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撩心攻略之殿下太冷 作者:菠萝饭 内容介绍:   初见时,他眉眼凝着冰霜,扫向她的目光是大写的厌恶。   许久以后,他眼眸低垂,嗓音沙哑,喉结翻滚道,“你,进我内院。”   而她的回答,却是使他一噎。   *   穿越一醒来,林幼瑶就被喷了一脸唾沫:“你这凑表脸的小蹄子,竟敢去爬世子殿下的床,殿下这样的人物,岂是你这样的贱丫环能肖想的?关入柴房,不给饭吃!”   林幼瑶懵了。什么鬼?自己竟然穿越成了爬床未果、被丢出房门的王府丫鬟!   此后,她一心躲在王府最偏远的角落,只想做个快乐的粗使丫鬟,可是为什么她又接二连三的遇到了高贵清冷又自律的爬床对象——世子殿下?   这冰冷的脸,嫌恶的眼神,真是白瞎了他绝色的颜。   他厌恶她,她还不想见到他呢!   后来,她无意间救了他,壁咚了他,(此处省略许多字),陪伴他,又逃离他。他万年冰雪般的心,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陌生的感情汹涌而入。   *   小剧场一:   他带着她进入卧房,背对着她,淡漠道:“为我更衣。”   于是,她摸上了他精瘦的腰,轻轻解开了暗纹琉璃腰带,开始进行更衣伺候,这项神圣而辛苦的体力活。哎哟喂,衣服穿了不少嘛。   少时,她突然跳开了两步,满脸囧色,瞄了瞄眼前的景色:“殿、殿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没穿中衣。”   他闭了下眼,蒲扇般长长的睫毛在空中颤了颤:“你刚才解开的就是我的中衣。”   *   小剧场二:   他带着她进入书房,趁她不备,将她圈在了怀中,箍紧她的肩膀,把头埋在她颈间,又她耳鬓间厮磨了几下,说道:“你以为本殿是你想心动就心动,想撩拨就撩拨,想逃开就逃开的?”嗓音醇厚又危险。   *   本文又名《殿下如冰隔云端》或《丫环升职记》。   男女双洁,女主媚而不妖,娇而不弱,举手投足间透着淡淡的撩人风情,热爱自然,认真生活。男主颜值爆表,气质高冷,气场强大,最重要的是,身材一级棒。   背景是纯架空的,主宠小虐,1v1,欢迎入坑。   最后,菠萝饭打个滚卖个萌求收藏啦,谢谢:) 本书标签:穿越 废材 ====================   ☆、第1章 爬床是什么鬼?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没脸没皮的小贱货,竟敢去爬世子殿下的床,殿下这样风姿的人物,怎地是你这种贱婢可以肖想的?”   “痴心妄想的小贱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来,这痛如火烧一般刺激着林幼瑶的神经,钻入她的大脑。   耳边是一阵谩骂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翻着花样。   林幼瑶吃力的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入眼的一双女人脚,一双穿了绣花绸布鞋的女人脚。   她往下看了看,是青石板的地面,地面的青砖上还雕出了精美的青云图案。目光向上移,沿着这绣花鞋女人脚往上看,这脚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林幼瑶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她仰着头,朦胧中,看见这女人穿着褚色半新不旧的绸缎襦裙,头发盘起,扎了个发髻,脸上涂刷了厚厚的一层粉,一双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圆,眼里充满鄙夷和厌恶。   “看到你,真是污了老娘一双好眼,呸!”   原来就是这女人在骂人,骂的是声情并茂,口水四溅。不过她在骂谁?看着架势骂的人似乎就是、就是自己?   林幼瑶脑袋还有些发懵,一串口水珠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脸上。   “做下了爬床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脸抬头!果真是个不知羞耻的。”   “脱得白花花的也没用,殿下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林幼瑶眨巴眨巴眼,使劲睁了睁,终于将眼前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原来,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堆女人,看起来有五六个之多。有两鬓霜白的年老妇人,也有鲜眉亮眼的青葱少女。这些女人都是一身古装襦裙,裙子都是拖到脚踝的长度。   无一例外的,她们都鄙夷而厌恶的看着自己。   在这些女人当中,有个少女看向她的眼神尤其凶狠,恨不得将眼神化为两把锐利的刀子戳到她身上。   这少女十分艳丽,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脸上却挂着浓艳的妆容,粉涂的都看不出原来的肤色,嘴唇是极艳的朱红,一身桃红色的襦裙,珠翠满头。   她显然是这群女人中地位最高的,其他的人都围在她身边,众星拱月般的将她围在中间。   这、这是什么情况?林幼瑶满头满脑的问号。   爬床?殿下?什么鬼?眼前这些女子穿的衣服怎么都那么奇怪?还有自己臀背为什么那么疼?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那为首的少女开口说道:“恬不知耻,肮脏下贱。窦妈妈,把她扔到后院的柴房,三天不给吃饭。”声音细细尖尖,带着极度的厌恶。   “是,表小姐。”那骂人的妇人转向这少女,嘴角一扯,小眼一弯,谄媚的说道。   随即,她转过身,绿豆小眼转了转,手一挥,冲着旁边两个婆子大声喊起来:“赶紧的,没听到表小姐说的吗?把这贱货,扔到柴房去。快些,快些。”   窦妈妈带着另外两个壮实的婆子七手八脚的来抬林幼瑶。这几个人动作又急又重,扯动了林幼瑶臀背部的伤口。   林幼瑶只觉得钻心的疼痛潮水般袭来。同时,她的脑子也剧烈疼痛起来,顿时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幼瑶终于悠悠的睁开了眼。   一醒来,她就感觉到臀背部剧烈的疼痛之感,而她脑中多了一份朦朦胧胧、不是很清晰的记忆。   穿越了!   凭着这份多出来的记忆,林幼瑶知道自己是穿越了。   懵逼一脸。   这年头,身为长在红旗下的一代有志青年,谁不知道穿越这回事?   林幼瑶作为沐浴在穿越网文和穿越剧中茁壮成长起来的幼苗,对穿越已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幼瑶连忙开始给自己做一番心里建设,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什么“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什么“我一定会回来哒。”   可是,又冷又疼又饿,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啊。   “老天爷,你可害惨我了。”她一撇嘴,骂咧了一句。   林幼瑶趴在地上,肚皮贴着地面,背朝上,姿势不是很雅观。不过姿势不姿势的,她也管不了。   现在的主要矛盾是她屁股疼的厉害。什么叫屁股开花,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了。   她反手,想去去摸摸发疼的屁股,哪知手刚一动,又牵扯到背上的伤。   “咝~”林幼瑶龇着牙轻呼了起来。   “呼~”她呼出一口气,只得把手缩回来。   她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手脚不敢再乱动。   眸子转了转,林幼瑶决定还是先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于是,她试着翻了翻脑中原主的记忆,可是这记忆也着实坑爹,时断时续,迷迷糊糊,像蒙了一层白纱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唯一清晰的画面,是在一个大宅子里头: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富贵人家的宅子,白墙黑瓦,红漆柱子,檐牙飞翘,雕栏画栋。   忽然,一队官兵破门而入,将宅子里的男男女女全都抓了起来。大宅中哭喊声,叫骂声,撕心裂肺。   院落之中,有一个极为美貌的妇人,她眉眼如画,皮肤极为白皙细腻,虽然已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面容姣好,没有办点色衰之意,反而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在这妇人的面前有两个少女。   一个十三、四岁,长的秀美脱俗,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另一个只有十一、二岁,却是粉雕玉琢一般,大大杏仁眼扑闪扑闪的,琼鼻小巧,樱唇红润。小小年纪已是这般颜色,长大还不知如何的倾城之色。   这美貌妇人抚摸了那个十三四岁少女的脸庞,唤了一声:“书瑶。”   随后,又摸了摸那个十一二岁少女的脸蛋,唤了一声:“幼瑶。”   接着,她迅速拿起手边的匕首,用了全身的力气插入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整个匕首没根而入。鲜血沁了出来,接着汩汩而出,将素色锦衣染成了血色。   “娘!”两个少女齐齐扑到了这妇人的身上,泪水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我是生是死都是林家的人。老爷,我随你而来了。”那妇人喃喃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呼吸了。   记忆的画面到此嘎然而止。   林幼瑶心中一痛,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滴落下来,流到了她的嘴里。味道咸涩,她顿时回过神来。   这大概是原主的感情了吧,她心道。   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林幼瑶强行压下了这份悲痛的感情。   她想再翻翻原主的其他记忆,但是其他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试了几次,都只有迷蒙一片,没有什么收获,她只好放弃了搜寻原主的记忆。   林幼瑶忍着疼,理了理思路,她应该是穿越到古代一个也叫林幼瑶的女子身上。   原主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知为什么遭了家变,做了人家的丫鬟。原主又不甘心一直做个丫鬟,就脱了衣服,爬了这家世子的床。但是世子看不上她,根本没有跟她成就好事,而且她还因此挨了打。   原主被这么一打,就一命呜呼了。自己就穿越了过来,成了曾经的闺阁小姐林幼瑶,现在的丫鬟幼瑶。   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个大致了解之后,林幼瑶就想了解下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于是乎,她那乌黑的眸子便四下转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窗外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挂在夜幕之中。   夜空晴朗,月光明亮。   就着月光,林幼瑶看清了自己所呆的屋子。这屋子非常简陋,里面堆满了柴火和干草。门紧闭着,窗就是简易的栅栏,跟本不挡风。   林幼瑶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襦裙,大概还是爬床未果之后,胡乱穿上去的。一阵风吹来,她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咕噜噜,咕噜噜。”林幼瑶的肚子因为饥饿,发出了一阵声响,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嘴角微微撇了撇,这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她前世,就算肚子再饿,也不会发出声响,而这新穿来的身体,肚子叫的可真叫一个响。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   林幼瑶嘴角向下弯了弯,苦笑起来。   她现在身上有伤,这柴房又冷,肚子又饿。之前,那表小姐还下了令,三天不给她吃的。这怎么熬得住,怎么活得下来?难道她刚穿越来就又要死了吗?   ☆、第2章 珍惜生命,远离殿下   “幼瑶……幼瑶——”   林幼瑶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喊她的名字,就寻着喊声望去,只见栅栏窗口前站了一个人。   “画眉?”林幼瑶脱口而出。   原主的记忆虽然模糊不清,但是看到画眉,林幼瑶一下子认了出来。看来原主的记忆虽然模糊不清,但是看到原主认识的人,她还是能认出来。   “是我,幼瑶。”画眉道。   “画眉,你怎么来了?”林幼瑶趴在地上,冲着栅栏窗口仰起脑袋。   画眉大约十四五岁,一身半新的绸缎素色襦裙,扎了个双丫髻,一副丫鬟的打扮。她长相清秀,五官端正,眉宇间透着温和柔顺。   “我来给你送吃的,”画眉说的絮絮叨叨,“表小姐下了命令,三天不许给你吃的。你这个样子,三天不吃东西,哪里有命活,我担心的睡不着觉,就爬起来。我也弄不到别的吃的,就拿了昨天和今天省下的馒头过来,只有两个半,你先吃着。明天晚上我再过来给你送馒头。”   画眉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两个整馒头和一个只剩半个的馒头,把胳膊从窗栅栏里伸了过来。   林幼瑶忍着疼吃力的移动自己的身体,手脚并用的爬到栅栏窗户旁边,伸手接过了馒头。   大概是因为饿极了,林幼瑶一拿到馒头,一股面食的清香扑鼻而来,她迫不及待的咬了起来。她嘴里嚼着馒头,口齿不清:“谢谢你,画眉。”   “不用谢我,我们一同进府,相识四年多,情同姐妹,你有难,我怎么能不管,”画眉摇摇头,一双温柔的眸子里透着担忧:“幼瑶,你听我一句劝吧。咱们虽然曾经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但是现在却是罪臣之女,王府的丫鬟。这身上的奴籍,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我们在王府只有安安份份的,才能平安顺当的活下去。   我知你心气儿一向高,但是这心气儿只会害苦了你自己,别再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了。世子殿下确实是个好归宿,咱们整个端王府里有多少丫鬟想进他的内院,进他屋子?怕是数也数不清。可是殿下是出了名的清冷自律,爬床之类的手段要是有用,殿下的屋子里也不会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了。这次你只是被打板子关柴房,要是下次再有什么不妥的举动,怕是命也要丢了。幼瑶,你就听我的劝吧。”   林幼瑶低着头,忙着吃馒头,哪里有空回话。直到她狼吞虎咽的把那一个半馒头吃到肚子里,才柔了柔上腹部,抬起头:“画眉,我知道了。”   “幼瑶,我们就安安分分过日子吧,攀高枝儿的事情,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啊?你说什么?你知道了?”   画眉说的絮叨,林幼瑶心中一暖,她一咧嘴,扯出个大大的笑容,眼眸亮晶晶。   “恩,我知道了,画眉。”林幼瑶点点头,一脸认真。   “真的?你想明白了?”画眉温柔的眼中露出欢喜。   “真的,真的,真真的,”林幼瑶又点点头,“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攀高枝不爬床。珍稀生命,远离世子。”   “你真能想明白就好,”画眉柔柔的说道,“恩,那我先走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得赶紧回二公子的院子了。明天我再来看你。你自己多保重。”   “恩,你快回去吧,被人发现你偷跑出来就不好了,”林幼瑶道,“画眉,谢谢你。”   画眉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林幼瑶已吃饱了肚子,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但是身上依旧很冷。   这天气虽然不是十分寒冷,但是夜里风大,地上冰凉。这样躺在地上睡一个晚上,非得生病不可。好在这柴房里,除了有柴火,还有几捆用来引火的干草。   林幼瑶忍着背臀的疼痛,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干草堆旁边,用这干草铺在地上做了个简易的床,她趴在干草床上,又反手在自己背上盖了一层干草。趴了一会儿,觉得不冷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这三天,林幼瑶就睡在干草铺的床上,晚上靠着画眉送来的馒头填饱肚子。   三天之后,林幼瑶依旧没有被放出柴房,但是每天有人给她送两顿饭来,摆在栅栏窗的窗台上。这饭有时候是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有时候干脆是发馊的饭菜。而画眉每天晚上依旧给她送馒头过来,有时也会有些小点心之类的。   年轻的身体恢复起来很快,这么过了十几日以后,林幼瑶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林幼瑶以为自己已被遗忘的时候,柴房门“吱~”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扔给林幼瑶一个包袱:“拿好你的包袱,快跟我去林子,以后你就是扫林子的粗使丫鬟。”   扫林子?这份差事,林幼瑶倒并不反感。真让她去做个伺候主子的丫鬟,那她才不想干呢!   端王府极大,林幼瑶跟着这个婆子足足走了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一处小屋。   小屋是个下人房,里面本已经住了一个扫林的婆子,米妈妈。   米妈妈见来了一个人跟她挤,已经十分不爽,又听闻林幼瑶原是世子院子观世院里的大丫鬟,因为爬床未果而被发配来的,当即脸色一变:“什么下贱货色,往我这里送。”   米妈妈看向林幼瑶的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林幼瑶一噎,什么嘛?自己又躺枪了啊。原主做了爬床的事情,人人唾骂,她穿越而来,还真是无辜的紧吶。   可是,她又不能跟别人直说,爬床的那个主儿已经香消玉殒了,自己从现代华国穿越来的。要是真这么说了的话,她估计很快就会被当成妖孽给neng死了。   她怕死,所以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林幼瑶眼皮一翻,狠狠向上翻了个白眼,心中骂道,不干好事的贼老天!   “你在干什么?”米婆子凶巴巴说道。   “我眼进了沙子。”林幼瑶连忙正色。   米婆子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以后,你就睡外间,我睡里间,没事儿不要到里间来。”   林幼瑶环顾四周,这小屋摆设十分简陋。   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一人宽的板床。靠窗的一侧则摆了一张四方桌。桌上堆了瓦罐,碗筷,角落里放了几块打火石和其他一些杂物。桌边随意摆了几个没有扶手,也没有靠背的方凳。桌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柜子,一扇柜门已经掉了,只剩一扇柜门还晃晃悠悠的挂在柜子上。角落里,竖着扫把,簸箕,铲子之类的工具。   屋内的另一侧墙上,开了一扇门,垂了厚厚的帘子,这帘子后面,大概就是所谓的里间了。   “好的。”林幼瑶答应的相当痛快,“我住外间,不会到里间来的。”   里间是怎么样的?米妈妈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好奇心害死猫。她怕死,初来乍到的,还是不要关心别人的事了。   “恩,我现在有事出去。”米妈妈道,她看也不看林幼瑶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个林幼瑶一个瘦削的背影。   米妈妈走后,林幼瑶开始收拾起自己来。自从穿越而来,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洗过脸、梳过头了,身上也粘腻了得很。   热水是不敢想了,不过屋子门口有一口方井,方井上还歪着一个木桶。   她走到屋外,从井里打了水,拎着一木桶水回了屋子。   三下两下拆了包袱,她从里头翻出一方丝帕来。刚要把这帕子浸到井水里,却见井水里印出了自己现在的容颜。   林幼瑶手一顿,吓了一跳,这幅尊容好惊悚。   她的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粉。因为十几天没有洗过脸,也没有补过妝,脸上的粉已经花了。肤色深浅不一,粉也斑斑驳驳,真是……   鬼啊!   林幼瑶赶紧将帕子打湿,仔仔细细的擦了脸,把脸上的粉擦了个干净,一张娇艳的脸庞在井水里映了出来。   肤白细腻,脸颊带着若有若无的婴儿肥,鼻子小巧悄挺,杏仁般的大眼清澈明亮,极其灵动。   她浅浅一笑,井水中的人儿也浅浅一笑。   她眨眨眼,井水中的人儿也眨眨眼。   她耸耸鼻子,井水中的人儿也耸耸鼻子。   她做了个鬼脸,井水中的人儿也做了个鬼脸。   林幼瑶竟然对着木桶里的井水,挤眉弄眼起来。   真是好看,这么漂亮的脸蛋,原主竟然抹了这么一层厚厚的粉,暴殄天物。   洗完脸之后,她咬着牙,用井水擦了擦身子。井水很凉,但是林幼瑶爱干净,身上粘腻之感实在难受,只好忍着凉意。   擦了身,林幼瑶才发现,这脸蛋看上去只有十五岁的样子,但身段却已凹凸有致,十分妖娆。   ☆、第3章 快行礼,是殿下   胸前已是十分饱满,包在小衣之中,竟已有了呼之欲出的感觉,纤腰不盈一握,正是丰盈之处丰盈,细瘦之处细瘦,纤秾合度。   林幼瑶前世的世界资讯发达,美人儿的照片,美人儿演的连续剧、电影,她看过不少。甚至,作为一个颜控,林幼瑶选剧的第一要素,就是女演员要美的冒泡,男演员要帅的掉渣。   作为一个阅美无数的资深颜控,她知道这具身子比前世所见的美女们,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了这么一副高颜值的身子,林幼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穿越而来她莫名奇妙受了许多委屈,这份郁闷也消散了大半。天将降高颜值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突然林幼瑶打了一个哆嗦。   只穿了小衣,当然冷。   她不敢迟疑,连忙在包袱里,找起了衣服。   在古代,感染个风寒就很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小命要紧,赶快穿衣服吧。   包袱里衣服裙子有好几套。只是这衣服却是不敢恭维,不是桃粉,就是艳紫。这颜色,这花纹……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林幼瑶抽了抽嘴。   最后,她选了一件嫩绿色的襦裙出来,迅速穿了起来。这身襦裙的颜色虽然也比较鲜亮,但是毕竟是她最喜欢的绿色。   等林幼瑶收拾妥当,窗外已是繁星点点。她看见桌子上有一盘白面馒头,就豪不客气的拿起来吃了个饱。   米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屋子只有林幼瑶一人。她一骨碌翻上了床。   前几日,她都睡在柴房的干草铺子上。今天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床了,不一会儿,她就睡沉了。   ~~~   第二天清晨,鸟鸣青翠,林幼瑶睡饱醒来。   屋子的外间还是只有她一个人,里间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米妈妈有没有回来。   林幼瑶起了身,打水净面,收拾妥当。   屋门倏地被打开了,米妈妈一阵风儿似的从屋外走了进来。米妈妈人十分消瘦,看着很单薄,但是脚劲却很好,走路速度极快,这般从屋外冲到屋内,还带起了一阵风。   “米妈妈,您早。”林幼瑶眨了眨眼,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米妈妈看到坐在凳子上的林幼瑶,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才认出了她。   “算是不倒胃口了。”米妈妈面无表情,轻轻吐出了这么一句。   林幼瑶嘿嘿一笑:“白面馒头一盘,清淡的很,自然不倒胃口。”   米妈妈淡淡看了林幼瑶一眼,冷冷道:“角落里有扫帚,去拿一把来,跟我去扫林子。”   “好的,米妈妈。”林幼瑶眯了眯眼。   林子里小屋不远,走小半刻钟时间就到了。   林子在一条小河的旁边。小河河水清澈,里头有几十尾朱红锦鲤欢快的游着,河上架了一座石桥,石桥的每个石墩上,都雕了精美的五福团纹。   小河的一边是一片林子,那就是林幼瑶她们要打扫的林子。   林幼瑶手里提溜一把大竹枝扫把,跟在米妈妈的后头。米妈妈似乎特意放慢了脚步,带着林幼瑶向树林走去。   林幼瑶悠悠的走在河边。一边走,一边还向小河的另一边张望。   小河的另一边栽了一排柳树。如今已是春日,柳叶抽了新芽,柳枝低垂,随风划过小河的河面,涟漪随着枝叶的顶端,阵阵荡漾开去。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繁花似锦,假山奇石的花园景致了。至于王府里的亭台楼阁什么的,以林幼瑶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根本看不到的。   “你在这里扫。”米妈妈不急不缓的道,“我去林子另一边扫。你扫好之后,自己回屋子,我有事会离开。”   又要离开?林幼瑶暗道,这米妈妈举止太奇怪了,一个扫地的妈妈,搞得像日理万机似的,动不动就有事离开,而且晚上也不回来,夜不归宿的。   撇见米妈妈扫来的目光,林幼瑶忙不迭的点点头:“好、好的,米妈妈您走好咧。”   “不用把落叶扫出林子,把落叶扫到一边,可以走路就行了。”米妈妈又加了一句。   林幼瑶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门牙。这个米妈妈看着冷冷淡淡,心地其实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特地交代一句,她大可以让自己把地上所有的落叶都清扫干净。   “米妈妈,我知道了。”   米妈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健步如飞,几息之间,消瘦的身影就不见踪影了。   林幼瑶一边扫着落叶,一边逛着林子,偶尔做个大大的深呼吸,好清新的树林的味道。   林幼瑶前世是个普通的公司小财务,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旅行,尤其喜欢野外探险,是个地地道道的驴友。她最喜欢的就是离开城市的喧嚣,摆脱生活的束缚,自由自在的行走到山间林间水间,感受大自然的气息,放飞自己的心灵。   说起来,她的穿越也是因为旅行。在一次野外攀爬的活动中,她失足掉下山坡,随后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爬床未果的王府丫鬟了。   现在是春日,落叶并不多,很快,林幼瑶就把扫林子的差事干完了。   这差事不错,林幼瑶心道,不仅轻松,而且可以逛林子,呼吸新鲜的空气,正是适合她。   她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春日的微风轻柔的吹拂在她的脸上,那是煦暖的感觉;耳边传来婉转清脆的莺鸟啼鸣,那是自然的歌唱;脚下松软的土地,那是万物的温床。   好舒服啊。   “快行礼,是殿下。”   耳边突然传来米妈妈的声音。   “吓?”林幼瑶吓了一跳,寻声转头看去,只见米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她身旁,焦急的看着她。   “快行礼。”米妈妈压低了声音又喊了一句。   林幼瑶突然看到前方有两个男子正迎面走了过来。   她反应过来,学着米妈妈的样子福了起来。   “世子殿下安,三殿下安。”米妈妈道。   ☆、第4章 高,颜值高   “世子殿下安,三殿下安。”林幼瑶有模有样。   “起吧。”一个磁性的男子声音,低沉而醇厚,让林幼瑶想到了多年藏的红酒。   林幼瑶余光撇见米妈妈站直了身子,便也站了起来。   她低下头,眼睛斜抬着,偷偷打量起眼前之人。   端王世子穆景瑜高大而修长。   里头穿了玄色的袍子,外面罩了一件鸦青色的褙子。锦缎面料颜色很深,面料上却暗镶了金色的四爪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闪着淡淡的流光。腰间系了一条琉璃玉带,越发显得人身长玉立,一块凝脂般的白玉挂在腰间,压在褙子上。整个人如松柏一般,笔直的站在那里。   脸部线条十分立体,刀削般英伟不凡。凤眼狭长,鼻子挺立,嘴唇偏薄,唇色偏淡。一双剑眉,十分浓重。   只是他嘴唇紧闭,表情严肃,凤眼之中透着一股极致的冷冽之意。整个人高贵中透着清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高,林幼瑶心道,实在是高。   颜值高。   作为一名颜控,本着多看两眼又不会怀孕的指导思想,林幼瑶的小眼神往世子殿下瞄了过去。   穆景瑜蹙了下眉。   这个丫鬟看着眼熟,她是哪个?   不过很快,穆景瑜就认出了林幼瑶。   这个丫鬟原是他院里的大丫鬟,却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竟然脱了衣服躺在他平日里用来休息的软榻上。他发现之后,就叫了人,把这丫鬟赶了出去。念在主仆一场,自己又不喜杀戮,一念之间,他留了她一条性命。   至于后来怎么样,他就没有再关心过。原来她被安排到王府最偏远的林子。   认出了林幼瑶之后,穆景瑜清冷的眸子里,露出嫌恶之色。只是,在这厌恶的眸子底端,却又划过了一道疑惑。   这眼前的林幼瑶同他印象之中的那个林幼瑶差的太大了。   他印象中的那个林幼瑶总是穿的姹紫嫣红,脸上涂着厚重的妆容。而现在的林幼瑶脸上不施粉黛,露着自然健康的白皙肤色,一身嫩绿的襦裙,清新脱俗,如同林子的精灵一般,像是要和这春日的林子融为一体。   简直判若两人。   林幼瑶正是无知者无畏,瞄着穆景瑜的眼神移到了他那双清冷的像冰一样的眼睛。   一瞬间四目相对。   林幼瑶马上低了头。   乖乖,这小眼神简直就是两把冰刀戳死人啊。   穆景瑜睫毛一颤,眼底的狐疑顿时消散,清冽的眼里只剩厌恶。   “哈,景瑜,你们端王府连扫林子的丫鬟都有那么好的姿色啊,景瑜,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哈哈哈。”   穆景瑜身身边的三皇子穆连煜一掌重重拍在穆景瑜的肩膀上,嘻嘻哈哈的说起来。   “哎,你这丫鬟,别老低着头了,抬起头,让本殿看看。”   林幼瑶嘴角抽了抽,稳了稳心神,抬起了头。   一抬头,便见到穆连煜一张俊脸凑到了自己眼前。这脸,浓眉横卧,跟端王世子穆景瑜有些相像。眼睛也是狭长形的,但是不似穆景瑜的凤眼,而是一双桃花眼,这桃花眼之中写满不羁和张扬。   他此时穿着紫红色的长袍,外面罩了一件深红的外衫。腰间系了一条腰带,这腰带上镶了几颗通红的宝石,一身装束十分妖艳。   穆连煜斜睨着林幼瑶,说道:“恩。不错,不错。长的真好看啊,眼睛尤其好看,瞧瞧。景瑜,你瞧瞧。”穆连煜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眼里是闪着兴奋。   林幼瑶低下头,心中吐槽,这三皇子的眼中,自己恐怕就不是个人,而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吧。   “连煜,咱们还有事要谈。”穆景瑜淡淡的说道,一股清冷之气四散开来。   “咳咳,”穆连煜清了清嗓子,“是的,恩,那个,你们都退下吧。”   “是。”米婆子和林幼瑶答道。   她们又行了一个福礼,这才弓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退了开去。   米婆子和林幼瑶走开了之后,穆连煜顿时收起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正色道:“景瑜,你近日要小心些,我担心二皇兄会向你下手。”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林幼瑶和米妈妈恭恭敬敬的退了开去。一直退到穆连煜和穆景瑜视线之外。   林幼瑶回过头,挤眉弄眼一番,冲着穆连煜和穆景瑜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米妈妈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她立即收了笑意,悠悠说了一句:“呵,猫儿见腥味,竟然就放过了”   腥味?什么鬼?   林幼瑶眨眨眼,嘿嘿,米妈妈把世子比做腥味儿,这比喻倒是……很有意思。不过,她又不是什么猫儿,喵了个咪的。   她咧嘴一笑,说道:“最近吃素。”   说完这句话以后,林幼瑶很快就后悔了。   米妈妈和林幼瑶回了小屋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今天的吃食。今天的吃食是一盘白面馒头,确切的说是只有一盘白面馒头。   “这……,”   林幼瑶坐在桌前,盯着眼前这盘白花花的馒头,嘴角向下,目光幽怨:“咱们王府下人的伙食只有馒头吗?”   林幼瑶说话声音很轻,但还是被米妈妈听到了耳朵里。米妈妈不咸不淡的道:“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林幼瑶转向米妈妈,张大了眼睛问道。   林幼瑶是个吃货,前世的时候,她到处旅行,吃了各地的不同美食,经常号称自己要吃遍天下美食,要是真让她从此以后天天吃白面馒头,那她受不住啊。   “还有些小菜,还有王府里主子们赏下的饭菜小点。”米妈妈道。   林幼瑶眨了眨眼。   “你在观世院里当大丫鬟的时候,这些自然是吃得到的。”米妈妈道。   啊哦,言下之意,就是扫林子的丫鬟只有馒头吃了。   林幼瑶垂了头,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只馒头。勉强把肚子填饱之后,林幼瑶砸吧砸吧嘴,嘴里真是淡出鸟来了。   ☆、第5章 掏鸟蛋的意外收获   于是,林幼瑶又晃荡到林子去了。这回她不是来扫林子的,而是来找吃的。现在是春日,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这林子那么大,总能找到可以吃的。   林幼瑶在林子里一边转悠,一边低头寻找。   地上有很多新长出来的蘑菇,蘑菇她不敢乱采,野生的蘑菇中有许多都是有毒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以轻易采来吃。   转悠了一会儿,林幼瑶眼前一亮,蕨菜!   蕨菜又叫拳头菜,是最常见的一种野菜了,味道甘香。这一小片蕨菜刚抽了小芽,鲜绿鲜绿的,嫩的很呢。   林幼瑶嘴里滋出了口水。她咽了咽唾沫,弯下了腰,低头掐起了蕨菜。   “你是我的小呀小蕨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哼着奇怪的小曲儿,林幼瑶欢快的掐着蕨菜,掐呀掐,足足掐了一大把,直到手里再也拿不下了,她才抓着手中的蕨菜回了屋子。   屋子里空无一人,米妈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现在林幼瑶心里只惦记着蕨菜,也没空去想米妈妈在哪里。   她把蕨菜搁在桌子上,又去林子里捡了树枝,树皮。她用这些树枝在屋外,架起了一个木架子,又在木架子上架了个瓦罐。   洗菜、烧水、煮野菜。   桌子上有两块打火石。林幼瑶作为一个野外旅行爱好者,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她摆弄了一会儿,就把这打火石就着树皮烧着了。   蕨菜煮的差不多了,林幼瑶拎着瓦罐的耳柄,回了屋子。   她把一瓦罐的蕨菜,装在了两个小碗中。煮熟的野菜散发着清香,整个屋子都飘着菜香。   林幼瑶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菜,就听得“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了。   米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鼓着腮帮子、吃着蕨菜的林幼瑶,又看了一眼林幼瑶旁边那碗没有动过的蕨菜,没有说话。   她别过眼,走到通向里间的门前,打了帘子,走了进去,厚厚的帘子重重垂了下来。   林幼瑶嘴角微微一翘,冲着里屋喊起来:“米妈妈,吃野菜啦!”   没有动静。   林幼瑶撇撇嘴,回过头接着吃。   忽然,米妈妈从里间走了出来,坐到林幼瑶的身边,端起那碗蕨菜,大口吃了起来。   林幼瑶笑眯眯。   吃了一碗热热的蕨菜,林幼瑶心里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她伸了个懒腰。懒腰伸得有些大了,打在了米妈妈消瘦的肩膀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米妈妈。   米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空碗,说了句:“不错。”   ~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这几天,林幼瑶每天的事物就是蕨菜和馒头。有了蕨菜,好歹也算有盘菜吃了,不用干咽馒头。   只是天天吃素,林幼瑶的小身板和刁钻的小舌头又受不住了。没有荤腥吃,是林幼瑶现阶段的主要矛盾。去哪里搞点荤腥吃吃,是现在萦绕在林幼瑶心中最大的问题。   这天,她打扫完林子,提溜着扫把沿着小河往回走,突然眼前一亮。   河对岸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有一个鸟窝。   林幼瑶嘴角一扬,心里有了主意,这春季里,正是多数鸟类下蛋的季节,这柳树上的鸟巢里必定有鸟蛋。   她将扫帚放到了地上,雀跃的走过了石桥,绕到那歪脖子柳树下。   林幼瑶绕着这树转了一圈,得出了结论。这柳树长的歪歪扭扭,树叉也多,鸟窝的位置虽然不低,但是这树很容易爬。   事不宜迟,她撩起了裙摆,把裙在围扎在了腰上,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这棵粗壮的柳树。横扭竖爬的,爬了十几步,终于够到了鸟窝。   林幼瑶探头一看,这鸟窝里果然安安静静的躺了十几个鸟蛋。她心里一乐。   鸟蛋和蕨菜,才更配哟。   一手扒着树枝,一手小心翼翼的将鸟蛋放入怀中,林幼瑶装好了鸟蛋,正想要爬下树,抬起头的时候,倒正好把端王府的景致看了个大概。   远处是亭台楼阁,檐牙交错。近处是假山奇石,草木繁盛。在近处的花园之中,有一幢小楼吸引了林幼瑶的注意力。这小楼在花园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上,有两层高,屋檐下面的匾额上写了“藏书阁”三个字。   藏书阁?   林幼瑶心中一动。   她穿越而来已有一月之久,可是她却对自己所处的时空,却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这是什么时代?皇帝是谁?社会形态是怎么样的?人民群众又是什么样的?她一无所知。   也许这藏书阁中有她想要的答案。   林幼瑶默默记下了这藏书阁的位置,慢慢的爬下了柳树。又把鸟蛋放回了屋子,然后她按照刚才记下的位置,摸到了藏书阁所在的院子。   打扫藏书阁的两个丫鬟刚刚打扫完,拿着扫把从藏书阁里走了出来。   林幼瑶急忙躲在藏书阁前的一株两人粗的大树之后,等这两个小丫头走后,她才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里没有人,滋溜一下,悄悄的溜进了藏书阁。   一进藏书阁,入眼就是一排排的书架。一楼之中的书架大约有几十个,书架上插着一本本线装书,线装书有厚有簿,整整齐齐的挨着排列。   林幼瑶在书架之间穿梭起来,她粗粗看了看,这些书不是诗词歌赋,就是字帖之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大用处。   角落里有个楼梯,林幼瑶轻轻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楼梯口摆了书案和椅子。林幼瑶绕过了桌椅,去看二楼的书架。   在一个书架上她找到了几本史书和一本地域志。她把这几本书抽了出来,绕回楼梯口的书案,看了起来。   原来她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她所在的国家叫楚国,楚国位处南方;楚国的北边是齐国,齐国位处北方。在楚国的东北面还有一个叫高丽句的小国。楚齐两国纷争不断,但是因为实力相近,谁也灭不了谁,只是大小战事,时断时续。   ☆、第6章 替我治伤   楚国东北边的高句丽国则是楚国的属国。   林幼瑶看书看的津津有味,这姿势也越发随意起来。最后,她把鞋子也脱了,白嫩嫩的脚丫搁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林幼瑶从前世带来了个坏习惯,就是喜欢光脚。能只穿袜子,就绝不穿鞋;能光脚,就绝不穿袜子。不穿袜子就穿鞋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用她的话来说,她的脚也不喜欢被束缚,喜欢呼吸新鲜的空气呐。   穿越来之后,林幼瑶也很少穿袜子,要出门,把光光的脚丫子塞到鞋子里就是了。今天出门,林幼瑶也没有穿袜子,这一脱鞋白白嫩嫩的脚丫就露了出来。   细嫩尖尖小脚丫搁在一边的凳子上,还不停不停的晃呀晃呀。   她翻开了一本史书。   “楚国泱泱五千里,一帝两王掌天下”   楚国开国皇帝楚国太祖带着两个弟弟,一寸一寸打下了楚国的江山。   楚国太祖当上了皇帝之后,感念两个弟弟对自己的帮助,就把两个弟弟封了世袭罔替的王爵,并且给予了极大的权利。   二弟被封为靖王,三弟被封为端王。   二弟靖王封地在西北,实为西北王,是楚国西北的土皇帝。同时,他手握三十万大军,军权极大。但是他要负责为楚国守卫边疆,抵抗齐国。三弟端王,留守京城,但是有辅政之权,不仅如此,他还掌握着京城禁卫军的军权。   楚国现在的皇帝是开国皇帝的儿子。   林幼瑶晃了晃脚丫,换了个姿势,又翻了一页书。   她看书看的越来越入迷,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林幼瑶本能的抬起头,竟然对上了一双冷的像结了一层冰渣子一样的眸子。   心脏咯噔一下,脑子短路了,白嫩的小脚丫也不晃了,林幼瑶震惊的如同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殿、殿下?”   屁股坐在圈椅上,脚搁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捏着线装书,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仰着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穆景瑜。   只见穆景瑜轮廓优雅的薄唇颜色比那日在林子里所见还要更浅些,隐隐有些发白。浓重上扬的剑眉微微蹙着,俊美的脸上似乎带着隐隐的痛楚之色。   一双如万年寒潭一般的眼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穆景瑜轻启薄唇:“你为何在此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中带着沙哑,但是冰冷威严。   “我、我在自习。”林幼瑶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穆景瑜蹙了蹙眉,似乎对林幼瑶的回答不以为意,也无意深究,他的眼底是豪不掩饰的嫌恶:“替我治伤。”   治伤?林幼瑶看了看穆景瑜,受伤了?   穆景瑜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案上。这个动作似乎扯到了穆景瑜的伤,他的额头瞬间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他咬紧牙关:“替我治伤。在背后。”目光极为不耐。   “是。”林幼瑶反应过来,慌慌忙忙从圈椅上滚了起来,把圈椅让给了穆景瑜。   “老弱病残孕”,给有需要的人让座,林幼瑶是长在红旗下的好幼苗。   林幼瑶绕到穆景瑜的背后。   只见他背会右肩处,一枚箭头没入肉中。这没入肉中的箭头只余一小部分在外面,大部分都已深入肉中。箭头的周围,是弥漫状的棕红色,那是鲜血把染在深色比甲上所形成的颜色。   “殿下,咱们得把衣服脱了。”林幼瑶咽了口唾沫说道。   “恩。”鼻子发出了一声指令,穆景瑜没有动。   林幼瑶会意,伸了小手,抖抖索索的给穆景瑜宽衣。   穆景瑜今日在袍子外套了一件比甲。比甲很好脱,林幼瑶三下两下,就从背后把穆景瑜的比甲扒了下来。   比甲的里面是一件袍子,袍子是对襟的。两边的衣襟,将锁骨和脖子底部都包了起来。   林幼瑶捏了捏小拳头。随后,她将细白的小手伸入穆景瑜的衣襟,贴上他脖子附近的肌肤,准备把他右肩上的衣服扒下来。   手背传来的触感,硬如铜墙的肌肉。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穆景瑜睫毛一颤,眸子一缩。   他没有看林幼瑶,伸出左手,自己把右肩的衣服扒下。   脖子、锁骨以及肩膀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肌肤是如玉的质地,偏白但不是全白,而是白中带着健康的蜜色。肩膀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十分精壮。肩膀之下是堪堪露出一角的背部,却依稀可见背部肌肉曲线的轮廓。肩膀的位置有一只箭头,箭头的周围已是血肉模糊。   刚才,穆景瑜虽然是用左手脱的衣服,但是右边肩背的肌肉也牵扯到了一点,是以这伤处受了刺激,又渗出了不少鲜血。   这伤得马上处理了。   “殿下,我要帮你把箭头拔出来。”林幼瑶看着穆景瑜,神色严肃。   穆景瑜抬了眼,四目相对了一瞬,他点了点头。   林幼瑶眨眨眼,忽然勾了唇,眯了眼,如丝的媚眼看了眼那万年古井般的眼睛,虽后目光逐渐下移。下巴,喉结,肩膀起伏的肌肉,连着锁骨只露了边缘的胸膛。   林幼瑶两只小手却是摸上了穆景瑜的肩膀。轻轻柔柔的在裸露出的肩膀和后背,抚了一下,她付下身,在穆景瑜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低语:“殿下的身材好棒啊!”   穆景瑜清冽的眸子瞬间一黯,眉头一皱。   “敢……”刚想出言训斥,他便觉得肩膀处一阵巨痛袭来。他牙根一咬,生生的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抬起头,穆景瑜见林幼瑶双手已然握着一根箭头,箭头的顶端已被染成了血色,上面还沾了些许碎肉。   她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洁白可爱的门牙,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两下,带着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之色。   眨眼间,穆景瑜心里已是明白,刚才林幼瑶刚才所说所做,不过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他抬眼看着林幼瑶亮晶晶的眸子,心中划过一道疑惑,他微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归为沉默。而此时的林幼瑶,早已收回了刚才那副神色。   ☆、第7章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回忆了一下前世所学的野外急救包扎方法,拿起穆景瑜刚刚脱下的比甲,用力一撕,把比甲撕成了个三角形的模样,根据前世学的包扎方法,迅速把伤口包扎起来。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穆景瑜凛冽的眸子默默的看着林幼瑶用一双青葱小手翻花似的给自己包扎。目光掠过她的杏仁大眼,明眸剪水,他脑中倏地划过穆连煜说过的话,“眼睛尤其好看……”   他别开眼,不再看她。   只是她离他只有几寸的距离,几丝碎发掉在他裸露的肩膀上。酥酥痒痒的感觉,混同着疼痛之感一起向他袭来。浓重的血腥气中,他似乎还分辨出了一丝极淡的女子清香。   穆景瑜的眸子缩了缩。   “好了。”林幼瑶用三角形的两个角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起头,拍了拍掌,说道,“已经包扎好了。”   她吁了一口气,弯下腰,开始穿鞋子。   刚才在慌乱之中,她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站了起来,现在她才觉得脚底冰凉,这才想起来要穿鞋子。   只是她这一动,穆景瑜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脚上。这双脚白皙娇嫩,五个脚趾小巧可爱,脚趾上的指甲片上健康的白中透着粉嫩。   穆景瑜皱了皱眉。   “殿下,您在这里,属下来迟。”   林幼瑶鞋还没有穿好,就听到有人从一楼蹭蹭蹭跑了上来。   紧接着,她膝盖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她吃痛,“噗通”跪在了地上。刚想爬起来,这才动了一条腿,膝盖又是一痛,“噗通”她又跪了下来。   “跪着。”一声凶狠的喊声。   林幼瑶扭头一看,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后。这男子十七八岁,一身短打劲装,手里拿着一柄剑,剑没有出鞘,剑柄之处已被磨的光滑无比,可以想象,这剑一旦出鞘会闪出怎样的寒光。   这男子身上带着极重的煞气,这份煞气是没有见过血的人不会有的。   林幼瑶一撇嘴,不再动了。算你们狠,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跪着就跪着,又不会少块肉,总比挨打好,下手真是狠。   摸了摸被打痛的部位,林幼瑶乖乖的侧跪在穆景瑜的跟前。   穆景瑜看了看跪在自己旁边的林幼瑶,又看了看露在外面的白嫩脚丫,他拿起书案上撕剩下的比甲布料,盖在了林幼瑶的脚上。   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了刚刚上来的男子:“泽盛,你来了。”   “没有保护好殿下是属下的错,属下受罚。”泽盛抱了拳,弓了身。   “与你无关。”穆景瑜道。   “殿下,此事……。”泽盛道。   穆景瑜手一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泽盛不要再说下去了。   泽盛看了看跪着的林幼瑶,抱拳点了点头。   “此事,不要让他人知晓。”穆景瑜道。   “属下明白,”泽盛道,“殿下,那这丫鬟要不要留?”   要不要留?要不要留是个什么鬼?   林幼瑶扭头朝泽盛看去,泽盛的眼神冰冷,这眼神赫然就是杀意。   杀人灭口,林幼瑶打了个哆嗦,这泽盛是要杀人灭口,刚刚给那殿下包扎了伤口,连个谢谢也不说,转眼间,要灭她的口了?   她前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世才刚刚开始,躲过了挨打,躲过了挨饿,难道躲不过这次灭口的劫数?   老天爷跟她得有多大的仇啊!   林幼瑶捏了拳头,不能乱,不能乱,要镇定。眼前有两个男人,一个受了伤,另一个却拿着剑,自己要跑的话,是肯定跑不掉。   她扭过头,抬头对上穆景瑜漠然的目光,她知道这人才是能决定她生死的。   “殿下,我不会说不出去的,绝对不会根别人提半个字。”   穆景瑜轻启薄唇,似乎要开口说话。   林幼瑶吓的一个激灵,慌慌张张说道: “您是空中日月,我是地上蝼蚁,您知达高远,胸怀宽广,手指漏点缝,就能漏出我一条小命来。求殿下留下我的小命。”   “不……”穆景瑜话没说完。   林幼瑶的心抖了一抖,不要啊。   “殿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的命虽然不值钱,也是七级浮屠。放我一条生路,就是七级浮屠啊。”   “不……”   林幼瑶猛的抬起头,一副茫然的样子:“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不杀你。”穆景瑜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林幼瑶眨眨眼。   “退下吧。”穆景瑜道。   不杀她?原来是不杀她?林幼瑶不停狂跳的小心脏终于慢慢回了肚子。   逃过一劫。   林幼瑶吁了口气,几乎瘫软在地上,却一不小心瞥到穆景瑜扫来的目光。   清冷的,淡漠的,似乎还有一点儿不耐烦。   刚刚他说什么来着?对了,是“退下。”退下,退下,事不宜迟,赶快走。   “是。”林幼瑶用抄起鞋子,飞快的逃下了楼梯。   ……   穆景瑜看着林幼瑶仓皇而逃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泽盛,杀人灭口,非我辈应当所为,我知道你是衷心,不过戾气太重。”   泽盛一顿,低了头道:“属下知错。”   “下不为例。”穆景瑜道。   “殿下,那这丫鬟是否要派人留心?”泽盛道。   “没有必要。”穆景瑜淡漠道。   ~   当林幼瑶回到林子边的小屋时,她依旧心有余悸。   她深深的认识到这里不是她前世讲平等人权的时代,当然,前世时代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平等,但是总比现在这个世界要好些。   在这里,人家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林幼瑶脑中浮现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双眼睛毫无波澜,不辩喜怒,淡漠的说道:“不杀你。”仿佛她的生命无足轻重,“不杀你”,就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句话,随时也可以变成“杀你”。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她死不死的,实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越发明白画眉对她说的话,安安分分,才能活的更久一点。   珍惜生命,远离世子,林幼瑶捏了捏拳头。   ☆、第8章 王府鸟蛋 营养健康   “新鲜的煮鸟蛋出锅喽!”林幼瑶两手捏着瓦罐的耳柄,提着瓦罐走了屋子。   “米妈妈,鸟蛋煮好了。给您添一碗。王府鸟蛋,健康营养,多吃有益。”林幼瑶笑盈盈的把几个鸟蛋添到米妈妈的碗里。   “你天天掏鸟蛋,王府里今年怕是鸟儿要绝迹了。”米妈妈语气平淡,嘴角却浮出一丝儿浅浅的笑意来。   “呵呵,”林幼瑶摆摆手,“哪儿能啊,这鸟儿可精的很呢。今天我去河对岸的时候,看到好几个新筑的鸟巢都筑得老高了,那位置我可爬不上去,真是鬼精。估计再过几天我就再也掏不到鸟蛋了。”   她边说,边剥蛋壳,很快一只只雪白滑嫩的小蛋被剥了出来,QQ弹弹的在碗里跳了两下,然后安静躺着,等着被人拆解入腹。   “这王府里,之前估计没有人会掏鸟蛋,时间久了鸟儿也笨了,就把巢筑低了,没想到被你捡了个便宜。”米妈妈一笑。   “现在鸟儿都聪明了,我可不就没有便宜捡了。”林幼瑶双手一摊。   林幼瑶在林子里已经住了两个月了,对穿越后,楚国、扫林子的生活也慢慢适应了过来。   她前世是个旅游爱好者,不恋床,适应能力强,随遇而安,所以穿越而来,从刚开始的震惊不安,到现在已是适应的十分好。   每日里吃着馒头、野菜、鸟窝,干着轻松的工作,日子过得也悠闲,除了吃的住的差了点,满足不了她这个吃货,还有就是有些无聊。   不过她再也不会去藏书阁看书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这个世界的社会形态有了深刻的认识,也让她心有余悸。   这是个皇权统治的社会,主人和下人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主人对仆人有买卖和生杀大权。很不幸,她就是后者。是以,她呆在林子这边,远离是非,倒也安全。   林幼瑶又剥出了个鸟蛋,细腻洁白的鸟蛋,手感滑润。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米妈妈。   两个月以来,她每天煮蕨菜和鸟蛋吃,从来都不忘了米妈妈的那一份。毕竟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搞好关系也很有必要的。   两个月相处下来,林幼瑶也已经发现,这米妈妈看着严肃,其实人也不错,两人分工干活的时候,一般都是米妈妈先干完,再来帮林幼瑶的。熟悉了之后,林幼瑶觉得米妈妈也挺好相处。   不过林幼瑶依旧从来没有去过里间,米妈妈也依旧动不动会玩消失。   米妈妈显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想告诉林幼瑶里屋的秘密的意思。林幼瑶尊重米妈妈的想法,她不说,林幼瑶就不问。   “这林子里的日子,确实也清简了些,我一个婆子倒也不打紧,你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女儿家……”米妈妈说道,“确实有些不够了。”   林幼瑶浅浅一笑:“所以说吗,有一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句话,是你自个儿编的吧。”米妈妈失笑。   林幼瑶一晒,挠了挠头顶的双丫髻。   “我看你似乎也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之前怎么会……”米妈妈瞥了一眼林幼瑶。   怎么会爬床?林幼瑶在心里把米妈妈的后半句接了下去。   这问题让她怎么回答?那个想爬床的又不是她。林幼瑶在心里咒骂了句,握你个大草的贼老天,然后笑嘻嘻的说道:“爬了次床,差点把小命爬没了,我还是觉得小命比富贵重要。”   米妈妈回过头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咧了咧嘴:“那个,而且,其实我更喜欢扫林子的差事。”   米妈妈嘴角浮过了一瞬间的笑意,又迅速收了笑意,朝向了窗外,看着远处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这日,林幼瑶又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掐蕨菜去。   现在正是蕨菜最嫩的时节,再过个半个月蕨菜的嫩芽就要长成高高的叶子了,到了那个时候,口感就会变的又粗糙又苦涩,不能再吃了,得赶紧趁现在,把林子的蕨菜都掐了,能吃多久吃多久。   过了这个月的,就要入夏了,倒时可该怎么办?去哪里找吃的?   林幼瑶满脑子都是将来的伙食问题,不知不觉的已走到林子深处。   “哎?人呢?”   忽然,林幼瑶在树木之间看到有个少年在走来走去。他时而低头,时而左右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刚刚还看到大哥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这少年喃喃的自言自语,声音是男子变声期的公鸭嗓,粗嘎难听。   他向四周环顾,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幼瑶。   “你是谁?”他三步两步跑到了林幼瑶跟前。   他身穿锦衣,腰里坠了块翠玉,眉宇间跟世子穆景瑜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五官没有穆景瑜那么立体,略显平淡了些,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的嘴边还有些小绒毛,额头上点了几颗红红的痘。   林幼瑶能认出原主认识的人,是以她一下子把面前的人认了出来。   “二公子安。”她福了一礼。   “府里的丫鬟?看着有些面熟。”穆景朗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幼瑶,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她饱满的胸脯处。   “姿色倒是不错,放在林子里,有些可惜了。”穆景朗一手搭在了林幼瑶的肩膀上,把她搂到了身边。   “跟我回荣惠院吧,本公子会疼你的。”穆景朗的目光猥琐的在林幼瑶胸腰之间转了一圈。   “二公子,说笑了。”林幼瑶退了一步,脱离了穆景朗的魔掌。   穆景朗眼神顿时阴沉下来,他猛的一伸手,拉了林幼瑶过来,将林幼瑶环在了身前,双臂交叉的放在林幼瑶的身前。   身体上的接触让穆景朗的目光暗了一暗:“不识抬举。”   他松开一只手,想在林幼瑶那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摸上一把。   “小色鬼。”林幼瑶咬牙骂了一句。她一磨牙,张了口狠狠的在穆景朗手上咬了一口。   “啊!”穆景朗痛呼一声。   穆景朗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娇生惯养的,磕磕碰碰都很少见的,要是擦破了皮,那就是大事了。他又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   ☆、第9章 先验货   穆景朗的眼神愈发阴沉起来:“够劲儿,比本公子房里的那几个都够劲儿。”   他发了狠来,一下子就抱住了林幼瑶,带着绒毛的嘴就要朝林幼瑶脸上胡乱亲过去。   穆景朗虽然只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不过林幼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罢了。穆景朗这一抱已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双手箍住了林幼瑶的肩膀,她一时间无法挣脱。   这时,她瞅准一个空挡,一记撩阴腿,招呼了上去。   “啊!”穆景朗发出了一声更响更惨烈的叫声,林子里的鸟儿们受了惊,扑棱扑棱的飞向高空。   穆景朗捂着自己要害之处,跌坐在了地上。   林幼瑶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好远。她往身后看了看,再也看不到穆景朗的影子,这才停下了脚步,一手撑着树干,大口的喘着气。   呼,林幼瑶吐出一口浊气,这穆景朗看着也就十四岁的样子,竟然已有了屋里人,听口气好像还不止一个。   她摇摇头,歇了一小会儿。平复了呼吸之后,她就想着赶紧回去。那穆景朗看样子并没有认出她是哪个来,她要赶紧回小屋躲起来,万一被穆景朗追了过来,后患无穷。   林幼瑶正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一般动不了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修长如玉的男人的大手压在了她的脚上。   什么情况?   林幼瑶吓了一跳,顺着这精致如玉的大手看了过去。脚边一片春日新发的翠绿草丛,而草丛之中竟然躺着一个男人。   待看清这人的模样,林幼瑶更是讶异。   这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子穆景瑜。   穆景瑜侧躺着,平日里挺拔如松柏般、修长如玉的身体微微蜷曲。面色有些苍白,浓浓的剑眉紧紧蹙了起来。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伸了出来,按在了林幼瑶深绿色的绣花鞋上。林幼瑶的脚长得娇小,男人的大手几乎覆盖了她整个脚面。   林幼瑶愣神了几息时间,立刻回过神来。   她二话不说,弯下腰,伸出两只白嫩的手用力去扒穆景瑜摁在自己脚上的大手,要把穆景瑜的手扒开去。   远离是非,远离世子。   上次在藏书阁中碰到穆景瑜,给他治了箭伤,他身边的泽盛竟然提出杀人灭口。现在自己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模样,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怎么样呢?   林幼瑶用了用力,但是穆景瑜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按着林幼瑶的脚,她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   “手劲真大。”林幼瑶无奈的呼了口气,挠挠头,她又弯下腰,再接再厉。   “我中毒了。”男人的声音传来,磁性中带着沙哑,语气不喜不悲,也听不出他此刻是不是难受或者痛苦。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中毒了?   中毒了!   中毒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毛都没有。   上次藏书阁的事情给林幼瑶幼小纯洁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这阴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散开去。   林幼瑶干脆蹲在了地上,跟穆景瑜的手做起了斗争。   渐渐的,穆景瑜手松动了。林幼瑶猛的一个使劲儿,终于把穆景瑜的手从自己的脚上扒拉了下来。   穆景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闭了双眼。   林幼瑶蹲在地上,看着穆景瑜苍白的脸,心里却犹豫起来。   穆景瑜不会就那么死了吧?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见死不救,穆景瑜就那么死了,她以后会不会因此而愧疚。   林幼瑶不是个滥好人,但是也不是个坏人,心底到底还是存了那么几分善良的。她看着一动不动的穆景瑜,于心不忍起来。她是可以出手相救的,若是因为自己选择一走了之,让穆景瑜就这么死了,她心里会不会又产生新的阴影?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林幼瑶盯着穆景瑜极为立体的俊脸,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挣扎。   倏地,穆景瑜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眸中闪着寒冷清冽的星光,感受不到一丝儿温度。   林幼瑶唬了一跳,屁股往后一坐,跌坐在草地上。   “我怀中有一令牌,凭此令牌,王府中人无人敢动你一分一毫。”穆景瑜的声音穿透耳膜而来。   “哎?”还有这好东西,林幼瑶眨巴了下眼睛,她看了看已经再没有力气说话的穆景瑜。   令牌,恩,那就救吧。   不过,得先验货才行。   林幼瑶重新蹲了起来,伸了手向穆景瑜怀中探去。   被林幼瑶触碰到的一瞬,穆景瑜肌肉一紧,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林幼瑶在穆景瑜的胸口摸摸索索,触感是结实坚硬的胸膛。   一瞬间,林幼瑶想到了那日在藏书阁见到的肩膀,看上去如玉般修长的身体,怎么能那么精壮?   念头一闪而过,林幼瑶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之物,五指并拢,林幼瑶将此物掏了出来。   一块金色的令牌,在阳光下闪着逼人的光泽。令牌五寸见方,上面雕刻着极其复杂的图案,中间一排小字写着“楚辅国端王府”。   林幼瑶把玩了一会儿令牌,就把令牌塞入自己怀中。   令牌到手,着手救人。   这里离小屋已经不远了,林幼瑶架起穆景瑜,走向小屋。   “看着又不胖,怎么那么沉?”林幼瑶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穆景瑜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林幼瑶的身上上,头靠在林幼瑶的脑袋上。   两人距离极为靠近,林幼瑶一扭头,穆景瑜苍白的俊颜近在眼前,浅浅的呼吸拂到她的脸上,淡淡的龙涎香钻入她的鼻中。这香气极淡,若非她跟穆景瑜头碰着头,是根本闻不到的。   她一咬牙,扶稳了穆景瑜,加快了脚步,走到她住的林边小屋。   一进了屋子,林幼瑶摇摇晃晃的把穆景瑜放倒在板床上。   她走到柜子前,拉开仅剩的那扇柜门,从里面捧出了四五个鸟蛋。   “就剩下你们几个了,本来还想拿你们当明天的早餐,现在先拿你们救人吧,”她自言自语道,“明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掏到鸟蛋。”   ☆、第10章 画面很美?   穆景瑜半躺在床上,这床狭小,简陋,上面铺着一层蓝白小花的被子,料子粗糙却很干净,还有阳光的问道。他眯着眼看着屋子里女子窈窕的背影。   林幼瑶肉痛的取出鸟蛋,从桌子上挑了一只碗出来,将这几只鸟蛋就着碗沿敲碎。透明黏溺的蛋清混着蛋黄,哗哗的都滑进了碗里。   林幼瑶再把其中的蛋黄捞出来,放入另一只碗中。救人用蛋清就够了,这蛋黄还可以吃。林幼瑶现在处于欠吃的状态,不能浪费任何食物。   她拿起那碗蛋清,坐到床边,端着碗,示意穆景瑜就着自己的手,喝蛋清。   生蛋清味道腥,穆景瑜喝了一口,就停了下来,凛冽的眸子不明所以的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对着碗里的蛋清努努嘴,说道:“你中了毒,生蛋清是催吐佳品。”   穆景瑜收回了目光,低了头,就着林幼瑶的手臂,一口气喝了一半的蛋清。   生蛋清味道极腥,穆景瑜忍着恶心喝下了一半之后,胃里就翻腾起来,剧烈呕吐起来。   “呀!”林幼瑶低声惊呼一声。   穆景瑜虚弱,一边吐,一边往后倒。林幼瑶扶不住,连忙用背顶着穆景瑜的背,让他的上半身保持竖直的状态。   剧烈的呕吐是最怕污秽之物进入气管,如果呕吐物进入气管,而人又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没有力气咳出来的话,很容易就一命呜呼了。   林幼瑶和穆景瑜背靠背坐在床上,这画面看着很美。   如果没有地上和床沿的呕吐物。没有满屋子难闻的气味。没有穆景瑜惨白的脸色。也没有林幼瑶咬着牙,憋出的两个字:“真重。”   吐完之后,穆景瑜就靠着林幼瑶的背休息。   蛋清还有一半,林幼瑶将剩下的半碗蛋清给穆景瑜喂了进去。   穆景瑜再次剧烈呕吐起来,呕吐出来的东西渐渐干净起来,只有浑浊的汁水,到最后只能呕出清水来了。   慢慢的,穆景瑜胃中的翻搅之感平复下来,他不再呕吐,靠在林幼瑶娇小的背上。   林幼瑶见穆景瑜没有动静,就反身扶着穆景瑜在床上躺好。   穆景瑜合上眼,长长的睫毛贴在眼下,眉头依旧有些锁着。   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急救工作都做完了,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她看着穆景瑜紧闭的双眼,心道,这世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会儿受伤,一会儿中毒的。不过看来,不知为什么,这毒下的并不是很重,也不是让人当场毙命的那种。是以拖到现在,这毒还能解。   她已经用了催吐之法,把他胃里的毒全部清光了,至于之前已经吸收的毒她也无能为力。不过这毒不重,吸收得也不快,以此推断,就算之前吸收了一些,没有大碍,他是端王府世子,自会有最好的大夫给他调理解毒。   只是,现在,她怎么才能把穆景瑜运回去呢?穆景瑜需要大夫的治疗,米妈妈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要是被米妈妈看到,要怎么跟米妈妈解释?   林幼瑶看着穆景瑜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于是,她转身去收拾地上和床沿上的污秽之物了。   穆景瑜似乎感觉得到林幼瑶目光已离开自己,他轻轻睁开了眼,半眯着眼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屋子,家什老旧,颤颤巍巍的立着,屋子里没有任何摆设。他出生贵胄,从未呆过这么简陋的屋子。不过屋子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从敞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可见一片青葱嫩绿的春色,倒也有几分结庐在人境的意境。   屋子里,林幼瑶一身嫩绿的襦裙十分合体的贴在身上,娇俏之中显出几分妖娆,妖娆之中又显出几分淡雅。   脸上没有涂抹任何的粉,如清水芙蓉般纯净素雅,眉宇之间又几分成熟女子的娇媚之色。   一双杏仁大眼,如同一汪湖水一般平静潋滟,也如同湖水一般,见不到底。   她手脚麻利的干着活,在这简陋的小屋之中,前前后后的忙碌,打扫地面,擦拭床沿。   穆景瑜看了一会儿,又闭了眼,躺在床上休息。   林幼瑶擦了一遍地,拿了抹布走到屋外。   她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把抹布在木桶里,来来回回洗干净,拧干。接着,她又打了一桶干净的水,把洗净的抹布扔到水桶里,然后拎着木桶走进了屋子。   一进门,林幼瑶发现板床上已是人去床空。   本来躺在床上休息的穆景瑜已经不见了踪影。蓝白小花的被褥皱巴巴、孤零零的留在床上。屋子里还弥漫着污秽物的气味。   “走了?”林幼瑶嗫嗫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省得麻烦。”   林幼瑶顿了一下,放下木桶,取出里面的抹布,拧干,干活。   过了一会儿,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细雨缠绵,随风而入,窗门处都有雨飘进了屋子里。   林幼瑶关了门,只留了小半窗户用来换气。   屋子终于打扫干净了,林幼瑶一屁股坐在了有些凌乱的床铺上。屋子已经打扫完了,外头下着雨,她也出不去。林幼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就坐在床上,对着窗口发呆。   “扣、扣,扣”忽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林幼瑶狐疑的向屋门的方向看去。   “扣、扣,扣。”又是三声敲门声。   “里头有人吗?幼瑶在吗?”是个女子温婉的疑问声。   “在的。”林幼瑶快走了几步,“吱呀”一声,拉开了小屋的木门。   开了门,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打着一把米黄的油纸伞站在门口。   这女子穿着簇新的浅紫锦缎衣裙,皮肤白皙,柳叶眉,鹅蛋脸,扎了个丫鬟的发髻,婷婷站在门口,露着浅浅的笑容。   “凝珞,今天怎么得空来林子这边?是有差事吗?”   根据原主的记忆,林幼瑶将眼前的女子认了出来。   凝珞,世子的院子观世院的大丫鬟。在林幼瑶出事之前,是观世院的三个大丫鬟之一。   ☆、第11章 接你回去   凝珞的到来,让林幼瑶感到奇怪。这林子着实偏远,凝珞好端端的跑到那么远的林子来干嘛?更何况,府里的丫鬟各有差事,哪里有时间远足到林子,毕竟像林幼瑶这么清闲的扫地丫鬟着实不多。   凝珞微微笑了笑:“确实是有差事。世子殿下下了令,把你调回院子,我就主动领了这差事,来接你回去。”凝珞看了一眼清汤挂水一般素面朝天的林幼瑶,眼中极快的闪过狐疑和一丝不明所以的意味。   “回世子的院子?”林幼瑶脱口问道。   “恩,是啊。这林子太偏远了,日子也清苦,”凝珞说道:“最近你受苦了,快跟我回去吧,回了观世院,好生将养几日。”   “这……,”林幼瑶撇了下嘴,“怎么那么突然?”   “呵呵。幼瑶,哪里有什么突然的,要说也得说是个惊喜,咱们姐妹俩又可以在一起伺候殿下了。”凝珞笑语嫣嫣。   这……林幼瑶心里翻江倒海似的。   她在林子这里的生活挺自在的,又有米妈妈同她做伴,除了吃食清淡了些,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吐槽的了。至于吃食,林幼瑶觉得只要开动脑筋,总能想到办法解决。   去观世院伺候世子,这活,林幼瑶是不乐意干的。她毕竟来自于现代社会,让她打扫卫生,她还能觉得这是靠体力吃饭,让她真的像个丫鬟一样伺候主子,她心里别扭极了。   她心里隐隐明白这或许是穆景瑜回报自己的搭救。可是让自己去他院子里,成为伺候他的丫鬟,这份回报,恩,林幼瑶觉得自己跟穆景瑜之间,有代沟,像银河一样宽的代沟。   “瞧你,还愣着呢,赶紧收拾一下吧。”凝珞道。   看着凝珞端庄浅笑的样子,林幼瑶突然心塞塞。她真的很想问一句,可以不去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这问,要是真问了,一定会被人视为异类,而且问了也没有用。因为她,就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主权的丫鬟,她的所有权归这王府的主子所有。   “凝珞,现在就要走吗?”林幼瑶问道。   “恩,是啊,赶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米妈妈。”林幼瑶忽然嘴唇一动,嗫嗫喊了一声。   米妈妈此时正站在不远处,脚下滴了一滩浅浅的水渍,显然已是站了一会儿了。   “米妈妈……”林幼瑶又喊了一声。   米妈妈没有回答,大步走了过来,到了屋门口,她在靠近林幼瑶时错过身,借了半个身位径直进了屋子。   林幼瑶扭过头,扑闪着大眼,看着米妈妈面无表情的进了屋坐到窗前,愣愣的看着窗外春雨如丝,杨榆蒙蒙。   林幼瑶又回了头,对凝珞说道:“凝珞,容我跟米妈妈道个别。外头下着雨,光顾着说话了,快进来坐下歇歇。”   凝珞有些疏离的笑了笑:“不用了,我就站在门口等你。”   林幼瑶想想米妈妈的性格,自己又想和米妈妈说几句体己话,就点点头:“那凝珞,你稍等下。”   “恩,好的。”凝珞笑笑。   林幼瑶折身回了屋子。   “米妈妈。”她拉着米妈妈的手臂,摇了摇,嗔道。   “我又不聋。”米妈妈道。   “米妈妈~”林幼瑶咧着嘴,讨好的笑着,两颗洁白的门牙,亮晶晶的。   “幼瑶,”米妈妈回过头,正色道:“谨言慎行。”   恩?谨言慎行?这是米妈妈在劝诫自己,告诉她回了观世院要谨言慎行。林幼瑶心头一热。   “米妈妈,谢谢。”林幼瑶道。   “我不关心王府琐事,但也知如今的端王府掌家人是世子。”米妈妈答非所问。   “米妈妈,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外面的木架子是可以煮东西和烧热水的。”林幼瑶道。   “不要总是没个正形的。观世院不比林子。”米妈妈道。   “米妈妈,柜子里有床薄被子,现在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了,过几日,薄被子就可以用了。”林幼瑶道。   “恩。”米妈妈用鼻音答了一声。   “米妈妈,我不小心把扫把弄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林幼瑶道。   “恩。”米妈妈道。   “米妈妈,你常用的杯子,今天早上被我打碎了。”   “恩。”米妈妈道。   “米妈妈,……。”林幼瑶道。   “走吧,这林子里的日子确实太清苦了。我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呆惯了。”米妈妈道。   “恩。”林幼瑶眼圈红红。   她的行囊很简单,不过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罢了。收拾完东西,林幼瑶轻轻拥了下米妈妈,跟着凝珞离开了小屋。   林幼瑶走后,米妈妈关了门窗,一个人定定坐在了窗前。   细雨牛毛,落地无声。   林幼瑶和凝珞合撑着一把伞,走过河上的刻花石桥,走过河边的绿柳成荫。这里鸟儿再也不用怕鸟窝被人掏了。   “幼瑶,这下可好了,你又回观世院了。”凝珞道:“你这回的差事,是书房里当差。”   “书房?”林幼瑶使劲儿憋回了眼眶的水渍。   “恩,原本书房是没有丫鬟的。”凝珞点头道:“今儿殿下把我叫到了跟前,要在书房设个丫鬟。还说观世院里,本来有个受了罚的丫鬟是个识字的,差个人叫回来就是了。我自己领了这个差事,跑过来接你了。”   这一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一方面说世子要设丫鬟,就把她叫她跟前,这说明世子倚重她。另一方面,又说她主动领了差事来接她,这就卖了个好给她,当真是长袖善舞。   “谢谢凝珞,这林子偏僻,又下着雨,还劳烦你特地跑一次。”林幼瑶道。   “客气什么,都是一同在观世院里当差的丫鬟。”   两人合撑着一把伞,便显得伞有些小了,林幼瑶和凝珞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像是情谊非同一般的好姐妹。   “只是书房的丫鬟是二等丫鬟,却不是一等的。世子爷的意思是就二等好了,不必改了府里的规矩。”凝珞余光看了眼林幼瑶。   ☆、第12章 笔墨伺候   “凝珞费心了。日后,还要凝珞多照应。”林幼瑶道。   “说哪里的话。”凝珞道。   林幼瑶的身子湿了半边,春日的细风吹来,林幼瑶身子有些发冷。   跟凝珞搭了那么几句话,看着凝珞说话有理有度,客气中带着疏离,林幼瑶有些意兴阑珊。   谨言慎行,这是她在临走前,米妈妈给她的忠告,林幼瑶看了看细步款款而行的凝珞,便也抿起嘴,嘴角往上一翘,露了个端庄得体的微笑,半颗牙都没有露出来。   王府的花园之中,大路连着小路,小路连着回廊,一步一景,层层叠叠,烟柳绿杨轻,桃花红杏闹,春色浓浓。   走了半个多时辰,林幼瑶和凝珞终于到了观世院。   凝珞把林幼瑶送到了房门口:“我就送到你这里了。这几日,殿下身体不适,不去书房。你也不用去书房当值,你就先歇着,养养身子。需要当值的时候,我派人来知会你。”   “好的,凝珞。”林幼瑶道。   “那我先走了,春日已过了大半。咱们院子里的丫鬟小斯们,也要准备制夏衣了。我约了王妃身边的梁妈妈,商议观世院里下人们的置装事宜。”凝珞说道。   “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林幼瑶抿嘴笑笑:“观世院里,处处都离不开你,快去忙吧。”   凝珞疑惑的看了一眼林幼瑶。往年观世院里下人们的衣服都是凝珞和林幼瑶一起商议敲定,现在林幼瑶被降了职,从一等丫鬟成了二等丫鬟,自然没有资格再去商议置装之事。   但是林幼瑶这混不在意的样子……凝珞,看了看林幼瑶吹弹可破的素颜,心中一阵疑惑,这幼瑶去了一次林子回来,如同转了性子一般,竟是让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幼瑶,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和颜色?我记得你最喜欢桃红和纶紫的。”凝珞道:“我先给你留着。”   “不用麻烦,不用留的,”林幼瑶忙摆手道,她抿嘴一笑:“若是方便,留些青白浅绿的就是了,谢谢凝珞。”   凝珞狐疑的看了看林幼瑶,嘴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幼瑶不用客气,那我这便走了。”   “恩。凝珞慢走。”幼瑶道。   凝珞走后,林幼瑶便推了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不大,有些憋仄,不过是一人住的,正如凝珞所说,倒是不用跟别人挤了。   房间虽小,却也五脏齐全,架子床,台盆架,柜子,还有一台简易的梳妆台,东边还有一个木格子小窗户可以看到院子的一角。   林幼瑶放下了包裹,从包裹里拿出干净的衣物,把身上打湿了的衣服换了上去。   观世院丫鬟的伙食果然要好许多,今日的晚餐,有馒头米饭,还有菜汤肉糜,除此,还另有如意糕和枣糕之类的糕点。   林幼瑶吃饱了饭,伸了小舌舔了舔下嘴唇。吃好了,心情就好了好多。她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无论在哪里,日子总得好好过下去不是?谨言慎行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   这几日,穆景瑜因为身体抱恙,需要静养,所以不去书房。林幼瑶知道,那是穆景瑜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好,所以作为书房丫鬟,她也不用去书房当值。这几日,她没什么事做,成了整个观世院最清闲的丫鬟,没有之一。   不过清闲的日子不长,这日,林幼瑶刚刚吃晚饭,回了自己的房间,就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来找她。   “幼瑶姐姐,凝珞姐姐让我来只会你你一声,殿下正要去书房,你快去书房伺候吧。”   “哎,好的,巧琳,我这就去。”林幼瑶点点头,走出了屋外。   “幼瑶姐姐,你就这样去了?”巧琳一歪头,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林幼瑶问道。   “你脸上不涂粉吗?”巧琳眨巴了下眼睛。   林幼瑶呵呵一笑,说道:“不涂了,怎么?”   “好看,”巧琳道:“这样比以前擦了粉更好看呢,怪不得我常听人说幼瑶姐姐是咱们观世院里最好看的丫鬟。”   巧琳年纪小,长的清秀可人,嘴也甜,透着一股子伶俐劲儿。   “小嘴真甜。”林幼瑶道。   巧琳嘻嘻一笑:“幼瑶姐姐,那咱们走吧。”   观世院虽说只是端王府的一个院子,却也前前后后的五进五出。   一进二进是观世院的外院,三进四进五进都是观世院的内院。观世院的下人们绝大多数都住在外院,当差也在外院当差。林幼瑶的屋子就在观世院二进处侧面的一排小屋中。   内院虽然大,占了三进四进五进,但是其实没什么人住。除了端王世子,只有几个他极为信任的仆人。   书房就在观世院的二进位置。   整个观世院,大大小小的屋子有几十间间,不过只有一位主人,就是端王世子穆景瑜。   穆景瑜用了晚膳之后,去了书房。而林幼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请世子殿下安。”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林幼瑶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嘴角微扬,轻浅一笑,然后慢慢的行了礼。   优雅娴静,貌似淑女。   穆景瑜脚步滞了一滞,眼眸的光点依旧像是寒冰的折射没有温度,他扫了一眼浅浅福着的林幼瑶,便收回了目光。   “起吧。”毫无波澜的声音。   林幼瑶站起身,小步跟在了穆景瑜后面,眼前的背影身长玉立。   穆景瑜径直走到案前,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林幼瑶眨巴眨巴眼,站到了一边。   “研墨。”穆景瑜薄唇轻启。   “是。”林幼瑶应的那个是柔柔顺顺,走的是那个款款珊珊。   她走到书案前。这书案极宽极大,整个由黄花梨制成,浑然一体,没有任何雕饰。这书案的侧边儿摞了厚厚的几沓,有线装书,也有折子。旁边还横摆了几卷宣纸。   书案的前端摆了一个笔筒,笔筒里林林总总插了几十支大大小小的笔,如同小树林一般。笔筒的前面摆了一方砚台,砚台旁搁了一块墨条,竖了一个笔洗。   ☆、第13章 学霸君   林幼瑶倒了清水,一手扶着袖子,一手不急不缓的开始研墨。她手里研着墨,眼光却飘到了穆景瑜的身上。   穆景瑜此刻眼睛是闭着的,正是做闭目养神的状态,长长的睫毛挂在眼下。眉目之间,显出一丝疲惫之色。他靠着椅背,肌肉看上去是放松着,但是身子却没有歪着,而是保持竖直的状态。   连休息的姿势都要那么严谨优雅嘛?林幼瑶腹诽。   “可以了。”少时,他睁开了眼。   “是。”林幼瑶道,放好了墨条,退了两步,站到了一边。   巧琳见缝插针似的给林幼瑶送来了炭炉、茶壶和茶杯,她向林幼瑶挤挤眼睛,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林幼瑶倒了杯茶,搁在书案上。   穆景瑜掀开杯盖,修长的手指端了起来,薄唇贴上了杯沿,轻轻啜了一口。   龙井极淡的清香,似有似无的,在书房里散了开来。   轻轻搁下茶杯,他从笔筒里取下一支狼毫,打开了一本折子,边看边写。   林幼瑶立在一边,呼了一口气,装优雅装淑女可真够累的。刚开始,还能端端正正的站着,不多一会儿她就站不住了。她瞅了一眼穆景瑜,见他专心致志的对着折子,就悄悄的挪了步子,移到了墙根,把背贴到了墙上,借着墙立着。   “呼,”林幼瑶轻呼一口气,这下省力多了。   又站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无聊起来。   昨天夜里,不知哪里来的猫儿叫的厉声戾气,吵的她一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她百无聊赖的站着,不知不觉就犯了困了,眼皮也开始打架了。对于眼皮打架这种事情,林幼瑶一向没有抵抗力,很快就闭了眼。   “掌灯吧。”静悄悄的书房里,突然想起穆景瑜清冷的声音。   “啊!”林幼瑶下了一跳,连忙站直了。   穆景瑜的目光淡淡,转向林幼瑶。   掌灯?林幼瑶反应过来。“是。”   林幼瑶抬头向西边的窗户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边的落日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余下天边一片淡淡的彩云。   屋子里的几盏灯都亮了起来,烛火摇曳,将整个儿书房都照成了一片暖色。   点完灯火之后,林幼瑶又退回了墙边。   “门口有小桌和椅子,你去那里坐着便是。”   穆景瑜微微抬了抬眼说道。   “是,”林幼瑶施施然福了一礼,眼眸中带着窃喜的笑意。   于是,她装模作样的婷婷走到了外间。   书房的外间和里间是通着的,并没有墙隔开,只是摆了个博古架做了隔断。博古架上放置了琉璃净瓶,翠玉兰花摆件,还有展开的名家山水画折扇,即是富贵又显高雅书香之气。   这隔断也只是个意思。博古架是镂空的,虽说摆了摆设但是也遮挡不了多少视线。   外间靠近博古架的地方,有一把小四方椅,四方椅的旁边还有一个比茶几略大一些的小桌。   林幼瑶嘴角一翘,坐了下来。   她偷偷的从博古架往里间瞄了过去,穆景瑜此时已经写完了字,正拿着一本折子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中时而闪过忧思。   林幼瑶腹诽道,这么久了,竟然姿势都没有变过,也不嫌累,真是个学霸的料。   她把目光从穆景瑜身上收了回来,转向另一侧,书房外间的另一侧摆了几排书架。   上次,林幼瑶在藏书阁粗粗翻了几本史书,刚要开始细读,就碰到受了伤得穆景瑜,之后,她就再也没敢去藏书阁了。   现在,看看一排排的书册,林幼瑶心里又长草了,好想去看看呀。   她瞄了一眼穆景瑜,他在看线装书,又瞄了一眼穆景瑜,他还在看书。喵了个咪的,那就去看看吧。   轻轻的踩到地上,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架前,林幼瑶迅速挑了几本书,抽了出来,逃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她瞄了一眼穆景瑜,依旧在看书。   好好看书,天天向上,学霸君,看不到我,林幼瑶咧了咧嘴,翻开了一本书册。   “楚国泱泱五千里,一帝两王享天下。”   开篇又是这句话,林幼瑶接着看了下去。   书中的楚国太祖如同是天帝下凡一般,出身之时便有霞光普照,异香扑鼻。之后又如同战神附体,足智多谋,英武勇猛。不仅如此,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弟还重情重义,不仅没有杀驴卸磨,还封了世袭罔替的王爵。   历史果然是胜利者写的,林幼瑶摇摇头,把统治者美化神化真是古今中外、各个时空的统治者都会做的事情。   楚太祖对两个弟弟有情谊可能是不假,但是在林幼瑶看来,封了这端靖二王,对大楚的江山也是有利的。楚国太祖在顾及兄弟之谊的同时,也没有忘了维护楚国的江山。   靖王的封地在西北,并且手握兵权,却要世世代代为楚国守卫国门,永远也不能回到京城繁华之地。   端王留在京城,有辅政之权,并掌管了京城的禁军,却也永远不能出了京城。   不过想想,自己前世历史上多得是开国皇帝得了天下之后,杀驴卸磨,把功臣兄弟都杀了了事的,至少楚国太祖在这一点上还是不错的。   此时,穆景瑜端起茶杯,往茶杯里一看,眉头微微蹙了蹙,茶杯已经见了底了。   他抬起头,透过博古架朝外间看去。只见林幼瑶一手托着香腮,一手翻着书页,出水芙蓉般的小脸是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他轻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了外间。   林幼瑶把个史书当故事书看,看的正是出神,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只见穆景瑜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迅速合上书,站起身,然后那么抿嘴一笑,轻轻柔柔的喊道:“殿下。”   穆景瑜的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多做停留,也不做声,只是把目光转向小桌之上,小桌上的书已经合上了,他看了看书的封页,封页上写着《楚太祖传》。   ☆、第14章 不忍直视的姿势   穆景瑜垂了下眼,目光清冷,看不出什么意味。   突然,穆景瑜淡漠的眼中出现了些微的亮光。   他的目光注视着旁边几本书。这几本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摆放的方式不一般。不似寻常的一本本摞着放,而是靠着墙竖着放,一本挨着一本。线装书的装订一面对着自己,抽取起来十分方便。   林幼瑶前世在校园寄宿的那段日子里,自己的书就是这样一本一本竖着放在书桌上的,现在,不过是习惯使然,顺手就这么放了。   “以后我的书,就照着这个样子摆。”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一愣,顺着穆景瑜的目光看了过去。   懂了,她点点头,接着,又马上摇摇头。明眸转了半圈,她心中腹诽道,她的小桌子是靠墙的,所以书本可以靠着墙立起来,可是世子的大书案却是两头不靠墙的,怎么把书立起来?她是个小丫鬟,又不是魔法少女。   穆景瑜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一张小脸拧巴的不行,不禁抬了抬眉。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我这小桌是靠墙的,书自然是可以靠着墙立起来放,世子爷,您的书案并不靠墙,要书立起来放,还得制一对儿夹书用的书档才行。”   “那就制一对。”穆景瑜道。   “是。”林幼瑶应道。   “什么材质?”穆景瑜道。   “木的,铁的,都可以的。”林幼瑶道。   “木的。”穆景瑜道:“找全伯就是了。”   “是。恩……”林幼瑶微微歪了下脑袋:“还要借殿下纸笔一用。”   穆景瑜扫了眼林幼瑶,点了点头。   林幼瑶快步走到里间,在书案上睃寻了一番,抓起了一只小狼毫,铺开了一张宣纸。   穆景瑜瞟了一眼她抓笔的姿势,别开了眼。这握笔的姿势,确实让人不忍直视。   林幼瑶将小狼毫的笔尖蘸了点墨水,回过头朝穆景瑜看了看。   穆景瑜点点头。于是,林幼瑶就老不客气的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只过了几息时间,林幼瑶收工,搁笔。   “画完了?”穆景瑜有些讶异,这作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拿起宣纸,低头看了起来,眼里渐渐闪出光彩。   这画画的是极为简单,只有寥寥数笔,不是工笔的手法,更没有写意的意境。不过却把个书夹画了个一清二楚。最奇特的是,这画竟然还有立体的效果,就像这书架真的摆在面前一般。   说起来,林幼瑶的绘画水平实在很一般。前世,她也没有专门学过画画,只是在学校的时候,上过美术课罢了。只是这书夹构造极其简单,不过就是一块木板加个底座罢了,画起来也简单,林幼瑶就简单用毛笔勾勒一下,然后脑洞一开,在书夹上画了许多简笔莲花出来。   只是这画却运用了美术课上学到的焦点透视法,画出了个立体的书架。这个在林幼瑶前世已被人广为接受的焦点透视法,是在清朝时才从西洋传入的,在古代的绘画艺术中是没有的。而在她现在所处的时空,亦是个类似于她前世古代的时代,焦点透视法也是没有的。   穆景瑜学识不凡,于绘画一道,也颇有些造诣,一眼就看出了这张画的不凡之处。他拿着这幅画,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幼瑶,你从前学过画?”   林幼瑶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这个问题,好生难答,她前世是没有专门学过画画的,所以她摇了摇头。但是,她又在上学的时候,上过美术课,这个算不算学过?更何况原主以前是大家闺秀,在家中应该学过吧,是以她又点点头。   她的一番婉转心思,穆景瑜是不知道,只当她以前在家中涉猎过画画,后来她小小年纪遭遇家变,就没有再学。   目光折了一折,穆景瑜平静说道:“拿着这图,去找全伯。”   他将画递给了林幼瑶,不再追问。   他坐回案前,又端起茶杯一看,茶杯里空空如也,才道:“幼瑶,倒茶。”   “恩?”林幼瑶道:“哎,是!”   她探头往穆景瑜的茶杯里一看,一滴水都没有了,这才惊觉自己这个书房丫鬟失了职。   只是她这一惊,就忘了形了,一溜儿小跑着奔到外间,去取炉子上暖着的茶壶。   在她的身后,穆景瑜的嘴角似乎挂上了看不真切的涟漪。   茶又倒满了,穆景瑜轻啜了一口,不再理会林幼瑶,低头翻起了一本线装书。林幼瑶也回到了自己的小桌边。   西窗外,天色早已全暗了下来。夜幕低垂,月色如水。书房里静谧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细微的翻书声响。   穆景瑜终于站了起来,发出了响声。林幼瑶连忙跑到穆景瑜跟前,福了礼送他出去。   出了书房,穆景瑜自有贴身小厮伺候。林幼瑶便回到书房中,收拾茶杯茶壶。   第二日,林幼瑶把所画的图纸给了全伯,全伯是王府的管家,他听闻这是世子殿下要的东西,二话不说,收了怀中。   晚膳过后,林幼瑶依旧去了书房当值。   “请殿下安。”   “起吧。”   眼角瞥见一双皂色锦靴从身边经过,林幼瑶就跟了上去,进了书房。   “研磨。”穆景瑜的声音永远波澜不惊的。   林幼瑶动手研磨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看穆景瑜,见他又在闭目养神。   这个清冷而高贵的男人,面如刀削,冷冽而威严的双目闭着,看上去倒不像平日里那样寒气逼人。   “去书架上取两本书。”穆景瑜道。   “是什么书?”林幼瑶臻首微侧。   “第一个书架第三层《长书》,第二个书架第一层。《别录》”   ……   林幼瑶就正式上岗,成为书房丫鬟。   穆景瑜的生活作息是极有规律的,白天不到书房里来,用完晚膳之后,却是会雷打不动的到书房里来。林幼瑶白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傍晚才开始当值。   穆景瑜从来不熬夜看书,戌时之前必然会离开书房,是以林幼瑶也从来用不着加班。   ☆、第15章 香气极淡,却是他的心头好   每日的流程也都是一样的。   傍晚,在穆景瑜到书房来之前,林幼瑶就先跑到书房侯着。等穆景瑜来了,她就行个礼,将人迎到书房。然后就是上茶,雷打不动的龙井。   龙井极淡,却是穆景瑜的心头好。   每每穆景瑜坐到案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端起林幼瑶摆在桌上的天青釉细白梅花的瓷杯,打开杯盖,轻啜一口,垂下长长的睫毛,顿时眉头舒展。   龙井茶香虽淡,却散得极开。打开杯盖的那一瞬儿,整个书房都会弥漫开清香来。   接着,穆景瑜便会坐到案前,或是阅折子,或是读线装书,有时也会摊开宣纸,写下几行字。   林幼瑶有时也会趁倒茶的时候瞄一瞄他写下的字,劲骨丰肌,藏藴含蓄。   只是,不管穆景瑜做什么事情,他永远只有一个姿势,正襟危坐。而林幼瑶则在自己的小桌上看书,有时端着,有时歪着,有时干脆趴在桌子上。看书看累了,她就会透过博古架,看一眼穆景瑜无比专注的俊颜。   不过她倒是再也没有忘了斟茶,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暖炉上温着的茶水给穆景瑜斟满。   这份差事岁比不得林子里的自在,但也算是王府里很清闲的了。   观世院中丫鬟的伙食好,林幼瑶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她本就长得明艳,这几天一养好,白里透红,更是人比这春日枝头上的桃花更是娇艳动人。这回真如巧琳所说的,是这观世院里最好看的丫鬟。惹得院中的小厮们也免不了偷偷看她两眼。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有了小半月。   这日中午,观世院的裴妈妈来找林幼瑶。   “幼瑶,刚刚全伯来院子里寻你,说有世子的东西要交给你,我正巧碰到了,就收了下来,帮你带了过来。”裴妈妈手里拿着个黄布包袱。   林幼瑶笑盈盈接过裴妈妈手里的包裹,挽在自己的手上,另一只手扶着裴妈妈的胳膊,把她引到屋子里:“谢谢裴妈妈,还劳烦您跑一次。我这儿地方小,裴妈妈要是不嫌弃,就在床上坐坐吧。”   “幼瑶,不客气的。”裴妈妈和声和气,坐了下来。   “裴妈妈,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呀?”林幼瑶摸摸自己的脸颊,“吃好中饭我可是擦了脸的,裴妈妈,你快把我的脸看出朵花来了。”   “呵呵,我呀,在看我们比花还好看的幼瑶丫头。”裴妈妈摆摆手,笑着说道。   裴妈妈是穆景瑜的奶娘,在这观世院地位超脱。她大约四十来岁,白白胖胖的,长相一般,却是慈眉善目的,眉儿弯弯,眼神暖暖。   人说相由心生,这话虽然不全对,但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裴妈妈就是个极其心善的人,院子里偶有受伤的小鸟儿什么的,裴妈妈都会捡回屋子给小鸟治伤。更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而对小厮丫鬟们呼来喝去的。哪怕是对三等丫鬟也是和颜悦色的。用裴妈妈自己的话来说,这些年纪小小的丫鬟小厮,看着就像是自个儿的孩子一般。院里的丫鬟小厮都极喜欢裴妈妈,说她是活菩萨一般。   不过裴妈妈,自己是没有孩子的。原先也是有的,只是半岁就夭折了,后来她就留在了府里,没有再生孩子。   裴妈妈在王府里还有个侄女,叫怜珍,也在观世院里当差,年纪跟幼瑶差不多,是个一等丫鬟。   现在观世院的一等丫鬟有两个,一个是凝珞,一个是怜珍。以前有三个,第三个就是现在降为二等丫鬟的幼瑶。   “裴妈妈取笑我呢!”林幼瑶赧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是取笑,”裴妈妈笑眼眯成了一条线:“还是这个样子好,比之前好看许多,以前你总是擦着厚厚的粉,都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林幼瑶道。   “现在可是懂事了不少,办得差也好。不像怜珍那孩子,跟你一般大,但是到现在也还是个长不大皮猴。”话虽这么说,裴妈妈眼里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宠溺。整个观世院都知道,裴妈妈虽没有子女,却是最疼爱自己这个侄女了。   “怜珍秀美伶俐,又有您这个好姑妈宠着,您还担心什么?”林幼瑶笑道。   “是你夸的好。我呀,只盼着她能有长久的安生就好了。”听到幼瑶称赞怜珍,裴妈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裴妈妈跟林幼瑶随意的聊了几句家常,就离开了。   裴妈妈走后,林幼瑶将那黄布包裹拆了开来。   里头是一对书挡。   一看到这书挡,林幼瑶的杏仁大眼张的溜圆。   书挡是木质的,却非常沉,木色呈现微微的紫色,纹路清晰漂亮,纹理之中还有金丝。这分明就是极为贵重稀有的金丝楠木。   书挡的一侧是光滑的,另一侧却刻满了整片儿的折枝莲花图案,莲花含苞待放,枝叶攀攀连连,无一处不精美,不一处不细腻。栩栩如生,繁复精致。   可是她明明只是在图纸上随意画了一片简笔莲花啊,用得着搞得这么精美吗?这哪里是书夹来着,这简直就是珍贵的艺术品。   林幼瑶抽抽嘴,好家伙,一个简单的书挡,愣是弄成了个艺术品,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抚了抚精美的雕工,重新把楠木书夹放回了包袱。   离吃饭还有些时间。她想了想,提起包袱,去了书房。   书房里空无一人。书案之上摞了厚厚的几沓线装书、册子、折子之类的。   林幼瑶把楠木书挡摆在了书案上,把这些书册、折子按种类顺序一本一本竖着插了上去。这么一整理,倒是把个书案整理的整整齐齐,书案之上,空出了好一片儿地方。   林幼瑶满足的拍了拍手,对着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收拾好书房,林幼瑶正想去吃饭,却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却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第16章 大物简,小物繁   “景瑜,我这儿新得了今年上贡的大红袍,父皇全都赏给我了。咱们哥俩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改天我给你一半,如何?”   “连煜,你知道,我不喝大红袍的。”   “知道,知道,我只是想着,说不定你想换换口味?”   说话的人转眼就到了书房门口。   林幼瑶一提裙摆,小步跑到门口:“世子殿下安,三殿下安。”   “恩,免礼。”穆景瑜道。   “你怎么就不换换口味?这大红袍香的很,不像你这里的龙井,真是寡淡。”穆连煜接着道。   穆景瑜默默看了眼穆连煜,不做声,径直跨入书房。穆连煜一耍下摆提步跟了进去。林幼瑶施施然的跟在后头,眼前一暗黑一深红的两个背影,她的目光在那黑色挺拔沉稳的背影上停留了一息。   穆景瑜走到里间,在书案前停下了步子,他扫了一眼桌面。   桌面上摞着的几沓书册,都不见了,却多了两个书挡。原来一本叠着一本的书,都被夹在了这一对儿书挡之间。清冽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意味。   “哈,景瑜,你这书案上的书册摆放,真是有趣的紧,恩,这对楠木夹子么?有意思。”穆连煜伸手摸了摸楠木书夹。   林幼瑶抽抽嘴,这么精美的工艺品,竟然仅仅是有意思。   “景瑜,不如你送我?我那书案上,也摆了不少东西,看着觉得心烦,有了这对夹子,就可以弄得整洁干净了。”穆连煜道。   那是书挡,书挡,什么夹子夹子的,林幼瑶在心中默默呐喊。   “你若是喜欢,”穆景瑜道,“自己差人去制一对就是了。”   “哎?我还以为你是说,你若是喜欢,拿去就是了。”   穆连煜说着,走到了书案旁边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斜坐了下来。   他抬手指了指那楠木书挡,又指了指毫无雕饰、风格简约的书案:“你看,这夹子的花纹跟你这书案并不相配。你看这书案这书架这椅子,哪件家什不是简简单单,毫无雕饰的,你再看你这夹子上,那么繁杂的花纹,摆在这里并不合适。”   他邪邪一笑,接着道:“跟我倒是相配,我就是喜欢华美之物。”   “大物简,小物繁,我看着倒是十分相配的。”穆景瑜不急不缓的回答。   穆连煜语塞。   “行,难得你有喜欢的物件,我也不夺人所好了。有喜欢的物件也好,免得整个人老是清清冷冷的不像个活人。”穆连煜笑嘻嘻看着穆景瑜。   “只是摆在桌上放书有用罢了。”穆景瑜轻声说了一句,坐到了穆连煜旁边的太师椅上。   林幼瑶见两人已经坐定,就端了两杯茶,放在了穆景瑜和穆连煜的中间的小几上。   “咦,这丫鬟看着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的。”穆连煜肆无忌惮的打量了林幼瑶两圈。   “你今天不是有事要找我吗?”穆景瑜打断。   “恩,是的。”穆连煜正色道。   林幼瑶趁着这个当口,就静静退了下去,回到了外间,在自己的小桌前坐了下来。   “是关于你上次中毒的事情。”穆连煜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往外间林幼瑶的方向看过去。   “无妨的。”穆景瑜说道:“说吧。”   穆连煜转向穆景瑜:“这丫鬟什么来历?你倒是相信她”。   “说吧。”穆景瑜淡淡的说。   “恩,那日我收到你的消息,说你从宫中赴宴回来就毒发了。我和你一样,也是怀疑这是二皇兄所为,但是我虽得父皇宠爱,在宫中却是势微,宫中多得是二皇兄的人,跟本无法找到二皇兄想要毒害你的罪证。更何况你是在府里毒发,而不是在宫中毒发,这要说是二皇兄要害你,怕是难以说得过去。”   “恩,我知道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透过博古架看了眼风轻云淡的穆景瑜,心道,楚国朝堂之争看来很厉害,涉及到皇子那跟争储夺嫡也脱不了干系。政治是看不见的战争,腥风血雨的。   眼前两个青年男子,一个是未来的端王,掌握京城的禁军,更有辅国大权。一个是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俱是天潢贵胄,出生就注定身处权利的漩涡之中。   林幼瑶歪了歪脑袋,这些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还是看书吧。   今日,林幼瑶翻的是一本话本,话本写的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比史书要好看几倍。   她是个极喜欢看故事的人,之前史书都能看的津津有味,更遑论本来就是要吸引人主意的话本。她这一看就入了迷。   入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林幼瑶老毛病犯了。她又偷偷的,不知不觉的把脚丫子伸到了鞋子外面。   林幼瑶喜欢光脚,她自从来了观世院就再没有这样脱了鞋,舒舒服服的看书了,也真是难为她了。现在,趁着两个男人热火朝天的谈着朝政之事,她就解放她的脚丫。一双白嫩的脚丫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了。   书房的里间,穆连煜和穆景瑜还在谈论政务。确切的说,一直都是穆连煜在说,穆景瑜在听,只是偶尔发表两句自己的观点。   说多了,就会觉得口干舌燥,穆连煜终于停下来,端起茶杯,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   “咕噜噜,”就在这时,一声声响从外间传了进来。   “咕噜噜,咕噜噜。”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此时,屋内正是极其安静,这一声一声的“咕噜噜”端的是清晰无比。   穆景瑜朝外间看了一眼,穆连煜一口茶喷了出来。   林幼瑶脸上发窘,脸颊羞的满是红晕。该死,她怎么就忘了这身子不能饿,一饿,肚子就震天响啊。   穆连煜忽然站了起来,大步朝林幼瑶走过去,三步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林子里的丫鬟。”   林幼瑶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穆连煜已经到了她跟前,一双桃花眼里闪着不加掩饰的戏谑。   ☆、第17章 啧,原来不止脸好看   穆景瑜跟着走到了外间。   “哈哈,一阵子不见你,又变漂亮了,我之前就说么,这么漂亮的丫鬟用来扫林子忒的浪费,”穆连煜手掌用力拍了穆景瑜一掌,“呵,这眼睛真是越发漂亮了。”   穆连煜放肆的上下打量起林幼瑶,目光看睃寻到一双白嫩可爱的小脚上,就不再离开了:“本来,还只是觉得眼睛漂亮。”   穆景瑜见穆连煜忽然不说话了,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入眼的便是林幼瑶踩在绣花鞋上的一双小脚上,五个圆润的脚趾白中透着粉,此时似乎因为拘谨窘迫而蜷缩了起来。   他睫毛一颤,沉声道:“幼瑶,你去厨房里拿些糕点过来。”   “是。”林幼瑶早已是臊红了脸,听到这句话,如闻天籁,匆匆穿了鞋子,一溜烟似的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林幼瑶抚了下胸口,脸上的臊红才渐渐退了下去。好尴尬,这三殿下也真是有点跳脱。   她在心里吐着槽,很快走出了观世院。出了观世院,林幼瑶就茫然起来,厨房,在哪儿呢?   她得了原主的记忆,可是记忆却太过模糊,她虽能认出原主认识的人,但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在她附近有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走过,但是她却不敢冒冒然去相问。原主在这王府做了三、四年的丫鬟,怎么会连厨房在哪里都不知道。她要是就这么就去别的丫鬟小厮,自己这身份可就漏了馅儿了。   怎么办呐?林幼瑶挠挠头上扎的发髻,左顾右盼的不知该走那条道。   “幼瑶,幼瑶。”   踌躇间,林幼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身一看,喊她的人正是有一阵子没见的画眉。   “画眉!”林幼瑶心中一喜,挥了挥手,喊了过去。画眉也是一脸欣喜,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画眉,你怎么在这里呀?”林幼瑶握起画眉的手,咧嘴一笑,两颗门牙,洁白可爱。   “我听说,你又被调回了观世院,不知道你情况如何了,就想来看看你,不过没有主子们等我吩咐,我一个二公子院里的丫鬟,却是进不得观世院的,我又担心你的情况,这没头没脑的,你又被调了回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每日一得空,就在观世院门口走走踱踱,希望能有机会见着你,要是见不着你,就歹到个什么机会找人给你传个话也好。”画眉温温柔柔又啰啰嗦嗦的跟林幼瑶絮叨了起来:“今日,我刚从二公子院子里出来,走到回廊这里,回廊曲折,我在一处折角处,远远的就看到你在左右张望,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幼瑶,哎呀,今儿总算让我遇见你了。”   听着画眉一番话,林幼瑶心里如春风拂过一般透着暖意:“画眉,我进观世院都大半月了,你每天都在观世院门口晃荡吗?”   “恩。有空就来走走,反正二公子的荣惠院和世子的观世院也离得挺近的。”画眉点头道:“这法子虽笨,却也管用。”   “你呀。真是个笨的。”林幼瑶嗔道,心中却很是动容。   画眉赧然一笑,接着道,“你从观世院里出来,可是有差事?”   “恩,世子爷让我去厨房取些糕点给她。”林幼瑶道。   “哦,那咱们得快点走了,不能让世子等着。”画眉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陪你走一遭,咱们边走边说,也可省些时间。”   林幼瑶咧嘴一笑,像捣蒜般的直点头,画眉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啊。   林幼瑶跟着画眉走上了回廊。回廊蜿蜒,屋檐宽大,顶上漆着兰红白三色的五福和祥云的图案,回廊的两侧则是桃红柳绿的一片春色。   “幼瑶,你气色不错,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对了,回了观世院可不比在林子里,林子里虽然清苦,却也没有人看着,偷懒出岔子也没什么打紧的。伺候主子,可就不同了,不能有半分差错,咱们做下人的,出了错,可就要受罚的。”   林幼瑶听着画眉的絮叨,想到了米妈妈就说了谨言慎行四个字。   一个惜字如金,一个絮絮叨叨,人和人之间差别可真大呀,说的却都是一个意思。   想起米妈妈,林幼瑶思量着,明日去一次米妈妈那里,看看她。   “幼瑶,你可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画眉道。   “什么事?”林幼瑶道。   “你又起那心思了?”画眉道。   “啊,哦,你说爬床啊。我自然是记得。”林幼瑶道,“自然是不会再想那事儿了,放心吧。”   “恩,那便好。”画眉道,“我真担心你头脑发热,做了万劫不复之事,害了你自个儿。”   “画眉,别光顾着说我呀,说说你最近怎么样了?”林幼瑶转向画眉。   “我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当差就是了。”画眉说道。   “恩?”林幼瑶正瞅着画眉,是以没有错过画眉眉宇间表现出来的浓浓忧色。   “画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画眉道,只是那抹忧色却紧紧锁在眉目间。   画眉心思纯净简单,从不擅长伪装自己,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她虽然口中连连说自己没有事,但是林幼瑶还是可以确定,画眉是碰上什么事了。   “真的没事吗?”林幼瑶挽起了画眉的手臂:“咱们是好姐妹,你有什么事,可不能瞒我。”   “我真的没事。”画眉笑了笑,“你别瞎担心了。厨房到了,你快去吧。”   林幼瑶向前看去,厨房果然就在眼面。   “幼瑶,我,对了,我想起来,二公子那里我还有差事,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画眉说完转过身子,急匆匆的走了。   “哎。”林幼瑶她身后喊了一声。刚刚明明说没差事的啊,现在又突然说有事了。   ☆、第18章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画眉匆匆离去的背影单薄而清瘦,林幼瑶越加肯定,画眉碰到了麻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愿意跟她说。得找个机会去找找画眉问个究竟,林幼瑶心中暗想。   林幼瑶进了厨房,从厨房里取了糕点,装入食盒,又提着食盒将糕点送回了书房。   不过这糕点,穆景瑜和穆连煜都没有吃。穆连煜说刚刚吃饱饭,吃不下糕点,穆景瑜说这糕点太腻不要吃,糕点就赏给林幼瑶了。   给一个饥饿的吃货吃好吃的,是最得吃货感激。林幼瑶眨巴眨巴眼,仪态万方的行了礼,道了谢。于是乎,一盒糕点都便宜了饥肠辘辘的林幼瑶。   第二日,林幼瑶起了个大早,她打算今日去一次米妈妈那里。米妈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一大早才能去,才能见得着她。   如今已是春夏交际的时候,林幼瑶一路快步走到林子旁边的小屋,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米妈妈,”还未走到门口,林幼瑶就喊了起来。   小屋的木门倏地打开了。米妈妈从屋门里走了出来。   “米妈妈,我来看你啦。”林幼瑶咧着嘴笑了笑,冲到米妈妈的身边。   有段时日没有见到米妈妈,今日见到,林幼瑶不止没有觉得生疏,反而更觉得亲切。   “米妈妈,”林幼瑶绕着米妈妈,上上下下看了看,道:“你好像瘦了些呢。”   米妈妈也看了看林幼瑶,说道:“你胖了。”   “呵呵,”林幼瑶故作难过的说道:“啊呀,胖了,这可怎么办呀?”   米妈妈嘴角一扯,道:“进来说话。”   林幼瑶挽着米妈妈进了小屋。她坐在米妈妈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自己在观世院里的事情。米妈妈只是静静的听着,就算偶尔插上一句话,也是惜字如金,不过神态关切而慈霭。   少时,送餐的婆子来了,还是一盘馒头。   林幼瑶看着那一盘馒头,再看看又瘦了一些的米妈妈,有些心疼。   米妈妈对吃喝这些物质生活的东西,态度十分淡漠,对于吃食总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在林子的时候,分给米妈妈鸟蛋和蕨菜,米妈妈也不拒绝,但是她走了,米妈妈是绝对不会花时间花精力去搞什么野菜,掏什么鸟蛋了。   林幼瑶暗自下了决心,以后要省下些吃的给米妈妈送去。   别了米妈妈,林幼瑶又去了一次二公子的荣惠院,可惜却没能如愿进入荣惠院,自然也没有见到画眉。   王府对下人们管理极严,不同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是不能随便串门子聊天的。二公子院里的丫鬟没有特别的差事是进不了观世院,观世院的丫鬟自然也进不了二公子爷的丫鬟。   林幼瑶思量着,想办法问世子讨个差事,尽早去荣惠院找画眉。   ~   东方欲晓,又是一日。   清晨,窗外头天色暗沉,云层浓厚,见不到阳光。在天气晴朗的日子,这个时辰应该已有几缕柔和的阳光照到窗子里面来了,但是今天,却是一丝儿阳光也见不着。   林幼瑶向窗外看了看,又转回头。阴天,是她不喜欢的天气。   她喜欢大晴天,万里无云的也不好,最好是纯净的蓝天中低低飘着一朵一朵轻柔洁白的云朵。   此时,她刚起床不久,懒懒的打了打哈欠,她把帕子沁入盆子里,懒洋洋的把帕子拧干,抹了一把脸。水温正是合适,这观世院的条件就是好,这一等二等的丫鬟每天早上还有热水提供。   “幼瑶姐姐,幼瑶姐姐。”林幼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巧琳?”林幼瑶把帕子从脸上揭了下来,拉开了门,探出来脑袋。   “幼瑶姐姐,凝珞姐姐差我来支会你一声,殿下已经起身了,过一会儿就会去书房,你快去准备吧。”巧琳跑到林幼瑶的跟前,细细甜甜的嗓音如黄鹂般清脆。   “今儿怎么那么一大早就要去书房?”林幼瑶眨了眨眼,她从来都是傍晚才开始当值的。   “幼瑶姐姐,今天是初一,殿下初一是沐休的。”巧琳说道。   “哦,哦,沐休。知道啦,我准备准备,这就去。谢谢你啦,巧琳。”林幼瑶是上个月初五被调回到观世院,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穆景瑜沐休。   “不用,幼瑶姐姐客气啦。”巧琳一笑露出了一对儿可爱的酒窝。   林幼瑶迅速把自己收拾妥当,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赶到了书房。   到了书房不久,林幼瑶就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是林幼瑶最是熟悉不过的,那是世子殿下穆景瑜。   随后,端茶、送水、坐到小桌前,例行公事。   在小桌前,她手托着香腮,歪着脑袋,从博古架的镂空格子,瞄着穆景瑜,心里腹诽:沐休了,也不出去找找乐子,还跑到书房里来,还真是认识。   只是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最是吸引人。林幼瑶的目光在穆景瑜身上流连了几息。   一手有力的握着一管狼毫,另一手轻轻拿住宽大的袖子,目光凛然又专注。身子是笔直的,宽阔的肩膀极为端正,侧颜如刀削般立体,气质高贵,不可逼视。   林幼瑶心中忽的一颤,连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她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伸了一根手指在书架的书背划着一字,抽了本诗词出来。她动作极轻,唯恐吵到穆景瑜。   “瑜表哥,瑜表哥。”   林幼瑶还没有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听到几声甜如浸蜜的喊声。随着几声急促的脚步,说话的人转眼冲了进来。   来人林幼瑶是认识的。   她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见到这人了,这人正是端王府的表小姐,韩雪漪。也就这表小姐的下了令,三天不给林幼瑶吃的东西。   林幼瑶捏了捏小拳头,行了个礼:“表小姐安。”   韩雪漪冲进书房,看到林幼瑶,满面春风似的笑脸顿时一收。她的目光在林幼瑶身上打了个转,脸随后一板,一副想出言训斥的模样。   ☆、第19章 我院中之事,无需你置喙   韩雪漪还未开口,里间传来穆景瑜的声音:“雪漪,你怎么到书房里来了?”   “瑜表哥,我新得了一首诗,想请瑜表哥指点指点。”韩雪漪露出了个含羞带怯的笑容,蝴蝶般飞到了穆景瑜的身边,半个身子挨在了穆景瑜的身侧。   穆景瑜蹙了蹙眉,移动了身体,避开了韩雪漪的接触:“雪漪,书房重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先出去。”   “瑜表哥,你就先帮我看看这诗吧,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呢。瑜表哥……”韩雪漪娇嗔。   林幼瑶见韩雪漪的去了里间,眼里只有瑜表哥一人,就趁机站了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福礼看着行起来很轻松,其实动作拧巴的紧,保持了一会儿手脚就累的慌,她才不会傻呆呆的保持着福礼的姿势。   “瑜表哥,表哥……”韩雪漪一声娇嗔传来,林幼瑶抽了抽嘴角。   她斜着眼昵着里间的两个人。穆景瑜如松柏般挺立,面容严峻,眼神冽冽。韩雪漪面带春色潮红,眼中亦喜亦嗔,眉目含情,羞羞答答站在穆景瑜的身侧,身子向穆景瑜这边微微倾斜着。   林幼瑶一撇嘴,低了头,垂下了眼,这画面,不忍直视。   “雪漪,你先出去,诗词之事,我得空再说,”穆景瑜说道,“书房不是女子应该呆的地方。”   韩雪漪被穆景瑜再三拒绝,心中不由恼怒起来,脸上哪怕擦了一层厚厚的粉,也可以看出来这脸上也有些羞恼的红色。   她是个心里压不住脾气的人,伸手一指,大声喊道:“女子不能入书房,那她呢?”   林幼瑶一抬头,看见韩雪漪的手指正对着自己的鼻子。她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出去。”穆景瑜沉声道。   “要出去,她也出去。”韩雪漪道。   “我院中之事,无需你置喙。”穆景瑜目光冰冷,语气淡漠。   韩雪漪眼眶里顿时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她心有不干,又带着几分侥幸,只是挪开了几步,委委屈屈的看着穆景瑜。   “出去。”穆景瑜又是沉声一句,他冰冷的目光扫向韩雪漪,带着寒光。   穆景瑜天潢贵胄,又久居高位,平日只觉得他是清冷高贵,现在,话中带着几分簿怒,已然是气势逼人。这份气势怎么会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抵挡的住的?   韩雪漪见穆景瑜这个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一跺脚转了身,一边儿拿出帕子擦眼泪,一边跑了出去。   林幼瑶低着头,用余光看着韩雪漪夺门而去,心情突然好了。   恩,哪怕是阴天的天气,心里可以忽的明朗起来。   穆景瑜见韩雪漪走后,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林幼瑶,转过身回书案坐了下来。   “倒水。”穆景瑜漠然的声音。   “是。”林幼瑶应道,心里笑眯眯。   “启禀殿下,三殿下求见。”屋外传来阿思的声音。   “请他到书房来。”穆景瑜搁下手中的书册。   这书房一般是富贵人家重要的所在,更何况是这天下第二贵的端王府。这第一贵的自然是皇宫大内了。国家要事,府中密事,都在书房之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会客一般是在厅堂之中,端王府大大小小的厅堂不计其数,单说这观世院,进院之后的第一排屋子就错落着置着好几间大小不等、功能各异会客厅堂。   穆景瑜却几次三番在书房会见穆连煜,可见这两人的关系可以十分不一般。   “景瑜,沐休也在书房里呆着,也不腻歪?”穆连煜一进门就嚷开了,一屁股坐在了书案边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翘起了腿。   林幼瑶睨了穆连煜一眼,心中腹诽,进了别人家的书房就像进了自家后院一样自在。   穆连煜晃了晃腿,放松而随意。他未及弱冠,更是尚未成婚,按照楚国的规矩,未成婚的皇子是住在宫中的。宫中规矩多,穆连煜性情散漫洒脱,在宫里规矩多。纵使皇帝再宠他,他也免不了受到许多拘束。反倒是在好友这里,自在许多。   “我有事要做,倒是你,”穆景瑜说道,“沐休这样的日子,你到我这里来岂不是浪费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穆连煜说道,“前两日,我去那怡香楼喝酒,捧了个姑娘。那姑娘原也是个良家子,只是命运不寄,沦落风尘,我便花了银子,将她包了下来。你猜怎么着,这事儿竟然被人像父皇进了谗言,说我眠花宿柳。”   “说的也没有错。”穆景瑜吹了吹浮起的茶末,淡淡啜了口茶。   “景瑜,”穆连煜说道,“好,你这是埋汰我吧。我也是见这姑娘可怜。”   “那姑娘是个美人儿吧?”穆景瑜淡淡问道。   “自然是美人儿,”穆连煜桃花眼中带着笑意,“呵呵,景瑜,那姑娘确实貌美,是个水晶般的人物,我也是怜她身世。”   穆景瑜轻轻搁下茶杯,不置可否:“然后呢?”   “然后,这事儿不知怎的就被父皇知道了。”穆连煜道。   “陛下,怎么说的?”穆景瑜道。   “父皇问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我听父皇这么一问,刚开始心里有些惊慌。但是既然父皇既然这么问我了,定然是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个时候再辩驳也没有什么用了,我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整个经过仔仔细细的告诉了父皇。父皇不但没有说我,反倒是笑呵呵的跟我说,年轻人有些风流韵事也不是坏事,主意节制,不要太过荒唐,就是了。”穆连煜道。   “恩。你这应对很好,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身处这个位置,最希望得到的是绝对的忠诚,最厌恶的就是身边之人对自己有二心。得到陛下的信任不易,需要一点一滴的维护,一旦陛下对人有所怀疑,再想得到信任就难了。你这么说,倒是显示出自己的赤子之心了。”穆景瑜轻轻啜了口,慢悠悠的说道。   ☆、第20章 正愁没机会收拾你   “恩,”穆连煜道。他知道,穆景瑜这话说的已是十分委婉。得到他父皇的信任岂是一般的不易。他的父皇不是难以信任他人,而是,生性多疑。   穆景瑜和穆连煜对视一眼,多年的情谊让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所想。   他们同时都想到了已故的前太子,穆连煜的大哥,穆连焕,那个和善而温润的男子。   “对了,父皇问话的时候二皇兄也在。”穆连煜道,“父皇笑呵呵的说无妨的时候,二皇兄脸色十分不好。”   “哦?是吗?”穆景瑜眉眼轻抬,似乎来了兴趣。   “别人自是看不出来,我却看得出来,二皇兄生气,下巴会微微往前伸,他脸上掩饰的再好,这点却骗不过我的眼睛。”穆连煜说道,桃花眼中流露出得意。   “陛下最是宠爱你。”穆景瑜道。   “我是幺子么。”穆连煜轻声道。   穆景瑜淡淡扫了眼穆连煜。穆连煜虽然生为皇子,母妃地位却不高,他却能从自己父皇入手,讨得父皇欢心,成了楚国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一路走来冷暖自知,实属不易。   “哎,景瑜,你们这端王府,花园的景色那么美,咱们也出去走走吧。”穆连煜道。   穆景瑜点头道:“也好。”今日上午又是韩雪漪来找他看诗,又是穆连煜来找他说话,他这上午,也做不了什么事。   林幼瑶见两人要离开,连忙站起了身,在门口行了礼。穆连煜没有像上次那样,突然来到林幼瑶的跟前,只是扫了林幼瑶一眼就大步走出去了。   待两人走后,林幼瑶便收拾好茶水器具,也出了书房。   这时已是上午晚些时间,太阳依旧没有露出脸来,天阴沉沉的。   观世院的书房离林幼瑶的屋子有些远,需要经过院中的一座假山和池塘。   “你站住。”突然有人冲着林幼瑶大声喊了起来。   林幼瑶一回头,看见韩雪漪带着一个婆子朝她飞奔而来。这婆子,林幼瑶印象深刻,她穿越而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婆子,窦妈妈。   “表小姐。”林幼瑶福着行了个礼。   “我刚才一直觉得你熟悉来着,”韩雪漪冲着林幼瑶说道:“出了书房门,我才想起来,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爬床丫鬟。说,你是怎么又回到观世院的?还做了书房的丫鬟?你说。”韩雪梅单手插腰。   “殿下命我回来当书房使唤丫鬟的。”林幼瑶风轻云淡。   “怎么可能?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韩雪漪拔高了声音。她这声音一提高,便引来了路过的丫鬟,怜珍。   怜珍本是路过,听到韩雪漪那么大声音,就停下了脚步,她见韩雪漪正发着脾气,也没敢上前行礼,就保持了五尺开外的距离,远远的看着。   林幼瑶看了一眼不敢上前的怜珍,收回了目光,对韩雪漪说道:“我确实是收到殿下的命令回观世院的。”   “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又使了什么下贱招数了?爬床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开骂的是韩雪漪身边的窦妈妈,“要是让表小姐知道了,这次就不是打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要把你扔到窑子去。”   “哼,”韩雪漪道,“一看就知道是个专想着勾引主子的下贱痞子。”   林幼瑶挖了挖耳朵,这骂人的水平真低,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不过真是好不烦人,恼人的紧。她轻轻抿嘴一笑:“表小姐,无事的话,我便退下了。”   韩雪漪如同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却又无能为力,她心里有种快要炸开来的感觉。想到自己刚才在瑜表哥书房里受到的委屈,而眼前的丫鬟不仅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可以出入书房,伴在瑜表哥的身旁。   她目光在林幼瑶身上来回打量,细洁白嫩的肌肤,娇艳动人的五官,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都要比自己好上几分。她恨不能撕了这张笑盈盈的脸,心中怒火喷薄而发。   “你这下贱货。”韩雪漪恨的牙痒痒,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上前用力一推,狠狠的推了林幼瑶一把。   林幼瑶这是正站在靠池塘的一侧,被韩雪漪这么一推,她踉跄了几步,站不稳身子,眼见就要落到水里。   林幼瑶神色之间丝毫不见慌张,她嘴角一弯向上翘起个弧度,大眼忽闪了一下,流露出狡黠的神采。正愁没机会收拾你,真是不作不死,这次就当小惩大诫了。   她拉住了韩雪漪的衣服,使劲一扯,把韩雪漪也生生拉进了水塘里。   林幼瑶和韩雪漪就这么双双落入了池塘之中。   落水之后,林幼瑶嘴角一动,似有似无的一笑,她前世虽称不上是个游泳高手,但是在标准游泳池里游上几个来回也是妥妥的。她一蹬脚,划了两下水,三下两下爬到了岸上。   观世院的池塘虽然名为池塘,却是不浅的。   这是端王世子的院落,当年建池塘的工匠岂敢有半点马虎,挖了个深深的坑。这个深度,这不会水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自救的。   而表小姐韩雪漪就是这么个不会水的人。她一掉到水里,就喝了两口水,惊慌失措的扑腾着,瞪大的眼里都是惊恐无措。   怜珍在一旁,早已是吓呆了。   窦妈妈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表小姐落水拉,救命啊。”“来人啦。”   林幼瑶站在岸边见,见韩雪漪已吃了几口水,就不再犹豫,跳下了池塘去救人。   韩雪漪挣扎的厉害,林幼瑶一边紧紧架着韩雪漪的手臂,一边往岸边游。好在池塘不大,也不像在江河之类有风浪,林幼瑶很快就游到岸边。她把韩雪漪拖上了岸,交给了窦妈妈。   虽然喝了两口水,但是韩雪漪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狠狠咳嗽了一阵。   这时,观世院的众人听到窦妈妈的呼喊声都赶了过来。   ☆、第21章 你是站在池塘里吗   众人看到的一幕就是这样的:   韩雪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靠在窦妈妈身上,头发黏糊在一起,脸上的粉已经花了,粉在脸上显出块块条条的印子。而林幼瑶则静静的站在一边,鬓角的水滴一滴滴从脸颊留到脖子,从脖子流到身上,滴滴滴答答的再流到地上。   两人俱是浑身湿透,各自脚下一摊水渍。   在她们两的周围,观世院的下人们靠着池塘围出了一个半圆,将两人包围在里面。下人们脸上写满了惊讶、疑惑、不可思议。   问声赶来的凝珞急忙道:“我去拿床被子来。”   凝珞很快就拿了一床被子过来,她为了快些把被子拿来,去了最近的房间取了被子,可这房间里只有一条被子。眼下却有两个人浑身湿透了。凝珞看了一眼林幼瑶,一跺脚,走过了林幼瑶,走到韩雪漪的身边,把被子披在了韩雪漪的身上。   随后,她又折返身去:“我再去拿一条被子。”   “出了什么事?”这时千年古潭般的声音传来。   下人们闻声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穆景瑜挺拔的身姿出现在这空道的一端,清冽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眼底闪过不悦之色。而穆连煜则歪歪站在一边,桃花眼里是惊讶与玩味。   现在的时节是春夏之交,天气还没有大热,今天正是阴天,一丝儿阳光也没有,风倒是不小。身上不湿的话,这风吹在身上并不会冷,但是混身都湿透的情况下,吹着这风滋味可不好受。   一阵风吹来,林幼瑶打了个哆嗦。   忽然,身上一暖。   林幼瑶低头一看,此时她身上已披了一件男子的罩衫,这罩衫在身上,虽然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但是罩衫挡住了风,却也没有觉得那么冷了。   侧过身,只见穆连煜正在她身边,他已脱了罩衫,只穿了一件袍子。   “怎么样?水里好玩吗。”穆连煜在林幼瑶耳边轻声道。   “谢谢。”林幼瑶道了谢。没去管穆连煜眼中的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韩雪漪披着被子,暖和了过来,她转向了林幼瑶,气冲冲的走到林幼瑶跟前:“你这个贱蹄子。”韩雪漪伸出了一只手打向林幼瑶。   林幼瑶一伸手,抓住了韩雪漪的手腕,她没有说话,眼神却十分凶狠。林幼瑶毕竟两世为人,这份气势自然是韩雪漪这样一个真实的古代小姐无法比拟的。   韩雪漪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以后,一跺脚,对着穆景瑜喊道:“瑜表哥,是她把我推下了池塘,是她,你书房里的那个丫鬟。”   韩雪漪倚靠在窦妈妈身上,伸出了手指,直指林幼瑶:“瑜表哥,你快罚她,像这样对我丫鬟打杀了算了。”   “松开手。”穆景瑜沉声道。   林幼瑶放了手,垂下了眼帘,掩盖了眼中的神色。   “瑜表哥,这丫鬟竟敢谋害主子,这样的丫鬟怎么还能留着性命。”   “怎么回事?”穆景瑜道。   “我正在河边走路,看到那丫鬟,我就把她叫到跟前,我只是训斥了她几句,她竟然恼羞成怒,把我推到河里去了。”韩雪漪说罢,挑衅的朝林幼瑶瞪了一眼。   林幼瑶抽抽嘴,这韩雪漪不仅性情娇纵,而且还颠倒黑白,明明就是韩雪漪推了自己,自己才顺手拉了她一把。没有韩雪漪要推自己落水,她林幼瑶又怎拉着韩雪漪,又怎会一起掉入池塘。   穆景瑜转向林幼瑶“幼瑶,你怎么说?”   林幼瑶思索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事情发生的时候,怜珍正在一边,她是旁观者,还是请怜珍来说吧。”   穆景瑜点点头:“怜珍,你来说吧。”   “是。”怜珍本来站在一边,听到穆景瑜叫她,就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婷婷袅袅的走到了穆景瑜的跟前,软软的行了一个礼。   韩雪漪瞪着怜珍。   “怜珍,刚才你是否在旁边?你来说说事情的经过。”穆景瑜道。   “奴婢当时确实在旁边。”怜珍声音细糯,“奴婢看到表小姐在河边走,然后把幼瑶叫到了跟前,训斥幼瑶。后来我站在表小姐的身后,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幼瑶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头,看向穆景瑜。   穆景瑜避开林幼瑶的目光,淡漠道:“都先回房去,把衣服换了。”   “瑜表哥,”韩雪漪喊道,她跺着脚,“你就向着她。”   穆景瑜未做声,甩了袍子转身而去。   正在林幼瑶旁边站着的穆连煜,见状连忙快步走到穆景瑜身边,边走边说:“景瑜,你还真相信你那表妹说的话。你那韩表妹一向刁蛮的很,她不推别人就很好了。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人性命,你也不管教管教?”   “阿思。”穆景瑜并未搭理穆连煜,而是喊了身边的贴身小厮阿思。   “是,殿下。”阿思答道。   “把怜珍叫到乾德堂来。”穆景瑜道。   “是。”阿思应道。   乾德堂是观世院大小厅堂中的一个。   穆景瑜和穆连煜坐在朝北的太师椅上,怜珍跪在堂上。   “怜珍,把你刚才所见的说一遍吧。”穆景瑜道。   “是。”怜珍柔柔应道。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她知道这姿势这角度,正可以让坐在前面的穆景瑜看到她那柔美的曲线。她身后的乌黑的头发从脖颈的一边垂了下来,正好可以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   “我正在路边走,远远的就看见表小姐在河边走,后来幼瑶走到表小姐跟前,表小姐就训斥了幼瑶几句。再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没有看到了。”   怜珍说的虽然是没有看到,但是她所说的前半段却和韩雪漪说的一摸一样,这话里话外,都暗指韩雪漪说的是实情,是林幼瑶推了韩雪漪。   “因为你站在表小姐的身后?”穆景瑜道。   “是的,殿下。”怜珍道。   “表小姐站在河边,你站在表小姐的身后,你是站在池塘里吗?”穆景瑜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萧瑟冷意。   ☆、第22章 为什么说瞎话   怜珍顿时张口结舌:“不、不是……”   “你说表小姐在河边,你又怎能站在表小姐的身后?”穆景瑜眸子寒光逼人。   “我,我……”怜珍看到穆景瑜冰冷的目光扫来,身子不由的发抖起来。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穆景瑜问道。   “是,是……”怜珍瑟缩的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穆景瑜垂了眼,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欺瞒主子的丫鬟,我这观世院是留不了了。”   “不,不,”怜珍跪爬了两步,爬到穆景瑜的脚边,抱住他的脚说道,“怜珍知错,怜珍知错,求殿下饶了我一次。”   “心思不正,我怎敢把你继续留在我的院子里?”一句疑问句但是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   “姑妈,姑妈,”怜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求殿下看在姑妈的份上,饶了怜珍一次。”   穆景瑜滞了一滞。   裴妈妈,怜珍的姑妈是裴妈妈,而裴妈妈是他的奶娘。   他十三岁时,母亲原端王妃病亡。他的父亲端王是个只知道吟风弄月、风花雪月的人,端王妃弥留之际,端王都没有回王府。端王妃死后,端王继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几个月也不见人影。他虽贵为端王世子,却也是个没有父母疼爱的人。整个府上唯一把他当亲人的只有自己的奶娘裴妈妈。   裴妈妈真心对待自己,却从来没有任何要求。论理,自己的奶娘,做整个端王府的管事妈妈,甚至当半个主子都没有问题。但是裴妈妈只是一心一意的关心他,慈眉善目的对待每个丫鬟小厮,毫无私心。   穆景瑜也知道,在裴妈妈心中,除了自己,就是她这个侄女最为重要。   穆景瑜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禁足一月。”   “谢谢殿下。”怜珍在穆景瑜脚下连连扣头。   “退下。”穆景瑜道。   怜珍退下以后,穆连煜凑到穆景瑜耳边:“你那表妹,你准备怎么处置?”   穆景瑜闻言,又是一滞,最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幼瑶裹着穆连煜的罩衫,往自己的屋子走,送她回去的是巧琳和裴妈妈。   “瞧瞧,这人儿都湿透了,得喝碗姜汤,不然感染了风寒可不得了。”裴妈妈说道。   “哪里去弄姜汤啊?”巧琳眨眨眼,歪着脑袋。   “我去一次厨房,问厨房要碗姜汤,就说我自个儿要喝,厨房还能不给我吗?”裴妈妈道。   “也只有裴妈妈去了,厨房那边的丫鬟婆子惯会看人眉眼高低的,只有裴妈妈是不同的,姜汤准要的到。”巧琳点点头。   “好,那我这就去了。”裴妈妈说道。   “谢谢裴妈妈。”林幼瑶道。   “客气什么,哦,到你屋子了,你快进去换衣服吧,耽误不得。”裴妈妈催促。   “恩,幼瑶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巧琳道,“我来帮你更衣吧。”   “巧琳,我不碍事的,自己来就好了。”林幼瑶说道。   “那好,幼瑶姐姐,那你换衣服,我先回去了。过会儿再来看你。”巧琳道。   “恩,谢谢。”林幼瑶道。   “幼瑶姐姐,还同我客气什么。”巧琳一笑,露出了一对可爱的酒窝。   巧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林幼瑶锁了门,迅速换了衣服。   干燥的衣服穿在身上,林幼瑶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   林幼瑶半躺在床上,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许久都没有动。   对于顺手把韩雪漪拖下水这件事情,她是一点儿也不后悔的。让她被韩雪漪推下水却什么也不做,才不是她的性格。   与她善者,她与人为善,与她恶者,她也与人为恶。   只是这回韩雪漪跟她的梁子可算是结的紧紧的了。   现在韩雪漪说她是恼羞成怒故意把韩雪漪推下水的,这便是瞎说了。接下来等待她的什么呢?难道她就这样背负起这个谋害主子的罪名,然后再面临挨打,关柴房,或是什么更糟糕的惩罚措施?难道穆景瑜也认定了是她恼羞成怒把韩雪漪推下池塘吗?   林幼瑶换了个姿势,一手托着腮,侧躺在床上。   她现在还能躺在自己的屋子里,说明暂时是安全的,可是这却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怎么办呢?米妈妈说过,这个王府最终做主的人是世子,他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也能做的了韩雪漪的主,也能做的了王府中其他下人们的主。   那么世子是什么意思呢?   她没有想到怜珍会做伪证,怜珍为什么会做伪证害她,只因为韩雪漪是表小姐,而自己是奴婢,怜珍害怕得罪韩雪漪才说瞎话的吗?   说瞎话,林幼瑶低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怜珍所说的话中有几处漏洞。刚刚在河边的时候,一时情急,她竟然没有想到。   林幼瑶伸手拍了下小脑袋,真是,现在才想起来。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把脚丫塞进鞋子,起身就想走出去。一拉开门,一个人正站在门口,林幼瑶差点儿就撞了上去。   “巧玲?”林幼瑶疑道。   “是我呀,幼瑶姐姐,我刚到你门口,正想敲门呢,不想这门就倏地一下打开了,”巧琳笑盈盈的说道,“莫不是幼瑶姐姐,掐指一算,算到我会来。”   “你这丫头!”林幼瑶道,“巧琳,我正要出去,我要去见世子。”   “这倒巧了,我刚从世子那里来,正要给你传话呢。”巧琳道。   林幼瑶原本着急的神色一滞,这么快就下令了,“是要传什么话呀?”   “嘻嘻,”巧琳嘻嘻一笑,“殿下说,你落水了,先休息两天,这两天不用当值了。过了两天,觉得身子无碍,再去当值。”   林幼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啊,怜珍她被禁足一个月了。”巧琳接着道。   “啊?是吗?”林幼瑶道,“怜珍被禁足,殿下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这个么,倒是不知道。”巧琳歪头想了想。   ☆、第23章 他闭了眼 独享这一刻   “那表小姐呢?”林幼瑶道。   “嗯,表小姐?好像没有什么说法?”巧琳歪着脑袋。   “哦,是这样啊。”林幼瑶道。   “恩,恩,”巧琳点点头。   “呀,对了,巧琳,快进来坐,都忘了喊你进屋子坐了。”林幼瑶道。   “不用,幼瑶姐姐,我还有差事呢。对了,这碗姜汤,你快趁热喝了吧。这是裴妈妈从厨房取来的,不过怜珍被禁了足,裴妈妈火急火燎的去怜珍的屋子了,她托我给你带过来。”巧琳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双手将食盒举到了林幼瑶的眼前。   林幼瑶这才发现巧琳手里还有个小小的食盒,她接过了食盒,道:“谢谢你了,巧琳。”   “不客气,不客气,”巧琳摆摆手,“是裴妈妈从厨房取来的,我只是顺手带过来的。你快喝了吧,我得走了。”   “恩,”林幼瑶道,“去忙吧。”   看着巧琳奔奔跳跳的背影,林幼瑶退回了自己的屋子,轻轻的关上了门。   这食盒是六角形的竹制食盒,上头雕着花,小小的,正好可以放下一只碗。林幼瑶打开盖子,里头有一碗姜汤,一滴也没有洒出来,裴妈妈从厨房一路走过来,应该提的很小心吧。   姜汤还热着,林幼瑶喝了一口,身子顿时暖暖的,姜汤里还有些甜味,是放了糖的,真是贴心。   林幼瑶喝着姜汤,脑子里想着巧琳刚才的话。   看样子,她是不用再去找世子殿下了。   怜珍受了罚,被禁了足。这么说来世子殿下应该已经知道怜珍是说了谎的。那么世子殿下应该也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这件事的结果是怜珍因为说谎被罚。而表小姐韩雪漪和她林幼瑶都没有受罚。   此事就这么了了。   说起来她只是一个丫鬟,而韩雪漪却是主子。她还没有很傻很天真到认为,丫鬟和主子是可以讲公平正义的。更何况,虽然说是韩雪漪来找她的麻烦,先动的手,但是她也确实拉了一把韩雪漪。她没有受罚,这样的结果大概已经是最好的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幼瑶有些意兴阑珊,心里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让她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气一般又变得阴沉沉的。   傍晚来临,林幼瑶的心情还是低落,她想起巧琳给她传的话:“这几日先不用当值,休息两日,等身子爽利了再去书房当值。”   其实,现在的时节已是春夏交界,天气本就不是很冷,更何况前有穆连煜给她披了外衫,后有穆景瑜及时下令让她回去换衣服。再后来又喝了裴妈妈要来的姜汤,她的身子并无不适。   但是她情绪低落,确实不想去书房,休息两日就两日吧,就当放个假也是好的。   林幼瑶没有去书房当值,穆景瑜却是雷打不动的去了书房。   晚膳过后,穆景瑜去了书房,走到书房门口,脚步却是一顿。蹙了蹙好看的浓眉,他心中莫名有些空,似乎少了什么。平日里,一直在门口的那个巧笑倩兮、顾盼流转的女子今天不在这里,是他亲口叫人传的话,让她休息两日。   他并没有停留多久,径直进了书房,脚步依旧沉稳而有力。   巧琳端着茶杯进来了,把茶杯搁在书案上。   “把暖炉、茶壶放下,你退下。”穆景瑜吩咐道。   “是。”巧琳乖巧的行了礼,退了下去。   穆景瑜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沫子,轻啜了一口,龙井清香四溢。   他闭了眼,独享这放松惬意的一刻。   随后,他修长晶莹的手翻开了一本册子。   少时,他的茶杯里的茶水见底了,他又蹙了蹙眉,习惯性的透过博古架朝外间看过去。外间的小桌上靠墙竖了几本线装书,看书之人却是不在的。   他从暖炉上取了茶壶,给自己加满了茶水,心中莫名有一些烦躁。   在林幼瑶来书房当差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斟茶的。不过自从林幼瑶到书房当值以后,她会悄悄的给自己加满,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小桌上看书。   她看书的时候,极为专注认真,而且表情十分丰富,或者说林幼瑶是他见过的看书表情最丰富的人。或是眼笑眉开,或是嫣然浅笑,或是蹙眉,或是恼怒,喜怒哀乐之间,灵动无比。   起初,他只觉得有趣,后来,他觉得这个丫鬟在不干活的时候,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不是把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也没有随时随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倒也不错。不像其他下人,时时刻刻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心烦,尤其是在书房这种需要安静专心的地方。   幼瑶,至少适合安置在书房里伺候。   他小口喝了茶水,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却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收了心,他重新拿起册子。   过了一日,林幼瑶依旧没有来书房伺候。   书房里掌了灯,红红的烛光,将穆景瑜高大伟岸的身影,投到了墙上。他处理完了公务,又看了一会儿书册,然后把书合上。   “阿思”穆景瑜喊道。   “是。”门外候着的小厮快步走进了书房,“殿下。”   “幼瑶身子如何了?可需要叫大夫?”穆景瑜道。   阿思心中狐疑,丫鬟生病哪有叫大夫的特意跑一次的,更何况幼瑶丫鬟明明活蹦乱跳的。   阿思瞄了一眼眼前的主子,见自己的主子如往常一般端坐于书案前,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着自己。他不敢迟疑,回禀道:“殿下,这两日,吃饭的时候,幼瑶都好好的,看上去身子没有什么大碍。”   “知道了,你下去吧。”穆景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垂了眼,长长的睫毛越加明显。   第三日清晨,林幼瑶睁开眼,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随后侧过身,换了一个姿势,接着睡。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睡不着了,才懒洋洋的穿衣洗漱。   每日无所事事,也有些无趣,已经过了两日,她今天是不是该去当值了?   ☆、第24章 不带诱惑的深情   林幼瑶走到格花小窗前,朝窗外看了出去。她的屋子是观世院东西向的侧间,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园子的一角,还有一点飞翘的檐牙。   她换了一个角度,朝这个方向一直过去就是观世院的书房,不过却是视线不可及之处。林幼瑶目光有些迷离,脑中闪过的是那个如玉树般风姿绰约的身影和平静得如同无风湖面一般的眸子。   “幼瑶,你在屋子里吗?”是裴妈妈的声音。   “裴妈妈,在的。这就来啦,”林幼瑶三步两步的去开了门,“裴妈妈啊,快进来。”   “幼瑶丫头,身子还好吗?”裴妈妈关切道。   “我身子无碍,这还是多亏了裴妈妈为我讨的姜汤,您看,我一点儿都没事。”   “没事就好。”   裴妈妈和蔼的微笑,看着林幼瑶欲言又止,“幼瑶,嗯,幼瑶。”   “恩?裴妈妈。”林幼瑶眨巴了眼。   “我来是想替怜珍来跟你道个不是的。”裴妈妈道。   “啊?”   “怜珍那糊涂孩子,说了谎,被禁了足。那天我知道怜珍被禁足,就去她屋子里找她,问她为什么会被罚禁足。这孩子是个倔脾气,起先不肯告诉我实情,只叫我不用管这件事,我问了两天,才问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告诉我她在殿下面前说了谎,所以才受了罚。欺骗主子,多大的罪名啊。殿下是为了我,才只罚她禁足一月的。我心里清楚。   这些先不说了,怜珍说了谎,让你受委屈了,我想来想去,还是来替她跟你陪个不是。幼瑶,怜珍不懂事,你可不要跟她计较了。”   林幼瑶朝裴妈妈看过去,脸上满满是忧虑、担心、对怜珍的关切。   怜珍啊,你可真有个好姑妈。看在那裴妈妈的份上,这次她就不计较了。   “裴妈妈,您可折煞我啦,”林幼瑶摆摆手,“没关系,我这不也没事儿吧。没有受罚,倒是怜珍被禁了足。”   “哎,”裴妈妈道,“就知道幼瑶丫头是个心善的。”   林幼瑶抿嘴笑了笑,垂了眼。   “后来我也问了怜珍,怎么那么糊涂跟殿下说谎话,她说她是怕表小姐怪罪。表小姐的性子,你也知道,这个我们做下人也不好多置喙。不管怎么样她是主子,更何况无论表小姐做什么,殿下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无论做什么?这是为什么呀?”林幼瑶抬起头,眼里全是不明所以的疑惑。   所谓的表小姐,应该就是穆景瑜的表妹了。为什么这个表小姐住在王府,却不回自己家?为什么她在府里好像很嚣张的样子,殿下不管,王妃也不管?   “你进王府才没几年,自然是不知道。”裴妈妈见林幼瑶一脸狐疑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表小姐是原王妃妹妹的女儿。原王妃的妹妹,当年也是个妍姿楚楚的美人,她嫁给了吴国公,成了吴国公夫人。吴国公和吴国公夫人感情甚笃,琴瑟和鸣,当年不知羡煞多少人喽。”   “那后来呢?”林幼瑶坐直了身子。   “好景不长,后来吴国公夫人怀了孩子。这本是大喜事,只可惜,吴国公夫人难产,生下了一个女婴,自己却没有熬过来。吴国公痛失爱妻,万念俱灰,对这女儿不管不顾的,还有人说这个女儿是吴国公夫人的克星,是来讨债的,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吴国公甚至还有些痛恶这个女儿。”   “那这女儿在吴国公日子可不好过了。”林幼瑶道,“这女儿就是表小姐吧。”   “是的,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更何况爹还这样的。下人们多会看人眉眼高低的,那么小的小孩若是没有人好好照顾,可得吃不少苦头。有一次,就感染了风寒,还耽误了治疗,可怜见地。”裴妈妈道。   林幼瑶点点头,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小小的伤害都可能要了一个成年人的命,更何况是个小孩。古代的小孩,夭折率是极高的,要是没有照顾好,可能就没命了。   “咱们王妃,哦,前王妃跟吴国公夫人相来感情好,得知了这个消息,就把表小姐接了过来。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才把表小姐救了回来。”裴妈妈道。   “再然后呢?”林幼瑶道。   “那时候,前王妃刚刚掉了一个孩子,五个多月了,不小心划了一跤,孩子就没有了,是个成了形的女娃娃。前王妃见表小姐那么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就不舍得放走了,跟吴国公提出寄养在王府。吴国公也不想看到表小姐,这便同意了。所以,表小姐就一直留在王府。王妃待这个外甥女可真是好的没话说,要什么给什么,恨不能宠到天上去了。”   林幼瑶点点头,王妃不小心掉了个女儿,就把对自己女儿的母爱,转移到外甥女身上去了,对她千宠万宠的,这才把表小姐宠成个骄纵刁蛮的性子。   不过,林幼瑶转念想想,若是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前王妃大概就不会这么宠着了。表小姐这个性子,除非前王妃能宠她一辈子,要不早晚得吃亏的。   要是自己的女儿,说不得前王妃就会教些女子为人处世,内院之事吧,性子也会打磨的好些,总归不会是表小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是因为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前王妃才可以这样纵容自己想怎么宠爱就怎么宠爱。   她记得前世曾经听人讲过这样一句话,对子女的爱,应当是不带诱惑的深情。母亲对子女该狠心的时候就该狠心。   想想端王世子现在的样子,林幼瑶相信前王妃不是不懂这一点的,她也相信前王妃对世子的教育一定严格,绝不会像对表小姐那样的。   “哎,前王妃自从掉了孩子,便伤了身子,一直都没有好,每日喝着药,调养身子,不过一直都没有见好。”裴妈妈接着道。   ☆、第25章 纤腰款摆 小步珊珊   “那前王妃她……”林幼瑶小心翼翼的开口。   裴妈妈眼神忽然一黯:“后来,前王妃又染了病,新病夹着旧疾,熬不过去,这便去了。弥留的时候,前王妃将表小姐,托付给殿下照应。”   “殿下那时候多大了啊?”林幼瑶接着问道。   “那时候,殿下也才十四岁,比你现在还小呢。”裴妈妈道。   这就是了,林幼瑶心道,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再厉害,又怎么懂得教导一个十岁的骄纵女孩?护着她,纵着她就是了,使得表小姐更骄纵了。   而现在王妃不会管教表小姐,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是因为没有必要,二是因为有穆景瑜护着。   “裴妈妈刚刚说,无论表小姐做什么事情殿下都不会怪罪她,就是这个原因了。”林幼瑶道。   “唉,是呀,别看我们殿下看上去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却是个重诺重情的,这是前王妃托付给他的,他自然会做到的。”   “前王妃很好的吧?”林幼瑶道,问完突然觉得自己问得有些逾越了,她看了看裴妈妈。   裴妈妈倒是不显得这话说的不妥,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前王妃是个极好的人啊,对下人们宽厚不说,王府里的上下事务都是王妃一手打理,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来不出岔子。世子殿下如今那么出息,除了他自己勤奋,也有王妃的功劳,王妃自己学识不凡,悉心教导殿下,还精挑细选了西席。可惜这好…。”   可惜这好,端王却看不到。林幼瑶点点头,她明白了裴妈妈的意思。   端王妃是个能干聪慧务实之人,而端王却是个喜欢吟风弄月,追求浪漫的人。一个是现实主义,一个是浪漫主义,不是一类人,走不到一块去。   端王妃聪慧能干了一世,弥留之际,大约也发现自己过于宠爱表小姐的问题,这才把表小姐托付给自己的儿子照应。穆景瑜自然都答应了下了。这是他亡母临终交代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只是他一个男子,却不会教导女孩子,表小姐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据林幼瑶看来,表小姐对世子是动了情的。   “殿下同他母亲感情一定很好吧。”林幼瑶说道。   “是呢。小时候,殿下总是娘亲前,娘亲后的。”裴妈妈道。   “唉。”林幼瑶歪着头,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学人叹气。”裴妈妈道,“得了,我去看看怜珍,也不耽误你休息了。这两日没当值吧。”   林幼瑶点点头。   裴妈妈笑了笑,道:“今日还不去?”   林幼瑶嫣然一笑:“殿下允许我休息两日,今日自然是要去的。”   ~~   傍晚,林幼瑶就去了书房。   夕阳的余晖从西窗打进了书房,浓浓的暖橙色照在了林幼瑶和穆景瑜的身上。   穆景瑜低头看着书册。   林幼瑶将天青釉的瓷杯轻轻的搁在书案上,目光轻轻掠过他浓密粗黑的剑眉,宽阔的肩膀。收回了目光,她转过身,脚步轻轻的往外间走去。   穆景瑜抬起头,淡淡看着林幼瑶绰约多姿的窈窕背影道,突然道,“性子活泼些,也是好的。”   恩?   林幼瑶回过头,看到穆景瑜正注视着自己,万年深潭般的眸子黝黑深邃。她渐渐裂开了小嘴,嫣然一笑,亮出两颗盈盈洁白的门牙。   她咧着嘴笑,顾盼间,神采飞扬,眼眸灵动。   一丝笑意在穆景瑜的薄唇如破冰一般出现了一瞬,随即又归为无。   “是。”林幼瑶也不行礼,就这么回头一喊,脚步轻盈的回到了外间的小桌。   林幼瑶在外间的小桌前坐下,抬头,透过博古架看向穆景瑜,穆景瑜已然握着一管毛笔,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画着什么。   她没有看到的是,穆景瑜面前的宣纸上,正是一个少女,臻首娥眉,杏眼巧鼻,回眸一笑间,顾盼飞扬。   穆景瑜看着他所画的画,眼中是满意的神色。   作为端王一脉的继承人,自然会有最好的资源来教导他,无论是国事军事,还是琴棋书画。他本就聪颖过人,又自律刻苦,学东西快而精。在琴棋书画之中,他最不擅长的是琴,最擅长的就是画了,尤其精通工笔画,画工炉火纯青,自成一派,世人无出其右。   穆景瑜上上下下将这画看了一遍,随后将画卷了起来,放在一堆画卷之中。   今日,林幼瑶难得的没有看得进书,反而时不时的从博古架的空隙里瞄两眼穆景瑜,有时她会发现穆景瑜也再看她,两人的目光一接触,互相别开。   “幼瑶,下个月,登高节,你随我一同出府。”穆景瑜在离开书房之前,对林幼瑶说道。   “是。”林幼瑶闻言,眼睛一亮,终于可以去端王府以外的地方了。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   登高节尚未到,端王府却迎来了一件大事。   端王府的主人端王殿下今日要回来了。   对于一般人家,家里的男主人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对于端王府来说,端王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端王回家自然成了王府了不得的大事了。   “幼瑶,今儿不用去书房当值了,快跟我去花园里伺候着吧。”凝落拉着林幼瑶,“殿下,哦,就是端王殿下,不是咱们的世子殿下,要摆家宴,咱们观世院的丫鬟也要去伺候着,怜珍正在禁足,其他的丫鬟小厮资历太浅,你便同我一道去吧。”   “摆家宴,为什么去花园伺候呀?”林幼瑶歪着头道。   “今儿天气好,殿下说晚上一定月明如水的,所以要在花园里摆家宴。”凝珞道。   “嗳,好,”林幼瑶点点头,端王殿下果真是个喜欢吟风弄月的主儿,“那咱们走吧。”   “嗯。”凝络应了一声。   凝珞纤腰轻摆,小步珊珊的走在前头。   林幼瑶跟在后头,心中默默道,这凝珞确实能干,把个观世院那么多丫鬟小厮管的妥妥帖帖,从来不出岔子,整个观世院井井有条的。   ☆、第26章 吃货的心比天高,丫环的命比纸薄   王府里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观世院的丫鬟,凝珞也会安排的妥妥当当。心思缜密,性子也沉稳。   “摆家宴的事情,主要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安排,咱们过去打个下手便是,其他的不用管。等世子殿下来了,我们就站在他的附近,见机伺候着就是了。”凝珞道。   林幼瑶看着凝珞一脸认真的提点着自己,不由得点点头:“嗯,到时候听管事妈妈吩咐就是了。”   “嗯,正是。”凝珞道。   两人很快走到花园里,此时主子们都还没有来,只有丫鬟婆子们在布置着。   林幼瑶曾经打扫过的林子旁边有一条小河,王府花园便将这一汪活水引了进来,依水而建。整个花园水石相映、奇石撮山、高大乔木植立,奇花异卉盛开。   摆宴的位置在花园一处空地,地上铺的是鹅卵石,这鹅卵石按照按照颜色摆出了是云雷纹的样式,空地的左边栽了几课广玉兰,这株几广玉兰已有多年,高大挺拔,如今正是春夏交界之际,广玉兰枝头开满了浅米色的花朵,晶莹皎洁,争相向天空盛放,清香满溢,浅浅的香气随风飘来。   空地的右边是一方花圃,种的是杜鹃花,红彤彤的杜鹃花,此时多是含苞待放的样子,有一些却已是热烈的盛开。花圃再过去就是花园中的小河了,河水缓缓流淌,上面还飘着几朵花瓣,有红的,有白的,红白相间分外好看。红的是风雨打落下的杜鹃花瓣,白的是玉兰树下飘下的玉兰花。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淡淡霞光,与这杜鹃花深深浅浅相映红。   真是个好地方啊,林幼瑶心中感叹。   “幼瑶,咱们去吃点东西吧,一会儿主子们来了,就没空吃了。”凝珞喊了林幼瑶一起去吃东西,林幼瑶放下手中的正要摆放的器皿,先把晚饭吃了再说。   少时,端王便同端王妃一块儿来了,穆景瑜和穆景郎一左一右跟在后头。   “请端王殿下安,请王妃大安。”   “请世子殿下大安,二公子大安”   主子们到了,下人仆役们自然是一片请安的声音。   林幼瑶一低头,跟着大伙了一块儿行了个福礼。   “起吧。”端王道,嗓音清润。   林幼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向了刚来的穆景瑜。穆景瑜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穆景瑜落了座,她跟着凝珞轻轻地走到了穆景瑜的身后。   凝珞是贴着穆景瑜的身后站着,一副随时等待差事的摸样。林幼瑶却是往后退了两尺,甩甩手,站定。   这个距离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她站的歪些也没有人注意不是;更何况,要是有差事,劳请凝珞先上。一丝儿小计谋得逞的得意从她晶晶亮的大眼里流露出来。   “今日家宴,大家随意一些便是了。”说话的是坐在中央主位的端王,端王口中的随意当然指的是王府的主子们,是不包括下人的。   林幼瑶躲在阴影里向端王看去。   端王爷看上去四十岁的样子,五官长的跟穆景瑜有八分的相似,俱是浓密的飞眉,狭长的眼睛,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却是不扎不束,微微轻飘,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林幼瑶终于明白当初米妈妈跟她说的话,端王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端王看上去似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的神仙一般的存在。   她看着端王爷,又看看眼前穆景瑜的背影。   父子二人的相貌和气质表面看起来是极其相似。外貌且不去说他了,单就气质而言,穆景瑜是清冷高贵,端王爷是清冷出尘,都是给人淡淡冷冷的感觉。   然而内里,父子二人却是极其不同的,端王爷只管自己吟风弄月,潇洒自在,对自己的妻子家人却浑不在意,没有半点感情,也从未承担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而穆景瑜却是每日里与公务之上忙忙碌碌,承担者本该由端王爷承担的辅政之责,且是个重情重诺之人。   他们两人的个性就像他们穿的衣服一般截然不同,一个是极浅的月白,一个是极深的玄色。   “恩,殿下说的是,”坐在端王身侧的王妃对着端王浅浅一笑道,“我这就叫他们摆宴了。”   林幼瑶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端王妃,端王妃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保养的极好,看着去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细柳弯眉,肤如凝脂,面若白玉,穿着藕色绫花缎的襦子和烟色眀纱裙,看着也是淡雅脱俗,只是一双柳叶眼中闪着几分算计的精光,倒是坏了这份清新脱俗。   端王另一侧的下首还坐了两个女子,俱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均是清丽淡雅的模样,只是保养的不怎么样,看着有些老态。端王府是没有有封号的侧妃的,这两个女子应该是端王爷的侍妾了。   林幼瑶撇撇嘴,看来这端王还真专一,喜欢淡雅脱俗的各色女子。   “恩。”端王轻轻点了点头。   端王妃轻轻招了招手,唤来梁妈妈:“开席吧。”   一份接一份的菜式,如流水一般摆了上来。   那脍蒸羊羔肉,是细嫩糜烂。那假黿鱼,是鸡腿肉做的鳖肉,黑羊头肉的裙边。还有驼峰角子,酱汁鱼,每一道菜式都是精致无比。   “殿下,这酒是切身专门为您准备的,是二十年的黄醅酒。”端王妃,巧然一笑道。   “哦?那我倒要常常。”端王一饮而尽,动作洒脱不羁,“好酒。今日明月当空,对月饮酒,真是一桩美事啊。”   林幼瑶远远的立在那里,浓浓的菜香钻到她鼻子里,她摸了摸鼻子,咽了口唾沫,明明已经吃饱饭饭了,怎么又觉得饿了呢?哎,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只能站着看别人吃。   吃货的心比天高,丫鬟的命比纸薄。   正在哀叹,她忽然感觉到有目光向她射来,抬头一看,竟然发现有四道目光正看着她。   ☆、第27章 论狐假虎威的必要性   有两道目光来自韩雪漪。这目光带着狰狞,如刀子一般向她射来。   林幼瑶突然冲着韩雪漪浅浅一笑,韩雪漪猛的看到林幼瑶端庄得体的笑容愈加气急败坏起来,林幼瑶却越发笑的得体端庄。   她看向另外两道目光,林幼瑶唬了一跳,竟然是穆景郎在看着她,那目光得意中带着猥琐。该死,林幼瑶在心中咒骂了一句,被这不要脸的小色鬼给发现了。   林幼瑶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脚步却不自觉的上前了两步,站到了凝珞身边,贴着穆景瑜的身后站着。   狐假虎威,有时候是很有必要的。   穆景郎看到林幼瑶站在穆景瑜身后,便知林幼瑶是他的丫鬟,而且能带着出席这种场合的丫鬟,也一定是院里有些体面的丫鬟。他倏地脸色一变,眼神里有流露出阴狠之色。   不过穆景郎很快就无暇顾及林幼瑶。   端王妃呵呵一笑,对端王说道:“殿下,这两日景郎功课很是认真,钻研了不少诗词,刚刚新得了一首诗,不如您来考校考校。”   “是吗?景郎刚刚得的新诗?说来听听。”端王似乎是来的兴致。   “今日见到爹,突然有感而发,成诗一首,还请爹爹指教。”穆景郎收了那阴狠猥琐的眼神,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他双手一拱,随后一首微举,吟起诗来:“宗之潇洒飘若仙,举觞白眼望青天,府中风月自清夜,皎如玉树临风前。”   “哈哈,景郎是赞爹爹吧。这诗已是颇有意境了。”端王一笑道。   “谢谢爹爹夸赞,景郎还需要勤加学习。”穆景郎道。   林幼瑶撇撇嘴,这千错万错马屁不错。   端王妃给端王斟满了酒,道:“景郎现在知道上进了。”   “姨夫,姨夫,我今日也得了一首诗,您看看。”韩雪漪娇嗔道。   “哦?雪漪也得了新诗。”端王几杯酒下了肚,飘飘然起来。   “恩,我念给您听听啊。恩,晓色罗衣上,春声燕垒中。山将眉合翠,花傍镜分红。”韩雪漪含着笑说道,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向了穆景瑜。   “恩,这诗倒是把春色写出来了,有些意思。”端王道。   韩雪漪娇羞一笑,道,“我是沾了姨夫的几分仙气诗意。”   “景瑜,你今日可了什么好句?”端王妃道。   穆景瑜薄唇轻启道:“并无。”   端王妃道:“景瑜每日处理府中琐事和朝中政务,没有得什么好句,也是自然。”   林幼瑶偷偷瞄了一眼端王妃。这话乍一听,是替穆景瑜开脱,实际上却是用心不纯。如果端王爷换个勤于政务的,这话是句褒奖,可惜我们这位端王却是个最讨厌俗物的,轻轻巧巧几句话反而会让端王厌恶了穆景瑜。   果然,端王不知因为没有城府,还是不屑于有城府,面上便有些不愉之色。不过端王并为出言责怪穆景瑜,可是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大家都愣了一下:“王府琐事,国家政务也是需要处理。”端王道,“这酒也喝了,饭菜也喝了。我还有事,这便先走了。”   端王说罢,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月白的广袖长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说不出的不羁洒脱。   端王是洒脱了,其他人都傻眼了。   林幼瑶第一次见到端王如此行事,惊的是嗔目结舌,这端王行动也太,那个太随性了吧。   端王妃,眼中恼怒与不甘一闪而过,慌忙起身之间,打翻了面前的酒杯,琥珀色的浓酒翻撒出来,“王爷,妾身送你。”说完,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既然爹娘都已离开,那我也先退席了。”穆景郎看了眼林幼瑶,又看看坐着的穆景瑜,终究不敢造次,他朝着穆景瑜行了拱手一礼,转身离开了。   穆景瑜点点头,没有说话。林幼瑶从他背后看去,见他的手紧紧握着酒杯,握得有些发白。林幼瑶微微叹了口气,这父子二人间恐怕是有不小的嫌隙。   “接着吃。”穆景瑜道。   世子爷发了话,这月色中的花园家宴就接续进行,只是气氛却同刚才说说笑笑完全不同。   端王,端王妃和二公子均已离开,桌面上只留下穆景瑜、韩雪漪以及端王的两个侍妾。   这两个侍妾至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现在也不说话,只一心吃着东西,仿佛眼里只有美食,十分满足的样子。穆景瑜沉默不语,韩雪漪却是眉目含情的望着穆景瑜。   “不如我们以月为题,当场赋诗,若是做不出,就,恩,罚酒一杯,”韩雪漪突然道,“珠云,坠云,还有你,出来。”韩雪漪伸手一指,指向了林幼瑶。   林幼瑶先是一愣,随即抿嘴一笑,不露牙齿,婷婷袅袅走了出来。吟诗她不会,喝酒么,倒是有点兴趣,刚刚她听王妃说,这是二十年陈的黄醅酒,听着就不是凡品。据她所知,古人的酒酒精含量是不高的,刚刚看端王一杯接着一杯喝,想来也不会很烈的,喝酒就喝酒呗。   穆景瑜看到林幼瑶娉娉婷婷走了出来,睫毛微颤了一下,目光便随着她转到了桌案之前。   桌案之前,三个丫鬟娇娇俏俏的站着。   韩雪漪虽然性子骄纵,但是与诗词一道却是学了不少的,倒不是因为她好学,而是因为穆景瑜。端王是个爱吟诗作对的高手,而端王世子更是学识不凡,诗词书画造诣颇深,已然是自成一家。只是他如今已很少有兴致作诗作画,每日忙于政务。   她心属穆景瑜,自然要投其所学,政务她是无从学起了,但是诗词却是可以学的,是以她很下了一番功夫。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会吟诗作对的丫鬟,陪在身边,同她一起看诗词,于是乎,她花费了些功夫,弄了两个能作诗词的丫鬟珠云,坠云,跟在身边,做那贴身的丫鬟。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个丫鬟虽然会诗词,但是长相却是一般。   ☆、第28章 45度 仰望星空   对此,韩雪漪是乐见的,毕竟有哪个小姐会喜欢又有才又好看的丫鬟跟在身边,然后盖过自己的风头呢?   不过这样一来,珠云、坠云两个丫鬟站在林幼瑶边,便成了陪衬,衬得林幼瑶更是娇艳动人。   林幼瑶什么都不用说,就这么婷婷玉立的站着,已经足以吸引目光了。   韩雪漪见穆景瑜往这边看了过来,便来了兴致,笑盈盈的说道:“我出的点子,就我先来吧。春晚妆初罢,遥天系玉盘。细风吹影薄,流水弄光柔。”   珠云拍着小掌道:“小姐这诗作得真妙,好句好句。”   坠云也腼腆一笑道:“小姐诗做的真好。细风吹影薄,流水弄光柔。薄云遮了月,像是蒙了一层纱布一般,朦胧胧,一阵清风拂过,纱随风动,渐露月色;飘渺的纱雾流动间,显出月光的柔和。”   韩雪漪脸上闪过得意之色,眼睛一斜,看向林幼瑶。林幼瑶浅笑回之。   “该我了。”珠云低了头,一边儿思索,一边儿道,“月明星稀夜,乌鹊相南飞,绕树有三匝,无枝或可依。”   “恩,”韩雪漪道,“珠云,你的诗词有长进了嘛。”韩雪漪给了珠云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谢小姐。”珠云道。   “坠云,你呢?”韩雪漪道。   “小姐,我也有句了,”坠云道,“画楼倚栏杆,粉云吹做鬓,罗衣特地寒,璧玉月低悬。”   “坠云,你做的诗真好,有人有景有月。”珠云使劲儿点点头。   韩雪漪点头道:“你们做的都不错。”   坠云赧然一笑,珠云嘻嘻的笑了起来。主仆说笑了几句,然后主仆三人把眼光齐刷刷的转向了林幼瑶,宴会上一时没了声音。   林幼瑶嫣然一笑,拿起一个酒杯斟满酒,尝了一口,香,香中还带了那么一丝儿甜,二十年的酒,果然不一般。咕咚咕咚,林幼瑶喝了下去。   韩雪漪见林幼瑶未战先败,认输的喝了酒,心中及时快意:“我接着吟,月宫清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珠云道:“东窗人闲倚,西风满春意。夜静月影低,载我在画里。”   坠云道:“明月小楼间,寂寞又春残,画娥眉远山,古今离别难。”   林幼瑶笑眯眯,自己又斟了一杯,喝了下去。   两杯酒下了肚,林幼瑶就觉得有些头晕了。她忽视了一个问题,酒量的大小跟身体有关,于灵魂无关。   她穿越来的这具身子,是从未饮过酒的。这古代的酒,大多数酒确实是不烈的,但是那是指平民百姓、寻常人家的酒,这里是楚国一帝两王的端王府,端王府窖藏的二十年老酒岂是一般普通人家可比的?   端王是可以一杯接着一杯喝的,那是因为端王吟风弄月之时,惯于饮酒助兴,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家是老司机了,这酒量自然不一般。   林幼瑶头脑晕晕的,已有了几分醉意。她白皙的小脸上,因为醉酒而泛起两圈彩霞般的红晕,月色朦胧中,端的是娇艳无比,秋水般的双眸浮起来了一层迷离之意,灵动的眸子增添了几分魅惑。她身子也站不直了,而是侧着身歪着站着,身段妖娆透着成熟女子的风韵。   穆景瑜注视着她,长长的眼眸颤了颤,却没有别开眼,眼见她在轮到作诗的时候又伸手给自己到了第三杯,一饮而下。   喝完之后,她抬起了头,45°角,仰望星空。   在前世,当林幼瑶保持45°角抬头的时候,她一般是要自拍。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她当然不可自拍,而是真的在仰望星空。   夜幕低垂,明月银盘般皎洁,月色如水般倾泻。繁星点点,或明或暗,或密或希,将夜空衬得更深邃空灵。星光璀璨闪烁,就像是在向着她眨眼睛,眨呀眨呀。她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美得夜空,完全沉醉于这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眼里也好,心中也罢,只剩一片夜色。   “幼瑶,轮到你作诗了。”韩雪漪的声音传来。   林幼瑶依旧保持着姿势,但是她似乎听到了韩雪漪的声音,她对着星空眨巴了下眼。诗,对了,关于月的诗,林幼瑶知道的关于月的诗,有且只有一首。   她幽幽的吟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吟完这几句,林幼瑶脚步踉跄了两下,靠在旁边坠云的肩膀上,闭了眼,睡了过去。   穆景瑜目光一直跟着林幼瑶,从她走出来,喝酒喝得脸上泛起彩霞般地红晕,45°角仰望星空,一直到听到这首水调歌头。他的目光忽然一滞。   “你竟然睡觉。”韩雪漪怒道。   话未说完,只听穆景瑜那极富磁性的嗓音道:“凝珞,扶幼瑶回去休息吧。”   “是。”凝珞放低了眼帘。   林幼瑶被凝珞扶回了屋子,接着呼呼大睡,却不知道穆景瑜在宴会结束之后,并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摊开一张宣纸,下笔如神,一挥而就。   少女45°角仰望星空的样子跃然纸上,传神至极。   第二日日上三竿,林幼瑶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已然睡在自己的屋子了。昨日她所喝的酒虽然很烈,却是真的好酒,酒醉酣睡,酒醒了就神清气爽,半点无事。   不过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有些记不得了。   林幼瑶有些囧,昨天她喝醉了之后,她做过什么?发酒疯了吗?说胡话了吗?似乎都不怎么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梦幻一般的夜空。   这日白天,林幼瑶的生活并无于往日不同之处。至于那首林幼瑶前世的旷世奇作《水调歌头》么?昨晚在场之人大部分是仆人,王府的下人识字的不多,通文墨懂诗词的更是凤毛麟角了,自然是听不明白的。   ☆、第29章 挠挠双丫髻   韩雪漪和珠云、坠云两个丫鬟是懂诗词的,虽然能听出这诗词是好,但是毕竟阅历才识有限,不明白这词有多么惊艳。所以,只有穆景瑜才明白这首词是何等的惊才艳艳。   傍晚,林幼瑶照例在书房门口等穆景瑜过来。   “世子殿下安。”林幼瑶道。   “起吧。”穆景瑜迈着沉稳的步子,经过林幼瑶时,他脚步顿了顿,“酒可醒了?”   “恩?”林幼瑶刚刚站直身体,想提步跟上去,却听到了穆景瑜的问话,她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眸子,“醒了,我醒了,一早起来就全好了。”   “恩。”穆景瑜轻声应了下来,继续迈步向前走。   林幼瑶跟上前,听到穆景瑜背对着她说了一句:“王府的陈酒浓烈,不可多饮。”习惯的命令的口气。   “是。”林幼瑶伸了跟手指,挠了挠双丫髻,赧然一笑,又补充了一句:“好喝倒是挺好喝的,就是没想到那酒劲儿有那么大。”   “恩。”穆景瑜又应了一声,嗓音一如既往的浑厚磁性。   两人走进了书房,林幼瑶上了茶,就退回了外间。   今日的穆景瑜在看折子和书册的时候,神色十分凝重,与平日的淡然不同,眼神里总是流露出一抹忧色,剑眉也锁地厉害。林幼瑶从外间朝他看过去,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里似乎也揪起来。   临走之前,穆景瑜说对她说,“幼瑶,初十,随我出游。”   ~   转眼初十就到了,前几天每天都下雨,连晚上也下雨。   昨天晚上也是一夜的暴雨,林幼瑶听到窗外的大风大雨的声音,本来以为今天的出游也会因为下雨而取消。没想到,今天清晨天气尽然放晴了。   出游按原定计划进行。   林幼瑶来到这异时空,也有好几个月了,今天是第一次出王府,心中雀跃。平日里,林幼瑶一向打扮的随意,今日她特意早起,梳洗打扮一番。   上了眉粉,点了樱唇,未着粉状,却是白里透红,比那春日的桃花更是娇艳。上身穿了一件广袖窄腰的青碧色孺子,下系了一条水绿色的六福面的裙子。   当她步履轻盈的走到穆景瑜跟前,弯着眼,笑盈盈的给穆景瑜行礼时,穆景瑜眼那古潭一般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万年一遇的惊艳之色。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林幼瑶,穆景瑜才用他特有的磁性嗓音不急不缓的说了句:“起吧。”   王府的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林幼瑶似乎捕捉到了穆景瑜那一瞬间的惊艳,小嘴咧开一笑,眼里露出一丝小得意,跟在穆景瑜身后踏上马车。   马车里摆了一张软榻,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缎。软榻之前是一张四方小桌。小桌边摆了几个小凳子。   “得儿驾,”随着车夫一声喊,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林幼瑶坐在小凳上,而穆景瑜正坐在她的对面的软榻上,修长的手拿着一本书。目光随意的在书页上扫着,漫不经心的看着书。   林幼瑶皱皱眉头,轻声道了句:“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米妈妈提点过她的,她怎么一个大意就忘了。有些羞恼的缩了脑袋,林幼瑶噤了声。   穆景瑜微一抬头,目光轻轻扫了林幼瑶一眼,见她一脸懊悔担心,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他合上书册,不再看书,而是闭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林幼瑶呼了一口气,晶亮的眼里随即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马车外头嘈杂的市井喧闹声传来,林幼瑶好奇的不要不要的。自己在王府呆了几个月了,都没有出来过,这古代的街市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瞄了一眼穆景瑜,穆景瑜正闭着眼睛,她便轻轻挪了挪小凳子,挪了窗口出。她把帘子撩起了一条缝儿,小脑袋靠着马车壁,杏仁大眼好奇的朝窗外看去。   这街面由石板铺成,街面极宽,搁林幼瑶的前世也有四车道了。街两边屋宇鳞次栉比,绵延不断。   与林幼瑶前世的商业街多是经营服装不同。这大齐朝的南塘街店铺林立,各行各业,竟是应有尽有。林幼瑶粗粗看去这商店中有卖绫罗绸缎的、珠宝香料的、香火纸马的,等不一而足。除了卖货的商店,还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修面整容这些服务业门店。抬目远望,茶馆,酒楼高高悬挂着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街上行人已是人头攒动,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另有马车、牛车、太平车,或快或慢行于路上。   林幼瑶张着一双大眼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只怕自己眼睛不够用。   “街市嘈杂,却也别有韵致。”林幼瑶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了穆景瑜的声音,她忙放下帘子,扭过头,眨眨眼。   “今日你就在车上看看吧,日后再带你出来逛。”穆景瑜道。   林幼瑶一咧嘴,嘿嘿一笑:“谢殿下,您可不能食言哦。”   “恩。”穆景瑜点了点头。   ~~~   观世院内怜珍的屋子内。   “凝珞,你今儿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怜珍坐在桌前,脸色不佳,睨了一眼凝珞说道。   “我来看看你。”凝珞嫣然笑道。   “我虽是禁了足,日子还是记得清的,今儿是登高节,你怎么没有随殿下出府?”怜珍疑道。   “殿下由幼瑶伺候着。”凝珞道。   “呵,是这样。”怜珍笑笑道,“这倒是头一次,你这观世院第一的丫鬟也会被冷了下来。”   凝珞微微低了头,将脸埋到了阴影之中。   ☆、第30章 争论这个没意思   “怜珍说什么呢?我和幼瑶,还有你都一起当差的丫鬟。”   “不一样,观世院,哦,整个王府,你是最会妙于做人,善于说话的,旁人是比不得的,”怜珍道,“不像我,我不过是因为是裴妈妈的侄女这层关系,才做了一等丫鬟,不服气的人多着呢。”   看着凝珞讶异的目光,她自嘲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幼瑶,还是这端王府拐了弯的亲眷,若不是因为太子谋反一案,她也是个贵人。如今虽然落魄成了个丫鬟,但是终究让她做了个一等丫鬟。说起来,咱们之前观世院的三个一等丫鬟之中,我和幼瑶都是靠着出生才当上了一等丫鬟,只有你凝珞是因为处事得体,又颇具才干,才当了这观世院的一等丫鬟。”   “怜珍,你谬赞了。”凝珞不以为意的笑笑。   “这本就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过幼瑶这次回了观世院,倒是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看不明白。”   凝珞抬了头,凝视着怜珍,缓缓说道:“那日,你为什么说谎想害幼瑶?不要说是害怕表小姐,这理由旁人信,我真的不信。”   怜珍:“我也没有想过要你信。”   “恩?”凝珞疑道。   “呵,”怜珍轻笑了一声,“幼瑶这次回了观世院,虽然降成了二等丫鬟,但是殿下待她,却跟从前不同了。凝珞,你没看出来吗?”   凝珞低了头,没有说话。   “我不过是想为自己筹谋罢了。少个对手也是好的。”怜珍幽幽说道。   “你!”凝珞抬头,目露惊疑,却看到怜珍幽怨的神色。她是听明白了怜珍说的话,怜珍要为自己筹谋将来,她既然视幼瑶为对手,应该谋的便是殿下屋里人的位置。   世子爷天潢贵胄,又是那样一般的人物,又是个重情重义,成了他的屋里人,殿下必会善待,一辈子也就衣食无忧,若是有幸得个侍妾的名分,就成了半个主子,再能得个一男半女,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只是殿下性子清冷,别说屋里头的通房丫鬟一个也没有,对她们这些丫鬟也是冷冷淡淡的。她们几个大丫鬟除了幼瑶还只得十五,她和怜珍都十七了,难怪怜珍要为自己筹谋。   凝珞在心中摇摇头,殿下要不要通房,选谁做通房,多一个幼瑶少一个幼瑶又能怎样?   “凝珞,难道你就没有这样心思?”怜珍有些阴恻的说道,“我可不信。”   “没有,”凝珞道,“你多心了。”   怜珍在凝珞的脸上打了一个转,似乎并不是很相信。   “是吗?”怜珍道。   “是的。”凝珞垂了眼,心道,我是怎么想的,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怜珍屋内发生的事情,林幼瑶自然是不知道,她正坐在马车上,撩着帘子,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窗外的景色由喧闹的市井景色,渐渐变为一片幽静的葱翠山林之色。   “吁”车夫一声长喝,马车在一处山脚下,稳稳当当停了下来,林幼瑶跟着穆景瑜下了车。   阿思已从车头下来,在马车边儿恭敬的候着。   连绵起伏的山峰尽是翠绿翠绿的,一块浅一块浓的交错在一起,眼前是一条石径,蜿蜿蜒蜒向上而去。   林幼瑶和阿思跟在穆景瑜的身后,拾级而上。   如今已快进入夏季,真是草木葱翠,生机盎然的时候。林幼瑶许久没有这么贴近自然了,她吸了吸鼻子,恩,山林的气息就是好闻。   “今儿出游,你们也随意一些,不必拘着。”穆景瑜道。   “是。”阿思恭敬道。   “是。”林幼瑶咧嘴一笑,久违的白牙又重见天日。既然殿下您发话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喜欢的事物,林幼瑶好的就是这青山绿水。她蹦蹦跳跳的在林子里跑来跑去,惊得山鸟蝴蝶纷纷乱窜起来。   “殿下,这山有名字吗?叫什么名字。”林幼瑶臻首稍歪。   “叠翠山。”穆景瑜面无波澜。   “名字真是好听。嗳,这一片的树是什么树。”   “蜜叶衫。”穆景瑜口气淡淡。   “哦。哇,看那里,竟然满树的紫红花朵,绚烂极了。”   “尖叶紫薇。”穆景瑜道,“确实浓艳华丽。”   林幼瑶雀跃的跑到树下,跟这树凑到了一块了。她伸身抱住了紫薇树,正是一抱那么粗。   穆景瑜站在石阶上,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唇边已漾起一丝儿细微笑意。   林幼瑶转头之际,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他风姿挺立,淡然沉稳,气质不凡,高贵不可逼视,立于山林之间,满山的翠绿似乎都为之失色。   她心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山河拱手,不及君一笑。   林幼瑶心弦一颤。   她放过了面前的紫薇一路奔回穆景瑜的身侧,惊起两三只长尾的鸟儿扑棱扑棱的飞了起来。   “这鸟儿长的真好看,世子爷,这鸟儿又是叫什么名字呢?”   “长尾山椒鸟”穆景瑜道。   “恩,可以鸟窝筑的太高,不然倒是可以弄两只鸟蛋下来。”林幼瑶。   说完她同穆景瑜相视一眼,两人皆是想到了她用鸟蛋清救穆景瑜的事情。   “那里有亭子。”林幼瑶呼道,接着,她的手指像了亭子。   “那是逐玉亭。”穆景瑜道。   林幼瑶的手并没有放下来,她所指的不是亭子,而是亭中之人。   亭中之人一袭红衣,眉目间尽是张扬之色,桃花眼带着戏谑和不羁。这亭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三皇子,穆连煜。   “景瑜,今年终于是我到的比你早了。往年都是你等我,今年终于掉了个个儿了。”穆连煜看到穆景瑜笑盈盈大步走了下来。   “恩,你到的早了。”穆景瑜扫了穆连煜一眼。   “明明就是你到的晚了。”穆连煜一拍穆景瑜的肩膀道。   “争论这个没有意思,咱们走吧,到山顶还不少路。”穆景瑜说罢,便提步走了上去。   ☆、第31章 恃宠而骄的不归路   林幼瑶和阿思连忙跟上穆景瑜。   “嗳,”穆连煜也带着一名仆从跟了上去,“好你个景瑜,往年我到晚了,你都要奚落我一番,今年你到晚,倒变成争论这个没意思。”   “算了。”穆连煜一手搭在了穆景瑜的肩膀上,“这次本殿就不计较了,谁让咱两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堂兄弟。”   穆景瑜比穆连煜大两个月,说起来穆景瑜还是穆连煜的堂兄。不过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直接叫名字,而不是按照长幼齿序来喊的。   楚国皇族族人众多,喊个兄弟什么的,并一定关系多亲密,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见上一两次,或者压根就不认识。然而穆景瑜和穆连煜却是不同。   楚国皇室子弟,拥有着楚国最丰富的教育资源,有最好的老师,珍贵的绝版典籍。   穆景瑜和穆连煜因为同岁,就在一起读书。从启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同窗好友。   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调皮过,一起被罚站,一起挨板子。虽然越长大,两人的性子越来越不同,但是这份共同成长情谊非比寻常。他们对对方的成长过程一清二楚,多年的相处也有了不一般的默契。   穆景瑜不接话。   听了穆连煜的话,林幼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明白了,是穆景瑜今年之所以晚到了,是跟自己有关。   是她留恋满山的美景,一路游玩过来,所以才把时间耽搁了。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林幼瑶脸上有些发窘。只是她心里的那份小甜蜜又是从哪里的?   于是乎,她忽然安静下来,火烧着脸亦步亦趋的跟在穆景瑜身后,看着前面如山般宽阔伟岸的背影。   走在她之前的穆连煜,似乎突然发现了她一眼,他眼神中闪过惊艳之后,给了她一个挑逗的眼神,看着林幼瑶一阵寒颤。   走在她身侧的是穆连煜带来的仆从。林幼瑶用眼角向那仆从打量了一番,见他面白无须,显出几分阴柔之气,应是宫里的太监了。   “嗳,景瑜,昨日朝堂之事,你怎么看?”   “昨日朝堂上那么多事,你指的是哪一件事?”穆景瑜道。   “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穆连煜反问道,“当然是我的事。”   “你是说卢侍郎参你行为不检的事?”穆景瑜道。   “恩,就是这件事情。”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沉吟道,“卢侍郎一个侍郎,为什么要参你一个皇子?”   “我着人查过,家事清白,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背景,不过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成家,挺奇怪的。”穆连煜向来张扬不羁的脸上显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这个跟上次皇伯父知道你留恋风月场,举止不端有关。”穆景瑜道,“你怎么想?”   “跟我皇兄有关吧。”穆连煜轻叹一声道。   “我们没有证据,不过这倒是极有可能的。”穆景瑜道。   “父皇留中不发,”穆连煜道,“得想个法子。”   “恩。”穆景瑜道。   “恩?有什么稳妥的法子?”穆连煜道。   林幼瑶一直跟在穆景瑜和穆连煜的后面,听到此,就搭了一句话:“既然说殿下举止不端,那就更加举止不端好了。”   “大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一声极细的厉喝是那太监发出的。他大眼一瞪,凶巴巴的瞪着林幼瑶,眼里是警告,就是那极细软棉的喊声,生生坏了这份凶狠,反而显出几分好笑了。   林幼瑶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想笑出来,为了防止笑场,她一溜烟儿躲到了穆景瑜的身侧,用穆景瑜宽阔的肩背挡住了那太监的视线。   她挠挠头皮,她敢开口,是因为她莫名就知道穆景瑜不会怪罪她。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恃宠而骄的不归路,离谨言慎行越走越远了。   那日在她落入观世院池子之后,满场的人,只有穆连煜一人给她披了袍子。这一披之恩,林幼瑶心中是存着感激的。现在,她见穆连煜遇到难事,就开口了。   穆景瑜和穆连煜相视间,眼中都流露出神采来。   “好主意。”穆连煜转过身来对林幼瑶喊了一句。   卢侍郎参穆连煜的事情,如果真是二皇子穆连烁所为,那么原因无非就是忌惮穆连煜。而穆连煜母妃地位低,朝中又势弱,穆连煜倚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罢了。   如果只是小小的举止不端,那便是被人攻击的靶子,若是大大的举止不端,穆连烁就不会再拿来做文章。因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举止不端,一来可以证明穆连煜无心地位,二来也可以说明他不能担当大任。如此,穆连烁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而皇帝那里,本来就觉得穆连煜是赤子之心,就算顽劣些,也不妨碍老父亲宠爱小儿子的。   所以,穆连煜就可以把这举止不端当成保护色,扮好一个心思纯良,但是喜欢玩闹的小儿子就可以了。不管他是不是有心储位,至少现在可以保证安全。   就算要挣储位,有个保护色也可以便宜行事,所谓扮猪吃老虎就是这个意思了。   “小路子,不得无礼。”穆连煜道,口气倒也有几分天潢贵胄的威严。   穆连煜转过身,笑嘻嘻的对着林幼瑶道:“你是那个书房丫鬟吧。”   林幼瑶从穆景瑜身后探出个脑袋,点点头。   “主意出的好。看赏。”穆连煜道。   林幼瑶眼睛一亮,走了出来。   穆连煜伸手在怀里摸来摸去,最后说道,“本殿今日出来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带。本殿下次补给你。”   林幼瑶抽抽嘴,三殿下,你能靠谱点吗?   “先赏定银子吧。”穆连煜接着道。   林幼瑶眉开眼笑。   一旁的太监小路子细声细气的喊了起来:“三殿下,赏。”   那么趾高气扬的,你咋不上天啊?   林幼瑶伸手接过小路子手里的一个银元宝,银元宝不大,却是圆滚光滑,十分可爱。她把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中,笑嘻嘻:“谢三殿下赏赐。”   ☆、第32章 翠云山的翠云峰   山路石径九曲八弯,看不到头。   穆景瑜和穆连煜得了林幼瑶的提示,打开了思路,就开始谈论起穆连煜该怎么做的行为举止不端法。   林幼瑶不敢再肆意玩耍,只是东张西望的看风景。   穆连煜带来的小路子见林幼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神色愈加傲娇起来和不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马上就要登顶了,我们就在这亭子里休息一下吧。”穆连煜道。   “好。”穆景瑜道。   几人进了亭子,阿思和小路子连忙给各自的主子擦了亭中石椅。   两位主子坐了下来。   阿思,小路子和林幼瑶只得站在一边。   忽然,林幼瑶见到亭子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树。树干极粗,几人都抱不过来,树皮沟沟壑壑,放佛山脉河流一般诉说古老的历史,树顶直插云霄,树枝错综繁复,绿叶茂密,如同一顶巨大的绿色大伞,遮住好大一片蓝天。   参天古树,自成一片天地。   安静而独立。   “那个丫鬟,你看棵树,看的那么起劲干嘛?”穆连煜突然道。   林幼瑶回过神来道:“这棵树那么大啊,那么高,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树高大罢了,有什么特别的?”穆连煜道,“这倒是奇了,别的姑娘家家,都是喜欢怡花弄草,你倒是喜欢树。”穆连煜。   穆景瑜深黑的眸子像是不经意一般,转向林幼瑶的。   林幼瑶挠挠脑袋:“这树啊,这树么,有特别的地方。恩,有句话,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开心的时候开花,不开心的时候落叶……”   “哈,有意思。”林幼瑶话没有说完,就被穆连煜打断了。   林幼瑶看到凑过来的穆连煜,那桃花眼里似乎是看到个好玩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一般。   林幼瑶朝穆连煜白了眼,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有意思。”穆连煜问道。   林幼瑶语塞,这位三殿下大概从来没有被人白眼过,吃了个白眼竟然那么开心。   “你这丫鬟,叫什么名字?”穆连煜道。   “幼瑶。”林幼瑶道。   “又一次的又,摇摆的摇。”穆连煜道。   “是幼年的幼,瑶林琼树的瑶。”林幼瑶道。   “咳,”穆景瑜清一清嗓子,打断了穆连煜和林幼瑶的对话,“连煜,你那怡香院的姑娘,你准备怎么安置?”   “倒是没有另做安排。”穆连煜答道。   “我们边走边说。”穆景瑜道。   “恩,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穆连煜道。   几人重新拾级而上,边走边谈。   穆景瑜和穆连煜在前面走,林幼瑶默默跟在后面。在心里,她把刚才想说又没说完的话,重新的完整说了一遍,这是一首她前世读过的诗,她非常喜欢的诗:   你看这树,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开心的时候开花,不开心的时候落叶。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我也做不了什么安排,她这个身份又进不了宫里,你知道宫里哪怕是个浆洗衣服的宫女,身世家底也是查查的清清楚楚的,她一朝沦落风尘,这个身份是无论如何进不得宫的。”穆连煜道。   “你知道就好。”穆景瑜道。   “她现在住在怡香阁的一幢小楼之中,有丫鬟伺候着。我使了银子,许她不用伺候别人,也不会受人欺辱。所以你知道,嘻嘻,如今她只有一个入幕之宾,就是我。”穆连煜嘻嘻哈哈的说道。   “你使了银子的,而且有不一般的身份。”穆景瑜道。   “对了,我母妃给我安排了屋里的丫鬟。”穆连煜道。   “哦?第一次听你说起。”穆景瑜道。   “母妃看我喜欢那个丫头,就安排给暖床,嘿嘿。”穆连煜道。   “你收了?”穆景瑜道。   “我喜欢,就收了。”穆连煜道。   “恩。听你叫的亲切。”穆景瑜道。   “你不知道,这丫鬟真是漂亮,纤秾合度,匀称曼妙啊,围帐之内,甚妙啊。不过,没有你这书房丫鬟漂亮。”穆连煜道。   “是嘛?”穆景瑜轻声道。   林幼瑶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抽抽嘴角,男人在一起说话,果然不是谈工作,就是谈女人,古今中外都一样。   石径小道曲折,忽的一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快到山顶了。”林幼瑶喊道。   几人快步走到山顶。   “哇。”林幼瑶道,“景色真美。”   从山顶向下望去,真是一副壮丽景象。   近处,楚国最繁华的所在京城全貌一览无遗。檐牙飞橇,鳞次栉比,楼房林立,街市纵横。其间车马如黑点一般繁忙奔跑,看不真切。   远处,有一条极宽的大河。河水滔滔,一路东去,流向目所不能及的尽头,蔚为壮观。   看到这番壮观精致,让人心胸也忽的宽阔了。   “这条河叫什么名字?”林幼瑶回头望向穆景瑜。   “楚河。”穆景道。   “幼瑶,你不知道楚河吗?”穆连煜道。   林幼瑶一愣,该死,她是不是露馅儿了,京城旁边的大河应该人人都知道的,只有她这个穿越人士不知道。林幼瑶有些支吾,不知怎么回答。   穆连煜接着说道:“看来你老是待在王府里,对了,去年来登高的时候,景瑜带的丫鬟不是你哦。”   林幼瑶连忙顺驴下坡的点点头。   “那我来告诉你,”穆连煜说道,“那条河叫楚河,是咱们楚国最大的一条河了。波澜壮阔,威武雄壮,你所看到的这一段呢就是临近京城的一段了。这楚河的雄浑景色,只有从翠云山上看,才能看到的。翠云山连面几百里,半环绕着京城,只有这翠云峰上的景色才是最好的。”   ☆、第33章 衣角朔朔 长发飘扬   “这翠云峰和附近的山林,都是皇家的,寻常百姓是上不来的。”   林幼瑶点点头,怪不得啊,今天是登高节,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见着,果然是特权阶层的特权。   “昨夜又是一夜暴雨。”穆景瑜面向楚河,低声说了一句。   听闻此言,穆连煜也收起了一副撩妹的痞气模样:“恩,已经连下了近十天的雨了,而且每天晚上都是暴雨,今天晨起,倒是难得放了晴。”   “这几日楚河的水流愈发急了。水位也涨了不少。这楚堤……”穆景瑜道。   穆连煜转向楚河道:“这楚堤是去年才修过的,堤坝坚固,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这雨已经下了那么久了,往年这个季节暴雨也不过是下个十天左右,今年这雨也该结束了,今天不就放晴了嘛。”   “恩,昨日朝堂上,水利司官员也说堤坝筑高工事进展也颇为顺利。”穆景瑜应道。   “那就是了,今年的汛期应该能安全渡过的。”穆连煜道。   “恩,希望如此吧。”穆景瑜道,不知怎地,他眉头锁了起来。   林幼瑶站在一边,将目光锁在穆景瑜的俊颜上。脸部线条如刀削一般,在初夏阳光的照耀下,有如神祇般俊逸,英挺的鼻子,轻抿的薄唇,坚定沉着。清冷的眼眸深邃幽黑,眼底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浓密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突然想上前帮他抚平皱起的眉宇。   穆景瑜似乎发现林幼瑶的目光,幽黑的眸子不经意的转了过来。那万年古井一般的眸子如同一个深邃的漩涡,像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林幼瑶的心漏跳了半拍。随后,她的心扑通扑通迅速跳了起来。   收敛了眼神,垂眸,林幼瑶别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她低着头,心里却是起了波澜。她不是真的只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而已经两世为人。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似乎是动了心。她知道她和穆景瑜的身份天差地别。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丫鬟就低人一等了。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一个丫鬟是不可能和世子共结连理的。   林幼瑶是个爱惜自己的人,这份情愫任他发展下去,只会伤害自己。她不敢这样,也舍不得让自己受情伤,她要灭了这萌芽的感情,掐灭这尚未燎原的火苗。   不能动心、不能动心。   林幼瑶正自顾自的低头碎碎年,突然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连煜,景瑜,你们也在这里。”   林幼瑶抬眼一看,翠云山顶又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青年男子。   “二哥。”穆连煜桃花眼眼眸动了动懒懒散散的说了一句。   “二哥。”穆景瑜风轻云淡的说道。   林幼瑶俏然站在一旁,她听几人一打招呼,明白眼前之人就是楚国的二皇子穆连烁。   穆连烁看上去有二十五、六,长的跟穆连煜和穆景瑜都有几分相似,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目。   穆家的男人眼睛都是狭长形的,像穆景瑜和穆连烁都是一双凤目。只有穆连煜,眼睛虽然也是狭长形的,但是眼尾细弯上翘,生生长成了一对桃花眼。   穆连烁就双眼而言,更像堂弟穆景瑜,而不像亲弟穆连煜。   不过就气质而言,穆连烁英姿勃发,双眸之中满是壮志凌云的豪情和穆景瑜的清冷高贵有很大不同的。   他所站的位置离林幼瑶不远,不怒自威的那种上位者的威严散发开来,王者风范、霸气侧漏。   “景瑜、连煜,你们也在啊。”穆连烁同穆景瑜和穆连煜打了个招呼。   这三人互相之间都没有行礼。   穆连烁是楚国的二皇子,在多年前,他被封为睿英王,在太子薨了以后,他还是楚国皇帝的长子,身份尊贵,自然不用行礼。   穆连煜因为尚未弱冠,所以还没有封号,但是他毕竟也是皇子,跟穆连烁是亲兄弟,更何况他本就是个不拒礼节,行为不羁的人。看到兄长,打声招呼也就是了,行礼什么的,穆连煜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从来不向这个二哥正式形礼的。   至于穆景瑜,他是端王世子,穆连烁是睿英王。端王是一字王,而瑞英王却是两字王。按照楚国的规矩,一字王是亲王,而两字王却是郡王。亲王是比郡王高一级的。端王要比瑞英王高一级的。所以端王世子,论起身份来,倒是跟睿英王不相上下的。   而且,根据楚国的规矩,亲王只有两个,一个是端王,一个是靖王,其他的统统都是两个字的郡王。端王世子以后是要做端王的,掌握辅政大权和禁军军权的,而作为皇子的郡王,除非将来能登上大宝之位,不然一个无实权的郡王,身份地位是无论如何不能跟端王相比的。   所以,穆景瑜是没有必要向穆连烁行礼的,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叫一声二哥,也就可以了。   “在看楚河吗?”穆连烁,走到山顶,眺望远处的楚河。   “是,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了许多。河水水位也比往年高了。”穆景瑜道。   “今天的水位,比昨天又涨了一些,京城这一段的河堤……”穆连烁道,“筑高工事,也开工了好几日了。”   “恩。”穆景瑜道。   “我一大早去了宫中,见了父皇,父皇的意思,要派人代表皇家巡视楚堤。”穆连烁侧过身看了一眼穆景瑜,接着道,“听父皇的意思会派你去,说不定旨意已经出了宫,很快就会到你府上,等你回去应该已经到你府上了。”   “多谢二哥相告,”穆景瑜淡淡的说道,“景瑜自当尽力。”   穆连烁,穆连煜,穆景瑜,三个楚国最尊贵的青年男子,在翠云山,翠云峰峰顶,并肩而立,眺望滔滔楚河东流,依依山色连绵,朦胧中京城屋檐飞翘,街市纵横。   山袭来,迎风而立的三人,衣角朔朔,长发飘扬。   只是,谁又能想到,几年之后,这几人兵戎相见的场面。   此是后话不提。   ☆、第34章 狐假虎威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天夜里又是下了一夜的雨,雨点打在屋外园子里乔木的树叶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雨持续不断的下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清晨,这夜雨才收了势。早上辰时,林幼瑶接到通知,世子殿下已经还朝,马上要去楚堤巡视,让她做好准备,一会儿跟着穆景瑜一块儿去。   而与此同时,凝珞悄悄的出了观世院,去了王妃所在的潇云院。   “凝珞,你来了。”王妃歪坐在贵妃踏上,手臂靠着一边儿的玉枕。看向恭恭敬敬垂首站在一边的凝珞。   “是,王妃。”凝珞道,语气依旧是温婉柔顺。   “世子准备走了吗?”王妃道。   “是的,已经去了内院换衣服了,换好衣服用了饭就该出门了,按照往日的情况,还有一个时辰,世子就会出府。”凝珞道。   “好,凝珞。”王妃道,“做的,不错,继续盯着世子,以后有什么要交办你做的,我还会差紫慧来支会你的。”   “是。”凝珞道。她语调柔顺,手却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   “你退下吧。”端王妃轻轻挥一挥手。   “王妃,之前您答应过,这次我向您通报世子的行动之后,让我见一见弟弟的。”   凝珞不肯退下,忽的跪在地上。   “你弟弟,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你弟弟自然安好。”王妃悠悠的说道,“哎,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也不好食言,那就让你见一见吧。”   说罢,端王妃向身边等我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转身,走向里间的屋子。   端王妃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浮起的茶末,小口的啜了啜。   少时,便听到里间传来一阵动静,那婆子推着一个小童,推推搡搡等我出来了。   “阿弟,你怎么样了?”见到小童,凝珞连忙跪走了几步,双手把住了小童的手臂。   这小童只得六岁的样子,长的也算眉清目秀,眉宇间跟凝珞有这七八分的相似。   “大姐,我没事。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我。”那小童十分乖巧懂事,摸了摸姐姐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   “嗯。”凝珞对着弟弟,眼中不再是平日里对这旁人温和的模样,而是溢满了关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好了。”端王妃道,“带下去吧。”   凝珞紧紧把着弟弟的肩膀,不想松开。终究被那婆子掰开了手指。   “好啦,别在拉拉扯扯了,你弟弟在我这里,安生的很。你再拉拉扯扯的,我就不保证你弟弟是否安全了。”端王妃似乎有些不耐烦。   “是。”凝珞跪在地上,脸色在一片阴影之中。   “你去退下去把。”端王妃挥一挥手。   “是。”凝珞退了下去。   带凝珞走后,端王妃一改刚才慵懒的模样,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走到里间取出一张纸,蘸上墨汁,飞快的书写起来。很快,她就写完了。   这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巳时出府。”   她把纸叠成四方,放入信封内。   端王妃急急招来一边的婆子到:“去把阿丁叫来。”   几息之间,这个名唤阿丁的仆从就进来了。   “阿丁,立即把这封信送到二殿下那里。一定要送亲手送到他手里,要快。”   ~~~   一个时辰之后,林幼瑶随着马车跟着穆景瑜去楚河。一同跟着穆景瑜去楚河巡视的,还有阿思和泽盛。   林幼瑶和泽盛因为藏书阁一事是生了嫌隙的。那时泽盛提出要将林幼瑶杀了灭口,把林幼瑶吓得是魂飞魄散,这件事情林幼瑶至今还记得。是以林幼瑶看到泽盛,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不过泽盛倒是没有再煞气腾腾的样子对着林幼瑶,而是非常尽忠职守的守护在穆景瑜的身边。   林幼瑶摸摸小鼻子,你是殿下的侍卫,我是殿下的丫鬟,暂时是一国的,看在你那么衷心的份上,本丫鬟先不跟你计较了。   不过,穆景瑜命令泽盛去了马车头,马车里是穆景瑜、林幼瑶和阿思三人。不用对着着泽盛,林幼瑶还是觉得舒服多了。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楚河河畔,已有十几名穿了官袍的官员和几十名随从前来接迎。   穆景瑜提起四爪暗纹袍子,踏下马车,挺拔的身影,稳稳站着,楚河河畔的疾风将他锦袍下摆吹得朔朔。   几十名大小官员带着随从一起弯下了腰,已一种恭敬而敬仰的姿态行了礼。   “请殿下大安。”   林幼瑶站在穆景瑜身后,一股狐假虎威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起吧。”穆景瑜道,神情严肃,无喜无怒。   “殿下,下官周子明是负责这楚河水利和堤加高事务的。”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眉目清朗,说话不卑不亢,身上的官袍沾了泥水,看着像是个善于实干而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周大人,这两日辛苦了,现在堤坝加固事务如何了。”穆景瑜问道。   “世子殿下容禀,这几日连夜暴雨,河水涨的极快,水平面一日比一日高。现在水面还没有越过楚坝,楚河之水没有泛滥出来。   但是水平面离楚堤定端只有堪堪两寸的距离。   据水利官员预测,若是在下两夜的雨,这水面就要高出楚堤来了。”   周子明道说话间调理清晰。   穆景瑜点点头道,“堤坝每四个小时需要检查,可有按时检查?”   “回殿下,整个楚堤都有按时检查,每隔四个时辰,便有四人组成小队,仔细检查堤坝的情况,堤坝如何情况显示危险,就会及时加固。”   “恩,做的不错。关于堤坝加高呢?”穆景瑜问道。   “正要禀告殿下,按照计划堤坝需要临时加高,现在已经找了民夫正在加高堤坝。只是河水涨的太快,堤坝加高的速度却赶不上河水涨的速度。   若是按照这个加高堤坝的速度,除非雨不再小,或者下的小了,否则楚河泛滥只是时间问题。”周子明说道。   穆景瑜眉宇间闪过忧色。   “我记下了,”穆景瑜道,“这事容后再说。先上堤坝看看。”   ☆、第35章 小命要紧   “我记下了,”穆景瑜道,“这事容后再说。先上堤坝看看吧。”   “殿下,楚堤有三段,东堤、紫山堤、汇浦堤。您是要去哪个堤?”周子明道。   “去东堤。”穆景瑜道。   “是。”周子明从容应道。   周子明退了两步跟在穆景瑜的后面,没有人发现周子明眼中闪过的阴鹜之色。   他的手放到了背后,做了一个旁人都看不懂的姿势。只有一个隐在人群中的侍从见了之后,悄悄了退了出去。   穆景瑜带着一行人往东堤快步走去。前头有几个侍卫侍卫开路,泽盛贴身跟在穆景瑜的身侧,周子明退了一步跟在穆景瑜的身后,林幼瑶和阿思跟在后面,周围还有许多大小官员和侍从。   忽的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开路的几个侍卫步伐缓了下来,跟哭喊之人争执了起来。   “快闪开,端王世子殿下巡视堤岸,闲杂人等一应避开。”   “呜呜呜~老婆子本就不想活了,呜呜呜~。”   争执之声一阵一阵传来。   “怎么回事?”穆景瑜道。   “禀告殿下,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已经在赶了。”周子明道。   “听声音像是个老妪,”穆景瑜沉吟了一下,“把她带过来。”   “是。”   很快拦路的老婆婆就被几个侍卫架到了穆景瑜的面前。   周子明道:“老妇人,端王世子殿下要见你,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老妇人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子也瑟瑟发抖。她看着应该有六七十岁了,满头都是白发,发黄的脸上,满脸都是褶子。   “民妇,民妇……。”   “为什么哭喊?”穆景瑜道,声音平缓。   “民妇的独子,被官爷差爷们抓去,说是去修那紫山堤去了。但是今日有差爷来通知我,我的儿子早在几天前,就掉到楚河里去了,再也没有出来过。呜呜。民妇的老头子死的早,我跟我那儿子两个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盼得他成了家,有了孩子。不想就这么去了。我一个老太婆在这世上只会拖累了孤儿寡母,还不如去这楚河里找我儿子。我就是要去紫山堤,跳入楚河,跟我那儿子相聚的,只是走的慢了些,挡住了贵人的去路。求贵人把民妇放走,民妇也可以去和儿子在龙宫里相会。”这老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好不悲惨。   穆景瑜沉吟一会儿,转向周子明问道,“这老妪说的可属实?”   周子明道,“紫山堤风浪最急,堤坝不好修,在加高堤坝的时候,一个浪打过来,有两个民夫被浪带了下去。”   穆景瑜微微蹙眉道:“安置好这个老妪,安抚她的家人。”   “是。”周子明道。   穆景瑜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改道去紫山堤。”   “是,世子殿下。”   周子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的手在背后又做出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无人能懂。而在人群中又有一个人悄悄离去。   在众人拱卫之下,穆景瑜疾步前行,江边的风使他如墨一般的长发在空中飘起。   少时,林幼瑶就跟着穆景瑜上了紫山堤。   一上紫山提,就可以听到隆隆的波涛声响。极目远眺,楚河河水滔滔,白浪翻滚。这浪花一阵一阵的打到紫山堤坝上,然后在轰的一声被堤坝上弹了回去,翻起白浪滔天。水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连片的洒落下来。   她所站的位置离楚河河水还有一段距离,却已能感受到水汽袭来。   这景象蔚为壮观,但是站在堤坝之上却实在使人心惊,仿佛这一个浪头袭来,就要把人带到滚滚楚河之中。   堤坝靠近河水的位置,有几十个民夫正用夯土筑高堤坝。   “周大人,这紫山堤筑高工事如何了?”穆景瑜道,语气依旧平缓。   “回禀世子殿下,自从那两个民夫被浪翻下去之后,紫山堤的筑高工事被耽搁了两天,不过之后就抽调人手来这紫山堤,现在紫山堤筑高的工事已经赶上东堤和汇浦堤了。”   “去前面看看。”穆景瑜皱皱眉道,说罢大步迈了出去。   刚走开了一步,他脚步一顿,回了头,看到的是林幼瑶在江风里瑟缩。   “你们就呆在这里。”话是对林幼瑶和阿思两个人说的。   “是。”林幼瑶和阿思答道。   于是,穆景瑜带着泽盛和一众官员朝楚河走去。   而此时周子明放缓了步子,并未跟上去。穆景瑜一心想看看堤坝筑高工事,疾步前行,并未发觉周子明并没有跟上来。而其他官员正想挤在穆景瑜身边,好在世子殿下面前露个脸,万一以后世子能想起来,对自己将来发展也有好处。因此,没有人在意周子明的去向。   林幼瑶站在紫山堤靠岸的一侧,看着穆景瑜渐行渐远的背影。   笔直高贵的身影,哪怕在几十人的包围下,依旧那么显眼,让人,至少,是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忽然间,林幼瑶看见前方地面上有一个小洞噗噗噗的在冒水泡,她眉心一跳。   忽的,这个小洞旁边又有一个小洞在小泡泡。   林幼瑶心里一惊,她伸着脖子向前面的地上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地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洞。   顿时,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   这是管涌,这是管涌。   堤坝第一杀手。这是要决堤了啊。   林幼瑶抬起头,穆景瑜带着几十个官员侍卫还在往前走,完全不知危险的来临。   她顾不得别的,朝前面的人喊起来:   “快回来,有管涌,要决堤了。”   前面的一行人,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这河水浪涛滚滚,发出万马奔腾一般的巨大的声响。声音太大,走在河水边的人,哪里听得到身后的喊声?   林幼瑶眼见穆景瑜越走越远,心里已然一片冰凉。   他这么走下去,还有命回来吗?地面上的小洞越冒越多,她的心越来越沉。   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赶快逃跑?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现在是她脚底抹油往回跑的时候了。   ☆、第36章 性格清冷又气血方刚(上)   才跑了一步,她就又回过了身。   一跺脚,牙关一咬,撩起碍事的裙摆,以前世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像穆景瑜跑过去。   穆景瑜已经走到了堤坝筑高工事的位置,一个侧身便看了林幼瑶向她飞奔过来。   只见她神色慌张,头发在风中凌乱,裙摆被她撩起来,露出了里头的中裤,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他跑过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子能跑的那么快,那么难看。   他清冽的眼中浮起讶异。   林幼瑶跑的极快,眼看还有一两步就要跑到穆景瑜身边。   就在此时,决堤了。   决堤了!   河水轰的一下冲垮了整个紫山堤,不管是筑高的部分,还是原本就建好的堤坝,都垮了,就像搭好的积木一般,轰的一下倒下,变得七零八落。   河水冲了过来,紫山堤上所有的人都被河水冲向河岸的方向。   水势极大,任何人都不能逃脱。   林幼瑶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即被大水往回冲,她游泳虽好,但是河水势大,人力不可抗之。她只好屏住呼吸,随着水流回冲。   她本来离穆景瑜只有几步距离,这水流一冲到是把穆景瑜冲到了自己旁边。   就在此时,一块巨大的木桩被水流冲了过来,在水波里站着转向穆景瑜撞了过来。   发洪水的时候,人死了,很多时候都是被撞死的,而并不是淹死的。这向穆景瑜袭来的木桩,要是真的装上穆景瑜,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端的是危险万千。   林幼瑶一个激灵,伸出手,拽住穆景瑜的手臂用力一拉,堪堪错开了那跟木桩。   她把着穆景瑜的手臂,浮在水面上。   穆景瑜似乎喝了几口水。等穆景瑜平息了咳嗽,林幼瑶问道:“殿下,你会水吗?”   穆景瑜因为呛了两口水,脸色还有些泛白,听到林幼瑶这么问了一句,淡淡扫了林幼瑶一眼,轻启薄唇,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这个……林幼瑶在心里白了各眼,脑中却一闪而过一个段子。   有个船夫在激流中驾驶船,船上有个文学家。文学家问船夫:你会诗词歌赋吗。船夫回答:不会。文学家说:那你就失去了生命的一半。文学家又问:你会琴棋书画吗?船夫回答:不会。文学家又说:那你就失去了一大半生命。这时一阵大风把船吹翻了,文学家和船夫都落入水中。船夫对文学家说:你会游泳吗?文学家说:不会。船夫说:那你就失去了整个生命。   林幼瑶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还瞎想什么?看看怎么办吧。   紫山堤决口已经开了,水流冲开决口,泛滥到岸上。之后,水势就慢慢儿的平静下来了。   林幼瑶架着穆景瑜的胳膊随波逐流。她侧过头,看了看穆景瑜。穆景瑜除了眉头是皱起的以外,神色十分平静,半点没有刚才经历险境的慌乱。   心理素质倒是不错,林幼瑶,腹诽道,就是不会游泳,小时候偷懒没学吧。   ☆、第36章 性子清冷又气血方刚(下)   古时贵族多是不会水的,会水一般是乡野小儿或是渔夫船娘艄公之类,这些人为了生计整日与水打交道,水性也就好了。至于那些贵族公子小姐的,出生富贵,一般是不会水的,他们府邸院子里的河流池塘是观赏用的,断断没有在里头游泳的道理。所以自然而然,穆景瑜也是不会游泳的。   林幼瑶一直架着穆景瑜在楚河里随波逐流。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在水里熬着总会有体力不支,熬不下去的时候。   就在这时,林幼瑶忽然看见那个刚才要打到穆景瑜的树桩。   现在水流已经缓和,这树桩不再是催命的招幡,而是救命的稻草。   林幼瑶伸手就要去抓那大树,可惜手太短,力气又要小,她伸手只抓住了大树的一个小枝桠,然后怎么使力也不能让他们两根大树距离更近些。   这时,穆景瑜伸出手,一手抓住大树的一根大枝,然后一发力,将大树拉了过来。   穆景瑜一手扒着大树的树干,另一只手从林幼瑶的胳膊上放了下来。   “我托你上去。”穆景瑜道。   林幼瑶点点头,然后往树干上爬,穆景瑜一手扒着树干,一手托着林幼瑶腰,把她托了上去。   她爬上树干之后,又把穆景瑜拉了上去。   这树虽然大,但是枝桠繁多,树干也不平稳,能支撑人的地方也只有那么一块。于是两人就湿哒哒的挤在一块儿,在宽阔楚河上飘飘荡荡。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林幼瑶呼了一口,咧了嘴嘻嘻一笑。   “恩。”穆景瑜道。   “不过你身份尊贵,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到时候我也可以一起得救了。”林幼瑶臻首微偏。   “你本可以自己跑的。”穆景瑜淡淡的声音传来。   林幼瑶一愣,对上一双清冷深邃的黑眸,眼神和刚才说话的语气一样,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别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作为一个丫鬟,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一些表忠心的话。“救殿下是丫鬟的本分。”“我对殿下的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在她脑子里滚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不想这么说。真实的原因,是她所无法直面的。   是的,她可以跑的,甚至于她已经迈开了脚要跑了,但是她为什么自己还是回过身,跑向了他。   她大概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或者成全自己番情意罢了。不过成全了自己的情意之后,又能怎样呢?本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最好让它随风而去。这份情意她谁都不会说,这世间情最伤人,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反噬到自己。   嗯嗯,最好让它随风而去,随浪而去。   林幼瑶的一番天人交战,穆景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看着林幼瑶的侧脸,真是狼狈万分,头发散乱,发丝沾水水黏在脸上,水滴一滴一滴滴下来。滴到到树干上,沁入树干湿润粗糙的纹理中。   水滴滴落无声,却似乎在他耳边,心中出现了“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幼瑶的巧笑娇憨也好,鬼灵精怪也好,都入了他的眼,似乎也积存于他心间的某处。今日见她神色慌张的来寻他,决堤后,一路的不离不弃,让他心间的那一处积存渐渐的化为一抹异样。   他看着她,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她是个漂亮的美人,甚至可以说长相极美的。此时,哪怕狼狈不堪也丝毫不损她的美,脸上的水滴如朝阳下的露珠让她显得更加娇嫩。   夏天的衣服本就很薄,身上的衣衫湿透了,紧紧裹在了身上,女儿家玲珑妖娆的曲线隐隐透了出来。   丰腴饱满,纤腰一握,玉腿错落,薄薄的衣衫裹在身上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朦胧之感。   穆景瑜同她并肩而坐,因为地方小,他俩便是挤在了一起,身子的侧面贴在一起。隔着湿了的夏衫肌肤相近。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身体,温温的,不凉也不烫,正是合适。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大好年华,性格清冷,身体健康,心头一抹旖思,无声无息悄然降临。   他明白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思考,比如这决堤之事是否有蹊跷,比如决堤之后该怎么办。但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伸手揽过身边的佳人,将她拥在怀中。   这冲动的想法很快被他压制住了,他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他代表皇室巡视堤岸,堤岸冲垮,他断没有在此时跟自己的丫鬟亲热的道理。   心中万般心思,最终化为两个字:“多谢。”   林幼瑶听他一声谢,耸了耸肩,摊出了小手道:“那就多给些赏赐吧。”   穆景瑜唇边浮了一丝笑意,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在楚河上随波飘荡,楚河宽阔无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举目以及,只是绵绵河水,世间仿佛只有这相依偎的二人。   “幼瑶……”   “殿下……”   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同时开了口。   “殿下先说。”林幼瑶道。   “你先说吧。”穆景瑜道,声音难得不似平日的冰冷,疲惫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的柔和。   “还请世子殿下先说。”林幼瑶又道。   “好,我是想说,你是怎么发现会决堤的?”穆景瑜道。   “管涌。我看到了地面上有好多小洞冒着泡泡那都是都是管涌。”林幼瑶道。   “很多管涌?”穆景瑜蹙了蹙眉,“还记得大致有多少?”堤坝明明是每两个时辰检查一遍的,怎么会同时冒出许多管涌来。   “粗粗看过去,大概有上百个。”林幼瑶想了想道。   “如此之多。”穆景瑜沉吟道。   “恩,是有许多。”林幼瑶应道。   “恩。”穆景瑜淡淡应了句,眸子里又重新化冰冷。   过了一会儿,穆景瑜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哦,我呀我是想问你干嘛不找军队来修堤坝呢?”林幼瑶笑眯眯。   ------题外话------   今天是《撩心攻略》第一次上推荐,这文文推荐的比较晚,字数快七万了,才有机会跟大家见面。之前都是菠萝饭一个人单机默默的码字有些孤单,今天终于推荐了,有些小激动,感谢编编松果的安排。   推荐的这几天,亲们如果正好发现了《撩心攻略》,又想看看的话,请给菠萝饭一点支持,点个收藏,加入书架,如果能冒个泡给点鼓励就更好了。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第37章 手掌轻触她的肩膀。   她记得端王是有京城禁军的军权的。战争时期打仗,和平时期救灾,那是我军的优良传统。   “倒是可以想办法试一试。”穆景瑜道。   说话间,一搜小船划了过来。船上的人看清树上坐着的人,立刻大声喊了起来:“找到啦,世子殿下找到啦~~”   很快好几艘船从四面八方摇了过来,把个树木围了起来。   得救了,林幼瑶心道。   穆景瑜被人拉上了其中一艘船,立刻有人给穆景瑜递上华美锦袍给他披上。   紧接着,林幼瑶也被拉上了船。   一船的粗壮汉子,穆景瑜淡淡扫视了一圈,皱了皱眉。他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袍子,将袍子展开,轻轻搭在林幼瑶的肩上,掌心只是轻触了一下她圆润的肩膀,就移开了。他睫毛一颤,掌心的触感是河水湿哒哒的凉意和女子肌肤难以名状的柔软和弹性。   宽大的锦袍遮住了林幼瑶曲线毕露的曼妙身姿。   上船以后,穆景瑜和林幼瑶都不再说话。   回到王府之后,穆景瑜由众人伺候着回了内院。而林幼瑶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个婆子给她送来一碗姜汤。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把食盒递给了林幼瑶,说是世子殿下吩咐的。这婆子临走之前,又嘱咐她喝完姜汤之后,请她抽空把碗和食盒送回厨房。厨房的碗和食盒都是有数的,不能缺了。   林幼瑶垂眸,看了看那六角型刻画竹编的食盒,乖巧的应了下来。   ~   睿英王府大堂中,穆景烁坐在主位上,周子明垂首立在堂中央,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子明,穆景瑜在楚河上已经救起来了,安然无恙,你已经知道了吧。”穆连烁道。   “殿下,下官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次是功亏一篑。”周子明道。   “唉,今天楚堤上发生的事情,同本王讲一讲吧。”穆连烁说道。   “是。”周子明应了一声,缓缓说了起来。   “今天早上,殿下通知下官,说端王世子会于巳时离开端王府,到楚堤上巡视。下官算了下时间,从端王府出发到楚堤需要半个时辰,然后是官员拜见,世子询问堤坝情况。从世子出府开始算,一直到世子到紫山堤,应该需要一个半时辰。我们必须在世子到达紫山堤的时候,让那些管涌发挥作用。”   穆连烁点点头:“之前,你我便是这样计划的。管涌挖好,需要两个时辰才会发挥作用。收到我的通知,你就开始在紫山堤上挖管涌了吧。”   周子明一拱手,道:“是的,我收到殿下的消息,就按计划在紫山堤挖管涌了。紫山堤上的管涌挖的很顺利。”   “恩,”穆连烁应了一声,道,“随后呢。”   “随后……”周子明道,“没有想到世子会选择去东堤巡视。”   “去哪个堤坝巡视,都是有可能的。当时我们只是觉得穆景瑜去紫山堤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那里最是险峻,筑高工程也最是困难。”穆连烁道。   “是的,不过紫山堤却是离京城最远的,而东堤却是紧临着京城的街市。”周子明道。   “恩,你说的不错,如何选择,不过是人的一念之间罢了。”穆连烁道。   ☆、第38章 收个通房进屋,就她吧   “还好我们事先安排了一名老妪,让他在世子面前哭诉一番,好让世子改变行程。最后不出所料,世子果然当即改变主意,去了紫山堤。不过就算他当时没有改变主意改道紫山堤,我们也还有后招的。”周子明道。   “恩,没有什么计谋是一定能成的,就算穆景瑜没有改道,一意孤行去东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穆连烁道。   “殿下说的是,没有计谋是万无一失,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讲究的。”周子明应道。   “你接着说。”穆连烁道。   “恩,世子依照我们事先所想的那样,去了紫山堤。紫山堤也如期决了堤。”周子明道。   “可是他却没有死。”穆连烁道,话语间流露出阴狠。   听出穆连烁语气里的狠戾,周子明一顿,“我们已有天时、地利、但是人和却在端王世子那里。”   “说下去。”穆连烁道。   “世子殿下身边的一个丫鬟救了他。那个丫鬟会水,在楚河里救了世子殿下,随后他们爬到了一株大树上,被搜救的船只发现,这才得了救。”   “计谋了许久,穆景瑜也依照我们的设想,按时上了紫山堤。眼看就要成功了,竟然坏在了一个丫鬟那里。” 穆连烁下巴微微向前伸,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指骨有些发白。   “谁能想得到世子会带了个会水的丫鬟,而这丫鬟又会拼了命的救他。”周子明道。   “算他命不该绝。”穆连烁道。   周子明垂着手,恭敬的站着,没有答话。   “痕迹是否都已消除?”穆连烁停了两息,说道。   “是,紫山堤已被冲夸了,管涌自然也随同堤坝一起被冲夸了。那个老妇也已处死了。”周子明道。   “挖管涌的人呢。”穆连烁道。   “挖管涌的人,都是靠的住的心腹。”周子明道。   “恩,那就好,你确信就好,本王信的过你。不过你要盯紧了,如果有人要泄露风声,就赶快除了。”穆连烁道。   “是,殿下。”周子明眼皮一跳,应了下来。   ~~~   这天夜间,只下了一会淅沥的小雨就不再下雨,连绵了十多天的暴雨终于有收势的迹象了。   第二日早上,现王妃带着穆景朗来到观世院来看穆景瑜。穆景瑜就在一进的偏厅见了现王妃和穆景朗。   “母亲,二弟,坐吧。”穆景瑜淡淡说道。   王妃和穆景朗落了坐,随后便有丫鬟上了茶。   “景瑜,我刚刚找孙大夫问过了,说你的身子已无碍了。这我就放心了。”端王妃柔柔的说道,言语中都显示出自己十分关心穆景瑜的身体。   “恩,我身子已无恙了,倒让母亲费心了。”穆景瑜道,不波不澜,不喜不怒。   “什么费不费心的,你昨日落水,可把母亲吓坏了,还好没事。”端王妃手抚胸口道。   穆景瑜微微颔首。   “下个月就是你的弱冠之礼了,弱冠之礼,事关重大。你看这冠礼,是不要更改日子,等你将养些日子再举行。”王妃巧笑。   这个时代,贵族男子满二十岁,要行弱冠之礼,已示成人,行了弱冠之礼以后,才能成丁,才能入社。弱冠之前的男子虽然可以扎发髻,但是会有部分头发披散而下。只有弱冠之后,才能把头发全部盘起,并且戴上冠。   穆景瑜现在还没有满二十周岁了,现在的头发还有一部分是披散在颈间的,等真正满了二十岁,行了弱冠之礼,所有的头发都要束起来,再不可以将任何头发披散下来。   举行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和慎重的,要开宗庙,祭祀天地和先祖。有父兄主持,礼宾加冠,加冠还要加三次,祭告天地,祖先男子已成人。然后主人还要开宴,宴请往来宾客。   弱冠之礼是这个时代贵族男子最重要的仪式,没有之一。   对于整个端王府来说,端王世子的冠礼是全王府了不得的大事。不仅如此,也是楚国的大事,毕竟端王世子的宗祠和皇帝是同一个,这冠礼有端王府和楚国的礼宾司共同操办。   穆景瑜道:“按照原定的日子举行就是了。”   “这样的话,就最好了。”端王妃说道,似乎在为穆景瑜的冠礼可以顺利进行而欢心鼓舞。   “冠礼咱们王府也准备了几个月了,但是这仪仗,还有礼服,有几处我也不知道怎么定,一会儿我叫人把备选的样式给你送来,你看看。”   穆景瑜端起茶杯,掀开杯盖,低这头:“好的,那就劳烦母亲了。”   端王妃攥了攥手心,总是这样,她在穆景瑜面前,要客客气气,要小心翼翼。   她稳了稳心神,接着嫣然笑道:“下月你就是弱冠之年了。只是瞧瞧你倒现在连个屋里人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我这个当母亲,当王妃的不称职,连世子的屋里人都没有安排。一个端王世子连个屋里人都没有,也是说不过去。更何况过了弱冠的年纪,紧接着就是议亲了,在成婚之前,你屋里总得有个人吧。”   按照这个时代约定俗称的规矩,贵族男子在成婚前,是要安排丫鬟侍寝,已进行启蒙的,已方便主母进门以后的夫妻生活。这个是不成文的规矩。   穆景瑜轻轻啜了一口茶,看着杯中青翠娇嫩的叶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端王妃的下文。   “呵呵。”端王妃见穆景瑜不接话,尴尬一笑,手心攥的更紧了,指甲也掐到了肉里。   她是端王府的继王妃,是端王世子的继母。可是别人家的继母,别说是安排通房丫鬟,就算是安排继子的婚事,也是可以的。   可是到她这里,别说是婚事,就是安排通房丫鬟也是不行,只能小心翼翼的提议。   “这次救你的那个丫鬟,叫幼瑶的,人长的漂亮,性子也好。”   ☆、第39章 盯着女人的腰带   穆景瑜端着茶杯的手,陡然一滞,低敛的垂眸缩了一下。   “这次这丫鬟又立了大功,我看呀,就把她安排你屋里,做个通房吧。你觉得怎么样?”端王妃带着笑意的声音掩饰不住客套而谨慎。   心弦一动,穆景瑜眼前浮现出那个娇媚却不妖艳的女子。楚河之中,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瞬间苏醒过来,心中那抹异样,愈加明显起来。   “好。”他开口应了下来,似乎在他还没有思考仔细的时候,就那么应了下来。这是少有的,他在斟酌确定之前,就贸然回答的情况。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有了一瞬的怔仲,应了就应了吧。收她做通房,穆景瑜突然觉得王妃的话似乎戳中他隐隐的期待。   “好呀,”王妃笑着,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叫人通知她吧。”   穆景瑜微微点了点:“阿思。叫人去通知她,让她晚上搬到内院来。”   之后,王妃和穆景朗稍坐了一回儿,就一同离开了。   在回程的路上,穆景朗面色不愉的说道:“娘,你为什么要把那个丫鬟安排给大哥做通房丫鬟啊,我也想要那丫鬟。”   “你这不争气,天天就盯着女人的腰带,你屋里人还不够多吗?连我的丫鬟,你都要去了。那个幼瑶是观世院的人,观世院的人,咱们要的到吗?你想要也没用。”端王妃道。说话的语气,不再是刚才那般温柔,脸上已有狰狞之色。   “这次大哥运气好被救了,以后要是死了,她院里的丫鬟还不是我的,现在倒是让大哥拔了那丫鬟的头筹。”穆景朗低声的恨恨道。   “你瞎说什么,这是在院子里,不要乱说话,”端王妃低声警告道。   端王妃见穆景朗脸色阴沉,又好生解释道:“你大哥心思不必常人,这回出事,他必回怀疑这是人为所致。咱们面上要跟他交好,提议让他收个丫鬟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你就把我想要的丫鬟顺水人情去了。”穆景朗道。   “都说了,这本就是观世院的丫鬟,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想要也要不到的,”王妃道。她见穆景朗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安慰穆景朗道,“好,好,我的几个丫鬟,哪还喜欢的,挑一个去吧。”   端王妃叹了一口气,自己一心为儿子筹谋,但是自己儿子只知道贪恋女色,自己对儿子又硬不起心肠教导,一看到儿子不开心,她就心软,什么都依着儿子。哎,希望他年纪大些,会懂事一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幼瑶昨日楚堤一行被人救回来以后,已是精疲力尽。她脱了穆景瑜给她的锦袍,换了干爽的衣服,喝了姜汤,然后睡下了。   沉沉的睡了一夜,今日早上起来,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   梳洗完以后,看到桌上摆着的食盒和碗,想起来昨日里那送姜汤的婆子,嘱咐她要把食盒和碗还回厨房。于是,林幼瑶就把碗放到食盒里,提着食盒出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回廊上,林幼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画眉!”林幼瑶摇着手臂,喊了起来。   “画眉,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林幼瑶奔到画眉跟前。   “幼瑶,是啊,你最近还好吧?我听说你救了世子殿下。堤坝很危险,幸好你没事。”画眉道。   “我没事,画眉,我呆的地方离河岸远着呢。”林幼瑶道,“画眉,别光顾着说我了,我看你好像清减了。”   画眉本来就不胖,今日看上去更清瘦了。锁骨凸起,肩膀瘦削,脸色看着也不好,透着黄气,眼下也有偏青黑之色。   “画眉,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吧。”林幼瑶道。   “没,没什么事。”画眉嗫嗫的说道。   “你可骗不过我,你这个样子我哪里看不出来你有事瞒我。”林幼瑶道。   “我真的没有什么事。”画眉说话间,往后退了两步。   林幼瑶一把抓住画眉的手,说道:“今天我可不会让走了。”   “幼瑶,你多心了,我没事。”画眉眼中有了几分哀求之色。   “你不说,就是不把我当好姐妹,你瞒着我,我以后也不把你当姐妹了。”林幼瑶佯装生气,跺了跺脚松开画眉,转身就要走。   “连你也欺负我。”眼见林幼瑶要离开,画眉眼中顿时蓄瞒了泪水,说话中也带着哭腔。   林幼瑶见画眉双目之中满含委屈的泪水,不敢再装,连忙安慰起来,“画眉,是我不好,我是瞎说的,我看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却憋在心里。”   画眉听林幼瑶这么说,眼睛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掉了下来。   “画眉,到底怎么了。”林幼瑶道。   “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丫鬟的。”画眉边哭边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   “我本来是个二等丫鬟,做些粗使的活罢了。虽然累些,但是日子过得也平顺。”画眉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画眉说话絮叨,林幼瑶是知道的。   “后来有一日,内院的采青姐姐被二公子吩咐去做别的事了。内院其他的丫鬟也正巧各有差事,我就临时去内院给二公子端了茶水。”画眉接着道。   “然后呢?”林幼瑶问道。   “然后,二公子就抓了我臂膀,再然后,二公子就强要了我的身子。”画眉说着抹了把眼泪,但是泪水却是越抹越多,在画眉瘦削的脸上纵横交错。   “什么,这小畜生,”林幼瑶惊怒交加,她一捏拳头,恨恨道,“岂有此理,咱们要去讨个说法。”   “这去哪里讨说法啊,我本来就是丫鬟,收不收房的,还不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情。”画眉道。   “难道就不问问丫鬟们愿不愿意的?”林幼瑶脱口问道。   画眉摇摇头:“王府里所有的丫鬟,说起来,都是主子的。”   ☆、第40章 休息好,夜里才好伺候殿下   画眉默了默:“只有主子们想不想要的,哪有问丫鬟们愿不愿意的?。”   “呀,这,”林幼瑶一时语塞,她又是气愤又是担心,握了握拳道,“画眉,那,那你最近怎么样?”   “我被二公子,收到内院,二公子内院中,通房丫鬟已有五六个了,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情层出不穷,刚开始几日,二公子对我还有个新鲜劲儿。其他的丫鬟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如今……”画眉声音越来越低。   “如今,怎么了?”林幼瑶追问。   “二公子又新得了丫鬟,对我就冷淡起来,其他的通房丫鬟,每日里就对我恶声恶气。这也就罢了,她们还经常想些折腾人、折磨人的差事。”画眉声音又轻又模糊,不过林幼瑶还是听清楚了。   折腾人?折磨人?欺负人!   林幼瑶紧拳头捏的更紧了些,掌心之中传来丝丝痛意。   画眉单纯胆小,让她在内院中跟一群通房丫鬟勾心斗角,还不是受人欺负的命。这才没多久就搞得面容憔悴,人都瘦了一圈。   “我去求殿下,求他把你调出二公子的院子。”林幼瑶急道。   “别,别,幼瑶,你千万不要去求世子殿下,无论怎么样,世子殿下断断没有插手二公子内院的道理。求了也是没有用的。幼瑶,我之前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没有用的,不过是多让一个人陪我伤心难过罢了。”   “唉!”林幼瑶心沉了下去。   手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长叹一声道:“你今有什么打算?”   画眉低着头:“其他的丫鬟,勾心斗角的邀宠,不过是为了将来主母进门,能得到个侍妾名分,能当半个主子。而我是罪奴之身,除非爹爹的案子重审平反,不然,这奴籍是一辈子也去不掉的。争什么都没有用的。我只能安安份份的过日子,只盼着院里的姐姐们厌烦了欺辱我,我的日子就能平顺一些。”   林幼瑶心里冰凉一片。   别了画眉,林幼瑶只觉得心里寒透了,现在虽然已是初夏,但是她却是比三九严寒般,萧瑟寒冽。   浑浑噩噩向观世院走去,她竟然忘了把食盒送回厨房。   她提着食盒又重新回了观世院,正要越过池塘,就见到巧琳欢快的向她跑过来。   “幼瑶姐姐,幼瑶姐姐,有喜事喽。”   林幼瑶刚刚别过画眉,心里万分复杂,她为二公子的所为气愤痛恨,又为画眉担忧不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思及自己,她亦是罪奴之身,自己的人生似乎也是看不到什么希望的。   心情正是低落,对巧琳说的什么喜事,她也没有多大在意,只是随口敷衍道:   “巧琳,有什么喜事呀,看把你高兴的,是咱们王府有喜事了吗?”   “不是王府有喜事,是你有喜事啦。”巧琳俏生生的在林幼瑶面前站定道。   “我,”林幼瑶手指了自己的鼻子,自嘲笑了笑,随意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喜事,升官还是发财?”   “嘻嘻,比这些都厉害呢。”巧琳眨巴眨巴眼道。   林幼瑶见巧琳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却打不起精神跟她说笑周旋,意兴阑珊的说道:“巧琳,别逗姐姐了,姐姐还有事情,先走了。”   “嗳,嗳,幼瑶姐姐。”巧琳见林幼瑶真的要走,可是急坏了,连忙道:   “别走别走,我不卖关子了。就是,哎呀,就是殿下要收你做通房丫鬟啦。”   林幼瑶脚步一顿。   收你做通房丫鬟,通房丫鬟,通房丫鬟!   林幼瑶耳膜一震,惊呼出口:“你说什么?”   “殿下要收你进屋子,”巧琳笑嘻嘻的道,“可不是比升官发财还要大的喜事。”   “巧琳,这话可不乱说,你哪儿听来的?”林幼瑶连忙正色道。   “我可没有乱说的,这是王妃提的意,殿下点了头的。殿下身边的阿思让我来给你通传的。”巧琳不服气的说道,“我刚刚去过你的屋子,你却不在,我正想着去哪里找你呢。没想到,竟然就在这池子边儿碰到你了。”   “真的?”林幼瑶喃喃了一句,心渐渐沉了下去,“你说的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真真儿的,”巧琳说道,“阿思还说……”   “说什么?”她也要做那通房丫鬟了?   “嘻嘻,阿思还说了,王妃说这次你救了世子殿下,可是立了大功的。所以她就提议让你做世子的通房大丫鬟,殿下也应下了。幼瑶姐姐,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巧琳歪着脑袋,巧笑道。   巧琳笑盈盈的看着林幼瑶,真真儿的为林幼瑶感到高兴。   “幼瑶姐姐,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巧琳关心的说道,“听人说,昨天你为了救殿下落了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累罢了。昨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林幼瑶勉强稳住身形,但是脸色却是止不住的发白。   “怎么不知道呀,”巧琳道,“整个观世院,哦,不是,整个王府的人知道了。我昨天就想来找你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样救的殿下,可惜昨天殿下发了话,叫观世院的下人们都不要来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你看你看,殿下对你真是不一般。”   林幼瑶苦笑,一颗心沉到了海底。   “今天看你这么累的样子,我也不便问你了,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还要搬地方。”巧琳一脸惋惜的说道。   “今天晚上?”林幼瑶惊道,“那么快!”   巧琳点点头,“是啊,阿思说,让你今天晚上搬到内院里头,他会在殿下的卧房帮,帮你安排一间小间。这会儿,阿思应该正在打点收拾你的屋子了。”   这么快,今天晚上她就要住到穆景瑜的屋子里伺候他,做那个通房丫鬟该伺候的事了?   林幼瑶煞白着脸,望着巧琳。   巧琳却朝她眨了眨眼,狡黠的说道:   “幼瑶姐姐,你可得休息好了,今天夜里,你还得伺候殿下呢。”   ------题外话------   感谢啥都可以亲亲送的鲜花。   感谢小伙伴们的收藏。   今天的更新奉上,请各位小主享用。   ☆、第41章 收通房,他也是第一次   林幼瑶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的手心感到疼痛,终于回了神,她心不在焉的说道:   “巧琳,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好的,那幼瑶姐姐,你好些休息哦。”   林幼瑶胡乱点头应下,急匆匆转身离开。   林幼瑶别了巧琳,攥着手心,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锁了门,转身坐到了床上,手心已是被冷汗湿透,心底是严冬的寒冷,脑子是画眉的话:   “只有主子们想不想要,哪有问丫鬟愿不愿意的。”   “收不收房的,还不是主子们的一句话。”   还有,她曾经听穆连煜说过,“我喜欢的,就收了。”   这个王府的主子,这个时代高高在上的贵族,对动了心思的丫鬟轻轻一句话就收入房中。甚至没有动心思,收了房也就收了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就是那么轻松简单。   可是她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体囿于这个时代,困于王府;心却不是,灵魂不是。   一个通房丫鬟,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主人起居,在主人在那方面有需要的时候侍寝暖床,在床上供人决绝发泄。   以后有一天,主母进了门,她要伺候的就不是一个人,连主母一块儿伺候。随时可能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情而受罚。   她和画眉一样是罪奴,永远只能是下人,通房丫鬟就是一辈子的通房丫鬟,而且以后会不断有年轻漂亮的通房丫鬟进来,她只能孤老终身。   林幼瑶打了个哆嗦。   就算她不是罪奴,只是个普通的通房丫鬟,那她就会走上一条宅斗的不归路。宅斗什么的,上辈子看看剧,看看文也就算了。如果她的人生真的成了宅斗的画风,那她便是一枚妥妥的炮灰,随风烟消云散。   不寒而栗。   她是人,有灵魂,有思想。   她知道自己对穆景瑜不是没有情意的,每日在书房中,与他共处一室,点点滴滴中,这个高贵清冷,丰神俊朗的男人,渐渐走到她心里,让她动了心,有了情。   她是喜欢他的,甚至是很喜欢的,如果不是很喜欢,她也不会在紫山堤决堤之时,最终奔向他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在一个内院中,做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去喜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林幼瑶深深觉得她跟这个时代的人有一条巨大的代沟,一条鸿沟。   在竹林里救了他,她成了他的书房丫鬟,在堤坝上救了他,她就要做他的通房丫鬟。   这算升职加薪,给她赏赐吗?   在观世院,乃至整个王府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成为世子殿下的通房丫鬟对于一个丫鬟来说是荣耀,是幸运。   他人蜜糖,汝之砒霜。   她思量了很久,捏了捏拳头,终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扣、扣、扣、”就在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林幼瑶打开门,巧琳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巧琳?”林幼瑶讶异道。   “幼瑶姐姐,又是我,这次我是来知会你,世子殿下现在要见你,让你去东厢房。”巧琳道。   “见我?”林幼瑶手指指指自己的鼻子道。   “恩,见你,殿下说,现在就要见你,你快去吧。”巧琳笑着说道。   林幼瑶脸色白了一白,迟疑了几息,最终说道:“好的,我,这就去。”   所谓的东厢房是在观世院的二进的位置。书房在西侧,书房的东边有好几间屋子,东厢房是其中最大的,也是最东边的一间屋子。   这东厢房里摆了桌椅小几,还有一张软榻。   平日里,穆景瑜不会客,不看书,也不睡觉的时候,会去东厢房休息。在太师椅上品品茶,或者在软榻上小憩一下。   说起来,林幼瑶这具身子的原主,当时就是在东厢房的这张软榻上爬的床。结果爬床未果,被穆景瑜喊了人,给赶了出去。   迈着忐忐忑忑的步子,林幼瑶走到东厢房的门口。   东厢房那梅花格子木门已经敞开着了。门口不远处,阿思正在那里侯着。   林幼瑶在门口踌躇的踱了几个来回,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进来。”磁性的男子声音低沉而   “是。”林幼瑶不敢再犹豫应了一声,提起了裙摆,迈过了门槛。   穆景瑜已站在房中,松柏般挺立。   “殿、殿下?”   林幼瑶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向穆景瑜望去,眼里带着疑惑。   “幼瑶,昨日紫山堤决堤,五十二名官员及随从落水,二十五人丧命,还有十几人下落不明。不过王府中几人都没事,阿思离得远,泽盛又会武,都没事。”穆景瑜语气缓缓的说道。   林幼瑶点点头:“是,殿下。”   穆景瑜沉默了一会儿,幽深如墨的眸子向林幼瑶望了过去:“幼瑶,关于你的安排,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晚饭后,你收拾一下,搬去内院吧,我会让阿思帮你打点好住处。”   林幼瑶抬头向穆景瑜望去,见到一双深邃的如同古井一样的眸子,难得的显现出一抹温柔。   “幼瑶,你不用担心,进了内院之后,我,必会善待你的。”   林幼瑶低下了小脑袋,攥紧了小拳头,沉默不语。   “恩,我感念你几次相救,也怜惜你的生世。还有……”穆景瑜缓缓的语调,磁性的嗓音,似近又似远。   林幼瑶复又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盈动人的看着穆景瑜,等着他的下文。   穆景瑜看到林幼瑶投来的疑惑中似乎亦是带着一丝情意的目光,心里一颤,那抹在心中积存已久的异样,渐渐的荡漾开来。   他看向林幼瑶的眼光愈发专注起来,两人的目光一时间胶着在一起。   “还有什么……”林幼瑶黄鹂般的嗓音清脆的响了起来。   “还有……”穆景瑜语迟。   收通房丫鬟这种事情,穆景瑜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穆景瑜已经快及弱冠之年,对男女之事自然全部明白,更何况还有穆连煜这个堂弟兼好友经常在他耳边恬噪,叽叽喳喳说些男欢女爱之事。   ☆、第42章 高冷?壁咚!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卧房内、床榻间也会有一个温香软玉的存在。   只是他出生高贵,性格清冷,自己又才识过人,寻常女子,总是入不得他的眼,更何况是收入房中,常常相对。   他心性甚高,对自己要求高,绝不会随意收一个心中不认可的女子,不会只为了男女之事就随便跟一个女子欢好。是以,虽然他不是个凶狠的主子,但是对丫鬟们却总是十分冷淡。   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这个眼眸如秋日湖水,娇媚玲珑、聪慧可人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便入了他的眼。大约是林中相救的结缘,也大约是书房中的红袖添香,或是醉酒时的一抹惊艳,亦惑是楚河上的不离不弃让他动容。   感念她相救不假,怜惜她身世也不假。不过他不会单单因为这些,就想把人收到内院中。如果是为了这些,多给些银两赏赐,多照顾一下就是了。他是想看到她,看她顾盼生姿,看她眼眸流转,也想将她拥入怀中。   今日,王妃的提议,戳中了他心中隐隐的期待。   应下之后,他内心是欢喜又有些急切,他知道自己是想跟她缠绵一番的。   “还有什么……”林幼瑶臻首微微偏。   世间只有情难诉,穆景瑜睫毛颤了颤,自己一番心思又怎么跟她说。   林幼瑶见他薄唇微启,欲语还休,浓眉之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狭长的眸子凝视着自己,不同以往的清冷,那抹温柔之意怎么也不能让人忽视?连眼角眉梢也攀上了情意。   她怎么会看不明白?   不用说了,她心道,说了也没有用的,她不会接受的。   林幼瑶目露挣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穆景瑜的面容,将他的五官看了遍。   随后,她突然上前,双手抵于穆景瑜的胸前,在他结实的胸口推了一下。   穆景瑜本是站在墙的前面,被林幼瑶小手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推,他宽阔的背就靠在了墙上。穆景瑜没有推开林幼瑶,只是眼中带了些许好奇。   林幼瑶手中的触感是坚实而精壮的胸膛,抬眼见到的是破冰般带了春意的墨色眼眸。   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乎,勉强稳住了心神,她踮起了脚尖,将双唇覆到穆景瑜的薄唇之上。   唇齿相触间,穆景瑜仿佛心漏跳了一般,酥麻之感由唇间传遍全身,柔软飘忽的感觉在心房绽放。   唇柔嫩无比,温温的,柔柔的。女子柔软娇媚的身子同他结实的胸膛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此时已快初夏,衣着单薄,穆景瑜隔着衣衫感觉到从未感受过的娇软。   时间凝滞,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存在,只有两人无限温存。   他半闭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透着迷离之色,脸颊上似乎翻着红晕,气息也不稳了。   他想伸手环住眼前之人。只是大手未及佳人的后背,身前突然一空。   林幼瑶已站直了身子。   她看了看穆景瑜,高贵清冷,俊美无双的男人眉间含情,眼带春意,脸颊耳后似有似无带着红晕。   这风姿这风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付诸于笔端的。   低敛眼眸,她不敢再看,怕看下去她便再也下不了决心。   林幼瑶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东厢房。   穆景瑜唇边一丝儿笑意浮起,他只当她是女儿家娇羞无限。   他往窗外看了看,天还大亮。   今夕何夕,今时何时,时辰怎么那么早。   “阿思。”穆景瑜唤道。   “是。”阿思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看自己主子现在春风般的神情,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阿思,把我床榻上的帷幔和被褥换成新的。”穆景瑜道。   ,   “是。”阿思应道。   “恩,此外去准备两根红烛。”穆景瑜道。   到了晚上,烛火摇红,柔光一片,她应该会欢喜吧。   穆景瑜幽怨的看了看窗外,时辰还早呢。   然而林幼瑶却是一口气从东厢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上房门,落了门锁,她开始整理屋子里等我衣物,收拾包袱。   当然不是准备搬去穆景瑜的内院,做个暖床丫鬟,而是跑,逃跑,离开端王府。   说起来,这是她来着大楚朝第三次收拾包袱走人。第一次是从柴房,她提溜的包袱被打发到林子里去做扫林子的丫鬟,第二次是她被调回观世院,做观世院里的书房丫鬟。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这次同前两次不同,她是要偷跑出去,离开王府,离开穆景瑜,离的远远儿的。   她前世就是个极喜欢到处旅行的人,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困在王府之中,这王府对她来说,更像个牢笼一般。   她也不愿做自己喜欢之人的通房丫鬟,不愿看他娶妻纳妾生子,自己却始终是个丫鬟。她要离开这一切,让往事随风而去。   屋子里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食盒,食盒中放了一空碗。   这食盒,林幼瑶原本打算今天早上还到厨房去的。只是在去厨房的路上,林幼瑶碰到了画眉。跟画眉的谈话,让她魂不守舍的回了观世院,食盒也忘了还了。   林幼瑶打开这食盒,将里面的空碗取了出来。   她在食盒中放置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两三根银簪子。   这银簪子是原主的物件儿,林幼瑶平日里一直都扎着双丫髻,从不盘发,所以也没有用到过。现在倒是可以一并带走,在需要的时候换成银子。   此外,她还有一个银元宝,是穆连煜赏给她的。这个银元宝,林幼瑶已经仔仔细细的把前前后后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标记,是可用之物,她把这元宝塞到怀中。   食盒收拾完毕,她坐到了床沿上。   她心里细细盘算着,过一会儿她以还食盒的名义出观世院,应该不会有人怀疑的。   她就用这食盒当做包袱出观世院。   至于出了观世院以后,如何走出王府嘛?林幼瑶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写着“辅国端王府”几个字。   这块令牌还是在林子里救穆景瑜的时候,穆景瑜给她的。   ☆、第43章 王府大事件,殿下要收房   当时穆景瑜说,有了这令牌,府里就没有人敢伤害她。   林幼瑶后来仔细思量过,这令牌的作用绝不仅仅如此,如果这令牌的作用是让端王府里的人没有人伤害她,那当时他一个端王世子揣在怀里干嘛?整个端王府谁敢伤害他。更何况伤不伤害一个下人,主子一句话就可以了,要块令牌干什么?分明是多此一举。是以,她猜测这令牌必是可以获得一定权利的证件,是主子在授权下人做事情时,授予的令牌。拿着它走出端王府,十有八九是没有问题。   她心里暗自思量,她拿着食盒装作去还食盒,可以安全的离开观世院。离了观世院之后,府内其他的丫鬟仆人都不认识她,她提着食盒在府里走动正常的很,不会惹人怀疑。到了门口,她亮出令牌就可以出府了。   出府之后该怎么办,林幼瑶也想过了。   京城被翠云山环绕了半圈,她走到最近一处的翠云山中躲起来就是。   没有人能想到她一个王府丫鬟,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有野外生存能力。她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是不错的,只要不要深入林子,在林子外圈,基本就没有问题。   世子殿下让她晚饭之后,再搬去内院,那么这府里最早也要到晚饭之后,才会发现她不见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躲起来了吧。   这么细细思量了一番,反复推敲了一番,林幼瑶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事不宜迟,林幼瑶决定尽快出发。   就在林幼瑶在屋子里思考她的越狱计划的同时,世子殿下要收林幼瑶做通房丫鬟的消息也在观世院里传开了。   通常贵族男子,十四五岁就开始有屋里人了。像穆景朗这样十四、五岁就有六、七个通房丫鬟的,确实少见,但是二十岁有几个通房丫鬟的确是很多见的,像穆连煜,屋里人也有四、五个人了,这个是正常情况。   之前,穆连煜被弹劾举止不端是因为他包了个妓子,惯于出入风月场所,绝不是因为收通房丫鬟。   但是穆景瑜下个月就满二十了,内院之中冷冷清清,一个女人都没有,反而显得非常不正常。   今天,高贵清冷、高高在上的端王世子殿下竟然开了金口,要收屋里人了。这观世院日日伺候这位主子的各位下人可不就热热闹闹传开了去。   “听说了没有?幼瑶要进内院了。”   “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儿,观世院里谁不知道?”   “幼瑶本来就是观世院里最漂亮的丫鬟,殿下要收通房丫鬟,当然要选她。”   “我看呢,这是因为幼瑶救了殿下,这是殿下和王妃的赏赐。”   “恩,据说幼瑶是豁出命救的殿下。”   “可不值了吗,现在做了殿下的屋里人,在观世院地位水涨船高了。”   “在正经主子进门前,幼瑶可不是就是第一人了嘛。咱们以后可得跟幼瑶打好关系,千万不得得罪了,要不然人家枕边风儿一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是,幼瑶是咱们世子殿下的第一个女人,又救了殿下有功,以后在观世院里,咱们得看她脸色了。”   这观世院里丫鬟、婆子们讨论开去,八卦的有,艳羡嫉妒的有,阴阳怪气的也有。   ~   在凝珞的屋子里,怜珍坐在桌前,凝珞坐在她的旁边。   “殿下终究还是选了她。”怜珍道,眼神有些幽怨。   “恩。”凝珞应了一声道,“你来我这儿,是为了说这事儿吗?”   “算是吧,”怜珍道,“之前,幼瑶想脱了衣服爬床,殿下都没有看她一眼,怎么突然要收她进内院,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幼瑶救了殿下……”   “怜珍,”凝珞轻叹一口气,道,“按照殿下的性子,既然已经选好了通房,有人伺候了,之后一般不会再有收屋里人的心思,恩,至少会一段时间没有这个心思,你就不要再想收不收房的了,咱们好好当差就是了。”   “说的好听,你心里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怜珍道。   凝珞摇摇头,道,“你不用探我的口风,我没有。”   怜珍惨笑:“是吗,殿下要收房的人不是你。原本以为你是最可能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幼瑶,幼瑶这次回来像变了个人似得,而殿下对她也不一般,我之前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凝珞捏了捏手心,不想再跟怜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移话题说道:“我要出一次观世院,安排下下月院子里下人们的吃食。”   怜珍道:“是吗?我同你一道去吧。说起来,我也要去一次厨房,这几日厨房做的菜,有些不对殿下的胃口,我去跟厨房的绿娘说道说道。”   “恩,走吧。”凝珞说道。   于是,怜珍就和凝珞一同出了门,向观世院外面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提着一个食盒、准备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林幼瑶。   怜珍和凝珞对视了一眼。   “幼瑶,”凝珞喊道,她提了步子走到林幼瑶跟前。   “凝珞,怜珍。”林幼瑶客套的笑了笑。   镇定镇定,她只是去还食盒的。   “幼瑶,恭喜你,要去内院了。”凝珞笑盈盈的答道。   “呵呵,”林幼瑶道,“凝珞打趣我呢。”   “哪是打趣?这是天大的福分。”怜珍道。   林幼瑶将目光在怜珍和凝珞的脸上扫了一圈,怜珍一脸阴鹜,凝珞一脸笑意。她暗中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心思跟这两个丫鬟多做周旋。她现在心里全部所想就是赶快脱身:   “凝珞,怜珍,我要去厨房还食盒,昨日我落了水,厨房的妈妈给我端来了姜汤,临走以前,叮嘱我把这食盒还到厨房去。我就不跟你们多说了,一会儿我还得回来收拾包袱去内院。”   怜珍听林幼瑶这么一说,却当林幼瑶是在炫耀自己救了穆景瑜又被收入内院的事情,她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哟喂,到底是要进内院的人喽,你倒真是忙啊,这都不跟我们多说了。”   ☆、第44章 人算不如天算   一边的凝珞打着哈哈,巧笑道:“可巧了,我和怜珍也正要去厨房,我帮你把食盒带去厨房吧,也省得你跑一次了,你快去收拾包袱吧。早点收拾好,早点搬去内院,千万不要耽误了时间,让殿下等了。”   林幼瑶脸上笑的客客气气,心里却是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提着食盒佯装还食盒,竟然能碰到怜珍和凝珞也去厨房。   “不用了,凝珞。”林幼瑶呵呵笑道,“太劳烦你了。”   “说什么劳烦呢。”凝珞边说,边伸出手把在了这六角食盒的拎把上。   林幼瑶唬了一跳,连忙用力把食盒提到了一边,甩开了凝珞的手。   “嗤~”怜珍见林幼瑶和凝珞抢着拎食盒,一副好姐妹的模样嗤之以鼻。   凝珞心里却是一沉,幼瑶说了谎,她刚刚握住食盒的把手时,是使了力向上提的,这一提,她就发现不对的地方。   刚刚幼瑶说她是去还空食盒的,可是这个食盒明明分量不清,掂掂这分量,分明就是装满了东西。   这么想着,凝珞就又伸手去够那食盒,“幼瑶,客气什么,我本来就要去厨房的,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罢了。”   这个时代的食盒盖子不像林幼瑶前世那样,不是有旋口,就是有搭扣,可以把盖子紧紧盖在食盒上的。食盒的盖子只是轻轻放在食盒筐子上而已。   林幼瑶和凝珞在推推桑桑之间,“啪塔”一下,食盒的盖子翻到在了地上。   哦卖糕的。   林幼瑶闭了下眼,糟糕了。   食盒的盖子翻到在地上,凝珞和怜珍齐刷刷的看向食盒筐中。这哪是什么空食盒,里面叠了厚厚的衣物,上面还盖了几只银簪子。   “你,”怜珍突然失声道,接着她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轻呼道:“你,你,你想逃跑。”   凝珞亦是一脸惊骇。   幼瑶见隐瞒不过,一脸凝重说道:“凝珞,怜珍,让我走,好吗?”   怜珍一愣,随即,她弯下腰,迅速拾起食盒的盖子,盖到了食盒上,厌恶的说道:   “赶快走,以后都别再回来了。”   “多谢,”幼瑶点点头,提着食盒往王府外走去。   不曾想,身后传来了凝珞的呼喊声:“来人,幼瑶要逃跑,抓逃跑的丫鬟啊。”   凝珞的呼喊声,引来了众多的王府下人和护卫。   这下跑不了了。   看到林幼瑶被王府的护卫带走,怜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凝珞:   “你比我心狠多了,我只想着她不在这观世院,殿下屋里人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殿下过几天就是弱冠之礼了,很有可能收别人做屋里人,我就有机会了。   没想你更狠,逃奴被抓,会有什么下场,你这是想要她死吗?”   凝珞道:“她想逃跑,就应该受罚,我只是忠于殿下罢了。”   她低着头转身离去把指甲深深的掐到了肉里,她心中道:   为了弟弟,我出卖了殿下,早已是万劫不复,幼瑶死又怎样,那是她自找的。得了殿下的青睐,竟然不知道珍惜,真是活该。   没有人看到此时的凝珞眼中已完全没有平日的温婉娴静,眼中满是嫉恨之意。   ~~~   林幼瑶被带到了乾德堂。   此时穆景瑜正端坐在乾德堂的正位之上,林幼瑶跪在他的脚下,低着头,一如几个月在藏书阁中一般。   忽然,她眼前出现了穆景瑜深棕色的锦袍,紧接着,一双大手,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入眼的是穆景瑜幽黑如墨的眸子,积雪冰封,冷然凛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林幼瑶瑟缩了一下。   是了,平日里穆景瑜只是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但是他一直以来,身处高位,手中掌握的是无数人的生死大全,不怒也就罢了,一旦动怒,寒气逼人,气势威严,实在让人害怕。   他很生气,林幼瑶心道,自己这么逃跑,对他而言大概是极大的侮辱了吧。   林幼瑶不敢再看,低低垂下了眼帘。   只是这样一来,她错过了穆景瑜眼中除了愠怒,还有一丝儿疑惑,还有,眼底一抹他自己也未发现的伤心。   穆景瑜松了手,道:“知道王府的逃奴是怎么处置的吗?乱棍打死。”   缓缓的语气透着万年的冰寒。   林幼瑶猛的抬起头,肩膀颤抖了一下。   “知道害怕了?”穆景瑜道。   甩了袖子,他离开乾德堂。   “找两个婆子,把她带到柴房,关起来吧。”   穆景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乾德堂门口候着的护卫说道。   平日,这个时辰他该去书房了,但是今天他从乾德堂拂袖而出之后,并没有去书房,而是走出观世院,去了王府花园。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随意的走走。   晚霞很美,晚霞中的花园也很美。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何处在。   慢慢踱着步子,随意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穆景瑜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刚才自己心中满是怒意,对幼瑶也着实有些恼了,那么唬了她几句,怕是吓到她了吧。   他想起刚才林幼瑶那眸子,不屈,不甘,委屈,悲伤,似乎触动心中某处柔软,微微叹了口气,他终于又慢慢的踱着步子往回走。   此时,林幼瑶已经被关在了柴房里。   她坐在一堆柴火上,看着这熟悉的环境,不禁苦笑起来。   刚穿越来的时候,她就是被关在了这个柴房中,兜兜转转了几个月,又被关了进来。   之前的那一次,是原主为了做个通房丫鬟爬床未果,被丢了进来;这次倒是为了不做个通房丫鬟,逃跑未果,被丢了进来。   她跟着柴房还真是有缘的紧啊。   不过,对于自己逃跑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后悔,让她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逃跑的。像刚才那样,让她匍匐跪在他的脚下,听候他发落自己的生死,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实在让她没有办法接受。   逃跑,她尝试过了,可惜失败了。   现在深陷柴房,是再也逃不掉了。   听天由命吧,哦,不,听后发落吧。   ☆、第45章 撩开榻上细纱帷幔,向里看   以后得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幼瑶站起了身子,转到柴堆后面,那里有干草。   一回生来二回熟,林幼瑶很快就铺好了一张干草床。   就当她准备坐到干草床上时,忽然觉得有一阵风吹来,颈后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   穆景瑜慢慢夺回了观世院,见到全伯正搓着手焦急的站在观世院门口。   “全伯,”穆景瑜淡漠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殿下,”全伯语气焦急的说道,“关在柴房里的丫鬟不见了。”   穆景瑜脚步一滞,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语气带上几分惊讶急促:“不见了?”   全伯点点头,“送晚饭的婆子去送饭的时候发现的。”   穆景瑜好看的眉头蹙了一蹙:“怎么跑的,可有检查过柴房里有什么痕迹吗?”   “柴门的门外面原本是加了锁的,那送饭的婆子说,她去的时候,柴房锁已经打开了,柴房门是打开着的,而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全伯道,“我听了立刻赶过去,柴房里却是没有任何痕迹。已经派了人去在府里找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穆景瑜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思索,道:“看来去王府外追寻。”   “是,”全伯心道,这去府外追寻逃奴,要不要通知京城府衙和兵马司呢?   全伯低着头,瞄了一眼眉头紧促的穆景瑜,这逃跑的丫鬟,全伯是见过一次的,端得是水葱般娇媚的人才,是世子殿下书房里的丫鬟。   殿下与她日日相对,又要收入房中,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喜欢的紧吧。   这府衙中的胥吏捕快,兵马司的官兵都是粗壮汉子,要是重手重脚的弄伤了,或是冲撞了,只怕殿下要恼了。   全伯心思迅速那么一转,道:“是否让府中护卫,出王府沿路追寻?”   府中护卫都是王府中的人,好管束,把人抓回来之后,这丫鬟逃跑的事情也可以控制在王府之内。   “好,”穆景瑜深深吸了两个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思索了几息时间,然后点点头,说道“另外,让阿城带着王府的布防图来书房见我。”   “是。”全伯应道。   穆景瑜进了观世院,直奔书房,他还有事情要做,只是心中却有了空落落的感觉。   “殿下,”阿城进了书房,向穆景瑜拱手行了一礼,道:“我把王府的布防图带来了,殿下是要看布防吗?”   “不是,”穆景瑜道,王府的布防,他了如指掌,自然不需要再看图了,“改布防。”   阿城一愣。   “王府的布防详情可能已经被人获悉了。”穆景瑜道。   “啊!?殿下,这?”阿城惊呼道。   “不能肯定,只是很有可能,不管怎样,为了以防万一,王府的布防需要改。”穆景瑜道。   “是,属下明白。”阿城道。   于是,穆景瑜和阿城重新研究了一番王府的布防,把王府的布防,重置一下。   “阿城,明日起,王府护卫的巡逻地点,时间安排,间隔长短等一并事宜,就按照新的布防来实施吧。”   “是。属下明白。”   当穆景瑜走出书房时,已是满天星辰。   夜幕低垂,星光如泻。   他有些疲惫的回了内院,刚刚走进卧房中,他的脚步却是一滞。   他的卧房边有一间小间,这小间跟他的卧房是连通的。他的卧房和这小间之间,并没有墙,只是垂了锦缎帘子做了视觉上的隔断罢了。就像书房中外间和里间只是用博古架做了个虚的隔断是一个意思。   以前这小间一直是闲置着的,里头什么家什都没有摆,只是在地上置了一对梅瓶摆着意思意思罢了。   但是现在,这小间里已然摆了好几件家什。   一张床虽然不大,但是也是有顶的架子床,床楣上还雕了秀气的云纹。床架子上挂了一层碧色的帷幔,帷幔里头还有一层浅碧色的细纱。   架子床旁边摆了一个梳妆台,妆台之上还放了妆奁和铜镜。   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小闺房。   通房、通房、意思就是是房屋联通在一起。   他的通房,卧房自然要跟他的卧房联通在一起。   如果幼瑶还在这里,穆景瑜一定会夸赞一下阿思办的好差事。   只是现在……阿思在卧房之中,见穆景瑜回来,连忙跪了下来。   今日,阿思得了他的命令,就开始花心思布置这小间,还准备一对红烛了。   世子的卧房在内院,观世院仆从虽多,但是有权限进世子卧房的人只有他一人。是以家具到了之后,布置小间、替换床铺被褥,都是他亲力亲为。   为了布置这小间和换世子卧榻的被褥帷幔,他一天呆在穆景瑜的卧房之中,未曾离开过。所以他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关于幼瑶的一系列事情。   等他终于收拾好床铺和小间、摆好两根红烛之后,他才出了穆景瑜的卧房。   随后,他就知道幼瑶逃跑被抓回来,又消失了的消息。这可把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能做到殿下贴身小厮的位置,自然不是蠢人,这小间的摆设,新的床铺帷幔决不能这样大剌剌的摆着,给主子添堵的。   可惜为时已晚了。他火急火燎的赶回穆景瑜的卧房,刚刚把红烛收了起来,世子殿下就来了。这小间摆设,这新铺的被褥,新装的帷幔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撤了。   “阿思,起来。”穆景瑜道,“把这些先撤了吧。”   “是。”阿思应声答道。   “算了,先留着吧。”穆景瑜道,如墨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阿思恭身应道。   “退下吧。”穆景瑜道。   “是。”阿思半弯着身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穆景瑜,缓缓退了出去。   穆景瑜走到小间的架子床前,伸手撩开了那层浅碧细纱。清晰可见,床榻上,铺了一层锦被,看着便知软棉细柔。锦被上绣着细细小小的玉兰花,透着女儿家的精巧柔嫩。   他在那秀气精致的架子前默默站了会儿,随后,走到自己的卧房。   ☆、第46章 黄花梨的大床   卧房之中,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拔步床。这床整个儿由黄花梨木所致,因为他不喜繁杂的雕饰,所以这床通体没有雕花。   不过,这拔步床虽没有雕花,却足足有了三进。一进为斗厨、二进为回廊,三进才是他的卧榻。整个拔步床就像黄花梨做的屋子一样,完整宽敞。其中的三进卧榻由为宽大。   若是林幼瑶看到这卧榻,一定会在心里赞叹,什么叫kingsize这就叫kingsize,黄花梨的kingsize啊啊啊。   此时,卧榻的被褥床幔都已换了新的。   穆景瑜喜欢深色,之前的被褥帷幔都是深色的。现在的被褥、帷幔却是极为鲜艳的红色。红色喜庆热烈,这红色的被褥帷幔似乎也在期待一场热情的欢爱。   穆景瑜几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浊气,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身体里却莫名串起了火。他解了腰带,除去外袍,只穿了中衣,倒到卧榻上。   闭了眼,脑中却又突然浮现白日里,那唇瓣相触的亲吻,那份柔软的触感似乎又开始开始刺激他的感官,身体里的火更甚了。   这晚,穆景瑜一夜浅眠。   东方欲晓,又是一日。   这一日,穆景瑜下了朝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那个每日迎接他的明眸巧巧笑的丫鬟,不在那里了。   穆景瑜脚步顿了一顿,花了几息时间,抹平心中莫名的空落之后,他才提步进了书房。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摊开了折子,穆景瑜一边看,一边思索。   紫山堤溃堤,随行五十二名官员侍从,死了二十人,还有十八名生死未卜,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紫山堤决口后,楚河洪水淹到岸上,还好紫山堤是整个楚堤离京城最远的堤坝,京城虽然被殃及,但是也不严重。   生死未卜的官员侍从要接着寻找,确认已死的,要派人安抚。   受灾的京城百姓,也要寻个稳妥之人负责安置。   除此之外,这紫山堤为什么会决堤,他还要退敲推敲。   他提着笔,一边写,一边想着如何处理。   “殿下,”门口的阿思轻声唤道,“三皇子殿下来了。”   “恩,请他进来吧。”穆景瑜道。   “景瑜,你在忙?”穆连煜大步走了进来。   “恩,无妨。不差这一会儿。”穆景瑜放下笔。   “恩。”穆连煜一个回身,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旁边的圈椅上。   “景瑜,这你次去了紫山堤巡视,真是惊险,我听人禀告了事情的经过,都把我要吓出一声冷汗来。”   穆连煜站起来,走到穆景瑜的身侧,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还好你命大。”   “连煜,这次决堤,有些蹊跷。可惜堤坝已冲垮,无从查起。”穆景瑜道。   突然他眼前一亮,向门外喊道:“阿思,叫全伯来。”   “景瑜,怎么了?”穆连煜道。   “我怀疑这次紫山堤决堤是人为所致,目标应该就是我了。”穆景瑜道。   “什么?”穆连煜惊道,“这世上,想害你又敢害你的人,只有我二哥一人。他你对这十万禁军的,始终都很忌惮。”   ☆、第47章 真是太可笑了   “不只是忌惮,更是窥觊。他想凳大宝之位,这事路人皆知。有了这军权,进可攻退可守,是他夺位的一大助力。就算他正的登上大宝之位,估计也会想法子要了这军权去,或者把我除掉。他不是太祖,以他的性子,他不会容忍我掌这京城禁军的兵权。”穆景瑜说道。   穆景瑜沉吟一下,接着道:“连煜,你二哥最近对你如何。”   穆连煜答道,“自从我每日出入于风尘之地,他对我倒是和善一些,时不时的,还真的会像个兄长一般,对我教导一番。”   “恩,继续这样做。”穆景瑜道。   “这个我知道,只是,景瑜,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憋屈吗?明明知道是谁在害你,可是我们却抓不住他的把柄。咱们总得想个法子。”穆连煜说道。   “你说的在理,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记忆,好好谋划才行。”穆景瑜。   “恩,那倒是,”穆连煜道,“景瑜,你有什么主意吗?”   “恩,我打算在穆连烁的身边和他的党朋中安插人手。我们需得小心行事,不能惊动穆连烁和他的亲信,可以从他党朋外围或者党朋的属下着手,在官位低、职务低的人当中选择,重点那些掌握重要事项,但是不受重视的官位职位,收买这些官位上现有的官员,或是安排上我们的人。”穆景瑜不急不缓,有条有理。   说到一半,全伯来了,他在门口行了一礼:   “殿下。三殿下。”   “全伯,你进来。”穆景瑜道,“我在去楚堤色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妪,她说她的儿子在紫山堤筑高工事中,被风浪卷走了。全伯,把这老妪找出来。”   “是。”全伯领命退下。   全伯退下之后,穆景瑜就和穆连煜接着商议了起来。穆连煜平日里行事荒唐,不过谈起正事,他也颇为认真。   少时,哥俩谈完了正事,便开始闲扯起来,扯了几句之后,对话的画风就变成这样了:   “景瑜,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有了个看得上眼的丫环了?”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淡淡的说道。   “就是那个原本在林子里扫地,后来在你书房里当差的丫环?”穆连煜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狭促,一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个蔫坏的笑容,“是个美人儿,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穆景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穆连煜,然后别开眼,继续淡漠道:“恩”。   “她在楚河上救了你?”穆连煜接着一挑眉问道。   “恩。”穆景瑜又轻轻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把被靠在椅背身上,一副懒得搭理穆连煜的模样。   “所以,你就想把她收到屋里去了?”穆连煜不依不饶的问道,嘴角的笑容更甚。   “恩。”穆景瑜道。   “随后,收房的当天,你还没有近了她的身,她就跑了?”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无奈。   “哈哈哈,哈哈哈。”穆连煜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穆景瑜把目光转向穆连煜,眼神凌冽,如冰渣一样寒冷:“可笑吗?”   穆连煜收到穆景瑜冷冽的眼神,顿时一愣,倏地他把笑收了回去,收了不正经的神情,一脸正色,随即……   “哈哈哈,着实忒可笑了,哈哈哈!”   穆连煜放声大笑,肆无忌惮,欢唱无比。一边仰天嘲笑,一边飞快的往书房外跑,大红的锦袍随着步伐飞扬起来。   徒留穆景瑜一人闷闷的看向书房门口。   忽然,穆连煜一个折身,又返回了书房,他从书房门口向里面探出了身子,冲着里头的穆景瑜喊道:“能拼死救你,这份情意已是难得了。不过这事儿,真是忒可笑啊,哈哈哈哈。”   又笑了几声,穆连煜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穆景瑜坐于书案之前,直着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他垂下了眼,极长的睫毛在空中极为明显。   巧琳轻手轻脚的过来给穆景瑜倒茶。   “幼瑶。”穆景瑜出声道。   “殿下。”巧琳拎着茶壶行了个礼。   “巧琳,起来。”穆景瑜道。   “是。”巧琳道。   “那日是你告诉幼瑶,她要进内院的?”穆景瑜道。   “是的,殿下。”巧琳道。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反应?”穆景瑜道。   “恩,幼瑶姐姐当时脸色不太好,好像看上去身子不太舒服,说是累了,要赶紧回屋子休息。”   “脸色不大好?说累?”穆景瑜问道。“恩,看上去有些怏怏的。”巧琳想了想,点点头说道。   “恩,知道了,下去吧。”穆景瑜道。   打发走了巧琳,穆景瑜继续直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心绪已然平静下来,却越想越觉得疑惑。   幼瑶在堤坝上,不离不弃相救;那个轻浅的唇瓣相触,他也能感觉到她的情意。   只是她似乎一开始就不想进他的内院。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脸色不好的。在东厢房里,她眼中的挣扎不是什么羞涩,那究竟是什么的?   穆景瑜百思不得起解,他绕是再聪明,也想不到林幼瑶这个穿越人士的想法。   幼瑶,到底是谁把你从王府带走,你现在又在哪里?   ~~~   林幼瑶到底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在柴房中被人下了黑手,一记手刀把她打晕了过去。她醒来时已经第二日了。   林幼瑶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个女子的闺阁。   自己所躺的这张床铺着的柔软锦被,挂的是绯色草虫花纹的纱帐。房内一方古琴置于中央;旁边还有精美的梳妆台,梳妆台上设置许多大大小小的抽屉。台面上还搁了几支镶了珠宝的簪子。   这是在哪里?林幼瑶转了转眼珠,观世院里有这样女子闺阁一般的屋子吗?   “三小姐醒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林幼瑶睁着眼睛,欣喜的喊了一声,然后一跺脚道,“我去禀告小姐。”   三小姐?林幼瑶心中狐疑,难道她又穿越了?   转眼间她见一个娴雅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进了屋门。   ☆、第48章 这究竟是哪里?   这女子大约有十七八岁,娥眉臻首,瑶鼻杏眼,眉目见流淌着淡然的清雅,周身满是恂恂书卷之气,这样轻轻走进来,仿佛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般。   “二姐?”林幼瑶轻声惊呼道。   这是原主的二姐林书瑶。林幼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能认出原主认识的人,更何况她脑中残留的原主记忆中,唯一清晰的画面中,就有这个二姐姐。   “幼瑶,你醒了,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林书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眼里的温柔之意快要滴出水来了。   “我身子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二姐。”林幼瑶见林书瑶一番关切之意,心中动容。   “那就好。你已昏睡了一夜,见你醒来,二姐也就放心了。”林书瑶。   “二姐,这是什么地方?”林幼瑶眨巴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先好生休息着,一会儿我给你端吃的来。”林书瑶低了头道。   “二姐,”林幼瑶见林书瑶似乎不想说,眼中闪过一次疑惑,又试探的问了一句:“二姐?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二姐的住处,”林书瑶道,“你在这儿安心住着吧。别的不要问了。”   林书瑶说罢,青葱般的玉手伸出来,亲昵的摸了摸林幼瑶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到底是哪里?   林幼瑶挠了挠头皮,既然二姐姐林书瑶在这里,那她肯定是没有穿越了,看林书瑶的样子,对自己这个妹妹倒是关心疼爱的紧。   正暗自疑惑,林幼瑶见林书瑶又回进了屋子。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就是她刚醒来是,喊她三小姐,并通知林书瑶的那个丫鬟。   此时,这个丫鬟手里正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摆了几碗精致的小菜。   “吃点东西吧,幼瑶。”林书瑶道,“从昨天起,你就没有吃东西了,可不要饿坏了。”   林幼瑶扫了一眼眼前摆的几个碗,点点头,她确实是饿了,先把自己弄饱了再说吧。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小菜开胃又可口,林幼瑶老不客气,吃了个精光。   林书瑶见妹妹吃的欢,也柔柔笑起来了,这妹妹是她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于是乎,林幼瑶就在姐姐林书瑶的住处生活起来。   林书瑶的住处是一处一进的院落,院子里栽了一小片竹子,小竹林中,有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走在里面清幽雅致。竹林旁有个花圃,花圃中摆了许多兰花。整个院子不大,没有流水池塘,也没有假山,但是入门之处,置了隽秀的奇石。   整个院子虽小,也是玲珑秀雅。   院子的后面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林幼瑶和林书瑶就住在这小楼里。林幼瑶的房间在小楼两楼的最深处。   这院子里有四个丫鬟,所有的丫鬟都管她叫“三小姐。”   在这小院里,饮食起居都相当不错,吃的好,穿的好,林幼瑶的日子过得真的像个闺阁中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般,什么事儿都不用干,衣来伸手,翻来张口,没事儿就逛逛院子,看看书,拨弄拨弄根本就不会的琴。   林书瑶给林幼瑶拨了一个丫鬟,就是那个林幼瑶一睁开眼就看到的那个丫鬟,名字叫杏儿。   “三小姐,你今儿想梳个什么头?”杏儿用梳子帮林幼瑶梳头。   “我不懂,”林幼瑶摇摇头。   她只会扎个双丫髻,那是王府丫鬟们统一的发型,王府规矩大,丫鬟们只能梳着一样的发型:“杏儿,你看着办吧。”   “恩,三小姐,杏儿别的本事没有,这梳头的手艺却是一流,小姐就是因为这个才把我讨了过来,留在身边当个丫鬟。”杏儿说道。   “真的吗?”林幼瑶眉眼一跳,说道,“那杏儿,在来姐姐这里之前,你在哪里啊。”   “之前啊,我是在……”杏儿话说到一半,改口道,“三小姐,我就给你扎个分肖髻吧。”   林幼瑶一噎,点点头。   又是这个样子,林幼瑶在这小院里日子过得虽然舒心,但是她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问林书瑶,林书瑶不肯告诉她,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只是叫她安安心心的住在这里就是了。   她想从杏儿这几个丫鬟那里探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这几个丫鬟却是支支吾吾从来不告诉她。平时总是把她当个主子伺候,但是一问到自己身在何处,这几个丫鬟都警觉的很。   半点有用的消息都不肯透露出来。   林幼瑶很是苦恼。   “梳好了,三小姐看看,好看吗?”杏儿道。   林幼瑶朝铜镜里看过去,这分肖髻比双丫髻要复杂些,但是却也不是过于繁复华美,而是精巧可爱,适合她的年纪,把她衬得玲珑可爱,又不失娇媚。   “好看。”林幼瑶点点头,“我们去楼下走走吧。”   “好阿。”杏儿点点头。   林幼瑶带着杏儿,下了楼在小院子里走走停停。   “阿杏,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出个院子走走?”林幼瑶道。   “这个杏儿可不知道,你要去问小姐。”杏儿道。   今日,林幼瑶故意在院子里多走了一会儿,装作留恋院子里的景色,待在院子里没有回小楼。   渐渐日头西去,余晖柔和。   丫鬟桃儿走了过来:“三小姐,小姐让我来喊您回屋去,晚膳一会儿会给你送到房里。”   林幼瑶心中暗道,果然姐姐派了丫鬟催她回屋了。   这几日她发现,一到酉时,林书瑶就会把她禁足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让她出屋子走动。   刚开始她还不以为然,觉得天色暗了,待在屋子里也是正常,渐渐的就品出不对了,她不仅不能不出小楼,连出房间找姐姐也不行了。   几个丫鬟一边儿劝一边儿拦,总是不会让她出屋子去。   现在快到酉时了,二姐姐果然又派了桃儿催她回房间。   “这林子景色不错,就是没见过她夜里景色怎么样,今儿晚上,本小姐要在院子看院子的夜景。”林幼瑶道。   “三小姐,晚上风大,着凉了可不好,”桃儿脸上显出着急的神色来。   ------题外话------   幼瑶只是暂时离开端王府,高冷殿下很快就会出现哒。请小伙伴们不要离开我,么么哒。   ☆、第49章 林幼瑶的身世   林幼瑶没有搭理桃儿。   “三小姐,您可别再为难奴婢了。”桃儿急切的说起来。   林幼瑶叹了一口气,道:“杏儿咱们回房吧。”   杏儿和桃儿同时送了一口气。   林幼瑶回了屋子。   这天晚上,她似乎听到小楼里有男子的声音。   小院中的小楼,每日酉时后,她必须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晚上经常有男子出入。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她捏了捏小拳头,这天终于忍不住去找林书瑶问个明白。   “二姐,这里什么地方?”林幼瑶道。   “这里呀,就是姐姐的住处啊,幼瑶,你就好好的安心等我住着。”林书瑶合起书本,朝林幼瑶浅浅一笑。   “二姐,这里是青楼吧。”林幼瑶道,“二姐……”   林书瑶笑容一滞,“幼瑶,……”   “二姐,我猜的没错吧。”林幼瑶道。   林书瑶看着林幼瑶质疑的目光,心中没由来的一痛,多年来受到的委屈,渐渐涌上心头,唯一的妹妹质疑的眼眸放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压道了她的心头。   她眼圈一红,道:“幼瑶,你是不是看不起二姐。”   林幼瑶看到林书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了下来,着急了起来:   “二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你是最疼爱我的亲姐姐。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林幼瑶跑到林书瑶跟前,拉起她的手,道:“二姐,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万万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林书瑶悠悠叹了口气道:“四年前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林幼瑶一窒,她才穿越来才几个月,四年前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她想了想,试探的说道:   “姐姐,你说的可是那日官兵到我们家抓人,娘亲死的那一天吗?”   这一天是林幼瑶唯一记得的原主的记忆。   林书瑶听林幼瑶这么一说又是一阵哽咽,然后说道:“恩。”   “二姐,这是怎么回事?”林幼瑶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问道:   “不瞒二姐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脑子里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只是能认出以前认识的人。除此之外,四年前的那一幕是我唯一记得清楚的。其他的小时候的事情,我却是记不得了。那天究竟是怎呢回事?”   林书瑶抬起头,为林幼瑶整理了掉落在外的一丝碎发。   “那时候你不过十岁多点,家里那么的变故,吓坏了吧。   我被带走之后,也是晕了三天才醒过来的,过了半年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你无忧无虑的过了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从高高在上的小姐突然变成丫鬟奴仆。可怜见地,又怎么受得了?年纪小,又受了惊吓,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吧。”   林幼瑶见林书瑶不疑有他,只当是她是小小年纪受不了刺激,这才记忆不清晰的。   她松了口气。   “二姐,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吧。”林幼瑶道。   林书瑶点点头:   “我们林家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爹爹是楚国的丞相,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是楚国的股肱栋梁。我们大姐你还记得吗?”   林幼瑶摇了摇头。   “哎,大姐出嫁入宫的时候,你才四、五岁,我也才七、八岁。”   “大姐入宫了?”林幼瑶讶异道。   “入的东宫,做了太子妃。大姐端敏聪慧,雅静贤淑,被选为太子妃,以后就是做皇后的。”林书瑶道。   林幼瑶咋舌,原来自家背景竟然有那么强大,爹爹是位极人臣的丞相,大姐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那她岂不是曾经丞相的女儿,太子妃的妹妹。自己是怎么沦为罪奴?   “那后来呢?”林幼瑶臻首微侧问道。   “后来……”林书瑶说道:“太子谋反。”   林幼瑶倏地瞪大了眼睛。   林书瑶接着道:“太子谋反,太子被赐毒酒,太子妃被赐白绫,林家是太子岳家,林相是太子心腹,参与谋反。林家男丁均赐死。女子……”   “女子怎样?”林幼瑶追问。   “女子,年满十四充为官妓,未满十四,贬为奴籍。”   从林书瑶那里,来林幼瑶听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故事。   林堂泽,曾经的楚国丞相,身怀经纬纵横之才,是楚国股肱之臣。   林堂泽没有儿子,只得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林若瑶秀丽绝俗,端庄大气,端敏聪慧,嫁给了当朝太子做正妃。二女儿林书瑶,清雅脱俗,尚在闺阁之中,三女儿林幼瑶,聪明可爱,只有十岁。   林家在楚国风光一时无两,林相膝下三个女儿俱是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楚国贵女。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躲得过天灾,却也不一定能躲得过人祸。   楚国太子素有仁人君子之名,心慈好善,是楚国未来的接班人,楚国朝臣和百姓都觉得楚国太子继位之后会是个仁君。   就是这样一个太子,被发现意欲谋反,朝臣和楚国穆家皇亲中许多人都不相信,但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   楚国现在的皇帝极不信任别人,平日就是疑神疑鬼,捕风捉影,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更何况铁证摆在面前。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林家就成了那殃及的池鱼。   林相是太子穆连焕的岳父,又于太子穆连焕走的很近,被归为太子谋反同谋。林相就算权倾朝野,也只是一个文臣,连太子都无法抗衡皇权,更何况是林堂泽。   人道是虎毒不食子,但是天家在皇权面前,一向是夺权猛于虎。   穆连焕,前一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岁太子,后一日就成了谋逆之人,一杯毒酒赐下,世上再无仁人太子穆连焕。   太子妃被赐了一根白绫,国色天香,端庄贤淑的太子妃也香消玉殒,那一日太子东宫,凄惨一片,只留血色残阳。   同日,惊才艳艳的林相在午门被斩首。林家财富全部没入国库,林家府邸收归国有。   林家女眷……林堂泽的夫人在当日用匕首自尽而亡,三女儿林幼瑶因为未满十四岁,没有充为官妓,而是入了端王府,做了端王世子的丫鬟。   ☆、第50章 风月场上的那些事儿   二女儿林书瑶就被充入官妓,进了这京城最大的青楼怡香院,化名墨娘。   “怡香院?”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个名字还很是熟悉。这个不是穆连煜常提起的怡香院吗?   林幼瑶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个入幕之宾是三皇子啊。”   林书瑶一愣,啐了一口道:“说什么呢,什么入幕之宾,姑娘家家的,哪里学来的脏词儿。”   “阿?”林幼瑶挠挠脑袋,哪个脏词了,入幕之宾是脏词儿吗?跟三殿下学的啊。   林书瑶嗔了一眼林幼瑶,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心知林幼瑶是不知道“入幕之宾”在风月场上隐晦的含义:“你说的那个是真娘,三皇子把她包了起来。她现在倒是不用接待其他人,是三皇子的人。”   “哦。”林幼瑶喃喃,搞错了啊。   “你在想什么呀。我与那真娘是不同,我是清官,不是你想的那样。”林书瑶道。   “姐姐,我不明白,是怎么样的?”林幼瑶道。   林书瑶虽然入了怡香院,但是跟亲妹妹说起怡香院的事情,还是十分皮嫩,一路支支吾吾的,才把事情说清楚。   在这怡香院里头,妓子分为三等。   只有那三等的,才是已皮肉生意为生,行那靠出卖身体维持生计。这种三等的,不能选客。接什么样的客全凭妈妈做主,当然也有熟客和相好的。   而那二等的,主要是靠跳舞唱歌取悦客人,也陪客人喝酒陪笑什么的,有时候也要上卧榻伺候的,就像真娘那样的。就是这种二等的,在被穆连煜看上之前,真娘也是要伺候别人的,穆连煜包下了她,真娘才不用再伺候别人。   而那一等的,却是不同。   那些达官显贵,很多时候需要一个幽静舒适的场所舒缓一下疲劳紧张的身心。有时候,两三个好友,想寻一处雅致的地方,喝喝小酒,吟诗弄月,或者那些贵族高官之间有话要谈,平时不方便说的话,找一个舒心优雅的地方谈谈话。   而这一等的妓子,就会提供这样一个舒适的场所,比如一幢带着优雅小院的两层小楼,里头的妓子就像女主人招待客人一般,提供舒适的场地,弹几首曲子,吟几句诗,说几句话。当然这些都是要收费的,而且这收费要比二等和三等的都要高。   林书瑶到底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长的清雅脱俗不说,吟诗作赋颇有造诣,琴棋书画都有建树,是个钟灵慧秀的女子,一身自内而外的书卷之气,更是难得。   于是,就被这怡香楼的妈妈慧眼识珠,安排在了如雪阁之中,从此林书瑶就成了这入学阁的主人墨娘。   墨娘入主入学阁受到许多文人的追捧,身价不菲。   “原来是这样。”林幼瑶点点头。   “幼瑶,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这如雪阁虽然在怡香院之内,却是在怡香院的最里边,闲杂人等进不来的,而且后门就通着外面,等过了这阵子风声,你若想出去,就让杏儿陪你出去逛一逛。”   林书瑶接着说道:“在王府当个罪奴,要做粗活,要伺候人。这且不去说它,若是做错了事,还要受皮肉之苦,甚至还可能丢了性命。做奴婢的,主子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去。就算能平安的当个丫鬟,到了年纪,也被随随便便配个小厮,若是配个年龄相当的、长的周正的也就罢了。若是被主子用来赏赐给年老的下人或者被哪个主子身边的无赖要了去,那一辈子都活不好了。   你住在这儿,有二姐在,二姐便能保你平安无忧。你不用去做那些伺候人的粗使活,也不用担心受打受罚。   至于将来嘛,将来二姐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帮你找个好归宿。你放心住着,不要担心别的。一切有二姐。”   “二姐……”林幼瑶点点头,心中感动,二姐对她确实真心实意的。   不过她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抬了头,看着林书瑶道:   “姐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身在这怡香院,是怎么把我从王府救出来的?端王府哪里是这么好进进出出的,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林幼瑶低了头,又抬头道:“姐姐,这怡香院的主子到底是谁,把我就出来,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呀?”   林书瑶话语一噎,欲言又止。   “姐姐,你为了救我倒底付出了什么,难道说,你为了把我救出王府,付出了、付出了自己的身子?”林幼瑶结结巴巴说道。   林书瑶闻言,脸一红,道,“胡说什么?自然不是。”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聪慧不比旁人,不告诉你,我怕你心里要胡思乱想的。”   林幼瑶拉着林书瑶的手,说道:“二姐,你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也免得我担心。”   林书瑶点点头,随后她起了身,把房门关紧了,又坐回林幼瑶身边,道:“幼瑶,你记住了,二姐告诉你的这些事情,出的我口,入得你耳,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林幼瑶见林书瑶说的十分郑重,便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于是乎,她在到了这如雪阁小半月之后,终于和林书瑶有了一次开诚布公谈话。   “这青楼风尘之中,往来客人不仅多而且杂。那些富商豪贵、文人雅士、高官显贵,甚至那些皇亲贵戚,都会往来这风尘之地。   这些人到青楼来放松消遣,喝酒谈天。平日里,不方便说的话,说不出口的话,几杯酒下了肚,在美人儿漫舞翩翩,曲调靡靡之间,就都说出来了。   所以说,青楼之中,各种消息是最多的了。这人来客往的怡香院,赚的不止是银子,更是各种消息。这些消息有富商的生意诸事,朝堂之上的争斗,连皇宫里的秘闻都能在青楼之中获悉。”   林幼瑶点点头道:“怡香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最适合做的就是收集消息的情报机构。”   ------题外话------   小伙伴们,知道“入幕之宾”是什么意思吗?   ☆、第51章 如果她在卧房中   “幼瑶一点就通,这怡香楼就是个收集情报的机构,”林书瑶承认了林幼瑶的说法,接着道:“这怡香院的东家,名叫柳无宣,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却已是京城最富有的人物,除了这怡香楼还有其他其他的产业。”   “柳无宣要收集消息做什么,用来出卖消息,还是另有他用?”林幼瑶问道。   “这也不清楚了。”林书瑶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很富有,甚至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别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二姐,那你能把我从王府救出来,就是跟这柳无宣有关吗?”林幼瑶道。   “正是这样,” 林书瑶点点头道:“这怡香楼的妓子虽多,但是真正能收集消息的却并不多。像那些行皮肉活的三等妓子,男人来消遣不过是图身子的快活罢了,不会同这些妓子说什么话的,而且这些男人身上本身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所以这怡香院的妓子多数还是只是伺候人或者唱曲跳舞。”   “我明白了,”林幼瑶道:“只有高等的清官,每日陪人说话,与人周旋,才最有可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恩,”林书瑶道,“那日柳无宣找的我,想我为他所用,替他收集消息。我便提出让他把你从王府中救出来。他若是能把你带到我身边安置,我便替他收集各是消息。”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二姐,我还是不是很明白。柳无宣是怡香楼的东家,整个怡香楼都是他的,他自可以命令你为他收集消息,为什么还用跟你交换条件。”   林书瑶摇摇头道:“自然不是,收集消息要小心谨慎,如果不小心露了马脚,让人知道了,那就会很麻烦。   若是妓子对他不忠心,故意把他收集消息的事情告诉众多客人,那对柳无宣来说也是庄极为麻烦的事情。所以在怡香院收集消息的妓子,要么就是对他十分忠心,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替东家行那探人口风,收集消息的事情。   我也到了这怡香院多年,才逐渐知道了这些事情,柳无宣也是近日才找的我替他收集消息的。”   “可是二姐,端王府守卫众多,戒备森严,柳无宣就算是这怡香院的东家,也不过是个情报机构的主子,他是怎么从端王府把我弄来的。”林幼瑶问道。   林书瑶答道:“具体怎么把你救出来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听他说起过,把你从端王府救出来之后,他多年以来,通过慢慢积聚才了解到的端王府布防情况,都没有用了。”   林幼瑶点点头,一个大活人生生的从王府里被救了出来,可不是踩痛了人家的尾巴吗?王府的布防自然会换的。   “二姐,那你万事可得小心小,不要让人看出了端倪来。”林幼瑶道。   “这个自然不会的。”林书瑶道。   林幼瑶垂了小脑袋,道:“说来还是我害了姐姐,让二姐担上这收集情报的事情。”   “傻丫头,二姐本来就被困在这怡香院中,不过是顺手多做一件事罢了。能换来我们姐妹团聚,换来你平平安安的,还不是值了。”林书瑶道。   林幼瑶嗫嗫道:“二姐……”   “现在你都知道了吧,不要再疑神疑鬼的了,好好呆在院子里,就是了。你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别的自有二姐为你担着。”   “恩。”林幼瑶乖巧的点点头。   于是乎,林幼瑶就在这怡香院的如雪阁中安心住了下来。   林书瑶对她照顾的极为周到,吃的穿的都紧着好的给她,又派了丫鬟杏儿专门伺候她,她在如雪阁里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倒真的像是闺阁中的小姐一般。她白天在屋子里看看书,或是在院子里逛逛,傍晚酉时,准时躲回自己的屋子。   这日子过得安逸舒适,只是偶尔觉得有些无聊。   她思量着等再过一阵子,就从如雪阁的后门出去,到京城的街市上逛逛,她穿越来这楚国已经好几个月了,却一次街都没有上过。   只要再等一阵子就可以了,那个时候,端王府对她的追捕就会慢慢松懈下来,她毕竟只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   端王府里的人很快就会把她这个小丫鬟忘了的,花人力物力财力来寻她抓她也是浪费。   至于世子殿下,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平日里那么忙,哪有空老惦念着抓一个跑了的丫鬟,更何况府里的丫鬟那么多,他见过的美人儿更是不计其数,他应该很快就把自己给忘了。   他与她之间那一段曾经的情愫,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淡,最终归于消散吧。   林幼瑶离开端王府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个月了,端王府中惦记她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林幼瑶从端王府失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地传遍整个王府。   世子殿下收通房丫鬟已是王府的新鲜事儿了;通房丫鬟要逃跑更是稀罕;逃跑的丫鬟追抓回来之后,最终还是消失不见了,更是让人惊掉下巴的离奇事儿了。饶是王府对下人们管的再严,几天的时间,这消息也传遍整个王府了。   画眉此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每天在自己屋子里,默颂经文,祈祷佛祖保佑林幼瑶平安。   米妈妈平日里从不关心王府的琐事,但是有一天送饭的妈妈却是忍不住跟米妈妈八卦了林幼瑶的事情。   观世院里,凝珞和怜珍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至于那一人……   夜里,穆景瑜独自一人呆在卧房之中,他觉得这偌大的卧房有些清冷。他慢慢踱着步,走到卧房与小间隔断的帘子下面,朝外面的小间看了看,小间的家什摆设依旧没有撤掉。   他每次步入卧房,都要经过这小间,经过这小间,就会想起幼瑶。有时他也很想找人把这小间的摆设通通都撤掉,也免得他心烦,但是不知为什么终究是没有下了这个令。   若是幼瑶还在的话,穆景瑜在卧房中踱了两步,躺回了床上。   ------题外话------   自古青楼出英雄,新章节准时送到。评论区好冷清咯,主子们冒个泡呗。~   ☆、第52章 用爬床来藏拙?   穆景瑜心道:若是幼瑶还在的话,应该已经是他的通房丫鬟了。在他每日回卧房的时候,她应该俏生生的站在他的身边,伺候他更衣、洗漱,甜甜的唤他一声“殿下”。在情动之时,他也可以拥她入怀,然后将整个卧房染成一片旖旎春色。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在他耳边响起,已是清晨了,他又是一夜浅眠。   穆景瑜在朦胧睡意中醒来,他唤来了阿思,晨起洗漱,一如以往的每一日。   洗漱完毕,他便去上朝。还朝之后,他回了观世院,走到书房。   书房门口没了那俏丽的身影向他行礼问安,他有些不习惯。   在林幼瑶来书房当差之前,他的书房是一向不设丫鬟的。这几年的习惯,倒是一下子被林幼瑶在的那几个月颠覆了。如今,这书房也是空落落的,门口不再有那行礼问安的身影,博古架边的小桌上也不见了那个表情丰富的小脸。   丫鬟巧琳给他送来来了茶杯和一壶泡好的龙井,茶壶置于暖炉上温着。   穆景瑜挥挥手,让巧琳退下,随后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修长的五指抚上天青釉瓷杯的杯壁,轻轻端起茶杯,低下头,嗅着茶香,吹着茶末,却不没有啜上一口。   如墨幽深的眼眸看着茶杯里浮起沉下的嫩芽,心思回转。   他突然想起来,在林幼瑶回观世院当个书房丫鬟之前,曾经在东厢房脱了衣服躺在他休息的塌上。被他发现之后,叫人把她丢了出去。   这爬床,不就想做通房丫鬟,为什么后来自己真的允了她进内院,她又要逃跑呢?   穆景瑜放下茶杯,回忆起来,在幼瑶离开观世院在林子里当差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见过她几次的,不过似乎那个时候,她分明对自己没有半点情意,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中毒倒在林子里的时候,幼瑶分明是不想救自己的,要不是自己拿出王府令牌,说不定自己死了,她也不会管的。   没有情意的时候,想爬床,有了情意,却想跑。这个……   她在爬床之前和之后,又是判若两人。之前,每日浓妆艳抹的,让他看着就难受,看她脱了衣服躺在自己榻上,他心里真是厌恶的很。可是从那以后,幼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地的。   难道说,之前她是在藏拙?故意让自己厌恶的,用脱了衣服爬床来藏拙?   真的起了作用,她在林子里扫地,那悠然自得的样子,怕还真是随了她的意了。   林相啊林相,你到底教导出了怎么样个女儿啊。   林相,他活着的时候,自己还只有十四五岁,不过他已经知道林相这个长着美鬃,眼睛迥然有神的长辈是大楚的股肱栋梁,心有纵横谋略,惊才艳艳。自己常见到他教导太子的学业功课,常常出入东宫。前太子妃,说起来还是他的堂嫂,端庄大气,明艳聪慧。   幼瑶是林相的幺女,这么个聪慧可爱的女儿,小时候一定是极得父母宠爱的。十岁的时候,家破人亡,她就进了端王府观世院。他当时让她做个一等丫鬟实在看在太子的份儿。这么多年林幼瑶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他觉得自己原来根本没有明白过这个比他小五岁的丫鬟。   穆景瑜端坐于书案之前,打开宣纸,提起笔,画了一副画,正是伊人浅浅行着福礼的模样,姿势说不上标准,看着还有些别扭,但是身姿却是说不出的柔美娇俏,一双美目秋波流转,盈盈动人,闪着些许狡黠的意味。   画完之后,穆景瑜心里也是惊讶,这大半个月,自己竟然还能将她的模样记得那么清晰,她的模样已经刻到自己心里了吗?   “殿下。”阿思在书房门口轻唤了一声。   “恩?”穆景瑜抬了头。   “殿下,全伯在门口,要见您。”阿思道。   穆景瑜眉眼一跳,全伯要见自己,莫非是有幼瑶的消息,他呼出一口浊气道:   “让他进来。”   语气之中有一丝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急促。   全伯恭恭敬敬的走到穆景瑜书案前,手里捧着一本册子。   “殿下,这是您弱冠之礼所用仪仗的清单和账目,王妃找人送到了观世院。”全伯捧着小册子说道。   穆景瑜握着瓷杯的手顿了一顿,他点点头道:“那还有别的事吗?”   “有的。”全伯应道。   “还有什么?”穆景瑜颤了颤睫毛道。   “还有,殿下上次下令查的楚堤上出现的老妪,现在已经有结果了。”全伯应道。   “还有呢?”穆景瑜接着问道。   “殿下,没有旁的事了。”全伯应道,一边向穆景瑜偷偷瞄了一眼,心中狐疑道,殿下眼中那抹失望之色,是从哪里来的?   穆景瑜沉吟了几息,最后说道:“全伯,大半个月前,失踪的丫鬟幼瑶,可有什么消息吗?”   全伯心中一跳,殿下喜欢那丫鬟他是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想收入房中,没想到那丫鬟已经不见了大半月了,殿下竟然还惦记着。   ☆、温柔而香艳(连煜番外)(推荐加更)   东方泛白,天色微明。   穆连煜在听香小筑的芙蓉帐里,醒了过来。   听香小筑是京城里最大的妓院—怡香院里的一幢小楼,小楼的主人花名叫真娘,就是现在睡在穆连煜身边的女人。   穆连煜拉开被子的一侧,站了起来,身上未着寸缕。他的皮肤较为白皙,白皙中透着浅蜜色,身上没有一丝儿赘肉,肌肉曲线虽不明显,却也有着年轻男子饱满的张力。   他拿起身边的亵裤和中衣,自顾自的穿了起来。亵裤刚刚套到一半,腰胯的部位忽然被一双柔弱无骨的女子玉臂圈了起来。   一回头,他看到真娘半躺在床上,双手环着自己的腰。   昨夜,他同真娘在暖帐里缠绵了许久。   他是喜欢真娘的。   真娘平日里,白天的时候,总是温婉娴静的模样,看向他的目光总是柔柔的,暖暖的,像冬日里晴天的阳光一般。见到他,不像别的女子,不是妖妖娆娆的勾引,就是畏畏缩缩的害怕。   他生母早亡,由皇后抚养成人。但到底不是亲生的,皇后多了几分国母的端庄威仪,少了几分慈母的温柔。而真娘给他的感觉,却是像一个小妻子般的温暖柔和。   而到了夜里,真娘却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也许是因为这怡香院里自有一套训练妓子的方法,会教导妓子怎么伺候恩客。真娘在床上也是大胆妖娆,让他欲罢不能。   他喜欢她白日的温柔,也喜欢她夜里的放荡。   此时的真娘,头发因为刚刚睡醒而有些散乱,昨夜激烈环好的痕迹还残留在脖颈间,这幅模样显出几分慵懒和妩媚,湿漉漉的大眼望向穆景瑜,带着爱恋和不舍。   “殿下,这是要走了么?”真娘的声音软糯婉转。   “怎么了?”穆连煜的一边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舍我走吗?”   “自然是不舍得。”真娘道。   “美人儿,乖。”真娘的娇嗔显然让穆连煜很是受用。他附身香了香半躺在卧榻上的真娘,伸手探入了盖在真娘身上的锦被。   真娘身子骤然一紧,随后又放松了下来,任那大手肆意在自己女人家娇贵之处,隐秘之处随意把玩。   一直到真娘脸上因为娇羞和春情泛出红晕和春潮,穆连煜才收了手。   “我得空再来看你。”穆连煜抽回手自顾自穿戴整齐。   “殿下,什么时候再来?”真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穆连煜笑着一摇头:“我空了就来。”对于女人,承诺他从来不想给,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对于女人,这样殷殷的期盼着他,他很受用这样的感觉。他喜欢现在的状态,以他的身份,这也是他该享有的,不是吗?   临走之前,他又亲了亲她的耳垂:“乖。”   穆连煜走后,真娘愣愣的看着门口,看了许久。   恩客,恩客,便是只有恩,没有情。   曾经有人跟她说过,在这风月场了,男人和女人不过都是一场戏罢了,男人就算一时喜欢你,那也是当不得真的。所以,在风月场里女人,虚与委蛇也就罢了,是万万动不得真情。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小心动了呢?   ------题外话------   这一段是之前就写好了的,本来准备在文文后期再拿出来的,但是今天编辑给了推荐,所以就先拿出来作为加更。希望这段番外可以让穆连煜的形象更丰满一些。   看在菠萝饭这么用心的份上,把文文加入书架吧。   ☆、第53章 让人怀念的触感   林幼瑶被带走的那天,全伯一念之间,出动了王府的护卫去抓林幼瑶,却并没有惊动京城的衙役捕快,这也是得到穆景瑜首肯的。   王府的护卫武艺高,打斗起来,自然比衙役捕快们厉害多了,但是术业有专攻,这追踪逃奴的活儿,却是比不过天天都是干些追踪缉拿的衙役捕快的。更何况,谁又能想得到,这王府的丫鬟,竟然会躲在京城最大的妓院里呢?   “殿下,没有消息。”全伯道。   “恩,”穆景瑜默了一默,收敛了眼中神色:“先讲讲那老妪的事情。”   “殿下,我们的人去了紫山堤的民夫家寻访,这紫山堤在筑高时,确实有两个民夫被卷到楚江里去了。但是这两个民夫,一个的母亲已经在多年前就死了,另一个的母亲瘫痪在床,常年动弹不得,俱是不可能拦住殿下的仪驾。”全伯道。   穆景瑜啜了口茶:“接着说。”   “几经辗转,我们的人终于找到了拦住殿下仪驾的老妪。这老妪也是一个紫山堤民夫的母亲。但是这对母子,”全伯顿了顿,“这对母子在殿下落水那日,已双双死于家中。他们早已不在人世。哦,对了,这对母子的尸首还是被他们的邻居发现的。”   “恩。知道了。”穆景瑜靠在椅背上,闭了眼,少时他睁了眼,眼眸冷冽无比:“看来这王府,这观世院也不是铁打般结实了。”   全伯一怔:“殿下是说,咱们府中有人做内应?”   穆景瑜不语,向全伯手中的册子指了指:“拿过来,你手中的册子。”   “是。”全伯双手捧着册子,端到了穆景瑜的书案上,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半弓着身子,立在一旁,静静候着。   穆景瑜一手握住书脊,一手随意番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点在内页的角上。   “玉辇一架;拂尘、金炉、香盒各二个;手执大刀的、手执弓矢的护卫各三十人,手执荷殳戟的各四人,执净鞭者四人;华盖二十八个;执扇七十二个;骑兵卫士五十人,有骑马的卫士两百人,……”   穆景瑜看着这账目,眉头渐渐锁了起来,他心中一动,道:   “全伯,查一查王妃最近的银钱往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殿下是说,银两有问题吗?”   “银两有问题是一定的,王妃在银两上做手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她只是为儿子谋点家业,留着以后分了家可以用,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随了她。”穆景瑜道。   水至清则无鱼,这王府的庶务,还要靠王妃来打理,必要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留有余地。   “不过这次冠礼事关重大,不容有差,而且也颇费银两,这账册有些不对劲。你去查一查,不要惊动王妃。”   “是,殿下。”全伯应道。   “册子,先放在我这里,你先退下。”   ~   端王府,王妃的逸凤院内。   “娘,这些是咱们好不容易从大哥弱冠仪仗的花销中扣下的银子,你怎么又将银子对成票号,送给那二皇子,这些可都是我们端王府的。”穆景郎眼神恨恨,语气不善。   “你这傻孩子,”端王妃朝穆景郎瞥了一眼,恨铁不成钢,“这确实是端王府的,但是端王府的世子却不是你,而是你大哥。只有你大哥才是将来的端王。现如今,你还是端王府里一个闲散的公子哥儿,等你爹娘都薨了,你大哥就是端王,你就只能离开端王府,到时候啊,你又能分得多少财物?”   穆景郎眼转一转,嘻嘻笑道:“娘你说的对,这些银子虽然是端王府的,却不是我的,而是大哥的。咱们把这些银子给二皇子,让二皇子拿了银子帮我们除了大哥,相当于拿了大哥的银子,除去大哥。”   端王妃浅笑道:“只要你大哥不在,端王府的银子都是你的。别说是银两了,端王府库房里好东西多着。”   ~~~   离开端王府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林幼瑶越来越适应如雪阁的日子了。   只是思念偶有来袭,临走那一日,唇间浅浅相触的触感,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他清冽的眼眸温柔含情的样子,偶尔想起来,林幼瑶的心跳还会加快几许。   时间是一杯包治百病的白开水,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个多月了,够久了吧,林幼瑶心道,她应该可以出去遛达了吧。   这么想着,她跑到林书瑶的卧房里。   “二姐,二姐。”林幼瑶一进门就喊了起来。   林书瑶正拿着一本,半躺在贵妃塌上,可是脸上却不是平日的娴雅温婉,而是一脸的愁容。林书瑶虽然手里拿着书,目光却是没有聚焦的,而是涣散的发着呆,许久也没有翻上一页。   “二姐,你怎么了?”   林幼瑶一见林书瑶这个样子,倒是没有心思提她要出去玩的事情。   ☆、第54章 他,成年了(上)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幼瑶问道。   林书瑶这几日已经跟林幼瑶无话不谈,自己又着实想找人说道说道,便也不隐瞒,跟林幼瑶说了起来:   “我是在发愁几日后的歌舞宴?”   “歌舞宴,这是什么?”林幼瑶问道。   于是乎,林书瑶给林幼瑶仔仔细细讲了她此刻正在忧心的歌舞宴。   这怡香院是京城最大最高档的风月场所,整个怡香院内檐牙飞翘,楼阁众多,其中有许多独立的院子,有大有小。   如雪阁就是其中一套小院。   只有顶级的清官才有资格独立拥有一套院子,还有丫鬟伺候。而其他的一些妓子一般都是共住一幢楼。   怡香楼最大的一幢楼叫千金楼,千金楼中有一间大厅,叫宝珠厅,这巨大的宝珠厅可容纳几百人。   每月月圆之夜,宝珠厅中,就会举行歌舞宴。上台表演的就是怡香院中的顶级清官,这十几个清官会一个接一个轮番上台表演。   这些顶级清官平日里难得一见,歌舞宴中却是一个一个或歌或舞,或弹或唱,拿出看家本领给众人欣赏。所以每当月圆之夜,宝珠厅举行歌舞宴时,厅内便是座无虚席。当然要进这宝珠厅看歌舞宴,要花费的银子自然也是不少的。   这些清官之所以会拿出看家本领来取悦看官,也是有原因。   因为清官是有身价的,有人肯出钱,有人肯捧,清官才能做清官。如果没有人肯出钱,就没有价值了,清官很可能会沦为出卖身子的普通妓子了。   每一位清官表演好之后,会有一场拍卖。   当然拍卖的不是清官的身子,而只是与清官相会而已,对,就是和清官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价高者得。   林书瑶参加这歌舞宴已经有几十次了,她琴艺高,嗓音也好听,再加上娴雅恬静的气质和浓浓的书卷之气,在怡香院里有很多贵人相捧,用林幼瑶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粉丝众多。   但是总是一个套路,难免让人产生审美疲劳,林书瑶觉得自己已是黔驴技穷了。   这歌舞宴还有几天就要举行了,她还没有什么好点子呢。   “原来如此,”林幼瑶道,“看来这歌舞宴真是很重要的。二姐,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林幼瑶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坐到书案之前,她单手托着香腮,脑子里倒是有一首可用的词,但是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盗用前世所学的诗词来欺负古人,是不是有些无耻呢?   她挠了挠头皮,想了想,一想到,在她前世,有一种网络小说的,许多人看盗版的,都看的不亦乐乎,也觉得没什么,林幼瑶就释然了。   既然来了,不盗用一下前世所学的诗词,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一介穿越人士的身份。   于是乎,她抓握起毛笔,刷刷刷写了起来。为什么要用抓握,因为她不会用毛笔字。在她前世的现代,办公写字都靠电脑打字,连钢笔字都许久没有写了,更别说是毛笔了。   字什么的就不要讲究了,赶快写吧。   一首水调歌头,落笔而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当林幼瑶拿着这首词给林书瑶看的时候,林书瑶眼中满是惊喜:   “幼瑶,有你这词,这歌舞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这词写的已经堪比当年爹爹的水准,不是,甚至比爹写的还要更有意境。”   林幼瑶赧然道:“二姐,这不是我写的,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哪本书?”林书瑶嗔道:“这如雪阁的书,我全都看过,在闺阁中时,你看的那些书,哪本我没看过?在端王府更不可能了,你一个小丫鬟,哪来那么多书看?”   林幼瑶一噎,喃喃道:“我在端王府做过书房丫鬟,在书房里看到过。”   林书瑶道:“那是哪本书,叫什么名,作者是谁?你二姐呀别的本事没有,书却是看了很多,你可诓骗不了我。”   林幼瑶无话可说,心中直道二姐威武。她心中正腹诽中,却听林书瑶又道:   “就是你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小时候,你好歹也练了几年字的。等二姐忙完了这歌舞宴,要好好教你写字。”   “哦。”林幼瑶老实的点点头。   随后,她又道:“二姐,这歌舞宴咱们还需要准备些道具呢有些还要定制。不如那个,不如,我明日去街市买些需要的东西吧。”   林幼瑶说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林书瑶展颜一笑道:“我本就打算这两人,让杏儿陪着你上街看看。你呀,都那么大了,还改不了这皮猴的性子。”   林幼瑶笑眯眯。   第二日,林幼瑶带着杏儿从如雪阁的后门出去,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径,就到了怡香院的后门。   林幼瑶同杏儿一起出了这后门。   “杏儿,咱们先去一次木工铺子吧。”林幼瑶道。   “三小姐,木工铺子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家,我们去木工铺子干嘛呢?”杏儿道。   “定制物件。”林幼瑶道。   随后,林幼瑶和杏儿一起,去了木工铺子,定制了林书瑶歌舞宴需要的东西。随后她们又去了附近的铺子,定了一些月白色的细纱。   东西定好,该办的事情办完,林幼瑶说道:“难得出来一次,杏儿,我们去中常街逛逛吧。”   “好啊,三小姐,反正中常街离这儿也不远,我带小姐去吧。”杏儿点头道。   林幼瑶跟着杏儿走到了中常街,却见街的中央一个人也没有。   所有的行人都挤挤挨挨的站在街的两边,马车也不在路上行驶,而是一辆接着一辆停靠在路边。   真是奇怪,怎么封路了?   ☆、第54章 他,成年了(下)   林幼瑶左右张望,心中狐疑。   “大娘,这街上的人怎么都站在两边呀?这马车也不在路当中行驶,怎么回事儿啊?”林幼瑶在路边,找了一个五十来岁,面相颇为和善的婆子问了起来。   “姑娘,现在可不能往路当中走啊。”那婆子说道。   “为什么呀?”林幼瑶歪着脑袋问道。   那婆子见林幼瑶面容娇好,十分讨喜,就好心给林幼瑶解释起来:   “姑娘,今天中常街是不能走到路当中的,更不能穿街而过。因为呀,今天是端王世子殿下的弱冠之礼。过一会儿呀,世子殿下的仪仗就要从这里经过了,可是万万冲撞不得的。”   那婆子细细说道:“端王世子殿下的仪仗会从端王府通过这中常街,一路走到京城皇宫东边的天坛和太庙。姑娘,你也躲远,躲在路边的人群里总是不会错的。”   弱冠之礼,二十周岁生日了。   稳了稳心神,林幼瑶道:“谢谢大娘。”   “姑娘,不客气的。”那婆子慈眉善目的应了一句。   林幼瑶嘴角露出个苦笑来,他的一切已经跟她都没有关系,心脏却是在不经意间缩了一缩。   “啪,啪,啪,啪”连着四声巨大的鞭响传来,路边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林幼瑶朝中常街的西边儿看去,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手执静鞭的侍卫,俱是相貌堂堂,身躯禀禀。这四个执鞭者,一路用力甩着鞭子,整个中常街上,都可以听到震天响的鞭声。   接下来便是开路的侍卫,有手里拿着大刀的,有身上背着弓箭的,有手里拿着戟,分为四列向前迈进。看上去,这些列队的侍卫成百上千个之多,每个都是身材高大,眉清目秀。   跟在侍卫后面的,是一队礼马骑兵。高头大马,长鬃飞扬。   骑兵之后,是两列宫装美人,每个美人手里托着托盘,托盘里摆着金炉和香盒。   跟着是旗帜的队伍。旗帜有四五种不同的颜色,上面画着林幼瑶看不懂的图案。   这些队伍走完,一柄巨大的九曲华冠进入眼帘。   “看,那是世子殿下的玉撵。”林幼瑶身边有人小声说道。   林幼瑶抬头望去,只见这华盖之后,是一架她前所未见的华丽车撵,车壁上雕工繁复,装饰华美。   车撵之前,珠帘垂下,遮住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见到里面的身影,风姿伟岸,是身着世子冠服的穆景瑜。   玉撵之后,还有执扇的队列,和配剑的侍卫。   队伍渐行渐远,终于,林幼瑶再也看不到那尊贵的玉撵和熟悉的身影。   她却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弱冠之礼,会是怎样的隆重而庄严。   开宗祠,祭太庙,加冠,成人。   告诉这天,告诉这地,告诉三界神明,告诉列祖列宗,楚国皇室穆姓一族,有一大好男儿,于今日成人,从此肩负责任,光宗耀祖,繁衍后嗣,顶天立地,英姿勃勃。   林幼瑶垂了眸,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她和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题外话------   景瑜成年了,他和幼瑶马上就要见面了。   ☆、第55章 殿下逛青楼   兴致勃勃的出门,却是意兴阑珊的回了如雪阁。   林书瑶见林幼瑶闷闷不乐的样子,疑惑道:“难得出一趟门,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   “小姐,今天端王世子仪仗经过中常街,行人只能挤在两边,走都走不动,所以三小姐,这街呀,是没有逛成。”杏儿道。   “哦,呵呵。”林书瑶安慰道:“那下次再去逛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书瑶想着林幼瑶自从入了端王府当丫鬟,估计就没有能出过王府,好不容易离开了端王府,到了如雪阁,熬到现在,能出去逛街了,结果还是碰到封路,想来是挺郁闷,就好声好气的安慰她了几句。   “二姐,我走的有些累了,”林幼瑶道,“我要回房睡一会儿。”   林幼瑶回了自己卧房。   “小姐,我也告退了。”杏儿道。   杏儿退了开去,趁着林幼瑶去卧房中睡觉的当口,出了如雪阁,走到了怡香院的一处亭子下。   “杏儿,墨娘这次歌舞宴,准备了什么歌舞,可有什么新鲜的点子吗?”一个身段妖娆,长相美艳的女子站在杏儿的身边问道。   这女子名叫红袖,也是这怡香院的高级妓子,顶级清官,将在怡香院的歌舞宴上跟林书瑶同台表演。   “小姐好像是得了一首词,开头是明月几时有,然后又定了些细纱木工之类的好像是用来布置舞台的。”杏儿小声说道。   “墨娘每次歌舞宴不是诗就是词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用细纱布置舞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木工倒是没听说过,是什么样的木工?”那妖艳女子问道。   杏儿低头想了想,道:“不知道,就是样子看着挺奇怪的。哦,对了,这词也好,细纱木工也好,都是三小姐想出来的。”   “三小姐是谁?”那妖媚女子道。   “是墨娘的妹妹,最近被接到了如雪阁,由墨娘照顾着,大概十五岁的样子。”杏儿道。   “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想出什么点子?想来这墨娘已是疾病乱投医了。”那女子道,“有什么消息,再找机会告诉我。”   ~~~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日子就到了月圆之夜,怡香院举行歌舞宴的日子了。   这日傍晚穆景瑜依旧雷打不动的去了书房。   “殿下,三殿下来了。”从书房门外传来阿思的声音。   “知道了,请他进来。”穆景瑜说着,把画好的画卷了起来收好。   “景瑜,窝在书房里干嘛呢。”穆连煜大大咧咧跨进了书房。   “看书。”穆景瑜淡淡道。   “看什么书啊?跟我一起去怡香院看歌舞宴吧。”穆连煜道。   “不去,我不喜欢的,你知道的。”穆景瑜眼眸都没有抬起,随意的说道。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子莺莺燕燕的,我在二楼是有雅间的,不仅看歌舞看的清楚,而且绝对不会有别人打扰你的。”穆连煜道。   “我没有什么兴致。”穆景瑜道。   “会有很多有名的妓子出来歌舞,就当是是散散心,听听曲子也好。”穆连煜道。   “我不通音律。”穆景瑜道。   穆连煜一窒,这倒也是,自己这个好友兼兄弟,才能卓著,就是五音不全,于音律一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当年,穆连煜和穆景瑜一起学音律的时候,穆连煜已经全学会了,穆景瑜还没有明白过来,人无完人呐。   这一时说的,穆连煜都没有好说的,看来晚上只有他自己一人去了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穆连煜想了想,又不甘心的试探道:   “不通音律?诗词你总喜欢吧。这怡香院为了吸引人去看那歌舞,放出了几句词来,你听听,明月几时有,把酒忘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怎么样?你不想知道下面是什么吗?”   穆景瑜眼眸顿时一缩,清冽的眼里闪过讶异,心中似乎被撞了一下。   这词他听过的,是那日幼瑶对酒当歌在月下吟的。   这怡香楼的歌舞,为什么会用这首词?跟幼瑶又有什么关系?   “好。”穆景瑜点了点。   “你说什么?”穆连煜讶异道。   穆景瑜已经默默起身。   ~~   不一会儿,穆景瑜和穆连煜的车驾就一块到了怡香院的门前。   此时刚过酉时,怡香院的大厅里已经十分热闹,人头攒动。   京城是楚国的政治经济,是整个楚国最繁华的所在,而这怡香院便是似锦繁华之中的一个缩影,美酒诱人,美人诱人,这是一个奢靡的销金窝。往来之人不是高官显达,贵族皇亲,也是富绅豪商,文人雅士。   这怡香院的厅极大,雕廊画栋,华美至极。宽大的舞台高筑,正厅之中,置了许许多多的精美雕刻八仙桌。从这大厅的布置就可以看出,怡香院的财力。   ☆、第56章 开场   今日,是怡香院的歌舞宴会,每月才会有一次。在这歌舞宴上,会有这怡香院最顶尖的清官妓子轻歌妙舞。   虽然这些轻歌曼舞的女子都是清官,无缘一亲芳泽,但是也正因如此,才能显出这怡香院每月一次的歌舞宴,多么清雅有韵致,多么高大上。   至于男欢女爱的事情,在这怡香院大厅里坐着的众位有的是地方消遣,何必要在歌舞宴上的。   三五好友,喝着美酒,聊着天,看着这楚国第一的歌舞表演,若是愿意,也可以花钱请了美人相伴陪酒。   这怡香院歌舞宴是一位难求,就算能定到座位也是大厅的位置,雅间的位置却是极难得的。但是这对穆连煜这样的皇子而言却不是问题,他在歌舞宴自是有雅间的,雅间在二楼,位置极好,视线清楚。   “景瑜,坐吧。我说这雅间不错吧。”穆连煜把穆景瑜带到了怡香院大厅二楼的雅间。   “殿下安,这位贵人看着倒是面生,请贵人安。”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也是这怡香楼的老鸨之一。   不过这老鸨绝不是那种浓妆艳抹,走位风骚的老妓子。虽说以有三十多岁,不比年轻女子的水灵,却是成熟优雅,自称一番风韵,谈吐也颇为优雅,说话做事,八面玲珑,让人跳不错,又觉得十分舒适。   穆景瑜微微颔首。   “两位,要不要招美人儿相伴,一同看这歌舞。”老鸨子长袖善舞,招呼起两人来。   “不用,桑妈妈,”穆连煜道,“来壶好酒,泡壶好茶来就是了。绝不要让任何女子来。哦,我们自己看就是了,你也不用招呼了。”   “是,那老妇就告罪退下了。”那老鸨说道。   “去吧。”穆连煜道。   两人在雅间里坐了一会儿,丝竹音乐之声渐渐想起来了。   这怡香院的歌舞宴声势颇大,自然要等客人们都到了,造足了势才开始。但是也不能让客人们等久,在台下坐的哪个人不是一方人物,怡香楼也得罪不起,所以在客人们都到齐了又恰巧等了一小会儿的时候开始是最好不过了。   这开场的曲子是欢愉轻快的曲调。随着这曲调响起,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齐齐舞动起来。   这十几个女子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俱是体态轻盈,身姿绰约,朱唇皓齿,星眼晕眉。她们的动作也整齐划一,细嫩的藕臂在空中画圈,十几个女子长袖飘带同时飘起如同一片流云一般,纤细柔软的腰肢随着欢快的曲子弯下摆动。   音乐渐渐轻了,这十几个女子才踩着轻轻的步子退下台去。   台下一片叫好声。   这只是刚刚歌舞宴开始的热身罢了。   真正的歌舞才即将开始,接下来便是由这怡香楼的十几个顶级清官一一上台歌舞。   看这形式像是林幼瑶前世的联欢晚会一般。不过青楼毕竟是青楼,每个妓子唱完、舞完之后,是要进行拍卖的。拍卖的是同清官一会的机会,就是和清官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这个拍卖价格对清官而言很重要,这个价格就是身价决定了她在下个月的身价,决定了她的生活品质。如果不幸没有人出价的话,这清官很可能不能再维持清官的身份,而沦为出卖身体的妓子。   正式的表演即将开始,林幼瑶却是乖乖呆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林书瑶在去千金楼宝珠厅之前,对林幼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乱跑。这如雪阁虽说位处怡香院的僻静之处,但是今天毕竟是月圆的歌舞宴之夜,人来人往,十分杂乱。   为了以防万一,安全起见,林书瑶还是嘱咐林幼瑶不要乱跑,林幼瑶见姐姐说的那么严肃,就也点头应了下来。   歌舞宴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上场的女子,名叫双双,大约十七、八岁。这双双肤白无瑕,眼若秋水含情般动人,鼻子翘挺,嘴唇红润。她的面前摆了一张琴,青葱般的手指轻轻一拨,涓涓流水般的音律散了开了。   曲调婉转缠绵,听的人都要化了,如同这名叫双双的女子一般,柔情似水,缠缠绵绵。这双双一点儿也不像风尘中的人,反倒像闺阁中的小姐,细细诉说着对爱人绵绵情意,听的让百炼钢也要成了绕指柔。   “红颜每多薄命,公子多情,怜悯歌衫带泪痕,痴心热爱红伶。同游诉衷情,空嗟身世泪零,怜爱轻拭泪痕,语慰娉婷。   男儿每飘零,芳心安慰莫明,愿双偕老白头,永远不负柔情。”   一曲结束,叫好一片,掌声雷动。   表演完之后,就是竞价了,一番竞价下来,与双双一会,需得银子两百两。   负责歌舞宴的老鸨子桑妈妈,喜得眉开眼笑,开门红是什么意思,这就叫开门红,第一个上场的清官,就拍得了那么高的价格。   ☆、第57章 悬空而坐   第二个上场的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儿。   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美人儿,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樱唇,一样的柳腰,一样的长腿,胖瘦高矮都是一样,连浅浅笑起来的酒窝都如出一辙。她们的表演还未开始,台下已经轰动了起来。   富贵到一定程度的男人,都喜欢稀罕物,美人也是一样,单个的美人不够看,成双的才稀罕。   两楼雅室之内,连见惯美人的穆连煜也是一副看稀奇的模样。   只有穆景瑜面色清冷,手随意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眉角带着霜色,目光透着心不在焉的情绪。   他的心思全不在台上的美人,哪怕是那美人是难得一见的双生子。他只是有些着急,这一个接一个的表演下去,他还得能多久才能听到那一首词,看看能不能从这词里找到他想念之人的消息。   这对双生儿大的叫盈盈,小的叫甜甜。她们的表演开始了。   盈盈跳舞,甜甜唱曲。盈盈的舞,跳的婀娜多姿;甜甜的曲,唱的清润甜美。这一歌一舞,配合的竟然是天衣无缝。台下之人俱是目不转睛,怕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歌舞结束,这竞拍之价,竟然有四百两。   京城普通小康之家,一年的开销不过二十两。而与这双生美人儿与近处会一会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十几年的开销了。   歌舞宴越来越热。   第三个上场的女子就是红袖。   今日红袖穿着一件宽大的软袍。软袍领口开的大,若隐若现的可见胸前的白皙沟堑。她的头发并未梳起扎成发髻,而是散开着的,只是用一根发簪挽起,真是慵懒妖媚之极。   她在台上走了几步,走到台中间,步态妖娆,腰肢芊摆,一步一扭腰,一步一摆臀,端的是风情万种。   再仔细看她的五官,媚眼如丝,小嘴微翘,宜喜宜嗔。   随着曲调,这女子翩翩舞了起来,她的舞姿颇不寻常。这不是寻常的舞蹈,而是在舞蹈中加了些许西域风情,让细腰、丰臀在乐曲中扭摆起来。   这舞却不是单纯的西域舞蹈,只是用了一些西域舞蹈的元素,所欲身段扭摆起来,不像西域舞蹈那么直白,但是却欲拒还迎的风情,却是更加撩人。   穆连煜坐在雅间眯着眼睛欣赏。   穆景瑜淡漠看着,眼中依旧是清冷一片,似乎眼前不是撩人的美人,而是一棵普通的花草。   这种妖艳的女子,他想要的话,多的是扑自荐枕席的,至于他这样特地跑过来看嘛。过于妖艳的女子,他一向不喜的。   他喜欢的人儿也是媚的,但是毫不做作,如山中的精灵般灵动清纯,媚的娇俏动人。   红袖的身价被拍卖到了五百两。   果然,大部分男人都还是喜欢这个调调。   就在此时,本已灯火通明的大厅忽然暗了下来,只余几盏灯发着微弱的光隐隐绰绰。   一阵流水般的琵琶声传来,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着音乐声,台上灯光渐渐明亮起来了。只见台上飘下几幅月白色的细纱。细纱后,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她如天上仙子,月下嫦娥一般,隐隐绰绰,让人看不真切。只能透过细纱隐约可见这白衣女子抱着琵琶,梳着高耸的飞天髻,就如画中的仙子一般。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这白衣仙子抱着琵琶缓缓坐了下来。   “嘶……”台下有人惊了起来。   “悬空而坐。”有人惊道。   “真的是仙子吗?”   台上虽然有薄雾般的细纱,但是也可以清楚的看出台上是没有椅子的,这白衣女子就这么悬空坐了下来,手里还抱着琵琶。   这白衣女子便是林书瑶,这悬空而坐,就是林幼瑶根据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节目弄出来的。   林幼瑶前世在CCVV电视台,一年一度的《难忘今宵》联欢晚会上看到,舞蹈者就是这么悬空坐着的,造成了一时轰动。林幼瑶也是一时好奇,上网查了一下这悬空而坐是怎么弄出来的。   其实原理很简单,说出来大家都明白,就是在裙子里装了个简易支架,人侧过来,腿拨动一下,就变成个可以在裙子底下变成个简易椅子。   那日林幼瑶出门去木工铺子定制的就是这个支架。这个支架做起来也不是很难,定好支架过了几天之后,林书瑶就叫了人把支架取回如雪阁,一试之后,就发现效果非常好。   不过不明就里的观众就会觉得很神奇了。   “景瑜,你看,太神奇了,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穆连煜道。   穆景瑜眼中也泛起狐疑来。   白衣女子拨了一串音符之后,婉转吟唱起来。这声音清透空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穆景瑜倏地眸子一缩。   他等的就是这首词。   唱完了半阙词,全场都没有声音了。这台下坐的都是楚国上流社会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   这词是哪里来的,是谁所做的,描绘的是怎样的画面,刻画的是怎样的意境。   “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说出了多少孤寂悲凉。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继续传来。   歌声空灵飘荡,敲击着台下每个人的心灵。   是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表面在风光的背后是人生。   爱、恨、贪、嗔、痴、怨、念。   ------题外话------   小伙伴们,文文明天开始要改一下更新时间了。从中午12点50分,改到下午5点。请亲亲们继续支持菠萝饭。谢谢。   ☆、第58章 震撼全场   “此时古难全。”又道出了多少心酸无奈。   这时听曲子的众人,不再是单纯涂个乐子,这词这曲唱到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产生了心灵的共鸣和震荡。   穆连煜听了这曲子亦是动容,他母妃生份低,没有资格抚养他,他们母子一生出来就分开,之后他就被养在了皇后的身边。他是这楚国天潢贵胄的三殿下,却也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子。他从小就会察言观色,会讨父皇欢心,看着放荡不羁,谁又知道他心中那份战战兢兢。在宫中,对他最好的人是慈爱和善的太子大哥。没想到,在他十五岁那年,他最敬重的太子大哥,竟然因为谋逆之罪,惹来杀生之祸。皇子又怎样,谁能知道他心中这一曲阴晴圆缺,这一曲悲欢离合。   穆景瑜也是第一次听完整这首词。幼瑶,林家的小女儿,十岁之前,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贵女,也是丫鬟仆从成群的娇小姐,受到父母家人的千宠万宠。那个时候,你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你这样的性子应该整日都是调皮捣蛋的,一定把林相气得不行,又舍不得罚你吧。   十岁之时,一朝家变,父母双亡,阴阳两隔,亲人离散。你也从一个收到千般宠爱的娇娇女沦为一介罪奴,进了我的院子。   你在我的院子里呆了五年,五年实在不短,这五年你在我院中是怎么度过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低下头看到你,还是因为你刻意不让我看到的。   台上第一遍歌词已经唱完了,细纱纷纷散开。细纱中的美人似乎是也从云中显现出来。   这美人眉如远山横黛,眼若秋波回转,玉为肌,冰为骨。身着白色广袖收腰百褶裙,披了一件薄薄的细纱外衫,周身没有配饰。宽大的长袖随着她拨弄琵琶的手臂,轻轻摆动。头发扎了一个高耸的云髻,发髻之旁,别了一只浑圆的珍珠发簪。   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这分明是天上的仙子,月下的嫦娥,却误落风尘之中。   穆景瑜的眼睛,忽的睁大,真台上的女子,不是幼瑶,却与幼瑶有着六七分相似。   歌词又开始了第二遍,台下已经有人跟着曲子打起了节拍,有些记忆好的的人,在台下跟着吟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表演不再是台上表演,台下看,而是台上台下容为一体,音律的,词曲的,心灵的,在若大的厅中回荡。   这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一场心灵的共振。今日这一曲,将在楚国传唱下来。而这宝珠大厅的表演,也将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铭记。   林书瑶,就是现在的清官墨娘,她的拍卖开始了。   “起价一百两,价高者得。”青楼里主持拍卖的,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青衣美人儿,看着约摸二十来岁,虽不比十几岁的女孩子娇嫩,但是那成熟的风情却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无法比拟的。随着青衣女子的这句话,拍卖开始了。   “五百两。”一个沉稳男子的声音传来。   “哗~”台下引起了一片骚动,一开始拍卖,就直接出价到五百两。   在后台,之前表演过的妖艳女子红袖,眼中流露出嫉恨不忿之色。墨娘的身价又比她高了,刚才她的身价是好不容易才攀升到五百两的,没想到墨娘的身价一下子就到了五百两。就算墨娘的身价止步五百两,那她也输了。   难道说有墨娘在,她就没有出头之日吗?她那张娇好诱人的脸庞,竟然显出狰狞之色来。   墨娘的身价当然不会止步于五百两。   “六百两。”   “七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   已经拍到了一千两了。   一掷千金,只为与梦幻般的美人一会。   桑妈妈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   “一千两了,还有人出价吗?”主持拍卖的美人儿娇美的嗓音有些发颤。   “景瑜,我可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出那么高的价格,来捧个清官呐,”穆连煜翘着腿,眨着桃花眼说道:“一千两啊。”   穆景瑜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穆连煜接着说道:“不过这银子花的可真不值,为了见个美人而已,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真是个傻缺啊。”   穆景瑜还是没有说话。   倏地,他倾身,拿起穆连煜面前的牌子,轻启薄唇道:“三千两。”   整个宝珠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两楼的雅室了。   “那雅间里是谁?”有人窃窃私语小声的问道。   “那雅间好像是三殿下常定的。”有知情者回道。   “是三殿下啊,传闻这三殿下是个放荡不羁的主儿,没想到还这样一掷千金。”   “为了美人嘛,三殿下最爱美人了。”   “三殿下在怡香院的相好不是真娘吗?”   “美人儿,咱们三殿下可不会嫌多。”   “嘿嘿嘿。说的是。”   ☆、第59章 有钱就是任性   在二楼的雅间内,穆连煜看着穆景瑜发愣,桃花眼里全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景瑜,你说什么?你刚才举牌子了?”   “恩。”穆景瑜用鼻音答了句。   “恩什么啊?”穆连煜最后一个字上扬的变了调。   穆景瑜会在青楼里举牌子,举牌子,举牌子!   “连煜,我找那墨娘有话要问。”穆景瑜淡淡的说道。   “你竟然真的举牌子了。”穆连煜喃喃,眼里的不可思议去不掉。这是他认识的穆景瑜?好友兼兄弟?   “我有事找那妓子。”穆景瑜道。   “找妓子的,哪个不是有事?”穆连煜道。   “哦,对了,那你为什么要举我的牌子?”穆连煜突然反应过来,又提高了嗓音。   “景瑜,这个,那这银子……”穆连煜支支吾吾道。   “你付。”穆景瑜道。   “我哪里来这么许多银子?”穆连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我付。”穆景瑜道。   穆景瑜和穆连煜两人被引入了如雪阁时,林幼瑶已经在自己的卧房内睡觉了。无缘观看这歌舞宴,对林幼瑶而言,是有些遗憾的,不过她还是依照自己答应林书瑶的那样,待在自己的卧房中,按时睡觉。   穆景瑜二人进入了如雪阁的雅室。   雅室,就像它的名字一般布置的极为雅致。   当中放置了一张案几,旁边错落了放了几把圈椅,屋子的两侧有细纱制成的帘子,角落里放置了青竹的盆景,一方高几上放了两盘兰花,叶子从高几上垂了下来。屋内已经焚了淡淡的香,这香清澈淡雅,闻着就让人觉得放松,墙上悬了一副洛神图,另有几幅字错落的挂在墙上。   林书瑶已在雅室内候着了,见穆景瑜和穆连煜进来,便浅浅的福了一福:   “三殿下安,世子殿下安。”   美人浅福行礼,说不出的委婉动人,林书瑶自幼学习诗书礼仪,一股大家闺秀的娴雅和浓浓的书卷气归于一体,倒是让见惯各色美人的穆连煜也是眼前一亮。   穆景瑜微微颔首,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倒是穆连煜答了句:“起吧。”随后,在穆景瑜旁边坐了下来。   “墨娘,你也坐吧。”穆连煜道,他指了指身边的穆景瑜,接着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林书瑶道:“墨娘虽是风尘中的女子,对三殿下和世子殿下也早有耳闻,素闻世子殿下同三殿下较好。这世间能与三殿下并肩而行,并排而坐,又年龄相当的,除了世子殿下,还能有谁?”   “你倒是聪慧,怪不得能做出这么动人的词曲。”穆连煜眯了眯桃花眼,在林书瑶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这词是谁作的?”穆景瑜淡淡开口,周身散发着冷意。   “这词是奴家偶然得到的。”林书瑶道。   这词是她妹妹做的,她妹妹好不容易被她从人家府里弄出来,这回儿林书瑶哪能把林幼瑶供出来,只好说瞎话,希望可以敷衍了事。   “本殿是问你,这词是谁作的?”穆景瑜语气不急不缓,却透着威严,无形中给人以压力。   穆连煜听到穆景瑜这么问,心中惊讶。   他用余光瞅了一眼穆景瑜,见他清清冷冷一副问话的模样,不禁心道,你还真是来问问题啊,这个样子,哪里是来青楼吟风弄月找乐子的,分明就是逼供来的,还花了三千两银子,有钱就是任性。   林书瑶看了一眼穆景瑜,穆景瑜十分冷淡的端坐着,问话之时,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气势若是对着别人,林书瑶可能还会称赞几句,不过现在对着自己,却让她不由生出几分心慌。   “这词曲,这词曲是奴家有一日外出,遇见一位世外高人,才恩,就是这世外高人告诉奴家这词曲的。”林书瑶稳了稳心神道。   “是嘛?”穆景瑜看到林书瑶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他站了起来,在雅室里踱了两步。林书瑶不敢看穆景瑜,穆连煜的目光跟随着在雅室里踱过来踱过去的穆景瑜,眼里满是疑惑。   忽的,穆景瑜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快步走到雅室靠墙的书案前,他拿起书案上的宣纸翻了起来。   第一页宣纸上写了水调歌头这首词,只是这字写的毫无章法,不堪入目,如同孩童所写一般。穆景瑜眼眸一缩,眼前浮现出林幼瑶抓着笔写字的模样。   这第二页是场景布置的设计稿,这个没有什么特别的。   看到第三页,穆景瑜的眼眸又是一缩,这是可以让人悬空而坐的木支架的图纸。但是这图纸分明就是用焦点透视法画的。这个时代的人作画是不用焦点透视法,而穆景瑜所见过的会用这种方法画画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幼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穆景瑜心中已隐隐猜到林幼瑶应该就在这里。   他压下心头悸动,问道:“这字和画,是出自谁人之手?”   林书瑶看向穆景瑜手里拿着这几张宣纸,心中一惊,这些都是出自林幼瑶之手,她万万不能将林幼瑶的事情透露出来。   ☆、第60章 是你想撩拨就能撩拨的?   “这字,是丫鬟习字时写的。这画、这画是奴家画的,难登大雅之堂,倒是让殿下见笑了。”林书瑶道。   “恩。”穆景瑜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便不再问,放下字和画,回到座位上,沉默了下来。   “墨娘,你弹首曲子吧,”穆连煜道,“就弹刚才你在怡香院大厅里,唱的那一首曲子吧。”   “是,殿下。”林书瑶应道。   她坐到琴前,青葱般的手指一拨弦,空灵的曲调,从指间泻下。   ~~~   当夜,穆景瑜招来手下,下了令命人调查如雪阁和墨娘以及这首水调歌头的来龙去脉。同时,他也下了令,命人调查怡香院的东家柳无宣。   第二日,穆景瑜便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关于墨娘、如雪阁和那首词的。   这封信的大意是这样的:墨娘,原名林书瑶,是前丞相林相的二女儿,在林相出事之后,成了妓子,在如雪阁中当一个清官。   一个多月前,如雪阁来了一个三小姐,这三小姐是墨娘的妹妹,这词曲和悬空而坐的木支架皆出自这位三小姐之手。   穆景瑜垂了眼帘,幼瑶,我终于找到你了。诗词曲调和这机括巧妙的悬空而坐之法,都是出自你手嘛,好一个蕙质兰心的丫头。   少时,他又打开第二封信。第二封信写的是关于怡香院东家的。大体意思是这样的:   柳无宣,年二十三,是京城最富有的商人。他在京城有多处产业,除了这京城第一的青楼怡香院以外,他也是京城第一酒楼醉霄楼的东家,除此以外,他还经营这多处银楼,绸布庄等产业。柳无宣除了商人的这个身份以外,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前太子的幕僚。   前太子幕僚,穆景瑜看信看到此处,眸子猛的缩了一下。   ~~~   自此之后,穆景瑜就隔三差五的拉着穆连煜去如雪阁。   以至于,穆连煜每次去怡香院,就要先去一次如雪阁会一会墨娘,然后再去听香小筑看真娘,在真娘那里留宿。   穆连煜的风流名声俞传俞烈。正是倚红偎翠怡香院,赢得风流薄幸名。   而穆景瑜以穆连煜好友的身份,来往如雪坊,然后便回府,从不在怡香院里多留,更不会留宿。   旁人只当他是穆连煜的朋友,也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是端王世子。不过端王世子和三皇子,从小就交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陪着好友,来找清官喝喝酒说说话,也是很正常的。是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穆景瑜到如雪阁的真正目的。   每次到如雪阁见墨娘时,穆景瑜总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不怎么说话,每每开口,就是问问这水调歌头作词之人。反倒是穆连煜,怕美人被吓到,每每出口圆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   穆景瑜和穆连煜来了如雪阁几次之后,渐渐的,林书瑶就品出不对劲来了:   这端王世子哪里是来看她的,分明就是对这作诗词的人感兴趣。   林书瑶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想着想着,就似乎明白了些东西:   这诗词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林幼瑶,而林幼瑶离开林家、离开自己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她是在端王府度过的,似乎还在端王世子的书房当过差。这五年之中,倒底发生了什么?惹得端王世子这么惦记这作诗词之人。   这日晚上,林书瑶送走了穆景瑜,急急忙忙走到林幼瑶的卧房里。林幼瑶正准备上床睡觉,见自家二姐急匆匆的来找她,疑惑的问道:“二姐?有事情?”   林书瑶点点头,道:“幼瑶,二姐有话问你。你在端王府,做的什么差事?”   林幼瑶疑惑道:“二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书瑶正色道:“你老老实实告诉二姐,你和端王世子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   “二姐……”林幼瑶唤道。   “你仔仔细细告诉我。”林书瑶道。   林幼瑶略一思忖,想想自己和穆景瑜之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就把自己在端王府发生的事情和穆景瑜要收她做通房丫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书瑶。   “真是冤孽,”林书瑶幽幽叹了口气,“那你对那端王世子,是否也有情意?”   林幼瑶用手挠了挠脑袋,随即点了点头。   林书瑶叹了口气:“你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端王世子又是那样一个风姿伟岸的人物。你会动心,也是正常。哎,若是林家还在,凭你这样的人才,做他一个世子妃都是便宜他了。咱们林家的姑娘,可都是做皇后的。”   林幼瑶一愣,随即嘻嘻笑了起来,自家姐姐可真是个妹控啊:“都是做皇后的人物那可不行,皇后只有一个,那不是大姐吗?各个都是皇后,那还得了。”   林书瑶正色道:“幼瑶,不要嬉皮笑脸的。我问你。二姐把你从端王府带了出来,你可是怨姐姐?你这样回不了端王府,会不会不甘心?”   林幼瑶立刻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本来就不想做那劳什子的通房丫鬟。端王府中的不过是一段年少慕艾的情愫罢了。我还有许多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比如快乐自在的日子,比如和二姐姐姐妹团聚。日子久了,情愫应该会过去的。”时间是一杯包治百病的白开水,爱与痛,终将淡去。   林书瑶道:“哎,这样一来,你再不能留在世子身边了。二姐现在都不知道把你带出王府是对还是错?”   林幼瑶连忙说道:“自然是对的,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已经准备要逃跑了。真的,真的,我收拾了包袱,临走时还亲了他一下。不过,没逃跑成功,被抓了回去,关在柴房。然后,就在柴房里被救了,被人带到了这如雪阁来。”   林书瑶倏地真大了眼睛,道:“什么?你,你还亲了他?”   林幼瑶一时最快跟自家二姐坦白了自己的孟浪之举,这是听二姐反问,不禁老脸一红,赧然的点点头。   林书瑶道:“你真大胆,还去撩拨他。幼瑶,他一个男人,若是不愿意,你怎么近得了他的身。他分明是已经将你当做自己的人,随你的意了。”   林幼瑶道:“其实我就是想告个别而已。”   林书瑶道:“胡闹,幼瑶,哪有人这样告别的?”   林书瑶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缓缓的说道:“二姐每日里接触的人不少,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对人对事也有几分心得。素有风流之名的三殿下和世子殿下,看上去有很多的不同,但是内里却是相通的。”   “恩?姐姐,是哪里相通了。”林幼瑶道。   “三殿下看着风流,其实那些女子,有哪个能让他上心的,他放纵的只是身体罢了,这是至高的皇家子弟骨子里的傲气和对别人的不屑。世子殿下也是一样,看着是清冷高贵,不过也是皇家子弟那种傲气和睥睨众人。他们看上去行为举止截然不同,内里却是有相通之处。   世子殿下对你动了心思,你若是老老实实入了内院也就罢了,你还想逃跑。逃跑也就罢了,你跑之前,还去撩拨他性子。   这样的人,哪里是你想心动就心动,想逃跑就逃跑,想撩拨就撩拨的。”   ☆、61章 哪里是去风流,分明是去吓人(一更   “幼瑶,世子殿下若是把你放下了,那你就是如蝼蚁一般,可是看他那样子,分明是放你不下,若不得你,他岂会甘心?”林书瑶看了看林幼瑶精致娇艳的五官。   “二姐……”林幼瑶一时无言以对。忽的,她抬了眼,眼眸中闪着亮晶晶的神采,“二姐,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放下我?”   歌舞宴的第二日,林幼瑶就已经知道林书瑶被拍卖了个高价,身价不菲,但是她并不知道出价的人是穆连煜或是穆景瑜。林书瑶又从不让林幼瑶知道自己往来的客人是哪些人,更何况穆景瑜还是林幼瑶以前的主子。   在林书瑶的有心隐瞒和刻意淡化之下,林幼瑶对出价人一无所知。每日酉时,林幼瑶又都乖乖回了屋子,同穆景瑜和穆连煜总是错过,从未相见过。   现在林幼瑶听林书瑶这么一说,就觉得不对劲了,二姐怎么会知道世子殿下有没有放下自己呢?   林书瑶微微一叹,把穆景瑜和穆连煜一同来看这歌舞宴、然后花了三千两见她一面,随后又来了好几次的事情告诉了林幼瑶。   林幼瑶瞪大了眼:“还有这种事情。这是,巧合?”   林书瑶摇摇头,道:“我看着不像。”   “二姐,为什么不像?”林幼瑶道。   “世子殿下每次来如雪阁,就会问起这《水调歌头》作词之人。我看他是冲着这作词之人举牌子来见我的。你是不是在端王府吟过这首诗?”林书瑶道。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许久,突然一拍脑袋:“有一次喝了几杯酒,昏昏沉沉中,似乎是吟了几句的。不过当时只吟了几句,而且我也有些喝醉了,第二日醒来之后,就把这事情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现在仔细想来,我在王府里是吟过的,但是只吟了开头几句。”   “那就是了,这词如此精妙绝伦,以世子殿下之才,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开头几句,已经足够他记下来了。”   “二姐……,那我们怎么办?”林幼瑶垂了眼帘,心中万般滋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林书瑶摇摇头。   “二姐,殿下知道我在你这里吗?”林幼瑶抬头问道。   “恩,这个我也不确定,”林书瑶道,“我只知道他一直关心那曲《水调歌头》的作者,至于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便不知了。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你这几日呆在卧房里不要出来了,等他下次再来时,我去探探他口风再说。”   林幼瑶心里有些慌乱,她点了点头,待林书瑶离开她的卧房以后,她就浑浑噩噩的上了床,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的丫鬟杏儿见她已经上床休息,就退了出去,她偷偷的出了如雪阁,走到怡香院的一处亭子处。   “杏儿,你来了。”说话的是怡香院的另一位清官红袖。   那日在歌舞宴上,红袖的身价被拍到五百两。这身价在平时已是相当高了,但是却被林书瑶的三千两生生的比了下去。红袖一向自视甚高,心高气傲,心中有着既生红何生墨的感慨。嫉妒和不甘的心情折磨的她寝食难安。   “恩,小姐。”杏儿道。   “杏儿,你可还记得是谁救的你?”红袖道。   “杏儿自然是记得的,杏儿本来是流落街头的一个小乞丐而已,差点就要饿死,是小姐把我救了,带到这怡香院伺候小姐。”杏儿道。   “是啊,那时候,你才七、八岁呢,”红袖道,“我把你带到怡香院,你自己也争气,学了一手梳头的功夫。整个怡香院,没有谁比你手艺更好的了。”   “小姐,这都是因为您救了我一命,我才有这些造化。”杏儿道。   “你在我身边伺候了三年。五年前,墨娘初入如雪阁,身边没有丫鬟,我就把你安排到墨娘身边。五年来,我让你为我通风报信,行那细作之事。你可怪我?”红袖道。   “怎么会?”杏儿连忙摆摆手道,“我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小姐安排我做什么杏儿就做什么?”   “好,”红袖脸上显出一片狰狞之色,“那你便帮我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你就回报了我的恩情,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要你做细作之事,不再让你为我通风报信,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墨娘的如雪阁。”   “小姐……您,您要我做什么?”杏儿见红袖脸色狰狞,支支吾吾的说道。   红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说道:“将这瓶中之药,放入饭菜中。”   “小姐,您、您要害墨娘?”杏儿小声惊呼了一声。   “禁声。”红袖轻喝一声。   红袖呼了一口气,接着道:“墨娘现在正是炙手可热,而且她还……”红袖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墨娘她还有用,她还要给主子收集消息,“伤害了她,动静太大。”   “那小姐,这药?”杏儿道。   “如雪阁的三小姐,墨娘在歌舞宴上的词曲和悬空而坐的技艺,都是出自这三小姐的手,只要这三小姐不在了,墨娘以后就成不了气候了。”红袖恨恨道。   “这……”杏儿迟疑道。   “我曾救你一命,帮我这最后一次,你我就算两清了。”红袖道。   杏儿接过瓷瓶,在手里捏了又捏,最终点了点头:“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日穆连煜因为晚上有事,没有留宿在真娘那里,而是和穆景瑜一起离开了如雪坊,出了怡香楼。   道了别,两人正要各自上马车,穆连煜突然走到穆景瑜跟前,拦住了他,他朝穆景瑜脸上看了一圈,见他始终神色淡淡,终于忍不住出言问起了起来:“景瑜,你隔三差五拉着我去如雪阁,怕不是为了给我添一笔风流韵事这么简单吧。看着你也不像是真的看上那如雪阁的墨娘,你坐在人家的屋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哪里是去风流?分明是去吓人的。”   ☆、62章 以我之尊,岂能强要丫环?(二更)   “景瑜,我看那墨娘,看到你都有几分怕了,你倒底是去干什么的?”穆连煜挤挤眼,好奇道。   “恩。”穆景瑜道。   “恩什么啊?”穆连煜道。   穆景瑜朝穆连煜扫了一眼,回过头,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我那丢了的丫鬟在那里。”   “丢了的丫鬟?你要收的那个通房?”穆连煜道。   “恩。”   “她在哪里?”   “如雪阁。”穆景瑜缓缓道,声音不辩喜怒。   “你确定,还是猜测?”穆连煜问道。   “确定,已经派人查过了。”穆景瑜道。   “那就抓回来呀。”穆连煜道。   穆景瑜摇头。   穆连煜接着道:“景瑜,你若是还喜欢,就抓回去,放到内院里。若是不喜欢了,也抓回去,好好罚一罚,以儆效尤。至于进内院的人选,再换一个就是了。”   “喜欢还是喜欢的。”穆景瑜垂了眸。   “那就把人抓回内院。”穆连煜道。   “把她直接抓回去是不行的,那她就更不愿了。难道以我之尊,还能强要了个丫鬟不成?”穆景瑜道。   “说的倒也是。”穆连煜道。   “再说,得了身子,心不在,那也不行的。我总得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了我才是。”穆景瑜道。   “哪来这许多事情,那你准备怎么办?”穆连煜道。   “不能让她总是留在府外,得想个办法把她弄回去。”穆景瑜道。   “不过是个入了眼的丫鬟罢了,你至于要费这许多心思吗?”穆连煜道。   “起初,我也只是以为是入了眼,现在却发现似乎是入了心了。”穆景瑜道。   “景瑜,我看你是魔怔了吧。”穆连煜道。   “明天晚膳后,你再同我一起过来。”穆景瑜道。   “明天晚膳过后,我先同你一起去墨娘那里,然后你回府,我再一个人去真娘那里留宿。我这风流的名声,倒真是越来越响了。你就不能自己去找墨娘吗?”   “不能,当初是你撺掇我来着怡香院的。”穆景瑜道,“我独自一个人去了,旁人就会知道墨娘是我要见的,你这风流名声就白白浪费了。”   “……” 你还真有理了。   ~~~   第二日酉时,夕阳西下,整个如雪阁在柔和的夕照之下,化为了一片暖橙色。   林幼瑶回了卧房。   “三小姐,饭摆好了。 ”杏儿把碗筷菜碟摆开。   “杏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林幼瑶朝杏儿看着,关切道。   “我、我没有不舒服,三小姐,大概是我白天在外面站久了,被日头晒得。”杏儿连连摆手。   “那你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了。”林幼瑶拿起筷子。   “哎,是。”杏儿福了一下,退了出去。她眼圈渐渐发红,双手合十,哽咽低语。   林幼瑶吃好晚饭过了一刻钟,突然觉得腹痛如绞。整个小腹中,就要被什么东西铰断了肠子一般,又像是有尖牙啃食她腹中的内脏。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床上,人也蜷缩了起来。   来收拾碗筷的桃儿进了林幼瑶的屋子,看到林幼瑶倒在床上疼的人都抽到了一处,惊道:“三小姐,你怎么了?”   林幼瑶疼的浑身没有力气,话也说不出来。   桃儿一跺脚,转身去唤来了林书瑶。   林书瑶闻讯赶来,只见林幼瑶面色雪白,额头上冒着一层冷汗,鬓角之处,更有汗滴滴了下来,背后也是一片潮湿,紧紧咬着嘴唇,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双手捂着小腹之处,在床上翻来翻去。   “幼瑶,这是怎么了?”林书瑶吓得大惊失色。   “二姐,二姐,我肚子绞痛的厉害。”林幼瑶用尽力气憋出了一句话。她在床上翻了几下之后,渐渐晕了过去,脸色刷白,气息微弱。   林书瑶心里乱做一堆,她一跺脚:“快、快去把梁大夫请来。”   梁大夫是怡香院常驻的大夫,平日里,怡香院的人,有谁有个头痛脑热的,都会找梁大夫医治。   小丫鬟应声去找梁大夫,梁大夫来的很快,进了屋子,在林幼瑶手上搭了脉,诊断了一番之后,回头看向林书瑶:“看样子,她是中了断肠草的毒,而且已经毒发了。”   梁大夫摇摇头:“没得治。”   林书瑶往后退了一步,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灌了下来,夏日里,她浑身冰凉,从里到外。   她父母双亡,林幼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在青楼风尘之地,受了数不清的委屈和屈辱,在无法忍受之时,这个她自小疼爱的小妹,是她活下去的信念。如今,小妹却要夭折在她的如雪阁中,如果她没有救小妹出王府,至少小妹还能活着。悔恨,自责在林书瑶心中交替出现。身子发软,她终是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小姐,小姐,三殿下和世子殿下来了。在雅室里等您。”忽然有小丫鬟来禀告。   林书瑶面如死寂,忽的,她本已毫无生气的双眼,一睁。双目之中,忽然有了一丝儿闪出了一点光。   她飞奔到了雅室。   雅室中,穆景瑜和穆连煜正坐在主位上。穆连煜坐姿随意的翘着腿,而穆景瑜端坐在穆连煜的旁边,低头轻轻啜着茶水。   林书瑶眼见仅剩的希望,心中狂跳,眼中酸涩,一个没忍住,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哒哒落了下来。   穆连煜唬了一跳,放平了腿,睁大了眼。穆景瑜眉眼一抬,眼中也疑惑。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诧异。   “墨娘,你这是怎么了?受欺负了?”穆连煜道。   林书瑶没有回答,却是“噗通一声”双膝猛然着地,直挺挺的跪到了穆景瑜的脚边:“求殿下,救救幼瑶。”   ------题外话------   推荐文文<学霸男神撩妻入怀>作者:香菜菜   一个腹黑学霸男神撩到呆萌娇俏学妹然后宠宠宠宠上天的故事   唐红豆,呆萌迷糊妞,暗恋一个人八年,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官旭,腿长颜好任性,傲娇高冷难亲近,一眼红豆误终身,从此宠妻路上一去不回头。   ☆、第63章 请殿下垂怜(一更求收)   穆景瑜眉目一紧,握着天青釉瓷杯的手陡然一滞:“幼瑶怎么了?”   林书瑶已失了血色的唇止不住的颤抖:“幼瑶中了毒,晕了过去。”   穆景瑜心中忽然一乱:“人呢。”低沉的嗓音声线竟然比平日里高了几分。   林书瑶抿了一下颤着的双唇:“在她的卧房里。”   “你带路。”穆景瑜站起身,紧蹙着眉,威严下令。   林书瑶呼出一口气,她之前便隐隐察觉到了穆景瑜对林幼瑶的情意。情急之下,她押了宝,赌穆景瑜对林幼瑶情意不浅,这才向穆景瑜求救。看样子,她这求人是求对了。   端王世子不比一般人,作为楚国最尊贵的贵族之一,自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若是他能出手全力相救,自己的妹妹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人力是不是可以敌过天意?现下只盼老天保佑。   林书瑶硬撑起已经发软的双腿,带着穆景瑜,一路跑到林幼瑶的卧房中。   穆景瑜想过多次要把林幼瑶弄回王府,却从没有想到过重逢的场面是这样,他见了她,可她却见不到他。   他迅速扫了一眼林幼瑶的状态,林幼瑶昏睡在床上,面色苍白,完全不见了往日的神色和灵动。他的眉头蹙的更紧,心中倏地一慌,像是掉到一片陌生的海子里。   他闭了下眼,稳住心神,沉声道:“阿思,快去太医院,把淳太医接来。”   “是,殿下。”阿思应道。   “驾我的马车去。”穆景瑜立刻补上了一句。   阿思离开之后,穆景瑜在林幼瑶的卧房之内踱起步子。他扫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林书瑶:“幼瑶是中了毒?什么时候毒发的?”   “大概两刻钟之前,幼瑶开始肚子疼。怡香院的梁大夫说是中了断肠草的毒,毒已发了,”想到梁大夫说的话,林书瑶话语忽然一哽,呜呜咽咽的说道,“梁大夫说,说,治不好了。”   穆景瑜脚步一顿,心中的慌乱压抑不住的往外冒,接着他又在屋里踱步,步伐焦躁。   “淳太医,这边请。”过了一会,阿思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穆景瑜快步走出房门:“淳太医,把人救回来。”   淳太医被阿思火急火燎的从太医院揪了出来,还以为是世子殿下出了什么事了。这一路上阿思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叫车夫快点驾车。当他见到这马车竟然停在了妓院门口,心中惊讶万分。接着,他又跟着阿思一路飞奔到了如雪阁,却看见穆景瑜好端端的站着,更是奇怪。   “是。”淳太医见穆景瑜一脸凝重,便也带着凝重和疑惑,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他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虽然面色发白,双眼紧闭,也难掩倾国倾城的美貌。淳太医顿时心里明白了个七八分。他虽然已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却也有一颗八卦的心。不过为医者救死扶伤,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救人要紧。   他给林幼瑶号了脉,又观察了一番,又从医箱里,取出针来,在林幼瑶的小腹之处扎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淳太医收了针,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见淳太医摇头,穆景瑜心里已冒出丝丝凉意,小心确认道:“淳太医,怎么样?”   淳太医捋了捋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殿下,这姑娘是中了葫蔓藤的毒,葫蔓藤又叫断肠草,烂肠草,将它的汁液涂在皮肤上,可以祛瘀止痛,杀虫止痒。入药口服也是可以的,有镇痛的作用,但是只可以用微小的剂量。用量一多,就是剧毒,食用之后,腹中剧痛……”   “倒底怎么样了?”穆景瑜语气一沉。   被打断的淳太医也毫不羞恼,一摸小胡子道:“幸好治的及时,这毒算是解了。”   穆景瑜一怔,随即呼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下来。   “多谢太医。多谢殿下。”林书瑶跪下磕了头。   “不过这姑娘除了中了断肠草之毒以外,同时还被下了”凉药。“”   林书瑶撑在地上的手猛的用力,指骨发白:“凉……药……”   穆景瑜皱了皱眉心:“凉药是什么?”   “殿下,这良药是多种药混合而治成的,倒不会致命,只是性极寒,常在青楼风月场所用在女子身上,是用来坏了女人身子的。吃了这凉药之后,女子葵水希发,每次葵水至则腹痛难忍,而且还会绝了子嗣。”   穆景瑜刚放下的心,又揪了一下:“可还有的治?”   “这凉药倒不像那断肠草,吃了一个时辰就会发作;吃了凉药,到真伤了身子,少说也要几个时辰,”淳太医道,“现在自然是可以治的。这凉药是寒,是阴,要治也不难,用热,用暖就是了。”   “开方子。”穆景瑜道。   淳太医沉吟一会儿,摇摇头:“倒是不用开方子,寻一处硫磺温泉,泡一泡,泡到人醒了,可以化解这凉药的寒气。”   “好,阿思送淳太医。”阿思应了一声,把淳太医送了出去。   穆景瑜大步走到林幼瑶的床前,双手把林幼瑶打横抱了起来。   他回过头,愠怒的看着林书瑶:“墨娘,如今,你还觉得把幼瑶从王府带走是对的?人,我带她去温泉,之后就不再回来了。”   说罢,他便抱着林幼瑶向屋外走去。   林书瑶“噗通”跪在地上,她朝着穆景瑜的方向跪走了两步,带着哭腔,呜咽道:“殿下,幼瑶不过是这世间生世可怜的弱女子罢了。请殿下垂怜。”   ☆、第64章 这种事,还是殿下亲自来吧(二更   穆景瑜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停了几息,终是一言未发,横抱着林幼瑶出了卧房。   等他将怀中之人抱上了马车时,林书瑶追了过来,递了过来几件叠好的衣服过来:“殿下,这些是幼瑶干净的衣物。”   “阿思,收下。”穆景瑜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一旁的阿思冲着林书瑶礼貌的点了点头,伸手接下了衣服,随后跟着穆景瑜爬上了马车。   穆景瑜走后,还留在怡香院的穆连煜唇边露出个无奈的笑容。随后,他潇洒的走出了如雪坊,去那听香小筑找他的真娘去了。   穆景瑜的马车一路疾驰,飞奔到了翠云山的山腰。   夜已经全黑了,夜幕低垂,月色如水。月光泻下一片柔和,照在翠云山的山林之中。   穆景瑜双手横抱起晕迷中的林幼瑶,踏下了马车。   这里有一处温泉,是楚国御用的温泉池子。温泉池子颇大,约莫有三十尺见方,泉水并不清澈,而是带着浑浊,四周散发出淡淡的硫磺的味道。   穆景瑜把林幼瑶抱下马车,一路抱着,走到温泉的旁边,又缓缓的,极为轻柔的把她放入温泉池子里。   泉水水温不烫不冷,温温热热的正合适。只是林幼瑶已经昏迷,根本坐不住。穆景瑜把林幼瑶扶正了坐在池子里,林幼瑶一会儿就歪了下来。又扶正,又歪到,再扶正,再歪到。穆景瑜眼疾手快的把林幼瑶扶住了才止住了她一头栽到水里。   穆景瑜双手扶着林幼瑶,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候在一边的阿思和隐在暗处的泽盛。   阿思和泽盛看到自家殿下的目光,同时像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殿下,抱美人儿泡温泉这种事情,您还是亲力亲为吧。   穆景瑜不语,收回了目光,大步迈入了温泉之中,坐在了林幼瑶的旁边。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思和泽盛。阿思和泽盛低下头将自己没入阴影里。   穆景瑜清了清嗓子:“你们各自找个地方休息。”   “是。”两人如蒙大赦,迅速离开了温泉,躲到了附近林子的一棵大树下。   穆景瑜在阿思和泽盛走后,才伸出臂膀,将林幼瑶揽到了怀中。林幼瑶整个人都被圈在穆景瑜的怀中,头靠在穆景瑜的臂膀上。   月色之中,两人隔着薄薄的夏装肌肤贴在了一起。   林幼瑶晕迷了,她是什么都不知道。   穆景瑜却是清醒的很,温香软玉在怀,身心却是难受。   一面,他心里担心着林幼瑶身上中的凉药。另一面,林幼瑶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这身段玲珑妖娆的紧。修长的玉腿贴着他的腿,不盈一握的细腰倚在他的腰腹间,还有酥软的不可思议的胸脯挤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穆景瑜正值年华,怀里的人又是他想收房的女子,夜深人静的星空下,他的身体难免会产生变化。   着实难受。   他忧心的看着林幼瑶的面色,见她脸色慢慢好了起来,这才放心下来,保持这个姿势,让林幼瑶的整个身子都埋在温泉之中。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林幼瑶终于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啊!”林幼瑶忽然惊呼起来,激起林中鸟儿飞腾,在夜色中发出一阵阵扑棱扑棱的声音。   自从林幼瑶被带到了怡香院之后,是再也没有见过穆景瑜。她记得自己吃完晚饭之后,腹痛难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醒来,竟然是在繁星满步的夜空之下。   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穆景瑜刀削般立体的俊颜和一双幽深的眸子,如墨般的眸子,深邃而清冽,就像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和她近在咫尺,有力而规律的呼吸似有似无的带着温热在她耳畔拂过。她被穆景瑜搂在怀中,男人和女人差异极大的两具身体靠在一起,在温热的泉水之中。   林幼瑶有点发懵,抬起头,看着穆景瑜,眨眨眼:“殿下?”   阿思和泽盛正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干背后,阿思挡不住困意,不小心睡着了。泽盛不敢睡觉,只是坐着休息,突然听到林幼瑶一声惊呼,便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想看看主子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他很快就停住了脚步。   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惊呼,难道是殿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哦,不,是了不得的事,惹得那丫鬟惊呼起来?泽盛悄悄收了步子,轻轻的回到他的阴影下,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殿下的好。   穆景瑜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美人儿包裹在自己怀中,让她贴着他而已。   “醒了?”看着睁大了眼的林幼瑶,穆景瑜滚了滚喉结,。   林幼瑶点点头,讶异道:“殿下?”   “恩。”穆景瑜厚重而磁性从喉咙深处发出,在夜色里穿过耳膜。   “这里是哪里?”林幼瑶问道。   “翠云山的温泉。”穆景瑜道。   “我怎么在这里?”林幼瑶臻首微侧,“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景瑜颤了颤长长的睫毛,然后把林幼瑶怎么中的毒,怎么被太医救的,怎么要泡温泉的,自己怎么把她送来的都一一告诉了林幼瑶了。   “殿下救了我?”林幼瑶消化着穆景瑜的话,“谢谢。”   “不必。”穆景瑜道。   林幼瑶慢慢理清思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回过神来,看看自己和穆景瑜的姿势,耳朵尖尖有些烫:“殿下,我可以自己坐着了。”   林幼瑶撑着穆景瑜结实的胸膛想自己坐起来。结实的胸膛在水中,湿哒哒,硬邦邦,手中触感传来,林幼瑶心神有些晃。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腹黑皇帝追妻狂>作者:一树梧桐   大凌王朝有两宝,左右宰相皆是宝。左相颜无双,右相酷如神。每天上朝都是吵,朝堂就如菜市场!   一次被人暗算的意外,颜仪竟然发现左相楚风云是女儿身,而且还把左相楚风云吃干抹净!楚风云说:“胡说!应该是本官将你们的右相颜仪吃干抹净了!”   ☆、第65章 非礼勿视,所以只看一眼(一更   “别乱动,”穆景瑜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沙哑。   林幼瑶抬眸。   穆景瑜别开眼,将目光转向漫天星辰:“我,我手臂麻了,你乱动,扯到我的臂膀,会有不适。”   林幼瑶失笑,小心的避开了穆景瑜的手臂和肩膀,撑着池底,坐直了身子,不再压着穆景瑜的手臂。穆景瑜张开的手臂没有动,放在林幼瑶的身后,虽然没有接触,却也把她圈了起来。他看着林幼瑶,目光清冽中带着些许灼热的温度。   林幼瑶却是看着天空,月明星希的夜空格外迷人,这夜空好像就在头顶上一般,闪烁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月色下的林中温泉静谧美好,这夜色真美。   她回过头,又将目光转向穆景瑜。谁说只有月下的美女才迷人,这月下半躺着的男人却更是迷人。肤色白皙却不苍白,透着健康的蜜色,剑眉浓密,凤眼清冽,薄唇轻抿。夜色朦胧中宽阔的胸膛,修长的体形隐隐绰绰。   “幼瑶,”穆景瑜目光柔了柔,“你身子如何了?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恩,”林幼瑶歪过头,“除了觉得有些累,身上没什么力气以外,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穆景瑜的目光在林幼瑶脸上端详了片刻,见她面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眼眸也复现往日的神采,便放心下来。   淳太医医术了得,妙手回春。这皇家的硫磺温泉,功效非凡。林幼瑶这毒发作的快,去的也快。   他微微颔首,默了一会儿,他捉住林幼瑶看向他的目光,喉结滚了滚:“幼瑶,你可愿入我内院?”   林幼瑶脑袋嗡的响了一下,穆景瑜的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她转过头,以极轻的声音说道:“你倒是能想起来问我一句了?”   林幼瑶说的虽然轻,但是因为穆景瑜离着她实在很近,听的却也是很清楚。   穆景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一句,他是王府的主子,论理收不收房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跟本不用问林幼瑶的意思。但是莫名的,他就开口问了。林家的三小姐,林相疼爱的幺女,也许需要不一样对待的。   穆景瑜嘴角浮起一丝儿隐隐笑意:“幼瑶,你愿意吗?”   “不愿意。”林幼瑶垂眸。   我不愿意入你后院,哪怕我对你有情意,那又怎样?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宝宝若做了你的通房丫鬟,就是困死在观世院的三进之后,一生不再属于自己,还要看你娶妃生子,娇妻美妾的,想都别想。   穆景瑜一滞。   林幼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话题:“殿下,我想问问……”   “问什么?”穆景瑜目光深邃,放低了声音。   “恩,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太医说,我这温泉要泡到什么时候啊?”   穆景瑜眨了下眼,缓声道:“太医说,泡到你醒来。”   林幼瑶倏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穆景瑜。“哗~”的一下,她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我已经醒了好久了!”   她醒了好久了,这是在干嘛啊!   盛夏的衣服十分单薄,林幼瑶在温泉里泡了那么久了,衣服早就湿透了,这么一下子站起来,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必露,纤腰一握,玉腿错落,女子特有的圆润,也清晰可见。   林幼瑶身子刚刚恢复,身上还虚软无力,陡然站起来,就身形不稳,踉跄了一步。穆景瑜反应极为敏捷,迅速从泉水里站了起来,扶住林幼瑶的手肘。他颤了颤长长的睫毛:“感觉如何?”   林幼瑶稳了稳身形:“没事,只是突然站起来,不适应。”   穆景瑜看了看林幼瑶,见她面色如常,没有什么痛楚不适的表情:“恩,马车里,有你的衣服,我送上马车,你先换了干净衣服。”   林幼瑶点点头。月光之下,她的耳朵尖又烫了,因为……   身边的男人也已经湿了身。   盛夏的季节,血气方刚的男人贪凉,穿的极少,这一湿身,衣服都紧紧贴到了身上。不似在水中的隐隐绰绰,他修长如竹般的体形清晰可见。胸膛宽阔,隐隐看见结实的肌肉,腰腹之间身上没有一丝儿赘肉,还有结实的大长腿。   不该看的地方是不应该看的,非礼无视的道理她懂,所以林幼瑶只看了一眼,看明之后,在惊叹羞愤的心情下,迅速收回了目光,跟着穆景瑜走到马车旁,爬上了马车。马车车厢里,摆了一套她平日穿的衣服,旁边还有一块帕子。她拉了帘子,悉悉索索的把湿衣服脱了下来,用帕子草草把自己擦干,然后换好了衣服。   打理好一切,她从马车上走下来:“殿下,我换好了。你身上也都湿了,也去换了吧。”   “恩。”穆景瑜微微颔首,朝树林的位置喊了一声:“阿思。”   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阿思正打着迷糊,连林幼瑶的惊呼都没有吵醒他,而这声低沉的“阿思”,却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慌忙跑了出来:“是,殿下。”   “替我更衣。”穆景瑜下了令。   马车上,备了穆景瑜换洗的衣裳,他带了阿思上车换了衣服。过了一会儿,阿思拉开了车门,对站在车外的林幼瑶,道:“幼瑶,上车吧,咱们得回去了。”   “好。”林幼瑶上了车。   穆景瑜坐在马车的软位上,阿思小心翼翼的坐在马车的锦墩上,泽盛在车头驾车。   林幼瑶在马车里迅速扫了一圈,看到车厢里还有一个小锦墩,就走过去,端端正正的坐在锦墩上。   “幼瑶,过来坐。”穆景瑜道。   “啊?”林幼瑶迟疑,抬眸看到穆景瑜淡淡的眸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坐就坐,她乖乖坐到了穆景瑜的身边。   车轮辘辘,向前行。   “殿下,您是送我回如雪阁吗?”林幼瑶道。   “不是。”穆景瑜道。   “那是……”林幼瑶眨眨眼。   “去王府。”穆景瑜道。   ☆、第66章 进了他的卧房(二更求收)   林幼瑶看了看身边俊美刚毅如神祇般的男人,心中微叹一声,兜兜转转了一圈,自己终究还是要回王府。   穆景瑜放缓了语气:“你在如雪阁被下了药,十分凶险。我跟你姐姐商量过了,如雪阁对你来说,已不安全,你跟我去王府。”   阿思正坐在一边的锦墩上,听到穆景瑜这么说,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殿下,你当时跟人家姐姐说话的口气,真的叫商量吗?   “回府以后,你住到内院来,内院侍卫众多,最是安全。在我卧房旁边,原本给你安置了小间的,”穆景瑜默了一默,“不过,你不想住那里也可以,内院屋子多,你挑一间就是了。”   “啊?哦”那就挑一间吧。林幼瑶微耸了肩膀,睨了一眼穆景瑜,她当然不想住他的卧房。   ~~   “吁”一声长喝,高大骏马“嘚嘚”的步子缓了下来,打了个想喷,停了下来,马车便堪堪停在了端王府门前。   林幼瑶和阿思跟着穆景瑜下了马车,泽盛也从车头跳了下来。林幼瑶、阿思、泽盛一起跟在穆景瑜身后进了王府。   穿过几个月洞门,走过几处花坛回廊,几人一路走到了端王府观世院的门口。进了观世院以后,穆景瑜的脚步顿了一下:“泽盛,今天晚上不是你当值,你自去休息。”   “是。”泽盛一个抱拳,应声退了下去。   接着,林幼瑶、阿思一起,跟着穆景瑜进了观世院。池塘,花园,一进,二进,眼看就要走到观世的内院了。   “殿下。”林幼瑶轻轻的唤了一声。   “恩?”穆景瑜脚步未停,喉咙发出了疑问。   “我能否去自己的屋子啊?”林幼瑶朝自己原本在观世院的屋子那边看了看。   “我既然开了口,让你进了内院,就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穆景瑜回过头,如墨的眸子比夜色更黑,里头闪过几丝柔情光点,如夜幕中最明亮的恒星,“跟着我走吧。”   “恩。”林幼瑶低头想了想,应了下来。换个地方住就换个地方住,这个问题并不涉及原则性。   林幼瑶来这世界之后,为人处事的原则就是,不涉及她原则性的问题,她就顺应这个社会的规则,比如跟贵族行个礼什么的。顺应大势,多数时候,可以让人生活少些麻烦,多些顺畅,顺势而为,还能事半功倍,但是某些问题,却是要坚守本心的,毫无疑问。   在跨过了一个月牙门之后,林幼瑶终于步入了进了内院。一路走到了内院正房、穆景瑜的卧房前。   “阿思,你也去休息,不用伺候了。”穆景瑜道。   “是。”阿思应了一声,也没有朝林幼瑶看一眼,弓着身子远远退了开去。   跟在穆景瑜身后的只有林幼瑶一人了。   “幼瑶,你跟我进来。”穆景瑜推开了卧房的梅花格子木门,迈进了卧房。   “殿下?”林幼瑶并没有跟上去,却是用坚定而疑问的语气喊停了穆景瑜。声音不响,在夜色中,甚至惊不醒沉睡的鸟儿,但是上扬的疑问生生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   穆景瑜回头,只见林幼瑶的一双脚生生停在卧房门口的门槛之外,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正扑闪扑闪看着自己,疑惑、谨慎、坚定。   “现在已过了子时,今晚来不及准备新的屋子。在我卧房的外间,本已为你备了一间小间,你今晚暂时安置在小间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睡里面,待我明日还朝之后,再带你在内院走走,倒时你再选一间屋子吧。”   “哦。”原来是这样,林幼瑶点点头,提了裙子,终于迈过了门槛,跟着穆景瑜进了卧房。   进了屋子,入眼的就是小巧而精致的外间,布置的如同闺阁一般秀雅清丽。   “今晚,你就安心睡在这里。”穆景瑜深深看了一眼,随后往里间走去,步子沉稳有力,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步子迈得难。   他走到里间和外间的隔断处。隔断处是置了厚厚的帘子的,帘子分两侧挂着。   穆景瑜停了脚步,伸手结了结绳,缓缓放下了一侧的帘子:“我在里面,有什么事情,你唤我。”   “殿下。”林幼瑶道。   “恩?”穆景瑜道,尾音上翘。   “我没有带包袱,明天能不能让我回姐姐那里收拾收拾东西?”林幼瑶道。   “衣服首饰,明日我会找人重新为你置办。”穆景瑜道。   另一侧的帘子终于也重重的垂了下来。   视线一下子被隔断了,看不到那个男人了,林幼瑶坐到床上,合衣躺了下来。   这小间虽然比林幼瑶在如雪坊的房间要小些,但是所用之物都不是凡品,床榻上的被褥极为细软,非常舒适。林幼瑶不恋床,更何况是这么舒服的床,她刚躺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过很快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夜半的时候,隔断处的帘子忽的被撩了开来。   穆景瑜的身影出现在帘子下。他站在垂帘的位置,向小间看去,隐约可见细纱帐的美人儿睡得香甜,他的唇角勾出一丝苦笑,眼里却是难得的一片柔情。   ☆、第67章 你俩、现在、不宜同房   第二日,当林幼瑶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里间和外间隔断处的帘子已经重新被挂了起来了,偌大的里间空无一人。   她的目光被自己床边的台盆架吸引了。   “唔?”林幼瑶疑惑的低语了一句。这用料做工皆属上乘的台盆架上挂了织绫锦帕,摆了玫瑰胰子,面盆里已置了清水。她歪了歪脑袋,昨天晚上明明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她心里狐疑,却还是就着面盆梳洗了一番。梳洗完毕之后,她走出了卧房。   “幼瑶,殿下让我在此处候着你,早膳已在隔壁备好。跟我来。”林幼瑶一出屋子就看到了阿思。阿思表情颇为严肃,林幼瑶已经习惯了,他平日里就是一副冰块脸,不苟言笑的。林幼瑶曾经在心里多次腹诽,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跟班。   林幼瑶礼貌的笑了笑:“好的,多谢。”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那个,小间台盆架放的清水、帕子和胰子,也谢谢你。”   阿思侧首,看了眼林幼瑶,难得的细细解释起来:“那些不是我放的,平日,一直是我伺候殿下起身,今天你在里面休息,我们这些小厮仆从不方便进去,殿下是自己梳洗的。他吩咐我,拿来热水和女子用的帕子和胰子。你台盆架上的这些东西应该是殿下亲手放置的。殿下待你不薄。”   林幼瑶微愣。   “走吧。”阿思看了眼怔忪的林幼瑶,转过了身,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能给幼瑶几分触动。   “嗳,走吧。”   穆景瑜卧房旁边的屋子里,早膳已经摆好了。一碗莲子薄荷汤,一盏燕窝薏米粥,一碟水晶如意糕,一碟糖蒸奶酥。营养丰富,搭配相宜。   几个碗盏错落的摆着,让人食欲大开。林幼瑶夹起一块糖蒸奶酥,轻咬下去,满口奶香,甜而不腻,绕是她前世吃过很多现代烘焙技术制出的糕点,也不得不说这糕点,味道好极了。   吃好了早膳,林幼瑶一抬头,看到门口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穆景瑜,另一个是她未曾见过的。   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微胖,穿着一身官袍,背了个不相配的箱子,单眼皮,小眼睛,嘴巴上挂了两撇小胡子,让林幼瑶联想起“喜感”两字,这幅模样,要是个说相声的,上台不用开口,就有搞笑的效果了。   林幼瑶正要起身行礼,却听穆景瑜在门口冲她朗声道:“幼瑶,来,随我回卧房。让淳太医诊治一下。”   “哎,是。”原来这就是救她的淳太医,林幼瑶收了促狭心思,心生感激。   林幼瑶跟在穆景瑜后头,淳太医走在最后,回了穆景瑜的卧房,来到林幼瑶昨日安置的小间。   林幼瑶在床沿坐好。   淳太医摸着把小胡子,俯下身给林幼瑶搭了脉相,又在她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恩,姑娘这身子,大体是好了。”   “大体?”穆景瑜站在床沿边,听了淳太医的话,微微蹙了下眉。   “恩,”淳太医应了一声,转向林幼瑶,“不知姑娘的葵水应该是什么日子来的?”   葵,葵水?林幼瑶偷偷瞥了一眼穆景瑜。只看到了穆景瑜俊美的侧颜,神情淡淡,神色莫辨。   冷不防被人这样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问到大姨妈的问题,说完全没有不自在,那肯定是假的。好在她也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倒不觉得在男人面前提起大姨妈的事情,需要羞愤欲死。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道:“应该是初五。”   “好,今天是初一,还有五天就是初五,”淳太医撇了撇胡子,“姑娘被人下的凉药极寒,女子的身体最忌阴寒,这种凉药是要坏了女子身体的。不过现在从脉象看来,这阴寒已经都被祛除了,想来姑娘应该是及时泡了硫磺温泉了。”   林幼瑶又瞄了一眼穆景瑜,冲着淳太医点点头。   “不过,这脉象也只能看到表象,要真正确认姑娘身上的阴寒是否祛除,要看姑娘的葵水是否如期而至。如果五日之后,葵水准时来,那身子便是大好,如若不然……”淳太医顿了下,接着道,“那到时候还得调理身子。”   “好的,多谢,”林幼瑶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淳太医的搭救。”   “姑娘,不必客气,”淳太医小眼眯眯笑了笑,随后转向了穆景瑜:“对了,殿下,还有一事。”   “什么事?”穆景瑜淡淡问道。   “是这样的,殿下,”淳太医一摇脑袋,说道,“医书有云:夫邪之生也,或生于阴,或生于阳。其生于阳者,得之风雨寒暑;其生于阴者,得之饮食居处,阴阳喜怒。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阳盛则外热,阴盛则内寒。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说重点。”穆景瑜蹙眉,命令的口气带上了平日的威严。   淳太医一阵阴阴阳阳的说词,说的林幼瑶也有些晕头转向。   淳太医被穆景瑜打断了话,既不惶恐,也不羞恼,收了小眼睛里和小胡子底下的笑意,捋了下胡子,一脸严肃的道出了他的重要医嘱:“葵水之前,不宜行房。”   卧房里顿时安静了。   淳太医见林幼瑶虽然是姑娘打扮,但是世子殿下两次火急火燎的把他从太医院喊来给她看病,又见林幼瑶被安置在世子殿下卧房的旁边,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这姑娘是殿下的人,而且还很得宠。   他也是过来人嘛,懂得。   林幼瑶心中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跟一个太医解释呢?难道直接说宝宝还未经人事吗?林幼瑶眼观鼻鼻观心,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只想静静,   别问她静静是谁。   穆景瑜沉默了几息,脸上是淡漠威严的表情,清冷的眸子不辩喜怒,只有蒲扇般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迅速上下移动。   ------题外话------   求殿下心里阴影面积:)   ☆、第68章 求之而不得   静默了一会儿,穆景瑜终于轻启薄唇,语气严肃庄重:“知道了,你退下。”   “是,殿下。”淳太医一摸小胡子,小眼睛里复又出现了笑意   待淳太医退了出去以后,穆景瑜才转向了林幼瑶。   他见林幼瑶羞的模样,薄唇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为微弱的弧度:“幼瑶,你现在若是身子无碍的话,随我去院子里走走,给你自己挑一间屋子。”   “我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林幼瑶想换间屋子住,不想总是住在他的旁边。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观世院内院之中逛了起来。   “第一次在内院里走动?”穆景瑜道。   “恩,是啊,殿下,之前没有来过。”林幼瑶道。   “内院大约有二十几间屋子,已用的不过五、六间。除了我用的屋子以外,还有内院小厮仆人用的屋子和护卫们值夜用的屋子。剩下的还有二十间左右,你就从南北向的屋子里挑一间吧。”   “是,殿下。”林幼瑶点头。   林幼瑶跟在穆景瑜的身后,在内院逛了一圈,内院是整个观世院的三进、四进和五进。   不过穆景瑜只在三进之处用了几间屋子。此外内院还住了几个他信任的下人,侍卫值夜也用了几间屋子。下人居所和侍卫值夜的屋子全都在三进院落的侧面。四进和五进都是空关着的。   四进、五进一个人都没有,林幼瑶也不敢住,就在三进南北向的屋子里选了个西边的小屋子。   “选好了?”穆景瑜道。   “恩,选好了。”林幼瑶道。   “好,我会差人将屋子布置妥当。你今天先在小间或是刚才用膳的屋子休息。傍晚还是原来的时辰,去书房当值。”穆景瑜道。   “是,殿下。”林幼瑶道。   “我还有事,你现在内院逛逛,熟悉一下。”穆景瑜凝视了一小会儿林幼瑶,颔首,离开。   午后,各种精美的家什流水般的送到了内院,雕了芙蓉花的梨花木拔步床,镶了铜镜的梳妆台,小桌、玫瑰椅等等。另有,被褥、帷幔、妆奁、水粉、胭脂等等,一件儿接着一件进了林幼瑶所选的屋子里。   王府的管事妈妈梁妈妈,亲自给林幼瑶送来了几套制好的衣物,还带了几位得力的妈妈一块儿帮林幼瑶布置房间。   几位妈妈看到林幼瑶,都是笑的跟朵花似的,把林幼瑶是从头夸到了脚。   世子殿下的内院啊,平常人是走不进去的,这回是为了林幼瑶布置屋子特地开了口子,让她们几人进去的。这对几位妈妈来讲,可是天大的脸面了,回头跟别说起来也是特有面子啊。   傍晚,晚膳之后,林幼瑶去了书房。   “请世子殿下安。”林幼瑶在门口盈盈福下,迎着穆景瑜渐进的脚步。   “幼瑶,免礼。”穆景瑜脚步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婷婷福礼的林幼瑶。   一切似乎如同回到林幼瑶离开端王府之前一样。   行礼,上茶,退下,走到外间。   林幼瑶在外间的小桌前坐了下来,却没有翻书,她手托香腮,思绪飘来荡去。   她想起前世的日子,那种每天忙忙碌碌快节奏的上班族生活,离自己已经一去不复返。而前世一有假期就到处跑、到处旅行的日子也不可能再有。   书房掌灯了,摇曳明亮的灯光中一片静谧祥和。   “幼瑶,过来。”穆景瑜的声音传来。   “殿下?”林幼瑶应声跑了进去,在穆景瑜的书案前站定。   此时,穆景瑜正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支小楷羊毫:“你在闺阁时,可曾习过字?”   “习过,”林幼瑶臻首微侧,想了想说道,“恩,不过现在忘了。”   “这羊毫笔,最适合女子写字。你随我习字吧。”   “阿?”林幼瑶脱口道,“习字?”   “过来。”穆景瑜站了起来,示意林幼瑶走过来。   “恩。”林幼瑶朝穆景瑜瞥了一眼,见他面容不喜不怒,面色淡淡。   习字就习字。她不会写毛笔字,前世读二十年的书,现在倒成了个文盲了。   林幼瑶站到了书案跟前,穆景瑜挪了步子站在她的身后。   穆景瑜身材高大,将林幼瑶的整个身形都笼罩住。浓郁的男子气息将林幼瑶包裹起来,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心弦颤了一下,脑子里怔了一下,耳后微微发热起来。   “握好笔。”穆景瑜道。   “恩,好的。”林幼瑶回了神。   “我先带你写一遍。然后你照着练习就是。”穆景瑜道。   他的胸膛并没有贴到她的后背,而是保持着一寸的距离。这样的感觉最是难受,明明知道背后有人距离极近的站着,却没有任何触感,又仿佛空气中传来了身后之人灼热的体温。   穆景瑜从林幼瑶的身后握住了她握着笔的手,前臂轻轻贴在一起,手也握到了一处。   这是林幼瑶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手,男人的大手修长如玉,温温的,有力的,略微有些粗糙,将她的小手全部覆盖。她的手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却被穆景瑜用了力,紧紧抓住了,不能动弹。   她侧过脸,瞄了眼穆景瑜,见他脸部弧线在烛光下更显俊逸不凡,神色依旧淡淡,表情依旧严肃。   “写字。”穆景瑜沉声道。   林幼瑶咽了咽唾沫,回过头,看向宣纸。   穆景瑜偏过头,有规律呼吸轻轻拂过林幼瑶的耳边,痒痒的,酥酥的。他握着她的手,终于在宣纸上落了笔,笔尖亲亲点在了纸上,墨汁缓缓晕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个……林幼瑶呆了一呆。   这写的是河边芦苇青苍苍,秋深露水结成霜。意中之人在何处?就在河水那一方。逆着流水去找她,道路险阻又太长。顺着流水去找她,仿佛在那水中央。   这几句诗写的分明是男子对意中人思之求之却又不得,急切却又无奈的心情。   ------题外话------   诗经里的《蒹葭》,这里借用一下咯:)   ☆、第69章 所谓蝶恋花   “殿、殿下?”林幼瑶喃喃。   “写字吧。”穆景瑜把声线放柔了一些,磁性的低语,在摇曳烛光的书房里,落到林幼瑶的耳朵里。   “恩。”林幼瑶道。   宣纸上,一首小诗渐渐显现出来: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笔尖在最后一横的末尾顿了一顿,收势,提笔,一页宣纸恰好写满。   穆景瑜松开了林幼瑶的手,偏头将目光放到林幼瑶的侧颜。林幼瑶正凝视着宣纸上的字里行间。   河边芦苇密稠稠,早晨露水未全收。意中之人在何处?就在水边那一头。逆着流水去找她,道路险阻曲难求。顺着流水去找她,仿佛就在水中洲。   一页宣纸满满都是惆怅和无奈,喜欢的人上下左右去求之,求而不得,可望却触摸不到。   片刻的静默,被穆景瑜的低语打破:“幼瑶,拿着纸笔用具,去外间习字吧,就照着这个写。”不知不觉,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更深处发出,比刚才似乎哑了一些。   “是,殿下。”林幼瑶咽了口唾沫,轻声的应了下来。   她的目光在桌子上了扫一圈,随后,她一手拿起纸,手指里夹着刚才用的那管小羊毫笔;另一手,指了指书案上穆景瑜不常用的砚台和墨条:“殿下,我可以搬这两个吗?”   穆景瑜移了两步,坐回了座位,端坐着抬了眸,朝林幼瑶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搬去吧。”   “谢谢,殿下。”林幼瑶把墨条放到砚台上,空出来的那只手端起了砚台。   亏她两只手拿了四样东西,小心翼翼的往外间走,可不能摔了,殿下书案上的东西,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应该比她这个丫鬟还贵些咧。   “等等。”穆景瑜突然出声喊住了林幼瑶。   林幼瑶手里拿着东西,慢慢扭过了身子。等她转过来时,穆景瑜高大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跟前。   林幼瑶昂起头,不明所以的望着穆景瑜清冽的眸子。   穆景瑜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幼瑶,你的首饰头面还在制着,这簪子是我今日得的,你先用着吧。”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发簪,这是一支浅色的翠玉簪子,簪子通体晶莹剔透,莹白色中透着淡淡绿色。翠玉簪子的下半部分是一朵含苞待放的五叶花,上半部却是一只停留在花上留恋不欲离去的蝴蝶。   好一支蝶恋花。   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加上这极品冰种翠玉,这真是一件难得的艺术珍品。   “殿下,这么贵重,我……”林幼瑶道。   穆景瑜垂下眼,沉声道:“本殿给的东西,都是贵重的。”   林幼瑶一窒,这本殿的自称都出来了。   他给的都是贵重的,贵重的不是东西,而是因为东西是他给的。   林幼瑶无语,应了句:“谢谢殿下。”   只是这么一来,林幼瑶就有些尴尬了,两只手都拿了东西,怎么接呢?   穆景瑜却是上前一步:“不要动。”他轻轻把发簪插入林幼瑶发髻之处,浅浅翠玉正是配她的颜色,一支蝶恋花称得她俏丽迷人。   发簪插好之后,穆景瑜的手状似无意的划过林幼瑶的耳尖,又从耳尖划到耳廓,在到耳垂处之前,极轻的勾了一下。   穆景瑜的动作极为迅速,发生的猝不及防。林幼瑶呆了一呆,回神之后,耳朵尖尖迅速发烫起来。   林幼瑶原本并不是个爱害羞的性子。前世,她也经常跟男同事,男同学打打闹闹,也有几个交好的异性朋友。她从来没有这样容易羞窘。但是这一世,她的耳尖特别容易发烫,动不动就热起来。也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子的缘由,也许只是因为他。   “好了,去吧。”穆景瑜道,他的面色如往常一样,淡淡的不辩喜怒。只是声音带上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暗哑,他清冽的眼中,也染了一层温柔之意。   林幼瑶稳了稳心神,也不自觉放柔了声线:“是,殿下。”   她回了自己的位子,耳朵尖尖还发着热。   一首蒹葭,一支蝶恋花。   蒹葭苍苍,伊人求而不得。蝶恋花,蝶恋花,花却不恋蝶。   这样的婉转含蓄,是这个男人的表达。   林幼瑶的心被敲击着,轻轻的,一下一下。   ~~~   以后的几日,林幼瑶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离开端王府之前的日子,但是似乎又和以前有些不同。   她的差事还是只有一个,就是在书房当值,不过从书房当值结束以后,她不再是回二进处侧面的丫鬟房,而是跟着穆景瑜一起施施然的进内院。   林幼瑶现在的屋子比穆景瑜的正屋更接近连接内外院的月洞门。穆景瑜和她步入内院之后,都是先到她的屋子。到了她的屋子门口,穆景瑜等她进屋之后,再离开。看上去,倒像是穆景瑜每日送她回房一般。   林幼瑶觉得这端王府里似乎有一张大网,一张用温柔和深情交织而成的网,网住她的人,也想网住了她的心。   不过她心里却又十分清楚,这深情温柔的背后,是撒网之人,想拥有她的全部,让她乖乖待在内院之中,为他一人而活。他的心很大,有朝政大事,有府中琐事,有家人兄弟朋友,会娶妻生子,会有别的女人。而她却将只能为他一人而活。   卑微以及。   通房丫鬟,是一种怎样的女人?林幼瑶回忆了一下前世她曾看过的书籍。她记得《红楼梦》有描述过通房丫环的生活。通房丫鬟除了要伺候主人起居,给主人暖床以外,在男女主人行房的时候,把自己也脱的干干净净,候在一边伺候着,比如擦个汗呀,解个衣呀什么的。在男主人需要的时候,也要配合着一起伺候。   ☆、第70章 如此姨妈巾   这在林幼瑶看来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差事,在古代贵族却是很常见的事情。林幼瑶心里哀呼,这通房丫环的差事没人性,没下限。   这日林幼瑶在去早膳的路上,见穆景瑜正站在她门前的鹅卵石子小路上,身姿笔直。   “世子殿下安。”林幼瑶轻轻行了个福礼。   “起吧,幼瑶?”穆景瑜面向林幼瑶,语调上扬。   “嗯,殿下。”林幼瑶道。   “嗯……”穆景瑜目光闪烁了一下:“幼瑶你,你葵水可有如期而至?”   阿?林幼瑶倏地抬头看向穆景瑜,眨巴了两下大眼。淡漠严肃,高冷到爆的世子殿下在问她葵水的问题?是因为淳太医说的话?那日淳太医曾经说过,如果她的葵水如期而至,那么她的身子就好了,如果未至,那么她的身子还需要调理。   异样的情意在林幼瑶的心弦上划过一道涟漪。   林幼瑶在心中微叹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穆景瑜,他只给了自己一个侧面,并没有看向自己。   她低了头,抿了抿嘴,点点头,正想开口,却听穆景瑜说道:“知道了,这两日不用当值,等你好了再去书房吧。”   啊?殿下,你不是侧对着我吗?林幼瑶心中讶异,他怎么知道她点头了?   “去用膳吧。”穆景瑜岔开话题。   “嗳,嗳,是,殿下。”林幼瑶道。   这日下午,王府的管事梁妈妈又来寻她了,给她送来了女子葵水用的丝帛、草木灰等用品。梁妈妈对她也笑的越发殷勤。   林幼瑶见了织得如此精致的花纹锦缎忍不住抽抽嘴。这姨妈巾,用上等的丝绸制成,勾着小花,镶着银边……,繁复而华丽。真是涨姿势了。可是它吸水吗?林幼瑶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叫梁妈妈帮她换成细软的棉麻。   梁妈妈在林幼瑶的坚持下,只好送来了棉麻的姨妈巾,大概是觉得棉麻比起锦缎来,要贱上许多,本着质不够、以量取胜的精神,梁妈妈送来的棉麻细布加起来有好几丈了。   林幼瑶又抽抽嘴,那她就换的勤些吧……   ~   这几日,林幼瑶都没有去书房当值,但是每日在去用早膳的路上都能遇见穆景瑜,她会跟穆景瑜请个安,穆景瑜也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几日之后,葵水过去了,她依旧去书房当值。   在书房当值的时候,倒茶,掌灯。有时会自己看看书,有时会练一连字,练那一首《蒹葭》。   现在整个端王府的丫鬟仆人,看林幼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渐渐的连称呼都变了,从“幼瑶”变成了“幼瑶姑娘。”有些新来的小丫鬟看到她都还会给她行礼。   不过不是所有的丫鬟仆人都是这样的,比如观世院里的一等丫鬟凝珞和怜珍,她们看到林幼瑶时,眼神里的冷意她是可以感受的到的。   而穆景瑜看她的眼神却是越发温柔神情,她也是感受的到的。尤其是她在书房里练那首《蒹葭》的时候,穆景瑜就会从书房里间透过博古架看着她,目光专注。   而每日晚上,穆景瑜从她房门口离开的步子也是越来越缓。   逃也逃不了,喜欢也喜欢上了,可是林幼瑶是绝不可能接受通房丫环的差事,她现在想找个机会跟穆景瑜谈一谈,但是穆景瑜除了一首蒹葭和一支蝶恋花,再无其他的表达,再没有再跟她说过什么亲昵的话语。   这一个多月来,他只是一味宠着她,也没有任何越线的举动,守礼有节。傍晚,让她在书房伺候,晚上让她回屋子安心睡觉。所以,林幼瑶心思回转,却也一时找不到机会跟穆景瑜提起。她寻思了要找个机会跟穆景瑜谈一谈。   ~   这日傍晚,林幼瑶刚刚离开屋子,准备去书房当值,就见到了穆景瑜迎面而来。   “幼瑶,今日傍晚,你不用去书房当值了。”穆景瑜道。   “好的。”林幼瑶应道。   “连煜他纳了房侍妾,叫我去喝酒,所以晚上回不来。”穆景瑜道。   阿?林幼瑶抬起头,这个是在跟她报行程?“是。”   “现在我要走了,”穆景瑜顿了一顿,“明日我沐休,带你去街市逛逛。”   “好的。”林幼瑶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这一整天,林幼瑶被放了大假,在内院呆了一天。   晚上,她正要上床睡觉,却听到了敲门声。   她自搬来这内院居住,还从来没有被人在晚上敲过门,不禁疑惑问道:“是谁呀?”   “幼瑶,是我。”熟悉的沉稳声音传来。   “殿下?”林幼瑶道。   “恩。”   吱呀一声,林幼瑶打开了门。   穆景瑜正站在门口,一股淡淡的酒气朝林幼瑶的鼻子里钻了过来。   林幼瑶见穆景瑜身长玉立的站在门口,身形并无不稳,眼神也还算清明,知道他并没有醉。只是大约因为有了几分酒意,清冽的眼里一丝儿迷离,白皙的肤色带了些红晕。   “幼瑶,明日我沐休,清早起身,我就带你去中常街。”穆景瑜的嗓音约是因为酒意,带上了几分慵懒之意,在夜色里格外撩人。   林幼瑶点点头:“是,殿下。”   穆景瑜没有说话,低下头,目光在林幼瑶的脸上眴了一圈,最后锁在她的唇上。   红润粉嫩,还有柔软。   柔软,穆景瑜想到这个词,触感柔软,尤其是靠着他的唇的时候,他迷离的眼神浮现灼热。   他强稳了心神,声音沙哑:“那,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林幼瑶福了身子,道:“送殿下。”   原本林幼瑶想跟穆景瑜谈谈他们俩的事情,但是看穆景瑜一身酒气,她觉得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虽然他没有醉,但是酒精的作用总会让人情绪不稳定,思维也会比平时差一些。   穆景瑜颔首道:“起来吧。”   礼也行好了,他也叫人起身了,可是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第71章 心飞扬 齐飞翔   穆景瑜忍住心中的不舍,向前走了两步。   倏地,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提起步子,正要往林幼瑶的屋子走过去。   “啪!”门关了,“喀嚓!”落锁了。   穆景瑜提起的脚步又放了下来,带着迷离的眼神朝那屋子望去。   屋子里掌了灯,红彤彤的灯光从窗户里隐隐绰绰的透了出来。美人儿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像是剪影一般轮廓清晰又不辩细节。头顶上两个小包是她俏丽的双丫髻,还有圆润的肩膀,妖娆的身姿。正因为看不清楚细节,所以更让人遐思无限。   穆景瑜摇摇头。他每日与她相见,那么宠着她,固然是为了俘获美人一颗芳心,其实那些绵绵情意,一丝儿也没有掺假,怕只怕美人儿的心没有俘获,自己的心倒是丢了。   他实在等的有些久了,他等不下去了。   ~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   穆景瑜带着林幼瑶走到了王府的门口,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   如今已是入秋,穆景瑜穿了黑色的袍子,外面套了见深棕色的褙子。   这一身衣服用的是普通的锦缎布料,没有金色四爪龙或者金丝青云暗纹,跟一般的富商官员并没有什么区别。虽说久居上位的满身贵气,依旧看得出来,但已是低调了许多。   林幼瑶也已换了秋装,现在她的衣物都由王府的管事妈妈梁妈妈亲自置办的,比以前的丫鬟衣服精致了许多。她今日一身鹅黄的收腰广袖裙,显得人即是明艳又是娇媚。   两人紧挨着走在一起,甚是相配,如一对璧人一般。   “阿思,”穆景瑜对身边的阿思道,“今日你不用跟着我了,自己去休息吧。”   阿思低声称是,目不斜视的退了下来。   “幼瑶,走。”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   两人还没迈开步子,只听一声娇嗔喊了过来。   “瑜表哥。”   林幼瑶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撇撇嘴,退开一步,站在一边。   退开的同时,她斜着眼,瞄了一眼穆景瑜,没想到穆景瑜这时竟然也看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错开。   “瑜表哥,”韩雪漪一阵风似得飘到了穆景瑜的跟前,“你这是要出府逛街吗?带我也去吧,你一人去多无聊啊。我也好久没有出府了。”   “谁多的嘴?”穆景瑜冷声,眉目染了霜色。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好久没有出去过了。”韩雪漪道。   “你要出去的话,去找王妃,她会为你安排的。”穆景瑜蹙了蹙眉,带着冷意说道。   “瑜表哥,我想跟你一起去。”韩雪漪低下头,娇嗔着,往穆景瑜的身上靠去。   “快回去。”穆景瑜错开了身子道。   韩雪漪眼中噙着泪水,用娇柔的嗓音问道:“瑜表哥。”   这一声瑜表哥叫的是温柔婉转,哀怨神情,端的是惹人怜惜。   穆景瑜皱了皱眉:“快回去。”   韩雪漪一跺脚:“我听人说,你被个丫鬟迷住了魂,可是真的?”   林幼瑶虽然已经尽力降低存在感,不过表小姐韩雪漪的手指依旧毫无差池的指向了她。不是她怕那韩雪漪,而是她压根不屑于跟个小姑娘斗嘴。后院争风吃醋什么的,那不是她的风格。   穆景瑜走出了一步,沉声道:“拦住她。”施令的口吻威严冷然。   世子殿下一发话,韩雪漪就被侍卫们拦住了。   “幼瑶,走吧。”穆景瑜道。   “嗳,是。”林幼瑶没有看韩雪漪,直接忽视她。   韩雪漪看着两人男才女貌一对璧人般离去的身影,眼中恨恨。   马车中只有穆景瑜和林幼瑶二人,经过刚才那一出,穆景瑜似乎被坏了兴致一般,闷闷也不说话。   “殿下,中常街我去过一次。只是好不容易上一次街,但是却没有逛成,街都被封了。真是让人好生失望啊。”林幼瑶一副十分哀怨的小模样。   “恩?怎么回事?”穆景瑜眉眼微抬,随口问道。   林幼瑶把目光移到穆景瑜头顶的发冠上。穆景瑜所有的头发都已梳了起来,在头顶扎了髻,束了冠。背后锦袍衣襟上的脖子,没有一丝儿碎发,干净利落。发冠为玄色,当中嵌了一颗墨绿色的墨翠珠子,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林幼瑶微微嘟嘟嘴:“都是因为你!”   “恩?”穆景瑜起了兴趣,讶异道。   “那天你行冠礼,仪仗经过,侍卫们把整个儿中常街都给封了路,所以今天,你得带着我好好逛逛。”   穆景瑜眼里浮起淡淡笑意:“好。”   中常街是京城最热闹的主干道,两旁店铺林立,店招旗帜高高飞扬。这些铺子各式各样,种类繁多。那招牌上写了“酱”字的是酱料店,写了“布”字的布料店,写了“车”字的车马行,不一而足。   大部分的女人都喜欢逛街,林幼瑶也不能免俗,当她踏下马车,真正步入这繁华的街市中,看这车水马龙,看这人来人往,看这一家接一家数也数不清的店铺时,心情忽然豁然开朗。   心飞扬,齐飞翔。   逛街能带来好心情,古人诚不我欺也!   林幼瑶兴致勃勃的一家一家店逛了过来。绸布庄,银楼,都逛了一遍。车马行,瓷器店也去了。穆景瑜慢慢踱着步子,跟着东看西看的林幼瑶,倒也颇有耐心。   接着,林幼瑶又去了米行,酱菜铺子,甚至连钱庄都没有放过。   当穆景瑜看到林幼瑶欢快的走进当铺时,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林幼瑶又发现了一家棺材铺。原谅她作为长在红旗下一代有志青年,还真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棺材。在她的前世,土葬已被取消,土葬的风俗逐渐消亡,只有在电视上、书籍里和博物馆中才能看到,所以作为喜欢到处看的旅游爱好者和好奇宝宝,她确实是想去见识见识。   刚刚走到门槛出,林幼瑶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于是,穆景瑜及时住了她的手肘:“时辰已近正午,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题外话------   穆景瑜:本殿要收网,捕获小美儿。   菠萝饭:你们先去把饭吃了,你情敌还等着出场呢!   穆景瑜:你一定不是本殿亲妈。   菠萝饭:我是你丈母娘。   穆景瑜:无良作者!   ☆、第72章 奇怪的醉霄楼   “幼瑶,离这儿不远便是醉宵楼,醉霄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咱们去那里吃点东西。”   林幼瑶生生的止住了迈向棺材铺的脚步,京城最大的酒楼?不错,比看棺材更有吸引力,她转过头笑盈盈:“是,殿下。”   “出门在外,你叫一声公子就是了。”穆景瑜道。   “好,公子。”林幼瑶点头。   “方才看你看了那么许多,就没有什么看上的?喜欢什么,买下便是。”穆景瑜道。   “恩,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林幼瑶摇摇头,“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不少东西。”   “看到了什么?”穆景瑜随口问道。   林幼瑶眯眯眼:“一升米是十文钱,一斤盐是五十文,钱庄利为五分利,当铺要扣十分利。便宜的布匹五文钱一尺,贵的锦缎却要一两银子……”   穆景瑜偏头看向掰着手指给他说道的林幼瑶,眼眸中闪过讶异和欣喜。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醉霄楼。   醉霄楼门面极大,足有三层楼高,檐牙飞翘,画栋直立,檐下雕刻着各式吉祥鸟兽,正中一块大匾额,其中“醉霄楼”三字写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   这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霄楼。   “幼瑶,咱们去里头坐会儿,吃点东西吧。”穆景瑜驻足在醉霄楼门口。   林幼瑶朝醉霄楼里探头看了看,只见一楼大堂里,已坐满了人,一张张八仙桌上,摆了许多诱人的饭菜。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贝齿:“好的,公子。”   一步入酒楼,就有一个店小二迎了上来,这店小二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白白嫩嫩,长得颇为讨喜,他见进门的这两人,男的俊美女的俏,俱是十分贵气的打扮,一张脸笑成了朵花似地,十分殷勤的招呼起来。   “小二,找间雅间。”穆景瑜道。   “好咧,上二楼雅间喽。”   店小二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引入二楼雅间之后,他道:“两位客观,这间雅间是我们醉霄楼二楼最好的雅间了,摆设餐具且不去说他了,这视线也是顶好的。南边和北边都有窗户,南边的窗户可以看到中常街的街景,这北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咱们醉霄楼园子里的景色。”   “多谢小二哥。”林幼瑶道。   穆景瑜点了几份小菜之后,这小二便退了下去。   林幼瑶环顾了一圈,好奇的打量起这京城豪华酒楼的雅间来。这雅间当中摆了一张小八仙桌,八仙桌边还设置一个瘦长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摆了一个青松造型的翠玉雕,和一个黄绿蓝三色相间的鸳鸯琉璃瓶,看着便是价值不菲。   还有这雅间真的如同小二所说的那样,南北都是有窗的。   林幼瑶兴致勃勃的去朝南的窗向外望去。   只见这中常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向前向后看去,都可以看见旗帜招牌林立,大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看不到头。接着,她又跑到朝北的窗户去看着醉霄楼的园景来。   穆景瑜坐在八仙桌前,看着林幼瑶像个小仓鼠一般,前前后后的串来串去的,清冽深邃的眼眸柔了一柔。   “两位客官,菜齐喽。”这时小二端了几盘菜进了雅间。   林幼瑶这时正趴在北窗上,一脸不解,见小二来了,便问道:“小二哥,你们醉霄楼的园子,好奇怪哦。人家的园子里都是亭台楼阁,林子花圃什么的。你们醉霄楼里的园子里,却造了一座塔,这是为什么的呀?”   原来,醉霄楼的园子十分奇特。园子的正中间造了一座檐牙飞翘的塔楼,塔楼很小,不过是十尺见方,但是却足有六层楼高。   园子里除了塔楼以外,没有建造任何的亭子回廊之类、园林里常见的建筑,也为没有假山奇石,竹林花圃。只是围着这塔楼重了一圈杜鹃花,另外几株芭蕉树长的十分高大,与塔楼相呼应。   那小二听林幼瑶这么一说,却是来了劲了,得意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塔楼是我们醉霄楼的东家建的,是一幢闯关楼。”   “闯关楼,听着挺有意思的,小二哥,具体是怎么个闯关楼?你同我说道说道吧。”林幼瑶道。   穆景瑜是知道这塔楼的,不过她见林幼瑶难得那么兴致勃勃的,也不出声,等着店小二解释。   “这塔楼一共有六层,每层中都设置了一道题。第一层的题自然是最简单的,第二层的题比第一层的题要难一些,第三层要更难一些,这题的难度是一层比一层难。这塔楼一共有六层,这题一共有六道。所谓闯关就是进这塔楼里解题了,解了第一层的题,才可以进第二层,解了第二层的题,才可以进第三层,以此类推,一直到第六层。”那小二滔滔不绝的给林幼瑶解释了起来。   “这么有趣啊,”林幼瑶道,“那解了题,有什么彩头吗?”   “有啊,”小二答道,“解了一层的题,这一层的红灯笼就会亮起来,这灯笼如果能够一层层亮起来,一直到六层的灯笼全部都亮起来,那么…。”   这小二龇牙一笑,晃了一圈脑袋道:“咱们这醉霄楼的东家,会亲自出来做东,宴请闯关人。”   “嘿嘿。”林幼瑶笑着道,“那你们东家也不怕被人吃穷了。”   “怎么可能?”店小二一脸不服气说道:“这塔楼的关岂是那么好闯的?”   “很难吗?”林幼瑶道。   “你知道塔楼里的题都是些什么题吗?”店小二道,“不是作对吟诗,也不是弹曲作画,而是……算术题,都是十分难解的算术题。咱们东家算术的造诣非同一般,出的题自然很难,这塔楼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闯关人都把这六层的灯笼全亮起来。一个都没有呢”   林幼瑶笑眯眯:“原来如此。”   ☆、第73章 闯关   如果这题是一些诗词歌赋,林幼瑶还真没有兴趣,但是一听是算术题,她却是起了兴致。自己前世数学也学了十几年了,来做做古代数学题,倒也是很有意思。就算做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来一番数学冲浪,享受个过程就是了。享受第一,闯关第二。   “公子,”林幼瑶向穆景瑜偏头,“我想去闯关玩。”   穆景瑜见林幼瑶兴致颇高,微微颔首:“去吧。”   店小二接着道:“按照咱们醉霄楼的规矩,进塔楼还要付银子的。进一次付一两银子。客官不要觉得咱们醉霄楼是贪银子。如果人人都能进塔楼解题,咱们醉霄楼也应付不过来。所以就定了规矩,只有付了银子、真心想进楼闯关的人,才能进楼的。”   林幼瑶朝那小二点点头,然后转向穆景瑜,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我没银子。”   穆景瑜微微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钱袋,找出了一两碎银。   林幼瑶眯眯眼,接过这一两碎银:“谢谢殿下。”   她将这一两碎银递给了店小二:“银子收好,买张闯关门票。”~   林幼瑶跟着这店小二,出了雅间,一路走到园子中,闯关塔楼之下。   “姑娘,这里就是闯关塔楼,里头有个老翁接待你,你管他叫凡伯就是了。”那店小二道。   “恩,好的。”林幼瑶点头,跨入了塔楼之门。   塔楼里很小,里面就摆了一张极为简单的书桌。书桌之上,摆了文房四宝。   “姑娘,一楼的题在这里。”塔楼里的凡伯是个冰块脸,面无表情。他见到林幼瑶,也不寒暄,一上来就递给了她一张信笺。   林幼瑶在书案之前坐了下来,看起这信笺上的题目来:“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就是说,一个数被三除余二,被五除余三,被七除余二,问这个数是几?   这是一道余数题,不难。林幼瑶只心算了一下,就在宣纸上直接写下了答案:二十三。   “凡伯,我的答案在此。”林幼瑶将答案递给了凡伯。   凡伯一张脸像冻住了一,瞄了一眼林幼瑶的答案:“正解。”   他点亮了一楼的灯笼。   一楼的灯笼被点亮了,红红的烛光映照出来。   醉霄楼的大厅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塔楼一层的灯笼亮了。”   “啊,果真如此,有人在闯醉霄楼的塔楼关。”   “好久都没有人来闯了,不知道这回闯关人能点亮几层灯塔?”   “最好可以多点亮几层,不要点了一层、两层就歇了,哈哈哈哈。”   醉霄楼一楼大堂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人们纷纷看起稀罕起来。   穆景瑜在雅间中听到了一楼嘈杂喧闹的人声。他眉眼一台,从八仙桌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北窗之前,看向那座小小的六层塔楼。   那塔楼二层到六层的窗外悬挂的灯笼都是暗着的。唯有一层的红灯笼是亮着的。   穆景瑜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倏地,他眉眼间又是一抬,塔楼两层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   此时的林幼瑶,正坐在塔楼三层的书案上,看着这第三道题。   这题是这样的:“今有池方一丈,薛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薛赴岸,适于岸齐,问水深,薛长各几何?”   林幼瑶花了点时间,把这道题看明白了:有一个边长为一丈的正方形水池,在池的正中央长着一根芦苇,芦苇露出水面一尺,若将芦苇拉到池边中心处,芦苇的顶端恰好到达水面,问水有多深?芦苇有多长?   林幼瑶略微思考了一下,提了笔在宣纸上算了起来。   这是一道几何题,需要用到勾股定理,光有勾股定理还不够,还需要设个未知数x,立个一元一次方程。解了方程,她得到了答案:水深1。2丈,芦苇长1。3丈。   “凡伯,这是我的答案。”   樊伯看了一眼答案,嘴角抖了一下,就像万年的冰块终于有了破冰的迹象:“正解。”   三楼的灯笼一亮,哗~,醉霄楼的一楼大堂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一时间人声鼎沸。   有好事之人开起了赌局,分为闯到三层止步,闯到四层止步,闯到五层止步,和闯到六层。许多人都押了银子。   ☆、第74章 通关   “小二,再来一壶酒,我要在这儿等着,看看这塔楼的灯笼到底能亮起来几个?。”一个中年文士捋了捋长长的美鬃。   旁边一桌的人哈哈一笑:“那你可要等很久。”   “此话怎讲,兄台是知道这第四层的题,还是认识这解题之人?”   “非也,我既不知道这题是什么,也不认识这闯关之人,但是我却是知道,这第四层的题不是最难的,却一向是耗时最长的。前几次闯关人都是这样的,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三个时辰。”   “原来如此,”那美鬃文士低头沉吟了一下,道,“等就等,难得有好戏看,等一等又何妨?”   醉霄楼中闹哄哄的情景,林幼瑶一概不知,现在她已经坐在了第四层的书案之前,在看这第四层的题了。   “巍巍宝塔共十层,红光点点倍加倍,一层唯有一盏灯,问塔共有几盏灯?”就是说,有一座宝塔,一共有十层那么高,一层有一盏灯,下层灯数量是上一层的两倍,问这个塔一共有几盏灯?   林幼瑶握着毛笔,这道题可不能傻傻的死算,把每层塔的灯数,一个一个算出来,然后再一一加总。虽然这样笨笨的方法,也能算出来,但是没有一个时辰绝对算不出来。不过这题倒是个典型的等比数列,倒是可以把它归纳成等比数列的求和方式。恩,公比数是二,二的十次方是1024。   她在塔楼之中越战越勇,很快第四层的题也被她解开了。   “凡伯,这是我的答案。”   凡伯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捏着答案,嘴角抖动了两下,连眼角都抽动了一下:“正解。”   大厅之中的美鬃文士,摸着胡子,笑吟吟:“有意思。”   而他旁边那桌的人,却是长大了眼:“四、四、四层的灯笼被点亮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四层的灯笼那么快就被点亮了啊。”   雅座之中的穆景瑜,身姿笔直的站在北窗之前,目光定在已经点亮了的第四层灯笼上,清冽的眼里又惊又喜。   林幼瑶的题已经做到第五层了。   这题是这样的:“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题目的意思是这样的,公鸡五文钱一只,母鸡三文钱一只,三只小鸡值一文钱,现在有一百文钱,要买一百只鸡,公鸡、母鸡、小鸡各买几只?   林幼瑶用毛笔头挠了挠,这道题对古人来说确实很难,但是对她来说却很简单,设三个未知数就可以了。   “凡伯,我的答案。”   凡伯愣了愣神,朝林幼瑶定定看了半响:“正、正解。”   五楼的灯亮了。   “看,五楼的灯笼亮了。”醉霄楼大堂之内,有人一声惊呼。   “你们说这第六盏灯,会不会被点亮?”   “估计是不会亮了,这最后一盏灯从来没有亮过。”   “你怎的知道?说不定这次会亮呢?”   整个大堂,哦不,是整个醉霄楼,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塔楼的第六层,也就是顶层。塔楼一层到五层的灯都已经亮了,只有这最后第六层的灯依旧暗着。这第六层的灯笼会不会亮起来呢?闯关人是能把这最后一盏灯点亮,还是终究止步五层?   二楼雅间的穆景瑜,亦是看到了这烛火摇红的第五盏灯。他唇角一勾,快步走出了雅间,下了一楼,来到了塔楼之下。   林幼瑶此时已在看第六层的题目了,题目的意思是这样的:有一个商人每个年年底往钱庄里存钱十两,钱庄年利为十分,就是一成。第一年年底如此,第二年又存,第三年又是如此,年年如此,一存存了十二年,每年利息利滚利,问十二年以后,商人连本带息,共有多少。   林幼瑶慢慢的解起题来。   穆景瑜默默的站在塔楼之下,身姿笔直,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六楼尚未点燃的灯笼。   忽的,第六层的灯笼由暗变明,暗红的灯笼变成了亮红的,在塔楼的顶层散发着柔柔的红光。   ☆、第75章 他是柳无宣   “亮了!”有人一声惊呼。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醉霄楼的大堂之中,人生鼎沸,掌声雷鸣。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了塔楼的门口,等着解题人出现,这连闯六关的人倒底会是个什么人,白发苍苍的老者,名动一时的才子,亦或是不修边幅的方士?   塔楼之门打开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晃动着头顶的双丫髻,俏生生的走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姑娘才多大?把醉霄楼立了许多年的塔楼通关了?神仙?妖怪?   “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啊啊啊?”   林幼瑶走出塔楼,经历了一场智力冲浪,真是爽快。   她从塔楼里出来,一眼便见道立在门口的穆景瑜,她提起裙子,朝穆景瑜奔了过去。   穆景瑜只觉得林幼瑶如乳燕入怀般,向他飞奔而来……生生的在他前一尺停了下来,她嫣然一笑道:“殿,啊,公子,公子,我通关了,咱们等着这醉霄楼的东家请我们吃饭吧。”   “恩。”穆景瑜微微颔首,眼角唇角闪过笑意。   ~   小二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引到三楼雅间。   雅间中有一人缓步走出来,迎接他们。   这人不过二十二、三岁,一身天青色的锦袍没有丝毫纹饰,腰间一条白玉腰带衬得人修长如竹。面如冠玉、眉如远山,自是俊逸不凡。唇角挂着谦和的浅笑,眼里是带着温和的神情,干净剔透又温润,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这世上就有一种人,一出现就能让人如沐春风,让人觉得跟他相识已久,相处舒适。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在下柳无宣,是这醉霄楼的东家,两位里边请坐。”这柳无宣并未恭身,只做了个请的姿势,优雅又自然。   柳无宣?林幼瑶心中一跳,他就是柳无宣,醉宵楼的东家,也是怡香楼的东家。他是掌握怡香楼情报机构的人,也是当初,应了林书瑶的要求把自己从王府带离之人。   穆景瑜微微颔首,提步走了进去。   柳无宣与穆景瑜并肩而行,而林幼瑶跟在了穆景瑜的后面。   林幼瑶看着眼前两人的背影,心道,这柳无宣与穆景瑜并肩而行,气质、风度竟然丝毫不见逊色。穆景瑜出生高贵,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一般人在他旁边,都会相形见拙。然后柳无宣,翩翩风度,气质温润,与穆景瑜并肩而立,倒是各有千秋。   她偷偷打量了一圈柳无宣的背影,这人怕是不简单啊,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自己来。想来也是,他必不是亲自来救的自己,而是派了人来救的,所以自然不认得自己。   柳无宣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带入雅间。   “请坐。”柳无宣浅笑道,嗓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清润温和,“不知两位贵姓?”   “免贵姓木,独木成林的木。”穆景瑜道。   “原来是木公子。”柳无玄颔首。   林幼瑶回了个礼貌的笑容,嫣然道:“我姓林,恩,双木成林的林。”   柳无玄目光在林幼瑶脸上逗留了一瞬:“林姑娘,真是个妙人。”   被夸奖的林幼瑶嘴角上扬:“柳公子过奖。”   “姑娘谦虚了,”寒暄了几句之后,柳无宣缓声道:“林姑娘,在下这塔楼自建塔以来,从未被人连破六楼,而且还是……那么快。上次有人闯关时,闯关人为了点亮四楼的灯笼花了半天的时间,而姑娘却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柳无玄自嘲一笑:“我这塔楼的题目,对姑娘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了。”这自嘲没有半分突兀,反倒有谦虚大气之意。   “哪里,柳公子塔楼中的题目俱是精巧又有趣,我不过是取巧罢了。”林幼瑶摆摆手。   “林姑娘不必自谦,算术的精髓便是取巧。所谓取巧从来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厚积薄发。林姑娘能这么快第四层的题解出来,定是有一番道理的,”柳无宣询问道,“不知可否向林姑娘请教一下,这四楼的题,姑娘是如何解的?”   林幼瑶点点头:“当然可以,柳公子不用客气。”   她明眸一转,接着道,“说也说不清楚,要向柳公子借一下纸笔。”   “好说,”柳无宣说道,“请木公子和林姑娘移步。”   林幼瑶向穆景瑜瞄了一眼,得征询征询他的意见,毕竟人家是她现在的老板。穆景瑜朝林幼瑶微点了下头。   “恩,好。”林幼瑶应道。   林幼瑶和穆景瑜的互动,全部都落入了柳无宣的眼里。柳无宣忽然对这两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这两人男子器宇不凡,女子娇媚俏丽,绝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独木成林,还是双木成林?有意思!   很快这三人换了一间屋子。这屋子中央摆了个书案,书案上放了一摞摞的账册,看着像是柳无宣平日里处理生意上事务的书房。   “林姑娘,请。”柳无玄请林幼瑶坐到书案上。   “那我就不客气啦。”林幼瑶笑嘻嘻。   柳无宣轻轻摇了摇头:“姑娘不必多礼,能得林姑娘不吝赐教,是在下的荣幸。”   被人那么夸赞,林幼瑶有些不好意思,赧然笑了一笑,便握起笔,写了起来。   自从在穆景瑜书房里练习了几天字以后,她握笔的姿势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看着像模像样。林幼瑶刚刚做完了题,脑子里还热乎着呢,哗哗哗,很快就把第四层的题解题过程写了出来。   “柳公子,我写好了。”林幼瑶道。   “哦,我看看。”   柳无宣拿着林幼瑶写的计算过程,仔仔细细看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角点了几下。他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林幼瑶,复又低头思考。半晌,柳无宣终于出言道:“柳某惭愧,看不明白林姑娘所写。”   ☆、第76章 将所有情意,摊开在她眼前   林幼瑶仔仔细细给柳无宣解释起来。   柳无宣本就是不出世的聪明人,在林幼瑶认真的解释下便慢慢明白解题的过程和原理。越是明白,心中的震惊就越大。   醉霄楼的塔楼原是他一时兴起建起来的。在楚国,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是世族文人们追求的大道。但是他却偏偏极其喜欢算学,算学一道求的便是一个规律,要的就是一个真理。研究算学,发现规律,将这种规律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他非常满足,他对算学的奥秘也十分痴迷。   他痴迷算学,但是周围却没有同好之人,他建这个塔楼,一来是忙碌之余的消遣,二来也是有以算会友的意思。不过自这塔楼建成以来,却每每让他失望,独孤求败,棋无对手,便是他于算学一道的状态了。   这林姑娘不过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分明是对算数已有深刻的理解,于算术一道着实造诣非同一般。他的表情是温和的,可是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一般,震惊、激动。   柳无宣不着痕迹的端详了下林幼瑶。他见林幼瑶虽然不过是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却是臻首峨眉,明眸流转,身段风流,他是怡香院的东家,这各式美人看得多了,却从没见过这般娇媚却不妖娆,可爱又不失风韵,风流之气浑然天成,动人心魄。   蓦然间,他的心弦似乎被轻轻的拨弄了一下。   “敢问姑娘师从何人?”柳无宣一瞬间便稳下了自己的心神,试探的问道。   “我自己在家瞎琢磨的。”林幼瑶支支吾吾,打了个哈哈。   “林姑娘蕙质兰心。”柳无宣温柔一笑,并不相信林幼瑶的说辞,“看来姑娘是家学渊源,京城姓林的人家,在下倒是认识几个,不知林姑娘的家人是否恰巧是在下认识的?”   穆景瑜脸色冷了一冷。柳无宣看林幼瑶的目光,他是懂的,他也是个男人,这眼光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有兴趣的目光。竟然还直接问起家世了。   “家里小门小户,柳公子一定不认识的。”林幼瑶连连摆手,含糊其辞。   柳无宣听林幼瑶这么回答,知道林幼瑶是不愿告诉他,便道:“倒是在下唐突了。”   林幼瑶又急急摆手:“无妨无妨的。”   话音刚落,忽然听闻一声“咕噜噜……”   林幼瑶伸出手指挠挠头,这个是她肚子发出的声音。她已经饿极了。   柳无玄和善的笑了笑,:“说话说的,竟然忘了时间,真是罪过,还请两位移步雅间。今日在下有幸做东,请两位吃顿便饭。”   这一顿吃的是宾主尽欢,至少林幼瑶是这么觉得的。   柳无宣待客热情和善,穆景瑜偶尔也回答一两句。他心中虽然不悦,但是喜怒不行于色,对他而言并不难。林幼瑶本就是个吃货,这饭菜,说是说便饭,却是精致美味,她自然吃得十分畅快。   柳无宣间或的将目光放在林幼瑶身上,见她一个菜一个菜尝过来品味一番,既不是乡野村姑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也不是闺阁闺女优雅端庄的模样,而是认真品味研究美食。他温润的眼神里滑过笑意。   离开醉霄楼之后,林幼瑶又和穆景瑜逛了一会儿。   在上马车回府之前,有侍卫走到穆景瑜身边,附耳低语道:“殿下,之前跟踪殿下的两个人已经被我们抓获,一番拷问之后,那两人已分别供认是柳无宣的人,应该错不了。”   穆景瑜沉声道:“这两人现在如何了?”   那侍卫道:“受不住刑,已经死了。”   “恩。”穆景瑜摆了摆手,示意那侍卫退下,自己带了林幼瑶上了马车。   “幼瑶,对于柳无宣此人,你怎么看?”穆景瑜语气淡淡,状似随意。   “恩?殿下问我吗?”林幼瑶偏过头。   “恩。”穆景瑜道。   “看着挺温润和善的。”林幼瑶嫣然道。   “温润和善么?”穆景瑜沉声反问。   “是啊。”林幼瑶道。   “还有相貌俊郎?”穆景瑜道。   林幼瑶眨眨眼:“这么想来,倒也是啊。”   “是么?”穆景瑜语气有些不善。   林幼瑶斜睨了一眼穆景瑜,轻笑:“同殿下,自然是比不得的。”   “还敢同本殿相较。”穆景瑜淡漠而冰凉,真是胆子肥了。   “不敢,不敢。”林幼瑶转向穆景瑜,看到男人清冽的眼里闪过不爽,她眼里笑意要溢出来了。男人的占有欲吶。   “晚膳后,你先去书房候着,我会晚些到,”穆景瑜顿了一顿,喉结上下滚了一次,“此外……,你帮我把书案整理一下。”   “是,殿下。”   穆景瑜垂眼,不再说话。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久时间,做了那么事情,今晚该是他收网的时候了。他不想再等了。   ~~~   傍晚时分,林幼瑶按时去了书房,穆景瑜还没有来,书房里空无一人。林幼瑶便按照穆景瑜的吩咐,帮他收拾起书案来。   书案上确实乱遭遭的,放了许多半打开着的画卷。这些画卷都从卷轴之处拉开了一些,随意的放成了一堆。林幼瑶就想着把这些画卷卷起来放好,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那画卷,手指却是一顿。这幅画是……   这画卷打开了一半,这一半的画卷露出了女子半个身子。这画中的女子眉眼身姿分明就是她。   林幼瑶急忙拉开整幅画卷,画中的自己嫣然回眸,神采飞扬,灵动逼人。笔尖之下,可以窥见下笔之人用心以极,和落笔之时那难忍的欢喜。   她放下这幅画,看了看桌上其他半开的画卷。心猛的被敲了一下,她迅速拿起另一幅画。   拉开卷轴,画的竟然也是她!。   林幼瑶的心跳慢慢的加快了速度。她放下这幅画卷,又拿起一幅,还是她!   一幅又一幅,都是她。每一副都是她,所有的都是她。   这一幅是她回眸嫣然一笑;   这一幅是她举目望着天空。   这一幅是她托腮翻看着书;   这一幅是她浅浅行着福礼。   一颗石子“噗通”一声丢进了她的心湖,从湖的正中央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她像是喝了一杯酿到恰如其份的米酒,微甜的带着让人晕乎的醉意。   眼眸凝视着书案上一幅又一幅的画,心脏因悸动而狂跳不止。   林幼瑶许久没有动,直到她手臂微微一动,碰到了一块结实如墙般的胸膛。   她本能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穆景瑜如松柏般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堪堪站在她的身后。他距离她很近,再稍稍往前一倾,就能贴上她的后背。   他一瞬不瞬专注的凝视着她,幽黑如墨的眸子中是深邃的星光,清冽的眼中是柔和的情意。   他的情意在他的眼眸中,毫不掩饰,一览无余,正如这书案上的画一般,全部摊在她的眼前。   林幼瑶回眸看着他,片刻失神。   穆景瑜的目光缓缓转到她青葱的手指间。   那是他画的画。   作为端王一脉的接班人,皇家自有最好的资源培养他。   他自小要学各种东西,在所学的内容中,画是他学的最精的。而其中,他最擅长的就是工笔画,画功深厚,自成一派。不过,他平日政务繁忙,哪里有空作画,如今自己一身画功,全部用来画眼前之人了。   这是他画的。   也是他摆在这里的。   更是他故意让她来收拾的。   “殿、殿下……”林幼瑶轻轻唤道,声音有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发颤。   穆景瑜不语,把目光重新转向她的眸子。睫毛颤了颤,他伸过手,大手揽过林幼瑶的后背,用力一带。   林幼瑶一个重心不稳,向前一倾,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身体贴着,他的气息一下子紧紧笼罩在她周围,把她包裹起来。她顿时呼吸一滞,想站直,却发现背后的大手用了劲,让她动弹不得。   ------题外话------   明天让殿下好好表现一下:)   明天更新的时间还是下午5点咯:)   ☆、第77章 交颈相拥 耳鬓厮磨(一更求收)   如今虽已是入秋的时节,但是身上的衣衫依旧不厚。隔着单薄的衣衫,两人俱是感受了对方的体温。   女子的身躯是完全不同于男子的娇柔软糯,穆景瑜清冽的眼眸慢慢变得幽暗起来,他的手不自觉的从她的肩膀慢慢移到她的后背,大手张开,交错在她的背部,极缓的上下摩挲。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把头埋到佳人的脖颈间。入眼的是一段细腻洁白的肌肤,比上好的绸缎更光洁,比进贡的官瓷更细腻。披在她身后的青丝如同上好的黑色丝绸,发间还散着幽幽细细的清香。这幽香将他紧紧包裹。   他喉头紧了一紧,将自己的侧脸贴在林幼瑶的鬓角之处,轻轻摩挲起来。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林幼瑶身子定了定。鬓角处是肌肤轻轻来回摩擦,耳边是男人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拂而来,像是恼人的春风吹佛柳枝摇曳,刮到她的心房,让她的心也颤动起来。   “不见你时,日日相思,日日见你,相思更甚。”穆景瑜偏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声线比平日低了几分,磁性而沙哑。   林幼瑶身子有些发软:“殿下,殿、殿下……”本就动听的声音此时更加了几分婉转娇嗔。   穆景瑜箍住她背的手蓦然一紧,呼吸也加重几分:“到我身边,与我相伴。”   耳鬓厮磨,交颈相拥,情话低喃。   在这个时代,情人间不像林幼瑶前世的现代那样,一上来就是法式热wen,但是就是这样交颈而立,轻轻的厮磨着,低声的轻喃着,却让林幼瑶感觉到道不尽的情意绵绵,说不完的温柔蜜意。   耳鬓脖颈间全部都是成熟男子独有的气息,已然粗重的呼吸声钻入她耳里。强烈的男人的荷尔蒙像一层看不清也钻不出的云团将她彻底围了起来。林幼瑶有些缺氧。   情迷之中,她将手搭在了穆景瑜的腰处。   穆景瑜感觉到了佳人的小手,浑身健硕的肌肉都是一紧,呼吸彻底乱了。   ……   他抬起头,在她的脸上看了一圈,随后将目光定在了她的唇上。   想要这里,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覆唇而上,却冷不防被女人的小手挡住了。   女人的小手贴住了他的唇,阻挡了他的亲吻。他目光灼灼,伸手,缓缓的、却坚定的、拉开了她的手,重新覆唇而上,触感比他记忆里的还要柔软温暖。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林幼瑶只觉一阵酥麻从唇间传到心里,又从心里传到五脏六腑。还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他的袍子。   ……   少时,他抬起头,用自己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随我回房。”低哑的声线带着诱人的蛊惑。   说罢,他又顺势在她猝不及防时,亲了她一下。   林幼瑶耳尖通红,双颊滚烫,一个“好”字,已经在齿间徘徊,让她忍不住就要说出来。   她用最后一丝清明,抬起了头:“殿下,您既然这么问了,我,我想跟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恩?”穆景瑜嗅着佳人的清香,低沉的嗓音声音还有些含糊。   “殿、殿下,你先放开我。”林幼瑶咬着唇。   穆景瑜抬起头,却没有松开手,将手移至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微微抬了眉眼:“想说什么?”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努力稳着心神,抬头道:“殿下,我、我善妒。”   穆景瑜愣了愣:“善妒?妒谁?幼瑶,你能妒谁?”   “这个,这个,确实,你内院之中确实只有一人,不对,不对,是一人都没有。”林幼瑶结结巴巴,差点闪了舌头。   穆景瑜唇角向上勾了勾,眉眼一抬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林幼瑶眨了眨眼,接着道:“你身份贵重,以后还会别的女人,我善妒,受不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不愿意入我内院?”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低声应了一声。   穆景瑜眼里浮起笑意:“因为这个么?身份和内院有多少人并无联系?我不是连煜和景朗那样的人,不喜欢那些。你如果担心的是这个,我可以应了你,我屋子里只安排你一人就够了,不会有别人跟你争宠的。这下可放心了?”   闻言,林幼瑶在心里撇了撇嘴嘴,争宠?谁要争你的宠了?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揪字眼的时候。捏了捏小拳头,她接着道:“可是将来呢,会有人为了权势给你塞美人儿。而你也会为了政事大局,为了权衡利益,收纳女子。我,我,善妒,忍不了的。”   听闻此言,穆景瑜越发错愕:“幼瑶,你说的这些,我需要吗?”   ☆、第78章 和你一起去(二更)   听他这么一问,林幼瑶愣了愣。是啊,这些,他需要吗?   他是端王世子,未来的端王,天潢贵胄,尊贵不凡。“楚国泱泱五千里,一帝两王掌天下。”除非他想当皇帝,要不然,他还真的不需要。而且,也没有人敢给他塞他不想要的女子,拍马还来不及呢,谁敢给他添堵?   穆景瑜见林幼瑶低头不语,知她已经想明白了,放低了嗓音,柔声道:“随我回房。”   他放开了她,转而拉起她的手,提步就要往书房外走。   手被身后的女子拉了一下,他回头,见林幼瑶正抬着头看着他。   “殿下,我还没有说完。”   穆景瑜呼了口气,认真看了看林幼瑶,他看的出来,她还有心结,不说开了,她心里过不了关。   他停了脚步,问道:“还有什么?”   “殿下,你以后总是要娶妃生子。我善妒,这我也受不了。”林幼瑶长长吁了一口气,该说的终于说完了。   穆景瑜目光注视着林幼瑶,却是没有说话。   半晌他垂了眼。   林幼瑶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男人的答案,在心中悠悠叹了口气。   书房里是难以忍受的沉默。林幼瑶趁着穆景瑜分神,猛的甩开他的手,错开身,迅速跑出了书房,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将背靠在门背后,许久没有动。   ~   手中柔软的柔荑消失了,穆景瑜踱了两步,坐到书案之前,靠在椅背上,垂下长长的睫毛。   善妒吗?症结在此?   他是端王一脉的继承人,为端王一脉开支散叶、传宗接代自然是他的责任。楚国世家重嫡子,王位继承一向是立嫡不立贤,立长不立幼,可见嫡子的重要性。他需要嫡子,所以也需要妃子。   他一向是重责重诺之人,一直鄙薄他父亲不负责任的为人。他不想做他父亲那样的人。妃子的人选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如果让他为了自己所钟情的女人,连妃子都不娶了,嫡子都不要了,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比之父亲还不如。   说起来,幼瑶曾经也是楚国贵女,丞相的幺女,做他的正妃倒也般配。如果林相还在的话,他必上门求娶,凭他的手段必是志在必得,也可以省了这许多麻烦。可是现在林相不在了,陛下给幼瑶打了一辈子的奴籍,那是圣旨,他也没有办法。   穆景瑜垂着眼,思考了一阵,最后喃喃低语道:“幼瑶,我放不了手的。”   两人各自心思回转。不过第二日,穆景瑜和林幼瑶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第二日,穆景瑜在朝堂之上接到一个差事。   今年夏天雨水过于丰沛,京城的楚堤只有紫山堤一块决了堤。紫山堤离京城还有些距离,是以京城并没有遭受水祸。但是南方诸城,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许多城池都遭了殃,决了堤,受了水灾。不仅如此,大片良田被淹。眼看就是秋收的时节,但是许多农田却是颗粒无收。   本来南方是鱼米之乡,每年秋收可以收获大批量的粮食,新米上市,粮库充盈。但是今年……农田被淹,粮食是收不上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了大批灾民,南方诸城物价飞涨……   楚帝坐不住了,要选派皇家子弟前往南方巡视灾情。   为什么要选穆景瑜,而不是皇子?   现在皇子只剩下两个了,二皇子是储君的备选,每日里辅政处理国事,不方便离京。三皇子穆连煜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平日里举止不端,没个正形的。皇帝舍不得他去,百官认为他没有能力。其他的皇亲子弟不是身份不够,就是能力不够。   选来选去,选中了端王世子穆景瑜。   灾情就是命令,事情紧急,穆景瑜接到任务当天就要去江南巡视。   他下了朝堂之后,迅速差人备好车马,点好护卫骑兵队列,装好行囊。   趁着准备出行的当口,他让阿思把林幼瑶从内院叫了出来,叫到了外院一进和两进之间的花园之处。   他这一去,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他知道自己得当面跟幼瑶道个别。   林幼瑶走出内院,就见到外院中,仆从侍卫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而穆景瑜则是一身四爪龙纹的冠服,站在院子当中。   “幼瑶,我一会儿就要启程去南方,”穆景瑜一眼就捕捉到林幼瑶,大步走到她更前,“陛下名我巡视南方水患灾情。”   “南方水患?那么远?”林幼瑶心中讶异,原来端王世子也是要出远差的,一时也顾不上昨天两人之间的尴尬。   穆景瑜微微勾起唇角:“恩,身为皇家子弟,享受尊贵权利地位,需要担当的时候,自然也是要担当的。”   林幼瑶捏了捏拳头,低头思考起来。   穆景瑜见林幼瑶一副玲珑可爱的模样,伸出手,摸了摸她头顶之上,垂在两侧的双丫发髻,又顺手摸到了发髻底部那支浅碧色的翠玉蝶恋花:“等我回来”   林幼瑶正在专心思考着什么,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穆景瑜见她没有反应,又顺着她头发的纹路,摸到了她的头顶。   此时观世院的外院,来来回回忙碌的丫鬟小厮不知有多少,看到自家殿下这个摸头的动作,都要惊掉下巴了,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还是他们清冷到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殿下吗?   穆景瑜似乎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抬起头,用淡漠冰冷的目光朝四周扫了一圈。   “带我去吧,”倏地,林幼瑶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地,突然抬起头,明眸璀璨:“殿下,我跟你一起去。”   “幼瑶,我不是去街市。”穆景瑜微微摇头。   “恩。殿下,请你带我去吧。”林幼瑶坚持。   “我也不是去登山游玩。”穆景瑜道。   “我知道,殿下,带我去吧。”林幼瑶道。   “等我回来。”穆景瑜勾了勾唇,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穆景瑜。”林幼瑶突然压低了声音唤道。   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脚步都是一滞,手里都是一顿,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整个院子里刹那间安静下来,只有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题外话------   殿下幼瑶谈崩了,肿么破?   林幼瑶为什么要一起去,下章揭晓。   ~   推文<妖孽别抢本宫太子妃>作者:二月柳   “君子?谦和?高雅?”颜玉指间把玩着解剖刀,唇畔的笑让人不寒而粟,“总有天我会亲手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是否真如世人所说那般温良无害?”   竟然敢接二连三坏她的事,真是可恶至极!   ☆、第79章 就这样抱会儿(一更)   仆人丫鬟们又是震惊又是害怕,大气也不敢喘,有些胆子小的,已经跪下来了。   这幼瑶胆子也忒大了吧,殿下的名讳都敢喊。   名讳,名讳,名字就是忌讳。长辈和上位者名字是万万不能叫的,皇帝的名字,与他重了的,都要给改了。穆景瑜虽然不是皇帝,但是名字也是不能随便叫的,整个楚国,能叫他名字的,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了。   当面叫了他的名字,跟直接打脸骂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穆景瑜脚步也是一滞,皱着眉头,缓缓转过身来。清冽的目光带上了一层愠怒和疑惑。   林幼瑶咬咬牙,轻声道:“殿下,你去南方也是要丫环的吧。”   穆景瑜蹙着眉头,一层冰霜染上眉头,声音威严冰冷:“直呼本殿名讳?是要受罚的,打十板子。”   “殿、殿下……”林幼瑶捏了捏拳头,垂下脑袋。   “打好板子,给你一刻钟时间,收拾好行李,赶快过来。阿思,给她用刑。”穆景瑜说罢,耍了袖子,拂袖离去,一路出了王府的大门,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阿思带着林幼瑶去打板子。   殿下说了要打十板子,可是这板子谁敢真的打,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殿下对这丫鬟有多宠爱,打坏了殿下的丫鬟,殿下还不要了你的命啊。再说殿下还等着人家收拾行囊,带着一起去南方啊。打板子还不是意思意思?   这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出了新高度,打出了新水平,打得林幼瑶在观世院下人们心中的地位又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板子打完了,林幼瑶一咕噜就爬了起来。她虽然心里有点不忿,叫你个名字,就要挨打,连本殿的自称也出来了。但是她也知道这板子是没有真打,这也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罢了。   哎,林幼瑶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迅速收拾包袱。   收拾包袱这种事情,林幼瑶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穿越至今,她已经收拾了好几次包袱了。   迅速把包打到,她提了个包袱,一路小跑,在王府里众多丫鬟仆从的众目睽睽之下,出了王府,爬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十分宽敞,车厢由榆木制成,壁板外侧雕刻了皇家特有的团龙纹,内侧却是十分光洁。车厢里有张极大的软榻,软榻上置极软极细的被褥。车厢内还有几张锦墩,一张小桌,车窗挂了一层锦缎帘子和一层稀疏的竹帘。   穆景瑜坐在软榻之上,修长的双腿自然的放着,身体放松着,但是坐姿还是很端正。阿思坐在一个小锦墩上。林幼瑶就找了个锦墩坐了下来,眼观鼻比关心的坐着。   “阿思,”穆景瑜突然开口道,“你做到车头去。”   “是。”阿思道。   车头已坐了驾车的老周头和侍卫泽盛,见到阿思爬到车头,都狐疑的看着他。   “殿下让我坐前面。”阿思道   泽盛和阿思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个了然的神色。   于是乎,阿思、泽盛和老周头三人挤在了一起。而宽大的车厢里,只剩下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   “幼瑶,坐过来。”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挪了过去。   穆景瑜坐在软榻的正中间。林幼瑶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到一边,整个人缩了起来,尽量不碰到他。   “若是想叫我名讳,私底下叫就是了。”穆景瑜平静的说道,不辩喜怒。   “其实,我刚才是一时情急。”林幼瑶道,不来点震撼的,哪里能叫得住你的脚步。   倏地,穆景瑜伸手揽住了林幼瑶的纤腰,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带。   林幼瑶重心不稳,撞上了穆景瑜,两只手抵在他宽阔的胸膛,整个人被圈在了怀里。穆景瑜身材高大,胸膛宽阔,又自有高贵气势,被他这样圈住,林幼瑶只觉得周身全都是他的气息,密不透气般的把她全全包裹住。   穆景瑜低了头,寻到她的红唇,覆唇在林幼瑶红润小巧的嘴唇上吮了一口。   林幼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耳尖顿时发烫,酥麻之感从唇边蔓延到尾椎骨。   穆景瑜眉眼微抬:“说吧,你为什么非要跟来?”   “我……”林幼瑶支支吾吾道,“我……反正已经跟来了,原因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幼瑶,去巡视水灾,不比在王府,路途遥远,条件也很艰苦,虽然跟着我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不比王府安逸。”穆景瑜道。   “没关系,没关系,殿下不用为我多费心的,你不用管我的。”林幼瑶道。   林幼瑶在穆景瑜的怀抱中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要跟来,她为什么要跟来?   她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她对他有情是不假。但是现实,和地位的悬殊,她从来不看好自己的情意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自己若是沉迷其中,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想躲开的,但是同样是因为现实,和地位的悬殊,她也没有办法躲开。   既如此,她就争取一下,争取他的一心相待,让他眼里心里都不再有别人,让他不想再要另一人。   若是她能成功,她就留在他身边。   若是不能……   出门在外,不比端王府戒备森严,逃起来比较方便不是?想到此,林幼瑶不禁在心中嘿嘿一声。   穆景瑜低头看了看安安静静趴在自己怀中的林幼瑶,轻轻一叹:“这样抱一会儿吧。”   “殿下,你手不会麻吗?”   “为什么会麻?”   “压住了啊。”   “靠过来一些就不会压住手臂了。”   “这样可以了吗?”   “再靠过来一些吧。”   林幼瑶抬头看了看穆景瑜,见他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恨恨的垂了下他的胸膛。   这小拳头垂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倒是像娇嗔似得,让人心里也是痒痒,穆景瑜忍不住低声笑出声来。笑声闷闷的,压住了的,浑厚而磁性。在胸腔中共鸣回荡。   车头的三人听到自家主子的笑声,俱是一愣。三人对视,眼里都写着“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题外话------   一更奉上,二更在下午5点左右咯。   幼瑶,答应我,一定要让殿下再也不想沾别的女人。   ~   推文时间《重生之娇宠胖妃》作者:风祈叶   她,顾晚初,是一个胖子,自始至终是一个胖子,却是顾将军的宝贝女儿,上辈子因恋上一人,毁掉一生,落得家破人亡。他,慕容凌,皇帝的宝贝儿子,上辈子却英年早逝。   今生寺院的惊鸿一瞥,从此她在他心中,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她从未想过,今生会被一人捧在手心,如珠似玉。他也从未想过,今生会对一人倾心一世,爱护一生。   ☆、第80章 一脸的正人君子(二更求收)   “殿下,你这马车舒服是舒服,就是路途遥远,有些无聊。”林幼瑶侧过头,看向穆景瑜。   穆景瑜面无表情的伸出修长的手,在车壁上轻轻一摸,从暗格中取出一本线装书来,递到她面前。   林幼瑶眨眨眼,是一本《地域志》,她惊奇的问道:“哪儿弄出来的?”   “车壁暗格之中。”穆景瑜平静的答道。   “看书倒是可以打发时间,可是马车颠簸,这样看书容易看坏眼睛。”林幼瑶接过书,自言自语。   穆景瑜又在车壁上的另一个位置摸了一下,取出了几个九连环。这几个九连环,形态各异,大小不等,做工都十分精致。   “呀!”林幼瑶惊呼一声,说道,“还有这个啊。”   穆景瑜微微颔首。   林幼瑶接过九连环,摆弄起来,一边解,一边蹙着眉。   穆景瑜再一次伸手在车壁上摸了摸,这回竟然拉出个屉子出来。他从屉子里头取出一袋蜜饯,放到林幼瑶面前。   “还有吃的?”林幼瑶眨眨眼。   “免得嘴里太淡,这蜜饯偏甜,味道不错。尝尝。”   “恩,”林幼瑶点点头,接过蜜饯放到嘴里,这蜜饯甜而不腻,甜中带咸,十分美味。   “可惜没有喝的。”林幼瑶说道。   穆景瑜嘴角微扬,从车壁靠下的地方,又拉开了一个屉子。从这个屉子里取出了一个铜制的暖炉、一套天青釉兰花纹的茶壶、茶杯、一袋嫩芽般的龙井、还有一个铜壶、铜壶里竟然已经装满了水。   “哦,哦,殿下,你这马车,原来是哆啦梦的口袋……。啊,是百宝箱啊!”林幼瑶喊道。   “这些是马车上常备之物。”穆景瑜说道。   “殿下,你这马车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林幼瑶道。   “还有换洗衣物,日常用具。”穆景瑜说道。   “都藏在暗格里吗?”林幼瑶问道。   “正是,这马车上有许多暗格。”   林幼瑶咧嘴笑了一笑,露出一排细小贝齿:“我也来找找哈。”   于是乎,林幼瑶就像找宝藏似的,在马车里转来转去,在车壁上摸来摸去。穆景瑜静静看着她,又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给她一点提示,两人玩的不亦乐乎,他的眼角也挂上了笑意。   “发现这里有个屉子,”林幼瑶把手放在车壁的一处,“是放的什么?”   “自己打开看看。”穆景瑜道。   林幼瑶拉看一看,正是穆景瑜的衣物,放在最上边儿的就是他常穿的四爪龙金丝暗纹深褚缎面锦袍。   “这边还有一个。”林幼瑶合上刚才那个抽屉,往旁边一摸,又摸到个屉子的暗口,兴奋的哇哇叫:“这又是什么?”   穆景瑜看了眼林幼瑶手指的那个抽屉,目光一滞,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也是可以看的。”   林幼瑶点点头,笑眯眯的拉开了屉子,往里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穿越到这楚国不过半年多,对古代男子的着装并不了解,但是再不了解她也能认出来,这个浅浅的屉子里平平整整放着的分明就是……   男子贴身穿的亵裤!   穿的亵裤!   的亵裤!   亵裤!   裤!   剪裁合体,面料细腻。   林幼瑶轻轻合上了抽屉,眼角偷偷的看了看穆景瑜。只见穆景瑜正襟危坐着,一脸的正人君子。   她不动声色的合上抽屉,缓缓走到马车的车窗边,默默掀起竹帘。   窗外真是景色宜人,远处的连绵山丘,一块深绿,一块深黄,一块深红的,斑斑驳驳的,在秋日的暖阳之下,格外迷人。   秋风轻轻拂来,吹起她额前一缕的碎发。   ~   车轮滚滚,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这次穆景瑜代天子巡查灾情,并没有动用端王世子的仪仗。仪仗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中看却不中用,那些华盖,扇子,仪仗侍卫,仪仗马匹,都是用来吓唬人的。   这次穆景瑜出行,带的都是有用的人。贴身伺候的就带了阿思和林幼瑶,另外还带了几名粗使的仆役。泽盛作为贴身侍卫自然相随,淳太医,王府护卫统领阿城也一同随行。除此以外,还有十几名幕僚和一百五十名亲卫。   车队越行越往南,穆景瑜手指轻轻拉起竹帘的一角,向外看去,浓重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此时是秋季,本应是收获的季节。沿路,本应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金色的农田,稻谷饱满,麦穗低垂。可是,如今车窗外的景象却是一片萧条。农田被淹,庄稼烂死。偶尔还可以见一队流民,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着往北而行。   林幼瑶看得也是在心中叹气,田里没了收成,不知道多少人要挨饿,要流离失所。两人心中俱是沉重起来。   经过几日的行进,车队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江宁城。   江宁府是楚国南方最重要的州府,也是此次水患受灾最严重的州府。江宁府下辖十二县,而江宁城就是整个江南府的中心,江宁府衙的所在地。   ------题外话------   推文时间:《与魔共枕之狂女骗神》作者:鲜花满楼   当天才沦为废物,同门背叛恩师厌弃,惨死师姐手下。   再睁眼,一代神骗强势崛起!半魔之身人族欲除魔族欲斩,天道诅咒煞气随身,兽不随她那就抢,魔欲杀她那就斩,打不过你就骗死你!骗术一出名动星域!   阴沉如厉鬼的俊美男人挑着少女的下巴,“别紧张,别戒备我,我只是想了解你,并不想伤害你。”她笑:“骗鬼?”   ☆、第81章 一言不合就亲吻(上)(三更)   车队终于来到江宁城正北门门下。   作为楚国南方重镇,江宁城的城门,城墙宽厚,高耸巍峨,气派壮丽。此时,巨大的城门已呈90度垂直状态打开。   城门之内,五城兵马司的守城兵卒列队而立,一众大小官员依照官职的大小依次而站,恭敬的等候着,准备迎接京城天子贵使一字亲王端王世子穆景瑜。   马车的车轮缓缓驶入城门,停了下来。   “幼瑶,我下去一下,你在车上等着。”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点了点。   穆景瑜打开马车车厢的门,踏下了马车,反手又把车厢门关上。   林幼瑶移到车窗边,撩起竹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穆景瑜一下车,大小官员,列队兵卒都齐刷刷的行礼。   官员们都穿了正式的官服。为首的那个官员微胖,蓄有胡须,约莫四十岁左右,身着云雁绯色官府,腰上挂了银鱼袋,一身正式的官府显得人颇有几分官威。   他下首之人比他年轻一些,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也是身着官袍。与前一人的官威气势不同,此人体态匀称,白面无须,眉清目秀,恂恂然给人以书卷之气。   这二人给穆景瑜行礼之时,自报了家门。   原来这为首的微胖之人就是江宁府的知府卞从宗。而他下首书生气之人,则是江宁府同知,江宁府二把手,梁品昀。   穆景瑜与这二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就又回到了马车上。车队重新启程,向江宁城纵深处驶去。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江宁府衙吗?”林幼瑶道。   “不是。是去真园。”穆景瑜道   “真园?”林幼瑶讶异,“真园是哪里?”   “真园是皇家在江宁的产业。这次江宁一行,随行之人众多,府衙是住不下的。况且,我是代天子巡视南方水患,住府衙也不合适,所以我们晚上住在真园,白天去府衙,”穆景瑜解释道:“好在真园离府衙不远,来去也十分方便。”   “哦,我懂了。”林幼瑶道。   “恩,”穆景瑜顿了一下,又道:“今天是中秋节,不过出门在外,我又有公务在身,过节事宜,一切从简。我之前已下了令,今天晚饭摆在真园的园子里。到了真园,安顿好之后,我们就到园子里摆饭赏月,也算把中秋节过了。”   “今天是中秋节啊?要是殿下不说,我都想不起来。”林幼瑶挠挠双丫髻,她到这楚国之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过节什么的,倒是真没想到。   ~   少时,穆景瑜一行人终于到了真园。   真园是皇家园林,平日里都有专人看护,真园的管事早在几天接到通知世子殿下要来住,连忙收拾屋子,清扫园子,等穆景瑜真正到了真园的时候,真园已然准备妥当。   所以穆景瑜的人马到了真园之后,只是稍作安排,即可拎包入住。跟着穆景瑜来这江宁府的又都是精干高效之人,是以一行人很快就被安顿了。   林幼瑶被单独安排了一间朝南的屋子,离穆景瑜居住的卧室,不过几步之遥。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穆景瑜唤了林幼瑶来,一起去了真园的园子。   ☆、第82章 一言不合就亲吻(中)(一更求收   真园的园子和端王府的花园有明显的不同,是典型的江南园林,虽然比之端王府的园子要小上许多,但是林珑有致,别有一番风味。真个园子引入了一汪活水,亭台楼阁依水而建,园子中间水石相映、奇石撮山、玲珑多姿、高大树木植立,低矮灌叶错落。   如今正是秋日,整个园子里都摆满了菊花,一朵小朵竞相开放,都是不多见的名贵品种,姹紫嫣红,流光溢彩,花瓣如丝般一层赶着一层,在月光下闪着点点光泽。   天公作美,今夜是个晴夜,圆月当空,月光倾下,明亮而柔和。   园中早已摆好了桌椅,桌子也已摆好了饭菜。   林幼瑶跟在穆景瑜身后,施施然走到园子里,眼神往桌子的菜式扫了一眼。她心里一乐,桌子除了一些寻常的江南菜式,还有一盘螃蟹。通红的螃蟹张牙五爪,膏黄多的都要都溢到外面来了。前世,螃蟹就是她最爱的美食,没有之一。这桌子上的螃蟹个顶个的大只,林幼瑶觉得自己口水都多起来了。   穆景瑜在主位上落了坐,目光转到正在看螃蟹的林幼瑶:“幼瑶,到我身边坐。”   “是,殿下。”林幼瑶嘴里应着,脚步挪着,眼睛还舍不得离开那螃蟹。   吃货么就是这样。只是这样扭着头走路,林幼瑶没有注意到前方摆了一只矮凳。   脚下被绊了,林幼瑶身形不稳,朝穆景瑜的方向摔了下去。好巧不巧,摔倒了他的身上,还恰好做到了他的大腿上。   坐大腿!嗷嗷!林幼瑶在心里叫了两声,这场景好狗血,她真的不是故意哒。   林幼瑶本能的抬头起,看见那双熟悉的狭长凤眼里也是讶异,似乎对这种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十分惊讶。   林幼瑶扶额,脚点在地上,就想站起来,不料在这个档口,穆景瑜伸出手臂箍住她的肩膀。   “殿下?”林幼瑶朝穆景瑜看了看,大庭广众的,别闹。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穆景瑜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哪里还肯放手。   此时,园子里约莫有十几个下人在一旁伺候着,除了从京城端王府带来的,还有原本就在真园的下人。好端端的,惊现殿下抱美人的场面,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偌大的真园一时静悄悄的。   林幼瑶坐在穆景瑜的身上,弹性的翘臀压在他修长的长腿上,身体的一侧挨着身他精壮的胸膛。两个人结结实实的贴在一处。林幼瑶动弹不得,耳朵尖尖又开始发烫。周围全都是人,他们这姿势那么暧昧,哪个人不明白?她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上。   穆景瑜神色淡淡,喉结却是上下滚了滚。他正了色,沉声道:“都退下去。”   一片应答称“是”,下人们纷纷躬身行礼,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林幼瑶一眨眼,真园之中的下人们一下子一个都不见,跑的可真快。   整个园子中,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她和穆景瑜两个人。   明月如玉轮一般低低挂在树梢上,间或有细纱的一般的薄云飘过,柔和似絮,轻均如绢。柔和的月光缠缠绵绵的包裹着月下相拥而坐的两人。   穆景瑜怕林幼瑶站起来,大手抓着她圆润的肩膀,有些用力。   “殿下,松开手,我肩膀疼了。”林幼瑶的身音本就婉转,这么说来有了几分娇嗔的味道,在静谧的月圆之夜透着撩人的味道。   穆景瑜睫毛微颤:“你坐着,我松手。”   “好,好,你松手。”林幼瑶点头。   肩膀上一松,禁锢终于没有了。林幼瑶呼了一口气,伸手在肩上揉了起来。   “嘶~”真疼,这么用力,指不定还青了。   穆景瑜见状,心中也泛起了懊恼。于是他也在她肩膀上也揉了起来。揉着揉着,力道越来越轻,最后几近摩挲。   娇嫩的肌肤隔着衣衫从掌心传了过来,越是揉他越是觉得心痒。渐渐的,手从肩膀路过后背,滑到了她的纤腰上。   “幼瑶,你靠过来。”穆景瑜放轻了声音带着蛊惑。   “嗯。”林幼瑶呢喃一声,弯了身子,将自己的整个侧面都窝到了穆景瑜的怀里,一手放在穆景瑜的精壮胸堂上。   “幼瑶。”穆景瑜呼吸声在林幼瑶的耳边,挠得她痒痒的。   “恩?”林幼瑶道。   “给我唱首曲子吧。”穆景瑜道。   “啊?唱曲子?”林幼瑶惊道。   “你给你姐姐准备的那首词曲好是好,就是有些凄婉,换个别的。”穆景瑜道。   “殿下,我可不会唱曲子,我唱曲子经常走调,还是别唱了。”林幼瑶连忙摆摆手。她的声音确实是婉转动听,但是声音好听,并不代表唱歌唱的好。   林幼瑶就是个五音不全的,走调那是家常便饭,从前世以来,一向如此。   西湖的水,都是她当年在K房被虐时流的泪啊!   “无妨的,正好我不懂音律的。”穆景瑜道。   “噗嗤,”林幼瑶笑了出来,“殿下,你不通音律,我又不会唱歌,这花前月下的,就不要唱曲子,那个坏了兴致。”   “无妨的,你唱吧。”穆景瑜道。   林幼瑶见穆景瑜十分坚持,不禁讶异道:“殿下,我们都是不懂音律,为何一定要我唱曲啊?”   穆景瑜将目光从林幼瑶的明眸,移到了她的红唇。这红唇微翘的,小巧的,厚薄合度,娇艳欲滴,饱满诱人。   醉温之意不在酒,而在于……   穆景瑜知道她的美,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璀璨如星辰。可是他却更爱她的唇,一张一合间透着撩人的蛊惑。   眸子幽暗下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幼瑶,你唱吧。”   林幼瑶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就缴械投了降,唱就唱吧:“好吧,我唱一首,唱的不好听,你可不能笑话我。”   ------题外话------   推好友文文:<误惹王爷之王妃要休夫>作者:梦璇玑1v1,甜宠无尺度   人前,他是睿智隽永,厚积薄发的帝王。人后,他是宠她入骨惜她如命的夫君。   他说:若能留你在我身旁,弃了这君临天下半壁江山又何妨。   ☆、第83章 一言不合就亲吻(下)(二更)   林幼瑶低头想了想,想起了她前世极为喜欢的一首老歌,这首歌曲调婉转缠绵,正是适合这明月浮云的夜晚。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夜色里飘了出来: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满人间,……”   一曲尚未唱完,她的唇忽然被含住了。温温的,湿湿的,带着男人的气息包裹住了她整个儿的唇。唇鼻之间,全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林幼瑶湿软的触感传来,林幼瑶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终于知道穆景瑜为什么要坚持让她唱歌了。她不就是当日在逃跑之前,亲了他一口么,至于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亲吻么?   穆景瑜似乎并不满足于只含住她的唇,而是开始用力的吮吸起来。呼吸加重,眼神幽暗。他把手伸到她的颈后,是安慰,是禁锢。   林幼瑶勾住他的脖子。   忽然,她送出了口中丁香。   舌尖相触的一刹那,穆景瑜浑身一颤,气血顿时上涌,前所未有的感觉,强烈刺激着他的感官。   她就是故意的。她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这种法式的吻,她故意的,她要让他刻骨铭心。   刚开始只是轻轻的相触,她在试探,而他却是在学习。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从未涉猎的领域,从未尝试过的一片新的天地。   试探学习之后,是小心翼翼的摩擦。再然后,是大力缠绵的交缠,交缠的互动,彼此感受对方。   他学的很快,在这片新天地里慢慢占据了主动地位,一直到全部由他所控。   林幼瑶身子发软,带着微醺的醉意,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主宰控制。   如在云端。   ……   许久,穆景瑜终于松开了她。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气喘吁吁。哦,她错了,她错了还不行吗?穿越到古代,发明创造什么不好,非得选亲吻。   林幼瑶抬起头,撞见了他的眸子,墨色的眸子比黑夜更深邃,眸中闪着的亮光比月色更明亮,那是看到心爱之人时特有的神采,那是情感带着春潮。   两人静静凝视,似乎要看到彼此的灵魂深处。   忽然,林幼瑶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无奈扶额,她确实是饿了。   “殿下,我想吃螃蟹了,”林幼瑶错开穆景瑜灼热的目光,低声道“再不吃,螃蟹就冷了,冷螃蟹就不好吃了。”   穆景瑜将头埋到了她的颈间,在她的颈间洁白细软的肌肤上吮了一口,才不情愿道:“恩,吃吧。”   秋风起,蟹膏黄。中秋时节,螃蟹已是肥的流油。   林幼瑶从穆景瑜身上爬了下来,坐到他身边的座位。   桌子上的盘子里已经摆好了肥美的螃蟹,盘子旁边是一套精致的吃螃蟹用的工具。   林幼瑶拿起一只螃蟹,正准备开动,却见穆景瑜并没有动作。   他看了看林幼瑶,轻声道:“我喊人来伺候。”   “啊?”林幼瑶讶异,“殿下,你不会吃螃蟹?”   “不会。”穆景瑜淡淡道。   “没吃过螃蟹?”林幼瑶偏头。   “每年秋季,都有江宁府上贡的螃蟹。”穆景瑜道。   “那你……”林幼瑶疑惑。   “往年在王府中,吃螃蟹的时候,都是由下人在一旁伺候着剥壳的,我从未亲自动手过。”   林幼瑶眨眨眼,咯咯的笑了起来。这饭来张口的贵族啊。   “幼瑶,”穆景瑜拖长了音,唤了她一声。随后,他看了看盘中张牙五爪的螃蟹,眼里流露出无奈,“我还是叫人来”   林幼瑶笑道:“螃蟹要自己剥才好吃等我。不用叫人了,我教你吃,怎么样?”   穆景瑜犹豫了一下,随后眼角眉梢挂上笑意:“好”   “看好了,殿下。先把壳打开,”林幼瑶手里做着示范,“这里就是蟹膏了,看这么弄干净。”   “恩。看到了。”穆景瑜道。   “殿下,学得倒是快。吃一口吧。”   “恩,好。”   “味道怎么样?”   “果然比往年的都要好吃。”穆景瑜眼神柔柔。   第一只螃蟹吃完了,林幼瑶去拿了第二只。   “幼瑶,螃蟹性凉,女子不可多吃,你不能再吃了。”穆景瑜拦住了她。   “再吃最后一只吧。”林幼瑶眨眨眼道。   “不可。”穆景瑜正色。   ☆、第84章 明察前先暗访   柳无宣坐在醉霄楼三层书房的书案之前。他身着一袭月白的锦缎长袍,腰中系了一根镶了宝石的琉璃腰带。乌黑的长发全部盘起,上面用一顶浅绿色的玉冠固定住。端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他的面前摆了几张写了字的宣纸。这些宣纸上有的写满了字,有的却只写了几个字。   远山般的眉毛微微有些上扬,平日里温和的双眼中,现在满是震惊之色。柳无宣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发出微弱的“哒哒”的声音,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心道,真是看不懂了。   柳无宣面前摆着的宣纸,正是林幼瑶在塔楼里写下的答卷,一层一张,六层答案一共六张。   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宣纸上,只有答案,根本没有解答的过程。柳无宣无奈的摇摇头,这题到底是怎么解答出来。   其他的几层,虽然有解答过程,但是除了那几个写的极为难看的字以外,全都是他所看不懂的符号。而那些他能看懂的字,都写的难看的有些不堪入目,撇直横捺全无章法,充其量就能看出个字形,看着像是从未写过字一般。   “未知数”这几个字他是看懂了,但是未知数是什么东西呢?同解这答案又有什么关系?   柳无宣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指在书案上又敲了敲。可惜这林姑娘和木公子走的太匆忙,他都没有机会再跟着林姑娘好好讨教讨教。   林姑娘,柳无宣脑中浮现出一个娇美的身影,心中愈发狐疑。能解出这些题的人,定是学识不凡,收获良好教育的,为什么这个姑娘写的字,呃,那么丑。俗话说自如其人,林姑娘这字跟她本人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林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这木公子通身贵气的,又是什么人?   “阿言,”柳无宣抬起头,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把岑寂叫来。”   “是,公子。”小厮应声出去了。   少时,阿言带了一个人进来,这人看来有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浓眉星目,步履稳健有力,手虎口之处布满茧子,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   “公子,您唤我。”岑寂拱手一礼说道。   “咱们派出去跟踪木公子和林姑娘的的人还没有回来吗?”柳无宣抬眸。   “公子,没有回来,他们都死了。”岑寂道。   “死了?”柳无宣眼中闪过讶异的神色,“被派去跟踪的两人身上的功夫都是不差的,不是让他们去打斗,只是跟踪,怎么会死?”   “回公子,确实是死了,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还是咱们有兄弟去那里办事,才发现的。”岑寂说道。   柳无宣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站的岑寂,缓缓道:“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据说身上有多处伤痕,有烫伤,也有刺伤,”岑寂说道,“具体怎么死的不能确定,但是死前应该是用了邢的。”   柳无宣眼中闪过震惊:“我们跟踪之人身份非同一般,他们应该是暴露了行踪。被发现之后,然后被用了刑。”   柳无宣沉吟了几息,略一思考,叹了一口气:“他们多半已经知道是我派人跟踪的。”   “是,”岑寂抱拳,“那属下该怎么办?”   “无妨,”柳无宣接着说道,“我不过是好奇能解出塔楼所有题目的那位姑娘到底是谁而已,只不想到冲撞到了某位权势极大之。可惜对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温润的语气中,难掩一丝失望。   “公子,死去的两人之中的一人,曾在跟踪的时候,给我传过消息。”岑寂道。   “什么消息?”   “那木公子和林小姐后来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十分普通,全无标记。但是那马却不一样的,那马蹄阿上刻了皇家的标记,似乎是端王府的标记。”岑寂说道。   “马蹄上有端王府的印记?”柳无宣眉毛扬了扬,手指轻轻敲击这桌面。   姓木?木,穆。皇家的子弟。   “知道了。”柳无宣说道,“你先退下去吧。”   岑寂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柳无宣低声说了一句:“是他。”   是他,端王府,姓穆,看年纪应该是刚刚二十,如此,只有刚举行冠礼不久的端王世子穆景瑜了。   柳无宣的手指又习惯性的哒哒敲了两下,漂亮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几个弧度。   那这林姑娘又是谁?   看她还是姑娘的打扮,应该不会是穆景瑜的侍妾之类。看穆景瑜和林姑娘相处的方式,也不像主子和丫鬟那般。难道是穆景瑜的亲眷吗?没听说皇家有姓林的亲眷呢。   柳无宣站起了身,走到北窗之前,从北窗眺望醉霄楼内的塔楼。   穆景瑜么?世袭端王的继承人。   柳无宣的唇角勾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从来不相信命运,出生高贵又如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穆景瑜和林幼瑶到了江宁城之后的第二日,并没有去江宁府衙。   这天一早,穆景瑜就让人通知林幼瑶,一同去江宁城最繁华的街市逛街。   林幼瑶心思回转,殿下不去府衙听知府禀报赈灾的情况,而是去街市逛街,他应该是想趁着去府衙之前,先去街市上暗访。   果不其然,穆景瑜换了一身便装。他身上的衣服极为简单,纯褐色袍子加上纯褐色褙子,再加上一条没有花纹的黑色腰带系着,就带着林幼瑶出了真园的大门。   不过初到江宁,穆景瑜也不敢托大,带了几名身手了得的侍卫。这几个侍卫都身着便衣,不远不近的跟着穆景瑜和林幼瑶二人。   到了江宁最繁华的街市,远远就看见一幅黄色旗帜上写了一个“米”字。   “去那米行看看,”穆景瑜道,“此外,出门在外,喊我公子就是。”   “恩,公子,”林幼瑶点点应道,“我们走吧。”   ------题外话------   小伙伴们,最后一次强推结束啦,结果如何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咯。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乃们。这几天谢谢小伙伴们的帮忙和支持~爱你们。   ☆、第85章 街市暗访   两人不紧不慢走到了米行门前。米行的大门和柜台窗都开着。柜台窗下,摆了各种成色的米,米粒有饱满光滑的,也有瘦小无光的。颜色有白的,也有黄的,还有明显参了石子的。这些不同档次的米一筐一筐的依次排列。   有个老汉刚刚买好了米,从米行的店家手里取过米袋。离开的时候,老汉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又涨价了,陈米都那么贵了,日子过不下去喽。”   穆景瑜和林幼瑶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相携快步走到柜台窗前。   “店家,”穆景瑜道,“你这米怎么卖?”   那店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本来正低着头打着算盘,听到穆景瑜的话,头也没抬,随意的说道:“要哪种?”   穆景瑜看了一眼柜台窗下的几种米,指了指一筐既不算好,也不算差,在一排米中属于中等的那种:“这种。”   店家瞥了一眼穆景瑜的手指,道:“一升三十文。”   穆景瑜眉头紧了紧。   林幼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记得自己曾经跟着穆景瑜去中常街逛过,中常街上的米行中,像这样一升普通的米只要十文前,那还是京城的米价,这江宁的米价竟然是京城米价的三倍了。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穆景瑜,见他紧锁眉心,知他心中也一定因此而忧心,她心中一动,转过头对着那店家讨价还价起来:“店家,你家这米好贵,你便宜些卖给我们吧?不然我们可就找别家买了。”   店家终于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景瑜和林幼瑶,见两人看着富贵,不像没钱的样子,又见他们十分面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就说道:“两位贵客,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吧?”   林幼瑶点了点头:“就是从外乡来的的,店家,你这米难道还有什么门道?要看外乡本地的?”   “呵呵,”中年店家呵呵笑了笑,“整个江宁的米都是这个价,哦,只有比这贵的,不会有便宜的。”   林幼瑶看了眼沉思中的穆景瑜,接着装作“疑惑”道:“整个江宁都那么贵吗?”   “姑娘,咱们江宁论理是鱼米之乡,往年这个季节粮食都收上来了,你看看今年,稻田都被淹了,别说丰收了,有些田里连一粒稻谷都收不到。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粮食少,价格自然就贵了,别忘了,今年是灾年,还是大灾年。”那店家道。   “难道只能买那么贵的米吗?”林幼瑶道。   “姑娘,您还别嫌贵,”那店家道,“我劝二位,如果手里有银子,都多买些米粮备着吧。”   “店家,何处此言?”林幼瑶有心想从那店家嘴里多套些话来。   “现在还有今年的早稻米和去年的陈米卖。不过,今年秋季的新米如果一直不上市,那米价只会越来越贵。现在还只是秋季,尚未入冬啊。等入了冬,嘿,这米怕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那店家道。   “哦,是这样啊。”林幼瑶道。   “幼瑶,我们走吧。”穆景瑜道。   “恩,公子。”林幼瑶应道。   两人就转了身正要离开,却听身后的掌柜说道:“看着一副富贵相,其实也是穷酸货。哪里来的外乡人,这就嫌米贵了。再过一阵,看你们不急的跳脚。”   林幼瑶瞄了一眼穆景瑜,见他对这掌柜的话不以为意,只紧紧蹙着眉,眉心之处隐隐出现川字。   “公子?”林幼瑶轻声唤了一声。   “幼瑶,江宁的米价甚贵。”穆景瑜沉声道。   “恩,是京城的三倍了。”林幼瑶点点头。   “我本以为现在的米价会比往日番一番,没想到连番一番也不止,”穆景瑜还不掩饰心中的担忧,“米价一贵,其他的粮食必然也会跟着涨上去。今年的冬天怕难捱了。”   “公子,这里的米价这么贵,京城的米商为什么不把米从京城运到江南?还可以大赚一笔。”林幼瑶道。   穆景瑜侧首望向林幼瑶,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就怕再过一阵子,京城的粮商就会把粮食往南运。往年秋收之后,都是南粮北运,一旦北粮南运,京城的米价也会涨,京城的米价一涨……”   听穆景瑜这么一说,林幼瑶不禁接口道:“京城是楚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如果京城的米价也飞涨的话,真是不敢想象。”   “政治经济中心?概括的真是精辟。”穆景瑜颔首道,“确实如此。”   林幼瑶心里讪讪的笑了笑,都是以前政治课上学的。   她还没来得及谦虚一下,又听穆景瑜微叹:“粮价为国之命脉。”   “殿下,趋利为商人本性。”林幼瑶道。   穆景瑜沉默了几息:“前面有个酒楼,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儿。”   林幼瑶抬头一看,前面正是一家酒楼,这酒楼虽然不及京城的醉霄楼一般富丽堂皇,却也是门楣齐全,宽敞干净,便点头应道:“好的,走累了,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   两人刚跨过门槛,就有小二前来招呼:“两位,里边请。”   林幼瑶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饭馆里冷冷清清,偌大的酒楼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两位,这靠窗的座位最好了。”那小二道。   穆景瑜和林幼瑶落了坐,又简单的点了两三个小菜。   这两三个小菜都是江宁一带常见的小菜,一番询价下来,竟然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林幼瑶心道,搁在平常,京城普通的小康人家可以用个一年半载的了,如今在这江宁府只能在一家普通的酒楼中吃一顿简餐而已,难怪这酒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林幼瑶眼珠咕噜噜一转,随即佯装发怒道:“小二,你家的饭菜怎地那么贵,是欺负我们是外乡来的,故意抬高价格的吗?我看你这酒楼里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一家黑店,本地人都不敢来吧。”   ☆、第86章 还是女子的好   酒楼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静悄悄的。林幼瑶这么大声一说,就惊动了一旁的掌柜。   酒楼没有生意,掌柜的心情本就差,林幼瑶的话又戳到了他的痛处。这掌柜的立刻上了火,三步两步赶到林幼瑶他们桌边:“你这姑娘,怎么说发火就发火了?还说我家是黑店,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名声了。我家开这酒楼已经三代了,做的都是良心生意,这附近的邻里谁不知道?你这姑娘好不懂事,一上来就给人按个黑店的罪名,这么大的罪名我们酒楼可是担当不起。”   林幼瑶见这掌柜的果然如她意料中的一样,被吸引了过来,还带了那么大的火气,她就连忙起身给这掌柜福了一礼:“掌柜的不要见怪,是我不懂事,错怪了掌柜。只是你这酒楼价钱实在是忒贵了,我们初到江宁,不了解江宁的物价,一时情急,这才冲撞了掌柜。”   掌柜见林幼瑶俏丽乖巧,认错态度又很好,脸色就也缓和下来。又想想自家酒楼的价格也确实贵的离谱,人家初到江宁,看到这样的价格,着急惊讶也正常,他就仔细解释了起来:“我们酒楼的物价不是一直这么贵的,是这几日才涨上去的。”   “是怎么回事啊?”林幼瑶偏头,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米粮涨,禽肉就跟着涨,连油盐酱醋也一同涨。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是要赚钱有盈收的。成本涨了,我们饭菜的价格当然也要涨了,总不能亏欠卖!唉!”那掌柜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价格涨了,生意就差了,你看我这酒楼里,现在哪里还有个人影?”   “掌柜的,这米价粮价涨的那么厉害,官府不管吗?”穆景瑜在坐在一旁淡淡的开口。   “官府?管啊!有什么用?”那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此话怎讲?”穆景瑜道。   “每逢灾年粮价就会涨,这也不是头一遭了。这一逢了灾,世面上粮食就少,粮商一见粮食稀缺就会哄抬价格,这样那些粮商就可以大赚一笔。所以每到灾年,府衙就会下令商人们不得哄抬价格,不得扰乱粮市。”掌柜的说道。   “那为什么粮食还这么贵?”林幼瑶问道。   “银子在眼前,那些粮商哪还管官府的告文啊?再说了整个江宁府所有的米商都在涨价,哦,是所有的商家都在涨价,官府的告文有什么用?”那掌柜的答道,“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喽,今年肯定难过了,只能希望这灾年早些过去,明年那些庄户人家能有个收成了。”   “哎,那可怎么办?”林幼瑶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官府都没有办法,”掌柜的说道,“想想咱们江宁府里的百姓,总比城南的那些难民好吧。比比那些人,我们也不多抱怨了,自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是了。”   林幼瑶又同穆景瑜对视了一眼。   穆景瑜疑道:“掌柜的,城南的难民,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你们是初到江宁府的外乡人,应该还不知道城南的难民吧?”掌柜的说道。   “我们初来乍到的,对这江宁府确实是一无所知呢,”林幼瑶笑眯眯,“掌柜的,刚才是我错怪您了,给您陪个不是。您就给我们说道说道这难民的事吧。”   “姑娘客气,”掌柜的说道,“一桩小事,误会而已,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城南的事情,我跟你们说说,免得初到江宁,两眼一抹黑,去了城南。”   “城南去不得?”穆景瑜问道。   “恩,去不得。”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是怎么回事啊?”林幼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掌柜的叹息了一口:“我们江宁府的城中,米粮虽然贵,但总是还有供应。城中的老百姓大部分也还算富足,总会有些积蓄买粮,不至于没东西吃。   可是城外的庄户就不一样了,还有那些村子里的农家,没有了收成,就意味着没有了粮食。这些人都巴巴的赶到城里来,等着官府救济嘛。府衙把那些难民安置在城南的空地处,圈着他们,不让他们到处走动。   你们呀,可千万不要去城南啊。那里闹哄哄的,乱的很。你们想啊,那些难民一无所有的,剩下一条命在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凶悍的很啊。两位看着富贵,要是就这么过去,只怕会去被抢。被抢了东西还算小事,被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谢谢掌柜的提醒。”林幼瑶道了谢。   穆景瑜从怀中摸中一两银子交到那掌柜的手中。   那掌柜的临走时还包了两个包子给林幼瑶:“姑娘,店里价格贵,我也没有办法。这两个包子你拿着路上吃。”   林幼瑶见这包子香喷喷的细软白糯,也不推辞,笑眯眯的道了谢,接了过来。   出了酒楼之后,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随后,两人相携着,往城南走去。   “幼瑶。”穆景瑜轻唤一声。   “恩?公子。”林幼瑶道。   “我今日出来是为了暗访街市,而不是出来游玩的,本来我只是想着你喜欢上街玩,就顺道带你逛逛的。”穆景瑜道。   林幼瑶抿嘴一笑,眼角微扬,眼眸中带着狡黠:“公子一到江宁府,就先来街市,自然不会是为了逛街。公子是要在见知府之前上街摸排情况,以免在听知府禀告时,听不出他话里的破绽和门道。”   穆景瑜侧首,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几息:“林相将你教的真好,你若是男子,倒是可以做我一个管事,恩,做个幕僚也未尝不可。”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打紧的?”林幼瑶笑眯眯。   “恩,说的也在理。”穆景瑜转过头。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穆景瑜忽然又转向了林幼瑶,他注视林幼瑶的侧面,洁白细腻的肌肤在秋日的阳光下,仿佛散着淡淡的光晕。   “还是女子的好。”他轻声道。磁性的嗓音故意被压低了,声音很轻,却又恰巧能被林幼瑶听道。   恩?什么叫还是女子的好?   林幼瑶抬眸,撞见了他幽黑的眸子里一瞬间掠过的情意。   她朝穆景瑜嗔了一眼,这男人说个情话都那么隐晦,可是她听明白了啊。   ☆、第87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两人说了那么几句,就不再多言,这城南的难民区还不知道怎么样,现在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一路走到城南,首先就飘来了说不出的恶心味道,酸腐之中带着恶臭。   放眼望去,路边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有些人穿的衣服打了补丁,有些人已是衣不蔽体。一堆堆难民脸上俱是不健康的黑黄之气。   路边,墙角下,桥洞下,或是三三两两,或是一堆堆的,都是聚集的难民。有的打了铺盖在地上,有的人铺盖都没打,直接躺在地上,时不时有呻吟之声传出。   林幼瑶和穆景瑜脚步未停,迈进这难民区。   本来远远跟着的护卫,此时已经跑了上来,贴身保护着穆景瑜和林幼瑶。那些难民看着穆景瑜他们进来,因为惧怕这些充满煞气的侍卫,也不敢上前。   “施粥了~”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原本躺在地上死气沉沉的难民,眼里忽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出来,一个个像突然生出许多力气一样,拿了瓦罐瓷碗,争先恐后的朝一个方向跑过去。很快的就在难民区的一处排起了长龙。   施粥开始了。   “幼瑶,官府的施粥开始了,我们过去看看。”穆景瑜朝林幼瑶偏了偏头。   “好的,公子。”林幼瑶颔首。   两人还没有走到那长龙之处,就听到长龙的前端发生了争执。   “今天的粥怎么是这个样的?”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这大汉身量颇高,满脸都是未经修剪的胡子,看着有些狰狞。   “什么这样那样的?”一个穿了公服的衙役大幅度的摆了摆手,语气不耐烦的说道,“拿到粥了,就赶快让开,没看见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吗?下一位,来。”   林幼瑶与穆景瑜相视一眼,同时快步走了过去。   “我是问你,今天施的粥怎么是这样的?”那大汉低几近低吼,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的拳头已然捏紧,手背上爆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什么怎么这样?就是这样。”衙役不奈道。   “就是这样?昨日施的粥里,已经有三分之一是细石子儿了,今天倒好,粥里竟然有一半是石子儿,这粥倒底是不是给人吃的?”大汉终是低吼了一句,眼睛发红。   公服衙役见这魁梧汉子已是在暴怒的边缘,心里生出几分害怕来。这施粥要是出了事,他一个普通的衙役也担待不起,他自己一家老小就靠着这点俸银过活,这差事千万不能丢了。   他的态度瞬间软和了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衙门里库存的米粮是一日比一日少了,现在米价那么贵,官府也没有那么钱去市面上买粮食。只能每天少用一点米了。”   “这……”这汉子一噎。   衙役见这大汉有些松动,便继续劝道:“每天少用些米,能捱的日子就久一些。要是每天都放足了米,库里的米粮没几天就用完了,倒时候饿死的就更快了。   现在咱们该想想的是怎么饿不死人,而不是能不能吃的饱。能活命下来就是不易。   你看,你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着粥呢。这么一耽搁,粥凉了,吃起来可就更难受了。”衙役说罢,还指了指大汉身后长龙队伍。   那大汉听了这话,扭头向队伍的后面看去。只见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自己这里看着。其中不乏年幼的孩童和白发老人。汉子只好长长叹了口气,端着一碗参了一半石子儿的粥走开了。   穆景瑜沉吟不语。林幼瑶拉拉穆景瑜的衣袖,努努嘴示意他看向那大汉。   那大汉走到一处墙角,墙角的地上铺了一条破旧的毯子。毯子上睡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童,脏兮兮的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爹爹。”那小孩叫了一声。   “草儿,粥来了,”那汉子说道,“爹爹帮你把里头的石子挑出来啊。”   汉子端着破了口的瓷碗,仔仔细细的把里面的石子儿取了出来:“草儿,你吃吧。”   “爹爹你也吃吧。”草儿稚嫩的声音响起。   “草儿吃,爹爹不饿。”汉子的声音温和,同他粗糙的外表充满违和。   汉子把碗递给了草儿,看着草儿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眼神柔柔。   林幼瑶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穆景瑜低喃:“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精辟入里又感人至深,他侧首,朝林幼瑶的侧颜望了过去,正想说什么,却被林幼瑶一把扯住了袖口。   穆景瑜不明所以的抬眸。   林幼瑶脑袋往穆景瑜那么凑了过去,小手抓住穆景瑜锦袍的广袖袖口边,轻轻扯了一扯,:“公子,请您移步。”   “恩?”穆景瑜道。   林幼瑶拉着穆景瑜宽大的袖子,让穆景瑜跟她走。   穆景瑜眉眼一抬,跟着林幼瑶的步子走了过去。   穆景瑜一动,那些护卫他的侍卫也都动了起来。一起走到那大汉和小孩之前站定。   这们一行人走到大汉和小孩之前,如同一堵人形墙,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将这大汉和小孩藏在了墙角之处。   这时,林幼瑶将刚刚从酒楼中带出来的包子,装作不经意的从怀里掉了出来。包子包在叶片之中,咕噜噜的滚到了那小孩面前。   那小孩看到包子,抬了头,清澈的眸子看着林幼瑶。   “吃吧。”林幼瑶用唇语说道。   小孩明听明白了。他朝林幼瑶方向磕了个头,才拿起那两个包子,自己啃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了他身边的汉子。   那汉子看着那包子双眼一红,嗫嗫说了什么,才三口两口把那包子吃了。   等这大人小孩把包子吃了干净,林幼瑶才露露了小脸,扯了扯穆景瑜的锦袍袖口边:“殿下,我们可以走了。”   穆景瑜点点头,他回头朝那施粥的粥棚看了一眼,顿了顿:“回真园。”   ------题外话------   小伙伴们,乃们真是太给力了。文文的第二次PK,也就是最后一次PK,通过了。多亏小伙伴们的支持帮忙~爱你们。么么哒。这几天情节比较缓,江宁发生的故事将徐徐展开。   ☆、第88章 下不为例   在回去的路上,穆景瑜出言问道:“幼瑶,方才让我给那父子二人做屏障了?”   “恩,”林幼瑶点点头,“这里都是难民,要是直接给他们吃的,怕是立刻就被抢了,那孩子还那么小,说不定还会受伤。”   “幼瑶,”穆景瑜没有回头,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淡淡的,无波无澜,“这天下,能让本殿护着的,你觉得该是什么人?”   林幼瑶怔了怔,能让他护着的该是什么人?天潢贵胄,身份高贵,能让他护着的,不是至亲,就是皇帝了。   林幼瑶骨子里是个现代人,那种情况下,她第一反应是想帮帮那个孩子,本能的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时代的尊卑观念。   她转过头,朝穆景瑜看了过去。他的侧颜俊逸不凡,脸上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不出生气,不辩喜怒。她知道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波澜不惊,如万年的深潭,表面上看不到一丝儿涟漪,却深不见底。   “公子,刚才一时情急嘛。”林幼瑶歪了歪头,抿了下嘴。   “下不为例。”淡漠的声音传来。林幼瑶却见他眼眸里一瞬间浮起不容忽视的纵容和宠爱。   ~~~   回了真园以后,穆景瑜就进了真园的书房,他命人取来了江宁府所辖各县的县志,仔仔细细看了起来。林幼瑶本就是书房丫鬟,自然随侍在一旁。   夜色深深,烛火通明,时辰已经到了午夜子时。   穆景瑜终于抬起头,他将目光转到林幼瑶身上,见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唇角勾了勾,眼神也放柔了一些:“困了?我也看的差不多了,走吧。”   “嗳。”林幼瑶抬起头,她眼皮都在打架了,这殿下的精神怎么看上去还这么好?   穆景瑜站起了身,颀长匀称的身躯在烛火下散着光晕。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对林幼瑶说道:“明日,我去府衙,你不用跟着去了。这一路舟车劳顿,今天,你又跟着我走了许久,晚上又熬夜,着实劳累,明日你在真园好好休整一番。”   男人的体贴让林幼瑶心里划过一丝甜意,她回馈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恩,殿下。”   ~~   这晚的江宁府衙,也不平静。   晚饭过后,江宁知府卞从宗和自己的女儿卞婵婵相对而坐。   “婵婵,明天端王世子会来咱们府衙,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相迎。”卞从宗此时已经脱下官府,只穿了一件家常的便服,没了白日里的官威十足,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父亲。   “知道了,爹爹。”卞婵婵道。这卞婵婵今年已过了十八岁,身段窈窕,眉目清秀,是个颇有江南风韵的秀丽佳人。   “恩,打扮的好看些,举止温顺些,殿下用膳时,你也来一起作陪,用完膳再陪殿下在府衙院子里走一走。”卞从宗柔声说道。   “爹爹,你这是何意?我好歹也是知府家的大小姐,让我作陪别人用膳逛园子?这是什么意思?”卞婵婵抬眼疑惑的看着自己爹爹,目光出含着一丝儿恼怒之意。   “婵婵,你确实是知府小姐,可是你口中所说的别人,是端王世子殿下,将来的端王。我们楚国一帝两王掌天下,你饱读诗书,不会不知道?”卞从宗开口好生解释道。   “这个女儿自然知道,可是让我去陪人吃饭逛园子,我可不愿意。难道爹爹,你是想把女儿送了人做个妾室?”卞婵婵回道。   “你,”卞从宗一顿,又放柔了声音,“若是你能的殿下青垂倒也好了,爹爹帮你争取个侧妃的名份,那你就成了皇家的贵人了。”   卞婵婵嗤笑了一声:“爹爹,你是要卖女求荣啊?”   “怎么说话的,你都十八岁了,到现在还待字闺中。高不成,低不就的,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要等到几时?你娘去的早,我就你一个闺女哪能不为你着想?你都十八了,想拖到几时啊?现在也是个机会,见一见,陪一陪又怎的?”卞从宗语气也急了起来。   这卞知府的夫人去世的早,只生了一个女儿。卞从宗和已故的夫人感情甚好,自原配夫人死后,他也没有再娶。所以至今,他膝下就只有卞婵婵那么一个女儿。他一手把女儿拉扯大,平日里对这女儿自然是十分宠爱。   父亲是知府,对她又是捧在手心般的宠着,卞婵婵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慢慢的,就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到了说亲的年纪之后,几次给她说亲,都因为卞婵婵看不上人家,而没有成功。   光阴不等人,卞婵婵转眼已经十八岁了。   卞婵婵年纪渐长,说亲的媒婆们也渐渐知道了卞婵婵眼高于顶,十分挑剔,给卞婵婵说亲的心也不积极了。这已有整半年,没有人跟卞从宗提过和亲的意思,连暗示都没有。女儿如此,作为父亲的卞从宗自然十分着急。十八岁,没有人提亲,若是能得殿下青眼,嫁到皇家,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   “不就是一个世子吗?我认都不认识他,谁知道他长的什么样?身上有没有恶疾?私底下品行是怎么样的?”卞婵婵一下子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似地跳了起来。   卞从宗的话,正戳中了卞婵婵心中的痛处。卞婵婵一向心高气熬的,什么事情都要跟别人比一比。只是这婚事,她以前的那些闺中好友一个一个都嫁了,只有她一人还没有嫁出去。她知道有人在她背后偷偷说她是老姑娘。现在自己父亲又暗示她嫁不出去,她这脾气便上来了。   “你不要胡说。”卞从宗拔高了嗓门,瞪了一眼卞婵婵,“总之,你明日同我一起迎接世子殿下,听到没有?”   卞婵婵对自己的爹爹没有丝毫的惧意,冲着卞知府就喊了过去:“你冲我喊什么?我看爹爹就是想卖女求荣。明日那世子来府衙,我随同你一起迎接就是,不会给你丢脸。至于什么作陪不作陪的事儿,爹爹,你另请高明,赎女儿伺候不了。”   卞从宗语塞,长叹一声:“你,婵婵,唉,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   ☆、第89章 他被亲了额头   第二天,林幼瑶好好睡了个懒觉,而穆景瑜却是一大早就坐了马车去了江宁府衙。   江宁府衙门口,一众官员已是按着官位大小的顺序排好了候着。为首的自然还是江宁知府卞从宗,而在他身边的却多了一个忸忸怩怩的知府大小姐卞婵婵。   卞婵婵今天到府衙门口来迎接穆景瑜,纯属给自己爹爹几分颜面,根本没有精心打扮过,只穿了一身半新的素色衣裳,头发也是最不普通不过的发髻。   穆景瑜一踏下马车,众人便恭敬的行礼,卞婵婵也随大流的福了福。   “起吧。”磁性而低沉的嗓音传来,卞婵婵忍不住抬了眼。这一眼,她再也挪不开了。   穆景瑜本就长的极好,浓眉入鬓,凤眼狭长。一顶墨玉冠束起满头乌黑的长发,一身金丝暗纹深色锦袍衬的人修长匀称,丰神如玉。长期身处上位,出生高贵,让他周身贵气不可言。目光清冷,喜怒不辨,威严自成。   这样一个的人物直入卞婵婵的眼中,她的心迅速跳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八岁还没有出嫁,等的就是此人。心跳加速的卞婵婵脸上浮起红晕。   “殿下,这边请。”卞从宗半躬着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江宁府,卞从宗是一把手,但是在穆景瑜的面前,他的这点官位根本不够看。卞从宗能做到知府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世子殿下当面,自然需得恭敬收敛。   “恩。”穆景瑜颔首,提步向前。   卞婵婵的目光始终追随穆景瑜。她希望穆景瑜能看她一眼,可一想到自己这一副寡淡模样,又怕穆景瑜看到她,她这心里又是挣扎又是紧张。   只是卞婵婵这一番女儿心思自是无人知晓,穆景瑜目光自始至终分毫都没有落在卞婵婵身上。   卞从宗将穆景瑜引入府衙之内,一边走一边说道:“殿下,府衙中已为殿下备好一间朝南的屋子,里头摆好了书案桌椅,以做殿下处理公务之用,地方简陋,还请殿下担待。”   “好。”穆景瑜道。   “此外,还有一间厢房,里头有软榻,可以用来小憩。”卞从宗说道。   “卞知府用心了。”穆景瑜道。   少时,众人就走到府衙内专为穆景瑜准备的书房。在书房中,穆景瑜向卞从宗和梁品昀等官员询问了关于江宁水患的情况。卞从宗和同知梁品昀等人也一一作答。   中午吃饭的时候,作陪的除了有卞知府和梁品昀以外,卞婵婵又跟着来了。   此时的卞婵婵已经重新梳洗打扮过一番了。上身穿的是桃红色的罗衫,下系了绯色的六福面儿绉裙,腰间系了云带,紧紧箍着腰身。外面还披了一件纱衣,飘逸朦胧,头上扎了繁复的云髻,脸上也画了时下流行的精致妆容。她挨着卞从宗坐着,挺着胸,直着背,稳稳拿着筷子,举止间,俱是大家闺秀的优雅。   饭后,卞从宗瞄了一眼卞婵婵,转向穆景瑜问道:“殿下,府衙的园子里,有几盆朱砂红霜和紫龙卧雪,这几日开的正好。不如让小女带殿下去园子里看看?”   卞婵婵低头,娇羞无限:“是。”   穆景瑜终于用余光扫了一眼卞婵婵,淡漠道:“不必了。”   ~   晚上回了真园,穆景瑜又进了真园的书房,林幼瑶自然也呆在书房里陪着。   林幼瑶趴在她的小桌上,朝穆景瑜看过去。穆景瑜端坐在桌案前,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册子,偶尔也会提笔,圈划几下,或者写上几个字。   林幼瑶换了个姿势,托起了腮,她心道,殿下作息很规律,在端王府的时候,每日亥时都会离开书房。但是到了江宁,他一连两日,都没有能在亥时离开书房。昨天是子时才离开的书房,今天也已经过了亥时有半个时辰了。也许是江宁水患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把,以殿下的性子,既然接了任务,来了江宁,那一定会尽力,他总是重责重职,对自己要求又很高。   正东想西想的,林幼瑶忽然见穆景瑜搁下了手中的狼毫,合上了书册,他将身子轻轻的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闭了眼,垂下了睫毛,眉眼之中露出疲惫之色。   林幼瑶心中一动,轻手轻脚的绕到穆景瑜的身后,双手搭到他的太阳穴处,缓缓顺时针柔了起来。   穆景瑜身子绷了一下,并未睁眼:“幼瑶?”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恩,殿下。”林幼瑶轻声道。   穆景瑜放松了身子,呼了一口气。感受一双小手先是在他的太阳穴附近绕着圈圈,随后慢慢往上挪,从太阳穴移到了头顶,再从头顶来到后脑。   缓而不急,柔而不轻,恰到好处。酸胀之后,是舒爽和解乏。   他的身体越加放松,呼吸也渐渐变得缓慢而平稳。   林幼瑶看着眼前安静的男人,他闭着眼,少了几分清冷和威严,多了几分柔和。她心里也是柔了几分。   她从他背后俯下了身子,将唇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穆景瑜倏地睁开了眼,愣愣的看着头顶上正俯视着自己的林幼瑶。   许是因为睡意朦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记得,只有在自己四岁之前,才会被族中长辈这样亲过额头。可是方才,他一个已经弱冠的男人好像被人像亲小娃娃似地亲了额头。   林幼瑶低着头,手还搭在穆景瑜的太阳穴处,她见穆景瑜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轻喊了一声:“殿下?”   话音刚落,她就被穆景瑜从椅子背后拉了出来。   他用力一带,她身形不稳,跌坐在他怀里,刹那间,男人的气息将她包围。   “抱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不知因为困意还是其他的原因,带上了几分沙哑。   ☆、第90章 和我一起睡   “恩”林幼瑶乖乖点了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穆景瑜的怀里。   穆景瑜说抱一会儿,就真的只是抱一会儿。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把人轻轻圈在了怀里,已一种绝对的包围姿态。   他低了头,随后偏头将侧脸贴到她的发顶,怀里的人儿娇软如暖玉生香,发际间散发着极淡的女儿家幽香。他心中顿时生出满足之感,连日的疲劳也消散了不少。   少时,穆景瑜开口道:“幼瑶,你先回房休息,女子身体不经熬,不用在旁候着了。”   “不好,”林幼瑶嗔道,“殿下你同我一起走。”   “待我把剩下的一些看完再说。”穆景瑜道。   林幼瑶拽了一下穆景瑜胸口的锦袍:“积劳易成疾,张驰需有度。这巡视水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头两天就累坏了身子,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办?男人的身体又经熬了?”   “胆子不小,倒是教训起我了?”穆景瑜勾了唇角,抬了眉眼。   “我说的不对吗?”林幼瑶撇撇嘴。   穆景瑜几无可闻的叹了口气:“对。”眼里是无奈又温柔。   两人终是手拉着手,出了真园的书房。   “回了屋,早些休息。”穆景瑜道。   “恩,殿下也是。”林幼瑶点点头。   “此外,”穆景瑜看向林幼瑶娇美的容颜,“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府衙。”   “恩,好。”   ~   第二日一早,穆景瑜和林幼瑶就坐了马车从真园出发去江宁府衙。   林幼瑶早上卯时不到就起床了,一个晚上就睡了两三个时辰,两个大大的杏仁眼下面赫然是一对黑眼圈,而穆景瑜反倒是精神气还不错。   马车在江宁府衙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日已是穆景瑜第二日到江宁府衙了,所以府衙门口并没有像第一日那样有一众官员列队迎候,只有卞从宗作为府衙的主人在府衙门口迎接,他的身边跟着女儿卞婵婵。   穆景瑜一踏下马车,卞从宗便是深深弯腰拱手一礼:“殿下安。”卞婵婵也扭了腰肢,步履珊珊的走上前,正要款款的福下身子。   这时,马车的门帘又被掀了起来。   卞从宗和卞婵婵心中狐疑,都朝那车帘看去。   只见那帘子后面走出了一个娇美的姑娘。   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臻首娥眉,唇红齿白,一双杏仁大眼眼睛如秋水般流波婉转,一身靛蓝色的裙装,衬得人窈窕又不失妖娆娇媚,真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个来的美人儿。   卞婵婵一愣,她在这江宁府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今日自己又是盛装打扮了一份,举手投足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可现下,竟然被这美人不经意的出现,就给生生比了下去。她一向心高气傲,竟是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头。   卞知府一见林幼瑶,心思一动,就已经明白了,世子殿下已经从京城里带来随身伺候的人了。   他暗暗瞟了一眼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林幼瑶,见林幼瑶娇美不凡,却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他又看了看穆景瑜,见他精神矍铄。   他心思转了起来,殿下把这姑娘从京城带到了江宁,一定是对这姑娘宠得很,离不了身。看两人这幅样子,怕是昨夜里又折腾了很久。殿下现在正是年纪,身边有这么个美人儿贪欢也是正常。   自己昨日巴巴的让女儿作陪,实在是做错了。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看出来自己的意图。若是没看出来也就罢了。若是看出来了,那殿下今日把这姑娘带过来,是想给自己警告吗?   卞从宗的脑补和卞婵婵的心塞,林幼瑶自然一概不知,她跳下了马车,朝卞从宗和卞婵婵微微福了福,走到穆景瑜的身边。   卞从宗和卞婵婵将穆景瑜送到书房。   “卞知府。”穆景瑜道。   “殿下。”卞知府半弓了身子。   “将水患的详情记录呈上来,此外,在这书房里,另外再摆一套桌椅。”穆景瑜道。   卞知府一愣,又偷偷看了一眼林幼瑶,迅速收回目光之后,应了下来:“是”   关于水患的详情很快就送了过来,同时,一套精巧的小桌圈椅也送了过来,摆在书房一角。   “幼瑶,你坐那里。”穆景瑜指了指新送来的小桌圈椅。   “恩。”林幼瑶点点头,坐到新搬进来的桌子前。   这里不是观世院的书房,没什么书看,她觉得有些无聊,就随意的翻起了卞知府送过来的各种资料。   ~~   午饭过后,穆景瑜对作陪的卞从宗道:“卞知府,昨日听你说,给我安排了一间休息的厢房?”   “正是,殿下,请随我来。”卞从宗道。   “恩,好。”穆景瑜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幼瑶:“跟上来。”   林幼瑶小声答应了一句,跟在穆景瑜身后,随着卞从宗往府衙纵深处走。   很快,卞从宗就把穆景瑜和林幼瑶带进了一间朝南的厢房。   林幼瑶在厢房里环视了一圈。这厢房颇大,南面有一扇零花格纹的窗户,也许因为现在天气渐寒,窗户是紧闭着的。厢房里头摆了一张宽大的软榻,软榻上已放好了全新的被褥枕头、靠垫,看着就觉得十分舒适,应该是花了一番心思布置的。   “殿下,这间厢房给殿下休息用,布置简陋,还请殿下担待,有什么需要的,下官再去置办。”卞从宗说道。   “不用了,可以了。”穆景瑜微微颔首。   “那殿下您好生休息,下官先告退了。”卞从宗说道。   “退下吧。”   卞从宗倒着步子走到了厢房房门之外,抬起头,又朝林幼瑶打量了一眼,随后他轻轻的将厢房的门合了起来。   “啪”一声轻响,厢房的门彻底关起来了。   穆景瑜踱着步子走到软榻之前,回转过身:“幼瑶,你昨天晚上也熬了夜,今天看你困乏的厉害,和我一起小睡一会儿。”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奉上,下一章的章节名叫作<不想打扰你摸我>。嘿嘿,大家猜一猜,到底是谁摸谁?随便猜猜,猜对了有奖。哈哈哈哈。   ☆、第91章 不想打扰你摸我   啊?一起睡?一起睡!   林幼瑶眨巴眨巴眼,望向厢房里唯一的家什,那架软榻。那软榻确实非常宽大,铺的被褥也确实细软,但是一起睡什么的?林幼瑶有些懵逼。   穆景瑜说了这么一句,就默默转过身,睫毛颤了几下,伸了手摸到自己腰间的腰带,三下两下解开了,他抽出腰带,将这镶了宝石的琉璃腰带放在软塌上。   腰带抽出之后,外袍就松了开来,他将外袍从肩膀处移下,把外袍也脱了下来。   外袍一脱,露出了里面的锦缎袍子,剪裁合体,将人衬得挺拔而修长,如松下之风。   林幼瑶惊得把两眼睁大老大,脑袋里似乎嗡嗡的响。   其实,现在已过了中秋,天气渐寒,就算把外衫脱了,里头还有锦袍。这锦袍也不是贴身穿的,对襟领口又很高,半点肌肤也没有露出来,所以其实林幼瑶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即便如此,一个大男人站她面前,宽衣解带的,林幼瑶也觉得……   恩,够刺激……   穆景瑜把脱下的外袍也放在软榻上,转过身,看到林幼瑶像只受惊的小鹿,瞪着两只明亮潋滟的大眼看着自己,勾了勾唇角:“你眼下以乌青一片,不困吗?”   啊?不困吗?   林幼瑶老实的点点头:“困的。”   “恩,来睡吧。”穆景瑜睫毛微颤,声音似乎因为睡意,声线低了几分。   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林幼瑶有些怔仲。   忽然,高大的身影到了她的身前。   穆景瑜站到了她的面前,拉起的她的手,往软榻的方向走了几步,把她拉到软榻边。他坐了下来,又用力一拉,把林幼瑶拉了下来。林幼瑶一个不着力,就顺势坐到了他身边。   两人刚刚坐定,穆景瑜迅速伸手摸到林幼瑶的腰间,将她的腰带轻轻一扯,腰带松了。   腰带松开,外衫随之松开。   “呀!”感觉到腰间一松,林幼瑶立刻轻呼了一声,将手摁在穆景瑜的手上,有些惊慌:“殿、殿下?”   她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正色道:“殿下,你干什么啊?”   “你一个上午打了多少哈欠了?眼底也是青黑。屋子里甚是暖和,软榻上又备好了被褥,穿了那么多会热。把外衫脱了,随我一起眯一会儿,恩?”男人最后一个鼻音,微微上扬。   林幼瑶一抬眸,捕捉到那双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温柔,如万年深潭永远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她心弦颤了颤,腹诽了一句,难得今天说了这么多话。   “恩?”又是一声。   “哦……”   穆景瑜凑了过来,帮林幼瑶把外衫也脱了去,规则而有力的呼吸拂到她的耳边,林幼瑶觉得自己心跳比平时快了三分之一。   “躺下。”穆景瑜揽过林幼瑶的肩,躺到了软榻上。唇角上扬,浮出淡淡的笑意。   “殿下?”林幼瑶叫了一声。   “恩?”穆景瑜道。   “被子还没有盖,我们把外衫都脱了,这样睡了,会着凉……”林幼瑶小声的说道,她在心里对了对手指。   穆景瑜滞了一滞,起身,拉开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他重新躺好,把林幼瑶揽到了怀中,闭上了眼:“睡吧。”   “哦……”林幼瑶在他怀里微微挪动了一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穆景瑜轻轻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心中忽的感到被填满了一般。   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却很香,林幼瑶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困意和疲劳已经解了大半。   她躺在软榻上转过头,身边的穆景瑜还闭着眼睡得沉。她便挪了挪,窝到了他的怀里,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之处。掌心隔着衣衫传来男人的体温,还有喷张的肌肉触感。   林幼瑶眼珠子转了一转,嘴角一翘,双手在穆景瑜的胸口处慢慢移动了起来。   她的一双小手贴住他,从他锁骨之处,慢慢往下挪,挪到胸口的正中心,再在他的胸口处用掌心打了个圈圈。   然后,掌心抬起,五指并拢,横向划过来。   向下移一点,再划一条。   指尖传来肌肉的触感,这手感真是太好了。坚硬而又于弹性,充满力量的张力。   林幼瑶在心里暗暗的给穆景瑜的肌肉点了个赞,平时不敢乱摸,趁他睡觉,多摸一会儿。   忽然,林幼瑶余光扫到一双幽暗的眸子,她心里一惊,猛的抬起头,看到穆景瑜正专注的凝视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比平日幽暗了几分。   林幼瑶慌忙转过身,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   吃人豆腐,被人发现,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心中狂跳,耳朵尖开始发烫。   她在被子里躲了很久,身边之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幼瑶忍不住,终于探出了脑袋,露出了两只眼睛。   回头一看,穆景瑜依旧像刚才那样凝视着她,幽暗的目光中,有些灼热的意味。   林幼瑶错开了他的目光,别过头,嗔怪道:“殿下,你醒了,怎么也不出声?”   “不想打扰你摸我。”   不想打扰你摸我!   你摸我!   摸我!   我!   林幼瑶又慢慢的划进了被子。   穆景瑜朝林幼瑶的方向看过去,见她整个人都捂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耳朵,耳朵尖尖通红通红。   “呵,”他忽然笑了一声,随即是连串的轻笑,低沉的笑声如在胸腔共鸣。   林幼瑶窝在被子里,耳朵却露在外面,把穆景瑜的轻笑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中羞恼的厉害,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大喊,男人的笑声怎么也能这么好听,这么性感啊啊啊啊!   穆景瑜从被子里出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拿起放好的外衫和腰带,穿了起来,一边穿一边说道:“幼瑶,该起身了。”   “哦,知道了。”林幼瑶嗫嗫,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朝穆景瑜瞄了一眼,见他眼里还带着促狭,就连忙别开眼,自己穿戴了起来。   穆景瑜穿好之后,见林幼瑶还在那里系带子。   他向前走了一步,背对林幼瑶,呼出了一口浊气,平复刚才那双不老实的小手在他胸膛上点起来的心头火。   ------题外话------   周末了,提早码完,提早放上来。   上一章的答案是:幼瑶摸景瑜。亲,你猜对了吗?   ~   推文《腹黑翊王妃》西柠   顶尖特工苏向晚一朝身死,穿越成相府最不受宠的嫡女。从此后,痴傻小姐睁眼潋滟风华,大放光彩。   惩刁婢,整继母,斗庶妹,气渣爹,只是谁能告诉她名动天下的战神王爷为何就偏偏赖上她了?   古人曰,既然躲不过,那就坦然接受吧…   ☆、第92章 以工代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府衙偏厅之内,卞从宗单手扶着白釉兰花的茶杯,对坐在下首的卞婵婵说道:“婵婵,世子殿下在府衙的这段时间,你安心呆在内院中,没事儿不要出来,仔细着不要冲撞了世子殿下。”   “爹爹,您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前日,不是您让我注意打扮,注意举止?还要陪吃饭陪逛园子的。还说这是难得的机会,怎么今天,就变成仔细不要冲撞了殿下?”卞婵婵端起了茶杯,打开了杯盖,她没好气的反问起来。   “今天殿下带了自己的人过来了。我估摸着,殿下这是让我们安分一点,不要有非份之想。”卞从宗好声解释道。   “爹爹,你看她一副姑娘的打扮,说不定只是个一般的丫鬟。”卞婵婵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你,也不仔细想想,”卞知府急了起来,不觉加重了语气,“一个普通的丫鬟,世子殿下至于从京城随身带着吗?还给她在书房里备了桌椅,连饭后休息,也把她一起带进厢房。”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不过是个没名分的暖床丫鬟罢了。”卞婵婵不屑道   ,“殿下这样的身份,带个暖床丫环在身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婵婵,你也说了,不过是个暖床丫鬟也是这般的人物,你还想攀个名份不成?”卞从宗心中着急。   “爹,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入不得殿下的眼吗?”卞婵婵将杯子啪一下,搁在桌子上,音量也拔高了几分。   “婵婵,”卞从宗拖长了音喊了一声,“爹自然觉得自家女儿是最好的,爹会给你谋划门好亲事的。”   “我不要别的好亲事。”卞婵婵嘀咕了一句,别过头。   “唉,”卞从宗一声无奈长叹。~~   午觉之后,穆景瑜和林幼瑶回到了府衙。   穆景瑜看了会册子,叫人传来了卞从宗和同知梁品昀。   “世面上的米价如何了?”穆景瑜合了手中的册子,手轻轻搭在合起的书册上。   卞从宗用余光瞥了一眼趴在小桌上的林幼瑶,躬身行了一礼:“殿下,世面上的米价又涨了一些?”   “多少了?”穆景瑜问道,威严而平静。   梁品昀上前一步:“回禀殿下,现在普通的米是四十文一升。”   穆景瑜眉心一蹙。   林幼瑶在一边心也是一跳。米价涨的那么快,与京城米价相比已经翻了两翻了。   “粮仓中的存粮情况如何?”穆景瑜沉声。   “殿下,仓库中的存粮只有水患之前的一半了,”卞从宗顿了顿,解释起来:   “自从水患以来,官粮开仓赈灾,如今已有两月有余。水患刚开始的时候,来我们江宁府的难民并不多,但是现在难民越来越多,我江宁府赈粮赈粥,所费的粮食也是越来越多了。如今仓库里的粮草,只够一个多月了。最多两个月之后,仓库之中的粮食就要用尽。到时候,我们江宁府就再也拿不出粮食赈济灾民。”   说到此,卞从宗心里也是一叹,他到这江宁府为官已有四年之久,为官风评一向不错,每年的考核也优等。楚国外放的官员五年换一任,今年已是他在江宁做知府的最后一年了,却没想到遇到严重水患,若是赈灾不利,他这仕途怕是要到头了。   卞从宗说完,迟迟不见穆景瑜回答。他抬起头,半晌,才听得穆景瑜说道:“江宁城中秩序还算井然,城南的难民区也还能控制住。卞知府,你做的不错。”   卞从宗心中一喜,连忙拱手一礼:“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穆景瑜微微抬手,轻轻一挥:“不过粮仓中的官粮一旦用尽,就无法继续赈灾施粮,难保城南那些难民不会暴动。一旦难民暴动,江宁城就会乱。江宁城是我楚国南方重镇,江宁城一乱,整个江宁府都会跟着乱,而且还会波及南方诸城。”   “殿下,今年大灾,粮食收不上来。”卞从宗说道,“现在快到中秋了。收上来的米粮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   “去世面收购,”穆景瑜道,“京里曾经给江宁下拨过银两赈灾,这笔银两呢?”   “殿下,”梁品昀站了出来,“赈灾银两已经用了一半了,都是用来采买粮食的。只是现在米粮价格极贵。平时能买十升米的银两,现在只能买两三升而已。”   “米粮决不能断。”穆景瑜沉声道:“剩下的那部分赈灾银两,先去世面买米粮,保证赈粮和赈粥的供应。”   “是。”卞知府和梁同知应道。   “退下吧。”穆景瑜道。   ~~   卞从宗和梁品昀走后,穆景瑜摊开了一份空白的折子。   他提起笔,蘸了墨,在空白折子上迅速写了起来。几息之后,他蹙着眉心,停了笔。略做了下思考,又重新落笔。少时,他又停笔。   停笔,思考,落笔,再停笔。   反复几次之后,穆景瑜终于搁下了笔,合上了折子。   “殿下?”林幼瑶小声的喊了一声。   “恩。”穆景瑜并未转过头,而是将目光定在书案上合起的折子上。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可以问问你吗?”林幼瑶道。   “什么事?你问。”穆景瑜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那个,现在市面上粮价那么高?为什么官府不把哄抬物价的商人们抓起来呢?”林幼瑶臻首微侧。   穆景瑜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见到林幼瑶一双澄澈的眸子正看着自己,里头透着好奇和求知。   他心软了一分,缓缓解释起来:“幼瑶,若是在粮食涨价的初期,或者是小范围内的涨价、少数种类的涨价,抓几个商人还是可行的。可是现在整个江宁所有粮食种类,甚至布匹瓷器都在涨价,这就不是抓几个粮商就可以解决的了。你可明白?”   林幼瑶想了想,明白了这不是哄抬价格,而是极速的通货膨胀。   穆景瑜循循善诱,接着说道,“你思量一下,一旦官府逼着商家降价,你说那些商家会怎么做?”   “恩,会不卖了。”林幼瑶眨眨眼。   “正是如此,官府不能去商家抢粮食。如此一来,市面上的粮食物资就会更少,甚至会出现黑市,黑市的价格势必高的离谱,”穆景瑜声音一沉,“情况就会更糟。”   林幼瑶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点点头,还是她想的太过简单:“我懂了。”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回过头,继续盯着眼前的空白折子。   林幼瑶托起了香腮,抿起了嘴,小脸纠结成了一团。   她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但是前世也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碰到水患物价飞涨这种问题,想不了那么远那么全面,远没有穆景瑜思考问题的那种高度。   不过么,她前世社会那么先进,咨询那么发达……报纸,电视;新闻,八卦;电影,连续剧,网络小说……   忽然林幼瑶脑中灵光一现。   林幼瑶咧开嘴,露出一排细巧贝齿,眼眸中崩出别样的鲜亮神采:“殿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讲?”   “恩,什么想法?”穆景瑜淡淡说道,语气平缓而随意。   “以、工、代、赈。”   ☆、第93章 男人和女人的博弈   穆景瑜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在林幼瑶璀璨的眼眸定了几息:“你方才说……”   “以工代赈。”林幼瑶咽了口唾沫。   穆景瑜眸子猛然一缩,大力呼吸了一口:“接着说。”   林幼瑶捏了捏小拳头,认真道:“城南的那些难民聚集在一处,总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久了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如果没有吃的,人的道德就会没有底线,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抢劫行凶都会出现,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成暴乱。”   穆景瑜正色,沉声道:“接着说。”   “殿下,在城南的难民之中,不乏年轻力壮的壮丁,就像那日我们在城南看到的那个汉子一样,空有力气却换不来养儿的米粮。”林幼瑶看了一眼穆景瑜。   “恩,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思所虑。”穆景瑜目光清冽,面容严肃,语气却不知不觉的平和下来。   林幼瑶稳了稳心神:“水患之后,堤坝崩溃,正是需要重建的时候。除此之外,农田被淹,也需要人修护,这样明年开春才能再种粮食。还有,各种水利设施,大道小路也都需要重修。要做这些事情,都需要劳工。”   林幼瑶说着说着,就渐渐进入状态,仿佛回到了前世在大学时,在课堂上阐述自己的观点;工作后,在开会时陈述自己的方案一般。   “你所谓的以工代赈,就是……”穆景瑜眉心舒展了一些。   林幼瑶一抿嘴,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利用这些富余的劳力,重建灾后的江宁府,以米粮钱财作为报酬给这些劳力。”   “以工代赈,以劳力代替赈济。”穆景瑜道。   “殿下,就是这个意思。”林幼瑶点点头。   穆景瑜低了头,仔细想了想,随即眉心一展,眼眸一亮:“既可以去除难民扰乱治安的隐患,又可使难民生存下来,还能使江宁府得以重建,一举三得。”   他转头看向林幼瑶,眼里难掩的震惊和欣喜:“确实是好计策。”   林幼瑶笑眯眯,心中暗道还可以增加国民生产总值GDP呢。   穆景瑜凝神片刻,接着道:“此策涉及面颇广,涉及建造,水利,农务,赈灾,更个方面,需要各方协调,将各个关节都打通,细节都考虑清楚才行。”   “恩,殿下,”林幼瑶说道,“环环相扣,每一环都不能出了岔子。”   “就从江宁府的城南难民区和江宁城一段的河堤重建试行此法。如果可行,便可推广到整个南方受灾之地。”穆景瑜边思考边说道。   两人竟然是你一言,我一语在书房之中讨论起这以工代赈的方法,直到日落西山。   世子殿下在书房里忙,自然没有人敢来打扰,所以直到天色变暗,穆景瑜和林幼瑶才惊觉时辰晚了。   穆景瑜婉拒了卞知府的留饭,带着林幼瑶上了回真园的马车。   “幼瑶,晚上我们再谈谈这以工代赈之法。我要将章程写出来,你也帮我写一些。”穆景瑜道。   “我也要写?”林幼瑶讶异的说道。   “先写着,写好后,我会同你一起参详。不用担心。”穆景瑜道。   “恩,好的。”林幼瑶点点头。   “虽说你的字难看了些,”穆景瑜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些了”   “恩?什么?”林幼瑶瞪了一眼穆景瑜,这还嫌弃起她字写的不好看了。   穆景瑜被林幼瑶斜瞪着他的炸毛模样,唇角勾了起来。   他没有告诉林幼瑶,今天下午是他第一次,这样和别人认真平和的讨论政务。   官员对他总是恭恭敬敬,说话避重就轻,甚至报喜不报忧。他也有许多幕僚,可是这些幕僚对他恭敬有余,但总觉得缺了什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幼瑶。”穆景瑜轻喊。   “恩?”林幼瑶抬眸。   “江宁之行,有你相伴,甚善。”穆景瑜缓声说道,声音平静的,却也是肯定的,不带丝毫疑问。   林幼瑶愣了一愣,随即她忽然嫣然一笑,朝穆景瑜看了过去,她眨了下眼,眼眸瞬间波光潋滟,晶亮的神采中带了一丝儿狡黠:“殿下说的是相伴,这伴字怎么写?”   穆景瑜抬了眉眼,望向她,不明所以。   林幼瑶一字一顿:“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两人就是一个整体。相伴相伴,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第三人。   穆景瑜灵慧以及,立刻明白了林幼瑶的意思。   “幼瑶。”他低声唤了一声,声音拉长了,带着些许叹息的意思。   林幼瑶忽然觉得自己和穆景瑜之间,就像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博弈。   他喜欢她,想睡她,想得到她的全部。   她也喜欢,也不是不想睡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让林幼瑶耳尖微微发烫……   可是她也想要他的全部,要做他的唯一。   她为他费了不少心思,她知道他费的心思也没有少了半分。   然而,她知他心性沉稳,意志坚定,从十四岁开始,成了端王府的主人,历练丰富,思想观念早已形成,坚不可破,想要动摇他的思想,谈何容易?   只是他坚定,她又何尝不是呢?   林幼瑶掀起马车的帘子,江宁城的街市清冷而空旷,虽谈不上混乱,却也是一片萧条。   她垂了眼,这江宁之行,才过了几天,还有不少日子……   ☆、第94章 不是故意的   晚饭过后,穆景瑜和林幼瑶照例进了真园的书房。   穆景瑜在书案前坐定,从笔筒里拿起一管笔,抬头朝林幼瑶看了一眼:“幼瑶,来帮我磨墨。”   “嗳,恩。”林幼瑶施施然走到穆景瑜的旁边,在砚台里倒了些许清水,她拿起桌上的一块墨条,一手握着广袖,一手握着墨条在砚台里打起了圈圈。   她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穆景瑜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她歪了歪头,对穆景瑜的举动十分疑惑。   只见穆景瑜手里握着一管毛笔,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这管毛笔,又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毛笔的顶端,随后他把这管毛笔放下。接着,他从笔筒里又取出一管毛笔,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用手指感觉一下笔端,又搁了下来。随后,他再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毛笔。   如此,反反复复的,穆景瑜已经检查了七、八支毛笔了。   林幼瑶瞄了一眼书案上的笔筒。笔筒是用上好的竹节所制,而这笔筒里,林林总总的插了有二十来支笔。她心里讶异,殿下这是要把所有的毛笔都检查一遍?   她还没有来得及出言相问,就听穆景瑜自顾自的解释起来:“这真园的书房,我才来了几天,对这里的笔墨用具不是很熟悉,我也不知道哪支笔,适合你用。”   林幼瑶握着墨条的手一顿,原来他是在给她选毛笔。   她的目光定在了穆景瑜的手上,这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一只手弯曲着手指,握住一管毛笔。另一只手撵了一下笔端,食指上因为常年书写而形成的茧子清晰可见。   她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砚台。砚台里的墨汁越来越浓稠,浓黑的墨汁在烛光下,随着她的动作一圈一圈的泛着光晕。   “幼瑶,你就用这支。”穆景瑜道,他将选好的笔给林幼瑶递了过来。   “好。”林幼瑶轻声应道,伸手去接笔。   只是,她,不知怎的,不小心把手放错了位置,堪堪捏住了穆景瑜握着笔的手。她的整个手掌就那么覆住了他的手背,掌心立刻传来他的体温,还有男人略有些粗糙的皮肤和突起的指骨触感。   穆景瑜一顿,抬眸看向林幼瑶,眼眸里浮现出似笑非笑的促狭。   林幼瑶心里哀嚎,这回她真的不是故意吃豆腐的。她闭了下眼睛,默默的把手移到了笔管上。   刚刚接过笔,林幼瑶听到书房门外有仆人通传:“殿下,江宁府府衙主簿简以善求见殿下。”   穆景瑜收了促狭的眼神,一抬眉眼,沉吟道:“简以善?”   他略作了一下思考,对林幼瑶道:“幼瑶,你先去那里坐着。”   待林幼瑶在小桌前坐定,穆景瑜才对着门外喊道:“传他到书房来。”   走进书房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这男子身形颇瘦,长相白净,一副书生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袍子。   一进书房,他就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给穆景瑜行了个礼:“殿下。”   穆景瑜坐在案前,微微挥了手:“起来说话。简主簿,你来这里,可有其他人知道?”   江宁城是楚国南方重镇,他作为端王世子,没有圣旨是不得离京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暗中在江宁布下自己的眼线。为了掩人耳目,他布下的人手都是官位低而职务重要的。   比如这简以善,只是从八品的小官,却负责记录江宁城账务进出。   不过他此次前来巡视水患,并没有打算动用布置在江宁城的眼线。   简以善直起身:“回殿下,没有人知道。下官没有告诉任何人。一路上也仔细留意着,无人跟踪尾随。”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问道“你求见本殿,是为了什么事?”   “殿下,是这样的……。”简以善话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小桌前的林幼瑶。他生生的把话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穆景瑜顺着简以善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他回过头,淡淡道:“无妨,说吧,她是我的人。”   林幼瑶看到简以善的目光,知道他是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回避一下,却冷不防听到穆景瑜那句“她是我的人。”   她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吐槽,谁是你的人了?哼。   她别过了头,一想到刚才自己竟然紧紧抓住人家的手,现在又被当着别人的面,说成是他的人,她的耳朵尖尖又不自觉的烫了起来。   而那简以善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对着穆景瑜又行了一礼:“是,殿下。”   “恩。”穆景瑜淡淡的看着简以善。   简以善接着说道:“下官前来,是为了赈灾银两和粮食市价的事情。”   穆景瑜心中讶异,竟是为了赈灾银两和粮食市价而来?他不动声色:“恩,接着说。”   “下官身为江宁主簿,平日负责记录江宁府衙银钱的进账出账。”简以善道。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主簿的职责就是记账,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赈灾银两的账目,下官却没有经手过,而是由梁同知另外请人做的账。”简以善说道。   “哦?是府衙其他的主簿吗?”穆景瑜问道。   “也不是,是梁同知请专人做的。”简以善摇摇头,顿了一下,朝穆景瑜看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下官有个好友是江宁钱庄的管事,听说最近梁同知忽然在江宁钱庄存了许多银两。”   穆景瑜皱了眉。   “这一个月,存了约莫有八千两。”简以善道。   穆景瑜凝神片刻,狭长的眸子里渐渐凝起了冰渣:“本殿知晓了。”   “还有一事,殿下。”简以善道。   “恩?”穆景瑜抬了眉眼,清冽的目光不清不重的放在简以善的身上。   简以善连忙说道:“梁同知的小舅子还是江宁府最大的粮商。”   穆景瑜眼眸一缩:“还有此事?”   ------题外话------   亲爱的小伙伴们,七夕节快乐哈,么么哒~   ☆、第95章 这是肥了谁?   “正是。下官不敢诳语。”简以善说道。   穆景瑜低头陷入了沉思。   官商一体,这在楚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官的需要钱,商人需要权。双方各求所需,联姻就可以形成双赢的局面。   这原也没什么,但是在灾年,粮食价格那么高,官府又是需要买粮之际,这就显得十分不一般了。   同知一职掌管江宁府衙农商银两事务。水患之际,赈灾银两是由江宁同知梁品昀负责的,而采买世面上的粮食也是由梁品昀一手操办的。   如果梁品昀的小舅子就是江宁最大的粮商。那就等于一个管着赈灾银两的官,拿着赈灾的银两,买自家的粮食,赚官府的钱。从同知这个官职的角度来讲,稳控市面的粮价自然是他的指责,水患之年,价格自然是越平稳越好。但是从梁同知个人的角度来讲,他的小舅子是粮商,这粮价自然是越高越好。   穆景瑜想了片刻,接着问道:“简主簿,江宁府采买的粮食,有多少是向梁同知的舅家采买的?”   “回殿下,约莫有七八成。”简以善道。   七八成?穆景瑜心中惊讶,狭长的眸子里凝出极寒的冰霜:“本殿知道了。”   “简主簿,还有旁的事吗?”穆景瑜道。   简以善道:“没有旁的事情了。”   “恩,你先退下吧,今日来我这里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了。”穆景瑜道。   “是。”简以善道。   穆景瑜轻轻挥了挥手让简以善退下。   简以善离开之后,穆景瑜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随后他转过头,喊了林幼瑶:“幼瑶,看来以工代赈的事情先要缓一缓了。”   林幼瑶托起腮,眨了下眼,问道:“殿下,是因为刚才简以善说的那些事情吗?”   穆景瑜叹了一声,点了下头。   林幼瑶歪着脑袋,说道:“刚才简以善说,梁品昀在钱庄里一下子多了八千两的存银。他一个同知,靠俸禄哪里来那么多银两?他是负责赈灾银两进出的,可是却没有用府衙的主簿记账,而是另外请了专人来记账。我看呀,这梁品昀肯定有问题,他一定贪墨了赈灾的银子。”   “恩,确实如此。”穆景瑜道。   “真是挖我大楚的墙角,镐我大楚的羊毛。”林幼瑶道。   “此外,据简以善所说,官府的粮食都是向梁品昀的舅家采买的。”穆景瑜道。   林幼瑶道:“官府赈粮赈灾需要很多粮食,要实行以工代赈也需要很多粮食。如果官府都向梁品昀的小舅子家买粮食,不是肥了梁品昀他们全家吗?”   穆景瑜颔首:“所以以工代赈之法虽然很好,我们却要稍微缓一缓,待时机成熟之后,再试。”   林幼瑶低下头,认真思考穆景瑜所说的话,所以她忽略了穆景瑜下意识的说了“我们”两个字。   “殿下,我明白了。”林幼瑶抬起头,“以工代赈之法确实急不得。因为贪墨或者粮食太贵,官府可能会拿不出足够的粮食。如果官府只是施个粥、赈个粮,那么无非是难民实际拿到的粮食少了一些,还不会引起太大的后果。相反,如果官府实行以工代赈之法,用了难民的劳力,却给不足粮食的话,那难民一定会反抗的。那么多难民聚集在一起,会发生有规模的暴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哦。”   穆景瑜缓声说道:“以工代赈,一要发得出足够的粮食,二要发出的粮食能足额到难民手里。”   “唉!”林幼瑶大声叹了口气。   穆景瑜见林幼瑶拧巴着小脸,一副沮丧的模样,万年寒潭般冷然的眸子,莫名柔了几分:“以工代赈这个法子确实非常好。这次水患,可以在江宁试行,只是要等时机成熟。”   林幼瑶换了一只手托腮:“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穆景瑜沉默了几息,随后说道:“梁品昀。”声音比往日更冷了几分。   “啊?”林幼瑶道,“殿下要把梁品昀抓起来?”   穆景瑜恩了一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幼瑶,丝毫没有避讳:“梁品昀的舅家是江宁最大的粮商,库中一定有足够的存粮。解决了梁品昀,连同他的舅家一起处置,他家的存粮充公,江宁府的粮食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林幼瑶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   梁品昀和他小舅子大发灾难财,确实是不是东西,不过原来殿下也是个腹黑的主儿啊。搞到梁品昀,弄来他们家的库粮,江南的粮食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这梁品昀要倒霉了,贪墨了那么久,他小舅子为了存粮食,应该也费了不少心思,到头来原来是为了给公家存银存粮了。   她笑眯眯:“那殿下快把梁品昀抓起来吧。”   穆景瑜摇摇头:“师出无名。”   “找不理由抓?”林幼瑶道。   穆景瑜道:“每逢灾年粮价都会涨,今年确实比往年涨的更多,但是今年的水患也比往年更严重。我们不能因为粮价涨,就给同知定了罪。   至于,官府向梁品昀舅家买粮一事,恩,官员外戚从商,我楚国也没有禁止过,也没有明文禁止官府向官员的亲戚采买粮食。所我们以也不能因为官府向梁品昀舅家买粮,就给他定罪。如果就此草率的给梁品昀定罪,难以服众。”   林幼瑶低头想了想:“殿下,那贪墨呢?”   穆景瑜眸子一缩:“要查。”   第二日上午,穆景瑜在书房传唤了梁品昀。林幼瑶坐在小桌子前,默默看着。   “殿下。”梁品昀施施然走到穆景瑜跟前,行了一礼。   林幼瑶看这梁品昀长的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恂恂然透着一股书卷之气,又想到他贪墨银两,假公济私的那些事儿,觉得这梁品昀脸上就写了四个大字“斯文败类。”   “起来吧。”穆景瑜语气平淡,不惊不怒,“关于赈灾银两的使用,昨天本殿未及细问,所以今天唤你来仔细问问。”   “殿下请问。”梁品昀道。   ☆、第96章 谁在看账册?   “你昨日说京里下拨的赈灾银两已经用了一半了,都买了什么粮食,什么物件,各耗费了多少银两,你同本殿详细说一说。”穆景瑜道。   “是,殿下。”梁品昀应道。   于是,梁品昀把赈灾银两的用处详详细细的向穆景瑜禀告起来。梁品昀站在穆景瑜的面前,只微微曲了腰,做出应有的恭敬却不卑微,行为举止十分妥当。说起赈灾银两,他也是侃侃而谈,头头是道。   而穆景瑜依旧是端坐着,神情严肃,仔细听着梁品昀的话,间或点个头,示意梁品昀接着说下去。   林幼瑶静静的看着他们,心里腹诽,这一问一答的场面,不知底细的人一定会真的认为,这只是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而上级在认真聆听。这哪里有半点要抓人的样子?   真会演,林幼瑶心道,这演技加颜值,可以上天了……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林幼瑶听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的问答,终于听到穆景瑜状似随意的说道:“本殿知道大概了。此外,梁同知,这赈灾银两可专门设有账册?”   梁品昀顿了一下:“有的。按照惯例,赈灾银两需专设账册记录进出,不得与府衙的其他账册相互混同。下官不敢懈怠,设有专门账册。”   “恩,搬来,让本殿翻翻。”穆景瑜道。   “殿下,”梁品昀迟疑了一下,“账册有许多……”   穆景瑜冰冷淡然的目光向梁品昀投了过去:“全部搬来。”   “是,殿下。”   梁品昀从穆景瑜书房退出去的时候,官袍的衣袖已经被他攥成了一团,他的手掌心,在这深秋的时节,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   不一会儿,赈灾银两的账册就都被搬来了。真的如同梁品昀所说,账册有很多。线装的账册一本又一本,有厚有簿,足足摞了半人高。   穆景瑜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般账册,翻了开来。   少时,他合起了账册,手指在账册背脊上摩挲了一下,又把账册放了回去。   他低声叹了口气。   “殿下?怎么了?”林幼瑶道。   “这些账册看起来是极为有经验的老簿记做的,而且账册极多,量极大。要查出问题来,十分不易。就算能查出来,也需要很长时间。江宁府的库粮所剩不多了,就算倒时真的查出了问题,也为时已晚了。”穆景瑜说道。   林幼瑶从小桌后面绕了出来,走到穆景瑜旁边,拿起他书案上的那本账册,翻了起来。这账册写的字迹工整,条目清晰,内容详细,确实是做的一手好账啊。   她又翻了几页,心中暗道,这就是单式记账法了。   林幼瑶前世的工作是个财务,对账务处理还是颇为熟悉的。现代账务处理用的是复式记账法,而古代用的是单式记账法。复式记账法用借贷平衡的方法,使账务四平八稳,想要在账里做手脚,十分不易。单式记账法就不同了,要在账里做手脚很简单,而且很难查出来。   林幼瑶静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殿下,这账册我来看。”   “恩?”穆景瑜转过头讶异道。   林幼瑶蛾眉一抬,小嘴一咧,睫毛一眨:“这账册,我来看!”   ~~~~   江宁府衙的西厅中,梁品昀来回踱着步子,他双手背在身后,步履急促,完全不似刚才在穆景瑜书房里的淡定,而是显得十分焦躁。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男子身材不高,长相普通,穿了一身衙役的公服。身上是皂色的短袍,腰间系了红色的腰带,背后有一个圈,圈里写了一个“衙”字。   “阿青,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梁品昀见到这个名叫“阿青”的衙役,快速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阿青的面前。   “大人,小的打探到了。”阿青道:“世子书房的门和窗都是开着的。不过这是世子的书房,门口有人守着,小的也不敢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所以小的就在书房附近来来回回的走动,装作巡逻的样子,在偶尔往世子书房里头瞟上一眼。”   “好了,快说吧,到底打探到了些什么?”梁品昀抬起一只手,握住官袍宽大的袖口。   “世子的书房里摞了厚厚一叠的账册。”阿青道。   “世子在看账册?”未等阿青说完,梁品昀就接口问道。   “世子没有看到账册,别人在看。”阿青道。   “谁在看?”梁品昀手心攥紧了衣袖,袖口出现了褶皱。   “是个丫环。”阿青说道。   “丫环?”梁品昀怔了。   “还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丫环。”阿青接着道。   “你是说世子殿下让一个丫环在书房里看账册?当真?”梁品昀将信将疑。   “当然,大人,千真万确,这可是小的亲眼所见,怎么会有假。”阿青道,“这丫环我之前也远远的见到过。听说这丫环,世子殿下如今可是宠得紧!去哪儿都带着的。连中午休息的那片刻时间,都要带进屋子里暖床的。不过说起来,那丫环长得可真是俊俏,也难怪世子殿下会那样宠着,怕是这闺闱之中,也是乐趣无穷啊。”阿青说着小眼也眯了起来。   梁品昀吐出一口气,攥着衣袖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叫个丫环翻账册,看来世子殿下问他要账册只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并没有真的打算把账册往细里查,往死里查。   一定是因为世子殿下给他的压迫感太强,所以他紧张过了头,是他多心了。   梁品昀之前紧张万分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双手重新背到了身后,睨了一眼说个不停的阿青:“阿青,殿下闺闱的事情,岂是你能置喙的?”   ☆、第97章 美人计?你赢了!   离开府衙的时候,林幼瑶揣了几本账册,带回真园。   晚上,进了真园的书房,穆景瑜看折子看书册,而林幼瑶则是看账册。   她将账册中记录的每一笔支出用阿拉伯数字的形式,誊写到一本空白的册子上。再用现代复式记账法中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法则,将这些支出整理归纳。   有事情忙的时候,时间就会过的飞快。子时了,林幼瑶还在那里写写算算。   穆景瑜将手中的毛笔,放入笔洗涮了一涮,清洗干净以后,查回了笔筒。随后,他转过头,看向林幼瑶。   只见林幼瑶面前摊开了一本账册和一本空白册子,她手里握着笔一边看一边写。姿势不甚优雅,甚至连端正也算不上,但是神情却是格外专注。一双明眸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点点星光。   穆景瑜心里不愿打扰她,但是时辰实在不在早了。他一个男人熬夜就熬夜了,一个女儿家那么晚了还在为了查账费神费力的。都是为了他吧。他的心似乎也被暖色的烛光照的暖了几分。   “幼瑶。”穆景瑜刻意放柔了声音,朝林幼瑶喊了一声。   “恩?殿下。”林幼瑶低着头,眼睛盯着账册。   “幼瑶。”穆景瑜微微拖长了音,又喊了一声。   “恩?”林幼瑶终于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朝穆景瑜看过去。   “幼瑶,”又是一声,“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笑了一笑:“我再看会,马上就好了。哦,殿下,你先回去睡吧,不用等我的。”   “时辰不早了,明日再看。”穆景瑜道。   “看到一半没看完多难受,我再看看啊。”林幼瑶说罢,又低下头,看了起来。   在她低头之后,只过了几息时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带着他习惯的步履节奏。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握着毛笔的手被覆住了。   穆景瑜的大手包裹在她的手上,慢慢的从她的手心里把毛笔抽了出来。随着他抽笔的动作,他的手在她手上缓缓向上摩挲了一次。   “殿下,我还有一点就看完。马上就看完了。”林幼瑶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她抬头看到了他的眸子。幽黑的颜色就像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了一般。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摇红,清冷的眸子也浮出了暖意。   穆景瑜伸手将她垂下的碎发别到脑后:“别看了,明日看也是一样的。你自己说过什么,积劳易成疾,张弛需有度,水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搁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   他边说边慢慢的移到林幼瑶的背后,双手握住林幼瑶椅子的椅背,用力一拉,那椅子连同林幼瑶一起从桌子前拉了开来。   林幼瑶有些懵,眨了下眼,这么大力气啊?这么大力气,要干嘛啊……。   穆景瑜不管林幼瑶怔仲的表情,绕道林幼瑶的身前,俯下身,双手从她手臂内侧伸入,扶住她的胸口两侧,准备把林幼瑶从椅子里提起来。   “殿下……。”林幼瑶的颈间全是男人的呼吸,她目光以及,是他束起的长发。她的脸颊放汤起来。这么近,有些受不住。   终于,穆景瑜双手一用力,把林幼瑶从椅子里提了出来,再把人往前一带。   林幼瑶重心不稳,直接倒在眼前男人的怀里。穆景瑜正好顺势抱住她。   “明日再看,恩?”穆景瑜在林幼瑶耳边低语。   “好。”林幼瑶软软的靠在穆景瑜胸口,点点头。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美人计是吧?你赢了。   穆景瑜眼里浮出笑意,拉起林幼瑶的手,走出书房。   “我账册还没有拿呢,殿下。”林幼瑶呼喊了一句。   “明日叫人来取。”   ~   这几日,林幼瑶一直忙于翻账查账。   这个时代的账册是用繁体数字写的,做账时,光写这些繁体数字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林幼瑶哗哗的全都改成阿拉伯数字,书写速度简直可以上天。   她这几日查账查的十分投入,忙碌的程度已经和穆景瑜不相上下。   但是每天中午,穆景瑜都会把林幼瑶拉到休息用的厢房中。两人都会退了外衫,搂着在一起,午睡半个时辰。   “殿下,每日午睡其实两刻钟就够了,午间睡的太久反而不好,半个时辰太久,两刻钟才刚刚好哦。”林幼瑶曾经这样抗议过。   “不够。我中午睡得好。”穆景瑜坚定的否决了。   其实每日午睡过了两刻钟,林幼瑶就醒了,穆景瑜却要搂着她,睡足半个时辰。每每林幼瑶睡醒了,穆景瑜却还在熟睡。   每当这个时候,林幼瑶就窝在穆景瑜的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他的呼吸平稳规律,就算是睡着了也能给人安心的力量。睡颜同醒着的时候一样俊逸,但是不比醒时的清冷淡漠,而是多了些柔和温暖。   林幼瑶也经常不老实,有时候是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有时候伸手在他胸口蹭蹭。穆景瑜也由着她胡为,偶尔也会在朦胧间拉开她的手。   ~~~   这日上午,下起了一场秋雨,雨水交织,无声飘落。秋风秋雨来袭,细密的雨丝同落叶一起落下,给这个大灾之年更添了几分惆怅凄凉之意。   穆景瑜在书房里,踱到窗前,他看了看窗外的雨丝,心头升起一阵忧思。   下雨了,难民的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了。这查贪没有办法,以工代赈之法实施不得。现在只能用赈灾银两买粮施粮。他已写了折子请陛下再拨银两,也想了法子从别处筹措粮食,希望能拖得久些,但是治标不治本,终不是长久之计。   忽然,穆景瑜的眼前出现了一本册子,他回头一看,林幼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里透着狡黠,手里拿着册子。她正把册子举到他眼前,晃来晃去。   ☆、第98章 一声惊雷   穆景瑜抬手握住这本册子,慢慢把这册子从林幼瑶的手里抽了出来,拿在手里,目光却停留在林幼瑶脸上。   林幼瑶偏头,朝穆景瑜努努嘴,示意他打开册子看看。   于是,穆景瑜低头翻开了册子,目光在册子上的字一行行的扫了过去。   这册子是林幼瑶做的总结和索引,一条条的罗列了赈灾银两账册之中的纰漏和作假之处。   此前,林幼瑶利用现代复式记账法的原理将赈灾银两的账册重新归纳整理了一遍,利用借贷平衡的原理将其中的纰漏和作假之处找了出来。随后,她按照时间顺序,将这些纰漏和做假在小册子上一一罗列出来,再在每个纰漏做假的条目之后,做了一个索引,标出这纰漏作假的条目是出自哪本账册,哪个类目。   所有的纰漏和作假,一目了然,无所遁形。   穆景瑜站在窗前,一手拿书,一手翻页。   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忽然,穆景瑜合上了册子,抬头转向林幼瑶,目光凝在了林幼瑶笑眯眯的杏仁大眼。   过了几息,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疾步走到书案前。他按照小册子上的索引,追溯到梁品昀送来的账册,一条条核对下来。   林幼瑶把脑袋凑了过来,眨眨眼:“殿下,如何呀?”   穆景瑜抬眸,顿了顿,随后他拿起林幼瑶给他的册子,说道:“破壁垒的利剑,解燃眉的及时雨。”   “我厉害吧。嘿嘿。”林幼瑶笑嘻嘻。   “幼瑶,”穆景瑜喊了一声,“这些账册就算是让个老簿记来查,没有一两个月也是查不完的。你却不过花了几天时间。”   “山人自有妙法。”林幼瑶道,眼里的春风得意,一览无余。   穆景瑜薄唇的两端微微上扬起弧度,这小小的女子,鬼灵精怪的时候,让他无可奈何;给他惊喜的时候,却又是那样让他震惊。   穆景瑜重新翻开那册子:“赈灾银两数目巨大,这半成的贪赃,已经足够梁品昀的一命了。贪赃枉法,死不足惜。先处理梁品昀,再试行以工代赈之法。”饶是穆景瑜性子一向沉稳,此刻的话语也难掩兴奋。   他回头,对林幼瑶接着道:“幼瑶,你于簿记一道,堪称,已是堪称国手,让人不敢小觑,之后,以工代赈账务记录,我还要托付于你。”   林幼瑶嘿嘿一笑:“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当日,梁品昀就被抓了。   论理,梁品昀一个从四品的官员,要定他的罪,需要开堂会审。然而,穆景瑜是代天子巡视水患灾情,自己身份本身又是极贵,事从权宜,梁品昀直接就被关进了江宁府衙的大牢。   当晚,穆景瑜便夜审梁品昀。   江宁府衙的牢房阴冷潮湿,带着常年不退的血腥味。   梁品昀站在牢房中的刑讯堂中,官袍已经被扒掉了,头发在有些凌乱大约是在被抓时弄乱的。他站姿笔直,颇有读书人的傲气,只是手心里却攥出了汗水:“殿下确实为皇室子弟,但是凡事也要讲个法理,这么无凭无据的抓人,实在有违法理,下官梁品昀,在江宁府为官多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殿下,这么把我抓到牢里来,也不怕喊了天下官员的心吗?”   穆景瑜的眸子如同锋锐的冰棱:“色厉内荏。”   他将一本小册子扔到梁品昀的脚下,冷然道:“自己看。”   梁品昀弯了腰,从地上捡起了册子,翻开起来。他的额头渐渐浮出薄汗,脸色渐渐发白,最后面如死寂。   “还有什么话?”   穆景瑜淡漠的声音,让梁品昀双腿发软。他闭了眼,颓然的跪了下来。   审讯堂内是极度的安静,梁品昀的汗水已经沁湿了衣裳。   少时,梁品昀突然向穆景瑜连磕了几个头:“罪臣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贪墨为罪臣一人所为,请殿下绕了罪臣的子女。”   “梁品昀,你家人有罪无罪,本殿自会查明,案律法处置。你多说无益。”穆景瑜说道。   梁品昀向前跪走了一步:“殿下,罪臣的案子,另有隐情,罪臣愿意如实交代,只求殿下放过的孩儿。”   穆景瑜冷然道:“说。”   “请殿下放过罪臣的孩儿。”梁品昀又磕了个头。   “梁品韵,你说与不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穆景瑜声音淡漠,如同亘古不变的深井。   “是同太子谋反一案有关的。”梁品昀低声道。   穆景瑜眸子猛然一缩,立刻伸了手,阻止了梁品昀。   “其他人都退下去。”穆景瑜挥了挥手。   审讯堂之中,所有的人都迅速都退了下去。   确定无人之后,穆景瑜才道:“接着说。”   梁品昀低着头:“殿下,我的孩儿……”   穆景瑜微叹了一口气:“梁品昀,你贪墨银子起来贪心的很,对自己的子女倒是也护的紧。你有一子一女,长女七岁,幼子不过五岁,稚子无辜,不过他们以后便是庶民了。至于你的妻室,你妻室流放一罪是逃不了的。”   梁品昀重重吐出一口气,颓然道:“多谢殿下。”   穆景瑜摆摆手:“你不必谢我,按律本就如此。”   “是罪臣小人之心了。”梁品昀道。他也是读书之人,能做到同知这个位置,对楚国的律法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人情人暖,他出了事,谁管他家眷子女,是死是活,他知道穆景瑜的为人,有他的开口承诺,他的子女和妻室至少可以留下命在。   穆景瑜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梁品昀点点头:“罪臣愿从实招来。”   穆景瑜道:“说。”   梁品昀道:“殿下,原太子的谋反案乃二皇子所构陷。”   穆景瑜惊道:“你说什么?”   ------题外话------   有人冒泡吗?工作的事情快要解决了,那么,很快就该开始解决感情问题啦啦啦。   ☆、第99章 携手出游   “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穆景瑜道。   “罪臣贪墨的赈灾银两中,有一大半儿是要送到京里去,当做给二皇子殿下的冰敬和碳敬,二皇子窥觊大宝之位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直以来,他都在谋划此时。为了谋夺大宝之位,二皇子需要许多的银两,赈灾银两数目巨大,所以二皇子才把主意打到这赈灾银两上。”梁品昀说道。   “所以,你贪墨赈灾银两是在给穆连烁筹措银两,用来谋夺大宝之位?”穆景瑜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梁品昀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年纪大了,二皇子是最可能继位的。”   “一旦穆连烁登基,你便有着从龙之功。”穆景瑜道。   “二皇子说可以将我调入京里,进入枢密院。”梁品昀道。   “枢密院中全是正二品以上的官职,你野心倒是不小,胆子也很大。”穆景瑜道。   “从来富贵险中求,何况看起来二皇子继位的可能也极大。”梁品昀道。   穆景瑜抬眸看了看梁品昀,心道,这梁品昀也是个人才,可惜心术不正。   “太子谋反一案,又是怎么回事?”穆景瑜接着问道。   “原太子谋反一案,也是二皇子栽赃嫁祸的。原太子不死,二皇子就不可能有继位的可能。二皇子使了手段,让陛下相信原太子有谋反之意。”梁品昀道。   “梁品昀,”穆景瑜冷声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殿下,此事是我无意中偷听到的,二皇子并不知道我偷听到了。”梁品昀道。   穆景瑜沉吟片刻,说道:“恩,本殿知晓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你的一子一女我会保他们性命无忧,至于你,过几日上法场。”   梁品昀跪拜。   穆景瑜挥挥手,喊了人进来把梁品昀带回了牢房。   他独自一人坐在刑讯堂的正位上,背靠在椅背上,静默了许久。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心中的震惊也难以平复,这宫闱秘室实在骇人听闻。原太子谋反一案,竟然是穆连烁构陷所致。   谋害长兄,枉顾人伦;构陷储君,不君不臣。   当年原太子谋反一案,死了多少人,其中还包括当年的林相,林幼瑶的父亲。   如今穆连烁已经手掌大权,他为了收敛钱财,连赈灾银两都不放过,更是枉顾千万百姓性命。为了大宝之位,他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怪不得穆连烁屡次想害自己性命。穆连烁想谋夺大宝之位,自然要将禁军兵权掌握在手中。自己手握兵权,穆连烁怎么可能睡得踏实?他一旦登基……   穆景瑜在邢训堂中,足足呆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当他走出刑讯堂时,已是面色如常。   ~   梁品昀倒了之后,梁品昀的小舅子没有了靠山。穆景瑜随便找到了个错处,说他与梁品昀的贪腐案有牵连,把梁品昀的小舅子抓了起来。   梁品昀的小舅子是江宁府最大的粮商,家中的库粮比江宁府库里的还多。这些库粮全部都被充了公,江宁府的粮库一下子就满了。   随后,以工代赈之法迅速出台,在江宁城首先试行。   穆景瑜在处理梁品昀一案时,出手果断迅速,一击即中,直中要害。不仅使得这个在江宁盘亘多年的同知倒抬,更一举解决了江宁府缺粮的问题。这般沉稳心思和雷霆手段,在江宁大小官员中,形成了不小的震撼,穆景瑜的威信在江宁水涨船高。   正因如此,这以工代赈之府推行起来,十分顺利,江宁各方官员无人敢推诿或反对。江宁知府卞从宗大约也因为梁品昀的事情,在以工代赈这件事上做的格外卖力。   只是这以工代赈之法,说起来简单,其实却十分复杂,涉及面极广。从水里农务,到建筑修路;从银两核算,到招收劳力。一件件,一桩桩,几乎牵涉到江宁府衙的所有机构。   府衙中的各种机构,大小官员,平时拖延敷衍惯了,现在突然要联合起来,互相配合起来搞这以工代赈,着实有些困难。   穆景瑜便亲自统筹指挥,安排事务。   此外,此次江宁之行,穆景瑜从京城里带了不少幕僚来,他便根据这些幕僚各自擅长之处,安排这些辅佐他左右。   只是以工代赈对,大楚朝来说又是一件新事物,新事物总有新问题,每日都会有三五个新问题摆到穆景瑜面前,等他决断。他越发忙起来了。每天晚上睡得也更少了。但是白天,还是雷打不动的要抱着林幼瑶睡个午觉才算安心。   渐渐的,以工代赈之法上了轨道。   难民之中的青壮劳力都上了堤坝当起了民夫,他们不仅自己可以吃饱,还能拿到粮食,养活家里人。那些没有能力当民夫的老弱病残,就留在难民区,官府每日施粥两次,用米充足,米粥浓稠,也不再夹杂着小石子。而楚河堤坝修筑工事也顺利进行。   穆景瑜连日来紧蹙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来。   这日一大早,穆景瑜唤来了林幼瑶:“幼瑶,今日,我们不去府衙。”   “不去府衙?”林幼瑶问道。   “恩,不去,今日你我出游。”穆景瑜道。   “出游?”林幼瑶讶异道。   “前一阵子,为了赈灾一事,我们不是在府衙,就是在真园。江宁景色优美,声名在外,不去看看,岂不可惜?”穆景瑜道,“如今梁品昀贪墨一案已了,以工代赈之法也已经步入正轨,今日我也有空,我们出去走走。”   “恩,我们去哪儿玩?”林幼瑶道。   “走,上了马车再说。”穆景瑜道。   林幼瑶眯了眼:“殿下,你还跟我卖关子啊?”   穆景瑜朝林幼瑶看看,神情颇为无奈,他嘴角勾起了浅笑,说道:“江宁府中有一湖,名曰庭湖,有千亩之广,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今日我们就去这亭湖湖畔。”   “哦,”林幼瑶拖长了声音,“去湖边啊。”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东,出了江宁城的城门。   ------题外话------   从来成王败寇,历史总是胜利者写的。为了夺位,曾经有这么多人枉顾人伦,因为一旦赢了,他们做过的坏事全部都可以清零。明天一章,是景瑜和幼瑶的对手戏,孤男寡女携手出游,会发生什么呢?你俩该解决解决感情问题了吧。   ☆、第100章 灌了整整一章的蜜   马车很快就到了庭湖湖畔,穆景瑜命阿思和随行的侍卫们都离的远些,自己则是拉着林幼瑶的手,在庭湖湖畔慢慢散步。   林幼瑶的手被穆景瑜紧紧握着,她踩着跟他一样的步点节奏缓缓而行,这般携手而行,倒是像她前世恋爱中的男女。   少时,穆景瑜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湖面。林幼瑶也跟着转了过来。   庭湖风光声名在外,名不虚传。   远处,浅碧色的湖水正如上等美玉。秋风微起,湖面漾起涟漪,渐渐散开。庭湖边的群山已是成红黄之色,翠绿相间其中,倒映在庭湖水中,把个庭湖之水也也映衬了色彩斑斓。   近处,湖水里映出穆景瑜和林幼瑶的倒影。   一个是丰神如玉高贵公子,一个是绰约多姿娇俏姑娘;一个是眉目含情。一个是笑容嫣然。   湖光山色两相和,染酥风,伴欢颜,蜜漾融融。   忽然,平静的湖水里滴进了一滴水,又是一滴。   “啊呀呀,下雨了,殿下。”林幼瑶向空中伸出手,喊了一句。   “需找个地方避雨。”穆景瑜说道。   秋雨袭来,细细密密的雨水落到了两人的身上。这南方的天气虽说不是很冷,但是秋风秋雨的,打在人身上,还是有些发凉。   “殿下,看,那儿有个小船。”林幼瑶手指向远处一指。   这湖边果然停了一艘小船,小船极为简陋,看上去像是哪家的渔船临时停靠的,系了绳子固定在岸边。不过这小船虽小,却是有顶蓬的,可以临时避一下雨。   林幼瑶拉起穆景瑜在秋雨里跑了起来,来到小船边,跳上了船,钻到篷子里。   “殿下,这下淋不到雨了,”林幼瑶道,“哦,对了,忘了阿思和你那些侍卫好像还在淋雨。”   “不用管他们的,”穆景瑜道,“身为护卫,怎能连点雨都不能淋?”   林幼瑶抽抽嘴,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矩,她不说了。   这小船虽然已经被绳子固定在了岸边,却是晃来晃去,左右摇摆。穆景瑜和林幼瑶并肩而坐,也是晃过来晃过去的坐不稳,肩膀带着半边的身子,时不时的撞在了一起。   穆景瑜侧首看向林幼瑶,目光慢慢的移到了林幼瑶的红唇上,娇艳的红唇饱满而诱人,看得他有些眼热。他想起自己连日来忙于公务,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同她亲热过了。   林幼瑶见穆景瑜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也意识到他在看哪里。她有些无语,是了,老鼠可以喜欢大米,小白兔可以喜欢胡萝卜,灰太狼可以喜欢喜洋洋,世子殿下怎么就不能喜欢她的嘴唇了?   果然,静默了没有多久,她就听到穆景瑜磁性的低哑声音:“幼瑶,唱首曲子吧。”   唱首曲子吧,又来。林幼瑶无奈,西湖的水,她的泪。   “唱首曲子。”男人的目光锁住了她的唇,目光灼灼。   林幼瑶点点头:“恩,好。”   她把目光转向船外,看着船外淅沥的秋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庭湖面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庭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啊…啊…”   穆景瑜双手揽过她的肩膀,男人的薄唇贴上了她正在开合唱曲的唇。   他垂下睫毛,闭了眼,只余唇上柔嫩微湿的触感。停留了几息,他不再满足,开启薄唇,吮了起来,轻咬起来。   倏地,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转了个身,将面前的女人压倒船板上,手伸到她的后颈,安抚了一下,同时将她禁锢住,随后撬开了她的牙关。   他迅速捉住她的丁香,捉到的瞬间,他呼吸一紧,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同她纠缠起来。用力而猛烈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纾解他心中压抑的那团火。   ……   一场激烈的拥吻之后,林幼瑶软软的趴在穆景瑜的肩膀上,用力的呼吸了两口,没有来得及喘过气,就被穆景瑜抱了起来,让她侧身坐在他的腿上。   她侧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周身被他的气息萦绕包围,脸颊和耳尖早已是绯红一片。   林幼瑶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就抬起头来,目光在穆景瑜的脸上扫了一圈。随后她勾上了他的脖子,唇角微微上扬,眼睛眯了一眯,她轻声问道:“殿下,你喜欢我吗?”   她记得穆景瑜好像从来没有跟她直接表白过,让她抄情诗,送她蝶恋花,表达的极其隐晦。再后来,也只是问她愿不愿进他内院,还真的没有表白过。   穆景瑜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她问的如此直白大胆。他见她眼眸秋光潋滟,闪着灼人的光点,微微叹了一口气。   “秋水连天,秋山连绵,秋风轻柔,都不及你。”   林幼瑶心忽然酥了一半儿。嘴这么甜啊……她浅浅笑了笑,在他怀里动了动,抬起手,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在穆景瑜的胸口位置勾出了一个圈圈:“那到底喜不喜欢?”   穆景瑜连忙捉住乱点火的小手,把她的手按在胸口:“风雨如晦,于卿相伴,云胡不喜?”   林幼瑶把头埋到穆景瑜胸口处,轻笑了一声,这男人表个白就那么难吗?问了两遍了,还是说的那么隐晦。就算风雨交加,有她相伴,又有什么不高兴的?说来说去的,就是不直接回答问题。   她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戳着他心脏的位置,目光带着娇嗔睨了过去:“说,倒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还是不喜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手被重新掌控,按回胸口,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共鸣,震动而来,似乎在天边,又似乎在耳边:“幼瑶,我心悦你。”   林幼瑶一愣,忽然她剩下的那一半心也酥了。   她一下环住了男人的腰,正想着自己要不要给个回应,男人的吻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不是刚才那般激烈和热情。这个吻极尽温柔,缠绵缱绻,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包裹着她,就像最柔软的云朵,最细腻的纱绵。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船弦上,落在船篷上,落在湖水里,化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小船在秋雨中一荡一荡的轻摇。   船外秋雨连绵,船里柔情以及。   ------题外话------   甜吗?甜吗?还没有完,明天继续啊   ☆、第101章 今晚谁伺候?   穆景瑜一手扶着她的颈后,一手绕过她的背后,搭在她的纤腰上。他在她的唇齿间流连忘返,在她的檀口之中轻轻摩挲,湿润柔软,让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动作却极为温柔,似乎想把这女人用最温柔的方式,融到自己的胸膛里。   方才林幼瑶在问他,他也在问他自己。   在来江宁之前,他就是喜欢她的,想收她入房,想与她相伴。就像任何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一样,这种喜欢是他能理解,也是能控制的。   然而,在这次江宁之行中,他的心扉似乎一点一点被打开,直至彻底敞开;又一点一点的被填满。这种感情他从未经历过,在遇到她之前,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陌生又让他难以理解。一时间,他理不清楚,搞不明白。   他用一个亲吻回答她,也是纾解这陌生的感情带给他的烦躁和困惑。   亲吻结束了之后,他凝视了她一会儿,又在她唇上啄了两下,才放开他的禁锢。   雨停了,太阳落山了。   “殿下你看,太阳落山了。”林幼瑶坐了起来,伸手向外指了指,探了头朝船篷外面看了过去。   “恩,庭湖落日,景致难得。”穆景瑜也转过头。   “哇哇,真是漂亮。”林幼瑶三下两下,从穆景瑜身上爬了起来,弓着身子,爬出船篷,小船狭窄的甲板上坐了下来。   她曲起脚,双手撑在身后,用力吸了口气,雨后的庭湖,空气格外清新。   庭湖极大,眺目以及,看不到尽头,只一轮圆盘红日,散发着暖色的光晕,在视线的尽头。这暖光将天空湖水,都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色,连湖水中的涟漪也是旖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太阳落山就意味着白日的结束。庭湖一日游即将结束。   “殿下,我们快回京城了吧?”林幼瑶又手肘捅了捅刚刚跑来坐在她身边的穆景瑜。   “恩,梁品昀的事已了,库粮也已充足,以工代赈之法顺利进行,我在这江宁城恐怕呆不了多久了。怎么了?不想回去?还是想回去?”穆景瑜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却是不想回去的。”   “哦。”林幼瑶应了一声,双手抱起了曲起的双膝。   其实刚才她的问题没有问完,她还有一个问题,但是没有敢问。她想问他,能不能给她不离不弃,还有钟情不二。   她想起来自己二姐的话来:“世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从内里来讲是相通的,出生太过高贵。”就像她前世的世界中,平民中白头到老,没有二心的夫妻太多了,但是古代贵族、尤其是帝王之家,一旦出现了忠贞不二的爱情,就成了千古绝恋,就算不是忠贞不二,只是宠一个女人多一些、久一些,也能成了伟大的爱情。   无他,唯稀少尔。   就像唐明皇和杨贵妃,情再浓,杨贵妃也不是唯一;就像南塘后主李煜和小周后,不管多传奇,还有窅娘。   穆景瑜虽然不是帝王,也是皇家的顶级贵族。女人不过是任他予取予求。   林幼瑶歪着脑袋,转向穆景瑜,这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回去吧。”穆景瑜道。   “恩,好的,太阳也落下来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林幼瑶道。   穆景瑜和林幼瑶带着一干侍卫和阿思一起回了真园。晚上,穆景瑜和林幼瑶还是进了书房。   林幼瑶趴在小桌上写写算算。   之前,穆景瑜曾经说过要将以工代赈的账目托付给林幼瑶,自然不是让林幼瑶一人把以工代赈所有的账务都做了。以工代赈的账务记录由府衙簿记和穆景瑜带来的幕僚共同完成,而林幼瑶则是负责核对和检查。   整个白天林幼瑶都跟穆景瑜在庭湖湖畔,没有看账册。晚上进了书房,穆景瑜忙他的,林幼瑶就检查起账册来。   “这是什么?”穆景瑜走到林幼瑶跟前,朝林幼瑶正在写的阿拉伯数字看。   “这个啊,这个是一种数字符号,就是一二三四,写起来特别快特别快,而且不用写十、百,千这些字,用位数表述就可以了,方便快捷。”林幼瑶晃了晃手中的毛笔。   “哦?”穆景瑜墨色的眸子闪过好奇,对着这鬼画符一般的阿拉伯数字,认真看起来。   “怎么样?”林幼瑶笑眯眯。   “倒是有些意思。”穆景瑜道。   “想学吗?”林幼瑶问道。   “同我说说。”穆景瑜道。   “来,我跟你讲。”林幼瑶撸了撸袖子管,拍了拍穆景瑜的肩膀。   穆景瑜勾了唇,仔细听了起来。到了就寝的时间,穆景瑜和林幼瑶一起出了书房,突然发现穆景瑜今天夜里没有人伺候更衣洗漱了。   白天,穆景瑜的贴身侍卫们和阿思淋了许久的雨,雨停了之后,穆景瑜和林幼瑶又在船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落日。是以侍卫们和阿思都没有及时把湿衣服换下来。   那些侍卫倒还好,身体本来就好,回来各自喝了一碗姜汤就是了。阿思却是不同,他本是个小厮,不是什么练家子,这么湿哒哒的被秋风一吹,就得了风寒。   回来之后,穆景瑜叫了淳太医给阿思瞧了病,喝了药汤。阿思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应为感染了防寒就不能再贴身伺候穆景瑜了。   阿思病倒被隔离之后,穆景瑜就没有了伺候更衣洗漱的下人了。在京城观世院里伺候穆景瑜的下人不止一个,如果阿思病倒了,自然备胎补上。这次出门在外,穆景瑜只带了阿思一个小厮,这回阿思病了,就没有人可以替了。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阿思不在,伺候穆景瑜的人自然应该是林幼瑶了。谁让林幼瑶是穆景瑜千里迢迢从京城里带来的丫鬟呢?你不上谁上。   所以阿思病倒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伺候穆景瑜更衣洗漱的工作提出建议和设想。   ------题外话------   小伙伴们表急哈,幼瑶很快就会问了。   写完这章菠萝饭的感想就是,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撩汉容易,撩心难。古语有云,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所以如果碰到像我宝强哥一样的好男人,一定要珍惜。咔咔咔。   ☆、第102章 先脱外衫,再脱锦袍   穆景瑜和林幼瑶从书房走出来之后,没走几步,穆景瑜就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对林幼瑶道:“幼瑶,你跟我进房。”   林幼瑶脚步一顿,抬头:“啊?”她懵逼一脸,这是说的啥?   穆景瑜唇角勾了一勾,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阿思病了,你进来替我更衣,伺候洗漱。”   他的目光停留在林幼瑶娇艳的脸颊上,这江宁一行,两人的关系早已非同一般。待回了京,他就让她搬到自己屋子里去。趁阿思病了,先让她学起来怎么贴身伺候更衣洗漱也好。   “不行,不行,”林幼瑶连连摆手,“更衣什么,我不会。”   “学一学,”穆景瑜清冷的凤眼渐渐灼热起来,“幼瑶,学一学。”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恩,那好。”   她心中默默跟了一句,正好,我也有话问你。   “不过,我是真的不会。”林幼瑶补充道。   “无妨。”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林幼瑶任由他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走着,脑子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跟他谈谈。   走到卧房门口,穆景瑜单手退开了梅花格子的房门,另一手始终握紧了林幼瑶,直到两人都迈进了门槛。   穆景瑜走到烛台前,擦了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卧房由幽黑转为明亮。林幼瑶见穆景瑜站在烛台旁,身影融在烛光之后,泛着光晕,在摇曳的暖色光中,俊美挺拔得不可方物。   林幼瑶稳了稳心神:“殿下更衣和洗漱,是这么个弄法?”   穆景瑜转过身来,面向林幼瑶,幽黑的眸子映出红烛的倒影:“先更衣后洗漱。所谓更衣就是穿脱衣服。现在是晚上睡觉,只要将衣服除去就是了。除去外衫和锦袍,脱至中衣,留着中衣睡觉。至于穿衣的话,”他顿了顿,眼角浮出几分春意:“等回了京城,我再教你。”   他接着道:“洗漱的话,也简单。你先帮我除了外衫和袍子。随后,我再教你怎么洗漱。”   林幼瑶心道,中衣她是知道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前世的时候经常会在连续剧里看到古人穿着一身纯白的中衣裤睡觉。在这些古装剧中,那些穿着白色中衣的古人,明明穿的严严实实的,一丝儿肌肤都没有露出来,被人看到,都要做出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矫情的很。   她撇撇嘴,脱就脱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脱完了,再跟他谈谈。   林幼瑶朝穆景瑜身上看了过去。平时在江宁府衙午睡的时候,穆景瑜都是自己脱外衫的,每次见他都是三下两下就能把衣服脱了,她也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看起来这衣服似乎有点复杂,好像应该是要先解腰带吧。   “殿下,我……”。林幼瑶在心里对了对手指。   “恩?怎么了?”穆景瑜抬了抬眉道,眼中带着疑问。   林幼瑶一摊手:“我不会给人脱衣服,男子的衣服同女子的衣服又不一样,我没穿过,也没脱过。”她瞄着穆景瑜的腰间,接着道:“看着就觉得繁杂,不会。”   穆景瑜轻笑了一声道:“你那么聪慧,脱衣穿衣还能难倒你?不会,学起来就是。”   林幼瑶摇摇头。   “来,本殿亲自教你。”穆景瑜勾了唇。   “哎,那你说吧,我照做就是。”林幼瑶挥了挥手。   “腰带上有一块玉佩,看到了没有?那是用来压下摆的,你首要的,是把这玉佩解下来。”穆景瑜正了色,竟然一本正经的给林幼瑶讲解起给他脱衣服的要领。   林幼瑶弯了腰,低头朝穆景瑜腰间看去,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系在要带上,这玉佩上刻了古朴瑞兽图案,这个图案大概就是身份的象征了。   她点了点,摸上穆景瑜的腰侧,便将玉佩挂绳系在腰带上的结,解了开来。   玉佩落到了林幼瑶的手里。林幼瑶提着玉佩的挂绳,在穆景瑜眼前晃了晃。   穆景瑜抬手,在触到玉佩之前,突然拐了个方向,来到林幼瑶的鬓角边,把林幼瑶鬓角边的一缕碎发弯到了耳后。随后,才接住玉佩,搁到桌子上。   “然后呢?”林幼瑶抬眸。   “腰带看到了没有?”穆景瑜道。   “看到了,那么显眼哪能看不到?”林幼瑶嘟囔。   “腰带的结在正前,这个结打起来不容易,解起来却简单。下次教你打结,现在你先把这个结解开,把腰带除下来。”穆景瑜道。   林幼瑶点点头,低头伸手握住他腰部正前方的结。这个结确实如穆景瑜所说的那样,既美观又结实,看上去也很容易解开。她抽着腰带的两端,开始解腰带。   只是她这么一低头,穆景瑜却是呼吸一滞。林幼瑶今天穿的短襦是对襟的领口,她一低头,对襟的衣领就豁开了个口子。穆景瑜站在她的正前方,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衣领里头的小衣。   绣着花纹的鹅黄色小衣,衬得颈间的肌肤白嫩细腻。随着她手臂的动作,鹅黄小衣又间或的拉开口子,时断时续的露出里头的风光。那是一片雪白,还有堪堪只能看到一个头的沟堑,深不见底。   这衣领处的小口子,随着林幼瑶的动作,时而打开,时而闭合,时而大,又时而小。里头的风光突然猝不及防的展现他眼前,又在他将目光锁定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穆景瑜的喉头开始发紧。他突然想起来在王府之时,林幼瑶曾经脱光了衣服躺在东厢房他白日休息的软榻上。   ------题外话------   啊哈,今天章节中午提前放上来了,明天下午5点继续哦。   明天文文有劲爆情节,小伙伴们记得来看哦。   ~   **   推个文文:《冥王大人的鬼眼新娘》作者:心爱梦   她是天生的阴阳眼,能同鬼说话,谁说鬼吓人,其实都是有难言之隐,而她—丁宁,就是渡化他们的救世主。   他是掌管地府的冥王,她鬼律上的丈夫,陪她一路前行。一串神秘的手串,四十九个魂魄,才能让她安心的做他的冥后。   灵异事件,接触而至,她却被男鬼缠身,稀里糊涂的配上阴婚,却没想到成了鬼上之鬼的冥后。   ☆、第103章 脱了锦袍,脱中衣   他发现之后,直接叫人把她赶走了,似乎都没有看上一眼。   脑中胡乱浮想着,穆景瑜忽然觉得腰中一松。   “殿下,看,我解好了。”林幼瑶手里拿着一条纯黑色的腰带,大约三寸来宽,上面镶了一块上好的墨玉,墨色中带着深绿。   林幼瑶握着腰带,在空中挥了一挥,然后举到穆景瑜面前:“然后呢?”   穆景瑜无奈摇摇头,接过腰带:“把外衫除下。”   “哦,好。”   外衫没有了腰带束缚,就松松垮垮的挂在穆景瑜修长的身体上。林幼瑶便去拉穆景瑜外衫的袖子。   穆景瑜捉住林幼瑶的手腕:“幼瑶,从背后肩膀处脱下。”   “好吧。”林幼瑶绕到穆景瑜的身后,把他的外衫脱了下来。   外衫脱下之后,露出了里头紫褐色的锦袍,这锦袍之中还镶着金色的丝线暗纹。   林幼瑶摸了摸金色的暗纹,心里好奇:“殿下,你袍子上的金色团纹,是金子吗?”   “正是。”穆景瑜道。   “是真金吗?”林幼瑶狐疑道。   “自然是的,不然还能是什么?”穆景瑜疑道。   “哦。”林幼瑶想想也是,这个年头也没有什么合金的东西,也没有像她前世那样,有以假乱真的镀金技巧,这图案肯定是真金所制。   “殿下,原来你把这么多金子穿在身上。”林幼瑶臻首微侧,这是壕气冲天的表现吗?   穆景瑜失笑:“这里哪能有多少真金?一整件袍子所费真金大概半两也不到。只是这金丝极细,要拉出这么细的金丝,再织到锦缎中,形成明纹或是暗纹,工艺十分复杂。”   “哦,这件衣服难在工艺了?”林幼瑶道。   “不是。”穆景瑜接着道:“工艺自然难得,不过这也没什么。”   “还有什么说法?”林幼瑶奇道。   “恩,这金丝纹的锦缎是专供皇家的。只有我皇族中人才有资格穿这金丝纹的袍子,”穆景瑜道,“其他人穿便是逾越了。说大了去,还能按个谋反的罪名。”   “原来如此。”林幼瑶心道,这衣服只有他们姓穆的才能穿,别人穿了都是造反。古代统治阶级的特权果然处处都有体现。   “殿下,这袍子怎么脱?”林幼瑶接着问道。   “侧腰有系带的。”穆景瑜道。   “好。”林幼瑶道。   林幼瑶走到穆景瑜侧面跨了一步。   穆景瑜拉住她的手腕:“幼瑶,在另外一边。男子和女子的衣襟方向是相反的。”   “哦?殿下,这个还有什么说法?”林幼瑶道。   穆景瑜微微颔首:“女子的衣服是自己穿的,所以为右衽。男子的衣服是女子穿脱的,所以为左衽。”   林幼瑶点点头,行,这男权的社会也处处有体现。   她轻轻拉开了侧腰的系带,锦袍也松开了。这回林幼瑶已经知道怎么脱衣服了。她绕到穆景瑜背后,从肩膀把袍子脱了下来。   随后,林幼瑶不解的挠挠脑袋上的双丫髻。锦袍脱下来之后,怎么里头又露出了一件棕色的袍子?   这个……   她瞄了眼穆景瑜,穿的可真多!   这件棕色的袍子并没有镶了金丝,质地细腻,是件软袍,同刚才脱下的金丝锦袍一样,也是对襟的。林幼瑶这回没有再问穆景瑜,而是直接伸手探向了他的腰侧。   穆景瑜眸子一缩,脸上也是一怔,眼里全是不解的疑惑。   林幼瑶手伸在穆景瑜的腰侧探了探,却没有摸到系带,心中狐疑,这衣服的结构难道还跟前面一件锦袍不一样吗?她好奇起来,一时竟然也没想起来问一问穆景瑜,直接在穆景瑜的腰上隔着袍子,前前后后的摸索起来。   穆景瑜怔仲的看着林幼瑶,任由她在他的腰间摸过来摸过去。   烛火下,她的肤色透着红晕,脸上还有着极细小绒毛,颈间的一截皮肤已是那么诱人。再往下看,领口忽开忽闭,忽合忽张……她在他身前弯着腰,从上往下看去,腰身不盈一握,正是全身曲线最纤细之上,往上往下都是起伏。   身段如此风流,太撩人了。   他的眼里渐渐浮起了春情。   他只得闭了眼,只是这一双小手实在不老实。这女子,哪有在男人腰上这样摸来摸去的。   他气息不稳,却也不愿阻止那双手,倒是恨不得这手能探的更多些,更深些。   林幼瑶认真的在跟深色软袍作斗争,她摸了一圈,倒是摸出了门道。这袍子虽没有系带,却是有一处类似于盘扣一样的暗扣。   有了门道,解开了就很容易的。林幼瑶一手拿着扣子处的一小片布料,一手解开了扣子。这棕色袍子就解开了……   一片结实健壮的胸膛倏地暴露在空气中。   林幼瑶唬的往后一跳。   她以前看电视剧,古人们都是穿了白色的中衣松松垮垮的睡觉的。这深棕的软袍里什么都没穿,是几个意思?电视剧害死人,这真的不能怪她啊啊啊啊!   林幼瑶站的离穆景瑜一步之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穆景瑜敞开了衣服,胸前的风景一览无余。这胸膛早已没有了少年的青涩,而是充满成熟男人的气息。   肌肤是如玉一般的色泽,却不是玉的白色,而是浅蜜色的。胸口结实肌肉勾勒出男子特有的轮廓,健硕而饱满。胸肌之下是一块块突起有型的腹肌。两条传说中的人鱼线,从腰间开始斜斜的向下延伸,没入裤子里。   ------题外话------   殿下身材怎么样?偷偷告诉小伙伴们,景瑜喜欢亲嘴,幼瑶喜欢摸胸(隐藏属性)。明天继续约,啊,什么?对对手指,不能再脱了吧……另外明天的题外话,有重要内容哦。   ☆、第104章 真的不能再脱了   “殿、殿下,”林幼瑶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你里面没有穿了。”   “幼瑶,我用得着穿那么许多么?”穆景瑜道,声音染上一层沙哑。   “那个,殿下身份贵重,身子自然金贵,穿多一些也有可能的。”林幼瑶挠挠双丫髻。   “我不用穿那么多。”穆景瑜的声线比刚才又低了一分。   “恩,殿下你耐冻。”林幼瑶道。   “幼瑶。”穆景瑜重重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拖长了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那、那,”林幼瑶道,“抱歉,来,咱们再穿起来?”   林幼瑶说罢,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去抓穆景瑜敞开了的衣襟。   穆景瑜倏地伸出手,抓住一只刚才不老实乱摸的小手,一用力,把手的主人拉到了身前。   林幼瑶不妨被猛的一拉,重心不稳了,堪堪趴在穆景瑜露出的胸膛上,双手抵住了胸膛的肌肤。掌心之中触感传来,滚烫滚烫。   “殿、殿下。”林幼瑶眨巴了两下眼,迅速低了头,脸颊也是滚烫滚烫。   作为一只资深颜狗,林幼瑶喜欢颜值高,喜欢身材棒。看到各色帅哥,发个花痴,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但是贪色的是眼睛,奔放的是嘴巴,身体从来很保守。   这么被个男人光着上身抱着,对林幼瑶而言,那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她心在狂跳,腿在发软,一个声音在脑中呐喊:她是想找他谈话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   她靠在穆景瑜的胸口,一动不动,手掌贴在穆景瑜的胸口处的肌肤。她以前也用手在他胸口蹭过的,但那是隔了好几层衣衫的。现在却是直接贴在肌肤上,劲瘦的肌肉饱满有力,透过灼人的肌肤传至她的掌心。   怎么那么热啊……   穆景瑜的手抚上了林幼瑶的后背,上下摩挲起来。他偏了头,将薄唇贴在了她的耳垂之处,拂出的呼吸已透着难耐的粗重。   他是性格清冷,但身体却很好。二十周岁,气血两旺。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一塌糊涂:“幼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此地简陋,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京城。加上路上七、八日左右的时间,差不多十几日之后,我们就能回到王府了。回王府之后,我请王妃为你开脸,你再进我内院。”   穆景瑜轻轻啄了口林幼瑶的耳垂,将手移到她不堪一握的纤腰处,心道:   幼瑶,你被陛下打了奴籍,我没办法给你真正的名份。回府之后,待开了脸,点了红烛,之后,我再与你同房。收了落红元帕,你就做妇人打扮,不要再像通房一般,做姑娘打扮。府中有我一日,我便要这府中上上下下都敬你为主子。   穆景瑜百般心思,林幼瑶自然是不知道的。“收她入内院”这种话,穆景瑜已经跟她说了好几次了,再说了,她这不已经住到内院去了?   思维一向跳脱的林幼瑶倒是被那“开脸”两字吸引了注意力。   她前世所在的世界,古代女子也是有开脸仪式的。   所谓开脸,就是去除脸上的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的毛发。方法就是用两根红色的线绷紧,贴在女子的脸上,用某种特定的技巧,把脸上汗毛通通绞下来。开完脸之后,脸上会显得细腻光洁无比。   但这开脸并不只是美容这么简单的。这是一种仪式,是女子嫁人,为人妻,为人妾的一种仪式。开脸之前是姑娘,开脸之后就是妇人了。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要把脸上的汗毛一根根全部都拔掉,那得多疼啊。万一要是过敏的话。啧啧,那可就惨了。   她抬起头,朝穆景瑜眨了下眼,轻声说道:“殿下,那不是会很疼吗?”   穆景瑜闻言,呼吸忽然一紧,扶在她背上的手,一时忍不住缓缓向下滑了过去。   他偏头,贴着她耳垂,说道:“这个,恩,你知我房中无人。我也是初次收房,并不是很清楚,想来应该会吧,倒时委屈你生受些了。”   林幼瑶轻轻叹了口气,开脸的仪式,对她而言,其实无所谓的很。最好不要开脸了,据她所知,这开脸虽然能一时让皮肤光洁,但是疼且不去说他,而且还会在皮肤表面形成许多小伤口,留有后患,对皮肤并不好的。开脸这种仪式,得把它给推了。   穆景瑜低头看着林幼瑶,见她一脸纠结犹豫的样子,蛾眉都有些要蹙了起来,眼里也是挣扎之意。   他有些心疼,连忙轻抚林幼瑶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幼瑶,莫怕。”   “恩,殿下,”林幼瑶道,这开脸的事情……   林幼瑶还没有来得及说,就听穆景瑜接着说道:“同房之时,我自会小意些,缓些。”   说罢,穆景瑜将自己彻底抵了过去,在她耳边喘着粗气。   林幼瑶瞬间满脸通红。   这个男人说起情话来那么委婉隐晦,表个白恨不得套上三层意思,说起荤话来,怎么能这么直白?   林幼瑶一偏头,看到男人的眼里尽是旖旎之色,她心里嚎了一声。我同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是这个意思吗?是这个意思吗?   她推了推穆景瑜,却被他抱得更紧:“别动,我抱一会儿。”   林幼瑶不敢再动,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耳边全是男人情动下的喘息。   静默了一会儿,林幼瑶突然垂下眼帘,轻声道:“殿下,我有话跟你说。”   穆景瑜哑着声音问道:“幼瑶,说什么?”   林幼瑶抿了下嘴唇道:“回京之后,你是不是很快会娶妃?”   ------题外话------   殿下现在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日后的爆发。   ~   《撩心攻略》连载已经有三个月了,8月23日正式入V。关于入V的事情和文文的整体情况,会在上架公告里给小伙伴们交代清楚。   至于文文后面几天的发展嘛,后面三天的内容,是会有些纠结哒。然后,上架之后因为字数会多些,上架后两天内,江宁之行会结束,穆景瑜的心路历程也会有个交代。   至于小伙伴们问的这文会不会虐,是这样的。这文以甜宠为主,全文预计有60万字到65万字,只有3%—5%的地方是虐的,如果虐男主也算虐的话。其实还好了,上架之后,后期文文会更精彩哒。比如幼瑶如何获得身份?殿下啥时候能吃上肉?二姐的CP是什么人?柳无宣倒底是个什么情况?么么哒一个。   ☆、第105章 辗转难眠的一夜   穆景瑜怔了一怔,他抱着林幼瑶的手也收的更紧:“幼瑶。”   林幼瑶手心攥了攥:“恩?殿下?”   穆景瑜抬起头,看到林幼瑶一双杏仁大眼里,映出自己的样子,那眸子专注的看着他。他别开眼,将自己的侧脸贴到她的头顶。   林幼瑶拽住穆景瑜敞开的衣襟使劲拉了一拉:“恩?殿下?”   穆景瑜重新抬头,看向林幼瑶,那眼里是等他回答的依期。他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个问题,他是躲不过去了。他的手臂连同大手将林幼瑶紧紧包裹住:“恩。”   极轻的一声应答,他接着道:“幼瑶,你等等我……”等什么,他也不知道。   林幼瑶的心缩了一缩。   “我……。”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在她的脸颊处和耳鬓处,落下一串儿细密的吻。   怀中之人静默的,纹丝不动,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穆景瑜抬起头,却见林幼瑶低着头,埋在一片阴影之中。烛火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   跟深蒂固的观念告诉他,取妃生子是他职责所在,也是他理所当然。然而,此刻,极度的慌乱忽然汹涌而入,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愧意占据了他整个内心。   他很慌乱,很困惑,也很迷茫。这是他二十年的人生,前所未有的。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答案,却让他觉得违背了他的本心。   林幼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怀抱再滚烫,男人再温柔,她还是觉得发冷,仿佛一颗冒着热气的心忽然被丢到了冰水里,“噗通”一声,再慢慢沉了下去。   原来她高估了自己,也是低估了他心中其他许多东西的重要性。   在虚无的空间里,林幼瑶把自己抱成了一团。真好啊,再也不用为这个问题纠结烦恼了。   穆景瑜紧紧抱着林幼瑶,他见林幼瑶许久都没有说话,就接着说道:“幼瑶,你恼我了?我的心思你可明白?”   穆景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林幼瑶打断了。   “我明白了。”林幼瑶低声道。阴影之中,她的眼底已是一片决绝之意。   穆景瑜吐出一口气,至于林幼瑶语气中流露出的淡淡疏离之感,他却是不敢多想,许是因为侥幸,也许是自我安慰。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接着去府衙做事情,早点休息。”林幼瑶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   “舍不得你走,幼瑶。”穆景瑜道。   “殿下早些休息。”林幼瑶道。   “恩,时辰确实不早了,”穆景瑜终是松开了林幼瑶:“幼瑶,你也早些休息。”   “好。”林幼瑶垂了眼,应了声,一路在阴影之中,慢慢的走出了穆景瑜的卧房。   待林幼瑶走后,穆景瑜躺上了自己的卧榻。   这一夜,他失眠了。   他已经弱冠的年纪,选妃之事,怕是拖不了许久。明年估计就要定下人选,完婚也就是一两年之内的事情。   正妻入门之后,会是怎样的情景?正妻就是主母,幼瑶的心性这么高,怕是要吃亏。就算自己能护着点,却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吃暗亏,又当如何?   他心已经全被占满,对旁的女子没有半点兴趣,娶了正妃,又该如何跟她相处?冷落正妃,岂不害了别人?   后院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恼人的紧。   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第二日,穆景瑜和林幼瑶依旧去了府衙。两人却已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   午饭过后,穆景瑜着实疲倦,就又想同林幼瑶一起去厢房软榻上,睡一会儿。   “殿下。”林幼瑶止住了脚步。   “恩?”穆景瑜回头。   “我那里还有些账户没有核对好,”林幼瑶抬眸望向穆景瑜,“这账务,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尾巴了,我原本想着今天把它们都做完了的。但是一个上午,却没有做多少。昨天我睡的挺早的,现在也睡不着。不如我就去书房接着处理账务吧。今天做完了,就不用拖到明天了。”   “幼瑶,你陪我一起休息,”穆景瑜道,“我困乏的厉害。”   “事情做到一半难受的紧,我想快点做完,快点结束。”林幼瑶道。   穆景瑜千万个不愿意林幼瑶跟他分开,却见林幼瑶目光的执著。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穆景瑜现在竟然生出有了几分情怯。   “早点做完,也可以早点回京。”林幼瑶接着道。   穆景瑜垂眸,早点回京也好。一回了端王府,就把林幼瑶的事情办妥了,他也不用如此惴惴不安。   穆景瑜道:“也好,你今日若能把账务核对完,明日我就可以给陛下写份邸报。之后,我一边把剩下的琐事处理完,一边等陛下的旨意。不出意外的话,陛下收到邸报就会给我传旨让我回京了。”   “恩,殿下,”林幼瑶道,“那我就去书房了。”   “好,”穆景瑜道,“不过也不要太过勉强,累到自己。”   “我知道了。”林幼瑶点点头。   两人走到岔路口,便分开了,林幼瑶去了书房,穆景瑜去了厢房。   进了书房以后,林幼瑶微微叹了口气。这南方一行快要结束了,自己马上就要跟着他回京里。端王府戒备森严,她跟本跑不了,唯一可以离开的机会,就是这趟江宁之行了。今日,她把这账务处理完。明日开始,穆景瑜做扫尾工作,而她则要好好筹谋一下。   至于穆景瑜,林幼瑶的心抽了一下,眼里发涨,眼圈泛红,眼前的账册许久也没有翻动一页。   爱苦,情苦,相思苦,   与他相诀绝,   免教怀伤累心过一世。   ~   穆景瑜独自一人去了休息用的厢房。   他进了厢房,脱了外衫,躺到软塌之上,拉开细软的锦被,盖在身上。   昨天晚上一夜未睡,他实在疲倦的很。一阵困意袭来,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题外话------   看,他的思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动摇了,他正在困惑当中理清自己的头绪。   ☆、第106章 我知道又如何?   知府内院之中,卞婵婵的闺阁之内。   “应妈妈,你说的可当真?”卞婵婵柳眉一抬,惊喜的问道。   “千真万确,”应妈妈不过三十来岁,长的还算清秀端正,就是眼下一颗凸起的黑痣,坏了面相,“殿下,刚刚去了厢房休息,今天他是一个人去的,没有带她那个丫鬟。他的小厮生病了,门口也没有人守着。刚刚我来的时候,从厢房的后窗开了一道缝隙,我就朝里头瞄了一眼。”   “如何?”卞婵婵问道。   “已经上了榻,睡觉了,”应妈妈用引诱的语气道,“这可是小姐的好机会。”   卞婵婵摆摆手:“机会确实是好机会,但是爹爹让我不要再去想世子殿下的事情。”   应妈妈道:“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一次就是错过了一辈子。若是成了事,老爷只会夸小姐,哪里还会舍得说小姐?”   “这事能成吗?”卞婵婵道。   “怎么不能成,婆子我是过来人。世子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小姐又是那么如花似玉,挨近了一处,殿下必然把持不住……”应妈妈说道,“小姐,为了谋划自己的将来”   卞婵婵手里的帕子绞过来绞过去。   “小姐,若是再不下决断,可就来不及了。”应妈妈说道。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卞婵婵终于下了决心,“搏一搏就搏一搏。”   卞婵婵一想到穆景瑜那出色的俊颜,春心一阵荡漾。   “待我梳妆一番。”卞婵婵道。   “来不及梳妆了,”应妈妈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该是快醒了。”   “那……”卞婵婵犹豫道。   “小姐,在发间抹上些蔷薇花露。”应妈妈道。   卞婵婵咬着唇点了点头,在发间抹了两滴花露,一路去了厢房。   一路上,众多奴仆侍卫,都认得她是知府的小姐,就也没有在意,任由卞婵婵畅通无阻的进了穆景瑜休息的厢房中。   卞婵婵悄悄摸进了屋子。   平时这个时候,穆景瑜应该差不多快醒了,但是昨夜他一整夜没有睡着,所以到现在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反而睡的很沉。所以卞婵婵进了屋子他也没能醒过来。   卞婵婵见自己爱慕之人,如今正于自己相处一室,娇羞无限。   她轻轻的解了外衫,短襦和裙子。只剩了小衣和亵裤。   她猫一样轻手轻手的走到穆景瑜的软榻上,将被子掀开一角,整个人就钻了进去,贴在了穆景瑜的身侧。   卞婵婵从没有贴着男人这么近过,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她脸上已泛起娇羞的红晕。   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她似乎都能想象出世子殿下把带到京里,对她恩宠无限,让她做京里的贵人。得了这样一个夫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说她是老姑娘了。   想到此,卞婵婵伸手探向穆景瑜腰侧袍子的系带处。   系带被解了开来,穆景瑜也从深眠之中醒了过来。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有双手在他腰间解他的系带,他脑中便浮现出昨日里林幼瑶懵懂间解他中衣暗扣的可爱模样,他心中一动,慵懒的睡颜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幼瑶,你来了?”   卞婵婵手中一顿,停了下来。   穆景瑜没有睁眼,只伸了手臂,想将身边的人揽入了怀中,忽然鼻中传来香浓的气味。   倏地,他睁开了眼,朝身边一看,躺在他身边,满脸通红的女子,哪里是他的幼瑶?   这女子他见过,是卞知府的独女。这卞知府有些才干,没想到现在来了这么下作的招数,让女儿摸到他的床上来?当他是什么人了?   穆景瑜眼中全是怒意,将低着头、红着脸的卞婵婵重重一推。   卞婵婵哪里经得起他这样一推,一下子滚到了冰冷的地上。   卞婵婵一惊抬了头看向穆景瑜,见他哪里还有刚才的慵懒温柔,眼中全是疾风骤雨般的盛怒,周身散发着冷冽骇人的气息。   穆景瑜见这卞婵婵只穿了小衣和亵裤,歪歪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就抱了她,心里更是恶心气愤。   “跪下。”穆景瑜道,语气冰冷。   卞婵婵只是一个闺阁的小姐,哪里见过这般骇人的气势。她吓的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卞婵婵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穿好衣服,滚。告诉你父亲,别再给本殿来这一出。念他以工代赈之功,此番就不治他的罪了,再有一次,本殿必定严惩。”穆景瑜道。   卞婵婵一下子懵了。她这一番作为,自己所想之事没有成,反倒害了自己的父亲。卞知府这段日子以来为了以工代赈之事也算尽心尽力。   一番功劳,烟消云散。   “快滚。”穆景瑜冷然道。   卞婵婵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   她将门打开,却见门口却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娇俏的美人儿。   这美人儿不是别人,正是林幼瑶。那卞婵婵看了林幼瑶一眼,恨恨一跺脚,跑了出去。   方才,林幼瑶原本在书房做账。后来,她见时辰已经不早了,而穆景瑜却还没有来,便觉得十分奇怪。她心里一时好奇,这才过来看一看。   没想到,她刚刚走到厢房门口,房门就打开了,卞婵婵从房里走了出来,竟是连外衫的腰带都没有系好。   林幼瑶再把目光转向穆景瑜,只见穆景瑜敞着袍子,露出里头深色的中衣。   穆景瑜见林幼瑶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刚刚他的袍子被卞婵婵解开了,他一时恼怒,倒是忘了穿好袍子。这时,倒是像被林幼瑶捉奸在床一样。   他急忙走到林幼瑶身边,急切的解释起来:“幼瑶,方才,我睡熟了,卞从宗的女儿爬了床,我发现之后,把她赶走了。”   林幼瑶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我知道。”   她知道,她了解他,他清冷自律,断断不是随便的人。她这具身子的原主就是因为爬他的床,被打死的。如果他当日收了原主,就没有她的穿越,也没有他们相知一场。   但是那又如何?   她终究没有能让他懂,所谓比翼双飞、所谓并蒂花开。   ------题外话------   噢噢,也许他在慢慢开窍咧?明天继续约:)后天上架,穆景瑜的心路历程会在上架一天写完,江宁之行也会在两天内结束了。请小伙伴们来捧个场呗。   ~~   给组里正在PK的朋友推个文。《至尊萌宝之父王请绕道》灵犀殿下。   二十一世纪刑警穿越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将军小姐。藏拙敛锋,她只想修身养性,顺便养个儿子好防老。   女人,你私藏本王的儿子本王既往不咎,你弄丢本王的儿子,本王也不予计较。但是,污了本王的清白,还妄想不负责?笑话!   ☆、第107章 他怎么了?   林幼瑶安安静静的跟着穆景瑜从厢房里走回书房。   回了书房,她又安安静静的把剩下的账务核对完。   核对完账务,林幼瑶又做了一遍横向检查,确保数字正确。然后,她才把完成的账册交到了穆景瑜的手里。   “殿下,以工代征的账务已核对完,金额和账户都对了一遍,”林幼瑶道,“里头的数据都是可以直接用的。你再看看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写清楚的。”   不管她和穆景瑜的感情如何,工作总是要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完成。认真对待每一项工作,是她前世一向的工作作风,到了楚国也是一样。对事不对人,她不能因为自己放弃了和穆景瑜的感情,就把这事关重要的账册做的乱七八糟或者半途而废。   “幼瑶,辛苦你了,”穆景瑜道,“不急着看,你日日在我身边,随时都可以找你相问。”   很快就不在了,林幼瑶别开眼,不过这账册她已经尽力做的清楚了,看得人应该可以一目了然。   傍晚,林幼瑶又安安静静的爬上回真园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她也是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穆景瑜凝视着林幼瑶,目光缱绻。他见她不见了平日里的神采,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也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周身散发出来淡然冷漠之意,他都能感觉的到。是因为今天中午卞婵婵的事情吗?不是。他是怎么对爬床的女人了,谁也不会比她更了解了。说来说句,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叹了一口气,现下他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   到了晚上,穆景瑜一人回了卧房,脱了外衫和金丝纹的锦袍,躺到床上。躺了一会儿,穆景瑜却是又睡不着了。   他想到白天林幼瑶的状态,越想越不对劲,林幼瑶那副淡然的样子比简直自己还要清冷。话也不说一句,看也不看他一眼。原本这几日,他跟林幼瑶正是情浓之时,就像蜜里调了油一般,若是幼瑶跟他离了心,收了对他的心思……   穆景瑜心里一阵害怕,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站起来。他取过锦袍,往身上一披,连外衫都没有穿,就直接跑出了屋子。   现在已过了子时,屋外黑漆漆的,只有远处长廊上的长明灯还晃着忽明忽暗的灯火。   南方的天气虽然不是很冷,但是早晚温差大,子夜十分。穆景瑜一出了屋子,就觉得有些冷。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迈着大步走到了林幼瑶屋子的门口。   林幼瑶的屋子已经熄了灯,窗户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穆景瑜走到门口,又止住了脚步。   他站在门口,目光凝视着那扇在黑暗中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敲了门,见了她,自己又该怎么说。   他伸出手想敲门,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在门口踱了两步,想离开却又走了回来。   屋内已经悄无声息,屋外男人的身影来来回回。   林幼瑶今夜也是浅眠,屋外那么一个人走过来走过去,早就把她吵醒了。   这脚步声她熟悉的很。她在观世院书房当差的时候,每日就是听着这个脚步声,等穆景瑜来。这熟悉的脚步在她门口踱来踱去,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幼瑶心中也是叹了又叹,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辗转难眠。   直至东方微明,林幼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林幼瑶醒来的时候,房门外男人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了。她也不知道他昨夜在她门口倒底逗留了多久。   洗漱完毕之后,林幼瑶走出了房门,准备和穆景瑜一起去府衙。可是这一日穆景瑜却没有按时起床。   林幼瑶等了一会儿,心里就狐疑起来了。自她认识穆景瑜以来,他从来不贪睡,每天定点起床,睡懒觉什么的跟他是绝缘的。可是今天他怎么还没有起床?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睡晚了,起不来?   林幼瑶等了一会儿,穆景瑜还是不起床。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都日上三竿了,却还是迟迟不见穆景瑜的身影。   林幼瑶心中着实奇怪,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跑去穆景瑜卧房看看。   来到穆景瑜的卧房门口,林幼瑶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轻轻推开了穆景瑜的房门,卧房中静悄悄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真的还在睡觉,林幼瑶心道,可能因为昨天睡晚了。   她刚想走,忽然心道不对劲。她跑到穆景瑜的卧榻边一看,只见穆景瑜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林幼瑶伸手往穆景瑜额头上一摸,倏地又缩了回来,好烫,原来发烧了。   她也不敢耽搁,喊了淳太医给穆景瑜看病。   一番切脉诊断之后,淳太医收了手,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神色凝重。   “淳太医,如何?”林幼瑶问道。   “殿下的身子一向是老夫看的,”淳太医摸了摸嘴上的小胡子,蹙着眉头说,“殿下的身子骨一向好的很,平日头痛脑热都很少。但是此番的病却是很急,来势汹汹,发热严重,这才昏睡不醒。”   “劳烦淳太医。”林幼瑶道。自从来了江宁府,穆景瑜每日都十分劳累,刚开始是为了筹粮,后来是为了梁品昀之案,再后来则是为了以工代赈。他的身体本就极度疲劳。昨夜,他又在她的屋外徘徊了至少半个晚上。深秋之夜,更深露重,他至少受了大半晚的寒气。而他的心里为着她的事情怕也是……煎熬。身体疲惫,冻了一夜,心里又……。这么几个因素结合起来,就是铁人也吃不消了。   淳太医捋着胡须:“老夫职责所在,不过出门在外,不比在王府。”   他看了眼林幼瑶,接着道:“殿下身边也没有什么人,贴身的小厮风寒也没有好,姑娘你可要多费心啊。”   林幼瑶闻言滞了一滞。   ------题外话------   公众期的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几天内容有些纠结,小伙伴们追文辛苦了。明天文文上架,中午12:30更新,菠萝饭准备了一章大粗长。   一场心与心的对决,将在明天拉开帷幕,并在明天落下帷幕。   殿下会不会明白1V1的道理?幼瑶和殿下是不是要分开?一场爱情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改变?穆景瑜会变成什么样?林幼瑶又会变成什么样?   劳请小伙伴们来捧个场。订阅并且冒泡的亲亲,有活动哒。上架公告和上架活动里写了具体的活动,这里就不赘述啦。   ☆、【108】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求首定)   淳太医走后,林幼瑶坐在穆景瑜的床边,手托着腮看着他。她微微一叹,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她认识穆景瑜也有大半年了,他身姿高大,就像一棵大树,参天而立,挺拔伟岸,枝繁叶茂,自成一片天地。这样一个男人,似乎在一瞬间病倒了。人吃五谷,生老病死,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   林幼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下子又缩了回来,温度灼人。这时代虽然没有体温计这种东西,但是这么烫,应该超过四十度了吧。他的脸颊因为高烧而透出异样的红晕,嘴唇干裂,眼睛紧闭,眉心蹙紧。   林幼瑶摇摇头,天潢贵胄又如何?生病了,该痛的时候还是要痛,该难受的时候还是要难受,别人谁也挡不住,替不了。   她正在谋划怎么从真园逃跑,可是……   她换了一只手托腮,平时高高在上的端王世子,病成这样了,也没个人照顾。出门在外,他也没带什么小厮下人。阿思自己还病着,泽盛这样的侍卫也不会照顾病人,剩下的就是粗使下人。至于原本就在真园的下人,让他们做事还行,真的要照顾穆景瑜……   她倒底应该狠下心,不管他,趁机溜走,还是应该留下来照顾他?   林幼瑶托腮的手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她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   她叹了一口气,心道:我一边计划逃跑,一边照顾你,等你好了,我再跑路也不迟。   ——   穆景瑜头痛欲裂,时而在火海中炙烤,时而在冰雪中发颤。   朦胧中,他进入了长长的梦魇中。在梦中,他回到了孩提时代。   “景瑜,你的功课如何了?”这是娘亲的声音,严肃中带着温柔。   “娘亲,您又问功课了,学这么多功课做什么用?连煜这个时候定是在玩乐呢。”他也有不懂事贪玩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似乎才五六岁。   “你跟三皇子自是不同的。他身上没有背负责任,日后做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也就是了。要是他上进好学,那才会被人所不容。你是端王的嫡长子,端王一脉的继承人,将来楚国的辅政亲王,你肩上责任重大,你不好好学,怎么行?”   “可是娘,我想玩,我就玩一会儿,好不好?”他甩着娘亲的手臂,哦,他也有撒娇撒欢的时候,“娘,你看爹就是端王。他从来不辅政,不也整日里玩嘛?”   “娘亲,你怎么了?哦,我知错了。我这就去做功课去了。”他说错话了,好端端的提起爹来做什么?又惹得娘亲伤心了。   “恩,景瑜乖。快去吧。”娘亲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   “娘,我去习字去,多写几张大字,写好了给您看看。”   ——   意识消失了一会儿,穆景瑜又进入了另一个梦魇之中。   这时他有十四五岁了,按说这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但是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少年人的浮躁。退却童年的稚气,此时的他已有了几分威严的气势,但是人却还没有现在这么清冷。   “我爹还没有回来吗?”十四岁的穆景瑜说道。在他的面前,跪了一地的端王府下人。   “回殿下,端王殿下,端王殿下还没有回来。”有仆人颤颤微微的回答他。   他用力甩了甩袖袍,坐到太师椅上。娘亲已并了几月之久,眼看已是在弥留之际,自己的父亲却至今没有出现过,端的是无情。   “殿下,王妃醒了。唤您进去。”王妃身边的婆子来叫他。   “恩。”少年穆景瑜应了一声,急忙走进王妃的屋子。   “景瑜。”娘亲的声音好虚弱。   “娘,你快躺好,好好歇着。”少年穆景瑜道。   “不用了,景瑜。我有话跟你说,不说怕来不及。”   少年穆景瑜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雪漪那丫头,被我宠坏了,是我的错,光顾着宠她,却没有好好教导她。日后,我若不在了,你能照顾她一些就照顾她一些吧。”   “好,娘。”少年穆景瑜点头应下。   “日后,若大一个端王府就靠你撑了,娘实在心疼你。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娘。”少年穆景瑜点头应下。   “娘无法看到你娶妃生子了。”   “您长命百岁,一定可以看到的。”少年穆景瑜喉头哽咽。   ——   穆景瑜躺在床上,眉头蹙的更紧了一些。脑中的场景,又换到了他娘亲的灵堂里。   母亲的丧事是他一手操办的,他的父亲依旧没有出现。风光大葬又如何?死时夫君都不在,是多么可悲。   他跪在灵堂上,偌大的灵堂,哭声一片。   他一人跪在灵堂一侧,答谢前来吊唁的人,眼前只有一片白色。   那白色之中什么都没有,荒芜一片,无穷无尽。   渐渐的,渐渐的,那片白色之中出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殿下,你喜欢我吗?”   轻灵的嗓音那样柔软婉转,那样缠绵缱绻,却直入他的心房,敲的他心也在发震。   ——   “淳太医,怎么样了啊?感染了个风寒,怎么昏睡了三天还没有醒?”林幼瑶见穆景瑜连日昏睡不醒,时而眉头微蹙,时而睫毛颤动,心中越发担心起来了。   “姑娘,等我看看。”淳太医道   淳太医捋起胡子仔细诊断了一番:“风寒不见好转,发热也不见退。风寒且不去说它,这高热总是不退……。如此高温,烧了三天,再这么烧下去……。”   “淳太医,再那么烧下去,会怎么样?”林幼瑶道。   “腑脏阴阳失调直至受损,晕睡不醒直至厥脱。”淳太医沉声道。   淳太医一番话,林幼瑶听懂了个大概,发烧虽然只是感染风寒的一个症状,但是高烧不退却是非常危险的。心肺功能会受到损伤,人也有抽搐惊厥的风险,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休克。   这个时候,林幼瑶无比怀念起前世现代医学,一粒抗生素就能缓解风寒,一剂退烧药就能降温。可惜这是现代医学尚未启蒙的古代,多少人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丧了命。   “淳太医,怎么办?”林幼瑶道。   淳太医摇摇头,一向很有喜感的脸上也蒙上了几分颓然:“是药三分毒。如今的药方已经下的很重了,甚至不能多喝,若是这两日还不醒的话……”   “还不醒的话,淳太医,会怎么样?”林幼瑶道。   “着实凶险。”淳太医道。   林幼瑶靠在桌边,手心攥紧,纠结,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淳太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去想。   她垂了眸,定定的靠着桌子站着,耳边是淳太医不住的叹息声。   “姑娘,你……”淳太医见林幼瑶一动不动的站着,不禁开口问话。   可话刚说了一半,他见林幼瑶忽然抬起了头,杏仁眼中闪着光点,明眸担忧中带着希望,急切中带着信心。   “淳太医,我知道个法子,可以退烧。”林幼瑶攥着手心道。   淳太医迟疑了一下,道:“姑娘请讲。”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淳太医,是这样的,每隔半个时辰,用温水擦拭血管密布的地方,比如颈间,手肘之类的。”   淳太医思索了片刻:“姑娘,是从哪里得来这个法子的?”   林幼瑶道:“我是偶尔听到的民间偏方,应该有用。”   淳太医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法子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民间奇人异事很多,民间偏方多半有些道理。每隔半个时辰用温水擦拭,”淳太医朝林幼瑶看了一眼,接着道,“辛苦姑娘了。”   林幼瑶摇头道:“我无妨。”   “恩。”淳太医颔首,看向林幼瑶的目光多了几分善意。这姑娘对殿下费心费力,倒也不枉殿下对她的宠爱。   这一整夜,林幼瑶都没有入睡。   每隔半个时辰,就用温水给穆景瑜擦拭一番。   昏睡中的穆景瑜,觉得自己在炽热的火焰之中,时而迎来清凉一片,就像酷热难挡的炎夏里,雨后的凉爽,让他在梦魇之中有了难得的一丝儿舒适。   梦魇之中,总有个娇娇俏俏的女子伴在他身侧,她时而眼波流转,娇羞温柔;时而神采飞扬,大胆热烈,时而鬼灵精怪,可爱灵动。   她在他耳边低喃询问:“殿下,你喜欢我吗?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还是不喜欢?”   是的,我钟情于你。   ——   子夜时分,穆景瑜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屋子里烛火昏暗,帷幔的影子映到了墙上,随着摇曳的烛火,微微晃动。   他转过头,身边趴着一个脑袋,头顶上扎了一对双丫髻,发髻边别了一支翠玉制的蝶恋花发簪。   幼瑶,他在心中默默的喊了一声。   林幼瑶趴在穆景瑜的床边歪着,眯了一会儿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抬起了头。   穆景瑜见林幼瑶动了,一时情怯,急忙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有醒过来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闭着眼,他听到了林幼瑶放轻了的脚步声和倒水的声音。   林幼瑶走到面盆架前,悉悉索索的兑了温水。她将一方帕子在脸盆里沁湿,拧干。   随后,她又走回到穆景瑜的床边,在他身边坐下。展开沁了温水的帕子,她把帕子贴到了穆景瑜的耳边,从耳边擦到颈后。   接着,她起身走到台盆架边,把这帕子洗了一遍。她拿着这温湿的帕子,又走回到穆景瑜的身边。   她双手伸进了穆景瑜的被子里。   她的手在他的被子里来摸索,摸到他的腰侧,找到中衣暗扣,将他的中衣敞了开来。用帕子在他的锁骨、腋下、身侧,极为轻柔的来回擦拭。   再然后,她卷起他的袖管,擦他的手肘,卷起他的裤管,擦膝盖。   林幼瑶终于擦完了。   她呼出了一口气,起身将脸盆帕子收拾好,然后重新回到了穆景瑜旁边,趴了下来。   穆景瑜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感觉到她的手所到之处是一片舒适的清凉,是一丝儿柔软的温情。她身上香气划过他的鼻尖,淡淡的,甜甜的。   他的心弦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拨动,震颤着暖化为一片绕指的柔情。   林幼瑶趴了一会儿,可是睡不着。她就抬起头,在托着腮,看着穆景瑜。   她叹了口气道:“烧也没有退,人也没有醒。淳太医说就看这两天了,要是老是这样,怎么办?”   过了一会,林幼瑶又哎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殿下,你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被关在内院的日子。我呀,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到处看看,四处走走。   草长莺飞时,去青青草原上骑马;   春暖花开时,去江南看桃红柳绿;   夏季,去海边吹海风冲海浪。   冬季,去北方看冰天走雪地。   这才是我向往的日子。   然而,我也不是不愿意留在你的内院之中。   有句话叫,情之所衷,便是心归之处。   殿下,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有多少。我怕死。那日在楚河上,我没有逃跑而是去救你,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所以放弃我所向往的生活我也愿意的,只要……”   林幼瑶这近乎表白的话语,让穆景瑜心跳加速。   美人恩重,何以为报?   林幼瑶打了哈欠,换了一只手托着腮,接着喃喃的说了起来:“你不知道,我这次跟你来了南方,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不过这话,你一定没有听说过的。   我是这么想来着:我想让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人,让你再不想要别人。我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对我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你说,你倒底懂不懂啊?两情相悦怎么可能容得下另一人?你看那些比翼双飞,连理并枝的传说,哪里还会有别人?我怎么可能容忍你和别人做那些亲密的事情?   若是你可以答应我,我就放下心中那些向往,安安心心的与你相伴。   若是你还要娶妃,还要有别的女人,对我而言,这些就是相负,就是背叛,就是不衷。   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底明白了。你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海角天涯,沧海桑田,都不足以形容你我在空间和时间上的距离。   总之,我明白了。我的这么许多想法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我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其他一些事情对你的重要性的。   我的想法是你所无法理解的,我的要求你所无法答应的。正如你想让我接受的,是我无法妥协的。   纠缠了那么久,我也想通了。于其这么纠缠下去,还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可以过我想过的日子,你也可以好好的做你的世子殿下、将来的端王。   人的一辈子很长很长,你我相识还不到一年。我们的这一段感情,就当它是年轻的时候,一段美好记忆就是了。时间流逝,记忆也淡去,浓烈的感觉也会慢慢失色。我们会有各自的人生。   这就是我的另一手准备。”   话说到这里,林幼瑶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接着说道:“哦,对了。本来,我还想着,趁你我情浓时,让你帮我把画眉从二公子那里救出来。再请你把米妈妈的,恩,米妈妈的待遇,弄得好些。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林幼瑶唏嘘了一声,接着说道:“端王府戒备森严,想要逃跑自然没有这么容易,可是出门在外就不一样了。这真园的护卫戒备就远远不如端王府,更何况还有回程的一路,到时候想要离开就容易很多啦。”   林幼瑶在床边絮絮叨叨说着话。而穆景瑜在锦被中的双手用力紧握。   “哎,”林幼瑶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走了之后,我们之间,不管是劫是缘,都将过去;爱恨痴嗔,不如相忘。这天下那么大,总有我安身之处。   等你醒了,我就没有机会跟你道别,现在就先跟你道个别吧。”   林幼瑶说罢,附下身去,在穆景瑜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轻啄了一口。触感柔嫩一如之前他们唇齿相依的每一次。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来,东方泛白,天已微明。   “天亮了呢,我也去洗漱一下。”林幼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她站了起来,走出了穆景瑜的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昏暗的卧房中,穆景瑜倏地睁开了双眼,心中惊涛骇浪。   林幼瑶出了穆景瑜的房门,看到阿思正在门口候着。   “阿思,你在这里啊,你身子可大好了吗?”林幼瑶关切道。   “恩,幼瑶,我病好了,本就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风寒罢了。这一阵辛苦你照顾殿下了。”阿思道。   “没什么,不用客气。哦,对了,我正要离开回房洗漱一下,接下来,殿下,要你来照顾一下了。”林幼瑶道。   “好的。”阿思道。   “恩,那我走了。”林幼瑶道。   穆景瑜在屋子里听到门外林幼瑶和阿思正在说话,只是隔了一扇门,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似乎只听到了林幼瑶说的什么“要离开”,“我走了。”   他心下一惊,一掀被子,往房门走过去。   “砰”一声,他猛的推开了房门。   冷风嗖嗖的从房门处往屋子里灌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只穿了一件玄色的中衣。   他的目光穿透一切,直直望向了林幼瑶。   “殿、殿下?”林幼瑶愣了一愣,“你醒了?”   林幼瑶还来不及欢喜,就撞上了那双幽黑的眸子。   狭长的凤眼定定凝视着她,如墨的眸子深邃幽暗,仿佛亘古不变的夜空。只是这眸子不同平日的清冽和平静,里头透着她从未见的剧烈情绪。   疑惑的,愠怒的,深情的,悲伤的。   林幼瑶一个怔仲,心猛的一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殿下,你刚才就醒了?”   穆景瑜没有说话,他单手扶住门框,稳住自己虚弱不支的身体,手指节骨发白,额头浮出一层虚汗,目光牢牢锁在林幼瑶的脸上。   “来人,看住她。”   ——   这一日晚上,穆景瑜命人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送到了房里。   当晚,他就写了一封邸报给楚国皇帝,请求楚帝允许他即刻启程回京城。写好邸报,他命人快将这封邸报通过军机驿马的通道加急送到京城。   穆景瑜坐在桌子前,搁下笔,背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心。   这驿马一天可以跑八百里,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快马。从江宁城到京城,坐马车需要七八天,而用驿马加急通道只需一天一夜就可以到京里,打个来回也就是两天两夜。   等陛下准了他回京,他就可以立即启程返京。他要尽快赶回京城,将林幼瑶带回王府,这样他才能安心。   阿思站在一边伺候着,忧心道:“殿下,歇会儿吧。您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了。”   “恩。”穆景瑜随意应了一声。   他起了身,挪了步子坐到床榻上。也许是因为大病未愈,平日里沉稳有力的步子,现在却有些虚浮。   “殿下,喝水?”阿思小心的询问。   “搁下吧。”穆景瑜淡淡道。   穆景瑜半躺在床上,敛了眼眸。   今天,林幼瑶在床边的一番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的,他难以消化领会。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把人看住再说,然后,就是想着赶快把林幼瑶带回王府。   现在,他静静的坐着,开始思考起林幼瑶的话。   只允她一人,可行吗?他若是答应她,又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若是真的不娶妃,不要嫡子,他又怎么跟楚皇陛下交代?怎么跟族中长辈交代?怎么跟他已故的母亲交代?   穆景瑜心中叹了叹,让他再想想吧。   林幼瑶这几日却是出奇的平静。   她心意已决,她一定会离开这里。穆景瑜现在看着她,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罢了。   这几日,林幼瑶不能离开真园,但是在真园之内的行动却是不受限制的,她可以在真园内自由走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然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她在真园里走动,总有一个人跟着,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唯恐她离开视线一步,她这是被变相软禁了。   真园里的众多仆人对这个变化,都觉得十分不解,好好的得宠丫鬟怎么突然被软禁了一样。不过穆景瑜一向治下有方,真园众人也只敢在心里疑惑,不敢随便打听讨论。   京城楚皇陛下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江宁。   旨意中褒奖了一番穆景瑜在江宁巡视水患的功劳,同时也允了穆景瑜回京的要求,并且定下了他回程的日期。   回城的日期就定在后日。   旨意一到,整个真园立刻忙碌起来了。清点人马,收拾行装。   穆景瑜的病刚刚好,就又开始为回程忙碌起来了。   林幼瑶身边有他的心腹跟着,他随时随地都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得空的时候,他也会远远的看看林幼瑶,看看她窈窕娇俏的身影。   ——   明日就是圣旨中定下的回京日期了。   穆景瑜下了令,明日一清早,所有人马行装在真园门口集合,寅时出发启程回京。   而当晚,穆景瑜要去江宁府衙赴宴,由江宁知府卞从宗以及众多江宁大小官员为穆景瑜饯行。   这是例行公式,不得不去。   穆景瑜的脚步在林幼瑶的房门前徘徊了一阵,随后,他停了脚步,朝窗口摇曳昏暗的灯光定定的看了一会儿。   “阿思,马车是否备好?”穆景瑜回头问道。   “殿下,已备好了。”阿思轻声道。   “走。”穆景瑜声音沉沉,眉目寒霜。   他坐了马车去府衙赴宴。   宴会上,杯觥交错。穆景瑜却明显的心不在焉,散发着冰雪般的气息。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看到这样的穆景瑜,江宁的官员也识趣,不敢太过造次。   一场宴会下来,穆景瑜高冷淡漠的形象给江宁官场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咱们大楚国未来的端王,真是清冷严肃的像块冰一样啊。   宴会后,穆景瑜坐着马车从府衙宴会上回真园,马车还没有到真园,就看见真园的方向出现了火光。   夜色之中,火光十分明显,浓浓的烟雾在火光的周围呈弥漫状逐渐上升。   马车停在真园门口,穆景瑜急忙跳下车来,一股浓浓的烟味钻入鼻中。   “怎么回事?”穆景瑜蹙着眉问道。   “殿下,柴房着火了,”立刻有门房的管事急忙应道,“已经派了人,去灭火了。”   “可有人伤亡?”穆景瑜微微颔首道。   “没有人伤亡。火是从柴房烧起来的。柴房中的木柴和干草都是干燥易燃之物,所以火势很大。但是柴房中一向是没有人的,所以也没有人伤亡。”这门房管事虽说已有五十多岁,但是耳聪目明的,倒是把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现在火势如何?”穆景瑜问道。   “园子里的下人们都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去救火。现在,火势已经小了一些。”管事答道。   “恩,加紧灭火,”穆景瑜沉吟一下道,“此外,将柴房周边的易燃之物全部清理干净,在柴房与其他的屋子之间形成一条空无一物的隔离带。若是火能灭了最好,若是火不能灭也不会累及其他房屋。”   “是,殿下。”那门房管事应声答道,正要转身去办事,却又听到穆景瑜的问话。   穆景瑜眉头一皱,问道:“等下,你刚才说柴房之中无人?”   “正是,殿下,柴房是用来堆放木柴和干草的。每天一大早,会有下人去柴房取木柴干草,搬到厨房中,供厨房一天的用度。除此以外,柴房里一向是没有人的。”管事躬身答道。   “柴房之中无人,如何起的火?”穆景瑜问道。   “这……这光顾着灭火了,这个……”管事怔了一下。   穆景瑜猛的一惊,心突然一抽,便提了步子就要往内院走去。   “殿下。”管事喊道。   “照我刚才说的去做。”穆景瑜回了一句,就再也不管这行礼的管事,脚步匆忙的就往内院疾步而行。   到了内院,穆景瑜并没有进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林幼瑶的屋子。   一路上全是来来回回、提着水桶灭火的下人,穆景瑜却是全然看不见似的,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名字,幼瑶。   他快步走到林幼瑶的屋子前,站定。   此时已是酉时,天已全黑,窗户里透出屋子里的烛光,仿佛屋子的主人正就这灯光或是看书,或是洗漱,或是休息。   穆景瑜心安了一些。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随后,突然伸手推开房门。   “嘭”的一声,房门打开了,穆景瑜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然而此时屋内哪里还有人?   屋子里干净整洁,床上的帷幔挂在床的两侧,锦被叠的整整齐齐,褥子铺的平平整整。   人不在?穆景瑜胸口起伏了两下。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睃寻了一圈,见桌上摆了一物。   他仔细一看,此物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亲手在林幼瑶发髻边插上的发簪—蝶恋花。   穆景瑜顿时眼前一黑。   他伸手拿起这支蝶恋花,耳边响起林幼瑶在他病床前说过的话:“是劫是缘,都将过去。爱恨痴嗔,不如相忘。”   是劫是缘,都将过去。爱恨痴嗔,不如相忘。   “啪”的一声,他的整个人被一个罩子罩住了。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在黑暗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振聋发瞶:   你若回来,幼瑶,你要什么,我都应了便是!   ……   手心紧紧捏着簪子,簪子的锐利扎到了他的手心,手心开了口子,沁出了鲜血。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了妖异的鲜红花朵。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   “泽盛,阿城。”穆景瑜迅速招来了他的贴身侍卫和端王府护卫统领。   “殿下。”两人抱拳躬身应道。   “找人。”   这一夜,穆景瑜调用了所有的力量彻夜寻找林幼瑶。   真园的护卫,王府带来的侍卫,府衙的衙役,江宁护城的五城兵马司……只为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林幼瑶。   不能让她再离开他了。   若是他没有将目光停留在林幼瑶身上,没有让她走进自己的心里,他便还是以前的那个穆景瑜。可是她让他尝到男女情爱的滋味。对他这样一个孤独清冷的人来说,尝过这般滋味,便是再也去不掉,戒不了,割舍不下。   她已长在他的心头。   一夜过去,穆景瑜彻夜未眠,而林幼瑶并没有被找到。   天已大亮,真园的大门之外,车队已经集结好,护卫也已经列好队。   统领梁陌,淳太医,以及一众王府幕僚俱已收拾妥当,按着各自的身份地位,排列开来。   真园的大门口,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日头渐渐升高,已经快到头顶上方了,真园门口的队伍依旧列着队等待着。   这队伍刚列好队的时候,是井然有序的,每个人都是精神抖擞,严肃齐整。可是这快到晌午了,众人等了那么许久,可是连口水都没有喝到。侍卫一向身体强壮,各种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但是一般的随从幕僚,就有些吃不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队伍中,就有人交头接耳,小声的嘀咕起来了。   “等了快半日了,怎么还不见殿下的身影?”   “我哪里知道,原来不是说今日一大清早就要启程的吗?”   “是这么说来着,我早上天没亮就起身,收拾行囊了。”   “那怎么到现在,殿下还没有出来?殿下不出来,如何启程?”   “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你是说殿下?”   “这话不可乱讲,胡乱猜测当心被怪罪。”   “那我们怎么办啊?”   “只能继续等着。”   “哎,也只有这样了。”   端王府的护卫统领之一,梁陌,正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他回过头,朝队伍里看去,只见队伍里众人正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转过头,他又朝真园的大门看了一眼,心中也是担忧和不解。殿下向来严谨自律,也是十分守时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耽搁了那么久?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这门口等候的人群,越发骚动起来。一大清早就来准备启程,早饭吃的也早,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了。   有幕僚走到车队的最前面,小声的问梁陌:“梁统领,车队何时启程?”   “骆先生啊。”梁陌朝真园门口瞥了一眼,摇摇头,“我也不知。”   “这……”骆先生面色犹豫,他花白的眉毛拧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也因为拧起的眉眼越加明显。   “还请骆先生维护下这车队的秩序,让大家稍安勿躁,我到真园里头看看。”梁陌说道。   骆先生点点头:“好,那就请梁统领进去问问,至于这车队,我去请大家再安静等等。”   “恩,我这就去。”梁陌说罢,大步走向真园的大门。   ------题外话------   实在码不动更多的了,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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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今,陛下已下了旨意,要殿下回京。回京的日子在旨意上也是写明了的。如今日期已到,殿下需得遵旨而行。”   “骆先生所言,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丫鬟也是我亲近信赖之人,我需得把她找到了再走,这回京之事缓几日再说。”穆景瑜挥了挥手。   “这……”骆先生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心性稳妥,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心急担忧的,但是,现在,他忧心冲冲:“殿下,事关重大,三思而行啊。”   “我意已决。”穆景瑜冷了声音。   “这,这个……”骆先生拱起手,深深弯下腰,心一横,说道,“殿下,端王世子非得圣旨不得离京,如果抗旨逗留在外,又是这南方重镇,非同小可。”   穆景瑜眸子猛的一缩。   骆先生接着说道:“泱泱楚国两千里,一皇两王掌天下。可是端王和端王世子非诏不能出京,靖王和靖王世子非招不得入京。端王世子私自逗留在外什么罪名,殿下应该清楚。”   穆景瑜眸光一冷,含着冰渣射向骆先生。   是什么罪名?他当然知道。   端王世子私自逗留在外,抗旨不回京……   视同谋反!   这个答案不仅他穆景瑜知道,屋子所有的人都知道。   一时间,屋内只余众人呼吸声。   “那又如何?”穆景瑜的声音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冰山,他手腕上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暴起的青筋。   骆先生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噗通”跪倒在了地上:“殿下,京里还有端王殿下、王妃,还有殿下的叔伯亲眷。端王府中没有来江宁的侍卫幕僚,还有禁军中的大小官员。他们的性命前程都在殿下一念之间。”   穆景瑜缓缓闭了眼。   他的肩上是端王一脉的传承和责任,是上百号族人的性命和前程。   他的身后,是众多追随于他,依附于他的文武官员,幕僚侍卫的身家性命。如果再加上这些人的家人,不知凡几。   他不能枉顾家人族人的性命不管,也不能让跟随他的人丢了身家性命。   可是,如果他走了,离开了这江宁城,有生之年能不能再来都是两说。   “请殿下回京。”骆先生忽然叩首道。   穆景瑜猛然睁眼,直愣愣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骆先生,说不出话。   “请殿下回京。”梁陌跪地。   穆景瑜依旧不语。   “请殿下回京。”阿城跪地。   泽盛默默跪地,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穆景瑜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无法支撑,颓然靠在椅背上。   这是逼他割了自己的心头肉吗?   “殿下留在江宁不走,是想让陛下对殿下忌惮,以为殿下有了不臣之心吗?牵一发而动全身,殿下想想家人族,和追随殿下的人。”骆先生接着说道:“殿下走失的丫环可以让江宁府衙的衙役接着找。”   一把顿顿的刀子,插到他的心脏,缓缓的割下心头肉,鲜血淋漓。   ——   车轮滚滚驶出江宁城,穆景瑜静静坐在马车软榻上,背靠在锦垫上。   他终于要离开江宁城了,而他钟情之人,却还留在这江宁的某处。他不能留在江宁找她,连和她共处一城都不行。   他甚至不能明目张胆的留下护卫兵卒搜寻幼瑶,只能暗底下安排人手寻访,再让江宁府衙一同寻找罢了。   江宁京城远隔千里,没有陛下的旨意他永远出不了京城。   心头,伤口钝痛。   穆景瑜看了看正在车厢里清点物件的阿思,问道:“阿思,你可有心仪之人?”   阿思手中一顿,摇摇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穆景瑜接着说道:“你年岁尚小,今年不过十六岁吧?”   “回殿下,刚到十六岁。”阿思答道。   “恩,你年岁小,没有钟情之人也是正常,我也是到这弱冠之年,方才初偿情之滋味,”穆景瑜说道:“起初只觉得男女之情甜如蜜饴,现在才算明白所谓人生八苦。”   “殿下?”阿思抬眸。   穆景瑜垂眸不语。人生八苦啊,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阿思担忧的看着穆景瑜,见他比竟然比车外的寒霜还要冷上几分,周身隐隐然透着苍凉之意。   阿思是穆景瑜的贴身小厮,他能随身伺候穆景瑜,主要是因为他安静本分,做事妥帖。   穆景瑜是喜欢清净之人,不喜恬噪。而他阿思就是个不多嘴之人。   每日里,他安安静静做好伺候殿下起居的事情,甚至如同一个隐身人一般,静悄悄的做好一切事务。在穆景瑜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在穆景瑜不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候在一旁,随时待命。   可是再安静再本分的人也是人,更何况阿思虽然安静少语,却绝不是愚笨,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他每日跟随着穆景瑜,穆景瑜和林幼瑶的一点一滴,他在看在眼里。穆景瑜的心思,他阿思如何会不明白。   穆景瑜心思深沉缜密,从来没有这样问过阿思。阿思心里明白,那是他心中苦极。他不禁心叹道,幼瑶,殿下这么样一个人物,为了你苍凉如斯,跟了殿下,哪里不好了?非要逃跑,真是个狠心的女子啊。   “阿思,你去车头吧。我独自一人呆一会儿。”穆景瑜道。   “是,殿下。”阿思担忧看了眼穆景瑜,停了马车,轻轻下了马车,爬到车头去了。   “殿下让我到车头来。”阿思对车头的泽盛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俱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偌大的车厢里只余穆景瑜一人了。   从京城到江宁时,只是初秋,现在已经快要立冬了。马车外的景象已是一派衰败的残秋景象,草木凋零,色调灰黄。那些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树枝上什么叶子,偶尔一片枯黄的叶子垂在树梢上,大约是绊住了掉不下来。阳光也是淡淡的,躲在云里,没了往日的锋芒。   马车已经驶离江宁城一段路了,随着马车向北而行,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就算是坐在密闭的马车之中,穆景瑜也觉得有些冷。   独处的穆景瑜,如同任何一个受了情伤的普通男人一样,眼神没落,神色悲伤。   他回忆起从京城来到江宁路上。那时候,车厢里他还有幼瑶作伴。   ……   “殿下,你这马车舒服是舒服,就是路途遥远,有些无聊。”   “呀。还有这个?”   “还有吃的?”   “殿下,你这马车,真的是个百宝箱啊。”   “殿下,你这马车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   那时候,他也是坐在这软榻上,看着她扑闪着灵动的眼眸,像个小老鼠一般,欢快的在车厢里串来串去,好奇的在车壁上摸来摸去,找屉子,寻暗格。   还有看她在见到他贴身衣物时,那副偷偷脸红的窘境。   来时有多么欢愉,回时就有多么清冷。   穆景瑜突然觉得他的世界如同这季节一般,没有了鲜艳的颜色,徒留一片灰黄而已。他生活里那些鲜活生动的色彩,大约已经停留在记忆里了。   ——   回了京城的第二日,穆景瑜就上了朝,向楚帝将江宁的情况一一详述。   回朝之时,穆连煜跟着穆景瑜去了端王府,进了书房。   “景瑜,你看着有些憔悴,脸色也不大好,听说你在江宁病了场,现在可大好了?”穆连煜问道。   面对好友的关心,穆景瑜道:“恩,已好了。”   “你刚刚回京城,这两日先好好休息休息,别刚顾着忙了,那些公事晚一两天也没什么打紧的。”穆连煜道。   “恩,好。”穆景瑜应道。   “对了,江宁如何?”穆连煜问道。   “什么如何?”穆景瑜道。   “什么如何?风光如何啊?”穆连煜道,“江宁的庭湖和红林山都很出名,我只在画里见过,还没有去过。”   “庭湖……”穆景瑜沉吟一句,心被锐器扎了下。   “你去江宁那么久的日子,难道没去庭湖吗?”穆连煜问道。   “去了,”穆景瑜垂眸道,“风光自然是好的。”   “我想也是,声名在外,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哎呀,你说我是不是也要问父皇请个旨意,让我也去江宁走一圈?”   说罢,穆连煜环顾了书房的四周,突然说道:“对了,景瑜,你书房里的丫鬟呢?我记得你把她从怡香院带回来了,怎地现在你书房里又没人伺候了?哦,对了,”穆连煜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把她收房了。”   穆景瑜朝穆连煜冷冷扫了一眼,真是揭人伤疤:“她在江宁时逃走了。”   “逃走了?”穆连煜的桃花眼闪过诧异,紧接着……   “哈哈哈哈,景瑜,你这丫鬟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上次她从你府里跑了,这回又从江宁跑了。有意思,景瑜,你这端王世子,在女人方面……哈哈哈哈”   忽然,穆连煜的笑声嘎然而止。   “景瑜,你这是怎么了?”   穆连煜见穆景瑜竟然对自己的嘲笑置若罔闻,默默不语,敛眉垂眸。他意识到穆景瑜的不对劲,说道:“景瑜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你怎地这样一副模样?”   穆景瑜默了一默,摆摆手:“晚上同我一起去如雪阁。”   “明晚行不行?今晚我有地儿消遣了。”穆连煜道。   “恩,无妨,我自己去。”穆景瑜说道。   “你不是说你一人去不合适,所以要我作陪嘛?怎么又要一人去了?”穆连煜道。   “顾不上这些。”穆景瑜道。   “等一天又何妨?”穆连煜道。   “等不了。”穆景瑜道。   这夜,穆景瑜坐了马车去了怡香院的如雪阁。   夜晚,华灯初上。怡香院已是一片灯火阑珊,在黑夜之中,透着奢靡繁华的气息。   穆景瑜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同这纸醉金迷的怡香院实在格格不入。   林书瑶听闻穆景瑜独自一人前来,心中惊讶,但是又不便多问,就在雅室之中,招呼起穆景瑜来。   “请殿下安。”林书瑶浅浅福了一礼。   “起吧。”穆景瑜说罢,便自顾走到正位上坐下。   林书瑶陪坐在一侧,心中确实狐疑的紧,这是第一次穆景瑜单独来找她,而没有跟穆连煜一起来。   幼瑶已经被穆景瑜带走了,按着穆景瑜的性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是绝对会来这青楼之地的。以前是为了幼瑶,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穆景瑜一进门就不着痕迹观察着林书瑶,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可林书瑶脸上只有疑惑,没有半分慌乱之色,这神情再自然不过。   人不在这里,穆景瑜心中失望。   虽说他之前已经预料到林幼瑶不会躲到这里来,却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是了,她是在江宁逃跑的,江宁京城远隔千里,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到京城里来?   “殿下,请用茶。”林书瑶将沏好的茶递了过去。   “恩。”穆景瑜淡漠应了一声。他接过茶杯,目光定在茶杯的被盖上。   林书瑶瞄了眼穆景瑜,见他既不说话,也不动,静静坐在那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看穆景瑜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她突然有些怀念起那个看上去有些不靠谱的三皇子殿下。以前,穆景瑜总是和穆连煜一起来,有穆连煜调节气氛,场面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   屋子里无声无息的过了半刻钟,林书瑶觉得整个书房都要凝固了。   “殿下,可要听琴?”林书瑶终于打破了这让人难受的沉默。   “不必。”穆景瑜淡漠的声音飘了过来。   林书瑶一滞,她做清官那么多年,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不再说话,雅室里又重新归于沉默。   半响,穆景瑜终于开了口:“说说幼瑶幼年的往事吧,说说你们还在林家的事情。”   林家的事情?林书瑶按下心中的狐疑,应道:“是,殿下。”   在林家的往事啊,那似乎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又似乎近在眼前。是她午夜梦回都想回去的日子,是她闭了眼就能看到的情景。   “我们林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大姐聪慧貌美,钟林秀惠,十七岁做了太子妃,是我们林家的骄傲。不过我们全家最宠爱的却是幼瑶这个小妹妹。”林书瑶缓缓说道。   “接着说。”穆景瑜道。   “恩。爹娘没有儿子,就把女儿当儿子一般养的,什么都要学,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都请了西席来教。对这些课业,爹爹管的很严,没过三五天就要考较一番。要是我们答的好,爹爹便会眉开眼笑;若是答的不好,爹爹就会吹胡子瞪眼睛的吓唬我们,不过我们三个姐妹谁也不怕他。娘亲说,爹爹在我们三个面前就是个纸糊的老虎。后来大姐嫁的早,成了太子妃,闺阁之中就剩下,我和幼瑶两个人。”   “接着说”穆景瑜道。   “幼瑶小时候是个淘气包。娘常说说,咱们三姐妹中,最淘气的就是幼瑶了,家里人又都惯着她。”林书瑶道,自己笑了笑。   “淘气?怎么个淘气法?”穆景瑜道。   林书瑶见穆景瑜不停的问起林幼瑶童年时期的事情,心中疑惑越发的大了,瞅了一眼穆景瑜,壮了胆子,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为何不问幼瑶自己?”   穆景瑜一噎,对于林书瑶的问题,他原本不必回答,不过眼前之人毕竟是幼瑶的姐姐,她于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   “近日,她有些恼我。”穆景瑜道。   林书瑶见穆景瑜不欲多说,知道他能这样解释一下已属不易,就不再多问,自动脑补了他们的情况。只当是两人有了什么矛盾,吵了架。   “殿下多担待些,幼瑶她年纪小,不懂事。”林书瑶说道。   穆景瑜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不置可否:“接着说。”   “恩,”林书瑶接着道:“幼瑶她在家最是调皮,有一回夏日里,她爬到树上摘果子,摘到了果子却又下不来了。我带着几个丫鬟在树下急坏了,又不敢告诉爹娘。”   “后来呢?”穆景瑜道。   “后来,还是找来了个刚从乡下买来的丫鬟,这才把幼瑶从树上救下来。”林幼瑶道。   穆景瑜嘴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   林书瑶愣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还有一回啊,她把娘亲的首饰盒都翻了出来,把里头的首饰头面都取出来,在这些头面上涂上了墨汁,好好的金银首饰,全都涂的黑乎乎的,把娘给气坏了,又舍不得打她,只好罚她禁足三天。禁足三天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却把我这妹妹憋坏了。”   “还有呢?”穆景瑜问道。   “还有啊……”林书瑶说着说着,也放松下来,不像穆景瑜刚进来时那般紧张,脸上也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   “不过幼瑶淘气归淘气,却是从小聪慧。爹爹还时常夸她。”林书瑶恬然笑道。   “是么?夸她什么?”穆景瑜道。   “说幼瑶是我们姐妹中最聪慧的,以后会是我们林家最耀眼的明珠,”林书瑶道,“幼瑶是我们林家的宝。”   穆景瑜在心中长叹一声。   明知宝物得来难,在手何曾作宝看?   直到一朝遗失后,每思奇痛彻心肝。   两人一个絮絮叨叨的讲,一个静静的听,尽然不知不觉得过了一整晚。   直到穆景瑜离开时,林书瑶依旧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跟已高冷闻名的端王世子聊了一整个晚上。   穆景瑜走出怡香楼,给手下下了个令:“派人守住怡香院前前后后,日夜不停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尤其注意是里头的如雪阁。”   他清冷的眼里是坚定和执着。   从怡香院回来,穆景瑜就进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里,阿思已经掌好了灯,炭盆也燃上了。亮红的烛火加上幽红的碳火,整个屋子温暖如春,卧室中的家什也都染上了一层暖橙色的柔和。   可是这一切,似乎并没有让刚刚走进屋子的男人,显出半点的柔和之意。立体的五官刀削一般,显得凛冽而威严,眉宇间如同结了冰一般的凝固,狭长如墨的双眼,沉寂如万年的寒潭。   阿思在一旁低头敛眉,静默不语的侯着。整个卧室里虽然站着一主一仆两个人,却是安静的有些诡异。   穆景瑜扯开腰带,除去冬衣外衫。   阿思连忙上前一步把穆景瑜手中的外衫接了过来。放好外衫,他又在脸盆里兑了热水,将准备好的洗漱用具帕子等摆好。   “退下。”穆景瑜浅色薄唇轻启,吐了两个字。   “是,殿下。”   不知是什么原因,似乎是从江宁回来就开始,穆景瑜睡前的更衣洗漱就不再假他人之手,全部亲力亲为。   洗漱完毕,穆景瑜走到拔步床第三进的所在,躺到自己卧塌之上。   他的卧榻极为宽敞,帷幔和被褥又换成了深色,是深绿色,没有半点红色的色泽。   穆景瑜合了眼,睡不着。   他脑中想起在江宁的日子。那个时候他更衣洗漱还是阿思伺候的,后来阿思因为淋了一场雨,生了病,就由幼瑶替了阿思一晚。   那时候的幼瑶,连更衣都不会,一脸懵懵懂懂,在他腰间来来回回的摩挲。在通红的灯火中,她的脸颊红晕若隐若现,脸上的绒毛细密又柔软。那懵懂又好奇,又止不住羞涩的模样……   撩人又不自知。   她领口春光时显时隐……   穆景瑜身子一紧,重重吐出一口气。   ——   睡梦之中,他似乎感觉到她的手在他腰间来回摸索,他敞着胸膛把她揽入怀中,火热的肌肤把她烫化了,同自己融在一起。   然而在梦中,他没有再忍耐……   他去了一次人间仙境。   清晨,穆景瑜带着一丝恍惚醒了过来,脑子里还残留着梦中温存的片段。   他自嘲笑了笑,起身把自己身上打理干净。   随后,他上朝去了。   下了朝,穆景瑜同往常一样,提了步子往金銮殿外面走。忽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题外话------   殿下梦到了什么?反正本菠萝是不知道的。   今天早上粉丝清单出来了,我看到了好多小伙伴们的ID,有熟悉的老伙伴,也有陌生的新伙伴,我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爱你们,么么哒。   殿下和幼瑶会短暂的分开一会儿,后面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精彩重逢。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殿下的情敌要出现鸟……   另外,说下文文的更新时间是每天下午的5点哦。   ——   给9组PK的朋友推个文文:妖娆青儿文(重生农家绣女)2P中(8。23—26)求收藏、求点击!   她原身设计师,做梦都未曾想过会穿越,还穿越至一户农家。   她有欺软怕硬的祖母,有优柔寡断的娘,还有个淳朴善良的姐。   她握紧小拳头,种地、织绣一把抓,银子赚的哗啦啦。有上门打秋风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死了活该!   ☆、【110】无怖亦无忧   穆景瑜同往常一样,提了步子往金銮殿外面走。忽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景瑜,你先别急着走。”说话的正是刚刚一同在殿上上朝的穆连煜。   “怎么?”穆景瑜眉眼一抬。   “你现在得空?”穆连煜桃花眼一眯。   “我每天下朝都要去禁军营里察视,你又不是不知道?”穆景瑜语气淡淡的反问道。   “今日破个例吧。”穆连煜勾上了穆景瑜的肩膀。   “破例?”穆景瑜疑道。   “你跟我来永昌殿吧。”穆连煜笑嘻嘻。   “你的永昌殿?”穆景瑜道。   “对,到我的永昌殿来。”穆连煜点点头。   “我还要去禁军军营,现在不得空,”穆景瑜只当穆连煜要找他耍乐子,直接拒绝了,“等我得空了,我再去你殿中坐坐。”   “哎,你这人……”穆连煜大声哀叹,随后,他故作神秘,眨了两下桃花眼:“我给你准备了个大礼。”   穆景瑜眉眼一抬,上下打量了穆连煜一眼:“给我备了礼?你今天怎么想到要给我备礼?今天什么日子?”   “嘿,没什么日子就不能备礼了?景瑜,你可得到我殿中来,我可是花了功夫的。”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讶异。   “恩什么啊?跟我来就是。”穆连煜嘴角一扯,神秘兮兮的一笑,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一回头,朝穆景瑜努努嘴,示意穆景瑜跟上他的脚步。   穆景瑜无奈摇摇头,扫了眼穆连煜,终究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什么大礼,他又不是那些喜好玩乐的公子哥,要什么大礼?只是好友如此热情,他也好再推却。   “快些,跟上。”穆连煜催促。   “恩。”穆景瑜淡淡应了声,往前走了两步,并肩走到穆连煜的身旁。   穆连煜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穆景瑜,他看上去跟去江宁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周身清冷之气更加浓重,这清冷之中,更带了萧瑟和苍凉,就像万年不化的冰雪,没有颜色,只有满眼苍白。   “景瑜,你那丫环跑了,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穆连煜说道。   “恩。”穆景瑜淡漠道,眉目寒霜,跟本没有在意穆连煜在说些什么。   “恩什么?”穆连煜桃花眼上挑,“要不是跟你那么多年的交情,我才懒的管你。你我是皇家子弟,天下的美人儿予取予求。”   “恩。”穆景瑜道。   穆连煜扶额道:“恩什么啊?放眼看看,美人儿多的是。别说是丫环,就算是贵女,你喊一声,愿意躺你床上,暖你被窝的,能从金銮殿排到太和门去。你说说,哪个女子值得你如此相待?你魔怔了?是时候醒醒了。”   穆景瑜摇摇头:“连煜,我心里有数。”   穆连煜拍了拍穆景瑜的肩膀:“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永昌殿离上朝的金銮殿有些距离。两人并肩走了约莫小半刻钟,转了几道弯,才走到穆连煜的永昌殿。作为唯二的皇子之一,又作为唯一的留在皇宫大内的皇子,穆连煜的宫殿自然是奢华巍峨的。皇帝又极为宠他,吃穿度用自然都是顶好的。   一进永昌殿,碳盆就排了长龙一般摆满大殿。   穆连煜三转两转的,把穆景瑜带到一处私密的厢房之中。   “景瑜,你先坐着。”穆连煜道。   这厢房,穆景瑜来过不知多少次了,熟门熟路的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去把莲娘叫来。”穆连煜对身边的太监吩咐了一声。   穆景瑜皱了皱眉。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这女子皮肤很白,却并不苍白,而是白里透着粉,从脸到裸露的脖子,都是一片粉嫩的颜色。   她媚眼如丝,带着春意;眉如柳叶,带着柔情。身上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广袖束腰裙子,没有其他半点颜色,也没有点缀。这广袖束腰裙,衣襟露出一小块儿锁骨,再往下是胸前隆起处,被白色紧紧裹住,异常丰润。腰身是束起来的,这束起的腰,更能显出身段中该丰满,突翘的地方是怎样的丰满突翘。   整个儿的身子随着轻轻的步点扭动起来,每走一步,都是更加凸显出这白色紧裹之下是怎么诱人的身躯。   莲娘自然知道自己是美的,也知道,三皇子喊她出来是为了什么。   今日,是改变她命运的时刻了。   她盈盈的跪了下来,双手坐了个福字放在身子的一侧,这个跪着侧福的姿势,她已练了许久,可以让人将视线集中到她双手所在的位置,那里是最撩人的腰臀之间。   这个姿势,可以让人注意到她的纤细的腰身和丰润的臀。她微微的动了动上半身的姿势,让自己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显眼。她低下头,修长白皙的脖子,让人忍不住要去亲吻爱抚。   穆连煜勾上了穆景瑜的肩膀,桃花眼里闪着笑意:“景瑜,我这礼物怎么样?”   “礼物?”穆景瑜神色淡漠的,朝那女子看过去。   “恩,你看这个莲娘,如何?长的漂亮不说,身段也是风流,合不合你心意啊?”穆连煜伸手指了一下莲娘,眯了眯眼,嘴角带着笑。   穆景瑜目光淡淡扫过莲娘,眉目瞬间凝上了冰。   他站了起来,径直向莲娘走了过去。   莲娘正跪在地上,背颈挺拔,将身姿摆到最美好的状态。   她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四周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从来没有跳的那么快。   她的视线所及,能见到深色四爪龙纹袍的衣角和一双皂色的靴子,有远及近而来。   脚步一声一声,敲得她无比紧张。主位上的端王世子殿下离她并不远,但是她却觉得这脚步走了很久。   终于,这皂色镶着金色暗纹的锦靴停下来了,不是停在她的面前,而是停在她的身侧。   “你喜欢的话,”声音是男子特有的嗓音,低沉而有穿透力,说不出的魅力,“自己收了就是。”   莲娘行着福礼的双手忽然紧紧攥着,用力到指骨发白。   他不要,他根本就不要自己,半点迟疑都没有,那么的不在意。   这皂色的靴子在她身边并没有多久,很快,他移了步子就往厢房外走。   “景瑜,哎哟,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看看呀?”穆连煜见穆景瑜就要往外走,慌忙站起来,追过去。   “以后不要弄这些东西,”穆景瑜道,浑厚的嗓音带着冷意,“你明知我不喜这些。”   “哎,我是想给你添点乐子,你看看你,你要不收下试试她,说不定闺闱之中,乐趣比你那丫环更秒,这可是专门受过调教的,知道怎么伺候人?你那丫环看着年纪小,肯定不懂。”   穆连煜恬噪不止,忽然收到穆景瑜射来淡漠冷然的目光,一下子住了嘴:“哎,我不说了。你别这样模样,唉,我也是替你着想。”   穆景瑜脚步一顿,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不用。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穆连煜一片好意,他自然明白,不过于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他已经同穆连煜相差千里。   “这是去禁军军营?”穆连煜凑过来道。   “不去了,我回府。”穆景瑜道。   “我同你一起出去吧,我好也要出去。”穆连煜道。   “恩,走。”   两人并肩相携,向外走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永昌殿的厢房之中,只有莲娘依旧跪一尘不染却冰冷的地面上。   莲娘保持着跪福的姿势,许久没有动。终于,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压着声音哽咽起来。   她虽然只是一个歌姬,但是容貌出众,舞姿优美,在一起练舞的姑娘当中,永远都是最出众,最吸引人的那个,教她练舞的嬷嬷曾跟她说过:“莲娘啊莲娘,你长得如此勾人,走个路,都能勾了男人的三魄,以后啊,一定是要做贵人的。”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靠着自己的美色一飞冲天,成为贵人。   可是刚才,那个贵人,却是对她那么不屑,仿佛她只是土壤里最普通不过的尘埃。   眼泪终于忍不住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无人欣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穆景瑜离开了楚国皇宫,没有像往日那样去禁军军营巡视,而是径直回了王府。   一回王府,他就扎到了书房里。   他坐在书案之前,眼前摆了几本册子。他在这些册子中扫了一圈,最后选了一本,翻了起来。   过了一会了,许是觉得有些疲倦,穆景瑜又合拢了册子,闭目养神。   忽的,他睁开了眼,急切的唤到:“阿思。”   “殿下。”阿思连忙从书房门外走了进来。   “阿思,你可知……,”穆景瑜顿了一下,“你去把府里管事的卢妈妈叫来。”   卢妈妈很快被叫到了书房。她半弯着腰,低眉顺眼的站在穆景瑜面前,不敢随便乱看,眼睛盯着地面。   “殿下。”卢妈妈福了福。   “起吧。”穆景瑜端起了茶杯。   卢妈妈第一次到世子的书房中,心中忐忑。她提心吊胆的站在那里,等穆景瑜发话。   “画眉和米妈妈可是王府中哪里当差?”穆景瑜淡漠道。   卢妈妈一怔,好端端的,殿下问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干嘛,不过卢妈妈自是不敢迟疑,连忙回答穆景瑜的问题:“画眉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米妈妈是在林子扫地的婆子。”   “是怎么进的府?”穆景瑜道。   “画眉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五年前,因为父亲的缘故,被入了奴籍。米妈妈原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后来,后来,就成了扫林子的妈妈了。”   穆景瑜修长的手指在茶杯杯沿摩挲了一下:“知道了,你退下。”   卢妈妈低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穆景瑜,见他挥了挥手,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门外,卢妈妈也没弄明白,殿下为什么要问起这两个王府中普通的下人。   ——   卢妈妈走后,穆景瑜抽出一张宣纸。   他垂了眸,视线落在空白一片的宣纸上。   随后,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竹制笔筒里的十几支笔来回点了点,选了一直极细的羊毫。   笔尖沾了墨汁,悬在宣纸的上空久久都没有落下。墨汁,随着毛笔笔尖滴到了宣纸上,化成一个晕开的黑点。   他落不下笔。   他记忆中的是她的味道,她的气息,她的感觉,是两人相拥而坐,交颈而立,同榻而眠。   他画不出来。   落笔而下的,是一首小词:   “问卿何不似明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问卿何又似明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幼瑶,你要我心里眼里只有你,再不想要别人,你既然已做到,人又哪里?”低喃的声音,从男人喉间发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林幼瑶一夜好眠。   清早,她起身之后,便打开了窗户换气。窗户一打开,一阵冷风嗖嗖的吹了进来。   她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一棵高大乔木上叶子已经全部凋零,光秃秃的树干向上延伸着。   已经入冬了。   林幼瑶双手抱臂,还是觉得冷,就转身给自己加了一件粗布袄子。粗布袄子虽然不甚华美,却也保暖,一穿到身上,顿时去了寒气。   如今,她从真园逃出来已经十来天了。过去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   她深爱过,努力过,割舍过。   经过那么多事情,如今的她如同被洗练过一番似的。   无怨亦无悔,   无怖亦无忧。   她合上了窗户,思绪淡淡的,回到了她在真园的最后几天。   那个时候,穆景瑜派了一个亲信时时刻刻跟着她,寸步不离。真园的各个出入口都有重兵把守,穆景瑜还特意下了令,不许她出真园半步。   她别说走不出真园,就连在真园内走动也非常不方便。   第一天,她除了自己的房间和真园的厨房,哪里都没有去。   林幼瑶是个吃货,喜欢各种美。自从来了真园,仗着自己是殿下得宠的丫鬟,狐假虎威的,没少往厨房跑去。假公济私的,她吃了不少好东西和江宁城特有的美食。   厨房本就是林幼瑶常去的地方,自己的房间更不用说了。   第一天,林幼瑶的行程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天,林幼瑶还是只呆过两个地方,厨房和房间。   第三天,林幼瑶依旧只呆过厨房和房间。   这一天,她从厨房顺走了一个火折子。她把火折子藏在广袖袖口里,神不知鬼不觉。   拜扫林子的差事所赐,林幼瑶能非常熟练的用火折子。   她刚穿越来的那会儿,为了善伙食,常常煮蕨菜煮鸟蛋。那时候,她就是用火折子点火,就着瓦罐煮东西。所以她对使用火折子驾轻就熟,各种随意的手势,都能轻松点着。   ------题外话------   文文的更新时间是下午5点~么么哒~   ☆、【111】山人自有妙用   当天晚上,穆景瑜要去江宁府衙赴宴。   那时,林幼瑶走到真园院子通向大门的回廊转角处。她静静的立在那里,远远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出真园的大门。因为要去赴宴,他穿的颇为正式。一件藏青色的金丝四爪龙暗外衫,中间系着一条黑色宽幅的腰带,腰侧压了一块象征身份的羊脂白玉,莹润的白色在藏青的锦衣上分外明显。   高贵,清冷,淡漠,威严,如神祇一般。   林幼瑶默默的看了一阵,垂眼,转身离去。   穆景瑜一走,也带走了不少真园内的护卫。能跟着穆景瑜出入的,都是护卫中的精英。真园之中,守卫一下子松散了许多。   林幼瑶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要带的首饰、银两等物,随身藏好。   这个时代的衣物本就宽大,再加上那时已是深秋即将入冬,衣服穿的也厚,所以在怀中袖中藏些什么东西,跟本不会被人察觉。   她把常用的首饰藏在了身上,除了那一支蝶恋花。   她把蝶恋花,从发髻边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她走出房门,反手将房门关上。   林幼瑶施施然走出房间,走向了厨房,身后自然跟着那个亲卫。   走到柴房和厨房的分岔路口,林幼瑶不同于前两日,选择了通向柴房的那条路。   身后的亲卫心中疑惑,不过作为盯梢的亲卫,世子殿下只让他跟着林幼瑶,他并没有权利过问。   在经过柴房的时候,林幼瑶贴着柴房走,一边走,一边迅速点燃了火折子。她用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动作,所以身后的亲卫没有看到她的动作。   她贴着墙走,在经过窗口时,以极快的速度,将燃着火的火折子,往窗户里一扔。   随后,她转身去了厨房。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迅速,自然。   林幼瑶和身后的亲卫,刚刚走到厨房,就听到真园中,有人大喊:“走水拉~”   林幼瑶咧咧嘴,扑闪了两下大眼,眼眸灵动。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不比她前世的现代,走水起火有各种消防设施用来灭火救援。这种木结构的连片房屋最忌讳走水起火,而皇家园林着火更是大事。   一时间,真园中几乎所有仆人都提着水桶去灭火了。   她一跺脚,盛气凌人,一副积极向上,大义凛然的英雄模样,同身后的亲卫道:“你随我一同去救火。”   说罢,她冲进厨房,胡乱拎起一个小水桶,从水缸里舀起一桶水,冲向了柴房。   “还愣着干什么啊?跟我一起救火啊!”   柴房紧紧靠着厨房,站在厨房门口,一眼就看到火光滔天,火势极大,柴房里全都是易燃物。热气带着烟尘扑面而来。   那亲卫愣了两息,终于下了决定。他也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水桶,跟着林幼瑶从水缸里打了水。   救火要救急,要跑的快,才行。   林幼瑶不管不顾的撒丫子跑了起来。她拿着水桶,舀水,跑去柴房,泼水灭火。   来来回回好几次。   突然,那个亲卫发现林幼瑶不见了……   林幼瑶趁着整个真园都在灭火的时候,终于趁乱逃走了。   出了真园之后,林幼瑶就躲到城门外的山林里。   江宁城位处南方,地势低洼,周围没有什么高山,只有一些微隆的小丘,小丘低矮,也无野兽出没。   林幼瑶在山上林子里呆足了两天,才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走出林子以后,她用碎银子向山脚下的农户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寻了僻静处换上。接着,她用灰尘均匀的抹了脸,洁白细腻的肌肤,一下子没了光泽,变得暗淡无光。   除去锦缎华服,换上布衣荆钗,隐藏明艳的容貌,收敛满身的娇媚。   收拾妥当之后,林幼瑶重新走进了江宁城。   江宁城刚刚经历水患。因为水患,江宁府的百姓逃难的逃难,流离失所的流离失所。虽然因为穆景瑜的到来,水患的后果不是很严重,百姓们都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大多数人都顾不上户籍证明之类的文书了。   所以,当林幼瑶出现在江宁城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受到旁人的质疑。   她没有身份证明、户籍文书,别人同样也没有。   此外,府衙的衙役此时虽然还在追捕真园逃跑的丫环,但是古代没有拍照这种技术,画像之类的,能起个参考作用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这般灰头土脸的,谁能想到这就是端王世子殿下身边最得宠的丫环?   进城门的时候,她随便编了套苦大仇深、生离死别、凄惨迷离的身世,守门的侍卫就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进城。   她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进了江宁城。   进城之后,林幼瑶在江宁城的街上逛了逛,想着先找个客栈之类的地方落脚。   她还没走几步,却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这是一个小孩子,看着只有四岁左右,衣衫已经破破烂烂的,正在地上捡一个别人掉下来的馒头。   “草儿?”林幼瑶疑惑的喊了一声。   在到江宁城的第二天,林幼瑶跟着穆景瑜来过江宁的街市,在城南的难民区,曾经见到过这个小孩。当时他跟他爹在一起。林幼瑶还给过他们两个包子。现在这草儿怎么一个人在路边捡吃的?他爹呢?没有去参加官府以工代赈的各项工事吗?   那小孩听到有人叫他,便转过头,一双澄澈的眼睛带着迷茫看着林幼瑶。   忽然,这小孩眼睛一亮,喊道:“姐姐。”   他放下手里的馒头,跑到林幼瑶身边:“姐姐,你是那个姐姐?你是那个好心的姐姐!”   林幼瑶低下头:“草儿?果真是你。你爹爹呢?”   草儿闻言,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搭搭的说道:“爹爹不在了,天冷了,爹爹感了风寒,爹爹说不用看大夫,后来……。哇哇哇……。后来……”   林幼瑶用袖子帮草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那你现在就在街上找吃的吗?”   草儿一抽一抽说道:“我,我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昨天也没有,前天也没有。”   “前头有个包子铺,我给你买点吃的。”林幼瑶说道。   林幼瑶带着草儿在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递给了草儿:“吃吧。”   草儿双手捧过了包子,却没有吃,抬起头说道:“姐姐,你收留我吧?你收留我吧!我年纪小,但是也有力气的,也会干活的。”   “这个……草儿,姐姐现在自己都没有落脚之处……”林幼瑶叹道,摇摇头。   “姐姐,你收留我吧。”草儿说罢,嘴一咧就要哭出来了。   林幼瑶望着草儿一双明净的大眼,心里软了一软。一个四岁的孩子就这么流落街头,指不定哪天就活不去了。万一要是遇上歹人起了坏心,这孩子一生也毁了。   她叹了口气,只得到:“草儿,姐姐现在自身也没有个落脚处,更加没有办法安顿你。你要跟着我,跟着就是。我不会让你饿着就是了。”   草儿脸上挂着的泪珠还在滚动,嘴角已经扬了起来,清澈的大眼也弯了起来:“谢谢姐姐。”   “走吧。”林幼瑶道,身边跟了个四岁的娃娃,得赶紧找到落脚之处。   草儿刚走两步,又停住了。   林幼瑶转身问道:“草儿,怎么了?”   “姐姐,这段日子,草儿都是跟沁儿一起的,草儿一走,沁儿怎么办?”草儿抬起小手指了指。   林幼瑶沿着草儿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街角,也是一身褴褛的衣衫。   “姐姐,你把沁儿也一块收留了吧。”草儿拉住林幼瑶的衣角,摇了摇,一脸希望的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扶额道:“草儿,姐姐这回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才刚刚进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带个四岁的娃娃,给口饭吃也就算了,再带个少年……   “姐姐,沁儿姐姐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草儿道。   姑娘?林幼瑶朝那少年看了过去,原来是个姑娘啊,看来是为了方便,穿了一身男装。   沁儿忽然走了几步路过来,作势就要就要给林幼瑶跪下,林幼瑶连忙扶住了她。   “求姐姐收留。”沁儿道,“沁儿有些力气,什么活都能干。”   “沁儿,是吧?”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摊了摊手:“沁儿,我自己的落脚处还没有找落,谈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我也在找地方落脚。”   那沁儿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央求,却是道:“姐姐,你要找什么落脚处?是要找客栈,还是要租屋子?”   “恩?”林幼瑶抬了抬眉,疑道,“沁儿,你知道客栈和租屋?”   沁儿道:“姐姐,我原本是江宁府庄户人家的女儿,水患来了,家里田地没了收成,就逃难到江宁城来,没想到在快到江宁城的时候跟家里人走散了。我到这江宁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天天在街头讨吃的,捡吃的,所以对江宁城也有几分了解,知道江宁城有几家干净的客栈,也知道有几处宅子正在找寻租客。说不定能帮到姐姐?”   林幼瑶低头想了想:“沁儿,你可知这江宁城里有什么民宅在出租吗?”   “我知道,姐姐,你跟我来。”沁儿道。   沁儿将林幼瑶和草儿领到一处正要出租的民宅。   宅子的主人是一个寡妇,这寡妇正要另嫁,原来住的屋子就想租出去了。   林幼瑶将这宅子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   这是一处江宁城里再普通不过的民居,很小,只有两间房间。不过好在是一处独立的宅子,宅子前面还有一个天井,天井中有一口六角水井,水井上盖了木头盖子,盖子上也置好了木桶。   两间房间都很小,里头都只堪堪摆下了一套桌椅和一架板床。不过好在两间房间都是朝南的,采光很不错。淡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给这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不少暖意。   除了这两间房间,在天井的一侧还有一个灶间,虽然也是极小,但是也算五脏俱全。   林幼瑶对这宅子非常满意,当场就付了银子租了下来。   这时,沁儿才道:“姐姐,你能收留我吗?我对这江宁城挺熟悉的,又能干不少粗活。”   林幼瑶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在江宁想做的事情,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终于应了下来:“沁儿,我叫幼瑶,不嫌弃的话,你和草儿就和我做个伴吧。”   随后,她又用剩下的碎银,带着沁儿和草儿去了街市,采买了锅碗瓢盆,被褥帘子,粗料麻布等等日常用品,算是在这个江宁城的民宅中安置了下来。   民宅一共两间房间,林幼瑶住在东面,沁儿带着草儿住在西面。   晚上,当林幼瑶把脸上的灰尘都洗干净时,沁儿看到林幼瑶娇美的脸,愣住了。   林幼瑶笑了笑:“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沁儿一身男装,想来是明白的。”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几日就过去了。   林幼瑶在江宁城民宅里生活慢慢上了正轨。   沁儿出生农户,手脚麻利,洗漱缝补都是一把好手,连日赶出了几身粗布衣服。现在林幼瑶、沁儿、草儿都换上了新制的麻料衣裳。   沁儿因为不用再流落街头,换回了女装。   草儿原来也是个女娃娃。新制的衣衫虽然不是很精致,倒也把个小女孩衬得萌萌哒很可爱。   ——   这日清晨,林幼瑶洗漱完毕,在脸上抹好灰,收拾妥当,走出了房门。   她朝隔壁的屋子喊了一声:“沁儿,走啦,跟我上街去。”   “嗳,幼瑶姐姐。这就来了。”沁儿喊道。   于是,沁儿跟着林幼瑶出了门,留草儿呆在家中玩耍。   出了门宅子门,沁儿问道:“幼瑶姐姐,今天出门,是要采买什么?”   林幼瑶摇摇头:“前几日,我们在德云记定制了铜水壶,德云记的纪师傅说让我们三日后来取,今天正好过了三日,我们去取铜水壶。哦,另外,也要买一些别的东西。”   “幼瑶姐姐,这铜水壶啊,我还是不明白。铜匠铺子里明明有卖铜水壶的,我们为什么又要定制一个?还要在铜水壶上加个大铜盖子呢?”沁儿侧首,质朴的脸上满是疑惑。   林幼瑶咧开嘴,一排洁白的贝齿亮晶晶:“沁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了街市,林幼瑶和沁儿一路走到拐角处的德云记。   两人一踏进铺子,就有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迎了出来:“哟,两位姑娘来啦。”   “季师傅,早呀。这么早就开始打物件儿了啊?”林幼瑶笑眯眯道。   “是啊,姑娘,这不要赚钱养活家嘛!”季师傅大约四十来岁,个子小小的,人精瘦精瘦的,但是精神头却是非常的好。脸上是健康的红黑之色。眼睛非常有神,手非常粗糙,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茧子。   “呵呵,祝季师傅生意兴隆。”林幼瑶道。   “借姑娘吉言。”季师傅闻言一乐,笑眯了眼。   “季师傅,我定的东西,打好了吗?”林幼瑶道。   “打好了,打好了,说好的三日打好,现在正好过了三日。我这德云记铜匠铺子,别的不敢说,信誉是极好的,说好三日就三日,绝对不会拖到四日。”季师傅道。   “恩,季师傅的信用一流。”林幼瑶点点头。   “姑娘等着,我这就取来。”   很快,季师傅就拿过来一件铜制的物件儿,看上去就像一个铜制水壶。但是这个铜水壶和一般的铜水壶却不一样。这个铜水壶上面有一个极大的盖子扣在水壶上。   “姑娘,你定的铜水壶在这里。”季师傅把铜水壶递了过来。   林幼瑶接过铜水壶,打开巨大的盖子,往壶盖背面看了看,又伸手检查了一番。随后,她满意的点点头:“季师傅,心灵手巧,这壶正是我要的。”   季师傅呵呵一笑:“姑娘过奖,过奖。”   “不过我说姑娘啊,”季师傅指了指铜水壶,好奇道:“姑娘,你为什么定制了一个那么奇怪的壶啊?好端端的一个铜水壶,为什么要盖上那么大一个盖子?好端端的一个大盖子又为什么要在里头按上一整圈的铜槽?”   林幼瑶从怀里拿出钱袋子,从里头取出碎银,递给了季师傅:“这是铜壶的银子,您收好了,至于这铜壶的用处么?”她眨了一下眼睛,“山人自有妙用。”   林幼瑶别了季师傅之后,又带着沁儿去了酒坊,买了两小坛上好的米酒,另外,又买了一些封酒坛用的蜡、油纸,扎酒坛用的绳子。   之后,林幼瑶和沁儿两人拎着铜水壶、米酒等物件回了家。   进了屋子,林幼瑶招呼着沁儿,把买回来的东西摆到了灶间。   林幼瑶拍了两下手,笑咪咪的对着这米酒和铜壶,说道:“日后的银子,就要靠你们了。”   “幼瑶姐姐,你买这些东西东西干什么?用他们来赚银子?”沁儿朝桌上的东西看了看,又回头朝林幼瑶看了看。   林幼瑶臻首微侧:“对,就是靠它们来赚银子。”   “恩。”沁儿歪着头,“怎么赚?”   林幼瑶拍了一下铜壶,又拍了一下酒坛:“沁儿,来,我们先把这两小坛子酒开封了。”   林幼瑶和沁儿一人一坛子,把两坛子拆了封蜡,打了开来。一股淡淡幽幽,香香甜甜的酒味在灶间弥散开来。   林幼瑶倒出一小碗,喝了一口,甜是甜,但是酒味极淡,充其量不过是酒精饮料罢了。   她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所有的酒都是陈酿酒,酒精度都很低。   当然也要酒精浓度高的,比如她在端王府时曾经喝过的黄陪酒。她还因为喝高了,在月下吟了一首水调歌头。但是这样的酒是王府里才会有的好酒,而且陈了不知多少年了。市场上没有,别说普通百姓买不到,就算是富商官员,乃至一般的贵族也是得不到的。   所以林幼瑶就想着把这蒸馏酒给制作出来。   她将两桶米酒倒进了特质的水壶里,随后她把水壶放到灶头上,在灶头里点燃了柴木干草,开始煮酒。   不一会儿,壶里的酒烧开了。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铜水壶中的酒,因为沸腾冒出了热气。热气上升到铜水壶上方的大盖子里。大盖子温度低,蒸汽在大盖子的铜壁上,凝结成一滴一滴的酒滴。凝成的酒滴,一滴一滴从铜壁滑落,滴到大盖子里的铜槽中。蒸馏后的酒滴在铜槽慢慢的汇集起来。   狭小的灶间,慢慢的,充满了酒气。   不同于刚才淡淡甜甜的酒香,现在的酒香,馥郁浓烈,强烈浓重,仿佛人闻一闻就要醉了。   “天呐,幼瑶姐姐,这酒味怎么那么浓,那么香?”沁儿张大嘴。   林幼瑶呵呵一笑:“沁儿,你以前喝过酒吗?”   “没有喝过,不过我爹爹和阿爷都喝过的,我还给他们到过酒。从来没有闻到过那么浓的酒香。”沁儿道。   “这就对了。”林幼瑶眨了眨眼睛。   “来,沁儿,我们把这铜槽中的酒收集起来。”林幼瑶朝沁儿努努嘴。   “恩,好的,”沁儿道,“重新装到酒坛子里吗?”   “恩,是的,就是这样。”林幼瑶道。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把蒸馏好的酒从大盖子里的铜槽中收集了出来,重新装到那两个小酒坛子里。   因为蒸馏酒有一定的损耗,本来两满坛子的酒,现下每坛只剩下半坛多一些了。   随后,林幼瑶和沁儿再用刚刚买来的油纸和蜡把两小坛的酒封了起来。然后,用绳子困了起来。   林幼瑶提起两小坛子酒,对沁儿说道:“沁儿,我出去一下啊。”   “幼瑶姐姐,你是要去路边摆摊子卖酒吗?”沁儿疑惑道。   林幼瑶嫣然一笑,眼眸中星光生辉:   “不是。”   ------题外话------   这章主要是过度,比较平淡。把林幼瑶从真园出来后的生活迅速交代一下。躲山上,进城,租房,打理房子,这些情节都一笔带过,为的是能尽快进入主题。明天男配应该会粗来了,内容也会更精彩。   本菠萝知道乃们不嫌弃我平胸腿短,只有些嫌弃我写的少。对对手指。可素本菠萝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本来一颗鲜嫩欲滴的菠萝,如今只剩下菠萝渣渣了。时间和能力有限,更不了很多,还望小伙伴们原谅则个。   ——   给9组今天上架的好友推个文:误惹王爷之王妃要休夫。作者:梦璇玑。1v1,甜宠无尺度   人前,他是睿智隽永,厚积薄发的帝王。人后,他是宠她入骨惜她如命的夫君。   他说:若能留你在我身旁,弃了这君临天下半壁江山又何妨。   ☆、【112】 一坛碎了,一坛送人   “我去谈生意去了。你在家等我。”林幼瑶笑眯眯。   “谈生意……”沁儿喃喃,她做家事手脚伶俐,不过毕竟只是农家女。谈生意?她不懂。   看了眼怔仲的沁儿,林幼瑶提起两小坛子酒往屋子外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到江宁城中心的街市,进了一家名字叫“悦来酒楼”的酒楼。   林幼瑶进江宁城已有十几日了,江宁的街市,她也来了好几次。这“悦来酒楼”是她在江宁城见过的最大的酒楼了。   一进悦来酒楼,就有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这店小二不高偏瘦,眼神活络,整个人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姑娘,来吃饭啊,里头请咧,现在正好是饭点,里头人多,不过正好靠窗还有一个位子。”店小二殷勤道。   “小二哥,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跟贵店谈生意的,我带了制酒的祖传秘方而来,请小二哥带我去见你家掌柜。”林幼瑶点了点道。   那小二顿了顿,朝林幼瑶打量起来,五官还算清秀,但是灰头土脸的,发髻上别了木簪,身上穿了最普通不过的布衣袄子,手里提了两个小坛子。   “不是来吃饭的啊。”小二收了笑容,原来是来卖方子的。看来这姑娘是没钱用了,想把祖传的制酒方子给卖了。   卖方子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们悦来酒楼作为江宁城最大的酒楼,也会收一些民间的菜式方子。这制酒方子,他虽然第一次碰到,但是想来跟菜式方子是一个意思。   他撇了撇嘴,语气变得冷淡:“那你跟我来。”   林幼瑶点点头:“好的,小二哥请带路。”   “恩。”   那小二哥带着林幼瑶横穿整个大堂,往酒楼的内侧走去。   林幼瑶亦步亦趋的跟在小二的身后,一直走到酒楼大堂中间的过到处。   就在此时,她松开了一只提着酒坛的手。   一只酒坛掉到了地上。   “砰!”一声响,酒坛碎了。   一声“砰”响,不算什么事儿,酒楼摔个碗帅摔个杯子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有个声响根本不会惊动酒楼里的众人。   可是,过了一小会儿,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渐渐地把整个酒楼的大堂都填满了。   原本有些嘈杂的酒楼大堂,忽然安静下来,在大堂中吃饭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酒?那么香。老子从来没有见过,闻着就觉得够烈。”   “这香气,能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悦来酒楼来了新式的酒吗?没见小二说啊。”   “这酒忒香了,闻着就能醉了。”   “店小二,过来,你们酒楼新出了酒了?”   ……   林幼瑶站在酒楼中心的过道处,收起眼中的小狡猾,轻声的对那店小二说道:“小二哥啊,抱歉啊,酒坛子有些沉,我没有拿住,摔了。”   那小二哥闻着那酒香,看了看地上碎了的坛子,看林幼瑶的目光变了一变,呐呐的说不出话。知道过了几息才憋出了两个字,“无妨。”   ……   酒楼的大堂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因为这浓郁的酒气而变得闹哄哄的。   众人都在讨论和询问这酒香倒底从何而来,而店小二们也忙着跟客人们解释这酒香:“这不是他们悦来酒楼的酒,而是,而是……”而是什么啊,谁知道啊……   酒楼大堂闹哄哄的景象惊动了酒楼内侧的掌柜。掌柜从内侧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四处张望,似乎也在找这香气的来源。   “罗掌柜。”林幼瑶前面的那个店小二十分眼尖,罗掌柜一出来,那店小二就看到了。   那店小二回过头对林幼瑶道:“姑娘,我们掌柜的在那里,请跟我来。”   “好的,劳烦小二哥带路。”林幼瑶道。   那小二哥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把林幼瑶带到了罗掌柜跟前。   “罗掌柜,这位姑娘有祖传的制酒秘方要卖给我们酒楼。”那店小二儿。   “不是,我不是来卖方子的,我是来谈生意的。”林幼瑶摇摇头。   那罗掌柜转向林幼瑶:“这么说来,姑娘,刚才布满整个大堂的酒气是你的。”   林幼瑶点点头:“确实是我的酒。”   她朝那掌柜望了过去,这掌柜的约莫有五十来岁,眉毛和头发都已然花白,头发束紧,墨绿色的锦袍配上同色系的腰带,装束颇为考究,神情严肃。   “恩,进来说话。”罗掌柜道。   “好的。”林幼瑶道。   罗掌柜将林幼瑶引入酒楼大堂内侧的一间小厅之中。这小厅不大,里头摆了几张圈椅和一张小机,应该是做临时会客之用。   罗掌柜进了小厅,不着痕迹的朝林幼瑶上下打量了一番:“姑娘请坐。”   “好。”林幼瑶点点头,把剩下的那坛子酒搁到小几上,自己在就近的座位落了座。   罗掌柜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瞟了一眼小几上的小酒坛:“姑娘,这酒是你酿的。”   林幼瑶道:“罗掌柜,这是用我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方子加工的。”   罗掌柜道:“原来是姑娘家传。”   “确实,这制酒之法正是我祖传秘方。”林幼瑶颔首,正色,我家祖传秘方,童叟无欺,包治百病。   罗掌柜沉吟了几息,道:“姑娘你这,这祖传秘方,怎么卖?”   林幼瑶摇摇头:“罗掌柜,这祖传秘方我不卖的?”   掌柜的神色一变:“不卖?姑娘是拿老夫开玩笑的吗?姑娘提着自酿的酒到这悦来酒楼,随后,又告诉老夫是姑娘祖传秘方,现在又说不卖,这是……”   林幼瑶咧开嘴,浅浅一笑:“罗掌柜,我提着自酿的酒而来,又告诉罗掌柜这制酒之法是祖传秘方,当然是来谈生意的。”   罗掌柜在林幼瑶脸上看了看,见林幼瑶脸色晦暗,只一双眼亮晶晶的透着别样的神采,   他沉吟了几息,接着道:“姑娘,你这生意怎么谈?”   林幼瑶道:“合作。”   罗掌柜花白的眉毛抬了一抬:“合作?”   林幼瑶道:“我出秘法,贵酒楼出财钱,咱们一起制酒,制出来的酒赚的钱,贵酒楼给我提两成就是。”   罗掌柜愣一下,“呵呵,”随即,他又笑又气的说道:“姑娘说笑了,姑娘只出个方子,就要利润的两成?我们悦来酒楼是这江宁城最大的酒楼,不差姑娘这一个秘方。姑娘若是想卖方子,咱们还能再谈谈价钱。若是说什么抽成抽利的……姑娘少不更事,老夫也不同你计较了。”   “呵呵,”林幼瑶也是呵呵一笑:“罗掌柜,您可先别急着拒绝啊。我这酒很好喝,掌柜的不妨喝上一口,买卖不成,仁义在。罗掌柜喝了之后,还是觉得合作提成绝无可能,我走就是了。”   罗掌柜思索了片刻,他想到了刚才闻到的那酒香。他做酒楼掌柜多年,什么酒没看过,没尝过,却从没有闻到过这么浓烈醇馥的酒香。哪怕是现在,在这小小的会客厅里,他还能闻到丝丝的幽郁酒香。   他也是好酒之人,这馋虫也被勾了起来,现在听这姑娘说的认真,心里就起了几分好奇,尝尝就尝尝吧。   “如此,老夫就尝尝。”罗掌柜道。   于是罗掌柜就喊了小二取了酒杯过来。   林幼瑶在小几上剩下的那坛酒解封打开,一手捏住坛口,一手握住坛底,把坛中的酒倒入酒杯中。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小厅充满了馥郁浓厚的酒香。又因为这小厅比酒楼大堂小上许多,酒香不易散开,这香气比刚才在大堂里更加浓郁几分。   罗掌柜脸色一变,看了剩满了酒的酒杯,又迟疑的看了一眼林幼瑶。   林幼瑶点点头,努努嘴,喝吧喝吧。   罗掌柜握起酒杯,小小啜了一口。   他脸色又是一变。   他已过半百的年纪,心里早已无波无惊,但此刻他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惊和喜悦。   这酒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尾尽余长。香气浓郁,风味协调,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啊。   罗掌柜也不看林幼瑶,就着那酒杯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林幼瑶眯着眼看罗掌柜把那杯酒喝完。   随后,罗掌柜把目光转向那坛已打开的酒坛。而林幼瑶将目光停在罗掌柜身上。   “罗掌柜,这酒甚烈不可多饮。”林幼瑶道。   罗掌柜回头转向林幼瑶,听出了林幼瑶的言下之意,这是不让他多喝了。   “罗掌柜,我刚才所说的合作……”林幼瑶道。   罗掌柜滞了一滞,垂眸不语。   许久,他终是道:“姑娘,这合作抽成的事,老夫也做不了住。过两日,酒楼的东家会过来。等东家到了,老夫自会请示东家。姑娘过三日再来,如何?”   林幼瑶臻首微侧,思索片刻:“掌柜的,那我过三日再来。至于这酒么……”   她眯起眼一笑:“就留在贵酒楼了。”   ~   跨出了门槛,步出了酒楼,林幼瑶举头看向冬日的暖阳,杏仁大眼在暖阳下华彩生辉。   林幼瑶走回家,沁儿就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她朝林幼瑶的手上看看,见林幼瑶两手空空,疑道:“幼瑶姐姐,你这酒卖出去了?”   林幼瑶道:“一坛砸了,一坛送人了。”   “啊?”沁儿讶异,“幼瑶姐姐,你可别难过啊,酒砸了没了没关系,回头再制就是了。过来先来吃饭吧。饭菜刚刚做好,都还热乎着呢!”   “好,吃饭。”林幼瑶道,说罢她回头夸了沁儿两句,“沁儿,你真能干。”   吃完午饭,沁儿留在宅子里收拾屋子,打扫院子,陪着草儿玩乐。   而林幼瑶又出了趟门。   她手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好在从真园逃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首饰。王府的首饰都很好,都是金和玉制成。   林幼瑶在街市上找到一家当铺,将两件款式普通无奇的首饰当了出去。   拿到银子,林幼瑶寻了一家书斋,采买了文房四宝。回来的路上,她又给草儿买了一个木人娃娃,给沁儿买了一支雕花的木簪子。   当天晚上,林幼瑶进了自己的屋子,在桌子上摆出文房四宝。研好墨,提起笔,林幼瑶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悦来酒楼的罗掌柜让她三日之后再去,在这三日之中,她也有事要做。   整整三日,林幼瑶都在写东西。她写的方案,关于蒸馏酒的方案。从制作到管理,从管理到营销,从营销到售后。   她前世好歹也读了许多年的书,工作之后虽然工作财务,但是对企业的整个运作也略有些了解。而她前世的世界资讯又那么发达,有那么多的案例可以参考……   林幼瑶仔仔细细的思考,反反复复的修改,仿佛回到了前世大学时复习应考的日子,或是工作后,向上级准备汇报工作的日子。   三天之后,她的蒸馏酒方案终于完成。她将写满字的宣纸放入怀中,出了门直奔“悦来酒楼。”   林幼瑶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悦来酒楼的门口,就听得有人喊自己。   “姑娘,你可来了。”   林幼瑶寻声看去,喊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接待她的那个精瘦小二。   “小二哥,”林幼瑶答应了一声,“上次我来的时候,罗掌柜让我等上三天,如今三天已过,所以我就来了。”   “是,是,是。”那店小二打着哈哈,陪着笑:“姑娘果然守时,今儿一大早掌柜的就让我在门口守着,让我一见到姑娘就把姑娘请过去。”   林幼瑶见这小二笑的十分殷勤,心里就有了数,自己酿的酒,应该已经引起了这里东家的注意,这生意八字已经有了一撇了。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东家好不好对付。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林幼啊甜甜一笑:“小二哥,那麻烦你带我去。”   那店小二把林幼瑶带到了酒店大堂的内侧,罗掌柜的屋子里头。   罗掌柜一见林幼瑶,立刻起身道:“是姑娘啊。”   “罗掌柜,咱们约好的三日,我自然要来。”林幼瑶道。   “姑娘说的对,姑娘说的对,姑娘,这边请,”罗掌柜边说边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林幼瑶带到上次接待她的小间中。   进了小厅,他转过头对刚才那店小二说道:“快,快上茶。”   “嗳,好咧。”那小二立马机灵的应道。   “姑娘请坐。”罗掌柜摊开手掌,指尖对着朝北的主宾座位。   “罗掌柜,您也坐。”林幼瑶道。   两人落了坐,小二也快送了两杯茶过来,搁在了小几上。   林幼瑶拿起茶杯,提起杯盖,闻了一下,茶是好茶,她朝罗掌柜看了一眼,人也比之前热情了许多。   “罗掌柜上次让我过三日再来,现在又让小二哥把我从门口领到这里,这酒的生意可有什么说法吗?”林幼瑶吹了以后茶沫,缓缓说道。   “林姑娘,我们东家想见见你,当面跟你说一说你这家的祖传秘方。”罗掌柜道。   林幼瑶在心里一笑,果然来了。   她道:“好呀。劳烦掌柜的引荐。”   “姑娘,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见东家那里看一看,”罗掌柜道,“姑娘先喝喝茶,这茶是南方山里的大红袍。”   林幼瑶道:“确实是好茶。”   罗掌柜颔首:“老夫少陪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林幼瑶点点头,罗掌柜便起身离开。   林幼瑶慢悠悠的品茗着这香浓的大红袍。   茶还只喝了半盏,罗掌柜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姑娘,我们东家现在想见见你,请姑娘随我来。”   “好。”林幼瑶合上茶杯的杯盖,把茶杯放回到了小几上。   “姑娘,请。”罗掌柜道。   罗掌柜把林幼瑶引到了悦来酒楼的三楼,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了脚步。   这间屋子并没有关严实,而是露出了一条小缝,林幼瑶从小缝之中望了过去,只见到里头几把椅子。   “东家。”罗掌柜在门口轻声唤了一声。   “进来。”是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   罗掌柜回头对林幼瑶小声说道:“姑娘跟我来。”   林幼瑶微微颔首。   罗掌柜推开了那虚掩的门,带着林幼瑶走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也是一间会客用的屋子,但是同楼下的小厅不同,这间屋子明显比楼下那件要豪华许多。   椅子都是楠木的太师椅,屋子的一角还放置了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摆了琉璃瓶,宝玉雕等摆件,屋子的另一脚还有一个花架,花架上放了一盆兰花。   大厅的主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林幼瑶抬眸与这主位上的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两人俱是一愣。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二、三岁。   他身穿一件月白锦袍,锦袍之外,套了一件天青色比甲,比甲的对襟领口嵌着狐毛。白色的狐毛均匀无暇,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星目朗眉。如墨的黑发高束,在头顶用玉冠紧箍。   淡雅如风,温文如玉。   是他!   林幼瑶见到这东家,心中一惊。原来这悦来酒楼的东家,她见过,不仅见过还曾经相谈甚欢,还曾经一起吃过饭。   这东家不是别人,正是京城怡香院和醉霄楼的东家,柳无宣!   ☆、【113】 有一点心动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江宁城中碰到熟人。   林幼瑶捏了捏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柳无宣在京城见过自己一面,但是他并不一定知道自己是端王府的逃奴。更何况,自己如今布衣荆钗,脸上又抹了一层灰,与那日,自己跟着穆景瑜去醉霄楼时,那光鲜娇媚的模样已是判若两人。说不定他根本就认不出自己来。   而柳无宣见到林幼瑶的瞬间,也是有些怔仲。他一见到林幼瑶就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把目光停留在林幼瑶的眼睛上。这双潋滟如秋水般的杏仁眼,他越看越熟悉。   渐渐地,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姑娘和记忆中那个另他印象深刻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是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无宣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了一圈林幼瑶。只见她穿着一身寻常百姓家的麻料布衣,不过也难掩她婷婷窈窕的身姿。五官精致而清秀,只是肤色灰蒙蒙的,晦暗无光。   柳无宣眸子底下闪过一丝儿兴趣。   他对罗掌柜说道:“罗三省,你先退下吧。”   “是,东家。”罗掌柜罢,退出了这间会客厅。   柳无宣转向林幼瑶:“林姑娘,别来无恙,”他温和有礼的笑了一笑笑,“坐吧。”   林幼瑶一滞,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心中的沮丧一晃而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柳公子,别来无恙。”   林幼瑶施施然走到柳无宣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柳公子的生意做的可真大,连江宁城里都有柳公子的产业。”   柳无宣朗然笑道:“我身无长物,也就是有些生意罢了。”   林幼瑶闻言差点笑场,这话说的,翻译过来就是,我柳无宣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钱多。   “这悦来酒楼是我多年前在江宁城置下的生意,”柳无宣语速不快也不慢,平静却不平淡,听着让人觉得非常舒适,“这江宁城刚刚经历了一场水患,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一般而言,这种时候是做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我就从京城过来看看。”   林幼瑶点点头表示明白,趁着江宁城灾后重建,他来看看有没有赚钱的机会。   “柳公子对商机嗅觉甚是敏锐。”林幼瑶道。   “嗅觉?呵呵,说的倒是形象,”柳无宣道,“林姑娘怎么也到了这江宁城,还是这样一副模样?”   林幼瑶故意忽略了他的问题,说道:“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改头换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柳公子理解。”   “这是自然。”柳无宣语气风轻云淡。   正当柳无宣接着要问,林幼瑶赶快扯开话题:“柳公子,我这酒你觉得怎么样?”   见林幼瑶迅速扯开话题,柳无宣清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儿明了:“这酒自然是很好。这就是林姑娘所制?”   “恩,是我家祖传秘方加工的。”林幼瑶正色道。   “祖传秘方?”柳无宣忽然想起来,这林姑娘当日在醉霄楼曾经说过,她的算学也是在家中所学。他嘴角一勾:“姑娘的家学不仅与众不同而且涉猎颇广。”   林幼瑶现在心里撇了个嘴,就是祖传秘方怎么地了?我家祖传秘方,童叟无欺,包治百病。她不动声色,认真又谦虚:“柳公子过奖了。”   “姑娘谦虚了。”柳无宣道,声音如朗月入怀。   柳无宣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听罗三省说,姑娘想跟柳某谈个生意?”   “正是,不知道罗掌柜有没有同柳公子详说?我想同悦来酒楼合作,一起制这酒。柳公子出银子,我出技术,咱们合作,开拓出一个双赢的局面。”林幼瑶道。   “林姑娘,你是想从利中抽成?”柳无宣道。   “恩,不过两成而已。”林幼瑶道。   “不过两成?所谓两成就是柳某每出售一两酒所赚银两就要给林姑娘两成?”柳无宣微微摇头,“我开酒楼方子收过不少,提出来要抽成的姑娘倒是第一个。”   林幼瑶道:“凡事有第一次嘛。”   柳无宣默了默,习惯性的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林幼瑶接着道:“这酒口感甚好,相信柳公子已经尝过了。不过在这江宁城还不能完全显现出这酒的妙用来。这酒那么烈,如果是北方,寒冷的地界儿,这酒将会极受欢迎。柳公子是京城人氏,京城现在应该已经很冷了吧?”   柳无宣目光一凝。   他经商多年,自然可以看出这酒的前景无限。在南方,因为口味醇正,这酒定会极受欢迎。在北方,因为酒劲浓烈,定会更受欢迎。他对这方子心动不已,所以才会让罗三省把人带过来跟她当面谈谈。   他原以为只是个落魄的制酒之家为生活所迫,迫不得已想卖了家传的秘方。他原以为凭他的手段,跟人谈判一番,定可以把这方子买到手。不曾想竟然遇到了林姑娘,而且这林姑娘似乎对这酒的前景已经十分清楚了。   他将目光重新定在林幼瑶的眸子,这眸子不仅波光潋滟,更是神采生辉。   他的心微微动了一动,颔首缓缓说道:“确实已经很冷了。”   “那柳公子……”林幼瑶道。   “林姑娘祖传秘方,如此珍贵,要两成的抽成也不是不行,”柳无宣道,“我不过我对姑娘也有要求。”   林幼瑶抬了眉:“柳公子请说。”   “这制酒不是一张方子就行的,希望姑娘除了提供方子以外,还能指导工匠。”柳无宣道。   林幼瑶眨眨眼,嫣然一笑:“好。”   “既然林姑娘那么干脆,柳某就也不含糊了。姑娘抽成两成,那就如此约定了。”柳无宣道。   “恩,”林幼瑶应了一声,这才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几张宣纸,“请柳公子过目。”   柳无宣狐疑的朝林幼瑶看了看,接过这几张宣纸,目光向上面的字扫了过去。   这字,写的不算好。不过比之前在醉霄楼塔楼中写的已经好很多了。   柳无宣看着看着,神情慢慢变得郑重起来。这是关于这酒的整个方案,不仅有技术上的,还有管理的法子,还有出售的点子。整个方案新颖大胆,有些甚至是前所未见。   柳无宣深谙经商之法,手下的产业无数,也正因为懂行,才越加明白这方案的珍贵之处,难得之处。   这方案,真是让人恨不能拍案叫绝。   柳无宣再次抬头时,看向林幼瑶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不可思议:“柳某正是庆幸,刚才应下姑娘的提议。”   言罢,他又低头,看了起来。   少时,他指着宣纸上的一处,问道:“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林幼瑶凑了过去,顺着柳无宣修长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柳无宣所指之处写着“饥饿营销”四个字。   林幼瑶眼睛一眨,解释了起来:“所谓饥饿营销就是限制这酒的供货量,造成供不应求的假象。先勾起客人们购买的**,然后让他们苦苦等待……我们就可以接机提高价格,赚得高昂的利润了。”   林幼瑶说的起劲,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离柳无宣凑的近了一些。   柳无宣心中正在赞叹这点子,忽然闻到一阵极淡的女儿幽香,似有似无,似远似近,他的心又微微动了动。   两人对制酒卖酒之事,谈了许久,定下初步的计划。   “林姑娘,你这酒叫什么名字?”柳无宣道。   林幼瑶摇摇头:“尚未起名。”   柳无宣笑道:“姑娘家的祖传秘方只传方子,不传名字吗?”   林幼瑶呵呵一声:“柳公子说的极是。”   柳无宣道:“姑娘不如现起一个吧?”   “恩,那好吧。”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叫什么酒好呢?   茅台五粮液,郎酒红花郎;剑南春,海之蓝,和酒大曲二锅头。最后,林幼瑶悠悠的说道:“就叫”庭湖春“吧。”   “庭湖春酒?”柳无宣抬眸,“好名字!”   时辰差不多了,林幼瑶便起身告辞,柳无宣正好也有事情要做,两人就道了别。   临走之前,柳无宣喊住了林幼瑶:“林姑娘。”   “恩?”林幼瑶止住了脚步,目录狐疑。   “林姑娘,柳某一介商人,对王侯府中是否有丫环走失,没有半点的关切。”柳无宣缓声说道,真诚的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一滞,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了。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柳无宣在京城怡香院中还收集各种消息,自己的姐姐还是他的手下之一,他自然是消息灵通。   她看着柳无宣善意诚诚的温和目光,想着柳无宣刚才说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柳无宣是想让告诉她,他会为她保密的,让她安心。   她接受这份善意。   于是林幼瑶嫣然一笑:“柳公子高义。”   柳无宣嘴角浅浅的笑意,越发柔和,像春天的清风。   ——   当晚,柳无宣就唤来了得力心腹,要来关于林幼瑶的信息。   他这次前来江宁是有生意要谈,前两日才到的江宁。   到江宁城的当日,他同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酒桌上,众人聊起来近日发生的趣事大事,有人就提起了刚刚离开江宁的端王世子殿下跑了个得宠的丫环,府衙正在满世界找。   当时柳无宣也就听了一耳朵。直到今天,他见林幼瑶这样一副打扮,又知道她是端王世子身边的人,一番联想,他才想到这林姑娘应该是端王世子跑了个那个丫环。   不过他知道的,也就这些。   到了晚上,他一时好奇,就叫人送来了所有关于这林姑娘的消息。   林姑娘,林幼瑶,端王世子身边极得宠的丫环,不过现在已经逃跑了。她的出身竟然也很高,是当年林相的三女儿。因为原太子一案,受到牵连,才进了端王府做了个丫环。   从前的林家三小姐,后来的王府得宠丫环,现在的逃奴。   柳无宣敲了敲桌子,呵,有意思。   会算学,还会制酒。她自称是都是家学。   林家书香门第,会有算学和制酒的秘法?不像。   她离开林家的时候,只有十岁。十岁就能学到家学?不合常理。   她还会那么高深的经商之道,也是林家家学吗?不可能。   柳无宣的手指又敲了敲桌角,谜一样的女子啊。   他脑中忽然划过她顾盼神飞的明眸,还有几乎闻不到的幽香。   心弦被拨了一下。   柳无宣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心性成熟,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对于自己的心态自然判断准确。   他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心动了啊。   ——   柳无宣行动十分迅速,制酒卖酒的计划很快开始实施。   柳无宣在城东盘下了一处院落,将它改造成了制酒坊。林幼瑶也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时常去酒坊指导蒸馏酒的制作,并且参与酒坊的管理。   这日清晨,林幼瑶洗漱完,在自己的脸上抹上一层灰尘,把白皙的肌肤全部盖住。   一切收拾妥当,林幼瑶出了房门。   天井中,草儿在玩耍,而沁儿正在认真的打扫地面。   看到这样的情景,林幼瑶心里生出一丝儿温馨的暖意来。   “我出门去了。沁儿,你也别太累了。草儿,好好在家玩啊。”林幼瑶道。   “幼瑶姐姐,你又要去那个酒坊了吗?”沁儿问道。   “恩,是啊。”林幼道答道。   “幼瑶姐姐和悦来酒楼一起制酒,真是太了不起了。”沁儿道,眼睛闪着光点,晶晶亮的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觉得这目光似乎带着崇拜的意味,她一不小心也成了偶像吗?   “沁儿,因为我有技术,技术就是银子。”林幼瑶道。   “沁儿不懂。”沁儿道。   “沁儿你可识字?”林幼瑶思索了片刻问道。   “不识字。我出生在农户,又是女儿家,只会干些家事农活。”沁儿道。   “这样啊,我晚上教你。”林幼瑶道。   “幼瑶姐姐,真的啊。”沁儿惊喜。   ——   林幼瑶出了院子去了城东的酒坊。   柳无宣已经到了酒坊,林幼瑶到了以后,两人就相携,去酒坊走了一圈。   柳无宣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外头是一件同色系的比甲,对襟领口上依旧是一圈白狐毛。白狐毛细腻无比,嵌在领口处恰到好处的显出柳无宣清雅出尘的气质。   走在他身边的是身穿布衣、满脸灰尘的林幼瑶。   一个是面如冠玉的公子,一个是灰头土脸的姑娘,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谈笑风声,说不出的诡异,又透着说不出的和谐。   “林姑娘,你这家传的制酒之法,原来是这样的。”柳无宣道。   “恩,怎么样?”林幼瑶抬眼。   “呵呵,”柳无宣和善笑笑,“本来我以为,这秘方是从粮食酿成酒的过程中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原来并非如此,你的秘方是酒酿好之后,再加一道工。”   林幼瑶眯眯眼笑:“我一直都说,这酒是用我家祖传秘方加工而成的,从来没有说过是用粮食酿制而成的。再说了,这最后一道工序么,才最重要。”   “林姑娘说的是,在林姑娘这最后一道工序之前,这酒只是平常的酒,经过姑娘的秘方一加工,便是琼浆玉液。”柳无宣接口道。   林幼瑶点点头:“所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柳无宣回头朝林幼瑶灰黑的脸上看了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林幼瑶笑眯眯。   柳无宣向前一指道:“前头,是工匠们休息的场所。恩,昨日我把江宁城的庞师傅聘了过来。庞师傅是这江宁城里最好的酿酒师傅,于酿酒一道堪称大师。我给他喝了你的庭湖春酒,他二话不说,就答应来这酒坊,唯一的要求就是见一见你。”   林幼瑶抬眸,疑惑道:“柳公子,我们这庭湖春酒是从已酿好的酒加工而成的,你聘个酿酒师傅来干嘛?”   柳无宣干咳一声:“从别处采买酿好的酒,再来加工,终不是长久之计。这采买来的酒,有时酿的好,有时酿的坏,有时买不到足够的酒来加工。所以我打算扩大酒坊,从酿酒开始,全部自己来做。”   林幼瑶思索片刻,这古代毕竟不是现代,有完善的供应链,原材料到处都能买到。   这古代的酒都是酒坊里酿的,别说每个酒坊里酿出来的酒不一样,就是同一个酒坊里酿出来的酒,质量也会参差不齐。既然要把这庭湖春酒做大做强,原料自然很重要,如果能自己酿酒再加工,对质量和数量的控制都有好处。   “恩,柳公子考虑的周全。”林幼瑶道。   “此事,回头再林姑娘详谈,那这庞师傅,姑娘是否可以见一见?”柳无宣道。   林幼瑶失笑道:“你都答应别人了,我还能不见吗?”   柳无宣道:“好,那咱们到回厅里,我叫人把庞师傅喊来。”   “好。”林幼瑶道。   ——   两人回了酒坊里的会客厅,庞师傅也很快被喊了过来。   庞师傅四十来岁,看着十分精壮,脸上难掩激动和兴奋。   “庞师傅,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柳无宣指了指林幼瑶说道。   ------题外话------   现在只是有一点心动。   ☆、【114】他动真情了(加更)   那庞师傅转向林幼瑶,也不寒暄,也不好问好,上来就问道:“姑娘,这酿酒的最后一道工序,我刚刚已经看到。劳请姑娘解惑,为什么这酒煮一煮,然后将烧出来的蒸汽收集起来,这酒就会变得那么醇厚浓烈?”   “庞师傅,是吧,是这样的。这叫蒸馏之法。酒经过这么一蒸馏,酒中杂质就会留在铜壶底,而酒中精华就会随着蒸汽一起上升。然后这酒中的精华会同酒气一起,凝固在铜盖的壁上,再汇聚到铜盖的槽中,这样酒的浓度和纯度都会大大增加。”林幼瑶道。   庞师傅垂首沉吟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朝闻道,夕死,足矣。”   片刻之后,庞师傅收了笑声,说道:“姑娘能想出如此妙法,制出这琼浆玉液,真乃神人也。”   林幼瑶饶是脸皮再后,被个酿酒大师,这么夸奖,心里也是老脸一红。她连忙摆摆手道:“庞师傅过奖,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是我的祖传秘方、祖传秘方啊。”   听到林幼瑶反复强调祖传秘方几个字,柳无宣将目光定在她的如水明眸,唇角弯了起来。   庞师傅离开会客厅之后,柳无宣对林幼瑶道:“庞师傅是酿酒大师,精通酿酒,性子随意了一点,林姑娘莫要怪罪。”   “哪里会怪罪?庞师傅是性情中人。”林幼瑶嫣然笑道。   “林姑娘,时辰不早了,这酒坊的事情也颇为顺利,你看,我们是否先离开这里?我的马车停在门口,我送姑娘一程。”柳无宣道。   林幼瑶也不客气,这里离她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很远,但是外面天气冷,有顺风车搭,何乐而不为?   “那就谢谢柳公子了。”林幼瑶道。   ––––   柳无宣和林幼瑶刚刚一起走出酒坊,天空中就飘起了雨。   雨点一滴滴从天空洒了下来。虽说雨点不大,滴在人脸上也是冰凉冰凉的。   柳无宣隔着衣服拉住林幼瑶的手臂,疾步向前走了几步,钻到了马车里。一进马车,他就很绅士的松开了手。   “还好有你马车送我回去,要不然我可就要变成落汤鸡了。”林幼瑶道。   “呵呵,”柳无宣眼角带上柔和的笑意,“冬雨一场,天就要越加冷了。”   “恩,是啊。不过呢,冷好,冷的话,庭湖春酒就能卖的好。嘿嘿。”   林幼瑶嘿嘿的贼笑忽然停了下来,她见柳无宣的目光定在自己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往脸上一摸,然后看了下手,手上是被雨水打湿了凝固在一起的灰尘,黑乎乎,脏兮兮。   “不像落汤鸡,倒是像是花猫了。”柳无宣柔声轻语,目光留在林幼瑶的脸上。   她的脸上本来均匀的抹了一层灰尘。现在,被雨水一淋,又被她自己一摸,脸上是黑一道,白一道,纵横交错。那黑色的暗哑无光,而那露出来的一道道白色却是如骨瓷一般洁白细腻,透着淡淡的光泽。   柳无宣忽然觉得有些手痒。他想伸手去帮她抹去脸上的灰尘,帮她把那娇艳的脸庞显露出来。   不过他自然不会那么做。   一直以来,他待人待物一向都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在生意场上是这样,对待女子也是这样。他是怡香院的东家,见过的美人儿无数。万花丛中过,他从来没沾过身,也从来没有上过心。对待女子,他一向都是温和有礼,谁又知道谦和绅士的背后,是他的心如止水。   然而现在,柳无宣突然觉得自己手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柳无宣忽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送她回家了:“林姑娘,刚才庞师傅求林姑娘解惑,现在柳某也想请林姑娘解惑。”   “恩?柳公子,不用客气,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林幼瑶说道。   “林姑娘可还记得当日在醉霄楼的时候,曾经闯过塔楼?”柳无宣道。   林幼瑶点点头:“当然记得。”   “林姑娘解题的答案,在柳某手中,但是柳某看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向林姑娘讨教讨教。”柳无宣道。   “没问题,柳公子,你什么时候方便?”林幼瑶道。   “呵呵,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柳某正好有空,不如请林姑娘道悦来酒楼一叙。”柳无宣道。   “好啊,左右我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就去你那悦来酒楼骚扰了。”林幼瑶应道。   马车调转方向,转向悦来酒楼。   柳无宣带着林幼瑶进了悦来酒楼,却是没有进酒楼的门面,而是从一条狭小的通道进了悦来酒楼后面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幢小楼,柳无宣把林幼瑶带到了这小楼的三楼。   “林姑娘,我从京城过来,暂时住在悦来酒楼里,”柳无宣道,“我在这三楼置了一个书房,用来处理生意上的事务。”   “恩。”林幼瑶点头应道。   “林姑娘,请进。”柳无宣道。   林幼瑶进了书房,余光扫了一下书房的布置。只见这书房中,摆了大约三、四排书架。所有的书架都插满了各种书籍。除了书架以外,还有一个极大的书案,书案上摆了许多账册和书本。书案的另一边还摆了两把圈椅。   柳无宣走到圈椅处,把圈椅提了起来,摆到了书案后,跟书案后本就安置了的太师椅并排放在一起。   “林姑娘,坐吧。”柳无宣指了指那刚刚摆好的圈椅道。   “恩。”   林幼瑶落了坐,柳无宣在她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接着柳无宣从一堆账册中,抽出了几张纸:“林姑娘,这几张就是林姑娘在醉霄楼塔楼里写下的答案。”他偏头,转向林幼瑶,目光柔和:“柳某对这几份答案实在好奇的紧,不知为何,就把他们夹在账册里一并带了过来。本来只是想着得空的时候,自己研究研究。不曾想,能有缘再见到林姑娘。”   林幼瑶朝那答题纸看看:“柳公子哪里不明白呀?”   柳无宣思索了片刻,勾唇一笑:“都不是很明白,若是姑娘有时间,不如一题一题同我解释一下。”   “恩,好,我有时间的。”   林幼瑶心道,这柳公子说的也着实客气,这塔楼的闯关题一共也就六道题,就算全部解释一遍,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好,林姑娘稍等,容柳某泡壶茶。”柳无宣道。   “柳公子客气了,不用的。”林幼瑶摆摆手,“不用麻烦。”   “林姑娘给柳某解惑,柳某哪能连茶都不泡上一壶。”柳无宣道。   说罢,他便起身出门,叫人送来了茶具、茶叶和热水来。柳无宣亲自泡了一壶茶。他将茶水倒入茶杯,再把两杯茶放到书案上,这才重新坐下。   “如此,林姑娘为柳某解释,也可以喝茶润口,柳某也不会太过意不去。”柳无宣道,他也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佳人答疑解惑。   林幼瑶本以为解释这几道题会很快,没想到柳无宣十分好学,求知欲又强,每每她回答了一个问题,他又会提出一个新的问题,有时候又会就一个问题和林幼瑶展开讨论。   林幼瑶发现柳无宣思维迅速,反应明捷,举一反三的能力极强。说到后来,她快觉得自己招架不住了。   整个过程中,林幼瑶还喝了不少水。她这会儿倒是庆幸,柳无宣给她泡了茶,要不然她可要说的口干舌燥了。   而柳无宣对这阿拉伯数字也是惊叹万分,计数计算竟然都如此简介,如此方便。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冬天天色暗的早,很快太阳就薄西山。   林幼瑶婉拒了柳无宣的留饭,正要告辞回家,却听柳无宣说道:“姑娘,今日为我解了诸多疑惑,柳某没有什么可以回报。我这书架上的书也不多,若是姑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看。”   林幼瑶抬眸朝那书架看了一眼,心道,这古代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什么电视,手机,pad之类的可以玩的,也只有看看书作为消遣放松了。她便点头应了下来:“那就谢谢柳公子了。”   柳无宣听林幼瑶应了下来,眼中露出几分喜意:“林姑娘去看看吧。”   “恩。”林幼瑶应了一声,走了那片书架处。   林幼瑶一排一排书架看了过来,偶尔抽一本书翻一翻。   这些书……。林幼瑶朝柳无宣看了一眼。   林幼瑶在穆景瑜的书房里当过差,端王府的藏书阁她也偷偷溜进去看去。里面书多是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再要不就是话本之类的。   但是柳无宣的书房里摆的书却是完全不同的。什么《考工记》、《齐民要数》、《营造法式》、《九章算术》。林幼瑶暗道,原来这林无宣是一个工科男啊。   “林姑娘选不出书来吗?”柳无宣问道。   “不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林幼瑶,“柳公子都喜欢看这些啊。”   “恩,比诗词歌赋有意思些。”柳无宣道。   林幼瑶咯咯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柳无宣闻言温和的眸子忽然闪了一瞬别样的光彩。林幼瑶笑声清脆甜美,听得柳无宣又心痒起来。   “那我取书了哦。”林幼瑶道。   “林姑娘有喜欢的拿去就是。”柳无宣道。   “书不借不能读。我只是借来看看,看好了再还给你。”林幼瑶道。   柳无宣本想说不用还,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好,姑娘把看过的还给柳某,然后,再换换别的看。柳某于算学上有什么不明白的,还能借机再问问姑娘。”   “恩。”   林幼瑶找了一圈,最后选了一本《齐民要数》,带了回去。   当天晚上,林幼瑶把沁儿叫到了自己房中,拿着文房四宝教沁儿识字。此事自是不提。   –––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一月已过,这个月里,林幼瑶隔日去一次城东的酒坊,除此以外,去柳无宣的书房里借了几回书,一来二回的,跟柳无宣倒也熟悉起来。   这日,柳无宣派了马车到林幼瑶的住处把她接到了悦来酒楼。   “柳公子,来接我的人说你今天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啊?”林幼瑶道。   “走,咱们去书房说话。”柳无宣道。   柳无宣同林幼瑶一起进了悦来酒楼院中小楼的三楼中。   “林姑娘,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柳无宣道。   “今天?”林幼瑶疑道:“不年不节的。”   柳无宣笑道:“今天是初一。”   林幼瑶不明所以的抬了眸,初一怎么了?   “我们之前谈好的,这出售庭湖春酒所得的利润,由姑娘抽两成,每月一结。今日是初一,喊姑娘来是来结上个月帐的。”柳无宣道。   “那么快啊?”林幼瑶心道,她自然是知道之前跟柳无宣约好每个月结一次帐,想着总该是过完一个月总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帐,没想到这么快,初一就跟她结账。“嫌结账结的快了?”柳无宣笑了一笑,目光中闪动着柔和的光点。   林幼瑶嘿嘿一笑:“哪有人嫌钱拿的早,来,柳公子,把银子给本姑娘吧。”   “账册在此,请姑娘过目。”柳无宣修长白皙的手指从书案上拿起一本账册,递给了林幼瑶。   林幼瑶接过账册,翻了起来。这账册做的条目清晰,内容详尽。   柳无宣不知林幼瑶是看账查账的一把好手,便道:“林姑娘,这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完的,姑娘拿回去慢慢看就是了,我们先把银子结了。若是账目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跟姑娘补算。”   林幼瑶想了想,自己这几日跟柳无宣相处的已经如同朋友一般,但是再商言商,于是林幼瑶便道:“那好,咱们先结银子,至于这账册么,我拿回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差错,咱们多退少补就是了。”   “好。”柳无宣道,“林姑娘,这庭湖春酒第一月的营收是一千一百两,各项成本一共是六百多两银子,利润是五百两,林姑娘提成两成正好是一百两整。林姑娘是想要银子,还是钱庄的兑票?”   林幼瑶笑眯眯的道:“要银子,不要兑票。”   庭湖春酒刚刚上市一个月,定价很贵,又只在月楼酒楼销售,所以第一个月的营收并不是很高。当然相对于其他的酒类食品而言,还是不是很多。但是林幼瑶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的扩大,这庭湖春酒一定会大卖。   至于这一百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是不多,若是要了钱庄的兑票,她少不得还要跑一次钱庄承兑,还不如直接拿银两比较方便。   “还要麻烦柳公子兑成二两一个的银子给我。”林幼瑶道。   “这个容易,”柳无宣道,“我这就叫人取来。”   很快,在林幼瑶面前摆了一大盘子。每个银元宝二两,一共五十个。横五纵十的,整整齐齐的排在盘子上,闪闪发光。   闪闪惹人爱。   林幼瑶眯起了眼。   柳无宣在一边用余光扫着林幼瑶,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林幼瑶。见她眼角眉梢间俱是笑意,红润饱满的唇弯弯的翘了起来,那份高兴和喜悦,溢于言表。   “林姑娘,看着兴致挺高?”柳无宣弯了弯唇。   “看到那么多银子,心情当然好啦。”林幼瑶朝柳无宣嫣然一笑,又转头继续去观察那些银两。她拿起一个银两摸了摸,拿起另一个再摸了摸,笑眯眯。   那么多银子?   柳无宣看着桌上的那一百两银子,在心中直摇头。这些银子还不够他请客吃顿饭的。他这么个大财主,站在她身边,也没有见她多看一眼。   哦,也不是,她看倒是也看到,但是看他的眼神,绝对没有看银子的眼神那么欢喜,那么热情。他每日在生意场上行走,遇见的女子不少,其中不乏对他起了心思了。他一概谦恭客气,又保持距离。但这并不表示,他看不懂她们的眼神,那种含情脉脉的带了春水的眼神。   但是林幼瑶看他的眼神从来不是这样的,只有澄澈而清明。   “姑娘喜欢银子?”柳无宣问道。   “恩,喜欢。”林幼瑶终于舍得把目光放在柳无宣身上:“银子这种东西,谁不喜欢?”   “恩,说的也是。”柳无宣心里腹诽,我有的是银子。   林幼瑶双手各握着一个银元宝:“一个人有了经济来源,才能独立,才完整,才能生存下去,才能立足于世。”   她眨了下,放缓放轻了声音:“尤其对女子而言。”   柳无宣滞了一滞,定定看了林幼瑶几息,见她灰黑的脸上,只一双灵动的眼睛刹那芳华,光彩夺目。小小的女子立在那里,衣着朴实无比,却是贵气逼人。   这种高贵不是华服映照出来的,而是由灵魂勾勒。   柳无宣的心忽然被撞了一下。   不同于之前的心动,也不同于后来的心痒。   他的心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想稳住自己的心神,然而看着面前的林幼瑶,身着布艺,却风华无双。他却突然想上前索取一个拥抱,或者去偷一个香吻。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抚慰他现在迅速跳动的心。   ------题外话------   菠萝饭手速渣渣,今天周末,码了一天的字,终于也可以来个万更了。   明天的一章叫<不一样的土豪,不一样的撩妹>,看看咱们第一土豪,是怎么撩妹的?无宣哥,干巴爹!(下午5点更新)至于殿下什么时候放出来……男配已经来了,重逢还会远吗?   ☆、【115】不一样的土豪,不一样的撩妹   还不是时候,不能唐突了佳人。   柳无宣浅浅笑了笑,这笑容不同于以往的谦恭有礼,而是带了克制的温柔。   看来,他这趟江宁之行,是不会那么快结束了。既然她已经离开端王府,到了他身边,那他就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他要她和他有想同的心思。   他略略沉思了一下:“林姑娘,现在也差不多是吃饭的时候,今日是否可以让柳某做个东,请姑娘吃顿饭?也好庆祝一下这庭湖春酒出售满一个月,我们首月合作成功。”   林幼瑶刚收了银子,心情正好。她见柳无宣说的真诚,只当是生意伙伴请客吃饭,或者是朋友间的人情往来罢了,就不再推却,应了下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林幼瑶说道。   “好,”柳无宣见林幼瑶答应,心中一喜,“走,我们去前头酒楼门面。”   柳无宣同林幼瑶并肩而行,从小楼下来,穿过悦来酒楼的园子,一直到酒楼的门面。随后,柳无宣把林幼瑶带到了酒楼门面的三楼一间雅间之中。   这是一间独立的雅间,里头的摆设淡雅奢华。   进门处就是挂了水晶制的帘子。   柳无宣向前迈了一步,替林幼瑶打起了帘子:“林姑娘里面坐。”   林幼瑶莞尔一笑,跨进了雅间:“柳公子客气。”   这雅间不大,一张八仙桌配了四把椅子,一套桌椅均是金丝楠木而制。   墙上挂了裱好的字画,这字画均是落了款盖了印章的。林幼瑶虽然对字画并不是非常精通,但是这字气势非凡,这画用笔细腻,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应该都是名家之作。   屋子里没有别的摆设,只有一个小架子,架子只有半尺见方,上头却摆了一个由整块通体纯净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的一捧莲花。   好一个低调奢华的雅间,林幼瑶心中赞叹。   柳无宣和林幼瑶一进这雅间,就有伺候的小二跟了进来。   “林姑娘喜欢吃什么菜?有什么忌口的?”柳无宣温和问道。“我没有是什么忌口,至于喜欢吃什么菜吗?我喜欢吃好吃的,”林幼瑶道,“柳公子,你是这里的东家,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你最清楚不过了。客随主便,我相信柳公子的眼光。”   柳无宣呵呵一笑:“既然这样,那就我来点吧。要是点的不合姑娘的心意,你不要怪罪我就是了。”   林幼瑶摆摆手:“柳公子要是点的不好,这世上就没有能点的好的了。”   柳无宣跟那点小二报了一串菜名,那小二就退了下去。   很快菜就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   林幼瑶和柳无宣对面而坐,吃吃饭,间或说两句话。   少时,林幼瑶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柳无宣见状,不禁开口问道:“林姑娘吃的不多,菜可是不合胃口?记得姑娘是京城人氏,是不是吃不惯这江宁的饭菜?”   林幼瑶急忙连连摇头:“哪里哪里?不是的哦,这菜很好吃啊,没有不合胃口,江宁菜咸甜鲜口,我也是很喜欢的,完全没有不适应。”   “那林姑娘多吃一点,这庭湖醋鱼,是用庭湖中生长的青鱼制成。这水晶淆肉,是将猪肉用特殊的手段加工而成,都是这江宁府的特有的食品,其他的地方都是吃不到的。”柳无宣道。   林幼瑶道:“我尝过了,都很好吃的。”   柳无宣朝林幼瑶的碗里看了过去,她的碗里还有大半碗饭,菜也没有夹几筷子。   他沉默了几息,最后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了起来:“姑娘,可是胃口不好?”   林幼瑶抬眸,见柳无宣眼神关切,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道:“柳公子,菜都很好吃,这不是才菜式的问题。”   “哦?”柳无宣见林幼瑶并没有敷衍他,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丝儿喜悦,“不知姑娘因为什么胃口不好?”   林幼瑶哀叹了一声:“也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有吃到好吃的新鲜蔬菜了。”   柳无宣一愣:“没有好吃的新鲜蔬菜?”   林幼瑶点点头:“是啊。”   林幼瑶是快开春的时候,才穿越到这楚国来的。说起来,这还是她到这个世界以后过得第一个冬天。前世的时候,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吃,冬天不仅有新鲜蔬菜,连新鲜水果也是有的。没有想到,这大楚朝,冬天,除了极个别冬令蔬菜以外,是没有新鲜蔬菜吃的,所吃的蔬菜大部分都是窖藏的秋收菜。这还亏得江宁位处江南,冬天也不是极寒,地窖里的蔬菜还不至于都被冻烂,可是秋天的蔬菜在地窖里藏到现在,这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柳无宣闻言嘴角一翘,呵呵乐了:“如今已是三九的时节,农作物大多种不出来的。”   “唉!”林幼瑶挠了挠双丫髻,哀叹啊。   柳无宣见林幼瑶收了刚才的光芒,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忍不住道:“夏雷冬雪,春花秋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夏雷冬雪?亘古不变?”林幼瑶如今和柳无宣已是相熟,说话也随便了很多:“我就知道一种法子,可以让各种各样蔬菜都在冬天里长出来。”   “哦,是吗?”柳无宣道。   “是的,是……。”   林幼瑶话没有说完,就听柳无宣接口道:“是你家祖闯秘方?”   林幼瑶讪讪一笑,这柳无宣也真是的,人艰不拆,至于要什么都说出来嘛?   柳无宣见林幼瑶面露尴尬,连忙扯开话题道:“林姑娘的……恩……的法子是怎么样的?”   “要有暖房,”林幼瑶道,“要有……”   林幼瑶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   暖房要有透明的东西。这年头没有塑料薄膜,也没玻璃。根本没有透明的东西,怎么可能做出暖房来?   柳无宣见林幼瑶顿住不说话,便道:“林姑娘这祖传秘方,不方便说吗?”   林幼瑶摆摆手说:“不是不方便说,是说了也没有用。”   柳无宣搁下筷子,绕有兴趣的说道:“姑娘说来听听?”   林幼瑶抬眸,见柳无宣的清润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点,心知这个工科男对冬天种蔬菜的法子起了兴致。反正也是做不出来的,林幼瑶便也不隐瞒,认认真真的给柳无宣做起了科普。   “冬天种蔬菜的法子是这样的。冬天的蔬菜要种在屋子里或者棚子里。但是这屋子棚子跟一般的屋子棚子不一样,需要用透明的材料搭建而成。”   “透明的材料?”柳无宣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对。”林幼瑶点点头,“就是透明的材质。”   柳无宣思索片刻,随后道:“何谓透明的材质?”   林幼瑶一滞,呃,这个时代还没有透明这个词吗?她想了想接着道:“就是完全透光的材质。能做隔断,但是光却可以透进来。恩,琉璃,你知道的吧,琉璃就是透光的,但是透的还不够,要再透一点,透要到完全纯净,没有杂质。这样阳光可以进入屋子棚子,将棚子屋子照暖,而暖气又四散不开,棚子屋子就热起来,就可以种蔬菜了。”   柳无宣静默,他手点着桌角,思索了片刻。   随后他悠悠的说道:“原来如此。”   “恩。”林幼瑶点点头。   因为柳无宣正低着头,林幼瑶错过了他眼眸中一晃而过的星点。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过了半月有余,柳无宣又派了马车来接林幼瑶。   到了悦来酒楼时,柳无宣已经在悦来酒楼门口等着了。   “林姑娘,你来了。”柳无宣见到林幼瑶从马车上下来,疾步迎了过来。   林幼瑶一笑,道:“柳公子派了马车来接我,我自然要来的。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柳无宣今天特地派马车到她住的地方来接她,林幼瑶心里好奇,这又没有到结账的日子,柳无宣把她找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林姑娘,容柳某卖个关子。林姑娘进来一看就知道了。”   林幼瑶抬眸,笑了笑:“好啊,柳公子带路。”   柳无宣道:“随我来。”   两人并肩走进了悦来酒楼,穿过一条过道,来到酒楼后的院子中。   今天天气颇为晴朗,天空是纯净的浅蓝色,一轮暖阳当空而挂,在冬日里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阳光。   柳无宣今日身着月白的锦袍。许是因为今日暖和,他没有穿裘皮对襟的领子,只在腰间束了一条纯白色的窄腰带,将人衬得颀长如修竹一般。柔和的暖阳照拂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也散发着柔柔的光晕。   林幼瑶走在他身侧,眼角的余光自然可以看到柳无宣,看到这样的柳无宣她心中也是赞叹,小说里说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不外如是了吧。   “林姑娘,这里走。”柳无宣伸手向前虚指了一下。   “哦。好的。”林幼瑶向柳无宣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看,心中疑惑更甚。这个方向,并不是去柳无宣书房的方向,反而是反道而行,“柳公子,今日不去书房了?”   “不去书房,”柳无宣转头,朝林幼瑶柔声道。   悦来酒楼的园子也有江宁城园林的特点,园子虽然不大,但是一步一景,曲径幽深。林幼瑶跟着柳无宣从石径小道穿过了一小片竹林,又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个略微开阔的场地。   豁然开朗之后,林幼瑶怔住了,眼前的景象……这是……这小花院中原本应该是置了几个花圃的,而如今这几个花圃已经被铲平。可能因为还不及平整地面,原来花圃的位置,还能看到一些石料和泥土残留下来的印子。   在这几个花圃的位置上盖了一幢小屋,小屋的四周是原来花圃残留下的印子,而在小屋的门前铺了一条鹅卵石的小路。   可是,这屋子却与寻常的屋子不同。   这屋子不是木制的,不是砖瓦的,也不是石头的,而是透明的。   从屋子外面就可以看到里头的绿色植物。   透明的?林幼瑶心中一惊。   这个时代竟然有透明的东西?她定定站在哪里,仔细的观察起来那透明的屋子。   这透明的材质竟然是水晶!   天然白水晶。   一块又一块的白水晶镶嵌在铜制的边框中。每一块白水晶都有两三尺见方那么大,每一块白水晶都被打磨的平整而光滑。   这些白水晶被铜框固定住,一块块接起来,最终拼接成一个小屋子。   白水晶因为被打磨的十分光滑,透光性极好,冬日淡淡的阳光透过水晶照到屋子里。而白水晶又不同于玻璃,在阳光之下,透明之中又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前一阵,林姑娘为柳某解惑。给我讲解了姑娘是如何解了醉霄楼塔楼里的六道道,又将那符号一般的数字告诉我。后来,也经常为柳某答疑解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馈赠答谢的。只是前几日,听林姑娘说想吃新鲜的蔬菜,又告诉柳某有这样一种法子可以在冬日里种得蔬菜。柳某就把这暖房弄了出来,也好让姑娘在冬日里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聊表我的谢意。”   耳边传来柳无宣的话语,林幼瑶朝着这水晶屋子,眨眨眼。   暖阳下的水晶屋璀璨生辉,仿佛童话故事一样,如梦如幻。   可是……   童话里的水晶屋……   大棚?暖房?   种蔬菜!   懵逼一脸。   柳无宣站在林幼瑶的身侧。从转到这片花圃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林幼瑶的表情。   他见林幼瑶脸上是掩不住的意外、震惊,心里生出几分满足了。自己一番心思,也算能震撼到她了,也不知道能拨动她几根心弦?   太震惊了有木有?林幼瑶心中震撼,她之前只想着这个时代,玻璃和塑料都没有发明出来,所以无法把暖棚做出来。却没有想到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人工材料,但是却有天然的。   只是这么多水晶,而且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巨大水晶,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况且,她跟柳无宣提起这个用暖棚种蔬菜的法子好像才不到一个月吧,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啊。这究竟得花多少银子啊啊啊啊!   林幼瑶猛然转向柳无宣,愣愣的看着他。   这才是土豪,壕气冲天。   “林姑娘,何不进去看看?”柳无宣嘴角扬了扬,温和的笑意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没有锋芒,也不强烈,却给人最舒适的感觉。   “恩。”林幼瑶咽了一口唾沫,走到那条鹅卵石小路上,踩着鹅卵石,慢慢走向那间童话里的水晶屋。   她走到水晶屋门口,回头朝柳无宣看了一眼,见柳无宣清润的眼里噙着暖融的笑意,朝她鼓励的点了点头。   林幼瑶回头转向水晶屋,水晶屋闪着璀璨的光点,在近处看,更显得如梦幻一般。   她伸出双手推开了门,跨过鹅卵石堆成的门槛,走了进去。   林幼瑶抬头而望,整个屋顶全是水晶,透明的带着天然水晶特有的光泽。人的目光能穿透水晶,直接看到湛蓝的天空。   林幼瑶低头而望,地面上是一块一块的田地,每一块土地里种着一种蔬菜。大约因为刚刚种下,这些蔬菜只露了极小的芽叶而已。在水晶屋的四周,木制的架子围了一圈,架子上攀着一些绿色的植物,也因为刚种下,这些滕蔓还很稀疏,爬的也不高,堪堪只到人的膝盖。   林幼瑶向两侧望去,透过水晶墙,院子的景致清晰可见。   阳光将整个水晶屋装满,使这水晶屋跟屋外的冬日就像两个世界一样,温暖如春。   “喜欢吗?”柳无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恩?”林幼瑶抬眸。   “呵,”柳无宣轻笑了一声,转到林幼瑶的身前,低下头,眼神柔了柔:“不知是不是合姑娘的心意?”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这……她只是随口一说,再说她前世的那些暖棚是用玻璃和塑料膜做的,玻璃和塑料膜都是廉价之物,用来种蔬菜,也不会亏的。   可是用这么多上好的水晶,只为了吃上几颗菜……   实在是太奢华了。   她对上柳无宣真诚的眸子,攥了攥手心:“柳公子,这太贵重,我只是解释了几句解题的法子而已,怎么当得这么贵重的回礼?”   “自然是当得的,林姑娘那些解题之道,那符号数字,如此精妙绝伦,怎么会当不得这区区一间暖屋呢?”   柳无宣再一次低下头,离林幼瑶更近了一些,这个距离,他似乎又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幽幽的香气了。这么近,他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抱到她,一俯首就可以亲到她的发丝了。   ------题外话------   小伙伴们思念的殿下,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放出来了;当然,如果小伙伴们不思念他的话……那个,他也会被放出来哒。   ☆、【116】取道京城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柳公子,实在太客气,这可当不得……”   “莫要再客气了,”柳无宣压低了声音,“暖房已经制好,左右不过是几颗菜罢了。能让姑娘吃到新鲜的蔬菜,能博姑娘一笑,柳某也算尽了心意。”   林幼瑶抽了抽嘴:“那、那谢谢柳公字了。”她抬眸,谢意真诚无比。   看到林幼瑶的目光,柳无宣却是有些失望,这眸子里……这眸子里没有分毫他想要的东西。没有春意,没有情动,没有其他女子看他时,那种眉目含春,含情脉脉。   那眼眸里写着两句话:   一句是:“你很有钱。”   另一句是:“你太客气了。”   柳无宣的唇角勾了勾,已然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又实在有些不甘心,想了想,又道:“林姑娘,既然如此,姑娘不必那么客套,总是柳公子长柳公子短的了,叫我无宣就是了。”   说完,他默默的看着林幼瑶。   林幼瑶对这公子姑娘的称呼也有些烦,就落落大方的应道:“好呀,公子姑娘的这么叫着,也确实麻烦的很。以后我就叫你无宣。你也不要老是姑娘长姑娘短,叫我幼瑶就是了。”   柳无宣一颗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眼角带着柔意,轻轻叫了一声:“幼瑶。”   “呵呵,”林幼瑶道,“无宣。”   “幼瑶,”柳无宣喊了一声。   “恩,无宣?”林幼瑶道。   “好名字。”   柳无宣点点头,终于也算有点收获,同她亲近了一点。   “这里的蔬菜刚刚种下没有几天,还需要半月左右才能有所收获。这段日子我会命人每日施肥浇水,等这些菜熟了,再叫幼瑶来尝尝。”柳无宣清润的嗓音如春风一般轻轻拂来。   “恩,还是你想的周到。”   –––––   又过了几日,江宁城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林幼瑶早上起身,出了房门,就看见天井里,到处都积了皑皑的白雪。六角井的井口上,地面上,墙角处,都积起了一堆堆的白雪。江宁城位处南方,冬天也很少下雪,下了雪也很难积起来,积起来也很难积的很厚。现在正是清晨,太阳还斜在最东边,气温还很低,所以昨天夜里下的雪,还没有化掉。这样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积着,对江宁而言,已是难得的景致。   雪还没有停,却已经比夜里的雪小了很多。   林幼瑶嘱咐沁儿,小心使用炭盆。自己回房间取了一把油纸伞。   她打着油纸伞,出了门,一路欣赏江宁城的雪景,慢悠悠的去了城东的酒坊。   现在城东的酒坊规模已经是当初的三倍有余,不仅可以蒸馏酒,也可以酿制酒。从粮食开始,一直到蒸馏酒庭湖春,整个过程,都由酒坊独立完成。林幼瑶走到酒坊,收了伞,走了进去。   “幼瑶,你来了啊。”柳无宣瞥到林幼瑶迎了上去,“下了雪还过来,快进屋子,里头的炭盆已经燃了一会儿。”   “雪不大,撑着伞也就过来了。”林幼瑶道,“再说了,这雪景这么好,一路上走过来,正好可以欣赏欣赏雪景。”   柳无宣接过林幼瑶的伞,搁到墙角处。一回头,看到林幼瑶的肩膀上落了一团雪。他走过去,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把这雪拂到了地上。   林幼瑶见柳无宣的动作,心里微微有些讶异。柳无宣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笑起来,说话起来,总给人如沐春风一般,但是他从来不会跟人有过多的亲密的举止,对她也是一样。   什么时候他会这样熟稔的给她拍雪了?   柳无宣看到林幼瑶正惊讶的看着自己,别看眼,解释道:“屋子里暖和,身上的雪一会儿就会化了,化了之后,湿了衣衫,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多谢。”林幼瑶抿了下嘴。   “同我还那么客气。”柳无宣道。   林幼瑶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别处。   “刚刚听幼瑶说,一路上走过来在欣赏雪景?”柳无宣问道。   “恩,雪中的街景很别致。”林幼瑶道。   “说起来,这江宁倒是有一处地方,是看雪景的好地方。”柳无宣道。   “是吗?是什么好地方啊?”林幼瑶眨眨眼,来了兴致。   “红林山,”柳无宣道,“红林山雪景是江宁府里最出名的景色之一。可惜江宁这里,很少下雪,一年也就一两次雪。”   “红林山,这个名字倒是很好听。”林幼瑶道,雪中山林的景色,听着就觉得很诱人啊。   “幼瑶,你想去?”柳无宣问道。   “恩,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去了。”林幼瑶臻首微侧,“无宣,山林雪景啊,一边爬山,一边看雪景啊。那个叫银装素裹,粉妆玉砌啊”   “好,那就去看看。”柳无宣点点头。“什么?”林幼瑶道。   “那就去看看,”柳无宣重复道,他的目光柔了一柔,“我叫人备马车。”   “现在?”林幼瑶惊道。“对,现在。”柳无宣神色认真,目光专注。   他慢慢解释起来:“红林山的雪景难得一见,江宁又难得下一场雪。下一次些雪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趁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积雪还没有化,我们赶紧去看看。”   “真的去?”林幼瑶朝柳无宣看了看,抿了下嘴。柳无宣转到林幼瑶的身前,低下头:“同我一起去红林山看雪景。”   林幼瑶滞了一滞,很快,她嫣然一笑道:“好,现在就去。”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林幼瑶同柳无宣一起去了红林山。   马车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左右,到了红林山脚下。   雪已经停了。   柳无宣就同林幼瑶一起,沿着一条石径小道蜿蜒而上。   两人并肩而行。   “哇哇,这山上的雪景真是好看,比街上的景色还好看。”林幼瑶张开双臂,呼出一口热气,开心的哇哇直叫。   “银装素裹,不愧为江宁府闻名天下的景色,甚美”   “恩,美,美。”林幼瑶点点头,果然很美。   远处的乔木,遒劲的树枝上是一小团一小团的积雪。近处的矮松上铺了一层皑皑的白雪,在雪的间隙中几丛针叶露出点点的绿色,仿佛琼枝玉叶一般。好一个粉雕玉彻的世界。   林幼瑶跳跃着往前走了两步。   一颗美人松上挂着晶莹雪花,因为震动,扑朔朔的纷飞而下。   粉状的白雪落下正好都哗啦啦的落在林幼瑶的头顶。   林幼瑶呆了呆。   “呵呵,”柳无宣轻笑一声,走到林幼瑶的跟前,凑近了,伸手帮她拍落头顶上的雪花,“这雪落到头上,很快就化了,若是在头顶上,化成了水,可得着凉。趁着雪还没有化,赶紧拍落了。”   “嘿嘿,我倒成了雪人了。”林幼瑶弯下腰,低下头,把双丫髻上的雪花,拍落下来。   柳无宣忽然一滞。   林幼瑶今天穿了一件斜襟的袄子,冬日的袄子本来领口的是极高的,只是林幼瑶这么一弯腰低头,却是露出了脖颈处一小截肌肤。   这截肌肤和脸上抹了黑灰的样子截然不同,细腻雪白而光洁,最细腻的白瓷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心一跳,清润的眼神变的深邃起来。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别开眼,装做随意的轻声说道:“哪有这么好看的雪人?”   林幼瑶闻言愣了愣,什么时候这谦谦公子,会说这样的话了?   林幼瑶怔仲间,柳无宣复又转了过来,在她的头顶上用力拍了两下。   “干净了,”柳无宣道,“接着走吧。”   “嗳,好的。”   林幼瑶直起身子,抬起头,看到面对着她,背风而立的柳无宣。柳无宣喜欢穿浅色的衣服,不是天青色,就是月白色,再来就是浅湖蓝。   不过今日,可巧了,他穿了一身纯白的锦袍,衣领上也没有平日常穿的裘毛。一身的素净,只有一条腰带腰带系在腰间,将人衬的如临风的玉树。   林幼瑶看了两眼,心中忽然想到一个词,白衣胜雪。   白衣胜雪也莫过如此……   “幼瑶,离山顶还有些距离。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柳无宣道。   林幼瑶摇摇头:“不用休息,走,走,接着往上走。”   说罢,林幼瑶错身借过柳无宣,继续沿着那蜿蜒的石径小路向上而行。   “好。”柳无宣颔首。提步走到林幼瑶的身边。   刚才林幼瑶看他的眼神,他是看到了。里头有欣赏和赞叹,可惜还是没有他想要的情意。   他想要的还是没有,他该怎么办?   “幼瑶?”柳无宣道。   “恩。”林幼瑶应道。   “幼瑶,看你现在似乎开心,你很喜欢游山吗?”柳无宣道。   “是啊,喜欢游山啊,也喜欢游水,”林幼瑶道,“我喜欢到处走走看看的。”   “是吗?倒是难得有女子喜欢游山玩水的。”柳无宣道。   “我挺喜欢,这叫乐在山水之中。”林幼瑶道。   这时,柳无宣心中忽然一动,说道:“现在已近立春,没过多久,就是春天了。春天,正好是出游的时节。幼瑶,既然喜欢出游,何不等开春之后,去江宁府之外的地方走走?”   林幼瑶有些心动,随后又有些沮丧:“无宣,我的身份,你知道。这江宁府因为水患的缘故,我在此地蒙混过关还可以。如果要到别的地方出游……我没有户籍文书,哪里能到处走动?”   柳无宣顿了一顿,这点他倒是忘了,林幼瑶是从端王府逃出来了,论身份其实就是逃奴,没有户籍文书,到处行走十分不便,还很有可能被捉住。   “幼瑶,文书一事,说来也并不难办,”柳无宣略一思索说道,“我在公门中,也认识一些朋友,帮你弄到一张户籍文书,也不是不行。”   “当真?”林幼瑶现在的身份实在尴尬。   “当真。”柳无宣应道。   “无宣,真是太好了,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林幼瑶欢呼一声,“谢谢你,无宣。”   “幼瑶,同我不用那么客气。”柳无宣心里无奈,他在她心里大概成了大好人了。   柳无宣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反转过身,站到了林幼瑶的跟前。   “幼瑶,等到了春天,我就要去北方齐楚边境之地。春日,草长莺飞。齐楚边境的草原风光,同这江南的景致大不相同,却也别有风味。柳某想邀请幼瑶,同去北国,去看一看这草原风光。”   “无宣。”林幼瑶抬眸。   眼前的男人一身白衣,立于一片白雪皑皑之中,淡雅如莲,气质高贵,只一双清润的星眸眸光闪动,真诚而温柔,像春天微微拂过的暖风,想吹皱一池春水。   这个瞬间,林幼瑶的心门微微松了一松。   “草原风光啊。”林幼瑶道,“听着好诱人啊。”   “何如?”柳无宣勾了唇。   “好。”   –––   “幼瑶,快登顶了。”柳无宣道。   “恩,走,走,赶快走。”林幼瑶朝前指了指,“前进吧。”   林幼瑶雀跃的走在柳无宣的旁边。柳无宣失笑,她这幅模样跟她第一次到悦来酒楼找他谈生意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两人走的速度快,很快就到了红林山的山顶。   林幼瑶几乎是小跑着登到山顶,走到山顶,向山下眺望。   她突然愣住了。   山下是一片广袤无边的湖面,安静的镶嵌在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平静的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一般,将连片的山峰倒映期。   这片湖光山色如此熟悉。   “无宣,这是什么湖?”林幼瑶开口问向身后的柳无宣。   “什么湖?你的酒叫庭湖春酒,你不知道这庭湖吗?我们登的山就是这庭湖湖畔的红林山。”柳无宣道。   庭湖……   林幼瑶脑中刹那间响起了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浑厚的能震到她的心里:   “秋水连天,秋山连绵,秋风轻拂,都不及你。”   “风雨如晖,与卿相伴,云胡不喜?”   “我心悦你。”   ……   还有,结实滚烫的胸膛,温柔缠绵的拥吻……   ……   “幼瑶,你怎么了?”柳无宣见林幼瑶神色忽然一变,不禁问道。   “无宣,我没事。”林幼瑶答道。   柳无宣沉默,走上前,同林幼瑶并肩而立。   少时,柳无宣开口道:“幼瑶,你为什么要从端王世子那里逃出来?”   “我……”林幼瑶一滞,摇摇头。柳无宣开口道:“我初到江宁城时,曾经听生意上的朋友说过,端王世子离开的前一晚,整个江宁城都在帮他找一个丢了的丫环,连守城的兵卒都动用了。”   柳无宣忽然一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公候王府,找个丫环还要惊动五城兵马司的。这样的阵仗,知道的人说是丢了个丫环,不知道的人……”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他失了心中挚爱。”   林幼瑶手心一紧,轻声道:“无宣,我……”柳无宣朝林幼瑶脸上看了一圈,“幼瑶,以你的心性和他的身份……”   “无宣,往事不提了。”林幼瑶道。   “既如此,”柳无宣转过头,清润的声音缓缓传来:   “忘事不提。”   ……   林幼瑶和柳无宣在红林山顶峰逗留了一会。   很快,日头升起,气温升高,山上的雪也渐渐开始融了。林幼瑶和柳无宣就一起慢慢踱着下了山。   柳无宣见林幼瑶上山时雀跃不已,下山时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心里也是沉沉。   他想着,赶快把林幼瑶的户籍文书弄出来,待到了春日暖和了,他就带着林幼瑶,去北国游玩。   只希望,在山水之乐中,她能放下过往,为他重新打开心扉。   至于自己的心思,柳无宣心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告诉她。   ……   日子过得很快,大约半月之后,柳无宣就把林幼瑶的户籍文书办了出来。   “哇哇,谢谢你,无宣。”林幼瑶接过户籍文书,大眼扑闪。   “文书办出来了,你我也要准备准备。”柳无宣道。   “啊?准备准备?”林幼瑶讶异。   “忘了?答应我的?草原风光,春日已到。”柳无宣眼眸锁紧林幼瑶。   “哇,真的要去了啊。无宣,什么时候走呀?”林幼瑶把户籍文书塞到了怀里。   “再过六、七日便可出发。”柳无宣道。   “好,准备出发。”林幼瑶道。   “此外,”柳无宣道,“这次去齐楚边境,要取道京城。我在京城有急事要处理,在京城逗留两三日就好。”   “京城?”林幼瑶滞了滞。   ☆、【117】京城出了两件大事   “恩,京城,”柳无宣眼眸微动,“幼瑶,你不必有顾虑。你的户籍文书上,写明的身份是一家富裕商户人家的女儿。我们在京城不过就呆两三而已,等我事务处理完,我们就动身离京北上。在这两三日中,柳某也会替你安排好隐蔽的住处。”   柳无宣清润嗓音柔和舒缓,却带着让人信服的肯定。   林幼瑶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相信柳无宣。   她是知道柳无宣的,他除了是大商家、很有钱以外,还有其他的资源力量。当年能把她从端王府里弄出来,没有强大的社会资源和力量是绝对办不到的。   她相信柳无宣能保她安全无虞,不会被穆景瑜和他的手下发现。   等到了京城之后,她再小心行事就是了,不过就是呆两三日罢了,转眼便过了。   更何况她许久都没有见到她二姐了。二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离京许久也是很是想念。这次途径京城,正好可以和二姐见上一面。林幼瑶想了几息,想明白了之后,点了头:“那就有劳无宣啦。”   “好,”柳无宣眼睛一亮,目光灼灼,“那就这么定了。”   –––   六七日转眼就过。   初春的日子乍暖还寒,林幼瑶一身麻制的夹衣,外边套了一件夹层的比甲,手里挽着个包裹,轻快的走出了房门。   她同身后的沁儿和草儿道别,同她们说自己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就会回来的,并嘱咐她们在家好好过日子,等着她不日归来。   一番道别之后,林幼瑶出了这民宅的院门。   门口停了三辆马车,柳无宣在一辆马车上坐好,他通过车窗,看到林幼瑶从门口走出来,就跳下了马车。   “幼瑶,你来了啊,到这辆马车上来。”柳无宣把林幼瑶引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林幼瑶爬上了车,在马车里环顾了一圈。马车不大,但是卧榻锦被,摆设用具,一应俱全,而且十分精致,都是女子闺阁的模样。卧榻上还摆了七八套女子的衣服,俱是织锦镶边儿的锦服。   “无宣,这是?”   “给你备的马车,”柳无宣道,“你的户籍身份是富家小姐,自然该有富家小姐的吃穿用度。”   林幼瑶沉默了几息,心中有几分动容:“无宣,你有心了。”   柳无宣勾了勾唇,柔声道:“同我不必客气。”   车队一路向北而行。   林幼瑶撩开帘子,她从穆景瑜身边逃开已有小半年了,却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她长长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七八日之后,柳无宣的车队就到京城了。   京城的城门巍峨壮阔,巨大的城门下,京城兵马司的守门卒兵,依次查验进城的行人车队。   林幼瑶撩了帘子,向外看着,心里有些小紧张。不过,她跟本没有下马车接受查验。她坐的马车经过城门时,只是微微停了一瞬,就继续前行,顺利的通过了城门。   车队的三辆马车依次通过城门,行驶到一处开阔地,车队停了下来。   怎么停车了?林幼瑶心中正差异,就听到柳无宣在马车门口的朗声喊她。   “幼瑶,我可方便上你的马车?”   林幼瑶挪了几步,拉开车门,探了小半个脑袋出来:“方便的,无宣,上来吧。”   “好。”甩了甩浅青色袍子的下摆,跨了一步,钻到林幼瑶的马车车厢里。随后他在林幼瑶对面铺了织锦的椅子坐了下来。   车厢本就不大,空间狭小,柳无宣身量高,个子大,这么和林幼瑶两人挤在车厢里,两个人的距离就很近了。   柳无宣心开始发热,他想习惯性的敲一敲手指,却发现面前没有书案桌子,只好在伸了两根手指在修长的大腿上敲了一敲:“在中常街靠西的位置有一条小巷子里,叫做西临巷,在那里我有一处私宅。那里虽然离中常街挺近的,但是要从一条极小的巷子里穿过去才能到,十分偏僻,极难寻到,寻常人都不会去的。幼瑶,这几日,你不如安置在那里,等我几日,再同我一起北上。”   “好。”林幼瑶点点头。   “这里离中常街不远,很快就到了。我去叫马夫启程。”柳无宣起身,正想从车门钻出去,却又被林幼瑶叫住。   “无宣,等等哎。”   柳无宣动作一顿,重新坐回锦椅,看着林幼瑶,温和问道:“恩,幼瑶,怎么了?”   “我,我还有事要麻烦无宣了。”林幼瑶托起腮,眨巴了下眼。   柳无宣轻笑一声:“什么事?我可说过了不用同我客气?”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无宣我想见见我二姐,她在怡香院。我很久没有见我姐姐了。”   柳无宣顿了一顿,微微沉思片刻,最后颔首道:“好,我会安排你见墨娘的。”   他接着道:“幼瑶,时辰不早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早些到落脚的地方,早些休息吧。”   “好的,无宣。”林幼瑶点头。   柳无宣在林幼瑶脏兮兮的脸上看了一圈。他知道林幼瑶在一路上逮到机会,就到处找尘土,往脸上抹,一直到现在。   他迟疑了一下,道:“幼瑶,现下我们顺利进了京城,西临巷的宅子也极为隐蔽,里面有我心腹之人打点。你和你姐姐见面的事情,我也会安排妥当,”他顿了一下,“幼瑶,你尽可以放心,不用再遮掩自己的容貌了。”   “恩,好的,无宣。”   ——   第二日,林幼瑶坐在柳无宣派来的马车上,向怡香院行进。   昨天夜里,林幼瑶住在一条小巷子的私宅中。这巷子极窄,又七拐八弯的,人迹罕至。   私宅不大,不过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里头有一对老夫妻在打点,显然是柳无宣信任之人。这对老夫妻办事可靠,将林幼瑶日常起居,吃穿度用打点的十分妥当。   车轮滚滚,马车缓缓驶入了怡香院。   马车并没有进入林书瑶如雪阁楼,而是到了怡香院中一处独立的小院子。   马车刚停,就有丫环前来接应,将林幼瑶引入这一院子中的一幢小楼中。   一路上,林幼瑶不动声色的暗暗观察。   这小院子里置了一片假山,一眼望去,只见这假山怪石嶙峋,玲珑剔透,蜿蜒连绵,几乎蜿蜒连绵了整个院子。   这院中的小楼布置的简单奢华,细节低调中带着不一般的品味,倒是很像柳无宣的风格。   果不其然,待林幼瑶坐定之后,就有丫环上来端茶:“姑娘,这里是无言小院,这楼叫无言楼。这无言楼是我们公子平日处理事务常呆的小楼。今日公子有急事要处理,不能亲自过来。公子让我向姑娘陪个不是,怠慢了姑娘。”   林幼瑶心里暗道,柳无宣,无言小院,无言楼。不显扬,不言语,还真是安静。   林幼瑶见着丫环大约十七八岁,长的眉清目秀,她便弯了弯唇:“谢谢姐姐,你家公子太客气了。”   那丫环噗嗤一笑:“可当不得姑娘一声姐姐,姑娘叫我静姝就是了,公子不是客气,是怕怠慢了姑娘,惹姑娘怪罪。”   这静姝丫环甜甜一笑,眼神暧昧的朝林幼瑶飘了过来。   林幼瑶囧然,静姝是不是误会了自己和柳无宣的关系。她轻咳一声,尴尬的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啜了起来。   “姑娘,您先等一会儿,您要见的人,一会儿就来了。我先退下了。”静姝说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谢谢。”   静姝退下之后,林幼瑶一边喝着茶,一边儿等着见林书瑶。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二姐,林幼瑶有些激动和急切。   忽然,窗外传来两三个丫环的切切私语。声音虽然轻,但是却很清晰。   这几个丫环大概是躲在偏厅的窗外说闲话,没有想到林幼瑶正坐在偏厅里,被林幼瑶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正着。   “听说了没有,咱们京城里又有大事了。”   “那么大的事情谁不知道,齐国的二皇子来了嘛。听说这齐国的二皇子长得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噗嗤,你丫头就关心人家长的怎么样?哟,是到了动春心的年纪。”   “呸,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倒是说说你还能关心什么?”   “我还知道别的呢。”   “知道什么?别卖关子了。”   “嗯哼,你听我细细说来:咱们楚国和齐国接壤,许久没有什么战事了,但是偶然的小冲突却是有的。之所以没有大的战事,是因为呀,楚国和齐国实力相当,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咱们楚国田肥水百姓富足;齐国千里草原,盛产牛羊骏马,兵力强盛。两国都是强国,贸然出兵都要掂量掂量,所以长久以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两国皇室都视对方为强敌,并没有什么往来。”   “咦?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   “天天在怡香院进进出出,这些当然是听来的。哪像你哟,只记得人家齐二皇子好看不好看了。”   “好姐姐,你可别打趣了,我就随口一说,那齐二皇子好看不好看的,关我什么事儿呀。”   “那谁好看关你的事儿?难道是咱们公子?”   “再打趣我,我可不理你了。刚刚你是说齐国和楚国的皇室没有往来,那这齐二皇子怎么来了?”   “你别打岔,我接着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哦。”   “恩。姐姐,你同我说道说道吧。”   “去年南方水患,本来呢,这水患是我们楚国的危机,但是端王府的世子殿下去了一次南方,想了许多法子,那个叫什么力挽狂澜,不只是化解了水患的危机,还让楚国比之前更厉害了。”   “都想了什么法子呀?”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哦,嘻嘻,那怎么就比以前更厉害了啊?”   “去年庄稼大丰收了。而且在水患那年造了许多的官道、水利什么的。据说新修的这些工事,作用可大了,反正就是让我们楚国比以前更厉害了。而那齐国,据说,齐国的皇帝这两年身子骨不大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不行了。”   “是么?”   “恩,别人都说,齐国二皇子来使楚国是代表齐国向楚国示好的。”   “还是咱们楚国厉害。好姐姐,你懂得可真多。”   “嘻嘻。不过,我要跟你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我要跟你说的呀,是我刚刚才听说的,最新鲜的大事儿了。”   “好姐姐,倒底是什么事儿?比齐国二皇子的事儿还大吗?”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是咱们楚国的皇宫要举行赏花会了。”   “赏花会?皇宫里赏花会年年都办。现在是春天,皇宫的花园是整个楚国最漂亮最大的花园。里头肯定都是奇花异草,现在开赏花会,有什么好稀奇的?”   “开个赏花会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要来参加赏花会的人。”   “参加赏花会的人?能参加赏花会的,都是京城里的贵人,难不成是个三头六臂?”   “噗嗤,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的,说话倒是有趣。”   “这次赏花会邀请了京城所有的贵女。”   “所有的贵女?”   “恩,未嫁的,没有婚约的妙龄贵女。”   “这是要……”   “除了这些贵女以外,还有两个人。”   “是谁呀?”   “其中一个你刚刚还提到了?”   “到底是谁呀?”   “是咱们楚国的三皇子殿下和端王府的世子殿下。”   “呀,这不是就是让他们选妃吗?”   “你这丫头脑筋转的倒是快。大家伙儿都是这么说的。”   “明摆着的啊。三皇子殿下和世子殿下都弱冠了。不过他们两人,别说成亲,就连定亲都没有。姐姐,你说奇不奇怪?别说是他们是皇亲贵族,就算是寻常人家的青年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没有成亲,也应该已经定亲了。”   “恩,谁说不是呢!”   “姐姐,我听说,这两位殿下平日里一向交好。他们关系这么好,到了年纪又都不成亲,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一对?行那断袖分桃之事?”   “呸,呸,你这丫头,瞎想些什么?”   “哪里瞎想了?那些个皇亲贵族们,据说龌龊的事情多着呢。”   “敢紧禁声,这话可不能再跟别人说了。”   “哦,知道了。”   “三皇子殿下是我们怡香院一个妓子的入幕之宾。而且行事荒唐,名声在外,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呢?”   “那世子殿下呢?”   “世子殿下啊,那可我就不知道了。”   “也有姐姐不知道的事啊!”   “淬,你这丫头取笑我呢?”   “我可不敢。话说回来,这赏花会十有**是给两位殿下选妃用的。”   “恩,楚国金枝玉叶的贵女们齐聚一堂,看看花,谈谈诗词歌赋,指不定还要弹个琴,跳支舞什么的。也不知道最后谁会被选上?”   “两位殿下会选谁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姐姐,那谁跟我们有关系啊?公子吗?姐姐,你动春心了?”   “你这丫头,皮痒呢。”   “哎哎,不敢了,不敢了。”   两个丫鬟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一边慢慢离开了。   丫环的嬉笑声越来越远。   林幼瑶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望着不远处博古架上精致的翠玉宝瓶出神。   “幼瑶。”一声女子急切的轻呼。   林幼瑶抬头一看,房门口正站着她快半年未见的二姐林书瑶。   林书瑶望着林幼瑶,眼里的关切担忧都要快溢出来,胸口因为刚才疾步快走和内心的激动而剧烈的起伏。   林幼瑶对着这样一双眸子,心里也是激动难平。   “二姐。”   两双相似的美眸四目相对。   “哎,幼瑶。”   林书瑶应了一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迅速向林幼瑶走过来。林幼瑶三步两步迎了上去。   两人走到一处,林书瑶一把搂住林幼瑶的肩膀,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   林幼瑶也在看林书瑶,林书瑶看上去气色红润,过得应该还不错,林幼瑶也放下心来。   “我听公子说你从端王世子那里逃了出来,吓坏二姐了。一个女子在外生活可不容易,受罪了吧?有没有受什么伤,吃什么苦?”林书瑶平时说话一直都平缓温婉,但现在的语气却是温柔中带着急切。   林幼瑶心中一暖。   二姐一见到自己,先问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从端王世子那里逃走,而是自己有没有吃苦受罪。   这种不问缘由,只有关心的感情,是血亲之间最无私的感情。   ------题外话------   那个……明天殿下会粗线,后天就是男主和男二为了女主的对决大戏了。为了这场戏,本菠萝现在脑子都快烧坏了。   ☆、【118】如果一直找不到她呢?   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只问你受苦了吗?收伤了吗?   林幼瑶甜甜笑了笑,露了小半颗可爱的牙齿,细白的小手连续的摆了好几下:“没有,没有,我没吃什么苦,也没受什么罪。二姐,你的妹妹,你还不清楚吗?我那么机灵,哪里会吃苦了?再说了,无宣一直都挺照顾我的。你的东家有多厉害,不用我说了吧。所以,二姐,我一直都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林书瑶刚才仔细看了一圈林幼瑶,见她脸色红润,身量也长高了,小手也依旧洁白细嫩,又听林幼瑶这么一说,也放心下来。   她点了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幼瑶,你刚才唤公子叫、叫无宣,你们这是、这是……好了?”   林幼瑶一怔,连忙摆手道:“二姐,我和无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样啊,其实二姐觉得公子是个不错的归宿,”林书瑶顿了顿,看着林幼瑶越发娇艳动人的脸庞,叹了口气,“那你从端王世子那里逃出来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端王世子对你也很在意……”   嘘寒问暖之后,终究是逃不过这个问题。林幼瑶侧了侧脑袋,既然是二姐问的,她也就不隐瞒了。   “二姐,他想让我做他的屋里人。可是他以后还要娶妃,还要生嫡子,我可受不了自己的男人还有别的女人。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人。”   “什么?”林书瑶震惊,她连连摇摇头:“幼瑶啊幼瑶,你看着性子随意谦和,对丫环们都和和气气的,怎么心气就这么高呢?哎,别说咱们现在已经不是贵女,就算是贵女也不能让自己的夫君只守着自己一人。让二姐说你什么好呢?”   “姐姐,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林幼瑶道。   “那你日后怎么办啊?总是要找个归宿的。可是你这心气儿……幼瑶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以为那些给夫君纳妾的正妻嫡妃心里好受吗?但是人要过的好,只有随了那世道,不能跟世道对着干,顺着世道,好好经营,才能过出好日子。这道理,你可明白?”   “二姐,你说的我懂。”林幼瑶点点头。   自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为人处事的方式尽量顺着这个世界的既有规则,可是原则问题,过不去就是过不去。她前世看那些穿越剧和穿越网文,那些人一穿越就能很自然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干起宅斗宫斗的伟大事业。当时她也觉得没什么,可是真搁到自己身上,哪里能接受这个?   她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就扯了嘴,露出个娇嗔的笑容,接着道:“二姐,你总是说我的归宿呢,也不说点别的。”   林书瑶在林幼瑶的额头点了一下:“你现在十六岁了,不关心这个问题,还关心什么?这是最大的事儿了。”   林幼瑶嘟嘟嘴:“那也别光说我啊。二姐你呢,你还比我大些呢?二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有人啊?”   “你倒是取笑起二姐来了?”林书瑶轻推了下林幼瑶。   “真的心里有人了?啊……姐姐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公子呀?是谁呀,是谁呀?”林幼瑶搂着林书瑶的胳膊,摇来摇去。   “别闹了,幼瑶。”林书瑶拍拍林幼瑶。   “嘿嘿,我今儿非得问出来。”林幼瑶狡黠的眨眼,“是谁啊……”   姐妹俩正在打闹,忽然林书瑶神色一顿:“公子安。”   林幼瑶一愣,顺着林书瑶的目光看去,只见柳无宣正站在偏厅的门口,身长玉立的,已不知道站了多久。   “无宣。”林幼瑶喊了一声。   柳无宣轻咳一声,说道:“打   扰到你们了?我刚处理完事务回来,就顺道来看一看。你们姐妹二人许久不见了,好好聊一聊吧。”   说罢,他朝林幼瑶和林书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留下林幼瑶和林书瑶面面相觑。   ——   柳无宣脚步平和而坚定。   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人,她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端王世子的。   原来如此!   ——   柳无宣走后,林幼瑶和林书瑶俩姐妹又聊了许久。   林幼瑶把跟林书瑶分别之后,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书瑶。听的林书瑶又是叹息又是无奈。   林幼瑶也从林书瑶那里知道了她离开怡香院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日你中了断肠草的毒,被世子殿下带走了。过了几日,我这如雪阁的丫环杏儿就不见了。世子殿下派了人告诉我,杏儿是他抓走的,因为他已查出是杏儿下毒害的你。而你已经安然无恙。”   “那杏儿为什么要害我?我对她一向不错的,”林幼瑶眼珠子一转,接着问道,“谁指使的她?”   林书瑶摇摇头:“世子殿下派来人的人并没有说,不过……”   “不过什么?”林幼瑶接口道。   “在杏儿失踪的当天,据说怡香院的一个清官,叫红袖的,得了怪病,到现在都见不得人。”林书瑶略一思忖说道。   “红袖?我不认识她。”林幼瑶道。   林书瑶摇摇头:“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恩。”林幼瑶垂眸,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会害她,这种情况下要么就是有她不知道的隐情,要么就是羡慕嫉妒恨。只是没想到他已经帮她报了仇了。   “幼瑶,先别说这个了,”林书瑶道,“这次你在京城待多久?我听公子提过,你们会一起离京北上。”   “恩,是的,二姐,我们在京城里呆上两三日就出发。明天再在京城待一天,后天离开。”林幼瑶点头道。   “后天就走了?幼瑶,二姐可真舍不得。”林书瑶怅然。   “我也舍不得二姐呢。”林幼瑶道。   “你明日还留在京城,那明日我们可能再相见?”林书瑶问道。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啊,我请无宣再为我们安排安排。”   ——   端王府观世院。   “景瑜,你对今天上朝觐见的齐国二皇子怎么看?”穆连煜大马金刀的坐在观世院的书房中。   “礼数周全,不卑不亢。”穆景瑜道,嗓音低沉,无波不惊。   穆连煜侧过身,换了个姿势:“看着确实礼数周全,举手投足间也是十分恭敬,还带来了不少牛羊美人做礼物。可是我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很怪异。”   穆景瑜啜了一口龙井:“桀骜。”   “嗳,你说的对,”穆连煜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最后,他竟然还给我们出了题,明面上是请教,实际上去却是挑衅。”   “他是想告诉我们,他们不是来求和求降的,而是来求邦交的。齐国想同楚国交好,但是也不想弱了齐国的气势。”穆景瑜道。   “一道题目,小事而已,看着无关大局,但是楚国若是答不出,却也大大丢了脸面。而且我们也不能因此而怪罪那齐国二皇子。若是因为答不出题目而恼羞成怒,楚国反而落了下成。”穆连煜道。   “今两年楚国国力已略胜于齐国……”穆景瑜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最近身子如何?”   穆连煜神色忽然暗了下来:“每况愈下……”   穆连煜心中浮起酸涩。楚国皇帝十分疼爱他,虽然对他的生母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还亲自下令杀了自己最敬重的大哥,但是对自己确是实打实的疼爱。他对自己的父亲感情复杂。但是见他日渐衰弱,心中却又悲伤起来。   “听说齐国的皇帝身子也不太好,”穆景瑜沉吟,“齐楚两国近来都不想打仗,边境会太平一阵了。”   “仗打不起来,那这题……”穆连煜道。   “事关国家颜面,自然是要解出来。陛下也说了,要群策群力,想办法解了齐国的题。”穆景瑜道。   “你说这题到底怎么解?……”   “不知。”穆景瑜道。   “唉,先不说这个了。”穆连煜接着道,“景瑜,过几日就是赏花大会了。”   “恩。”穆景瑜淡漠的应了一声。   “哎,真是麻烦,”穆连煜道,“父皇让我在赏花会上选个贵女作妃。”   “那你就选,”穆景瑜道,“陛下没有直接指婚,而是让你自己挑选,也算待你不错了。”   “恩,景瑜,你呢?”穆连煜问道。   “我?我不娶。”穆景瑜道。   “你不娶?不娶是什么意思?”穆连煜看了眼穆景瑜,目光讶异,声音也抬高了些。   “就是不娶的意思。”穆景瑜淡漠道。   “因为你那个丫鬟?她人都不见了,这都多久了,你为了个丫鬟不娶妃?”穆连煜把高了嗓门,“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中了蛊?”   穆景瑜别开眼,不说话。沉默了片刻,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恩。”   穆连煜无奈的摇摇头:“难道她一直找不到,你就一直不娶妃?”   “恩。”   “景瑜,你……”   穆景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道:“连煜,你有人选了吗?”   穆连煜摇头道:“没有。娶个妃子要对一辈子,不像那些伺候的人,喜欢的就放在屋子里,不喜欢了丢到院子里养着就是了。”   穆景瑜看了眼穆连煜:“难得你郑重。”   “正妃自然是不一样的。”穆连煜道。   “恩,你倒是知道,”穆景瑜应道,“对了。年少时,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了娘子的人选了?”   “哈哈哈,景瑜,你记性倒是好,那么久了你竟然还记得。小时候,是有那么一桩事情。”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思绪飘忽到多年之前。   ——   穆景瑜和穆连煜因为年岁相同,自小就在一起读书。   那年他们大约十岁。   老师给他们布置了功课之后就离开了。   年少的穆景瑜已有了几分威严的气势,一身锦袍,身姿笔直端正,手握一管羊毫,专注的写着字。   忽然,他的眼角瞥到大红的衣角,紧接着就看到少年穆连煜凑过来的脑袋。   少年穆连煜眨着一双桃花眼,神秘兮兮的说道:“景瑜,我找到我将来的娘子了。”   “是嘛?”少年穆景瑜看了一眼穆连煜,淡淡应了一声,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字帖上。   “景瑜,你竟是这个反应?”少年穆连煜不满的说道。   “过三天,你就会忘了这事儿,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上面了。”少年穆景瑜说道。   “怎么会?”少年穆连煜不服气。   少年穆景瑜认真练字。   “你不问问是谁?”少年穆连煜道。   “是哪家的姑娘?”少年穆景瑜头也不回。   “这我可不告诉你,免得你同我抢。”少年穆连煜像是得了个什么稀罕宝贝似的。   少年穆景瑜继续认真写字,不理会穆连煜。   少年穆连煜倒也不在意,反而自言自语的絮叨了起来:“景瑜,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大眼小嘴,粉雕玉琢,一双小手白白胖胖的,可爱的紧。她还追着我,叫我哥哥呢。我跟她玩了好半天,爬假山,爬树,还在池子捉锦鲤,池子里养的大红锦鲤全都抓光了。后来,被她爹娘发现了,倒也没有说我,还说把长大之后,让她做嫁我的娘子咧。”   少年穆连煜恬噪的很,少年穆景瑜虽然不想听,这话语也叽叽喳喳的传进他耳里。   “连煜,你这身份,敢说你的,整个楚国就没几个,把女儿嫁你,她爹娘才巴不得,”少年穆景瑜道,“这姑娘多大?”   “大概满五岁了。”少年穆连煜想了想道。   少年穆景瑜看了一眼少年穆连煜:“五岁?”   “是啊,虽然很小,还是个娃娃,但是真的很可爱……”   少年穆景瑜写字写得认真,再也不理会穆连煜了。   ——   少年时代的记忆迅速掠过穆景瑜的脑海,他道:“十一年已过,当时五岁的娃娃,也应该是妙龄女子了,想来也在赏花会受邀之列。”   “不会,她家出了事,物是人非,她并非在受邀之列。”   穆景瑜转向穆连煜,说道:“出了事?你当时说的那个女娃娃,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林相的幺女啊。”穆连煜道。   穆景瑜握着茶杯的手,顿时一滞,眸子猛的一缩。   “是不是有些惊讶?”穆连煜摊了手,若无其事的笑了一笑:“那时候大哥和大嫂刚成婚不久,大哥常常陪同大嫂去林家。你知道我是养在皇后膝下的,跟大哥打小就亲,他成亲了,我也老缠着他玩。大哥就带着我去了几次林家。   林家对女儿管得严,除了已经出嫁的长女,二女和幺女都是关在二门之内,不让见外男的。   那次是林家三小姐淘气,偷偷跑出了二门,我正在厅堂后头的走廊无聊呢。她大约是走的急了,撞到了我身上。然后我就同她一起玩耍了许久。”   穆景瑜握着茶杯的手指骨开始发白,他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着:“你不知道那姑娘的闺名吗?”   穆连煜想了想道:“这,我还真的不知道,当时只顾着玩乐了。我只知道她是林家的三小姐,咳,知道她的身份就够了嘛。”   “林家出了事?你怎么没有找她?”穆景瑜问道。   “林家出事的时候,已经过了许多年,我早就忘了。正像你说的那样,过了几天,我的注意力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再说,那时候我大哥刚出了事,我伤心大哥还来不及,哪管得了林家的事。况且,我那时候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没那心,也没有那力。”穆连煜说道。   “现如今呢?”穆景瑜问道。   “现如今什么?”穆连煜反问道。   “现如今,还想去找吗?”穆景瑜道。   穆连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穆景瑜:“自然不会去找,景瑜,你怎么那么问?去找她做什么?林家出了事,按理那姑娘应该是被打入奴籍。她长的那么好看,现如今肯定是哪家公子哥儿的通房了吧。”   穆景瑜一噎,愣愣的看着穆连煜,半晌无语。   ——   第二日下午,柳无宣又派了马车把林幼瑶接到了无言小院和林书瑶会面。   今日,会面的地点不在偏厅之中,而是在二楼的厢房之内。厢房中摆了软塌和桌椅。   林幼瑶到厢房的时候,林书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幼瑶,你来了啊。快过来。”林书瑶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拉住林幼瑶的手,把她拉到厢房的桌椅处。   “昨天,我听你说,你明天就要跟公子一起离京北上,所以我连夜赶制了一双鞋子。”林书瑶拿起摆在小几上的一双绣花布鞋,接着道,“我想着你要北上行走,肯定要走不少路,也一定需要一双合脚的鞋子,所以我制了这双鞋,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脚。我还带了针线过来,要是不合脚,现在就可以改。”   ------题外话------   明天的章节名叫<男主和男二的对决>景瑜和无宣终于要对决了,欢迎小伙伴们来踩踩咯。另外,穆连煜不是男三、男二,他的心路历程后面会交代。   ☆、【119】来吧,男主和男二的对决(一更)   林幼瑶见林书瑶水汪汪的大眼下赫然是青黑色的黑眼圈,不禁问道:“二姐,你昨天熬夜了啊?”   林书瑶随意的点点头:“恩,无妨的,你明日就要走,昨夜将鞋子制好,今天帮你改好,明天你就能穿着走了。我熬一个晚上,没什么的。”   “二姐,谢谢你,你对我真好啊。”林幼瑶把头靠在林书瑶的肩膀上,撒娇道。   “我就你一个亲人,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林书瑶道。   林幼瑶心中暖融,十分感动,她挽起林书瑶的胳膊,脸上却是嬉皮笑脸的:“还能对谁好?对你的心上人好啊。我二姐这么能干,连鞋子都会做,将来可以为你的那个……做鞋子啊。”   “啐,又取笑我?制衣制鞋这些女红,在闺阁之中,当然都是学过的。不像你从小就不好好学女红。对了,幼瑶,你现在女红如何?”林书瑶道。   女红?制衣制鞋?林幼瑶扯扯嘴,这种事情,谁会啊?   她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二姐我方才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吧,我是的重点是二姐的,那个,心上人啊……”   “瞎说什么?”林书瑶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红云,“快试试你的新鞋。”   “哪里瞎说了?”林幼瑶嘟囔。   “试试你的新鞋,再取笑二姐,我可不跟你说话了。”林书瑶道。   44944,林幼瑶笑眯眯的接过绣花鞋。只见这绣花鞋,由深绯色的绸缎制成,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摸上去很厚实,应该是用了好几层稠布料了。这绣花鞋的鞋面上还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端的是栩栩如生。   林幼瑶摸了摸海棠花细密的针脚,目光朝林书瑶看了过去。心中莫名的对自家二姐产生了几分怜惜,这样一个书香馥郁,钟灵毓秀,又心灵手巧的女子,竟然命运多舛,沦落风尘,她的归宿在哪里,未来又在哪里。   “幼瑶,看着二姐干什么呀,快试试啊。”林书瑶道。   “好,这就试。”林幼瑶说罢,在一边的椅子上做了下来,换起了鞋子。   “嗳?是不是有些小了?”林书瑶看到林幼瑶勉强才把脚穿了进去,便道:“恩,果然是小了。”   林幼瑶嘻嘻笑了笑:“大概是我的脚又长了一些。二姐,你看我个子也长了一些吧。”   “恩,好在我把针线都带来了,我现在就把鞋子放大一些。”林书瑶道。   “恩,好呀。正好我也可以跟二姐说说话。”林幼瑶道。   于是,林幼瑶重新换回了原来的鞋子,把新鞋子递给了林书瑶。   林书瑶取出针线改起来鞋子。   姐妹俩并排而坐,一个笑盈盈的说着话,一个低头改着鞋子,间或抬头回答上一两句。   不知不觉,时间慢慢流逝。   ——   “幼瑶,墨娘。”柳无宣出现在了厢房的门口。   “无宣。”林幼瑶道。   “公子。”林书瑶道。   “恩,”柳无宣微微颔首,“我在你们隔壁的书房里,有什么事唤我就是。”   “好,”林幼瑶笑眯眯,“知道了,无宣,我跟姐姐聊的正欢啊。”   “好,你们慢聊。”柳无宣道。   柳无宣同林幼瑶和林书瑶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去了隔壁的书房,他还有重要事务要处理。为了尽快带着林幼瑶离开京城北上,他把自己在京城的紧急事务压缩到了三日,他必须尽快处理完所有事务,才能在三日后带着林幼瑶离开京城。   ——   端王府观世院的偏厅内,穆景瑜正坐在主位上,而偏厅的正中间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这男子约摸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身材魁梧健硕,虎口有着明显的茧子,看着就是一个练家子。   这青年男子,垂首而立,拱着手,向主位上的穆景瑜禀报:“殿下,怡香院那边有些情况。殿下之前命属下时时刻刻关注怡香院,尤其是如雪阁。如果有什么异动,需得立刻向殿下禀报。”   穆景瑜握着茶杯杯盖的手一顿,凤眼一缩:“什么情况?”   “我等盯梢如雪阁已经近半年。如雪阁之主墨娘,深居简出,除了歌舞宴,很少踏出如雪阁半步。昨天,这墨娘离开了如雪阁,属下尾随墨娘而去,见墨娘去了怡香院的另一个独立的小院,叫无言小院。”   “接着说。”穆景瑜目光凝固。   “今天下午,那墨娘又去了无言小院,随身还带了一双女子穿的绣花鞋。这绣花鞋还是墨娘连夜赶制的,像是要送什么人。”那男子接着说道。   穆景瑜寂静如万年潭水的眸子开始起波澜:“她去无言小院,是为了什么事?”   那青年男子神色黯了下来:“殿下,那无言小院不比如雪阁,里头也有不少护卫来回走动。属下若是进了无言小院,恐怕会惊动了护卫。属下请罪。”   穆景瑜摆摆手:“无妨,本殿之前吩咐过你们,盯梢怡香院也罢,如雪阁也罢,都不能惊动任何人。你也是听命行事。”   “是,殿下。”青年男子拱手行礼道。   穆景瑜搁下了茶杯,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他走到偏厅的中央,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他不停的踱来踱去,脚步不似平日的沉稳,而是焦躁不安。   青年男子躬身道:“殿下,此事……”   “墨娘平日里一向深居简出,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能让她连夜赶制鞋子,又匆忙相送的人,只有一个人。”穆景瑜淡漠而磁性的嗓音带上了罕见的起伏。   幼瑶,会是你吗?   应该就是你!   穆景瑜在屋子里的脚步越发迅速,他的心早已失了往日的平静,只有脑中在急急思索着。   “殿下,是否需要我带了人冲进无言小院之中?”一旁候着的青年男子问道。   “不行,千万不要惊动了她。”穆景瑜急忙制止。不能惊动任何人,不能惊动她。若是惊动了她,她定会遛的比兔子还快。   青年男子一窒,不敢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守着。   穆景瑜转头朝窗外看了看,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黄昏的天空晦暗不明。   他低了头,思索了片刻道:“带上三十名精锐,乔装打扮一下。”   “是,”那青年男子拱手问道,“殿下,乔装打扮成什么样?”   “恩客,逛青楼的恩客。”穆景瑜沉声道。   这……那青年男子愣了一愣。   穆景瑜接着道:“现在已经是黄昏,怡香院已经开始开门迎客。你们都装扮一下,装扮成富商,官员都可以,装作逛青楼的模样。”   青年男子不敢再迟疑,道:“是,殿下。”   穆景瑜接着说道:“你们乔装打扮之后,分散混进怡香院。随后,你们各自向那无言小院行进。到了无言小院之后,先各自找地方隐藏好。等人都到齐了之后,你就点燃信号烟。所有人看到信号烟,就迅速围住无言小院。封住所有的出入口,务必要将无言小院围的水泄不通。随后,等本殿的命令。”   “是,殿下,”男子抱拳道,“殿下,您亲自去吗?”   “是的。”男人的声音坚定无比。   穆景瑜的手下迅速行动起来。   三十来个青年男子,原本都是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的王府精锐。现在各自按照自己的气质乔装打扮了一番。有的装扮成暴发户,有的装扮成富家公子哥,有的假装成京城某个衙门的官员。   三十多个人各自分散着混进了怡香院中。   只是每个人一进了这怡香院,就有不少姑娘围了上来。怡香院的姑娘看到这样的年轻男人,眼睛都放了光。这三十人都正值大好年华,常年锻炼,身材自然没得说。年纪青,身材棒,比之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家伙们不知要好上多少,而且看上去还是有钱的主儿。不过就算没有钱,和这样的男人春风一度,也是一件快乐事儿。   不过这三十来个青年一向训练有素,心里一心惦记着殿下吩咐的差事,自然不会被乱花迷了眼。只是要不动声色的在姑娘堆里脱身,却是花了些时间。   待到所有人都来到无言小院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为首的青年男子,点燃了信号烟火。   黑夜之中的信号烟火格外明显。   说时迟那时快,三十个青年男子迅速从无言小院附近的暗处冲了出来。   他们装扮各异,要么是穿金戴银的暴发户,要么是素色锦袍的公子哥,要么是羽扇纶巾的读书人,要么是气势十足的为官者,同时冲出来,十分怪异。   这些人看着风马牛豪不相及,却是无一例外的动作敏捷,行动迅速。   嗖嗖嗖的,无言小院很快被包围了。   三十多个人,在黑夜中,静静潜伏在无言小院的周围。   ——   无言小院的厢房之内,林书瑶的绣花鞋终于改好了。   “二姐,不错不错,这鞋子正合适呢,”林幼瑶穿着新鞋子,在地上踩了踩,又转了一圈,“穿着真舒服啊,好鞋,好鞋,二姐,你的手真巧,真是心灵手巧啊。”   “嗳,我这手艺现在可是生疏了哦。竟然改了几次才改好,”林书瑶摆摆手道,“我现在只偶尔纳双鞋,平时都叫丫环们去弄了。”   “二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幼瑶蹦了两下,笑眯眯的说道,“这说明二姐衣食无忧,生活舒适。要是二姐现在制鞋子制的熟练,我可要心疼。”   “你呀,就你会说话。”林书瑶嗔道。   “能穿到二姐亲手做得鞋,脚穿的舒服,心里和暖和。”林幼瑶接着拍马屁,哄自己的姐姐。   ——   林幼瑶所在的这个厢房的隔壁,是柳无宣的书房。   柳无宣正坐在书案前,听人的禀报。   “岑寂,你是说无言小院被围住了?”柳无宣清润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疑惑。   “公子,正是。”岑寂道。   “来的是哪里的人?”柳无宣节骨分明的手指习惯性的在桌角点了点。   岑寂顿了一顿:“来的人都是怡香院的恩官,有富商,也有官员。”   “富商?官员?围住无言小院做什么?”柳无宣的手指在书案上哒哒哒的敲了起来,“应该是乔装打扮的。”   “公子说的是。”岑寂道。   “倒底是什么人?”柳无宣低头沉思了几息。   他抬起头,向岑寂问道:“这些人可有带了刀剑弓箭?”   “没有,”岑寂应道,“这些人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也未曾佩戴什么武器。至于有没有武器藏在身上,就不知道了。”   “是吗?”柳无宣沉吟,“这好端端的,谁什么无聊,乔装打扮一番围住他的无言小院?看这架势,来人不像是要杀人放火,也不像是要打劫寻仇的,倒像是来堵人的。”   堵人的?柳无宣眉眼一抬,将目光朝隔壁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在此时,书房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公子。”   “进来。”柳无宣道。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行了一礼道:“公子。”   “什么事?”柳无宣问道。   “端王世子殿下到了无言小院的门口,”那护卫说道,“还带了约摸十几个手下,看着都是武艺极高的练家子。”   柳无宣的手指在书案上又点了两下,重新把目光转向了隔壁的方向。   “公子,咱们怎么办?”岑寂道,“我们无言小院中也是有些护卫的,要不要我带了人杀出去。”   柳无宣缓缓摇摇头:“来人不是来打打杀杀的。更何况,无言小院中的那些护卫,根本就不是别人的对手。”   柳无宣垂眸,思索了片刻,道:“门口的端王世子也罢,包围无言小院的人也罢,你们都当没有看到吧。”   ------题外话------   那个,还没有写完咯,我还在写……下一更在今天晚上的9点咯。   ☆、【120】男主和男二的对决(2)(二更)   “这……公子……”岑寂目露讶异,“就当没看见?”   “恩,等我把他诓骗走就是了。”柳无宣目光闪了闪道,“你们先退下吧。按我说的做。”   岑寂狐疑的看了一眼柳无宣,拱手行礼道:“是。”   “等下,”柳无宣接着道,“把院子里的长明灯都熄了,小楼中的屋子里,能熄灯的,也都把灯熄了。”   岑寂和那青年护卫退出去之后,柳无宣从书案之后走了出来,走出了书房。   他刚一出房门,林幼瑶和林书瑶也从隔壁的厢房里走了出来。三人在门口碰到了。   “无宣,我和二姐不小心聊晚了,不知不觉的,天都黑了。”林幼瑶说道。   “幼瑶,天色已晚,你晚饭也还没有吃,同我一起吃个晚饭,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柳无宣柔声道。   “好啊,无宣。”   说罢,林幼瑶又转过头对林书瑶道:“咱们一起吃饭。”   柳无宣温和笑了笑道:“幼瑶,今日我有话要跟你说,想单独同你吃饭、谈话。墨娘,我自会安排她的晚饭。放心,我总不会饿到你姐姐的。”   单独有话跟她说?林幼瑶狐疑的看了一眼柳无宣:“这样的话,那好吧。”   林幼瑶和林书瑶惜惜道别了一番之后,柳无宣喊了人来带走了林书瑶。   随后,柳无宣对林幼瑶说道:“幼瑶,你随我来。”   “好的。”林幼瑶点点头。   于是,柳无宣带着林幼瑶下了楼,从小楼中走了出来,走到无言小院的连片假山中。   这假山怪石嶙峋,造型奇特,玲珑俊秀,洞壑盘旋。   柳无宣带着林幼瑶在连片的假山中时而穿洞,时而过桥,一会儿往上走,一会儿往下走,一会儿往左拐,一会儿往右转,像走迷宫一样,最后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个假山的山洞中。   林幼瑶道:“无宣,你这假山造的跟个迷宫似的,夜里黑漆漆的,你倒也认得路。”   柳无宣笑道:“那是自然,这假山是我弄出来的,又不知走了多少遍了,自然熟悉的很。”   他接着说道,“幼瑶,你看这山洞如何?这山洞是建这无言小院时,我特别弄的。”   林幼瑶四下张望了一下:“别有洞天。倒是像神仙洞府似地。”   这山洞说是山洞却是南北通风,里头设置了石椅石桌,石桌石椅未加精雕细啄,十分别致,透着古朴的韵味。仔细看这石桌上还刻了棋盘,到真有几分神仙福地的意思。   “那我们今日就在这山洞之中吃饭说话吧。”柳无宣浅笑。   “很特别啊,好呀。”林幼瑶道。   柳无宣命人在山洞里的石桌上摆了饭,两人边吃边开始聊了起来。   “无宣,你要跟我说什么?”林幼瑶道。   ——   天空中,月亮被云遮住了,星星也见不着,只有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色。   无言小院的门紧紧闭着,穆景瑜伫立在小院的门口。   黑暗中的男人身姿笔直,一身玄色的锦袍,让他几乎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狭长的凤眼,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眼前的木门。   “整个无言小院都围起来了吗?”男人醇厚而磁性的嗓音在浓浓夜色中响起。   “殿下,好围起来了,密不透风,里头的人插翅也难飞。”   “恩,砸门。”穆景瑜沉声道。   “是。”   无言小院的门是双福面儿的木门,木门的材质再好,也是木门,经不起王府精英的砸门。   门很快就被砸开了。   穆景瑜命那三十名侍卫包围好无言小院,自己带了十几个精英冲进了无言小院。   无言小院的下人和护卫只略作了一下抵抗,就再无能力反抗了。   穆景瑜带着人,疾步往无言小院的深处走去。   忽然,穆景瑜耳边想起了一个声音:“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这个声音是……穆景瑜急速刹住脚步,停了下来。这个声音是……这个声音婉转娇媚,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幼瑶还能是谁?   她真的在这里!他朝思墓想的人儿真的在这里!他的心急速跳了起来,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穆景瑜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这声音来自身边的一块假山石。   他往身边望去,只见他的身边是一片连绵的假山,假山层层叠叠,在黑暗中连绵起伏,看不真切,而林幼瑶的声音正是从他身边的这块假山石中发出来的。   他迅速朝那假山石走了过去,发现这块假山石只是一块假山石,林幼瑶并不在假山石的旁边   “这个菜很好吃啊。”   穆景瑜一滞,又是林幼瑶的声音。   他迅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却发现,林幼瑶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穆景瑜又止住了脚步,向后退到了原来的位置,林幼瑶的声音又出现了。   他在这块假山石的附近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次,最后他确定只有这一块假山石能听到林幼瑶的声音,其他的假山石都不能听到。   怎么回事?   黑夜之中,穆景瑜眸光闪动,他低头沉思了起来。   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世上有一种石壁叫“回音壁”。所谓回音壁,就是能够传音的石壁。一个人在石壁的某一个位置说话,其他人可以在石壁的另一个特定位置听到。   他当时,在书上看到这“回音壁”时,觉得有几分意思,所以有些印象。只是没想到在怡香院的这个无言小院里,竟然真的有回音壁这种东西。   穆景瑜的眸子缩了一缩,既然是这样,那么林幼瑶定然就在这片假山之中了。   想到此,穆景瑜立刻走上了假山的石阶。   没走多远,穆景瑜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假山岔道极多,石阶有时向上,有时向下,有时会有两个岔道,有时甚至会有三个岔道,有时沿着一条道走,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穆景瑜停住了脚步。   他极目远眺,可是夜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今晚的天空星月都被云遮住了。而这无言小院里,竟然没有灯火,连长明灯都没有。远处的小楼在黑夜里隐隐绰绰,只有些微的昏暗灯光透出来,根本没有用。   穆景瑜思索了片刻,按照记忆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那块回音壁的假山石那里。   林幼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饭吃饱了,对了,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跟你说说离开京城的事情。”   穆景瑜的眉心一蹙,心里一惊,定定的站在那块假山石旁边。   他复又低头思考起来。   少时他命身边的十几人进入那片假山,分头尝试不同的岔道,而自己则停在这块假山石边静静的听着林幼瑶和柳无宣的对话。   “离京北上的事情怎么了?无宣。”   无宣?柳无宣?穆景瑜心里一紧,称呼竟然如此亲密!   ——   假山山洞之中,柳无宣和林幼瑶一边儿吃着饭,一边说着话。   “幼瑶,本来你我预定明日离京北上,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柳无宣道。   “要推迟了吗?”林幼瑶道。   “不是,是提前。我们一会儿就走。”柳无宣道。   “那么快?”林幼瑶惊道。   柳无宣目光闪了闪,说道:“恩,我要在京城办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那也不用这么赶啊?”林幼瑶说罢,眼珠子轱辘一转,抬眼问道,“是因为,我?”   柳无宣微微叹了口气:“幼瑶,端王世子发现了你的行踪,他在找你。”   林幼瑶一顿,随即呼出一口浊气,别开了眼。   “所以我们需得连夜赶路。”柳无宣道,他放柔了目光,锁住林幼瑶。   沉默了片刻,林幼瑶道:“恩,好,无宣。”   ——   回音壁假山石处的穆景瑜忽然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隐隐暴起青筋。   ——   “幼瑶,等我们到了北国时,就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了,天碧蓝,白云飘,草肥马壮。”柳无宣接着道。   “恩,”林幼瑶露齿嘻嘻一笑,“走,走,走,去看看。”   柳无宣见林幼瑶露齿笑的开心,心里也松了一些,他唇角向上扬起,心弦也颤了颤:“带你上路,我可是要收路资的。”   “噗嗤,”林幼瑶笑出声,“柳东家要收路资啊?那我给你家酒楼,刷盘子好了。”   柳无宣勾着唇,摇摇头:“幼瑶,柳某的酒楼不差刷盘子的。”   “不缺刷盘子的,”林幼瑶一眨眼,“那我给你家酒楼做个账房吧,做怡香院的账房也行啊。你不知道,我可是做账的一把好手。”   “是吗?”柳无宣柔声道。   “是啊。”林幼瑶点点头。   “可惜,柳某也不缺账房。”柳无宣道。   林幼瑶嘿嘿一笑:“我那点家当,别人不知道,你可最清楚。”   林幼瑶一副肉痛的样子,接着说道:“我家穷我家没钱,付不起银子。”   柳无宣的目光渐渐凝在林幼瑶的脸上。此时的林幼瑶,不像在江宁那样,脸上总是脏兮兮的。现在,她已经洗净了脸上的尘土。洁白无暇的肌肤细腻而有光泽,衬得五官愈加明艳。杏仁大眼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他的目光也越发温柔起来。他的心一动,忽然说道:“幼瑶,我还缺个夫人,你有没有兴趣?”   ------题外话------   嘤嘤嘤,还是木有写完,明天下午五点继续咯,约哦,不见不散。   ☆、【121】男主和男二的对决(3)   林幼瑶一愣,脸上肉痛的表情还没有来的及收回,就立刻转为一副错愕的样子:“无宣,你开什么玩笑?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柳无宣正色道:“幼瑶,柳某并非说笑。”   林幼瑶却道:“先是问我要路资,随后说缺个夫人,用以抵路资。难道不是玩笑来着的吗?”   林幼瑶心中一直都是欣赏柳无宣,可是若说那种心思,她却是没有的。刚开始,她把柳无宣当合作伙伴,后来把柳无宣当好友。   现在柳无宣突然跟她说这种极度暧昧的话……   林幼瑶朝柳无宣看了一眼……   她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见柳无宣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走到林幼瑶身边,对着林幼瑶弯腰拱手一礼。   “无宣……”林幼瑶“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却避之不及,堪堪受了柳无宣的礼。   “在下柳无宣,今年二十有三,家中尚无妻室,对姑娘仰慕已久,真心以待,一心求娶。若能得姑娘为妻,一定一生一世,绝无二心。”柳无宣神色严肃而认真,声音中带着他一贯的温柔,却又多了一份坚定。   ——   回音壁假山石边的穆景瑜,忽然一手撑在假山石上,节骨发白。他的胸口开始大幅度的上下起伏。   ——   “无宣,”她连忙摇摇头,“抱歉。”   “幼瑶,你不必现在就给我回应。”柳无宣道,他走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无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林幼瑶说道。   “幼瑶,你且听我把话话。”柳无宣道,声音温柔却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林幼瑶叹了口气,道:“无宣,你说吧。”   “是因为他吧?”柳无宣道。   他?林幼瑶低下头,别开眼。   柳无宣朝林幼瑶看了一眼,转过头向洞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她是因为端王世子穆景瑜吧。   现在端王世子来寻林幼瑶,可是他却不想让林幼瑶再见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手握重权,若是来硬的,他柳无宣毫无胜算。所以他想了一个法子,想把端王世子诈走。   如果他没有料错,端王世子现在已经来到这片假山的回音壁石的地方了。   回音壁石?柳无宣勾勾唇角,他自小就不喜诗词歌赋,却是喜欢算术,喜欢机括,还喜欢自然奇趣之事。而他的爱好在他的产业中也多有体现。在醉霄楼里,他建了算术闯关塔楼,而在这怡香院里,他弄出了这片假山。   这片假山怪石嶙峋,造型独特。最奇妙的是,这假山是根据回音壁的原理制造出来的。在这山洞之中说的话,可以传到假山靠近院门处的一块假山石上,而且声音十分清晰。   柳无宣转过头,把目光转回到林幼瑶的脸上,目光没了往日的克制,似水的柔情溢满眼眸。   “幼瑶,他出生太高,不会明白男女之间忠贞不二的情意。纵使你一片真心,又如何?和其他女眷一起圈在内院吗?他也不能陪你执手看山水。端王一脉世世代代,除非有圣旨,否则出不了京城。一旦私自离京,视同谋反。”   柳无宣清润的星目中似水的温柔染上几点灼热,他放低了声线,缓缓说道:“幼瑶,他给不了的,我都能给。”   ——   回音壁石边,穆景瑜的手掌紧紧抓住那假山石,骨节发白。胸口钝痛一阵阵传来。   ——   林幼瑶低着头,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忽然抬头,眼睛里亮晶晶。   “无宣,可是情意这种东西,不是权衡利弊得失而来的,也不是考察是否适合就有的。”   “无宣,钟情于一人,不是因为他能予自己想要的生活;反之,也不会因为一人能给予自己想要的生活,就钟情于他。”   “无宣,他生来就是贵胄,能掌握许多人的生死,却始终心存善念,从不轻易要人性命;他虽然清清冷冷的,却把心中唯一的一片柔情给了我;对待家人、朋友,亦是宽容有分寸。他自律而严谨,守信而重责,身负端王一脉的职责,从来不敢懈怠。在江宁之时,他可以为水患每日殚精竭虑,手段凌厉,却也赏罚分明。”   “无宣,其实……”   ——   穆景瑜回转过身,背重重靠在假山石上,眼眶已经通红一片。   他的眼眶里沁了水,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如此失态过了。上一次,大约还是他少年时,母亲离世的时候。   幼瑶!他到底失去的什么?   ——   看着眼睛亮晶晶的林幼瑶,柳无宣心里一片酸涩。他这这番表达,确实时机不对,早了一些。柳无宣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的朝洞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半晌,他终是说道:“端王世子听到这番话,我是说,如果端王世子听到这番话,会是怎么想得。”   “他会怎么想,并不重要。”   林幼瑶嫣然一笑,刹那芳华:“无宣,其实刚才你说的都对,所以我逃了啊。我离开他,无关爱情。”   柳无宣抬眼道:“既如此,幼瑶,你就放下吧。”   林幼瑶咧开嘴一笑:“你说的倒是容易。”   柳无宣接口道:“做起来也不难,我们去游山玩水,山水之乐中,往事会慢慢淡去。”   林幼瑶浅浅笑道:“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日子也过得平顺舒适,就像你说的可以游山玩水。不过男女情意之事,我没有这个心思。”   柳无宣看着眼前的佳人嫣然巧笑,忍耐了几次,终是没有忍住。   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林幼瑶的跟前,低声道:“温香软玉,每个男人都喜欢,柳某实在不能免俗。”   未等林幼瑶反应过来,柳无宣迅速双手抱了一下林幼瑶的肩,又迅速离开。连拥抱都这样的彬彬有礼。   连个拥抱都彬彬有礼,蜻蜓点水,让林幼瑶都没法生气,她叹了口气:“无宣,再有下次,让我怎么和你结伴同行?”   “公子。”山洞洞口处有仆人唤了一声。   “进来。”柳无宣退回自己的座位。   进来的是一个老仆,看着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但是眼中透着精光。   这老仆走到柳无宣身侧,附耳在柳无宣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柳无宣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知道了。”   说罢,柳无宣又对林幼瑶道:“幼瑶,我们该走了。”   他起身把林幼瑶引到山洞的一个暗道入口:“幼瑶,这是山洞的暗道,直通怡香院的外面。你的行装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我们从这暗道出去,直接到怡香院之外。暗道出口处,已经备好了马车。我们出了暗道,便可直接离京北上。”   林幼瑶明眸一转,道:“好的。”   随后,林幼瑶就跟着柳无宣进了山洞的暗道。   ——   穆景瑜背靠在假山石上,早已心如刀绞。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禀报:“殿下,这声音的来源,找到了。”   “走,带路。”穆景瑜道。   穆景瑜跟着几个王府精锐在假山中穿梭,穿过几个洞,拐了十几个弯,终于来到刚才林幼瑶和柳无宣待的山洞。林幼瑶和柳无宣早已离开,只有一个老仆守在洞内。   这老仆见到穆景瑜,没有半点惊讶,他淡定的走到穆景瑜面前,躬身一礼:“我家公子,让我在此等候殿下。”   老仆并没有得到穆景瑜的回应,只见穆景瑜面色苍白,身形如苍柏直立,周身散发着极为冰冷的气息,像要将人冻住了一般,冰冷气息夹杂着上位者的威严,扑面而来。这老仆已年过五旬,又因为经常要出门替柳无宣办事,见过的人不知凡,绕是如此,穆景瑜骇人的气息,还是让他觉得极为不安,他弓着身子不敢起身:“公子让我替他向殿下转达两句话。”   “说。”穆景瑜道。   “一句是我家公子让我告诉殿下,他已带着自己将来的娘子离开京城出游去了。还有一句,只有四个字,往事已矣。”   穆景瑜面色一沉,苍白的脸上,越发阴沉,眼睛紧紧盯着山洞内侧暗道的入口。   少时,穆景瑜说道:“你也替我向柳无宣转达两句话。”   老仆抬起头,有些吃惊的望着穆景瑜。   穆景瑜沉声道:“一句是多谢他让本殿明白了许多。还有一句话,往事如何不由他说了算。”   “你退下吧。”穆景瑜道。   “是。”老仆应道。   穆景瑜看着这老仆离去的背影,口中忽然觉出鲜血的腥甜。   ––   林幼瑶跟着柳无宣走进了山洞的暗道。这山洞暗道,比林幼瑶想象中的暗道要宽敞许多,两个人并肩而行,也是毫无问题。   这暗道也不长,约莫走了小半刻钟时间,就走到了暗道的尽头。暗道的尽头有几级阶梯,阶梯之上是一扇木门。   柳无宣拉开了木门:“幼瑶到了。”   “恩。”林幼瑶应了一声。   接着,两人先后通过了木门。   “咦?无宣,你方才不是说暗道是通向怡香院的外面,这里好像是一间书房。”林幼瑶环顾四周,十分讶异,这哪里是怡香院的外面,哪里有什么收拾好的包裹,哪里有什么备好的马车。这分明就是一间屋子,屋子摆了书案、书架、小几、椅子。这就是间书房。   “幼瑶,坐吧。”柳无宣虚指了一下小几边的圈椅道。   “恩?”林幼瑶不明所以的望了一眼柳无宣,随后施施然的走到圈椅前,坐了下来。   柳无宣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幼瑶,”柳无宣清润的嗓音想起,“这确实就是书房,就是我刚才待的书房,在你和墨娘会面的那间书房的隔壁。”   “无宣,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那暗道是通向怡香院的?”林幼瑶问道。   柳无宣摇摇头:“这是诳你的,整个无言小院,都没有暗道通向怡香院外面,连通向无言小院外面的暗道都没有。”   柳无宣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无言小院之中,根本没有什么通向院外的暗道,有的只是他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一片假山而已。若是有这样一个暗道,他早就带着林幼瑶从暗道走出去了,还用的着花这样一番功夫吗?   “诳我的?”林幼瑶沉吟片刻,抬眸认真的问道:“无宣,不是说端王世子发现我的行踪,要从暗道中走出来,然后离开离京吗?我现在想不明白你骗我的原因,还请无宣如实相告。”   柳无宣还没来得及解释,只听得书房门口有人喊道:“公子。”   “恩。”柳无宣应了一声。   随后,他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朝门口之人点了点头,向外走了几步,轻声问道:“岑寂,如何?”   “公子,属下找了一匹马车,让马车从怡香院出发,一路疾驰,出了京城的北门,继续向北飞奔而去。因为这马车速度极快,一路上弄出了不少动静,许多人都看到了。那端王世子,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恩,做的好。”柳无宣道:“如此一来,端王世子就会误以为我已经和幼瑶一起坐了马车出了京城,向北而上了。”   “是的,公子。”岑寂说道。   “围住无言小院的那些人呢?”柳无宣道。   “都已经撤了。”岑寂道。   “恩,如果是这样的,端王世子已经被我们诓骗过去了。”   “是公子足智多谋,将那端王世子诓骗走了”岑寂说道。   柳无宣摇头道:“我也是胜之不武。端王世子心智不凡。刚才是我用幼瑶乱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冷静应对,这才被我骗了过去。”   “公子,兵书有云,兵者攻心为上,那也是公子厉害。”岑寂到。   柳无宣叹了口气:“端王世子,他执念颇深啊。”   ------题外话------   周末,写完就发了。接下来男女主就要见面了。明天如果来不及的话,后天也该见了。那个,文文平时的更新时间是下午5点哦   ☆、【122】认错人?你跑什么?   柳无宣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按照原来的日程安排,明日卯时,我会出发启程离京北上。”   “是,公子。”岑寂抱拳道。   “岑寂,你先退下去吧。”柳无宣道。   “是,公子。”   岑寂躬身退下之后,柳无宣重新回到了书房。   回到书房,柳无宣坐回到林幼瑶旁边的座位,对林幼瑶说道:“幼瑶,我在京城的事情还没有了,现在走不了。我们还是按照原定的安排,明日出发离京。我卯时从怡香院出发,你就在西临巷的宅子里等着,卯时一刻,我会到西临巷来接你。”   林幼瑶眉眼抬了抬,用狐疑的眼神望着柳无宣,无声的询问。   柳无宣叹了气道:“幼瑶,你若是相信柳某,等明日出了京城,所有前因后果,柳某再如实向你解释,可好?”   林幼瑶想了想,道:“好,无宣,明天上午我们离京,还望到时候你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幼瑶,到时柳某一定会详详细细的告诉你,”柳无宣道,“现在,那我先送你回西临巷。今夜我还约了人谈事情,正好与你同路。”   林幼瑶点点头,她心里知道柳无宣不是个普通商人那么简单的。这次取道京城,柳无宣只在京城停留三日,他肯定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做。他一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要连夜做完,好明天跟她一起离京。   ——   第二日清晨,林幼瑶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之后,她就在自己屋子里收拾包裹。   忽然听得门口有人喊她:“姑娘,一会儿你就要走了吧,老婆子做了点梅花饼子,给姑娘给姑娘带着路上吃。”   林幼瑶回头一看,来人正是打理这私宅的那对老夫妻中的婆子。这两日林幼瑶的饮食起居多亏这对老夫妻在打理。   “阿婆啊,快进来啊,”林幼瑶笑起来说道,“阿婆,无宣说是卯时一刻来接我。我现在正在整理东西呢。”   “嗳,姑娘,收拾东西呢,”那婆子走了进来,“这梅花饼是我今儿一大早做的,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拿着路上吃吧。”   “阿婆,你太客气了,”林幼瑶接过那梅花饼,“好香啊,阿婆你厨艺太好了。”   婆子弯眼,笑了起来:“姑娘喜欢就好,今天天气好,正好是出门的好日子。”   “是啊,阿婆,今天比昨天又暖和了一些。”林幼瑶道。   “可不是咧?开春了,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今天院子里的海棠花都开了几朵。”那婆子说道。   她同林幼瑶接触了两日,知道林幼瑶性子随和,她也挺喜欢这个性格随和的漂亮姑娘。今天她见林幼瑶马上就要离开了,她也不禁多说了两句:“姑娘,一会儿得空,不如去院子里看看海棠花,刚开的很好看。”   “好啊,阿婆,我收拾好包裹,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就去院子里逛逛。”林幼瑶道。   “恩,咱们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皇宫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肯定也开得好。哦,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人说今天皇宫里开了赏花会,还听人说,今年的赏花会是给咱们大楚的三皇子殿下和端王世子殿下选妃用的。”那婆子道。   林幼瑶握着衣服的手忽然一顿:“是么?”   “老婆子也是听人说的,”婆子道,“最近京里也就这两件大事了。”   林幼瑶呵呵笑了笑道:“阿婆,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是齐国的二皇子到我们楚国了啊。”   “姑娘也知道啊。”婆子道。   “知道。”林幼瑶点点头,听墙角听来的。   “唉,姑娘,你说,那齐国二皇子来就来了,还给咱们楚国出什么题。”那婆子道。   “出题?”林幼瑶抬眸疑道,“这我到不知道。”   “是啊,咱们楚国到现在都答不出来,宫里头的贵人们,衙门里的大人们,可都急坏了,还在中常街贴了榜,寻人答题呢?”那婆子道。   “阿婆,是什么题啊?”林幼瑶问道。   “老婆子虽然不识字,旁边有人把这题念了出来,老婆子年纪大,记性倒还好,这题啊我还记得。”婆子道。   “阿婆,到底是什么题啊?你给我说道说道?”林幼瑶问道。   “这题是这样的。说呀。有一根枯木有两丈那么高,围一圈有三尺那么长,随后,这枯木底下长出了一根滕蔓,滕蔓就绕着枯木长,绕了五圈正好到枯木顶,这问题啊,就是这滕蔓有多长?”   “哦,是这题啊。”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这题她倒是会解。   林幼瑶一边跟阿婆说着话,一边收拾着包袱,很快就把包裹收拾好了。   “走,阿婆,我们去院子里逛逛吧。”林幼瑶道。   “嗳,好。”婆子道。   林幼瑶在私宅的小院子里兜了一圈,回自己的屋子继续等着柳无宣。   可是卯时一刻已过,也还不见柳无宣的身影。林幼瑶心里奇怪,柳无宣一向是挺守时的,没道理,到了说好的时辰还不出现啊?   她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出院子看看,说不定有马车正停在院子门口等她出来。   这着想着,林幼瑶就走出了屋子。   还没有跨出宅子的大门,林幼瑶碰到了也要出门的婆子。   “姑娘,这是要出门吗?”那婆子道。   “不是,我就是到门外看看,无宣的马车有没有来。阿婆,你准备出门吗?”林幼瑶道。   “是啊,我那老头子,今天早上出去采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提的动,我出去找一找他,帮他提东西。”那婆子道。   林幼瑶笑道:“阿婆和阿公真是伉俪情深。”   说罢,林幼瑶和那婆子一起除了宅子的大门,那婆子出门找自家老汉,而林幼瑶在门口东张西望起来。   ——   今天是楚皇宫赏花会的日子了,这天天气倒是不错,没有雨没有风,晴空万里,气温也比前两日更加暖和了一些,春风吹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似乎要把一冬的寒气都逼走似的。   楚皇宫花园里的几株珍稀品种在今儿一早开了,红的娇嫩,紫的艳丽,更是应了这赏花会的名头。   穆景瑜并不想去参加这个什么赏花会的,但是皇宫里楚帝发了话让他去,他也只好去了。赏花会结束以后,他就说没有看上的女子就是了。选妃,他没有这个心思。他心里只有幼瑶一人,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就只有幼瑶而已。   于是,穆景瑜带着冰冷的气场,进了赏花会的花园。   一身四爪暗纹深色锦袍衬得人高贵不可逼视,一条琉璃腰带系于腰间,显得人越发修长却不单薄。金冠束发,五官俊美。眼眸里是冷冽淡漠之色,脸上是不喜不怒的平静。   穆景瑜一进场,赏花会的现场瞬间静默了一息时间。   他来的并不早,也不晚,而是踩着时辰到的。这个时候,那些被邀请来贵女们都已经到场了,三三两两的,四五个作堆的,或坐着或站着看花聊天。   这些贵女们环肥燕瘦,各有特色。穿的素净的,穿的娇艳的也有。妖娆的有,端庄的也有。娇憨的有,书卷气的也有。不管哪种类型的,都是精心打扮过一番,都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她们或端庄而坐,或婷婷而立,低柔的小声交谈,或是娇嗔的大声嬉闹。   然而穆景瑜一到场,整个花园刹那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一双双美人儿眸子娇滴滴的,羞答答的看向他,露水般湿漉漉的,或者星辰般亮晶晶的,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穆景瑜神色淡淡,微微蹙了蹙眉。   不知是谁领头娇娇柔柔喊了一声:“请世子殿下安。”   于是,所有妙龄女子都盈盈行了礼,齐刷刷的说道:“请世子殿下安。”   娇声软语,莺莺燕燕,端的是动听。   “起吧。”穆景瑜道,冰冷的声音让这暖暖的春意瞬间回了寒。   穆景瑜给主位上的姜皇后行了礼,就落了座。   赏花会又似乎回到了穆景瑜来之前的样子,但是经常有许多目光含着情朝穆景瑜瞟过来。   贵女们心中赞叹,这就是如雷贯耳的端王世子啊,比传言中的还要俊美,还要贵气。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风姿伟岸,嫁过去得有多大的福分啊,而且听说屋子里干净的很,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之前据说有过一个通房,现在那通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院内空着呢。这世子妃的位置真是让人强破了头皮呢。   穆景瑜静静的端坐着,哪管那些贵女脸上的红云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乎,穆景瑜发现他经常可以闻到各式香气,那是姑娘们状似无意的从他身边走过;又或者无意间看到哪家姑娘回眸流转朝向他的目光;甚至有大胆的姑娘在他的桌角边不小心掉下了东西。   穆景瑜有些烦,可是赏花会另一个正主穆连煜竟然没有出现。   他又蹙了下眉,心中腹诽:你倒是会躲清净。   主位上的姜皇后,也有些着急了,时辰已经到了,穆连煜却还没有来。在场的贵女可都是精心备好了节目有备而来的,就是准备在穆景瑜和穆连煜面前展示一下,可是现在正主儿缺了一个这可怎生是好哦?这穆连煜真是不靠谱,真是胡闹。   “瑜表哥好。”一声娇柔的呼喊,韩雪漪从美人儿堆里走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摆着细腰,珊珊而行,走向穆景瑜的位置。   韩雪漪是楚国的顶级孤女,自然也会来参加这赏花会,她今日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只是韩雪漪长的比较清瘦,却画了一个浓妆,这妆容同她并不相配,看着甚至有点怪异。   “恩,雪漪。”穆景瑜微微颔首,不再说话,显是不想多语。   不过这对韩雪漪而言,却已经够了,这么多贵女奔着这端王世子殿下来,而他只同她一人讲话。   韩雪漪眼里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婷婷袅袅的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开去。   “这是谁呀?”贵女之中,突然有人娇笑着说了一声。   “噗嗤,还能是谁啊?韩家的大小姐。”   “哪个韩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整日里不回家,一直呆在端王府的那个。至于留在端王府是为什么呢?”   “呵呵。”一阵女子的娇笑。   “你们!”韩雪漪胸口起伏不不停。她脾气急躁,被人话里话外说了几句,哪里忍的住,这就朝说话的女子走了过去。   “好了,安静一下。”首座上的姜皇后,清了清嗓子。   韩雪漪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朝穆景瑜看了一眼,却见穆景瑜正在出神。她跺了跺脚,终是退了回去。   姜皇后瞥了一眼穆景瑜旁边的座位,那是专门为穆连煜准备的座位,到现在还空着。她忍不住低声嘟哝了一句:“怎么还不来?”   ——   穆连煜昨夜留宿在怡香楼的听香小筑。夜里同真娘缠绵了许久,餍足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今天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起晚了,想到今日就是赏花会的日子,穆连煜腾的一下起了。   “我有急事,得空再来看你。”穆连煜自顾自穿戴整齐。   走之前,他又亲了亲真娘的脸颊:“乖。”   随后,就转身离开了。对于真娘,他心里到底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穆连煜离开怡香院时,日头已经很高了。   他心道不好,这赏花会他要迟到了。毕竟是他父皇亲口发话要他参加这赏花会的,赏花会又由他的嫡母姜皇后主持,来参加赏花会又都是京城里达官显贵,有头有脸的家族贵女。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样的赏花会迟到了那么久,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穆连煜急急忙忙走到自己的马车前。他看了眼马车,然后把拉车的马解了下来。   他跨上了马,弃了车。骑着马,一人一骑,直奔楚皇宫而去。   穆连煜是个爱玩的人,平时整日在京城各处玩乐,对京城端王大街小巷都很熟悉。   现在为了赶时间,穆连煜就策着马,一路上钻小路近道,往皇宫里赶。经过中常街时,也不例外。   中常街是条主干道,人多车多,不好骑马飞奔,但是他知道中常街旁边有几条小巷子,平时一直都是没人走的。那小巷子没什么好玩的,没事儿,穆连煜不会去走,但是现在他要骑马赶路,走这没有人的小巷子,正是合适。   于是,穆连煜一拉缰绳把马头转入了小巷子之中。   策马走了一段路,穆连煜倏地拉住了缰绳,生生的把马拉停了,又迅速下了马。   他刚刚看到巷中一间私宅门口站了一个女子,起初只是觉得眼熟,后来猛然想起了这女子是谁。   这不就是自己堂兄穆景瑜朝思暮想的那个丫环嘛!   林幼瑶本来想出门看看柳无宣的马车到了没有,正东张西望的,忽然大步朝自己走来的穆连煜。   她呆了一呆,猛的反应过来,转身拉开宅子的木门,就想往里面跑,却不想已经迟了。她的右臂被穆连煜结结实实抓住了,动弹不得。   “是你,你躲在这里!”穆连煜拽住林幼瑶道。   “公子,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林幼瑶打着哈哈道。   “哈哈,”穆连煜张扬的哈哈大笑一声,桃花眼里闪过戏谑:“认错人了?认错人你跑什么?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敢做逃奴,还敢逃跑?”   林幼瑶见混不过去,朝穆连煜白了一眼:“关你什么事?快松手。”   “嘿,你这丫头,关我什么事?本殿乐意管就关本殿的事。今天让本殿逮住你,把你抓回端王府。嘿,景瑜定是会喜欢这个礼物。”穆连煜嘴角扯出个痞痞的笑容说道。   “等等,”林幼瑶急急忙忙摆了摆手,“你们今天不是要参加赏花会吗?”   “你消息倒也灵通。”穆连煜桃花眼抬了抬,悠悠的说道:“那又如何?”   “殿下他这就要选妃了,三殿下这样把我抓回去,是不是给世子殿下添了乱?”林幼瑶注视着穆连煜。   穆连煜一顿,道:“你说的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为了不给景瑜他添乱,我是不是只有把你偷偷的送给她了。”   林幼瑶连忙接口道:“偷偷的送也是一样的。世子殿下正是选妃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把我送给世子殿下,等于给他尚未成形的后院埋了个定时炸弹,哦,不,埋了个,那个什么……”   ------题外话------   明天男女主重逢哦。   ☆、【123】狂风骤雨的重逢   林幼瑶接着道:“你是他的兄弟,又是他信任的好友,可不能做这种事情。”   “嘴到是挺巧的,呵呵,不过就算你说破了嘴,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穆连煜说道。   林幼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三殿下看着玩世不恭,其实赤子之心,对朋友是这样,对楚国更是如此。”   穆连煜眯了眼看着林幼瑶,并不搭话。   “我倒是想跟三殿下做份交易,想来三殿下不会拒绝的。”林幼瑶道。   “交易?”穆连煜玩性一起,“嘿,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林幼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听说齐国二皇子来了,还出了道题给咱们楚国,这题倒现在还没有解出来。”   “消息灵通!”穆连煜道。   林幼瑶端庄一笑:“三殿下过奖了,这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你这交易是什么?”穆连煜问道。   “我若是能解开这题的话,还得劳烦三殿下高台贵手,放我一码。”林幼瑶正色说道。   “呵,你能解?”穆连煜撇了下嘴角。   “如果不能解,三殿下再抓我也不迟,不是吗?”林幼瑶道。   “我把你抓回去,逼你解开也是一样的。”穆连煜道。   林幼瑶呼出一口浊气,这人怎么那么难缠:“那样的话,我就胡解一通,到时候丢的可是楚国的脸。”林幼瑶道。   穆连煜终于收了笑容,在林幼瑶的脸上打量了一圈。   林幼瑶镇定的等着穆连煜的回答。   她在赌,并且她知道自己十有**是会赢的。   穆景瑜和穆连煜的交情,她很清楚。她也知道这穆连煜行事荒唐,对于男女的情爱,一直以玩乐的心态来对待,他是不会明白男人和女人的感情也是可以深刻至极的。所以在穆景瑜选妃之际,送个得宠丫环过去,在穆连煜看来,确实是在添乱。   林幼瑶也知道,穆连煜为人虽然荒唐一些,但是对楚国和楚国皇室,却绝对忠心。在齐楚国家之事,大事大非,他还是分得极清的。   果不其然,穆连煜稍做思考之后,便道:“你这交易,我应下了。怎么解?”   “宅子里头,有笔墨,我写给你就是。”林幼瑶道。   穆连煜朝林幼瑶看了看,道:“听说你逃跑是一把好手,我得跟你进去,看着你答题。”   林幼瑶笑道:“三殿下能光临,蓬荜生辉。”   林幼瑶在穆连煜的看押下进了书房,在书房中,把题目的答案和详细的解题过程都写了下来。随后,她把这张宣纸递给了穆连煜:“拿去吧。”   穆连煜拿到答案,扫了一下,桃花眼里浮出笑意:“哈哈,果然解出来,你这丫头算术做的还不错嘛。”   林幼瑶朝他白了一眼说道:“希望你不要忘了刚才答应我的事。”   穆连煜点头道:“嘿,还担心我不守信是怎么?既然你已经把题目已经解出来,我就会依照之前的约定不把你的行踪告诉景瑜。本殿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守信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林幼瑶打发走了穆连煜,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已经卯时两刻了,柳无宣还没有来。   正当林幼瑶狐疑时,柳无宣身边的岑寂来了。   “姑娘,是我家公子派我来的。”岑寂道。   “你家公子怎么了?本来说的是卯时一刻的,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林幼瑶道。   “确实有事耽搁了,”岑寂道,“公子派我来跟姑娘说一声,出发的时辰要往后推一个时候,公子辰时必到,还请姑娘耐心等等。”   “哦,谢谢,”林幼瑶道,“还请转告你家公子,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岑寂走后,林幼瑶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随手拿起一本线装书,一边看书打发时间,一边等辰时柳无宣来接她。   ––   赏花会还在继续,穆连煜珊珊来迟,却终也到了。   穆连煜向主座上的嫡母姜皇后行了礼之后,就在穆景瑜身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凑到穆景瑜的身边,低声说道:“景瑜,齐国那算术题,不用担心了。”   穆景瑜眉眼一抬,却没有转头去看穆连煜,只沉声问道:“不必担心?”   “恩,我有解了。”穆连煜道。   “你?”穆景瑜皱皱眉。   “不是我解的,是我找到可解之人了。”穆连煜道。   穆景瑜这才转过头,看向穆连煜,见穆连煜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递给穆景瑜,说道:“你看,在这里。”   穆景瑜接过手,看了起来。   忽然,他眸子缩紧,捏着宣纸那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也迅速跳动起来。   这宣纸之上,确实是齐国那道算术题的答案,可是他关注的却不是这个。这宣纸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稚嫩之中,带着几分随性洒脱,还带着几分他字迹中的严谨沉稳。这宣纸上还写了几个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穆连煜不认识,也没有在意,可是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符号代表的是数字。整个楚国会用这个符号的只有一个人,他的幼瑶。   “她人呢?”穆景瑜道,声音里裹着压不住的愤怒。   “啊?”穆连煜一时反应不及。他从记事开始,就认识穆景瑜,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穆景瑜,他拿着宣纸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隔着衣衫也可以看出他身上肌肉已然绷紧,眸子里瞬间因为充了血而发红,浑身散发着威严而极度愤怒的气息。   “她人呢?”穆景瑜又问,声音已是低吼。   “谁?”穆连煜道。   “解题之人。”穆景瑜道。   穆连煜此时反应过来,他看着手中的宣纸,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这回他是大意了。   他看穆景瑜这幅模样,知道此番是瞒不过了,心中权衡了一番,便说道:“在中常街南边的一条叫西临巷的小巷子里。那巷子里有一座私宅。”   穆景瑜旋即站起了身,狠狠往穆连煜的肩上砸了一拳头:“你不是说不会去找的吗?”   说罢,猛然起身,头也不回,疾步走出楚皇宫的花园。   花园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赏花会的两个正主儿,一个来了,一个没来;一个来了,一个又跑了。   主位上的姜皇后面色不虞,三皇子不靠谱也就罢了,怎么连端王世子也这个德行?好好一个赏花会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而穆连煜生生受了穆景瑜一拳,肩膀处疼的厉害,怕是已经淤青一片了。   莫名其妙挨了揍,还有穆景瑜莫名其妙的话,穆连煜一开始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他一拍桌子,惊呼:“就是她啊。”   穆连煜摸了摸肩膀的淤青之处,心中真是冤得慌。他是为了楚国解这几道题,也是希望穆景瑜别再沉溺于过去,才隐瞒的。好心反倒被误会。下手那么重,真是疼的厉害。   ––   穆景瑜一路疾步走出楚国皇宫的花园,走到自己的马车边。   “殿下。”车头候着的泽盛和车夫老周头,见到穆瑜匆匆走出来,心中都是狐疑一片,又不敢多问,只好行礼,准备离开。   穆景瑜没有上车,迅速解拉车的马身上的套索。   马没了套索的束缚,晃了换马头,脖子的长鬃在空中飘逸的飞扬起来,打了响喷,马蹄在地上哒哒踩了几下。   穆景瑜飞身一跃,长腿跨到了马背上。   他回头扔了一块令牌给泽盛:“拿好本殿令牌,去虎噴营传令,中常街西临巷。”   说罢,穆景瑜便策马疾驰而去。骑马到了西临巷的那处宅子门口,穆景瑜翻身下了马。   他毫不犹豫的猛然推开了宅子门,一路直取宅子的主屋。   穆景瑜在那压了花的木门前,定定的站着。   几息之后他伸出双手,发力推开了房门。“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穆景瑜背光站在房门口,朝房内看去。   房内,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正歪歪的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   半年未见,她的身量又长开了些。个子似乎高了一些,身段也越发妖娆起来。   今日,她穿了一件浅鹅黄的短襦,下系一条烟色的八福面儿褶裙,外头套了见青色的外衫,腰身处扎了一条细腰带,将小腰衬得更是纤细,外衫的两颗圆润的珍珠正好挂在胸前极大的起伏之处。她这么慵懒的歪坐在软榻上,散发着撩人的风情。   一双杏仁大眼,比庭湖的秋水更加波光潋滟。而这双大眼现下正错愕的看着他。   “幼瑶……”男人低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起伏。   “殿、殿下……”林幼瑶懵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天杀的穆连煜怎么搞的?   林幼瑶反应过来之后,一轱辘从踏上翻了起来。她的眼珠朝转了转,朝四下看看,心里思忖着应该如何逃脱。   她还没来得及想到逃脱的法子,眼前的男人就欺身而上。   穆景瑜猛然上前一步,抓住林幼瑶的手腕,不让她跑,随后他向前挪了两步,把林幼瑶逼到墙角。   “殿下,你快松手。”林幼瑶喊了起来。   穆景瑜压了上去:“松手?”   林幼瑶脚不找力,背就靠到了墙上,身前是穆景瑜贴着她的胸膛。   穆景瑜一手抓住林幼瑶的手腕,另一手扶住了她的纤腰。眼前是日思夜想的女子,胸口是温润柔软的触感,手中是不不盈一握的纤腰,鼻尖是似有似无的女儿香。   他的眸子幽暗了下来。   他的目光凝到了她的红唇。   低头,他的簿唇覆了上去。   林幼瑶一偏头,穆景瑜的亲吻生生错开了她的唇,而是落在她的耳垂。他没有抬头,却是直接就地在她耳垂边辗转亲吻。   他用牙齿轻嗫了一口她的耳朵:“那么狠心,恩?”不知是因为他正启着唇在她耳边辗转,还是因为呼吸的粗重,男人的声音有些口齿不清。   “怎么能那么狠心,说跑就跑?”穆景瑜恨恨道。在他情浓时,在他丢了心后,把填满了的心猛然抽了个空,他的心抽搐到现在,这是要他的命吗?   “殿下,你先放开我。”林幼瑶道。   穆景瑜在她的脖颈间咬了一口:“不放。”   林幼瑶的一只手已经被控制住,她用另一只还自由的手推了推穆景瑜。   几乎是瞬间,另一只手也被捉住了。   穆景瑜一只大手捉住了她的两只手,把她的两只手贴着墙按到了头顶。   穆景瑜呼吸一滞,他原本只想把那恼人的小手禁锢住,却不想这个姿势,让眼前的女人胸口的膨起越加明显。   他启开唇,只为呼出一口浊气。他按着她的双手,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他低下头,埋到她的耳鬓和脖子处,一边贪婪的嗅着她的香气,一边用力的亲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纾解他半年来所承受的相思之苦,失爱之痛。   林幼瑶的双手被固定住,身体被压住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男人和女人的体力本来就差异巨大,更何况穆景瑜健硕,林幼瑶没有办法只得任他胡为。   她的耳鬓间男人呼出的气息炙热粗重,一下一下的拂了过来,脖颈间湿热的亲吻,接连不断,她紧咬住唇。   “是劫是缘,终将过去,恩?爱恨痴嗔,不如相忘?”他在她的颈间口齿不清。   “殿、殿下,你先冷静些,”林幼瑶道。   穆景瑜抬起了头:“冷静些?你还要与我相忘?你倒是能忘,我却忘不了。楚河的不离不弃,书房的红袖添香,厢房的同塌而眠,中秋的相拥亲吻,庭湖的衷肠相诉。你能忘?我不能,噬心蚀骨,夜不能寐。”   “殿下。”林幼瑶垂眸微微叹了叹,何苦来着。   穆景瑜想到半年来自己所受相思之苦,想到昨夜里自己在无言小院受到的剧烈打击,想到她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还要一起出游,他的心如万蚁啃噬。   他低下头终于捉住了日也想,夜也想,梦里还想的红唇,触到了她的唇之后,碾了两下,他就不假思索的探了进去。   “唔…。”林幼瑶终于忍不住哼了出来。   穆景瑜狭长的凤眸已经幽暗的深不见底,他在心中反复低吟:幼瑶……   他一边纠缠这她的丁香,一手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她的腰间摸索,一直到摸到她的腰带。   他抽开了腰带的结,他的手探进进了她的外衫,找到了她短襦的衣角,手指钻了进去。钻了一层,他摸到了里头的小衣,退出来,手指又往里钻了一层,贴到了她的肌肤。   林幼瑶猛的张大乐而眼睛,这是……   男人略带粗糙的手在她的腰间细腻的肌肤来回摩挲。   林幼瑶一惊:“快停下,穆景瑜,你做什么?”   穆景瑜闻言抬起头,看到林幼瑶有些惊慌的眸子。   林幼瑶看到穆景瑜的眸子,心里一震,他的眸子不是往昔情动是染上的片片春色,而是狂风骤雨般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疯狂。   “穆景瑜,放手。”林幼瑶沉声道。   ……   林幼瑶腰身动了动,想挣扎着起来,换来的却是男人越粗重的呼吸。   ……   穆景瑜重新趴到她的肩膀上,他深深叹了口气,道:“幼瑶,我哪里舍得?”   他在林幼瑶肩膀上趴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开了手,放开了林幼瑶,站直了身体。   他低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幼瑶,随后转过身,重重的靠到了墙壁上,同林幼瑶并肩靠在墙上。   沉默了一会儿,林幼瑶微微偏过头,余光朝穆景瑜扫了过去。他看上去比半年前已经清减了许多,平日里如墨般幽黑的眸子,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极度的忍耐,眼里已经是通红一片。   林幼瑶在心里叹了口气:“殿下,放我走。”   “幼瑶,你恼我了?”穆景瑜醇厚的嗓音放低了声线。   林幼瑶咬了咬唇,别开了眼。   穆景瑜没有转过来看林幼瑶,而是低着头,兀自说道:“在真园的时候,你恼我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在我床边说的那番话,我听到了。”   林幼瑶低语:“既然听到,你就放我走吧。”   穆景瑜伸出手,捉住林幼瑶的小手,动作温柔,却也让她的手无法逃脱。他用手指撑开她的五指,再用手指扣住她的五指。   两个人并肩靠在墙上,十指紧扣。   “幼瑶,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而已。那日,你走后,我也想明白了,”他的五指收了一收,将她的手捉的更紧:“我想要的从来就只你一人。”   林幼瑶闭上了眼,没有搭理他。   ☆、【124】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幼瑶,”穆景瑜自顾自接着道,“那日你在我床边说,说两情相悦,岂能容得下别人?你说的对。”   林幼瑶终于轻声接了话:“那,又如何?”   “今天陛下安排了个赏花会,本意是让我和连煜选妃的。”穆景瑜道。   “听说了。”林幼瑶轻声道。   穆景瑜五指收了收,将扣住的柔荑扣的更紧些:“我去了,不过只是为了应付陛下罢了。”   林幼瑶不答。   “恼我了?”穆景瑜低声问了句。   “一定是又恼我了。”他自问自答。   穆景瑜终于转过头,看向林幼瑶,道:“幼瑶,我如今并无选妃的打算,也没有娶妃的想法。我……只守着你一人,可好?”   男人的磁性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缓缓而来,坚定无比,穿透耳膜。   林幼瑶睫毛一眨,怔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这对他而言有多难,他的身份,他的思想,他一贯以来的原则,所有一切通通要被打破。她已经放弃了的。   她侧过脸,看向穆景瑜,不期然撞上了他狭长的凤眸。   幽黑的眸子深邃的像漆黑的夜空,像不见底的海洋。   然,坦诚,真心,深情,温柔,热烈,像最温暖的春风,也像最炙热的火焰。   一时间,林幼瑶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何苦来着?”林幼瑶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你.......”   不待她说完,穆景瑜就接口道:“无妨,只要有你便好。”   林幼瑶心突然变得乱哄哄的,像是有一堆丝线,千丝万缕的,在心里拧成了一团。   穆景瑜眼神换上小心翼翼的神色,低声道:“幼瑶,你对我还是有情意的吧?”   林幼瑶愣了一愣,随即别过头:“我,我不知。”   她的心门有一把锁,是她自己锁上的,从离开真园的那一刻,她给自己锁上了。门里有什么?既然已经锁上,那便看不见,不知道。   穆景瑜心里紧了一紧,泛着酸涩,说道:“幼瑶,不管你现在和柳无宣或者连煜有什么瓜葛,我都不会放你的。”   林幼瑶又是一愣。柳无宣?穆连煜?她跟柳无宣确实是一起从江宁到京城,也准备一起去北方,只是她对柳无宣并无男女之情。至于穆连煜,更加无从说起,刚刚才见过一次。   林幼瑶奇怪道:“我同他们有什么瓜葛?”   穆景瑜心里一喜,接口道:“恩,你只同我有瓜葛。”   林幼瑶一撇嘴,不理他,接口倒是快。   “幼瑶,我知你喜欢到处游山玩水,我不拘着你就是,”穆景瑜接着道,“至于陪你执手看山水……有些难,不过总有法子的。”   林幼瑶心里好奇,不禁问道:“法子?”   穆景瑜幽暗的眸子忽然闪出明亮的星光:“不恼我了?   林幼瑶抽抽嘴,用力收回手。却不料被穆景瑜用力一拉,连手带人一起拉到怀里,禁锢住。   穆景瑜吐出一口浊气,放低了声线:“幼瑶,我实在不能再让你离开了,我半条命都去了。”   林幼瑶此时心乱如麻,心里中的那团丝线,缠的越来越紧,越来越乱,理也理不清。   穆景瑜找到她的耳垂,附耳低声道:“随我回去?”   林幼瑶摇摇头。   “幼瑶,随我回去吧?”穆景瑜盯着林幼瑶目光灼灼,像是离开了伴侣的猛兽一般。   “我......”林幼瑶依旧摇摇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时间,过起来特别慢。   林幼瑶虽然低着头,余光却能撇到穆景瑜,穆景瑜气场强大,存在感极强,被这样的男人一直用野兽般灼灼的目光的盯着看,林幼瑶耳朵尖尖不能自已的开始发烫。   忽然,一片阴影忽然之前覆盖下来。   穆景瑜猛然迈了一大步,转身走到林幼瑶的面前。双手伸到林幼瑶的胳膊底下,把林幼瑶从地上提了起来,把林幼瑶抱了起来,随后他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臀,像抱个小娃娃一样,把林幼瑶抱到了身上。   “啊!”林幼瑶惊呼一声,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穆景瑜抱出了房门。   穆景瑜像一阵风一样疾步走出屋子,快速走出宅子大门。   “穆景瑜,你放我下来。”林幼瑶疾呼。   宅子门口有一匹骏马,正摆着脑袋,甩着脖子上浓密的鬃毛,悠闲的点着步子。   穆景瑜一出宅子,目光找到这骏马,抱着林幼瑶迅速走到这马的身侧。他把林幼瑶抱上马背,随后一手圈住林幼瑶,一手握住缰绳,一个发力,跨上了马,坐到了林幼瑶的身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穆景瑜,松手,让我下马。”林幼瑶低喊。   “坐稳了。”穆景瑜低头在林幼瑶耳边说道。   “先把你带回去,”穆景瑜沉声道,“别乱动了,小心摔。”   说罢,穆景瑜一夹马腹,骏马疾驰而去。   两人一骑,除尘而去。   ——   原本,宅子门口除了有这匹穆景瑜骑过来的骏马以外,还站了一队虎噴营兵卒。这队兵卒是泽盛拿了穆景瑜的令牌,调到这西临巷的。   他们到了西临巷之后,在这宅子门口列队而站,等待着世子殿下发出进攻或者包围之列的命令,却没有想到能看到这样一幕。从来不近女子,还传出断袖谣言的世子殿下,匆匆忙忙从屋子里面抱出个美人儿来。   兵卒们嘴上当然不敢说什么,但是眼角嘴角却是忍不住抽动。这倒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美人儿看上去并不情愿?这架势世子殿下分明是——   强抢民女?!   看着世子殿下抱着美人儿骑马绝尘而去,兵卒们面面相觑。然后呢?他们该怎么办?撤退吗?谁来给他们下个令吧。   ——   林幼瑶被穆景瑜圈着坐在马车上,速度极快,风驰电掣。她前世也是会骑马的,这么疾驰,倒也没有多大的不舒服,只是耳边的风呼呼吹过,震到她的耳膜有些不适。   她的整个人被穆景瑜圈在了怀里,背后是男人坚硬的肌肤。她知道那是他强壮的肌肉和宽阔的胸膛,带着偏高的体温,将她包围起来。整个空气中全都是他的气息。   她这是被抢了?   在这强烈的气息包裹下,她的脑子混沌一片,心里却是千丝万缕的,打成了数不清的结。   ——   两人共乘一骑,很快就到了端王府。   进了王府大门,穆景瑜也没有下马,而是骑着马,从王府大门一路奔到观世院,再从观世院一路奔到三进的内院。   端王府的大门,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端王府的下人。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把目光投到这两人一骑上。   林幼瑶耳尖有些热,她低下头。   装了一次鸵鸟吧。   “刚刚骑马而过的,是咱们世子殿下吗?”端王府里,看到这一幕的丫鬟小厮们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当然是殿下啊,不是殿下还能是谁?”   “我还以为是自个儿看花眼了呢,可咱们殿下从来不在府里骑马的,今儿出了什么大事了?”   “今天殿下选妃。”   “选妃?为什么要在府里骑马?”   “对了,刚才坐在殿下马上的女子是谁,竟然能跟咱们殿下共乘一骑?”   “不知道,看殿下这个样子,护得紧呢。”   “你们有没有觉得,看这背影有些眼熟啊。”   “你这么一说,还是有些眼熟,可惜只看到了个背影,没有见到脸。”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今天选妃有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那个马背的美人儿转一下头吧,以解大家的八卦之心吧。   ……   ——   穆景瑜骑着马带着林幼瑶,低下头,钻进了观世院内院和外观隔断的月洞门。进了内院,他又骑着马,直到到林幼瑶原本的房间门口,他才终于拉了缰绳。   那马打了个响喷,马蹄嗒嗒嗒的踱了几步,停了下来。   穆景瑜跨下马,又扶着林幼瑶的腰,一使力,把林幼瑶从马上抱了下来。   “这是你原来的屋子,你还是先住在这里吧。”穆景瑜道。   说罢,穆景瑜推开了屋子的门,又强拉这林幼瑶,就走了进去。   她已经走了半年了,可如今看来,这屋子却像昨天晚上还有人住在这里、今天早上才离开一样。   整个屋子干净整齐,架子床上挂着新换的浅碧色纱织帷幔,一床细软的锦被同帷幔是一个色系的,都是林幼瑶喜欢的颜色。看得出来,这帷幔锦被都颇废了一番心思。   桌子上,摆了一套的青釉茶壶茶杯,釉色上点了细细的白花,可爱又精致。茶杯茶壶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丝儿灰尘都没有,仿佛刚刚有人用过。   林幼瑶捏了捏手心,今天穆景瑜自从见到她开始,就一直跟她在一起。所以这不可能是他在见到她之后再吩咐别人准备的,而是这屋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半年。   穆景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林幼瑶,他看到林幼瑶的神色先是讶异,接着又是了然,不禁说道:“你先住在这间屋子吧。之前,你就住在这里,熟悉一些。这屋子一直都有人打扫,直接住就可以。”   林幼瑶深深叹了口气。被抓回来了,跑不了了。   “你先歇着,我一会儿叫人来伺候你。”穆景瑜道。   林幼瑶摆摆手:“我不用别人伺候。”   穆景瑜不置可否:“幼瑶,虽说这屋子是当初你选的,但我总觉得小了些,我卧房旁还有几间朝南的屋子,不如换间大些的?”   林幼瑶摆摆手。   穆景瑜道:“好,那就不换。你吃穿用度,我会让府里的卢妈妈置办。”   林幼瑶心里乱乱的,胡乱点了头,道:“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穆景瑜一滞,知道林幼瑶是在下逐客令了,他眼眸暗了暗,吐出一口气,反正人已找回,来日方长:“那你自己先歇着。”   林幼瑶点头。   穆景瑜深深的看着林幼瑶,在他许久未见的脸庞上流连忘返。   “殿下?”林幼瑶抬眸。   听到林幼瑶喊他,穆景瑜才回了神:“那我便先走了。”   林幼瑶别开眼,侧对着穆景瑜点了点。   穆景瑜的步子迈也迈不开,许久,他强忍着想将她揽入怀里的冲动,终是转身离开了。   穆景瑜走后,林幼瑶走到架子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胡乱从床上抓起一个软枕抱在了怀里。   她现在心、乱、如、麻。   她早以将对他的感情深埋心底,不去想,不去碰,只想好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可是这人怎么避都避不开?   就这么被抓回来了?   忠贞不二,再无他人?   如今,她该怎么办?   “呼——”林幼瑶轻呼了一声,倒在了床上。她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还是做个鸵鸟什么的最好了。先做个鸵鸟,再想想怎么办吧。   林幼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穆景瑜去而复返。   她定定看了门口两眼,终是起身理了理衣衫:“来了。”   门打开了,来的人却不是穆景瑜。   林幼瑶先是怔了怔,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画眉!米妈妈!”   画眉拉起林幼瑶的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了起来:“幼瑶,终于又见到你了,可把我想死了。你都去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   “啊,啊,画眉,我也想你啊。”林幼瑶把画眉的手一拉,两个小姑娘热热烈烈的抱在了一起。   随后,她又转向了米妈妈:“米妈妈,我也想你。”   “幼瑶,一切安好?”米妈妈话不多,可是眸子里的关切却是半点也不少。   林幼瑶忽然扑向了米妈妈,亲亲热热的抱着米妈妈:“都好,都好,我都好。”   米妈妈拍了下林幼瑶的肩膀:“你这丫头,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幅样子?没个正行。”   林幼瑶咧开嘴,洁白的牙齿亮晶晶的,“你们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进来说话。”   “恩,幼瑶,我有好些话要同你说。”画眉点点头。   说话间,林幼瑶把画眉和米妈妈拉进了屋子,三人在屋子里的小圆桌前坐好。   同亲近好友久别重逢,总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画眉,米妈妈,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啊?”林幼瑶问道。米妈妈在端王府最偏僻的林子里扫地,而画眉更是二公子的通房丫环。   “幼瑶,我们到这里来已经有半年了?”画眉说道。   “半年?”林幼瑶讶异道。   “恩,幼瑶,半年前,我就到观世院的内院里来了,米妈妈比我来的还早些。殿下从江宁回来没过几天,米妈妈就被殿下从林子那里调到了这里。殿下很少插手府里丫鬟婆子的事情,王府里的下人们都猜着殿下是对王妃不满,才插手丫环婆子的安排。毕竟米妈妈以前是原王妃的贴身婢女,还是原王妃的护卫呢!”   “护卫?”林幼瑶偏头看向米妈妈,目光讶异。米妈妈是个有故事的人,这点,林幼瑶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米妈妈竟然是原王妃的贴身丫鬟,还是护卫。   “是的,画眉,还是我来说吧。”米妈妈道。   “恩。”画眉点了点头。   米妈妈缓缓的说了起来:“我生于习武人家,从小跟父亲学了些武艺。后来遇到水患,没有吃的,学什么武艺都没用。为了养活弟弟,父母就把我卖了。”   “米妈妈……”林幼瑶嗫嗫唤了一声,原来米妈妈还有如此凄苦的身世。联想到去年楚国的那场大水患,虽然通过以工代赈的手段将后果减轻许多,但还是有许多人流离失所,林幼瑶不禁在心中唏嘘不已。   “因为家世清白,又会些武艺,我被选为原端王妃的侍女。端王妃对人十分和善,对下人也极好。我侍奉在端王妃身边,一心只想伺候她一辈子,可惜好人不长命,端王妃在六、七年前就病死了。后来继王妃掌了家,原王妃的侍女都重新安排了差事,我就被安排到这里扫林子了。”   “米妈妈这些年受苦了。”林幼瑶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原王妃死了,继王妃掌了家。继王妃自然要培植亲信,这原王妃的贴身侍女,继王妃自然是想打发的远远的。只是让原王妃的贴身侍女去扫林子,这吃相有些难看。   米妈妈无所谓的笑笑:“我本就一心想伺候好王妃而已,王妃离世了,去哪儿都一样。俗话说,人呢,有一失呢,就必有一得。我被安排到林子里以后,心无所恋的,就一心练武,倒是把家学武艺练了个透。现在武艺也算不错的了。”   ------题外话------   这还不是穆景瑜的表白,穆景瑜的表白一共有两次。如果来得及的话,明天一次,过几天还有一次。关于林幼瑶的身份解决方法,林幼瑶和穆景瑜这一段的情感路程,会在最近一阶段的文文交代出来。   另外,给新来的小伙伴们交代一下这文文的大致情况。全文大约60万字多,不会很长。估计还有2个月左右写完,快的话一个多月,慢的话两个多月。写文着实不易,大部分日子,饭饭是午休和晚上11点以后夜深人静时写的,用的都是睡觉时间。希望小伙伴们能支持下正版订阅,这文文全订也就十几块,却是对饭饭最大的安慰。   谢谢一路以来,订阅冒泡打赏给票票的小伙伴们。谢谢乃们的帮助和支持。爱你们,么么哒,比心心,摸摸胸。   ☆、【125】人生不过短短数十个春秋   林幼瑶浅笑道:“咱们米妈妈是武林高手。”   米妈妈道:“高手算不上,跟殿下身边的泽盛,倒是可以打个平手。”   林幼瑶道:“米妈妈当真厉害,泽盛是殿下的贴身护卫,武艺强着呢。”   林幼瑶接着问道:“米妈妈,我在当扫林丫环那会儿,见你总是消失,哦,总是离开,是去习武吗?还有不让我去你住的里间也是因为这个吗?”   米妈妈点头道:“嗯,王府里有规定,除了侍卫护卫以外,普通的丫鬟小斯是不能佩刀佩剑,舞刀弄枪的。里间之中,有我的佩剑和短刀。”   米妈妈接着说道:“你刚到林子里来的时候,我跟你不熟悉,也不知道你性子是怎么样的,不敢冒冒然跟你说这些,所以就没有同你说。后来倒是同你相熟了,只是没有来得及跟你说,你就去观世院了。此后没机会跟你说了。”   画眉弯了弯眉毛:“不过,现在好了,幼瑶回来了,米妈妈也到观世院。换了个地方团聚也是一样的。”   米妈妈道:“半年前,殿下把我从林子那里调到观世院,吩咐我,日后做你的护卫。我在这观世院有半年了。每日里好吃好喝的,还能随时练习武艺,”米妈妈顿了顿,接着道,“唯独就是不见你。”   画眉接口道:“恩,后来,我也从二公子那里出来,到观世院里来了,幼瑶,你知道我之前是二公子的通房丫环。”   林幼瑶拉起画眉的手,点了点头。   画眉道:“我跟米妈妈不同,米妈妈原来做的是林子里的差事,调回观世院还不是殿下一句话儿的事儿。我却是二公子的屋里人,论理,别说是世子殿下,就算是端王殿下来了,也没有道理把二公子的通房丫环调到自个儿内院的道理。”   林幼瑶顺势问道:“那画眉你怎么到的观世院?”   画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有一天,殿下身边的阿思,让我收拾好包袱,把我带到了观世院。说起来,刚到观世院的时候,我也见到了世子殿下的。殿下吩咐我,等你回来以后,就让我来伺候你。幼瑶,我虽然不聪明,但是也看得出来,殿下对你真心。”   林幼瑶默了一默。   ……   林幼瑶和画眉、米妈妈亲亲热热的聊了一个下午,又一块儿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阿思来找林幼瑶,说是殿下让他带她去书房。   林幼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是哦了一声,跟着阿思出了门。   阿思默默的带着林幼瑶从观世院内院走到外院,穿过回廊,再走到书房。   一路上阿思一言不发,林幼瑶知道他就这沉默寡言的性子,也见怪不怪。   只是最后,在快到书房的时候,阿思忽然开了口:“幼瑶,你回来了,你不回来,殿下他……他,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夜里也睡不好,梦里也唤你,人也瘦了。”   林幼瑶一滞,终是归于沉默。   阿思叹了口气:“殿下已经在书房了,幼瑶,你进去吧,我在门口候着。”   “好。”林幼瑶点点头,“阿思,你辛苦了。”   阿思顿一顿,看了眼林幼瑶:“幼瑶,殿下不易。”   “恩。”   书房的棱花格子门半敞着,林幼瑶推开门,跨过门槛,迈进了书房。   这书房还是原来的书房,可是里头的格局摆设却是之前大不一样。   原本书房分为里间和外间,里外间之间,用一架镂空的博古架作为隔断。现在这博古架不见了,整个书房的空间被打通,成为一个整体,不再分为里间和外间。   穆景瑜的大书案没有变,还是老样子。茶几、太师椅什么的也都没有变化。   可是原本林幼瑶常坐的小桌小椅却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秀气的雕花书案。   这书案同穆景瑜的书案一样,是用楠木制成的。比他的书案小上一些,不过也足够大了。同穆景瑜极简的大书案不同,这小书案的侧面、边角和桌脚之处,都是刻了花的,刻的图案是折枝睡莲。这些睡莲一朵连着一朵,牵着枝,绊着叶,繁复却不凌乱,在书案角落侧面静静的盛开。   书案上摆了一对楠木书挡,也是莲花图案的,跟大书案上的书挡一模一样,跟小书案的刻画是一个系列的。书挡和书案相映衬着,甚是好看。   书挡之中,已经夹了几本线装书了,有厚也有薄的。除了书挡以外,书案上还摆好了笔挂,笔筒,墨条,笔洗,砚台等物品。   这一大一小两个书案,面对面放着。   “喜欢吗?”从林幼瑶一进屋子,穆景瑜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林幼瑶,他见林幼瑶盯着小书案看了许久,却是半晌也没有吭声。   “啊?”林幼瑶猛转过头,见穆景瑜正端坐在大书案前凝视着她。   “看了半天,这书案可喜欢?”穆景瑜说道,“幼瑶,你今日刚回来。我命人用半天的时间将这书案赶出来。我对女子用的书案也不是很了解,就让工匠们按照女子常用的书案款式做了一个出来,上面的刻花,是按照上一次你画的莲花刻的。”   “半天?”   半天做了出来这样一个书案?咋舌。   楠木硬度大,费时费料费人工,那么快就做出来了?她刚到书房当差那会儿,让全伯找人做了对楠木书挡,就那楠木书挡也是花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这个书案竟然只用半天就做出来了?上面还有那么精致的雕工?   “恩,半天做出来的,时间确实有些赶。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命人重新制一个。”穆景瑜淡淡说道。   林幼瑶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喜欢的。”她不是心疼王府的钱,是心疼这珍贵的树种。   “坐下试试。”穆景瑜急忙说道。   她施施然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竟然发现这书案高矮正合她的身高,大小竟然恰到好处。   林幼瑶忽然浅浅一笑。   穆景瑜见到林幼瑶久违的笑容,心里顿时一喜,薄唇勾起了一个弧度,立体而冰冷的五官,瞬间有了暖意。   他对着房门朗声喊道:“阿思”。   “是,殿下。”一眨眼功夫,阿思便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   “阿思,给工匠们传话,这书案制得很好,有赏。”穆景瑜道,波澜不惊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难掩的愉悦。   “是,殿下。”阿思道。   ……   林幼瑶坐在书案前,从书挡里抽出了一本线装书。   她翻了几页,完全看不进去。她想理一理自己混沌的思绪,也完全没有头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幼瑶起身把书房里的灯都掌了起来。   她把小几上的灯掌起来,转身的时候,发现穆景瑜正站在她旁边。   穆景瑜站在她旁边,修长如玉的手指摸了摸茶几上的茶壶,试了试水温。接着,他提起茶壶,将茶水倒进旁边并列摆着的两个杯子里。   茶水倒好后,穆景瑜拿起一个杯子递给了林幼瑶:“今年的新茶。”   林幼瑶看了看澄澈的浅黄汤色,接了过来:“恩。”   “新茶虽香,却是太生,多饮也不好,”穆景瑜磁性的声音缓缓传来,“今日你先尝尝这明前的龙井,明日我再备些适合女子饮的茶水。”   “恩。”   林幼瑶小啜了一口茶,明前的龙井清甜可口、柔和清香。   穆景瑜拿起了另一个茶杯,目光盯着林幼瑶,启唇也啜了一口茶。   林幼瑶看到穆景瑜手里的杯子,忽然一愣。随即,她又立刻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杯子。   两只杯子都是青釉的,杯子上都印了图案,这图案是某种类似于麒麟或者狮子之类的动物。   只是穆景瑜手里那只杯子上的动物是公的,长鬃飞扬,威风凛凛,而她手里的那只是母的,盘地而坐,娇美可爱。   所以这是……   麒麟情侣杯?   林幼瑶抬头看向穆景瑜,五官如刀削般立体,神色淡漠威严,只是脸颊上似乎挂了赧然的红晕。   所以他……   弄了个情侣杯?   这一对麒麟杯真的有点萌。   脱线的林幼瑶,突然觉得这场景很有喜感。   她背转过身,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肩膀却不住的颤动。   “幼瑶——”背后传来男人醇厚的声音,拖长了饮,带着几分无奈。   “噗嗤,”林幼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不能怪她想笑,这么萌的麒麟情侣杯跟他高冷的形象实在有些违和。   “不要再笑了。”穆景瑜忽然上前一步,从背后圈住了林幼瑶,用自己的胸口贴到了她的后背。   他侧过头,低语道:“幼瑶,你别恼我了,好不好?”   林幼瑶忽然收了笑声。   她别过头,终是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大清早,穆景瑜就来找林幼瑶:“幼瑶,今天我告了假了,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恩?”林幼瑶狐疑道。   “有些远,需得做马车去,不过那里风景极美,一定不虚此行。”   穆景瑜说罢,不由分说,拉起林幼瑶的手,就往外走。   林幼瑶心里叹了一口气,终是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进,足足奔驰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幼瑶,我们到了。”穆景瑜起了身,拉开马车的车门,把林幼瑶扶下了车。   林幼瑶跨下马车,看到眼前的景色却是一怔。   这里竟是一片野樱花林……   这片樱花林显然有些年头了,一株接一株的樱树,枝杆繁多,遒劲有力。所有的樱树上都开满了细细小小的星花,纯白中透着嫩粉。   一朵一朵,一团一团,一片一片,是云,是霞,是海。   细小粉花蔓延成了海洋。一眼望去,烂漫浅粉,无穷无尽。   一阵清风吹过,粉色的星花纷纷离开树枝,在风里飘飘荡荡的落下。   满眼都是飘落中的细小粉花。   樱花雨。   看不到头的樱花雨。   林幼瑶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风景实在太美。   “初春三月,早樱都开了,”穆景瑜走到林幼瑶身侧。   “恩。”林幼瑶道,“比画儿还好看。”   “画中的景色只是静景,而这里,落英缤纷,樱花飘零,风吹香来,自是不同的,”穆景瑜道,“我们走到林子里去,在樱树林中,感受又有不同。”   林幼瑶点点头,径直往樱树里走。   穆景瑜提起脚步,往前快走了几步,站在她的身侧:“这片樱树林,连绵近十里。”   “那么大?”林幼瑶讶异道。   “恩,十里春风十里樱,半化春泥半化烟,”穆景瑜顿了顿,“不过,再美的景色也不及你半分。”   林幼瑶垂眸不语。   两人慢慢踱进了樱花林。   粉色花瓣雨,一片一片的掉到人的身上。   林幼瑶的肩膀上,双丫髻上都停留了几片花瓣。   她真是太喜欢这景色,也太喜欢在樱花雨里漫步的感觉。   她忍不住展开了双臂,在树林里转起了圈圈。   林幼瑶在看风景,穆景瑜在看林幼瑶:“人比花娇。”   两人在林中走了约莫小半刻,穆景瑜忽然伸手一直,对林幼瑶说道:“幼瑶,你看那里。”   “恩?”林幼瑶顺着穆景瑜的手臂看去。   只见远处的山坳里扎着一个又一个帐篷。在这片帐篷中,有许多兵卒模样的人似乎正在操练。里面,还有很多马匹。   “军营?”林幼瑶疑惑道。   穆景瑜颔首道:“这是禁军骑兵营,隐藏在山坳里,我们现在的位置不是附近最高的山峰,却是唯一可以清晰看到军营的所在。”   “有很多马。”林幼瑶道。   “恩,骑兵营,马匹会多,这骑兵营是禁军精锐的所在,也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穆景瑜道。   林幼瑶心中了然,他马骑的好,身体也好,原来是常年锻炼的缘故。   “端王府那么大,竟然没有养马?”林幼瑶道。   “有。在端王府的最东边。东边的院子里,养了好几匹马。”穆景瑜道,“没去过?倒是我疏忽了,得带你在端王府走走。”   他眼中的星光一闪而过,幼瑶,是要让你熟悉熟悉整个端王府了。   ……   两人面向山坳中的军营,静静的站着。   片刻之后,穆景瑜转过了身,面向林幼瑶:“幼瑶翻过这个山头,就出了京城的地界了。如果没有圣旨,这片樱树林就是我能到的最远的地界了。”   男人磁性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林幼瑶滞了一滞:“殿下……”   林幼瑶知道他没有旨意,不得出京城。皇权平衡就是这样,给了你权利,就要给你相应的禁锢。端王权利巨大,但同样的,也受到了巨大的束缚。   “恩,”穆景瑜用鼻音应了一下,接着道:“我知你喜欢到处游玩,寄情于山水,我做不到随时都能陪你出游,心中歉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拘着你的脚步,你想出行便出行,只要你能记得回来。”   林幼瑶抬眸,对上他狭长幽暗的凤目。   穆景瑜接着说道:“日后,我也会尽我所能,请旨离京,同你一起。”   林幼瑶低下头,心中微微起了波澜。   “幼瑶,你来看,”穆景瑜又转过身,面向山坳,指着远处的那一片军营说道:“刚才你见到的军营,就是京城禁军的骑兵营,也是我每日下朝之后必到的地方。”   林幼瑶也转过身,看一眼军营,点点头。   穆景瑜的声音缓慢而有力,比那庭湖春酒更加醇厚:   “幼瑶,我每日寅时起身,然后去宫里的金銮殿上朝。”   “下朝之后,来这禁军营地。”   “晚饭之前,回王府。”   “晚饭之后,去书房看折子,处理公务。若有时间还会看一会儿书。”   林幼瑶转头看向穆景瑜,他说这些是干嘛?   穆景瑜似乎是感觉到了林幼瑶的目光也转过了身,对上林幼瑶的目光,专注的凝视:   “这里是我所能到的最远的地方。”   “刚才所说的便是我所有的日常。”   “殿下……”林幼瑶看到穆景瑜幽暗的眸子里是坦诚和深情。   穆景瑜道:“幼瑶,人生不过短短数十个春秋,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他拉起林幼瑶的手,钻进她的五指,扣住。   “我只想求,求同你的一世良缘。”   他握着林幼瑶的手,缓缓放到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相携一生,不离不弃,钟情不二,忠贞不渝。”   嗓音低沉,掷地有声。   “此生绝不背誓言,绝不负你。”   林幼瑶忽然眼圈发红,心里酸涩,喉头发哽。   她曾给自己的感情上了一把锁,牢牢锁住它,可是如今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却是蓄势待发,似乎要冲破那锁紧的心门,蓬勃而出。   林幼瑶忽然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态。   穆景瑜伸出另一只手,攀上了她的发髻,在她的双丫髻上摩挲起来,从发髻到头顶,再到脑后。   他收了手,从怀里摸出一支簪子。   林幼瑶抬头一看。   花开盛放,蝴蝶翩翩,碧玉翠绿,栩栩如生。   正是那支蝶恋花。   穆景瑜蝶恋花插到了林幼瑶的发髻旁。   “幼瑶,蝶恋花。”穆景瑜低声道。   林幼瑶复又低头,别开眼不去看他,只低头的一瞬,眼眶里晶莹的泪水,忽然打起了转转。   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所有的压抑不过是自欺欺人。在她心底深处,他从未离去。现在,她听到他这样深情的表白,让她怎么受得了?   穆景瑜用手指勾起林幼瑶的下巴,迫她抬了头。   他用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然后俯首轻轻吻向了她湿漉漉的大眼睛。   林幼瑶闭了眼,眼皮上忽然感受到冰冰的、柔软的触感,那是他的簿唇。   终是忍不住,眼角滑落了一行清泪。   穆景瑜抬起头:“都是我不好。”   说罢,他又低下头,簿唇先是触到她的眼角,然后沿着泪痕一点一点的往下轻吻而去,一直到她的红唇。   他覆上了她的唇,用舌尖将她的唇形仔仔细细勾了一遍,用牙齿轻轻的嗫了一下,留恋了许久,这才探了进去。   ……   片片极细的樱花瓣落了下来,掉在了她的发髻边,也掉在他的肩膀上。   落英缤纷,落花遍地。   ……   林幼瑶闭着眼,眼角还在渗泪水,喉头还在咽哽,唇齿间却已被男人占满。   温柔的吻缠绵了许久,穆景瑜才松开了唇。   忽然,林幼瑶抽了两下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哇哇哇”,眼泪从眼角处扑朔朔的就往下掉,大颗大颗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到细腻的脸颊上,汇成纵横交错的小溪。   “都是我不好,莫哭了,都是我不好……”穆景瑜喃喃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慌慌忙忙的用手给林幼瑶擦眼泪。   林幼瑶一把抓住穆景瑜宽大的袖子,用那四爪金龙的暗纹袖口,擦起了眼泪鼻涕。   她哇哇的大哭,她稀里哗啦的大哭。   仿佛要把她自穿越以来那些忐忑不安,彷徨害怕,全都哭出来。   仿佛要把她故作淡定、嬉皮笑脸背后的那些心酸、苦涩全部都哭出来。   仿佛要把她爱时的提心吊胆,割舍时的心痛难当,全部哭出来。   呜呜呜……哇哇哇……   穆景瑜越发不知所措,只得将她抱住,轻拂她的后背:“是我不好,再不让你受委屈了,你别恼我了,好不好?”   林幼瑶哇哇的哭着,拼命的摇着头,口齿含糊不清:“我想我二姐,我想,见我二姐。”   “好,好,见你二姐,见你二姐,我陪你一起去。”   ☆、【126】他,倒底是谁?   第二日晚间,穆景瑜便带着林幼瑶坐了马车,去怡香院的如雪阁。   因为怡香院毕竟是柳无宣的产业,穆景瑜小心为上,还是带了不少人手进如雪阁,四处巡视。明面儿说,是为了保护端王世子殿下,实际上为了保护林幼瑶,确切的说是担心柳无宣使出什么法子,弄走林幼瑶。   林书瑶依旧在如雪阁的雅间接待了穆景瑜。   在穆景瑜和林幼瑶出现在雅间的一瞬,林书瑶先是一愣,随即,飞奔向林幼瑶,双手握住林幼瑶的肩膀:“幼瑶,你怎么样?还好吧,我听公子说,你被端王世子捉回去了……”   “姐姐,我挺好的,你别担心我。”林幼瑶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林书瑶道。   穆景瑜在一边轻咳一声,道:“墨娘,先进去说话吧。”   林书瑶回神,突然意识到捉林幼瑶的正主还站在一边,她脸上讪讪,面露尴尬,稳了稳心神,行了个礼:“世子殿下安。”   “免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挽起了林书瑶的手臂,浅浅笑道:“二姐,咱们先进去吧。”   “嗯。”林书瑶扫了一眼旁边的穆景瑜,见他虽神色淡淡,却也特地敛了一身的威严。   “走吧,走吧。”林幼瑶边说边把林书瑶拉进了雅室。   进了雅室,林书瑶请穆景瑜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又让丫环上了茶。   穆景瑜把林幼瑶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幼瑶,来坐。墨娘,你也坐。”   林书瑶滞了一滞,被穆景瑜突入其来的客气,震惊到了:“谢殿下。”   穆景瑜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只低头吹了一口茶汤上漂浮的碎叶。   林书瑶看了看穆景瑜,又看了看林幼瑶,欲言又止。   “殿下,”林幼瑶偏过头,“殿下,我要同我姐姐进房间说两句体己话。”   穆景瑜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过了一息,道:“给我两本书。”   林幼瑶往四周看了看,见到一个架子上,摆了几叠线装书,就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从里头胡乱取了两本线装书,抱在怀里,再走回来,把这两本书塞到穆景瑜怀里。   “二姐,我们走吧。”   ——   林幼瑶姐妹俩走出雅室之后,雅室中只剩下穆景瑜一个人,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翻起刚才林幼瑶塞给他的书。两本书都是诗集,里头收集了不少小诗辞令。穆景瑜粗粗翻了下,发现这些诗词全都是女子闺怨诗词,婉约又缠绵。   穆景瑜无奈呼出一口气,放下诗集,起身走到那个架子前,翻了翻那叠书,按照自己的口味挑了几本书,走回了座位。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姐妹两个,要谈多久。   不过只要她开心就是了。   他百无聊懒的翻开了书本,随意的看了起来。   ——   林幼瑶和林书瑶出了雅室之后,直奔隔壁林书瑶的房间。   一进林书瑶的房间,林书瑶就急切的问了起来:“幼瑶,怎么回事?我听公子说,你被端王世子殿下捉走了,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我知道端王世子对你有情意,但是你毕竟是罪奴的身份,你被带回端王府,你可有被罚了?”   林幼瑶摇摇头:“二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受罚的样子。”   林书瑶在林幼瑶身上看了一圈,点点头道:“你这丫头,总是让人…….二姐这两日一直提心吊胆的,不过见到你没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林幼瑶把脑袋凑到林书瑶的肩膀上:“让二姐操心,是幼瑶的不对。”   “对了,公子他昨日离京了,”林书瑶道,“你被端王世子带回去的那天,公子他喝醉了。整个怡香院的人都知道,公子他不善饮酒,平时很少饮酒。前日,他却是喝的醉醺醺的,到我这如雪阁来,他让我如果见到你,向你转告两句话。”   林幼瑶默了默,轻声问道:“二姐,无宣要你跟我说什么?”   林书瑶在林幼瑶的脸上看了一圈,随后道:“今时不同往日,端王世子看你看的紧,他无法将你带出来。”   林幼瑶点点头:“恩。”   林书瑶接着道:“还有一句,只有四个字。”   “什么字?”林幼瑶问道。   “来日方长。”林书瑶道。   林幼瑶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看公子伤心的紧,他对你是起了心思的。”林书瑶道。   林幼瑶点点头。   “那你呢?”林书瑶问道。   林幼瑶摇摇头。   林书瑶朝穆景瑜所在的雅间方向看了一眼,唏嘘了一声:“二姐明白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林幼瑶沉默。   林书瑶接着问道:“世子殿下,对你还好吧?”   林幼瑶道:“恩,还好。”   林书瑶接着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幼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乱的很。”   林书瑶道:“幼瑶,那些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多是人杜撰的,你还当真了吗?”   林幼瑶抿了下嘴唇:“他说他就守着我一人了。”   林书瑶一顿,惊讶道:“世子殿下应你了?”   林幼瑶点点头。   林书瑶吐出一口气:“幼瑶,如此,实在难得。”   林幼瑶复又点点头。   林书瑶道:“幼瑶,你可懂姐姐的意思?越是地位高的男人,越是容易得到美人儿,也越是注重家族繁衍,开枝散叶。若他只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情到深处,允你一人便允你一人了。可是他是端王世子,端王一脉的主心骨,楚国将来的辅政亲王,能如此待你,太不易了。”   林幼瑶抿了下嘴:“二姐,你的意思我懂的,所以在江宁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才逃出来的。”   林书瑶唏嘘一声道:“你们能如此,倒也是一段佳话。不过佳话不佳话的,我们也不去管他了,只要幼瑶,你过得好就是了。”   林书瑶凑到林幼瑶道耳边悄悄说道:“对了,他夜里缠你吗?”   “啊?”林幼瑶问道,反应过来之后,脸颊微红。   林书瑶的脸上也是红红的:“幼瑶,你年纪还小,不要太贪欢了。”   林幼瑶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没有……”   林书瑶看了一圈,道:“你们还未曾……”   林幼瑶点点头。   林书瑶道:“他对你倒是真心。”   林幼瑶顿了一顿,也微微点了点头。   林书瑶接着道:“幼瑶,你虽看着随和,但却经常有惊世骇俗的想法。你的想法,二姐也猜不透。不过二姐觉得,一个女子,长得再美,人再聪明,也需得找一个好归宿。如果有个男人待你真心真意,而他又恰好是你心里的那个,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林幼瑶想了想,说道:“二姐,你说的我虽然不能全部都赞意,但是我会好好想想的。”   林幼瑶看着自家二姐红彤彤的脸颊,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二姐,你也不小了,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心里是不是真有人?”   林书瑶冷不防被林幼瑶这么问起来,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二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二姐会自己处理的。”   “这么说就是有人了?”林幼瑶迅速捕捉了林书瑶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二姐心里面的那个人是谁啊?”   “没谁,你这丫头,还管起姐姐来了?”   “让我猜猜哦,来捧二姐的,哪个富家公子?”林幼瑶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认认真真的信口开河。   “别猜了,”林书瑶有恼又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林幼瑶眼睛一亮,啊,终于被她套出来了。   “那他长什么样子啊?”林幼瑶道。   “没有看清楚。”林书瑶道。   这下轮到林幼瑶张大嘴巴了:“二姐,这个事情,可草率不得,你不知道他姓谁名谁,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莫不要被人骗了。”   “不会的,你瞎操心。”林书瑶道。   “二姐二姐,你就告诉我吧,你那个心上人倒底是谁?要是不知道名字,那就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二姐,你就告诉我吧。”   “告诉我吧。”   “好好好,告诉你就告诉你,别推我啦,再推,我这把骨头,还没有老就要被你要散架了。”   “恩恩,不推了不推了,你说你说,我听着就是了。”林幼瑶认证的点点头,态度认真的无以复加。   “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林书瑶叹了一口气。   “许久以前是多久?”林幼瑶插嘴道。   林书瑶嗔了一眼林幼瑶。   “二姐,你说,我绝不插嘴。”林幼瑶赌咒发誓。   “那个时候,我们还住在林府呢,爹没有被定罪,娘亲也没有为了守节而殉情。我们姐妹俩也时常在一起玩乐?”   “我们时常在一起的时候?那我也认识你那意中人吗?”林幼瑶道。   “你那个时候才多大?懂什么?说是时常在一起玩,其实是我逗你玩而已。”林书瑶道。   林幼瑶清咳一声,二姐威武:“二姐,你接着说。”   “那时,爹爹对我们姐妹的教养都极其严苛,找了不同的西席教导我们琴棋书画,在这些所学之中,我最喜欢最精通,就是弹琴了。”林书瑶道。   “看姐姐排练那曲水调歌头时候,我就觉得姐姐的琵琶谈得出神入化,佩服的紧。”林幼瑶说道。   “琵琶算什么?不过是娱人的市井之乐罢了,二姐说的是琴。”林书瑶微叹。   “琴吗?”林幼瑶反问,琴,大雅之乐,象征着高贵和深刻。“   “恩,”林书瑶应道,“我极喜欢琴,有一阵子每日钻研琴意,不亦乐乎,每每废寝忘食,也不察觉。只觉得这琴声七弦,变化无穷,琴音绕耳,也能入心……"   林书瑶缓缓的说,林幼瑶静静的听,终于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   林书瑶是个琴痴。有一日,她百无聊懒,在卧房里,随意拨了几下琴弦,指尖之下,琴弦颤动,随意的音符渐渐有了曲调,她将自己少女的懵懂、期待容入到琴声里头。   随意的拨了一曲曲子之后,她便有些倦怠的收了手,最后一个勾挑刚刚落下,忽然听闻一阵箫声传来,这箫声所吹得,正是她刚才随手一拨的曲调。   林书瑶呆了一呆,随后慢慢的听起了这箫声,这箫声的曲调跟她刚才所弹一致,而且更加丰满完整,里面似乎还带了疑惑和赞叹的情绪。   林书瑶走出房门,朝箫声的方向望了过去,那个方向是二门之外。她是个闺阁中的女子,轻易出不得二门,她朝箫声的方向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箫声结束,一切归为安静。   林书瑶以为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却不想,之后,她弹琴时候总有箫声想和。她相信那箫声听懂了她的琴声,因为她也能听明白那箫声。   没有语言,没有相见,单单只用乐曲神交。   后来,她弹《阳春》,就听到《白雪》的箫声,她弹《入阵曲》,那箫声便是《十面埋伏》。   再后来林书瑶终于鼓起勇气弹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求知音!   最后一个音结束,林书瑶想知道,那人会怎么回应她。   等了小半刻中,她没有听到任何一点箫声,林书瑶有些失望,正当她已放弃等待的时候,一阵优美的箫声忽然传来。   林书瑶侧耳听了听,几串音符下来,林书瑶就听出这曲子来。   《凤求凰》!   林书瑶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心是如何在胸口狂跳不止。   “然后呢?”林幼瑶挽过林书瑶的手,把脑袋往前凑了一凑,“二姐,你没有见过他啊,怎知他是年长还是年幼,是胖还是瘦?万一是个糟老头你也喜欢?”   “我见过他,”林书瑶目光转向窗外,幽幽说道,“我见过他。”   “他长的怎么样?”林幼瑶推了推林书瑶。   “我没有看清楚。”林书瑶垂眸,低声说道。   林幼瑶还想跟林书瑶打趣两句,却见她一副落寞的样子,便也正色起来:“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原来那日,林书瑶听到这曲《凤求凰》,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见那人,哪怕只见一面也好。但是女子出二门颇为不易,她就想出了个主意。   当年的林府之中,有一座假山,假山的顶端有一座凉亭,这凉亭便是整个林府的最高点,从凉亭上向下俯视,不仅可以到内院的景色,连外院也可以饱受眼底。   林书瑶一跺脚,提起裙摆,就往那假山跑了过去,一直跑到山顶,钻入凉亭之中。她双手握住凉亭的栏杆,将身子探了出去,朝二门外的外院看了过去。   她看见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袍子,身长玉立,气度不凡,器宇轩昂。长发如墨,垂在身后。   他的手中,正是拿了一管玉箫。   林书瑶使劲儿的想看清楚那人的五官,怎奈距离实在太远了。她看不清楚。   “幼瑶,我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林书瑶回过头,眼中闪出光彩,“不过,我林家是楚国士族第一家,能出入林府的莫不是王公贵族。那几日他日日来林家,身份必然贵重,必定不会是骗子。更何况,他有那样的风采,也肯定不是一般人家能教的出来的。”   “二姐,你这么说也对,不过有一个地方我想不明白。”林幼瑶道,“那个时候,爹娘都还在,你跟个外男每日琴箫传情,爹娘也没有说过什么吗?他们又不是听不到。”   林书瑶微怔:“你说的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   林幼瑶呵呵笑了起来:“二姐,你这么个通透的人,也会想不到这点啊?你那个时候大概满眼满心都是那个男子,脑筋都不会用了吧?”   “你就知道打趣姐姐,”林书瑶戳了戳林幼瑶。   “二姐,你不觉得蹊跷吗?爹娘管束咱们姐妹管束的那样严格,怎么可能允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跟个男子这样你来我往的传情?”   林幼瑶道:“我看啊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男子本来就是爹娘想给你说亲的对象,爹和娘正巴不得你们传情来传情去的。还有一种可能,爹娘原本没有说和你们的打算,但是你们生了情,爹娘也不反对,对你那心上人还是认可的。”   “也许吧。”林书瑶道。   “可是,二姐,”林幼瑶歪着脑袋,“你们既然因琴结缘,互生情意。那么我们家出事,过了那么久,他可有来找过你?”   林幼瑶沉默许久,终是摇了摇头。   ☆、【127】高冷?粘人!   这几日,穆景瑜变得十分粘人。只要一得空,他就来找林幼瑶,甚至连他惯有的日常作息也打破了。   以前,穆景瑜下朝之后,就会直接去军营。自从林幼瑶回来以后,穆景瑜每日下朝都会先回王府。在王府里待上半个时辰,然后再去军营。   他一回王府就会直奔观世院的内院。进了内院,就会去林幼瑶的屋子找林幼瑶。要是人不在,他就会在院子找,直到见到林幼瑶才罢休。   这半个时辰中,他会跟她说说话,跟她说说朝中之事,府中之事。不过穆景瑜也不是话多的人。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就盯着她看看。   穆景瑜这个样子,倒是把林幼瑶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   这一日,端王府的管事妈妈卢妈妈来观世院的内院找林幼瑶。   “幼瑶姑娘,有日子不见你了,越发标志了。”卢妈妈一见林幼瑶,就十分殷勤的笑了起来。   “卢妈妈客气”林幼瑶道,“卢妈妈看着气色真好。”   卢妈妈笑道:“幼瑶姑娘就是会说话。姑娘刚回来的时候,殿下让我给姑娘送了几身衣裙。只是时间紧,那些衣裙绣娘们在仓促间制出来的。现在天气又暖和了些,殿下命我再给姑娘做几身春装。我就拿了布料过来,给姑娘选选。”   林幼瑶朝卢妈妈手上看过去,见她手上果然挂着几匹绸缎。   她知道是穆景瑜让她来的,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谢谢卢妈妈。”   她在卢妈妈拿来的那几匹布料中选了几匹布料,又给米妈妈和画眉选了几匹。   最后,她拿起一匹浅烟色的妆花缎,心中一动,问道:“卢妈妈,我想画个裙子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制。”   卢妈妈道:“能啊,有什么不能的?能制姑娘亲手画的样子,是绣娘们的福分。”   林幼瑶道:“劳卢妈妈少等,等我画好。”   她略略思考了一下,画了一条现代连衣裙,想着日后睡觉的时候当睡衣穿,会比较舒服。   卢妈妈拿到画的样子,道:“这款式倒是新,从未见过。恩,寻常绣娘怕是不会做。”   卢妈妈笑道:“既然是姑娘画的样子,我叫府里领头的绣娘做去。让她三天就给姑娘做好。”   ——   三日之后,林幼瑶起身之后,和画眉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忽然闻到一阵花香。   “画眉,你闻到香气了吗?好香啊。”林幼瑶说道。   “恩,大概是王府花园里的丁香花开了。”画眉道。   “走,走,咱们去看看。”林幼瑶道。   “恩,幼瑶。”画眉道。   “对了,画眉,你知道卢妈妈住哪儿吗?”林幼瑶道。   “恩,知道。我在荣惠院的时候,曾经有去卢妈妈那里办过差事,穿过王府的花园就到了。”画眉想了想道。   “走,走,走,”林幼瑶道,“咱们王府花园逛逛,看看新开的丁香花,再去卢妈妈那里看看我们的衣裙做的怎么样了。”   “嗳,好。”画眉道。   于是林幼瑶和画眉就手挽着手出了观世院,取道王府花园,向卢妈妈的住处,走了过去。   林幼瑶和画眉一路说说笑笑,停停看看。   突然,画眉停住了脚步。   林幼瑶觉得奇怪,便也停了脚步,转头看向画眉。画眉正错愕的直直的看向前方。   顺着画眉的目光看去,林幼瑶也是愣住了。   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凝珞。   林幼瑶突然想起来,回到观世院以后,她好像没有看到过凝珞。她对凝珞的性子也了解,凝珞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惯是左右逢源。按照凝珞的性子,她一定会来找自己,聊个天,说个体己话之类的。可是她回来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见到凝珞。   这几天,林幼瑶自己脑子也是乱哄哄的,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现在,她忽然见到凝珞,心里觉得奇怪。   凝珞站在回廊入口,不是离观世院近的那个入口,而是另外一头。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朝林幼瑶和画眉看了过来。她穿了一身半新的襦裙。虽说这襦裙也是绸缎制的,但是明显没有林幼瑶半年前看到凝珞所穿的精致鲜亮。   衣裙也就罢了,林幼瑶看到凝珞的眼神更是惊讶。在她的记忆中,凝珞的眼神是柔和温婉中带着自信和干练。可是现在,凝珞直直的看向林幼瑶和画眉,眼里是阴婺和厌恶,还有眼底的悲伤。   林幼瑶收了笑容:“凝珞。”   凝珞没有回答,看向林幼瑶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随后,她转身离开了。   林幼瑶看了看凝珞的窈窕背影,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疑惑的问画眉:“凝珞怎么了?”   画眉摇摇头:“我也不知,我从二公子的荣惠院到世子的观世院也有一段日子了,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凝珞。幼瑶,你知道,我在这王府里相熟的人不多。到了观世院,我也不敢到处走,到处问的。我只知道她以前是观世院的大丫环。”   林幼瑶点点头。画眉的性子,林幼瑶再清楚不过了,画心善纯良又胆小怯诺。不过就是这样的画眉,会用最简单甚至笨笨的方式关心着自己。在林幼瑶从林子回观世院的那会儿,画眉就在观世院门口天天痴痴的等着她,就为了嘱咐她几句话。   画眉扯了扯林幼瑶的袖子:“幼瑶,你说凝珞她怎么了?”   林幼瑶又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凝珞的事情,咱们俩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去看衣服吧。”画眉释然道:“恩,好的,幼瑶。”   林幼瑶和画眉走了两刻钟有余,才走到卢妈妈住处。   卢妈妈的屋子半掩着门。   林幼瑶在门口喊了一声:“卢妈妈。”   “谁啊?”屋里头传出声音。   “是我门,幼瑶和画眉”林幼瑶喊道。   “幼瑶姑娘?来了。”   卢妈妈从屋子里迎了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林幼瑶和画眉,老脸上推出个殷勤的笑:“今儿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两位快进来。”   “恩,”林幼瑶点点头,拉着画眉进了卢妈妈的屋子。   林幼瑶稍稍打量下卢妈妈的住处,这屋子不大,不过分了里间和外间。外间简单的摆了几张桌椅,外间的内侧有一个门洞,门洞处挂了深褚色的帘子,里头应该就是里间了。   林幼瑶当初在林子里扫地的时候,她和米妈妈的屋子也是分了里间和外间的,但是家具摆设都破落不堪。而卢妈妈的屋子里头的摆设虽算不上豪华,都是普通榆木所制,但也完整精致。   “快来坐吧。”卢妈妈招呼着林幼瑶和画眉坐了下来。   “卢妈妈,我是想来看看我那裙子制的如何了?之前听妈妈说,三天能制好。我想着今天正好过了三天,我也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林幼瑶道。   “可巧了,姑娘定制的衣裙刚刚制好,才送到我这里来。姑娘定制的衣裙啊,因为款式从来没人做过,我特地找了府里领头的绣娘制的,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一定三日做完。这不,她刚刚做好了给我送来。”   卢妈妈殷勤的说道:“这件裙子是领头绣娘单独给我的,其他的衣裙还没有送来,想来也已经制好了。我正想着过一会儿去取来,连着这单独定制的裙子,一块儿给姑娘送来。”   林幼瑶点点头:“谢谢卢妈妈,那制好的衣裙,我能看看吗?”   卢妈妈热情道:“能啊,怎么不能?既然幼瑶姑娘来了,不如就在我这儿穿着试试?要是有什   么地方不合身的,我就送回去改。”林幼瑶想了想说道:“恩,好的,那就叨扰卢妈妈了。”   卢妈妈笑道:“幼瑶姑娘客气,一桩小事罢了。姑娘去里间换吧,我给姑娘把炭盆燃上。这天气啊,虽说已经开春,脱衣裙换衣裙,还是会觉着冷。”   林幼瑶点点头:“谢谢卢妈妈。”   卢妈妈把林幼瑶带进了里间,点燃了里头的炭盆,又把刚刚制好的裙子递给了林幼瑶。   “姑娘,在里头换着。我去外间候着。”卢妈妈说道。   “恩,卢妈妈稍等片刻。”林幼瑶道。   卢妈妈打了帘子出了里间。   林幼瑶看了看手里的裙子,正是她所画的裙子,是这个世代没有的及膝连衣裙。这裙子针脚甚是细密,比她前世机器制出来的针脚也差不多了,剪裁也很好。   炭盆燃起来之后,屋子里慢慢的燃气来了。林幼瑶就在这屋子里换起了衣服。   ——   这日穆景瑜下了朝,来找林幼瑶,发现林幼瑶不在屋子里。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林幼瑶的身影。   人竟然不在。   穆景瑜心里一惊,她去哪儿了?   林幼瑶消失过两次,每次都是突然不见,让人猝不及防。理智告诉他,现在端王府守卫森严,林幼瑶绝无可能再次逃跑,可是,他是真的怕了。   穆景瑜心里慌乱起来,急急忙忙在内院里寻了人来问,最后问到米妈妈那里才知道,林幼瑶和画眉两个人去卢妈妈那里看衣服去了。   他毫不迟疑起身就往外走,以极快的速度走出内院,走出观世院。四爪金龙暗纹的锦袍下摆因为他的极速快走,飞扬起来。   林幼瑶和画眉花了两刻钟多才从观世院的内院走到卢妈妈的住处,而穆景瑜只用了堪堪小半刻钟。   ——   卢妈妈和画眉正坐在屋子的外间等着林幼瑶换衣服。忽然,卢妈妈“唰”一下,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她身后的椅子晃晃悠悠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殿、殿下……”卢妈妈睁大了眼,乍然惊道。绕是她年过半百,在这端王府侍奉多年,是个老资格的妈妈了,也无法想象,这端王府最大的主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门口。   画眉原来背对着大门,见到卢妈妈这幅样子,也猛然回头:“殿、殿下。”   穆景瑜正站堪堪站在屋子的门口,他身材高大,一袭深色锦袍,腰间一条玄色琉璃腰带,正是身长如玉,气质高贵,同这王府妈妈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恩。”穆景瑜低沉的应了一声声。   卢妈妈和画眉忽然反应过来,行了个福礼:“殿下安。”   “起吧。”穆景瑜声音淡漠,只一双凤眼中露出几分焦急来。   卢妈妈和画眉站起了身,低着头等穆景瑜发话。   穆景瑜轻咳一声说道:“幼瑶呢?”   卢妈妈却是眼中闪过惊叹。早就听说这幼瑶极为得宠,这么看来,这幼瑶姑娘何止是得宠?人才刚刚过来多大一会儿,就巴巴的寻来了。   “幼瑶姑娘正在里间换衣服。”卢妈妈回禀道。   穆景瑜闻言朝卢妈妈的屋子里头看过去,只见屋子的内侧有一个狭窄的门洞,门洞上挂了深褚色的帘子,遮住了人的视线。   他不再迟疑,三步并两步走到那帘子跟前,掀开了帘子。   此刻的林幼瑶刚刚换好了衣服。   她身上穿的不是寻常楚国女子穿的短襦和褶裙,而是一身连衣裙,一身妆花缎的过膝连衣裙。颜色是淡淡的烟色,周身没有任何装饰,在腰间却是做了收腰处理。   跟寻常的用腰带收身不同,这收腰之处未做截断,却是上下连成一体。林幼瑶的身段本就玲珑妖娆,这么一收腰,将女子特有的曲线,勾勒的一清二楚,甚至更加突出。膝盖以下,还露出了一截小腿,白皙细腻,由上没入裙子的下摆,引人遐思。   在炭盆的人气下,林幼瑶白皙的脸庞映出好看的红晕。   穆景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迅速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的帘子“哗”一下甩了下来。   他疾走到林幼瑶的跟前,在离林幼瑶大约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林幼瑶怔仲的说道:“殿下?殿下,你怎么来了?”   穆景瑜道:“今日下朝回府,我来找你,却不见你人影。后来问了米妈妈,知道你来这儿试衣裙。”一说到试衣裙,穆景瑜的喉结又滚了一下。   林幼瑶讶异道:“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穆景瑜别开眼道:“恩,怕你忽然不见了。我可再受不起一次了。”   林幼瑶心里软了一软,心情也突然飞扬起来,她嘴角一翘,随即轻笑了一声,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咯咯笑声。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甜美又婉转动听,在狭小的里间来回震荡,听的穆景瑜的心也震荡起来。   穆景瑜道:“幼瑶,取笑我?”   他上前一步,把这个笑个不停的娇俏女子抱到了怀里:“如今,恨不能时时相对,时时相拥。”   他恨不能每时每刻都看着她,确认她在身边,恨不能时时刻刻都能贴着她,感觉到她娇柔的身子,才能将他被抽空了许久的心重新塞满。   林幼瑶收了笑,轻声道:“外头有人。”屋子的外间卢妈妈和画眉都还在呢。殿下,你这么肉麻,府里的下人都要重新认识你了。   穆景瑜一愣。   林幼瑶本以为穆景瑜会说话收敛些,却见他愣了愣之后,就侧过头,朝着外面朗声道:“你二人退到屋子外面。”   顿了一顿之后,穆景瑜接着道:“出门之后,把门带上。”   “是,殿下。”从外间传来画眉和卢妈妈的声音。   林幼瑶老脸一红,朝穆景瑜嗔了一眼,他这么说,是怕别人不会多想吗?   “吱呀。”“啪嗒。”   关门的声音传来,穆景瑜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他把手滑到了林幼瑶的小腰上,隔着妆花缎的料子,摸上她身段中最纤细的位置,这是刚才他站在门口就想摸的。一团火,从他心口直往下串。   “没人了。”穆景瑜的声音沙哑。   他收紧了手。   林幼瑶挣扎一下。   穆景瑜喉头一紧:“幼瑶,别动。”   他花了些时间,忍了忍,然后把怀抱放松了,只是低下头认真亲吻她的发际。   林幼瑶被他的手圈着,被他的气息包围着。久违的安心感觉,蓦然在心头浮起。   只她心中生出一点点的奇怪。   刚才两人贴的那么紧,穆景瑜的状态她感觉到了。   之前,穆景瑜总说,让她进他内院,进他屋里。在江宁,她给他更衣时,他也是一心要让她就进他的房。这几日,她已经被他弄回了端王府,每天都有许多时间是在一起的,他倒是安份的很,再不说什么收她入房了。   林幼瑶觉得他大概是怕她生他的气。   穆景瑜抱了一会儿,虽然觉得不满足,但终是放开了林幼瑶:“衣裙试好了吗?”   林幼瑶点点头:“恩,试好了。穿在身上呢,正合适,不用改了。”   穆景瑜赞道:“甚是合身,美极。”   他接着道:“幼瑶,你陪我在府中走走,可好?”   林幼瑶点点头。想他这么一路寻来,她哪里能狠得下心拒绝,就道:“好的。不过我先得把这身裙子给换了。这样穿着可走不出去。”   ☆、【128】并根藕来并蒂莲,比翼鸟来连理枝   “恩,那换回来,这身裙子,日后再穿。”穆景瑜道。   “恩,那我换了?日后再穿。”   林幼瑶想的是,日后在屋子里当睡衣穿。   穆景瑜想的是,日后在闺闱之中,再穿给他看。   过了几息,林幼瑶却是没有动,她朝穆景瑜看了眼,然后再朝里间门口的帘子看了看。   穆景瑜轻咳一声说道:“那,我先出了?”   林幼瑶点点头:“你到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恩,”穆景瑜点了下头,终于彻底放开了林幼瑶。   看了林幼瑶一眼,他终于转过身去出了这里间,去了外间。   林幼瑶见穆景瑜的身影在里间的门口处消失不见了,就迅速把这睡裙脱了,换上了之前她所穿的短襦衣裙。   她在里头换衣服,却不知道外间的穆景瑜是怎样的忍耐,忍住了迈向那深褚色帘子的脚步。   “殿下,我换好衣服了。”林幼瑶一打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件刚刚换下的妆花缎连衣裙。   穆景瑜伸手从林幼瑶的手里取过连衣裙,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说道:“恩,我们走。”   林幼瑶看到穆景瑜的动作怔了怔,随即笑道:“走吧。”   说罢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卢妈妈的屋子。   卢妈妈和画眉正在屋子外面候着,忽然见房门打开了。   只见世子殿下从门口走了出来,他的一只手上挂了那件妆花缎的连衣裙,另一只手……修长的手里握着一只细白如玉的小手。随后,那小手的主人也出现在视野之中,那是已换回衣裙的林幼瑶。   “卢妈妈,衣裙已经试好了。不用改了。”林幼瑶道。   “是,是,姑娘。”卢妈妈道。   穆景瑜低头对林幼瑶道:“走。幼瑶。”   “恩,”林幼瑶应了一声,转头又跟画眉和卢妈妈打了个招呼,道了个别,随后,才和穆景瑜一起走向王府花园。   “送殿下。”画眉和卢妈妈在两人的身后,行福礼送主子,而她们对林幼瑶收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哦,不,这不叫受宠这分明就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儿,就差含在嘴里了。   刷新对林幼瑶认识的,远远不止卢妈妈,还有整个观世院的下人。   穆景瑜一路拉着林幼瑶,从卢妈妈的屋子走到王府的花园,出了花园,又去了王府最东边的马棚。随后,又在整个端王府逛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还给林幼瑶介绍端王府的构造布局。   林幼瑶心里觉得很有意思,她穿越到古代,竟然在这王府主人的陪同下,来了个王府游。这导游还正好就是王府的主人。   不过林幼瑶觉得有意思,王府的下人们却是炸开了锅:   放眼在整个王府,有谁能和世子殿下并肩而行的?怕是连二公子也不一定行吧。王妃倒是可以,但殿下和王妃不亲近,似乎也未见他们并肩而行过。三皇子殿下也可以,可三皇子殿下不是端王府的人,那可是皇子。   林幼瑶竟然在王府之中,大摇大摆的并肩走在世子殿下的身边。一起走也就罢了,竟然还手拉着手。   世子殿下以清冷自律、不近女色而闻名的。平日里,他看上去那么清冷,原来宠起人来,也可以是这样的……   日后见到幼瑶一定要恭敬有礼,拿她当主子对待,怕也是错不了的。   ——   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在端王府逛了一整圈,终于回到了观世院。   走进内院之前,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出言问道:“殿下,我在去卢妈妈那里的路上看到了凝珞了,她看着瘦了不少,她以前是观世院的大丫头,现在去哪儿了?”   穆景瑜顿了一下,便也不隐瞒:“我把她给景朗了。”   “二公子?”林幼瑶讶异。   “她现在是景朗的通房丫环。我用她换了画眉。”穆景瑜道。   “啊?”林幼瑶惊道。   “幼瑶,你可还记得去年你跟我去楚堤巡视坝堤筑建,那时你还在楚河里救了我。”穆景瑜道。   “记得,这和凝珞有关系?”林幼瑶抬眸疑道。   “那堤坝溃堤是人为所制,那些管涌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行程,掐准了时间钻出来,”穆景瑜道,“而我的行程就是凝洛通风报信的。”   “凝珞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幼瑶疑道。   “她的幼弟被抓了。”穆景瑜道。   “她被胁迫的?”林幼瑶道。   “她也不过被逼无奈的卒子罢了。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出卖主子的下人,罪不可恕,论理她是不会有命活的。但是,现在我还不想轻举妄动,以至让人发现了端弥。不过,我也不可能再容下凝珞,便拿她来换了画眉。那时,我二弟对画眉也已失了兴趣,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林幼瑶唏嘘了一声,沉默起来,她将目光转向远处,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林幼瑶复又抬起头,问道:“殿下,到底是谁要害你?”   穆景瑜沉吟一下,看了看林幼瑶:“穆连煜,应该还有……”穆景瑜顿了顿说道,“端王妃。”   林幼瑶的手一紧。   穆景瑜用大拇指在林幼瑶的手背上磨了两下说道:“怎么了?幼瑶莫怕,不管怎样,我总会护你周全。”   林幼瑶叹了一声:“我无事。”   ––   穆景瑜把林幼瑶送到观世院内院的月洞门,跟林幼瑶道了别,去城外的军营。   而林幼瑶则回了内院。   米妈妈正在院子里练剑,而画眉也已经回来了,她正在一边看着米妈妈练剑。   两人看到林幼瑶,都迎了上来。   林幼瑶心中一暖。   于此同时,她又忽然想起江宁那小宅子里的草儿和沁儿。   人的一生短短数十个春秋,有重逢就有离别。   林幼瑶心道,她离开江宁时,本来预计两月就回,她便放宽了留下三四个月的花销。她们的生活暂时没有问题,只是过了这三四个月,……。,恩,得想个法子。   至于这庭湖春酒,她倒不用过于担心,有柳无宣在,庭湖春酒自然是越来越好。   至于柳无宣……   林幼瑶在心叹了口气。   ——   又过了几日,晚饭过后,林幼瑶去了书房,而穆景瑜却和穆连煜一起在端王府的院子里,慢慢踱着步子。   穆连煜今天在朝堂上,碰到了不顺心的事情。穆景瑜刚从禁军军营回来,就遇到了来找他的穆连煜。   “景瑜,你说这都什么儿?”穆连煜声调上扬。   “怎么?”穆景瑜看着远处一株多年生的广玉兰,平静的问道。   “今儿朝堂上的事儿,你又不是没有见到?”穆连煜嘴角一扯,自嘲一笑。   “见到了,你被弹劾了,你被弹劾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去青楼不也被弹劾了?”穆景瑜淡淡反问。   “恩,确实,不过景瑜,这次是不一样的。我对我父皇的性子,最是清楚不过,这样下去,我父皇只怕会对我……”穆连煜叹了一口气,“以前那些逛青楼,不过是生活不检点的小事。别说这个了,就算我在街市上纵马行凶,闹出人命,父皇该怎么宠我还是怎么宠我。可是,这回不一样。”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   “那翰林院的编修,弹劾我在私底下枉论父皇的朝议。那分明就是断章取义,无中生有。我父皇现在年纪大,身子骨也不好,身上时常这里不适,那里疼痛。人,这身子骨不好,脾气就也不好,容易想到歪处去。那编修弹劾的奏折写成那样,好像我叛了父皇一样。父皇最近越发心眼小了,哪里容得下这些事情……”穆连煜道。   “连煜,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未等穆连煜说完话,穆景瑜打断了他。   “恩,说的是,”穆连煜朝周围看了一圈,周围没有什么人,他松了一口气,“说着说着,就来脾气,幸好周围没有人。”   穆景瑜颔首,穆连煜虽然偶然急躁了一些,却也是机警识大体。他一提醒,他就知晓了。   “走,去我书房再谈。”穆景瑜道。   穆连煜呼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我想再在外头呆一会。”   “恩。”穆景瑜应下,默默站在穆连煜的旁边。   穆连煜摆摆手:“景瑜,你先回书房吧,这早春的天气,太阳落山了,也会变凉。你不用在这儿陪着我吹冷风。”   穆景瑜略一思考,这个时候,让穆连煜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也好。他便应了下来:“好,一会儿,你直接到我书房里来就好了。”   穆景瑜回了书房。在进书房之前,他吩咐了阿思,一会儿穆连煜会到书房,不同通传,直接将人请进来就可以了。   ––   林幼瑶进了书房,没见穆景瑜的人,她心里疑惑了一下,想着他应该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没来,也没有多想,就自顾自的看书起来。   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她的目光转到书案上笔筒里插着的许多毛笔来。笔筒插了十几支毛笔,笔架上还挂了十几支毛笔,这些毛笔她从未用过。林幼瑶心中一动,想到自己也许久没有动笔写字了,就铺了空白宣纸,研了墨,挑出一支羊毫。接着,她又起身从书架上,选出一本自己喜欢的诗集,拿回到书案,在宣纸上抄起诗来。   穆景瑜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景象。   林幼瑶坐在书案之前,手里握着一管笔,缓缓而动。她凝神关注的看着桌上的宣纸,安静又认真。   穆景瑜脑中突然想到:今后的人生,若是真能每天这样看到她,真的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他放轻了步子走进了书房,绕到了林幼瑶的身后。他弯下了腰,手抚在林幼瑶的手上。   林幼瑶正在认真的写字,被穆景瑜的动作吓了一跳。   “幼瑶,是我,”穆景瑜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来,随我习字。”   林幼瑶稳了稳心神,点了点头:“好。”   穆景瑜用另一只手绕过林幼瑶的背后,取了一张空白的宣纸,随后将它在书案上铺平。   随后,他握着林幼瑶的手在宣纸上写起字来:   “青荷盖绿水,   芙蓉披鲜红。   下有并根藕,   上有并蒂莲。”   “殿下……”林幼瑶低语。这首小诗写的是并根藕和并蒂莲,分明就是表达忠贞不二的感情。   穆景瑜没有说话,握着林幼瑶的手,提着毛笔,蘸了墨,又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愿为比翼鸟,   施翮起高翔。   愿为连理枝,   青叶相应晖”   两手小词写好,穆景瑜这才握住林幼瑶的手,将笔缓缓的放了下来,搁在笔洗上。   穆景瑜将林幼瑶的手松开了,只靠近了站在她的身后:“幼瑶,若是习字的话,可以照着这两首小词来看练。”   他的手抚上林幼瑶的发髻,摸了摸她头上的那支蝶恋花,然后又帮她因为低头而掉在额前的碎发,弯到了耳边。   林幼瑶默默的看着第二首小诗。又是一首情诗,这回是比翼鸟和连理枝。想当初,他用一首蒹葭表达喜欢,如今,他已经在用并蒂莲、并根藕、比翼鸟、连理枝来表达忠贞不渝。   林幼瑶心中动容,伸手摸住穆景瑜的手背。   一瞬间,穆景瑜立刻反手拉住了林幼瑶的手。这是他把林幼瑶带回王府之后,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回应。他的胸口起伏了两下,心中激动。   他激动的把林幼瑶的脸掰了过来,俯首啄了一下她的唇。   就在此时,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喊声:“景瑜。”   林幼瑶吓了一跳,朝门口望了过去,而穆景瑜也直起了腰,转向了书房门口。   只见穆连煜正站在书房的门口,直愣愣的朝穆景瑜和林幼瑶看去,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了。   穆连煜惊讶万分,他的好友,在大白天,在书房里,跟个丫环对嘴亲热,还被他撞了正着?   片刻尴尬之后,穆景瑜轻咳一声。   穆连煜也回过了神,他促狭的一笑,桃花眼弯了起来,暧昧的眼神就朝林幼瑶身上看了过去。   林幼瑶见穆连煜突然闯了进来本来就有些赧然,就见穆连煜这样暧昧的目光看过来,脸颊上红了起来。   她见气氛尴尬,站起来说了句:“你们慢慢谈。”随后,她走到门口,借了半个身位,从穆连煜身边走了过去。   穆景瑜见林幼瑶急急忙忙走了出去,也跟了出去。   路过门口的穆连煜,他还不忘在穆连煜肩膀上砸了一拳。   男人的速度比女人自然要快上许多。林幼瑶没走出几步,就被穆景瑜抓住了。   “幼瑶,等一下。”穆景瑜拉住了林幼瑶,“幼瑶,你怎么了?是我疏忽了。”   林幼瑶转过身,只见一向清冷的穆景瑜一副小意讨好的模样。她心里一软,又觉得好笑:“我没事,只是还呆在书房的话,会很尴尬。所以我就出来了,走的时候有些匆忙了。”   “没事就好。”穆景瑜道。   林幼瑶笑着道:“殿下你回书房吧。我先回去了。”   穆景瑜见林幼瑶笑眯眯的确实不是生气的样子,就颔首道:“好,你些回去歇着,我去书房了。”   林幼瑶挥挥手,去吧去吧。   ––   书房之中,林幼瑶和穆景瑜相继离开之后,穆连煜才回过神来。   回神过来以后,肩膀上一阵疼痛之感传来,穆连煜自言自语道:“嘶,好你个景瑜,下手竟然那么重。”   穆连煜独自一人呆在书房,越想越气,明明是穆景瑜让他直接去书房,又不是他故意撞破他的好事。书房重地,连他都不会选在书房里跟女人亲热。谁能想得到?他是不是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这个兄弟了?   除了这次,还有上次,他在赏花会上,也被穆景瑜打了一拳。穆景瑜常年锻炼,这么全力的一拳,真是疼死人。那次穆景瑜打他也是为了这女子。他误会自己找了林家的幺女,可是他当时跟本就不知道这就是林家的幺女啊!   这都什么事儿啊?   ––   穆景瑜别了林幼瑶回来,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结结实实的在胸口挨了一拳,抬眸一看,打他的正是气呼呼的穆连煜。   穆景瑜二话不说,在穆连煜胸口也打一拳,然后用了一拉,把穆连煜带进了书房。   “想切磋?”穆景瑜冷声道。   “想揍你。”穆连煜道。   “是吗?”穆景瑜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你可以试试。”   穆连煜一拳头又砸到穆景瑜身上,穆景瑜也回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竟然,就这么打起来了。   按理穆连煜是打不过穆景瑜的,但是今日,穆连煜早上在朝堂上受了气,傍晚又在穆景瑜这里受了气,打起来有些发狠。而穆景瑜打的时候,还要注意分寸,以至于两人竟然堪堪打成平手,一时难分胜负。   ☆、【129】弄她回府就是为了摆着看?(一更   两个楚国的顶级贵族,两个都是已经弱冠了的成年男子,在书房里,像小男孩在路边打架一样打了起来。两个成年男人打架,动静自然不小,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书房,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阿思本在门口候着,听到这一向安静的书房,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也是愣了。他本事心思机敏之人,在短暂的懵逼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书房的门紧闭着,他一个小厮是绝对不能冒冒然进去的。他在门口踱来踱去,里面两位都是金贵的主子,千万不能出啥事儿了。   打架分为两种,一种是要置对方于死地,这种打架会用一些阴损的招式、致命的招式。还有一种就只是为了发泄而已,拳头砸出去,手刀劈出去,没有一招是致命的,只想把对方打痛了、打服了而已。   这两人打架就是后面一种,只想把对方打痛了,自己打爽了,所以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对方的关键部位。  穆景瑜和穆连煜打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收了手,两个人身上都了挂了彩,不过都是些外伤,一些青紫淤青而已,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打够了吗?”穆景瑜沉声说道。   “哈哈,够了,真是痛快,许久没有这样痛快了。”穆连煜摸了摸锁骨处的瘀伤,哈哈一笑道。   穆景瑜站了起来,向盘腿坐在地上的穆连煜,伸出了手。两个男人把臂而握,相视而笑,一个是邪魅中混着真心,一个是严肃中带着真诚。   “说起来,景瑜,我之前被你打了两拳,还真是冤的很,”穆连煜轻拍了一下穆景瑜说道,“赏花会的那一日,我不过是偶遇你那丢了的丫环。用为她行踪保密,跟她换了齐国二皇子那题的答案。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她就是林家的幺女。小时候的事情,我早就忘了,那时候才几岁,谁能当得了真?”   “你既然知道,她是我想找的人,却不把她带给我,也确实该打。”穆景瑜扫了一眼穆连煜,目光如冰。   “她不是能解齐国二皇子的题吗?再说了,那个时候你正在选妃,来了个得宠的丫环,到时候你内院乱哄哄的,有你受的。我也是为你着想。”   穆景瑜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这个话题,他跟穆连煜是永远谈不到一块儿去的了。   “今天挨你这一拳,我就更冤枉了,是你让我直接进的书房,我就来了。这天还没暗呢,还是在书房里,谁能想得到,你在跟个丫环对嘴呢?你要想跟丫环亲热,晚上回房就是了,又不是没有床。”穆连煜道。   闻言穆景瑜滞了一下,别开眼。   “景瑜,你不会还没有,把人……嗯…还没有行过房。”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淡漠道。   穆连煜嘴角扯了上,往穆景瑜的身上扫了过去,上上下下的飘着一圈:“哈哈哈,怪不得,你急成这个样子。”   穆景瑜眼神扫了过来,如万年寒潭一般。   穆连煜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你倒也受得住。”   穆景瑜将目光看向别处。   穆连煜接着问道:“你在这丫环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又好不容易把人弄了回来,却不收房。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难道你是想把人摆着看的吗?”   穆景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明媒正娶。”   穆连煜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连书房都重新布置过了。”   穆连煜打量了一圈摆了两个书案的书房,桃花眼里闪过促狭:“你是不是连洞房也布置好了?”   穆景瑜朝穆连煜看了看,不搭话。   忽然,穆连煜一拍大腿说道:“不对啊,娶?她现在已经不是林家的小姐了。而是一个丫环,还是个罪奴。娶?她如何当得世子妃的位份?”   穆景瑜淡淡道:“想个主意。”   穆连煜讶异:“想个主意,想个什么主意?”   穆景瑜道:“把她父亲的案子翻过来。”   穆连煜道:“景瑜,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吧?这案子事关重大,怎么可能说翻就翻?”   “这案子必须翻。”穆景瑜沉声道:“你还记得我半年去了一次江宁府?”   穆连煜一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穆景瑜道:“那江宁同知临死前,告诉我太子的案子确实是冤案。给太子下了套的,你可知是谁?”   穆连煜迟疑道:“莫非是……”   穆景瑜颔首道:“恩,就是你二皇兄。”   穆连煜神色一变:“当真?那同知毕竟只是一面之词。”   穆景瑜慎重的点了点头:“这半年的时间,已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查实这件事,千真万确。”   “我大哥真是冤枉的,我一直就觉得我大哥是冤枉的,他这样一个好人……”穆连煜激动道。   穆景瑜叹了一口气。   “景瑜,即便是这样,这案子也翻不了,”穆连煜似乎想到了什么垂头丧气道,“我大哥的案子是我父皇下的旨意。就算是错案,又如何?难道我父皇会重审自己判的案子?然后告诉这天下当年他杀错了自己的嫡子?”   穆连煜摇了摇:“大哥薨都薨了。我父皇定不会为了一个已亡的嫡子,把自己判的案、下的诏推翻了。我父皇只会将错就错,这案子翻不了。更何况,我二皇兄如今势力极大。我们若是想扳倒他,只怕刚有动作,就会被他发现。”   穆景瑜正色道:“恩,确实不容易。可这案子必须翻。陛下的身子越发不好了,陛下对你越不信任,对他穆连烁越是有利各。这些小动作也就罢了,只是这样一个能做出有悖人伦之事的人,你觉得楚国能交到他手中?连煜,你我都是穆家的子弟。”   穆景瑜接着道:“连煜,此外,你想想,以你二皇兄的性子,他登基之后,可会容的下你?可会容的下我?”   穆连煜连连摇摇头:“景瑜,我大哥已经薨了。”   穆景瑜沉声道:“恩,可是还有你。”   “我?”穆连煜倏地从椅子上跳将了起来。   穆景瑜点点头:“对,你。你的心性和对楚国的赤诚衷心,比你二皇兄好很多。”   穆连煜轻声试探道:“所以,景瑜,你是想……”   穆景瑜道:“帮你夺嫡。”   ……   穆连煜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少时,他复有抬头,疑惑道:“可是,景瑜,如果你是怕我二皇兄容不下你,应该想办法自保。以你的能力,总可以自保的。你一个世袭的亲王帮我夺嫡?你可知道,那可是冒生家性命的危险。景瑜,你不会就是为了你那个丫环吧?”   穆景瑜顿了顿,淡淡说道:“此事你不用多问。连煜,我知道你对你父皇感情不浅,对楚国亦是赤诚一片。你父皇的江山,楚国的天下,不能交给穆连烁。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穆连煜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是明白的。”   ––   如今还是春季,天亮的并不早,寅时刚过,天色是一片暗灰,东方依稀有泛起的微明光晕。   楚国皇宫的大殿上,皇亲众臣身着朝服,依照着身份高低排成了几列。   这些朝臣贵族在楚国都是一方人物,但在大殿之上,俱是肃穆而立,面朝北,对着大殿正中最前方的龙椅宝座恭恭敬敬的站着。   “陛下驾到——”一声纤细而嘹亮的近乎刺耳的传呼声从大殿的正前方传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所有的朝臣贵族恭起行礼。   楚皇今年已是花甲之年,双眼之下挂着巨大的眼袋,眼中浑浊不堪,脸颊和下巴处都是虚浮水肿,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却是几乎全白,脸上透着灰白的死气。脚下的步子十分虚浮,走的颤颤巍巍的,在身边一个同样老迈的太监搀扶下,慢慢儿的走到了无比宽敞的龙椅上。   山呼万岁,也阻挡不住衰老。   就算他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也敌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哪怕他是一国之君。   楚皇在大殿上的躬着身的众人扫了一圈,目光阴冷又满足。   为皇为帝,这么多年,他对这种高高在上,极度权利的感觉极为嗜爱。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他不甘心,他害怕。   “平生。”楚皇强撑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他没有生病时一样。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那老太监喊道。这是一句套话,每日的朝堂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事情的。   老太监这话一出,位列的大臣们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向楚皇启奏,汇报楚国那些或大或小的日常事务。   楚皇有些意兴阑珊,也有些心不在焉。他时日无多了,实在提不起兴致。哪里出现了江洋大盗,哪里税收增加了,哪里财政出现了赤字,哪里造城楼压死了人,真是烦人。   早朝进行到了一半,终于轮到鸿胪寺的官员上本启奏。   “臣有本启奏。”鸿胪寺江少卿上前一步道。   楚皇抬了抬眼,勉强认出来眼前之人是掌管鸿胪寺的少卿,姓江。   楚皇顿时失去了兴趣。   鸿胪寺是楚国负责外宾的官署,楚国的邻国有两个。   一个是齐国,齐国现在自顾不暇,齐国二皇子又刚刚来访过,现在齐国太平的很,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   另一个是东北面的高句丽,弹丸小国,又能有什么事?   “恩,”楚皇随意应了声。   “高句丽派了使臣到我大楚来。”江少卿道。   楚皇面露不悦,高句丽是楚国的属国,经常会派使臣前来。来就来了,你鸿胪寺接待就可以了,又不是高句丽大王和王子,难道还要他楚皇亲自来接见不成?   正当楚皇以为这江少卿只是没事到他面前来刷存在感的时候,却听江少卿接着道:“高句丽使臣说高句丽国两月之前,捉到祥瑞白虎一头,白虎是为五大嘉瑞之一,又是灵瑞,寓意极好。俗语说,云从龙,风从虎。虎主阳,乃阳兽也。那高句丽使臣说,因为阳兽,通阳,所以高句丽古有传闻,见阳兽一眼,小病可除,摸阳兽一次,大病无碍。若是能常常与阳兽相伴,百病无碍,延年益寿。”   百病无碍,延年益寿!   楚皇浑浊的双眼忽然有了异样的神采,身子也不自觉的坐直了一些:“果真有此事?”   “臣怎敢妄言?”江少卿鞠了一躬道,“这高句丽的使臣说高句丽国历代受大楚庇佑,如今高句丽皇帝愿意向我大楚进献祥瑞。”   “好,好。”楚皇道,“江少卿,你好好接待这高句丽的使臣,安排一下接纳高句丽进献祥瑞一事。”   “是,陛下。”江少卿应道。   “父皇,关于这祥瑞兽,儿臣有禀。”说话的是站在朝堂龙椅之下最前端的楚国二皇子穆连烁。   “连烁啊,”楚皇朝穆连烁看了看,“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穆连烁当即向前一步,行了一礼:“关于祥兆凶兆、瑞兽瑞灵,一向都是由钦天监掌管。想这祥瑞之事,我大楚钦天监的官员最是清楚了。事关父皇的身体,不如传唤钦天监的监正前来一问?”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9点半哦   ☆、【130】没有听说过(二更)   楚皇略作思考,觉得穆连烁的话确实有道理,高句丽国毕竟只是番邦小国,一个藩国使臣的话只能用来做参考,还是传钦天监的监正来问问。   “依你所言,传钦天监监正上殿。”楚皇道。   穆连煜又正色行礼,他知道自己父皇多疑的性子。他的意见,他父皇必然会听,不是因为有多信任他,只是因为他拿捏住了他父皇的性子。   钦天监监正很快就上了殿。   监正是五品的官,这上殿的监正却未着官服,而是穿了一身道袍,两袖宽敞飘逸,不束腰,道袍自然垂下,白面长须,眉清目秀,恂恂然透着道风仙骨,一付法外高人的模样。   他就是钦天监的监正,人称潇禅子。   “潇监正,这高句丽的使臣说捉到一头白虎瑞兽,要进献给我楚国。你们钦天监专管这些天相命数的,你对这祥瑞有何看法?”   潇禅子忽然哈哈一笑,做出一副大喜的样子说道:“这与贫道昨夜夜观星相所得,竟然不谋而合。”   楚皇喜道:“详细说来。”   潇禅子提手在下摆处一挥,宽大的袖子在空中划出一个潇洒自在的弧度:“启禀陛下,贫道昨夜夜观星象,观测到楚国东北处,已有祥瑞出现,且这祥瑞同陛下可另陛下增寿三十年。”   楚皇心里一喜,三十年啊?三十年!可以再活三十年,多好啊。   “恭喜父皇,喜得祥瑞。”穆连烁出言道。   “恭喜陛下,喜得祥瑞。”众朝臣。   “平身。”楚皇道,声音也比之前提高了不少。他脸上透出几分不健康的红晕出来。   他刚才故意耍了个心眼,只说有白虎,却没有说白虎瑞兽可以增寿。这潇禅子竟然也说了东北方的瑞兽有增寿的作用,而且还报出了三十年的确切数字。   这样一来,两下里就核了起来。此事岂能会假?   楚皇心中欢喜对鸿胪寺的江少卿说道:“江少卿,你着手安排去吧。”   “是。”江少卿应道。   “莫急,莫急。”潇禅子摆了一下手,“迎接祥瑞一事,断断不可草率行事,弄不好,这效用便打了折扣。这就不划算了。”   “哦?”楚皇疑道,话音刚落,就剧烈的咳嗦起来了,“咳咳咳。”一旁的老太监急忙上前在楚皇的背后抚了两下,给他顺气。   楚皇在那老太监身上推了一把,要把他推开,只是力道根本没有多少,这老太监只好顺势移开了手。   “怎么说?”楚皇终于停了咳嗽。   “陛下,瑞兽要请,而不是等着送来,”潇湘子款款说来,“瑞兽毕竟不是一般的贡物,等着高句丽国送来就是了。我们大楚既然要供奉瑞兽,自然要派人去高句丽请瑞兽到楚国来才是。”   “说的也在理。”楚皇道,潇湘子夜观天象能得出祥瑞增寿之事,那么看来是几分本事的。   那潇禅子接着说道:“不仅如此,什么人去请,什么时辰去请,都有讲究。”   楚皇又咳嗦了两声,说道:“那需得派什么人?又是什么时辰去请?”   潇禅子微微摇头:“事关重大,这个贫道需好生测算一下才是。”   楚皇说道:“从今日起,钦天监放下手中一切事务,测算请瑞兽来楚的人选和时辰。一有结果,立刻来报。”   “是,陛下。”潇禅子道。   “退朝。”听了那么多话,楚皇觉得十分疲劳,手一挥,下令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行礼。   朝堂前列的穆景瑜微微蹙了下眉。   ——   又过了一日,穆景瑜一早就来找林幼瑶。   “幼瑶,今天你有什么安排打算吗?我今天沐休,我同你一起。”穆景瑜道。   林幼瑶抬眸朝穆景瑜看了过去,见他狭长的凤眸闪着晶亮的光点。   对于穆景瑜最近极度的粘人,林幼瑶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见这样一双幽暗的眸子闪烁着璨璨星光,专注的期盼的看着自己,她的心弦仿佛被拨了一拨,心里也是暖了一暖。   “殿下,我没有什么打算。”林幼瑶摇头道。   “不如现在想想?”穆景瑜道。   林幼瑶想了想道:“就去中常街看看吧。很久没有去过了。”   “好,那就去中常街,”穆景瑜道,“你先等等,我去叫人备马车。”   很快,林幼瑶就上了备好的马车。   穆景瑜和林幼瑶一起坐在马车的软塌上。林幼瑶一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朝窗外看出去,另一只却被穆景瑜捉着。穆景瑜把林幼瑶的手捏在自己的手里把玩。   马车到了中常街的头上,停了下来,穆景瑜跳下了马车,反身转向后头的林幼瑶。他伸出了双手,想把林幼瑶抱下来。   林幼瑶一抿嘴,拍了一下他的手:“我自己下来。”   “恩。”穆景瑜退而求其次,把着林幼瑶的手臂,将人扶了下来。   下了马车之后,两人并肩走在中常街上。穆景瑜让那些护卫隐藏在人群中,远远的跟着就是了,京城的地界儿还是挺安全的。   林幼瑶边走边逛,穆景瑜则耐心十足。   “咦?”林幼瑶轻声疑道。   “怎么了?幼瑶。”穆景瑜问道。   “前头有一家铺子是新开的,我记得以前是一家瓷器店。”林幼瑶道。她想了想,她记得以前这个位置应该是一家瓷器店,她曾经进去逛过,还因为这家瓷器店的瓷器上印花很别致,她印象颇为深。   “是吗?在哪儿?”穆景瑜凑过来问道。   “喏,殿下,哦,不,公子,你看,就在那里。”林幼瑶伸出手指,向前一指。   穆景瑜沿着林幼瑶青葱手指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家从未见过的新店铺,这店铺的不大,大约有两间房的大小,门面木排板全部卸了下来。整个店铺的门面全部敞开着,面向街上的行人。   店铺的门楣上,挂了一面旗帜,旗帜蓝底红字,写了一个“面”字。   店铺的里面整齐的放了六七张小八仙桌,每张小八仙桌周围都摆了一圈条凳。   桌面和椅子都非常的干净,地上也扫的一尘不染。里头大部分的桌子都已坐满了。   林幼瑶道:“走了那么许久,肚子也饿了。我们去那家面馆吃点东西。这面馆是新开的,一般来说新开的店都比较好吃。”   穆景瑜颔首应了一下,这面店简陋是简陋了些,不过他也并不十分讲究,至于新开的店比较好吃这种说法,对他而言也是无所谓的,他说一句话,有的是顶级面点师傅给他做吃的。   不过这些话,穆景瑜当然不会说,只要她开心就好,不能坏了她的兴致。   林幼瑶兴致勃勃的钻了这面点。穆景瑜施施然跟着,也跨进了门槛。   林幼瑶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两人刚落了座,就有店家来招呼。   这店家五十来岁,胖乎乎的,圆脸,小眼睛,小鼻子,笑起来有些憨:“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店家,你这店里,什么最好吃,什么最有特色?”林幼瑶问道。   那店家的口音非常奇怪,只能勉强听清楚他在讲什么:“咱们这家店是专门卖冷面的。除了冷面以外,还有一些小食。”   “冷面?我就要冷面了。”林幼瑶转向穆景瑜。   “两碗冷面。”穆景瑜简洁道。   “好咧––,两碗冷面。”店家应了下来。   “店家,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小食啊?”林幼瑶道。   “还有打糕,还有大酱汤。”那店家说道。   “各来一份。”穆景瑜道。   “好咧,各来一份。”那店家道。   冷面、打糕、和大酱汤,全部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摆了上来。   林幼瑶看了看这一桌子的食物,感觉十分怪异。   真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菜式。这些不是她前世的某个邻国的特色菜嘛?   林幼瑶前世的时候,曾经迷过一阵的韩流,看韩剧,研究韩国文化,吃韩国料理。这冷面、打糕、和大酱汤,妥妥的韩餐啊。   她穿越到了楚国,在京城的中常街上出现了一家韩国料理,诡异。   待两人吃完饭,穆景瑜终于出言问道:“幼瑶,这冷面有何怪异之处?”   “恩,什么?”林幼瑶抬眸。   “你那一副不解的模样,已经从上菜开始一直到吃完了。”穆景瑜解释。   “我确实觉得奇怪。”林幼瑶道。   “奇怪什么?”穆景瑜问道。   林幼瑶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喊了店家:“店家。”   “两位客官,有什么事啊?”那圆脸小眼的胖店家边说着边走了过来。   “店家,你不是京城人氏吧?”林幼瑶问道。   那店家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姑娘猜得准,确实不是京城人氏。”   “敢问店家是哪里人?”林幼瑶问道。   “我本是高句丽人。”店家道。   “高句丽?”林幼瑶想了想,她前世的那个韩国也有古称叫高句丽的,这倒巧了,她现在的这个时空竟然也有这么一个类似于她前世韩国的那么一个国家。   听到高句丽三个字,穆景瑜突然眉心一跳,他心中一动,问道:“店家,你是从高句丽国来的,可有听说过高句丽国出现瑞兽白虎之事?”   “白虎瑞兽?什么白虎瑞兽?从来没有听说过。”   ------题外话------   小伙伴们,明天的一章要走一下剧情。来得及的话,后天就是殿下第二次告白,来看看他会说什么吧。至于殿下什么时候能开始有真正的福利,那个,也快了吧。   ☆、【131】就是你   “哦?没听说过?”穆景瑜沉吟,“这祥瑞是两月之前才出现的,店家没有听说,也是自然。”   店家摇头道:“我是一月前才离开高句丽的,十天前才开这冷面店的。若说是两个月前出现祥瑞,应该不会不知道。客官,是从哪里听说的?祥瑞之事,以讹传讹,也不一定啊。”   穆景瑜没有直接回答,思索片刻之后,说道:“许是店家不知道。”   那店家连忙说道:“怎么会不知道?不可能不知道的。”   穆景瑜疑道:“哦?为何不可能不知道。”   店家道:“祥瑞是多大的事儿啊,如果真的出了祥瑞,肯定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再说了,我在高句丽国时,也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我当时也是在集安城里当京官的。官衔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么大的事情,我哪能不知?”   穆景瑜眉心蹙了起来:“哦?”   林幼瑶在一边听着,突然问道:“店家,你在高句丽国是当官的啊,好好的,在高句丽国当官多好啊。为什么要跑到楚国来开这冷面馆?当官不是比开冷面更体面,更轻松。”   店家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也得先顾上自个儿的身家性命不是?”   林幼瑶奇怪道:“身家性命,店家是在高句丽国出了什么事了?”   店家摇摇道:“我们高句丽国一向以来是楚国的属国。但是大王子大君想要投靠齐国,许多集安的京官都不支持大王子大君的意思。但是大王子大君……,其中诸多事情,容我不能多说。”   穆景瑜问道:“那高句丽王是什么意思?”   店家摇摇头:“我们高句丽王上已经许久没有露面,现在朝政都由大王子大君掌管。”   穆景瑜表情严肃:“这么说来高句丽国已经改投齐国了?”   那店家道:“我离开高句丽国时,连国书都递给齐国了。”   穆景瑜心中沉沉,那店家刚才说离开高句丽国已经一个月了,一个月前高句丽国已经叛了楚国了,怎么楚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怎么高句丽国还派了使臣过来要进献祥瑞?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那店家接着问道:“高句丽改投齐国的事情,两位之前都不知道吗?”   接着那店家兀自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也是,这些国与国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同咱们也没有关系。这些事情就让宫里头的那些贵人和衙门里的大官们,烦去吧。我现在在楚国开个冷面馆,日子也不错。虽然辛苦些,也没有当官时的体面,但是不用为朝堂上和官场上的那些事情烦心,还能每日吃到自己喜欢吃的冷面。日子啊过得安心又实在。”   林幼瑶笑道:“店家,你家的冷面真的好好吃哦,以后这店会火。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店家,我看好你哦。”   ——   回城的路上,穆景瑜面色十分凝重,心思沉沉,也没有再抓着林幼瑶的手捏来捏去。   穆景瑜这幅模样,使得马车里的气氛也沉闷起来。   林幼瑶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你是在想刚才那店家说的话吗?”   “恩?”穆景瑜听到林幼瑶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你一直在问那高句丽国祥瑞和朝堂的事情,倒底是怎么回事?”林幼瑶道。   穆景瑜颔首:“我确实在想方才店家所说的话。”   他顿了一顿,问道:“幼瑶,你可相信祥瑞一说?”   林幼瑶浅浅笑了笑:“不信。”   她前世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什么天降祥瑞,什么及兆凶兆的说法。至于自己这穿越,她也是觉得定是有什么科学不能解释的缘由所导致的,也不相信穿越是鬼神所导致。再说了,祥瑞这种东西,都是统治者用来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用来巩固皇权统治的。   穆景瑜勾唇笑了笑,握住林幼瑶的手。   “那殿下,你信不信?”林幼瑶问道。   穆景瑜一愣,他自己就是皇族中人。这种天降异象的说法大多只是弄权的手段罢了,他心里自然清楚。只有楚皇在生命的尽头,又受病痛折磨,留恋人间的权利和享乐,又生无寄托,才会相信祥瑞能增寿这样的说法。   穆景瑜微微摇了摇头,随后面向了林幼瑶。   两人相视一笑。   “殿下,那倒底是怎么一回儿事啊?”林幼瑶问道。   穆景瑜在江宁时,就更林幼瑶一起讨论政务。这次林幼瑶被他带回来之后,也常常同她讲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此时,他也未作任何隐瞒,将昨天早上在朝堂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了林幼瑶。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会这幅样子。”林幼瑶恍然大悟道。   林幼瑶思索片刻,说道:“殿下,按刚才那店家所说,高句丽国已经叛了楚国,改投齐国,那怎么会向楚国进献祥瑞?”   穆景瑜点头道:“事有蹊跷。”   林幼瑶接着问道:“殿下,高句丽国一直都是我们楚国的属国。我们楚国和高句丽有闹过什么不愉快吗?”   穆景瑜摇摇头:“不曾。”   林幼瑶接着道:“那为什么要改投齐国?”   穆景瑜摇摇头:“不知。”   林幼瑶接着道:“高句丽国现在由大王子主持局面,那他们的王上呢?”   穆景瑜摇摇头:“这也是方才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   又过了几日,这日下朝之后,穆景瑜先回了王府,同林幼瑶一起呆了半个时辰,然后去了禁军的军营。而穆连煜在下朝之后,去了楚皇的寝宫。   楚皇在宽大的龙床上半躺着,今日是个大晴天,明艳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明黄色的帷幔上,显得有些刺眼。   楚皇半眯着眼,没有什么精神,恹恹的看着面前端着药汤的姜皇后。这是同他相伴半生的姜皇后,现在越发有了一国之母的威仪。年少时,他们也曾经你情我侬,恩爱无比,他在人前人后都给她足够的尊重,而她也贤惠淑德,为他抚育子女,为他打理后宫。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从他亲自下了旨意,处死太子开始的吧。她身上温柔和贤良越来越少,皇后的威仪大气越来越重,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在人前人后的支持了,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她说一,没有人敢说二。   “陛下,药好了。”姜皇后把药送到了楚皇的嘴边。   楚皇看了眼姜皇后没有温度的眸子,推开了药:“找钦天监的监正过来。”   姜皇后见楚皇不愿喝药,也没有再劝:“是陛下。”   她将药碗搁下,起身去吩咐宫人传唤钦天监监正。   吩咐好之后,她又重新拿起药,走到龙床边:“陛下,祥瑞迎到楚国之前,还是把药吃了吧。”   楚皇不语,少时,终于低下头,就着姜皇后的手,喝起药来。药味苦涩,楚皇蹙起了眉。   门口一群宫人们,纷纷请安:“三殿下安。”   “父皇。”穆连煜快步走到寝宫之中,“父皇你身子如何了?”   “是连煜啊,”楚皇松了眉,放柔了声音,“朕身子还是老样子。你这几日去哪里耍了?”   “我就是去街上遛着玩,剩下的时间都在房里看书。”穆连煜道。   “朕看啊,你是玩乐了许久,剩下一小会儿时间在房里看书。”楚皇道。   “就属父皇知道我,一眼就看通透了。”穆连煜道。   父子二人正聊着家常,却听门外,宫人禀告:“钦天监监正到。”   楚皇神色一正,道:“宣他进来。”   “贫道潇禅子叩见陛下。”潇禅子微微弯了腰。他身着宽大的道袍,给人一股得道高人的仙气之感。   “潇监正,免礼。”楚皇道。   楚皇接着道:“潇监正,之前你说,这请祥瑞一事,非同小可,请祥瑞的时辰和人选都有讲究,你需要好好算一算。如今也已过了三日了,潇监正算得如何了?”   “陛下,恭喜陛下,就在陛下派人来传唤贫道之前,贫道恰巧算出了请祥瑞来楚的时辰和人选。”萧禅子略弯了一下腰。   “当真!”楚皇捏了一下被子,浑浊的双目睁大了些。   “是陛下福泽天佑,贫道才能这么快才把这人选和时辰褂算出来。”潇禅子道。   “那是什么人?什么时辰?”楚皇急忙问道。   “请祥瑞来楚之事,非同小可,迎接祥瑞之人,需是国姓的男子。”潇禅子道。   “这好办,我穆家子弟众多,选派一人合适的就可以了。”楚皇道。   “除了需为国姓以外,对生辰八字也有讲究。”萧禅子说道。   楚皇喘了一口气,因为过度的兴奋,脸上有产生了不健康的潮红出来,“你接着说。”   “白虎性阳,喜阳,需寻一五行火旺之人。又因白虎主右位,这请瑞之人生辰所属的星宿又需为右方。此外,这请瑞之人需得未婚。”   “这些要求颇为严格,不知道谁能符合这些要求……”楚皇力有不支,重新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   “陛下不必担忧,贫道已排查了皇家子弟。”萧禅子悠悠道,“合适之人正是端王世子穆景瑜。”   楚皇迟疑了一下:“好,潇监正,你回去好生拟一道奏折,明早早朝,朕就下旨。”   “是陛下”潇禅子,应着退下。   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穆连煜眉心蹙紧。   ——   穆连煜给楚皇请好安,就急匆匆的出了皇宫。他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马,朝京城的城门奔去,出了城门又飞奔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禁军军营。   一番通传之后,穆景瑜走了出来。   他见到穆连煜那副样子,有些惊讶。现在还是春天,天气并不热,而穆连煜的额头却滴着汗珠。   他的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连煜,你今儿怎么来了?怎么那么匆忙,”穆景瑜疑道。   “我有急事找你,”穆连煜说道,“你这儿有方便说话的地儿吗?”   穆景瑜颔首道:“有,你随我来吧。”   穆景瑜把穆连煜带到了军营中的一处营帐之中。   “先喝口水。”穆景瑜给穆连煜递了个杯子。   他看到穆连煜喝了好水,放下了杯子,就道:“连煜,究竟是什么事?”   “我方才在父皇那里请安,钦天监的潇监正来了。请祥瑞的人选出来了。”穆连煜道。   穆景瑜眉眼一抬:“是谁?”   穆连煜道:“就是你。”   穆景瑜眉头蹙了起来。   穆连煜接着道:“怎么那么巧,楚国那么多穆家子弟,怎么偏偏就是你?   昨日是我二皇兄荐了钦天监的监正。而那钦天监的监正又算出你是请瑞兽之人。我二皇兄设计害死了大哥,又一直视你为眼中钉。我心里觉得忐忑,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昨日沐休,我去了一次中常街。”穆景瑜道。   “中常街?”穆连煜道,“你做什么说这个?”   穆景瑜道:“进了一家原是高句丽官员开的面店。”   “怎么了?景瑜。”穆连煜疑道。   “那店家说,高句丽过并无祥瑞。”穆景瑜道。   “祥瑞是假的?”穆连煜惊道。   “恩,不仅如此,高句丽国由大王子把持朝政,高句丽王不知所踪,”穆景瑜沉声道,“高句丽国已经叛了楚国,投靠齐国。”   “什么?这是真的假的?怎么我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穆连煜跳将起来。   “未经核实,不过据我判断,七八成应该是真的,”穆景瑜道,“现在由大王子把持朝政,投靠了齐国,又封锁了消息,不让这消息传到楚国来。”   “如果根本没有什么瑞兽,高句丽国又已经投了齐国,那请祥瑞之事……”穆连煜喃喃说道。   “我之前也是百思不得起解,现在终于明白了。”穆景瑜淡漠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景瑜,看来这也是我二皇兄的手笔了。”穆连煜道。   “连煜,你父皇身体如何?”穆景瑜问道。   穆连煜摇摇头,“十分不好,太医说,恐怕熬不过两月。”   “两月?”穆景瑜说道,“两月之后,我恐怕已经在高句丽了。”   “你父皇还是没有另立太子的意思吗?”穆景瑜道。   “我父皇现在一心只想着靠白虎瑞兽再活三十年,根本没有立太子的想法。”穆连煜道。   穆景瑜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说道:“只怕两月之后,穆连烁必有行动。”   “景瑜,你是说他会……”穆连煜说道。   “围宫,夺位,除去对他登位不利的人事,对付你,甚至还会谋害你。”穆景瑜沉声道。   “那这出祥瑞之戏,是他穆连烁搞出来,就是为了支走你。”穆连煜道,“因为你手握禁军军权,你在京城,他便不能安心。”   穆景瑜道:“有两种可能。”   穆连煜问道:“哪两种?”   穆景瑜道:“一种是,他并未同高句丽国串通。他只是串通了钦天监监正,又找了人假扮高句丽使臣说出祥瑞之事。这一切,只是为了支开我,好让我离京。”   穆连煜接着问道:“那另外一种,就是穆连烁跟高句丽国串通了?”   穆景瑜点头道:“若是这第二种,他把我支到高句丽国,是为了除掉我!”   穆连煜惊道:“他想除掉你我二人?”   穆景瑜道:“极有可能。”   穆连煜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不行我去找父皇,劝他不要让你出京。”   穆景瑜摇摇头:“只怕你劝不住,陛下现在一心只想着用祥瑞来延年益寿,若是你去相劝,不仅不会劝动他,还会惹怒了他。”   穆连煜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穆景瑜道:“看来这高句丽之行,我是非去不可了。明日上朝之后,我们需得力争允我多带些人马去高句丽。”   穆连煜道:“恩,要找个恰当的说辞,还要找些帮手,让父皇允了你多带些人手才是。”   穆景瑜道:“恩,此外,你在京城也要万千小心。”   穆连煜点头:“恩。”   穆景瑜接着道:“此外,在禁军之中,有一支队伍叫”夜不收“,专门训练来传递机密信息,传递信息速度极快。你若是有什么事,就通过这支”夜不收“传递给我,他们都经过训练,自会寻到我。”   穆连煜点点头。   “我会令”夜不收“随时为你传递信息。”穆景瑜说道。   第二日朝堂上,钦天监潇监正果然上了奏折,上奏了请白虎瑞兽来楚的人选就是端王世子穆景瑜,而出发的时辰就在明日正午。   ------题外话------   今天一章主要是走剧情,明天一章是殿下的第二次告白,欢迎小伙伴们来踩踩。另外需要说明一下的事,以后男女主不会再分开了。   ☆、【132】 一场最浪漫的告白   楚皇对此自然是毫无疑义,他以为穆景瑜做为穆家子弟当然有责任有义务为他请瑞兽,至于出发的时辰,当然是越快越好。所以,对于明日正午派穆景瑜启程出发去高句丽国的请奏,楚皇立刻就准了。   穆连煜和穆景瑜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又安排了一些朝中重臣帮衬着说项,向楚皇要求,让穆景瑜带上五百禁军一起去高句丽国请白虎瑞兽。理由有两个,一个为了扬我楚国国威,另一个是为了显示楚国对白虎瑞兽的重视。最后,楚皇终于同意了这项请求,允许穆景瑜带上五百禁军去高句丽国。   退朝之后,穆景瑜回了一次王府,匆匆忙忙的见上林幼瑶一眼,就出了城门,去了禁军军营。在军营之中,他选出了五百名禁军,这些都是他的心腹精锐。这五百名禁军,明日正午将随穆景瑜北上高句丽国。   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太阳已经靠在西边了。   穆景瑜骑了快马,风驰电掣的疾驰了半个时辰,用最快的速度,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了端王府。   回了端王府观世院,穆景瑜在院子里寻了一圈,找到了林幼瑶的人,拉起她的手道:“幼瑶,你随我来。”   林幼瑶见到穆景瑜匆匆忙忙的,脸上还甚着汗水,心中奇怪,这人平时一直都是四平八稳的,这是怎么了?   她讶异道:“去哪儿?”   “去府里的花园。”穆景瑜急匆匆边走边说道。   “花园?”林幼瑶疑道。   “恩,随我来。”穆景瑜道。   林幼瑶一脸不解。   穆景瑜拉着林幼瑶就往王府花园里走。到了花园之后,穆景瑜又把林幼瑶带到了花园假山处。   穆景瑜手里握着林幼瑶的小手,在假山的石径台阶上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回头对林幼瑶说道:“幼瑶,来,上来。”   “爬、假、山?”林幼瑶眨了下眼,这是要做什么?   “恩。”穆景瑜颔首。   花园的假山是有石阶的,但是为了让假山更显嶙峋错落,假山的石阶高一会儿,一会儿低,一会儿宽,一会儿窄,有时石阶是凹凸不平的,有时是个斜面,有时干脆少了几级。   错落的石阶小道有些难走。穆景瑜在前头开道,走几步就反转过身,伸出手,把林幼瑶拉了上来。这样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穆景瑜和林幼瑶终于到了王府假山的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亭子,亭子不大,用料却是极好,刻画和雕工也都是上佳之作。   穆景瑜拉着林幼瑶进了这座亭子。   “殿下,我们到这里来干嘛?”林幼瑶偏头问道。   “幼瑶,这里便是端王府的最高处。从这亭子里可以俯瞰整个端王府。”穆景瑜道。   林幼瑶闻言就朝亭子外眺望出去。   果然,偌大一个端王府,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带着春天特有的嫩绿色。树林边是小桥流水;河水两岸是杨柳依依。   近处是王府花园,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乔木和灌木错落着,相映成辉。   一片一片的房屋和小楼,檐牙飞翘,鳞次栉比,层层叠叠,气派非凡。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美的是,一轮极大极圆的红日挂在天空的最西边,把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映成了红色。晚霞无边无际,和浅红色的天空融为了一体。柔和的夕照,照在王府的树林小河上,花朵树叶上,高耸的屋檐上,将整个端王府也映成了一片暖色。   “我一直以为府中落日的景象也是极美。”穆景瑜并肩站在林幼瑶的身边。   “殿下……”林幼瑶回头,朝穆景瑜看了过去。所以他这么急急匆匆赶回来,把自己弄的满头大汗就是为了带她看端王府的落日?   “我年少时,曾经时常到这亭子上来。后来大了,事务也多,就很少来了。”穆景瑜道。   “确实很美。”林幼瑶点点头。   “你也喜欢就好。”穆景瑜道。   林幼瑶抿了抿唇。   穆景瑜沉默,林幼瑶便也不说话,默默的看着远处的红日一点一点接近地平线,看着漫天的红霞散着暖色光芒。   过了一会儿,穆景瑜突然开口道:“幼瑶,我明天要出发去高句丽国。”   林幼瑶一怔,心里一紧,低声惊呼道:“什么?你要去高句丽?明天?”   穆景瑜缓声道:“恩,我明天启程去高句丽国,代表楚国请瑞兽白虎来京。今天在朝堂上,钦天监的监正给陛下上了奏折,我是请瑞兽来楚国的最佳人选,而明天正午就是吉时。陛下也准了。”   林幼瑶疑惑道:“可是,中常街冷面店的店家说高句丽国根本没有什么瑞兽,而且高句丽国也已经叛了楚国,改投齐国了。什么向楚国进项瑞兽,都是骗人的啊。”   穆景瑜道:“幼瑶,你并非寻常女子,我也不想瞒你,这次去高句丽国,很可能是穆连烁给我下的套,高句丽之行,只怕是凶险万分。”   林幼瑶道:“那你还去?”   穆景瑜沉声道:“我必须去,只能去。”   林幼瑶闭了闭眼。   穆景瑜手伸到林幼瑶的腰处,搂住了她,他勾了勾唇角:“幼瑶,我要离开一阵了,你心中可有不舍?”   林幼瑶别开眼,轻声道:“恩。”   穆景瑜心里一喜,将人搂的更紧了一些:“幼瑶,今天带你到这假山山顶,除了想同你一起看王府落日的景象外,我还想同你说些话。”   “殿下,你想跟我说什么?”林幼瑶问道。   穆景瑜转过身,面向林幼瑶,随后他把林幼瑶圈到自己的怀里。   “嗳,不是说要跟我说话的吗?”林幼瑶推了推他,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穆景瑜俯首找到林幼瑶的耳朵,在她耳边低语道:“就这样说。”   林幼瑶道:“那你说吧。”   穆景瑜抱着林幼瑶默了一会儿,在她的耳边,缓缓说道:“幼瑶,我此去高句丽,十分凶险,我若是平安归来,待一切问题解决之后,我娶你为妃,好吗?”他低沉的嗓音醇厚的无以复加。   林幼瑶一怔,正想抬头看他,却被穆景瑜用手把她的脑袋按到他的锁骨处:“就这样听我说。”男人磁性的声音带上了不平静的激动。   “恩。”林幼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靠在他怀里。   “我本想晚些再同你说的。可是旨意来的急,明日我就要走了,”穆景瑜道,“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想娶你为妃,使你成为我端王世子穆景瑜的正妃嫡妻。”   “生而同榻,死而同棺。”   “生时,你是同我并肩而立的女子,入我族谱,为我族人。你的名字将和我的名字并列而书,从此是我穆家世世代代承认的主母。   死后,你将同我共棺,入我皇陵,与我共眠。排位上,你的名字将刻在我的名字旁边,共后人瞻仰,永不磨灭。”   林幼瑶猛然间嘴角一抽,眼圈一红,眼泪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在这春日的傍晚,红日晚霞之下,泪水永远不听话,在林幼瑶的巴掌小脸上纵横交错。   她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什么族谱,什么皇陵,什么共后人瞻仰,她原本就不在意的。可她知道,这些话是眼前这个如磐石般坚毅果敢的男人能给她的最深的情意和最重的承诺。   穆景瑜将她搂的更紧,恨不能把她融到自己胸膛里。   他低语道:“幼瑶,我还没有说完。”   林幼瑶窝在穆景瑜的怀里,点点头。   穆景瑜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便接着在她耳边说道:“当初,王妃提议我收你入房,做我的通房,我也点头应了。你也住进了内院。从明面上看,你是我的通房。而且,我们也……也有过很多亲密之举。但是,实际上,你还是完璧之身……”   林幼瑶捏了捏拳头,用鼻音应了一声:“恩。”   穆景瑜接着道:“若是我不能回来的话,你也……你也不用为我守节,自寻一人就是,只要他能爱你护你一生。若是有人逼你为我守节甚至殉身,你拿着我的令牌就是,没有人敢逼你。”   穆景瑜一手牢牢圈住林幼瑶,让她不动弹,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再塞到林幼瑶的怀里。   他接着道:“幼瑶,我已将你托付给族中德高望中的长辈照看,定可以保你无恙。”   林幼瑶早已不能自己,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怀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听他有力而规则的心跳声。   “莫要再哭了,哭得人心都揪起来了,我怎么总能惹你哭成这样?”穆景瑜低语。   林幼瑶再抬头时,眼睛红肿的像个兔子,穆景瑜胸膛的四爪金龙已经被浸湿了。   穆景瑜看着林幼瑶红通通的眼睛:“事到如今,我想问你,江宁的事情,你心里可还恼我吗?”   林幼瑶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是摇头。   还恼什么?   我心里钟情之人从来就是你!   ——   两人相拥而立,站在整个端王府的最高处,俯瞰落日中的端王府,一直到日落西山。   天色暗了下来,穆景瑜拉着林幼瑶把她扶下了假山。   两人手拉手去了书房,穆景瑜处理了一些公务,为明日的出行做了些准备工作。   亥时,穆景瑜同林幼瑶一起出了书房。   夜里黑魆魆的,不知道是什么原由,今夜月亮和星辰都没有出现。夜幕如同一张漆黑的大网,又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   端王府里,屋子里的灯火隐隐绰绰的透了出来,回廊上的灯笼灯火暗晦不明。   穆景瑜握着林幼瑶的手,十指紧扣,垂在两人之间,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这条路是从书院走到林幼瑶的卧房的路,也是他们走了无数遍,再熟悉不过的路。今夜,这条路却是很不同的,因为明天穆景瑜就要离开。   两人并肩而行,拐过一个弯,进入一条小道。走过这条小道,再拐过一个弯,就是连通内院和外院的月洞门了。   进了这月洞门,就意味着今夜的告别。   穆景瑜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   一阵风吹了过来,将路边灯笼里本就摇曳晦暗的火苗吹熄了。   刹那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穆景瑜忽然收住了脚步。   林幼瑶转过头,朝穆景瑜看了过去。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轮廓,只有一双眸子璀璨如星辰,仿佛夜幕里缺失的星光,都汇聚到他狭长的眼眸之中。   他毫不避讳的,不加掩饰的,把自己所有的情绪感情放在他的眼眸中。那是在面对自己所爱之人时,特有的光亮。   “幼瑶,跟我来。”穆景瑜拉了拉林幼瑶的手。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生出几分撩人的性感。   “去哪儿?”林幼瑶抬眸。   “来。”穆景瑜没有做解释,只是拉着林幼瑶迈出了步子。   在夜色之中,林幼瑶看不清穆景瑜的神情。   穆景瑜拉着林幼瑶从铺了石子的小路上走了下去,来到路边一处假山石。这假山石是从江宁府的庭湖运过来的,巨大嶙峋,约莫有八、九尺之高,石头上有不少窟窿,有穿透的洞,也有未穿透的。其中,中腹之处,有一个大凹洞,人可以藏匿其中。   穆景瑜把林幼瑶拉到了这个大凹洞里,这凹洞正正好好可以将两人容纳进去。   进了洞,穆景瑜握着林幼瑶的肩膀,让她靠在石壁之上。   “殿下?这里……”   林幼瑶话未说完,就被穆景瑜打断道:“此处无人。”   这话里暗示的意思,让林幼瑶耳朵尖尖发烫起来,男人有力的呼吸似乎正好吹到了她正在发烫的耳尖上,让人难耐。林幼瑶有些晕,又有些热,鬼使神差的,她应了一句:“恩。”娇柔婉转的应声,竟是应出了娇嗔的意思。   还没有来得及害羞,她的唇瓣忽然被含住了,他的两篇薄唇包裹住了她的红唇,柔软的,带着微微的湿润,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拂在她的唇间,热热的。   ……   林幼瑶双腿发软,只能靠在石壁上,她一只手勾住穆景瑜的脖子,另一只手撑在石壁上,勉力支撑自己。   “唔,”她终于忍不住低吟出来。   女人的低吟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他不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心火越来越旺。   ……   林幼瑶的耳垂,脖子,在他的唇齿所到之处,变得火烫。触电般的感觉,从尾椎骨开始,一直蔓延的四肢。   乌黑的凹洞里,穆景瑜平日冰冷的眸子里,几乎失了清明。   他还有最后一丝儿清明,他明天就要走了,不能这样由着自己。   ……   过了一会儿。   “幼瑶,走吧。”穆景瑜站直了身体。   “恩。”林幼瑶点点头。   穆景瑜拉起林幼瑶往凹洞外走。   刚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回转过身,把林幼瑶拉回原来的位置,又重新压了上去。   “幼瑶,”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提了起来。   “幼瑶,实在难耐。”男人的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   “帮我纾解一回。”   ……   林幼瑶指尖发烫,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第二日,时辰已经快到正午了,穆景瑜很快就要启程去高句丽国请白虎瑞兽了。   今日的端王府正门大开,高耸巨大的红漆木门敞开着。门楣上突起的石墩招显着主人家地位的崇高,门口的一对石狮微风凛凛。   穆景瑜站在正门口,马上就要上马车启程了。   为了表示对白虎瑞兽的尊重,穆景瑜今日穿了端王世子的冠幅。一袭玄色锦袍,上面是金丝织就的四爪龙纹暗纹,纯黑色的对襟领子压在胸前。一条同样黑色的宽腰带围在腰间,腰际处压了一块四爪金龙纹的白色玉佩。如墨的发丝在头顶束成了发髻,并由一方墨玉制成的发冠箍住。   气势不凡,威严庄重。   他的眉目间隐隐透着上位者才有的睥睨众人的气势,狭长的凤眸如同万年的湖面,波澜无惊,深邃寂静。   端王府的门口已经站着五十名的王府护卫。他们是王府护卫中最精锐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亲兵,他们伫立着雕像一般,每一个人周身都带着嗜血的勇猛气息,像一批批伺机而动的野狼,他们静静的等待他们的主子,他们的首领,他们所追随的人。他们将跟着穆景瑜,从端王府出发,穿过京城,到城门外,同城门外的五百名禁军精锐汇合,一起北上高句丽。   在端王府的大门内,除了端王世子穆景瑜以外,还有许多来相送的人。三皇子穆连煜,已骆先生为首的一众幕僚,以及楚国朝堂上的众多官员。   ☆、【133】 破茧成蝶   “景瑜,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一路上小心。”穆连煜往穆景瑜肩膀上拍了一拍,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在他背后砸上了一拳。   “恩。我知晓。”穆景瑜颔首,任穆连煜在他身上砸了两拳。   “你保重,一路顺风。”穆连煜道。   “你在京城,自己也保重。”穆景瑜道。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珍重的意思。   “殿下,这是我们楚国北方的地形详图。我连了几个晚上,给这地图加了标注。里头标注了地形地貌和民俗风情,还请殿下过目。”骆先生捧出一张织锦地图。   穆景瑜接过地图看了看,道:“骆先生有心了。我带着。”   午时快要到了,穆景瑜向前迈了两步:“你们不用再送了。我此番去高句丽国,两三月便能回,京城事务,你们各自处理好就是了。”   “是,殿下。”   “殿下,保重。”   “殿下,一路顺风。”   穆景瑜又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他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身,朝端王府的深处看去。视线之内,没有他想要见的人。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黑暗的洞里,那般亲热了一番。分别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到过她的人影。屋子里,他也找过了,院子里,他也找过了。也不知道她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时辰就要到了,他就要走了。她没有来相送,他都不能同她好好告别一番,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他朝端王府里,凝视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到她。   穆景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不能再耽搁了。   他终于转过身,走到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前,拉开马车车厢的门,踏了上去。   上了马车,穆景瑜将背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慢慢儿的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想着之后的各项事宜。   马车在微微颠了一下之后,车轮便转了起来。   “嘶——”忽然,穆景瑜听到一声马匹的嘶吼声,他猛然睁开了眼,这是哪里来的马?   穆景瑜心中一动,猛然拉开了车窗的帘子,探出身向外一望。   这是……   一批栗色的马,站在他的马车边,马的前蹄还在得得儿的踩了两下,长鬃飘逸,俊逸不凡,一见便知是一匹难得的良种好马。   但穆景瑜的注意力却是全然不在那马上,而是在那马背上的人。   马背上的人,正是她刚刚还在思念的人儿,林幼瑶。   林幼瑶身姿笔挺,跨坐在马背上,一手抚着鬃毛,一手拉着缰绳,肩膀上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她五官明艳,红唇娇艳,眉目如黛,一双儿杏仁大眼,比天上最璀璨的星辰,更加耀眼明亮。神采飞扬,顾盼生辉,英姿飒爽,灵动逼人。   穆景瑜看着林幼瑶,竟然有些发呆。他似乎看到眼前的女子周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林幼瑶咧开嘴,笑得欢畅。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前世的驴友,户外达人,骑马游泳什么的,才是她最擅长的。   “穆景瑜,”林幼瑶朗声喊道,“我与你同行。”   端王府的门口,穆连煜、众幕僚、众官员,亲卫兵卒所有人都林幼瑶那一人一马看了过去。   看到这样的场景,穆连煜的心头也被震了一下。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马背上的女子是他的好友所钟情之人,他也见过许多次了。在他心里,这个女子不过就是好友女人这样一个标签罢了。   直到现在,穆连煜才第一次认真的看林幼瑶。生死追随吗?穆连煜突然心里有些羡慕穆景瑜。每个人都惜命,这样的生死追随,他什么时候也能有?想了想,他又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和穆景瑜,于男女之事,是两种人。   而其他的一众朝臣幕僚都是一脸正经的偷偷看着,端王世子的八卦,平时可是看不到。能看到这样一场大八卦,真是值了。   “我骑了马的,可不会比你慢。”林幼瑶扬声说道。   穆景瑜终于反应过来,薄唇勾起了一道弧线:“快下马,进马车。”   林幼瑶咧开小嘴,嘻嘻一笑,跳下马,扔开缰绳。在众朝臣和幕僚的众目睽睽之下,笑眯眯的钻进了穆景瑜的马车。   钻入马车之后,林幼瑶见到穆景瑜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眼眸深邃,像是要把自己吸了进去。   她朝他嫣然笑了笑。随后,她向前跨了两三步,靠着穆景瑜,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她白嫩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头朝他的方向微偏,甜甜道:“殿下,我上来了。”   穆景瑜本想说她两句,听她婉转娇柔的声音,顿时化为乌有,温柔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殿下,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林幼瑶笑眯眯的反问道。   穆景瑜无奈道:“怎么跟过来了?此行凶险,留在王府安全一些。”   “是因为昨天你跟我说的话,你跟我说……”   林幼瑶顿了一顿,穆景瑜抬了抬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此行凶险,所以我要保护你。你跟我说,你要娶我。万一你真有了什么意外,谁娶我?”林幼瑶眯了眯眼接着说道,“你还说,我还是完璧之身,那我更不能让你有个什么万一的了。”   穆景瑜一愣,又是气又是无奈:“你这女子,怎么这样没羞没躁的?”   林幼瑶撇撇嘴,轻声道:“谁没羞没躁了?”   穆景瑜忽然把林幼瑶一把抱到怀里,然后朗声对车外喊道:“启程。”   车轮滚滚,一路向北而行。   穆景瑜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心中赞叹。她总是能给他这样的意外和惊喜。她给予他的,从来不比他给予她的少。这一次,竟是这样热烈的回应。不离不弃,生死追随,他何其有幸,能失而复得,得她相伴相随。   “幼瑶,日后,你唤我名讳吧。”穆景瑜道。   “叫殿下叫习惯了。”林幼瑶摇摇头。   “叫我名讳。”穆景瑜坚持。   “穆、景、瑜?”林幼瑶抬头看着穆景瑜,一字一顿认真叫道。   “咳咳。”穆景瑜清咳一声,“姓氏不用带上,皇家姓氏还需避讳一下。”   “景、瑜?”林幼瑶慢慢的试探的叫了一声。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他将目光锁在了她的唇上,不点而朱,红润饱满,“幼瑶,再喊一遍。”   “恩,”林幼瑶见穆景瑜盯着自己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轻声道:“景瑜。”   几乎瞬间,唇被覆住。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亲吻?   你怎么知道我失而复得之后,心有余悸又庆幸的心情?   ——   王府护卫五十名,禁军五百名,战马两百匹,排列成几个方阵,浩浩荡荡向北而行。   穆景瑜的马车在整个队伍的中间位置。   最前端是开路步兵,随后是骑兵方阵,然后是世子马车,最后是步兵相随。两面巨大的旗帜上只写着一个字“端”,气势不凡,迎风直立。   从楚国京城向北,山路颇多。这山路时而平缓,时而崎岖。这请祥瑞来楚的队伍,不急不缓,有序前进。   慢慢的,队伍进入了高句丽国的国境。   刚进高句丽国境内,队伍就行至一处山谷。两边是山坡,山坡之中的山谷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队伍列成方阵前进是不可能的,只能将队伍排成蛇形通过这条狭长的山谷。   打战行军对这样的地形最是忌讳。   两边是山坡,中间一条甬道,山坡上设下滚石乱箭之类的埋伏,就是再勇猛的军队也免不了死伤惨重的结局。而且,这狭小的甬道,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若是被偷袭,便是像在绞肉机里一样被活活绞死。   穆景瑜向远处眺望了一下,浓密的剑眉蹙了起来。他传下了令,喊停了行进中的队伍。   他跳下马车又招来了统领,商量了起来。   护卫统领梁陌道:“殿下,前面是山谷,殿下喊停队伍,可是担心山谷中有埋伏?”   禁军统领关白道:“山谷?山谷咋的了?量高句丽国的猴子们也不敢来犯,要是敢来,老子杀将出去。”   穆景瑜沉声道:“仔细看看那山谷,是不是容易设下埋伏?”   梁陌道:“殿下,这里的地形虽然是狭长低矮的山谷,但是山坡上只有草皮,没有树木和怪石。一眼望去,一目了然,根本无法设下埋伏。”   阿城道:“梁统领说的是,这山坡上豪无遮挡之物,根本藏不住伏兵。而且,这山坡非常平缓,也设不了滚石阵。就这个平缓的山坡,就算有石头滚下来也是慢吞吞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穆景瑜朝那山坡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思索了片刻道:“将队伍摆成长龙,继续前进。此外,谨慎起见,在禁军中挑选身手敏捷之人组成前哨队。共组建两支前哨队,每队三人。两支队伍轮流替换到前方查探。每隔一刻钟,回来禀报一次。循环往复,已保证安全。”   “是,殿下。”众统领领命。   穆景瑜重新上了马车,在林幼瑶身边坐下。   林幼瑶移了身子,靠到穆景瑜身边,双手捧起他的大手,然后一只手覆了上去,五指钻到的他的五指之间,扣了起来。   穆景瑜朝林幼瑶望过去,见她不说话,只甜甜的笑着,像春日里荷塘的涟漪。   他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盖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夹在他的两只手中间。   两人相视了一眼,都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刻钟过去了,前哨队的士兵回禀,前方一切正常,没有埋伏。   又一刻钟过去了,进行第二轮探查的前哨队回来了,前方一切正常。   随后是第三轮、第四轮。前哨队回来所报的都是前方一切太平。   穆景瑜放心不少,又下了令,让两支前哨队继续轮番前去探路。随后,他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起来。   林幼瑶坐在马车的车窗边,将帘子掀起一角,随意的看着外头的景色。满山坡都是青青草地,满眼都是绿油油的,走了许久,景色依旧一成不变,十分单调。   看了一会儿,林幼瑶就觉得没意思。她懒懒的放下帘子,回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只见他靠坐在软垫上,闭着眼休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依旧保持身形笔直。只他的手,一直和她十指相扣。   林幼瑶在他的脸上看了一圈。他闭着的眼睛形成了一条极长的细线,细线上挂了筛子一样的睫毛,纤长浓密,鼻梁挺括,薄唇紧抿。   这是她第一眼就觉得好看的男人,到现在,她依旧觉得,他好看的让人怦然心动。   过了一会儿,林幼瑶收回了目光,将头靠在软垫上,也休息起来。   马车略略有些颠簸,外头静谧无声,林幼瑶慢慢的就犯困了。   倏地,林幼瑶坐起了身,猛然拉开帘子。   情况不对!   她胸口起伏了一下,急促低声说道:“殿下,你有没有觉着这片山谷特别的安静。”   穆景瑜本在迷迷糊糊的休息,朦胧中听到林幼瑶的话,蓦然睁开眼睛。   他拉开帘子往外开过去。   这两边的山坡上除了草什么都没有。确切的说什么活物都没有,现在是春天,并不是冬日,山上的青草正嫩,动物们也早已从冬眠中醒来。论理山上应该有许多小动物才是。如果说因为这里没有林子,那没有大型动物也就算了,竟然连个兔子獐子也没有。   林幼瑶扯着穆景瑜的手说道:“殿下,之前的山路两边,经常能看到零散的小动物。但是到了这片山坡怎么什么动物都没有?而且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穆景瑜心里咯噔一下,他心思敏捷,瞬间明白了这里的山谷定有异常。   他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令队伍停止前进。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在长龙队伍的前端,从山坡上像冲出许许多多的人。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又不知道一共多少,像流水一般哗啦啦从山坡倾下。   这些人都是短打装束,头上围着头巾,看这些打扮就像山贼一样。   这山坡上并没有怪石,树木遮挡,放眼望去分明就是一目了然。这些山贼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仿佛有人在天地间撒豆成兵一样。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数不清的山贼汇集到了楚国车队的最前端,成为一把巨大的钢刀,向楚君挥斩而来。   “幼瑶你马车中好生待着,我出去看一下。”穆景瑜回头对林幼瑶说了一声,便踏下了马车。   “殿下,我们遇到埋伏了。”梁陌匆匆来报。   “殿下,有成千的山贼偷袭我们。”阿城道。   “天杀的,这高句丽国竟然有那么多山贼?哪里冒出来的山贼?”禁军统领关白道。   “山贼?”穆景瑜蹙眉道。   “殿下,都是山贼打扮,但是……人数有如此之多,打法也像收过训练的。这些必定不是普通的山贼。”梁陌道。   穆景瑜道:“人数众多,训练有素,应是高句丽正规军假扮的。”   阿城惊道:“高句丽正规军?”   穆景瑜点点头:“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不可能是山贼,是高句丽有人要除去本殿,但是又不敢暴露身份,所以才装扮成山贼的模样。”   梁陌问道:“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穆景瑜沉声道:“迅速组织反击。”   楚军到底是精锐之师,很快就组织了反击。   可是就算楚军中每一个兵卒都能以一敌二,也挡不住扑天而来,数不盛数的敌人。   山贼还在从山坡的一处不停地往外冒,一千人,两千人,及至三千人,是整个楚军的六倍。   而楚军以长蛇的队形蜿蜒在山谷之中,根本就摆不开阵型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厮杀。长蛇型的楚军成了被绑起来的豹子,空有力,却施展不开,任人宰割。   禁军儿郎们,杀红了眼,来一个杀一个,两一双杀一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到。身上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鲜血,眼里也是通红。   穆景瑜心中焦急,目光朝山坡上不断冒出山贼的地方看去。盯着看了许久,穆景瑜终于看出了破绽来。   原来这山坡是做了工事的。在山坡上沿着山坡的坡度,建了斜墙,不知是用木板铺救还是砖瓦建成,总之这斜墙跟山坡的斜度非常接近。在这斜墙之上,又铺上了一层草皮,将斜墙隐藏了起来,让人根本看不出这是面人造的墙,只当它是一面山坡。   这众多的山贼便是藏在那面巨大的斜墙之下。   ------题外话------   后面两天剧情重大突破,本菠萝笑而不语。   ☆、【134】最浪漫的洞房花烛(中秋快乐)   这是一场歼灭战,针对楚国请祥瑞队伍的歼灭战。   禁军士兵即使再精锐,也抵挡不住绝对数量的差异。一个人能以一敌二、敌三又如何?人总有疲劳的时候,更何况蛇形的楚军,根本没有办法摆开阵型。   楚军最前端的步兵一个一个倒了下来,身负重伤,作战到最后一口气,他们成全了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节气,战死沙场。   这样下去不行!   穆景瑜已经从队伍的中间快步走到队伍的前方,眼见敌军扑天盖地厮杀而来。他眉心紧蹙,沉声道:“后退。”   楚国的队伍刚刚开始后退,另一面山坡,突然也涌出了山贼,流水般出现的山贼,冲到了楚军队伍的最后方,截住了楚军的后路。   楚军被包围了。   挡在楚军后撤道路的山贼并没有直接冲杀过来。这些山贼每个人手上都握了一把弓,身后都至少背了三个箭壶。他们站在那里,拉满弓,只待后撤的楚军退到他们的射程之内。   如果再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楚军倏地停止了后撤的脚步。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他们面临的将是扑天而来的箭雨。   前方是人数数倍于我方的敌军,绞杀而来:后方是箭阵,只待楚军踏入雷区。   两边都是死路,生路在哪里?   没有生路!   林幼瑶躲在马车里,将这危机万分的情急,都看的一清二楚。她在马车里,也是急的团团转,该怎么办?   忽然,林幼瑶眼眸中灵光一闪。她一拍脑袋,迅速起身,从马车上钻了下来,提起裙摆,一路跑向队伍前方。   “殿下,殿下——”林幼瑶朝穆景瑜大喊起来。   穆景瑜闻声抬头,见林幼瑶朝自己飞奔而来,迅速把人接过来之后,沉声说道:“怎么不好好待在马车里?刀剑无眼,幼瑶,这里危险。”   林幼瑶直接忽视了穆景瑜的话:“用马,殿、殿下,用火。”   听着林幼瑶慕名奇妙,不成句的话语,穆景瑜眼前顿时一亮。这后方的箭阵是死路一条,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唯今之际,便是从前方冲出一条血路出来。靠人杀怕是不行了,但是可以用马。楚军有两百匹战马,用来做肉盾最适合不过。   林幼瑶大大喘了几口气,正想再跟穆景瑜接着说自己的想法,却听穆景瑜已经面向众统领令:“将马匹都集中队伍前方,就地取材,在马尾上绑上木棍枯枝或是撕下的衣料,用火褶子点火,让马匹向前冲。”   林幼瑶用力点点头。   “是,殿下,”梁陌道,“殿下,抽出多少马匹用来火攻?”   穆景瑜思索一下,道:“我们共有两百匹战马,抽出一百匹战马用于火攻。一百匹战马排成队形,每行五匹,一共排成二十行,行成横五纵二十的马匹队列。一排接一排点燃马尾,让战马一排一排冲去,打散敌军的包围。”   “打散敌军的包围之后,”穆景瑜沉吟了几息道,“骑兵跟在马盾之后,一起冲出去。步兵和没有马匹的骑兵,跟在骑兵之后跑出包围。”   “是,殿下。”梁陌应道。   “殿下,冲出包围之后,我们往哪里跑?”阿城道。   穆景瑜想了想:“用马匹做肉盾火攻,我们再跟着冲去,到时候,场面必定会很混乱,队伍也容易被打散。我们需得找个目的地,让所有将士都跑到这个目的地集合。”   穆景瑜顿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是骆先生在穆景瑜临走前给他的,上面有详细的标注,现在正可以派上用常。   穆景瑜看了看地图,手指指向地图的某一处,说道:“向北十里左右,就是高句丽国二王子李英寿的封地,传闻这二王子为人豪爽。我们就到向北二十里,李应寿封地咸兴城三里开外的远郊处集合。”   一切安排好之后,穆景瑜偏头转向了林幼瑶:“幼瑶,跟紧我。”   “恩。”林幼瑶往穆景瑜身边靠了靠。而穆景瑜则是往林幼瑶身前一站,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挡在身后。   林幼瑶躲在他身后的一片空间中,看着面前的背影高大而英伟,心中莫名安心了几分。   “点、火。”穆景瑜沉声下了令。   第一排马匹尾巴上的易燃物品被点燃,五匹马顿时受了惊,发疯一样的像前冲了出去,将山贼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冲翻了一串。狂崩的战马将人撞翻,马蹄踏在山贼身上,人瞬间一个抽搐,再也起不来。山贼们的惨叫声接连传出。   事不宜迟,第二排战马尾部的易燃物品也被点燃,又是好几匹战马冲了出去。   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每隔一息时间就会有一排受惊的战马向山贼打扮的敌人冲了出去。   敌军人数再多也经不起那么多受惊的战马,接连前来践踏。   密不透风的包围终于被撕开了一条口子。这撕口越来越大。   “殿下,您的马在此。”梁陌给穆景瑜牵来了马。   “好,趁此良机,骑马冲出去。骑兵上马,随我冲出去,其余人等跑步垫后。”穆景瑜下令。   “幼瑶,”穆景瑜道,“你同我一起。”   林幼瑶毫不迟疑,点点头:“好。”   穆景瑜把林幼瑶扶上了战马,随后自己迅速翻身上了马。   “幼瑶,坐稳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道:“殿下,我准备好了。”   “出发。”穆景瑜声音沉沉,威严肃穆。   林幼瑶躲在穆景瑜的怀中,外面刀光剑影,乱马火阵,而她却莫名觉得心安。以前,她只觉得在书房里安静看书的穆景瑜很有魅力,却发现这个男人在战场上的阳刚之气更是帅的动人心魄。   惊马开道,将敌人生生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一百骑骑兵跟在马盾之后,在穆景瑜的带领下,冲了出去。   眼看骑兵就要突出包围,忽然之间,一柄带血的长矛朝穆景瑜飞奔而来。   掷出这柄长矛的指挥这场包围战的敌军统领。   这场包围战,对敌军来说原本是一场必胜的战斗,可惜却被一排接一排的疯马所冲跨了。   这样的结果,着实出人意料。对于领兵之人,这是莫大的耻辱。   那么,既然歼灭不了整个楚军,就杀死就穆景瑜。   这敌军统领臂力过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愣是把一柄二十多斤的长矛朝穆景瑜投掷而来。   穆景瑜正带着林幼瑶以极快的速度驱马狂奔,见长矛飞来,即刻用手中马鞭,重重朝那长矛挥了一鞭。   那长矛受了阻碍,偏了方向,没有投中穆景瑜,却是扎进了马腹之中。   穆景瑜跨下战马受领了惊,战马大声嘶叫了一声,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   穆景瑜双腿用力夹着马腹,试图控制住惊马:“幼瑶,扶好,坐稳。”   “好。”林幼瑶心里噗通噗通狂跳。她一手紧紧抓住缰绳,一手牢牢扶住马脖子。她闭紧了双眼,耳边的风声越甚,屁股颠的厉害,只有身后结实温暖的胸膛,给她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这马的速度终于慢慢缓了下来,穆景瑜用手臂夹林幼瑶,带着她一起,跳下了马。   这马因为失血过多,已是非常虚弱,速度并不快,两人滚了几圈就停了下来。而那战马继续向前跑了几步,就倒了下来。   穆景瑜一个挺身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他转头对身边的林幼瑶说道:“幼瑶,你怎么样?”   林幼瑶单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挺好的,殿下,我没事。”   穆景瑜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伸手,把林幼瑶从地上拉起来。   穆景瑜眉心蹙了一蹙,说道:“幼瑶,你的衣裙湿了。”   林幼瑶点点头:“恩,湿了。”   刚刚从惊马上跳下来的时候,林幼瑶着落的地方正好有一洼水塘。她落在地上时,大半个身子都在水塘里。水塘虽然不深,却也足够把林幼瑶的大部分衣衫都沁湿了。   林幼瑶弯下腰,把褶裙的下摆拧干,一边拧着裙摆,她一边问穆景瑜:“殿下,这里是哪里啊?”   穆景瑜摇头道:“不知道。方才我的马受了惊,跑了许久才停下。这里应该离那山谷已经有些距离了。我们也同禁军众人失散了。”   林幼瑶点点头,朝远处眺望了一下。这是一处缓坡,不仅杂草丛生,而且还有不少低矮的灌木,远处还能见到一些乔木和针叶木。她想了想说道:“这里应该是个没有人迹的荒山。”   穆景瑜道:“恩,确实没有人烟。”   林幼瑶臻首微侧:“这荒山野岭的,会有野兽出没,我们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穆景瑜苦笑了一下,朝林幼瑶背后的天空指了指。   “恩?”林幼瑶回过头,朝穆景瑜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轮巨大的红日正挂在西边儿的天空,正一点点的往下降,很快就要触到地平线了。   林幼瑶扯了扯嘴:“这……太阳就要落山了。”   穆景瑜道:“视线所及之处,都没有人迹,想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有人的地方,怕是不可能了。”   林幼瑶哀叹了一口气,说道:“确实是……不可能了。”   穆景瑜说道:“幼瑶,我们四处找找,至少要在太阳下山以前找到落脚藏身之处。”   林幼瑶点点头:“恩,那我们快找吧。”   两人携手在山中兜兜转转起来,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大约有一人多高,一丈见方,算不上大,却也足够容纳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   “殿下,今天夜里,我们就在这山洞里住上一晚,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出来找有人烟的地方。”林幼瑶道。   “恩,好。”穆景瑜应道。   于是,穆景瑜和林幼瑶就走进了这山洞之中。   “殿下,”林幼瑶歪了歪脑袋,“我们得在洞门口烧把篝火,半夜里,山林中,会野兽有出没。门口点了篝火,野兽就不敢来了。”   “恩,确实。”穆景瑜说着从怀中取出火折子。   “你身上还有火折子啊,”林幼瑶惊喜的欢呼起来,“哦,太好了,我刚刚正在发愁怎么生火来着呢。”   “出门在外,自然随身配着火折子,”穆景瑜看着林幼瑶雀跃的样子,勾唇笑了一笑,“我去外面找一些枯草、树枝。”   “走,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会快一些。”林幼瑶道。   穆景瑜眉眼一抬,笑道:“我们一起去找。”   山洞洞门口的篝火烧起来了,太阳也彻底落山了。   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太阳的落山,就意味着光明的消失。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黑暗降临了。   山中漆黑一片,只有这山洞门口的篝火发出温热的光芒。   林幼瑶抱膝坐在篝火旁边,时不时的往篝火里扔一些枯草、树枝。   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一阵夜风吹来,林幼瑶打了个哆嗦,接着是一个喷嚏。   如今虽然已经是春日,没有冬天那么冷,但是早晚温差却很大。高句丽国又在北方,气温比楚国又要更低上一些。在这没有人迹的野外,一阵夜风吹过来,也是冷的很。   林幼瑶的衣裙湿了一大半,到现在还没有干,湿哒哒的衣服裹在身上。没有风还算好,风一吹,全身都冒起寒气。这冷从湿漉漉的皮肤冷到骨子里,再从骨子里散发到五脏六腑。   “阿嚏,阿嚏。”她不停哆嗦起来,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身上难受,脑子还算清醒,林幼瑶心道不好,这么下去,自己非生病不可。在古代的行军路上,要是得了风寒,搞得不巧,小命就要交代了。   她往篝火那里靠了靠,试图获取更多的温暖。   穆景瑜正坐在林幼瑶的旁边,见到林幼瑶这个样子,眉心蹙的极紧:“幼瑶,你得把湿了的衣服脱掉,这样会着凉的。”   说罢,穆景瑜就站起身,迅速解开自己的腰带,把深褐色的外衫脱了下来。脱完外衫,他没有停下来,又直接把里头的四爪金龙暗纹袍也脱了下来。   “幼瑶,把湿掉的衣服脱了,换上我的袍子和外衫。”穆景瑜把刚刚脱下来的袍子和外衫挂在手臂上,递给了林幼瑶。   “幼瑶,快换上。”穆景瑜催促道。   林幼瑶看了看只穿了一层中衣的穆景瑜,点了点头,接过了他的袍子和外衫:“好的。”   “恩,快换上吧。”穆景瑜颔首。   林幼瑶把穆景瑜的袍子和外衫放在自己怀里。   随后,她低下头,扯开腰间的细带,在篝火边,把外衫、短襦和裙子都脱了下来。   脱到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整个过程中,林幼瑶都低着头,她也不知道穆景瑜有没有在看她。她只觉得脸上烫烫的,耳朵尖尖也烫烫的。   脱好衣服以后,林幼瑶提起怀里的锦袍和外衫披到身上。然后,她双手交叉着把锦袍和外衫的对襟领拉的紧些。   做好这些,林幼瑶才终于朝穆景瑜那里看了一眼。只见穆景瑜拿着一支树枝在篝火里拨弄着,并没有看她。   就在这时,穆景瑜忽然转过身,拿起林幼瑶脚边刚刚换下的湿衣服,站了起来。   林幼瑶心一跳,耳朵尖烫的都快要烧起来了:原来他刚才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着自己!   穆景瑜起了身,把林幼瑶刚刚换下的外衫、短襦和褶裙都在篝火边的石头上一件一件的,展开铺平,好让衣裙能干的快一些。   穆景瑜晾好衣裙,转过身来,就看见林幼瑶的脸和耳朵在篝火的映衬下透着好看的红晕。   她低着头,别过眼,颤颤巍巍的从四爪金龙袍中的衣襟缝缝里又递出一件衣服。   穆景瑜朝那件衣服看了一眼,怔仲了一下。   这是一件朱红色的肚兜。   穆景瑜睫毛颤了几下,喉结上下翻滚了一次,伸手接过了这件肚兜。   他的大手握着这小小的肚兜。这肚兜湿湿的,还带着她的体温,似乎还有些香气。   他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把肚兜也在石块上铺平。   他朝肚兜正中间的那朵大红牡丹定定的看了几眼,一团心火,隐隐被点燃。   他走回林幼瑶身边,问道:“幼瑶,还有吗?”声音比刚才沙哑了几分。   林幼瑶一滞,低下头,轻声道:“没有了。”她现在就剩下一条贴身的亵裤了。没怎么湿,就不脱了。   “恩,好,”穆景瑜在林幼瑶身边坐好,接着问道,“好些了吗?还冷吗?”   “殿下,你只穿了一层,你冷不冷?”林幼瑶反问道。   穆景瑜勾唇笑了笑,目光温柔朝林幼瑶看了过去:“我是男子,无事,熬一夜也就过去了。”   “恩。”林幼瑶轻声应了句,双手交叉着裹住自己。   夜更深了,这天比刚才又冷了几分。山洞没有门,这夜风虽然不大,却是一阵接着一阵吹了进来。   林幼瑶虽然裹了锦袍和外衫,里头却没有贴身穿的小衣,风钻进隔空披着的衣衫,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朝穆景瑜看过去,见他面色也不太好,嘴唇有些发白。   “殿下,要不我跟你裹在一起吧?”林幼瑶转过头,对穆景瑜低声道,“这样我们都可以暖和一些。”   穆景瑜朝林幼瑶看了过去了,见她洁白细腻的脸庞红晕晕的,特别好看,一双漂亮的大眼正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闪动的眸光比天上的星辰更明亮。   他宽大的袍子和外衫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并不能勾勒出她的曲线,只是若隐若现的起伏凹凸,却是更能引人遐思。   在他宽大的衣衫里面……穆景瑜朝石头上铺着的朱红牡丹绣花肚兜瞄了一眼……应该没有什么了吧。   他的心头火越来越烈。   “殿下,我们裹一起,会暖和一些。”林幼瑶又道。   他们两个各自这样挨着冻,万一生病了,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何必这么挨着?   再说,穆景瑜在端王府假山顶上的那一番表白,已经让她彻底打开心门。她从京城跟他来到这高句丽国,就是因为她早已经彻底接受他了。   那还犹豫什么?   “好。”穆景瑜应道,声线比刚才低了许多。他别看眼,不敢去看林幼瑶,只是心头火已经在全身乱串了起来。   林幼瑶嫣然一笑,朝穆景瑜靠了过去。   她裹着两层衣衫,坐到穆景瑜的前面。   她迅速敞开衣服,然后迅速抱住穆景瑜,把两层衣衫同时裹在穆景瑜高大结实的身体上。   穆景瑜只见余光之中,扫过雪白团团。他什么都没有看清。   随即,他的胸口处就贴上了温香软玉。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他伸手抱住林幼瑶,掌心毫无阻隔的贴上她后背的肌肤。温润细腻的触感传来,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闭了一下眼,手一收,把林幼瑶整个人更紧的贴在自己胸口。随后双手交叉着,在她后背用力摩挲起来。   男人的力气太大,林幼瑶只能这样贴着他,把头搁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穆景瑜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昏暗的火光下,他只能看见她粉红粉红可爱的耳珠子,他一口吃了进去,百般肆弄。   林幼瑶不经他这样逗弄,轻哼一声。   一声轻哼,让穆景瑜一顿,随即便是疯狂的在林幼瑶脖颈间辗转用力的亲吻。   脖颈之处没有衣领的阻隔,这么娇嫩的肌肤,叫人又怎么停的下来?   林幼瑶的手忽然环上了他的腰,摸到他中衣的暗扣,解开了。   穆景瑜身子一紧,低喃道:“幼瑶……”   林幼瑶在穆景瑜耳边低语:“不能只有我解开衣服,你的也解开。”   穆景瑜停了下来,紧绷着身子,摒住气,然后慢慢吐出,感受耳边女人香甜轻柔的呼气,和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慢条斯理的打开他的衣襟。   小手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划过他结实的胸膛,又一路从胸口划到腰间,最后轻轻的提了起来。   穆景瑜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的衣襟终于被彻底打开了,他们之间终于没了衣衫的阻隔。   穆景瑜难耐的昂起头。   “幼瑶……忍不住……”   林幼瑶别过头,脸上和耳朵都是通红通红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叫一样:“那就别忍了。”   所有的理智和清明瞬间塌陷,男人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压了上去。   ……   “撕拉”一声,林幼瑶一惊,这布料撕裂的声音,好像是她的亵裤。   见他实在疯狂,林幼瑶心道自己怕是要吃苦了,只能娇嗔着说道:“以前,你说过会小意些。”   “恩,自会小意,卿卿。”含糊的都快听不出来了。   ……   林幼瑶狠狠一口咬到他的肩膀上。   他是疯狂的,释放着许久以来求而不得的压抑。   他也是压抑的,身下之人实在太过娇嫩。   ……   她勾上了他的脖子。   ……   她握住他结实的肩膀。   ……   她紧紧扣住他背上的肌肉,感受他肌肉的动作。   ……   相思苦来相思长,   山里洞天解相思。   情也浓来情也长,   呢喃低语唤卿卿。   ––   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照耀大地,林子里鸟鸣声“啾啾啾”“叽叽叽”的,像是合奏的交响曲。   林幼瑶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就是一双狭长的凤眸,温柔似水。四目而对,情意浓的快要从眼里滴出来了。   她突然想起来,她初见他时,他眉眼凝着寒霜;如今,这眉眼已是雪融霜化,温暖如春。   林幼瑶想起身,惊觉自己什么也没有穿,而身边的男人也是一样。两人搂在一起,身上盖着他的中衣、袍子、外衫。   她突然想起昨夜两人的旖旎,脸上一红,耳朵尖发烫,不敢再看他。   “现在才想到害羞,似乎迟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最醇厚的酒,带着几分笑意。   林幼瑶嗔了他一眼:“你现在才害羞,确实是迟了。”   ------题外话------   中秋佳节,祝小伙伴们中秋节快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剧情预告:高句丽之行,大概会是殿下最喜欢的一段了,咔咔咔。柳无宣也会出现在那里。   ☆、【135】男人大补之物,多吃点   穆景瑜把林幼瑶搂的更紧一些,他在她的发际处亲了一口,低声说道:“幼瑶,昨天夜里,让你受委屈了。我本想留到洞房花烛夜的,不曾想竟然是在荒郊野外。”   林幼瑶嫣然一笑道:“这里难道不是真正的洞房吗?”   穆景瑜朝山洞的四壁看了看,唇角勾了起来。   林幼瑶接着道:“至于这花烛么,”她朝那篝火看了过去,“啊,这篝火是什么时候灭的啊?”   穆景瑜道:“刚灭不久,是东方泛白之后才灭的。”   林幼瑶讶异:“你看了一夜的篝火?”   穆景瑜颔首道:“恩,这篝火就在我手够得着的地方。昨天夜里,我一手抱着你,另一手就给篝火添枯草和树枝。”   林幼瑶往穆景瑜怀里钻了钻,柔柔的关心道:“你熬了一个晚上,现在要不要再睡睡?”   穆景瑜道:“好容易等你醒了,我哪能再睡?”   他放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卿卿,你现在身子……那处好些了吗?”   他昨天晚上抱了她一夜。这样娇软的身子,毫无阻隔的贴着他,实在让人难以把持。他已经食髓知味,这样抱着她,让他时时刻刻都恨不能同她梅开二度。   不过他怜她初经人事,又见她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心吵醒她,他只好一边看着篝火,一边熬着等她醒来。   篝火旺,他的心火比篝火不知旺了多少倍,忍得他都胀疼了。现在他见她醒来,哪里还能再忍?   “卿卿,身子可好些了?”穆景瑜喘着气说道。   听到穆景瑜这一声卿卿,林幼瑶心肝一颤。昨天夜里,他就是这样,在她耳边喘着急促的粗气,激情时,间或喊上一声卿卿。那从喉咙里发出的沙哑又磁性的卿卿,好听得让她身子都要软上几分。   她抬眸见到他幽暗的眸子,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林幼瑶嗔怪道:“说什么呢?”   “卿卿,我等了一夜了。”穆景瑜沙哑的带上了难耐。   林幼瑶朝穆景瑜嗔了一眼,刚刚还在为他守了一夜篝火觉得感动,原来他是在等她睡醒,想跟她梅开二度来着。   “幼瑶……卿卿……想要你……”穆景瑜已经吻上她的侧脸,手也不老实从腰间向上滑了上来。   柔软的不可思议。   掌心的触感传来,他脑子已全是昨夜的片段,一幅幅接连不断。   那感觉比想象中的、比梦里的,还要快活,还要**。   林幼瑶被这样控制着揉捏挑逗,忍不住“恩”了一声,也不知是娇哼还是应答。   穆景瑜猛的重重呼出一口。   他迫不及待的覆身而上。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人的说话声:   “快看,有人到过这里。”   “果然,有人到过的痕迹。”   “对,还有脚印。”   “应该是殿下。”   “看来殿下就在附近,我们赶快分头找找。”   林幼瑶朝穆景瑜看了看,说道:“应该是禁军或者王府护卫来找你了。”   穆景瑜趴在林幼瑶身上,低语:“恩,是梁陌的声音。”   果然,听到洞外不远处有人说道:“梁统领,那边似乎有个山洞,我们是否要进去看看?”   梁陌答道:“好,进去看看。”   林幼瑶连忙紧紧抓了抓穆景瑜的手臂,他们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能让别人看到?   穆景瑜拍了拍林幼瑶的手,让她安心,随后他朝洞口外喊了过去:“都在那里候着,不用过来了。”   “是,殿下。”梁陌和众人领命。   穆景瑜回头对林幼瑶,苦笑道:“这一夜我可是白等了。”   他趴着喘了两口气,小声抱怨了一句:“好像受刑一般。”   随后他无奈的从林幼瑶身上移了下来,转到她的身侧:“幼瑶,你的衣服应该都干了,我去帮你拿来。”   林幼瑶点点头:“恩。”   穆景瑜从盖着的几层衣服下面钻了出来,起身去帮林幼瑶拿晾在石头上的衣服。   林幼瑶倏地闭了眼。   他没有穿衣服!   只是过了一息,林幼瑶突然想,自己的男人,看看怎么了?   于是林幼瑶也不管脸上烧得热热的,睁大了眼睛,认认真真看起来男人的背影。   宽阔的肩膀,流畅的背部肌肉曲线,劲瘦腰身,修长笔直又充满力量的双腿,结实的窄臀。肩膀上还有一圈牙印,背后还有指甲印,都是昨日欢爱的痕迹。   林幼瑶的脸越来越烫,眼睛却冒出了星星来。   穆景瑜转过身,林幼瑶又一下子闭了眼,只余耳边是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忽然,她听到一声男人的轻笑:“幼瑶,我的衣衫,都盖在你身上,你不起来,我怎么穿衣衫?”   林幼瑶这才睁开了眼睛,眼睛也不敢到处乱瞄,只伸手接过了穆景瑜递来的肚兜衬裙、襦裙外衫之类衣物。   随后,穆景瑜又从地上检起了林幼瑶的亵裤,递了过去。   林幼瑶看了一眼,撕破了……   她朝穆景瑜瞪了一眼,把那亵裤也接了过来。   林幼瑶从盖着的衣衫下钻了出来,背转过身,穿起了衣服。至于那亵裤,打个结,勉强能穿上吧。   待林幼瑶穿得差不多了,穆景瑜才开始穿衣服。   两人穿戴整齐之后,穆景瑜拉着林幼瑶的手出了山洞。   ––   “殿下。”梁陌拱手行礼。   “免了,”穆景瑜道,“梁陌,你辛苦了。”   “殿下,终于找到你了。我老关寻你寻了一夜,殿下,你怎么样?”禁军统领关白说道。   “我无事。关白,你也辛苦了。现在,禁军队伍和王府护卫如何了?”穆景瑜道。   “殿下,昨日在山谷之中,骑兵和步兵,跟着马盾阵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大部分人都顺利到了预定的目的地——咸兴城的郊外。到昨日日落之前,禁军中的七八成已经到了,王府护卫中的大部分人也都已经到了。”梁陌说道。   穆景瑜点点头。   梁陌接着说道:“我们的人马在咸兴城三里开外的远郊集合,惊动了咸兴城城主李英寿。李英寿果然同传闻中所说的一样,为人豪爽大方,热情好客。他得知我们是楚国端王世子麾下、来高句丽国请祥瑞的队伍,却在高句丽遇到了山贼,把队伍打散了,他便在城门口的近郊处僻了快地儿,让我们安营扎寨。”   穆景瑜道:“看来我们已经脱离险境。”   梁陌道:“是的,殿下。阿城正在安排将士们安营扎寨,我和关白就出来找殿下。”   穆景瑜点点头:“好,我们现在出发去咸兴城。”   梁陌和关白领命道:“是”。   “对了,殿下,我们是骑马来的,那些马都停在一里外的地方。”梁陌道。   “是的,是的,我们是骑马骑到了附近,再下马来找殿下的。”关白道。   “好,那我们先去一里外取马,随后骑马去咸兴城,同禁军将士和王府护卫汇合。”穆景瑜道。   于是,穆景瑜、林幼瑶、梁陌、关白,就带着一队士兵,出发去取马。   只是山路崎岖,路面凹凸不平,林幼瑶初经人事,还有些疼,走了两步路就觉得不大舒服了,脸色也苍白起来。   穆景瑜蹙了蹙眉,对林幼瑶说道:“幼瑶,这山路崎岖,我们需得走一里山路,你这么走路,哪里受得了?幼瑶,我来背你吧。”   林幼瑶点点头。   穆景瑜走到林幼瑶面前,半蹲下了身子,弯了腰。   林幼瑶爬到了他的背上,勾住了他的脖子。   穆景瑜两手扶住林幼瑶的大腿,把林幼瑶在他身上固定好,然后站直了身子。   林幼瑶趴在穆景瑜宽阔的背上,目光扫过他头顶的发髻,唇角飞扬起来。   梁陌看到世子殿下竟然背起了美人儿,抽了下嘴,随后迅速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而关白则是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晌才反应过来。   一行人走了一里的山路,终于走到战马停着的地方。他们各自骑上了马,朝高句丽国二王子李英寿的封地咸兴城出发。   林幼瑶是会骑马的,但是穆景瑜心疼她初经人事,怕她不舒服,还是带着她一起骑同一匹马。   一路上,穆景瑜还特地放慢了速度。这马骑的是走走跑跑,拖拖拉拉。等穆景瑜一行人到了咸兴城郊外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   在离咸兴城城门还有二里路的时候,他们看见统领阿城已经在路边候着了。   阿城看到穆景瑜过来,连忙一打马,迎了上来。   他骑马奔到穆景瑜面前,正想下马行礼,却听穆景瑜说道:“免了,不用下马,现在,禁军和王府护卫如何了?”   阿城在马上做了个拱手礼道:“殿下,高句丽国二王子李英寿让我们在城门外近郊处安营扎寨,现在禁军队伍和护卫队伍,均已安顿好。”   穆景瑜点点头。   阿城接着道:“殿下,刚才有咸兴城的官员到我们的营地来。”   穆景瑜眉眼一抬,问道:“什么官员,来说什么?”   阿城道:“是三品的鸿胪寺官员。殿下,整个咸兴城品级最高的官就是三品了。”   穆景瑜颔首道:“他说什么?”   阿城道:“那官员说,他们二王子李英寿想请殿下进城一聚。”   穆景瑜沉吟了片刻:“既然来了,那本殿确实应该拜访一下高句丽国的二王子。阿城,你同我一起进城。梁陌,关白,你们带着众人先去营地。”   “是。殿下。”阿城、梁陌、关白纷纷应下。   穆景瑜骑马带着林幼瑶,阿城在后面跟着,一同去了咸兴城。   穆景瑜一进咸兴城的城门,就有守门的兵卒向高句丽二王子李应寿禀报。所以当穆景瑜骑马来到咸兴城的大君府邸时,李英寿已经在大君府的门口候着了。   穆景瑜下了马,又把林幼瑶也扶下了马。   李英寿迎了出来。   这李英寿身材高大魁梧。论身量跟穆景瑜差不多高,不过穆景瑜修长如玉,脱了衣服才能看到健硕的肌肉。而这李英寿明显魁梧了许多,虎背熊腰,身躯凛凛。脸圆圆的,眼睛小小的,满脸的络腮胡子。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这女子身材窈窕,五官明艳,眉宇间透着英气,一身大红的劲装,英姿勃勃,笑容如阳光一般,明媚灿烂。   络腮胡子李英寿朝穆景瑜行了一个拱手礼:“殿下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那个,让人心生欢喜,有失远迎。殿下,快进来,府里已备好酒菜,咱们先好好吃一顿饭,然后睡个好觉。”   林幼瑶见这是林英寿一会儿有失远迎,一会儿好好吃一顿,一会儿文绉绉,一会儿直白,心里觉得好笑。   穆景瑜微微回了礼:“大君客气。”   李英寿哈哈一笑道:“客气啥?难得有楚国贵客到我这儿来,我真是不亦悦乎?里头请。”   穆景瑜颔首道:“大君请。”   林幼瑶心思在肚子里打了个转转,穆景瑜是亲王世子;高句丽王是亲王,高句丽二王子虽是亲王的儿子却不是世子。伦理,二王子李英寿身份是没有穆景瑜高的。所以李英寿需得给穆景瑜行礼,而穆景瑜既然是到了人家的地盘,给人回个礼客气一下,自然也是不会错的。   穆景瑜和林幼瑶在李英寿的带领下进了大君府邸的大堂,这大堂之中,已经摆好了酒菜。   阿城自有大君府的宫人引去厢房,另开了一桌。   在大堂中,李英寿请穆景瑜坐上了主位,他同那红衣劲装女子坐在下首的位置。林幼瑶自然跟着穆景瑜,坐在他的身边。   “殿下,你是客人,我先干为敬。”李英寿双手举起酒盏,仰头就是喝了个干净,很是豪爽。   “大君豪爽。”穆景瑜道。随即他也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好,”李英寿一拍桌子说道,“殿下好酒量。来,吃菜吃菜。”   “殿下一路走来,也是辛苦。听说你们还遇到了山贼。这些天杀的山贼。可惜这些山贼不在老子的封地,否则老子一定带兵把他们杀个屁滚尿流。”李英寿道。   “好在也是有惊无险。”穆景瑜道。   “那些山贼敢老子的封地,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先不说这个了。殿下,城外我已经辟了块空地给楚国的将士兄弟们休整休整。我这大君府里也辟了单独的院子。还想请殿下带着家眷亲随,在我这大君府里住上几日。这里离集安城还有两天的路程,殿下在这里稍作休整,再出发也不迟。让我也能好生招待你们几日。”李英寿说道。   穆景瑜迅速思考了一下:到了高句丽的都城集安以后,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说不定又有有硬仗要打。   他便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还要叨扰大君了。”   李英寿大力摆摆手说道:“殿下何必客气?您是楚国贵客,招待你们是应该的,客气啥?客气啥?吃菜吃菜。”   李英寿接着说道:“殿下,这道菜可是我们高句丽的特色,一定要尝一尝的。”李英寿道。   穆景瑜眉眼一抬,询问道:“哦?是什么?”   林幼瑶也看了过去,只见一盘烧肉,看着很像她前世的红烧肉。   李英寿哈哈一笑,说道:“殿下,我们高句丽有很多高山,山上有很多林子,林子里盛产野味。在各种野味之中,最有名的就是鹿肉了。这道菜是我们高句丽国的特色菜,叫‘三鹿鲜’。”   林幼瑶眨了眨眼睛,三鹿?什么鬼?   穆景瑜问道:“大君,何谓三鹿鲜?”   李英寿嘿嘿笑了笑道:“嘿嘿,这三鹿鲜,这三鹿鲜啊,就是鹿尾鹿肉烧鹿鞭啊。这道菜对咱们男人而言,可是大补之物,是壮阳的妙物啊。吃完之后,哈哈哈哈……殿下,咱俩都是男人,懂的。殿下,多吃些多吃些,吃完之后,我这大君府的宫女,殿下随便挑。喜欢哪个,晚上我给殿下送去就是。”   穆景瑜的筷子一顿。   林幼瑶眯了眯眼,笑眯眯的朝穆景瑜看过去。   “哎哟喂!”李英寿忽然发出了一声呼喊。   林幼瑶疑惑的朝李英寿看了过去,只见李英寿身边的明丽女子用两只手指狠狠掐了一把李英寿的腰。   “你这婆娘干嘛呢?”李英寿朝身边的女子说了一句。   “什么干嘛?还壮阳之物,还喜欢哪个挑哪个?你也想挑吧?还是已经挑过了?”那明丽女子英眉一竖。   李英寿见状立刻没了脾气,扯了笑脸道:“夫人呐,我当然没有,我当然没有啊。你可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林幼瑶见这满脸络腮胡子的李英寿,方才还是一副大男人的模样,现在一下子就做低伏小了,实在好笑。   ------题外话------   小伙伴们,这两天放假,所以我写好就放上来了。   ☆、【136】我在沐浴,有何,贵干?   她忍着没笑出声来,肩膀却是抖了两下。   那明丽女子眼珠子滴溜一转,朝林幼瑶问道:“殿下身边的这位妹妹,长的真是好看,不知道怎么称呼?”她的声音同长相一样,不是女子的娇柔,反带着一股爽朗。   李英寿闻言也好奇的朝林幼瑶看了过去。   林幼瑶抬起头,正在思考该怎么介绍自己,就听穆景瑜道:“我尚未过门的妻子。”   林幼瑶一怔,说的那么自然,那么顺口啊。   “哎哟喂,”李英寿又是一声惊呼,他朝穆景瑜看看,又朝林幼瑶看看,说道:“老子差点做了恶人。”   “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呢?”明丽女子朝李英寿瞪了一眼。   李英寿讪讪一笑。   那明丽女子朝林幼瑶笑了笑,又指了指身边的李英寿,大大方方的说道:“妹妹,我叫姜美妍,是这二缺子的婆娘。”   林幼瑶笑眯眯,露出一排好看的贝齿:“我叫林幼瑶。”   姜美妍一拍桌子道:“好啊,好名字,真好听。”   林幼瑶道:“大君夫人名字也好听。”   姜美妍明媚一笑:“可别叫我夫人了,又是客套又是生分。不如你就叫我美研吧?我也不妹妹长妹妹短的了,我就叫你幼瑶,怎么样?”   林幼瑶欣然道:“好啊,美妍。”   姜美研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幼瑶,刚才他们男人干了一杯,我们也来一杯。怎么没有杯子?来人,给我拿个杯子来。”   立刻有宫女拿来了杯子。   李英寿拉住姜美妍的袖口:“美妍,你有身孕,可不要饮酒了。”说罢,他朝那端着杯子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让那宫人退了下去。   姜美妍嘟嘟嘴:“哎哟,真是的,我都忘了。怀有了身子,要忌口的东西真多,可烦人了。连酒也不让喝,真是扫兴。”   林幼瑶惊喜道:“美妍,恭喜你啦。恭喜恭喜。”   穆景瑜也道:“恭喜大君。贵府要添丁了。”   李英寿咧了嘴角,嘿嘿一乐,笑得一脸满足:“殿下,你也不小了,早点娶了亲,也可以生早点娃娃了。”   穆景瑜手中的酒杯顿了顿,道:“大君说的是。”   李英寿接着道:“殿下,咱们也别光顾着说话了,来,来,吃菜。”   穆景瑜点头道:“好。”   李英寿朝那盘鹿尾鹿肉烧鹿鞭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大白菜:“殿下,来,咱们吃大白菜吧。这个大白菜啊,这大白菜跟那三鹿鲜一样,也是我们高句丽的特色,又香又嫩。”   姜美妍嗔了一眼李英寿:“怎么?还在想鹿肉呢?”   李英寿讪讪笑了笑。   林幼瑶眼珠子滴流一转,问道:“高句丽的大白菜是不是有一种做法叫泡菜啊?酸辣酸辣的,很好吃。”   姜美妍咦了一声道:“酸辣酸辣的大白菜?泡菜?从来听说过。”   林幼瑶奇怪道:“没有泡菜?那高句丽人冬天吃什么菜呢?”   姜美妍说道:“冬天?初冬的时候,我们是吃地窖里藏着的大白菜。到了隆冬,地窖里的大白菜基本全都冻烂了,就算偶尔有些没有冻烂的大白菜,放了那么久也坏了。”   李英寿也忽然正色道:“我们高句丽人到了隆冬是不吃蔬菜的,其实是没有蔬菜吃。吃食一般以粮食为主,伴有肉类,不吃蔬菜,这样一直熬到来年开春。普通的老百姓冬天吃不上肉,只能光吃粮食,不吃菜。每年过冬百姓们都要捱上一阵”   穆景瑜道:“大君可是在为咸兴城百姓忧心?”   李英寿叹了口气道:“嗳,这里是我的属地,这里百姓,自然得为他们操着心啊。”   穆景瑜颔首道:“大君爱民如子。”   林幼瑶愣神,原来这个世界的高句丽人根本就没有泡菜这种东西啊!   姜美妍忽然问道:“幼瑶,你可是见过这冬天吃的大白菜,就是那个什么泡菜?”   林幼瑶点点头:“我见过。”   姜美妍:“幼瑶,那你知道这泡菜是怎么个做法吗?”   林幼瑶犹豫了一下,她前世泡菜倒是吃过多次,但是怎么做的话,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在她前世,有一个叫CCTT的电视台曾经播出过个纪录片,叫作:《舌尖上的华国。》这里头曾经介绍过朝鲜的风味美食,其中之一就泡菜。那一集详细描述了泡菜的做法,但是她从前也没有做过。   正在林幼瑶犹豫的当口,李英寿突然站了起来,向林幼瑶做了一个揖。   林幼瑶躲避不及,生生受了一礼:“大君?”   李英寿正色道:“我虽然是一介武夫,不过也知道,这菜式做法各家都有各家的门道。如果不愿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我们高句丽国位处北方寒冷之地,其他季节还好说,一旦漫长的隆冬到了,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啊。还请赐教这泡菜的制法。”   姜美妍也起了身,她也向林幼瑶行了一礼:“幼瑶,如果能将制泡菜之法告诉我们,我们咸兴城虽不及楚国富有,但也一定会备上厚礼、重谢你的。”   林幼瑶一听,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也起了身,用力摆摆手:“大君,美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舍不得这泡菜的法子。怎么制泡菜,其实我也只见过一次。我就是怕记不太清楚。嗳,那个,我试一试,我一定尽力而为。”   李英寿和姜美妍,当即都是大喜。   姜美妍道:“幼瑶,谢谢你。你尽管去试,要什么东西,我去准备。不管能不能做出来。我夫妻而定当重谢。”   李英寿在一旁点头不止。   林幼瑶道:“不用,不用谢。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因为林幼瑶答应试制泡菜,李英寿夫妻更加热情,酒桌的气氛也更加热烈了。   酒过三巡之后,穆景瑜问道:“大君,那瑞兽白虎现在在何处?可是安好?”   李英寿摇摇头:“说起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们高句丽国出现了白虎瑞兽,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殿下的队伍到了咸兴城外的远郊处,我派了人前去殿下的队伍那里打探情况。打探之人回来禀告,说是殿下来高句丽国请白虎祥瑞回楚国,我才知晓了这件事情。”   穆景瑜疑惑的问道:“哦?瑞兽白虎那么大的事情,大君,你没有收到过集安过来的官文吗?”   李英寿摆摆手:“从来没有。别说正式的官文,就连书信之类的也没有。”   穆景瑜低头略思索了一番问道:“我在楚国时,听说你父王有段日子没有处理朝政事务了?你父王他身子还好吧?”   李英寿默了一默,道:“不瞒殿下说,我也很久没有我父王的消息了。”   穆景瑜抬眸:“哦?”   李英寿道:“我给父王写了几次信,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我还上书,说我想去集安探望父王,也被驳回了。殿下,你知道,如果没有圣旨,我出不了这咸兴城,所以我只能在自己的府邸里干着急。”   穆景瑜和林幼瑶对视了一眼。   “你父王吉人自有天相,大君也不要太过于担忧了。”穆景瑜劝道。   “承殿下吉言。”李英寿道。   一顿午饭吃的是宾主皆欢。   午饭以后,李英寿夫妻亲自将穆景瑜和林幼瑶带到大君府中的一处独立院子。   这处院子两进两出,跟端王府的观世院自然无法相比,但是也是大君府中位置好面积大的院落了。   “大君,有心了。”穆景瑜道。   “哈哈,殿下客气,你们就现在这院子里住上几天,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殿下酒量不凡,今天晚上,咱们还接着喝酒啊,喝他个尽兴。”李英寿道。   “好。”穆景瑜颔首道。   “殿下,那你先休息着。我就不打扰了。”李英寿道   “大君请便。”穆景瑜道。   穆景瑜和李英寿道了别,林幼瑶和姜美妍也说了几句告别的话。随后,李英寿夫妻就离开了。   林幼瑶和穆景瑜进了小院的二进,分别进了贴着隔壁的两间屋子。   林幼瑶一进房间,就有院子里伺候的宫女过来问她要不要准备热水沐浴。她连身答应,要,要啊。   很快,热水就准备好了。   林幼瑶待在自己的房间中,她的面前放了一个大木桶,木桶有四五尺之宽,一个人坐在里面不仅绰绰有余,还会显得有些空。木板纹理细腻,用的上好的木料。此时木桶里已经放好了温水,水面还点缀了几片细细小小的米白色花瓣,一瓣一瓣的零落在水面上,散发了淡淡的清香。   她在空气里嗅了嗅,是茉莉花的味道。茉莉花瓣洁白小巧,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悠悠的在屋子里散开去。   林幼瑶抿嘴会心一笑。   茉莉花浴啊,茉莉花浴。   弥漫的热气,暖热的浴汤,飘荡的花瓣,满屋子沁人的清香。   好喜欢啊……   林幼瑶将目光转向大木桶的旁边,只见大木桶的旁边还多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挂了许多衣物,都是大楚女子衣裙的款式,从里到外全都有,连肚兜都有。所有这些衣物全部都是崭新的。   林幼瑶心里明白这一定是大君府的主人吩咐置办的。李英寿是男子自然管不了这些,那应该就是姜美妍吩咐的。没想到这个英姿勃勃的明艳女子,那么细心,那么热心。   林幼瑶又将目光转到架子的顶端,架子的顶端还摆了一个小小的木盆。   她看了看这小木盆,这个小木盆应该是洗澡的时候,用来给自己浇水的吧。她拿起这木盆,发现木盆里还有一块帕子,是淡紫色的,一尺见方,用来洗澡擦身真是合适。   林幼瑶眯了眯眼,满意的咧开嘴,这个茉莉花浴一定又解乏又舒服,嘿嘿,洗净净,香喷喷。   她弯腰伸手摸了摸水温,不烫也不冷,温温的,正是合适。事不宜迟,林幼瑶解了腰带,宽了衣衫,把自己脱了个干净,两腿修长笔直的**先后跨进了木桶里,然后慢慢的坐了下来。   清澈的水因为林幼瑶的动作晃动了起来,细白小花,在涟漪里飘来荡去,偶尔撞到了她白皙的肌肤上。   林幼瑶用帕子把自己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她把腿搁了上来,在白白的腿上用帕子擦来擦去。   正在这时,林幼瑶听到有人敲了房门。   “幼瑶?”门口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殿下?我在沐浴。”林幼瑶冲着门口喊了出去。   穆景瑜喉头紧了紧。   方才,他也在自己房中洗了个澡。洗完澡后,他又在房内小憩一会儿。然后,他出了房间,来找林幼瑶。   他来找林幼瑶,一来是想跟她说说话。跟她谈一谈山谷之战的事情和高句丽之行之后的打算。二来,他是想知会她一声,他一会儿要去城外禁军军营。虽然他已得知禁军的死伤并不严重,也已在城郊安了营。不过,他还是需得亲自去看一下,一来可以亲眼看到禁军现在的情况,其他人的口述总没有亲眼见到的直观。二来,他作为最高统帅,此刻能在军营中出现一下,也有稳定军心的作用   不过他没有想到,林幼瑶因为好久没有洗澡了,泡在木桶里,舒服的不想起来,又把自己从上到下,各个地方都洗了干净。   “殿下?”林幼瑶见门口没有动静,又试着喊了一声。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声线莫名比高才低了一些。   “我在沐浴,有事吗?”林幼瑶把脚搁在木桶上,晃了一晃。   穆景瑜的喉头又紧了一紧,简简单单“在沐浴”三个字,竟然让他……   昨夜的旖旎场景,忽然浮上了他的脑海。她在他身下婉转娇嗔,生涩迎合,那滋味**如在云端。   屋内传来了一阵流水的声音,穆景瑜呼出一口气,以前未曾经历过,还能忍住,如今食髓知味,他又血气方刚,让他如何来忍?   压了压心头一阵阵串起来的火,他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头落了栓,推不开。   “殿下?”林幼瑶在木桶里等了几息,还是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   “我要去一次禁军的营地,来跟你知会一声,怕你找不到我。”穆景瑜道。   许是因为隔着房门,林幼瑶并未听出穆景瑜声音里的异样:“哦,我知道了,殿下。”   林幼瑶心里甜了甜。她前世听说过一句话,一个男人会因为在乎你,才会向你报行程,一切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他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门外没有了声音,林幼瑶默认穆景瑜已经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幼瑶这澡也洗的差不多了。   她从木桶里站了起来,用帕子在木桶里沾好了水,拧干,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擦干。随后,她把帕子洗干净,重新放到了木盆里,再把木盆放到了木架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幼瑶就准备穿衣服了,她从木架子挂的衣服里翻了翻,挑出了一件肚兜。   先把肚兜穿起来吧。   于是,林幼瑶就伸手想把这肚兜拿下来。哪知这肚兜被木架上的钩子钩住了。林幼瑶这么一扯,架子就晃了一下。   “哐当!”一声,肚兜没有拿到,木架子上的木盆从木架顶端摔了一下,木架有些高,木盆重重摔下,发出的声响颇大。   “呀!”林幼瑶惊呼一声,连忙去扶那摇摇欲坠的木架。   “砰!”一声巨响。林幼瑶回头一看,穆景瑜已然站在门口,门有些歪了,门栓掉在了地上,在地面上“咕噜噜”的滚了两下,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天呐!他撞了门!   穆景瑜刚才并没有走。刚才,门一直从里面栓着,他进不去,可他的脚步却在门口流连。他听着里头流水的声音,身上的火是起了又压,压了又起。   刚刚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是她的惊呼,穆景瑜当机立断,撞门而入。到底是为了担心她有事,还是等个借口好撞门,只有他自己知道。   撞门而入之后,穆景瑜也是震惊了。   眼前的美人儿,侧着身,一丝儿不挂,洁白的玉体玲珑有致,一览无余。更该死的是,她翘着丰臀,弯着纤腰,整个身体几乎呈直角弯曲,一双玉臂把着木架子。这姿势,让她娇美丰润的身体愈发撩人心魄。一双**笔直的站着木桶里,不盈一握的小腰弯了下来,背是挺直的,而另外一面……   真是要了人的老命。   穆景瑜血脉喷张,浑身火烧一般,身体瞬间到了极度的状态。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愣了一息。   反应过来之后,穆景瑜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反手把有些歪的门合上。   而林幼瑶的第一反应是一把钩在木架子上的肚兜用力扯了下来,砸到穆景瑜的脸上:“快转过去。”   ------题外话------   这次保证没有人打扰了   ☆、【137】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干嘛   穆景瑜伸手把覆在他脸上的兜肚取了一下,眼神瞟了一眼,是绣了鸳鸯的红色肚兜,挺好看的。   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林幼瑶了。   “你快转过去啊。”林幼瑶哇哇喊了起来,又羞又恼。昨天晚上,两人确实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过那是在晚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大白天的,自己什么都没有穿,这样直面一个男人,她心里接受不了啊啊啊!   不过这时穆景瑜哪里会听她的。他喉结滚了滚,将手中的肚兜随手扔到了地上,大步向木桶走了过来。   “殿下,你,你要干嘛?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林幼瑶话音未落,就被穆景瑜打横从木桶里抱了出来。他抱着滑溜溜的美人儿,走了两步把人放到了床上,立刻压了上去。   穆景瑜覆在林幼瑶的身上,把林幼瑶禁锢住。他偏过头,用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弯到耳后,让她洁白的耳垂露了出来。   他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卿卿,你身子好些了吗?”   林幼瑶听他一声放低了声线的卿卿,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她的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拂了过来,那么急促,那么粗重,拂的她心也痒痒的,身子也软软的。   她的脑子里一下浮现出昨夜在山洞里的事情,耳朵尖尖立马变得绯红。   她推了推他,娇嗔道:“不是说好要小意些的吗?我都快疼死了。”   穆景瑜闻言在她红红的耳尖上咬了一口,恨恨道:“已经小意些了。我也快要死了。”   林幼瑶滞了一滞,知道他说的实话,他一个常年锻炼的二十多岁的男人,要是真的不管不顾起来,她现在就不是这个状态了。   林幼瑶娇声说道:“恩,算你有良心。”   女人的娇嗔,像一剂顶级的春情药剂。穆景瑜醇厚的嗓音低吼一声,在她脖子处咬了一口,大手覆了上来。   “嗳,嗳,等等,等等,门,门还没有锁,门栓还在地上呢。”林幼瑶推了推穆景瑜。   穆景瑜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的哀嚎,无奈爬了起来,迅速走倒门口,从地上捡起了门栓,把门拴好,转过头,发现林幼瑶已经钻进被子里。   林幼瑶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埋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和一对红红的耳朵:“殿下,你的衣衫还没有解呢?”   穆景瑜呼出一口浊气:“真是要了我的命。”   林幼瑶咯咯笑了一声,然后把整个脑袋也都埋了进去,只听得被子外面男人脱衣服的声音。   不过林幼瑶也笑不了多久,被子就被掀了起来。   男人钻了进来,结实的胸膛覆了上去。   他双手扶住她的侧脸,寻到她的红唇一口就亲了下去。   ……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待刚才进入他的眼,让他血脉喷张,不能自己的地方。   ……   沁人的茉莉花混着她幽幽的女儿香,将他包裹的那么紧......   餍足之后,两人抱在一起躺了一会儿。   穆景瑜抚了抚林幼瑶的后背,缓缓开始说正事:“幼瑶,山谷之战,总算有惊无险。”   林幼瑶点点头:“恩,殿下,你说那些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穆景瑜说道:“幼瑶,那些山贼人数众多,训练有素,看着是正规军假扮的。”   林幼瑶疑道:“正规军?高句丽有人想害你啊,难道就是那个高句丽的大王子?”   穆景瑜沉吟道:“恩,据我猜测,应该就是大王子。”   林幼瑶默了默,微叹了一口气:“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去高句丽的都城集安吗?”   穆景瑜思索片刻:“如果山谷中的那些敌军没有假扮成山贼,而是直接以高句丽军的名义攻击我们,那么他们攻击上国来使,我便可以立刻掉头回楚国。回到楚国之后,我会禀名陛下,请陛下下令挥军北上,进攻高句丽。”   林幼瑶道:“所以他们不敢表明高句丽军的身份,而是假扮成了山贼。”   穆景瑜应了一声说道:“恩,现在敌军假扮成山贼,我们虽然能猜到这是正规军假扮的,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无凭无据的,只凭猜测是不行的。”   林幼瑶点点头,说道:“我们不能回楚,是吧?”   穆景瑜道:“恩,陛下下了旨意命我北上高句丽请瑞兽白虎,又签了国书给高句丽国王。如果我们不去集安城,而是掉头回楚的话,就是抗旨不尊。这还不是一般的抗旨不尊,我背负着圣旨,手拿着国书,事关两国邦交大事,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是不能不去集安城的。若是因为来了一批山贼就掉头回楚国,就成了楚国的逃兵。若是被有心人往大了去说项,就是置国家于不顾。”   林幼瑶往穆景瑜的怀里钻了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问道:“那就是说一定要去楚国了?”   穆景瑜感受道林幼瑶的动作,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幼瑶,这集安城,我也想去。”   林幼瑶讶异道:“啊?殿下想去?”   穆景瑜颔首道:“恩,幼瑶,高句丽国位处楚国的东北方,是齐楚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所以高句丽国对楚国而言十分重要。若是高句丽投靠齐国,那楚国需要大力守卫的边境线至少扩大一倍。更有甚者,若是高句丽配合齐国,同时犯楚,后果不堪设想。”   林幼瑶点头道:“我懂了,殿下,你是想去集安弄清楚高句丽投齐叛楚的事情。可是……”   穆景瑜低语道:“可是什么?”   林幼瑶轻声道:“可是有危险啊……”   穆景瑜轻笑一声道:“左右也是不能回楚,那就去看一看。”   林幼瑶用脸颊在穆景瑜肩膀上蹭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穆景瑜道:“幼瑶,我代表楚国出使高句丽国,无论是谁想害我,都是不敢明着来的,甚至不敢留下任何痕迹任何罪证,以至于被楚国发现了端弥,除非他们现在就想跟楚国开战了。所以,在山谷之中,那样看起来必胜的一站,他们也只敢假扮成山贼的模样。”   林幼瑶点点头:“恩。”   穆景瑜道:“别担心,幼瑶,对方不敢明着对我们怎么样。等到了集安城,我们小心行事就是了。”   林幼瑶道:“好。”   穆景瑜低头在林幼瑶的发际处轻吻了一会儿,放柔了声音问道:“幼瑶,你可后悔跟了我?”   林幼瑶闻言怔了一怔,一息之后,她咯咯的轻笑一声,用手指戳了戳穆景瑜的胸口说道:“现在自然不后悔。将来么,如果有一天后悔了,我再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穆景瑜吻住了唇。   一个激烈的亲吻之后,穆景瑜目光灼灼说道:“再也不许说什么跑了,可不能再说了。”   林幼瑶笑眯眯:“好,那我不说了。”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穆景瑜道:“幼瑶,我该起身了。”   “那你起啊,”林幼瑶推了推他,“大白天的,难道要睡到晚上吗?”   “我舍不得。”穆景瑜道。   林幼瑶笑眯眯。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穆景瑜终于起身离开,去了城郊的军营。   ——   下午晚些时候,姜美妍到院子里来找林幼瑶。   “幼瑶,你可是在里头?”姜美妍朝着林幼瑶的房间喊了一声。   “在的,是美妍啊。”林幼瑶拉开了房门。   “幼瑶,你们风尘仆仆的过来,论理啊,应该是让你们好好休息的。只是,英寿和我都着急那泡菜的方子,所以我这就赶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得空?什么时候方便试试做那个、那个泡菜。”姜美妍有些不好意思。   林幼瑶笑道:“美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做吧。”   姜美妍立刻露出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真的?现在?真的吗?太好了。需要什么材料?我帮你准备过来。”   林幼瑶臻首微侧,一边儿回忆,一边儿说道:“恩,做泡菜的第一步,是把大白菜腌制一下。我们今天先把大白菜腌好了,让那些大白菜腌上一晚,明天再做余下的步骤。”   姜美妍点点头:“好,好,幼瑶都听你的。你吩咐吧。”   林幼瑶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制一斤大白菜吧。劳烦美研找人备好一斤白菜和一两食盐。”   姜美妍乐呵呵的说道:“好,大白菜和食盐,这个好办。府邸里就有。我这就去准备。”   姜美妍说罢,就去准备大白菜和食盐了,离开的脚步急促又轻快。   没过多久,姜美妍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一个手里捧着刚刚洗好还滴着水的大白菜,一个手里托着个瓦罐钵子。   “幼瑶,幼瑶,大白菜,食盐都来了。”姜美妍道。   “美研,你动作好快。”林幼瑶啧啧赞到。   “制泡菜之法,对我们咸兴城,哦,对我们整个高句丽国,都很重要,是关系百姓生计的大问题。哪能不快些准备?”   “呵呵,是,是,贤康丽果然爱民如子。”林幼瑶道。   “哪有幼瑶说的那么好?”姜美妍道。   林幼瑶朝四周看了看,见园子里有一处亭子,亭子里摆了桌椅,她便道:“美妍,我们去那亭子里把这一斤白菜腌制了。”   姜美妍点点头:“恩,好啊。”   林幼瑶,姜美妍带着那两个婆子一起进了亭子。   姜美妍命人将亭子里的桌椅都擦拭干净,随后,林幼瑶就在亭子里腌起了大白菜。   林幼瑶从婆子手中取过了一棵大白菜。她低头看了看,这大白菜上面都滴着水珠,滚来滚去,晶莹剔透,显然是刚刚洗过的。   林幼瑶开始示范腌制大白菜了。她将大白菜从根部开始竖切,把大白菜的切成竖条装。然后均匀的在白菜上抹上了一层盐。   抹完之后,林幼瑶便抬起头:“第一步做好了。这一步很简单,就是在大白菜上面抹上了一层盐。”   “好,我明白了,幼瑶。”姜美妍道。   姜美妍又指了指一边侯着的两个婆子说道:“你们一起来腌白菜。”   本来姜美妍还想自己动手的,但是被林幼瑶严词拒绝:“美研啊,腌白菜看着虽然容易,实际上也要花不少力气。制泡菜之法最紧要,你的身子却也重要,你先在还是怀孕初期,要好生修养的,马虎不得。有两位妈妈帮忙就可以了。”   姜美妍见林幼瑶说的认真,也就不再坚持。   一斤大白菜很快就腌制好了。   林幼瑶道:“明日要准备的东西多些,而且在亭子里也做不了,需得到厨房做才行。”   姜美妍拍拍了胸脯:“幼瑶,你要什么,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准备。厨房也会准备好的。”   林幼瑶掰着手指给姜美妍数了起来:“还需要盐,糖、凉开水,葱粒、蒜粒、辣椒酱,糯米粉。”   “好的,盐、糖、葱粒、蒜粒、辣椒酱,都是厨房常用之物,凉开水我会提前叫人准备好的,至于这糯米粉也好办,现在我就命人将库里的糯米粘膜成粉就是了。”   “哦,还有,能不能再帮我安排个厨子?”林幼瑶眨眨眼。她前世都是用煤气天然气,这古代的灶头,她还没有用过,她想要找个厨子来帮忙烧火用灶台。”   姜美妍道:“幼瑶,这个也好办。”   林幼瑶指了指摆在桌子上摊开的一堆白菜:“这抹好盐的白菜,也先放去厨房吧。”   姜美妍应了一声:“好的。”   随后,她便命了身边的婆子将抹好盐的白菜捧了起来。   “幼瑶,那我先带着白菜过去了。”姜美妍道。   林幼瑶挥挥手:“去吧去吧。”   姜美妍也挥挥手:“那么,我们晚饭见。”   ——   这日晚上,李英寿夫妻又作陪穆景瑜和林幼瑶吃了晚饭。   几人经过午饭,已经开始熟悉,林幼瑶又开始帮忙制作泡菜,晚饭的气氛更加融洽。李英寿喝了不少酒,连穆景瑜也多喝了几杯。   饭后,穆景瑜和林幼瑶一同回了暂住的院子。穆景瑜将林幼瑶送到房门口。   林幼瑶观察了一下穆景瑜的状态,见他除了身上有些酒气,眼里微微有些迷离之外,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刚才同他一路走来,步态跟平时一样沉稳。看得出来穆景瑜状态不错,那些酒下肚,并未上头。穆景瑜酒量好,这些高句丽酒对他而言没有半点问题。   “殿下,你早些休息。”   林幼瑶同穆景瑜挥挥手,而穆景瑜的脚步却留恋的不肯走,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幼瑶的身后。   他的眼神渐渐浮起灼热的意味,声线也放低了几分:“幼瑶——”   林幼瑶抿了下嘴唇,斜睨了一眼穆景瑜,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殿下,你快回房吧。”   穆景瑜没有回答林幼瑶,却是欺上了一步,他小声的说道:“幼瑶,卿卿,白天那回我还没有尽兴。”   林幼瑶耳朵尖一烫:“殿下,你今天午饭的时候,还是说我是你未过门的什么什么来着。你今晚要是这么睡我这儿了……”   穆景瑜偏过头,在林幼瑶耳边抱怨:“说的像是在偷情一般。”   林幼瑶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笑了一声:“哈哈,似乎确实有点像啊。”   穆景瑜一顿,拉住了林幼瑶的手,急忙说道:“幼瑶,我真想立刻娶你过门,让你成为我的正妃嫡妻。幼瑶,我的心思,你可明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林幼瑶嫣然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快去睡觉,我也想好好睡一觉。”   穆景瑜吐出一口气,小声抱怨道:“总是如此狠心。”   他知道她一路跟着自己坐马车从楚国一直到高句丽,舟车劳顿的,也没有好好休息。山谷一战,又受了不少惊吓,山洞里的一夜又是初经人事。她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休息。如果自己真的进了她的房间,一定又会折腾她很久。   想到此,他便道:“幼瑶,那我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   林幼瑶点点头,跟穆景瑜道了别,进了屋。   穆景瑜见林幼瑶关了房门,又听到落栓的声音,这才挪开脚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清晨,姜美妍来找林幼瑶继续制作泡菜。   她把林幼瑶带到这大君府的厨房。   “幼瑶,委屈你进厨房。这厨房,我昨日派人打扫过了。”姜美妍挽着林幼瑶的手臂,将林幼瑶带进了厨房门。   林幼瑶朝这厨房四下打量了一下,厨房颇大,一个大灶台上架着五,六口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锅。灶台上的格子里,排了几十个瓷瓶瓦罐,像是放各式调料的。灶台的旁边还排了三、四个小炉。   一旁还有一个巨大的柜子,柜子顶端也是摆了许多瓶瓶罐罐。厨房的另一边堆了不少新鲜的食材。   这厨房甚是豪华,不过林幼瑶是去过端王府厨房的,端王府的厨房比这厨房大了一倍有余。   不过这厨房却有特别之处,林幼瑶发现这厨房特别干净,干净的简直不像厨房。   ------题外话------   小伙伴们,假期结束了,那个……明天的更新时间还是恢复到下午5点的样子。么么哒~爱你们`   ☆、【138】她可以粉红,也可以火红   这厨房没有油渍,没有灰尘,没有任何食物残留物,地面干净的发亮,灶台纤尘不染。卧房的干净程度也不过如此了。   林幼瑶半是疑问,半是好奇:“美妍,你家这厨房是新造的啊?”   姜美妍嘻嘻笑了两声:“这厨房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那么久了啊……”林幼瑶道。   “是不是觉得这厨房特别的干净?”姜美妍一脸求表扬。   “美妍不仅人长的美,保持清洁也特别厉害。”林幼瑶道。   姜美妍推了下林幼瑶的手臂:“幼瑶打趣我呢?厨房平日难能那么干净?是我昨日命人收拾的,我找了十来个婆子,十来个小斯,打扫了几个时辰。”   “美妍,”林幼瑶抽了抽嘴:“真是太劳烦了,不用那么客气。我不过举手之劳”   “你是金贵人,是世子殿下没过门的婆娘,让你进厨房,给我们做泡菜,我们也过意不去,收拾厨房个厨房还不容易?”姜美妍道。   “谢谢你啊。”林幼瑶挠挠双丫髻。   “昨天,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你要的厨子也备好了。”姜美妍说罢,她转过头,朝厨房外喊了一声,“让老韩进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进了厨房,两鬓斑白,精神气却很好,脸隐隐上泛着红光。   “幼瑶,老韩是咱们府里最好的掌勺大厨,不仅会做咱们高句丽的菜市,就是大楚的菜市也是会做的。”姜美妍指着老韩介绍起来的。   “掌勺大厨?”林幼瑶压低了声音惊呼了起来。   “恩恩,是啊。”姜美妍道,“老韩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林幼瑶扶额。   怪她咯,怪她没有说清楚,她只想找个人来帮忙烧火哒…   “美妍,那个谢谢……”林幼瑶道。   “谢什么呢?还同我客气什么?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姜美妍道。   “不谢啊,不用。”林幼瑶连忙摆摆手。   “咱两就都不要客气了。”姜美妍笑道。   “那好,嘻嘻。”林幼瑶也浅浅一笑。   “那个,韩师傅,”林幼瑶转向那掌勺大厨:“能不能帮忙烧个火啊……”   老韩一脸真诚:“小姐要什么火候?高火,中火,小火,武火,还是文火?”   林幼瑶也搞不清楚武火、文火的,她就是想煮个糯米胡,她轻咳一声,道:“麻烦韩师傅把这糯米粉煮成糯米胡,至于这火候,韩师傅厨艺精湛,我不过是个外行,韩师傅看着半就是。”   老韩看了一眼推在一边大约五六斤的糯米粉,神色庄重的颔首:“是,小姐。”   林幼瑶顺着老韩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方小桌子有个木桶,木桶装满了糯米胡,连忙喊住了老韩:“韩师傅,煮一碗,一碗就可以了。”   老韩一顿,连忙应了下来。   林幼瑶接着道:“韩师傅,麻烦把蒜姜胡萝卜都切成小粒。”林幼瑶心道有大厨在,也省的她自己切丝儿切里了。   老韩忙着切粒,煮糯米桨,林幼瑶也没有闲着。   “美妍,我们昨天腌制的白菜呢,取出来吧。”林幼瑶道。   “好。”姜美妍命人将昨天腌好的那一斤白菜取了过来。   林幼瑶将这腌好的白菜又揉了一遍。   做好之后,老韩那里也差不多做完。   当林幼瑶转头看到老韩的葱姜蒜萝卜粒,当场就震惊了。   这个刀功也太厉害了,葱姜蒜萝卜粒,每一粒极细极小,每粒大小都差不多。   “韩师傅,好刀法”林幼瑶啧啧赞了一声。   “小姐,过誉了。”韩师傅将切好的细粒归拢起来。   “韩师傅,接下来,要把这些细粒儿倒入糯米胡中,一起搅拌。”林幼瑶道。   “是,小姐”韩师傅照做了,动作一丝儿不苟。   最后,林幼瑶将搅拌好的糯米胡均匀的抹在了腌制好的大白菜上,再把大白菜装到事先准备好的坛子中,又叫人封好坛子的坛口。   一切做好之后,林幼瑶拍了拍这坛装满泡菜的坛子,对姜美妍道:“美研,泡菜制好了,这样的泡菜放在通风阴凉之处,放上一年也不会坏。”   姜美妍喜道:“真的吗?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也能吃上泡菜了?”   林幼瑶点头道:“恩,可以的。”   姜美妍就地跳了两下:“太好了。”   林幼瑶抓住姜美妍的手臂,说道:“美研,美研,悠着点,别跳啊,别跳。”   姜美妍嘻嘻一笑:“瞧我,一开心,又忘了自己肚子里还装了个讨债鬼。”   ——   因为林幼瑶制出了泡菜的缘故,李英寿夫妻对穆景瑜和林幼瑶更加热情。   这天晚饭的时候,穆景瑜跟李英寿讲了自己的行程:“大君,我们准备后天启程离开咸兴城,继续北上去你们的都城,集安。”   “这么匆忙?我这儿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难得有楚国的贵客来,还想多留你几日。”李英寿道。   “大君美意,不过我任务在身,陛下还等着我将瑞兽白虎请回楚国。”穆景瑜道。   “嗳,明白明白,殿下有公务在身。就是时日实在有些短。这咸兴城是我的封地,没有我父王的旨意,我不能出咸兴城,殿下平日里也要呆在楚国京城,来一趟我这里也不容易。”李英寿道   穆景瑜手中的酒杯顿了一顿,随即笑道:“大君,你我既然有缘相见,几日有什么打紧的?更何况来日方长,说不定哪日又可以把酒言欢了。”   “哈哈,殿下说的在理。我一介武夫,倒是没有殿下想得通透。”李英寿道。   李英寿接着道:“殿下,你们后天就要离开咸兴城了,明天就是待在咸兴城的最后一天。这最后一天,想请殿下一同去春猎。现在是盛春的时节,山林中百兽早就已经苏醒,现在正是它们活动最为频繁的时候,是春猎最好的时节。”   林幼瑶闻言眼前突然一亮,前世的时候,她就听说过古代贵族有春猎秋狩的传统,不曾想在高句丽一行真的能碰到。   穆景瑜朝林幼瑶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说道:“好。大君,明日我们便随大君进山林春猎。”   ——   这日一大清早,林英寿夫妻带着穆景瑜和林幼瑶二人去马房选马。   在马房中,穆景瑜很快就把马选好了,林幼瑶却在马厩里东看看西看看,不知道挑哪一匹好。于是,李英寿就先带着穆景瑜去马房旁边的库房选弓箭,让姜美妍陪着林幼瑶继续在马厩里选马。   穆景瑜在库房里,选了一把五石的弓箭和一个二十支箭的箭壶。他把弓箭握在手里,箭壶背在身上,同李英寿一起返回马厩,看看林幼瑶的马有没有选好。   两人刚刚走回到马厩,就看到马厩门口姜美妍骑在马上。   李英寿连连惊道:“美研啊,美研,你怎么在马背上。你,你快下来。”   姜美妍哼哼了一声:“我就在马上坐一坐,又不是骑着马奔跑,你叫什么啊?”   李英寿讪讪笑了笑:“小祖宗,你快下来吧,悠着点。”   姜美妍道:“知道了,我就在马背上坐坐过过瘾,不乱跑,一会儿就下来。”   李英寿呵呵一笑,很狗腿的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美研,看你这骑马的姿势,似乎比上次秋狩时,精进了一些。”   姜美妍嘿了一声,得意道:“那是自然。”   李英寿哈哈一笑,他回头对穆景瑜小声道:“我这婆娘,虽然比不得大楚女子的温柔心细,却爽朗大气,哈哈哈。”   穆景瑜道:“大君夫人英姿飒爽。”   穆景瑜顿了顿,向姜美妍味道:“幼瑶的马,选的如何了?”   姜美妍朝穆景瑜点了点:“幼瑶她已经选好了,现在正在换衣服。她昨天说衣裙骑马不方便,让我今日给她带一身骑马的劲装来,她现在正在旁边的小屋子里换衣服。”   穆景瑜微微颔首:“恩,好。”。   说话间,只听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几人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匹枣红的骏马飞奔而来,马蹄踩得飞快,所过之处,激起尘土飞扬,马上一个女子一身火红劲装,双腿夹住马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   “幼瑶。”姜美妍喊道。   不再是平日的短襦长裙,而是一身火红的劲装。过膝的绯红短袍,腰间系了同色的缎带作为腰带,再在腰身的侧面打了个结,腰带的两端自然垂下。朱红的长裤裤脚塞带皂色的马靴之内。   林幼瑶的身段本来妖娆,这么一穿更是突显身段的玲珑有致,而玲珑的同时,却又透着男子的气概,端的是英姿勃勃。   穆景瑜见状,牵过手边的黑色骏马,单脚一踩马镫,一个翻身,跨上了马。他双手拉着缰绳,控制住黑马,定立在马厩门口,远远的看着林幼瑶。   看她驰马而来,看她拉起缰绳,看她堪堪停在自己面前。   看她展颜一笑,星辰失色。   穆景瑜勾起薄唇,问道:“马选好了?”   林幼瑶点点头:“选好了,怎么样?”她边说边操控着枣红马,兜了一圈。   穆景瑜点头道:“你选的这马甚善。”   林幼瑶偏过头,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看看,跟我这身衣裤搭不搭?”   穆景瑜顿了一顿,随即,轻笑了一声:“恩,甚是相配。”   林幼瑶不会用弓箭,所以就不去库房选弓箭了。用她的话来说穆景瑜负责射猎物,她负责捡猎物,分工合作。   做好了准备之后,一行人就向山林出发。   李英寿,穆景瑜和林幼瑶各自骑了马。姜美妍怀有身孕,李英寿本不愿她进林子。但是因为姜美妍性子活泼跳脱,不愿意一人待在大君府中,就巴巴的跟着一起来。只是她怀着身子,不便骑马,就坐了马车同林幼瑶她们一起进了林子里的营地。   到了营地之后,姜美妍就在营地附近走走看看,不再进林子里打猎。   穆景瑜和林幼瑶相携骑马进入林中,李英寿则自有随从侍卫相伴。   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并肩在林中骑行。   这片林子是一片多年的白桦树林,树木高耸,枝繁叶茂。盛春的桦树林,树干是浅白的,树叶是浅绿的。浅白和浅绿之间,两匹骏马相携穿梭其中。   一个是深色衣衫,高头黑马,一个是火红劲装,枣红骏马。一个沉稳,一个热烈,好不相配。   穆景瑜用余光扫了一下身边的林幼瑶,浓密而立体的剑眉生生带上了几分柔情。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他的人生中会有这样的场景,他不再是人生道路上的独行侠,而是有人与他并肩同行。   在他的眼里,她在盛春的阳光下周身带着光晕,她是他人生中的色彩。她可以是翠绿的,可以是纯白的,可以是浅粉,也可以是火红的。   两人穿过这片白桦林,来到一处灌树林。   远处的灌树丛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殿下?”林幼瑶眼珠一转,眉眼一抬,轻声问道。   “幼瑶,禁声。”穆景瑜小声道。   林幼瑶点点头。   她偏头,看向穆景瑜。   只见穆景瑜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了弓箭上,双手发力,拉满了弓。   林幼瑶嘴角上扬,眼睛里冒起了星星。这冷兵器的时代,没有枪支弹药,但是男人拉弓射箭,全身肌肉紧绷的样子,真是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尤其是这个男人身材匀称修长,从上到下都俊美不凡的时候。   弓已拉满,弦已紧绷。   “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出。   “噗”箭头入肉的声音。   “太赞了。”林幼瑶很给面子的欢呼起来。   穆景瑜抬了眉眼,朝林幼瑶使了个颜色。   林幼瑶笑眯眯:“殿下,你去捡啊。”   穆景瑜笑道:“你方才说什么?我来射箭,你来捡?”   林幼瑶嘿嘿道:“我说的是你来射箭,你来捡,我也捡,捡便宜。”   穆景瑜轻笑了一声,打马向前,去刚才落箭之处。   林幼瑶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只见一头小鹿倒在了灌木丛中,这小鹿大约只有一两个月大,身长不过一尺多,小腿上插了一支羽箭,鲜血丛羽箭入肉之处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一双湿漉漉的大眼透着无辜和哀求。   萌化了,林幼瑶心里一软,正想开口要穆景瑜放了这小鹿,却见穆景瑜已经下了马。他走到这小鹿跟前,弯下腰,将小鹿小腿上的羽箭拔了出来,又再附近睃寻了一圈,拔了一株野草,将野草撕碎了,覆在了小鹿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穆景瑜重新上马了。   林幼瑶嘴角带着笑,朝穆景瑜盯着看。   “殿下,没想到你那么心软,看见人家小鹿那么可爱,就放了它。”林幼瑶笑嘻嘻。   “恩?春季是山林中生灵繁衍生机的时节。在春猎时,能见到许多幼崽和有孕的动物。但是春猎时,是只猎成年的动物,一般都猎公的。年幼的动物和怀孕的母体是不猎的。如此这样,山林之中的生灵才能生生不息。”穆景瑜解释道。   林幼瑶一噎,原来是这样。原来古代贵族的春猎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想到她前世人们对野生动物没有节制的猎杀,她在心中不禁唏嘘不已。   放了这头小鹿之后,穆景瑜和林幼瑶继续在灌木林中穿梭,又猎到了一头獐子一头鹿一只兔子,都挂在了穆景瑜的黑马上。   这场狩猎,慢慢的变成了穆景瑜射箭,穆景瑜捡猎物。林幼瑶负责欣赏他弯弓射箭的姿势,然后夸奖他两句。   少时,他们骑马走过了这片灌木林,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中。   “哇,殿下,这山林之中,还有这样的景致。”林幼瑶哇哇的喊了起来。   这是一片宽阔的山中草地。草地随着山坡起伏忽高忽地,忽上忽下。盛春的草地是一片嫩嫩的青绿色,像一块极大的毯子服帖的贴在起伏的山坡上。   而在草地却又于平常的草地不同,在巨大的草地上满是小花,浅黄色的和浅蓝色的。这些小花不是成片的,而是一朵一朵的点缀在绿色毯子上。浅黄浅蓝相间着,是这片草地上的繁星点点。   林幼瑶迅速下了马,把缰绳丢到一边,在草地上奔跑起来。   穆景瑜也下了马,施施然跟在后面。   林幼瑶在地上坐了下来,朝穆景瑜招了招手。   穆景瑜眉眼一抬,在她身边盘腿坐了下来。   林幼瑶朝穆景瑜看看,又朝远处看看景色,惬意的呼吸了一口。   ------题外话------   明天更新时间是下午5点哦。   这里感谢榜。以前感谢榜写在留言的回复里,因为很多用手机的小伙伴不太看留言回复,所以改到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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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朝穆景瑜嗔了一眼,不期想撞见了他眸子里春意,她眼里闪过一阵促狭:看你笑话我。   她回转过身,伸出手摸到他的衣襟领口。   穆景瑜不明所以的抬了抬眉眼。   林幼瑶勾唇一笑,突然把手伸到他衣襟里面,胡乱摸了起来。   有时轻,有时重。至于有没有触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她才不知道。   “嘶”穆景瑜呼吸一滞,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抓住林幼瑶的手。   林幼瑶咯咯的笑了两声,抽回了手:让你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幼瑶——”穆景瑜收紧了手臂,呼吸重了起来。   林幼瑶拍了拍手掌:“现在正在春猎,会有人经过的,小心被人看见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于是,穆景瑜带了一身的火,上了马。   他们原路返回,重新走过草地,穿过灌木林,又经过那片白桦林。   在快到营地的时候,穆景瑜突然下了马。   “殿下,怎么了?”林幼瑶问道。   “幼瑶,你快下马。”穆景瑜道。   “恩?怎么?”林幼瑶道。“幼瑶,先下来。”穆景瑜道。   “哦。”林幼瑶不明所以,一脸狐疑的下了马。   刚刚一下马,她的手就被穆景瑜捉住了。   穆景瑜拉着她的手,迅速把她拉到白桦林的深处,绕到了一颗大树的背面。他把林幼瑶推到大树的树干上,把手里的弓箭往地上一扔,压了上去。   “前面就是营地了,那里人多,这里没人。”春情溢满了狭长的凤眼。   话刚说完,他就低头捉住了她的唇,探了进去,用力缠绕她的丁香,好让自己有几分的纾解。   随后,他又辗转到她的耳鬓间:“真香。”   林幼瑶拍了一下他的发髻,看了一眼他背上的羽箭,随后勾上他的脖子。   他亲了一会儿,手摸到她短襦的衣角,低语道:“卿卿,你刚才是怎么对我的?”   林幼瑶身子一紧,慌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穆景瑜道:“就像卿卿刚才那般。”   什么!林幼瑶扭了扭腰身挣扎了起来。   穆景瑜哪容她再跑,手摸到肚兜里面,正要往里探。   ……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呼喊:“救命!”   穆景瑜抬头,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救命!”又是一阵呼喊。   林幼瑶心里一惊,低呼:“这声音,是美研!”   穆景瑜立刻收回手,捡起刚才丢在地上弓箭,朝呼喊处走了过去。林幼瑶也提步跟着跑了过去。   这呼喊声是从营地的方向传来的。穆景瑜和林幼瑶跑到营地和林子的交接处,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里俱是一惊。   只见一只黑熊瞎子正在追姜美妍。姜美妍则正一边跑,一边呼喊救命。   “美妍!”林幼瑶大喊一声。   事不宜迟,穆景瑜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箭,拉满弓,向黑熊射去。   “嗖”,这羽箭正中黑熊的眼睛。   黑熊吃痛,吼了一声,掉转方向朝穆景瑜而来。   穆景瑜站定,又从背后箭壶抽出一支羽箭,满弓而射,这一箭正中黑熊的另一只眼。   黑熊连连吼声,终是退了下去。   林幼瑶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到姜美妍的跟前,扶住姜美妍的手臂:“美妍,你没事吧,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   “还好。”姜美妍说道,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小腹处,打了个圈揉了一下。   “怎么样?”林幼瑶看向姜美妍的肚子,紧张起来。   “恩,没事,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刚才吓到了,还就是跑的有些累。”姜美妍道。   林幼瑶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美妍……美妍……”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从远处传来。旋即,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来到跟前。   李英寿将手里的弓箭一扔,疾步上前,握住姜美妍的肩膀,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一遍:“这营地附近怎么会有熊瞎子?你这婆娘怀了身子也不安生,还非要跟来,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姜美妍刚刚受了惊吓,现在见到亲近,又受到责怪,她眼圈一红,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随即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刚刚受了惊吓,你不来安慰我,却还要怪我。你以前说喜欢我这活泼的性子,现在又说我不知道安生了……呜呜呜”   李英寿连忙摆起蒲扇般的大手说道:“我不是怪你,我就是着急上火,绝不是怪你。”   姜美妍道:“你刚才明明说我不安生。”   李英寿粗糙的大手摸了下姜美妍的手:“对,我说了,我说我喜欢你不安生啊。”   林幼瑶忍着笑意,将脚步悄悄的往外挪了几步,给李英寿和姜美妍两人留了空间。   李英寿这样一个粗壮的男人,在姜美妍面前服服帖帖的。   一物降一物。   林幼瑶和穆景瑜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李英寿走了过来,忽然深深弯下了腰,朝穆景瑜行了一个大礼。   穆景瑜躲避不及,连忙抬手把李英寿扶了起来。   “多谢殿下救了内人和我未出世的孩儿。”李英寿道。   “大君不必多礼。”穆景瑜道,“大君夫人吉人天相,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恰巧路过吗?还是巧咯,林幼瑶嘴角弯了弯,脸皮可真厚。   ——   又过了一日。   今天是穆景瑜离开咸兴城出发去集安的日子。   一大早,穆景瑜和林幼瑶装点好行装,来到大君府的正厅。正厅中李英寿和姜美妍已经候着了。   “殿下,”李英寿看到穆景瑜便上前一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   穆景瑜难得的伸出手,按了按李英寿的肩膀。   “殿下,此去集安城,还得一两日的路程,我得知殿下的马车在山谷之战中遭毁,就备下了一辆马车,作为殿下的脚程。”李英寿道。   “大君有心了。”穆景瑜道。   “殿下,莫要客气了,”李英寿摆摆手,“殿下在咸兴城不过待了三日,尊夫人……将来的夫人授了制作泡菜之法,殿下又救了内人和我孩儿。如此大恩,区区一辆马车又算得了什么?”   “大君也莫要再谢了,”穆景瑜道,“这三日还劳烦大君招待,还在进郊处专门辟了地,以供队伍休整。”   李英寿哈哈一笑:“那我们就不要谢过来谢过去的,还不如女人来的利索。”   李英寿说罢朝一边挽着手臂,亲亲热热说着话的林幼瑶和姜美研。   李英寿接着道:“殿下,你看,我那婆娘和你这未过门的婆娘,说话直来直往,直乎姓名。我同殿下相识的时日虽短,却也是相谈甚欢。我敬重殿下,也想同殿下称个兄道个弟,不知道殿下你怎么想啊?”   穆景瑜微微颔首,笑道:“如此,甚善。”   “哈哈哈,好,好。可惜身边没有酒,不然可以干完一大碗。”李英寿道。   穆景瑜道:“确实值得好好喝一喝。”   李英寿道:“说起来我比殿下虚长几岁,不过我们也不要按照这些年纪啥的排长幼了,跟她们女人一样,我们叫名字就是了。”   穆景瑜道:“好,大君换我景瑜便是。”   李英寿道:“景瑜,恩,你也不要再叫什么大君了,若是看得起我,就我英寿就是了。”   穆景瑜颔首:“好,英寿。”   李英寿又是哈哈一笑,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了穆景瑜。   他道:“景瑜,这把匕首虽不是什么至宝,却是我的贴身防身之物,现今,这把匕首送于殿下,给殿下这咸兴之行和我李英寿其人,做个留念。”   穆景瑜接过匕首,只见这匕首插在鞘之中,手柄之处刻了简单而古朴大气的纹路,手握在柄上可以增加摩擦,握的更牢,也不会因为纹路而产生不适感。柄的圆头处有磨损的痕迹,一看便知是常年使用之物。   匕首鞘十分简洁只在鞘的末端镶了一块宝石。   从匕首鞘的样子可以看出这把匕首形状有些与众不同,这匕首不是直的,而是在顶端弯出了一个弧度。这样的形状,让普通一字型的匕首更具有威力。   穆景瑜缓缓的抽开了匕首的柄。   寒光一闪。   匕首的两边都开了锋,锐利无比。最前端和鞘一样弯了个弧度,顶端十分尖锐。   穆景瑜沉声道:“好一把利器。”   “景瑜,宝刀赠英雄,这把匕首配你正好。”李英寿。   “好,我便却之不恭,”穆景瑜将匕首插入腰间,“从此我便随身佩戴,用以防身。”   ——   穆景瑜和李英寿在交谈的时候,林幼瑶和姜美妍在另一边,手挽着手,小声的说着体己话。   “美妍,你说昨天营地那里怎么会出现黑熊瞎子?黑熊瞎子不是应该都在林子身处吗?”林幼瑶道。   “昨天回去以后,英寿查过了,说是有人抓了一只小熊崽子,那黑熊大概是来寻自己崽子的。”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啊?”林幼瑶挽着姜美妍的手臂问道。   “昨天我们回去之后,英寿他就叫了府邸里的几个太医,还有几个医女过来帮我瞧瞧,说是身子没什么事,肚子里的胎儿也很好。”姜美妍道。   林幼瑶点点头:“虚惊一场,身体没事,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没有事,美妍,你别忧心了。”   姜美妍道:“幼瑶,我没有忧心这个。”   林幼瑶疑惑道:“没有忧心这个?美妍,我今天一早见到你,你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脸上笑也没有了,嘴角也耷拉下来了,跟前两日就像换了人。你说你不是忧心这个,那你是忧心什么呢?”   姜美妍叹了一声:“唉。”   林幼瑶关切道:“美妍,出了什么事啊?”   姜美妍呼出一口气,嘴角向下一撇,说道:“昨天我阿娘到大君府来找我了。”   林幼瑶不明所以:“恩?怎么了?”   姜美妍道:“我阿娘说,我现在有了身子伺候不了大君,让我给大君找两个人来夜里伺候。”   林幼瑶一怔。   姜美妍说着眼圈都要红了:“我不愿意,我阿娘就说,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被人说闲话,说我善妒,说我小气,还会说我不能做大君夫人,会说我不堪为大妇。我阿娘说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   林幼瑶愣了愣,心忽然塞了起来,这个该死的时代。   她稳了稳心神,思索了片刻说道:“大君怎么说?”   姜美妍摇摇头:“这是昨天晚上,我阿娘来看我的时候跟我说的,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跟他提过。幼瑶,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林幼瑶想了想,朝穆景瑜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低声道:“他不会的。”   姜美妍道:“什么?”   林幼瑶突然想起来林书瑶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人要过的好,只有随了那世道,不能跟世道对着干,顺着世道,好好经营,才能过出好日子。”   林书瑶的话虽然有些道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也是正确的。可是如果这世道是自己不能接受的,顺了世道会让自己痛苦不堪的,那还谈什么过出好日子。   林幼瑶道:“美妍,日子过得怎么样,只有自己知道。酸甜苦辣,冷暖自知。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有什么打紧的?重要的是自己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姜美妍歪了脑袋,认真的听林幼瑶说话。   林幼瑶接着说道:“旁人怎么说,你阿娘怎么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想。美妍,我看大君对你看重的很。看得出来,他对你情意很浓,真情难得。美妍,你若是真的给你男人找了伺候的人,你们二人当中就会夹了别人,你的日子会怎样?”   姜美妍摇摇头:“那种日子,想想就不想过。”   林幼瑶接着道:“你为了名声给大君找人夜里伺候,大君会怎么想?”   姜美妍摇摇道:“我不知道,他大概会不高兴。”   姜美妍突然展颜一笑,道:“幼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幼瑶笑道:“美妍,还有一句话,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保重好自己和保护好肚子里的小宝宝是最重要的。”   姜美妍道:“幼瑶,谢谢你。哦,幼瑶,你看那边,他在看你咧。”   “恩?”林幼瑶将目光转向穆景瑜的方向看了过来。见他目光正也转过来停留在自己身上。   林幼瑶嫣然一笑。   ☆、【140】来娇嗔一声?啊   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分别惜惜相别,然而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总是要离开的。道了几声珍重之后,穆景瑜和林幼瑶挥别了李英寿夫妻,坐上李英寿准备的马车。随后,穆景瑜和林幼瑶坐着马车,阿城骑着马相随,一路出了咸兴城的城门。出门之后,几人又来到咸兴城的近郊,和禁军士兵以及王府护卫队伍相汇合。   楚国请祥瑞的队伍重新启程,向高句丽国的都城集安城出发。   一对人马浩浩荡荡,骑兵、步兵、护卫队形成一个个方阵依次排列而行。巨大的“端”字大旗重新立了起来,气势不凡。   大约又行进了一日多,队伍终于来到了集安城的城外。   这里离集安城只有一里路的距离了。   林幼瑶撩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向前方眺望。只见远处隐隐约约可见巨大的城门,这集安城的城门和咸兴城比起来要高大不少。城门门口人流进进出出,接连不断。   林幼瑶放下手里的帘子,回头对穆景瑜说道:“殿下,这集安城很热闹啊。”   穆景瑜颔首道:“高句丽国虽然是楚国东北面的弹丸小国,甚至只能做个属国,依附别国生存,但是集安城毕竟是高句丽的都城,所以也十分热闹。”   两人正说这话,突然听到马车外梁陌的声音想起来了:“殿下,前方有一支高句丽的队伍?”   穆景瑜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只见梁陌正骑着马走在马车边。   梁陌看到穆景瑜掀了帘子,便拱手行了一礼:“殿下。”   穆景瑜道:“免礼。高句丽国队伍?打了高句丽的旗号吗?骑兵还是步兵。”   梁陌道:“正是,殿下。前面的队伍打着高句丽的旗号,为首的几人还穿着高句丽的官服,其余的人都是高句丽士兵的着装,都是步兵,没有骑兵。”   穆景瑜沉吟片刻,说道:“本殿代表楚国,来高句丽国请瑞兽去楚国,论理来说,高句丽应该派出相应官员出城相迎。这支高句丽的队伍应该是由高句丽官员领头,出来迎接本殿。”   穆景瑜话音刚落,就听得前面高句丽官员朝这边喊话:“前面可是楚国端王世子殿下座驾?”   穆景瑜对梁陌说道:“梁陌,传令下去,队伍停下。你到前面去应答那高句丽官员。”   梁陌道了一声:“是。”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梁陌夹着马腹骑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冲着对面喊道:“这里正是端王世子殿下当面。你是哪里?”   对面的高句丽官员闻言连忙隔空行了一礼,说道:“我等是高句丽国鸿胪寺负责外务的官员,特地在此等候端王世子殿下的车辇,迎殿下进城。”   梁陌道:“世子殿下车辇已到此,你等开道进城。”   因为禁军士兵不便进城,穆景瑜便命令梁陌和关白带着禁军在城门外安营扎寨。高句丽国迎接的队伍中分派了几个官员,负责禁军在城门外安营的事宜。而穆景瑜和林幼瑶坐在马车上,带着阿城以及五十名王府护卫重新开始前进。高句丽官员兵卒在前头开道,穆景瑜的队伍跟在后头,缓缓进入了集安城。   队伍行进了没多久就被引到高句丽国的宫殿。   穆景瑜和林幼瑶下了马车,高句丽国大王子李英远正在宫殿大门候着。   这李英远和李英寿五官颇为相像,但是身形比李英寿矮一些,瘦一些,五官也更清秀一些,胡须胡须也也刮的非常干净。   李英远见到穆景瑜,嘴角便是向上一扬,殷勤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殿下,从楚国一路而来,真是辛苦了。我自从得知殿下要来集安,就一直等着殿下了。今天,我总算是把殿下给盼来了。”   穆景瑜回了一礼,说道:“大君客气。”   李英远道:“殿下,来,来,快进来,酒菜我已经叫人都备好了,现在正好吃。我们边吃边说话。”   穆景瑜道:“有劳大君。”   李英远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快请进。”   李英远把穆景瑜带到一处大厅中,请穆景瑜在主位上落了坐。林幼瑶坐在穆景瑜的身侧。   “殿下,这是第一次到高句丽来吧?”李英远客套的问道。   “确实是第一次。”穆景瑜道。   “殿下,我们高句丽国的风土人情与楚国大不相同、婚丧嫁娶各种风俗别具特色。殿下,难得来一次,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也好给殿下好好说道说道。”李英远道。   “倒是要叨扰大君了。”穆景瑜道。  “殿下说的客气,能结识殿下,还能招待殿下,是我的荣幸。要是招待不周,还望殿下多多担待才是,”李英远说的极为客气,“殿下暂住的宫殿已经打扫好了,是离这里不远的’贤依殿’。这贤依殿本是我二弟年少时住的宫殿,后来他去了封地咸兴城,这宫殿就空了。这次殿下到集安城来,就请殿下暂住”贤依殿“。”   “大君有心了。”穆景瑜道。   “殿下,我听闻殿下前几日去了我二弟的封地咸兴城?”李英远道。   “正是。在刚到高句丽时,遇到了山贼。后来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就去了二王子大君的封地咸兴城。”穆景瑜颔首道。   李英远眼中不甘的神色一闪而过,说道:“殿下受惊了。改日我派兵围剿了那些山贼,也好给殿下出口恶气。先不说山贼了,殿下见到我二弟了?我和我那兄弟也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面了,还挺想他的。我二弟他近况如何?”   穆景瑜目光淡淡扫向了李英远:“我见到了。二王子大君一切安好。他说他多日未见大君和令尊,也是思念的紧,还让我向大君和令尊问安。”   李英远听到“令尊”二字,眼皮跳了一下:“自从我那兄弟去了封地,我们父子三人想见上一面,也不容易。”   李英远说着,余光突然扫到了穆景瑜腰间配带着匕首。这把前端带着弯勾的匕首,正是他二弟李英寿的贴身之物。李英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儿精光。   穆景瑜道:“确实如此。大君,说起来,我什么时候拜见令尊?”   李英远一顿,说道:“我父王,近日身体抱恙,倒是不便见客,还要请殿下见谅了。”   穆景眉眼一抬,关切道:“哦,令尊的身子如何了?”   李英远道:“连了好些日子了,一直都是头昏脑涨,食欲不振。不过太医说,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需要好生静养,所以近日我父王不便见客,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穆景瑜面不改色:“无妨的,自然是令尊身体最要紧,至于我拜见令尊的事情,我等大君的安排就是了。”   李英远嘴角一扯,笑道:“太医说,我父王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生休息休息,调理一下,便可恢复。不如等过几天,我父王的身子好些了,再来与殿下相会。殿下,你看如何?”   穆景瑜颔首:“这个自然。那白虎祥瑞在宫里吗?不如吃好饭,大君带我去看看。”   李英远摇摇头:“殿下,这瑞兽白虎,还不在宫里。”   穆景瑜抬眼道:“瑞兽白虎不在宫中,那是在……。”   李英远解释道:“殿下,这白虎不是在集安城发现的,而是在我高句丽国的东北边儿被发现的。”   穆景瑜无波无澜的目光注视着李英远。   李英远接着道:“自从得知殿下要来迎接祥瑞,我就命人把祥瑞从东北面运过来。不过殿下也知道,祥瑞毕竟不是寻常物件,可以说运就运,或者可以快马加鞭。祥瑞在出发之前,那些运祥瑞的马夫和官吏需要斋戒沐浴三日。而且路上也不能走的太快。需得慢行,这样才能将瑞兽白虎安全运达集安城。所以说,现在这祥瑞白虎还在路上。估计还需得几日,才能运达集安。殿下。这几日就先安心在宫中住下吧。”   ——   饭后,李英远把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带到了她们暂住的宫殿:“贤依殿”。   在这贤依殿里,足足安排了三十个宫女和三十个太监。虽说贤依殿不小,但是安排三十个宫女和三十个太监,实在有些太多了。   林幼瑶心知肚明,安排这么多宫人伺候,明面上是李英远热情好客,安排了足够多的人手来伺候;实际这些宫人是起监视和看守的作用。   ——   这日晚上,林幼瑶正要进自己的房间休息。她打开了房门,走了房间,正要反手关上门时,穆景瑜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林幼瑶朝他瞪了一眼,正要说话时,穆景瑜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有事找你商谈。”   林幼瑶顿了一下,虽然他的姿势很不正经,但是语气却非常认真,于是林幼瑶就点了点头。   穆景瑜亦步亦趋的跟着林幼瑶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进了房间以后,林幼瑶转过身,好奇的问道:“殿下,你要找我商谈什么事啊?”   穆景瑜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禁声。”随后,抬起手指了墙壁,又捏了下林幼瑶的耳朵尖尖。   这个意识是……隔墙有耳。   林幼瑶朝穆景瑜嗔了一眼,捏她的耳朵干什么,他又不是没有耳朵。   穆景瑜勾唇笑了笑,把林幼瑶拉到床边,坐了下来。   两人并排坐好之后,穆景瑜朝门外朗声喊道:“美人,你襦子,裙子都脱了。”   林幼瑶一愣,不是说有话说吗,怎么耍起流氓来了?她朝穆景瑜斜睨了一眼,见他正眼带促狭的看着自己。她心思一转,立即明白他这是在演戏,这话是说给门外那些监听的宫人听的。   她心里也起了促狭心思,朝着门外娇声喊了起来:“殿下,你好坏哟——”这声音婉转娇美,尾音还抖了两下。   穆景瑜也是一愣,他睫毛颤一颤,随即大声说道:“美人,小衣也除了。”   林幼闻言差点笑场,她绷紧了嘴,趴到穆景瑜肩膀上,肩膀颤动起来了。   穆景瑜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他捏了捏林幼瑶的小手。   林幼瑶终于收了笑,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竟然发出了一声娇喘:“啊—啊—”声音比刚才那句更加婉转,更加柔媚,还生生的带上了一丝儿呼吸的声音。   穆景瑜喉头一紧,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手滑倒林幼瑶的小腰上,收紧了一些。   林幼瑶回头戳了戳穆景瑜结实的胸膛,用极轻的声音悄然问道:“你要跟我商讨什么啊?”   穆景瑜稳了稳心神,在林幼瑶耳边低声说道:“幼瑶,这殿里眼线众多。”   林幼瑶低语:“恩,是的,这个贤伊殿里那么多宫女和太监,恐怕都是那大王子李英远的眼线。”   两个人搂在一起,耳朵对着嘴巴,嘴巴对着耳朵,说起悄悄话来。   穆景瑜道:“看起来这个李英远果然有问题。”   林幼瑶点点头。   穆景瑜接着道:“之前,吃饭时,我问他高句丽王和瑞兽白虎的事情。他说高句丽王身体有恙不宜见客,又说白虎瑞兽还在运来的路上。明面儿上,没有不让我见高句丽王和瑞兽,话语间却是推三阻四的。”   林幼瑶道:“殿下,李英远这幅搪塞退却的模样,看来瑞兽白虎的事情肯定是假的。”   穆景瑜应声道:“恩。”   林幼瑶接着分析:“我看高句丽王现在怕也是不得自由,说不定被软禁了。”   穆景瑜道:“说的是。”   林幼瑶问道:“殿下,你说李英远会不会要暗地里害你,比如说下个毒什么的?”   穆景瑜道:“不会,今天吃饭的时候,我悄悄用银针试过毒了,那饭菜都没有毒。”   林幼瑶道:“那殿下,你觉得这大王子李英远到底要干嘛?骗我们祥瑞在路上,不让我们见高句丽王,却又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他的目的是什么啊?”   穆景瑜道:“我也不知,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幼瑶问道:“殿下,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穆景瑜道:“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小心行事,仔细观察。看看这李英远到底想做什么?”   林幼瑶点点头:“好。我明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穆景瑜突然低下头,对着林幼瑶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幼瑶,你再叫一声。”   林幼瑶抬眸:“什么?”   穆景瑜收了收揽着林幼瑶小腰的手,说道:“像刚才那样再叫一声。我们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了,怕会引人怀疑。”   林幼瑶想了想,便认真的点了点头,酝酿了一下,随后柔着嗓子喊了起来:“唔——恩——。”   穆景瑜身子一紧:“再叫一声。”   林幼瑶道:“啊。”她的节操啊,真是掉了一地啊。   穆景瑜眸子暗了下来,他的目光盯着林幼瑶白嫩的耳珠子,沙哑的说道:“卿卿,你身子好了吗?”   林幼瑶一愣,戳着他的胸口,轻声问道:“不是装装样子吗?”   穆景瑜喉结一滚,转过身,双手握住林幼瑶的肩膀,喘着两口粗气,把林幼瑶压倒在床上:“假戏真做。”说罢,他一口咬上了刚才盯了好久的耳珠子。   林幼瑶没有忍住,“唔”了一声。   穆景瑜一顿,疯狂亲吻起来。   林幼瑶抵住他的胸口:“不行不行,今天不行,今天我大姨妈,啊不,我葵水啊葵水。”   穆景瑜一顿,懊恼的低吼一声,抱着林幼瑶侧过身来:“女子葵水所用之物,可有备着。”   林幼瑶小声道:“从楚国带,带来了。”   他喘了口气说:“幼瑶,睡吧。”   两人脱了外衫和袍子,穆景瑜穿着中衣,林幼瑶穿着肚兜。   穆景瑜第一次看到林幼瑶穿肚兜的模样,洁白的臂膀露在外面,脖子,锁骨也露在外面,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淡红的色泽。胸口的隆起处是一朵大红牡丹,诱的人想立刻把这朵牡丹揭了开来。   他喉结翻滚了一下,别过头,吹熄了烛火,抱着人睡了下来。   抱了一会儿,他便松开手,身位挪开了一些,离林幼瑶保持两三寸的距离。   没过半刻钟,他又凑了过来,重新把她搂到怀里。   搂着睡了一会儿,他又挪开了身子。往返了好几次。   过了一会儿,当林幼瑶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穆景瑜低声说道:“幼瑶,我还是回房去睡了。”   ☆、【141】男主男二终于见面了   林幼瑶闭着眼睛,把被子拉过了两人头顶,把自己和穆景瑜都埋到了被子里。   穆景瑜在被子里问道:“幼瑶,怎么了?”   “你不是怕隔墙有耳吗?这样盖着棉被聊天,隔音效果可好了,外面肯定听不到。”   说完话,林幼瑶突然意识到,既然盖子棉被聊天隔音效果那么好。那刚才,他们俩妆模作样个啥劲儿啊?直接往被子里一钻不就得了。   穆景瑜思索片刻,道:“恩,这法子倒是真不错。”   林幼瑶在被子里,又问道:“你怎么又想起来回房了?”   穆景瑜道:“这样抱着你睡,我难以入眠,难耐的很。”   林幼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睡意朦胧:“以前在江宁的时候,你每天都同我一起午睡,也没见你这样过。现在怎么这样了。”   穆景瑜道:“今时不同往日,那时我未经人事,忍一忍,想想别的也就过去了。现如今已尝过那**滋味,一想起来就忍不了,越是忍不了越是想。幼瑶……”   林幼瑶在穆景瑜胸口画了个圈圈,问道:“什么滋味啊?”   穆景瑜答:“人间仙境。”   问是林幼瑶问的,耳朵尖尖也是林幼瑶烫的:“说什么呢?”   穆景瑜低声道:“那我回房了。”   林幼瑶点头道:“好,你快去睡吧,不早了。”   ——   夜半时分,李英远坐在偌大的圈椅中,姿势放松,头和背都靠在有弧度的椅背上。   他半眯着眼,懒懒散散道:“楚国端王世子那里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李英远的面前一个白面太监跪在地上,这太监卑微的低着头:“回大君,晚上端王世子进了那个他带来的女子的房里。过了好久才从她房里出来。”   李英远眯了眯眼:“进了那女子的房里?呵,是嘛?去快活了?”   白面太监道:“大君说的没错,是去,去快活了?”   李英远一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另一边却是不动:“你怎么知道?”   白面太监道:“大君吩咐我注意端王世子的一举一动,所以世子殿下进了那女子的房里之后,奴才在后窗偷偷听着。”   李英远道:“你听到了?你听到了什么?”   白面太监道:“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那女子的、那女子叫声和两人打情骂俏的声音。”   “呵,”李英远冷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从楚国远道而来的贵客,是个会享受的主儿。这么一路走来,也是憋得难受,到了王宫里,自然要纾解纾解。”   白面太监的头压得更低:“大君说的是。”   李英远接着道:“看来这端王世子喜欢美色。”   白面太监不说话。   李英远自顾自的接着道:“我记得李舍人有一对双生庶女,今年也该有十五了吧。”   白面太监说道:“大君说的是。”   李英远道:“我听说李舍人的这一对双生庶女长得妍姿楚楚,明艳动人,据说她们舞也跳的好。”   白面太监道:“是。”   李英远懒散的挪了挪姿势:“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尊贵的客人,我们高句丽国一向都十分敬重楚国的,让那一对双生子,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   白面太监匍匐行礼:“是,大君。”   “恩,”李英远挥了一下手,道:“你退下去吧。”   ——   第二日午饭以后,李英远安排了歌舞招待穆景瑜。   歌舞表演的地方在一个大殿,虽说不是王宫的正殿,却也十分宽阔。   林幼瑶跟着穆景瑜,在席位上坐好。   “殿下,昨夜睡得可还习惯?”李英远道。   “恩,不错。”穆景瑜道。   “那就好,来看看我们高句丽的歌舞。我们高句丽的歌舞同大楚有极大的不同,殿下也来鉴赏鉴赏。”李英远说道。   “啪啪。”李英远伸出手拍了两声手掌,丝竹之声随之响起。   林幼瑶一听,这颇具民族特色的音乐,跟她前世朝鲜族的民乐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音乐响起之后,没过多久,两排高句丽美人儿,一共十来个人,踏着步点,走到大殿的中央。   这十几美人儿,胸口前都挂了一只圆鼓,青葱白皙的手儿间或在圆鼓上拍打,敲击出长短不一的鼓声。而她们的身形也随着圆鼓的节拍和伴奏的丝竹抬手摆臂。   林幼瑶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高句丽的舞蹈。高句丽国大君请楚国端王世子看的舞蹈,应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了高句丽舞蹈的最高水平了吧。   她悠哉悠哉的抿了一口茶,这高句丽的舞蹈动作幅度不大,不过动中有静,而静中有动。动时,松弛自如,潇洒流畅,静时,婀娜多姿,仪态万方。风韵典雅,含蓄内敛,也是别有一番魅力所在。   她看的正起劲,忽然听到穆景瑜的声音:“大君,昨日匆忙间,没有来得及细问,大君说祥瑞白虎还在路上?”   李英远点头道:“殿下,正是如此。”   穆景瑜接着问道:“不知瑞兽运抵高句丽城还需几日?”   李英远打了个哈哈,说道:“论理从东北面运到集安城也不过五六的样子。不过,瑞兽毕竟是瑞兽,不是凡物,把瑞兽请到集安城自然要小心谨慎为妙,万万不能在路上出了差池。所以宁愿走的慢些,也不能为了赶时间贪快了。事关高句丽国和楚国两国的大事,万一要是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穆景瑜颔首道:“大君说的在理。”   ––   这天夜里,穆景瑜又进了林幼瑶的房间。   两人合衣躺在床上,随后将被子拉了开来。他们就盖着棉被纯聊天。   “殿下?”林幼瑶道。   “恩?”穆景瑜道。   “你说这李英寿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来了两天了,李英远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今天还给我们安排了歌舞,但是一说起祥瑞和高句丽王的事情,就吞吞吐吐的,你说这李英远到底在想什么呢?”林幼瑶疑道。   “现下我也摸不清李英远的想法。他每日里这样招待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穆景瑜道。   “看上去不像是要害我们的样子。如果要害我们,我们一进宫殿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也不用这样招待我们,还要浪费粮食。”林幼瑶道。   穆景瑜摇头道:“那日我们在山谷里遇袭,应该是李英远所为。他的目的应该确实是除去我。”   林幼瑶换了个姿势,哀叹道:“这李英远到底想干嘛来着。”   穆景瑜一把搂住了林幼瑶:“你的身子别乱动了。”   林幼瑶拍了一下穆景瑜的手:“你可以回屋睡觉了。”   ——   这几日,穆景瑜不用上朝,也不用处理公务,他难得那么空闲,难得有那么多时间。他就每天跟林幼瑶黏在一起。   林幼瑶本来从楚国带来了葵水所用之物,穆景瑜还是吩咐贤伊殿的宫女为林幼瑶好生准备。他还嘘寒问暖的,就说他端茶送水的也不为过了。   在这个小小的贤伊殿里,他把她宠上了天。   不过因为葵水的缘故,他只能抱抱亲亲,却是碰不得。他心里即使满足,又是可惜。   这两日,李英远一如第一天的热情好客,对穆景瑜热情的好像就是失散多年的兄弟。顿顿饭都摆了宴席款待穆景瑜一行人,歌舞也看了几回。   林幼瑶现在对高句丽舞蹈已经十分了解,什么杖鼓舞、扇舞、剑舞、拍打舞,轮番看了一遍。   林幼瑶和穆景瑜每天夜里盖着棉被聊天,两人对李英远的想法也是第一日比一日疑惑。   ——   东方拂晓,又是一日。   这日李英远亲自到贤依殿来找穆景瑜。   李英远道:“殿下,今天我们高句丽国王宫又来了一位楚国的客人。今日午饭,不如请殿下一同吃饭,也好让这位楚国的客人有机会拜见一下殿下。”   穆景瑜疑惑道:“也从楚国而来?”   李英远眼睛眯了一眯,笑道:“正是,就是从你们楚国来的,他想拜见一下殿下。”   穆景瑜沉吟片刻,颔首道:“好,那就见一见吧。”   林幼瑶听到李英远的话,心里狐疑得很,也是从楚国来的?是谁?从楚国来,有能得高句丽国大王子亲自接待的,倒底是谁?穆景瑜是奉了楚皇的圣旨才来的这高句丽国,没有听说哪个皇亲贵族,哪个高官也被派到高句丽国。   带着满心的狐疑,林幼瑶和穆景瑜跟着一脸笑意的李英远去了高句丽王宫的一处大厅。   到了门口,远远便见一位青年男子站在门口,候着他们。   一袭月白色的洋缎锦袍,身如玉树,面如冠玉,嘴角挂着浅笑,如这冬日里的一阵春风。他站立在正殿的大门之下,自成一道风景。   穆景瑜眼皮一跳。   林幼瑶嘴角弯出个弧度:“无宣。”   柳无宣浅浅一笑,眼里似水温柔:“幼瑶,许久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柳无宣转向一边的穆景瑜,作揖行了一礼:“殿下。”腰略弯,背却是笔直的,毫不卑微,却显得谦恭有礼。   林幼瑶记得柳无宣和穆景瑜是见过面的。那是在在醉霄楼,她闯过塔楼之后,柳无宣做东,请她和穆景瑜吃了一顿饭。不过那个时候穆景瑜并没有表明身份,柳无宣没有给穆景瑜行礼,如今身份明了,柳无宣这礼却是免不了的。   穆景瑜淡漠道:“起吧。”   柳无宣直起身,把目光重新放在了林幼瑶的身上。   许久不见,她似乎变得更美了,眼角眉梢带了几许春意,这几丝春意不是少女的纯真,这是男人滋润出来的妩媚。这分妩媚之意,让她愈加光彩照人。   他是怡香楼的东家,见过的美人儿无数,自然看得懂这女人家的妩媚。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她身边的穆景瑜,心里就发涩的厉害,就像被未熟果子的汁水浸泡着,浸透了。   林幼瑶道:“无宣,你到高句丽来了?”   柳无宣微微点头道:“恩,来了。”   李英远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几位是故人啊。本来还想做个中人,让几位认识认识,没想到你们本就认识。所谓他乡遇故知,这也真是一桩喜事。”   柳无宣转向李英远:“正是,大君。还要谢谢大君,让我可以拜见殿下。”   李英远道:“柳公子客气,咱们也别站在门口了,大家进去坐吧,里头已经备好了酒菜。”   ——   几人落了座,三个男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   之后柳无宣又将目光转到了林幼瑶的身上:“幼瑶,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你今日过得可好的?”   林幼瑶点点头,道:“恩,我过得挺好的。你可安好?”   柳无宣柔声说道:“尚可,同在江宁的日子差不多。”只是没有你相伴,相思重,还伤心。   林幼瑶点点头,突然面对柳无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景瑜抓住了林幼瑶的手用力捏了一捏。江宁?一想到江宁的日子,他心里五味杂陈。   柳无宣余光扫到穆景瑜和林幼瑶交叠在一起的袖口,心里仿佛被揪了一眼。他知道林幼瑶心里一直都有他,后来她又被他带回去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对穆景瑜道:“殿下,你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有所冲撞,我自罚三杯。”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双手扶着酒杯杯底朝外。   随后,他又提起酒壶,倒满了一杯,一仰头喝了下去。接着又是一杯。   三杯酒下肚,柳无宣耳后和脖颈间泛起了红晕。   穆景瑜自斟自饮了一杯,回了他。   柳无宣脸色发红,又和李英远干了一杯。   林幼瑶朝柳无宣看了看。柳无宣原本皮肤白皙,现在从脖子开始往上到下巴脸颊都是通红通红的。她想到林书瑶曾经跟她提过柳无宣不善饮酒。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无宣,你怎么到高句丽来了?”   柳无宣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我一介生意人。哪里有银子赚,就往哪里跑。高句丽来自然是来做生意的。我同大君有买卖要谈。倒是你,幼瑶,怎么也来了?”   林幼瑶说道:“我跟着殿下来出使高句丽的。”   柳无宣目光凝视着林幼瑶:“那么远的路,你一个女儿家,还要受这番颠簸。哦,对了,你这丫头,就喜欢到处跑,上次还差点跟我一起去了楚国北边儿。”   柳无宣说着说着,话语之间越发亲昵了起来:“可惜没能跟你一起同游楚国北境,真是可惜了。若是能同你结伴出游,该多畅快,多欢心。”   柳无宣对自己的那份心思,林幼瑶在无言小楼山洞中已经知道了,不过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在这种场合半醉半醒的说的那么暧昧。   “柳无宣,你喝多了。”穆景瑜淡漠道,声音如含了冰渣一般,带着冷意。   李英远坐在主位上,眯了眯眼,眼里有几分诧异,又带上了几分玩味。   柳无宣嘴角上扬,自嘲的笑了笑:“殿下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在下却是失意之人。失意之人多喝几杯,也是自然。”   穆景瑜眸子缩了缩:“柳公子,所谓失意不过因为有非分之想。”   李英远呵呵一笑,打了个哈哈,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道:“几位贵客远到而来,尝尝这鹿肉,我高句丽国盛产鹿肉。这道菜叫三鹿鲜,所谓三鹿鲜就是鹿肉鹿尾烧鹿鞭,是我们高句丽国的名菜,对男人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李英远转向穆景瑜,道:“殿下,你可要尝尝。”   穆景瑜一顿,目光朝林幼瑶瞄了过去。   林幼瑶无奈的撇撇嘴,怎么就过不了三鹿这个梗了?   穆景瑜接着道:“本殿对高句丽国出产的鹿肉早有耳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穆景瑜便夹起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味道甚好。”   李英远笑道:“哈哈,既然殿下喜欢就多吃一些。”   穆景瑜道:“好。”   他复又吃了好几块三鹿鲜。吃的同时,还不忘朝林幼瑶看看。   林幼瑶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心里腹诽:看她做什么,她还葵水着呢。   柳无宣将眼前穆景瑜和林幼瑶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他默默的垂了眸。   ☆、【142】 别闹!有情况!   经过这一场小风波,场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林幼瑶这一顿饭吃的也是十分没有滋味。   饭吃完以后,几人相互告了别,就往外走。   林幼瑶自然是跟着穆景瑜回贤依殿。而柳无宣则跟着李英远往另一个方向走。   倏地,柳无宣脚步一停,转过身,往回走,直奔林幼瑶和穆景瑜而去。   林幼瑶听到脚步,正待转身,忽然手被握住了。   她抬眼一看,正是已经喝得熏熏然的柳无宣。柳无宣的脸上带着醉酒的酡红,眼里是如水一般的情意,如泣如诉,含着温柔的情意。   今日柳无宣穿的月白锦袍是广袖的,而林幼瑶所穿的襦子也是广袖的。   两只宽大的广袖交叠的,谁也看不见广袖之下发生了什么。   林幼瑶脸色一变:“无宣。”   穆景瑜脸色一沉,伸手一把握住柳无宣的手臂:“柳无宣,你逾越了。”   柳无宣带着醉意,轻轻笑了笑,松手,转身,重新走到李英远的身边。   李英远拍了拍柳无宣的肩膀,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柳公子,天涯无处不芳草。柳公子风姿绰约,何必如此?”   柳无宣垂下头,手捏成拳头,又放松下来,感受着手掌中残留的她的体温。   ——   穆景瑜和林幼瑶回了贤依殿之后,穆景瑜没有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待两人洗漱完毕之后,就寝之前,再进林幼瑶的房间,而是一到贤依殿,就直接进了林幼瑶的房间。   一进房间,穆景瑜便把林幼瑶压在门背后,低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要想他。”   穆景瑜他自认不是小气的人,可是柳无宣除外。   在他失去她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柳无宣却每日与她朝夕相处。在无言小楼,柳无宣又把他骗走了,让他受了那样一番罪。若不是机缘巧合,让他发现了她,她一旦随柳无宣北上,万一……,他想都不敢多想。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余悸和后怕。   他识人无数,自然看的出来,柳无宣也是龙姿凤章之人物,柳无宣看林幼瑶的眼神他也看到了,也看明白了。   他心里一涩,低头就想亲她的红唇。   林幼瑶推了把穆景瑜:“你先别闹。我有事跟你说?”   穆景瑜抬眉:“恩?”   林幼瑶把穆景瑜拉到床边,把他推了上去,然后单手拉开被子,把两人都盖了起来。   她从广袖的袖口之中伸出握紧拳头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打开拳头,将手掌摊平,里头赫然出现一个珠子。   林幼瑶说道:“殿下,这是刚才柳无宣塞到我手心里的。是空心的”   穆景瑜眉眼一抬:“空心的?”   林幼瑶点点头。   方才柳无宣借着酒意,来握她的手,趁机把这个珠子递到了她的手心。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珠子的大小跟她前世的弹珠一样大小,却像纸片儿一样轻。   她心中便觉得十分狐疑,联想到今天柳无宣的举动也有些奇怪,她便猜测,这珠子是空心的,柳无宣应该是有事情要告诉她。   穆景瑜从林幼瑶手中取过珠子,轻轻一撵,珠子立刻粉碎,露出了里头的一张纸片。   穆景瑜和林幼瑶对视一眼,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借着光,看清楚了这纸片上写的字:   “大子欲刺杀孤。”   六个字,以血而书。   ——   看清内容之后,穆景瑜起了身,将字条的一端沁入烛火的光晕里。很快血书成了一堆灰烬。   林幼瑶走过来,对着那一对灰呼的吹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血书化为了灰烬,林幼瑶却依旧心跳的厉害。   两人重新钻进了被窝。   林幼瑶道:“殿下,看起来这张纸条应该是高句丽王写的血书。”   穆景瑜道:“能自称为孤的只有高句丽王了,大子应该就是大王子李英远。”   林幼瑶低声道:“殿下,李英远要杀高句丽王,就是他的生父。你说那李英远本来就是高句丽王的嫡长子。他的弟弟李英寿也已经到属地去了。按理来说,他就是铁板钉钉的王储了,李英远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的杀死他的父王呢?”   穆景瑜蹙了蹙眉头:“确实,无论怎么看,李英远都应该是高丽句国国王的世子,他并不需要这样做。”   林幼瑶点点头:“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景瑜沉吟道:“恐怕其中还有内情。”   林幼瑶接着道:“殿下,你说这李英远要杀他父王,是他们李家皇权争夺的事情。他招待我们做什么?既没有谋害我们,却也不让见高句丽王。”   穆景瑜道:“不知。”  穆景瑜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我还有旁的疑问。”   林幼瑶道:“恩?是什么啊?”   穆景瑜道:“柳无宣的这张血书从何而来?他一介商人可以从我端王府将你救走,可以从高句丽王宫取得血书。可见他一定费了不少心思谋划布局。他一个商人,谋划这么多,究竟想干什么?”   林幼瑶摇摇头道:“不知道。”   穆景瑜道:“幼瑶,我知你和他相识,不过他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你并不知道。”   林幼瑶点头道:“无宣在做什么,我确实一无所知”   穆景瑜酸涩道:“无宣?叫的那么亲热?也没见你叫我名字。”   林幼瑶戳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景瑜。”   穆景瑜喉结滚了滚。   被子里黑漆漆的,他看不清楚,只能感受到她的吐气如兰。刚刚那一声软糯的“景瑜”,就像她软糯的红唇。   他在黑暗之中寻到她的唇,品尝起来。   “幼瑶,你的葵水,她走了吗?”穆景瑜一边吃着林幼瑶的唇,一边口齿不清。   “还,还没有。”林幼瑶的唇在他的控制之下,只得口齿不清的回答。   唇齿相依的凑在一起说话。   “我今天吃了那三鹿鲜,那三鹿鲜果然厉害。现在浑身都燥热的紧。”穆景瑜说完,手就往林幼瑶怀里伸,眼里幽暗的没了清明。   “谁让你自己去吃那个什么三鹿鲜的?”林幼瑶在黑夜瞪了他一眼,“快回你自己房间去。”   穆景瑜重重呼出一口气:“卿卿。”手里也是加重了一些力道。   他坐了起来,起身正待要走,想想又不甘心。他重新躺回林幼瑶的身边问道:“幼瑶,那葵水什么时候能走?”   林幼瑶耳朵尖尖发烫:“快、快好了。明日应该就好了吧。”   穆景瑜一叹:“明日?明日就明日。”   说罢,他复又小意说道:“卿卿,我也旷了好几日了,你身子好了吗?明天晚上让我好好尽兴一回,可好?”   林幼瑶脸上烫了烫,脑袋在穆景瑜胸口,动了动,算是点头。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穆景瑜复又坐了起来。   正当林幼瑶以为他要走的时候,他却趴了过来。   “不,不是说明天吗?”林幼瑶小声道。   “恩,受罪。”穆景瑜道。   林幼瑶心软了软,穆景瑜也终究没有放过她,折腾了她许久,把她累到不行。   不过说到底,她累的也只有……   一双手   ——   虽然通过那一封血书,穆景瑜和林幼瑶已经知道李英远想刺杀他的父王,但是这血书只有六个字信息量太小,没有解答多少他们的诸多疑问,反而又增加了不少疑问。   现在他们只能猜到高句丽王可能已经被李英远控制了,而李英远想杀了高句丽王。其他的一概不知。   于是穆景瑜和林幼瑶两人决定该干嘛干嘛。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看歌舞表演的看歌舞表演。   今日的歌舞表演与前几天相比有明显的不同。   前几日的表演都是一队舞者一起表演,但是今日却是不同,今日的表演多了领舞人。这领舞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是一对双生子,一对双生的美人。   这两个美人长着一样的媚眼,一样的妖娆身段,手里拿着一样的小扇子。她们轻轻摆动着腰肢,缓缓的转着圈,轻轻的摇着小扇子,动作幅度都不大,但却恰到好处的把女子特有的身姿体态全部展现出来。整个舞蹈既能展现女子的温婉娴静,又能展现女子撩人的体态。   一曲舞毕,李英远朝那对双生子招了招手。   那对双生子迈着小碎步,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盈盈的拜了下来:“大君。”   李英远一抬手,道:“恩,起吧。”   李英远转向穆景瑜,眼睛眯了一眯,说道:“殿下,觉得这对双生子如何?”   穆景瑜一顿,眉眼抬了抬。这是何意?   林幼瑶也是一愣,她朝那双生子看了看,心里了然,这是要送美人儿的节奏了。双生子都弄出来了……   她眯了眯眼,勾了勾唇,朝穆景瑜看了过去。   李英远接着说道:“殿下,这对双生子我们高句丽国李舍人的女儿,也官宦人家的女儿。殿下放心,这对双生子也是贵女的出生。现在她们已经调教好了。我将这对双生子送给殿下,就当给殿下夜里暖个床。”   穆景瑜眉目间慢慢凝上了霜,目光冷了冷,正想要开口拒绝,忽然他心思一动:“既然是大君美意,那本殿就收下了。”   他勾了勾唇,接着说道:“多谢大君。”   李英远哈哈一笑,说道:“殿下何必如此客气?”   李英远转过身,对那双生子道:“你们二人一会儿就跟殿下回贤伊殿,夜里好生伺候着。听到了没有?”   双生子两人都是含羞道:“是,大君。”   林幼瑶怔了怔,什么鬼?穆景瑜的为人她是清楚的很,自然不是贪色之人。   收一对双生子暖床伺候?这个……   正在怔仲间,她的手突然被捉住了,熟悉的大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那手用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林幼瑶抬眸,朝穆景瑜看了过去。她收到穆景瑜的眼神,是让她安心的意思。   林幼瑶满心狐疑,又因为李英远还在场,她也不便多问。   歌舞宴结束之后,穆景瑜拉着林幼瑶的手,一路回了贤伊殿,而那一对双生子则施施然的跟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   进了贤伊殿后,穆景瑜没有放开林幼瑶的手。   他转过身,对那对双生子说道:“你二人随我进房。”   接着,他又回过头对林幼瑶,说道:“你也跟我进来。”  “啊?”林幼瑶懵逼一脸。   穆景瑜不由分说把林幼瑶拉进了房间。那对双生子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房间。   贤伊殿之中到处都是宫女和太监。他们看到穆景瑜他们一男三女进了房间,反应是这样的:   “楚国的端王世子太贪色了!一晚上竟然要睡三个女人啊啊啊!”   “楚国的端王世子太牛掰了!一晚上竟然能睡三个女人啊啊啊!”   ——   一夜过去了。   ——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穆景瑜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林幼瑶一人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她走出门后,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哎哟喂,好痛,她眼眶一红,眼泪就滴滴答答的留了下来。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贤伊殿中的这许多宫女太监都在偷偷看着她。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鼻子抽了一抽,回过身,冲着穆景瑜就喊:“你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这双生子有什么好的?竟然将你迷成这样?”   穆景瑜的房门又打开了,穆景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朝林幼瑶瞄了一眼,别过眼沉声道:“吵什么?”   林幼瑶眨了眨眼睛挤出了一些眼泪,说道:“你,你之前说,你会一直宠我的。如今,你有了新欢,就对我这样冷淡……”   穆景瑜蹙着眉淡漠道:“你这女子,不得无理!”   林幼瑶一跺脚说道:“你叫我什么?你这女子?你以前不是都叫我小甜甜的吗?你放我走,我要离开你!”   穆景瑜睫毛颤了颤,冷声道:“无理取闹。”   林幼瑶道:“哼,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   穆景瑜抽了抽嘴,他只说了句无理取闹而已,无情?残酷?他可没有说过,这是从何而起?   “既然你说我无情,说我残酷,说我无理取闹,那我就无情给你看,残酷给你看,无理取闹给你看。”林幼瑶恨恨的说道。   她呼出一口气,这个环株格格的台词用来吵架倒也是蛮顺溜的。   穆景瑜别开眼,冷声道:“不知所谓。”   林幼瑶又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哟。”   林幼瑶背对着贤伊殿的宫女和太监们,却是正对了穆景瑜。她掐大腿的动作被穆景瑜看到。看得穆景瑜一阵心疼。   她接着说道:“我千里迢迢跟着你到高句丽国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被两只小狐狸精迷住了?我要走,你放我走。”   穆景瑜淡淡道:“走?本殿能保你衣食无忧,能给你荣华富贵。走?你舍得?”   林幼瑶抽抽搭搭的说道:“你竟然,竟然是这样想我的。我讨厌你。我要走,放了我,你别拦着我!”   穆景瑜一耍袖子说道:“要走便走。本殿放了你就是。”   “哼。”林幼瑶转过身,飞奔进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的肩膀上背了一个小包袱,走出了房门。   一跺脚她恨恨的走出了贤伊殿。   穆景瑜看着她离开的窈窕背影,垂下了眼帘,拳头捏的极紧,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   贤伊殿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宫人禀报给了李英远。   李英远慵懒的半靠在软榻上,眯着眼懒懒散散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白面太监。   李英远扯了扯一边的嘴角说道:“怎么?端王世子那里后院起火了?”   那白面太监匍匐在地上回答道:“是的,大君,刚才端王世子带来的女子哭着喊着说端王世子被李舍人的一对双生女儿迷住了,还要离开端王世子,让端王世子放了她。”   李英远冷笑一声说道:“哈,端王世子和那女子前几日不是还如胶似漆?哈哈哈,好,我是最看不得那些男男女女在一起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这几日端王世子和那女子总是眉来眼去的,他们眼里的柔情蜜意,我都已经看不惯很久了。以后,我就再不用看了。李舍人将他那对庶女调教的好啊。中书省有个缺,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李舍人。”   李英远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眼里一片阴鹜之色:“最好天下有情意的男人和女人都分开、都分开,因为变心也好,因为被逼无奈也好,分开就对了。”   ☆、【143】软猬甲   白面太监在地上扣着头,不敢说话。   李英远喘了一口气,静默了一会儿,说道:“端王世子带来的那女子怕也是装装样子、说说气话,她还能真走不成?”   白面太监道:“那女子让端王世子放了她,端王世子让她要走便走,放了就是。”   李英远哈哈一笑:“好,好,竟然真的要分开,有意思。”   白面太监道:“如今那女子正在往宫门外跑,大君,要不要拦下?”   李英远挥了挥手:“拦什么?她是端王世子的人,端王世子放了她,我去拦她做什么?”   李英远脸色阴沉下来:“一介女流罢了,放了就放了。我只要端王世子在这宫中,就可以了。”   ——   林幼瑶肩膀上挂着个小包袱,一路连走带跑,出了高句丽国的王宫。   出了王宫之后,她又向前疾步快走了约摸一刻钟。   离王宫已经有些距离了,林幼瑶这才转到一处小巷子里,背靠在墙上,喘了两口大气。她终于顺利从高句丽王宫中走出来了。   她在小巷子里休息一会儿,随后,继续前进。   出了小巷子以后,林幼瑶一路向南而行,直奔集安城的南门。   这是林幼瑶第一次在集安城中走到,好在林幼瑶的方向感不错,沿着集安城的大街小巷一路往南,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集安城的南城门。   她正想出城,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幼瑶。”   林幼瑶寻声望去,只见柳无宣正身长玉立的站在她几尺开外的地方。   林幼瑶惊讶道:“无宣?”   柳无宣点了点头,提步走了过来,在离林幼瑶一尺之处停了下来。他温和的唤了一句:“幼瑶。”   林幼瑶道:“无宣,真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柳无宣浅浅笑了笑:“不是巧,你出宫之后,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我是专程来寻你的。”   林幼瑶一愣:“寻我?”   柳无宣柔声说道:“恩,寻你。幼瑶,离这南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我开的酒楼。幼瑶,我们去酒楼里聚一聚。”   林幼瑶摇摇头:“无宣,今天我有急事,今天不行。我们改天在聚,可好?”   柳无宣接着说道:“幼瑶,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无论你有什么急事,也得把午饭给吃了。”   林幼瑶却道:“谢谢你,只是我今天是真的有急事在身,抱歉,无宣。”   柳无宣呼出一口气,忽然正色道:“幼瑶,我有事找你,”他顿了一下,“是关于珠子里的……血书。”   林幼瑶一顿,朝柳无宣看了两息。血书?这血书是柳无宣塞到她手里的。难道关于这血书,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她略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那好,无宣。要你破费请我吃顿饭了。”   柳无宣展颜,嘴角弯了起来,笑意也攀上眉梢:“幼瑶,你跟我来。”   柳无宣带着林幼瑶约摸走了小半刻钟,便走到了一处酒楼。   林幼瑶抬头一看,只见着酒楼上写了“醉霄楼”三个大字。林幼瑶在心里笑笑,这还开起了国际连锁了。   柳无宣把林幼瑶带到酒楼三楼的一个小雅间内,又让酒楼里的小二上了饭菜和茶水。   柳无宣递给林幼瑶一双筷子,说道:“幼瑶,我们边吃边说吧,这样也不耽误时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不急不缓。   林幼瑶接过筷子,点点头说道:“好,无宣。”   柳无宣目光温和的看着林幼瑶,说道:“幼瑶,你怎么从高句丽宫里出来了?”   林幼瑶嘴里嚼着菜,说道:“世子殿下沉迷女子,所以我跑出来了。”   柳无宣唇角勾了起来,看着林幼瑶目光灼灼:“端王世子沉迷女色?幼瑶,我可不是远隔千里的高句丽大王子。我是楚国人还是京城人氏,消息也很灵通。端王世子不近女色,对你又是一片痴心。他会沉迷女色?他若是真的沉迷女色,而你也真的又离他而去,我倒是欢喜的很。”   林幼瑶一噎。   柳无宣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幼瑶,你方才说,端王世子沉迷女色,又说你因此而离开他。这些应该就是你俩演的一出戏吧,一出演给李英远看的一处好戏。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离开高句丽王宫吧。”   “若是你们两个都困在王宫中,就像被绑了手脚一样,什么事儿都做不了。所以你们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柳无宣接着说道:“他是端王世子,多少眼睛看着他,他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王宫。你却不同,在李英远的眼里,你不过一介女流而已,走了也就走了。”   柳无宣朝林幼瑶看了看继续说道:“幼瑶,你出了王宫必然是要想办法救高句丽王。你若是事成,高句丽王便可无虞,你若是事败……幼瑶,至少你得救了,不管李英远想怎么对付端王世子,至少你得救了,不用陪着端王世子困在高句丽王宫中。端王世子他,他,对你倒也不错。   幼瑶,你出了高句丽王宫,又一路直奔南城门,我虽不知你要做什么,但是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打算。   那么幼瑶,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林幼瑶握着筷子,慢慢的听柳无宣说完,她眼睛一眨,笑眯眯的说道:“无宣,你刚才猜的都对。现在,先不说我要做什么。无宣,你是怎么拿到那张血书的?”   柳无宣滞了一滞,说道:“我在高句丽国做了多年生意。”   林幼瑶眉眼一抬:“做生意?那你怎么得到血书的?”   柳无宣停了几息,放下手里的筷子,缓缓说了起来:“我刚到高句丽时,只开了这家酒楼,后来慢慢涉猎到其他一些行业,再后来,我的生意就做到了高句丽的王宫里。有一次,我有机会见到了高句丽王,还同高句丽王相谈甚欢。一来二去的,我就同高句丽国王慢慢相识相熟,交情也颇好。”   林幼瑶点点头。柳无宣谦恭有礼、见识甚广、谈吐不凡,高句丽王一定很喜欢这个温润的年轻人。   柳无宣道:“在高句丽王的支持下,我在高句丽的生意越来越大,甚至还涉及一些皇家的产业,比如一些矿产。”   林幼瑶道:“后来,高句丽王被软禁了,你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吗?”   柳无宣点头道:“那是自然,受到了级大的影响。”   林幼瑶心中了然。王宫的生意,皇家的产业,一定利润颇丰。现在高句丽王被软禁,李英远当权,这块肥肉,李英远自然也会想要,会安排自己人去做,又怎么会继续交给柳无宣来做?   她问道:“那这血书……”   柳无宣接着道:“我的生意严重受损,我又许久见不到高句丽王,我便知道宫中有了变故。我同高句丽王交情颇深,担心他的安危,同时,我也为了自己在高句丽的生意,便想办法打探高句丽王的情况。”   林幼瑶点头应了一声:“恩,后来呢?”   柳无宣接着说道:“说来也巧,高句丽王被软禁了,而看守他的太监,恰巧曾经为我所救。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为了报答我,就为我传递消息,这血书就是他给我的。”   林幼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然后你就把血书塞给了我。”   柳无宣道:“恩,我想法子弄了个空心的珠子,再把那血书装进空心的珠子,就是你收到的那个珠子。此前,因为高句丽王的原因,我常在高句丽宫中走动,所以同李英远也是相识的。前几日,我备上厚礼,找上李英远,假称要拜见端王世子。以此为由,让我见上你们一面,也好把消息递给你们。”   林幼瑶问道:“无宣,你为什么要把消息告诉我们?”   柳无宣说道:“不管是出于生意考虑,还是出于同高句丽王的交情,我都想救出高句丽王。但是我是楚国商人,要救出高句丽国王是不可能的。我便想到了端王世子,他对如何救出高句丽王应该也感兴趣。”   林幼瑶思索了片刻,说道:“无宣,你能不能帮我送一件东西给高句丽王。”   “送一件东西?”柳无宣手指在桌面上又敲了两下,“我虽不能把高居丽王救出来,但是送东西却是可以的。我可以找我救过的那个太监把东西捎进去。你要我送的是什么东西?我找个机会去一次王宫,把你的东西交给那个看守高居丽王的太监。”   “一件衣服。”林幼瑶正色道。   “恩?一件衣服?”柳无宣讶异道。   “无宣,你可有做藤条的生意?”林幼瑶道。   “藤条?”柳无宣摇摇头:“我的生意涉猎颇广,种类很多,不过倒是真的没有藤条这一项。主要是酒楼花楼,布匹瓷器。这藤条一般是普通百姓用来编制箩筐桌椅的。这种商品,我从未涉及。”   “哦,明白。”林幼瑶点点头,柳无宣做的生意都是高档货,不是最高级的酒楼花楼,就是高级的缎带丝绸、官窑青釉的。藤条是普通老百姓所用的简陋粗鄙之物,柳无宣自然不会去做。   “那无宣,你知道哪里有卖藤条的吗?”林幼瑶问道。   柳无宣低头略微想了想,说道:“这城南附近有一片民居,民居的附近有一处街市。这街市里应该有卖藤条的。”   林幼瑶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柳无宣狐疑的看了一眼林幼瑶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林幼瑶道:“恩。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柳无宣关切的柔声说道:“幼瑶,肚子吃饱了吗?”   林幼瑶浅笑道:“吃饱了,无宣。谢谢你的饭菜。”   林幼瑶便同柳无宣一起出了这高句丽国的醉霄楼,直奔城南的街市。   两人一进了街市,林幼瑶就一间一间铺子寻了起来。   这一间是卖粗布的,这一间是卖米粮的,都不是卖藤条的。林幼瑶和柳无宣两人步履匆匆的走了大半个街市,终于在街角的地方寻到了卖藤条的铺子。   这是一家前店后院的铺子,铺子里放置了编好的藤椅和箩筐,还有好几捆藤条的材料。   林幼瑶在走到那一堆藤条跟前,仔仔细细看了起来,这些藤条有粗有细,颜色有深有浅,各不相同。她伸手在这些藤条上摸来摸去,取出一根拉了拉。随后她又在另外一捆藤条上摸了一下,取出一根,拉了拉。   林幼瑶在所有的藤条上都摸了一便,拉了一遍。终于在最细的那捆藤条上停了手。   “店家,这捆藤条怎么卖?”林幼瑶朝藤条店的店家喊了一句。   “姑娘要买这藤条?”店家问道。   “对。”林幼瑶点头道。   这店家也是个实在人,见林幼瑶这么问,便如实相告:“姑娘,这藤条太细了,做不了桌椅架子这类的家具。做个筐子什么的倒也勉强可以。只是这藤条那么细,编个筐子要耗费不少时间。姑娘若是想要编个筐子,选这种藤条最合适了。”说罢,那店家指向另外一捆藤条。   “店家不必了,我就要这款了,这款怎么卖?”林幼瑶道。   “姑娘,这款真的不好。”那店家道。   “店家,谢谢你,我真的要这款,你且开个价吧。”林幼瑶说道。   “姑娘要是实在想要这个藤条,给二十文铜钱就是了。”店家道。   “好。”林幼瑶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店家,“店家不用找了。”   “啊?姑娘,这怎么行?”店家急道。   林幼瑶未等这店家把话说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柳无宣出了这藤条店。   出了藤条店后,柳无宣终于忍不住问道:“幼瑶,你既然要送衣服给高句丽王,为什么不去那布料店,而是来这卖藤条的地方。”   林幼瑶道:“无宣,你仔细看看这种藤条。”   柳无宣凑了过来看了看,不明所以的问道:“这藤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幼瑶解释起来:“这藤条极细,比普通的细绳子还要细上一些,而且又很软。刚才我拉了拉这种藤条,发现这藤条韧性极好,十分坚硬。平日里,高句丽王一定是穿着丝绸锦缎制成的衣服。丝绸锦缎由蚕丝制成,丝滑舒适,却是一刀就破。”   柳无宣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幼瑶,你是想用这细藤做衣服!”   林幼瑶颔首道:“恩,不过不用制成完整的衣服,只要做一件马甲,把最重要的胸腹之处保护起来即可。这样一来,用利器刺入,就算藤甲被刺穿,也能阻挡不少力量。只要能将利器阻挡住一些,没有直入心肺,便能救人一命。希望这样能就得到高句丽王一命,”林幼瑶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也能救了殿下。”   柳无宣眼里忽然闪出亮点来:“这主意,甚妙。”   他本就喜欢新奇巧物,更何况这藤甲还能救人命。   他温和的眸子忽然灼热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幼瑶:“幼瑶……”   “恩?”林幼瑶抬眸,不期然撞见柳无宣情意浓浓的眼眸。她连忙别开了眼。   柳无宣收了眼眸,将目光定在林幼瑶手中的细藤之上。   他的心中酸涩之意又泛了上来。她是端王世子的人,可他却在她身上丢了心。求而不得的压抑以及心底的酸楚苦涩,使得柳无宣的渴望愈发浓烈起来。   他稳了稳心神,不让自己强烈的意愿表现出来,以至于吓到了眼前的佳人。   他取过林幼瑶手中的藤条说道:“幼瑶,藤条最大的特性就是韧性极佳,所以世人喜欢将藤条制成箩筐桌椅,非常坚硬又有弹性。你选的这细藤又软又韧,确实是制藤衣的好材料。”   林幼瑶道:“恩,将这细藤编织成马甲,再在上面抹一遍油,再晒干,就能制成藤条马甲。这种藤条马甲贴身穿在最里头防身用,最好不过了。现在还是春天,高句丽国位处北方,衣服穿得厚。一件藤甲贴身穿着,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柳无宣好奇的问道:“幼瑶,这法子,你从何得知的?可不要再说是你家祖传秘方了。”   林幼瑶抽了抽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个,我是从书上看来的。”   这话林幼瑶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书上看来的,不过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   在上一世,她的世界里有一种神奇的文学体裁,叫作武侠小说。武侠小说里有一种神奇的衣服叫作软猬甲。林幼瑶上一世看武侠小说时,正是十几岁的青春年纪,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她看到这软猬甲,就特地去图书馆查了查。后来发现真的有一种叫藤甲的东西,是可以贴身穿着,起保护作用的。   柳无宣问道:“幼瑶,这藤甲可有什么名字吗?”   林幼瑶咧嘴一笑:“有啊,他叫软猥甲。”   柳无宣点点头:“幼瑶,藤条既然已经买好,制做软猬甲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   林幼瑶思索片刻,便应了下来:“无宣,你能帮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柳无宣浅笑道:“我在高居丽国的生意都要靠高居丽王,我也想救他。再说,这是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幼瑶默了默,柳无宣的一番情意,她这辈子怕是无法回应了。   她在心叹了一口气,说道:“无宣,谢谢你。”   “幼瑶,同我你不必客气。”柳无宣柔声说道。   “那就拜托无宣了。我还有急事,要出北门,这藤甲之事,无宣,想办法送到高句丽王手中,让他每日穿着。”林幼瑶道。   “你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柳无宣急忙道。   “我要去一次咸兴城,我一人上路就可以了,这软猬甲十分重要,无宣,还要请你多费些心思。”林幼瑶说道。   柳无宣思索了片刻,他知道送软猬甲进宫,必须他亲自往宫里跑一趟。但是想来想去的,又不放心林幼瑶,也不想错过这个与他同行的机会。   “幼瑶,软猬甲制好之后,我会跑一次宫里,想办法把软猬甲送入高句丽王手中。不过你一人出城,我也不放心。幼瑶,你能不能等我把软猬甲送到高句丽王那里之后,再同你一起去咸兴?”   林幼瑶摇摇头:“无宣,情况紧急,我还是尽快去吧,早些去总是好的。”   林幼瑶想了想,接着又道:“无宣,能不能借我一匹快马?”   柳无宣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这就安排一匹快马给你。”   柳无宣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先去咸兴城,等我把软猬甲送到高句丽王手里之后,我就往南去找你。”   快马很快就准备好了。   林幼瑶同柳无宣道了别,说了声谢谢,就骑上马,向咸兴城飞驰而去。   ------题外话------   亲爱的小伙伴们,本菠萝算了算,这文文大概十月中旬能完结。本来预计六十万完结,但是貌似五十万加就能把预定内容写完了,咔咔咔。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和订阅,真的谢谢你们。第一次落笔写长篇,有很多思虑不周的地方,也有一些写崩的地方。感谢小伙伴担待和谅解。乃们都是我的宝贝,也是我坚持的动力。最后一个阶段,我会努力哒,也希望文文的最后一个阶段能陪小伙伴度过一段短短的愉快时光。么么哒,比心心。爱你们的菠萝饭。   ☆、【144】好戏开场了   林幼瑶在城南门附近遇到柳无宣的事情,李英远也很快就知道了。   李英远瞄了一眼跪在他脚下的白面太监,懒洋洋的说道:“这么说来,端王世子的女人在南城门遇到柳无宣了?”   白面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是的,大君。他们在南城门相遇,后来一起进了柳无宣的酒楼醉霄楼。”   李英远一边儿的嘴角翘了起来:“呵呵,有意思啊!两个人前几天还如胶似漆的,现在倒好,一个沉迷于李舍人的一对双生女儿,一个改投柳无宣的怀抱。哈哈哈。”   李英远笑了一声,对脚边的白面太监说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阉人自然是不懂的。”   白面太监恭敬的答道:“大君说的是。”   李英远勾了唇,忽然又收了笑,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日后,这些无聊的事情,不用再来回禀于我。叫他们看好端王世子,关键时刻,可不要给我出了岔子。”   白面太监匍匐在地上,拜了一拜,说道:“是,大君。”   “快退下。”李英远手挥挥,极不耐烦的把那宫人挥退了。   待那宫人走后,李英远独自一人横卧在软榻上,轻声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是时候,收尾了。”   ––   他已经在自己的房中待了两天了。一日三餐都叫贤依殿的宫女太监送到房间里。   现在他坐在桌子前,目光淡淡的扫过墙角被绑着那一对晕着的双生子。   这对双生子双手被细长布料反绑着,双脚也被结结实实的捆着。嘴里被胡乱塞了些布头。这些布头布料都是用衣物撕碎而成。   两人胡乱的歪在地上,不醒人事。   少时双生子中的一个慢慢睁开了眼睛,悠悠醒了过来。   穆景瑜见状便站了起来,朝那双生子走了过去。   刚刚才醒的那个双生子眼见穆景瑜一步一步走过来,忍不住哆嗦起来。   穆景瑜在那个醒了的双生子面前定住了脚步,迅速把她嘴里的布头拉掉,同时在她背上敲了一下。   这个双生子吃痛,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穆景瑜又迅速在她颈后敲了一记手刀,那个刚刚才醒的双生子又晕了过去。   他重新把布头塞回那双生子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穆景瑜又走回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他朝房门的方向看了看,心里又开始想她了。幼瑶此时应该已经离开高句丽王宫了。不管怎样,她安全了就好。   穆景瑜在房里想了一会儿林幼瑶,就听到门外有太监向他禀报:“殿下,大君来了。”   穆景瑜朝地上那对双生子看了一眼,随后将衣襟的领口松开了两寸,走出了房门。   他走到了贤依殿的大厅中,看见李英远正在厅中候着他了。   穆景瑜慵懒的问道:“大君,你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   李英远朝穆景瑜看了过去,见他精神有些疲惫,明显是睡眠不足的模样,露了笑容道:“几天没见到殿下,我就想来看望一下。殿下,怎么样?我是说这对双生子……”   穆景瑜清咳了一声,打了个哈哈:“咳咳,大君,**苦短。”   李英远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殿下在高句丽过的顺心就好。”   穆景瑜道:“大君特意安排一对双生子来伺候,本殿又能有什么不顺心的?”   李英远哈哈一笑说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穆景瑜道:“大君有心了。”   李英远接着说道:“对了,殿下,今日我来,除了来看望殿下以外,还有一事相告。”   穆景瑜眉眼一抬问道:“哦?什么事?什么事倒是值得大君亲自跑一趟?”   李英远道:“我父王这两日,身子好了不少,祥瑞过了两日也要送到了。”   穆景瑜眼皮一跳,说道:“大君所说可是当真?”   李英远说道:“千真万确。”   穆景瑜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说道:“如此甚好。那么本殿什么时候去请那白虎瑞兽?又什么时候去拜见高句丽王呢?”   李英远眼底闪过精光,说道:“明日即可。”   穆景瑜喜道:“果真?”   李英远点头:“自然是真的。明日即可。只是请瑞兽白虎非同小可,还请殿下在明日清晨早沐浴更衣。然后我带你先去见我父王。殿下拜见好我父王之后,我再陪殿下去请祥瑞。”   穆景瑜颔首道:“如此甚好。”   ––   东方微明,又是一日。   穆景瑜一大清早就醒了,他起了身,穿好了衣衫,慢慢的踱步走到那对昏迷着的双生子面前,。   他朝地上的横倒着的一对儿美人儿看了看,随后把她们两人搬到了床上,又把帷幔拉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穆景瑜才走出了房门。   穆景瑜一出房门,就有两个宫女在门口行了礼:“殿下,沐浴用的汤池已经备好了,请殿下随我来。”   穆景瑜道:“好,带路。”   两名宫女又福了一福:“是,殿下。”   穆景瑜接着道:“我房里头的两个美人儿,昨天夜里伺候我一夜也辛苦了。她们二人刚刚睡下不久,让她们二人好生休息,你们都不得打扰。”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说道:“是,殿下。”   随后,穆景瑜就跟着两个宫女去了王宫的浴池。   穆景瑜挥退了前来伺候的宫女,自己解了衣衫,沐浴洗漱了一番。   出来的时候,李英远已经在等着他了。   李英远见到穆景瑜,拱手一礼说道:“殿下,随我来。我父王已经在养心殿中等候了。”   穆景瑜回了个礼:“好。”   李英远单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请。”   于是,穆景瑜和李英远便并肩朝高句丽王国深处走去。   走到养心殿门口,李英远说道:“殿下,我父王就在这宫殿中等着殿下。殿下请。”   穆景瑜道:“大君请。”   两人刚迈出一步,忽然这殿外的护卫拦住了穆景瑜的去路。   穆景瑜抬眸,朝那护卫淡淡看了一眼,转过头问李英远:“这是……”   李英远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朝那护卫喊道:“你怎么回事?殿下今日拜见父王,你也敢拦?”   护卫道:“按照宫里规矩,进养心殿,不得佩戴任何武器,还请殿下把腰间佩戴的匕首脱下来,小的自会为殿下保管。”   “殿下,”李英远打了个哈哈,笑道,“殿下,我们宫里倒是真的有这个规矩,养心殿毕竟是我父王的寝宫,不似一般的宫殿,规矩也是多了点。这规矩不能破,殿下您看……”   李英远边说边朝穆景瑜的腰间望了过去。   穆景瑜心里狐疑,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便说道:“大君,这是自然。”   说罢,他就解下了腰间每日都佩戴的匕首。这匕首是当日二王子李英寿送给他的礼物,他收下之后,就每天都佩戴在身上。   穆景瑜取下匕首递给了眼前的侍卫。   那侍卫给穆景瑜行了个礼,收了匕首就退下去了,而一边的李英远也是笑着给穆景瑜行了个礼:“殿下,大量。”   穆景瑜抬摇头道:“大君不必客气,既然是养心殿的规矩,理当遵守。”   两人终于抬步进了养心殿。   进了养心殿之后,有太监过来通传:“殿下,王上已经在堂上等着殿下了。请殿下随我来。”   李英远道:“殿下,既然我父王已经在等着了,那就请殿下进去吧。我在这里候着殿下,等殿下见好我父王,我们再去请瑞兽白虎。”   穆景瑜颔首:“好。”   穆景瑜跟李英远道了别,进了养心殿的大堂。   他跨入了大堂。   大堂之中,垂了一幅巨大的帘子,帘子由细纱所制。帘子之后,隐隐绰绰可见有个人端坐在主位上。   穆景瑜心道,这大堂之中,主位之上,坐着的应该就是高句丽王,可是这高句丽王既然要接见他又为什么要垂着帘子?   难道说,细纱之后,高句丽王正受人胁迫?   亦或是细纱之后的人,跟本就不是高句丽国,而是李英远找人假扮的?所以才垂了细纱做的帘子,以免被他看出破绽。   穆景瑜心思回转,心里狐疑的很。   他稳了心神上前一步,对着帘子里主位上的人影,行了一礼:“拜见王上。”   那主位上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就在这时,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王上身体欠安,还不能朗声说话,还请殿下上前,到近处跟王上说话。”   穆景瑜答道:“是。”   他直起身,一步一步向前走过去,走到纱帘处,停了下来。   穆景瑜接着行了一礼:“楚国端王世子穆景瑜拜见高句丽王上。”   那纱帘之后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几息之后,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王上身子不适,说话声音轻,还请殿下再进一步说话。”   “是。”穆景瑜道。   这纱帘是双福面儿的,中间有一条缝,穆景瑜伸出手,从纱帘的缝中,把纱帘撩了起来。   穆景瑜的目光朝纱帘里看了过去。   看清眼前的景象,穆景瑜心头一震。   主位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人,他穿着高句丽王的四爪龙袍,头上带着一方王冠。   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却是毫无血色,惨白一片,双眼紧闭。   他的左胸处插了一柄匕首。   匕首的柄上刻有古朴的花纹。这花纹因为常年的使用摩擦而磨平了一些。   看到这把匕首,穆景瑜双目猛的一睁,这把匕首正是高句丽二王子李英寿送给他的礼物,是他每天佩戴的防身之物,也是刚才他交给店门口护卫的利器。   这把匕首竟然就插在高句丽王的胸口,而这高句丽王似乎也已经身亡。   穆景瑜心中震惊。   就在此时,那个细长的太监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啊!啊!   楚国端王世子刺死了王上!   楚国端王世子刺死了王上!”   说是迟那是快,忽然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传来,本来空荡荡的大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全都是人。   刚才那喊话的太监,迅速隐没到人群之中。   来人约摸有五十来个。   有二十来个是手持刀剑的护卫,还有二十来个却是身着官服的高句丽官员和王族。   穆景瑜将目光朝那二十多个官员王族扫了过去。只见这些官员具是绯红官袍的高官或者王族中的年长者。   他心里明白整个高句丽国的掌权者大概都在这里了。这些人应当不是高句丽一品二品的权臣,就是德高望重的王族中人。   而这些官员王族的领头人就是高句丽大王子李英远。   穆景瑜心里明白,他是中了李英远下的套,入了李英远布的局。   他稳了稳心神,还是静观其变。   他朝李英远看了过去,目光如万年寒冰所制的锐器,如有实质。   李英远见穆景瑜目光冰,气势威严,心里一个瑟缩,目光也有些发虚。   李英远咬了一下牙根,脸色阴婺不堪。一改前几日的殷勤,而是咬牙切齿说道:   “端王世子,你到访高句丽,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你竟然杀害我的父王。”   穆景瑜心中冷笑,这是直接给他定了罪了?他知道此时惊慌无用,便也沉下心思迅速思考起来该怎么脱身  李英远转向了他带来的官员和王族,说道:“大家来看看,我们高句丽国原是楚国的属国,尊楚国为上国,每年进贡钱财美人,我们高句丽国作为属国可谓恭敬的无以复加。可是看看楚国是又是怎么对待我们高居丽的?”   李英远做出悲痛欲绝的模样说道:“楚国?收了我们贡品,却杀害了我们的王上。我们高句丽作为属国,已经仁至义尽,可是我们连王上都被楚国使臣端王世子杀了,我们高句丽怎么能还继续做楚国的属国?”   李英远一番话说的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   他突然昂起头:“事到如今,我们高句丽国不能再做楚国的属国了,只能改投齐国。”   李英远一番话说的是生情并茂,有理有据。   穆景瑜听了李英远一番话,心思也是转了一圈。   这李英远这一个局布的真是巧。   一来李英远可以借机刺杀了高句丽老皇帝,他就可以自己当高句丽王了。   二来,他可以嫁祸给自己,这样高句丽国和楚国反目也有了借口,他可以让高句丽国王顺理成章的归附于齐国。   三来,他可以找个借口除去穆景瑜,完成他和穆连烁的某种交易。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知道了李英远的目的,穆景瑜细细思考刚才李英远说的话,暗暗观察周围的景象。   他发现李英远刚才所说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劝说那些官员和王族叛楚投齐。由此可见,这些官员王族中并非所有人是支持大王子李英远叛楚投齐的。   他又将在场的众人观察了一些,见有一些人神情疑惑,目露不解。由此可见,也有一些人无法相信自己刺杀了高句丽王,至少觉得十分奇怪,不是完全相信。   穆景瑜思索片刻,便说道:“刺杀王上一事,非同小可,望各位谨慎对待,免得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李英远厉声说道:“穆景瑜,你巧舌如簧也没有用。今天我父王身子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他还没有来得及见我们高句丽的众臣,就先见了你–穆景瑜。他说你是楚国的贵客,一定要先见你,然后再见我高句丽国的朝臣和我族中长辈。刚才,我和众朝臣,以及族中长辈一起,在堂外候着。突然听到有太监的惊呼声,说你刺杀了我父王,我们才冲了进来的。”   李英远抬起一只手,手指直指大堂中央正位上的高句丽王,说道:“穆景瑜,现在我父王胸口插着的是你每日佩戴的防身利器,又有父王身边的太监亲眼目睹你刺杀了我父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穆景瑜朝李英远淡淡扫了一眼:“李英远,你父王被人谋害,胸口还被插了匕首,你竟然不是先关心你的父王。你竟然连个太医也不叫,看你也没有半分伤心的意思,你这儿子做的倒好。”   穆景瑜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高句丽王族长辈都对李英远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李英远一滞,他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接着他牙根一咬,说道:“穆景瑜,你怎知我不伤心,我一介男儿,伤心自然要放在肚子里,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凶手,为我父王报酬。”  穆景瑜淡淡回到:“伤心放在肚子里?是吗?”   李英远道:“多说这些有什么用?人证物证俱在,穆景瑜,这你又做何解释?”   穆景瑜道:“人证物证俱在?”   穆景瑜转向在场的高句丽朝臣和王族中人说道:“诸位所看到的,并不是真像,本殿是被人栽赃嫁祸的。诸位想一想,本殿代表楚国来高句丽国,无缘无故的,我刺杀高句丽王上做什么?”   穆景瑜手指李英远道:“这是李英远所为。杀害高句丽王上,是他派人做的。陷害本殿,也是他设计构陷的。”   李英远眼睛猛的一睁,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穆景瑜,你血口喷人。”   穆景瑜淡淡看了一眼李英远,复又对在场的众人说道:“还请诸位仔细想想。本殿蒙冤事小,抓住真凶事大。如果杀害你们王上的真凶逍遥法外,而诸位又选了一个弑君叛国之人当了王上,那……”   穆景瑜话语一顿,接着说道:“诸位,还是多想想吧。”   李英远道:“胡言乱语,你们楚国,一向自认为是上国,对我们高句丽国十分傲慢。刚才单独面见我父王,也不知道你跟我父王谈了什么,以至于你们发生了口角争执。你就拔出佩戴的匕首刺向了我父王。”   穆景瑜道:“我的匕首,在进殿前,就被殿外的侍卫收走了。”   李英远道:“既然如此,我叫来门口的护卫和大堂里的太监同你对质。”   穆景瑜道:“他们大概都是你的人吧。”   李英远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是不敢对质吧。门口护卫和堂上太监对我父王都是衷心耿耿。莫不是你以为,只要是在这高句丽王宫的宫女太监,都被我李英远收买了不成。?”   穆景瑜和李英远正在争执不下,忽然有一个老者开口说话:“大君,事关重大,此事还需慢慢在查。”   另一人却说道:“还查什么,查什么?这人证物证都有了,明摆着是这楚国端王世子刺杀了王上,这么清楚的事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查的。”   双方正在争执不下,忽然听到一声轻咳。   整个大堂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   又是一声咳嗽声,大堂渐渐安静下来,最后竟然变得鸦雀无声,寂静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大堂主位上,坐着的已经死了的高句丽王。   只见这高句丽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大王子李英远。   这是……诈尸了?   ☆、【145】真相   在场所有人都不是乡野村人,见到已死的王上又悠悠的醒了过来,虽然心里都是震惊万分,但是还不至于尖叫着喊诈尸。   只有李英远一人瞪大了眼,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珠几欲崩裂。   穆景瑜当即反应过来,疾步走到高句丽王的身边。   他行了一礼说道:“王上。”   高句丽王没有回答穆景瑜,只是定定的望着李英远,浑浊的双眼里书震惊、失望和悲伤。   穆景瑜蹙了蹙眉说道:“快传太医,找个善治外伤的。”   一位身着一品官服的白眉老者突然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事?找太医啊,找太医啊!”   这突入其来的变故,让李英远一时无法反应,他定定的看着他的父王。   他的父王竟然没有死!   很快,来了七八个太医,太医们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震惊。几个太医互相对了个眼色,连忙走到主位上的高句丽国面前,开始给高句丽王治疗伤口。   剪开几层衣料,中衣下面,竟赫然是一件藤甲制成的马甲。在这藤甲的胸口之处,锐利的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藤甲已经破了,但是因为有了藤甲的阻隔匕首的尖峰虽然已经没入肉里,但是伤口并不深,根本没有刺入心脏。   高句丽王年老体弱,方才被一把匕首刺入胸口,收了惊吓,又是吃痛,这才晕了过去。但是因为藤甲的缘故,他其实只是收了一点皮外伤而已。过了一会儿,他便自己醒了过来。   太医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面对这种场景,连话也不敢多说,更是不敢多问,只能埋头对伤口进行紧急处理。高句丽王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逆子!”   声音粗哑,带着因为气愤而急促的喘气。   李英远的神色由震惊慢慢的变成了阴沉。   “逆子!”   “逆子!”   随着高句丽王一声接一声的“逆子”,李英远的神色由阴沉变成了阴鹜。   在场的众多朝城和王亲们,互相对视着,用眼神交流,随后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在场的那白眉老者突然对李英远朗声质问道:“大君,你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李英远顿了顿,阴鹜的眼神朝那白眉老者扫了过去。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堂中众人都面面相觑。   倏地,李英远收了笑,转向了高居丽王:“父王,原来你无恙啊。姜到底还是老的辣,您竟然贴身穿了一件藤甲,真是思虑周到的很。”   高句丽王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李英远,嘴唇动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逆子”   穆景瑜看到这情形,知道自己身上这谋害高句丽国王的不白之冤算是解了。   他朝高句丽王看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叹,重新转向李英远,沉声说道:“李英远,是你派人谋害了自己的父王,然后又嫁祸于我。”   李英远嘴角一扯,笑了一下:“是又如何?我把父王软禁起来,然后告诉你,我父王因为身体有恙,所以他不能在你到访之时就在朝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见你。我又好吃好喝的招待你,麻痹你的警惕心。今日,我告诉你,我父王身体微微好转,能在养心殿中见你一面。我又告诉朝中重臣和我族中长辈,父王见好你之后,就会接见他们。这个局是我设的。你说的没错,是我派人杀了自己父王,然后再嫁祸给你。不过可惜了……”   他忽然睁大了眼,一边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的弧度:“不过可惜了,父王,你今天一定得死了。本来一匕首下去,死了也就死了。没想到你竟然又活了过来。哈哈哈,可惜了。就算你活过来了,我也一定要你死了。”   那白眉老者对李英远怒目而视,朗声说道:“你!杀父弑君?我高句丽李家的败类!”   “事已至此,”李英远道,“父王,你今天必须得死了。”   他将目光转向众朝臣和王中族人道:“你们谁也不能阻止我登基为王。谁也不能?你们也不能。”   李英远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两三个人跪下,朗声说道:“恭请大君登基。”   白眉老者两眼一睁,怒道:“你们!”   李英远大手挥了挥说道:“来人。”   一瞬间,只听“噔噔噔”的脚步声,从门口大堂出涌出一队手持兵器的兵卒,将整个大堂包围起来。   李英远对着堂上众人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你!”那白眉老者道,“李英远,我不会认你做我们高句丽王,我们高句丽容不得你这样的败类。”   李英远冷笑一声说道:“杀了!”   一柄长剑猛然插入白眉老者的胸腹之中,将他胸腹直接贯穿。   鲜血喷涌而出,汩汩流淌。   他倒下了,很快就没有了气,死时眼睛还睁的溜圆,保持着怒目而视的状态。   “李英远,你怎可如此?”有个朝臣喊了起来。   李英远淡漠道:“杀了!”   一柄长剑朝那人刺了过来,穿过胸口,又抽了出来。   血从伤口中飚了出来。   地上血红一片,大堂中的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简直让人作呕。   李英远闭了一下眼,从身边的侍卫手里取过长剑,慢慢的走向了高句丽王。   穆景瑜蹙了下眉,沉声道:“李英远你真的要亲手杀父弑君吗?”   李英远冷笑一下:“父?君?我只知道他是夺爱的仇人?”   穆景瑜蹙了一下眉。   李英远挥起剑,就朝高句丽王刺了过去。   穆景瑜伸出手臂挡住他的手腕,高句丽王生生错开了李英远的这一剑。   李英远一挥手:“杀了。”   一对士兵围住了穆景瑜,李英远重新握好手中的剑,准备再一次把剑刺入高句丽王的胸口。   突然,一柄匕首砸了过来,生生砸中了李英远手里的剑。   “铮~”的一声,剑被砸飞了。   这“铮”的一声,让堂上的众人都是一愣,转头看去,只见大堂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大汉,圆脸小眼,络腮胡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句丽的二王子李英寿。   随他而来的还有李英寿带领的咸兴城兵马司众将领。除了咸兴城的众将领以外,穆景瑜驻扎在城外的四百多名禁军将士和诸多王府护卫。   一时间咸兴城兵马司众将领,禁军将士,端王府护卫把整个王宫养心殿的大堂为了个水泄不通。   包围住穆景瑜的那些高句丽士兵,很快就被王府护卫和禁军将士解决了。   “殿下。”梁陌向穆景瑜拱手行了一礼。   “免了。”穆景瑜应了一句。   穆景瑜在大堂之中睃寻起来,他的目光在大堂中众人扫过了一遍,终于停留在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幼瑶。”穆景瑜在心里喊了一声,却又见到林幼瑶的身边之人。   在她的身边那个身如修竹的浅青色身影,正是柳无宣。   穆景瑜心里莫名酸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幼瑶的跟前:“幼瑶。”   林幼瑶看着穆景瑜迈着大步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嫣然的一笑。直到看他走到自己面前,柔声说道:“殿下,我一切安好,你呢?”   我一切安好,你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直入穆景瑜心里。   他心里一荡,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是伸出双臂,把林幼瑶揽到了怀里。双手收紧,让她紧紧贴住自己。   大堂之中,一片刀光剑影,只有他和她紧紧相拥。   许久,他才低声说道:“幼瑶,我也安好。”   “恩。”这声音婉转甜美,情意绵绵。   穆景瑜松开了怀抱转向了柳无宣:“柳无宣,多谢你这几日照顾她。”   柳无宣朗月清风般的笑了笑:“殿下,你何必客气?”他心里的酸涩不堪。   大堂中,李英远的人手很快就被打败,李英远也背高句丽士兵制住了。   两个高句丽士兵一左一右的擒住李英远的手臂,把他的手臂反绑在身后。   李英寿蹭蹭两步跑到李英远的跟前,吼道:“王兄,你为什么要害父王?你夺什么位?我又不跟你抢,你都干了些什么糊涂事儿啊!”   李英远无力的抬起头,朝李英寿看了看,嘴角一翘,浮起一个冷笑。倏地,他转向了高句丽王,脸色阴沉的就像黑压压的乌云布满整个儿天空。   他疯狂的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他收了笑,定定的看着高句丽王:   “你把欢儿还给我!”   “你把欢儿还给我!”   “你把欢儿还给我!”   声音不大,却让人生生听出其中的撕心裂肺。   林幼瑶心里狐疑,欢儿是谁?看这样子李英远害自己的父王,不像是为了夺位,而是为了寻仇。父子之间为了“欢儿”而起的仇恨。   高句丽王重重的闭了下眼,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他终于别开了目光,把他的目光从李英远身上移了开去。   林幼瑶别过头和穆景瑜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解。   ——   养心殿大堂的风波终于过去了,李英远也被押走关了起来。   李英寿来找穆景瑜,魁梧高大的身子走到穆景瑜跟前:“景瑜,怎么样?没事吧,可有受什么伤?”   穆景瑜摇头道:“我无事,英寿,这次还多亏了你及时赶来解困。”   李英寿道:“这本就是我们李家的事儿,我过来是份内的事儿,再说,说起来,还是我给你的匕首惹的祸。没想到我王兄,竟然……哎。”   林幼瑶站在一旁,出言问道:“大君,这欢儿是谁啊?为什么你王兄口口声声要你父王把欢儿还给他啊。”   李英寿一滞,粗犷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小眼睛也暗了一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欢儿是我表叔的女儿,是我们旁系的表妹。”   林幼瑶点点头。   李英寿接着说了起来。   原来欢儿是高句丽王表弟的独生女儿,从小就跟李英远、李英寿两兄弟在一块儿玩乐。   欢儿同李英远尤其走得近。她每日里都跟着李英远,英远哥哥长,英远哥哥短的,像一条快乐的小尾巴。李英远也很照顾这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表妹。   可爱的童男童女,慢慢长成青涩的少男少女。两小无猜,也慢慢的成了青梅竹马。   你一句英远哥哥,我一句欢儿妹妹,青涩的情怀在两人之心里播了种,发了芽,缓缓的滋长开来。   时光荏苒,李英远长成了高句丽王年轻有为的嫡长子大君,而欢儿也已是出落的婷婷玉立。   十五岁的欢儿如一朵最娇艳的花儿,半开半合间,慢慢的盛放。她妍姿娇美,娇俏动人,十五岁时已是被世人称为高句丽国第一美人。她的性子更是温婉柔顺,善良可爱。她最擅长的是跳鼓舞,鼓舞舞技,整个高句丽国无处其右。   李英远一心只她身上,她也钟情于他。   从小到大的情意,在两人的心中都生了根,长满整个心房。一个是非卿不娶,一个是非卿不嫁。   欢儿的父母,李家的族人,也都已经看好了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李英远以后是要做高句丽王的,而欢儿妍姿出众,性子也好,做王后也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璧人却被生生的拆散了。   这年春日,欢儿到王宫里找李英远,见宫中花园里桃花看的正好,心中一起,就在花园里跳了小段高句丽的鼓舞。她的身上没有背鼓,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摆出敲鼓的样子。   春日的桃花把女儿家脸庞衬得无比娇艳,端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而这简单的只是摆摆样子的敲鼓动作,却把女儿家柔媚的身段衬托的更加迷人。   其实欢儿并没有要把整支舞跳完,只是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然而,恰恰是这几个动作,被路过的高句丽王看到了。   高句丽王那个时候已经快五十岁,看到欢儿却是没有把持住,他色心一起,命人把欢儿弄到他的养心殿中。   这天晚上,欢儿就再也没有踏出王宫。   第二日,高句丽王不顾众臣的反对,把欢儿封为嫔,欢儿便正式成了高句丽王后宫中众多嫔妃中的一员。   李英远知道了这件事情,消沉了足足半年,半年之后,他竟然渐渐恢复过来了,有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好当起了他的王长子,高句丽的大君。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起的变化。   李英远似乎半年前一样,只是他一直没有娶亲,也从来没有跟任何女子有过过多的接触。   “景瑜,这个事情,我们高句丽国的贵族大臣很多人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李英寿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王兄,很早以前就在布局了。”穆景瑜道。   “唉,看来是的。”李英寿叹了一口气。   林幼瑶听完这个故事,心种唏嘘不已。对李英远的厌恶竟然少了几分,李英远要杀自己的父亲,确实不顾人伦,但是高句丽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应该是强了欢儿,强到自己儿子的女人身上,也是一只败类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李英远肯定得死了。这个时代,杀父弑君是铁板钉钉的死罪,毫无生路可言。反倒是高句丽王,强要了儿子的女人,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景瑜,你们现在是住在贤依殿吗?”李英寿道问道。   “正是,听说那是你之前住的宫殿。”穆景瑜道。   “恩,我十岁起就住在那里了,一直到去了封地。”李英寿道,“这样吧,我送你们回贤依殿,正好我也想再看看以前住的地方。”   “好。”穆景瑜应道。   于是,穆景瑜、林幼瑶和李英寿一起往贤依殿。   走到了小半刻钟,李英寿突然停住了脚步,喊了一句:“欢儿?欢儿!”旋即又改口道:“郑嫔。”   林幼瑶顺着李英寿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在前头不远处,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她穿了一身普通宫女的衣服,用手半遮着脸。   李英寿疾步向前,那女子见躲不过,就“噗通”一下在李英寿的面前跪了下来。   “欢儿,郑嫔,你快起来,英寿可当不得你这一跪。”李英寿连声道。   ☆、【146】他想怎么尽兴?   那女子却不起身只是跪在地上,给李英寿重重磕着响头。额头扣地,发出“咚”的声响:“大君,大君,让我见见英远,让我见见英远,只求让我见上他一面。”   李英寿蹲下身子,把郑欢儿从地上拉了起来,李英寿力气大,郑欢儿拧不过,就被李英寿给拉了起来。   待郑欢儿站直了身子,林幼瑶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眉似新月,眼若星辰,唇如点朱,端的是一个绝色佳人。她眼眶红红的,泪水盈盈的,眼底是从心底里透出的悲伤还有绝望。   “这……。你穿成宫女的衣服,是想偷偷摸摸混到牢里去,见我王兄?”李英寿低声问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质问。   “我,我…。”郑欢儿被李英寿的质问唬的一惊,低下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   “你!怎么那么糊涂?你以为换了身衣裳,遮遮脸,别人就看不出来你是谁了?你是我父王的嫔妃,我王兄如今是阶下囚,你这样冒冒然的去找他,只怕我王兄还没有见到,你就要被人发现了。你倒底还要不要命了?”李英寿道。   李英寿话仿佛让郑欢儿突然崩溃了一般,她的眼泪突然如决堤一般掉了下来,她捂住嘴巴,含含糊糊的说道:“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只想见他一见。”   郑欢儿哭着道:“英寿,大君,求你带我去见他一见。”   郑欢儿正要再次跪拜,却被李英寿挡了个结结实实:“欢儿,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我怎么能受的跪拜?”   郑欢儿哽咽着,道:“大君,求你带我见见他。”   李英寿面露难色,但是他虽然是个粗犷的男子,心中却有恻隐之心。他和郑欢儿也是从小长玩到大的,如今虽已物是人非,却总有几分情意在的。他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便应了下来:“欢儿,我便带你去见他一见。”   郑欢儿无力的吐出一口气:“英寿谢谢你。”   李英寿回转过头对穆景瑜道:“景瑜,我现在不能送你们去贤依殿了。不如,你们先回贤依殿,我先带欢儿去一次,哎,去一次地牢。回头,我再去贤依殿找你们。”   穆景瑜点头道:“恩,无妨,英寿,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李英寿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对穆景瑜和林幼瑶道:“欢儿毕竟是我父王的嫔妃,我带欢儿去见王兄的事情,还望二位不要告诉别人。”   穆景瑜道:“英寿,你放心,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李英寿复又对郑欢儿道:“欢儿,你跟我走吧。”   郑欢儿点头称是,低着头,跟在了李英寿的身后。   穆景瑜和林幼瑶看着李英寿和郑欢儿离开,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看到郑欢儿转身跑到路边,在路边干呕起来。   这是……   穆景瑜和林幼瑶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隐隐有了猜测。   李英寿听到郑欢儿慌慌张张离开的脚步声,也回过头。他看到郑欢儿正在路边干呕,心里也是明白了七八分。   他自己的婆娘,在不久之前有了身子,就是这样的反应。姜美妍身体好,怀了身子反应算不上大,但是也偶有这样干呕的时候,他也见过多次。   如今看到郑欢儿这个样子,林英寿心里哪有不明白。   他立刻往回走了几步,来到郑欢儿身边,问道:“欢儿,你可是有了身子?”   郑欢儿一听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李英寿见郑欢儿脸色发白,心里咯噔一下:“我王兄的?”   郑欢儿闻言腿一软,只能勉力站在那里。   穆景瑜和林幼瑶都是通透之人,看这情景,心里也都已了然。   在后宫之后,高句丽王临幸嫔妃都是记录在案的,若是嫔妃怀了孕,怀孕的时日要和临幸的记录进行比对,看看是不是相符合。如果没有临幸的记录,而嫔妃却怀了孕,是要出大事的。   看郑欢儿这幅模样,怕是最近一段时间高句丽王并没有临幸她,她根本蒙混不过去的。   李英寿急道:“欢儿,是我王兄的?他也知道?他做的事情你也知道?”   李英寿脾气急躁,心里一急,说话便也急了些。郑欢儿本就已经心力交瘁,再被李英寿用质问的语气急吼吼的说了一通,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林幼瑶一跺脚,急忙上前一步,把郑欢儿扶住了。   李英寿见状也知道自己问的急了,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口,尽量放平了语气:“欢儿,你可是有了身子?”   郑欢儿见实在瞒不过,只好点点头   李英寿接着问道:“是我王兄的?”   郑欢儿叹了口气,别过头,又点了点头。   李英寿又问:“我王兄他知道了?”   郑欢儿又点了点头。   李英寿问道:“你这身子有了多久了?”   郑欢儿道:“已经快三个月了。”   李英寿长长吐出一口气:“难怪他这么急着要刺杀父王,好让自己赶快登基。”   郑欢儿闻言眼泪又开始落了下来。   李英寿道:“欢儿,我王兄做得那些事情,你知道吗?”   郑欢儿边哭边道:“我原本不知道,刚刚养心殿出了事,我才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傻?他怎么会那么傻?就算我有了身子的事情,被发现了,我抵死也不会把他说出来的。他怎么那么傻?”   林幼瑶拍了拍郑欢儿的背:“现在想想怎么办吧?”   郑欢儿淌着眼泪,直摇头:“我不知,我不知。若是只有我一人,大不了我跟他一起去了就是。可是我肚子里有他的骨肉。”   李英寿道:“欢儿,你去见她最后一面,然后喝碗药,把孩子落了,继续做你的郑嫔去。此事就当没有发生发生过。”   郑欢儿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几步:“若是孩子落了,我立刻就跟他去了。”   李英寿眦珠欲裂:“你!”   林幼瑶见僵持不下,连忙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穆景瑜也道:“英寿,你在这王宫里也没有自己的宫殿,不如带着郑嫔一同去贤依殿,商量对策。”   李英寿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贤依殿里本来有很多李英远的耳目,但是现在李英远已经被关入了牢房。李英寿便命人将整个贤依殿都清理了一遍,原本监视穆景瑜和林幼瑶的太监和宫女都赶了出去。又派了心腹将领在门口守着,这才带着郑欢儿,跟穆景瑜和林幼瑶一同进了贤依殿。   林幼瑶道:“有没有可能改了那记录临幸的册子?好让郑嫔可以在后宫里蒙混过关。”   穆景瑜道:“那便乱了辈分,混了血脉了。”   林幼瑶抽抽嘴。   李英寿摇头道:“改了也没有用。我父王就算年岁大了,也不会连这点事情都记不得的。”   林幼瑶哀叹一声,她前世看那些电视剧里,后宫嫔妃怀了别人的孩子还大摇大摆的在宫里生孩子,养孩子,看来都是骗人的。   林幼瑶又道:“那就把郑嫔弄出宫去。”   李英寿道:“宫里莫名少了一个嫔妃怎么办?”   林幼瑶道:“假死呢?”  李英寿默了一默,说道:“倒是可以一试。”   李英寿道:“欢儿,你先随我进大牢,看一看我王兄,假死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郑欢儿呜呜咽咽应道:“恩。”   ——   高句丽朝堂的纷争一切尘埃落定。   傍晚,穆景瑜拉着林幼瑶的手,在高句丽王宫里散着步。   “幼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穆景瑜睫毛颤了颤。   “去哪儿?”林幼瑶歪过头,朝穆景瑜看了过去。   “这高句丽王宫的一处绝佳去除。”穆景瑜道。   “殿下,你说的好像对高句丽王宫很熟悉一般。”林幼瑶轻笑一声道。   “我对高句丽王宫不熟悉,那绝佳之处,我却是去过的,”穆景瑜道,“你随我来,定不虚此行。”  “是景致特别好看吗?”林幼瑶问道。   “不是。”穆景瑜答道。   “那是楼房特别壮观吗?”林幼瑶问道。   “不是。”穆景瑜道。   “究竟是什么?”林幼瑶狐疑道。   “你跟我来就是。”穆景瑜道。   “说的人心痒痒的,听得我立刻就想去看看。走,走,带路。”林幼瑶说道。   “好。”穆景瑜喉结滚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两人来到一处宫殿。   林幼瑶还没有看清楚宫殿外观,就被穆景瑜拉了进去。   进了殿中,又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非常宽,只是进门之处摆着一副巨大的木雕屏风,屏风上雕刻的是荷塘月色图。   穆景瑜拉着林幼瑶绕过了屏风。   看到眼前的情景,林幼瑶猛然睁大了眼睛,随即扯了下嘴角。   整个屋子弥漫着水蒸气,云雾缭绕,看不清远处桌椅上摆放的物件儿。   屋子的正中间是一方极大的池子。   池子里已经装满了热水,水面上洒满了茉莉花瓣。一片一片的细小白色花瓣像没有舵的小船,在池水里轻轻的飘来荡去。   满屋子都是茉莉花的香气。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原来他所谓的绝佳之处,就是这个浴池。   这浴池确实不错,可是……   林幼瑶朝穆景瑜看了一眼,他已经向自己跨了一步,贴着她站在她的身侧。   “幼瑶,这里是高句丽王宫的浴池。”穆景瑜道。   林幼瑶点点头,所以呢?   穆景瑜接着道:“今日早上,李英远让我在这里沐浴更衣,然后再去拜见高句丽王,请瑞兽白虎。所以我来过这里。”   他向前一步,转到林幼瑶的面前:“当时我就想着,你爱干净,喜欢洗澡,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林幼瑶道:“是、是挺喜欢的。”   穆景瑜勾了勾唇,低下头,放低了嗓音:“喜欢的话,就在这里沐浴吧。”   他放轻了的低语实在太好听,林幼瑶心肝一颤,脱口就问道:“那你呢?”   话一问出口,林幼瑶耳朵就红了。她这算是在暗示他吗?   穆景瑜发出了一声轻笑:“卿卿,问的好。我正好也觉得身上有些脏了,也想洗一洗。”   也想洗一洗!洗一洗!   林幼瑶耳朵尖更烫了。   这……这……难道是要鸳鸯浴的节奏。   忽然,她反应过来,问道:“不对啊,你不是早上洗过了吗?”   穆景瑜顿了顿,呼出一口气说道:“早上没有洗干净。”   林幼瑶扶额,脸皮怎么能那么厚?   她嗔了一眼穆景瑜,摆手道:“你都洗过了,不用洗了。”   穆景瑜上前一步,把眼前的佳人圈在了怀里。他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说道:“卿卿,几日前答应我的,不许赖了。”   林幼瑶抬眸,狐疑道:“我,我答应你什么了?”   穆景瑜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吐:“让我尽兴一回。”   林幼瑶身子一紧,尽兴一回!   她用余光扫了下浴池,心里抖了一抖。   他这是想怎么尽兴?   她又朝穆景瑜看过去,见他平日清冷的目光如今已是灼灼燃烧一般热烈,林幼瑶觉得他那双狭长好看的凤眼好似冒着绿光,而她就是那块美味的肥肉……   她咽了口唾沫说道:“殿下,你不想问问我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   穆景瑜轻声道:“自然是想问的。过会儿再问。”   林幼瑶接着道:“高句丽养心殿刚刚经历那样一场风波,你没有事情要忙吗?”   穆景瑜答道:“没有。那是高句丽李家的事,我自然不便多加干涉。”   他低头,又凑进了一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卿卿,我还未曾尽兴过。再说,卿卿,你也不是很喜欢看我嘛?”   林幼瑶连忙否认:“我哪里喜欢看你了?血口喷人。”   穆景瑜一笑说道:“自然喜欢,那日,在山洞里,你不是睁大了眼看我的,我的背影。那时候我也为着寸缕来的。”   林幼瑶低呼了一声:“啊?啊!你背后长眼睛了?”   说完,她的耳朵又烫了。她这是被炸出来变相承认了吗?   果然,穆景瑜道:“我转过身时,看到你猛然闭上了眼,我就猜到你之前在……”   他顿了顿,接着道:“偷看。”她睨了眼穆景瑜,说道:“我看看怎么了?”   穆景瑜道:“没怎么?我也要看。”   林幼瑶心跳迅速挑了起来。她瞪了他一眼:“好像你没看过。”   穆景瑜道:“我是说好好看,细细看。”   你赢了,林幼瑶把头埋到穆景瑜的胸口。   穆景瑜不再迟疑,一把眼前的佳人抱到了旁边的浴池旁边的软塌上。   他伸手摸到她的发髻上,将发髻拆开,把长发放了下来。乌黑的青丝达到了腰际,铺散在软榻上,像是上好的绸缎。   穆景瑜喉结滚了滚,忍住立刻覆身而上的冲动,轻轻拉开她腰间的系带,将她一层一层的剥了开来,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相识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稀世珍宝。   只剩下最后一层肚兜了。   粉色的镶边儿将锁骨和臂膀衬的雪白诱人。肚兜正面一朵大红的折枝莲花正好盛开在胸口隆起之处。   穆景瑜的眼眸幽暗的无以复加。   “美极。”男人磁性的声音哑着说道。   林幼瑶别过眼,娇嗔了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每对卿卿每**”穆景瑜接口。   来不及除下肚兜,他已伸了大手,隔着肚兜绸缎面料,覆了上去。   ……   他解了自己的腰带。   “殿下,不是洗澡的吗?”林幼瑶娇哼一声。   “先要一回。”   ……   一回酣战之后,穆景瑜把林幼瑶抱到了浴池里。   平静的水面因为两人的踏入而翻起了浪花,细小雪白的茉莉花瓣在浪花里翻腾,间或撞到了一起。   整个浴房都是他的战场。   是他的仙境,也是他的地狱。这是他的仙境,让他如隔云端;也是他的地狱,让他沉沦无法自拔。   这是他的战场,也是他的刑场。奋勇的是他,受刑的也是他。   ……   林幼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绝对不说尽兴两个字。   ……   夜色渐渐变浅,天即将泛白,穆景瑜吃饱之后,抱着林幼瑶:“同我说说你离开之后的事情。”   林幼瑶连连摆手,有气无力的靠在他怀里:“明天,明天再说吧。”   ☆、【147】 究竟是什么药   第二日,清晨,林幼瑶和穆景瑜在高句丽王宫里闲逛起来。   “幼瑶,你出了王宫之后,一切可都要顺利?”穆景瑜问道。   林幼瑶点点头,回答道:“恩,我出了王宫之后,就像我们计划的那样直奔城南门,去通知咸兴城的李英寿。不过我在南门附近碰到了无宣。”   穆景瑜睫毛一颤道:“是吗?”   “恩。”林幼瑶把自己怎么制的藤甲,怎么托柳无宣把藤甲带进宫中给了高句丽王,怎么找的李英寿,怎么通知城门外的禁军都一一告诉了穆景瑜。   林幼瑶接着道:“我跟着李英寿的大军和禁军一起回了集安城,路上又遇到了寻来的柳无宣。他经常出入王宫,所以他很方便就进了王宫。进了王宫之后,他找了相熟的太监,悄悄给我们开了侧门。”   两人在王宫花园里,边走边说,谈了许久。   忽然,梁陌飞奔而来,递了一封信给穆景瑜。   穆景瑜看到信封脸色既是一变。   这信封上的标记是……“夜不收”。   这“夜不收”的主要负责传递军事机密信息,速度极快。他在离开京城出发来高句丽之前,曾经把“夜不收”交给穆连煜,让他一有变故,立刻给他送信。   穆景瑜离开拆开信封,里头是一张宣纸,宣纸上只有几个六个字:   “京城有变,速回。”   看到这几个字,穆景瑜立刻对梁陌下令道:“立刻集结队伍,准备回京。”   下好了令,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就往贤依殿走:“幼瑶,京城有了变故,我们得立刻回去。走,回贤依殿收拾东西。”   ——   当日午后,穆景瑜的队伍便已整装待发。   “景瑜,怎么走的这么急?上次在咸兴城,你走的急,这次好不容易在集安相聚,你怎么走的又是那么急?”李英寿嚷嚷开来。   “英寿,京城有急事,我需得赶快回去。你若到楚国来,我们一定好好聚一场。”穆景瑜道。   “你既然有事,我也便不留你,”李英寿道,“景瑜,这是我们高句丽国的国书,里头写了我们高句丽国这次的变故,也写明了瑞兽白虎是杜撰的。”   李英寿把国书递给了穆景瑜。   穆景瑜收了国书,又让梁陌将国书拓印一份。   国书拓印好了之后,穆景瑜把拓本给“夜不收”,让“夜不收”将拓本迅速带回楚国,交到穆连煜的手上。他又写了封信给穆连煜,让穆连煜收到拓本之后,立刻在朝中公布出来。   这一切做好之后,穆景瑜见了一次高句丽国,同高句丽王正式拜别。随后,他就带着禁军以及护卫,离开集安城,启程返回楚国。   “端”字大旗,竖了起来。   楚国的队伍开拔回京。   ——   马车之中,穆景瑜把林幼瑶往怀里一圈,低头说道:“幼瑶,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幼瑶把手环到穆景瑜的腰里,头靠在他胸口:“有什么事?”   穆景瑜道:“关于你们家的事情。”   “我们家的?”林幼瑶昂起脑袋,朝穆景瑜看了看。   穆景瑜看着林幼瑶璨璨的杏仁大眼,缓声道:“恩,你们家的。关于你们家的案子和太子谋反的案子。”   林幼瑶小声说:“怎么了?”   穆景瑜叹了口气道:“幼瑶,那是个冤案。”   穆景瑜紧紧搂着林幼瑶,把二皇子构陷太子谋反,林家受到牵连以至于家破人亡的事情告诉了林幼瑶了。   说完之后,他感受到怀里的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幼瑶,怎么了?”穆景瑜问道。   “我没什么。”林幼瑶摇摇头。她并不是原主,她到这个世界之后,原主的父母已经都死了。没有感情,所以也没有十分的伤心。她只是对原主的父母十分同情,怜惜原主的命运和二姐书瑶受的苦,也感叹自己穿越而来所受到的颠沛和坎坷。   “幼瑶,这么多年了,你受委屈了。”穆景瑜伸手扣住了她的五指,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以后都不会了。”   林幼瑶趴在穆景瑜怀里,小声道:“恩。”   ——   从集安到楚国的回程走的很快。   穆景瑜为了能尽快到达楚国,给整个队伍下了令,加快行程,路上的休憩整顿也减了不少。一路这么敢着,生生把路程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还不止。   十日不到的时间,穆景瑜和林幼瑶终于回到了楚国京城。   当穆景瑜和林幼瑶风尘仆仆的回到端王府的门口时,穆连煜正在端王府门口等着他了。   穆景瑜跳下马车:“连煜,你怎么在门口?”   问完话,他就转身把林幼瑶从车里扶了出来。   穆连煜看了一眼林幼瑶,对穆景瑜说道:“景瑜,我收到消息,知道你这两日就会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我急着找你。”   穆景瑜颔首:“先进去说话。还是去书房。”   说罢,他又回头对林幼瑶道:“幼瑶,你也一起来。”   “好。”林幼瑶点头。   穆景瑜从江宁开始,便同林幼瑶讲政事。在高句丽两人又是一番生死经历。林幼瑶不仅是他心中挚爱,也是和他相伴相依的伴侣。他已经将林家变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那么帮穆连煜夺嫡的事情,甚至是详细的过程,他都不想瞒着林幼瑶,如今的他已经习惯,有什么事情都要跟她说一说,讲一讲。   穆连煜知道也知道穆景瑜喜欢这女子喜欢的紧,也极为信任她。他相信穆景瑜,所以也对于穆景瑜带林幼瑶进书房也毫无疑义。   至于林幼瑶,她知道穆连煜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必然跟穆连烁和朝中大局有关。她担心穆景瑜,也想听一听。另外,跟朝中大局有关,也就自然跟林家的案子有关。既然跟林家的案子有关,就是跟她有关,所以林幼瑶也应了下来。   几人从端王府的大门进去,径直走到观世院的书房之内。   到了书房之后,穆连煜走到小几旁边的太师椅,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穆景瑜拉着林幼瑶的手,将她送到她的小书案之前,又用眼神示意她坐好。见林幼瑶落座之后,他才走到穆连煜旁边的另一个太师椅上坐好。   穆连煜看到两人的互动,心里也不在意。原本林幼瑶是丫鬟,在他们两面前是没有座位的,但是他知道穆景瑜的打算,日后,若是穆景瑜真的娶了林幼瑶,论辈分她还是他的堂嫂来着。   既然穆景瑜让她坐好,他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现在心里就担心宫里的情景。   “景瑜,你可算回来了。”穆连煜道,在好友面前,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十分急切。   “怎么了?连煜,那么着急。在信里跟我说京城有变故,倒底出了什么事儿?”穆景瑜道。   “我父皇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穆连煜急道。   “昏迷了?怎么回事儿?这几日陛下都不上朝了?”穆景瑜眉眼一抬。   “恩,我父皇已经有大半个月不上朝了。半个月之前,父皇身子就越发不行了,走路也走不动,说话也说不动,跟本无法上朝。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近日来更是整日昏睡,醒也醒不来,太医说,应该就在这几日了。”穆连煜说道。   穆景瑜眉心一蹙,沉吟道:“就在这几日了。”   穆连煜一正色,沉声道:“就在这几日里。”   林幼瑶在一边听得心里也是一惊。就在这几日里!   皇帝大行就在这几日了。   新皇是谁就在这几日了。   鹿死谁手,也就在这几日了。   “陛下还是不愿意立太子之位?”穆景瑜沉问道。   “是啊,大半个月前,我父皇还清醒着,他一心盼着你从高句丽国把那白虎请过来,哪里会想得到立太子?至于后来,他就昏迷不醒了,想立太子也立不了了。”穆连煜道。   “恩,可惜所谓增加阳兽的白虎不过是一场空梦罢了。”穆景瑜道。   “说起来,几天前,你把高句丽国国书拓本用”夜不收“给我送了过来,又给我写了信,让我立刻将高句丽国书公布出来。我照做了。我在朝堂上,把高句丽国国书当众念了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穆连煜道。   “做得好。”穆景瑜颔首道。   “当时,我二皇兄气的下巴都绷直了。哈哈,他这个表情我最熟悉不过了,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的十分清楚。”穆连煜道。   “恩,他想趁高句丽之行把我除掉。如今高句丽的危机已经化解,他自然不甘心。”穆景瑜道。   “而且,我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把高句丽国的国书读了出来,他想再在祥瑞上做文章也是不可能的了。”穆连煜道。   “恩,先声夺人,就是怕他再用祥瑞之事对付我。”穆景瑜道。   穆连煜桃花眼里闪出难得的坚毅来:“是的。”   “连煜,你放在说朝堂?陛下不是许久没有上朝了吗?那这朝堂……”穆景瑜抬了眉眼,疑惑道。   “现在朝堂由我二皇兄主持。”穆连煜道。   “穆连烁?”穆景瑜反问了一句。   “穆连烁,”穆连煜道,“他是皇子,又已经辅政许久了,我父皇病重,他顺理成章的就在主持朝堂了。”   穆景瑜呼出一口浊气。   穆连煜道:“景瑜,皇宫之中,也有变化了。”   穆景瑜疑惑道:“皇宫之中,怎么了?”   穆连煜道:“景瑜,你知道父皇宠我,所以我虽已弱冠成年,但是还是住在宫中,我父皇说等我成了家,娶了妃之后,再搬出去。我每天出入皇宫,发现近日来皇宫人手变动十分频繁。”   穆景瑜一顿,问道:“具体怎么个频繁法?”   穆连煜道:“宫中的侍卫统领,主要的几个侍卫队伍,都换了人马。我在宫中进进出出的,在侍卫队伍中,看到了许多生面孔。我这几日去看父皇,发现父皇寝宫里的太监也换了不少。”   穆景瑜心里一沉:“穆连烁已经做了不少布置。”   穆连煜点头应道:“我也这么想。景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穆景瑜道:“得好好谋划。”   穆连煜叹了一口气:“恩,看起来胜算不大。”   穆景瑜沉默了。   少时,穆连煜嚷嚷了起来:“说了那么许久,都没有喝上一口水。景瑜,先让人上茶。”   穆景瑜点点头:“恩,一进来就光顾着说话。”   林幼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去。”   穆景瑜道:“幼瑶,你坐着就是。”   他起身喊了门口候着的阿思,让阿思送了茶水进来。   少时,阿思就把暖炉,茶水,茶杯都送了进来。茶杯是两只麒麟情侣杯,另外再加了一只青釉白边儿的瓷杯。   林幼瑶起身接了过来,又给穆景瑜和穆连煜都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回穆景瑜没有阻止她。只是在接过那只公麒麟杯时,勾起唇笑了一下。   林幼瑶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坐着。   穆连煜喝了一大口茶,接着道:“景瑜,你看有什么主意吗?我父皇也不知道能不能醒的过来?”   穆景瑜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你每日都去看你父皇,你觉得你父皇还能醒来吗?”   穆连煜闻言神色一黯,随即摇摇头:“我父皇他,他恐怕要就这么去了。”   穆景瑜默了一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这皇位传给谁,可能就不是你父皇说了算了。”   穆连煜说道:“景瑜,你是说……”   穆景瑜点点了头:“遗诏。”   穆连煜闭了下眼放下茶杯。   穆景瑜接着说道:“按照祖制,皇帝大行前,众皇子都会被隔离在皇帝的寝宫之外。而丞相、太傅和皇后则会到陛下寝宫,听候遗诏。”   穆连煜说道:“按照祖制确实是这样的,为了防止皇子逼宫,皇帝临行前,皇子都只能在寝宫外候着。有重臣和皇后,到陛下寝宫里,听陛下的遗诏。”   穆景瑜接着道:“连煜,按照你刚才所说,你父皇根本醒不过来,所以这遗诏之事……”   穆连煜道:“根本不会是我父皇下的,而是由见我父皇最后一面的那几人定下的。”   穆景瑜颔首。   穆连煜接着道:“如此说来,我们需要让最后见父皇的那几人支持我,在遗诏上写下传位给我,就可事成。”   穆景瑜道:“如此,至少你便可以明正言顺。”   穆连煜道:“可是……要这几人都支持我,还是很难……”   林幼瑶坐在书案前,听了一会儿,歪着脑袋出言道:“咱们是不是该理理思路,把自己的强项和弱项和对手的强弱和弱项都罗列出来吧。然后再看看对手有什么破绽可以寻,我们又有什么强项可以利用。”   穆连煜看了看穆景瑜,缓声道:“说的在理。”   穆景瑜走到林幼瑶面前:“好。那就罗列出来。”   林幼瑶对着穆景瑜眨了眨眼睛。随后,她取出一张宣纸铺平在书案上,又抽出她常用的羊毫笔,蘸上墨。   她抬头朝穆景瑜微微一笑,复又低下头,在宣纸中间画了一长长的横线,又画了一条长长的竖线。   横线和竖线在白纸的中间交叉了一个点。   穆景瑜抬了眉眼:“幼瑶这是什么?”   穆连煜起身,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宣纸问道:“大十字?”   林幼瑶道:“把一张纸用十字分成四个格子。四个格子里分别写上己方的强项,己方的弱项,对手的强项,对手的弱项。”   穆景瑜道:“这便一目了然了。”   “恩,”林幼瑶道。这还是她前世所学的四维分析法,用四格的方法分析自己的境遇,一目了然。   “好,那便开始写,”穆景瑜道。   “我二皇兄在朝中势力大,在皇宫之中又进行了布置,都是对手的强项。”穆连煜道。   “京城之外的禁军,我有军权,但是禁军不没有圣旨是不能进京城,禁军贸然进京城视同谋反,不到万不得千万不能动用。这个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己方的优势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想了想:“为了防止遗漏,先写着,把限定条件也写着。”   穆景瑜沉吟:“好。”   林幼瑶道:“刚才你们说遗诏的事情,要几个人,来我们把这几个人也罗列出来。看看这些人是谁的人?”   穆连煜道:“皇后……”   穆景瑜道:“己方的优势。”   穆连煜桃花眼闪过疑惑:“我虽然是皇后身边长大的,但是跟姜皇后并不清。”   穆景瑜道:“连煜,想个法子让姜皇后知道穆连烁害死太子的事情。”   穆连煜眼皮一跳:“景瑜这事儿交给我。”   穆景瑜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在宫中行事务必小心。”   穆连煜反手拍了一下穆景瑜的手:“我知道。”   穆连煜接着说道:“那丞相和太傅怎么办?我二皇兄把持朝政,他们很可能全都是我二皇兄的人。”   穆景瑜思索片刻:“丞相如何?”   穆连煜道:“楼相?”   “恩。”穆景瑜道。   “这楼相说起来还是当初林相的学生,”穆连煜道,“楼云墨当年是林相的爱徒,也是他的得意门生。”   “恩,我也有所耳闻。”穆景瑜朝林幼瑶看了一眼。   “这楼云墨说起来也是世家子弟,不过家族已经没落了,却是跟着林相学了一身本事,林相也十分看重他。林相自己没有儿子,对这个爱徒也是倾囊相授,大概想让他继续自己的衣钵。后来林相出了事……”穆连煜道。   穆景瑜接口道:“后来林相出了事,他便立刻跟林相撇清关系,独善其身。又凭着自己一身才华和不断的钻营,二十四岁不到便已经位极人臣。世事变化无常,他倒是真的继承了林相的衣钵。”   穆连煜道:“世态炎凉,当年林相对他多好。一旦出了事,转头就不认了。这楼云墨那么会钻营,又是这样一个凉薄小人,自然会权衡利弊,选择我二皇兄了。”   穆景瑜和穆连煜都不说了。   穆连煜又突然说道:“对了,这楼云墨你我二人一起,在京城有个称号?”   穆景瑜疑惑道:“跟你我二人有什么关系?”   穆连煜道:“不成家的贵人”   穆景瑜滞了一滞:“恩?”   林幼瑶问道:“是哪种不成家?”   是像穆连煜那种喜欢玩乐,不愿意成家,还是像穆景瑜这种有了钟情之人所以不成家的。   穆连煜道:“这楼云墨一心政务,没听说过喜欢玩乐的名声,也没听说他和那家的女子有过瓜葛。”   穆连煜接着道:“官场上素有传闻,说咱们大楚这个年轻的丞相是个断袖。”   穆景瑜愣了一愣,沉吟片刻道:“连煜,你同这楼云墨可打过什么交道吗?”   穆连煜道:“楼云墨不喜欢玩乐,我跟他没有打过交道。”   穆景瑜道:“他的事情,我倒也听说过,至于跟他的关系,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不过这楼云墨十分重要,我们得会一会他。”   穆景瑜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连煜,你去宫里找姜皇后,至于这楼云墨,我来会一会他。”   穆连煜点头:“好。”   ——   端王府花园内,韩雪漪坐在石墩上,神色没落的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小河。   “雪漪姐,在这里想我大哥吗?”一个难听的公鸭嗓想了起来。   “呸,瞎说什么呢。”韩雪漪道。   “别不承认了,”穆景朗嗤笑一声道,“我跟你说了吧,我大哥现在被这个丫鬟迷了心窍,你还不信。”   韩雪漪白了穆景朗一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帮你啊。”穆景朗道。   “帮我?”韩雪漪不屑的笑笑。   “你别不信,”穆景朗道:“我真的能帮你,我有一种药。”   穆景朗挤眉弄眼的在韩雪漪耳边说了几句。   “啐,”韩雪漪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什么身份,要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穆景朗跳开了,嘻嘻笑道:“手段什么不打紧,结果才重要。”   ☆、【148】黑眼圈哪来的?红血丝哪来的?   “雪漪姐,我看我大哥也没有娶你的意思,”穆景朗接着哄道,“你想想,以你的身份,若是同我大哥做了那夫妻之事,我大哥肯定得负责。到时候,这世子妃的位置可不就是你囊中之物了?”   “这……,”韩雪漪脸红了红,“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雪漪姐,你可得想仔细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就想这么蹉跎一辈子吗?”穆景朗道。   韩雪漪嘴唇一动:“可是,就算有药,也没有用,怎么下药?又怎么……”   穆景朗嘴角一翘,用诱惑的语气低声道:“只要雪漪姐愿意,我当然会帮你的。”   韩雪漪别过头,微微点了点头。   ——   穆景瑜,穆连煜和林幼瑶在书房里谈了许久。   刚刚谈完话,阿思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殿下,王妃身边的丫鬟绿珠来了,说是王妃有急事找殿下。”   穆景瑜眉眼一抬:“王妃有急事找我?”   阿思道:“是的,绿珠说王妃已经在王府厢房等着殿下了。”   穆景瑜沉吟片刻,道:“好,我这就去。”   “景瑜,我们也谈的差不多了,你有事,那我就先回宫了。”穆连煜道。   “万事小心。”穆景瑜颔首,跟穆连煜道了别。   穆连煜走后,穆景瑜转过身对林幼瑶说道:“幼瑶,我去一次府中厢房。你先回内院。”   林幼瑶应了下来,也同穆景瑜道了别。   随后,穆景瑜便一人去了王府外院的厢房。   踏进厢房,他不期然的看到了韩雪漪。   “瑜表哥,”韩雪漪朝穆景瑜迎了过去。   穆景瑜眉心一蹙:“王妃呢?”   韩雪漪道:“王妃刚刚还在这里的,她内急,才离开,一会儿就会回来的。瑜表哥,你在这里等等吧。”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在圈椅上做了下来。   韩雪漪朝穆景瑜看了看,又朝茶几的茶杯看了看,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茶杯里是放了那种药的。穆景朗告诉她,任何男人吃了这种药都把持不住的。   她的脸颊慢慢变得通红,她小步走到茶几前,颤颤巍巍的端起茶杯:“瑜表哥,王妃内急,大概还得一会儿才过来,你先喝口茶吧。”   穆景瑜抬了眉眼,朝韩雪漪看去。   韩雪漪倒底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时虽然骄纵了一些,但是给人下药这种事情,她也第一次做,下药的对象还是她爱慕已久的瑜表哥。   本来她已经紧张的要命了,现在又看到穆景瑜淡淡扫来的目光,手抖的更加厉害了,连同茶杯也一起颤了起来。   “茶里是什么?”穆景瑜冷然道,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发出来的一般。   韩雪漪本就心虚着,被这么一问,手极大的一颤,茶杯几乎打翻。   穆景瑜接过茶杯,朝杯子里看了看:“说,茶水了加了什么?”   韩雪漪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瑜,瑜表哥。”   穆景瑜的眉目凝上了一层冰霜:“要毒害我?”   “不,不,不是,瑜表哥,我不是要毒害你,我怎么会毒害你?”韩雪漪连声说道。   “还不说实话吗?”穆景瑜沉声道。   穆景瑜整个人都散发着冷意,眼眸像冰刀一般扫了过去。   韩雪漪一个机灵:“是,是那种药。”   穆景瑜眉心紧紧皱了起来:“什么?”   韩雪漪道:“是那种会让人……可以催情的……”   说罢韩雪漪已瘫软在地上。   穆景瑜闭了下眼,思索了片刻:“刚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到观世院来通传的。你如何使唤得动王妃身边的丫鬟?”   韩雪漪这时候,哪里还敢不说实话:“是,是景郎说要帮我的。”   穆景瑜眸子一缩,他猛的从韩雪漪的发髻边拔下一根银簪,放到了茶杯之中。   银簪立刻变黑。   剧毒。   “不,不,不,我不知道,瑜表哥,我没有想害你。”韩雪漪见状,也是一惊,脸色突然变得雪白,“不,瑜表哥,我没有要害的,真的,真的。”   “我知道不是你。”穆景瑜道,他的眸子里已是冰冷一片。   穆景瑜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韩雪漪,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他命人把韩雪漪关了起来,听候发落。韩雪漪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被人架着拖走了,只有眼中一片阴霾。   穆景瑜淡淡看着韩雪漪被拖走,随后,他的眉眼中渐渐挂上愠怒。韩雪漪被人当了棋子,而真正幕后之人,他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只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夺嫡之事,更为紧急。   他慢慢从王府厢房走回观世院,到了内院的时候,心情已经恢复到平静。   到了内院之后,穆景瑜敲了林幼瑶的房门。   林幼瑶还没有睡,就给他开了门。   “幼瑶,明日我们去一次如雪阁。”穆景瑜道。   “如雪阁?殿下怎么想起来去如雪阁?”林幼瑶讶异道。   “去会一会楼云墨。”穆景瑜答道。   “殿下,你是想在如雪阁,我二姐那里会一会楼云墨吗?”林幼瑶道。   “恩,幼瑶,这楼云墨我需得会一会他。不过要找一个恰当的地方。我同楼云墨并不相熟,贸然将人请到府里说话,并不妥当。怡香院的清官那里,本来就是官场上谈话聊天攀交情的地方。如雪阁我又去过几次,将楼云墨约到如雪阁见面,比较合适。”穆景瑜道。   “恩,那,那我们早些去,好吗?早些去,我想见见我二姐。我家的事情,我想跟我二姐说说。她这些年为了爹爹的案子也确实是受了好些苦,我想把爹爹的事情跟我二姐说说。”林幼瑶道。   “好,那我们就早些去,我们到了如雪阁之后,你先跟你二姐说些体己话。等楼云墨来了之后,我再跟楼云墨谈谈。”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点点头。   “还有一事,幼瑶。”穆景瑜放低了声音。   “什么事儿啊。”林幼瑶抬眸。   “幼瑶,宫里的事情,也就是这两日了。”穆景瑜道。   “恩,我知道。”林幼瑶问。   “幼瑶,”穆景瑜低下头,幽暗的黑色眸子深深的看到林幼瑶的眸子里,“明日见好你二姐,我把你送出京城。”   “出、京、城?我?”林幼瑶一愣。   “恩,皇权更替就在这两日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宫里头会是个什么情景,也不知道京城会怎么样,这端王府是不是还安全也是未知。幼瑶,趁着明日一切还来得及,我把你送出京城。我会在城郊帮你安排好住处,也会派人手保护你。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把你接回来,可好?”穆景瑜道。   林幼瑶抬起头,看着穆景瑜的眼睛。这狭长的凤眼如墨一般乌黑乌黑的,里头她的模样占满了他整个的狭长眼眸,就像他的眼里全都是她。   林幼瑶细细的看了一圈他的眉眼,眉毛整齐浓重飞入鬓角,狭长的凤眼幽暗透着深邃的光芒,薄唇轻轻抿着。   她忽然咧开嘴,堪堪露出两颗可爱的贝齿:“怎么?你这是要我再连名带姓的喊你一次?然后再追着你吗?”   穆景瑜一愣,双手扶着她的脸颊,把她的脸捧了起来:“幼瑶……”   “叫我做什么?”林幼瑶道。   穆景瑜低头看着眼前的爱人笑眯眯的看着她,眼里尽是华彩,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猛然把人抱在了怀里:“幼瑶,方才所说,是我不对,你跟我一起。”   林幼瑶伸手环上穆景瑜劲瘦的腰身,贴上他的胸口,这胸口结实又有弹性,靠在他的胸膛总是让他觉得说不出来的舒服:“这还差不多。”   她轻声嗔了一句,手却忍不住摸上他的胸膛,隔着丝缎的衣服,饱满而张力的肌肉突起,立刻从掌心传来。就是这个胸膛,在夜里覆在她的身上,像是最勇猛的英雄。   穆景瑜喉头动了动,低下头,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儿,一双杏核眼水汪汪的看着自己,眼眸的神采让天上最亮的星辰都要失了颜色。小巧琼鼻,红唇饱满……   穆景瑜把目光定在了她的唇上……   倏地,他“啪”的一下,反手把门关了起来。双手搂住林幼瑶,找到她的唇亲了上去。   对于穆景瑜的癖好,林幼瑶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她双手从他肩膀上划了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迎合着他。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主动,穆景瑜清冷的眸子幽暗了下来,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熟门熟路的撬开了她的牙关,在她的上颚处用力的一舔。   “唔~”女人一声娇哼,让他的火从心头一路往下串,越燃越旺。   从高句丽王国浴池的那一晚到现在,他已经素了十日了。出门在外,很不方便,如今到了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内院……   穆景瑜急促的低喘了几声,抬头,伸手就想把林幼瑶打横抱了起来。   林幼瑶却是轻轻的避了开去。   “卿卿……”穆景瑜唤了一声,声音沙哑。   他正要再去捉人,林幼瑶却忽然将手伸到了穆景瑜的腰间。   她眼角微微上翘,媚眼如丝:“殿下,你腰带还没有解呢~”婉转的嗓音故意放柔放缓,挠的人直痒痒。   穆景瑜目光灼灼,哑着嗓子,急道:“帮我解开。”   “恩。”林幼瑶依言,解开了穆景瑜的琉璃腰带,她把琉璃腰带在穆景瑜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手一松,将腰带扔在了地上。   穆景瑜迅速把外袍除下,也扔在了地上,然后伸手又想把林幼瑶抱起来。   林幼瑶再一次避开了:“殿下,你中衣还没有解开呢?”   穆景瑜喘了口气,抱着林幼瑶反转过身,把林幼瑶压在门背后:“真要命。”   林幼瑶娇嗔道:“伺候你更衣?”   “快些。”穆景瑜趴在林幼瑶的肩膀上,眼里的春情快要滴出来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的性子本就清冷,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取个妃子相敬如宾,抚养子嗣,对于房事,他之前能想到的不过就是婚后夜里在自己的房里,这样定时定点的。他哪里能想到碰到这样一个娇媚的女子,让他时时刻刻无法把持,固有的观念早就抛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君子不沉迷美色?那只是没有碰到那个人罢了。   “恩,好,没问题,保证快。”林幼瑶笑眯眯的应了一句。   她当然不会听穆景瑜的,她抽了他中衣的系绳,双手捏住他衣襟的两边,慢条斯理的,将他的中衣敞开。手从胸口慢悠悠的向下划去,在划到腰际的时候,用小指似有似无的勾了一下。   “恩”男人忍不住从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林幼瑶呼出一口气,自己腿也软了一软,这男人的声音怎么好听,哼到心里去了。   他搂住林幼瑶,将她横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林幼瑶勾上了他的脖子。   ——   夜已经很深了,楚国皇宫的大部分屋子都已经熄灯了。如同每一个普通的夜晚一般,今晚的楚国皇宫也是静谧一片。   楚皇宫东北处的东宫已经废弃很久了。   自从太子出了事,东宫就一直空关着。   东宫大门紧闭,里头不知道锁了多少冤魂。因为许久没有人住了,漆黑的东宫越发显得阴沉沉的。   每年的这一天,姜皇后都会偷偷的到这个已经废弃的东宫中,今年也不例外。她没有穿皇后的冠服,也没有穿平时所穿的锦衣华服,而是一身素白。   太子是因为谋反而被处死的。谋反之罪,罪大恶极,不能祭奠,不能缅怀。所以每年的这一日,她只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走到东宫之中,走一走,看一看,就好像几年之前,她唯一的儿子还在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到东宫来走一走,看看她唯一的儿子。   每次她过来,他总是会亲昵的唤上一声:“母后。”然后陪她说说话。   “母后,近日身子如何?”   “母后,看上去气色不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母后,可不要操劳了,多出来走动走动。”   “母后,明儿我下了朝,要去你那里坐坐。”   她的儿子那样一个纯良又优秀的孩子,怎么会谋反?他怎么会?虎毒不食子,她的丈夫,他儿子的父亲,尽然能这样狠得下心来,下旨杀了自己的儿子。皇权在他的眼里,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姜皇后在废弃的东宫里慢慢的踱着步子,这里是她儿子午睡的软塌,这里是她儿子平时休憩看书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忽然之间,她在一片漆黑之中,出现了一片微弱的火光。   姜皇后,心里一惊,低声喊道:“是谁?是谁在那里?”   对方没有回答。   是谁?是谁敢在她儿子的忌日扰了他的清净,罪不可恕。   难道是她的连焕,连焕回来了?   姜皇后提起步子,疾步朝一点微弱的走了过去,在火光的旁边依稀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她眼神柔了一揉,低呼了一声:“连焕。”   只是待她走进了一看:“是你?”   “母后。”   熟悉的声音,可惜不是她的连焕:“连煜,你怎么在这里?”   她收起了温柔的眼神,换上了一副母仪天下的威严模样。   “母后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穆连煜一边说道,一边往面前的炭盆里放了一些纸钱。   姜皇后一顿。   “今天是大哥的忌日,我来给大哥烧点东西。”穆连煜道。   姜皇后笑了笑:“是吗?连煜。本宫活了这么久了,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连煜,你是专程来找本宫的吧。为的是什么?”   穆连煜也笑了笑,只是笑意未上他的桃花眼,嘴角是平日里一贯的玩世不恭:“既然母后这么开门见山,那么我也不绕弯子。”   姜皇后道:“说吧,找我做什么?”   穆连煜忽然收了笑容,沉声道:“遗诏。”   姜皇后怔仲了一下,随即轻笑了起了:“呵呵,原来是这样。皇位果然是诱人。原来你那些荒唐行径,都是假的。”   穆连煜道:“也不全然是假的,半真半假之间。”   姜皇后没有理他,接着说道:“你看似无心朝政,对皇位也毫无野心,原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原来你也心系这个位置?”   穆连煜叹了一口气:“那半假的不过是为了自保。至于那个位置,原本是无心的,现在也更多的是无奈。”   姜皇后冷笑道:“那个位置自然好,人人都想要。无奈?无奈什么?”   穆连煜没有回答姜皇后,却是道:“今天我来找母后,确实是为了大哥。”   他停顿了一下,道:“为了大哥的冤案。”   姜皇后道:“你父皇判的案子,你说是冤案。连煜,你胆子倒是不小。”   穆连煜道:“母后,先别急着说我,看看这个再说吧。”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姜皇后眼神冷冷的盯住穆连煜。   “母后,你看看吧,这里是关于大哥的案子的,先看完再说。”穆连煜道。   姜皇后看着她的庶子。他是在她身边的长大的,可是不是她生的,别的女人生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尽到一个嫡母的责任就是,至于待他如亲生一般,怎么可能做得到?当然,他也从来不跟她亲就是了。   没想到他竟然为了皇位找到她头上来了,而且还难连焕的案子说事。冤案?就算是冤案,事已至此,她就会帮他夺位吗?   她看着穆连煜递过来的信封,很想就此拂袖而去,但是终是敌不过对儿子案子的好奇,接了过来。   穆连煜见姜皇后接过信封,拆了开来,心中已是大定。   这信封是穆景瑜给他的,里头详细描述了穆连烁构陷太子穆连焕的的过程,还有一些罪证。   姜皇后拆开信封,看了起来,她越看越快,手忍不住一抖。脸上一国之母的严肃威严渐渐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随机便是眼圈泛红,眼睛周围的皱纹已经也逐渐红了起来。   她又迅速把信封里装的罪证拿出来看看。   她将这些纸紧紧捏在手里,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你为了皇位,故意弄出来骗我的?”   穆连煜正色道:“母后,是真是假,您心里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些是我二皇兄的亲笔书信,我二皇兄的字迹母后不会不认识。若是母后还有疑惑,可以再去命人调查。纸包不住火。二皇兄做的事总有破绽的。”   姜皇后咬了咬牙关:“我自然会去查。”   穆连煜道:“多谢母后。母后,穆连烁害死我大哥,他若是登上大宝,我大哥谋反的罪名便再无犯案的可能,他便永远都是意图谋反的太子,这一笔将永记史书。”   姜皇后眼里一片浑浊,沉声道:“若是你登大宝?”   穆连煜道:“为大哥翻案,替大哥正名。”   姜皇后愣了一愣:“你要说的说完了?”   穆连煜道:“母后,说完了。”   姜皇后:“那你退下吧。”   穆连煜抬眼看了眼姜皇后说,行了一礼,说道:“是,母后。”   穆连煜弯下腰,把最后的一些纸钱都放到炭盆里。   他又朝姜皇后行了一礼,慢慢的走开没入黑暗之中。   姜皇后看着穆连煜退到了视线之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忽然颓然的腿一软,她腿脚不支,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眼泪一滴滴从这个痛失爱子的老妇人眼中掉了下来。她不再是那个威严大气端庄有德的皇后,而是一个中年丧子的普通妇人。   她口中喃喃的说道:“焕儿,焕儿,我的焕儿,母后,母后一定让你冤情昭雪。”   在不远的阴影之中,穆连煜慢慢的转了出来,远远的朝姜皇后看了一会儿,心中叹了口气,这才慢慢的重新转回阴影,退了出去。   ——   第二日,林幼瑶和穆景瑜一起去了怡香院的如雪阁。   穆景瑜和楼云墨约在酉时见面,而他和林幼瑶申时就到了,为的就是让林幼瑶能和林书瑶姐妹俩可以好好说说体己话。   “殿下安。”林书瑶给穆景瑜行了礼。   “免了,坐。”穆景瑜点点头。他性子十分清冷,除了在面对林幼瑶时会小意亲热,对待旁人还是一副淡漠严肃的模样。对于林书瑶,他免了她的礼,又请她坐下,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二姐,”林幼瑶走到林书瑶跟前,“二姐,我有话跟你说。”   “幼瑶,你同你二姐去说说体己话吧。”穆景瑜道。   “恩,殿下,你在雅室里等一会儿。”林幼瑶道。   “好。”穆景瑜道。   ——   林幼瑶挽起林书瑶的胳膊,姐妹俩进了旁边的卧房。   “幼瑶,姐姐又快两个月没见你了。让姐姐好好看看你。”林书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起了林幼瑶。   “姐姐,我可好的很呢。”林幼瑶道。   “好的很?”林书瑶娥眉一竖。   林幼瑶点点头:“恩恩,好的很。”   “幼瑶,你是不是在端王府受委屈了,眼里的血丝儿,哪儿来的?眼下的乌青哪儿来的?告诉二姐,可是受了委屈偷偷哭了一夜?还是受罚了?怎么了到底?可不许瞒姐姐。”林书瑶拉着林幼瑶的关切道。   林幼瑶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受委屈。”   林书瑶道:“还想骗二姐,瞧你眼睛里的血丝儿,哪儿来的?当二姐看不出来吗?”   林幼瑶一滞,耳朵尖尖红了红,红血丝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昨夜穆景瑜太没有节制了,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么。   到了最后,她受不住,也推过他。他却是一声声喘着气,唤着她:“卿卿,忍不了”。   她只好有气无力任他……   “恩?幼瑶,还不说吗?”林书瑶道。   林幼瑶见实在瞒不过,只得小声说道:“是他夜里缠的紧。”   说完林幼瑶脸颊一红。   林书瑶也是脸颊一红,她虽沦落风尘,岁数也比林书瑶大了不少,但是说起来还是未经人事,猛然听到这个,也有些害羞。   过了一会儿,林书瑶慢慢缓过劲儿来:“他宠你自然是好事,只是也需得有些节制。把你累成这样,你年纪还小,哪里经得起他那身形?他是欺负你没有娘家吗?你,你也是,就让他胡来?”   林幼瑶心里腹诽:等你有了男人,你就知道了,刚开荤的男人哪里那么好对付?她当然不敢这么说,只得嗫嗫道:“我,我下次会注意。”   她扯开话题说道:“二姐,我今儿来,是另有事情找你。”   ☆、【149】 会是他吗?   林幼瑶顿了一顿:“恩,二姐。二姐,你可曾怀疑过爹爹的案子?”   林书瑶狐疑的朝林幼瑶看了一眼:“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说起爹爹的案子来,其实我心底里是不相信的。只是我信不信,疑不疑的,又能怎么样?我一个女人家,又是被打了贱籍,心里不相信,也没有什么法子?”   林幼瑶问道:“这么说来,二姐是不信的。”   林书瑶道:“幼瑶,我们林家出事的时候,你还小。我却是知道的,爹爹教我们为人处世的道理,忠君爱国是第一条。虽然我觉得,他跟我们这些女儿讲这些,没什么用处,但是这样的爹爹怎么会做出谋反的事情?有人说爹爹沽名钓誉,表里不一。表面的忠君爱国是假的,实际上野心很大,所以才会帮着太子谋反。可是,幼瑶,你说他在我们这些闺阁里的女儿面前沽名钓誉个什么?这些肯定是爹爹的真心话。”   林幼瑶点点头:“二姐,你真的是看的通透。”   林书瑶闻言心里一惊:“幼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林幼瑶道:“爹爹的案子确实是个冤案,太子谋反是假的,爹爹帮助太子谋反也是假的。”   林书瑶惊道:“什么?幼瑶你怎么知道?”   林幼瑶道:“恩,是被人陷害来着。”   林幼瑶把林书瑶拉到卧榻边,让她坐下来,然后慢慢的把楚国二皇子穆连烁构陷太子谋反,林家受到牵连,导致家破人亡的事情,以及穆景瑜准备帮助穆连煜夺嫡,并且今天在如雪阁约了丞相楼云墨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林书瑶。   “姐姐,你没事吧。”林幼瑶道   林书瑶紧紧拽住林幼瑶的袖子:“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我们家就是这样毁了的。”   “二姐。”林幼瑶摸了摸林书瑶道。   林书瑶叹了一口气:“幼瑶,我心里悲苦愤懑的很。”   林书瑶在林家长到十四岁,她心思慧敏,懂事的早,她这样亲眼看到疼爱她的父母离她而去,亲眼看到偌大的林家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她自己从一个大家贵女一朝沦为妓子,受了那么罪。   她从来不信爹爹会做出谋反的事情,也隐隐觉得有些蹊跷,可是她一个女子困于青楼,又能怎么办?如今真的确认爹爹是被人构陷,所以一切都是因为对皇权的野心。   她的心里如何能平静?   林书瑶靠到林幼瑶的肩膀上,忍了忍眼泪:“幼瑶,你我都受苦了。”   林幼瑶在屋子里和林书瑶一起坐了一会儿,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同林书瑶一起去了隔壁雅室。   林幼瑶和林书瑶在卧房里说体己话的时候,穆景瑜一个人待在雅室里,小丫鬟给他上了茶之后,就退下了。雅室的架子上摆了一叠线装书,刚才穆景瑜已经是熟门熟路的挑了几本书,一边儿喝茶一边儿随意的看着线装书。   就这么等了一个时辰,穆景瑜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放下线装书,想着要不要叫个丫鬟去找一下林幼瑶姐妹俩。   就在这个时候,林幼瑶和林书瑶手挽着手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姐妹两人,见林书瑶眼眶红红的,而林幼瑶则是亲热的挽着姐姐的手,看向林书瑶的目光里透着关切。   他心里明白,林幼瑶应该是已经把穆连烁构陷太子又连累到林家的事情告诉了林书瑶。   “小姐,殿下,外头楼公子来了。”外头有丫鬟朝雅室喊了进来。   穆景瑜手中的茶杯顿了顿,说道:“请他进来。”   很快,楼云墨缓步走进了屋子。   楼云墨约摸二十二三的样子,身量适中,因为不是正式的会面,楼云墨并没有穿绯红色的官服,只穿着一身浅蓝的长袍,因为现在已经是接近初夏,长袍外头没有再穿外衫,只在腰间系了一条宝蓝腰带。   缓缓走进屋子,周身透着一股恂恂然的书卷之气,却没有半分书生的呆气,而是书卷气中带着几分久经官场的练达和沉淀。眉目清秀,清秀之中又带上几分器宇轩昂。   连林幼瑶看惯了穆景瑜那张高颜值的脸,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上一句好一个风度翩翩楼丞相。   “殿下。”楼云墨进了雅室,目光寻到穆景瑜,便径直走过来行了一礼。   “免了,坐吧。”穆景瑜轻轻抬了手,让楼云墨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楼云墨都没有朝雅室里的两个女子林书瑶和林幼瑶看上一眼。   门外进来小丫鬟给楼云墨上了茶,便退了出去了。   穆景瑜朝端着茶杯啜着茶水的楼云墨看了看,转头对林书瑶:“墨娘,弹首曲子。”   林书瑶微微一愣,这倒是穆景瑜第一次开口让她曲子。不过心思微转,她心里就明白了。穆景瑜把楼云墨找来是要谈夺嫡大业,但是两人又不甚相熟,便用曲子来缓和一下气氛,做一下润滑剂。她在这怡香楼多年,自然深谙此道,官场上的男人们通常都是在喝酒听曲中打开话题。   不过穆景瑜叫墨娘弹曲子,润滑气氛,打开话题,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们要谈的内容太过重要,绝不能让旁人听到。虽然他这次到如雪阁来,也带了不少侍卫,他也已经下了令,让侍卫们在如雪阁里,尤其是雅室附近来回走动,以防止被人偷听。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林书瑶弹了琴。   如此,他就和可以和楼云墨在琴声中谈话。有琴声的掩护,谈话的内容就不会被有心人听到。   林书瑶福了一礼,说道:“是。”说罢,便走到雅室中摆着的那家七弦琴前,坐了下来,指尖微挑,便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一串音符响了起来,婉转的琴声在雅室里弥漫开来。   楼云墨握着茶杯的手莫名一滞。   穆景瑜道:“楼相近日公务可是繁忙?陛下最近身体微恙,楼相要多待旦些了。”   楼云墨道:“这是下官份内的事情。”   穆景瑜道:“楼相才华出众,不比旁人。听闻楼相当年是林相的弟子。”   楼云墨眉心一跳,说道:“恩师当年待我恩重如山。”   穆景瑜道:“如此,你倒是应该认识一下在场的两位姑娘了。弹琴的那个原是林相的二女儿,林家的二小姐。另一个则是她的胞妹。”   楼云墨闭了眼,握着茶杯的手忽然发了力,指骨也有些发白   “铮”一声,琴弦一段,段了琴弦扎到了林书瑶的食指。林书瑶心性沉稳,不是个毛躁的性子,又练琴多年,伦理怎么也不会再弹琴时,会不小心把琴弦弄断。只是今日,林幼瑶刚刚跟她说了林家的变故是人为构陷所知,现在穆景瑜又突然在人前直接提出了自己林家二小姐的身份。她一时心神起伏,指挑的时候,猛的用了力,把琴弦给弄断了。   食指连心,钻心的疼痛,婉转动听的琴声戛然而止。   林幼瑶连忙跑到林书瑶的琴旁边,抓住林书瑶的手:“二姐,你没事儿吧。”   林书瑶摇摇头:“幼瑶,别担心,就是手指被琴弦扎到了,出了点血,没事的。小时候练琴时,也碰到过,过几天就好了。”   楼云墨眼神也瞟了过去了看到林书瑶雪白的手指沁出了一点鲜红,目光一顿,在那青葱手指上定了一息,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忽然上前几步,走到林书瑶跟前,拱手对着林书瑶行了一礼:“二小姐。”   林书瑶手指正痛着,冷不防被人这样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她许久未曾听人说过的二小姐,生生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之后,林书瑶连忙从七弦琴前面站了起来,也对着楼云墨福了下来。   她咬了咬唇,目光盈盈:“墨娘不过是风尘求活的女子,当不得楼相一声二小姐。”   楼云墨却道:“二小姐如月光皎皎,又是我恩师的女儿,岂会当不起这区区一声二小姐。”   楼云墨顿了顿,又借了一句:“《春江花月夜》本是美好悠扬的曲子,二小姐弹的曲调却加了几分凄婉苍凉之意。”他身后的林书瑶,倏地抬了头,目光投向了楼云墨。   楼云墨转过身,走回到座位身上。只留林书瑶金紧紧抿着唇,目光盈盈。   林幼瑶推了一下林书瑶,林书瑶终于回过神,看了看林幼瑶,道:“殿下,这琴已经坏了,七弦坏了一弦,曲子便也不成掉了,容我换个琴来。”   穆景瑜点点头:“好。”   林幼瑶道:“二姐,我陪你一起去。”   林书瑶的卧房之中还有一架琴,林书瑶就和林幼瑶一起重新回了卧房。   回了卧房之后,林幼瑶道:“二姐,你的手怎么样?那琴弦又细又尖,你还在流血吗?”   林书瑶伸出手房扎起林幼瑶的面前说道:“还好,你看,血已经止住了。”   林幼瑶朝林书瑶白皙的手指看了看,见血果然已经不流了:“恩,只要开始结痂了,就没有事了。”   林书瑶:“不用担心我了,你这丫头,现在倒是会关心人了。”   林幼瑶朝林书瑶的脸上看了一圈,说道:“二姐,你脸色怎么那么白?伤口都好了,还疼?”   林书瑶朝林幼瑶定定看着,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林幼瑶拉起林书瑶的手臂,开始摇林书瑶。她知道二姐对她最是心软,她摇一摇,撒个娇,二姐必然经不住。   果然,林书瑶叹了一口气,说道:“幼瑶,你别摇了。我看看楼云墨,觉得背影有些眼熟,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人?”   林幼瑶接口道:“谁?”   林书瑶朝林幼瑶嗔了一眼:“你说是谁?”   林幼瑶忽然反应过来:“莫不是?”   她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说道:“二姐,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日你只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认错了。”   林书瑶道:“他以前是爹爹的得意门生,出入我们林家再自然不过了。年纪也对得上,模样也看着眼熟,而且他还能,还能听得懂我的琴声。”   林幼瑶道:“二姐,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可是音律好的人那么多……”   林书瑶接着道:“可他能这样一语道破我的琴声中的凄婉之意。这曲《春江花月夜》是我平日惯弹的,早已收放自如,若是放在平日弹,断断不会有这种凄婉之意。刚才,你跟我讲了我们林家遭人构陷的事情,我一时心神不稳,才会再弹琴时流露出那么一点儿凄婉。不曾想就这么一点凄婉之意,尽然能被他发现。幼瑶,二姐不是自夸,我在音律一道,也懂些门道。这不决不是一般能做到的。幼瑶,能做到这点的,这世上真的没有几个人,怎么会那么巧?定然不会那么巧,应该是他吧。幼瑶,你说是不是?”   林幼瑶唤了一声:“二姐……。”   林书瑶把头靠到林幼瑶的身上:“幼瑶,我刚才给他行礼的时候,心跳的厉害。”   林幼瑶嘿嘿笑了笑道:“二姐,就算不是当年那人,你喜欢也可以啊,又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书瑶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   林幼瑶不敢再笑,倒是认真的想了一想:“细细想来,还真的有可能就是他,我们爹爹没有女儿,他的弟子那么优秀,又那么得他喜欢,爹爹想招他为婿,很容易理解。大姐已经出嫁,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只有你和他年龄相当。爹爹说不定就想把你嫁给他,他没有儿子,好歹有个出色的半子。日后当继承人培养也就是了。我觉得若真的是他,那你们在林府琴声传情,爹爹肯定知道,说不定,还躲在一边摸着胡子,偷着乐吶。”   林书瑶脸一红:“瞎说什么呢?时过境迁,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他这个年纪,怕是家中孩儿都好几个了。”   林幼瑶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他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妾。朝中之人都知道。”   林书瑶盈盈的双目一亮:“事吗?”   林幼瑶用力点点头。   林书瑶的眼睛又突然暗了下去,慢慢的摇了摇头,说道:“幼瑶,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爹爹那样对他,用他刚才的话来说,是恩重如山,可是爹爹出了事,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爹爹的哪个弟子为他奔走的。他也从来没有照拂过我们家的女眷。”   林幼瑶臻首微侧,想起昨天在书房里穆连煜说的话。穆连煜说这楼云墨本是林相的爱徒,但是林相出了事后,他就立刻跟林相撇清关系了。   林幼瑶叹了一口气:“我听闻这楼云某在爹爹出了事之后,就立刻和爹爹撇清了关系,自奔前程去了。若真是这样的话,二姐你还会喜欢他吗?”   林书瑶默了默,随即摇了摇头:“幼瑶,爹爹曾经教我,看一个人首要的是一个人的品行,若是品行不好,那她的音律再好也不行。”   林幼瑶叹了一口气。   林书瑶把琴从琴架上拿了下来,抱在怀里说道:“幼瑶,咱们过去吧。”   林幼瑶应了一声:“恩。”   因为刚才在雅室里跟林书瑶多聊了一会儿,便耽误了时间,会到雅室的时候,穆景瑜和某云墨似乎也谈了许久了。   穆景瑜握着茶杯,把杯盖盖上,放在了小几上,转头朝楼云墨看了过去,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楼云墨顿了一顿,问道:“殿下,你想我做什么?”   穆景瑜道:“楼相应该知道遗诏的事情。”   林幼瑶听到的对话,心道,他们已经讲到遗诏了,看来之前谈的还是挺顺利的。   楼云墨道:“知道。陛下这个样子恐怕难以再醒来了。”   穆景瑜道:“这遗诏之事。”   楼云墨道:“殿下放心,遗诏之事,我心中有数,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害我老师之人,得了皇位去的。只是三殿下若是得了皇位,我老师这冤屈……”   穆景瑜沉声道:“自然平冤昭雪。”   楼云墨一挑眉问道:“此事,殿下可能做得了主?这三殿下……”   穆景瑜颔首:“可以。”   楼云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   两个男人静默了一会儿,楼云墨便准备起身告别。   “殿下,下官先告辞了。”   “楼相走好。”   楼云墨走向门口,经过林书瑶和林幼瑶姐妹俩时,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了一顿。他咬了下牙根,走出了门外。   没走几步路,他的小厮便立马迎了上来:“公子,宫里来了公公,正到处找你呢。”   楼云墨皱皱了眉头:“什么事?”   那小厮回答:“说是让公子立刻进宫。”   楼云墨眉心一跳迅速转身,往回走。   那小厮在后头喊道:“公子,公子,那公公找你找你的急,你怎么又回去了。”   雅室之中,穆景瑜正在喝茶,看着林幼瑶和林书瑶说话,思量着是不是该回府了。忽然他看到楼云墨去而复返,出现在门口,他挑眉道:“楼相,何事?”   “殿下,宫里来人叫我赶快进宫。”楼云墨道。   穆景瑜眉心一蹙,握着茶杯的手顿在那里:“知道了。你快去。”   “好。”楼云墨拱了拱手,立刻转头走了。   穆景瑜对林幼瑶道:“幼瑶,快随我回府,宫里怕是要有变故了。”   林幼瑶心里也是紧了紧,对穆景瑜所说的变故心知肚明。   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好。”林幼瑶点点头。   她回过头,对林书瑶道:“二姐,你在屋子里好好呆着,今天千万不要出去。”   ——   今夜的皇宫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题外话------   今天是9月份的最后一天啦。大家长假快乐。十一期间,我会尽量多写一点。如果十一期间能写快点的话,大概过了长假后不久,文文就应该可以完结了吧。感谢小伙伴们一路以来的陪伴,么么哒,比心心。   这里感谢榜。感谢庄周迷梦,15959041346,莫末末寞,helenwang07,天使的泪120,luoshu1025,13606121800,笋因落箨方成2,applezhu014,芯爱萌,顾写意,颜洛橙,人鱼之泪0131,挑食的吃货,半是烟沙半是殇。   谢谢小主们赏赐的票票花花钻钻。也感谢订阅的小伙伴们。爱你们,么么哒。   ☆、【150】乳燕入怀(一更)   在回王府的马车上,林幼瑶问道:“殿下,你跟楼云墨谈的如何?”   穆景瑜沉吟道:“出人意料。”   林幼瑶好奇:“出人意料?殿下,是怎么回事儿?我见那楼云墨似乎已经答应了。”   穆景瑜道:“恩,楼云墨到底是林相,就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   林幼瑶歪过头:“恩?”   穆景瑜接着道:“本以为楼云墨见你父亲出了事就急忙和他撇清关系,为了自己的仕途不顾师徒恩情。本以为他是个忘恩负义,一心仕途的小人。倒是没有想到,他为官多年,却是一直在暗中调查你父亲的案子。”   林幼瑶眼睛一亮:“真的?”   穆景瑜颔首:“恩,这案子事关太子,又是陛下亲自判的案,所以只能暗中调查,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查,不然少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若是往大了说……会被人怀疑成太子遗党。这样一来查起来十分不易。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却是也查到了不少东西,他其实也已经隐隐知道穆连烁的事情。”   林幼瑶恩了一声:“那楼云墨倒是挺不容易的。”   穆景瑜道:“我看那楼云墨其实想给你父亲平冤昭雪,我便答应他一旦穆连煜登大宝,便为他恩师平冤昭雪。其实这也是我的目的”   “殿下,你看我们有几成胜算?”林幼瑶问道。   “大约有五成的胜算。”穆景瑜道。   “我们有皇后的支持,又有楼相的支持,为什么只有五成的胜算?”林幼瑶道。   “按照规矩,陛下临终前,需得由皇后,丞相,太傅在场。皇后和丞相应该都是支持连煜的,至于太傅,来不及去找他了。此外,穆连烁已经在京城里部署许久了,会出现什么变故都未可知。”穆景瑜道。   车轮滚滚,马车载着穆景瑜和林幼瑶回了端王府。   夜幕早已降临,弯月如勾。   穆景瑜和林幼瑶下了马车,进了端王府,入了观世院,却没有走进内院,而是转入了观世院的书房。   此时此刻,怎么能入眠?他们要去书房等消息,等楚国皇宫来的消息。   穆景瑜和林幼瑶进了书房。阿思给他们送来了茶水,又退了出去。   穆景瑜又唤来了阿城,让阿城带着人去皇宫门口打探消息。   随后,穆景瑜来到书房的西窗,站在西窗前,看着夜幕中的一轮弯月。   弯月皎皎,时而隐藏在云里,又时而探出头来。   林幼瑶坐在书案前,看着穆景瑜的背影,身如修竹,却藏着坚韧的力量,挺拔如松,伫立如磐石般稳固。   她起身拿起茶壶,往麒麟杯里倒出一杯龙井茶,清清幽幽的茶香在书房里漫溢开来。   林幼瑶端着茶杯,走到西窗那里,把茶杯递给了穆景瑜:“殿下,喝口茶吧,不要担心。”   穆景瑜转过头,一手接过茶杯,另一手顺势拉住林幼瑶的小手,握在手里:“我不是担心,事到如今,担心也没有什么用了。只是看看月色,再想我和连煜小时候的事情。”   林幼瑶点点头,她知道他和穆连煜交情匪浅,若是事成,从此便是君臣之分,若是事败,他们二人估计就要真成了难兄难弟了。   “殿下,阿城回来了。”门口阿思的声音传了进来。   穆景瑜手中一顿,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阿城进了书房,向穆景瑜行了一礼。   穆景瑜催到:“免了,说说皇宫那边儿怎么样?”   阿城摇头道:“殿下,完全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样的。所以的宫门都落了锁。每处宫门的门口都有一队宫中护卫把手,只要有人靠近三丈以内,都会被驱赶出去。除了宫中护卫,京城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也出动了,在皇宫周围来回巡逻。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接近皇宫。”   穆景瑜眉心蹙了蹙,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阿城闻言退了下去。   穆景瑜回头对林幼瑶说道:“如今消息也打探不到,只有慢慢等等了。来,我们坐下喝茶。”   林幼瑶笑笑:“恩,去茶几那里吧。”   夜如此漫长……   两人在书房里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消息。   一直到东方泛白。   “殿下。”门口阿思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进来。阿思是个冷淡性子,平日里话少,说话也很平淡,可是这回他的声音却是有些急促,“殿下,三殿下身边的小路子来了。身上,身上还有些血迹。”   穆景瑜立刻放下手中茶杯:“快让他进来。”   林幼瑶心里也是一紧   “是。”阿思应道。   小路子跑了两步进了书房,一进书房找到穆景瑜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林幼瑶朝小路子看过去,见他身上果然带了点血迹。她看着小路子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很快她就想起来了。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跟着穆景瑜去了次京城外的翠云山,那次穆连煜也去了。当时穆连煜身边带着的人正是这个小路子。   小路子匍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话:“殿下,宫里头出事了。”   穆景瑜眉头蹙紧:“出了什么事?”   小路子连忙说道:“殿下,遗诏已定。遗诏上写的是传位给三殿下。但是二殿下他,他,他正在逼宫。”   林幼瑶眼皮一跳,穆连烁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穆景瑜急道:“连煜人怎么样?”   小路子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当时,皇后娘娘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写了懿旨,让我出宫把懿旨给殿下送来,让殿下带兵进宫。我走了以后,三殿下和皇后娘娘就被困住了。奴婢不知道三殿下和娘娘情况如何,宫里全都是二殿下的人。我拿了皇后的懿旨,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宫门都关起来,我是从冷宫一处年久失修的宫墙下的狗洞钻出来的,这狗洞还是三殿下那时候贪玩发现的。”   小路子说罢,从怀里取出懿旨,捧了起来。   穆景瑜接过懿旨一看,果然是命他即刻带兵进宫,落款之处,赫然便是皇后凤印。   他沉声道:“好。遵旨。”   穆景瑜转过头对林幼瑶道:“我去禁军带兵闯宫。你在家中好生等着。”   林幼瑶捏了捏拳头,抿了一下唇:“好,我等你回来,景瑜。”   穆景瑜愣了一下,林幼瑶很少叫他名字。那都是在夜里行房时,在他的要求下,她才会唤上一两声,每次听到,都能让他小小的激动一下。现在她突然那么亲热叫了他一声他的名字,他的心头突然一暖。   坚毅严肃的表情放柔了一些,他颔首道:“好,幼瑶。”   他复又转身,迅速走出书房,袍子下摆扬起。   林幼瑶目送他离开,又在门口站了几息。   她回过头,转向小路子:“小路子,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治一治?”   小路子摇头:“我不用治。我没有伤,这伤是别人的,我往外跑的时候,宫里原有的护卫和二殿下的人打了起来,我身上沾上了些别的血。”   林幼瑶道:“没事就好,小路子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恩。”小路子盘腿就地坐在地面上。   两人都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   怡香院如雪阁内。   “小姐,外头好像有兵器的吵闹声。”桃儿走到林书瑶旁边。   “外头怎么样了?”林书瑶焦急问道。   “外门的婆子说,今天夜里整个京城全城戒严,还有啊,好像禁军和京城五城兵马司打起来了。”桃儿道。   林书瑶娥眉紧蹙,目露担忧。禁军是端王世子的人马,是对外打仗用的,怎么进了京城了?五城兵马司是负责城防的,怎么又同禁军打起来了?幼瑶啊,你怎么样了?   ——   东方泛白,楚国京城度终于过了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楚国皇宫的宫门打开了。   穆景瑜骑在马上,他用力一抽马鞭,打马飞驰出去,直奔端王府。   林幼瑶正在书房焦急的等着,忽然听到有马蹄声。   她风一般冲到书房门口,拉开书房的门,只见心中等待之人刚刚下马站定。   眼前的男人站在一匹黑马的旁边,高大俊朗,威严不凡。   穆景瑜把手中的疆绳扔开,转而看向正站在门口的林幼瑶。眼前的人儿,发丝儿有些乱。眼里布了许多红血丝儿,显是熬了一夜没睡。只这眼里闪着些微的泪水,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倒是没有真的落下来。这样却让她的眼眸更显得晶莹剔透。   他勾了勾唇,朝林幼瑶伸开了双臂。   林幼瑶笑颜如花,提起裙摆朝穆景瑜飞奔而去。   如乳燕入怀一般向他扑了过去。   穆景瑜胸口被闷闷撞了一下,差点支持不住,脚步要往后顿。   他眼里透过无奈,这还真的扑啊……   “殿下,你可安好?”林幼瑶把自己的脸埋到他的胸口。   “幼瑶,我很好。”穆景瑜低声道。   他在她耳边低语:“事成。”   旋即,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一路走进了内院。   进了内院路过林幼瑶的屋子,穆景瑜的脚步只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他将林幼瑶一路拉到自己的卧房门口。   走到卧房门口,他没有给林幼瑶反应的时间,直接把她打横抱进了屋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殿下……”林幼瑶抓住穆景瑜的手臂。   穆景瑜不答,只是把林幼瑶抱进屋子,又抱到他的黄花梨大床三进之处,把人放了下来。   他迅速解了自己的腰带,除了外衫,趟到林幼瑶的身侧,然后把手伸到她腰间的系带处。   林幼瑶猛然握住穆景瑜的手,这……   穆景瑜笑道:“你两个晚上都没有睡了吧。”   “恩?”林幼瑶抬眸。   “正好,我也困乏的厉害,”穆景瑜放柔了声音,“陪我睡一会儿吧。”   林幼瑶戳了一下穆景瑜的胸口:“恩,好。”   穆景瑜道:“幼瑶,手不要乱动。”   林幼瑶轻笑了两声,自己解了外衫,躺倒了他的怀里。   穆景瑜拉开了被子,盖到了他们的身上。   林幼瑶确实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过觉了,昨天晚上是担心皇宫里的形势,前天晚上是被穆景瑜折腾的。现在穆景瑜告诉她事已成,她心中大定,其中细节,等她睡醒再问也不迟。   至于穆景瑜昨天夜里忙了一夜,前天夜里也是忙了一夜……现在也是疲劳的很。   两人就这样一觉睡到大中午。   林幼瑶醒来的时候,发现穆景瑜正在看她。   “殿下,你什么时候醒的?”林幼瑶轻声问道,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   “我也刚醒不久,睡饱了?”穆景瑜问道。   “恩。”林幼瑶答道。她一般是夜里睡得好,白天一般睡不着,但是今天她实在太累了,身边又躺着自己的男人,心安的很。刚才那一觉睡得实在香甜。   穆景瑜伸手把林幼瑶往怀里拢了拢,低头将唇倚在他的墙角处:“恩,我也睡得好。”   林幼瑶躺在床上四处看了看:“这是你的床?恩,你的床真够大的。”   穆景瑜道:“睡你我二人足够了。我想让你睡过来已有许久时间了,你却不愿意。”   林幼瑶歪了歪头:“那时候你老想着要另外娶妃生子。”   穆景瑜一滞,喉结动了动,是他说错话了。这件事到底还能不能过得了了?他连忙扯开话题:“幼瑶,我这床,大虽大,材质也算不错,就是素净了。待你我成婚之后,我们弄一张黄花梨大床,要雕那种鸳鸯图案的。”   林幼瑶甜甜笑了笑:“好。”   穆景瑜接着道:“幼瑶,过了两日连煜就要登基了。登基之后,他会重审太子谋反案,等你父亲的案子翻案之后,我就把你娶进来。”   说话间,门口传来了阿思的声音:“殿下,府里出事了!”   林幼瑶心里又惊又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穆景瑜,见他眉眼见也是惊讶。阿思不是个没有眼力的人,他是看到穆景瑜拉着她进入卧房的。他怎么可能出言打扰自己主子,除非真出了什么大事。   穆景瑜眉心微微蹙着:“什么事?”   ------题外话------   二更会比较晚,在晚上九点三刻左右。   另外,感谢小主们赏赐的票票和打赏,感谢榜:芯爱萌,1360**1800,annefan,啥都可以,颜洛橙,724306,jianglilii,xiangl980129。么么哒,比心心!   也感谢小伙伴们的订阅,同样爱你们。   ☆、154   “二公子被刺了,是表小姐……”阿思道。   穆景瑜面色一凝,从床上翻了起来。他一把捞过旁边的外衫,套到了身上,系好了腰带。   林幼瑶见状,也立刻爬了起来,穿戴整齐,跟着穆景瑜走了出去。   穆景瑜走出卧房,阿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阿思,出了什么事?”穆景瑜道。   “殿下,表小姐从柴房里逃出去了。”阿思禀告道。   “边走边说,你带路。”穆景瑜道。   “是。”阿思立刻回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往王府花园走去。   林幼瑶走走跑跑的跟在了后头。   “雪漪逃出来了?”穆景瑜边走边问道。   “表小姐本来是关在柴房的,不知怎的,竟然从柴房逃了出来,去了王府花园。二公子那时候也在王府花园。表小姐就用簪子刺了二公子。”阿思道。   “景朗现在如何?”穆景瑜问道。   “没有看的很仔细,远远的看过去就见人已经不动了,已经有人去喊太医了。”阿思道。   “他们现在还在花园?”穆景瑜接着道。   “是的,殿下,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随便挪动二公子。”阿思道。   穆景瑜脚步走的飞快,边走边说的,不过小半刻钟就到了王府花园。   在花园正中间有一处赏花用的凉亭,远远看去,凉亭周围围了许多人。有穆景朗身边的小厮仆人,韩雪漪身边的窦妈妈,闻讯赶来的管事妈妈,府里管事全伯也在。   全伯余光扫到了疾步而来的穆景瑜,便喊了一句:“殿下来了。”   众人立刻在凉亭前让开了,形成了一条道路。   “殿下安。”一片行礼的声音。   “起来。”穆景瑜沉声应了一句,沿着人群让开的道路,踏进了凉亭。   林幼瑶一提裙摆就跟了上去。   进了凉亭一看,林幼瑶倒吸了一口冷气。   穆景朗倒在地上,头靠在石凳上,四肢无力的垂着。平日因为养尊处优,而一向红润的脸颊此时已是惨白一片。   他的胸口插着一根簪子,整根簪子没根而入。簪子入肉之处,全是鲜血,到现在血还时不时扑哧扑哧的往外冒些。   淳太医已经到了,蹲在穆景朗的旁边,叹着气。   林幼瑶心中明白,这穆景朗已经没得救了。这簪子插得那么深,估计已经没入心脏。穆景朗又没有穿那个特质的软猬甲,那么深的簪子扎进去,哪里还会有命活?   在穆景朗的旁边是韩雪漪。韩雪漪歪歪的跌坐在地上,直直的看着穆景朗胸口的簪子,目光诧异又呆滞,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她仿佛突然发现了穆景瑜,涣散的目光倏地凝了起来。   她直起身,跪走了几步,来到穆景瑜的脚下,扯住穆景瑜袍子的一角:“瑜表哥,瑜表哥,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了,不是我要害你的,是他,是他。”   韩雪漪一伸手,直指穆景朗:“是他要害你,那药是他给你,表哥,我已经帮你出气了,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穆景瑜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窦妈妈,先把你主子带回去,好生看着。”   “等等。”忽然出现了一个厉声而呼的女声。   众人回头一看,端王妃正在疾步赶来。   “王妃安。”府里的下人们看到端王妃便纷纷行礼。   端王妃根本不管行礼的下人,径直走到凉亭里。   看到倒在地上的穆景朗,端王妃腿一软,靠到了凉亭的一根柱子上。   她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喊了两声:“景朗,景朗。”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眼里已经充盈了泪水,眼睛里和眼眶处俱是一片通红。   她慢慢的转向了韩雪漪:“是你,害了景朗,你害了景朗!”   韩雪漪一个瑟缩:“是他先要害瑜表哥的。”   端王妃扑向了韩雪漪。   穆景瑜见状,迅速推开了端王妃。   端王妃跌坐在地上,抬眸看向穆景瑜:“她害了你弟弟,怎么?你要保她。”   穆景瑜冰冷的目光射向端王妃,冷声说道:“那毒是你要下的?穆连烁让你害我的?”   端王妃一滞。   穆景瑜接着道:“你让景朗给雪漪一包毒药,却骗她是催情之物。她不明就里,就想给我下了药。”   端王妃抬头看到穆景瑜含着冰渣一般的目光,目光别开了一下,随即她又重新迎上了穆景瑜的目光:“你都知道了?”   穆景瑜沉声道:“知道。雪漪纵然性子娇蛮了些,却没有你这般狠毒心思。纵然不是毒药,她也破绽百出。”   她嘴角一扯,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呵,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是,是穆连烁让我赶紧除去你,好方便他行事。呵,只要除去你,景朗就是端王世子了,将来他就是端王,他就是端王。端王府的一切都是他的。可是,景朗,我的孩子……”   端王妃,眼泪哗的一下喷涌而出,她靠在穆景朗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景朗,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陪着娘亲,娘亲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林幼瑶在一边看着听着,对整件事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穆景瑜顺利从高句丽回来,把穆连烁打了个措手不及。穆连烁忌惮穆景瑜的兵权,又怕穆景瑜阻碍自己行事,便要求端王妃尽快把穆景瑜除去。   然而,在端王府中,要除去穆景瑜,岂是那么容易的?   端王妃便想了一个计谋,让自己的儿子穆景朗去诓骗韩雪漪。穆景朗给了韩雪漪一包毒药,却骗她是春药。韩雪漪稀里糊涂的上了当,在茶杯了放了药,就穆景瑜端了过去。   只是韩雪漪虽然性子骄纵,却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慌忙间,被穆景瑜看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端王妃眼里渐渐露出嘲讽之意:“景朗不在,我这端王妃还有什么好做的?”   她转向了穆景瑜:“端王,你的父亲,我的夫君。什么夫君?他什么时候护过我?什么时候把我当他的王妃了?呵呵,端王妃?你的母亲何尝不是这样?过得冷冷清清,独守空房。我不过是步了你母亲的后尘。你母亲只守着你,景朗对我也是一样。景朗……”   穆景瑜淡淡说道:“你怎么配同我母亲相提并论?”   他叹了口气。命人把穆景朗的尸身抬到屋内安置处理,又命人把王妃和韩雪漪带回她们各自的院落,看守起来,听后发落。   随后,穆景瑜跟林幼瑶一起回到了观世院。   林幼瑶看到穆景瑜面色沉重,也不由的在心中一叹:“殿下,穆景朗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穆景瑜道:“此事太过出乎意料,没想到雪漪会逃出来,还会刺死景朗。”   林幼瑶道:“殿下,表小姐她本性并不坏,只是没有教导好。”她委婉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前端王妃悉心教导穆景瑜,对于韩雪漪却只是一味的宠爱。前端王妃死后,穆景瑜也只是护着她,从来没有好生教过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穆景瑜微微点了点头:“恩。”他其实也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他每日忙于公务,后来不是去江宁就是去高句丽,在府中的日子,自己还为了林幼瑶的事情烦心着,哪里有心思去管韩雪漪?   林幼瑶接着道:“她心系于你,你知道的吧。”   穆景瑜握住林幼瑶的手:“幼瑶,你怪我把她留在府中?”   林幼瑶摇头道:“殿下,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样把她留在端王府里,却也把她的年纪耽搁了。若不是她心里着急,也不会上了穆景朗的当。”   穆景瑜叹了一口气:“幼瑶,确实是我疏忽了。当年,娘亲把她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她。我只想着在府里多护着她一些,不让她被人欺负去就是了。至于一直留她在端王府,是因为她生母早亡,生父又不喜欢她,家中又有继母继弟。她自己的家根本就容不下她。她的心思,我本来并不知道,后来也渐渐明白了。我也想让她早些嫁出去,但是她毕竟是有生父和继母的。我虽然能在府中护住她一二,但是论身份却只是她的表兄。她的婚事,我哪能置喙?”   林幼瑶抿了下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穆景瑜道:“景朗已死,将他按照端王府嫡子的礼制葬了。王妃,送到府外庄子上,颐养天年吧。至于雪漪……过两日,我找一下他的父亲。”   ——   这几日,穆景瑜非常忙,每天寅时上朝,申时时才回到王府,回到王府也待在书房看折子,处理公务。   过了几天,楚国先帝的谥号定了下来。因为先帝错杀了自己的嫡子,谥号被定为厉,为楚厉帝。   而新帝年号也定了下来,是为永兴,寓意楚国永兴不衰。而穆连煜登基的这一年为永兴元年。   穆连烁登基之后,太子之案也很快就翻案了。   穆景瑜手里本来就有不少证据,再加上楼云墨手里的证据也不少。   一个是权利最大的辅政亲王世子,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两个人珠联璧合,迅速把穆连烁构陷太子之事,翻了个底朝天。而新皇穆连烁,又有心为自己大哥平冤昭雪。这案子翻案翻的很快。   所以新帝登基不过十几日,原太子之案便得到昭雪。   穆连烁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帮前太子沉冤得雪,林相以及其他收到牵连的官员一并平反。   这天晚上,穆景瑜把林幼瑶拉到自己的卧房中,又把她拉到床边坐好。   “幼瑶,明天连煜就要给你们林家下旨了。”穆景瑜正色道。   “明天吗?”林幼瑶臻首微侧。   “恩,明天就下旨,给你们林家平冤赵雪,当年充入国库的财物悉数返还,你父亲的身份,母亲的诰命都会恢复,你和你二姐也将恢复贵女的身份,”穆景瑜道,“只是这旨意在端王府接不适合,你和你二姐得回林府。明日我告了假,同你一起,先接你二姐,再回林府候旨。”   林幼瑶默了默。   穆景瑜问道:“怎么不说话?”   林幼瑶笑笑:“无事,殿下,就是觉得世事变化,恍如隔世。”   穆景瑜接着道:“幼瑶,画眉和米妈妈也一同随你回林府,到时候再随你一同进王府。我也会再派一些人手去林府。”   林幼瑶见他事事都想的周到,心里柔了柔,也往他身边靠了靠:“恩,听你的。”   穆景瑜伸手搂到她的腰身,将她拢到自己怀中。   烛火幽暗,他的眸子也幽暗了下来。   “幼瑶,等你恢复了贵女身份,就要住在林府里,不能再住在王府中。”穆景瑜喉结动了动。   林幼瑶点点头。   “我得熬上一阵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抬眸,看到他眸子的春情,唇角勾了起来,眼睛半眯着:“恩。”   穆景瑜看看林幼瑶,仔仔细细在她脸上看了一圈,肌肤洁白细腻,媚眼如丝,红唇轻启,脖子处的肌肤露在外面,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衣襟里头漂亮的锁骨。   他转过头吹熄了蜡烛,轻叹一声:“哎,幼瑶,过了今晚,我便又要等上许久了。”   他解开了她的腰带。她勾上了他的脖子,软糯了叫了一声:“景瑜。”   这天夜里,他刚开始时还能保持温柔,到了后来还是没有把持住。   ☆、【152】不见见吗(一更)   第二日,穆景瑜和林幼瑶一起去如雪阁接上了林书瑶,然后去了原来的林府。   穆景瑜和林幼瑶带上了画眉、米妈妈、王府的十几个丫鬟婆子,还有一队王府侍卫。   而林书瑶则是为桃儿赎了身,把桃儿一起带走了。   林府原是林家的产业,后来因为林相出了事情,就被皇家没收了。不过林府一直没有被移作他用,而是一直这么空关着。如今归还给林家,倒也方便。   这是林幼瑶第一次到林府。   她的脑海中只有林府的一个片段罢了。今日,她才是真正的踏入林府。她的心中除了有新鲜感之外,还有感叹和唏嘘。   林书瑶却不一样,当她踏入林府的门槛,便定定的站在门厅处,脸上没有多的表情,只一行清泪,从眼角默默的往下淌。   林幼瑶看着林书瑶这个样子,心疼极了:“二姐,一切都过去了。”   林书瑶终于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极轻的说了一句话。   林幼瑶因为就站在林书瑶的旁边,很清楚的听清了林书瑶所说的话。   她说的是:“爹,娘,书瑶给你们请安来了。”   林幼瑶别过头,鼻子莫名一酸。   她挽着林书瑶的手臂,过了门厅,进了林府的正厅。   林府的正厅,并不是很大,朝南摆了两张紫檀的官帽椅。东西向的两边,各摆了四张紫檀的圈椅。正厅的正上方挂了一块匾额,匾额中写了“天鉴贞心”四个大字,虬劲有力,沉稳练达。   这是林府前主人林相的字。   正厅的一个角落里摆了素雅的青花梅瓶,另一个角落是一个紫檀的花架,花架上摆了一盆兰花,不过兰花早已枯萎,只剩下一个极为雅致的青釉花盆。   椅子和几案上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但是书香门第的隽秀底蕴,却是扑面而来。   在这样清雅而高贵的正厅之内,林幼瑶觉得任何人都会变得彬彬有礼。   她朝林书瑶看了过去,心里感叹,只有这样书香门第,才能养出像二姐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她那当太子妃的大姐,当年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可惜了红颜薄命。   穆景瑜命人将正厅里的桌椅擦拭干净。几人便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宫里头的公公就来了。除了传旨的大太监,还有一个小太监。   大太监拉开圣旨玉轴,大声宣读起来。   林幼瑶跪在林书瑶的身边,一起听着圣旨宣读。   这圣旨写的文绉绉的,林幼瑶也不能听得很明白。只听懂大意是说林家的冤案得以昭雪,皇恩浩荡之类的。   接着,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林书瑶代表林家接了圣旨。   随后,小太监就开始大声朗读起清单来。   林幼瑶面露狐疑,这清单是……   穆景瑜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当年你们被抄家的单子,现在你们家被平冤昭雪,所有被没入国库的财物一并归还。不过,抄家的事情,门道很多。很多东西,到最后并不能全部都被记到单子上,充入国库,而是被一道一道盘剥了去。这里所能归还之物,最多只有五成。”   林幼瑶点点头,这点她是知道的。抄家的时候,府里的好东西,从抄家的兵卒,领头的统领,负责抄家的官员,每过一层都要被盘剥一道,这是惯例。现在也没有办法。   随着这小太监的声音,有一队宫人抬着大小不一的箱子,进入府中。   “古铜鼎三座、玉鼎十座,端砚十余方,玉磐十架、古剑二把。”   “玉马一匹,高一尺二寸、长四尺、珊瑚树一株,高三尺六寸、珍珠素珠十一盘、宝石素珠一十盘、珊瑚系珠十六盘。”   “字画五百幅,古籍一千册。”   ……   宫人们鱼贯而入,林家的财物也被一件件送了进来。   林幼瑶一直以来都知道林家是士族大家,今天看到那么多财物重新进了林家,入了林家的库房,她才真正明白到当年的楚国第一士族大家是怎样的风光。   箱子都入了库房之后,一大一小两个太监和一众宫人便离开了。   林书瑶原来准备了钱袋子想打点宫里头来的太监的,但是两个太监见穆景瑜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却是怎么也不肯收。林书瑶也只好作罢。   林幼瑶朝穆景瑜那边凑了过去,低声道:“我们姐妹俩,现在是狐假虎威。你在这里站着,宫里的公公们连银子也不敢收了。”   穆景瑜闻言勾唇笑了笑,在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宫里的宫人惯会见人下菜。他特意告了假陪着林幼瑶过来,就是怕她们姐妹两被人欺负去。可是遥想当年,林相在的时候,谁敢欺负林家的人?就是他见了林相,也是要敬上三分。这个不仅是因为林相位极人臣,更是因为他在士族中超然的地位和对楚国的影响力。   如今的楼相虽然也已是位极人臣,但是毕竟年轻,资历总是有限,出生也是一般。同样是丞相,楼相在楚国的地位远远不及当年的林相。不过楼云墨毕竟还年轻,将来在这个位置若是有一番大作为,自然另当别论。   “殿下,这两天你应该很忙吧,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有二姐和我,还有那么多王府带来的人手,足够应付了。”林幼瑶道。   她和林书瑶刚刚回到林家,这林家是百废待兴,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   穆景瑜不是林家的人,又是个男人,对于打理宅子的事情不便插手,也不会。他再留在林家也没有什么意思。林幼瑶想着他这两天事多,就让他去忙自己的,不用耗在林家。   穆景瑜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好,幼瑶,你先在家里休息着。过几日,赐婚的圣旨也会来,到时候你再接一下。”   林幼瑶怔仲了一下:“赐婚?”   穆景瑜道:“我找了连煜,哦,找了陛下赐婚。今日刚刚下了平冤昭雪的圣旨,过上四五日,再下道赐婚的旨。”   林幼瑶见他语气淡淡,眉眼却是柔柔的,她知道他有心了,心里暖了一暖。   她把穆景瑜拉到正厅屏风后面,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能见到,她就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穆景瑜愣了一下,便想去追她的唇,却正好有下人路过屏风后的一扇小门,他便只得作罢。   两人小意告了别,穆景瑜便离开了林府。   ——   林家如今就剩下林书瑶和林幼瑶两个人了。人虽然少,但是林府的院落却很大。   偌大一个院落要打理起来也不容易,光是每日搞清洁卫生的工作,就一项浩大的工程。   当然有林书瑶在,这一切都不成问题。林家的女儿以后都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怎么打理院子,当然是自小就学的。林书瑶就是这样。   林幼瑶对这些就不是很懂了。她只能在一边帮衬着,有时候也想躲躲懒。   不过,林书瑶不让她躲懒:“幼瑶,咱们林家出事的时候,你实在是太小了。打理宅子的学问,你还没有来得及学。现在正好来学一学。不许偷懒,你是嫁进端王府的,端王府比我们林府还要在大一些,人也更加复杂。你现在不好好学着,真的嫁进了端王府之后,有你焦头烂额的时候。”   “二姐,咱们刚回家,是不是应该先熟悉熟悉环境,好好休息休息。”林幼瑶挽着林书瑶的臂膀来回晃动,她知道自家二姐对她最是心软。   林书瑶却是蛾眉一竖,这回一点都没有心软:“胡说,你自小就调皮,现在爹娘都不不在了,更加没个人管你。你现在若是不学,嫁入王府之后怎么办?”   林幼瑶咧嘴一笑:“二姐,你说的都对。我学就是了。”   在林书瑶耳提面命之下,林幼瑶也开始学起了打理家宅内院的事情。   她心里知道林书瑶说的没错。她真的以妻子的身份嫁到端王府的话,打理偌大一个端王府就是她的责任。   这个时代,男主外,女主内。既然已经决定要同他相守一生,那该做的,她自然也要做好。二姐想法没有错,二姐对她一片真心,她更不能拒绝。   林幼瑶这几日便老老实实学起了古代大户人家女主人应该懂的家宅之事。   管理家中庶务也是一门学问。   林书瑶先是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一些丫鬟婆子,又根据这些丫环婆子的特点给她们安排了相应的工作,再让这些丫环婆子和王府带来的人手混在一起干活。林府现在有不少从王府带来的护卫。王府护卫自然已是极好,所以暂时不用再找人看家护院。   人手安排好了之后,还需要给她们做培训,或是让老手带着新手干活。   皇宫里还回来的东西,要再清点一遍。将平日里需要用的东西从库房里拿出来,将不需要用的留在库房中。每件东西是在库房里,还是拿出来了,都要记录好。拿出来的东西,放到哪个屋子也要记录在册。   除了物件以外,宫中还退回来了许多银两。这些银两一部分兑成票号存入钱庄,一部分作为库银锁起来,还有一部分放在手边作为周转。   林幼瑶前世的工作是财物,对管理也略有涉猎。所以,她对管理家宅一事,学起来非常快。她将现代管理学,同古代大宅院的特点结合起来。一边思考一边尝试,慢慢的便融会贯通了。   林书瑶见她学的那么快,又有那么新点子,也是啧啧夸她。夸她之余,也不忘感叹一下姐妹二人坎坷的往事。   这几天,穆景瑜每天都到林府来找林幼瑶。   以前林幼瑶在端王府的时候,穆景瑜是每天下了朝,就到观世院的内院找她,同她在一起呆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再去城外禁军。现在,她到了林家,穆景瑜每天下了朝,就改到林家,同样和她一起呆一阵,再去禁军军营之处。   不过晚上林幼瑶就留在林府,穆景瑜自然是会回端王府的。   穆景瑜晚上看不到林幼瑶,只能在白天的时候使劲儿看她。   只是在林家,穆景瑜只能待在外院,进不了二门。虽然他和林幼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林幼瑶毕竟已经恢复了身份,在成婚之前,他就是林家的外男,是断断没有进二门的道理。   而在林府的外院,穆景瑜也只能拉拉小手,简单的抱一下已是极致。看的到,吃不到,让穆景瑜非常郁闷。   ——   这日林幼瑶和林书瑶姐妹俩正在林书瑶的屋子里说着话,有小丫鬟进来禀告。   林书瑶在如雪阁时,常用的丫鬟是桃儿。她从如雪阁里出来时,帮桃儿赎了身,带着桃儿一起从如雪阁到了林府。如今桃儿已经是林书瑶屋里的大丫鬟。   除了桃儿以外,林书瑶又买了些丫鬟婆子,刚刚从门外打了帘子进来的丫鬟,叫翠竹。她就是林书瑶刚刚买来的丫鬟。   翠竹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人却是十分机灵,说话也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二小姐外门的婆子过来了,说是楼丞相求见小姐,正在门厅处等着。”   林书瑶愣了愣,手也是顿了顿,她蛾眉凝住,眼眸也是定住。   过了几息,林书瑶轻声道:“翠竹,你给外门的婆子传个话,就说家里没有男子接待,都是女流,不便见他,请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翠竹朝林书瑶看看,抿了嘴,脆生生的应道:“是,二小姐。”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林幼瑶突然出言喊住了翠竹。   翠竹停住了脚步。   林幼瑶转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二姐,不见见吗?”   林书瑶摇摇道:“见什么?”   林幼瑶接着道:“二姐,咱们回来才三,四天,他都来了不下五回了。你每回都请他以后不要再来了,他还不是下次接着来?”   林书瑶别过头:“见了,又能怎样?”   林幼瑶道:“二姐,他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爹爹这次能顺利昭雪,他也是功不可没。你心系于他那么多年,如今他人就在门口,你这又是怎么了?”   林书瑶幽幽说道:“幼瑶,我心系于他是我的事,他如今位极人臣,我却沦落风尘多年,早已不堪良配。我们家好不容易昭雪翻案,我现在只想好好守着这爹娘留下的宅子,好好送你出嫁。至于他的话,我心里头盼着他好就是了。”   林幼瑶道:“二姐,你就口是心非吧,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娶妻生子,你会不难受?”   林书瑶滞了一滞,别过眼,默默不语。   林幼瑶见林书瑶的模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二姐怕是心里难受的要死,也是不肯去找他的。   她连忙扯开话题:“二姐你是怕他在意你在如雪阁的这几年吗?他这样一次次来寻你,可见是根本不在意的。还是二姐你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一关?”  林书瑶道:“他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我在如雪阁呆了那么年,却是真的。若是他同我……他的名声,他的仕途会怎样?幼瑶,我虽然恢复了贵女的身份,但是在怡香楼那一段日子却是抹不掉的。我总是个做过妓子的女人。”   林幼瑶挽起林书瑶的胳膊,心里叹了一叹。   突然,她连珠爆弹般的说了起来:“二姐,那你去跟他说清楚。老这样吊着人家算什么?老这样让人巴巴的跑来求见,算什么?故意为难人家吗?还是觉得他这样一次次来找你,你觉得心里很开心。”   林书瑶急促的呼出一口气,对着林幼瑶恨声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是这么想的?”   林幼瑶道:“我看就是,要不你老躲着不见人,不跟人说清楚是做什么?难道不是故意吊着人家?”  林书瑶瞪着林幼瑶半响,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她咬住唇,眼圈也有些发红,最后终是说道:“说清楚那就说清楚。”   林幼瑶用眼神朝门口一瞥,无声示意道:那你去啊。   林书瑶站起身,朝门口走出出去。   林幼瑶在林书瑶的背后,在她视线之外的地方“呼”了一口气,楼相啊楼相,我只能帮到你这里。   看着林书瑶打了帘子,出了门,林幼瑶一个机灵从软塌上站了起来,也跟了上去。   听墙角去!   林幼瑶悄悄的跟着林书瑶到了正厅,然后从正厅的后门悄悄溜了进去,躲在一架雕花木屏风的后面。   而这个时候,林书瑶已经喊人去门厅叫楼云墨了。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7点左右。   ☆、【153本以为机缘巧合,不想是他处心积虑   林书瑶坐在主位上,听着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是不同于女子轻盈软绵的脚步,而是带着有力的节奏,林书瑶觉得自己的心都比平日里加快了不少。   楼云墨转进了正厅,走了进来。   林书瑶的目光在这浅蓝色的身影上扫了一下,便立刻别开眼去。   “二小姐。”楼云墨拱手行了一礼。   林书瑶只得将目光重新放到楼云墨的身上,却不期遇到了一双柔和的星目。   她心一跳,连忙稳了心神,站起来回了一个福礼:“楼相,请坐。”   楼云墨一点头,提步走到了主宾位,坐了下来。   桃儿来上了茶,复又退了出去。   楼云墨伸手端起了茶杯,却也不喝,只将目光锁着林书瑶。   林书瑶咬了咬了唇,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之后,林书瑶终于忍不住难熬的沉默,问道:“楼相,今日来是……”   楼云墨搁下茶杯,正色道:“恩师当年曾经允诺我,会将他的二女儿许配给我,我今日来自然是来提亲的。”   林书瑶心里一惊,耳朵脸颊处都是一片绯红:“楼相,爹娘从未跟我提及过,无凭无据的,你怎么可以胡编乱造?   楼云墨道:“在下确实无凭无据,但是楼相当年也确实说过。”   林书瑶心在怀里乱跳:“我爹娘没有跟我说过,你是个读书人,还是当朝的丞相,你怎能这样空口就来胡乱编排?我爹娘现在都已经故去了,也无人与你对质,你怎能这样上门就欺负人?”   林幼瑶在屏风后面听得也是啧啧。   好一个楼相楼云墨,一上来就直接说爹娘已经答应把二姐许配给她,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把自己二姐打了个措手不及。二姐这样的性子,用这招对付她倒也确实有用,看来这楼云墨也是有备而来。二姐也是真急了,连欺负人这样的话也说了。   林幼瑶唇角一勾,很不地道的想,来,楼相继续欺负。   然而,楼云墨自然不是林幼瑶,他见林书瑶面红耳赤的模样,心里却是不忍。   “二小姐,莫急,”楼云墨道,“待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   林书瑶别开眼:“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楼云墨道:“绝无半句虚言。”   林幼瑶在屏风后面,在心里催促着,来,楼相,快说吧。   楼云墨这回像是听到了林幼瑶的心声一般,慢慢说起了多年以前的往事。   “很早以前,我就在恩师的书房中,看过你手抄的诗词,也看过你写的小词,我还帮你改过,批示过。”楼云墨道。   “是你。”林书瑶道。她记得那时候,爹爹公务繁忙,有时候来不及管她们几个女儿的课业,爹爹就会让自己的学生帮着批示,修改。   “那时候,你喜欢去书房找恩师,所以我也见过你几次。”楼云墨道。   林书瑶一顿:“你见过……”   楼云墨点点头:“我在书房中听你父亲教诲,你来寻他。我是外男,不宜同你想见,便躲到了博古架的后面。只是那个时候,我实在没有忍住,我……从博古架后面,偷偷看过你。”   林书瑶心又开始乱跳,结舌似的说道:“你,你,登徒子。”   楼云墨道:“二小姐教训的是。”   楼云墨态度诚恳,表情真挚,倒是让林书瑶一下子没了脾气。   楼云墨慢慢说起了往事。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青葱少年,父母早逝,家族没落,恩师待他如父亲一般,悉心教导,那时的他心中充满对未来的理想和对恩师的一片孺慕之情。他每隔几天便就要去恩师府上,聆听教诲。他现在的满身才华,是当年他的恩师手把手教出来的。   那一日,他一如往常去了林府的书房。林相正好有公务要做,就让他在一边抄书。   书抄到一半,他便听到门口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儿家声音:“爹爹,你在里头吗?我新写了一首小词,爹爹,你帮我看看吧。”   林相虽然在忙公务,却终是舍不得拒绝女儿,想想看一首小词,也费了不了多少工夫,就应声道:“是书瑶啊。”   林相让楼云墨转到博古架后,自己去开了门。   “爹爹,我带了刚煲好的汤来。爹爹趁热喝了。”林书瑶浅浅笑着,柔柔的说着。   “不是说新写了小词吗?”林相看着眼前的食盒,无奈道。   “小词要看,汤也要喝啊。”林书瑶道,   林相道:“好,好,谢谢我的女儿。”   楼云墨在博古架后,听得这姑娘的声音娇柔婉转,却自带一股娴静之气,心里对恩师的女儿实在好奇,便转过半个身子,偷偷看了过去。   这一眼,便让他的心被重重敲了一下。   眼前的佳人,蛾眉臻首,肤白细腻,眼中带着舒雅淡然的娴静之气,身上带着浓的化不开的笔墨书卷气,而书卷气之中又透着娇美之意。   少年慕艾,他的心自此沉沦。   之后,楼云墨去林相府上,去的更勤了。每次去书房,他便盼着能再见到她一眼。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让他又见到了几次,每见到一次便能让他开心许久。   楼云墨实在相思到不行,终于有一天,开口向林相提亲,想求娶林相的女儿。甚至以将来的前程作保。他说自己若是能立足于士林,身居高位,再来求娶。若是自己做不到,便放弃,只求恩师能给自己一点时间,不要那么快就把女儿嫁出去。   林相是个疼女儿的,思量了半天还是拒绝了他。   他的大女儿是嫁给太子作太子妃的,二女儿也是他心头宝。虽说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太子妃,却也不能嫁的差了。   楼云墨有才华是有才华,可是家道早已中落。当他的学生,他自然十分欢喜,但是当他的女婿,家世却是差了许多。   若说楼云墨将来会怎样,可是将来怎样谁又会知道?就算将来楼云墨真的位极人臣,那也是多年之后的时候,难道他要留着女儿,耗着她的年华,干等楼云墨吗?   万一要是蹉跎了女儿的年华呢?   所以林相终于拒绝了楼云墨。   楼云墨心受打击,难过的无以复加,又旁敲侧击的向林相提了几次。   林相看他确实是一片痴心,终于发话开了口子,也给他设了难题。   林相说,如果他楼云墨能够打动自己二女儿,他就允了这门亲事。但是他不能唐突了自己的女儿。   楼云墨知道在不唐突佳人的前提下,要打动佳人的心,自然千难万难。不过他好歹有了希望。   他心思慧敏,思量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主意。   只有音律才能在不见面的情况下,打动人的心。   于是,便有了林相府上连日的琴箫和鸣。   几日之后,当楼云墨听到林书瑶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的时候,他差点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   他花了很长时间,稳住自己的心神,终于吹出了一曲《凤求凰》   那曲《凤求凰》所表达的感情再真不过了,那是他许久的相思汇成的,是他忐忑的心情交织的。   那样真诚,那样炽烈,才能逼到林书瑶的心房。   林幼瑶听墙脚听得十分起劲,原来竟然是这样一段故事。原本以为是机缘巧合,没想到竟然是他处心积虑,一手谋划。   她家二姐这倒底是幸福呢,还是幸福呢?   楼云墨道:“二小姐,所有的事情,我已坦诚相告,你父亲曾经允我,若能打动你,便将你许配给我。二小姐已为我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今日我便是来提亲的。”   林书瑶目光盈盈,眼中泛着酸涩,半响答道:“登徒子。”   楼云墨起身一拜:“在下一如初心,一心求娶。”   林书瑶抬眸望向他,眼前的男人已经快二十三岁了,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肩膀宽阔,胸膛宽广。如今的他少了一些当年的意气风发,多了岁月积淀的沉稳。   林书瑶嘴角嗫了嗫:“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林家二小姐。”   楼云墨道:“在下心中所求从来不是林家二小姐,而是……”楼云墨别过眼,轻声道:“你。”   当年你贵为楚国第一士族大家的千金小姐,而我只是一介落魄书生。我所求的,便与你的身份没有半点关系,如今也是一样,你怎么看不明白?   林幼瑶在心里也是狂叫,这个男人对你钟情,二姐,你怎么看不明白?千万不要错过了啊啊啊!   林书瑶眼圈红红,眼泪都要快逼出来了:“时过境迁,楼相请回吧。”   林幼瑶在屏风后面,大大呼出一口气,心道,二姐啊二姐,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   林幼瑶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手撑在了屏风上。   没想到她这么一撑,尽然有些用力过猛。这屏风的脚座大约也有些老化了。这屏风摇晃了两下,竟然摔到了。   “膨。”一声巨响。   林幼瑶嘴角抽了抽,讪讪的走了出来。   “幼瑶,你没事吧。”林书瑶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林幼瑶跟前,看了她一圈。   “我没事,呵呵,”林幼瑶笑眯眯道,“姐姐,你们接着聊,接着聊,不用管我。”   林书瑶朝林幼瑶瞪了一眼,却看到林幼瑶那暧昧又八卦的眼神,一想到自己刚才和楼云墨的谈话,全被自己的妹妹听到了,她心中便有些恼。   林书瑶回头,又朝楼云墨看了一眼,见他星目之中一片情意。她连想到自己沦落风尘许多年,心里更是承受不住。   羞恼之下,她一跺脚,便从正厅的后门走了出去,也不管正厅中的楼云墨,一路小碎步跑向二门。   楼云墨见林书瑶跑了,却也不敢直接往里追,那便真的成了登徒子了。   林幼瑶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真别扭。   她走到楼云墨跟前,对他说道:“楼相。”   楼云墨道:“三小姐,你二姐她……”   林幼瑶道:“楼相,既然上次你可以不唐突了佳人就打动她,这次怎么就不行了?”   楼云墨愣了愣,旋即点头道:“三小姐说的是。”   他从腰间取下玉箫,将玉箫搁到唇边,转身面向二门。   一曲《凤求凰》   他的技艺比当日更精进了不少,又经历了许多事情,曲中所含深情,比当日更甚。   林书瑶刚刚跑到二门的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时隔六年,她又听到了这首《凤求凰》   顷刻间,泪如雨下。   她定定的在那里站了许久。   箫声婉转缠绵,饱含深情。   过了一会儿箫声渐渐的轻了下来,最后归于静默。   动听的曲调已然结束,可是这动人的旋律却在林书瑶心里盘旋不去。   她堪堪就站在二门的门口,闭了眼。   “二小姐。”男人温润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林书瑶身子一紧,下意识的想转过身去看他,但是她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一脸泪痕的狼狈样。   她终是没有转过身,而是背对着他。   她咬了咬唇:“登徒子,你一个外男怎么到这里来了?”   楼云墨低声道:“二小姐还在二门之外,我离二门也还有一步之遥,算不得逾越。”   ------题外话------   明天继续哈   ☆、【154】 那就两个月(一更)   “你是客人,却擅自穿过厅堂,走到二门附近,也是无礼。”林书瑶道。   “是三小姐,让我过来的。”楼云墨。   林书瑶一时语塞,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想着一会儿要好好教育一下林幼瑶。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好意。”楼云墨。   林幼瑶远远的看着楼云墨和林书瑶两个人,心里急到不行。   可惜二门之处没有屏风之类的遮挡之物,她不敢凑近了偷听,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看到楼云墨和自家二姐两个人,一个背着身子,另一个人隔着一尺的距离,似乎在说话。但是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急的恨不能抓耳挠腮。   林书瑶沉默了片刻才道:“楼相,请回吧。你说当年我爹曾经允诺你,将我,将我……,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爹爹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别说问名,纳彩这些都没有过,就连信物都没有交换。实在做不做数的。”   楼云墨道:“恩师一言九鼎,言而有信。既然他说过,自然就是作数的。二小姐是恩师的女儿,难道要让恩师言而无信吗?”   林书瑶一咬牙:“你,你何必这般逼我?”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沦落风尘,是怡香院的一个妓子。”她别过头,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你是当朝一品,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你相配。你这般苦苦相逼,若是我真应了你,你娶了我这样一个女子,你这一辈子都会被世人笑话,被人诟病。”   楼云墨道:“这些事情都非你所愿,二小姐是月中的仙子澄澈皎洁。楼某家道中落,是落魄人家出生,当年不过是一心求学的落魄学子,所幸得恩师指点栽培。莫不是二小姐嫌弃我不是高门大户的出生?嫌弃我家里落魄?”   林书瑶滞了一滞,急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英雄不问出处,楼相已是一品重臣,将来更有大有作为,何必为了求亲,自贬身份,提起你的出生?”   楼云墨接口道:“既然二小姐知道英雄不问出处,往事不用再提,现在又何必妄自菲薄?”   “楼相锦绣文章做的好,口才也好,我自是说不过你。”林书瑶一跺脚,就要踏进二门。   楼云墨急忙说道:“我对二小姐真心不变,为二小姐相思多年,你可知我所受的相思之苦,你就忍心?”   林书瑶最是心软,听楼云墨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忍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楼云墨听到她的抽泣声,心就像被揪了一下。   她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却也知道她这是在哭。   他恨不能立刻把林书瑶揽到自己的怀里来,温柔细语安慰一番,让这个秀外慧中、娇美温婉的女子再不用受一点委屈,他想护着她,让她再不会无枝可依。   楼云墨伸出手臂,只轻轻触到了林书瑶的臂膀。   林书瑶一惊,顿时停了哭泣。   只一瞬,她便像受了惊的兔子,往二门里跑了进去。   楼云墨一叹,他终究是急了一些。   ——   林幼瑶看到林书瑶跑进了二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把楼云墨送出了大门,然后转身进了二门,去找自家林书瑶。   她走到林书瑶卧房门口,见桃儿正在门口守着,她便低声问桃儿:“我二姐她怎么样?”   桃儿轻声回到:“好像在里头哭,三小姐,你进去劝劝吧。”   林幼瑶点点头,伸手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林书瑶正半躺在卧榻上暗自垂泪,眼圈也是红红的。   林幼瑶走了过去,在林书瑶的旁边坐了下去:“二姐,你再哭,眼睛也要哭肿喽。”   林书瑶道:“你还说,是你让他追到二门那里的?”   林幼瑶咽了口唾沫,扯开话题:“二姐,你现在怎么想?”   林书瑶瞪了林幼瑶,随后缓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幼瑶眼睛一亮。不知道?不知道这个答案比之前斩钉截铁的否定还是不一样的。看来二姐开始松动了。难道有门了?   她便道:“二姐,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一个女人家就算长得再美,人再聪明,也需得有个好归宿。现在碰到你自己身上,怎么就想不通透了,楼云墨看上去应该是个不错的归宿吧。还是你觉得他还有哪里做的不够的?”   林书瑶道:“他,他是好的。我只是觉得我……”   林幼瑶道:“二姐,你人美,性子又好,在我眼里是顶顶好的女子,在他眼里也是一样。你在怡香楼的那段本就非你所愿,现在你也从怡香院里出来,恢复了贵女的身份。你跟楼相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凑进了接着道:“二姐你在怡香院里呆了六年,听起来不短。可是跟人的一生比起来,却又是极短的。你后面还有许许多多个六年要过。若不是爹爹出了事,你应该早已经跟楼云墨做了夫妻。你们错过了一个六年,很可惜,但是所幸只错过了一个六年。难道你想这样错过一个六年,两个六年,许许多多个六年吗?”   “幼瑶,我……”林书瑶摇摇头,“可是……”   “二姐,你看楼相他心性如何?”林幼瑶道。   “心性?”林书瑶疑惑道,“问这个做什么?”   林幼瑶自问自答:“我看楼相性子坚定执著的很。当年他向爹爹提亲,爹爹可是拒绝了的。他却能让爹爹松了口。后来爹爹出了事,他可以隐忍那么多年,一边在官场钻营,一边暗中调查爹爹的案子。六年了,他却一直未娶妻,只守着你。这般执着坚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林幼瑶停了一下,反问道:“事到如今,爹爹的案子都翻过来了,二姐,你觉得林相会放弃你吗?”   林书瑶小声道:“那,那有如何?”   林幼瑶道:“确实,只要二姐不答应,他确实无可奈何。他只能一直等下去。楼相年纪也不小了,弱冠了也好些年了。他却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他父母去的早,从小就没人疼。爹爹待他再好,也只是师徒之情。如今他是朝中重臣,却是还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身边也没个温柔体贴的娘子照顾。说起来也是挺惨的。”   林书瑶道:“他想娶妻,想找个知冷知热的,想找个温柔体贴的,自可以找的。”   林幼瑶道:“可他只想娶你,你又不答应。可怜楼相只好苦苦熬着。”   “我……”林书瑶低下头,青葱般的手指攥了攥身下的锦被,“幼瑶,你不要说了,我心里乱的很。”   林幼瑶点点头:“那我不说了,二姐,你再想想?”   希望二姐早点可以想明白,走出来。她的二姐书读得多,从小就被教育女子的贤良淑德,甚至还有仁义礼智信。   在林幼瑶看来,林书瑶在怡香院的时候,不过就是陪人说说话,给人弹弹琴,唱唱歌罢了。连个手臂也从来没有露出来过。比她前世看到的那些明星们,不知道要保守多少。但是在林书瑶看来这是她名节上的污点,也是禁锢她的枷锁。   林幼瑶靠在林书瑶的身边,抚了抚她的背,希望二姐能早日走出来。   ——   又过了一日,给穆景瑜和林幼瑶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赐婚的圣旨一共有两份。一份儿到了端王府给穆景瑜,另一份儿下到了林府给了林幼瑶。   穆景瑜因为要在府里接旨,所以没有能来林府陪林幼瑶。不过宫里传旨的太监知道,这接旨之人在不久之后就是端王世子妃,也就是将来的端王妃,所以对林幼瑶和颜悦色,殷勤恭敬。   林幼瑶跪在地上,听着太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楚国士族大家前丞相林泽如之女林幼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端王世子穆景瑜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泽如第三女待宇闺中,与端王世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端王世子为世子妃,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林幼瑶答:“吾皇万岁。”双手接过圣旨。   “公公,进来喝杯茶水吧。”林幼瑶站起身,微笑着请传旨的太监进屋子喝茶。   “三小姐,咱家宫里还有事,就不再叨扰了。三小姐不久以后便是世子妃了,到时候还要请三小姐多多照拂咱家。”传旨太监道。   林幼瑶心思转了转,很快便明白了太监的话。太监们在宫里头生活,宫里头最大的就是皇帝,而现在的皇帝跟端王世子穆景瑜交情不一般,这份交情整个楚国也没有人可以比的。她不久之后就是世子妃了,枕边儿风一吹,说不定就通过穆景瑜间接的影响了皇帝穆连煜。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幼瑶也是礼貌的笑了一笑:“好说,好说,公公真客气。”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林幼瑶心里又是一阵感叹,她和穆景瑜分分合合的,又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能这样走到一起,也着实不容易啊。   传旨的太监走了没多久,穆景瑜就来了。林幼瑶就在厅里见了穆景瑜。   “幼瑶,刚刚赐婚的圣旨来了。”穆景瑜道。   “恩,我接了圣旨了。”林幼瑶道。   “幼瑶,把你二姐叫出来吧。”穆景瑜道。   “叫我二姐?”林幼瑶抬眸。   “赐婚的圣旨已下,接下来,就要操办你我的婚事了。你是待嫁的娘子,总不能自己来操办,我们的婚事,女方的还要麻烦你二姐操持。”穆景瑜道。   林幼瑶想想也是,这时代成个婚颇为复杂,从纳彩问名到迎亲,每一道程序都有讲究,什么时辰是不是吉利,应该准备些什么物件啊,都不能出错了,出错了就会显得不吉利。这些事情一般是由新娘子的母亲操持的,她母亲已亡,大姐也不在了。现在,也只有二姐能帮她操持了。   “你等下,”林幼瑶说道,“我叫人把我二姐找来。”林幼瑶这便叫了厅堂里伺候的丫鬟去林书瑶院子里通传。   过了一会了,林书瑶就过来了。   林书瑶进了正厅,对着穆景瑜福了福:“殿下安。”   穆景瑜见状竟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行了个回礼。   穆景瑜的回礼,让林书瑶吓了一跳。林幼瑶在旁边嘴角翘了起来。   二姐是她唯一的亲人,还是她的姐姐。日后,她和穆景瑜真的成了婚,论起来穆景瑜还是她二姐的妹夫。从身份地位上来说,穆景瑜是用不着给她二姐回礼的,但是从亲眷关系来说,他是未来的妹夫,提前进入状态也是可以的。   “二姐,”穆景瑜站直了身子,声音淡淡的。   一句二姐,又让林书瑶有些怔仲。   林幼瑶笑道:“二姐,殿下和我的赐婚旨意刚刚都下来,你是我的二姐,以后就是他的二姐。”   “恩。”穆景瑜的声音无波无澜,平平静静的,眉眼处却是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他站在那里,特意收敛一身的威严。   “殿下客气,快请坐吧。”林书瑶也浅浅笑了笑。因为林幼瑶的关系,她也同穆景瑜也接触过许多次了,但是穆景瑜威严清冷又不苟言笑,是以林书瑶每次面对穆景瑜都会觉得十分拘束。现在穆景瑜跟着林幼瑶叫她一声二姐,这份拘束倒是突然散了大半。   “殿下,刚刚丫环来给我通传的时候,说殿下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林书瑶问道。   “我和幼瑶的婚事需得二姐操持。”穆景瑜道。   “这是自然,殿下放心,幼瑶的婚事,我会操办妥当的。”林书瑶道。   “此外,”穆景瑜顿了一顿,“既然赐婚的旨意已下,婚期也得定下。”   林书瑶低头思考了片刻:“恩,是得定下了,若是现在就开始准备婚事,纳彩,问名,这么一套走下来,差不多半年可以备好。”   穆景瑜手一顿:“半年?是否可以快些?”   林书瑶想了想:“这纳彩和问名两道程序是少不了的,纳吉和送聘礼可以合在一起。女方的回礼可以提早准备好,等聘礼一到就发出。这样一来可以节省下不少时日,加紧一些,三个月之后完婚,也不是做不到。”   “能不能再快些?”穆景瑜睫毛颤了颤说道。   林书瑶朝穆景瑜看了看:“殿下,我们林家虽然曾经落败过,但是现在已经恢复了,幼瑶也是贵女的身份。再说她是要嫁到你们端王府的。端王是辅国一字亲王,门第非同一般,这大婚也不能差了的。若是时间太紧,让幼瑶草草嫁了,这,我也不能答应。”   “自然不能草草嫁了,”穆景瑜道,“只是三个月,慢了些。”   穆景瑜看了一眼林幼瑶,接着说道:“我和幼瑶相知也有一段日子,望二姐体谅我的急切。纳彩,问名,我会安排人做好。至于聘礼,端王府今日便可开库房,准备聘礼。缺少的物件,今日就开始采买。如此,小半月就能把聘礼准备好。女方回礼,也可同时进行。至于大婚,整个端王府的人手都会立刻开始准备。若是林府人手不够,我可以多派些人来帮忙。”   “这…。”林书瑶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什么时候大婚?”   穆景瑜道:“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大婚。”   林书瑶连连摇头:“实在太仓促了,一个月怎么能都办的好?”   林幼瑶见两人僵持不下,只要出言道:“两个月怎么样?”   她朝林书瑶看了一眼,又向穆景瑜看了一眼,折中一下,两个月吧。   林书瑶和穆景瑜都没有答话。   林幼瑶便朝穆景瑜瞪了一眼,随后起身走到林书瑶的身边,将脑袋朝林书瑶凑了过去,轻声说道:“二姐,抓紧一点,二个月其实也够了吧?”   林书瑶一叹:“真是女大不中留,两个月就两个月,若是大婚操持的不好,你可别怪我就成。”   “二姐最好最能干,哪能操持的不好呢?”林幼瑶笑眯眯。   ☆、【155】还能再续前缘吗(二更)   穆景瑜也道:“那便两个月。”   定下了婚期,几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   穆景瑜说道:“幼瑶,今日是登高节,你同我一起去翠云山可好?”   “翠云山?”林幼瑶应道,“好啊。”   林幼瑶转向林书瑶道:“二姐,我去翠云山玩了?”   “恩,”林书瑶道,“就知道你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这几日,难得你乖乖呆在家中学打理庶务,去玩吧。”   林幼瑶同林书瑶告了别,正想和穆景瑜一道出门,这时有外门婆子来禀告,说是楼相过来了。   林幼瑶朝林书瑶看了过去,见林书瑶正迟疑着沉默不语,便转过头对那外门婆子说道:“请楼相进来。”   说罢,林幼瑶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林书瑶的神色,见林书瑶只是朝她嗔了一眼,并没有出言阻止,心中大定。   “既然遇上,那便打个招呼。”穆景瑜道。   “恩,好的,我们打个招呼再走。”林幼瑶心道,打完招呼就把林书瑶单独留给楼云墨吧。   片刻之后,楼云墨走进了正厅。   他见穆景瑜也在,便微微行了一礼:“殿下。”   “楼相。”穆景瑜道。   楼云墨转过身,将目光定在林书瑶身上:“二小姐。”   他又朝林幼瑶的方向,喊了一声:“三小姐。”   “楼相,请坐。”林书瑶脸颊之处飞过几不可见的两朵红晕。   “楼相,你是来我找二姐的吧。”林幼瑶道。   “是的,”楼云墨目光移到林书瑶的身上,停了一瞬,又转向了林幼瑶,“三小姐,我是来二小姐的。”   “恩,我和殿下有事先要出去,你们慢慢聊吧。”林幼瑶道。   “好,不敢耽误殿下和三小姐。”楼云墨道。   林幼瑶转向穆景瑜:“殿下,那我们走吧。”   穆景瑜颔首道:“好。”   说罢,他又对林书瑶嘱托道:“我和幼瑶的婚事,还请二姐赶着些。”   林书瑶道:“恩,殿下回去以后尽快把纳彩和问名的事情着人办妥。”   “好。”穆景瑜应道。   道了别之后,林幼瑶和穆景瑜就离开了林府。   正厅之中,就剩下楼云墨和林书瑶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这回是楼云墨先开口了:“三小姐和世子殿下的亲事定下了?”   林书瑶答道:“恩,赐婚的圣旨,刚刚到。世子殿下方才在跟我说婚期的事情。”   “赐婚吗?”楼云墨眼中掠过一道闪电。   他问话的声音很轻,只是不知道是在问林书瑶,还是在问他自己。   “恩,是陛下下的圣旨,赐的婚。”林书瑶答道。   “他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楼云墨问道。   “两个月后。”林书瑶道。   “日子有些紧。”楼云墨道。   “恩,是挺紧的。不过殿下催的急,恨不能一个月就把我妹妹迎回府里。”林书瑶道。   说起妹妹的婚事,林书瑶倒是跟楼云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看不出殿下淡漠的性子,也有这个时候。”楼云墨唇边挂出温和的笑意。   楼云墨长相颇为清秀,这么一笑,更是风华无双,看得林书瑶心里急促的跳了两下,她连忙别过眼:“他们两个人也不容易,只是婚期实在赶。”   “他们的婚事,女方这边需要你操持吧。”楼云墨道。   “恩,幼瑶也就我一个亲人了。”林书瑶道。   “你也不要为了操持婚事,把自己累到了。自己也要注意身子。”楼云墨关切。   听到男人真心的关切,她心里忽然暖了几分。   “恩。”林书瑶轻轻应了一声。   “林家现在刚刚恢复,你要忙的事情本来就多,如今还多了妹妹的婚事。许多事情交给下人们就是了,不用每件都亲力亲为,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反倒不好。”楼云墨道。   她抬眸朝楼云墨看看,他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里,而他的眸子却同他关切的话语一样,透着绵绵情意。   林书瑶心里愈加柔和。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自从爹娘出了事,她就再不能在爹娘面前撒娇,所以的苦难,都由她独自一人承担。后来,她同妹妹重新相认,妹妹确实贴心暖人,但是她也想要个一个依靠,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前这个男人,她真的可以同他再续前缘吗?   林书瑶低下头:“恩。”   当她再次抬头时,眼眸带上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   楼云墨这次来没有再提求娶之事,只是温柔的跟林书瑶说说家常话,关心她的日常起居。   临走的时候,他深深的看着林书瑶,目光灼灼,用眼神表达自己一片深情。   林书瑶不敢同他对视,只是默默的把楼云墨送出了林府。   楼云墨出了林府,向前走了几步,手握成了拳头,眼中越发坚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幼瑶上了马车上不久,就被穆景瑜圈在了怀里。   “幼瑶,你可想我?”穆景瑜低下头,找到那雪白可爱的小耳珠子,低声说道。   林幼瑶点了点他的胸口:“你每天都到我家来。”   穆景瑜摁住林幼瑶的小手:“那你夜里可想我?”   闻言,林幼瑶耳朵尖尖一烫:“说什么啊?”   “我想你想的紧。”穆景瑜的目光从小耳珠子转到红红的耳尖,又从耳尖转到小耳珠,那么来来回回梭巡了一圈,他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吐出一口气,便含了上去。   “恩。”林幼瑶不禁哼了出来,又连忙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马车前头还坐着人呢。   就是这么一声轻哼,却让穆景瑜的眸光幽暗了下来。   他抬起头,将唇从耳边转到了她的红唇。他闭了眼,用薄唇感受她柔软温暖的红唇,与她凑在一处,交互这彼此的呼吸。   猛然间,他探了进去,触到她的丁香,顿了一会儿,随即缠绕了起来。   他一手在她背后摩挲,一手收紧了禁锢住她的腰身。   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当穆景瑜再次抬头时,狭长的凤眼已经暗的无以复加。   他抱住她,亲吻她的脖子处细腻洁白的肌肤。   现在已是初夏,衣服穿得少,领口也开的低,他把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吻了个遍。   他不敢松开她的衣襟,也不敢解开她的腰带,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他只能隔着衣服,伸手到她怀里。   “殿下,在马车上呢,不行。”林幼瑶娇声说道,车头阿思和车夫老周头还坐着,泽盛也在,据说练武之人耳力特别好……   “恩,”穆景瑜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却不见他停下。   林幼瑶心里紧张,就挣扎起来。   “别动了,卿卿,”穆景瑜连忙阻止道,“我知道,我知道,就一会儿,一会儿就放开你。”   “恩,”林幼瑶依旧心里紧张,却是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穆景瑜喘着粗气,终是把林幼瑶放了开来。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幼瑶:“幼瑶,婚期还有两个月。”   “恩。”林幼瑶点点头。   “还有两个月才能把你娶回府里,”穆景瑜吐出一口气,“真是难熬。”   林幼瑶轻笑一声:“两个月很快就过了。”   穆景瑜道:“哪里快了?恨不能立刻把你娶回家。”   林幼瑶心里甜甜,他这般惦记着自己,让她心里欢喜而满足。   “殿下,快到了吧。”林幼瑶问道。   “恩,到了。今天,这翠云峰从山脚下一直到山顶都是我们的。”穆景瑜道。   “没有其他人吗?”林幼瑶问道。   穆景瑜勾唇一笑:“翠云山的这个翠云峰是皇家的。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出宫手续繁杂,轻易出不来的。穆连烁被关着,自然也来不了。这翠云峰已经没有人了。”   “是这样啊。”林幼瑶道。   到了山脚下,穆景瑜和林幼瑶下了马车。穆景瑜命阿思等人留在山脚下,自己带着林幼瑶上了山。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逛着山林,路上一番亲亲我我的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好几次都两人差点就要被点燃了。   太阳落山之前,穆景瑜把林幼瑶送回了林府,自己回了端王府观世院。   这天夜里,穆景瑜解了衣衫,穿着中衣,躺到自己的卧榻上。   卧房中的灯火已经熄了,卧榻前的帷幔也已经放下来。帷幔里头黑魆魆的。   穆景瑜躺在宽大的卧榻之中,闭着眼,却是难以入眠。   他的脑中满是今天白天的场景,从马车里一直到山林中,他和她的各种亲密之举。那时的她,澄澈灵动的大眼透着娇媚,眸光中透着五分娇羞五分欢喜,原本白皙的耳垂变成好看的粉红色。她会轻轻勾住他的脖子,有时也会怀住他的腰身,小手搭在那里,偶尔来回摩挲。   她在他的亲吻之下,那极轻的娇哼,又怕被人听到赶快咬住唇。他把她圈在怀里,她就软软的靠在自己胸口。隔着衣衫,他也可以感觉到那身子娇软如玉,柔软的不可思议。若是不隔着衣衫,那感觉,他再清楚不过。   他躺在床榻上,身子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重。   在宽大的卧榻上,他终是放任了自己。   ☆、【156】真是冤家(一更)   又过了两日,林书瑶到林幼瑶的屋子里找她。   “幼瑶,我在准备你的嫁妆,你跟我一起去一次库房,挑你的嫁妆去。等聘礼一到,你的嫁妆给可以抬到端王府了,你婚期紧,什么事情都要早些做。”林书瑶挽起林幼瑶的手臂,把她从软榻上拉起来。   “二姐,库房中的那些东西,我也看不明白,你帮我选选吧。”林幼瑶道。   “你的嫁妆是你要带去端王府的,自然要你喜欢才行。我陪你一起去选。”林书瑶说道。   “恩,那好,二姐,那我们就去库房逛逛吧。”林幼瑶反握住林书瑶的手,就着林书瑶的手臂,顺势站了起来,“走,走,我们去库房。”   这时,门帘外传来翠竹的声音:“二小姐,三小姐,楼相来了。”   林幼瑶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姐姐:“二姐,来找你的。”   林书瑶朝林幼瑶瞪了眼:“你又想笑我?”   “二姐,冤枉死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林幼瑶眨巴了眼。她可是注意到刚才翠珠说的   楼相过来的时候,二姐眼角眉梢瞬间闪过的一丝儿喜悦。   “那就是在心里头取笑二姐。”林书瑶道。   “我哪儿敢呢?”林幼瑶道,“二姐,你快去呀,要不让楼相等急了也不好啊。”   “瞎说什么?”林书瑶道。   林幼瑶拍了拍林书瑶的肩膀,快去吧。   林书瑶又丢了一个眼神过去,这才转身走出林幼瑶的屋子。   在走出门口的时候,林书瑶下意识把额前的一缕碎发挽到了耳后。   林书瑶到了正厅,叫外院的丫环把楼云墨请进来。   “二小姐。”楼云墨转进了正厅。   “楼相,请坐吧。”林书瑶朝楼云墨看了看,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端茶的丫鬟送了两杯茶过来,一杯递给了林书瑶,一杯搁在楼云墨旁边的几案上。   林书瑶用余光时不时的扫向楼云墨,见楼云墨用柔和眼神望着自己,她的心中又是暖又是羞。   端茶的丫环退了下去。   林书瑶这才把目光正是转向了楼云墨,她却发现楼云墨脸色略显疲惫,神色中带着几分倦意,不禁问道:“楼相,陛下刚刚登基,这几日,你一定很忙吧。”   她想起林幼瑶的话,楼相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人的人,他为了公务操劳,身边也没有个人劝着点让他注意些身体。   楼云墨端起了茶杯,唇角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浅浅的笑道:“是有许多事情做的。现在陛下刚刚登基,事务繁多,不比平日,最近事情多的处理不完,不过也不会一直这样,过了这一段日子,等一切都上了轨道就好了。”   林书瑶咬了一下唇:“若是忙的话,楼相便不要再到林府来了,这一来一去的也要费上不少时间。另外,忙公务也需得讲个劳逸结合的。”   听到林书瑶竟然出言关心自己,楼云墨心中一喜,心也比刚才跳的快了一拍。他混迹官场多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却很丰富,心中已经难起波澜。可是林书瑶简简单单的一句关心,却让他心中不平静起来。   但是在佳人面前,楼云墨却是不敢贸然变现出来,他稳住心神,“二小姐,我今日来,是要跟二小姐道个别的。”   “道别?”林书瑶一怔,好端端的道什么别?   “恩,我要去一次齐国。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楼云墨道。   “恩?楼相,怎么你要去齐国?”林书瑶听楼云墨要去齐国,刚才心里的旖旎散了开去,心里奇怪起来。   楼云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声音发沉:“齐国大军在边境之处频繁调动兵力。”   林书瑶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怎么会这样?那齐国二皇子前一阵子不是来了楚国吗?那时候齐国递了国书,想跟楚国交好来着,那齐国二皇子还给咱们楚国出了算术题。这事儿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突然又会……”   楼云墨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楚国国力正盛,齐国自然不敢来犯,还要同楚国交好。但是现在,先帝驾崩,京城里又经过这样的变故,五城兵马司和禁军在京城的各个城门都打了起来。原本朝堂上的众臣多是都是二皇子的人,就算不是二皇子的人,也同他或多或少有些联系。如今登上大宝的是三皇子,而不是二皇子。楚国朝堂上也有一番变故。”   林书瑶说道:“恩,这么说,趁着楚国朝堂正是混乱的时候,齐国借机起兵来犯。”   楼云墨接着道:“恩,以齐国的能力想要彻底吞并楚国,是不可能的,但是攻城略地的,恐怕他们会抢去不少财物,也会趁此扩大他们的疆域。”   林书瑶道:“那你这次去齐国是做什么?求和?”   楼云墨道:“仗还没有打,怎么能去求和?”   林书瑶目露疑惑:“那你是去做什么的?”   楼云墨道:“游说。游说齐国不要侵犯楚国边境。”   “那,你,是不是有危险?”林书瑶放下手中的茶杯,抬了眸,目光中微微透着忧心。   “自然是凶险万分。”楼云墨点了点头。   林书瑶心一惊,她也顾不得别的了,扫向楼云墨的目光中已经带着明显的担心。   楼云墨见林书瑶一双美目盈盈的望着自己,眼眸温柔闪着不加掩饰的关切。他的心跳的更快了一些。   他强压下心中悸动,从怀里取出一卷玉轴,双手将玉轴递了过去:“二小姐,你先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林书瑶讶异道。她朝这玉轴看了看,疑惑的接了过来。   缓缓拉开玉轴,林书瑶低头看了起来。当看清玉轴之中,所书写的内容时,林书瑶的心漏跳了半拍。   这是一张圣旨。   一张赐婚的圣旨。   林书瑶和楼云墨。   林书瑶复又抬头,惊诧的说不上话来:“这是赐婚的圣旨。”   楼云墨道:“正是圣旨,给你我赐婚的圣旨,二小姐,有你父亲当年的承诺,如今又有赐婚圣旨,你我二人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   林书瑶猛然间涨红了脸:“方才不是在说你要去齐国吗?怎么突然拿出来赐婚的圣旨?赐婚的圣旨既然下了,怎么没有下到府里来,而是在你手上?”   “齐国大君在边关频繁变动,陛下需要人去齐国,我便主要提出来愿意前往齐国,只是请求陛下给我下一份赐婚圣旨。”楼云墨道。   “你莫不是为了赐婚圣旨,才主动请缨要去齐国?”林书瑶道。   “既然二小姐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必隐瞒。我确实是为了赐婚圣旨,才主动请缨去齐国的,”   楼云墨缓缓解释道:“二小姐,陛下这才刚刚登基,下的第一道圣旨是给太子和恩师等官员平冤昭雪,下的第二道圣旨是给世子殿下和你妹妹赐婚。世子殿下和陛下的交情,旁人是不能比的,世子殿下要问陛下讨一份赐婚圣旨十分容易。可我同陛下却没有这样一份交情在。况且,人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陛下刚刚登基,自然也要做出些政绩来。每个新登大宝的皇帝对自己刚登基时下的头几道圣旨都会慎之又慎,我若不主动请缨去齐国,怎么敢开口向陛下求这一道赐婚圣旨。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看在我一片赤诚的份上,再下一道赐婚旨意。”   林书瑶一双美目看着楼云墨,眼眸中闪烁着璀璨的星光,目光也如星光一般柔和又明亮:“你,你怎么那么,那么……”   她突然放低了声音:“那么傻,我若是早知道你会这么做……”   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那,这圣旨怎么没有下到府里来,而是,而是在你手里?”她转而问道。   “我求陛下下旨赐婚的时候,请陛下不要直接直接把圣旨下到林府,而是直接给我。我这次去齐国,凶险万分。等我从齐国回来,再把这圣旨拿出来也不迟。若是我回不来,这圣旨,我便不回拿出来,就当着圣旨从来没有过。你也不用为赐婚圣旨所累。”   林书瑶嘴唇颤了颤:“那你什么走?”   楼云墨道:“大约七八之后,之前需得做一些准备。”   “那么快吗?”林书瑶美目一颤说道。   “恩,”楼云墨颔首道,“待我走了之后,就有一段日子不能来林府了,所以今日来跟你道个别。”   林书瑶默默的不说话。   楼云墨看着林书瑶,目光中是一片缠绵的情意。   厅中的两人,沉默着,谁都不说话,仿佛只有彼此心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林书瑶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那完婚之后,你再走吧。”   楼云墨猛的吐出一口浊气,再顾不得旁的东西,从座位上猛然站了起来,走到林书瑶的跟前。   未等林书瑶反应过来,楼云墨一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他一手将林书瑶往自己身上带,一手扶住她。   林书瑶重心不稳,就靠到了他的身上。他便顺势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林书瑶挣扎了一下,却是挣脱不掉,嘴唇一动,突出了三个字:“登徒子。”   楼云墨也不管林书瑶的她,只凑近了她低语:“你答应了?恩?”   林书瑶动不了,却也不说话。她虽然在怡香院多年,却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   男人的胸膛结实又温暖。这样结实又温暖的怀抱,似乎就是她梦里供她喘息的树荫,给她依靠的枝头。这个男人这样圈着她,他的气息把她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像是她最安全的港湾。   她也不想动了,她知道她喜欢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之前,林书瑶为了自己和楼云墨的事情,想了许久。然而,这个时候,林书瑶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只想和他厮守在一起。   “恩,”林书瑶极轻应道,在他的怀里点了一下头,“应了。”   “我过几日先去齐国,纳彩,问名的事情,我会先找人置办起来,聘礼也是一样。等我回来就迎娶你。”楼云墨道。   林书瑶轻声道:“这几日就完婚吧,完婚之后,你再走。”说完这话,林书瑶的脸已经涨的通红。   “恩?”楼云墨道,“不用那么急,婚事自然要好好办。我虽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端王世子的门第,却不能委屈你了。”   “我都已经应了你了,你还拿自己的出生说事做什么?你是当朝一品,谁敢说你小门小户了。我只是想……”林书瑶道。   “想什么?”楼云墨抱着林书瑶问道,怀里是他少年时就想着的佳人,他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   “左右赐婚的圣旨都下了,早晚都是要嫁的。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打紧的,你这一趟齐国那么危险……不是你的话,我也不想嫁了。在你走之前完婚,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说不定,说不定,”林书瑶说的吞吞吐吐,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出来,“说不定可以给你留下一男半女的。”   楼云墨低下头,见林书瑶腮若桃花,眼角眉梢含羞带怯,一向娴静舒雅的她偶然间露出这般风情,端的是娇美无双。   他喉结上下滚饿了滚,收拢双臂,将林书瑶抱得更紧一些。他见林书瑶并没有挣扎,便壮了胆在她娇羞的眉眼处落了唇。   林书瑶惊了惊,却也没有再推开他,她都已经答应嫁了的。只是她心跳的厉害,她闭了眼,不敢去看他。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时至今日,我才明白,端王世子为什么要那么急着成婚。”   林书瑶羞得无以复加,她不想听到他说的这种话,可是耳朵闭不上……   楼云墨抱着不肯放手,只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林书瑶也不动,站在那里任他抱着。   过了许久,林书瑶才推了推他:“婚事的事情,我还要跟幼瑶说一说。”   楼云墨松开了怀抱,说道:“婚事需得好好操办,不急在这两日。先准备起来,等我回来,就可以送聘礼。”   林书瑶道:“你那齐国之行,那么凶险,我想……”   “想先完婚,万一我要是回不来,也能给我留个子嗣?”楼云墨问道,嗓音温柔,眼神透着绵绵情意望了过去。   刚才这是林书瑶说的话,现在被楼云墨这扬反问回来,她却越加害羞,不好意思说话,只能红着脸点了个头。   楼云墨轻声笑了一笑,凑过来说道:“也没有那么凶险。”   林书瑶一怔,转头去看楼云墨,见他温柔的眸子,还有着戏谑。   “方才,你都是在诳我的?”林书瑶问道。   楼云墨见林书瑶似乎有些恼怒,连忙解释道:“去齐国是真,主动请缨也是真,为了赐婚圣旨更是真。”   他顿了一顿,说道:“只有凶险万分是假的。两国就算打着仗,也不斩来使,更何况还没有打起来。齐国在边境频繁调兵,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去看看情况,若是真的齐国有意来犯,我便行游说之责。若是说不通,我就回来。我是使臣,又不是打兵打仗的将军,没有多少凶险。”   “你框我?”林书瑶跺了一下脚,就要往正厅后门跑。   楼云墨见她要往里跑,这回哪里还肯放她走,他立刻将人抱住:“书瑶,圣旨都下了,你应都应了,不要再躲了。”   林书瑶别过头,不理他。   “书瑶,我过几日,就要走了,这一去,没有一个月怕是回不来的。”楼云墨道。   林书瑶在他怀里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真是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想他说的也是,他过几日就要走了,自己真的要这么不理他,一直到他走吗?   圣旨也已经下了,她也一心系在他身上,他为了自己圣旨也求了,做了那么许多事情。分别在即,她又如何狠的下心来。   罢了罢了。   旁的事情,还考虑来做什么?   她便顺了自己的心,也随了他的意吧。   这么想着,林书瑶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面向他,将手极轻的扶住他的腰……   真是冤家。   ☆、【157】 我来看看你   林书瑶送走了楼云墨之后,重新回到二门之内。   “二姐,楼相走了?”林幼瑶见到自家二姐从二门处进来,就迎了过去。   “恩,他回去了。”林书瑶温和说道。   “哦。”林幼瑶应了一声,余光正好扫到林书瑶眼角的一丝儿笑意。   林幼瑶眉眼一抬,朝林书瑶仔细看了过去。她见林书瑶眼角眉梢之处都带着柔媚的笑意,嘴角也似乎有些上扬,脸颊之处似乎还残留着娇羞的红晕。林书瑶平日里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淡雅娴静,带着笔墨书卷之气。但是现在的林书瑶却是妩媚娇美。   发生了什么?   林幼瑶心里狐疑:“楼相走了,你们说了什么?”   林书瑶滞了一滞,眼神却是放柔。陛下下旨赐婚的事情,她总是要告诉自家妹妹的。但是划到嘴边,她又有些羞于开口,沉默了几息,林书瑶说道:“幼瑶,我们去库房给你挑嫁妆吧。”   “好啊,本来就说要去的。”林幼瑶道。   林书瑶点点头,小声的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林幼瑶嘻嘻一笑道:“当然要姐姐一起去啊,我眼拙,不会挑东西,当然要二姐帮我挑啊。”   林书瑶道:“我是说我同你一起去选嫁妆。”   “好啊。”林幼瑶咧开嘴。   等等,一起去选嫁妆是什么意思?   “二姐,你……你跟楼相好了?”林幼瑶凑过来,眨巴这眼试探的问了起来。   “恩,云墨向陛下讨了赐婚的旨意。”林书瑶别过头,眼睛不知道瞟向了何处。   “云墨?”林幼瑶惊道。   “赐婚?”又是一声。   林书瑶点点头:“恩”   林幼瑶咧开嘴,一排极为好看的贝齿在阳光闪着亮光,她眼里带上了几分促狭:“云墨,恩?那么亲切啊……他为你讨了旨意啊,二姐,你要嫁人喽。”   “幼瑶。”林书瑶丢了一个娇嗔的眼神给林幼瑶,“你就知道取笑二姐,云墨的事情,你都取笑我多少回了?”   “云墨?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林幼瑶嘻嘻哈哈的在林书瑶身边串来串去。她心里着实为自家二姐高兴,二姐这些年受了不少苦,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望了。   既然已经定了,林幼瑶也不用再怕林书瑶恼羞成怒,干脆取笑个够。她在林书瑶旁边嘻嘻哈哈说着话。   姐妹俩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含羞带怯,一路去了林家的库房。   ——   在楚国皇宫之中,穆景瑜和新皇穆连煜在花园之中随意的散着步。   穆连煜已经登基了小半个月了,当年玩世不恭的痞气已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是帝王的锋芒。   他在登基之前,名声不好,玩世不恭,贪恋女色。但是这不好的名声,有一半是他装出来的。另外那一半真的,也因为他在京城这一番变故中去了不少。   如今的他变得更加果断,也变得更加沉稳。   穆连煜如今一身五爪金龙的龙袍,腰间系着明黄色的腰带,发髻用金冠箍住。   “景瑜,近日楼云墨也向我讨了一道圣旨。”穆连煜道。   “恩?楼相?什么圣旨?”穆景瑜道。   “跟你一样,是一道赐婚的圣旨,他请我给他和林家的二小姐赐婚。就是你的世子妃的姐姐。”穆连煜道。   “恩,我在林家,看到过他。”穆景瑜道。   “我原本是不想下这道旨,他想娶人家姑娘,自己去提亲就是了。可是他主动说要出使齐国,我倒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了。”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   “这样一来,你跟楼云墨倒成了亲戚了。”穆连煜道。   “恩,成了连襟。”穆景瑜道。   “我这皇帝当的,刚刚登基小半个月,一共就下了三道圣旨,给大哥昭雪的那道圣旨且不去说他了,剩下的那两道,都是赐婚的。看上去,我这个皇帝像是很喜欢保媒拉纤似地。”穆连煜道。   穆景瑜浅浅一笑:“你是下了两道赐婚圣旨了,那你自己的婚事,可有打算了?”   “别说了,”穆连煜道,“你可别像朝中那些老头一般,总是催着我大婚。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人伺候。”   “我不催你,只是问问你的想法。你也不小了。”穆景瑜道。   “想法?就是没有想法才不立后的。没有哪个女子,让我有立后的想法。再过一段日子之后,宫里会采选,到那时候再说吧,”穆连煜道,“我跟朝堂上那些老头们也是这么说的。拖得一时是一时。”   “恩,也好,”穆景瑜答道,“后宫前庭从来是一体。采选一事,也要考虑周全了才是。”   两人边走边聊着,过了一会儿,穆景瑜道:“陛下,我先告退了,我婚期定的紧,我府中也没有个人可以操持婚事。”   “景瑜,你这一声陛下,我听的可真不习惯。”穆连煜道,“现在左右没有人,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穆景瑜拍了拍穆连煜的肩膀:“你如今已经登大宝之位,自然要叫你陛下,你多听听就习惯了。再说叫什么并不重要。”   穆连煜也是个洒脱之人,对于称呼的事情,他也没有深究,就像穆景瑜说的那般称呼有什么要紧的,他们二人兄弟情谊不变就是了。   “你府中还真的没有人来操持婚事,端王妃就算了。现在在庄子里了?”穆连煜道。   “恩。”穆景瑜道。   “我命礼部帮忙一起准备你的婚事。你虽不是皇子,但也是端王一脉的世子。让礼部操办你的婚事,也不算过。”穆连煜道。   穆景瑜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好。”   ——   这日,林幼瑶正在园子里的石凳上,惬意的翻着话本子,就被林书瑶找了过来。   “幼瑶,你女红如何?”林书瑶走到林幼瑶跟前,在她旁边的石凳子上做了下来。   林幼瑶搁下手里头的线装书:“女红?”   “恩,幼瑶,过两个月你就要出嫁了,别的不说,你的嫁衣得赶快绣出来了。”林书瑶道。   “女红啊,呵呵呵,呵呵呵。”林幼瑶摇摇头。   林书瑶叹了口气:“恩,我知道了,你离开林家的时候还太小,应该还刚刚开始学描花样子,穿针引线,最多只是开始绣些最基础的东西。到现在,过了许多年,应该也都荒废了。”   林幼瑶讪讪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找几个好点的绣娘帮你绣嫁衣。恩,最好多找几个绣娘,一来可以绣的快一些,二来如果一个绣娘病了或者绣的不好,还有别人可以顶上,”林书瑶道,“等找来了绣娘,我让她们到你屋子里去,你跟绣娘们合计合计嫁衣的样子。”   “恩,确实该多找几个绣娘,除了要做我的嫁衣,还要作二姐你的,”林幼瑶笑眯眯,“二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完婚啊?”   “还没有定下具体日子,不过总是要等他从齐国回来。他说大约一两个月回来。”林书瑶道。   “恩,二姐,你们快些成婚吧。不要让我二姐夫等的太久了。”林幼瑶嘻嘻哈哈。   “你这丫头,”林书瑶啐了一口,“等绣娘来了,你去跟绣娘们谈嫁衣的事情,我可不管你了。”   “二姐……”   “小姐,”远远的桃儿跑了过来,“小姐。”   “恩,桃儿,怎么了?”林书瑶狐疑道。   “外门婆子说,门口有访客,是公子,是柳公子。”桃儿道。   “公子?”林书瑶脱口道。   “无宣?”林幼瑶疑道。   “桃儿,公子说来找谁?”林书瑶转过头,认真的问道。   “说是来找三小姐的。”桃儿脆生生的应道。   林书瑶将目光挪到林幼瑶身上,林幼瑶也朝林书瑶看看。   沉默了一会儿,林幼瑶小声的说道:“二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见见无宣?”   柳无宣对她的情意,她是知道的。她马上就要大婚了,这个时间见柳无宣或许并不适合。可是,就算她对柳无宣没有那种心思,他们毕竟在江宁有这样一段情谊。在高句丽国,她又得他相助。她没有办法拒绝同他见面。   林书瑶缓缓点了点头,转过身对桃儿说道:“桃儿,你让门厅的婆子请柳公子去正厅。就说我和幼瑶马上就来。”   “是,小姐。”桃儿应了一声,朝二门外疾步走了出去。   “幼瑶,咱们去外头厅里吧。”林书瑶挽起林幼瑶的手臂。   “恩,二姐。”   林幼瑶和林书瑶相携着出了二门,进了正厅时,柳无宣正在厅中客位上喝着茶等她们。   当他见到相携而来的林幼瑶姐妹俩,心中莫名酸涩了一下。她见他还要跟她姐姐一起来,避嫌吗?   柳无宣压住心中酸涩,起身时,还是那个风度飘飘浊世佳公子。   “幼瑶,你来了。”柳无宣站起身,嘴角的浅笑一无既往,带着春风般的温暖。   “无宣,这话似乎该是我说吧。无宣,你来了。”林幼瑶嘴角也是挂了微笑。不管如何,她跟柳无宣之间总是有那么一份情谊在。在江宁时,她遇到柳无宣正是她从真园逃出来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在高句丽时,她再遇柳无宣,同样如此。   “恩,幼瑶,我来了,来看看你。”柳无宣道。   ☆、【158】 下聘(一更)   两人这么简单说了几乎话,似乎又回到江宁的日子。   柳无宣又转身对林书瑶点了点头:“二小姐。”   “公子,”林书瑶道,“坐吧。”   几人落了座。   柳无宣清润的嗓音传了过来:“林相的案子翻了过来,你们姐妹二人,也是苦尽甘来。我前一阵不在京城。等我回来的时候,京城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   林幼瑶点点头。皇帝都变了,发生的变化当然大了。   “无宣,你说你前一阵不在京城,你去哪儿了啊?”林幼瑶问道。   “高句丽的事了结之后,我就去了次北方。你知道,我每年春日里都会去齐楚边境之地。一年之中,只有这个时节是最适合去北地做生意的。”   “哦,对哦。可惜,我没能去。那儿是怎么样的?无宣,你跟我说说。”林幼瑶道。   “好。风光跟京城不一样,跟江宁也十分不同,那里多是草原。草原辽阔,看不到边际。绿草和蓝天相接之处,牛羊相互追逐,牧人举鞭歌唱。”柳无宣缓缓的说了起来,清润嗓音高低起伏,说的十分引人入胜。   林幼瑶托起腮,听得十分向往。   柳无宣却是一边说,一边分神看着林幼瑶。大约是因为回了林府,心里没有担心的事情,林幼瑶比之前丰腴了一些,脸上挂着尚未退却的婴儿肥,眉眼之处却尽是风流妩媚。顾盼之间,端的是风姿无双。   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神,却是一刻也没有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就要嫁进端王府了,以后再要见她,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若是她和端王世子的婚事非她所愿,或者端王世子对她不好,也或者她心中之人并不是端王世子,那他一定要争上一争。不过,现在很明显,她和端王世子两情相悦。而他不过就是个一厢情愿的失意之人罢了。   还争什么?   “无宣,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想去看看。”林幼瑶道。   “阴差阳错,本来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一起北上的。”柳无宣道。   此话一出,两人都意识到话说的不妥当。   “还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地方?”林幼瑶问道。   “呵呵,”柳无宣浅浅一笑,温和道,“天下之大,好玩好看的地方有许多,山川,大河,一年四季景色各有千秋。我同你讲讲?”   “恩,好啊。”林幼瑶点点。   柳无宣缓缓的跟林幼瑶说起自己看过的各式风光。清润的嗓音在平缓之中抑扬顿挫。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无宣说完一处风光又说另外一处。说了许久。   到最后,他垂了星目,再不告辞就要到吃饭的时辰的,他只是想来看看她的,并没有要留饭的意思。要是真到了饭点,他还在这里,岂不尴尬的很?   想到此,柳无宣放下茶杯,将眼里的不舍之意尽数压下:“幼瑶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生意上还有事情要做。”   “无宣,我送送你,谢谢你跟我讲了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林幼瑶道。   “不客气。”柳无宣微笑道。她总是同他那么客气,亲近之中,永远带着一分生疏有礼。   “幼瑶,你和殿下什么时候大婚?”柳无宣问道。   “还有一个多月了。”林幼瑶答道。   “恩,婚期定的挺紧。”柳无宣笑道。   两人边说边走,从正厅走到门厅,再到大门。   林幼瑶目送着淡青色的身影离开林府的正门。这身影修长如玉,挺拔如松,却是让林幼瑶生生觉出了几分落寞来。   ——   柳无宣走后不久,穆景瑜就来了。   林幼瑶把穆景瑜领到正厅旁边的厢房里。她总觉得在厅里见面太过正式,反正厢房里也有椅子茶几。在厢房之中见面,还更加随意自在一些。   他们先是说了一会儿关于他们婚事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林幼瑶开口道:“刚才,无宣来过了。”   林幼瑶想着自己见柳无宣的事情,本来没什么,怕他要是从别的途径知道,反而会误会。   她说着,朝穆景瑜瞄了过去,果然之间穆景瑜眉心蹙了一点。   “是我二姐陪我一起,我怕你不高兴,所以就想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知道了,胡思乱想的。”林幼瑶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   穆景瑜够了唇:“乱编排我。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每次我不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在。”   林幼瑶轻笑一声:“人家说你性子冷的很,我看你是性子酸的很。”   穆景瑜也是笑,他见林幼瑶笑得甜美可爱,就想去捉人。   林幼瑶推了推他:“别闹了。”   穆景瑜这回倒也真的听话,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收到了笑,正色道:“幼瑶,关于柳无宣,我在高句丽的时候问过你,你知不知道柳无宣倒底要做什么?”   林幼瑶听到穆景瑜这么说,也正了神色,她点点头:“我记得,我还告诉你我不知道来着。现在我也还是不知道。”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柳无宣产业有很多,他的财产几乎富可敌国。”   林幼瑶惊诧。富可敌国?这不是一般的评价。原来就知道他有钱,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具体我却也不清楚,但是他的家产说不定堪比国库。”穆景瑜道。   “殿下?能有那么多?”林幼瑶惊讶道。   “恩。幼瑶,我大约是知道柳无宣想做什么了?”穆景瑜道。   “想做什么?”林幼瑶抬了眸,朝穆景瑜看到。   穆景瑜正了色,眼眸忽然闪出几分冷意来:“我怕他有不臣之心。”   林幼瑶心里一惊,随即连连摆手说道:“不会不会,这不会。殿下,他虽然富有,但是经常到处走,到处做生意。而且他也没有蓄养幕僚啊,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训练侍卫兵卒什么的。”   穆景瑜道:“我并不是说他要起兵造反。”   林幼瑶抬眸,疑惑道:“那你这不臣之心指的是什么?”   “幼瑶,京城的几大酒楼,都是柳无宣的产业。若是同时涨价,会怎么样?”穆景瑜道。   林幼瑶想了想,那不就垄断吗?可以扰乱市场。   “幼瑶,酒楼也就罢了。柳无宣的产业还涉及绸缎布匹,瓷器玉石之类。他已经控制了京城许多行业。”   “这些还不算什么,”穆景瑜接着道,“还有,粮食和钱庄。”   “柳无宣是想…。”林幼瑶歪着脑袋思考。粮食和钱庄?钱庄就是银行业,而粮食则关系着千万普通百姓的生死。若是他能控制京城的大部分钱庄,又能控制粮食的话,那他等于控制京城的经济命脉,甚至还有百姓的生活。   林幼瑶想到了四个字“经济窃国”   “柳无宣虽然没有谋反之意,但是这么大的力量,已经让皇家十分忌惮。他不用起兵造反,已经可以在暗底下对京城进行诸多控制。若是再发展下去,不用造反,柳无宣便可以成为楚国暗中的主子。”穆景瑜沉声道。   林幼瑶心思回转,便明白穆景瑜的意思,他是说柳无宣是想用资本控制京城,甚至整个楚国。可是这种做法在现代社会都不一定会被容忍,更不要说是皇权统治的古代了。   她朝穆景瑜看了看,穆景瑜和穆连煜一向交好,如果穆景瑜是这么看的,是不是当皇帝的穆连煜也是这么看的?   “这,陛下准备怎么做?”林幼瑶问道。   “现在,还不会怎么样。”穆景瑜道:“希望柳无宣可以安守本分。”   林幼瑶叹了一口气。   “幼瑶,先不说柳无宣了,聘礼已经备好了。过几日就是预定抬聘礼的日子了。”穆景瑜道。   “恩,”林幼瑶甜甜一笑,“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这天清晨,林幼瑶还在迷迷糊糊睡着觉,脸上突然凉凉的。   真难受,林幼瑶不情不愿的睁了眼,见自家二姐正用沁了凉水的帕子轻轻擦着自己的脸。   “二姐,”林幼瑶一脸迷糊道,“二姐,你这是在干嘛呢?”   “把你叫醒。你睡得那么熟,喊也喊不醒,推也推不醒的,只能用这个法子了。”林书瑶移开帕子。   “二姐,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林幼瑶说道。   “聘礼快到门口了,你的聘礼,你不去看看吗?”林书瑶蛾眉竖了起来,“自己要做新娘子,送聘礼也是你嫁人重要的一环,你不去看看,将来悔的你。”   “那么早?”林幼瑶道。   “哪里早了,现在正是吉时。”林书瑶道。   林幼瑶想想也是,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恩,二姐,我马上起身。”   林幼瑶从床上翻了起来,穿好衣裳。由一边儿的小丫鬟伺候着,洗漱洁面,随后跟着林书瑶一起走出房门。   ——   中常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这个时辰,已经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出来逛街的媳妇子儿,路过的生意人,来采买的家丁,去学堂的读书人,甚至还有下了朝的大小官员。   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为首的是那一个不过二十岁上下,容貌硬朗,身子凛凛,一身劲装,跨在战马之上,当真威武不凡。   街上若是有人跟端王府相熟,便可以认出来,这骑兵统领便是端王府的护卫统领梁陌。   在他的身侧,一展大旗迎风拉开,在风中朔朔作响。在大旗上,只写了一个字:“端”字。   在他的身后,是一整队骑兵,约莫有五六十人。两骑一排,排成了长长一条骑兵蛇阵。每一个骑兵都是二十来岁弱冠的模样,个个相貌堂堂,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俊朗好儿郎。   中常街上的人群,本来挤挤挨挨的,见到这架势,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中常街本来就人多,这样在街正中让开了一条道,把街上的人群,都压到了两边。   被挤到两边的人群更加拥挤,肩膀要碰到肩膀,脚也要碰到脚了。挤在一起的人群,免不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出了什么事,怎么大街上来了这么威武的一队骑兵?”   “可不是呢?好威风。你们看这旗帜上写着一个”端“字,应该是端王府的。”   “端王府?端王府今儿怎么了?整出那么长一串骑兵上大街上来了。”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说道:“快看,快看,有好多箱子。”   听到这么一声惊呼,路边被挤做一堆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探了脑袋朝骑兵队伍的后头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骑兵队伍很长,可是骑兵队伍后头,还有更长的队伍,望不到头。   那是一车接一车的箱子,每个箱子都是红漆大箱,箱子的边角闪着金灿灿的光泽,那是用金子做的边角。单单看着这箱子,这箱子就价值不菲,这箱子里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看着抬箱子的壮实青年,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了,这箱子一定很沉。   “这一箱一箱的大红漆箱子,是做什么用的?”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白净少年用粗嘎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旁边的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咭儿”一笑:“这大红漆箱子是聘礼。这个呀,是下聘用的。你现在是还没有到年纪,等再过几年,你也要定亲,给姑娘下聘了。”   那少年脸上一红:“婶子莫要胡说。”   妇人见少年腼腆的紧,也不再打趣,只是扭头,伸长了脖子向外头看看,她啧啧了一声,“下聘礼还要骑兵开道,我也算头一回看到了。”   那少年接着好奇道:“是谁要成婚啊?下聘的阵仗搞那么大,整条街都占了?”   妇人道:“你看骑兵那边儿的旗帜上,写了个端字,一定是端王府的。”   “你们不知道了吧,这下聘之人是端王府的世子殿下,被下聘的自然是端王世子妃,”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咱们楚国的端王世子弱冠好几年也没定亲,转眼已经在下聘了。”   那少年道:“那端王世子下聘的,是哪家的姑娘?”   那书生摇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   少年指了指长长的聘礼队伍:“这一共有多少箱子啊?”   “咱们数数就知道了。”妇人道。   路边早已有好事之人在数箱子的个数了:“一、二、三、四……。”   数了许久,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   妇人咋舌:“真是多。嫁妆六十四抬就是全抬,通常大户人家都是三十二抬,会用全抬做聘礼的,全京城就没几家,这可是两个全抬呢。”   “快看,还有,还有啊。”有人忽然惊呼起来。   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大红漆的聘礼之后,还跟着六辆小车。   第一辆小车上是一展屏风,由整块黄花梨木所雕。   第二辆小车上是一株珊瑚树,一般的珊瑚树不过一两尺,三尺的珊瑚树已是难得一见,这株珊瑚足有五尺之高。   第三辆小车上是一块象牙雕,总共有六七尺那么长,雕的是百子千孙图,雕工繁复而精美。   第四辆小车上摆了一对石狮,这对石狮的模样同大户人家摆在门口的石狮并无二致。可是这石狮却不是石头做的,而是用白玉制成。白玉通体澄净,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这样的白玉雕个镯子,打套头面,已经可以作为传家之宝。   竟然有人做成了摆在门口的石狮。   “我的老天,这样一对狮子,得多少银子啊?”人群之中有人发出惊呼。   “你哪里懂?这哪里是银子可以买到的?”   一对石狮过了之后,众人把目光转到第五辆小车上。   第五辆小车上,摆了一个紫檀雕花木的梳妆盒,只是这梳妆盒上嵌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宝石珠子。上头嵌的宝石有红宝石,蓝宝石,珍珠,翡翠,珊瑚珠,孔雀石等等。   “这是一个百宝箱。”人群中自有见多识广的人给别人进行科普。   “什么叫百宝箱啊?”有人立刻问道。   “就是在一个箱子上,镶嵌上一百种宝石,所以叫百宝箱,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真的有一百种不同的宝石吗?”   那人迟疑一下说道:“看上去,应该有的吧。”   第六辆小车上却是一块朴实无华的木头,一块巨大的木疙瘩趴在车上,真是难看的紧。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   “味道好香。”忽然有人说道。   众人在空中嗅着鼻子,当着木头经过时,确实有一股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味,但是悠悠丝丝,沁人心脾。   “这是……沉香,我的老子啊,这是沉香,那么大一块沉香啊。”   “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这辈子没有白活了。稀世珍宝啊。”   ☆、【159】 嫁妆怎么办?   “这聘礼倒底是送到哪家去的?”   倒底是哪家的姑娘能当得起这样的聘礼啊啊啊啊!   “咱们跟着这聘礼的队伍去看看。”   “走,走。”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不管是就无所事事的,还有本来有什么事情要忙的,这下都跟着送聘礼的队伍看热闹去了。   这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外加六辆车子的后头,还跟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那是京城的众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林府的大门已经敞开了,红漆大门呈九十度垂直打开,大门上的门楣,门下半尺高的门槛,以及门口威武的石狮,都显示着林府在楚国极高的门第。   林幼瑶在门厅的位置,俏生生的站着,眼睛里还透着困意。她的身侧是二姐林书瑶。   送聘礼的队伍终于到了林家的门口。   最前头的梁陌跨下马来,走到林府门口,门口的婆子把梁陌引入门厅之处。   梁陌看到门厅之处的林书瑶和林幼瑶,立刻行了一礼:“属下端王府护卫统领梁陌,奉命护送聘礼。”   “梁统领不必多礼。”林书瑶。   “聘礼到了,这是礼单。”梁陌道,他从怀里取出文牒递给了林书瑶。   林书瑶点点头,接了过来,道:“梁统领辛苦了。”   林幼瑶探出脑袋朝门外看了看,看到门口一排排的骑兵,不由吐了吐丁香,这阵仗还真够大的。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厮,他打开手中礼单的拓本,朗声宣读起来。   “珍珠手串二十串,宝石素珠六十颗。”   “白玉九如玉十柄,玉如意十柄。”   “映红宝石八十块,映蓝宝石四十块。”   “玉寿佛一尊,玉观音一尊,玉马一匹。”   ……   一抬一抬的聘礼随着小厮高低起伏的唱喏声,送了进来。   这小厮像是经过专门训练过似地,身板不大,声音却是特别的洪亮,而且极具穿透力。林幼瑶本来正迷迷糊糊着,这如洪钟一般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倒是把她的睡意全都赶跑了。   看着这一箱箱送进来的聘礼,林幼瑶也是呆了呆。   这么多,这么贵重。   她喜欢这些珠宝财物,却更喜欢他的这份心。   小厮的声音传的很远,让门口围观的群众都能清晰的听到他说的每一件东西。他说一个物件,门口的众人就发出一声惊呼。说一个物件,门口的众人就发出一个赞叹。   “这倒底是哪户人家的贵女,让咱们端王世子殿下,拿出那么多宝贝下聘?”   “这是林府啊。”   “林府是哪家?”   “你年纪小,不知道也是有的。六七年前的事儿了,我们这一辈儿的人谁不知道,这林府的主人以前我们楚国的丞相。后来受了不白之冤,死了。刚刚沉冤得雪,这不世子殿下就来下聘取那么家女儿了。”   “还有这种事情。”   “恩,我给你们说啊,这事儿我最清楚。”   这边一堆人在八卦着。另外一边还有一堆书生模样的人,竟然好几个在流泪,喜极而泣的眼泪。   “林相终于沉冤得雪了,他的儿女终于不用再受苦了,呜呜呜,……”   “我等当年受过林相的恩惠和提点,当年林相出事,却不敢出言,实在心中有愧,如今能见到这一面,也能心中好过一些……”   “我虽没有得到过林相的提点,但是他是一代大家,是我等楷模。幸好皇恩浩荡……”   一百二十八聘礼,外加六辆小车,终于全部送进了林府大门。   门厅里肯定是摆不下的,过道里也塞满了,只能摆到花园里,到了后来花园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林书瑶看到那么多聘礼把自己屋子摆的满满的,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高兴的是,端王世子这聘礼那么珍贵,可见林幼瑶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自家妹妹嫁过去日子一定好,而且也不可能被任何人轻视了去。   发愁的是,聘礼那么珍贵,嫁妆怎么办?按照习俗,聘礼有多少抬,嫁妆就得回多少抬。   林书瑶本来已经在给林幼瑶准备嫁妆了,但是是按照全抬六十四抬来备的,谁知道端王世子弄来了两个全抬,每抬箱子里头,都塞足了各式各样的宝贝物件,另外还要加上六件至宝。   虽然林家平反的时候,皇宫里把没入国库的财物都还了回来。可是还回来的这些,连当年的一半都没有。就算是在林家出事前,要凑出相应的嫁妆,也不容易,更何况是现在。   婚期定的那么紧,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让她哪里去凑足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八抬和聘礼分量相当的嫁妆。若是凑不足,岂不惹人笑话?   ——   林幼瑶的聘礼已经送来整整一日了,聘礼实在太多,过了一整日,还没有清点完。清点好的已经入了库房,没有清点完的还堆放在园子里。   看着园中堆放的聘礼,林书瑶又在发愁,她已经愁了一整日。   林幼瑶倒是还好:“二姐,你不要发愁了,我们弄足一百二十八个箱子就成,箱子都是合上的,谁管得了里头放的是什么?面上过的去就成,箱子里随便找些物件塞一塞就成了。”   “这怎么成,这是你的嫁妆,出嫁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嫁妆里要是胡乱放些东西,没人发现也就算了,万一被人发现了,看出来了,可不一辈子被人嚼舌头。”林书瑶连连摇头。   “我们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发现了。”林幼瑶挤了挤眼睛。   “小姐,楼相来了,在厅里等着呢。”桃儿清脆的声音想了起来。   楼云墨自从拿出了圣旨,和林书瑶定下了婚约之后,在林家的待遇就得到了突破性的提高。现在,楼云墨来了林家,可以直接到正厅里等着,而不用先在门厅那里等着通传,等主人家同意再进屋子了。   当然,这话是林幼瑶吩咐的。林书瑶脸皮薄,是说不出这话来的。   林幼瑶朝林书瑶挤了挤眼:“二姐,在厅里等着了,等着了。”   “知道了。”她朝林幼瑶看看,对这个妹妹眼里燃起来的八卦和暧昧,已经无力阻止了。她又转过头,对桃儿又说了一遍,“知道了。”   随即,她便去了林府的厅里。   “书瑶,”楼云墨见林书瑶婷婷的从厅门口跨了门槛走了进来,就起身迎了过去。   “这两日公务可忙,还过来?”林书瑶问道。   “忙是忙,要准备去齐国的事儿,还有平时就要做得的一些琐事,不过还是抽空过来了。”楼云墨星目闪着淡淡的光辉,最角挂着温柔笑意。他喜欢林书瑶多年,对林书瑶的性子很是了解,知道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娇美娴静,还最是心软,他故意提起去齐国的事儿,是提醒她他为了她请旨的事情,说自己很忙还要抽空过来,是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情意。   果然,林书瑶水润的大眼里愈加温柔起来。就连他去拉她的手,她也只是滞了一滞而并没有直接甩开,只是脸颊处浮上两朵红云。   “来坐吧。”林书瑶道。   “恩。”   楼云墨应了一声,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直到两人坐定,小丫鬟过来给他们上茶,林书瑶才挣脱了他的手。   “我听说端王世子殿下的聘礼昨日送过来了。”楼云墨道。   “恩,你也知道了?”林书瑶道。   楼云墨浅笑道:“我自然知道了,朝堂上都议论开了。过两日,我给你的聘礼也会到了。”   林书瑶点点头,眼角眉梢尽是娇羞。   过了一息,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道:“你可不要弄出那么多抬聘礼来。端王是世袭罔替的一字亲王,端王世子是那一脉的继承人,未来的家主,底蕴丰厚,有那么多聘礼自然合情合理。你是新起家的当朝丞相,这聘礼可万万不能多了,如果多了会让人怀疑你为官的品性,怀疑你的清廉。”   楼云墨心里一暖,说道:“书瑶,多谢你那么为我着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确实也没有多聘礼,不过六十四抬全抬总是能凑足的。你可不要嫌弃。另外,珍宝,自然没有像端王府那么多,但是也有两件,是我珍藏多年的。”   林书瑶好奇的抬了眸:“是哪两件?”   楼云墨只是笑:“等聘礼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书瑶盈盈的看着楼云墨,见他确实是不肯现在告诉她,便压下心中的好奇,不再多问。只是这份好奇始终在她肚子里摆着,倒底是什么呢?   楼云墨大约是事情忙,坐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在楼云墨走了之后没多久,穆景瑜过来了一次。他告诉林幼瑶嫁妆的事情不用她担心,他自会办妥。   林幼瑶笑眯眯的,他想的倒是周到。   之后,林幼瑶把穆景瑜的话转达给了林书瑶。林书瑶松了一口气,又唏嘘了很久,一边儿称赞端王世子想的周道,一边儿又感叹自家出了事,败落过一回儿,元气大伤。一会儿又说那些拿了我们林家东西的官吏都不是些好的。林书瑶书读得多,骂人却是不会,也只能骂骂他们都不是些好的。   ——   又过了两日,楼云墨的聘礼也送到了林府。   六十四抬聘礼,一个整抬,一抬也不少。虽说比不得端王府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却也已经让整个京城的诸多贵女艳羡不已。   毕竟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十年也未必能见到一次,那可是现在的世子妃,未来的亲王妃,自然是不一样的。   楼云墨是为官的,一个整抬,即显示出了他家的门第,也没有太过铺张,礼单里的物件也没有像林幼瑶的聘礼动不动就是珠宝如意,朴实了很多。毕竟为官还要讲究清廉的问题。你一个寒门出生的丞相,弄出太多的聘礼,太多的宝贝,说不定还会被人参上一本,楼相这么多银子是哪儿来的?   楼云墨说的他珍藏已久的宝贝,林书瑶也终于看到了。   一架琴,一架焦尾古琴。   一管箫,一管白壁玉箫。   琴和箫之间有一根细细的红丝线,一头系在古琴的琴尾,另一头系在玉箫的腰身。   林书瑶看到了之后,眼眶瞬间变的红红的。琴箫的情缘,他也有心了。   “二姐,你别哭出来啊,千万别哭,下聘的时候,掉金豆子,可是不吉利呢。”林幼瑶在门厅那儿,看到这一琴一萧运进了林府的大门,林书瑶立刻眼眶了泪水打转转,连忙出言劝了起来。   林书瑶一想到楼云墨还要出使齐国,虽然楼云墨说没有什么危险,但是路途遥远,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不吉利的,便硬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题外话------   整个儿国庆长假,大部分时间都在写文了。预计大约10月8号正文可以完结了。完结之后,还会有番外咯。   别的也不多说了,只有一句话,谢谢小伙伴们的订阅和支持。谢谢乃们几个月来的陪伴。么么哒,比心心。   ☆、【160】大婚(一更)   林府连续收了两次聘礼,一次是端王府下的,一次是丞相府下的。林府的姐妹俩也成了京城的一段佳话。   有京城里好事之人,八卦了林家的家史,发现这林家竟然还有已故的大女儿是嫁给前太子的,虽然红颜薄命,已经在先帝太子谋反风波中香消玉殒,但是能做太子妃的女子一定是不一般的人才。   林家三姐妹竟然成为了传奇一般的人物。   不管市井还是在贵族圈子里都经常出现这样的调调:“说起这林家三姐妹啊,各个都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姐妹俩的聘礼都下好了,剩下的日子便是等待出嫁了。   这几天林书瑶和林幼瑶越发黏在一起了。姐妹俩知道,大婚的日子在即。嫁了人就要住在夫家,住了夫家就意味分别。姐妹能住在一起,随时随地都能说上闺房体己话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楼云墨也要出发去齐国了。   这次出使,楼云墨是官方出使,身边带了不少官吏。林书瑶想去相送,但是她是待嫁的闺中女子,脸皮又薄。大家闺秀要含蓄守礼,这一套论调对林书瑶影响很深。她不敢堂而皇之,众目癸癸之下,跟楼云墨卿卿我我,挥泪相送。   她便看准了时间,带上婆子丫鬟坐了马车,来到城门处。   马车停在路边,她掀起了马车的竹帘,一直朝路上盯着,直到看到丞相府的马车过来。   丞相府的马车,车轮咕噜噜滚动,稳稳驶来。马车驶到城门这里,窗帘也被挑了起来。   林书瑶看到了楼云墨坐在窗前的半个身子。   他穿了一身绯红色的一品官袍,绯红的色泽衬得他冠面如玉。头上簪了墨绿色的玉冠。他身资笔直,静静的坐着,透着沉稳和练达的气息,气质不凡。   林书瑶一双美目盈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杏仁大眼湿漉漉的,温柔无比。   他也将目光转了过来,星目中泛着光点。   马车在动,他却将目光锁在她的娇美的脸庞上。   四目相对间,说不出的柔情。   林书瑶忽然浅浅一笑,笑颜如花。   楼云墨也勾了唇,他用唇语,说了几个字:   “等我归来。”   “好。”   林幼瑶的嫁妆问题,这几日也解决了。穆景瑜以各种名目,从端王府抬了许多装满了箱子过来。林林总总的,足够她们家凑足一百二十八嫁了   离林幼瑶出嫁的日子不远了。   ——   这日门口出现了一队人,都是小厮仆役的模样。   领头的那人朗声喊道:“醉霄楼东家柳公子给三小姐添妆。”   林书瑶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领头之人给林幼瑶递过来了礼单,林幼瑶打开礼单一看。柳无宣给她送来的几箱子添妆,全都是人参、鹿茸、燕窝、雪莲之类的上品珍贵药材。   珍贵药材稀有且珍贵,关键时刻还能救人一命。   林幼瑶心里感动,她叹了一口气,对那领头的管事道:“替我谢谢你家公子,谢谢你家公子的心意。”   那领头之人却说:“我家公子吩咐了,若是小姐说了谢谢,便告诉姑娘,公子所想从来不是小姐的谢意。”   林幼瑶一怔,动了动嘴,半响才道:“我知道了。”   那领头之人行了礼,留下礼单箱子便告退回去了。   林书瑶轻轻摸了摸林幼瑶的后背:“你跟世子殿下有情意也有,缘份。”   林幼瑶扭过头:“恩。”   说来也巧,柳无宣的添妆送来没多久,门口又有人喊了起来:“丞相府给三小姐添妆。”   林幼瑶挽过林书瑶的手,笑道:“我二姐夫看在我二姐的面子上,给我添妆来了。难为他人都去了齐国了,还记得命人给你妹妹送添妆来。”   “幼瑶。”林书瑶拖了长了音,脸上尽是无可奈何的神色。   林幼瑶也不怕,接着说道:“不知道我二姐夫给我添妆添了什么好东西?二姐你可不要心疼夫家的东西了。”   林书瑶朝林幼瑶瞪了过去:“尽胡说,我如今就你一个妹妹了,日日夜夜盼着你好,你竟然说这我心疼东西。”   “罪过罪过,二姐,是我说错了话,以后再不敢了。”林幼瑶道,“二姐看看二姐夫给我添的什么妆?”   “恩,”林书瑶应了一声,打开礼单。丞相府的添妆是不少古籍,真迹。   “那这些东西古籍真迹很值钱吧。”林幼瑶道。   “不是银子的事儿,古籍难寻,真迹也难寻,想买也买不到的,”林书瑶道,“这些应该是他平日里收集的。”   “哦,二姐,我们府里倒是有不少古籍真迹的,若是二姐夫喜欢这些,不如你的嫁妆里多放些字画啊书籍什么的,左右林府里也没有什么人看,你和二姐夫都是爱书之人,带过去正适合。”林幼瑶道。   林书瑶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恩。”   过了两日,林府门口出现宫里头的嬷嬷和公公,是太后娘娘给添的妆。   当日的姜皇后,如今已是姜太后。   林幼瑶想想觉得自己跟姜太后从来没有过接触,姜太后会来给她添妆,应给是穆景瑜的缘故。   姜太后所添的妆,是一套翠玉头面。虽然东西不多,但只太后添妆这一条,已经足够了。   林家两姐妹终于不用再担心林幼瑶的嫁妆问题了。   穆景瑜送来的东西,加上柳无宣,丞相府和皇后的添妆,林幼瑶的嫁妆多的溢出来。林幼瑶便把林府本来给她准备的嫁妆减了不少,整出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不多不少。   时光转瞬即逝,林幼瑶闺阁之中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   林幼瑶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的铜镜里映出了她的容颜,脸颊红彤彤的,光洁无比。这是刚刚刚开过脸的结果。   脸上因为刚刚开了脸,还发烫着,也有些疼。林幼瑶在心里无奈摇摇头,终于还是逃不过开脸这个流程。   原本,她是不想开脸的。所谓开脸就是用细丝儿线绞成两股把脸上的汗毛一簇簇的绞干净了。想想就很疼,事实证明,也真的很疼。   在她提出跳过开脸流程的时候,她二姐说:“没开脸的是姑娘,开了脸的才是有名份的妇人。你要嫁到端王府作世子妃的,那是亲王府有品级的命妇。你不开脸怎么行?就是普通人家的新嫁娘都没有脸上毛茸茸的,就嫁去夫家的。”   林幼瑶想了想,终于决定入乡随俗,不过就会拔个汗毛而已,怕什么?   于是,林幼瑶就点了头,让喜娘用两根细丝儿线,就着光线替自己开了脸。   “幼瑶,用凉水净个面,脸就不红了。”林书瑶给林幼瑶递了个浸了凉水的锦绣丝帕。   “嗳。”林幼瑶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敷,顿时一阵清凉,舒服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脸也不红了,只有光洁鲜嫩有弹性的肌肤。   “幼瑶,穿嫁衣吧。”林书瑶道。   “嗳。”林幼瑶应了一身,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她的周围已经为了一圈人,除了站在她身边的林书瑶,还有画眉,米妈妈,林府新来的管事妈妈,端王府派来的两个喜婆。   林书瑶眼神柔柔,画眉眉毛弯弯,就连一向严肃的米妈妈,眼角也带上了柔和,所有人都是一脸喜意。   林幼瑶嫣然一笑,从梳妆台走到床前。   床上铺了一身大红喜服,这是林幼瑶选了好几天才选出来的嫁衣样子。   朱红色的嫁衣,广袖窄腰,玉带蟒袍,百花裥裙。   袖口绣了一圈吉祥的云霞鸳鸯纹,裙摆之处是繁复唯美的缠枝花纹,向上延伸而去。   林幼瑶在众人的帮助上穿上了嫁衣,套上了大红绣鞋。   她站了起来,林书瑶在她的肩上挂上了霞帔,绕过肩背,到胸前交叉。   霞帔艳如彩霞,将女儿家刚刚开过脸的面庞衬得比彩霞还要娇艳动人。   林书瑶的目光在林幼瑶身上转了几圈,终于道:“我们家的小妹妹,长大了。”   林幼瑶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眼中顾盼流转:“二姐。”   站在一边的两个喜婆是端王府请了派来的。今天她们是第一次见到林幼瑶,她们俱是暗自心道,这林家的三小姐当真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难怪端王世子下了那么重的聘礼,要把这美人儿娶回家里。啧啧,清冷如斯的世子殿下看来也是难过美人关。   “呵呵,”喜婆殷勤的笑道,“小姐,嫁衣穿好了,该梳头上妆了。”   林幼瑶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二小姐,玉梳。”喜婆把一柄玉梳递给了林书瑶。   林书瑶接过玉梳站到林幼瑶的身后,朝镜子里笑颜如花的林幼瑶看了一眼,摸了摸林幼瑶如墨一般的青丝。   她抚上林幼瑶的发丝,口中温柔的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出嫁梳头时,念梳头词的原应该是新嫁娘子的母亲。如今的林家,只剩下林幼瑶和姐姐相依为命。   林幼瑶从镜子里看到林书瑶眼眶里盈盈的泪水打着转转,心中也没由来的一酸。   “两位小姐,现在可不要哭了,现在还没有到哭嫁的时候,等新娘子出门的时候再哭也不迟啊。”喜婆张开嘴笑呵呵的劝着。   被喜婆这么一说,林幼瑶鼻子里的酸意倒也散了去。   她莞尔,这古代的婚礼,出嫁程序繁复,连哭嫁都是有章程的。   林书瑶梳好头,便由喜婆和梳头丫鬟一起,替林幼瑶挽发髻。   这是林幼瑶第一次挽发髻。这次发髻挽好之后,就再不能梳她的双丫髻了。   青丝垂髻,嫁做人妇。   一顶凤冠摆在梳妆抬上,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点缀其间。一只长尾凤凰压在凤冠正中。   喜婆抬起凤冠,戴在林幼瑶的头上。   林幼瑶的凤冠霞帔算是穿戴好了。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雍容华贵。   穿戴完毕,上好妆,喜婆端来了一盘子吃食,递给了林幼瑶:“一会儿花轿就要到了,从上了花轿开始,就一直不能吃东西。可是要饿的慌,三小姐现在可得吃饱了。”   林幼瑶朝着盘子里看一眼,拿起旁边的筷子,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喜婆笑道:“这个啊,是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每种都要咬上一口。”   “阿婆,为什么要吃这个?”林幼瑶问道。   “这些吃食都带了个子字儿,一共五个,可不就是五子登科,多子多福嘛?”喜婆答。   林幼瑶点点头,提起筷子,把盘子里的吃食各种都吃了一遍,肚子有了**分饱了。   门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   喜娘眉开眼笑:“小姐,花轿到了。现在门口正在催妆呢,一会儿,咱们就得出门了。”   喜婆到屋子外面看了看情况,过了一会儿回到屋子里:“小姐,盖上花轿了。”   “恩。”林幼瑶抿着嘴,点点头。   出门前,林书瑶帮林幼瑶盖上了红盖头。   林幼瑶看到不到眼前的事物,只得低着头,看着脚下,由喜婆拉着出了门。   “小心脚下。”喜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林幼瑶看到眼前的轿门,知道花轿就在眼前。   她刚想踏出脚步,跨上花轿,就听得一声抽泣的声音。是二姐。   林幼瑶收回了脚步声,想寻着声音去找二姐,但是红太盖挡着,她什么都看不到。   “三小姐,吉时到了,该上花轿了,你二姐,那是哭嫁。”耳边传来了喜婆的声音。   “噼噼啪啪”又是一阵鞭炮声响,将林书瑶的哭声淹没了。   林幼瑶心里也是一酸。今日一别,她们姐妹俩就再也没有这样在一起的日子了。   大红绣花鞋终于跨上了花轿。   “起轿。”   林幼瑶感觉到自己连人带轿,腾空而起。随后轿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   从林府到端王府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距离,林幼瑶在轿子里坐不住,就把头盖掀起来一半,反正在轿子里也没有人看得到。   她朝轿子里此处打量了一圈,这轿子很大。花轿是只有新娘子一人坐的,但是这轿子十分宽敞,坐下三四个人绝对没有问题。轿子里在还置了软榻,软榻上还铺了褥子,人可以半躺在上面。   林幼瑶在轿子里左右看了看,期初还觉得听新鲜的,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了。她突然想起来怀中的那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是林书瑶给她的。昨天夜里,林幼瑶和林书瑶在屋子里挑灯夜话,说了许久。这本册子是林书瑶在临睡前丢给她的。   林书瑶递给她时,那表情,林幼瑶还记得。脸通红通红的,拿着这小册子,像是拿了什么滚烫的东西。她迅速把小册子塞到林幼瑶的怀里,又迅速收回了手,只说了一句:“幼瑶,这册子,你明日带到夫家去。”然后轻轻跺了下脚,走了。   林幼瑶当时就隐隐猜到这册子是什么了。只是那个时候,两更的梆子都已经敲了,她实在困得不行,眼皮都在打架,招架不住困意,沾了枕头就睡着了,所以昨天晚上,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不过她记得林书瑶的嘱托,今天把这册子悄悄的塞到怀里,带到夫家去。   现在坐在轿子里,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路上还有一个多时辰,闲着也是闲着。林幼瑶便就把小册子从怀里取了出来。   小册子是不是线装的,而是向文牒一般可以拉开的。外头的封皮十分精美,还包了一层绸布。   林幼瑶拉开了册子,又马上合上,脸上一红。果然她猜的没错,就是这种册子。   她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唾沫,重新打开来看。画工如此精美,栩栩如生。   林幼瑶看了片刻,耳朵尖尖便烫了起来。合上小册子时,她突然想起来,他似乎已经旷了两个多月了。   ……   轿子晃啊晃的,林幼瑶被晃得昏昏欲睡的。她便把小册子重新再怀里塞好,又把头上的大红头盖拨下,重新盖好。随后靠在软榻上,歪歪的眯了起来。   炮竹声骤然响起,把她从梦里吵醒。   “落轿。”随着一声悠长响亮的呼喊,轿子稳稳的停在了地上。   林幼瑶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整了整凤冠霞帔,坐直了身子。   门口有人大喊:“踢脚!”   随后,一只穿着皂色底红色边儿靴子的大脚,从轿门的软帘下头踢了进来。   林幼瑶莞尔一笑,那是他的脚,真想踢回去。   “新娘子下轿。”轿子门口又是一声大喊。   随后,她听到喜婆在她轿子的窗边小声说道:“三小姐,握住红段子。”   闻言林幼瑶把红头盖稍稍向上翻起了一些,见有人从轿门帘子的一角递过来了一根红绸带。林幼瑶伸手握住了红绸带的一端。   红绸带被拉了一下,林幼瑶在红盖头下笑了笑,一定是他拉的她。她站起身,轿门软帘已经被人掀开了。   林幼瑶跨下了花轿,走了出去。   “新娘子,出来啦。”   “看新娘子啊。”   周围是爆竹声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   林幼瑶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住,周围的人群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她前面不远处,一双男人的靴子,和大红色的长袍下摆。   林幼瑶不禁想,认识他那么久了,他总是穿着深色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深褚色,要不就是深蓝,从来不穿鲜艳的颜色。倒是不知道他穿上大红色的新郎喜服,是个什么样子。   东想西想的,前头的人停了下来,红绸带也停了下来,林幼瑶便也止住了脚步。   “一拜天地。”林幼瑶闻言婷婷一拜。   “二拜高堂。”喜婆扶住林幼瑶的手让她的身子转了一圈。随后,林幼瑶便拜了下去。她从盖头底下看到主位上坐着两个人,只能看到脚,却看不到脸。现在她拜的大约是穆景瑜的父亲端王殿下和端王妃了。大概穆景瑜把自己的父亲找了回来,又把端王妃从庄子里接回来,来完婚。   “夫妻对拜。”喜婆又来扶林幼瑶,将她转了身位。她手里还握着红绸,这红绸延伸之处便是她对面的男人。   “送入洞房。”   三拜结束,她被那红绸锻引着,在一片嘈杂的哄笑声中,慢慢的走着。   过了一会儿林幼瑶便被牵入了新房。   她坐到床铺上,有些硌,想来床铺底下塞了许多东西,比如花生,莲子之类寓意多子多孙的东西。   “新郎掀红头盖啦。”喜婆道。   “恩,好。”那低沉醇厚而熟悉的嗓音传来,林幼瑶莫名心跳,低了头。   “殿下,一杆金秤。”   “好。”   林幼瑶低着头,忽然看到一杆秤在她的红头盖底下露出了个头,随后眼前一亮。   她有些不习惯突然来到的光亮,本能的闭了一下眼,又缓缓的睁开了。   站在她面前,是他。   凤眼狭长,飞眉入鬓,俊朗不凡。凤眸幽暗而深邃,如浓的化不开的墨,又闪着欢喜的光亮。深邃如无边的夜空,像要把她吸了进去,明亮如星,像是照亮她的光明。   只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大红色。身着大红喜服的他,少了往日的清冷威严,多了几分春风得意,林幼瑶觉得他穿大红也很好看。   穆景瑜也在看她。   她平日穿的衣服一直偏浅,今日的一身大红色衣服着实让人惊艳。不似平日的俏丽佳人,而是雍容华贵,风华绝代。   穆景瑜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林幼瑶平日里不喜欢涂脂抹粉,不过今日却是上了妆的。   描了蛾眉,点了朱唇,眉心之处还画了一朵大红莲花,同她的一身喜服正是相配,衬得人娇美妩媚。   “新娘子太漂亮了。新郎都看的眼睛都不眨了。”喜娘在旁边笑了起来。   “瞧瞧,新娘子长的像画里的仙女一样。”   “可不是,新郎眼睛瞬都不瞬一下。”   “新郎福气好,新娘看着就好生养。”   林幼瑶这才发现周围还围了一圈年轻的媳妇子儿,都作了贵妇命妇的打扮。这些大概是端王府旁族的亲戚,请过来帮忙的。   林幼瑶浅浅笑笑,有些不太好意思。   众人见林幼瑶人长的好看,笑起来也甜,越发开心的打趣起来:“早些生个胖娃娃。”   “来,吃个饺子。”喜婆递了一碗饺子过来。   林幼瑶接过碗筷,咬了一口:“生的。”她知道这是婚礼的一个流程,吃一口生饺子,喊一句生的,便意味着多子多福。   “生就对了。”喜婆哈哈笑道。   林幼瑶余光扫向穆景瑜,见他也勾了唇,眉梢挂上了笑意。她配合的别开眼,做出一副娇羞的姿态。   新房里笑声更浓。   穆景瑜轻咳一声,新房里便像经过训练似地安静下来。这回林幼瑶是真的想笑了,看来穆景瑜这清冷威严的名称确实有震慑力。   “新郎,你先去前院吧,”还是喜婆出言道,“前院还有不少人需要你招呼呢。不用这么急着看新娘,等到了夜里新娘都是你的。”   屋子里不知有谁“噗嗤”笑出声来。   穆景瑜又是一声清咳,看着林幼瑶道:“我先去前头了。”   “恩。”林幼瑶点了点头。   穆景瑜转身出了新房。   他走后,新房里的小媳妇亲眷们也纷纷告退。喜婆又给林幼瑶讲了一遍洞房花烛的各种礼仪,随后,便也离开了。新房里就剩下画眉在陪着林幼瑶。   “画眉,这凤冠重的很,脖子难受,你先帮我把她解下来。”   “这可不行,刚才喜婆还说,凤冠霞帔要等行结发之礼的时候才能解下。这凤冠霞帔一辈子也就穿戴一次,你就忍忍吧。”画眉说道。   “哎,忍忍就忍忍。那我躺着,这样脖子就不重了。嘿嘿嘿。”林幼瑶笑嘻嘻的说道。   “恩。”画眉应道。   林幼瑶朝床上看了看,床铺下都被放了莲子花生,只有床角处比较平坦,她就爬到床角那里休息起来。大约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今天早上起得又早,这会儿平躺着没有什么事儿,林幼瑶又迷糊起来。   这回她是被脚步声吵醒的。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穆景瑜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161】洞房   “幼瑶,在休息?”穆景瑜坐到她身边。   “恩,昨天睡得晚,刚刚便有些犯困了。本想躺着休息一会儿,竟然睡着了。”林幼瑶坐了起来,目光在新房里转了一圈,画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子就剩他们两个人。   “恩,醒了?”穆景瑜道。   林幼瑶点点:“醒了。”   “醒了便好。”穆景瑜喉结上下一动,应了一句。   林幼瑶清醒了一些之后,闻到穆景瑜身上酒气不轻,便问道:“前头的客人灌你酒了吗?”   穆景瑜浅笑道:“敢给我灌酒的人不多,再说我随我父亲,酒量好,这些也算不得什么?我有分寸,难道被人灌得入不了洞房?”   林幼瑶见他幽黑的眸子燃得发热,丢了个娇嗔的眼神给她:“喜娘教了我洞房诸礼,要把礼节完成,才算大婚结束。”   穆景瑜一抬眉:“好。”   林幼瑶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先把团圆饭吃了,一起吃团圆饭,这叫同牢之礼。”   穆景瑜走到林幼瑶旁边,也坐下来,给林幼瑶递了双筷子:“好。”   “我早上上花轿之前,吃了一点东西,后来就再没有吃过了,肚子饿了好一会儿。桌子上摆了团圆饭,可是喜娘说,桌子上的团圆饭是用来行同牢之礼的,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吃的。我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林幼瑶道。   “那快吃吧。”穆景瑜见娇妻在红烛之下撒娇的模样,眼眸幽暗了几分。   他闭了下眼,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林幼瑶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林幼瑶终于吃饱了,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她嫣然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酒杯,说道:“然后是合卺之礼。”   穆景瑜见林幼瑶巧笑间顾盼流转,眼眸又暗了一些,低沉的声线从喉咙里应了一声:“恩。”   桌子上摆了一对儿玉制的夜光杯,他把两杯酒都拿了起来,一杯递给了林幼瑶,一杯留在自己手里。   林幼瑶接过酒杯,笑颜如花:“喝吧。”   两人凑近了一处,手臂交叉。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穆景瑜似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垂着凤眸,目光停留在她娇艳的脸庞上。烛光之下,她的脸庞泛着粉红色光泽。   酒喝了一半,两人都放下酒杯,在桌子上交换了酒杯。   重新拿起酒杯时,穆景瑜又凑近了一步,一手扶住她的腰身,另一手和她的手臂交缠着,饮下剩下的那一半酒。   交杯酒喝完,穆景瑜眼里已经开始泛起春意。   “幼瑶,喜婆说接下来是什么礼?”穆景瑜声音哑了一些。   林幼瑶笑道:“还有合髻之礼,就是结发之礼。你等等,我去拿剪刀和袋子。”   用来行结发礼的剪刀和袋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和一个大红色绣了鸳鸯图案的袋子。   林幼瑶把剪刀递给穆景瑜:“开始吧。”   穆景瑜解下自己的发冠,剪下一缕头发,放到袋子里。随后,他又转到林幼瑶的身后,帮她把凤冠除了下来。   “幼瑶,你扎垂髻,也好看。”穆景瑜道。   林幼瑶抿嘴笑笑:“快剪吧。”   穆景瑜也剪下了林幼瑶的一缕青丝,同样放到了大红袋子里。   结发为夫妻。   穆景瑜喉结滚了一下:“幼瑶同牢之礼,合卺之礼,结发之礼,然后呢,喜婆怎么教你的?”   “然后……”林幼瑶滞了滞,朝穆景瑜看上两眼,“好像……”   话没说话,穆景瑜已经欺身而上,他把林幼瑶圈在胸口,用力抱紧。他低头,目光盯住她洁白修长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道:“周公之礼。”   “啊。”林幼瑶一声低呼,穆景瑜已经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穆景瑜把林幼瑶抱到床上。   “等等,等等,疼,疼!”林幼瑶低呼道。   穆景瑜眉眼一挑,疼?疼什么?   林幼瑶没好气的说:“被子下铺了好多东西,大概是花生莲子之类,讨个口彩的。硌得疼。”   说罢,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掀开被子一看,下面果然洒了好些东西,除了花生,莲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她把这些东西用手扫到床的一角,归拢到一起。   正想起身找个什么箱子盒子的把它们都装起来,却被穆景瑜拉住了。   “就放那里,明日再找人来收拾,不占地方。无碍。”   林幼瑶扭过头看看,还好这床大,这些花生,莲子之类的不过是占了一角而已。   她正应下,腰间忽然一松,一扭头,撞见他热烈的凤眼:“殿下。”   “叫名字。”穆景瑜哑着声音道。   “景瑜。”林幼瑶道。   穆景瑜把她捞了过来。他盘腿坐在床上,让她斜靠在他身上。他帮她把喜服脱了下来,搁到一边。   喜服里头还有一件极薄的中衣,用绸缎制成,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里头的肚兜。   穆景瑜目光定在她的中衣上,认真的看了一会儿。   “幼瑶,卿卿。”他摸上她中衣的腰带,抽开了。   “啪嗒。”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床上。   林幼瑶一看,槽糕,这不就是二姐给她的那本小册子,怎么忘了这事儿?   穆景瑜眉眼一挑:“这是什么?”   他从床上捡起了这本册子。   林幼瑶一下子双手捏住册子的边缘:“没,没什么,这个是我家中账册,不小心带来的。”   穆景瑜一手拉住林幼瑶的手,另一手缓缓把小册子从林幼瑶的手抽了出来。   穆景瑜把小册子拉开。林幼瑶把脑袋埋到了穆景瑜的肩膀上,不敢看他。   过了一会儿,林幼瑶听到他哑着声音问道:“哪里来的?”   她耳朵尖尖发烫:“我二姐在出嫁前丢给我的。”   “恩,画工确实精美。”穆景瑜道,“比我的那本还是差了点。”   林幼瑶停了倒也顾不上难为情,抬起头,眨巴了下眼:“你,你也有?”   穆景瑜喉结滚了滚,手在她腰侧摩挲起来:“弱冠前一阵,宫里头派了公公送来的。皇家子弟都有,皇家子弟在弱冠左右,都有发这种小册子,为的是延续皇家血脉,尽早开支散叶。”   原来是这样,林幼瑶点点头,她前世就听过这样的说法,皇家会给子弟们开蒙。可是,他弱冠之前,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我那本比这本画工还要好些,内容也丰富些,你是否要看看?”   林幼瑶抬眸,见他眼里的戏谑。   “不,不用了…。”   “好,那便不看了。”   他过去把人掀倒,压上。   “卿卿,我已经旷了两月了。”   ……   第二日一早,林幼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眼一看,穆景瑜已经起身了,只穿了一身中衣,坐在桌子边,看着自己,神清气爽,面色红润。   她伸了伸个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便觉得腰酸,肩膀酸。酸痛的感觉一传来,林幼瑶就气呼呼的丢了个白眼过去。   穆景瑜见自己小妻,一早起来就瞪自己,红润的嘴唇还有点嘟气,像是娇嗔又像是责怪,一时也搞不清楚,就起身坐到林幼瑶旁边:“幼瑶,你怎么了?”   “腰酸,肩膀酸。”林幼瑶别过眼,娇声道。   “恩?”穆景瑜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旷了许久,所以……。”他血气方刚,又初经人事不久,足足旷了两个多月,急需纾解,所以昨日有点……失态了。   林幼瑶也不是真的怪他,只是看他精神十足的坐在那里,自己却是恹恹的,便有些气恼,就这么说了一句。   “你什么醒的?”林幼瑶问道。   “我也是刚刚醒,起来没多久,觉得口渴,便到桌子前到了一杯茶水。你就醒过了。大概是我吵到你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穆景瑜道。   “不用了,我已经醒了。”林幼瑶道。   “殿下,”阿思从屋子门口喊了话进来,“卢妈妈来了。”   穆景瑜眉心微微一蹙,朝林幼瑶看了一眼,又转头向着门口:“让她在门口候着。”   穆景瑜走到墙角柜子处,迅速取出一样东西,走了出去。   不过几息时间,穆景瑜就又从门口走了进来。   林幼瑶抬头,问道:“卢妈妈来做什么?”   “说是我父亲和端王妃已经等着了。让我们一会去敬茶。”穆景瑜道。   “哦。”林幼瑶点点头,朝窗外看看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不算晚。”穆景瑜道。   穆景瑜又走到屋外,从阿思手里端来了热水,供夫妻俩洗漱。原本晨起洗漱,穆景瑜都是阿思伺候着的,现在成亲了,阿思不方便进屋子。林幼瑶也不让丫鬟们进屋子伺候,用林幼瑶的话来说,因为她在,所以阿思不方便进来。同样因为穆景瑜在,丫鬟们也不方便进来。   穆景瑜笑她酸,林幼瑶理直气壮:“我是妒妇啊,一开始你就知道了。”   他立刻没了脾气。   新婚第一日,穆景瑜懒得出去吃早饭,就让人把饭摆道屋子历来。   许是因为,阿思不知道自己方不方便进新房,进来摆饭的是刚刚在门口候着的卢妈妈。   ☆、【163】 回门   卢妈妈摆好了饭菜,堆着极为殷勤的笑容,说道:“殿下,夫人,饭摆了。元帕我已收好,就等着殿下和夫人用完早膳去给端王殿下和王妃敬茶了。”   林幼瑶一滞,元帕?   穆景瑜也是眉头蹙了起来,他轻轻一挥手,让卢妈妈推下去。   卢妈妈退下去之后,林幼瑶抿了下嘴,朝穆景瑜一抬眉,问道:“元帕?”   穆景瑜垂了凤目:“恩。我备了元帕,方才给了卢妈妈。怕你心有芥蒂,所以并没有告诉你。”   林幼瑶心里一暖,也是她自己心太大,古代女子新婚之夜,是要有落红,收元帕的。她在山洞之中,便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倒是他想的周到。   林幼瑶咬了下唇,说道:“恩,我疏忽了,你想的周道。谢谢。”   穆景瑜走过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夫妻一体,说什么谢?是我把持不住。”   他轻笑,把林幼瑶从座位上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日日同你接触,把持不住也是正常,你心中不要有芥蒂就好。”   “好,”林幼瑶说道,“快点吃吧。吃好了,还要去敬茶呢。”   “恩。”穆景瑜道。   两人吃好了早饭,穿戴整齐,携手去正厅给端王和端王妃敬茶。   穆景瑜今日还是穿了深色的袍子,虽然林幼瑶觉得他穿大红也好看的,但是也知道穆景瑜的性子,让他再穿一天大红色出现在人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倒是林幼瑶,因为是新媳妇儿,所以还是穿了一身红。   一身红色短襦百褶裙,虽然不如嫁衣华丽,但是鲜红艳丽,也将人衬的美艳无比。   正厅之中端王和端王妃已经坐好了。   端王府人口简单,林幼瑶需要敬茶的就只有端王和端王妃了。   她从身边的婆子那里取过茶杯,双手抬高,垂了眉眼,一副温顺的模样。她把茶盏给端王递过去:“父王,请喝茶。”   “恩。起吧。”端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到了一边。   林幼瑶这杯茶便是中规中矩的敬好了。   这是林幼瑶第二次见端王,第一次见端王的时候,她还是个丫环。现在她成了他的儿媳妇。不过她觉得端王应该不记得她,他大概只知道她以前是王府的丫鬟,后来恢复了身份而已。   林幼瑶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这位不管事儿、像太上皇一样的端王殿下。他的眉眼和穆景瑜极为相似,不过同穆景瑜的清冷凝重不一样,端王的眉宇之间尽是名仕风流洒脱之意。林幼瑶总觉得这端王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大约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变得连家都不要了。   给端王殿下敬好了茶,接下来是给端王妃敬茶了。   林幼瑶端起茶杯,心中有些忐忑:“媳妇儿给母妃敬茶,请母妃喝茶。”   林幼瑶举着茶杯,半响没有听到回音,便抬头朝端王妃看过去。只见端王妃目光涣散,似乎已经没有了焦距。   忽然,端王妃极为温柔的笑了起来:“你是景朗的新媳妇儿吧。我喝,我喝,我早盼着景朗取媳妇儿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看着他,他最不听话了,我管不住他,你帮我好好管管他。”   说罢端王妃接过茶,连连喝了几大口。   林幼瑶疑惑的朝穆景瑜看了过去,这端王妃莫非神志不清的,疯了?   穆景瑜点点头。   林幼瑶不做声,只默默的叹了起,站起了身。这端王妃在端王府孤寂的很,穆景朗是她心中唯一的心里寄托,穆景朗一死,端王妃一生的信念全部崩塌,感情寄托瞬间消失,大概心里承受不住了。   敬完茶后,穆景瑜把林幼瑶拉到身边,跟端王和端王妃告了退,就带着林幼瑶走出了正厅。   路上,林幼瑶忍不住问道:“殿下,端王妃如今是养在庄子里吗?”   穆景瑜点头道:“恩,原本她谋害端王嫡系子嗣,应该休了的。但是我父王见她已经这副模样,跟死了也没有区别,休与不休也没有差别。更何况,我父王说,休了,还要再娶,也是麻烦。就让她顶着端王妃的名份,到庄子里去休养。”   他顿了顿,接着道:“免得他再祸害了别的姑娘。”   林幼瑶顿了一下,知道他对自己母亲临终时,端王的态度始终心有芥蒂。他应该在心里是怪他父亲的。   “我们回观世院吧。我有三日的婚假,这几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专门同你一起。”   “好。”林幼瑶道。   “我们去书房,还是内院?”林幼瑶问道。   “去卧房。”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走到卧房之中。   踏入卧房之后,穆景瑜到旁边的柜子里翻找东西,林幼瑶臻首微侧,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穆景瑜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衣服。   林幼瑶仔细一看,嘴角就是一抽。这不是她定制的睡衣吗?这……怎么在这里?   “你,这是从我屋子里翻出来的。”林幼瑶问道。   “你屋子里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还在你原来的屋子里,也不知道你要搬哪些东西到正屋里,就都留在那里,等你嫁过来再说。”穆景瑜说道。   “不是从我屋子里?”林幼瑶疑惑道。   “你送了衣服去浆洗,浆洗好了,有丫环送到内院来,我正巧看到,便取了出来。”穆景瑜道。   “哦,原来是这样。”林幼瑶点点头。   “幼瑶,屋子没有旁的人,你换上给我看看。”   穆景瑜把那连衣裙递给林幼瑶,蒲扇般的睫毛在空中颤了颤:“换上。”   林幼瑶有些懵,接过连衣裙,朝穆景瑜看看。一件连衣裙而已,他这是惦记上了。   “好。”犹豫了一下,林幼瑶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躲到拔步床的二进之处。   三进的拔步床,第三进才是卧房,第一进和第二进摆了长凳柜子等物。   林幼瑶进了二进,又有帷幔遮掩了一些,倒也做了个视觉隔断。她躲在里头换衣服,穆景瑜看不到,倒也没有特意追进来。   穿好了连衣裙,林幼瑶就从二进之处转了出来。   穆景瑜从桌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林幼瑶跟前。   这连衣裙剪裁的极好,尤其是腰间,不似这个时代寻常的衣服,束腰是要靠腰带。这连衣裙的束腰是靠剪裁,没有腰带做视觉隔断,整个人连成一体,又凸显腰身的纤细。   穆景瑜双手扶住她的腰身,在她腰身处看了一会儿,又在她光裸的小腿处看了一会,便把人抱紧了一些。   他一手楼着她的腰,一手探到她的裙摆。   林幼瑶身子一紧,学着自家二姐的话,咬牙道:“登徒子。”   “我是你夫君。”穆景瑜哑了嗓子。   “现在是大白天。”林幼瑶在他的腰里掐了一把。   他在她耳后亲了一口:“早顾不得这些了。”   说罢,他把人推进了拔步床封闭的小空间里,反手拉下了帷幔。   拔步床中一下子暗了下来,但是因为帷幔并不能把光线完全遮住,拔步床里虽暗,却还是能看的清楚。   穆景瑜重重吐出一口气,掀翻了人。   ……   林幼瑶嫁了过来的这两天,穆景瑜每天都神清气爽。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   这两天穆景瑜不用上朝,也不去禁军营,早上也起得晚。   “从来没有过如此畅意的日子。”穆景瑜抱着林幼瑶说道。   “等婚假结束,你可不要仍旧是这幅样子。”林幼瑶道。   “那是自然,婚假结束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过这三日,我什么公务都不做,就陪着你。”穆景瑜道。   ——   第三日,是林幼瑶回门的日子。   一早,穆景瑜便陪着林幼瑶回林府。   林幼瑶高堂都已经不在,林幼瑶回娘家就是去见二姐的。   马车一到门口,门口候着的婆子就迎了上来:“小姐,姑爷。”   婆子把林幼瑶夫妻两引到门厅处,林书瑶已经等在门厅那里了。   “幼瑶,你来了。”林书瑶迎过去,拉了妹妹的手。   随后,她侧了侧身:“殿下。”   穆景瑜微微颔首:“二姐。”   论理来说,三日回门,新姑爷由妻子父亲兄长接待。林幼瑶家中没有可以接待穆景瑜的父兄长辈,而林幼瑶和林书瑶两姐妹又确实很想说说体己话。   “殿下,你到我家书房去坐坐吧。我们家书房里有许多孤本手抄本,你不如去翻翻。”林幼瑶说道。   “好,幼瑶,你同你二姐去说话,找个人带我去书房就是。”穆景瑜道。   林书瑶指了个外门婆子把穆景瑜引去书房,随后带着林幼瑶进了她在娘家的闺阁。   “幼瑶,这几日在王府可好?”林书瑶道。   “恩,放心吧,姐姐。我过得很好。”林幼瑶点点头。   “幼瑶,在王府做世子妃,不比从前,你夫君是端王世子,你便是身负诰命的夫人。还有许多东西要学。”林书瑶道,我这几日在我们家藏书楼里挑了一些书,你这几日钻研钻研。   林书瑶从几案上捧起一叠书。   林幼瑶一看倒也不多,大约七八本线装书,是一些楚国历史,楚国世家名录之类的书。   “二姐,你费心了。”林幼瑶心中动容,“我回去一定好好看。”   “二姐,对了,楼相什么时候回来?”林幼瑶问道。   “快了说是下个月回来。他差人给我递了书信,说是等他回来就准备大婚。”林书瑶道,“他还是说,我出嫁了,林家便断了香火。他说他不忍恩师家无人继承,他是爹爹的学生,如今又马上是女婿了,想着日后有了孩儿,让其中一个继承林家的香火。这样我林家好歹有了血脉延续。”   林幼瑶思考了片刻,这么做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了。她想着自己日后生的娃娃,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姓林,不过想想自己的娃娃,算起来是皇家的血脉,要改成姓林,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再说血脉这种事情,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也不是在意。而且继承林家的血脉有一个男丁就够了,再多一个,还得分家产,反而不美。   她便点点头:“二姐,那你得赶快嫁,赶快生了才行。”   林书瑶脸一红:“幼瑶,我跟你说正事呢!”   林幼瑶道:“二姐,我说的就是正事啊!”   “一个多月,很快我家二姐,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我回来送嫁。”林幼瑶道。   差不多黄昏的时候,林幼瑶和穆景瑜坐了马车回去。   马车上,穆景瑜随口问道:“跟你姐姐聊了许久,聊了什么?”   “我二姐给了好几本书,让我好好学习,做个合格的端王世子妃。”   穆景瑜笑道:“说起来,王妃如今被送到庄子里头养着,你也该帮我管管王府中的庶务。端王府如果总是没人管,怕是会乱的。我明儿假就结束了,要忙公务,府中之事,你便全权处理。”   林幼瑶正色道:“恩,我尽力学,刚开始不一定能管得顺,需得一些时间。”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上手,林幼瑶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好。”穆景瑜道,“幼瑶,我信你。”   ------题外话------   今天不二更了。明天送上大结局   ☆、【164】终章   穆景瑜的婚假终于结束了,他又要早起,又要按时去早朝。   这几日,楚国朝堂上的大人们都发现,端王世子殿下每日都是双目明亮,神情气爽,精神饱满,眉宇间还能辨出几分春风得意。   大臣们都是成过亲的过来人,世子殿下这模样,他们心里都有数。刚成亲的人嘛,啧啧,看来和新任的世子妃鱼水交融得很。   穆景瑜下朝归来,走进内院,看到林幼瑶正坐在桌前看府里的账册。   看到娇妻端端正正的坐着,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打理家宅庶务,穆景瑜心里一暖,走了过去。   他抽了她手里的账册,握住她的柔若无骨的小手:“在看账册?”   “恩,正在看,就被你抽走了。”林幼瑶道。   “我一会儿就要去军营,你等一会儿再看。”穆景瑜道。   林幼瑶偏头想想:“恩,好的。你回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楼相回来了,我二姐定在这个月底大婚。我娘家家里也没个人。我要想回去一阵子,回去帮帮忙。”   穆景瑜不期然林幼瑶会跟他说这个,不过他知道林幼瑶说的也是实情。她们林家人丁凋落,她二姐出嫁,确实需要人帮忙,虽然舍不得新婚妻子离开,但还是应了下来:“恩,好。”   他顿了顿又问道:“要去多久?”   林幼瑶笑道:“左右我二姐也没多久就出嫁了,等我二姐大婚好,我就回来。等她三日回门时,我再回去一次,跟她说说话。”   “好,”穆景瑜道,“我每日下朝去你娘家看你。”   林幼瑶嫣然一笑:“恩。”   “去的时候,把王府给你二姐的添妆带过去。”   “好。”   这天林幼瑶就在家里打包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就上回了娘家。   林书瑶正在屋子里绣着嫁衣,听到外门婆子来报说是三小姐来了,她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到前院去。   “二姐,二姐,你妹妹我回来啦。”   “都嫁人了,还风风火火的。”林书瑶嗔了林幼瑶一眼说道,“幼瑶,你今儿怎么回娘家了?”   “恩,不止今天,我还要在家里多住几天。你快要大婚了,我想着,你在家里也没个人帮衬,就过来了。” 林幼瑶道。   “殿下可知道?”林书瑶问道。   “他当然知道,”林幼瑶点点头,“我回来住一阵子,哪能不跟他说?”   林书瑶把林幼瑶接到自己屋子里。   “二姐,你在绣嫁衣?”林幼瑶看到床前的绣架,就随口问了一句。   “恩。”林书瑶道。   林幼瑶和林书瑶说了会儿话,有些犯困便道:“二姐,我在你这儿睡一会儿,你继续绣嫁衣吧。”   林书瑶疑惑道:“现在睡觉?以你的性子,现在应该刚刚起身不久。怎么现在这个时辰睡觉?”   林书瑶说罢,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只是眼神有些暧昧。   夜里又折腾的?   林幼瑶看到林书瑶的目光,知道她二姐是想歪了,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说来也奇怪,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又不是春困的日子,但是我这几日特别容易犯困。突然就是一阵困意上了头,恨不能沾上枕头就睡着。”   “哦,是这样,身子没有别的不舒服吗?”林书瑶关心道。   林幼瑶想了想,答道:“倒是没有,大概正巧这两天比较容易犯困吧。”   林书瑶点点头:“那你睡吧,我就坐在你旁边绣嫁衣。”   “恩。”   林幼瑶是真的困,刚刚躺下,沾上枕头,便是困意袭来。   刚要睡着,忽然被林书瑶拍醒。   “怎么了,二姐?”林幼瑶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幼瑶,你先别睡,醒醒。”林书瑶又拍了她两下。   林幼瑶勉强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却看到林书瑶凝着眉,抿着唇,一脸凝重。她心里狐疑,这是怎么了?   “幼瑶,我问你,你葵水,按时来了吗?”林书瑶问道。   “葵水?”林幼瑶想了想,“我这个月葵水往后延了,不过也只延迟了五六日,以前有过,休息好了,便好了。”林幼瑶的葵水一般都很准,但是偶尔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往后延一些,这种情况出现过几次,后来就自己好了,所以林幼瑶并没有多在意。   “幼瑶,你别睡了,我去找个大夫来。”林书瑶急道。   被林书瑶这一说,林幼瑶也反应过来了:“二姐,你是说……”   林书瑶点点头:“我听说有了身子的人,会特别容易犯困。你这儿莫名其妙的犯困,葵水又往后延了,既有可能,我还是找大夫过来看看。你先别睡了。”   “恩,二姐,那,那我不睡了。”林幼瑶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能性。   婚前,她和穆景瑜也时有亲密,但是经常都是隔了几日,十几日。然而婚后,他夜里勤快的很,恨不能每天夜里都找她撕磨,那么勤快,他身子又好,倒是极有可能。   不多久,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大夫在林幼瑶的手腕上搭了脉,屏息凝神了许久,道:“恭喜夫人,确实是喜脉。”   林幼瑶心里一喜,林书瑶的眉眼也舒展开喜意。   “谢谢大夫。”林书瑶给大夫打了赏,打发了他走。   “幼瑶,赶紧让你带来的人去给端王世子报信。”林书瑶道。   林幼瑶点点头:“恩。”   穆景瑜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禁军军营里。一收到消息以后,他便立刻骑上马,马鞭一扬,快马风驰电掣一般。   他到林府的时候,离林幼瑶发现有身孕不过只有一个时辰。   进了林府,他就由婆子引着进了内院。如今他和林幼瑶已经成婚,算不得外男,而是自家人,他就直接去了林幼瑶的卧房。   刚才林幼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回到自己屋子睡觉去了。   正迷糊着,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幼瑶。”   “恩,”林幼瑶懒散的应了一声,“你来了?”   穆景瑜猛然向前跑了几步,到了她床沿,又刹了车,极为温柔的在她的床沿坐了下来:“幼瑶,你有身子了?”   林幼瑶笑颜一展:“对。你,要当爹了。”   穆景瑜把林幼瑶从床上抱了起来,抱到自己怀里。   “你做什么啊?我正要睡觉。”林幼瑶娇嗔了一句。   “抱着睡,也是一样的。”穆景瑜道。   林幼瑶转过头朝他看看,见他立体的五官尽是柔和的色彩,高大的身躯拥着她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抱着睡?你不累?”林幼瑶挑眉。   “不累。”穆景瑜摇头,“抱你们自然没有问题。”   你们?林幼瑶心里一暖,是说她和她肚子里现在还是丁点大的宝宝吗?   于是,林幼瑶像个小娃娃一般,在穆景瑜结实的怀里,好好的睡了一个觉。   一觉睡饱,她就被穆景瑜提溜回了王府,理由是她有了身子,不能操劳。留在林家,还要二姐照顾。回了王府,伺候的人多,条件也更好,他也能照顾着些。   林幼瑶无法,只得跟着回去。   到了端王府,穆景瑜又找来了淳太医。   淳太医把了脉,一捋胡子道:“确实是喜脉,胎相很好,也不需要开什么方子。这头几个月,最是关键,夫人这几日不要操劳,动作也不要太大,重物也不要提,好好休息。”   “好,知道了。”穆景瑜替林幼瑶答道。   “另外,”淳太医转向穆景瑜道,“还有一事。”   穆景瑜抬眉道:“什么事?说就是。”   淳太医眯着眼睛:“有了身子,头几月,禁行房事。”   穆景瑜一滞,答道:“知道了。”   送走了淳太医,穆景瑜盯着林幼瑶的肚子,便显得有些闷闷的。   自己的男人,林幼瑶自然知道他为什么郁闷。她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要是忍不了,就去厢房睡。”   穆景瑜睫毛颤了颤:“无事,不用担心我。”   林幼瑶笑道:“淳太医说,只是头几月,过了应该还是,还是可以的……”   “恩。”穆景瑜闷闷的应了一声。   穆景瑜心里有些郁闷,不过欢喜总是大过郁闷许多。   只是他的快活日子也确实暂时倒头了。每天都可以饱餐一顿的日子告一段落。   过了半月,终于是林书瑶出嫁的日子了。   林书瑶如今只有林幼瑶一个亲人。尽管有了身子,林幼瑶无论如何也得回娘家看着姐姐出嫁。   穆景瑜是林家的女婿,但他身份高贵,论理也不一定要去林家。不过他疼爱妻子,自然跟了过去。   林幼瑶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二姐,心里百感交集。   她的二姐,钟灵毓秀,秀外慧中,娴淑雅静,却在韶华时光,沦落风尘,受尽苦楚,人后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如今,终得一人,两情相悦。   林幼瑶心里突然想起前世她听到过的一句小词: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免我惊,免我苦,   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她想她二姐应该已经找到这样一个人。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林幼瑶看见二姐踏上了花轿。   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林幼瑶想想现在正是哭嫁的时候,跟本不用压抑。她便不再忍眼泪,放肆哭了起来。   泪眼朦胧中,林幼瑶目送花轿渐行渐远。   二姐,愿你一生幸福。   ——   永兴十七年:   “淳太医,如何?”   林幼瑶坐在桌前,淳太医给她凝神搭脉。   淳太医捋了下自己花白的胡子,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日子还浅,但是是喜脉无疑。”   林幼瑶顿了一下,她又有身子了。   如今她已经三十多了,膝下也已有两子一女。长子的个子都比她高出不少了。   三十多岁,在她前世的现代社会怀个孕很正常,但是在这个时代,她已经是非常高龄的孕妇了。   而且还有些为老不尊……   她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罪魁祸水,她的夫君,如今的端王。她心中暗暗道,他比她还大了五岁,现在已经快四十了,怎么精力还这么充沛?   想到此,林幼瑶便朝穆景瑜嗔了一眼。她见穆景瑜表情淡淡,眼角眉梢却是挡不住的喜气。   “还有一事,”淳太医转身面向穆景瑜。   “知道了。”穆景瑜打断淳太医的话,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他还不知道头几月要注意吗?再说不能行房,还有别的法子纾解的。   淳太医眯着眼点点头,告了退。   穆景瑜轻挥手,让他退下。   淳太医走后,穆景瑜起了身,走到林幼瑶的身边,俯下身,伸手到林幼瑶的小腹,上下摩挲了一下:“不知道这回是个小子,还是姑娘?”   “你想要什么?”林幼瑶问。   穆景瑜把林幼瑶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抱在自己的腿上,复又坐下:“儿子女儿当然都好,不过最好是个女儿。”   林幼瑶想了想,便回道:“恩,家里的幺儿容易被宠。如果是儿子宠坏了可不好,如果是女儿,娇宠一些也无妨。”   穆景瑜一抬眉:“你怎知他就是老幺了?”   林幼瑶:“……”   ——   永兴十九年:   “无宣,你可怪我?”林幼瑶侧过头,看向坐在身边如修竹般的男人。他已年过不惑,模样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像是被岁月特别优待一般。   他依旧一身浅色的长袍,天青色的,跟现在秋日的天空一个颜色。   他比年青时更加温润,就多年的老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也像陈了多年的酒,越发醇厚。   他浅浅笑了笑:“怎么会怪你?说起来还是你救了我一命。若不是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命丧黄泉了。”   “这运河开砸的工事如何了?”林幼瑶问道。   “过了一半了。”柳无宣柔声道。   永兴帝刚刚登基那年,穆景瑜曾经怀疑柳无宣会有不臣之心。他的怀疑,并没有错。   柳无宣在永兴帝登基之后,生意越做越大。   当时的人跟本不知道经济的重要性。而柳无宣却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   渐渐的,他控制了好几个事关国之命脉的行业。许多皇帝关于民生的圣旨,能不能真的落实,还要看柳无宣的脸色。   代表皇权统治的穆连煜和支持他的穆景瑜,慢慢的,和柳无宣站到了对立面。   几次博弈之后,皇权的一方终于感受到了柳无宣的强大。   这个时代不是什么法制时代,阻碍皇权统治的人,怎么对付?   抓起来杀了就是!   于此同时,楚国北方的齐国一直在边境之地蠢蠢欲动。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可见粮草对军队的重要性。但是,楚国的军力却一直被粮草所拖累。   楚军兵卒习惯吃米面粮食,而楚国产粮之地却多在南方。北边儿打仗,必须把南边儿的粮食运过去,所费人力物力且不去说他,路上还有许多损害。   当时,林幼瑶动了脑子,想救柳无宣一命。   她便提议开凿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这样南粮北运便可走水路,方便快捷,而且一劳永逸。军粮北运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主意好是好,可是修运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讲技术,要讲科学。   谁会修?谁懂?   林幼瑶便又提议,柳无宣会,柳无宣懂。   他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理工男,对科技又有着时人没有的热爱。   于是柳无宣便保住了一命。   林幼瑶又提议,为了不让楚国因开凿运河耗费太多人力物力,给柳无宣的资源少一些,慢一些。   于是柳无宣便生生耗在修运河的工事上已经快二十年了。   林幼瑶回过神,对身边的柳无宣接着说道:“都快二十年了,运河工事才过了一半吗?”   柳无宣道:“恩,不过开头难,到了后期会快一点。”   林幼瑶闭了闭眼:“恩。”   柳无宣放柔了声音:“幼瑶,你不要在心中对我有愧意。”   林幼瑶垂了眸。   怎么会没有愧意?   人心都是偏的,她也是。在处理柳无宣这件事情上,她终究还是偏向了她的夫君,皇权的一方。   对于皇家来说,不杀柳无宣并没有什么损失,给柳无宣用于修凿运河的财力人力也跟本动不了楚国的根基。但是,楚国却可以收获一条贯穿南北运粮草的运河。   反观柳无宣,保住了一条命,却是舍了一生的家业,将自己的一生都用在修凿运河上了。   “无宣,你说这条运河叫什么名字?”林幼瑶道。   “什么名字?我没有想过。”柳无宣道。   “我想过。”林幼瑶道。   “哦?叫什么名字?”柳无宣笑问道。   “我先卖个关子,等运河通航了,再告诉你。”林幼瑶道。   柳无宣轻笑:“那我要加紧这运河的工事了。”   “这次你在京城能呆多久?”林幼瑶问道。   “大约十日左右便要回运河工事那里,我本来想去端王府拜见你的。打听了一圈,你回娘家小住,就转到林府来了,”柳无宣,“不怪我唐突吧?”   林幼瑶摇摇头:“怎么会?”   柳无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一直想问你,幼瑶,你可曾对我有片刻的动心?”   林幼瑶闻言一滞,却是别过了眼。   未等林幼瑶开口回答,柳无宣便接着说道:“罢了,幼瑶,你别回答了。无论有或者没有,与我而言,都是徒增烦恼。若是没有,我心中便是凄苦无奈,若是有,我更加惋惜怅然。”   林幼瑶便不作答,只是叹息。   坐了一会儿,柳无宣便起身告辞,林幼瑶把柳无宣送出了大门。   “公子。”门口有一个女子在等柳无宣。   林幼瑶朝那女子看了过去。那女子三十来岁,却还是未嫁的打扮。虽说已经不是韶华年纪,却是明艳动人,衣着朴素,却也难掩妖娆的身段。   柳无宣看到林幼瑶的目光,便解释起来:“这是红袖,原本跟你二姐一样,是怡香院的清官,一直为我做事。后来,我舍了一身的家业,她却执意跟随。”   柳无宣接着道:“红袖年轻时不懂事,曾经害过你。你在如雪阁的时候,她下毒害你。不过端王殿下已经让她吃尽了苦头。如今她已悔改。幼瑶,可否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林幼瑶点头:“好。”   她毕竟被救了回来,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提起这件事情,她心里平静的很。这红袖如今常伴柳无宣左右,就算看在柳无宣的份上,她又怎能再计较?   看着柳无宣和红袖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林幼瑶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   永兴二十年,楚国皇宫内:   “阿贤,快些,快些,董嬷嬷已经来了。”   “哎,来了。”这个名叫阿贤的姑娘答了一句,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阿贤不过十六七岁,扎着一对儿闺阁中姑娘常扎的双丫髻。   她从屋子门口转了出来,青衫碧裙,娇俏动人,身如刚刚抽了新绿的河畔柳枝。一双大眼儿却是极为明亮。   那漂亮的眼睛一眨:“我来了。”   “快站好吧。”   “嗳。”   几排少女排整齐了,站在楚国皇宫的一处空地。各个都是青葱般的水灵,千姿百态。若是细细数一数,大约有五六十个。   这些妙龄少女都是今年最新甄选入宫的秀女。   “陛下已经在等着了,你们动作快些。”董嬷嬷正了色。   董嬷嬷已经是宫里头的老人了,管事多年,自然一派威严作风:“都排好了,不要走乱了队伍,惹得陛下不悦。现在不是争宠出头的时候,坏了规矩,是要受罚的。”   “是。”几十个少女的声音婉转流莺,合在一起的和声,说不出的好听。   “跟着我走吧。”董嬷嬷说道。   “是。”   几十个少女排成一队,规规矩矩的跟在董嬷嬷身后。   阿贤也在其中,走路的姿势规规矩矩,却也压不住少女活泼的心思,一双眼偷偷的用余光扫着楚皇宫里春日的景色。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轻拂,楚皇宫里奇花异草,或含苞待放,或盛放大开。   这样的日子,让人心情大好。她心情不错,想必一会儿见她们的陛下心情也应该不错吧。   阿贤脑子里东想西想的,忽然听道一声:“停。”   那好像是董嬷嬷的喊声。阿贤脚来不及刹车,差点撞到了前面的人。   堪堪站好,阿贤的余光看到董嬷嬷扫来的目光,向冰渣一般。   她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却没有看到正位上那双朝她看过来的桃花眼,带着戏虐。   跟着众人一起行了福礼:“吾皇万岁。”   “起吧。”是醇厚的男子声音。   “是。”众绣女纷纷站了起来。   阿贤垂着脑袋,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抬头的。抬头看那个主位上的人是冲撞,冲撞陛下,是一条罪。   可是她有个坏毛病就是好奇心重,她实在对这个已经不惑之年的帝好奇得紧。   据说这个皇帝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素有风流的名声,还时常去京城里头的妓院。不过登基之后,却不是什么贪色的人。皇宫里只有每隔几年例行采选,没有再听说过什么荒唐的举动。   她还听说这个皇帝,登基快十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有立后,后宫之中,也没有特别受宠的嫔妃。有些位份不高的嫔妃,轮流侍寝,雨露均沾。所以现在的几个皇子皇女,生母分位都不高。   她还听说原本这皇位不是他的。长幼有序,陛下排行老三,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可是,太子身故,原来的二皇子,到现在还关着呢。所以他这个最不可能登上大宝的小儿子却是登上了皇位。   她心里实在好奇,想看看这个皇帝倒底长的什么样?她微微抬起了下巴,只想用余光扫一下他便是,想来是不会被发现的。   她的目光刚刚扫到那里,便撞到主位上那人掠过来的目光。她只看到他眸子里闪过的光点,和明黄色五爪金龙的袍子。   她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心在胸口乱跳。她刚刚是被抓包了吗?头快埋到胸口了。   突然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伸到她的下巴处,把她的脸抬了起来:“把头垂那么低,让朕怎么看?”   她抬眸,看到了这个年逾四十的皇帝。大约是因为养尊处优,快四十的人了,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给他增加了几分青年男子没有的稳重城府。浓眉之下,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这桃花眼在他脸上不显女气,却是平添了几分风流之意。   他没有笑,眼里却带着促狭:“报上名字?”   “阿,阿贤。”阿贤咬了下唇说道。   这回穆连煜倒是笑了。阿贤?一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自报家门,是哪家哪家的第几女,家父是谁谁谁吗?问她名字,就真的只报上闺名,是谁家的都不说?没教过还是怎么?   阿贤见皇帝笑了,居然看呆了。长着桃花眼的年长男人,笑起来也能这么好看。   穆连煜见这阿贤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有心逗弄她一下。   他凑近了她,偏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准备一下,今天夜里侍寝。”   啊?   ——   永兴二十九年:   永兴帝年逾五十,他的后宫之中终于有了位份最高的妃子。   贤妃,贤良淑德,四妃之首。   贤妃深受龙宠,盛眷不衰,一时间风光无限。   ——   永兴三十年:   一条贯穿楚国南北的运河终于通航了。   从此以后南粮北运。   北方边境之地,再也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军需问题迎刃而解。   齐楚边境再无忧患。   为了牵制柳无宣,楚国朝廷给他的财物人力支持十分节制,生生耗了他三十年之久。而楚国国力也没有因此有所损耗。   柳无宣因为运河而名垂千古。   这条运河也有个好听的名字:   无宣河。   河如其名,涓涓河水,静静流淌。   ——   永兴三十一年:   端王穆景瑜退位给自己的嫡长子,自己携妻子不知所踪。   ——   永兴三十九年:   永兴帝穆连煜驾崩,新帝继位。   永兴帝穆连煜二十二岁登基,在位三十九年,享年六十一岁。   在位三十九年期间,楚国未发生重大战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国力大盛。   永兴帝谥号景。   永兴帝终生未立后。   ——   “殿下,你为什么一定要到江宁来?”林幼瑶偏头问道。   穆景瑜拉起林幼瑶的手在庭湖边慢慢散着步。   已近傍晚,西边的彩霞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到映在镜子一般平静的湖面,把大半个湖面也映成一片霞彩。   微风拂过,水面霞光倒影浮出涟漪,波光粼粼。   “你不觉得庭湖的风光极美?”穆景瑜道,“那时,你在江宁,有一段日子不在我身边。我们到这里来相依相守,也好补偿。”   林幼瑶抽抽嘴,这男人怎么那么能纠结?她从真园逃出来的事情,他竟然可以纠结几十年。   穆景瑜朝自己的妻子看过去,看她表情便能猜到她的想法。   他勾了勾唇:   “把缺失的时光,补偿起来;在情起之地,共度余生。   如此,才能圆满。”   林幼瑶莞尔。   ——   终。   ------题外话------   正文篇结束了。后面还有一篇番外,是林幼瑶婚后和二姐林书瑶的洞房花烛夜。会过两天发上来,大概在11号12号的样子。   感谢小伙伴们一路以来的陪伴。么么哒,比心心,爱你们。   这里是最近几天的感谢榜,感谢小主们赏赐的票票和打赏,感谢榜:138**527,幽兰若茜,一竹林雪,xiaoxi1011,庄周迷梦,鱼儿游y,人鱼之泪0131。   感谢一路追文订阅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陪伴我度过这一段美好的日子。   过两天,饭饭会开个新文的坑,新文是甜宠文,跟这篇文文没有任何联系的。到时候还请小伙伴们去看看。 书香门第【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