道皇上最最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淑妃娘娘,便是这每日的晨昏定省,淑妃娘娘也是可以说不来就不来的。偏偏,在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后,皇上非但没有宿在淑妃娘娘的临华殿,还将她召去了乾宁殿侍寝……林嫔额头上一瞬间生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甚至不敢想,若是让大家知道皇上要将五皇子交给淑妃娘娘教养的消息传开后,她和她的屿儿会不会被这群女人撕了! “咦,林嫔姐姐怎么话也不说了?”李昭仪掩了嘴,吃吃笑道:“也是,皇上对林嫔姐姐可是独一份,还能跟我们说什么啊!不过……”李昭仪话声一顿,目光淡淡的掠了眼神色淡淡的韦皇后,呵呵笑着说道:“林嫔姐姐,你好像忘了,这里可是椒房殿,你这样……” “李昭仪也知道这里是椒房殿吗?” 韦皇后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李昭仪的话。 李昭仪猝然抬头朝上首的韦皇后看去,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一脸冰霜的韦皇后,李昭仪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婢妾该死,娘娘恕罪!” 后宫原就是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对上韦皇后,连燕正天都要避其锋芒,更何况是她们这种无根无底的妃子?捏死她们,真就是像捏死蚂蚁那么简单! 李昭仪一跪,林嫔犹豫着是不是也要起身跪下时,韦皇后已经摆手制止了,“都下去吧,皇上那边也不知道太医怎么说,从明儿个开始,就不必来椒房殿请安了,空了多往乾宁殿去看看皇上吧。” 大皇子没了,剩下的几个皇子皇上从来就没正眼看过,虽说昨夜皇上召了林嫔侍寝,但谁知道是冲着五皇子还是冲着林嫔呢?现如今,这宫里的形势可是微妙的很,不过,若是能在这当口,得了皇上的喜欢,一举得子,那……众人脸上一时间欢喜的难以言喻。 韦皇后却又在这时,单点了李昭仪说道:“至于李昭仪,你就先在屋里抄一个月的《女戒》吧。” 李昭仪春花秋月般的脸上顿时生起一抹灰败之色,怔怔的看着韦皇后好半响都没言语。 韦皇后却是多看她一眼都不愿,眼见得丽妃混在一群宫妃中间起身便要行礼退下,她淡淡的喊了一声,“丽妃妹妹,你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是,娘娘。” 丽妃自人群里退了出来,笑盈盈的走了上前,坐回了之前自己的位置。 众人还愣在原地,自有韦秀站了出来客气有加的逐客! 偌大的宫殿,一瞬间静谧无声。 韦秀带着宫人悉数退下,韦皇后目光淡淡的撩了眼低眉垂目一脸温顺的丽妃后,冷声说道:“昨夜皇上为何会召林嫔侍寝?” 丽妃错愕的抬头看向韦皇后,似乎不明白韦皇后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韦皇后对上丽妃疑惑的眸子,扯了扯嘴角,冷声说道:“那个叫鹤翎的宫人好像不是很有用啊!” 这是什么意思? 丽妃抬目看向韦皇后,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娘娘,不是鹤翎没什么用,而是除了淑妃娘娘外,只怕还没有谁能让皇上对她长情。” 韦皇后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看向丽妃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戾气的锐利,“你什么意思?” 丽妃笑了笑,神色淡淡的看向韦皇后,“娘娘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吧!” “蒋明怡!” 韦皇后喝斥的声音响起。 “娘娘,”丽妃却是根本不给韦皇后发作的时间,她垂眸理了理身上的罗裙,站了起来,看着韦皇后,“您想要我婢妾做的,婢妾都按着您吩咐的去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婢妾能力就这么大,您要是觉得婢妾不堪重任,娘娘可以另寻合作伙伴!”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韦皇后先是怔了怔,回过神来,拿起身侧茶几上的茶盏就扔了过去。茶杯擦着丽妃的裙摆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丽妃一身。 “蒋明怡,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与本宫说话?”韦皇后强压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当真以为这宫里除了你,旁人本宫便用不得吗?” 丽妃叹了口气,扯了帕子去拭裙摆上的茶渍,嘴里却是淡声说道:“这宫里甘愿为娘娘所驱的人如过江之鲫,娘娘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抓一把。” “哼!”韦皇后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就好。” 丽妃将染了茶渍的帕子随手一扔,抬头看向一脸怒色的韦皇后,“可是娘娘,难道换一个人就一切能如娘娘所愿?” 韦皇后脸上一滞。 她当然知道,换一个人,结果也不见得就比现在的好。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 你蒋明怡凭什么跟我叫板? 就在韦皇后想着要如何开口申斥丽妃一番时,耳边却再度响起丽妃的声音。 “娘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留下婢妾,真的就是为了跟婢妾算皇上突然召林嫔侍寝的事?” 当然不是! 韦皇后几欲脱口而出。 深吸了口气,韦皇后圆润的下颌微抬,示意丽妃坐下说话。 待丽妃坐下,韦皇后垂了眸子,将要说的话在心里重新过了一遍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适才,本宫的态度不大好,丽妃妹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丽妃娇艳的脸上绽起得体的笑,“娘娘言重了,说起来,其实婢妾也有错。其实婢妾在知道昨夜皇上召了林嫔侍寝后,婢妾心里也不好受,一个晚上没睡好,难免今天脾气就差了点,还请娘娘恕罪。” 话落,起身对着韦皇后盈盈一福。 这就算是各退一步了! 便是心中诸般不快,但韦皇后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相反,眉宇间还隐隐有着一抹宽和的笑意,对着屈膝行礼的丽妃摆了摆手,“话说开了就好,坐下吧。” “婢妾谢娘娘恩典。” 丽妃重新坐了下来。 比起之前两人的剑拔弩张,这会子,气氛明显就好了很多。 “妹妹没有说错,本宫之所以留下你,其实是另有要事商议。”韦皇后看着丽妃,一字一句说道。 丽妃目光含笑的看着韦皇后,示意,她有话尽管说。 韦皇后默了一默,犹疑的说道:“本宫想要丽妃妹妹帮着办一件事,这件事办成了,从此以后,京都安顺候府将是世家第一家!” 丽妃圆圆的眸子瞳孔急剧一宿,下意识的垂了眸子,稍倾,眉梢微扬,柔声说道:“娘娘,婢妾还是那句话,您吩咐的事,婢妾自当竭尽全力,但成与不成,婢妾委实不敢保证。” 韦皇后笑了笑,说道:“这件事妹妹一定办得成。” “娘娘,且说说看!”丽妃温声说道。 韦皇后目光直直的看着丽妃,“妹妹只需替本宫捎一句话给淑妃娘娘便成。” 丽妃一脸不解的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圆润的脸,微微往前一倾,凑到丽妃跟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告诉淑妃,皇上要立五皇子做太子了!” “娘娘……”丽妃骇然变色。 韦皇后对上丽妃因为受惊而陡然惊缩的眸子,翘了翘唇角,冷冷笑道:“怎么了?丽妃妹妹是太意外,还是太失望?” 丽妃摇头,末了,嗤笑一声,说道:“娘娘,婢妾膝下无子无女,谈不上是意外还是失望,婢妾只是……”话声一顿,目光轻抬,对上韦皇后阴冷的眸子,淡淡道:“只是为二皇子不忿罢了!” 韦皇后冷冷的挑了眼丽妃,“二皇子自有本宫替她作主,当然,本宫还是要替轲儿谢谢丽妃妹妹。” 丽妃笑了笑。 该说的话说完,丽妃没有久留,韦皇后也无欲多留。 待得丽妃出了椒房殿,韦秀走了进来,对韦皇后说道:“娘娘,丽妃她……” 韦皇后冷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有她后悔的。” 韦秀心知,这是韦皇后已经有了打算,将来事成之日,这丽妃怕是不会留了。 念头才起,耳边响起韦皇后的话,“安北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因着之前娘娘留了丽妃说话,便没敢进来回话,奴婢这就将他喊进来。”韦秀说着,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身后跟着安北折了回来。 安北才要上前行礼,却是被韦皇后给摆手阻止了,“乾宁殿那边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乾宁殿那边,皇上今日没上朝,仍旧召了众位大人在乾宁殿议事,稍后,单独留了温晋王,右相大人,和六部尚书几位大人说话。”安北轻声说道。 韦皇后抿了抿唇,温晋王倒也罢了,这位右相房先明可是帝党,而六部尚书除了工部尚书外,其他几部尚书都是保持着微妙的态势,兵部尚书崔缙彦便不说了,户部尚书管伯英因着之前郧国公府燕翊之事,怕是这会子已经沦为帝党了吧? 燕正天这个时候留下这些人……韦皇后阴沉的眉眼顿时能滴出水来。 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片嘈杂声。 韦皇后脸上的怒色顿起。 韦秀连忙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殿外的声音一瞬间静了下来,不多时,韦秀去而复返。 韦皇后朝韦秀看去,“怎么回事?” 韦秀抬头看了眼安北,韦皇后摆了摆手,对安北说道:“你下去吧,盯紧了乾宁殿,还有临华殿那边也别放松了,有事随时来报。” “是,娘娘。” 安北退了下去。 韦秀这才上前,轻声说道:“娘娘,是林嫔求见。” “林嫔?”韦皇后错愕的看向韦秀。 韦秀点头,犹疑的问道:“娘娘要不要见?” 韦皇后想了想,点头道:“即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韦秀应声,转身退了下去,将林嫔引了进来。 林嫔一进屋便上前行礼,“婢妾见过皇后娘娘金安。” 韦皇后摆了摆手,示意韦秀搬了个绣墩给林嫔坐,待林嫔坐下后,她这才轻声问道:“你去而复返,可是有事?” 眉眼低垂的林嫔顿时默然。 她不说,韦皇后也不催,捧了茶盏细细的抿起茶来。 林嫔是因为之前李昭仪的那番拈酸吃醋来表忠心的,还是……韦皇后尚在揣测,却不防耳边突的响起林嫔一声凄厉的哭喊声。 “求娘娘救婢妾和五皇子一命!”一直默然的林嫔“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韦皇后膝下。 韦皇后握着茶盏的手僵了僵,但很快便定下神来,她放了手里的茶盏,略略坐直了身子,看向林嫔,“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让本宫救起命来?” 林嫔一张巴掌大的清秀小脸,这会子已经完全白了,即便是涂着艳丽的唇脂,却也掩饰不了脸上的灰败和绝望。 “娘娘,求娘娘救救婢妾和五皇子,婢妾来世做牛做马报娘娘大恩大德。”话落,林嫔“咚”的一声,重重的磕了下去。 “林嫔。”韦皇后伸出一只脚抵在了林嫔的脚下,冷冷说道:“你什么都不说,便说要本宫救你们母子二人的命,莫不是以为本宫能掐会算不成?” 眼前大红绣牡丹花的绣鞋,江南御贡的珠光缎,合浦的南珠,光这一双绣鞋便够寻常中户人家一年的开销。 林嫔顺着绣鞋抬起脸,对上韦皇后微微倾身,如冰似霜的眉眼。 她下意识的便打了个抖,她不是初初入宫。相反,她在这宫庭内院已经生活了整整十三个年头,这十三年里,她从最初的天真懵懂走到如今的谨小慎微,从最开始的想要出入头地到现如今的只求母子平安。 可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要求,现在都要失去了! 豆大的泪珠突然就从林嫔的眼里滚滚而下,哭到伤心处,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她先是慢慢的佝偻着身子,紧接着整个人匍匐在地,却又怕哭声传了出去,双手死死的捂着嘴,任哭声在掌间受伤的兽般沉闷呜咽响起。 韦皇后挑了眉头,大家都是女人,也都是母亲,她能理解林嫔此时的绝望,但这里是深宫,最没用的便是同情心。 “别哭了,”韦皇后的声音闷闷在头顶响起,“你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没用的就是女人的泪水。” 哭得不能自已的林嫔,在听到韦皇后的话时,抖动的身子突然就僵了僵。 是啊,这深宫内院,泪水除了能出卖自已的懦弱可欺外,它还有什么用?慢慢的,林嫔收了泪,缓缓抬起头,用那对红肿的眼睛看着韦皇后,一字一句说道:“娘娘,昨夜皇上召婢前往乾宁殿,实则不为侍寝,而是要求奴婢将出五皇子由淑妃教养。” 韦皇后闭了闭眼。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自林嫔嘴里听到这个消息,胸口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刺痛。 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韦皇后才平复了心中的那股刺痛,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幽深的看着跪在地上妆容哭花的林嫔,“你不过是个嫔位,淑妃却是这后宫仅次于本宫的独一份,五皇子由她教养,对五皇子的将来……” “娘娘,”林嫔惊慌的打断韦皇后的话,“娘娘,婢妾发誓,婢妾从来就没有那个念头,婢妾只想着,五皇子能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做个闲散宗室就行了。” 韦皇后看着情急不已的林嫔,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在唇角漾开。 这个要求难吗? 放在寻常富贵人家,应该不难吧? 即便不是寻常富贵人家,便是这皇宫,若不是遇上燕正天这样的皇上,应该也不难吧? 只可惜……韦皇后垂了眼睑,“林嫔,你是不是担心,五皇子养在淑妃膝下,本宫会对她不利?” 林嫔霍然抬头看向韦皇后。 没错,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经过这些年的冷眼旁观,她再明白不过,这深宫华庭不过就是一座渡了金的牢笼,她们都是这笼子里的鸟。一日在这笼子里,一日就生死难由己。 她不是那些没有皇子的后妃,她有五皇子,她只要再等个十年,五皇子成年封王僻府另居,她就可以离开这个笼子。 未来的美好是可预期的,她为什么要放去那可预期的美好,而将生命当成一场赌注去博一个不确切的未来? 林嫔摇头,“娘娘,婢妾没有这个想法,婢妾……” “林嫔。”韦皇后打断林嫔的话,“你怎么想,本宫不在意也无须在意,不过,你既然求到了本宫跟前,本宫可以给你一句话,本宫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过不去。” 林嫔怔怔的看着韦皇后,似是不明白韦皇后的意思。 “娘娘,婢妾不想与五皇子分开,婢妾……”林嫔再次泪流满面的看着韦皇后,“娘娘,求娘娘开恩,垂怜婢妾。” 韦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林嫔,本宫虽是六宫之主,但这天下是皇上的,便是本宫也不能违抗圣意。你,真的求错人了!” 林嫔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韦皇后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给韦秀。 韦秀笑着走了上前,伸手去搀扶地上三魂好似失了二魂半的林嫔,柔声劝道:“林嫔娘娘,您也体谅下我们娘娘吧,皇上金口玉言,他说的话,谁敢反驳?” 林嫔摇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韦秀扬声喊了宫人进来打水侍候林嫔梳洗,等扶了林嫔坐好,她亲自往铜盆里投了帕子服侍林嫔净脸,又接过宫人手里的胭脂水粉,亲手替林嫔上妆。 “其实啊,我家娘娘有一句话,是真的说对了。”韦秀柔声说道。 林嫔抬头看向韦秀。 “林嫔娘娘您真的求错人了,照着奴婢的想法,您求我们家娘娘,还不如去求淑妃娘娘。”韦秀笑了说道:“您看,虽然皇上有意让她教养五皇子,但若是淑妃娘娘自已不同意,以皇上对淑妃娘娘的情份,肯定是不会勉强淑妃娘娘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嫔绝望的目光里如同枯木逢春般,陡然就起了一片生机。 韦秀自然没有错失要嫔这一瞬间的反应,她放了手里的脂盒,拿了镶珠的靶镜对着林嫔照了照,轻声问道:“林嫔娘娘还满意吗?” 林嫔此时哪里还有心去看镜子里的自已,她胡乱的点了点头。 韦秀笑了笑,扶了林嫔站起来,亲自送了她出去,“林嫔娘娘,您还有事,奴婢就不留您了。” 林嫔转身朝韦皇后看去。 “去吧,”韦皇后脸上绽起一抹温和的笑,“本宫也是个母亲,能理解你的心情。” 林嫔眼睛再度一红,屈膝福了一福,匆匆退了下去。 韦秀送走林嫔回来复命。 “娘娘,今天外面天气挺好的,您不出去走走吗?” 韦皇后闻言,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了摇头,“日头大了些。”顿了顿,轻声问道:“林嫔是不是去了临华殿?” “是的,奴婢使了翠儿跟着,她亲眼看着林嫔去的临华殿。”韦秀说道。 翠儿是椒房殿的三等宫人。 韦皇后点了点头,想了想,对韦秀说道:“阿秀,我想见一见容锦,你觉得怎么样?” “见容锦?”韦秀错愕的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点头。 自上次容锦遇刺的事发生后,既便不曾明言,但双方其实已经是敌对的关系。这个时候,娘娘突然提出要见容锦……韦秀沉吟一番后,抬头朝韦皇后看去。 “娘娘,可是打算将当日皇上利用花各束设计陷害的事告诉容姑娘?” 韦皇后笑了笑。 韦秀见韦皇后没有否认,便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她不由便苦笑着说道:“娘娘,就算是您告诉了她,又能怎样?您别忘了……” “我知道。”韦皇后打断韦秀的话,“我没想着能化干戈为玉帛,不过,眼下这个时候,不易再横生枝节,既便不能为我所用,也尽量不要轻易竖敌吧!” 韦秀不由便叹了口气。 当日若不是二皇子自作主张,今时今日的局面,有了燕离的支持,二殿下这储君之位真就犹如探囊取物!只可惜……韦秀暗暗摇头,果真是美色误人啊。但诚如娘娘所言,就算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但如果能尽量化解还是化解吧! 这么一想,韦秀轻声说道:“那奴婢去趟长芳殿?” 韦皇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 长芳殿,容锦却是正轻声与杏雨说着话。 “让丽妃告诉淑妃皇上要立五皇子做太子?”容锦看向杏雨。 杏雨点头,“丽妃说,不但如此,皇后娘娘还给了她一种叫无极丹的丹药,让鹤翎诱哄皇上服食,她偷偷找人验过了,那丹药里面五石散的份量很足。” “无极丹!五石散?” 还真是……容锦失笑,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好像历朝历代这皇宫里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对那个男人不利,她们的首选,都是药,各种各样的药!犹以这种男女之事助兴的药为主。 笑意微敛,容锦轻声说道:“给皇上喂食无极丹这事也没什么,必竟他们之间并不是寻常的夫妻,只是……只是她让丽妃告诉淑妃皇上要立五皇子做太子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想借淑妃的手将五皇子除掉?”杏雨犹疑的问道:“听宫人说,昨天皇上召了五皇子的生母林嫔侍寝,韦皇后会不会是担心皇上要立五皇子为太子呢?” 这到也是有可能。 燕正天这个男人,容锦相信,韦皇后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但储君之位,韦皇后想来却是誓在必得。 “你说得也不是不可能,要真是这样的话……”容锦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还真是省了我们不少的力气,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耳边响起燕离磁性低沉的声音。 容锦连忙起身,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燕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出宫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事情办好了,就回来了。”燕离走到容锦身边坐了下来。 杏雨连忙站了起来,“见过燕少主。” 燕离摆了摆手,对容锦说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只可惜……” 容锦将之前与杏雨的话简要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我想着五皇子必竟还只是个孩子,却要卷入这样的内斗中,生死只怕尚且难料,一时心有戚戚罢了。” 燕离闻言,不由便是一阵默然。 在他的计划里,不仅是五皇子,便是七皇子也是不能留的。 殿内的气氛一瞬间便滞了滞。 杏雨首先了站了起来,说道:“姑娘,奴婢去给燕少主沏壶热茶来吧。” 容锦点了点头。 待杏雨退了下去,容锦探手覆住燕离搁在桌上的手,脸上绽起抹涩笑,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想多了,有些事,我知道并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主的。” 燕离反手握住容锦的手,脸上绽起抹宠溺的笑,“傻瓜,你我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不!”容锦抬头,打断了燕离的话,对上燕离看过来的目光,她摇了摇头,“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只会坏事。我始终坚信,死贫道,不如死道友。所以,你无须为我一时的感概改变什么,再说……” 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笑了笑,“再说,即便我们手下留情,就真的能让他们逃出生天吗?” 自然是不能的。 燕离失笑着摇头,“旁人我不知道,但贺兰馨和韦婧芬这两人只怕第一个便不能容忍他们的存在。” 容锦何偿不知! 韦皇后即然能让丽妃将皇上有意立五皇子为太子的事透露给才刚丧子的淑妃,这里面的用意,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 这皇宫里,只怕这两个女人的间的战争将会引发一场惨及人寰的皇嗣灭顶之灾吧? 容锦不由的便想到一脸灰色的燕正天,他一生汲汲营生,靠着女人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若是,他知道终有一天,他所有的一切也会毁在女人身上时,不知道会不会悔不当初? 显然这是个没有答案的的问题,容锦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知道,她和燕离等的那个局面,到底还有多久才会来到! “你今天见到温晋王了吗?”容锦轻声问道。 燕离点头,“见到了。” “那温晋王怎么说?” “温晋王说这些日子会找机会去趟将军府。”燕离说道。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说,今年的这个年,他们还有机会赶回京山过? …… 临华殿。 贺兰氏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嫔,脑海里是一瞬间是五皇子彬彬有礼唇红齿白鲜活的面孔,一瞬间又变成躺在榻上了无生息的燕翊青白的脸。 林嫔不敢抬头看贺兰氏,她用最卑微的姿势匍匐在地,泣声说道:“娘娘,婢妾知道,您才失去大殿下,心里难过,需要个孩子承欢膝下,可是五皇子他……” “五皇子生得聪明伶俐又天真可爱,与翊儿小时候很是相像,本宫看到他就像看到翊儿,林嫔,你大可放心,本宫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疼宠的。”贺兰氏打断林嫔的话,冷冷说道。 林嫔猛的便将头从地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对眸子如同燃烧的两簇地狱之火,恨决滔天的看着短短几日便瘦得形销骨立的贺兰氏。 贺兰氏对上林嫔毫不掩饰恨意的脸,吃吃一笑,“林嫔为何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本宫?” “娘娘,婢妾求您,求您放过五皇子吧,婢妾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林嫔哀号着再次磕拜在地。 只,不论林嫔如何哭泣哀求,贺兰氏在说过先前那两句话后,却是再不发一言。 便在林嫔几近绝望,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时,贺兰氏却是幽幽的开口了。 “你真的愿意做牛做马?” 额头一片青肿的林嫔磕头的动作一僵,猛的抬头看向贺兰氏,情急之下,一迭声的说道:“娘娘明鉴,婢妾绝无半句虚言,不然天打雷劈,叫臣妾不得好死!” 贺兰氏呵呵笑着,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目光冷冷的看着林嫔,“林嫔,这种毒誓可是不能轻易发的,你可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 林嫔撞上贺兰氏那幽深诡异的如同两汪漆黑夜里深潭似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头顶而下,倾刻间四肢百骸都凉了。尽管如此,她却不得不壮着胆子,哆哆嗦嗦的说道:“婢妾明白,婢妾绝无虚言。” “那好,”贺兰氏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要我教养五皇子也可以,你去跟皇上说,你可以作证,大皇子是被二皇子谋害的。” 林嫔身子一软,整个人如同一瘫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眼泪哗哗如雨而下。 “怎么,你怕了?”贺兰氏垂眸看着泪如雨下的林嫔,嗤笑一声,冷声说道:“就这么点事,你都办不了,还说什么做牛做马?” “娘娘……”林嫔手脚并用的朝贺兰氏爬了过去,泣声说道:“娘娘,就算是婢妾愿意去皇上跟前进言,可是,皇上他能信吗……娘娘,婢妾求您了,放过五皇子吧,婢妾来世结草衔环报您的大恩大德……” “信不信是皇上的事,可是出不出面,却是你的事。”贺兰氏呵呵一笑,看着林嫔,“怎么,你是不是怕了?你怕韦婧芬那个女人会要了你的命?” 林嫔摇头。 她不怕死,她真的不怕死,只要能护住五皇子,她就是死上一百回,她也不怕。 “还是,你怕那个毒妇会要了五皇子的命?”贺兰氏抬手攥住林嫔尖尖的下颌,脸往前靠了靠,一字一句说道:“你放心,你要真有个好歹,我便是拼着这条命,也会护着五皇子的。” 林嫔摇头。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护住不是亲生的五皇子? “你不信本宫?”贺兰氏脸色变了变。 到得这个时候,林嫔已经明白,贺兰氏是断不可能放过她,放过五皇子了! 大家都是女人,她自己的儿子没了,为什么就非要抢了她的儿子?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偏偏就要她引颈受戮? 林嫔的目光对上贺兰氏那对幽深处藏着一抹疯狂之色的眸子,陡的便恶向胆边生。 “娘娘,娘娘……”林嫔眼睑轻垂,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向前伸着手,试图去抱住贺兰氏这根浮木,“娘娘,婢妾求您了,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婢妾,可怜可怜……” 贺兰氏看着卑微的如同一个乞丐的林嫔,笑意缓缓的自眼角绽起。 就这样的女人,她的儿子也配当太子? 眼见得林嫔的手攥住了她的裙角,她略略蹙了眉头,挪了挪脚,避开了林嫔伸过来的手。 “娘娘,娘娘……” 林嫔的手再度往前,贺兰氏却在这时,抬脚狠狠的踩住了林嫔的手,“林歆瑶,你真让我恶心!” 嘴里说着,脚下攒足了力,用尽全力的碾压着林嫔的手。 十指连心,林嫔凄厉的喊声穿破殿宇。 殿外侍候的小宫人吓得瑟瑟颤抖,却是大气也敢喘。 林嫔带来的宫人想要进去,却是在抬脚的刹那,被守在殿门的璃清给挡了回去。 “璃清姐姐,我家娘娘……” 璃清冷冷的挑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谁是你姐姐,我娘可没给我生个妹妹。” 宫人顿时满脸涨红,但听着殿内林嫔凄厉的哭声,顾不得多想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璃清姐姐,我家娘娘她……” 璃清撇了脸,“不是我为难你,都是当下人的,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宫人脸如白纸,瘫倒在地。 内殿里。 贺兰氏收了脚,一脸嫌恶的看着痛得浑身瑟瑟颤抖的林嫔,对一边侍候的玉梅说道:“将林嫔娘娘请了出去,顺便去跟皇上说一声,考虑到五皇子年纪小,本宫想将七皇子也接来先陪陪他,等五皇子适应了,再送七皇子回去。” 玉梅恭声应是,对无力瘫软在地的林嫔说道:“林嫔娘娘,奴婢送您出去。” 话落,高声喊了外面侍候的宫人,但就在玉梅转身的刹那,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林嫔却突然一窜而起,手里一根金光闪闪的钗子,狠狠的朝趾高气扬的贺兰氏脸上插了下去。 “毒妇,你去死吧!” 变化突起,别说是贺兰氏,就连玉梅都呆了呆。 “娘娘,小心!” 回过神来的玉梅朝林嫔扑了过去。 林嫔却在玉梅扑来之前,整个人狠狠的扑在了贺兰氏身上,然却因为手指受伤,手里的钗子没有握紧,只堪堪擦破贺兰氏的脸,便掉落在地。 被林嫔扑倒的贺兰氏,被玉梅扑住的林嫔,三个人滚成了一团。 “来人,快来人!” 贺兰氏高声的喊着。 门外侍候的璃清顾不得地上林嫔带来的宫人,当即带着人转身赶了进去,一进屋子,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毒妇,你去死,你去死吧!” 林嫔血肉模糊的手死死的攥住了贺兰氏的头发,绝望之下的她疯狂的张大了嘴,试图咬死贺兰氏。 玉梅不顾危险,一只手死死的扼住了林嫔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同样死死的抓住了林嫔的头发,眼见璃清等人神然怔然的站在那,她不由高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上来帮忙。” 璃清如梦初醒,急急跑了上前,扯手的,扯脚的,大家七手八脚的试图将林嫔和贺兰氏发开。 “啊,啊……” 贺兰氏吃痛的叫声冲破殿宇。 璃清吓得手一缩,才刚分开一点的林嫔的手再度狠狠的攥住了贺兰氏的头发。 大把大把的头发随着她的疯狂自贺兰氏头皮上脱落,贺兰氏一张脸因为痛而狰狞的几近扭曲。她目光狠厉的瞪着吓得手脚无措的璃清,嘶声道:“蠢货,弄断她的手。” 璃清一个哆嗦,再度探手去抓林嫔的手。 玉梅却是趁着人多松开了林嫔,踉跄着爬了起来,目光四处一志,落在了多宝架上作装饰的青花白地瓷梅瓶上,她想也不想,几步抢了上前,抱起那尊梅瓶便往回走。 “都让开!” 璃清几人一怔,不由自主的往边上侧了侧。 “哐啷”一声,玉梅手里的瓷瓶对着林嫔的头狠狠的砸了下去,林嫔身子一顿,下一瞬,软软的栽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玉梅顾不得被碎瓷扎着手,徒手将那些溅落在贺兰氏身上的碎瓷拨开,伸手去扶地上气喘吁吁脸色涨紫披头散发的贺兰氏。 早有人将昏倒过去的林嫔扒拉到一边,七手八脚的上前帮着搀扶贺兰氏。 虽然林嫔的那一钗子,没有要了贺兰氏的命,但却是在贺兰氏的脸上划拉开一个不小的口子,鲜血糊了一脸不说,翻卷的皮肉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娘娘,您的脸……”璃清惊叫着,指了贺兰氏的脸,下意识的便尖声道:“来人,快去宣太医。” 眼见得小宫人转身便要跑出去请太医。 贺兰氏的声音却在这时乍然而起。 “站住!” 小宫人步子一顿,颤颤瑟瑟的抬头朝贺兰氏看去。 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是将自已的一张脸看得比命还重? 自家娘娘这张脸毁了,往后可怎么办? 贺兰氏喝止了小宫人后,目光一垂,落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林嫔身上,稍倾,眉眼间绽起一抹郁色,对玉梅说道:“她带来的那些宫人呢?” 玉梅虽然不明白贺兰氏为什么这个时候将重心放在了林嫔带来的人身上,但她素来忠诚于贺兰氏,闻言,当即说道:“适才还在外面候着,这会子……” 这会子只怕已经趁着刚才的乱,去搬救兵了吧? 贺兰氏唇角绽起一抹幽冷的笑。 在这后宫,除非韦婧芬那个贱人愿意出手相助,否则,她还真想不出,林嫔的人能搬到什么样的救兵? “玉梅,你让人去尚书房接五皇子,就说林嫔不知道何帮,晕在了我的临华殿,让他赶紧过来看看。”贺兰氏说道。 玉梅猝然一惊,这个时候把五皇子接来,娘娘她想干什么? 见玉梅愣在原地不动,贺兰氏挑了眉头,“怎么还愣着不动,快去。” “是,娘娘。” 玉梅转身退下。 贺兰氏又对束手束脚站在一边的璃清吩咐道:“去找根绳子,把人捆起来。” “是,娘娘。” 不多时,璃清找了一根一丈来长的白绫,合着另外几名宫人,将昏迷不醒的林嫔捆棕子似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切弄妥,贺兰氏这才让宫人打了水来侍候她梳洗。 看着铜镜里的自已,贺兰氏的手轻轻的触上脸上泛着惨白的皮肉,幽深的眸子里暗芒轻织。站在她身后侍候梳妆的璃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扑心房,冷得她两股占占不说,就连手也都开始打起抖来。 头顶忽的响起贺兰氏的声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上那不可能不知道,你去趟乾宁殿,告诉皇上,就说林嫔在我这闹了一通,已经没什么事了。” 能暂时的离开这里,璃茉不由便暗暗的吁了口气,应了声“是”,转身便退了下去。 待璃茉退下后,贺兰氏对着镜子坐了坐,稍倾,又高声喊了一侧领着小宫人看守着林嫔的璃清。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赏了些番帮上供的人心果吗?”贺兰氏问道。 “是的,遵皇上的嘱咐,奴婢问御膳房寻了米糠捂着,这两天应该就可以食用了。”璃清轻声说道。 贺兰氏点了点头,“去取些出来,洗干净了,再去请了宁妃还有康嫔。” 宁妃到也罢了,多年前因着四皇子之事,自家娘娘对她有恩,这些年来,明里两殿来往的并不密切,但私下里关系却是尚可。可这康嫔……璃清不免暗自揣测,自家娘娘,这是想要做什么呢? 但,即便心里再有疑惑,却也不敢不听从贺兰氏的吩咐,应了一声,便急急退了下去。 贺兰氏一个人又怔怔的坐了会儿,直至耳边响起一道若有似无的轻吟声,她似是才醒过神来,醒过神来的她,抬头朝被宫人束缚在椅子里的林嫔看去。 四目相对,林嫔的恨意触目惊心,只,这样的恨在贺兰氏眼里看来,却是无异于飞蛾扑飞,她定定的看了林嫔半响,才抬手示意宫人退下。而她,就顶着那半张不曾上药毁了脸朝动弹不得的要嫔走去。 “林歆瑶,你恨吗?” 林嫔瞪圆了。 她恨吗? 她当然恨,她恨不得活活撕了她贺兰馨。 可是……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林嫔抬头,目光哀求的看着贺兰氏,因为嘴唇被堵住,她只能呜呜咽咽口齿不清的叫喊着。 贺兰氏伸手攥住了林嫔的下颌,目光深深的看着泪流水止的林嫔,“后悔了?” 林嫔呜呜咽咽的点头。 “可是,晚了怎么办?”贺兰氏呵呵笑着,缓缓伸手拔下发间的金簪,金簪在林嫔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来回摩挲,“我的儿子死了,你的儿子怎么还能活着呢?” 一瞬间,林嫔的瞳孔急剧睁大。 贺兰氏的声音犹在响起,“不但是你的儿子,这宫里所有人的儿子都得死。” 林嫔摇头,她哀求的,绝望的看着贺兰氏。 她真傻,她怎么就会相信这个疯子她会有怜悯之心? 她真傻,她怎么就会……尖利的簪脚刺破肌肤,白皙如玉的脸上,顿时血如小蛇般蜿蜒而下,可是林嫔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知道,因为她的无能,她的儿子要死了。 许是因为林嫔的麻木使得贺兰氏突然的就失了兴致,她扔了手里带血的金簪,目光冷冷的看着林嫔那张伤口纵横被血糊满了的脸,对上林嫔如一潭死水的眸子,冷冷的哼了哼。 “你这双眼睛真让人讨厌,要不是为了让你看看,你的儿子是怎么死的,我真想戳瞎了它!” 林嫔忽然就呵呵的笑了起来,血浸透了眸子,她就那样瞪大眼,血眸死死的盯着贺兰氏。被这样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便是贺兰氏这般已经疯癫的人,也由不得心头一颤,贺兰氏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将这对让人讨厌的眼睛一不做二不休,也给戳了时,外面响起玉梅的声音。 “娘娘,五皇子来了。” 神情麻木的林嫔在听到这一声时,突然的就惊醒过来,她染血的眸子疯狂的抽搐着,人也跟着急急的扭动起来,转了头,神情急切的看着殿门外。 “呵呵……” 贺兰氏看着这样的林嫔,不由得便笑了。 对了,就要这样,才有趣嘛,是不是? 她伸手扼住了林嫔的粗粗喘气的咽喉,附身凑在林嫔耳边,一字一句道:“怎么办呢?五皇子这会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哦!” 林嫔猛的一回头,额头对着贺兰氏便狠狠的撞了过去。 有着防备的贺兰氏脚步轻轻一退,避开了林嫔的这最后一击,而林嫔却在是因为用力过度,整个人连椅子“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她绝望的朝门口看去,头顶响起贺兰氏幽幽的声音,“请五皇子进来。” …… 乾宁殿。 童喜挥手斥退了殿门口回话的宫人,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燕正天止了与温晋王的话头,抬头看向童喜,“什么事?” 童喜上前,轻声说道:“皇上,淑妃娘娘使了她宫里的璃茉来报,说是林嫔娘娘去她闹了一通,这会子已经没事了。” 燕正天拧了拧眉头,本就阴沉的脸上,神色越发的阴沉了几分。 摆了摆手,童喜低眉垂眼的退到一侧,站好。 燕正天揉了揉酸酸涨涨的额头,看向温晋王,轻声说道:“王叔,朕适才所提之事,您怎么看?” 温晋王默了一默,似是沉吟着该如何开口。 燕正天也不催他,就那样安静的等着。 良久,就在燕正天以为温晋王不会开口表态时,温晋王却缓缓开口了。 “皇上,立储这种关乎国本的事,微臣的意思还是遵循古制,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之前是因为大殿下居长,二殿下占嫡,皇上左右难以决策,现如今,大殿下没了,照例,应该是二殿下才是。” 燕正天拧了眉头,“王叔,您可是忘了,翊儿的死,轲儿有嫌疑。” 温晋王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可五皇子之前不是还有四皇子吗?” “嗤”燕正天嗤笑一声,冷声说道:“王叔,当年若不是淑妃代为求情,照律,康嫔是要被贬为庶人的!” 温晋王叹了口气,摇头道:“皇上即是圣意已决,微臣又岂能拂逆圣意?一切当遵从皇上之意。” 也就是说,他支持立五皇子为太子的事了! 燕正天眉宇间绽起一起几不可见的笑。 “林嫔的身份着实低了些,朕想将五皇子交由淑妃教养,您看如何?”不等温晋王开口,他又接着说道:“对着王叔,朕也无须说那些假的虚的,朕已经深受外戚之苦,不想朕的子孙重走朕的老路。所以……” 温晋王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燕正天。 燕正天脸上绽起一抹苦笑,“王叔,这江山是我们燕氏的,朕便是再昏庸无能,也不能将它白白的送给别人。” “皇上言重了,皇上……” 温晋王正寻思着找些什么好听的话来奉迎燕正天几句,只,他素来不习惯这些奉迎拍马的话,且加上心里原就不怎么待见燕正天,这会子要违心说几句好听的,还真是为难他,想了想半天,才拣了些寻常的,如“皇上圣明”“文治武略不逊先帝”什么的。 燕正天摆手,示意温晋王不必给他戴高帽子,也不必为难自已,“王叔不必如此,朕是怎样的人,朕心里清楚的很。”顿了顿,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无晦涩的说道:“朕虽一生平庸,但朕之心却可昭日月。” 温晋王挑了挑嘴角。 “王叔,立五皇子为储君的事,朕还要请王叔帮个忙。”燕正天看着温晋王犹疑的说道。 “皇上请说,为皇上尽忠,是臣应尽的本份。” 燕正天目光灼灼的看着温晋王,“王叔,朕虽属意五皇子,但皇后和韦老将军那怕是不能轻易就范,若是能让护国公出面支持,五皇子的胜算会不会大点?” “这是自然。”温晋王点头道。 “那可否请王叔代朕向护国公陈情,请护国公为我北齐千秋百代提请五皇子为储君?”燕正天问道。 温晋王默了一默,沉沉说道:“皇上有令,臣莫敢推辞,但臣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护国公。” “无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王叔的这份情,朕都铭记于心。”燕正天松了口气,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不胜疲惫的说道。 温晋王连道不敢。 两人又坐了坐,温晋王眼见燕正天脸色难看,人也虚弱不堪,不由颇为担心的问道:“皇上,臣看你精神不是很好,可曾召过太医?” “前两天耳朵里总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钻,脑仁子钻心的痛,这两天好多了。也曾召了太医,可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朕想着,或许是朕大限将至吧!”燕正天沉声说道。 “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有个头痛脑热的召了太医问诊便是,切不可讳疾忌医。”温晋王温声劝道:“若是这宫中太医不得力,大可张布皇榜遍寻天下名医便是。” “谢王叔关心,朕记下了。” 温晋王又坐了坐,两人闲话了些许家常,眼瞅着天色不早,再不出宫,宫门便要落钥了,温晋王才打算起身告辞,不想,殿外忽的便响起一阵不小的喧哗声。 燕正天之所以宿在乾宁殿,便是因为这里是前殿,无召谁也不能擅闯。殿外突的响起这片喧哗声,两人不由齐齐怔了怔。 童喜不待燕正天吩咐,便急急的走了出去察看。 “这宫里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 燕正天的话声还没落下,抬头便看到童喜急赤白脸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他话头一顿,抬头朝童喜看去,脸色一沉,才要开口喝问,童喜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下去的童喜哆嗦着嘴唇,嘴巴张的能吞下个鸡蛋,可是,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童喜,你莫不是见鬼了?”燕正天黑沉了脸不悦的喝问道。 童喜越想越说,却越是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他抬手便给了自已狠狠一个大耳括子,这才嘶声喊了出来,“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燕正天霍然翻身坐起,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童喜,一字一句道:“该死的奴才,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快说。” “淑妃她,她,她……” 一听是涉妃出事,燕正天本就像刀子一样的眼睛,这会子简直就像是刮肉一样了,一脚便将跪在地上的童喜踢翻在地,厉声对外喝道:“适才是何人在外喧哗,带上来!” 燕正天的话声才落,殿门口匆匆忙忙的走了个人进来。 等看清眼前之人后,燕正天砰砰乱跳的心忽然就静了一静,他目光直直的凝视着急行几步跪在地上的安北,咬牙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起童喜的慌张,安北就好了很多,当然,安北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但却不至于连话也说不出,他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皇上,康嫔身边的宫人跑到椒房殿,说淑妃娘娘令人将几位皇子的骗到了临华殿,并且当着几位贵人的面,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给毒死了!” “你说什么?”燕正天怒声斥问道? 安北呜咽着一头捣在地上,嘶声喊了起来,“皇上,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他们都死了!宁妃,林嫔,康嫔,她们,她们也没了!” 燕正天虽说从前对这几个皇子都不上心,可必竟是都是他的骨血,再说,他之前还在筹划着要如何将五皇子扶上储君的位置,可是冷不丁的,却突然这些他喜欢的不喜欢的儿子都没了。眼眶顿时便红了,怒吼一声,“胡说,你胡说,朕杀了你这个欺君辋上的阉狗……” 话落,转身就要去拔悬在墙上的龙泉剑,只是转身没走几步,身子晃了晃,下一刻,“扑通”一声,便一头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皇上!”温晋王一马当先抢上前,一边去扶昏倒在地上的燕正天,一边对呆如木鸡失去反应的童喜吼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乾宁殿,顿时人仰马翻。 寻常人乍然昏迷,要么就是掐人中泼冷水,但眼下昏迷的是九五之尊,这些简单粗暴的法子,谁敢用? 好在,不多时,太医院的太医们背着个药箱,急急的赶了来。 太医院首取了个青瓷小瓶,拔了塞子放在燕正天鼻下来回晃了晃,燕正天悠悠的睁开了眼。 “皇上,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温晋王率先上前急声问道。 燕正天摇头,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最后停在温晋王身上,“王叔,朕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您刚才昏倒了,这会子太医们在商议着药方,您……” 温晋王话没说完,燕正天神色却是陡然大变。 是了,他之前是听说几位皇子被害的噩耗才昏迷过去的。 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没了,储君之位……燕正天抬手一把攥住了燕正天的手,因为激动,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王叔,朕要去临华殿,朕……”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殿外响起宫人的声音。 燕正天扶着温晋王的手一僵,猛的抬头朝外看去。 而就在他抬头的刹那,无召而入的韦皇后已经一脸苍白三魂好似去了两魂半的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 “皇上……” 韦皇后喊出这两个字,便僵在了那。 前方,燕正天的目光恨不得能将她凌迟般,恶狠狠的看着她。 韦皇后停住了脚下的步子。夫妻多年,没有感情,却有了解。燕正天的这个目光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所有的皇子都死了,她的儿子却还活着。 储君之位,舍他取谁? 韦皇后忽然就想笑。 是啊,从此以后,在这后宫再没有人可以跟她的轲儿抢太子之位了吧? 她真的得好好谢谢贺兰馨,要知道,这一切可都是贺兰馨替她达成的! 韦皇后想笑,唇角自然也就翘了起来,她松开扶着她的韦秀的手,莲步轻拾,缓缓上前,一脸沉痛的看着燕正天,“皇上,淑妃她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杀了。” “毒妇!” 燕正天挣扎着想要站了起来,只是,身子却是绵软无力的很! “是啊,可真是毒妇。”韦皇后叹息着,在燕正天的榻边坐了下来,抬手将燕正天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不无温柔的说道:“臣妾真的没有想到,淑妃妹妹的心竟然能狠毒至此,翊儿没了,她竟是要让所有的皇子都给翊儿陪葬,非但如此,便是连宁妃,康嫔,林嫔……” 提起林嫔,韦皇后眼前不由便浮现起林嫔惨不忍睹的模样,饶是心性坚定如她,也少不得满满不是滋味,“皇上,您还没看到林嫔吧?” 燕正天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着温柔可人的韦皇后。 他不关心什么林嫔,他只想知道,既然所有的皇子都死了,为什么二皇子却还活着? “毒妇!”燕正天原本放在被盖下的手猛的探了出来,一把攥住了韦皇后的手,嘶声吼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的心难道铁打的吗?屿儿和玄儿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啊……”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韦皇后前一刻还温柔不过的脸,一刹间便冷如冰霜,她下颌微抬,冷冷的迎视着燕正天,“明明是淑妃丧心病狂,您为何要将这一切怪罪到臣妾的头上来?难道,屿儿和玄儿是臣妾杀的吗?” “既然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轲儿还活着?”燕正天喘了粗气嘶声吼道。 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韦皇后只怕一口气上不来,便要当场气死在这。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亲吗? 她的儿子再不为他所喜,可就因为他别的儿子死了,她的儿子便也该死吗? 韦皇后缓缓的将扶着燕正天的的手收了回来,目光像冰碴子一样,冷冷的注视着床榻上咻咻急喘的燕正天,“谁规定了,他们死了,我的轲儿就必须死?” 燕正天看着韦皇后,看着她冰冷的眸子。 “你对阿馨做了什么?你到底对阿馨做了什么?” “皇上应该问问您自己,您对您心爱的女人做了什么?”韦皇后唇角噙了抹幽幽的笑,冷声说道:“皇上您错估了一个女人做为母亲的心,从前您错估了贺兰馨,今天您错估了我韦婧芬。”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韦皇后低头亲自上手替燕正天掖了掖他身上的被子,“臣妾原本还愁着要如何洗清轲儿弑兄的嫌名,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臣妾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大皇子的死,根本就是她贺兰氏弑子栽脏,燕翊是被她贺兰氏亲手杀害的,目的就是为了毁了轲儿的名益,好让轲儿无缘于储君之位,皇上您说是不是?” 燕正天摇头。 不,当然不是这样的! 韦皇后却是根本就不容他多言,掖好被子后,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正天,“皇上还请以龙体为重,后宫之事,乃是臣妾份内之事,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臣妾监管不力,淑妃又如何能得逞。原本应请皇上降罪,但此时却是缉拿淑妃为重,待一切事妥,臣妾自会来向皇上求责罚。” 话落,屈膝福了福,如来时一样带着人匆匆的离去。 偌大的殿宇,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燕正天怔怔的看着韦皇后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知道这个皇宫也罢,前朝的政局也罢,终于在这一刻,朝着不为他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喉间一股强忍了许久的腥甜,在韦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的刹那,终于夺口而出。 “皇上!” 温晋王扶住了扑倒在床榻边缘的燕正天。 燕正天抬手死死的攥住了温晋王的手,“王叔,王叔,朕要成为北齐的千古罪人了!” 话落,燕正天重重跌倒在身后的榻上,豆大的泪珠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皇上,先请太医来替您诊脉吧。”温晋王轻声说道。 燕正天摇头。 “不,不用了。” 温晋王叹了口气,还是抬手召了太医上前,示意太医们上前替燕正天诊脉。 “都退下!” 帝王的威严,即便是在这一刻,仍旧彰显无疑,令人不敢小觑。 太医们瑟瑟挤成一团,朝龙榻一侧的温晋王看去。 “皇上……” 燕正天摆手,“让他们都退下,朕有话与王叔单独说。” 温晋王无奈,只得示意太医们退出内殿。 转眼,大殿内便只剩下温晋王和燕正天两人,便是童喜也被燕正天打发了出去。 “王叔,扶朕坐起来。” 温晋王上前,帮着将燕正天扶好坐稳,更是顺手扯了个大迎枕垫在了燕正天的身后。 一切弄妥,他方重新在燕正天身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目光担忧的看着燕正天。 “王叔,即便朕只剩轲儿一子,朕也不能将皇位传给他!”燕正天咬牙一脸毅然的说道。 燕正天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做?” 适才韦皇后的那番话,温晋王也是句句听在耳里的。 诚如韦皇后所说,淑妃能丧心病狂的将四、五、七皇子都弄死,那么之前的大皇子之死又为何不能是出自她的手呢?而所谓的二皇子弑兄,根本就是一场贼喊捉贼的闹剧! 这番说词,皇上可以不信,群臣却不能不信,天下百姓也不能不信! “朕要亲自出面指证轲儿弑兄。”燕正天咬牙说道。 “皇上!”温晋王不赞同的看向燕正天,“轲儿必竟是您的孩子,您可曾想过,您若是这样做,对他有失公允?” 燕正天摇头,“朕这一生碌碌无为不说,到得最后竟连子嗣都不能护佑,若是连这祖宗的基业也不能保全,死后还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温晋王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可皇上膝下如今仅剩二皇子,您亲自指证二皇子弑兄,那便是定了二皇子的死罪,如此一来,这北齐江山您又传于何人?” “朕可以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燕正天喃喃着说道,“当然,若是老天垂怜,说不得再过几年,这后宫又能新添子嗣也未必!” 这便是拿定主意了? 宁可过继一个皇子,也不愿将皇位传给身上流有韦氏血脉的二皇子。温晋王真心想问一句,早知今日,您又何必当初?但往事不可追,且这话也轮不到他说。 是故,在略作沉吟之后,温晋王犹疑着说道:“皇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选秀了,不若明年开春选秀吧!” 燕正天讶异的朝温晋王看去。 温晋王苦笑着说道:“恕臣直言,皇上之所以不肯立二皇子为太子,不过是担心将来韦氏外戚擅权,颠覆了我北齐江山,可这深宫内庭,这么多年下来,谁又知道那些人有多少的勾勾绕绕枝枝缠缠?与其让她们诞下皇上的子嗣,不如重新在民间选秀入宫。” 燕正天犹疑着看向温晋王。 温晋王少不得继续劝道:“皇宫出了这样大的血腥之事,也需要一场喜事来冲冲不是?” 燕正天久久无语。 就在温晋王以为燕正天会坚持己见,给予拒绝时,不想,头顶却响起了燕正天的声音。 “好,一切依王叔所言!” ------题外话------ 嗯,这不是大结局,这是之前应该在大结局前就完成的章节,因为那几天感觉不对,所以给耽搁下来了。如此一来,大结局便要顺势往后推延,14号是上传不了了,预计要到17/8号,某文很抱谦。一本书写到快结局了,竟然还卡壳。 再次向亲们至以最真诚的谦意,请亲们原谅! 82大结局 “你说什么?”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燕离上前一步,按住容锦的肩头,示意容锦坐下,这才再次轻声说道:“淑妃将四皇子、五皇子还有七皇子都给杀了!” “都给杀了?” 燕离点头,重复道:“是的,都给杀了。” 容锦嘴唇翕翕,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预料中的事,经过最初的错愕后,似乎便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默了一默后,容锦看向燕离,问道:“那现在,这事是怎么处理的?” “现在么……”燕离唇角挑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轻声说道:“韦皇后自然会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洗清燕轲的污名,而燕正天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又怎么会坐视储君之位还是落在韦氏手里?温晋王派人递了话来,说是燕正天打算自己亲自出面指证燕轲谋弑兄长,并且他接受了温晋王明年开春选秀的提议。” 容锦嘲讽的翘了翘唇角,“这样一来的话,韦氏就得逼宫了!” 燕离点头,抬头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寒凛的风呼啸着如怪兽过境,庭院里几棵掉光树叶的百年老树光秃秃的树枝如群魔乱舞般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 “三天后就是冬至了。”燕离忽然开口说道。 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冬至?” 燕离点头,“冬至大如年,在北齐朝冬至这天,群臣百官都是要入宫赴宴的。韦氏要发难,最好的时机应该就是冬至了!” “我们能想到,那……”容锦犹疑的说道:“那燕正天应该也想得到吧?” 燕离摇头,“这到未必。” 嗯? 容锦犹疑的看向燕离。 燕离拿起容锦面前空了的茶盏,重新续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待容锦啜了口热茶后,他才继续说道:“他虽然忌惮韦氏,但内心却又极为自负,他可能会担心韦氏谋反,至于逼宫……他即便想到了,也不会想到,韦氏动作能这么快。” 容锦深以为然。到不是她认为燕正天就是个白痴,而是在燕离和韦皇后的双重算计下,她不相信燕正天有能力勘破这棋局! 三天! 三天后,这北齐的天便要变了吧? “韦皇后在这后宫经营了十几年,韦世礼更是两朝老臣,又是以军功起家,他若是真有意逼宫,只怕……”容锦一脸犹疑的看向燕离。 燕离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放心,若是韦世礼真的举兵谋反说不得还有成算,但若只是逼宫,便就算是有韦皇后的搭手,他也没那么容易成功的。” “为什么?”容锦不解的看向燕离。 燕离笑了笑,轻声说道:“戍卫皇宫的几支卫队都是由宗室子弟调遣,皇宫城外更是常年驻扎着拱卫京帅的十万勤王军。” 容锦不由便奇怪的问道:“听你这么说,韦氏若是逼宫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真的会如我们所愿吗?” “会的。”燕离点头道:“照着时间算,这个时候,温晋王应该已经乔装进了将军府。” 温晋王去了将军府? 容锦一怔之后,不由便恍然失笑。 是了,她怎么忘了,此次事成,温晋王才是最大的赢家,如此,他又岂能不卖力?! 而此时被容锦和燕离念叨着的韦世礼,接过门房递上的东西,一怔之后,当即急声问道:“人呢?” “回老爷的话,人在门房坐着。”管事轻声回道。 韦世礼锐利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异样的华彩,当即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外走。 看这阵势,竟似是要亲自前往垂花门外用来待客的门房里迎人。 管事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前。 不想,韦世礼却在走出几步后,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身后的管事若不是收脚快,差一点便撞了个正着。 “老爷……”管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韦世礼。 韦世礼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去将人请了进来吧。” 话落,竟是重新转身回了书房。 管事不由便怔在了原地,错愕的看着几步便到了书房廊檐下的韦世礼。 “怎么还愣在这?”韦世礼回头对管事轻声喝道。 管事猝然回神,连忙应了一声,转身急急退了下去。 约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管事重新带着穿一身灰色连帽鹤氅从头到脚齐齐遮住的人影,返回到书房前,管事才要谦卑的上前禀报,不想,书房的门却在这时被从里面打开。 一身青布道袍的韦世礼站在门槛内,目光落在灰色斗蓬人身上,对管事轻声吩咐道:“下去吧,吩咐下去,让所有暗卫退到到书房三丈之外,连只虫子也不许放进来。” 管事心神一凛,应道一声,头也不敢抬的转身退了下去。 而这边厢,管事一离开,韦世礼便往门槛边侧了侧,他一侧身,一直无声无息像个影子一样站在门槛外的斗蓬人拾脚姿态优雅的走了进去。 “嘎吱”一声,门被轻轻在身后掩上。 斗蓬人伸出骨节修长的手缓缓摘落头上的帽兜,才要回身,耳边已经响起韦世礼苍老庄重的声音,“老臣见过王爷。” “深夜冒昧来该,可曾惊扰到老将军?”温晋王笑着对神色恭敬的韦世礼说道。 韦世礼连道不敢,将之前温晋王让门房送上玉佩双手呈还给温晋王。 温晋王笑着接过韦世礼奉还的玉佩随手往袖笼里一塞,抬头打量了一眼所处之地。 黑漆书柜摆满了线装书藉,多宝架上除了一些应景的瓷器花斛还摆放着各种做工精致小巧的刀剑,而这当中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墙上悬挂着的一把玄铁重弓。 温晋王目光在那把即便闲置多年,弓身却仍旧锃亮的重弓上逗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笑着对收了不动声色打量他目光的韦世礼,说道:“今年福建上贡的大红袍,听说皇上赏了老将军半斤,本王可否厚着脸求老将军一杯茶喝?” 韦世礼虽仍在暗自揣度着温晋王的来意,但脸上却是不显,听了温晋王的话,当下呵呵笑着说道:“王爷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却还要惦记老臣这仅有的一点好东西。” 话落,却是亲自走到书桌后,取了个做工精致的青瓷蓝花罐摆放在桌上,又转身搬了一套煮茶的茶具出来,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朝东的罗汉榻,待将那套茶具摆放在榻上的小几上后,这才转身对温晋王说道。 “茶是好茶,只可惜,老臣却不是此间高手,只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温晋王笑着将解下的斗蓬随手扔在一边,朗笑上前,“本王到是略有研究,老将军若是信得过,不如便让本王献丑一番,如何?” 韦世礼当即从善如流,“如此,便有劳王爷。” 温晋王笑着,脱了鞋子,盘身与韦世礼对面坐下。 好茶之所以是好茶,不仅是它汤色清透,入口甘醇最最主要是它不但气味醇正还香气持久。只不过短短一息的时间,随着温晋王修长的手指在茶盏间点蝴蝶穿花般翩翩起舞后,一道清醇的茶香瞬间在斗室内悠悠散去。 温晋王放了手里的茶壶,端起面前的甜白小瓷盏,目光掠过清透明亮的茶汤看向眼眸微阖正静静品味的韦世礼身上。 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韦世礼放下手中已然饮空的茶盏,笑着对温晋王说道:“王爷深夜来访,不是只为了这一杯茶吧?” 温晋王笑了笑,将手里茶盏放下,“老将军怎的不问,本王是从何处来?” 韦世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因着皇上忌惮韦氏,明面上,他自然需要做出一番避嫌的举动,但私下动作却是不断。只,这里面却不包括燕氏子弟,更别说被视为燕氏宗人令老晋王接班人的温晋王! 但必竟是浸淫官场数十年,只一瞬,韦世礼便收拾好了心头错愕的情绪,脸上绽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抬头看向温晋王,“即是如此,老臣到是斗胆问一声,不知王爷从何而来。” “哈哈……” 温晋王发出一串沉闷的笑声。 韦世礼挑了挑眉头,陪笑着看向温晋王。 有道是无事不凳三宝殿,温晋王深夜来他这,他自然不会认为真是为着那半斤大红袍而来。然,即便心中有疑,在温晋王没有摆出态度之时,他也不会贸然说些什么,最好的态度当然是装傻卖痴! 想到这,韦世礼脸上的笑便越发的深了几分,看着温晋王“王爷,不知何事,能让王爷如此开怀?” 温晋王敛了脸上的笑,看着韦世礼,“老将军,可否请二皇子出来一见,本王此来,是特意来向二皇子道喜的。” 韦世礼花白却不失凌厉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便拧了拧。 燕轲在他的府上,虽然这不是什么密秘,但知道的人却也只局限于那么几个人中。这里面,自是不会包含温晋王。但眼下,温晋王却这般笃定的让他请出二皇子……联想到皇后让人送来的口信,韦世礼略作沉吟后,正欲开口推脱,不想温晋王却再度开口了。 “老将军,宫里发生的事,您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韦世礼灰白的眸子猛的便缩了缩,紧接着眯了眸子看向温晋王。 这个时候,也许皇城大多数达官勋贵都还不知道淑妃一夕间灭尽皇嗣的消息,但身为中宫外戚的韦氏说不知道……韦世礼扯了扯嘴角,眼眸微垂,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唉,她也是一个母亲,怎的就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举?” 这就是侧面的承认了韦氏已然知晓了皇宫中发生的事。 温晋王挑了挑眉梢,“好在二皇子因祸得福却是逃过此劫,想来假以时日便当否极泰来。” 韦皇后即通送出淑妃弑杀皇子的事,当在也会送出皇上留了温晋王在乾宁殿夜议的消息。可以说,打从温晋王入府,从他的来意到他的每一个举动以及每一句话,韦世礼都在揣测着他的用意。 而此时,听得那句“否极泰来”,本就不安的心不由的越发失了节奏,他强自压抑着一问究竟的冲动,端了桌上的拳头大小的茶壶,替温晋王空着的茶盏续满了茶,笑着说道:“都说这茶泡第三道才是最最好的滋味,王爷偿偿看。” 温晋王点了点头,端起茶盏,一盏寸余大小的茶汤被他分三次咽下,放了手里茶盏,抬头看着韦世礼,赞道:“果如老将军所言,这第三道才是耐人回味的。” 韦世礼笑着自己也端了一盏茶放到嘴边,慢慢饮尽。 然,他却是满嘴苦涩,品不出丝豪滋味。 虽然二皇子逃出杀孽,但以皇上对韦氏的不喜,他并不认为,既便是眼下只余二皇子一子,皇上便会轻易改弦易辙,对二皇子改观,从而立他为储君。 相反,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隐隐间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然,他也并不是那种一味任人欺凌的人,但真要走上那条路的话,可真就是成则流芳百世,败则遗臭万年,不但如此,他要搭上的还是整个韦氏一族上下几百口的人命!由不得他不慎重,由不得他不纠结啊! 但如果他能得到宗室的相助,此事却又不同……韦世礼垂眸怔怔的看着掌间空着的茶盏,良久无语。 他不出声,温晋王自然也不会出声。 来意已然说明,此刻,端看韦世礼如何取舍,是富贵险中求,还是求稳求命,这就要看韦世礼的了。 屋子里忽然就静了下来,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树枝抽打在窗棱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使得这静谧的书房越发的透着几分诡异。 便在温晋王打算再添把火时,韦世礼的声音终于响起。 “王爷,二皇子他身上除了流着我韦氏的血,同样也流着燕氏皇室的血,论出身,他是中宫嫡出,论才干学识能力,众多皇子中他变是皎皎者。难道就因为他身上那一半韦氏的血,他便必须放弃那本该就属于他的东西吗?” 温晋王眉梢轻扬。 说了这么多的闲话后,终于步入正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韦世礼的话,而是在略作沉吟后,才轻声说道:“老将军,你是军人,你当比谁都清楚何为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味的委屈一味的不甘并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但若是你放手去争去抢去夺,也许你才能得到。” 韦世礼精瘦的脸上,没有肉的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去争,去抢,去夺……温晋王他什么意思? 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没了,储君之位若不是二皇子的,那么还能是谁的?皇上,他想干什么? 韦世礼看着温晋王,灰白胡须下的嘴唇干裂的好似行了十几天的军而滴水未沾一般,他不由自主的便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那种刀割的刺痛使得他鼻头一酸,眼眶不由自主的便红了。 “王爷,此话何解?” 温晋王笑了笑,他看着脸色难掩灰败的韦世礼,一字一句说道:“老将军,皇上决意亲自出面指证二皇子弑兄!” “啪”一声,韦世礼手里空着的茶盏掉在茶几上,上等官窑出品的白瓷茶盏顿时四分五裂,他却全然不顾,只瞪了圆圆的眸子看着温晋王。 温晋王此刻亦敛尽脸上所有的笑,目光沉沉的对上如同被雷劈了的韦世礼,不无沉重的说道:“老将军,如你所言,二皇子他也是我燕氏子弟,历朝历代储君人选无非嫡、贤两字。这两样他都不缺,可是皇上他……老将军,本王也是燕氏子弟,守护祖宗基业责无旁贷,本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他……” 韦世礼攥紧了搁在膝上的手,他眯着眸子,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温晋王。 温晋王坦然无惧的迎着他注视的目光。 良久,眼见韦世礼只是颤抖着双唇,却是没有给出一句该有的答复时,温晋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说道:“罢了,本王原以为老将军一腔热血,便是不为着二皇子也会为了先帝,为我了燕氏……如今看来,却是本王的错。这天下是皇上的,不是……” “王爷!” 身后响起韦世礼略显尖利的声音。 温晋王趿鞋的身子僵了僵,缓缓转身抬头朝韦世礼看去。 “王爷,皇上他真的要亲自出面……” “老将军若是不信,明日早朝自然明白本王所言是真是假!”温晋王淡淡说道。 韦世礼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就那样站在罗汉榻上,对着半偏着身了的温晋王一拜到底,“韦某谢王爷大恩。” “哎呀,老将军这是作什么!”隔着一个茶几,温晋王连忙探身去阻止韦世礼,“老将军如此可是折煞本王了!” 韦世礼一揖之后却也不再勉强,顺着温晋王的手便直了身,重新坐了回去。 他这般,温晋王自然也不会再走,当即也跟着重新盘膝坐好,问道:“老将军,您可想好对策?” 韦世礼没有回答温晋王的话,而是突然问道:“王爷,您为如何此相助?” 似是早就等着他问这句话,温晋王想也没想,笑着说道:“老将军,本王适才不是说了吗,本王也是燕氏子弟,守护祖宗基业责无旁贷。” 韦世礼皱了皱眉头。 温晋王却是一顿之后,又继续说道:“当然,本王也是俗人,打小便过惯了这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本王想过,同本王一样的宗室子弟也想继续过下去。” 言下之意,便是,他此刻站出来支持二皇子,代表的不仅仅是他本人,更是整个燕氏。而作为回报,二皇子在凳基成功后,便是要保证他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 韦世礼皱起的眉头,慢慢的松了开来。 这才是合理的解释,每个人生活在这世上,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罢,总该有一个目的。若是真如温晋王说的那般大义,他反而不信。但,温晋王能委婉的告诉他,他所图不过是不想失去眼下的锦绣生活,韦世礼却是信了。 明日早朝,皇上如果真的亲口指证二皇子弑兄,那么即便将来他能将二皇子送上皇位,这污名确是一辈子也洗不掉,更别说,这满朝文武心思各异者不知凡己,他还能将所有异心者都杀掉不成? 不行,一定不能让皇上在早朝中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皇上再无能,他始终还是皇上,更别说,他韦世礼不过只是能与皇上分庭抗礼,远远谈不上权倾朝野! 韦世礼不由便拧紧了眉头。 温晋王眼见目的已经达到,在喝过又一盏茶后,起身告辞。 韦世礼也不相留,亲自将温晋王送到了二门处,为了避人耳目,由大总管代为送至大门外。 不多时大总管回来复命,“老爷,人已经走了。” 韦世礼点了点头。 他默了一默,对大总管吩咐道:“让人递消息进宫,告诉娘娘,务必不能让皇上出席明天的早朝,不仅是明天,接下来的两天也不行。” “是,老爷。” 大总管退了下去,安排人进宫递话。 这边厢,韦世礼则一个人在书房又坐了许久,直至外面响起发妻徐氏的声音,这才强压了满腹的心思,起身上前开了书房的门。 “你怎么来了?”话落,拾脚走了出去,抬手去牵老妻的手,不无疼惜的说道:“这么冷的天,有事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了,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一边说,一边将老妻冰冷的手捂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揉搓着。 徐氏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出嫁前一切听从父兄之意,出嫁后则一切以韦世礼的意思为主。是典型的三从四德女子,此刻听了韦世礼不无疼惜的话,芳华不再的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柔声说道:“都三更了,妾身见您还不曾回屋歇息,便过来看看。” “三更了?”韦世礼错愕的看向老妻。 徐氏点头,“嗯,真的三更了。” “这么晚了啊!”韦世礼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夜色,牵了老妻暖和不少的手,往主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那得走快点,不然真就是一闭眼天就亮了。” 徐氏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没事,好在你不用上朝,就算是睡迟点也没关系。” 韦世礼点了点头。 “我听下人说,好似来客了,来的是谁啊?”徐氏轻声问道:“怎的这么晚还寻上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从前的一个老部下,遇上点为难事,来跟我讨个主意。”韦世礼说道。 徐氏点头,紧了紧韦世礼握着的她的手,一脸和气的说道:“嗯,他们都是从前提着脑袋跟着你干的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求上门,你能帮就帮一把吧。” “嗯,我已经答应他了。”韦世礼说道。 徐氏抬头对韦世礼笑了笑,一路下来,老夫老妻再无一语,但两人之间的那种融洽那种将彼此的感情刻进对方灵魂里的深度,却是叫人好不羡慕。 “老爷,妾身好些日子没见着婧儿了,这些日子总有点心神不宁,妾身想明天递个贴子进宫,去看看她。”徐氏幽幽的声音响起。 “三天后就是冬至了,到时,皇上和她都要大宴群臣,这两天她只怕却是要忙着宫宴的事情,你再忍忍,三天后就见着了。”韦世礼说道。 徐氏想了想,点头道:“嗯,老爷说得有道理,那妾身这贴子就不递了。” 韦世礼紧了紧老妻的手,侧身将她身上裹着的厚重的披风紧了紧,这才牵了老妻继续往前走。 …… 皇宫,乾宁殿。 燕正天听完童喜的回话,灰败的脸上一抹怒色难以遏制的扩散开来。 寂静的殿宇间,除了主仆之间弱不可闻的喘气声再无其它,童喜低眉垂眼侍立一旁,内心却是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淑妃娘娘赶在皇后娘娘发难前,一杯毒酒结束了她和皇上之间的所有恩恩怨怨。皇后顺势将大殿下之死落在淑妃娘娘身上。称,淑妃娘娘勾结神医花和成,在得知大殿下好转无望的情况下,不惜亲手弑子,嫁祸二殿下。 有了淑妃娘娘毒杀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的事实在,又有神医花和成的亲笔招供,弑子的这个罪名,淑妃娘娘是怎么也逃不了!可皇上他怎么会愿意呢?皇上也许不心疼淑妃的死,但皇上是绝不愿意帝位落在流有韦氏血脉的二皇子手里的。这宫里,一场风起云涌的暗战,至此怕是要拉开序幕了吧? 他怎么办? 他自是最忠心皇上的,可眼下皇上膝下只有二皇子一人,且二皇子身后又有强势的韦老将军以及将后宫牢牢掌握手中的韦皇后。他是不是应该重新一下自已的立场? 这么一想,韦皇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童喜,你从前对本宫对二皇子的相助,不但是本宫就是二皇子他也是记在心里的。本宫知道你忠心皇上,但本宫要劝你一句,皇上他已经不年轻了,即便还有龙嗣,可是,这后宫要要养个孩子还真是不容易,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 童喜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六宫之主的皇后都这般说,可见当然是真的不容易了!但岂止是养个孩子不容易,宫人想要活个出头,活个顺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后宫虽然不缺死人。但谁死都可以,他却是死不得的。熬了那么多年,才熬到如今的地步,正是该享受生活的时候,怎么就可以……拿定主意的童喜目光悄然觑起,看向面色阴郁默不出声的燕正天。 “皇上,现在怎么办?” 燕正天闻言,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缓缓抬起,对上童喜惶然无措的目光,“朕自有主意,让人进来侍候吧。” 童喜默了一默,但下一刻,却是恭敬的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退到门槛边,招呼那些早前为避嫌而被打发候在外殿的宫人进来侍候。 便在众人各司其职的忙碌着时,燕正天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鹤翎,你留下侍候,其它人都退下。” 鹤翎!童喜的眉头微微一挑。而大殿内,其它宫人的手上动作也跟着一滞,不由自主的都将目光落在了正揭了香炉准备填香的鹤翎身上。 鹤翎一怔之后,便低眉垂眸的应了一声“是”,将埋了一半的百合香填好,低眉垂眼朝龙榻上的燕正天走去。 童喜深深的撩了眼自身侧走过,跪坐在龙榻下的鹤翎一眼,默了一默后,率先转身往外走去,他一走,宫人们便也跟着鱼贯而出。 次日皇上没有上朝,忙了一宿的韦皇后得了宫人的回报后,连忙带着宫人急急赶往乾宁殿。一到乾宁殿,先就是把乾宁殿塞得满满当当的太医们一顿怒斥。骂过以后,这才红了眼眶一边看着榻上脸色惨白,昏睡不醒的燕正天,一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儿个虽然精神不济,但却不至于人都醒不过来,怎的,今天却是……” 早在皇后娘娘来之前,以院首为头的太医将燕正天的脉把了个遍,心里对皇上之所以会昏睡不醒之事,早已了然。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和不说却又是一回事。 皇后娘娘发话,自然需要有人答话,院首被推了上前,擦了把大冬天汗湿的额头,跪下回道:“娘娘容禀,皇上之所以会突然昏迷不醒,依臣等会诊一至认为,是因为之前忧心国事劳累过度以至气血两虚,而如今又突然受到刺激,心脉乍然卉张之下,反受其累……” “本宫不听这么多的废话,本宫就问你,皇上他的身子到底有没有大碍。”韦皇后打断院首的话,目光锐利如刃的盯着回话的院首。 低眉垂眼的院首一瞬间后背便湿了个透,连声说道:“无碍,无碍,只要稍事休养再辅以调理气血的方子,歇息个几日就好了。” 韦皇后拧着的眉头,这才松下来,她点了点头,摆手道:“既是如此,你下去开方子吧。” “是,娘娘。” 院首转身带着一干太医呼啦退了个干净。 “童喜。”韦皇后目光轻抬,朝一侧候立着的童喜看去,“这早朝的时间都快过了,你去走一趟吧,告诉众位大人,皇上龙体微恙,今天的早朝便免了。” “是,娘娘。” 童喜应声退下。 大殿内突然的就静了下来。 韦皇后将目光从脸色青白便是昏睡着,眉间也拢着一抹阴郁之色的燕正天身上挪开,看向了殿内一干屏息凝神伫立的宫人身上,最终目光落在了其间一人身上。正欲开口说点什么,殿外忽的便响起一阵不小的喧哗声,隐约似乎还杂着啜泣之声。 “谁在殿外喧哗?”韦皇后目光一挑,厉声喝问道。 当即便有殿外侍候的小太监急急的走了进来,哆嗦着声间回道:“回娘娘的话,是后宫的几位贵人听说皇上因龙体微恙免了早朝,赶了过来探望。” 韦皇后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因小宫人的话而好看些,反而越发的凌厉了几分,怒声道:“你去告诉她们,与其在这帮不上忙还扰了皇上的静养,不如回去多抄几本经书,好替皇上祈祈福。” “是,娘娘。” 小宫人再度急急的退了下去。 如今宫内,唯一能与韦皇后抗衡的淑妃都死了,几位皇子死的就剩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既便事实的真相便摆在眼前,但谁又能说,这里面没有皇后的手笔?这宫里,谁还敢逆韦皇后之意? 几乎是小太监的话声一落,那些原本簇拥在殿门外的后妃们,脸色一白之后,连多哭一个音都也不敢了。很快的,殿门外便安静了下来,隐约似乎还有环佩叮当步子步履凌乱离去的声音。 殿内的韦皇后却在这时对身后侍候着的芳若吩咐道:“本宫刚才一时气糊涂了,忘了现如今皇上这光是本宫一人怕是不够,你去请了丽妃娘娘来与本宫作个伴。” “是,娘娘。” 芳若退了下去。 约一刻钟后,丽妃跟在芳若身后进了大殿。 “婢妾见过皇后娘娘。”丽妃上前行礼。 韦皇后摆了摆手,对丽妃说道:“丽妃妹妹免礼,你过来看看皇上,也好安安心,坐下来陪本宫说说话,正巧本宫也有事要交待你。” “谢娘娘恩典。”丽妃上前近身打量了燕正天一眼后,少不得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在韦皇后身边坐了下来,哽着嗓子说道:“娘娘有事仅管吩咐,婢妾定当不负所托。” 韦皇后淡淡的觑了眼床榻之上的燕正天后,抬手拍了拍丽妃搁在膝上的手,柔声说道:“妹妹是个好的,也多亏了你,本宫才能省了不少的心。” 丽妃身子僵了僵,稍倾颤着嗓子说道:“当不得娘娘如此夸奖,婢妾……” “好了,这里也没有别人,妹妹不必与本宫这般生疏客气。本宫请你来,是想让你帮着一起安排三日后的冬至宴。”韦皇后说道。 丽妃不由便抬头看向韦皇后,但只不过一眼,却又飞快的低了脸,“婢妾自是一切谨遵娘娘安排。” 韦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下颌微抬,目光在一群宫人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低眉垂眼的鹤翎身上,“你过来看着,本宫与丽妃娘娘到外面说话,省得吵到皇上,有事,使人来回禀便是。” 鹤翎上前。 韦皇后则起身,带着丽妃去了乾宁殿的偏殿说话。 而这边厢,得了童喜话的朝臣,以温晋王为首的几位王爷得知皇上又因病不能早朝后,不免忧心仲仲,合着另外几位肱骨之臣由童喜领着来了乾宁殿。 在仔细的问过太医,又看了皇上之前的脉案后,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恰在这时,龙榻上昏睡着的燕正天突的睁开眼醒了过来,只是却因为人虚体弱,竟是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勉强与温晋王等人说了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后,人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淑妃一夜连弑三位皇子的消息也已经铺天盖地的传遍了半个皇城,不管天家有没有真情,一夕间儿子都死了个遍,唯下留下的那个却是自己最不喜的,在场的大人都是为人父的,这其间的辛涩无奈自然很是能体谅。一时间,众人都将皇上的突然发病归结于痛失皇子的事上,谁也没往别处想。 好在,朝臣之间分工明确,既便是皇上突然倒了,各部衙门还是应作得当。便是有众大需要皇上决策的事,能等的便等着,不能等的,便由左右二相合着六部尚书商量着办便是。 是故,燕正天这一病倒,却是让这些往日里面和心不和的朝臣们难得的融洽了一把。朝堂之间,难得的释放出一股扭成一团朝气向上的正能量! 面对,如此情景,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但高兴也好,难过也罢,转眼便到了三日后的冬至夜宴。 北齐的冬至,除了诸多的庆贺仪式,皇宫摆宴宴请群臣诸多内外命妇外,接下来还会休朝三天,君不听政,而民间则是以歇市三天来庆祝。 可见这个节日当真就应了那句“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全国上下都在庆贺这个节日时,容锦和燕离却是蹙紧了眉头坐在长芳殿,久久无语。 他们于半个时辰前得到消息,永昌帝李轩驾崩了! 永昌帝驾崩了,李熙代为监国这些日子里,肯定已经将各方势力收归己用,接下来,他便应该一门心思的对付他们,染指京山了吧?当然,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染指京山也未必! “怎么办?”容锦抬头朝燕离看去,轻声问道,“李熙只要把这皇位坐稳了,他第一个想要对付的只怕就是你我二人。” 燕离点头,容锦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蓝姨,”燕离抬头朝一侧坐着的蓝楹看去,“蓝姨,我写封信并且画一副图,你用最快的时间送到夜璃手上,让她想办法潜进皇宫一趟,将我当日藏在那的玉玺拿出来,再将玉玺想办法送到风义坪手里。” 将传国玉玺送到风义坪手里,这样一来,李恺要起兵对抗李熙便师出有名! 容锦目光赞赏的看向燕离,燕离回以一笑。 不多时,燕离将东夏皇宫的地下通道的入口,以及当日他藏玉玺的地点详细的画了一副小图交给等候在一边的蓝楹。 便在蓝楹要离开时,容锦却突然说道:“燕离,我有个主意。” 燕离朝容锦看去。 容锦漆黑的眸间暗芒一闪,笑盈盈的看向燕离,“你可以将刚才的这副图同时复制二份,一分连同玉玺送到风义坪手上,另外一副则让夜璃收着,若来日局势有变,可以让人送给李熙。” “你是说……” “没错,我的意思就是,不管李恺能不能分去李熙的半壁江山,他只要有了这东夏皇宫的地道图在手里,李熙便就算是坐稳了江山,他每天也得过着刀悬于顶的日子。”容锦笑着说道:“而之所以还要另一备假以时日送给李熙,则是倘若李恺成功夺位,那么这地图便就成了李熙对付他的工具,不管,他两人如何,我们始终可以坐山观虎斗。” 燕离大为赞赏的看向容锦,抚掌道:“妙极,就按你的主意办。” 话落,示意蓝楹稍候片刻,他则重新拿起放下的笔,不多时便重新绘制了小图一份,交到蓝楹手里,“有劳蓝姨了。” 蓝楹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份图连同之前的一道放好,这才转身匆匆离去,安排人将信件尽快送出去。 屋子里,容锦和燕离则继续着他们之前的话题。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容锦不无担忧的说道:“从临潢府到东夏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最快也要一月,且还要将消息送到京城……” “不急,一般皇帝驾崩需停灵十五天才能出殡,等永昌帝下了葬,没几天就是农历年,李熙他就算是再心急,也得将这个年过了,才能发难。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安排!”顿了顿,又笑着说道:“还有,你别忘了,有风义坪在李恺的身边,就算是李恺想要偏安一隅,风义坪也不会同意的。” 容锦想了想,深以为然,想着这里的事很快便会有个结果,离开北齐是指日可待的事,一颗纠结着的心便也慢慢平静下来。 “前些日子棉絮那边送了消息来,说是户部侍郎姚礼先因贪墨被御史弹核,我记得户部侍郎姚礼先的三子娶的是元贵妃娘家的堂妹,而李恺原本指定的王妃也是户部侍郎府上的姚秀容。”容锦看着燕离,说道:“如果我没说错,想来是李熙在开始清算旧帐了吧?” 燕离挑了挑唇角,“能忍到这时,才动手,他也算是能忍了。” 容锦笑了笑,说道:“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动真格的,必竟,如果我是他,不管姚家能不能牵制住李恺,总要试试,便是不能,也能让李恺落个薄情寡义之名。” 话落,顿了顿却是拧了眉头,犹疑着说道:“姚家倒也罢了,我真正担心的却是汝南候谭弘业。” 燕离抬头看向容锦,“汝南候?” 容锦点头,“汝南候当年对我娘的情份虽不是天下皆知,但东夏勋贵圏却是传遍。我只希望李熙还不曾卑鄙到为了对付你我,连他都要利用。” 燕离拍了拍容锦的手,“现在想这一切还为时过早,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旁的以后再说吧。” 容锦点头,才要换个话题,不想才出去的蓝姨匆匆折身而返,隔着还有些距离,一眼就能看到她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宇也微微紧蹙。 燕离和容锦交换了个眼色,两人眸子里都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担忧之色。 “蓝姨。”燕离抬头看向蓝楹,轻声问道:“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了?” 蓝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燕离,目光一瞥落在了燕离身侧的容锦身上。 容锦心头一滞不由抬头看向蓝楹,“蓝姨……” “容姑娘,京城出事了!”蓝楹打断容锦的话,直接说道。 容锦愣了愣,京城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容锦失声问道。 蓝楹叹了口气,上前在燕离身侧坐下,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刚收到消息,满芳楼被封了,官府发布红榜悬赏捉拿棉絮几人。” 容锦霍然拔身而起。 当日天香楼因着顾轻红之故,颜如新为了避祸无标的结束了天香楼。棉絮从京山返回东夏时,容锦让她找到留在皇城的福娃和暖春、红豆三人,接手了当日的天香楼,改名满芳楼重新开业。 现如今蓝楹突然来说满芳楼被查封,棉絮几人被红榜悬赏捉拿,容锦一下子便想到了永昌帝的死,想到了李熙,想到了……她眯了眸子,慢慢的坐了下来,目光紧凝着身前的白瓷茶盏,良久未语。 蓝楹不由担心的朝燕离看去,燕离摇了摇头。 稍倾,容锦的声音幽幽响起。 “蓝姨,你现在即刻赶回京山。” 蓝楹和燕离霍然同时朝容锦看去。 京都棉絮她们出事,容锦却叫蓝姨赶回京山,是什么意思? “锦儿……” “赶回京山,拿下柳念夏,她若反抗就地格杀!”容锦打断燕离的话,掷地有声的说道。 蓝楹皱了眉头,“容姑娘,琳琅她已经在回京山的路上,应该……” “不,”容锦摇头,她看向蓝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青语能察觉到柳念夏的反常,那柳念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青语会将她的发现告诉我们?满芳楼不出事,我还能告诉自已,柳念夏也许只是可疑,并一定就是李熙的人。但现在,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柳念夏必是李熙派在我身边的内奸!” 燕离和蓝楹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容锦为何如此肯定了。 买下天香楼改弦易辙满芳楼,这事是在容锦离开都城,回到京山后才决定的。换句话说,也就是,满芳楼是容锦的产业,这件事,除了那个棉絮、柳念夏和杏雨姐妹俩以及远在都城的福娃知道外,是谁也不知道的。 可现在,李熙却能那么精准的查封满芳楼,还发布红榜悬赏捉拿棉絮几人,若说是没内奸,这话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再加上,之前青语传来的消息。也就难怪容锦能一口断定内奸就是柳念夏了! 柳念夏是内奸这并不可怕,必竟他们一直都有所防范,可现在永昌帝才死,李熙便拿满芳楼开刀,李熙刀锋所指,一目了然!京山,柳念夏从前只怕只是蛰伏,现在……燕离的手微微攥了起来。 李熙,他还真是小看他了! 能在那么早以前就将一颗钉子埋在容锦的身边,这般深的城府,也难怪当日永昌帝便是再不喜也不曾起废太子之意,想来,还真是比李恺更适合那个位置! “少主……”蓝楹眉宇微蹙,目露担忧的看向燕离。 以青语的聪慧和警觉,蓝楹并不担心柳念夏对京山造成什么样实质性损失,但倘若柳念夏是太子李熙的人,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倘若李熙没有万全的准备,他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拿下满芳楼,既然李熙动手了,那么京山……蓝楹的后背生起一层薄汗,目光紧张的看向燕离。 燕离当即便拿定了主意,“就按容姑娘的意思,蓝姨你现在即刻赶回京山。” 蓝姨因着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多话,与燕离和容锦匆匆说了几句,转身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甚至连道别也不曾,径自便悄然离开皇宫折回京山。 接下来的两天,不断的有消息自东夏送来,再由凤卫转交到燕离手里。有时候,上一个消息才送到,凤卫还没来得及离开,下一个消息,又送了过来。 这期间,有李熙顺应臣意登基为帝的,有李熙下旨各地蕃王回京奔丧的,当然最最重要的却是,李恺在荆州反了! 而这两天一直提着口气的燕离和容锦在得到这最后一个消息时,终于缓缓的松了口气,不论未来如何,眼下,这件事总算是按照他们设想的发展了。 转眼便到了三天后的冬至日。 北齐的皇宫虽不似东夏那么华丽宏伟,但同样也是中轴对称,左庙右社,前朝后殿的格局。宴席安排在了广阳殿,广阳殿位于前朝和后殿的中间,少了些前殿的庄严肃穆,因着靠近后殿,周遭植以树木花草,远看到有些神话中的琼宫仙阙的味道。 大臣们由内侍带领着去了广阳殿,女眷们则在入宫后,则由宫人领着去了永福殿领宴。从前主持宫宴的是韦皇后淑妃,今年韦皇后仍掉挑大梁,但一旁辅助的却换成了丽妃蒋明怡。 先帝在世时留下的儿女虽多,但一场皇位之争却是所剩无几。 辈分高的如护国公主,真宁公主都已不在世,燕正天膝下的几位公主又还小,好在还有几位宗室的几位王妃以及郡主来充门面。 老晋王妃已经没了,辈份高的也就是定王妃、康王妃,温晋王妃几人,她们是和先帝一个辈分的,便是韦皇后见着她们也要给礼遇三分。 而永福郡主,永嘉郡主虽则与定王妃,康王妃同辈,但必竟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又非嫡出,无形中这身份便也就矮了几分。再加上,这些日子皇宫中的风云汹涌,她们无意卷入这场纷色,是故,在与韦皇后见过礼后,便各自寻了自已的位置坐了下来。 而至于勋贵夫人们,则是依次坐着。非三品诰命是没有资格赴宴的,但三品是最末等的,上面还是二品,一品,正一品,再加上皇室那些旁的王妃郡主们虽然辈分低,可必竟是天家之人,坐位自然就排在了前头,这么一眼看下来,在正殿有个席位的便都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韦皇后目光淡淡的撩了眼殿内的众人,稍倾,蹙了眉头朝丽妃看去,“怎么不见老夫人?” 她说的老夫人,自然指的是蒋明怡生母,安顺候老夫人。 蒋明怡笑着上前,轻施一礼后,柔声说道:“娘娘恕罪,家母在月前便身体不适,这两日更是连床都下不了,怕将病气过给各位贵人,是故,这才缺席。” 韦皇后挑了挑眉头,朝蒋明怡身后的韦秀看去。 韦秀悄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表示,蒋明怡说的都是真的。 “行了,即是如此,你去忙吧,回头本宫让人赏份宫宴送去候府。”韦皇后淡淡说道。 蒋明怡连忙行礼道谢。 而恰在这时,韦皇后看到了自已的生母徐氏,正由宫人引了朝她走来,她摆了摆手示意蒋明怡退下,她则紧走几步,快速的朝徐氏迎了上前。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隔着还有三步的距离的,徐氏敛步行礼。 她虽是韦皇后的亲娘,但尊卑有别,眼下韦皇后是君,她是臣,这礼却是必须要行。 韦皇后笑着上前亲手扶起徐氏,柔声说道:“母亲免礼。” 徐氏就着韦皇后的手站了起来,目光上下打量韦皇后一番,稍倾,蹙了眉头语带忧虑的说道:“娘娘,您看起来,怎的好似瘦了好多,精神也不大好呢?” 韦皇后抬手摸了摸自已圆润的脸,笑着说道:“哪里,最近天凉了,本宫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怎的还会瘦呢?” 徐氏还想再说几句,一侧的定王妃笑着走了过来,“老夫人,好些日子没见了,您还好吧?” 韦皇后便顺势将徐氏引见给了定王妃,末了,轻声说道:“离开宴还有些时间,王妃和老夫人不如去偏殿坐坐吧,那边烧着火龙,不似这里这般冷。” 她们现在在的地方是正殿,用来宴客的地方,虽然角落里摆了几个火盆,但风吹进来,还是冷的沁人。 定王妃年纪与徐氏相当,未出阁时,两人也有些交情,此刻除了定王妃放眼整个大殿,还真没人够资格上来跟徐氏攀交情。 徐氏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身为皇后的女儿有诸多的事情需要忙,她从善如流的跟着定王妃由韦皇后安排人送去了烧着地龙暖乎乎的偏殿。 这边厢,韦皇后的目光在诸多内命妇身上扫了扫,左右两相的夫人,六部尚书的夫人,以及先帝在世时封下的国公夫人,候夫人等。也就是今天晚上,整个临潢府的勋贵圈的当家主事人都被圈在了广阳殿和永福殿。 韦皇后唇角挑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浅笑吟吟的与前来问安的内命妇们周旋着。 …… 此时前朝的广阳殿中,参加宴会的大臣,三五成群的聚着,时不时的低声交谈几句,又时不时的抬头往上看几眼,都说皇上病上,已经连着几天没上朝。今天的冬至宴会,也不知道,能不能亲眼面君! 燕离站在人群里,不似其它三五成群的那么热闹,他身侧只有几个清贵文臣,便就是这些清贵文臣也是有意无意的将他排斥在外,莫名的,他挺拔欣长的身影便透着一股遗世而独立的怅然之感。 好在,他一直安静惯了,便是这般置身如沸的人群中,他却仍旧怡然自得,并不为自已的被孤立而坐立不安。 童喜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身紫身华衣的燕离,他挑了挑眉头,想着将要发生的事,下意识的便往前走了几步,“护国公,您怎么在这坐着呢?皇上他老人家正找您呢!” 护国公? 周遭的人似是静了静,不明白燕离怎么就成了护国公。 燕离淡淡的挑了眉眼,神色淡漠的看向童喜。 童喜见燕离不出声,只得姿势又放低了几分,轻声说道:“护国公,您还是跟着奴才走一趟吧,不然皇上怪罪下来,小的担待不起。” 燕离冷声一哼,这才跟着童喜往里走。 等燕离离开后,一瞬静谧的大殿轰的一下又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议论燕离这个新贵。 “护国公!打从北齐开朝立国起,何曾有过年及弱冠的国公?皇上的这份荣宠可真是叫人羡之慕之啊!” 而燕离由童喜领着去到内殿的时候,内殿里燕正天身侧,已经坐齐了定王、康王,老晋王、温晋王等人。 “来了?”燕正天见到燕离进来,抬手示意燕离在殿内一侧空着的椅子里坐下,说道:“朕让童喜去找你,是有事想与你商议。” 燕离看了眼屋内的众人,最后目光对上燕正天看来的目光,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臣一切唯皇上马首是瞻。” 燕正天看向燕离的眼睛便眯了眯,稍倾,他笑着点了点头,“坐下说话吧。” 燕离因为来的有些迟,燕正天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几位王爷坐去,他的位置便有些靠后。坐下时,才发现正对面坐着的霍然是温晋王。而此温晋王正轻声与老晋王说着什么,对上燕离看来的目光,他挑了挑唇角,眉眼间绽起一抹近似于无的笑意。 燕正天环视了在座众人一眼,默了一默后,抬头对老晋王说道:“王叔,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朕即便不废后,可弑杀亲兄这样的皇子,朕是无任如何都不能将皇位传给他的!”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位王爷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神色。 要知道,当日他燕正天不也是靠着干翻众多皇兄,才坐上身下的这个位置吗?现如今摆出这么一副正义凛然的嘴脸,还真是…… 老晋王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可是,皇上膝下现如今便只二皇子一子,皇上不立二皇子为储君,又立谁?” 燕正天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朕如今才不惑之年,皇子今后肯定还会再有。” 老晋王还想再说什么,却感觉袖子紧了紧,垂眸看去,一只白皙骨节修长的手正缓缓的收了回去,他抬眸,不解的朝身侧的儿子看去。 温晋王笑了笑,朗声说道:“皇上所言甚是,臣等无异议。” 老晋王花白的眉头蹙了蹙,显然,他并不赞成温晋王的话,但对于这个视为自已接班人的儿子,老晋王却是多了几份包容。是故,虽不赞成,但却也没当场发出疑议。定王和康王向来唯老晋王马首是瞻,等了等,见老晋王没吱声,他们当即便跟着连声附合。 燕正天便又向燕离看去,“护国公,你怎么说?” 燕离眼睑微垂,轻声说道:“臣无异议。” “那好。”燕正天一拳定音,“本来朕是想在朝会上提出此事的,但这几天朕因身子不适,免了早朝,便在今日宴间将这事定了吧。” 开席前,有一场盛大的烟火。 内务府早在月前便准备了一批精巧绚丽的烟花,每年这个时候,整个临潢府的老百姓都会跑到皇城下看烟火,今年也不例外。 戍卫宫门的侍卫,早已经将皇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起来,就怕有人趁这个时候浑水摸鱼潜进皇宫行为非作歹之事。 一切安排妥当,童喜得了宫人的回报,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要放花了,请您移驾观星台。” 燕正天扫视了殿内众人一眼,示意童喜上前扶他起身,一行人,往皇宫最高的建筑观星台前去。 一刻钟后,一场盛世烟花照亮了半个临潢府。 便在群臣震奋,同时沉湎于这场美丽的烟火中时,皇城的西华门外原本井然有序巡罗的侍卫队伍,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今天负责西华门巡视的御林卫指挥使是武定候郭英之子,郭祯。 见着在队伍里愈吵愈烈的两个侍卫,想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由心头火起,他大步上前指着两人大声喝道:“不想留着这颗脑袋吃年饭了是不是?” 两人先是面红耳赤的怒目瞪视着对方,等郭祯走到跟前手里带鞘的刀把不客气的敲在两人身上时,这才收敛下来,连忙上前行礼,“属下失礼,请大人责罚。” 说着,两人对着郭祯便拱手揖礼,郭祯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才要说让两人注意些,不想原本拱手行礼的两人猛的上前一步,一人扼住了他的脖子,一人手上寒光一闪,对着他的胸口便刺了进去。 郭祯定时愣在原地,直至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痛,他才醒悟过来,然为时已晚,那两人已经一个捂住他的嘴,另一个托着他的脚匆匆往城门的阴影处走去。两人身后的侍卫则对这一切视或无睹。 而与此同时,皇城之巅,“砰砰砰”数声如雷的响声过后,又一轮新的烟花四散而开。 但就在此时,突然便见一片冲天的火光在永福殿的方向亮起。 被群臣簇拥着站在观星台的燕正天见到这片光时,才欲开口喊人询问,群臣间已经是如沸水一般喧哗开来。 “不好了,广阳殿着火了。” 广阳殿里连皇后娘娘在内,几乎囊括了北齐朝所有的贵妇,这些人若是出事,后果不堪设想。燕正天拧了眉头。 他到是希望这场火能将韦皇后烧成灰,可是……目光对上焦急着往广阳殿张望的群臣的脸,顿了顿,侧身对童喜吩咐道:“派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的母妃在广阳殿,臣请带人前往。”定王之子庄定王燕荣抱拳上前行礼道。 燕荣一站出来,便呼啦的又站出十来位的少年公子,他们或是国公府的世子,又或是哪个候府的世子,此时都心系广阳殿的嫡母安危。其间也不泛夫妻感情深厚的国公爷,或是候爷。 如此一来,到显得燕正天对韦皇后薄情了些,燕正天拧了眉头,冷冷的扫视了一眼,黑鸦鸦站在眼前的一排人,手一挥,大声道:“朕的皇后也在广阳殿,朕与诸位臣工一同前往。” “皇上,您乃是万尊之躯,不可轻易涉险,还请皇上三思。” 以老晋王为首的几位王爷上前劝阻。 燕正天却想着,如果这把火能把韦婧芬那个贱人烧死,那才叫痛快,也省得自已废了这诸般多的心思!即便是她大难不死,趁着这机会……燕正天阴鸷的眸子里,一抹幽芒一闪而逝,他使了个眼色给身侧侍候的童喜,童喜僵了僵,稍倾,点了点头,悄然的退了下去。 而这边,燕正天却是不顾众臣的反对,大步走下了观星台,朝永福殿的方向走去。 然,等他带着众人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起火的并不是永福殿,而是离永福殿还有些距离的中室殿。众人瞧着这结果,不由便长长的吁了口气,燕正天却是拧了眉头,目光深不可测的看向遥遥在望的永福殿。 便在这里,一阵沉沉的步子声乍然响起,整齐划一的步子声一听就是御林军发出。 而待燕正天看见来人时,他不由便拧了眉头,喝问道:“你是谁,朕怎的没有见过你?郭祯呢,怎的不是他当值?” 此刻领着御林军的并非是之前的指挥使郭祯,而是副指挥使吴国兴,他是京卫指挥使吴良之子。对上燕正天的喝问,吴国兴并不惶然,而是微微一笑,上前拱手恭敬的回道:“回皇上 臣是副指挥吴国兴,郭指挥使他出事了。” 燕正天瞳孔霍然一紧,瞪了吴国兴,“他出什么事了?” 回答他的却是吴国兴突然的拔出腰间佩剑,如一泓泉水的宝剑对着燕正天便直直刺了过来,嘴里同时答道:“他死了!” “父皇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鹊起兔落般纵身上前,挡在了燕正天身前。 燕轲挡在了燕正天身前,怒目瞪视着吴国兴,怒声斥道:“逆贼,你竟敢弑君!” 燕轲的突然出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怔了怔。 不论是之前的观星台看烟火还是刚才的匆匆前往永福殿众人都不曾看到他的身影,谁能想到,在这关健时候却是燕轲反应迅疾的挡在了燕正天跟前。 燕正天似是也没有想到,他怔怔的看着燕轲,失声喊了句,“轲儿……” 然就在所有人以为燕轲是赶来救驾时,谁也没有想到,燕轲却陡然转身一把扣住了怔立当地的燕正天,一击得手,他广袖一抖,下一刻一把寒光闪闪的剑便抵在了燕正天的脖间。 事情变化的太快,以至于燕正天都忘了反应,若不是群臣的惊呼,他怕是一时还清醒不过来。 “殿下,不可对皇上无礼!” 右相房先明急急上前,一脸焦急的看着燕轲,目光颤瑟瑟的落在燕轲手里的那把剑上! 清醒过来的燕正天顿时涨红了脸,他怒声喝道:“燕轲,你想弑父吗?” “哈哈哈……”燕轲发出一串长笑,笑声方息,他清秀俊雅的脸上一片忿然之色,瞪了燕正天,怒声问道:“弑父?父皇您也知道我是您儿子吗?您也认为您是我父亲吗?既然如此,为何您却容不下儿臣!儿臣难道不是您的孩儿吗?” 燕轲的一番话虽然说得巅三倒四,但意思却是表达的明白无误。 燕正天虽说对燕轲不上心,但必竟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眼下却被他迫问着,他是如何为人父的,一瞬间气得连气都喘不匀了。他怒目瞪着燕轲,“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态度?”燕轲声音冷得如同冰渣子一样,瞪着燕正天,怒声道:“父皇难道没听说过吗,父不父,则子不子。您竟然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又为何要认您这个父亲?” 燕轲的话声一出,包括燕正天在内的众人都明白过来了,燕轲这是要逼宫! “二皇子,”温晋王自人群中走了出来,轻声说道:“二皇子不管怎样,您和皇上都是真正的父子,还请二皇子不要为了一时的误会和气愤而伤了父子的情意。” 燕轲目光一瞥,对上温晋王儒雅的眉眼,彬彬有礼的说道:“王叔,您也是当人父亲的,容侄儿问您一声,您可会为着自已喜爱的儿子便将那个你不喜的儿子往死路上逼?非是我不想尽孝,而是每个人都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遭,断没有轻易就去死的道理,还请王叔垂怜侄儿一二。”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燕轲显然也知道有些事,不说清楚,今日即便他能得逞,怕也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于是,在一顿之后,一脸黯然的说道:“父皇素来疼宠大皇兄,这本没什么,十个手指尚有长有短,喜欢一个多点,不喜欢一个多点,又有什么关系?可是,父皇您不该明知大皇兄是淑妃所杀,却还要将他的死栽到儿臣身上,儿臣何其无辜,好端端的怎就要担了一个弑兄之名?父皇,您可知道,这般十恶不赦的罪名一旦会实,儿臣便是遗臭万年,您于心何忍?儿臣真的是您的孩儿吗?您为何如此憎恨儿臣?您还不如直接一刀把儿臣给杀了,来得个痛快!” 淑妃连杀三位皇子的事,早经由韦皇后的安排传遍了皇城,在场的大人谁不知道?而燕正天欲要出面指证燕轲弑兄的事,却是小范围内知晓。此刻,众人听了燕轲的指证,一时间简直就是……语言根本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燕轲所说,十个手指头有长有短,有所偏爱无可厚非,可都是读圣贤书的,谁也不能因着这份偏爱,便将不爱的给弄死吧?这也太……众人一瞬间想到了一个词。 “虎毒不食子啊,父皇!”燕轲的一声痛呼喊出了众人心中的所想。 燕正天一张脸精彩的如同开起了染房,他在筹谋着要如何将燕轲踩入尘土,谁能想到,自已这一刻却被打入了泥泞! “是谁的意思?”燕正天沉了眉眼,冷声说道:“你即便挟持了朕,也不敢担了这弑君之名吧?你想怎样?你娘呢?你外祖呢?叫他们出来吧。” 燕轲笑了笑,他目光一抬,幽幽的扫过场中面如土色的诸位大臣,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父皇说得对,这弑父之名,非不得已,儿臣是不愿担的。” 也就是说,若是必要,他还是会担的! 燕正天眉头蹙了起来,他目光扫过场中诸位面面相觑的朝臣,冷声说道:“逆子,满朝文武此刻斱看着,即便是朕死了,你以为你就能坐稳龙位不成?” 燕正天的话,显然是戳中了燕轲心底最虚心的地方。今天,虽然将满朝文武都包围了,可是他也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杀了。他的目的是皇位,而不是没有朝臣的光杆司令! 但是…… 燕轲笑了笑,他目光落在隐露忠义之色的几位朝臣脸上,冷声说道:“父皇你好似忘了,诸位大人的内眷此刻还在永福殿,诸位大人府上委以重望的嫡长子也在此,难道真要为了您这样一个昏君,而赔上发妻亲子之命吗?” 似乎是为了应证燕轲的话,这时韦皇后的得力宫人,韦秀自永福殿袅袅而来,到得跟前,屈膝一福,说道:“启禀殿下,娘娘让奴婢来跟殿下说一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有劳姑姑。”燕轲朗声说道。 韦秀连称不敢,抬头扫了眼场中噤若寒蝉的诸位朝臣一眼,笑了笑,柔声说道:“诸位大人,我家娘娘说了,她和殿下不过是想博个活路罢了,论理,殿下不但占了嫡也占了长,由他继承皇位是再合理不过的。还请诸位大人三思而后行!” 眼前的大火还在继续,众人毫不怀疑,若是逆命而行,韦皇后会将广阳殿的那些内命妇活活给烧了! “崔大人。”燕轲看向人群中的崔缙彦。 崔缙彦夫妻情深名声在外,到也不怪燕轲点了他的名。 被点了名的崔缙彦走上前,对燕轲行了一礼,抬头看向燕正天,“皇上,臣一生只忠于皇权,您若是慷慨赴义,臣与拙妻理当追随而至,还请皇上给臣一个示下。” 燕轲似是没有想到崔缙彦会这样说,不由便挑了眉头。 而被崔缙彦点名的燕正天却是气得牙齿都疼了,他当然不想死,他是皇上,可是,崔缙彦却告诉他,他若是不能慷慨赴死,那他也就只能缴械投降了! “崔大人此言差矣!”御史台的素有忠正之名的老御史陈庭元站了出来,义正严辞的怒声喝道:“皇上是君,我等是臣,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岂可……” 陈庭远的话声未落,一道寒光突然疾射而来。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温晋王不由大声喊道:“陈大人当心!” 但为时已晚,箭直直穿过陈庭元的喉咙,倒在地上一阵抽搐后,陈庭元两脚一伸,死了! “哪位大人还想试试?”燕轲面如寒霜的喝问道。 刺鼻的血腥味慢慢弥散开,谁还想试? 生命只有一回,这是天家父子的争执,他们何其无辜要卷入期间? 见没人出声,燕轲才要开口,不想,一道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我还想试试。” 燕轲猛的抬头看去,便见燕离缓缓的走了出来,目若寒星的看着他,说道:“你想当皇上,无可厚非,可是,你不该惘杀无辜!” 燕正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会是燕离。 他不由百感交集的看着燕离。 而燕轲在对燕离的那一刻,却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当下怒声道:“好,我成全你!” 话落,大手一挥,顿时箭如蝗雨自四面八方向燕离射来。 燕离不慌不忙的抽出腰中软剑,一片密不透风的寒光中,箭矢纷纷落地。 一侧的吴国兴见此,不由急声喊道:“殿下,再不动手,便要迟了!” “杀!” 冷冷的一声轻喝,下一刻,便看到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冲出来。 “父皇,传旨传位给儿臣吧,不然……” 燕正天冷哼,“你要真有那本事,就动手吧,朕便是死也不会将这皇位传与你!” 燕轲温雅的脸上顿时一片狰狞之色,手里的剑当真便要狠划之时,一道身影却如闪电般窜了出来,没等他反应过来,燕正天已经从他手上被人劫走。 “皇上,您没事吧?” 燕正天看着将他从燕轲手下救出的崔缙彦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而失了燕正天为依仗的燕轲,一惊之下慌了神,当即大声喝道:“杀,给我统统都杀了!” 崔缙彦将燕正天往帝党的朝臣中一塞,返身便杀了回去。 而此时的永福殿。 韦皇后冷眼看着被喝令原地静候不许擅自走动的众命妇,厉声喝道:“非是本宫要为难你们,你们是死是活,且看在父的夫婿心中有多大的份量吧!” 淇国公之子汤友德,一对鹰眸阴沉沉的刮过殿内早已吓得两股战战的内命妇。 韦世礼的次子韦长隆娶的是淇国公府的嫡长女汤妙英,两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汤友德眼见外面久久没有传来喜讯,不由轻声对韦皇后说道:“娘娘,不如在这些人抓两个出来杀鸡敬猴吧?” 韦皇后却是沉吟不语,她不意制造杀戮,她想要的不过是和平的皇位传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韦皇后霍然抬头看向汤友德。 “臣出去看看!” 汤友德转身便欲往外走,却在转身之时,一名离得最近的命妇,似是不堪惊吓,低垂了眉眼软软的朝他倒了下来,眼见得便要扑倒在他身上,汤友和才要伸手推开,不想,下一瞬,却是胸口一凉。 “你……” 汤友德不可思议的抬头,埋首撞在他怀里的人,缓缓抬起头。汤友德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抹表情,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艳和绝望。 “友德……” 惊觉不对的韦皇后出声。 容锦将手里的匕首连着汤友德重重的身子轻轻一推,这才抬起头对上韦皇后错愕的脸,嫣然一笑,“皇后娘娘!” “容锦!”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黎明永远不会到来的时候,突然在皇宫的一角窜起一道红色信号弹,一队侍卫突然就杀了进来,与吴国兴带领的侍卫混战在一起! 而在北齐的史书之中,这个夜晚被记载为‘冬至之变’,宏祯帝第二子,因不甘被宏祯帝强加弑兄之名发动宫变。京卫指挥使吴良之子,吴国兴诛杀指挥使郭祯,包围皇帝及一干大臣。 众大臣在护国公燕离的带领下,以血肉之躯杀出重围,二皇子事败自尽而亡。而永福殿中,容锦带领侍卫护着众内命妇杀出重围后,身后永福殿突然便火势大起。 事后宫中侍卫在火中扒拉出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烧成焦炭的尸体,有说是韦皇后和徐氏母女二人,也有人说是皇后已遁,那两人是她留下的替身。随后,脱身而出的宏祯帝命兵部尚书崔缙彦带人围巢将军府,然,崔缙彦赶到时,整个将军府已然成为一片火海,韦世礼生死不明。 这一夜,整个临潢府风声鹤唳,家家户户将门户紧关。一直到黎明时分,整个皇宫的战场才结束。此时燕离身上透着浓浓地血腥之味,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与杀出众围的容锦汇合在一起,两人踏着黎明的曙光离开了北齐,赶赴京山。 七天之后,韦世礼之子,韦长隆,韦心钰领着私兵杀回京都,被早有准备的崔缙彦在京郊城外全歼而亡。 宏祯二十八年,冬,宫中传出喜讯。 丽妃宫中的宫人鹤翎传出喜讯,燕正天当即将鹤翎升为美人,且下旨若是一朝得子,当即晋位为妃!同时令礼部策划来年春天的选秀,京中各大臣更是将家里适龄女儿想方设法送进皇宫。 同年冬,东夏代为监国的太子李熙登基为帝,改年号永泰。 …… 燕离和容锦在夜风中穿行。 一场大雪使得本就泥泞难走的路,越发的艰难难行。 七天六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胯下的枣红马因着雨雪的缘故,身上的毛发湿了结成冰冰又融化成水水又结成冰,在离京山百里处“咴”一声长鸣,倒地不起。 “锦儿,你没事吧?”燕离在马匹倒地的刹那,纵身而起,落在了容锦身侧。 容锦摇了摇头,用因为没有睡眠而红的几欲滴出血的眼睛看着燕离,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怎么办,离京山还有百里的路程……或者,你先赶回去吧,我等后面凤卫跟上来。” 他们此时就在距京山百里外一处叫狮子岭的密林,远远望去林子如同一个倒卧的狮子,山中古木参天,地势平坦,却因这一场罕见的大雪,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燕离抬头看了眼周遭被大雪覆盖的密林,摇头说道,“你上来,我背着你。” 容锦默然,以燕离的身手,天黑之前他肯定能赶到京山,但若是背负着她,却是未必能赶到,当即摇头表示反对。 燕离见容锦摇头,不由便蹙了眉头,凝声道:“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的,快上来。” 容锦还在犹豫,燕离已经是手一伸,抓着容锦的手一甩,便稳稳的将容锦放在了背上,下一刻,他双脚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然就在这时,一张铺天大网突然便自头顶兜头而下。 “小心!” 容锦先就发出一声惊呼。 燕离自是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这危险,他反手一转,将原本趴在他背上的容锦捞在了怀里,急促的一声“抱紧我”,使了个千斤坠,两人快速的往地上坠去。就在燕离做出这番变化时,古树之上,数道白衣白袍的身影自四面八方跃身而下,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张网,如同附骨之蛆般尾随燕离而至。 而与同时,原本白雪皑皑的地上,陡然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数十个身影,被雪光映得惨白的刀刃张牙舞爪的直指急速往下的燕离和容锦。 上下都是杀机,他们被夹在中间! “底下有埋伏!”容锦惊声喊道。 燕离冷哼一声,腾出一只手扶住容锦的腰,另一只手遥遥对着地上轻轻一拍,那些人眼见燕离一掌拍出,顿时如临大敌般,手中刀刃往前一迎,吆喝着便要大开杀戒。然就在这时,燕离却是借着那虚空一掌之力,身子一顿,下一瞬,不待敌人反应过来,他抱着容锦如同离膛的炮弹一般,横射出去。 容锦微微的吁了口气,能避开这样的伏杀,接下来,以燕离的身手要对伏这样一群人应是不在话下的。她适才不是没想过,趁着在高处对底下埋伏的那伙人用毒,但却在感知着风向的那一刹放弃了这个念头。 “射!” 一声阴测测的声音霍然在耳边响起。 容锦才松下的一口气,骤然提起,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如蝗的箭雨自头顶而下。 堪堪站稳的燕离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容锦往身后一藏,手中短剑便舞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那些射来的箭尽数挡了下去。 站在燕离身后的容锦,目光定定的落在三丈之外,白衣白袍的虽久不相见,但却莫名熟悉的一张脸上。 廖必成! 从前的太子现在的永泰帝得力手下! “拿我的弓来!”廖必成厉声喝道。 弓有轻弓重弓之分,七斤以下是为轻弓,七斤以上依臂力而定上无限止是为重弓。 廖必成话声方落,容锦便看到两个侍卫一人扛一驾玄铁而制的精弓一人手捧白羽箭走上前来,廖必成一手接弓,另一手则了箭,拉弦搭箭,直直瞄准身前的燕离。 “燕离小心!”容锦看见廖必成的动作,少不得出声提醒。 然她话声才落,廖必成手指一松,寒光闪闪的箭挟破空之势沉沉而来,其势竟不输于军中重弩! 容锦看得心惊胆战,说时迟那时快,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从燕离身后冲了出来,试图替燕离挡下廖必成的那必杀一箭。 “锦儿!” 燕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手上动作一滞,猛的往前一扑。 廖必成唇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 “咻!” 寂静的树林中,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团雪白如流星划破天空中突然而至,正正对上廖必成那穷所有之力而出的一箭。 “啪”一声,响起一道裂开的声音。 被燕离扑倒在地的容锦,便看到一阵簌簌的雪花自天空中纷纷扬扬而下。 也就是说,一个雪球便破了廖必成那必中一击! 是谁? 谁有这样的能力? 容锦尚在疑惑,耳边响起燕离紧张焦急的声音,“锦儿,你没事吧?” 容锦摇头,“我没事,燕离,有人来帮我们!” 燕离在确定容锦没事后,这才将心思放在周遭事物上。 他将容锦紧紧护在怀里,抬头看去。 一抹轻红在皑皑的雪地里由远及近,缓缓而来,那样刺目的红落在一望无际的白上,如同千里之外的红梅乍开。 燕离拧了眉头,一个念头不期然的自心底生起。 一侧的廖必成也被这一幕给惊得怔在了原地。 他射出的箭是怎样的力道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然一个随手而握的雪球便这样挡了他的蓄积所有之力的箭势。 这个人,他是谁? 廖必成眯起了眸子,冷冷的凝视着那抹渐近渐清晰的身影。 “师傅,这些人都杀了吗?” 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听得这声童音,容锦猛的失声道:“如雪?” 燕离点了点头,扶着容锦站了起来。 一眼,容锦便看到仍旧一身大红广袖,一张脸俊美宛若鬼斧天工所成几近妖孽的蓝玉。在蓝玉的身侧,是一身黑如重墨的如雪。 上回在北齐,如雪还是学着他师傅穿一袭大红轻衫,今日再见,小丫头脱下那一身红换了这一身如子夜的黑,一张雪白精致的脸越发被称得晶莹剔透宛若玉雕! 听到容锦的声音,如雪自蓝玉身侧抬脸朝容锦看来,“姐姐,你没事吧?” 容锦摇头,目光扫了如雪一眼后,抬头看向她身侧姿态雍容矜贵的蓝玉,轻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蓝玉没有回答容锦的话,而是目光淡淡的看向燕离,拧了眉头,声如冷冰的说道:“你丢了她的脸!” 呃! 容锦顿时冷汗如瀑布而下。 燕离淡漠的脸上眉头轻挑,目若刀锋般迎向蓝玉。 “我没有说错!”蓝玉目光微挑,越过燕离,落在他身后那皑皑雪林上,似是要透过这雪林看透京山的一草一木,“她一生所谋,不过是一处藏身隐世之地,一生所求,不过是你能平安顺遂,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燕离默然。 蓝玉的指责,他无从反驳。 见燕离默然无语,蓝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目光一瞥,落在了蓄势待发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的廖必成身上。 廖必成在蓝玉出现的那一刻,便心知,这一趟差怕是无法顺利完成了,但…… “自裁吧!” 蓝玉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廖必成张大了嘴巴,错愕的看向神色淡然的蓝玉。 他知道眼前之人是必生所遇难得一见的强敌,换句话说,便是不搞突袭让他与燕离单打独斗,他也不认为自已有必胜的把握。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认为自已会选择不战降这条路! 是故,一怔之后,廖必成下意识的便“嗤”笑出声。 “自裁?” “怎么?”蓝玉拧了眉头,“不愿意?” 廖必成冷哼一声,方正的脸上绽起一抹讥诮之意,他冷然迎上蓝玉无悲无喜的眸子,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然后迅捷的往前一挥。 随着廖必成的手大力一挥,容锦便看到那些之前埋伏在地上的数十条身影,齐刷刷的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迅速的围成了一个圆朝他们围了上来。 这是…… 容锦朝燕离看去。 燕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着急,以不变应万变。 而果然,那些人在将包围圈缩小到一丈的距离时,突然齐齐抬手解下了身上白色的披风,目若死水一般的看着圈中的容锦、燕离,蓝玉和如雪几人。 “火药!” 一声惊呼乍然而起。 容锦紧紧的攥住了燕离的手,满脸惊骇的看着那些除去披风,身上负满火药的侍卫。 虽然这个时代的火药远远达不到后世的水准,但几十人组成的人肉炸弹,又岂能让人小觑,只怕炸平这小小的狮子岭都不成问题! “不错,火药!”廖必成接过容锦的话,冷声笑了说道:“不但他们身上背着的是火药,你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也埋满了火药,足够将这座山头夷为平地!”话声一顿,他抬头,目光倔傲的看向蓝玉,“现在,你还打算叫我自裁吗?” 蓝玉眉梢轻挑,心头由不得便暗暗一声叹息。 这场生死大劫,他不是没有算到,可是,算到了,他却不能不来! “师父。” 耳边响起如雪软软糯糯的声音。 蓝玉垂眸,朝身侧的小人儿看去,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说道:“怎么办,如雪,师父怕是等不到你长大了!” 小小的人儿,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两道细细的眉头紧紧皱起,“师父,你说过,我跟你有三世之缘!” 言下之意颇有些,不能等我长大没关系,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反正下一世,我们还有缘! 蓝玉听得不由便失笑,他抬手满目温柔的抚过如雪那对如天池水般纯净的眸子,傻孩子,师父的三世缘早已经许给了别人,你我师徒情份缘尽今生! “容锦,照顾好她!” 话声才落,如雪尚来不及抗议便道一道掌风送了出去。 容锦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接半空中朝她扑来的如雪。 “师父……”如雪惊叫着回头去看蓝玉。 “轰”一声巨响,将她的那一声师父淹灭怠尽。 纷纷扬扬的雪花夹着碎裂的冰棱自头顶簌簌而下,脚下的地如同地震般摇晃起来。 “燕离!” 容锦一手抱住如雪,一手去抓站在身前的燕离。 燕离将两人紧紧护住怀里,有心想要带二人离开此地,可是地动山摇间,那些百年巨树如怪兽般发出惨烈的簌簌之声,无数根断枝残叶扑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哈哈哈……” 廖必成肆意猖獗的笑声猛然响起。 容锦被燕离护着退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平地上,等看清这一番动静,并不是那几十个包围的死士引燃身上的火药引起,也不是廖必成说的,地下埋的火药被点燃而引起时,不由便眉头一紧,颤声说道:“燕离,是京山!” 燕离自然也是想到了。 既然廖必成能在这里设伏用炸药,那柳念夏又为什么不能在京山用炸药? 一瞬间,燕离的眉眼沉得如同此刻乌云密布的天际。 他终于明白了蓝玉适才的那番话。 娘亲穷毕生之力为自已为他打造的避世隐居之所,便在他的大意下,被划为灰烬了!来日,他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娘亲? 李熙,你果然够狠。 “动手,杀了他们!” 廖必成的吼声穿破天宇。 燕离大惊之下恍然回神,情急之下不急多想,转身便欲向那些一身火药死士扑去,却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红翩若惊鸿般跃起,随着那抹红的跃起,一道刺目的泛着微微青金色的光芒如同极地之光般,沿着怒红以弧形的态势向四周扩散。 “师父!” 如雪凄厉的哭声响砌天宇。 最后那一瞬,半空中的蓝玉突然一回头,精致如雕的眉眼间一抹似笑非笑一闪而逝,宽大的广袖顺势一摆,怔怔立在那抱着如雪的容锦被一股挟天之势的劲道撩起,如一片落羽般遥遥的朝远方飘去。 “师父……” 如雪在容锦的怀里挣扎,试图扑向远处的蓝玉。 “走!” 三分慵懒七分淡漠的声音响起。 燕离才要说“不”,但同样的一道霸道罡风扫了过来,而几乎就在那道罡风扫来的同时,脚下的地一片地动山摇,黑色的泥土混着白色的雪花翻江倒海般迎面而至。 被掀到半空中的燕离,一眼目光落在了被送出数十丈之遥的容锦和如雪身上,他咬了咬牙,最后看了眼身下的那片面目模糊如同地狱般的树林,脚尖轻点,去势如虹朝容锦追了过去。 想跑! 一直紧紧锁住燕离的廖必成便要纵身而起,眼前霍然闪过一道青金光芒,他愣了一愣,似乎不明白那道青金色由何而来,下一瞬,耳边响起一声极轻极浅的“嗤”一声,好似充气的球被割开了一样,紧接着,眼前绽起一蓬鲜红,他垂头去看,却发觉天地颠倒倒间,眼前那具没了脑袋脖子处正嘶嘶冒着热血的身体似乎很熟悉。 当鼻腔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的气息,当断了的巨木迎头而下时,廖必成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具没了脑袋的身子是他的! “皇上,臣……” 容锦紧紧的将如同小兽般张牙舞爪的如雪按在胸前,“如雪,别看,听话,别看。” “师父……师父……” 如雪张嘴狠狠的咬在了容锦的抱住她的手上,用尽浑身的力气,恨不能咬下容锦一块肉。 明明应该痛砌心肺,可是容锦却没有丝毫的痛感。 她抱着如雪的手不曾松开分毫,憔悴的脸上,两行清泪慢慢的滑落。 她的身前,燕离站成了一道绝望的风景。 “师父……” 如雪哽咽松开了容锦的手,眼睛一闭,软软的倒了下去。 容锦探手抱住如雪,迈步朝身前的燕离走去。 “燕离,我们得赶回京山。” 燕离没有动,他的目光仍旧疑望着那片尘土弥漫树林。 “燕离!”容锦的目光落在燕离身侧的地上,鲜红的血在白色的雪上点点绽起,触目惊心,“燕离,你哪里受伤了?” 容锦惊慌着想要去检查燕离的身子,但却因怀里抱着如雪而不能行动,她只能紧张的担忧抬头朝燕离看去。 “我没事。”燕离哑声说道。 容锦摇头,如果没事,地上的雪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时候,燕离已经转身朝她走了过来,伸了双手去接她怀里的如雪,容锦这才发现,他的掌心竟是被生生抠掉了一块肉。之前她看到的雪地上的血,想来就是掌心的伤处流下的吧! 容锦默了一默,将如雪交到了燕离的怀里。 “是我没用!”头顶响起燕离自责的声音,“我护不住你,护不住京山,我……” “燕离!”容锦厉声打断了燕离的话,“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京山发生了什么,我们尚且不知道。我们要尽快赶回京山!” 燕离点了点头,将如雪放到背上,沉声道:“我们走。” 容锦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 “混蛋!” 容锦看着被用火药得满目疮夷的京山城门,咬牙切齿的恨声骂了一句。 燕离的目光却是落在城门外正,搬了云梯试图涉水过护城河强行攻入京山的那些人身上。 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但他们身上穿着的却都是平民的粗布衣衫。这些人正吆喝着前赴后继的不惜踩着同伴尸体往城门靠近。 再看城门上,青语和蓝姨两人正带着留守京山的凤卫奋力的厮杀着,只是凤卫本就不多,燕离身边跟着一部分去北齐,夜璃又带了一支去东夏皇城,此刻留下来的人便是万里挑一,可是面对敌方的人流战,显然也有些力不从心! “怎么不见琳琅?”容锦轻声问道。 “琳琅应该是去后山的高水河,那边也可以拱桥过河上山。”燕离沉声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看向燕离,问道:“我们要杀出去吗?” 燕离摇头。 容锦不由皱眉,轻声劝道:“现在正是里外合击的最好机会,迟了,一旦让他们破城,我们只怕……” “你带着如雪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杀进去。”燕离打断容锦的话说道。 容锦霍然抬头,“不行!” “听话,”燕离抬手替容锦理了理头上的乱了的发,轻声说道:“你近身功夫不好,冒然上前只会让我分心,拖累我,留在这,我才能一心杀敌。” 虽然明知道燕离说得是事实,可容锦就是不能认同。 她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可以把如雪藏起来的,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是有什么控制不了的情况,那些人也不会对个孩子怎么样!”话落,不等燕离开口,急声道:“燕离,你拦不住我的。” 燕离叹了口气,想着或许他应该先点了她的穴道再说。不想,容锦却像是看破他的想法,轻声说道:“你别想点了我的穴道,再自已一个人去,我告诉你,如果那样,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来得重要! 燕离脸上绽起抹笑,才要说“不会”,手却悄然的朝容锦伸了过去,打算按自已所想的去做,谁知就在这时,一道尖厉的声音响起。 “青语,别让这个贱人跑了!” 下一瞬,便看到两抹身影在城墙上鹊起兔落般,你追我赶。 容锦和燕离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看了过去,待看清城墙上的两人时,容锦只觉得眼睛都红了,她想也不想的,将如雪往燕离怀里一推,纵身就扑了出去。 “柳念夏!” 被琳琅追赶得如丧家之犬的柳念夏,乍然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脚步一顿,目光便朝城门下满身戾气的容锦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容锦觉得得她好似从柳念夏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释然的东西。似乎,她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天,此刻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容锦冲了出去,燕离不可能让她只身涉险,没有多想,他将如雪藏在一块大青石后,紧跟着也走了出来。 “少主,容姑娘!” 城门上蓝姨和琳琅,青语一脸兴奋的看着城门下的容锦和燕离。 时间似乎就静在了这一刻。 阳光穿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微光,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攻城的,防城的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齐落在了虽风尘仆仆但却难掩天姿国色的二人身上。 一片静谧之中,容锦的声音缓缓而起。 “你是谁?” 柳念夏看着城下的容锦,默了一默,纵身而下,她下城,琳琅紧跟着跃城而下,目光死死的钉着她的一举一动。 “柳姑娘!” 城下负责攻城的众人眼见柳念夏下城,当即围了上去,有一个看起来像头领模样的男子,轻声问道:“柳姑娘可曾接到了周公子?” 周公子? 电光火石间,容锦想到了与李熙有婚约的永城候周冲,想来,这人嘴里的周公子,不是指永城候府的周公子,怕是也跟永城候府脱不了干系吧? 柳念夏抬头看向那人,摇头苦笑道:“魏头领,任务失败了。” 失败了?! 被称作魏头领的男子,霍然抬头,目光怔怔的看着柳念夏。 柳念夏则是抬头怔怔的看了眼头顶灰蒙蒙的天际,眼角眉梢难掩倦怠之色。 费心筹谋,原以为一切胜卷在握,可谁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罢了,既是天不相助,又能如何? 她目光轻垂,看向容锦和燕离,默了一默,轻声问道:“两位可曾遇见廖大人?” 容锦和燕离互视一眼,末了,容锦冷声说道:“廖必成?” 柳念夏点头,目带希翼的看向容锦。 “他死了!” 死了! 柳念夏一怔之后,再度苦笑。 是啊,燕离和容锦既然出现在这,奉命截杀她的廖大人又如何还能活着? 柳念夏的目光在缓缓的扫视了周遭一遍,最后停留在容锦身上,“容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可否放过他们?” “柳姑娘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已志气?”魏头领不忿上前,沉声说道:“便算是我等技不如人,但眼下敌寡我众,便是拼着人流战也能耗死他们!” 柳念夏却是笑着摇头,她不予理会魏头领,而是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锦。 “不可以!”容锦一字一句说道:“我必生最恨两件事,一为欺骗,二为背叛。很不幸,你两件事都占了,所以今天在这的一个人都不能走!” 柳念夏闻言,不由便眉头轻蹙。 “容姑娘,你我相处虽不久,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恩怨分明心地善良的人,这里不下千人,难道,你真要用累累白骨泄你心头一时之忿?”柳念夏问道。 容锦好笑的看着颇有些义正言辞的柳念夏,“这是我的事,你无须替我操心。” 柳念夏一瞬默然。 时至今日,她自是知道在劫难逃,所谋不过是想替皇上保存这部份花千金而培养出的人罢了。只,容锦是什么样的人,她却是再明白不过。 “容姑娘,我等若是奋力一搏,也未偿没有逃生的机会。”柳念夏做着最后的努力,“你所恨不过是我,不若我留下任你处置……” 容锦抬手打断柳念夏的话,“你必须死,他们,所有人也必须死!即便是李熙……”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残酷的笑。 话未说透,然未尽之意,一目了然。 柳念夏不由便蹙眉,看向容锦的目光如淬毒般渗人,稍倾,唇角挑起一抹讥诮之意,点头道:“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吧!” 几乎是她话声一落,一侧早已蓄势待发的魏头领,当即振臂一呼,顿时攻城的人改为围巢,所有人瞬间围成了一个圈,朝燕离和容锦围了上来。 城墙上的蓝楹和青语对视一眼,当即一挥手,“杀!” 她二人率先自城门一跃而下,杀入重围。 燕离早在柳念夏话声落下的同时,已经是纵身而起,森然的杀气一瞬而开,使得容锦身畔三步,无人能近。 一场惨烈的杀戮自此拉开序幕。 不断的有人倒下,又不断的有人补上。 一片撕杀声中,一道悠悠的叶笛声忽然响起。 只是这叶笛声很快便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容锦却在间隙间回头看去,当目光对上站在一块青石上,垂目专心吹笛的如雪时,容锦不由心头一恸,回头厉声对容琳琅喊道。 “琳琅,保护如雪!” 而就在容锦声音响起的同时,柳念夏的声音也紧跟着响直,“杀了那个吹叶笛的小姑娘!” 琳琅奋力向前,试图阻止那些扑向如雪的人,只远水难解近火,她在战场的最中心,面前是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想要短时间的脱身去救战场外的如雪,谈何容易。 眼见几个壮年满脸煞气的男子狞笑着朝如雪扑了过去,琳琅一瞬间眼眦欲裂,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过去,到得最后,她更是不忍心的撇了头,不愿见这一瞬的惨剧。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如雪的身后忽的便飞出一只手指大小的虫子,那虫子雪白如玉,一对翅膀却是斑斓如蝶,它先是停在如雪的发顶,歪了脑袋打量着那些靠近的男子,等那些人得意的挥舞起手中的钢刀时,它突然就振翅一飞,快如闪电般的自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啊!” 凄厉的喊声乍然响起。 转瞬,围着如雪的几名男子捂着脸惨号着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他们颤抖着,抽搐着,脸上的颜色一瞬间便成青紫之色,青紫的颜色尚未褪去,整个人便快速的腐烂起来。 这一瞬的变化,惊呆了场中所有人。 直至,不知道谁大声喊了一句“飞盅,是飞盅!” 人群一瞬间如同沸水般汹涌起来,所有人惊叫着如避瘟疫般绕开了如雪,更有甚者转身便往山下跑去。 “蓝姨,一个也不许放走!” 燕离冷冽的声音响起。 然,不等蓝姨追了出去,天空中忽然就响起一片嗡嗡之声。 下一瞬,如雪花般,满天飞舞着白白的如蛾子般的飞虫,在这些白色的飞虫出现的那一刻,如雪头顶的那只飞盅再度振翅而起,领着那密密麻麻的飞虫散落开去。 “啊……啊……” 惨呼声,此起彼落。 容锦慢慢的收了手,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上前,站在容锦身侧,目光落在仍旧闭眸奏叶笛的如雪身上,轻声说道:“是飞盅王,如雪放出了飞盅王,这种飞盅王可以召唤野外自然滋生的飞盅,它们也会听从盅王的指挥,几乎可说,盅王指哪,他们就打哪!” 容锦点了点头。 她隐约也猜到了一点,虽然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可是,当目光落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亡气息的如雪身上时,她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心疼,内疚,自责。 她要到哪里去找个蓝玉来还给如雪? “噗”一声,耳边响起利刃入肉的声音。 容锦敛了思绪,抬头看去。 一眼,便看到捂着胸口,血流如注却一脸惨笑的柳念夏。 她的身侧,琳琅将那把染满柳念夏的剑扔到一边,上前一步,目光阴狠的盯着柳念夏,“真是便宜你了!” 柳念夏点了点头。 是啊,真是便宜她了! 下一瞬,她重重的倒在地上,圆争了双目,看着头顶不复晴朗的天。 眼前闪过不久前的一幕。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名字吗?我给你,但你必须去替我办一件事,办成了,从此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如何?” “殿下请吩咐,奴婢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从此后,你叫柳念夏,长兴候府吴老夫人在招婢女,你想办法混进去,留在她身边!” “是,殿下!” 耳边好似隐隐响起隆隆蹄声。 燕离与容锦对视一眼后,齐齐抬头朝远方看去。 “是凤卫!”青语走上前来,轻声说道:“是之前少主带去北齐的凤卫,她们在山下赶上了四散奔逃的那些人,正四处绞杀。” 容锦和燕离点了点头,容锦转身朝已经停止吹叶笛,却仍旧微垂着眼眸的如雪走去,蹲下,抬头看向她,柔声说道:“如雪,以后就跟着我好不好?” 如雪摇头,“不,我要回石龙寨,那是大巫的家,我要去守着,大巫说了,他们这样的人,便是死了,魂魄也要守护家乡的!我要去陪着大巫!” 容锦叹了口气,将如雪轻轻抱在怀里,“好,我们回家。” ------题外话------ 新文《重生之祸国嫡妃》 幽幽宫室,袅袅宝篆,一棵千年华表木,百毒不侵的她被结发之人亲手送上黄泉路。 晨钟幕鼓,经声佛号,一场上天的恩赐,重生而来的她誓要祸了他的国,乱了他的天下! 狭路重逢,他说:凤氏之女虽为商女,本不为良配,然本王心悦之,愿以嫡妃之礼迎娶,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她巧笑倩兮,端端一礼,道“门当户对方为锦绣良缘,民女蒲柳之姿不敢当王爷厚爱,为报王爷倾慕之恩,民女愿倾全力,解王爷所中之毒。” 他笑,她也笑。 这世间最残忍的报复,不是我要了你的命,而是让你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你所在意的,被我亲手一一毁灭,而你却连死都不能自主! 祸国之路,风起云涌,八方英豪,四面来聚,凤倾城剑指苍穹。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