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从古代逃回来之后 作者:独座 文案 邵西是LOSER,未婚夫落跑,房子卖掉,躺在病床上不能动,不能言。 立正是人生赢家,她是万千宅男的心中女神,票房得奖两不误。 稍息=立正? 怎么可能? 本主已经承认了?妈妈啊,让我先死一小下!     一句话简介: 这是个从古代逃回来,白手起家,买房买车,上帅哥的故事。 使用指南: 1.架空现代,正剧,1V1,HE,不虐 2.老司机对上老司机 内容标签: 古穿今 种田文 主角:邵西 ┃ 配角:方方,柔儿等 ==================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要!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留下孩子……求你,不,不要!”   寒光一闪,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凄厉地惨叫声划破苍穹。   宝剑毫不留情地插入圆滚滚的腹部,刹那间地上汪起一滩碧血,慧娘萎在血泊之中。   刚刚还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尾离了水的鱼,鼓着失神地眼睛呆呆盯着身侧一团模糊的血肉,大口大口地粗喘着。   当西西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脑子一下蒙住了。   太过令人发指的情形,让她不敢相信。   画面太过恐怖,太过血腥,难道慧娘已经可以和她共享梦境?   然而下一秒,西西的眼泪就无声地滚了下来,她从慧娘的意识里感受到她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真的!   虎毒尚不食子,那男人竟然禽兽不如!   “放我出去,慧娘,我和他们拼了!”   西西疯狂的叫嚷着,热血奔涌全身,她想冲出去一刀结果了那个衣冠禽兽,砍翻高高在上的郡主,杀死所有袖手旁观的冷血畜生……   可她眼下却被慧娘封在避戾珠内,徒有满腔义愤,却什么也做不了!   邵西不过是一抹千年后的游魂,没有躯体的她,根本不被这个世界所知。在这里,除了慧娘,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徒劳地挥舞着拳头,又叫又骂,可每一拳只能打在漫无边际的浓雾中。   避戾珠——这个只有浓雾的牢笼,除非是慧娘许可,西西无法出来。   慧娘的意识再度转来【求上仙救救我的孩子!】   一行清泪静静从西西脸颊滑下,那孩子……   西西不忍打碎濒死女人的幻想,说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九尾狐仙。   虽然这话她早说过无数次,但此刻,西西只能点头应诺。   慧娘长长吁了一口气,喃喃道:“元灵散归!”   猛的一股劲风袭来,西西下意识抱头闭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被怪风裹挟着卷了出去,离开避戾珠无声无色的世界。   元灵散归?   西西苦笑一下,原来慧娘一直知道解脱她的咒语!   自她无缘无故被囚在避戾珠内,与慧娘一起走过了九个春秋,西西早将慧娘视为无话不谈的姐妹,生死相交的知己。   原来她们一个是囚徒,另一个却是典狱长!   可笑!   慧娘啊慧娘,你真是……   不及多想,怪风猛然止住,将西西甩入无底的深渊。   “啊!”   西西闭着眼,只觉身体不住向下坠,不知坠了多久,身子终于渐渐止住。   停了?这是什么地方?   西西想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可眼皮却好像被502胶水死死粘住,怎么也睁不开眼。   就在她发狠努力睁眼时,却慢慢感到一股灼痛,火烧火燎的疼。   细细体会,这疼痛缘自腹部。   疼?!   她有了感觉!   难道,难道她已经附在一具肉身上了?   就是说,没有了避戾珠,她自由了,有身体了?   西西再次认真感受了一下,没错,这躯体里只有她一个灵魂。   哈哈哈哈,终于轮到她当家做主啦!   什么叫忍辱负重?哪个叫委曲求全?全都给老娘去死,姑奶奶这九年已经受够了!   这回定要活它个……   啊,好疼!   腹部的疼痛再次袭来,细细品味,不止腹部,还有背部,似乎整个躯体中段都连着疼。   哈哈哈哈……   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却刺激得西西想放声大笑。   太开心了!   她有自己的身体了,她不再是一抹游魂,她又是一个真正意义的人了!   就在她兴奋的时候,突然一个毛毛躁躁的声音叫道:   “啊!动了,她她她动了,手指!快来人啊!医生,医生,502床的手指动了……”   话没说完,便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西西的心好像被一柄200吨的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这声音,这个毛躁声音,她太熟悉了!   两行热流夺眶而出,西西不敢相信。   镇静!她必须再听听,细细辨认一下。   可四下却再没了半点动静,能听到的只有新身体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等待的期间,西西奋力和上下眼皮斗争,可就是死活睁不开。她想动动手脚,也无能为力。   几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来人似乎有四五个人,西西专心从中分辨认刚才那个声音,好在她话很多:   “我没眼花,动的是食指!食指动了好几下,我看得真真的……”   “眼泪!陆大夫你看,好多眼泪……你们看,她的眼皮下边在动!”   “立正醒醒,你醒了对不对?立正……”   西西的心猛得一缩,不必再听,是方方!   没错,说话的人就是方方,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她的死党,她的闺蜜!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喊自己“立正”。   眼泪如大坝泄了闸的水,哗得一下奔涌而出,噼里啪啦地往枕头上落,还有一小部分流进了耳廓。   终于回来了!   老娘终于从古代逃回来了!   她胡汉三又回来了!   回家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随后是一连串的检查,西西好像道具一样,被人七手八脚地折腾着。   这幅身体的精力十分不济,比初遇时的慧娘的身体还要糟糕。西西试图撑到底,却还是昏了过去。   不知错睡了多久,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暗自咬牙试了一阵,却仍是睁不开眼,别的地方也一动不动。   西西知道这里是医院,似乎已是深夜,不止病房里没声音,连走廊也静悄悄的。   显而易见,她病得很重,不知是什么病?   她的手脚全被软绵绵的东西裹着,浑身上下插了无数的管子和线路,屋里偶然会响起“哔哔”的声音,应该是检测器吧?   最痛苦的是鼻饲!   这东西太可怕了,左侧的鼻孔被堵了个严实,一个塑料管子从鼻腔一直捅到贲门,□□胃里,连吞口吐沫都无比艰难。   西西揣测她可能才做完一个大型手术,而刀口应该在腹部,再加上鼻饲,似乎是胃病?   不可想象,24年来胃口一向很好的她,居然这回会栽在……   慢着,她已经不是24岁了!   西西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避戾珠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无从判断过了几年,但她与慧娘整整相处了九年。   也就是说,她至少33岁了!   33岁!这个以3开头的数字,令西西委屈得想哭,她最好的年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见了!   旋即,她又反过来劝自己不要太贪心,能回魂已是最大的福气,有命活,已是大幸!   与此同时,西西又想到另一件大事,自她有意识以来,病房里跑前忙后的总是方方,阿京在哪里?   九年!她在病床上躺了九年,呵,又有几个男人熬得住?   果然友情比爱情来得长久。   西西暗自诧异,她竟然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   九年的古代阅历似乎把她与阿京的距离拉得很远,远到超过了时空。   这些年她在慧娘身边,见了太多,听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尤其是慧娘的死……   她再也不是九年前的邵西!   此刻,西西甚至因为不必面对阿京,而生出一丝窃喜。   她不想欠一个男人九年。   一个人有几个九年?她无法想像要用后半生的低眉顺目,去偿还一个男人最黄金的九年,现在的她做不到了。   陪慧娘忍辱偷生,是因为她身不由已,可如今换成自己当家做主,她要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西西猛然觉得自己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然而没过多久,西西就发现她猜错了很多事……   首先,现在不是子夜,而是清晨。   她醒来没多久,一队护士就挨个病房查床交接。不久她的房门也被轻轻推开,随着乱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女中音说道:   “502床邵西。这床大家要多注意,昨天病人出现苏醒迹象,家属已经知道,大家也要多精心。”   一句简单的嘱咐,却引爆了一个小型炸弹,护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惊呼道:“不会吧,三年了还能醒过来,这概率能中两个500万了!邵妈妈终于熬出头儿了,真替她开心。”   “这就叫伟大的母爱!”   “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就叫熬出来了?苏醒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儿离不开人?咱们院康复最快的号称三个月后自理,可人家才植物人26天。严格意义上说,他根本不算植物人!另外一个是两个月苏醒的,半年多了才能下床!三年,作孽哟!”   两下击掌声压下了所有议论,有人低声训道:   “哪儿那么多废话!昨晚值班的再给大家说说情况,抓紧时间,后边还一堆活儿呢。”   西西没心情再往下听,信息已经太多,多到她的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想了一会儿,慢慢理清思路。   好消息是:她植物人只有三年,也就是说现在她只有27岁,白白占了6年多的便宜。   这很不科学,但魂穿这事儿本就和科学沾不上边儿。   因此,她的康复也和科学沾不上边!   凭什么不能自理?如果半年是科学的极限,那也与她无关。   她才不是植物人,她只是穿越到古代九年后,又幸运的穿回来了。   因此她注定是个例外!   她一定能康复,而且康复得比任何人都快!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求撒花,求收藏,求一切,么么哒~~~   ☆、生孩子?(捉虫)   “病人和家属请注意,今天上午八点半主任查房,所有病人一律穿病号服,家属请离开住院区,谢谢合作!”   “你,说你呢,是病人吗?西边那个门外等着去,这里只留病人。”   整整半个多小时,楼层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这种颐指气使的声音。   此外更有一拨又一拨的吵闹声,颇有些家属不愿离开,非要找机会亲自咨询主任大人,却一个个被火眼金睛的护士们发现,并撵走。   西西从来没住过院,不知道住院还有这路奇葩规矩。   她能体会病人家属的心情,可与此同时,又为母亲的不在而欣慰,她不敢想像母亲被小护士们呼来喝去的样子。   慢慢的,楼道变得越来越静,护士们也关上了小喇叭。   西西甚至再也听不到病人们的聊天声,想来他们也不想错过主任大人的查房,全乖乖回屋了。   她住的似乎是个单间,一直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大队人马终于转到了她这里。   屋子里似乎涌进了七八号人,从医生们的对话中,西西很快得知一个好消息。   昨天苏醒后,她被安排换了病房。而这里的主任并不了解她的病情,因此这回查房的信息量大得惊人。   西西从医生们支离破碎的交谈,和充斥着大量专业术语、以及英语的对话中,慢慢拼凑出自己的大致病情。   一切缘于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坐在副驾上的她头部受到重创,并进行了开颅手术。   手术似乎是成功的,术后她却再也没醒过来,一个月后被确诊为植物人。   她只听懂了这些,至于其它那些冗长的专业术语,西西只能汗颜地承认:   她、没、记、住!   她只能朴素地理解为,她现在对身体的失控,或许只是因为时间的原因。一个东西三年不用,多少总会生疏,更何况是人类精密的大脑!   也许让大脑和身体慢慢磨合一阵儿就行了吧?   西西带着这种毫无科学支撑的乐观想法,再度昏睡过去……   现实很快印证她的想法,到了中午,西西就睁开了双眼!   这个小小的进步,引来三层住院处的小型地震,几乎所有穿白袍儿、青袍儿、粉袍儿的人全都过来亮了个相,或许并不仅限于三层的医护人员。   西西才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只有母亲。   再次看到母亲,她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短短三年,母亲头上已满是白发,身体也整整缩了两圈儿,减下去的不止是体重,甚至连身高都变矮了。   母校原本挺直的腰板儿,如今微微前倾。站直了身子还好,只要一动,就明显看出腰部的不胜负荷。   母亲的面容也没了往日的富态,皱纹爬满了整个额头、眉角和嘴角,好像一下老了十多岁的样子。   唯一没改的,只有那温暖的浅笑。   邵妈妈抽了张纸,细细地为西西擦泪水,一边擦一边低声说:   “傻丫头哭什么,你能醒,妈就没白受这些苦!陆大夫说了,你现在的情况非常好……”   邵妈妈擦得很细致,连耳廓里的泪水也不放过。   擦干眼泪,她又在西西脑下垫了块干净毛巾,温柔的为她整理好头发,习惯性地帮她活动手指。   双手一接触,西西就敏感地觉察到,母亲的手变得十分粗糙!   西西心头猛的一抽。父亲在世时,总说母亲的手是天下最美的,从不舍得她做家务。尤其是冬天,根本不让母亲碰水。   后来父亲的公司渐渐步入正轨,她家便早早雇了保姆。   可现在……父亲精心呵护了多年的手,却变得又粗又硬,不止生了老茧,还破了很多小口子,手上贴了□□块一厘米见方的小膏药。   西西的眼神痴痴地追随着母亲的手游走,过了一会儿,母亲似有所觉,停下了按摩,故意将手在她眼前晃动。   西西明白母亲的用意,故意大幅度随着她的手掌转眼珠,直到母亲的手猛然顿住,狠狠捂上嘴,无声地哭出来。   良久,母亲哽咽道:“丫头真醒了!真好,真好,真好……”   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邵妈妈只是机械地不断重复这个词——“真好”。   西西也使出全身的力量,想出言安慰几句,却只能发出简单的咿呀之声,她竟哑了!   “哎呀,高姨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问道。   西西闻言激动地望过去,可她连脖子带脑袋全动不了分毫,直到一个套着孕妇隔离服的大肚子慢慢进入视野。   方方怀孕了!   呵,真好,这家伙终于想通了。   邵妈妈起身,拉着方方地手埋怨道:“你怎么又跑来了!医院细菌多,对孩子不好!再说你昨天不是已经……”   “呵,高姨越来越像我妈了,话痨!哈哈,您还是留着点话,给立正做促醒吧。哎,大正睁眼啦?!”   方方抢上前两步,扶着床栏杆,低头向西西打招呼:   “立正,认得出我来吗?我可是你的死党方方哟!”   西西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银盆大脸,几乎完全认不出自己的闺蜜。   方方的脸肿得变了型,双眼皮成了单凤眼,鼻头大了两圈,变成了标准的蒜头鼻,嘴唇也厚了两倍……   唯独眼神依旧真诚、炽烈、清澈如故。   是的,这正是她的好姐妹,方方!   西西使尽平生的力气,却做不出什么表情,只得使劲眨了两下眼,当作打招呼。   方方嚷道:“高姨看到没,她还向我眨了两下眼睛呢!对了,我们小时候玩过这个,眨两下代表是,眨一下代表否!大正是真醒了……”   说到最后,方方已是泣不成声,抽了四五张纸巾抓在手里抹眼泪。   邵妈妈也双手撑着病床,把头探到西西眼前,一字一顿地问:   “丫头见了方方开心吧?”   西西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   邵妈妈的唇角狠狠往下抿了两抿,硬生生憋住眼泪,严肃地问:   “丫头,你要听得懂我的话,就眨两下眼睛。”   西西又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   方方在旁边惊呼一声,搂着邵妈妈的肩膀又是哭又是笑,邵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问:   “我们约定好,眨两下眼睛代表是,一下代表否,你不要记错。妈妈问你,你是男人吗?”   西西狠狠眨了一下眼,强撑着不敢在动一下眼皮。   “奇迹发生了,她醒了!”   方方开心地喊着,给了邵妈妈一个熊抱,半天也不肯松开。   西西见母亲紧紧攥着栏杆,撅着身子,摇摇欲坠,很想把方方拽到一旁,好好数落这个冒失鬼,挺着个那么伟岸的肚子熊抱,都快把母亲顶飞了!   良久,方方才松开邵妈妈,又凑到西西这边问:   “我问你,邵西是立正,对不对?”   这回西西没忍不住,竭尽全力给她翻了个大白眼,但眼珠却不大灵活,动作半途而废。   非常时期,她只好乖乖眨了两下眼。   方方转头看着邵妈妈,犹豫地问:“高姨,你看见了吗?立正好像翻了个白眼儿?我看她眼珠往上走了走。”   邵妈妈浅笑:“乱说,康复那有这么快的!咱们不要给丫头太大压力。”   方方忙不迭点头称是,突然一拍脑门儿,唉哟一声:   “看我这个狗记性!当当当,我老娘的爱心便当!哈哈,高姨快点趁热吃吧,可香了!”   邵妈妈叹了口气,亲热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又麻烦到琴姐头上去了!现在这个单间儿热饭挺方便,我已经带了饭。”   方方利索地解开饭筒的套子,往邵妈妈怀里一塞,偏要她吃自己带来的这份儿。   邵妈妈扭不过她,只得三令五申再不能有下回。   方方一边应付她,一边向西西扮鬼脸儿。鬼脸还没扮完,脑后就被人拍了一下,惊呼一声,猛转身要看,却被人紧紧箍住了腰。   “别动别动,我的小祖宗,是我!你动作这么猛,动了胎气怎么好?”   方方娇哼一声,抓住来人的大手,用后脑顶在来人的下巴处,细细汇报今天的大惊喜。   西西望着满屋的粉红泡泡,心中一时豪情万丈。这对欢喜冤家,要是没有她这位红娘大人,哼!   邵妈妈才吃了没几口,把筷子放在饭筒上,走过来说:   “大勇来得正好,快送你媳妇回家吧。她已经来了半天了,挺着个大肚子在这里晃,搞得我提心吊胆的。”   方方争辩道:“才没有,人家刚来还没十分钟呢!”   大勇笑道:“没事儿!她活猴儿似的,回去也不老实在家呆着,倒不如在这儿帮帮您。昨晚西西一醒,今天记者就来了。院里行政那边连夜安排了,可难保有什么疏漏,您一人儿可应付不来。”   方方接口道:“就是,我进来时也看到了!高姨,要不这几天您先别回去了,这要让记者摸到家,就后患无穷了。”   大勇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先把风头避过去再说。一会儿我去找张床,您踏实住下。把家里钥匙给我,有什么使的、用的随时电我,我上班给您捎过来。”   邵妈妈脸上写满了犹豫,眼睛不住往病床上飘。   西西听得一头浆糊,不明白记者和她有毛线关系。   植物人三年后苏醒能算多大的新闻,值得记者堵门?甚至连家都不敢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西实在撑不住,累得闭上眼,却立着耳朵听着。   方方邵妈妈吃午饭,她和大勇躲在房门口儿低声说着体己话。   不久,大勇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嘱咐道:   “师兄还在会诊,我下午有两台手术,可能见不着他了。半小时后你去找一下,托他帮着照顾下高姨,找着好点的床,毕竟上了年纪的人。”   方方说:“嗯,我也正想和他商量,能不能把孩子抱上来。立正苏醒可能和生孩子有关,亲子互动或许能刺激大正康复……”   这话间二人慢慢步出室外,声音再也听不清楚。   西西很想大喝一声,让他们叫过来问清楚,却苦于说不出话。   她狠狠抓紧病床扶手,眼睁睁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生孩子?   她植物人三年,怎么可能生孩子?   谁来解释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好意思,不是伪更,错了三个字!!眼神写成精神,我也是无语了。。。。 老天老天,赐我一双慧眼吧!   ☆、大新闻   六月的烈日下,第七医院门口大街上一如既往的水泄不通,原本四条车道的宽敞马路,紧挨着医院的那侧永远是停车场的延伸。   今天似乎格外拥挤,只要多看几眼,就不难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扛着各式摄像器材,甚至手持话筒的人影。   这让人不由想起,四个月前发生在这家医院的大新闻。其实如果用手机搜一下,就会发现网上已满是那件事的后续报道:   “三年植物人怀孕产子,孩子啼哭声唤醒沉睡母亲”   “监控摄像头沦为摆设,究竟是医院不作为,还是另有隐情?”   “植物人产子,生父十大嫌疑人揭秘”   “……”   后续新闻虽已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却找不到一张植物人苏醒后的相片,这怎么能行?   无图无真相!   因此,第七医院便出现了眼前的盛况:一边是记者的围追堵截,一边是医院的严阵以待。   四个月前的那次,第七医院被记者搞得灰头土脸,输人又输阵,最后不得不向受害者赔款,并辞掉两名主任级领导。   可今天,手眼通天的记者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老对手进步了!   记者们进了庙,却找不到那尊真佛了!   黄主任站在顶层办公室的窗前,神情肃穆地望着下边的动静。   昨晚一接到住院处的消息,他就立即组织人手实施预案,连夜转移了502床的邵西,并在院内封锁消息,连夜开会布置应对媒体的工作。   这回要是出什么岔子,卷铺盖的可就是他了!   这时,办公室门口人影一晃,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规规矩矩在门口鞠了躬,碎步跑进来,低声道:   “主任,好消息!病人家属终于同意接受捐款了,不过……”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小伙子把腰哈得更低,凑上来说:“患者的母亲本来不同意,多亏李大夫的妻子帮着劝,这才松口了。可就是,那个,患者家属还是不肯出面,全权委托给李大夫妻子了。”   “什么吃里爬外的东西!上回院里已经赔了他们50万,还想怎样?李勇算哪根葱,事事都要掺和……”   骂到这里,黄主任突然卡了壳,目光扫了伙子一眼,生生把后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非常时期,说多错多!   四个月前出了那档子破事儿,调走了一位副院长,风向就开始有些捉摸不清。   说来全怪李勇!   就是他把石副院长拉下水的,那位清高的石副院长,一向只关心专业,从来不插手这种事。   结果被他的得意门生李勇一搅和,现在俨然已变成两大副院长与院长间的角力。   唉,他这种没后台的小角色,还是少说为妙,自求多福吧。   想到这里,黄主任把一肚子的火强压了下去,叹道:   “算了,我不管谁来领钱,只要有相片交给报社就行。”   说罢,带着小伙子匆匆走出办公室。   …………   与此同时,住院处三层的11号病房里,邵妈妈拍着方方的手,叹道:   “这回又难为你了,其实这钱……”   方方反手握紧她,拦住邵妈妈的话:   “高姨,立正的事就是我的事,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她的病还没好,咱可不能和钱过不去!况且这全是社会上好心人的捐款,又不是报社给的,干吗不要?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一定办利索,决不让他们烦您。”   西西装睡听了半天,已猜出事情的大概,内心不可能不崩溃。   难怪腹部一直疼痛难忍,根本不是什么胃部手术,而是做了剖宫产!   经历过九年离魂,她能接受当了三年植物人、身体不能动、胃部功能退化、甚至不能说话……   但她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她当了三年植物人,却怀孕产子?   究竟是什么畜生,连植物人都不放过?   细思恐极,这事太龌龊、太变.态了、太令人发指了!   西西越想越恶心,却也只能接受所有这一切,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至少她再度拥有自己的身体。   而且这副身体没有癌症、没有残疾、她脑子虽然有损伤,却还没痴呆,还能思想……   一切的一切都还能补救!   至于这个孩子……应该与她无关的吧?   于西西而言,在魂魄没进入躯壳之前,它只是具空空的皮囊,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干,当然也包括那个孩子。   她不止不知道是哪个畜生干的,整个孕育的过程也没有参与,甚至连生产都无知无觉。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应该负什么责任。   他不是她想要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她也没有义务给他母爱,她也完全没有做母亲的意识。   西西经历了九年的囚禁生活,并长期与慧娘共用一具躯体,心理承受能力已非常人能及,糟心了一阵子,便将孩子的事放下了。   只要孩子健康,会有人乐意收养的,大不了为他寻个好人家。   “丫头,你的手能动了?来来来,像妈妈一样,把你的手指全部伸开,伸给妈妈看。”   西西的目光顺着左臂游走下去,这才发现手指不自觉地攥着床单,机械地捻着。   她见母亲一脸企盼,便把糟心事往旁边一放,认真地随母亲做起各种手势。   西西的反应很慢,动作倒还学得上来,只是双手酸涩无力,好像一台马力不足、年久失修的老爷车,开起来吱吱嘎嘎的,不得劲儿。   为了博母亲开心,她咬紧牙关死撑,可没一小会儿中指便抽筋了。   邵妈妈一边帮她揉搓,一边按铃叫大夫。   值班大夫是个才毕业的实习生,见了这情形,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地向老板汇报。   对方没接两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值班大夫举着被挂断的手机,讷讷地杵在原地,半低着头喃喃自语。   少时病房门被大力撞开,三四位医生鱼贯而入,呼啦一下围到床前问东问西。   西西的康复速度,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位医生。   几个人用旁人听不懂的医学术语争论着,细听下来,似乎是要重新制定促醒方案。   看着母亲脸上渐渐现出的欣慰表情,西西心中却五味杂陈。   母亲这三年坚持得太不容易!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老母为她操心,她必须要尽早康复!   想到这里,西西倒是开始期待新方案。   可惜促醒方案没等来,先等来了方方的昏招儿!   当小护士抱着襁褓进屋后,西西见母亲微微退后两步,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有些生硬。   看来母亲和她一样,也不待见这孩子。   然而,邵妈妈并未阻止亲子互动的尝试,反而站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眼中满是期待。   西西不想让人误解她的态度,故意睬也不睬小婴儿。   小护士也是个鲁的,直接把孩子往西西胸前一杵,就撒了手。   小婴儿的脸抵在西西的腮上,暮然传来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慧娘!   怎么可能?   西西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向婴儿望去。只见他皮肤白里泛红,和所有出生不久的孩子一样,根本看不出眉眼像谁。   但这气息错不了!   难道说,这个从自己肚子里剖出来的男孩,竟是慧娘转世的儿子?那个未曾落地就被剖杀的儿子?   荒谬的想法一闪即逝,西西满脑子却全是慧娘托孤时的景象,挥之不去。   她无法忘记自己的承诺,她许诺救慧娘的孩子,才得以从古代逃回来。   如果说那时的她无能为力,现在却……   西西失神地望着身畔的婴儿,既然应下此事,那就将这个孩子养大吧!   “哈哈,我的主意不错吧?看,立正的眼睛都粘在小宝贝儿身上了,这就是母爱的力量!母爱啊,多么神奇,多么伟大!”   一阵莽撞的笑声,把西西拉回现实。她成功地翻了个大白眼儿,却无人喝彩。   方方满脸慈爱地盯着病床上的小婴儿,双手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邵妈妈笑道:“看你这肚子,八成是个男孩儿。”   方方立时显了原形,咧着嘴大叫:   “不要不要不要,人家和大勇都商量好的,我们要女儿!儿子全是白眼儿狼,是给丈母娘养的!哼,我可是立志要当丈母娘的!”   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屋里开心的人们却不知道,此时网上已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侵犯、并导致植物人怀孕的变.态男人,不止被网友唾骂,也成了人肉搜索的头号儿目标。   可惜此人线索太少,没有人名,不知道年龄,不清楚背景,医院监视器里的影像资料又不翼而飞……   人肉搜索行不通,第七医院再次被顶到风口浪尖儿。   虽然院方这回已经有了些应对经验,部署也算严密,甚至采用疏堵结合的方法,主动向几家大报提供了正面宣传材料。   然而,网友并不买账。   植物人的苏醒,再次成了导.火.索,把几个月前的旧案重新挖了出来。   院方无论用什么方法打太极,网民却只揪住一个关键问题多角度质问——   请院方给个解释,为什么监控数据会被清零?   谁下的令?目的是什么?院方到底要包庇什么人?   这样起码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谁还敢住院?   ……   愤怒的网友才不管当事双方是否和解,网民对医院的不信任再次达到史无前例的顶点,甚至成为了“事件”,惊动了“上边”。   院方的选择是再一次弃卒保帅,院长挥泪辞退了七天没合过眼的黄主任,以及另三个炮灰。   这个并不令人满意的结果,虽然不能平复网民的怒火,却也成功地使话题热度趋冷,很快被某明星包养门盖了过去。   网民的关注来得汹涌,去得迅猛,仅仅不到两周的功夫,第七医院泯然于网友的视野。   然而医院内斗争却由此展开,暗潮汹涌。   就在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下,西西却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她的康复运动中。   这天西西汗流浃背地锻炼回来,轮椅才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也太不讲理了!我现在就去问,您别拦我!”   西西紧摇两下轮椅,却不妨被背后一股力道一起卷进了屋。   房门才被关上,身后就传来大勇的声音:   “我刚接到师兄的电话,说西西办了出院手续,这是怎么回事?”   “出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有网友质疑植物人怎么能生孩子? 您别说,这事还真有原型。 数年前有过类似的新闻,植物人母亲因为生了小宝宝,苏醒。 当然真实案例中的宝宝生父,就是一直无微不至照顾植物人的丈夫,大团圆结局。 植物人只要得到足够好的护理,可以生孩子,当然是剖宫产。 当然这都是度娘说的 ┑( ̄Д  ̄)┍   ☆、家没了?   方方急道:“出院?什么情况?”   邵妈妈赶忙承认,出院手续是她办的。   前两天,唐大夫找邵妈妈谈话,称西西恢复情况良好,建议出院。此外又说了一大堆医院资源有限,很多急须住院患者排不上床位之类的。   方方闻言大怒:“又是那个姓唐的!他想拍院长马屁,也不能这么缺德啊!立正还没康复就回家,高姨怎么照顾得过来?再说还有小宝宝呢!院方当初承诺好免费,现在孩子才两个月就轰人,我找院长理论去!”   邵妈妈说:“唐大夫说的也是实情,现在丫头也用不着监测,不必打点滴,连鼻饲都摘了,外边却有很多病人在等床位……”   大勇劝道:“高姨,院里有的是离休干部,明明什么病也没有,年年在这里长期泡病号,要轰也该轰他们这些没病的!西西还在康复阶段,我建议不要离开医生的指导,等她能走路后再出院。”   邵妈妈叹道:“我不是老糊涂!为了我们娘儿俩,你们得罪了医院不少人。现在既然可以出院,不能再耽误你的前程了,你还年轻……再说,丫头也不是软脚虾,不能永远赖在你们身上,她的路必须自己走!”   西西听了很羞愧,从古代逃回来之后,她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家的帮助,却没有设身处地考虑过大勇的难处。   大勇是医院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又是石副院长的得意门生,前途一片光明。   一想到继续留下将阻碍到他的事业,继而影响到方方的生活,西西就坐立难安。   她虽说不出话,却能向母亲使眼神。   邵妈妈会意,故意说:“丫头,这是你的事,你也表个态吧。”   方方抢着说:“立正你可要想清楚!不说别的,你现在180斤的体重,高姨就弄不动你。况且你还有孩子,请育儿嫂一个月少说也得5000,你想急死高姨吗!”   西西抿了下唇,摇着轮椅到小柜子前,一点一点往出取东西,慢慢收拾打包。   方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大勇止住,说道:   “高姨,西西,我想说清楚一点。我是凭手术刀吃饭的,就算有人想搞我不是那么容易。再说没有你们,我和他们也会有其他矛盾。出院的事,你们再认真考虑一下。我已经叫师兄把出院的单子暂时扣下了,要是……”   西西看了大勇一眼,有些看不透他的表情,不知他是真的书生意气,不通世故,还是为了打消她的顾忌。   然而已经无所谓,她去意已决!   她已经拖累方方两口子三年多,现在已经从古代逃了回来,就不能再赖在他们身上,做母亲口中的“软脚虾”。   西西打定主意,默默收拾东西。   “你这头倔驴,我等着看你哭的时候!”   方方嘴里骂得狠哒哒的,却挺着大肚子坐过来,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她收拾东西简单粗暴,说是医院用过的东西不干净,很多都转手送了人。西西母女也不坚持,全由她做主。   不久收拾完东西,方方伸着脖子找了一会儿,骂道:   “人呢?一干活儿他倒跑了,留下我们老弱病残孕在这儿傻卖力气,可真够有良心的!”   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邵妈妈骂道:“别胡说,人家上班才是正经事儿!”   方方撇了下嘴,才要说什么,却见大勇领了王医师进来。   西西笑弯了眼,摇着轮椅迎了上去。   五大三粗的王医师面无表情,半晌才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一个本子塞给西西,说道:   “这是我给你做的康复计划,很多数据还在调整中,有点乱。记住,日后无论请什么教练,都要以这本为主,他们不专业。我不会看走眼,你行的!”   西西捧着为期三年的计划书,眼睛直犯酸,抱拳不住向王医师作揖。   在医院的康复期间,她一直是王医师的宠儿,不断刷新着医院的康复记录,唯有语言方面停滞不前。   西西的声带没有问题,被认定是由脑外伤引发的后天性语言机能障碍,属于运动性失语。   然而,失语康复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张医生认为脑损伤后,长达三年的昏迷令她错过了黄金恢复期,恢复语言能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西西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在所有的康复训练中,对失语康复较为懈怠,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在肢体训练中。   送走王医师,大勇又找来两个不在班的师兄弟,帮忙开车送三人回家。   六月的盛夏十分闷热,路上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西西见车没开几步就熄了火,心里微惊,望着眼见陌生的小区,一阵恐惧慢慢袭来。   当邵妈妈指挥着众人,把臃肿的西西连抬带搬地“运”到防盗门前,并熟练地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西西的心随之坠入无底深渊。   此刻,已容不得任何侥幸,她只能接受现实,她没有家了!   母亲卖了房子,她们再无片瓦遮身!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当年父亲那场病,已经把家底儿掏了个精光,又怎么可能再撑过她病的三年?   西西后背一阵冷意,要不是她一时心软,答应了慧娘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承诺,根本不可能逃回来。   那,那母亲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从心里往外冒凉气,她不敢想,母亲为她赌上了什么!   母亲是病退,退休金只有三千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毅然决然卖掉房子,只为赌她这个植物人能醒!   植物人苏醒的概率有多少,西西完全没概念,但她明白这是一场豪赌,是不计结果的孤注一掷。   西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咬着手背呜咽,她不想在人前流泪,但是她控制不住。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如此深沉的母爱,她如何承受得起!   邵妈妈扶着西西的肩膀,柔声道:   “这里的合同再过一个多月就到期了,到时咱们换个条件好的两居室,南五环租金可便宜了,那边新建了家分院……”   方方插嘴道:“五环太远了!再说分院全是骗人的,根本不靠谱。高姨,这事儿交我了。我表哥做房地产的,让他给咱找个便宜的。”   邵妈妈不住推辞,方方索性掏出手机,直接打给表哥,把事情给做实了。   西西哪里是嫌房子不好?她擦干眼泪,细细打量起这间独居室。   房子装修很破,估计离上次装修至少也隔了二十年。   屋子光线比较昏暗,且墙上、地上到处都拉着插线板,看着不大安全的样子。   好在有个十平米左右的客厅,两个人住倒也足够了。   西西倒是不嫌房子差,却舍不得母亲一把年纪,陪她吃这种苦,心里难受得要命。   当下发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康复,赚钱买房,让母亲过回以前的从容优雅的生活,安度晚年。   突然门铃声响起,邵妈妈找的保姆来了。   张嫂四十出头的年纪,提着几袋青菜进来,人看起来挺干净利索,只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进厨房忙去了。   方方审视地看了一眼,小声问保姆的情况。   邵妈妈笑道:“说来可巧,小张也住在这个小区,每天晚上能回家睡觉,方便照应。要不这房挤三个人,很难雇到人的。”   西西觉得自己很蠢,回来这么久,居然从没过问过家里的经济状况。   在医院的时候,她听说医院有赔款,又有社会的爱心捐助,便没有挂心经济问题,今天才促不及防地被现实打了个耳光。   她躺在医院这三年,居然把家拖累到贫困的边缘!   见西西神色委顿,邵妈妈叫来保姆,协力将她弄回卧室休息。虽然是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   卧床三年,西西的营养又补充的很好,再加上怀孕生子,体重一下飚到90公斤。   在医院里,倒觉不出这身肉的累赘,现在才深刻认识到减肥的迫切性。   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西西才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她的问题,与母亲用文字沟通。   细问之下,西西的心更凉了。   原来在她住院的这三年,单位效益每况愈下,大幅减薪。大部分同事各谋出路,只剩下些年老体弱、没有门路的还在单位熬退休。   说来还多亏领导顾念旧情,为西西争取了一个内退的名额,每月能领2500元的薪水。   西西万没想到自己收入竟比母亲还低,两人每月拢共只有5500元的进项,几乎将将仅够这个一居室的房租。   在通货膨胀的眼下,二环内一居室没有下4500的,她们住的这间又挨着个三甲医院,房租哪里低得下来!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咱们没有外债,今天结清住院费后,我手里还剩了三万多呢。”   西西听了一怔,本以为又是赔款,又是捐款,总能剩下不少钱,原来全交了住院费。   三万块钱什么概念?   房租押一付三,也就是说合同一到期,三万块就只剩一半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西西被突然得知的真相砸蒙了,恨不得立刻从床上蹦下来,健步如飞地去找工作。   邵妈妈劝道:“看你,就是没经过苦日子。穷有穷的过法!我相中了南五环一家康复中心,老板是从大医院出去单干的,看着挺靠谱。那附近的两居室才2000多……”   听到房租减半,西西心里的石头才松了松,随即鼻子又犯了酸。   母亲向来不会算计,是那种不知道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的人,如今却要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全是她拖累的!   父亲临去时要她照顾好母亲,现在反要年迈的母亲照顾她。   西西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难道她错了,她根本就不应该出院吗?   不,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方方两口子已经帮了母亲三年,现在她邵西回来了,就不能再指着别人。   自己的路,只有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现在家里的情况虽差,她也做不到“开源”,但“节流”却可以尝试!   王医师不是送了一本三年康复计划吗?   何必再去找什么康复中心,不如自己在家练起来!   西西决定先偷偷练,见了成效后再游说母亲。   当晚,等母亲回客厅睡下后,她便悄悄在床上做起了康复运动。   这些动作她滥熟于心,现在又是动力满满,没一会儿泪水混着汗水,就把身下的床单慢慢浸湿了。   半个小时后,西西躺在湿乎乎的床上,心中却倍感充实。   她还特意找了个小本子做了记录,希望等本子记满的时候,就能出门工作了。      ☆、干爹   邵妈妈最近太忙了,既要顾西西,又要顾孩子,还要找房子……   虽有张嫂和方方帮衬,还是像个疯狂旋转的陀螺,没一刻停歇。   她整整跑了一个多星期,总算相中了三套两居室。打开手机相册,和西西一起挑房子。   其中有套位于一层的两居室,带了个九平米的小院子,这家的装修也好,西西不由多看了几眼。   邵妈妈介绍道:“这个两居室80平米,房东才住了一年多,现在急着出国看孙子,这一走就要五六年,可以长租三年。房里的家具、电器全留下。我尤其喜欢那个小院儿,以后你不出家门,就能活动身体了。”   西西也很中意,但一听到3500元的房租,就放弃了。   另两处房子小些,价格全是两千出头的。一看就是那种为了投资置办的产业,只简单装修一下,专门用来出租的。   虽然和带院子的那个没法比,倒比眼下住的这个独居强了百倍。   母女俩正挑挑拣拣的时候,就听钥匙开门锁的声响,想来是张嫂回来了,可随之却是一阵杂乱的笑声。   邵妈妈放下手机,碎步迎了出去。   西西摒气倾听,除了张嫂和方方的声音,似乎还有别人,一时猜不出客人的身份。   古人说富居深山有远亲,贫居闹市无人问。   自从邵爸爸病亡,公司易主之后,很多故交亲朋便不大走动了。   尤其她这回“醒”来,也只有方方、大勇这对夫妇常来常往,客人会是谁?   正猜测间,就见一位年约三十的女人快步进来。她中等身量,穿了件不显腰身的碎花长裙,长发盘成个髻子挽在脑后。   女人和西西打了个照面,一脸震惊,随后猛掩住口鼻不住抽泣。   西西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才认出眼前的人竟是大学时的闺蜜,宁柔。   倒不是西西薄情,实在是柔儿变化太大,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往昔“系花”的风采。   上学时她俩是室友,再加上二人的男友也是好兄弟,关系愈发紧密,在校期间形影不离。   直至宁柔意外怀孕,半途辍学,跟着丈夫钱生回了老家,这才渐渐断了消息。   没想到她回来了,还找到这里!   西西兴奋地向她招招手,开心得快要炸开了。   柔儿吸吸鼻子,拥着西西的肩膀好一阵,才说了声:“你受苦了!”   一句话把西西的眼泪也勾了出来,两人相对垂泪,千言万语不知从哪里说起。   “嘿,这俩还哭上了!你老公我还没死呢,演的什么苦情戏?”   说话间,钱生扛了两个大纸箱子咋咋呼呼进来,将东西摆在桌子上,向西西打了个招呼,笑道:   “原来咱们竟是邻居,哈哈,我还是在网上得的消息,这都什么事儿啊!西西,这是我找人从德国托运回来的奶粉,保真。快让你儿子喊我一声干爹,奶粉干爹全包了!”   邵妈妈笑着阻拦,却挡不住钱生的热情。他一把抱起小婴儿,揽在怀里亲了好几口,大声道:   “谁也不许拦着,这干儿子我认定了!”   方方挥手吵道:“这可不行,生他的时候,我整整守了一宿,我才是干妈!”   西西含笑看着她耍宝,无意间撞到钱生脸上一瞬即逝的阴沉。   柔儿从丈夫手中接过孩子,向方方打趣道:   “去去去,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和我们争的什么!要不等你儿子生下来,让这小哥儿俩拜个把子?”   方方立刻义正词严地说:“我的是贴心小棉袄,我才不要秃小子!”   钱生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不要的,不许反悔!等你女儿生出来,和咱们秃小子订个娃娃亲吧。”   “……”   西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游弋,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熟络?   宁柔两口子是她大学同学,方方却是旧时的邻居,兼初、高中同学,按说他们三人间没有交集啊。   电光火石一般,她猛然想到柔儿怀孕时,是自己托方方出面,在大勇实习那家医院偷偷做的检查。   一时间,不免感慨缘份的奇妙。   大家多年不见,相互间已找不到太多共同话题,叙旧又很难避开“阿京”这个雷区,最后就演变成钱生一个人的脱口秀。   钱生口若悬河地说了他这几年的发家史:   宁柔大三那年意外怀孕,她执意辍学,为此与父母反目,断绝关系。   钱生比她们大一届,四处打工赚钱,并向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借钱,硬是撑到了毕业。一拿到毕业证儿,就带柔儿回老家生孩子去了。   可是老家太落后,钱生在孩子半岁时,只身闯荡深圳,做过很多行业,吃了不少苦,终于熬上了大区销售经理的头衔。   前年他们公司开拓华北市场,这才带着老婆回来,在二环买了套九十年代的老房子,自此扎了根。   钱生说完笑道:“你们都听烦了吧?哈哈,我也不在这儿妨碍你们叙旧了。阿姨,柔儿没工作,这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客气。她别的不会,带孩子可是一把好手!”   “太好了!我预产期快到了,这回可来了个接棒的!”方方拍手大笑,又突然怔住,“你们不是假客气吧?闺女不用人看吗?”   钱生随意道:“客气啥?干妈照顾干儿子,天经地义!我家妞儿在老家上学呢。嗨,户口不是落老家了吗,这边教育不行,日后还得回老家参加高考,太吃亏!”   不等细说,钱生就被几个电话叫走了。   他走后不久,方方又吵着带邵妈妈去看房,说是表哥帮着找了四套好房源,性价比超级高。   邵妈妈盛情难却,只得将西西和孩子托付给柔儿。   离走时,方方杵给西西一个笔记本,忙忙叨叨地嘱咐着:   “大勇要你多练手脑配合,我给你下了几个练打字的小游戏,过关的,挺好玩,你好好练!”   西西没想到她大大咧咧的,居然连这么琐碎的事都为想到了,忍了半天才把眼泪憋回去,闷头练打字。   柔儿话很少,简单和张嫂交待了几句,便一心一意照顾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西西练到手指不听使唤,才推开了笔记本,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又认真地做起了肢体康复训练。   她慢慢活动上肢,见柔儿全神贯注望着怀里的婴儿,喃喃细语,心中很是费解,不明白她究竟在忙什么?   这孩子不是一般二般的乖,平时极少哭闹,晚上也是整宿整宿睡觉,连张嫂都夸这孩子好带。   自她们搬回家后,白天张嫂就用几个枕头垒成个圈儿,把孩子放在中间。只要定时喂奶、换尿片儿就行了。晚上母亲带,也能稳稳睡够八个小时。   可柔儿自从来了,片刻也没把孩子放下来过,不明白她在做些什么。   西西不由奇怪,既然这两口子如此喜欢孩子,干吗不要个老二?   以钱生现在的职位,和经济实力根本不是问题,柔儿又是全职主妇,何乐而不为?   柔儿似乎感受到西西的注视,抱着孩子走过来,轻声问:   “想儿子了吧?来,让妈妈抱抱。”   西西没有停下练习的动作,笑着摇摇头。   柔儿也不坚持,弯腰把孩子举到西西眼前说:   “看我们长得多像妈妈啊,长大一定是个帅小伙儿,有好多好多姑娘追!对了,让妈妈给我们起个小名儿吧,叫着方便呢。”   西西端详了一会儿,并没看出这孩子哪里长得像自己,倒是因为距离过近,再次感受到慧娘的气息。   虽然她已经决定负起责任,把这孩子养大,可见到他就难免膈应,想到那个至今逍遥法外的猥琐男,内心极为排斥。   婴儿微微挣了两下,柔儿把他揽回怀中,轻轻拍着后背嘟囔道:   “老天真瞎,你明明不喜欢孩子,偏送给你一个大胖儿子。我呢,盼星星盼月亮却盼不来!唉,这要是我儿子多好,看公婆还敢给我甩脸子?哼,又不赖我……”   西西眉毛微微蹙起,讶然地望向柔儿。   她体型比上学时丰满了许多,可面皮儿非但没因此紧绷,反而有些松弛下垂,肤色也暗然无光。   细看之下,她的后颈还有些微微隆起,似乎再过几年就要发展成驼背了。   西西看得心疼,没想到区区几年光景,当初那个沉静如水,蕙质兰心的系花,就被生活磋磨成这幅样子。   最可怕的是,宁柔变的不止是外表!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贾宝玉的那个困惑——   女孩儿未出嫁时,是无价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毛病,全没了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成了死鱼眼。   正感慨间,柔儿忽然凑过来问:“天赐,这名字怎么样?天赐宝物,小名就叫宝儿,好不好?”   在西西应允后,柔儿容光焕发,兴奋地涨红了脸,点着宝儿的脸蛋一遍一遍叫着宝儿。   西西没事儿人似的看着她逗弄孩子,无意间瞥见柔儿虎口上的那一抹红,心中轰然一震。   守情砂!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柔儿才是正主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点击大跳水,小天使们全被生孩子吓跑了,嘤嘤嘤~~~ 另外,下一章一直在“审”,不知道到时能不能接时更新。唉,想开车总得先治好病吧,审什么?   ☆、后天搬家?   守情砂,顾名思义是情人间的一种盟约。   慧娘所在的那个时代,守情砂在京城极为流行。更准确的说,它始于青楼楚馆,后来渐渐风靡全国。   点守情砂并不复杂。男女双手交握,在虎□□汇处各点一颗红点为记。   因每人手掌大小、形状各异,几乎只有唯一的那对爱侣,守情砂才能重合。   人的虎口痛点极低,而守情砂又终身不能消除,因此情浓蜜意中的男女便以此为盟,以志此生不渝。   慧娘和柳季生便点了守情砂。   为二人点守情砂的匠人,本是城中一顶一的好手。   偏生那日他妻子临盆,好巧不巧,就在施针的当口,猛得传来婴孩呱呱坠地的啼哭声,那匠人手不自主地一抖,慧娘的虎口处便多出了半条小尾巴。   西西看了九年,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心脏停跳半拍,直直地望向柔儿,却没在她身上找到半点慧娘的影子,甚至她身上也没有一丝慧娘的气息。   然而,错不了,她就是慧娘的转世!   西西回想了一阵儿,却记不起柔儿上学时有没有这东西,指着守情砂的位置,扬眉询问。   柔儿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要问的是什么,笑道:   “你是问这个红痦子吗?我生下来就有了,不过这几年似乎又大了些。说来也巧,我家那位也有一个呢,只不过他的是在左手。嘿,你说这是不是缘份?”   西西脸色徒的一变,钱生竟是柳姓人渣的转世?!   一时间慧娘倒在血泊中的那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甚至还隐隐听到她微弱的哀号……   “西西,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   西西被柔儿摇醒,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半晌才想明白过来一件事——   转世并不是同一个人,人品也不相同。   眼前的柔儿和慧娘,无论是模样、心性、眼界、才干都没有相似之处。   想通了这个,西西暗笑自己杞人忧天,继续她的康复训练。   可心里却好像堵了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下午四点多,邵妈妈看房归来,柔儿也请辞回家做饭。哪知一向乖巧的宝儿却声嘶力竭地哭闹不止,死活也不肯离开柔儿。   柔儿听不得哭声,只要宝儿一闹,她就三魂不见了七魄,一步也舍不得动了。就这样硬生生从四点拖到了八点,直到钱生来寻。   钱生问明缘由,大笑:“正常!所有孩子都粘我老婆,亲戚的孩子、朋友的孩子概莫能外。哈哈,阿姨这地方小,要不我们把孩子接回去过夜吧,也免得吵得大家都睡不安生。”   邵妈妈接过孩子,推辞道:“这怎么行!柔儿已经帮了我一天,你们又不能帮我们一辈子。小孩子惯什么就有什么,可不能事事都依着他们,板一板就过来了!”   “阿姨,西西,我们认干儿子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你们是不知道,我老婆就爱孩子。我家妞儿不在身边,她天天给我抹眼泪……嘿,你们就让她过过干瘾吧!多了不敢说,帮你们带到幼儿园不成问题。”   柔儿不住点头:“我真的和宝儿有缘。不知为什么第一眼见他,我的心就化了。说句肉麻的话,我现在就是人走了,心也还在这里,晚上准睡不好。要不我们明儿一早就送回来?”   西西认定柔儿是慧娘转世,自然没有异议。   慧娘临终时念念不忘的就是孩子,既然冥冥中已有定数,她怎会阻碍人家母子团聚?   这事虽有些匪夷所思,但经历过九年离魂的西西,却不以为异。   邵妈妈见二人诚心,女儿也不抗拒,便允了。   这阵子她也实在太乏,只怕一宿睡不好,就真的扛不下去了。眼瞅着再过半个月就要搬家,这关键的时候可不能累趴下。   事实证明邵妈妈多虑了,柔儿并没给她累倒的机会!   自那日起,柔儿仿佛打卡一样,每天准时抱宝儿来“上班”,一待就是一天,晚上再抱孩子回自己家。   钱生也是常来常往,而且回回不空手,奶粉、衣服、童车、玩具……全被他大包小包拎进来。   小小的一居室,很快就被这些东西堵得没了下脚的地方,钱生却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总之,孩子的所有开销,他们两口子几乎一力承担了。   邵妈妈起先总是争着给钱,却也渐渐不再言语。   一来钱生坚持不要,二来他买的全是进口高档货,邵妈妈真心付担不起。   平白的多了两个生力军,邵妈妈的重担卸掉了一半儿,气色渐渐好转。   西西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康复训练中,甚至悄悄给自己加了点量,但她不敢多加。   住院时,她听了太多反面事例,心知自我感觉再好,毕竟也是躺了三年的人,全身的骨骼、肌肉、韧带长期不用,已产生运动系统退行性变。   猛然超负荷运动,这几年累积下来的骨量流失、骨质疏松等问题,发生骨折、骨裂的危险比正常人大得太多。   可这个家无论经济上,还是精力上,都承受不起她再住一回院。   因此,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西西把重点放在手脑配合上。这阵子的打字训练下来,效果显著。   而她的思路也得到了王医师的认可,自行康复的路子走通了!   西西很兴奋,这不止节省了训练费用,甚至连租房的范围也进一步扩大,不必再局限于康复中心附近。   母女二人开始关注郊区的房子,邵妈妈甚至跑到房山去看房,那里的两居才1300元!   柔儿夫妇对此持反对意见,这天午饭,柔儿再度挑起话题:   “郊区的房是便宜,可也太不方便了!再说西西的档案在七院,真搬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复诊多不方便,打车要多少钱?再说你们家里也没个男人,住那么偏僻的地方也不安全啊!”   类似的话,她已说过太多遍,每次都像扔进深渊里的小石头子儿,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就在这不尴不尬的时候,门铃猛然大作,钱生兴冲冲闯进来,大声道:   “好消息,我找到便宜房子了!大两居月租才3500元,离这儿就两站地,去医院也方便。我已经付过押金,把房子给按下来了!”   屋里的人瞬间停了动作,一个个举着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人接话。   钱生径直走到小茶几前,倒了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又倒了第二杯。   邵妈妈这才问道:“小生啊,阿姨让你给弄糊涂了,你这是给谁租房子?我已经在郊区看上两套了。”   钱生一边喝水,一边不停摆手,喝干这杯水才说:   “阿姨,二环边儿上的两居3500元,哪儿有这个价钱?这就是从天下掉馅饼,不吃等什么啊!”   张嫂质疑道:“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不会是有说法吧?”   钱生把水杯往小茶几上一墩,洋洋得意道:   “嘿,我是谁?这就叫功夫不负苦心人,一定是我的诚意感动老天爷了!最近我天天泡在中介那儿,和他们混熟了。今儿这事儿我起先也不信,一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开车和中介跑了一趟。哈哈,就这么白拣了个便宜!”   见一屋子的注意力全焦灼在自己身上,钱生也不急着翻底牌,娓娓道来。   原来是房东母子闹矛盾,当母亲的断了儿子的经济命脉,又把儿子住的房给出租了!   租金超级无敌贱,只有一个要求:   租户必须在三天内入住,否则合同失效!   原因更是奇葩。原来房东的儿子仍在旅途中,四天后返京。这位亲妈想赶在儿子回来之前,把房子租出去,逼着儿子搬回家住。   邵妈妈犹豫道:“这不好吧!她儿子回来能同意?况且,三天也太赶了,这么多东西也收拾不完啊!”   “您放心,我全查清楚了。房本是蓉姐名下的,她和咱签合同,到哪儿也占理。就是日后真闹起来,全有我呢!至于搬家,也有我们两口子帮忙。再说,三天内只要人住进去了就行,东西再慢慢收拾呗。晚上我带你们去看看,房子特别棒,什么都有,拎包入住就行!哈哈,管保您看了,就不想走了。”   西西半垂着眼,心里很不痛快。   钱生以为他是谁,这么胡乱为别人做主?问也不问就付了租金,3500元的月租完全超预算好不好?   她家月入统共5500,房租硬生生占去一大半,日子还怎么过?   更何况还是押一付三,等手里的三万块钱耗光,哪里找三个月的房租去!   西西在笔记本上打开文档,打了“贵”字,把字号调成满屏,将屏幕转向钱生的方向,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还贵?我的小祖宗!现在这个破一居室还5000多呢,我找的可是大两居!这根本是半价。不对,半价都不止!要不是人家内斗,可着全北京城,你也找不到这个价儿!”   西西翻了个大白眼,半价又如何?买不起的东西,就是一折也没意义。   这个自大狂就算是好心,也得问问人家受不受得起啊。   西西此时只恨自己口不能言,不然真想拿着方方做个例子,给钱生免费上堂课,讲讲什么叫尊重别人!   邵妈妈温声道:“小生也是一片好意,咱们晚上早点吃饭,饭后一起去看看。不过小生啊,你找的这个虽然便宜,可我们娘儿俩坐吃山空的,实在消受不起这么好的地段。”   见母亲发了话,西西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搬!      ☆、冲动是魔鬼   晚上钱生开车带一行人去了新房,西西本不想去,又舍不得错过良机。   她们现在住的这栋老房子,虽说有电梯,却是两层共用一个。   也就是说,三层的人要想坐电梯,就得先往上爬到3.5层,或是往下爬到2.5层,才有电梯可以搭。   因此体重已经飚到90KG的西西,自从出院后还没有机会离开过这栋老房子,身上都快长毛儿了。   这次出门可真苦了钱生!   他先是把轮椅搬上去半层,又转回来背西西,好容易出了电梯,一身臭汗还没落下去,赫然发现一楼出门还横着五层台阶。   出门时每个人都想到了那半层楼梯,而这五层台阶却被所有人忽略了,直到西西站到这里,才猛然惊觉。   好在有钱生这个壮劳力!   西西此时骑虎难下,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见钱生四脖子汗流的狼狈样子,心里先软了几分,真怕一会儿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钱生订的房子倒是没有这么变.态,这是栋房龄不超过十年的塔楼,电梯、无障碍通道一应都是全的。   西西自己摇着轮椅进了楼,一进电梯就觉得宽敞,比那边的大上两圈儿,轮椅能自如的换个方向。   邵妈妈似乎并未注意到电梯的好处,只目光灼灼地望向看电梯的人。   看电梯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坐在一个高脚凳上,身后还依着一只拐杖,一见他们就问:“你们去几层,找谁啊?”   钱生客气地回道:“去11层。我们租了这里的房子,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家里老的老,病的病,以后受累多照应啊!”   看电梯的逐一扫了众人一圈儿,目光最后落在轮椅上,表现得更加热情:   “你们租的不会是葱少的房子吧?那可是蓉姐背着他儿子租的,她那少爷可不是好惹的,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混!你们家有腿脚不方便的,要听我的,还是别租了,免得搬来搬去麻烦!”   钱生笑着问:“大哥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也住在这儿吗?”   看电梯的是个热心人,没几句就和大家聊得火热。   原来这小区有四栋回迁楼,这栋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也住这栋,和楼里的住户几乎全是两三辈的老街坊。   六年前车祸,他废了一条腿,街道给派了个看电梯的活儿。成天和街坊们聊聊天,盯着点儿陌生人,偶尔接个快递什么的,月入3000块。   西西半低着头听着,生怕这个嘴碎的男人打听她的病情。好在电梯很快到了11楼,她第一个冲出了电梯。   钱生领着大家拐了两拐,站在大门前,一边开锁一边笑道:   “你们可别小看这个看电梯的,有了他,这楼可严谨了。有人天天这么盘问着,哪个小偷敢来下手啊!”   西西不由撇了撇嘴,心想这么八婆的男人,到了钱生嘴里都成了安全因素,难怪人家是搞销售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她挑眉望向母亲,却见邵妈妈眼中满满的兴奋,不明白向来寡言的母亲怎么会认同,反正家里一贫如洗,怕的什么贼?   西西满脸的不以为然,却在大门打开的一瞬崩塌了。这房子装修的,还真是非常有品呢!   房间的家具、电器齐备,连窗帘这种软装也都还在。屋子整体以灰蓝两色为主,简洁、大气、有棱角。   西西咬住下唇,一边随着众人各屋串,一边默念两字箴言——   没钱,没钱,没钱……   冲动是魔鬼!   两居室很大,面积估计有80多平米,因为是新楼盘,卫生间、厨房的面积都足够,轮椅进去没问题。   西西越看心越热,只好不停在脑子里列算式。   她和母亲月入5500元,房子租金3500元,只剩2000元,这点钱哪儿够雇保姆、养孩子、看病、吃喝的?   2000元终于把她从狂热的边缘拉了回来,她神清目明地进入小卧室,撇了撇嘴。   房间看起来很小,除了一张2米的双人床,一排订制衣柜外,就没别的地方了。   房间小,呵呵,她总算找到一个像样的理由了。   西西摇着轮椅走到门帘处,拉开一瞧就愣了,原来这间小卧竟配了个超大的阳台。   大到和卧室面积相似!   阳台估计有九平米的样子,放着个跑步机,还有一些小型健身器材,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她弯腰拿起个架子正在琢磨,就听见钱生喊了一声:   “阿姨您看,这个卧室还有大惊喜呢!这个其实不是阳台,而是另一边的顶层,开发商把这个做成了阳台。而且这十平米还不含在建筑面积里,啧啧,这房太值了!”   西西听了忙在笔记本下敲下一行字:   【阳台下边不住人?】   钱生点头道:“对,这下边是管道层。你没看人家把跑步机放在这里吗?这种东西只能一楼用,要不楼下别活了。”   【房东把健身器材全留下,不搬走吗?我看屋里还有一些东西,是不是还没搬完家?】   钱生摊手一笑:“这个我也问了,蓉姐说留下的全不要。本来她也想搬走这个跑步机,可车满了,这个又沉,就放弃了。”   笔记本上冒出四行感叹号,之后又蹦出一句:   【可他儿子不会放弃吧?】   钱生点头道:“对,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跑步机看起来挺专业,就算是家用的,也不是普通型号,我琢磨至少也得2万起。他肯定会来取的,所以咱们什么都别动,千万别让人家找出茬子来生事!”   西西郑重地点了点头,之后才猛然觉得话风不对,他们刚才的对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是看中这房子了?!   好吧,她承认的确是千肯万肯地看中了,可是……   钱呢?!!   母亲手里只剩三万元,这房子押一付三就是小一万,想想就肉疼。   不行,不行,冲动是魔鬼!   西西仰头望向母亲,见她也是满脸的凝重,双眉紧紧蹙着,不知在想什么。   她噼里啪啦正在敲字,就听柔儿说:   “阿姨,我觉得这房子品质很好,价钱也低,错过实在太可惜了。其实,您可以考虑把张嫂辞掉……”   邵妈妈眉毛一抖,直直望向柔儿,疑惑道:“辞掉张嫂?”   柔儿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钱生抢了话头,他机关枪一样的说开了:   “阿姨您想,现在宝儿由我们照看,西西的自理能力也越来越强,张嫂最近还忙些,那是因为您要四处找房子。等忙过搬家这一阵儿,她就没什么活儿可干了。”   柔儿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西西上厕所、洗澡这些,现在的确还需要张嫂帮忙。可这里的卫生间将近6平米,又没有台阶,轮椅可以直接进去,我觉得西西可以自己搞定。”   说罢又看向西西,问她的感觉。   西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刚一进卫生间和厨房,她就暗自估量到了这种可行性,只是她从没想过要辞掉张嫂。   母亲的年纪大了,张嫂多少能帮她分担一些。   钱生又劝道:“当然,家里总会遇到体力活。就算柔儿天天在,也不一定能随叫随到。我打听过居委会,他们可以帮忙联络小时工,也和刚才看电梯的一样,全是这附近几个小区的下岗工人,感觉比外边的更知根知底些。”   邵妈妈眼睛一亮,又细细问了很多问题,钱生居然每个都接得住。   西西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在搬家这件事上,柔儿夫妇过分热心,甚至到大包大揽的地步。   一开始,西西觉得是因为柔儿舍不得宝儿。   可现在看来,钱生不遑多让,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们想要孩子,再生一个就是了,又不是养不起?   难道真是冥冥中的定数,转世到今生的柳季生转了性,变成了爱孩子的好爸爸?   就在西西走神的功夫,邵妈妈一个“好”字出口,直接拍了板,明天开始搬家。   西西瞠目结舌,没想到母亲居然没和她商量一声就这么应下了!   钱氏夫妇兴奋的溢于言表,忙前忙后到各屋收拾东西。他们怕这家的少爷借题发挥,便主动请缨把房东落下的小件儿全收拾妥当,封存好。   西西把母亲拉到床边坐下,双手不住打字,却被邵妈妈的手拦下了,她说:   “丫头,我已经想清楚了。搬到郊区租房,合同至少要签一年,你的身体要是康复了,那种地方可没处找工作。我觉得以你的康复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看电梯。论起就业机会,还是城里多。虽说这样手头紧些,却是值得的!”   西西张着嘴,半天也没找着一个词儿反驳。   没想到母亲居然已经展望到她的就业问题,而且这眼光还无比正确,无比前瞻。   永远光荣、伟大、正确的邵妈妈,大手一挥,搬家啦!   而事实证明,搬家就和所有艰苦工作一样,只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切困难都是纸老虎而已。   仅仅不到两天的功夫,家就搬完了。   当然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再次昭示了邵家的家徒四壁。   就在母女开开心心搬进新家的次日,不速之客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啦,大家动起来! 动动手啊动动脚,点个收藏,撒个花~~~~~~~~~~~加油,身体在于运动!   ☆、葱   不可琢磨的空中管制现身,飞机降落在机场时已是凌晨三点。   姚聪已经没心思计算他在飞机上窝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报废了,他现在最最最需要的是好好洗个澡,昏天黑地的睡一觉。   这趟旅行本来就虐,没想到都回了国,还赶上个狗屁空管,真他娘倒霉!   把半人多高的行李往出租车里一塞,姚聪觉得他只迷糊了一下,再睁眼已经到了小区,看看表才四点多。   姚聪打了个呵欠,一想到终于可以把自己扔到床上,脸上现出十多个小时未见的笑容。   然而,仅仅两分种过后,他连一丝好心情都没有了!   姚聪从邵妈妈手中接过租赁合同,大脑才从罢工状态中慢慢苏醒。   他甩了甩头,不可置信地盯着甲方签字,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老妈给阴了!   这女人办事怎么这么没下限!   姚聪一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手扬了扬手中轻飘飘的纸,低声说:   “既然有合同,那就按合同办。我代表甲方李蓉女士向您报歉,甲方违约了。当然,我会按合同条款,赔偿给您双倍房租。”   邵妈妈惊愕地接过合同,在姚聪手指的地方看了几遍,这才发现合同中真的列了这么一条。   她向大阳台的那间卧室看了一眼,低声央求道:   “现在才四点多,我女儿还在睡觉,要不……你看这事儿能不能天亮再商量?”   一听到“等天亮”三个字,姚聪一肚子火窜了上来。   这是他的房,他的床!他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想回自己床上睡个觉,居然要他等?   凭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他这几十个小时没干别的,就一直在等!   姚聪狠狠揉了揉头发,低吼道:“叫你家男人出来!”   他的脑袋沉得想块破石头,根本转不动,也懒得转,他要找个人先暴打一顿,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姚聪将后背半人多高的旅行包卸下来,往门厅中间一扔,迈开大长腿,侧身挤进了屋。   他双手叉腰,站在客厅正中央,等这家的男人现身。   眼睛扫了一遍屋子,这家人似乎并没什么家当,一会儿腾房子,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姚聪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影,焦躁地搓了搓脸,耳边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我家只有我和女儿两个人,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吧。”   姚聪闻言一怔,看了眼这个只到他胸口,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邵妈妈把房门关上,怯怯地望向姚聪,低声问:   “年轻人,你是不是病了?我看你脸色不对。现在四点多了,我反正也睡不着,要不你先去我那屋补个觉吧?就是天大的事儿,也等睡醒了再说。”   这话在姚聪听来很刺耳,什么叫“我那屋”?!   可他脑子里所有的细胞都只对那个“睡”字感兴趣。   是的,他太想睡觉了,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我要睡觉”!   姚聪吁了一口气,心想这老太太看起来倒像个讲理的,要不等睡醒了再说吧,量她们两个女人也翻不出天去。   想到这里,从旅行包翻出一套干净衣服,匆匆洗了个澡,补觉去了……   却说西西醒来一睁眼,赫然看到老妈歪在自己身边睡着了,不由一怔,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多了。   一般这个时候,母亲连早市都逛回来了,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西西不敢动,虽然她已经摸索出独自坐到办轮椅上的法子,可那动静太大,必然会惊醒母亲。   最近为了搬家的事,母亲累得够呛。如今又辞掉张嫂,实在更难见她好好歇会儿。   望着母亲的满头的白发,西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计划。   自从得知母亲决心搬到这里的理由后,西西内心一直很不平静。从某些角度上说,她其实已经有能力赚钱了。   比如看电梯,收银,打字,这些小体力劳动,她是能做的。只是她不能说话,腿脚也不方便,不会有人愿意用她。   但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可以写网文!   这项工作门槛低,不用说话,也不用走路,只要有台笔记本就行了。   西西认真思考过自己的优势,她在古代生活过九年,对古人的言谈、穿着、讲究、生活都有一定了解。   虽说历史体裁不一定行,但写个古代背景下的言情或宅斗,没什么难度。   为此,她近来也研究了几篇古言的红文,发现里面不乏低级错误。   小说里闺阁小姐们一高兴,就带着丫环满大街乱逛,这她就不吐槽了。   只说这些大小姐们,买个包子就二两银子,吃顿饭就扔五十两潇洒离去。   不讨论五十两银子合多少人民币,也不论这笔钱够市井人家活多少年,她只想知道这些小姐们的胳臂有多粗?   反正比她这个天天做康复锻炼的,有力气多了!   也正是看了这些网文,西西建立起一定自信,至少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至少她笔下的古代故事会比较靠谱。   想到这里,西西轻轻拿起床头的笔记本,打开上次写到的地方。   她已经写了四章,感觉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不过她还是没有底气,想等方方来了,帮自己把一下关。   方方上学时就喜欢看网文,对这些应该更有发言权。这阵子都没有方方的消息,八成是快生了,最近还真不敢打扰她。   西西才轻轻敲了两行字,邵妈妈就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   “几点了?你醒了怎么不起床?”   西西闻言一笑,把笔记本放在床头,左手拽过轮椅正要上,见母亲要来扶她,向她摆了摆手。   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她的上肢已经非常有力,上轮椅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技巧上的把握。   西西小心翼翼地扶稳,将身体悠到轮椅上,得意地向母亲拌了个鬼脸儿,却意外发现母亲面露难色。   邵妈妈却未像往常一样鼓励她,犹豫一阵,把房东儿子来收房的事说了,又将合同拿出来给女儿看。   西西逐条读过合同,脸色转为凝重。如果说一开始她坚持不搬,可在真正看过房子后,早就缴械投降了。   这房子性价比太高,高到离谱!   其实房东儿子愿赔一个月房租,也算厚道。理智上她完全接受,只是心里却有另一个小儿叫嚣着,不愿接受现实。   西西想劝母亲不要灰心,搬次家白赚3500元,也挺合适。可这么昧心的话,她说不出来。   望着母亲焦虑的神情,心下想要不要坦白写网文的事?   只是她早过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明白赚钱的写手毕竟凤毛麟角,怕写出来的不过一堆废纸,反而让母亲伤心。   要不是有那九年的古代生活,其实她也不会做这个白日梦。   说,还是不说?   如何向母亲解释网文收入?以她的水平,一个月能挣到2000块钱吗?   没等她想出结果,邵妈妈已起身去做早饭去了。   西西叹了口气,摇着轮椅去了卫生间。   她在网上订了个马桶架,有了这两个扶手,从轮椅坐到马桶上,可比上床容易太多了。   正像柔儿说的,自从搬到这个大房子后,她的自理空间就越来越大,甚至以后一个人出门也不成问题。   可是,这房子却要被收走了!   西西一边洗漱一边安慰自己,如果写网文真能赚钱,那搬到哪里也没所谓,只要是无障碍设施齐全的新楼就行。   这所房子里她最觊觎的,其实是阳台上的跑步机。   西西在家训练,都以上肢为主,但要融入社会,就必须下地走路,而跑步机可取代双杠练习,以及日后的行走和跑步。   钱生说得对,这台跑步机不是家用系列,她在网上查过,类似型号的报价是四万多!   西西本来想着今天就试试,没想到收房的已经来了,唉!   几千块钱的简易家庭版跑步机当然也有,但看评论,有很多买家反应摔倒的问题。   对此,西西搜过很多专家意见后,认为这个说法是成立的。   那种几几块钱的家庭版跑步机,不知是为了节省占地面积,还是为了压缩成本,跑道都非常窄。   人们在跑步的过程中,很容易踏到跑道两边的框架上,因为框架不会随跑道一起滚动,就会使人摔倒。   然而西西不能摔倒!   她现在的体重是90KG,就是柔儿和母亲两人一起搀,也不见得能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洗漱完毕,西西垂头丧气地出来,一开门便看见一双长着长长腿毛的大脚。   西西仰头望去,看见一位穿着紧身跨栏背心、下着家居短裤的男人,匆匆扫了一眼他健硕的身材,便窘迫地低下了头。   仓促一眼,西西只觉得他毛发过于茂盛,不止腿毛,长长的头发也乱蓬蓬地披散着,下半张脸更是几乎全埋在浓密的络腮胡子里,看不出本貌。   只有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吊吊着,昭示着“生人勿扰”的强烈气场。   这真是房东的儿子,而不是从山下跑出来的野人吗?      ☆、180度大反转(修)   西西环视四周,这套两居室装潢简洁大气,细节处更能昭示出主人的品味和精致,没想小房东却是这种风格!   难道住在这里的,不该是个沉静有礼的斯文人吗?   “借过,上厕所!”沙哑不悦的男声响起。   西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轮椅正堵在卫生间门口。   她垂头紧抿嘴唇,猛摇了两下车轮,却因用力过猛,差点把脚直直地戳到对面的墙上。   好在轮椅稳稳地停住,并温顺地滑了个优雅的弧度。   她诧异地扭头回望,却只迎来猛然撞上的厕所门。   西西不想让年迈的母亲操心,从卧室找到笔记本守在卫生间门口,准备和小房东单谈。   偏偏这时客厅的座机吵个不休。   这所房子隔音非常好,尤其是厨房,关上门再打开油烟机,几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西西等了半天,见厕所和厨房都没动静,只好任它叫嚣着。   好容易挨到铃声停止,不到一分种,电话又执着地吵起来。   反反复复,来电话的人就是不肯放弃。   西西听得闹心,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接起电话,努力地发出一声:   “啊!”   唉,这就是她失语康复的结果,只能发出有限的几种最简单、最原始的音节,因此西西不愿在这上边多花一分钱。   “哦,是西西啊,你来和她说吧……”   电话那头杂乱的背景下,换了个软糯的声音:   “西西呀,宝儿昨晚拉了两回肚子,今早又拉了一回,我们带他来儿童医院看病了,这里人超多,估计……”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焦躁,但听起来仍是柔柔酥酥的,很是受用。   西西没有被.干爹干妈的焦急传染,有这对夫妇大惊小怪,她就没必要再操心了。   耐心听完柔儿的絮叨,西西揉了揉耳朵,这才发现厕所门大敞扬开,那位爷居然睡回笼觉去了!   八点多了,这人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西西觉得头顶一排乌鸦呱呱飞过,暗暗发誓,要是宝儿长大也变成这样,她一定把儿子轰到大街上去!   直到中午,姚聪才晃晃悠悠走到客厅。   他换了套黑色T恤配速干裤,才吹过的头发还没全干,服帖地垂在肩上,络腮胡子也梳理得整齐了些。   邵妈妈热情地招呼:“睡了一觉,气色好多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姚聪本来就是饿醒的,此时头还隐隐作痛,也不推辞,坦然坐下身。   近两个月的旅行简直虐死狗,就算没赶上回国时的空中管制,他的体力也早到了极限,没有十天半个月可歇不过来。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把房子夺回来,好好休息!   姚聪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西西说:   “我和你母亲已经谈过,这件事的确乌龙。总之是我违约,我愿意按合同规定,付你们双倍租金作为赔偿,你什么意思?”   西西忙打开一个文档,噼里啪啦地猛敲起来。   姚聪等了一会儿,不见胖女人反应,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低吼:   “喂,你聋子啊?我这儿和你说话呢,别以为装死就能解决问题!要不是看着你们家没个男人,我才懒得废话,早把你们轰出去了!”   西西打字速度慢,此时还没敲完想说的。听他这么说,猛然将笔记本戳到姚聪眼前。   姚聪草草扫了一眼内容,略有些结巴地说:   “哦,那个……我,我还以为你在打游戏呢。嗯,你,你听得见……我说话?”   得到了西西一记白眼儿,姚聪尴尬地咧咧嘴,不再言语。   这时邵妈妈端来了一碗面条、一盆炸酱,笑道:“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凑合吃点吧,过了水的。”   姚聪见只有一碗面,西西的脸又拉得老长,默默把面条推到她面前。   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摇着轮椅去了厨房。   少时西西折转回来,从轮椅上捧下个大白碗,用勺子慢慢绞着,悠悠地吹着热气。   从大白碗里飘出的香气,没一会就钻到姚聪的鼻子里。   他在机场吃了几顿没滋没味儿的盒饭,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大白碗里黏黏糊糊,乱七八糟的,似乎是用剩菜做的烫饭?味道再诱人,毕竟是隔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姚聪说:“阿姨,面条要是不够的话,我……”   “锅里还有呢,放开了吃,面条管够!”   邵妈妈见姚聪指了指西西的大白碗,笑着解释道,   “哦,你是说她啊?丫头才摘了鼻饲没多久,消化不了这么硬的东西。”   鼻饲?   姚聪微微一怔,那不是危重病人才用的东西吗?   他的目光扫向轮椅上的胖女人,原来她不是腿有问题,而是……   联想到附近的第七医院,以及女人的肥胖、口不能言、无力行走,难道竟是喉癌?   那夺去姥爷性命的喉癌吗?!   望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姚聪微微蹙眉,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   姥爷那么硬朗的身体,那么坚强的意志,只扛了四个月,甚至没坚持到见他最后一面!   姚聪同情地看了一眼满是华发的邵妈妈,逝去的一了百了,留下的却要受活罪。   姥爷去得虽早,到底也有了年纪,眼前这家子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想到这里,他语气也变得温柔许多:“您女儿这是……”   “叮”的一声脆响,西西面沉似水地把勺子悬在碗边,大有你敢再问,我就敢把你敲聋的气势。   邵妈妈尴尬地一笑,转身回了厨房。   姚聪摸了摸鼻子,埋头吃面。   西西听着野人呼噜噜吸面条的声音,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心里一阵阵犯恶心。   三年鼻饲下来,她的胃肠功能退化,入口的东西必须先用搅碎机打成糊状。   这么吃了一个月,一见这玩意儿就想吐,不知还要捱多久。   西西推开大白碗,低头敲字,想趁母亲不在的时候,赶紧把房子的事说清楚。   一时门铃大作,姚聪立刻从椅子上窜起来,一闪身就不见了。   见他急惶惶逃出去的样子,西西满心疑惑,不明白野人为什么一幅被咬了尾巴的样子?   西西趁这个时间将措辞改得更为柔和,正打算与野人沟通,抬眼却见柔儿抱着孩子正与他低语。   柔儿一向寡言,在陌生人面前尤为拘谨。   现在对着这么个野人,却笑语盈盈。   西西按下心头的惊讶,向她招招手,对方却未察觉,兀自领着野人往邵妈妈卧室的方向走去。   邵妈妈从厨房端着面出来,撞见柔儿,便招呼她吃饭。   柔儿笑道:“给宝儿看完病太晚了,阿生又赶着去上班,我们随便在外边吃了点儿东西。房东先生来取他落下的东西,这些全是我收的,我带他去拿好了。”   小房东来取他落下的东西?!   西西的下巴差点掉下来,野人这是中了美人计吗?   两分钟大变身,一下来了个180度大反转!   邵妈妈神态自若,陪着二人进了卧室,只留下西西一人在客厅里发呆。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西把笔记本往桌子里边推了推,木然地吞下一大勺糊糊。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柔儿刚和他说了自己的病情,甚至说了孩子的事?   不管了,偶尔让人同情一把又不会丢几两肉,况且她现在有的是肉!   西西放平心态,一勺一勺往嘴里塞糊糊,目光却不由往大阳台上飘。   野人心再软,也不会留下跑步机吧?那么贵的东西!   再说一个习惯健身的人,一天不跑都难受吧?   果然姚聪并没有放弃跑步机的意思,因为没开车过来,便约好日后再来搬健身器材,只带走了一箱子散碎的东西。   一天、两天、五天、一个半月过去了,姚聪仍未现身。   西西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良机,只要方方在的时候,她就在跑步机上训练下肢力量。   一段时间下来,她腿部变得越来越有力,已经可以自己扶着跑步机慢慢行走了。   只是上下跑步机时还有点费力,需要有人搀扶。   偏偏在这个时候,钱生住在老家的父亲生了重病,钱生和柔儿不得不去老家探望。   同时他们还提出请求,想带宝儿一起回去。   宝儿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乖乖牌了,像帖老膏药似的分分钟挂在干妈身上不肯下来。   别说柔儿去一个星期,只要三五分钟离开他的视线,宝儿就能把整栋楼的人都吵过来抗议。   如今没了张嫂搭手,西西当然舍不得母亲受累,便同意二人的请求。   柔儿他们走后,西西倒也老实了两天,可守着跑步机不用,实在太过暴殄天物。   她网购了一台助步器,将四个轮子卸下,放在跑步机一侧。   有助步器作为缓冲,西西从轮椅上站起来后,就能从容上跑步机了。   这天邵妈妈出门买菜,西西正在跑步机上练习行走,客厅的座机突然吵起来,西西忙按了暂停键,想去接电话。   若是放在平时,她几乎从来不接座机。   可今天是方方预产期后的第三天,难道终于生出来了?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方方的消息,西西早就想让母亲打电话问个清楚,却被邵妈妈拦了下来,说是不要给产妇造成心理负担。   话虽如此,可越是什么都不知道,西西就想得越多。各种疑虑如雨后春笋般往外冒,搅得他不得安生。   这会儿电话一响,西西便迫不及待想去客厅。   忙中出错,西西只觉眼前一花,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已经仰面跌到地上。   她上半截身子在地上,下半截却还挂在跑步机上,不知为什么跑步机根本就没停下来,履带一下下撞在她的尾巴骨上。   同时肋部也中了一招儿,痛得她眼泪一下就飚了下来。   西西躺了好一阵,待肋部的痛楚缓解了一些,咬牙想撑起上身,却引来新一波儿疼痛。   此时邵妈妈买菜回来,惊呼一声小跑进来。   她不顾西西的阻拦,强行上前搀扶,却险些闪了老腰,气喘吁吁地愣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桑心了,居然把写好的丢了,一个字也木有鸟!!! 只好又重新写了一遍,而且还是事隔数月后。。。 蠢作者这么英勇无奋、大义灭亲地重新写了一章,此处应有掌声!! 木有也没关系,大着脸求鲜花、求收藏、求一切~~~   ☆、公主抱   却说姚聪那天抱着纸箱子走后,并未回家,而是住到了好朋友耗子家。   耗子才被女朋友甩了,心情正郁闷,万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姚聪却没精力陪他借酒浇愁,先死狗似的睡了一星期,之后又和耗子窝在家里打了一个星期游戏,这才彻底缓过劲儿来。   他所有的卡全被老娘停了,又不愿向家里低头,便和耗子一起改装了四台车,分了几千块钱。   这时姐夫突然现身,硬塞给他一把自己名下房产的钥匙,并转达了家里不许他住在“狐朋狗友”家里的要求。   姚聪在家只和姐夫要好,房子既不是姚家的,他便欣欣然住了进去。   有了下脚的地方,次日他便叫上三个朋友,帮忙取健身器材。   朋友开着大吉普才进院子,就见居委会张大妈拿着个小扇子追了过来,敲着车窗喊道:   “葱少,快把车上音响关了,吵死人了!这玩意儿是叫低音炮吧,都快把好人吵出心脏病来了,这楼里尽是些老……”   耗子顶着个火红色的飞机头,从车窗里钻出半截身子,向张大妈吐舌头。   张大妈吓得往后倒退三四步,尖声叫:   “葱少,你这是要闹事儿啊?我可告诉你,楼上那家是规矩人,居委会可容不得你欺负人!你再闹,我这就给大蓉子打电话去!”   车上众人哈哈大笑,旁若无人。   坐在副驾的姚聪伸手关了音响,打发走张大妈,向另三人说:   “你们先在车里等会儿,我上去打声招呼。那家人老的老,病的病,别吓着了人家。”   “操,就你丫心眼儿软,好好的房子给人家住,还一毛钱摸不着,真你妈有病!”   “一会儿上去瞧瞧,八成是美女。”   “扯!有美女还搬的什么家,一起住呗!哈哈……”   三人浪笑的背景声中,姚聪甩上车门,大步流星去了11楼。   他出了电梯,才拐过一个弯儿,就被迎面的邵妈妈一把抓住胳臂,不由分说扯着往里走,嘴里叫道:   “小伙子快来帮个忙,我一个人弄不了!”   姚聪感到小臂传来微微的颤抖,心知出了大事,挣开邵妈妈的手,几步窜进了屋。   他一跑到大卧室,就看到阳台上一半倒在地上,一半儿还挂在跑步机上的女人,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先抢步上前,关掉跑步机的电源,再转身去搬西西。   姚聪双手才伸到她的腋下,还没使力,就感到女人的身子猛的一震,唇齿间响起一声闷哼,便知道她受伤了。   姚聪问过她的伤处,犹豫了一阵,问道:“你体重多少?”   西西尴尬地别过眼,用手指比了个八,又比了个五。   “85KG?那应该行,你别动!”   姚聪深吸一口气,微屈双腿,两臂探到她身下,居然来了个公主抱,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   西西瞪大眼睛,脸上满满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这男人居然抱得动她,还是以这种姿势!   虽说这阵子她减下去十斤,可依旧170斤啊啊啊!   被扔到大床上的西西,身体随着床垫弹了几下,震惊之余开始好奇来人。   男人一米八五左右,身形偏瘦,从露出的双臂看,并没有大块大块的肌肉。   然而抱她的时候,能感受到他平滑肌肤下,那贲张的力量。   他的发型好像叫莫西干头,却不是常见那种吹出来的短款。   他将头顶处的长发挽了个小髻子,和道士的那种有些类似,却更为短小。   莫西干头,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演绎出一丝风雅。   他脸型硬朗,下颌见棱见角,有如石凿斧刻一般。无肉的左耳上,钉了三枚骷髅耳钉。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稍稍向上吊着的眼睛,从中射出桀骜的光芒。   邵妈妈赶到后,见女儿已经被抬起来,手捂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声道谢。   姚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把西西又换到轮椅上,提醒道:   “您女儿好像摔着了肋骨,不知道严重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的车就在下边。”   不等邵妈妈过来检查,西西双臂护住伤处,不住摇头。   邵妈妈急道:“大夫说你长期卧床,比一般人容易骨折。你不看大夫,以后骨头长歪了可怎么办?”   西西只是摇头,眼睛四下找寻她的笔记本,却始终没找到。   这时一个声音从外边传来:“啊,高姨怎么没关防盗门啊,出什么事吗?高姨?立正?”   听到方方的声音,西西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才生完孩子就来了,这货不要命了?!   她猛摇轮椅,想迎出去看个究竟,却再次扯到伤处,疼得呲牙咧嘴。   就在她忍痛不敢再动时,轮椅却自己走了起来,没几步就和迎面而来的大勇打了个照面。   大勇诧异地看了下扶轮椅的男人,找邵妈妈询问。   等邵妈妈解释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所有人都已走到了客厅。   方方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一听完就催着丈夫给西西检查伤处。   西西却定住轮椅轱辘,指着方方怀里的孩子,直着嗓子叫嚷,急得眼睛都快冒出火苗了。   众人拧不过她,大勇便简略说了孩子的事。   原来方方早产了43天,一直瞒着没和她们说。   今天夫妻俩带孩子来七院检查,结果非常理想,这才顺路报平安。   西西气得不住跺脚,一眼扫到座机旁的笔记本,拿起来噼里啪啦地猛敲,眼泪扑簌簌砸在键盘上,也不去管。   方方高声嚷:“哭什么哭!我早产的事告诉你有用吗?高姨又要顾你,又要顾宝宝,我添的什么乱?再说我身边有大勇,还有两边父母,一大家子人全照顾着,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给我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有的是活儿使唤你呢!”   西西闻言慢慢住了手,扯过纸巾默默擦眼睛。   大勇笑道:“看你们俩,不见就想,一见面就掐。正经的先看我家小公主啊!可漂亮了,长得和方方一个模样。”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聚焦到小公主身上。   西西看了半天,也没从这个小肉团子身上看出丁点方方的影子,倒是母亲在一旁由衷地赞美。   姚聪冷眼旁观,过了一会才提醒道:“阿姨,您女儿的伤到底要不要去医院?”   大勇闻言把孩子往老婆怀里一塞,不好意思地笑道:   “看我,都把正经事儿给忘了!呵呵,我来!”   姚聪默默往轮椅前一拦,吊着眼睛不说话。   邵妈妈追过来解释,大勇是第七医院的外科医生,姚聪这才闪开身。   方方早就想问姚聪的身份,这才得到空儿。   邵妈妈支支吾吾的还没说话,姚聪已经平静地说出:   “我是房东!”   一句话把一屋子人全惊着了,西西拽住轮椅的轱辘,扭头打量了他好几眼,又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邵妈妈没底气地问道:“你是……房东的儿子?你家兄弟几个啊?”   姚聪诧异道:“我还有……等等,我来过啊,不是还在这儿吃的炸酱面?”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西西,眼神里全是莫名其妙。   西西审视的看着,却无论怎么想象,也无法把他和那天的野人合体。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姚聪,打扮虽有些异端,可与这个家的风格多少接近了些,也许这才是正常状态下的他吧?   西西用手比了比下巴,又指了指头发。   姚聪摸着光洁的下巴,扬声大笑:“就刮个胡子,剪个头,你们就认不出来了,哈哈……”   西西心虚地瞄了一眼小房东,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偷偷用人家那么老贵的跑步机锻炼,偏偏被本主儿堵了个正着!   她越想越没脸见人,垂着头和大勇一起回屋验伤。   姚聪说明来意,打开窗子向楼下招了招手。   少时,耗子等人大剌剌进屋抬健身器材。   大阳台容量惊人,四人下了两趟楼,才把那些并不显眼的中小型器材搬了个干净。   西西看着阳台上孤零零的跑步机,心里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却只能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少时,四个回来抬跑步机的家伙,底鼓了半天。   耗子直起腰,搓搓鬓角说:“葱少,这玩意儿也太沉了!从屋里到电梯还老远呢,要不咱找个推车试试?”   他这一开口,另两个也憋不住发表起意见:   “操,你丫是不是男人啊!葱少让你搬个东西,也几八BB!”   “没种的玩蛋去!”   “……”   没一会功夫,满屋子全是不堪入耳的语气助词。   客厅的方方眉头打了两个结,不停用手戳大勇的胳臂,大勇却选择沉默。   姚聪一直没参与,他满怀心事地觑了西西一眼。   没想到这丫头恢复得如此好,短短时间居然能用机械辅助运动了。   年轻真好,或许她真能战胜癌症?   姥爷没能战胜的病魔,这女人要是可以做到,他为什么不帮她一把?也算是安慰姥爷的在天之灵了。   姚聪开口道:“那就算了吧!我姐夫的房子在三层,就是把它搬过去也用不了,还不够和楼下邻居打架的。”   耗子小眼儿一寒,眦着两颗大门牙说:   “打就打,谁怕谁啊?!再说,你这儿不也是11层吗,楼下的敢眦屁?”   姚聪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余光扫向半侧过身子的西西,见她被肉挤成门缝一样的小眼睛里,闪着毫不掩饰的光芒。   姚聪掩饰地轻咳一声,迅速敛起笑意,向耗子解释了这层楼的特殊构造,说明楼下根本没有邻居的事实。   他突然望向西西:“你似乎在用这台机器,租不租?要不每月给我一百块钱租金,我也省得搬来搬去麻烦。”   西西兴奋地满脸通红,忙不迭连连点头,坚定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姚聪带着朋友才一离开,方方就向西西吼道:   “租什么租?和这种小痞子不能再联系了,看他们一个个纹得青龙白虎的,别是黑涩会吧!快把他的卡号给我,我给他打过去1200元,免得再来骚扰你们。”   西西耸肩摊手,伦家也没有他的卡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月下青衣的花花~~~乀(ˉεˉ乀)   ☆、失踪   方方许久没来,大家有太多话要谈,众人聊得几乎连吃饭都忘了。   等邵妈妈讲完近况,大勇紧蹙眉头,默然不语。   方方犹豫了一下才说:   “就当我小人之心吧,钱生两口子就算是宝儿的干爹干妈,又一直尽心出力,可带孩子回老家这事儿……立正,这可是最后一回!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你把宝儿放我那儿,我至少不离京。”   西西不以为然的笑笑:   【放心吧!当年柔儿怀孕后辍学,与家人闹翻后,一直在我家住,她可不是外人。】   见方方还要再说什么,大勇悄悄掐了她一下,笑道:   “你啊,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只是孩子小,这么远的路太遭罪。以后这种事还是找我们吧,我家四位老人,外加一个保姆,带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邵妈妈感慨道:“自从西西生病,我靠墙墙倒,靠屋屋塌,只有你们两口子从始至终帮我,要不我早坚持不下来了!说实话,刚听说方方早产,我心里很内疚,总觉得是我们带累的。现在有了柔儿夫妇,你们终于能省省心了。”   方方揽过邵妈妈地肩膀说:“高姨,别瞎想!我妈妈常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我和大胃的缘份深着呢!”   西西听了诧异,怎么给女孩儿起个“大卫”的男名?   原来是大胃,而不是大卫。   方方女儿早产,饭量却极好。她便给女儿取了个“大胃王”的小名。双方父母均觉得小名要讨吉利,就这么叫了下来。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大胃闹觉,方方两口子才告辞回家。   西西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今天过得太充实!   她一会儿想到方方如愿生了女儿,替她开心;一会儿又想到留下来的跑步机,兴奋难当;一会儿又想到柔儿被人误会,哭笑不得;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摔下来,日后还要更加谨慎……   突然,她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小说已经攒了二十多万字,可看方方的样子,似乎又不适合拿这个去烦她。   想了想还是决定自立更生,在百度搜了一圈后,摸到某空专业论坛,认真拜读了十多个精华帖,终于在某点网发了文。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西西一边康复训练,一边码字传网文。   大约五天后,她意外收到编辑短站,签约后开始憧憬赚钱的美好人生。   然而现实却是骨感的。   签约后,她的文并没有任何起色,点击依然少,收藏依然不给力,也依然没有推荐,评论区仍是删不尽的广告。   然而,这些并没有吓倒西西,相比别人而言,她眼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就是哭着也只能硬生生走完。   而与此同时,她还要应付钱生的电话。   钱生回老家后才知道,家里已经接到五次病危通知,现在的情况更是每况愈下,回程的日子一延再延。   西西当然不希望宝儿长期生活在农村,那里的医疗、生活条件都太差,可遇到这种生死离别的大事,也能够理解。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方方夫妻上门,却意外的没带孩子。   两人进屋后全黑着脸,不说话。   良久,大勇才清了清嗓子说:“高姨,西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是关于钱生的。”   说来话长,原来他们一直怀疑钱生夫妻,只是考虑到西西母女的感情,没有深说。   再加上现在的二胎政策,他们也认为钱生夫妇不至于出此下策,便没有深究。   可眼见着钱生夫妇不肯回京,大勇的疑心越来越重,悄悄在市医疗系统查了钱生的过往病历。   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问题。   为了谨慎起见,大勇托师兄出手,暗自查阅了钱生在三院的就诊档案。   事实证明,钱生在四年前受外伤后,失去生育能力,且无法治愈。   大勇咳了一声,继续道:“钱生从来没隐瞒过重男轻女的态度,一再说想要儿子。所以我在想,他们夫妻这回是不是……”   西西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双手不由不住地颤抖。   方方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急,咱们一起想法子,大不了就报警!”   邵妈妈紧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说。   大勇说:“我咨询过一位朋友,他说关键是要有钱生老家的住址,这种事必须一击即中,就怕打草惊蛇。”   西西大脑一片空白,自钱生毕业后,就带着柔儿回了老家。   可以说那之后就是石沉大海,断了联系,直到几个月前……   一个恐怖的想法渐渐浮上来,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为什么多年不见,就这么寸的成了邻居,成了她孩子的干爹干妈?   西西觉得从心里往外冷,也许这些都不是真的,可是似乎只有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才是最合逻辑的。   她不想思考,更不想面对。   半个多小时过去,西西才终于找回一丝力量,缩在方方怀中写着:   【我和你不一样,我苏醒过来时孩子已经出生十多天了,我完全没有当妈妈的自觉,也没有对宝儿的执着。我知道她爱宝儿,若她开口问我要,我不会犹豫!我在意的是,我这么信任她,她却背叛了我!】   西西手指微微一顿,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屏幕上,过了一会继续写道:   【我恨自己的愚蠢,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半点疑心都没有,白痴一样被他们耍!】   方方紧紧抱着西西不住劝说,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平静下去,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次日的下午,柔儿夫妇就出现在大门口。   当然,还有怀中的宝儿。   宝儿又长大了两圈儿,精神也很好,只是比走的时候黑了些,不过看起来更加结实。   与此相反,柔儿夫妇却像扒了一层皮,钱生更是瘦了二十斤,两腮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西西见到他们又是兴奋,又是汗颜,她居然怀疑他们抢了宝儿!   钱生回来的大消息,也惊动了方方夫妻,晚上他们也特意赶过来相聚,席间倒也热闹。   等柔儿夫妇走后,方方和大勇都神色尴尬,好几次欲言又止。   西西浅笑着写:【难道我是个连好坏都不分的笨蛋吗?】   她笑盈盈地把屏幕亮给二人看,大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子,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方方撇了下嘴,小声嘟囔一句:“反正我就当了回恶人呗!”   这场虚惊过后不久,正当所有人把它当成一个笑话的时候,钱生又一个人来到邵家,向邵妈妈和西西恳求,想带宝儿再回去一次。   这件事说来有些不合法,钱生父亲走前留下遗言,要求入土为安,不许火化。   钱生将父亲的遗体存在医院,回京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真的在别的县找到地方,要二次回老家,为父亲下葬。   他窘迫地承认,为了让病危的父亲开心,骗他说宝儿是亲生的。   村里老老少少也全知道了,如今下葬这么大的事,若不带孩子回去,会被人指戳云云。   西西因怀疑过他们夫妻,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邵妈妈也表现得有些犹豫。   突然,钱生直直地跪了下去,哭道:   “阿姨,我就只求您这一回!我爹盼了一辈子孙子,我只是想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   邵妈妈和西西都被他唬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拉起他,胡乱应了下来。   西西只反复强调,宝儿年纪小,最多不要超过十天,务必把孩子带回来,又要了钱生老家的详细住址和联系方式。   就这样,宝儿回来还没到一周的功夫,又被钱生夫妇抱走了。   这回方方知道后,没有再训西西,只句句话针对钱生。   一会儿说他愚孝,一会说他没有法律意识,一会说他是封建残余,一会说他虚荣心作祟……   直到大勇给她使了第N次眼神,才不甘心情愿地闭了嘴。   可还没消停多会儿,又质疑起宁柔,好歹也是大城市生的,怎么能忍得了这么个大男子主义的丈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一周。   非旦钱生那边一个电话也没有,钱生和柔儿的手机也全部停机。   往钱生老家打电话,每次都是那位帮忙看家的邻居媳妇接电话,只说钱家二十余口儿全去外县办丧事未归。   西西怀疑,钱生他们浩浩荡荡去外地搞土葬,会不会事发,已经被抓进去了?   这天,邵妈妈回家脸色刷白,坐在沙发上没有半句话,也不理西西递过来的笔记本。   西西正急得抓耳挠腮,猛听门铃声响起,忙扶着墙走过去开门,见来的是大勇、姚聪二人。   姚聪率先打招呼道:“哟,能走路了?长进啦!好像也瘦了点儿,减肥呢?”   西西一心惦记着母亲,哪里有心思和他废话,也顾不得想这两人怎么凑到了一块,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快点进屋。   二人进屋见到邵妈妈的样子也是一惊,连声询问。   邵妈妈这才长出一口气,爆出来一个惊天大新闻——   钱生一家移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放假万岁~~~~~~~~~~   ☆、报案   自钱生夫妇失踪后,邵妈妈一有空就坐两站地公车,绕到他们小区转悠。   今天,邵妈妈老远就发现钱生家的窗子开着,上楼去问,不想应门的却是个陌生女人。   女人说她买下了这所房子,原房主一家移民去了欧洲。   邵妈妈又向她问起二人的长相,也是一般无二。   移民?!   西西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移民需要筹划多久!   难道柔儿一直在骗她?   那钱生父亲的病危、以及死亡也是子虚乌有?他们倒是真豁得出去,全没半点忌讳!   大勇搓着脸,只反复嘟囔着一句话:“出了国就麻烦了!”   姚聪见客厅中一派凝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情知此事干系重大。   他扯了扯大勇的袖口,示意他一起到阳台抽烟。   大勇平日很少抽烟,这回却破例接过姚聪递来的烟,深深吸了几口,慢慢说起那对干爹干妈做的好事!   姚聪对柔儿的印象非常好,只听得一愣一愣的,从心里希望这里有误会。   他问清柔儿家的住址,给一位做中介的朋友拨通了电话,要他帮忙查卖房时的情况。   这位朋友还真是个办事的衙役,才20分钟就给了回信儿。   这单子可巧正是在他家做的,他找到经手人询问,那所房子售价很低,卖得非常急。   房子两个半月前卖的,因买主贷款要走手续,交房的时间才约在本月。   经手人和买主的说法一样,也说房东要移民欧洲某小国,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个国家。   确实了消息,大勇气得破口大骂:   “这孙子也太有恃无恐了!上回跑回老家还不快滚,居然还腆着脸回来继续骗,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大勇骂完深吸几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神,推门进了客厅。   姚聪也随他回了屋,却没挂电话,没聊一会儿就发现对方也是改装车爱好者,二人越谈越近乎,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   客厅里没人说话,只有姚聪精气神十足地聊着,这通电话足足打了40分钟。   姚聪挂上手机,向大家道:   “经手人刚想起来,钱生是通过在那个小国买房产移民。欧洲近来经济虽然不好,但允许通过这种方式移民的仍是少数,听说最近有几个国家相继关闭了这种通道。我们可以去买房那家再问问,如能探到钱生买房花了多少钱,或者其它细节,目标就更好确定了。”   大勇兴奋地拍了下手,站起身就要出发。   姚聪却纹丝未动,望着邵妈妈和西西问:   “我还有个想不通的地方,就算钱生和宁柔事先有打算,可宝儿怎么顺利出境,难道孩子的户口手续全在钱生手中?”   大勇突兀地站在沙发前,吃惊地望向邵妈妈,少时又转向西西。   “我从来就不想要这孩子!”   邵妈妈语出惊人,在场的全目光灼灼地望了过去,吃惊于一向宽厚的长者竟说出这种话。   邵妈妈苦笑道:“这孩子的来路,大家都清楚,我凭什么认他?况且丫头还年轻,带着这么个累赘,还谈什么将来?”   “那,那您也不能,也不能……”   大勇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句,终于说不下去。   邵妈妈并不答他,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说下去:   “我本不想给宝儿上户口,西西还是未婚呢!可钱生天天追着我,说他有路子能帮忙。我被他劝得动了心,觉得孩子要是黑户,日后连上学都悬,那不是造孽吗?就把东西全给了他,没想到……”   大勇恨恨地捶了下桌子,大骂一声。   姚聪若有所思地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可以坐实钱生是预谋的。”   西西听到这里,脑子里一片混乱,看来宁柔怎么抹也抹不白了!   自从得知宁柔是慧娘的转世后,西西就把宝儿推给宁柔,以完成当初对慧娘的承诺。   或许她应该一早就说明白,名正言顺,就不会有以后的事?   想到这里,西西脸上溢出一抹自嘲的冷笑。时至今日,难道她还企盼什么?仍存着那么天真的幻想?!   错的不是她,是宁柔,是钱生!   是他们不问自取,是他们不择手段,是他们恩将仇报,是他们自私自利!   是他们把原本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件事,搞得无法回头!   对宝儿,西西不执着,却忍不下宁柔插在心口的这把刀!   她们上大三时,在宁柔人生的最低谷,她力挺她。虽然西西并不赞成宁柔的选择,一直劝她不要冲动辍学,也试图帮她挽回与家人的关系。   然而,她更尊重宁柔的选择,她执着地认为成年人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就是宁柔随钱生回村后,与她断了往来,西西也从未后悔过。   因此,这次轮到她跌入低谷,看着从天而降的宁柔和钱生,深深地感谢上苍的眷顾,又怎么会疑心到他们身上?   如果说当初阿京的背弃,她心还在遥远的古代,没有过多的感伤。那这回就不一样了,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背叛的滋味。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仿佛整个人坠入无底深渊,肺被水挤扁,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一团火焰顺着手掌慢慢烧到心口,暖暖的,整个身子也随之渐渐唤醒。   西西睁开眼,不争气的眼泪奔涌而出,她勉力向母亲挤出了一丝微笑,泪水却愈发汹涌。   邵妈妈拍拍女儿的手背,柔声说:   “人已经逃出国了,事情也到此为止吧!就像琴姐说的,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也许宝儿和咱们缘份太浅。往开处想吧,既然他们那么在意宝儿,日后也不会亏待他。”   西西扯了下嘴角,她当然明白宁柔和宝儿的牵扯,她在意的却何尝是这点?   姚聪旁若无人的伸了个大懒腰,懒懒地说:   “这倒是个理智的决定!不然跨着几大洲,找上十几二十年,这辈子不就废了?想开了吧,我倒是没离开过我妈,又如何?还不是恨我不死!”   大勇怒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至少得报案啊!虽然破案的可能不大,总要试一下。至少有这个记录,日后也好数罪并罚。”   “数罪并罚?”姚聪哈哈大笑,“那也得人家回国啊!你觉得他们还敢再回来吗?”   大勇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却仍黑着脸主张报案,两人竟为此争辩起来。   【不能报案!】   屏幕上的字令二人静了下来,眼巴巴等着邵西继续打字。   【报案就得翻出以前的旧事,会招来又一次新闻事件。七院那件破事我今生不想再提,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西西无法忘记,她苏醒时引发的那场新闻事件。   那时她们还能借助医院的力量躲避媒体,她和母亲的相片一张也没泄露出去,现在可没有医院那道防火墙了。   一旦这件事被媒体嗅到气味,那将是另一场残忍的娱乐盛宴,她甚至能轻易想到那些可怕的标题:   “伟大的母爱?植物人醒来抛弃亲生骨肉!”   “植物人儿子被卖,干爹系外籍富豪”   “亲爹现身?植物人宝宝随父移民”   “……”   不行,绝对不可以发生!   大勇皱着眉呆坐着,不知是在消化西西说的可能性,还是在想反对的论点。   邵妈妈态度叹了一口气,终于什么话也没说。   姚聪却突然正经起来,郑重地问西西:“如果不引发媒体关注,那你要不要报案?”   【当然报!我无法原谅这种背叛,况且他们犯了法,就应该得到法律的制裁!破不破案是另一件事,报案却是必须的!】   李勇终于找到了支持者,拍着腿说:“就是!不过,西西考虑得也对,媒体实在是……”   姚聪笑道:“那还不简单,交我了!我发小儿就是刑侦大队的,我让他帮个忙,保证不走漏消息。”   邵妈妈不住道谢,西西也合掌作揖,李勇却只狐疑地瞥了姚聪一眼,不发一语。   讨论完大事,姚聪起身告辞,突然一拍脑袋说:   “嘿,差点忘了正事!小区电梯坏了,要用房屋维修基金,必须有业主的签字。我来时物业刚下班,明天烦您把这个转给物业就行。”   邵妈妈接过单子,还没来得及说话。   李勇忽然也站起身,翻出钱包,把所有粉红色大票全掏了出来,递给姚聪说:   “我今天只带了六百元现金,跑步机的租金先付给你半年的吧。”   西西微微一怔,伸手把他的钱抢过来,撑着沙发把手站起身,一手扶墙慢慢走回卧室。   回来后,她将六百元又塞回给大勇,只给了姚聪三张大票。   大勇争着要把九百块钱全预付给姚聪,姚聪却快速收好那三百块钱,起身告辞了。   姚聪走后,大勇抱怨道:“你和我分那么清干吗?这人成天和小痞子混在一起,不如把钱清了,免得再招惹他!”   西西呲牙一笑,根本没往心里去。   邵妈妈笑道:“放心吧,葱少这孩子心眼挺好的,三番两次帮我们。男孩子有的晚熟,等以后明白事理,就不瞎闹了。”   少时大勇也告辞而去,屋里再度静了下来,西西觉得刚才那股难受劲儿又涌上心头。   她怕母亲担心,回屋关灯睡觉,却哪里睡得着?   翻来覆去,满脑子全是宁柔和钱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哪个说钱生夫妇不回国了?你们不看剧本的啊! 葱少:都移民了,还回个屁! 宁柔告状:嘤嘤嘤,我是女三号,男主欺负人! 作者:(ˇ^ˇ〉谁说他是男主了? 葱少:⊙﹏⊙‖∣°回就回呗,哼,还没见过上赶着求死的 ,└(^o^)┘保证满足奈们!   ☆、好事多磨   钱生和宁柔不知逃到哪里,她想骂都没处骂。   可胸口窝着一团烈火,好像随时都会爆炸。   西西打开笔记本,在她的网文中加了一对渣夫妻。   她口诛笔伐了半天还是不过瘾,最终把男人写得又瞎聋又瘸,沿街乞讨;把女人写得流落风尘,依门卖笑,这才罢休。   写了许久,西西的心情渐渐平复,将更新后的章节一一换成新的。   只是此时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手指越来越笨,后台的目录也越来越模糊,终于被一片黑暗取代……   黑暗中,西西艰难地睁开眼,笔记本却不翼而飞,四下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微弱的光源。   西西踉踉跄跄地向那光源狂奔,跑着跑着,遥遥见那团光影中有个人形,向她深深一揖。   还没等她看清楚,那光就消失了,只悠悠远远地飘来一句话:   “谢上仙完成允诺,我瞑目了。”   慧娘?!   西西身子猛然一颤,从梦中惊醒,是梦吗?   她揉了揉头发,不管是梦,还是心中所念,反正宁柔已带宝儿远走高飞了,她对慧娘的承诺也完成了。   无论如何,这篇就这样揭过去吧,管他谁是谁非!   西西一下有种解脱的感觉,一时也没了睡意,在某空的论坛上四处灌水。   当她第N+1次看到那个盖得非常高的评论楼时,终于下定决心,回了个求评贴。   就算是被骂到心碎,她也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七天后,西西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回复贴,也迎来了铺天盖地的嘲讽和批评。   这位以毒舌出名的评论员,似乎对她格外钟爱,居然连一句表扬都没给。   是的,这是她自找的!   西西已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此时仍憋得小脸儿通红,太阳穴的青筋扑通扑通猛烈地蹦着。   她扶墙走到客厅,喝了一杯酸奶,稳了稳情绪,又磨蹭了好半天才转回屋里细看评论。   酸奶好像是她种过的牛痘,西西突然对那犀利的措辞免疫了。认真读了几遍,挑出评论最主要的两条:   第一,你的女主没有无敌容颜,没有霸道金手指,没有踩死配角的逼格,没有人见人爱的光环,没有泼天富贵……   让人怎么代入?人家为什么要追?   西西愣了半天,竟无言以对。   她只想写个发生在平凡女孩身上的穿越故事,她以为这样才真实,读者的代入感才强,原来满拧了!   第二,男主死哪儿去了?   评论者写到这里,火气似乎消了不少,平静地点拨:   女频前三章必须出男主,记住是必须!过程中也不要把男主关小黑屋……   这回她是真的傻眼了,原来还有这种潜规则?   她的文已经发了十五万字,男主还没现身,难怪没人要看!   突然之间,西西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上下再找不到半分力气。   这条路看来走不通了,她没有这个天分。   如今她已经能走路,腿脚虽然还有点不利索,再抓紧锻炼些日子应该就不成问题,也该出门找工作了。   西西也想过回原单位上班,然而母亲已经打听过,她这个工龄的员工,正常上班只能拿3000元。   而她极有可能连这个数也拿不到,毕竟一个连电话都接不了的员工,公司能派给她什么工作呢?   西西现在有点儿后悔,当初没听父母的话,选择会计专业。   她学的是国际贸易,工作却是国企行政,每天不过做做表格,写写公文,接来送往,她没有任何专业可言!   母亲也委婉地咨询过居委会,因她仍拿着单位的内退工资,关系也不在街道,根本不算失业人员,居委会也爱莫能助。   条条路都走不通,西西开始在百度上搜索适合聋哑人的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搜到个招蛋糕学工的启示,上边留了球球号,忙上球球留言。   随后又翻了翻自己的留言,居然发现有一个是编编发来的!   编辑通知她三天后上架,并催要求上架最好万更一周。   西西激动地回了“OK”,又得瑟地加了句“存稿还有20多万字,表示毫无压力!”   随后她又分析了评论楼指出的问题,可要改那两点,就得做通篇大调整。   她已经码了35万字,那样大修还不如重新写。   而且万更一周,再加上以后每天双更的压力,也令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修文。   西西手速渣!   偏偏又习惯写后删删改改,不知不觉中,她往写手这边倾斜的时间越来越长。   邵妈妈和方方都有所觉察,邵妈妈没有主动问过,方方却憋不住。   西西不好意思地揭了迷底,方方兴奋地尖叫,跺着脚吵着要看文。   然而只看了两章,她就沉默了。   次日方方一来便旧事重提,开门见山地说:   “你的小说我追完了,文笔不错,也很有底蕴。但怎么说呢,你不会讲故事!你的文章没有矛盾,没有狗血,像白开水一样。”   见西西沉默,她又继续说:   “你订阅多少?我看你收藏和粉丝都不多。如果你是为了兴趣,为了练习手脑配合,我完全支持你。但你要把它当成工作,我反对!随便干什么,都比这个赚钱。而且写网文对你融入社会没有帮助……”   西西没有底气反驳,她的订阅一踏糊涂,万更的时候还能有二十多个,等到了双更就只剩小猫三两只了。   虽然方方说得不中听,但说的却是事实,她写网文可不是为了什么兴趣。   她要赚钱,为妈妈分担压力。   网文若不能换成真金白银,她可没有那个国际时间去耽误。   想了一会儿,西西在笔记本上郑重地敲下一行字,同时也把这行字敲在心头:   【第一本书,就是哭着也要写完。我会尽早完结,开始找新工作,赚钱!】   西西说到做到,用五天时间结束了网文,并设好存稿箱。   看着后台令人泄气的订阅,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太自不量力了!   事实证明,就算她和慧娘一起生活了九年,读了那么多古书,她仍然只是邵西,而不是那个名闻天下的大才女!   试过了,行与不行她都不后悔。   自这天起,西西开始在网上疯狂的找工作,然而并不是那么容易。   那天她问的球球倒是给了留言,蛋糕学徒工月薪1800元,不包吃住。   西西很兴奋,然而对方得知她不能说话后,一下就降到了600元。   去那个蛋糕房得穿半个城,地铁往返要10元,22天就是220元,只剩不到400元,再不管饭,弃!   这个放弃,也有一部分感性因素。   西西觉得店主欺负人,而欺负弱者的老板,她也可以选择不跟。   只是她选择不跟的权力太有限了,绝大部分情况是没得选。   她失语,没有专业,身体才刚初愈,干不了体力活儿,真是太难了!   是的,西西规避了所有的体力活,不是娇气,而是不敢为赚钱弄坏身体。   家里只剩不到三万元的存款,她可住不起医院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方方向她伸来了橄榄枝。   方方所在的那家设计公司,近两年业绩奇差,天天裁员,裁得方方俨然成了四位主力设计之一。   对于这样的公司,她并不留恋,怀孕后就由着性儿的休假。生完孩子,又休了四个半月,本想继续休下去。   结果公司高层易主,生意突然好得不像话,急急招她回去上班。   她家有四位老人,再加一个保姆,便轻松上了阵。   方方上了两天班,发现公司近期招了不少人马,而她手下刚好有个助理的空缺。   这职位名为助理,不过是好听而已,其实就是干杂活的,胜在薪水不差,便为西西压了下来。   劳资部主管和她同期,想着哑巴是方方自己要的,能不能干都与劳资部无关,这个顺水人情当然要给!   方方办成了大事,开开心心向西西邀功,不想对方却一个劲儿摇头。   西西深知自己不能接电话,也不方便与人沟通,更从未接触过设计领域,不想拖方方的后腿。   方方恩威并施,一会儿大发雷霆,一会连哄带骗,总算让西西和邵妈妈点了头,表示愿意尝试三天。   等到真正接触工作,西西真心觉得不难,说来助理的工作和她三年前干的极为类似,只是没有那么多繁复的公文。   但一天下来,她能感受到交流的困难。   公司里每个人都好像上满了弦,走路都是小跑的,根本没人愿意停下来花时间看她写的便条,这让她很没底气。   第二天西西战战兢兢才到公司,就被方方发到合作的印刷厂校文稿。   方方的这个项目是展台设计,也包括甲方发放的资料及展板,可甲方直到最后一天定稿前半小时还在改内容,搞得项目组人人都有很大的火气。   因此校对的工作也很苦,西西跟着他们熬了个通宵,直干到凌晨七点半,才踩着云彩从印刷厂出来,被方方勒令回家补觉。   第三天,方方带着所有人去了展会现场。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方方,在到工作状态下却一丝不苟,甚至有点完美主义的倾向。   她眼睛里好像埋了个透视机,在展厅不到半个小时,就生生挑出一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作者菌这是在自黑吗? 渣作者摊手:怎么可能,伦家不是已经把男主给放出来了吗? 所以说,其他都是自黑了? 渣作者正义脸:伦家只是脑回路清奇尔!   ☆、不许惦记我男人   在完美主义设计师的找茬后,除了西西负责的宣传资料、展板文字之外,几乎每项工作都有不同程度的返工。   西西安全上垒,并未袖手旁观,而是充分发扬社会主义螺丝钉的精神,哪儿有工作往哪儿扑。   一天忙下来,西西已完全顾不上仪态,有能靠的地方必定要依,旦凡有个台子就不论脏静地坐下去。   她太久没这么累过了!   平时的康复锻炼,全是以训练肌肉为主的无氧运动,乍然连着干两天活,体力就跟不上了。   西西身体虽累,心里却美滋滋的,她能明显感觉到,很多同事看过来的眼神友善多了。   她用工作为自己做了最佳辩护——她的失语症不妨碍工作!   一想到这个,所有的疲倦都飞到九霄云外。   这个助理岗位,试用期三个月,月工资2200元,转正后是3500元。   3500元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工资,更重要的是这笔工资已经够交房租的了!   而她的内退工资,及母亲的退休费,这5500元无须考虑房租,只要应付日常即可。   且现在她们也不用再花钱康复、雇保姆、养孩子,家里再也不会坐吃山空了!   西西兴奋地和母亲算完这笔账,邵妈妈也笑出了一脸褶子。   西西看了鼻头一酸,快速打下一行字:   【等我转正,就给您买雅诗兰黛去皱!我有工作了,日后您不用再掰着钢镚儿过日子了!】   邵妈妈笑道:“买了我也不用,这把年纪就该有褶子,我又不是老妖怪!再说,这样上车才有人给我让座儿啊!”   西西偷偷抹了下眼角的泪花,猛然窜出一个念头,她要买车!   她家很早以前就有车,那时亲朋有事都要来家里借。母亲如今老了,却要挤公交,只要想想就伤心。   要不是她在医院住了三年,母亲怎么会卖车卖房?   怎么会过这么贫苦的日子?   怎么会老得这么快?   西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努力转正!   身为设计师的方方,能把她安插.进公司,却无法决定她能否留下来,能否转正。   所以,加油!   西西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每个设计师手下都同时有几个项目在做,时有交叉。   她在国企做惯了,一进公司就被混乱的文档惊着了,此后也不止一次发现,很多大规模的返工其实与此相关。   就此事与方方探讨过,方方却不以为意,认为国企那套繁文缛节根本就是效率的敌人。   西西也不争辩,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抽空慢慢梳理,拣着方方的项目按倒叙来排,一点一点啃这个大骨头。   仅仅半个月的功夫,她就将近两年的项目理顺了。这当然也是因为方方生产的这一年,几乎就没做过项目。   西西默默做完这些,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而是静静地观察结果。   很明显,她们这组的加班变得少多了!   这份低调,源自她的底气。说来这还是受了一位古人的启发,此人便是慧娘的首席大丫环——绿玉。   绿玉相貌平平,沉默寡言,甚至在煮茶、熏香、护兰这些手艺上也不出众,却干得最长久,也最得慧娘器重。   西西一直不明所以,直到绿玉病亡后,她才慢慢感到生活中的些微不便,渐渐反思到她的好处。   绿玉就像无声润物的细雨,默默办妥该办的事情,渐渐成为慧娘生活中不可缺失的左右手。   西西目前的处境与绿玉相似,她在设计专业上就是个零蛋,再加上失语症的先天不足,于她而言,领导的表扬、同事的赞美,远远没有在团队中变得不可或缺更重要。   想转正,想保住这个职位,她就必须默默做到“不可或缺”,至少也要让所有的同事都习惯她的存在。   西西仅用了一个月,就做到了这一点。   比如眼下,身处在厕所隔间的西西,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一个尖锐的声音骂着:“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他是不是没脑子,居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害我昨晚加了三个小时的班!这是从哪儿招来的脑残……”   另一人懒懒地回道:“少见多怪,猪队友是很难避免的。”   “不会吧?!要是哑巴这么不靠谱,我就把咖啡泼她头上!”   西西马上认出这个声音,是同组的小赵。   虽只是应届毕业生,却是个有背景的,看人一向只用眼角的余光。   尖锐的声音问:“哑巴管这个啊,她从来没出过错吗?天啊,我真想去你们组!哑巴把你们伺候得多舒服啊,我们可没这待遇!其实,她除了不会接电话,不能接待客户,其他全会干!你们知道吗,她写的文案也不错呢!”   懒懒的声音附和道:“嗯,一开始我还以为方方可怜她,后来才发现哑巴笔头挺厉害!听说她不是天生哑巴,挺能干,性格也好,其实眉眼也不差,只是太胖了!呵,你们猜何姐要把她介绍给谁?”   “谁?谁啊?”小赵八卦地追问。   尖锐的声音抢着说:“啊!我猜到了,一定是财务的马达!你别说,这两人还挺般配的,肥也别嫌肥!”   “噗,你们太坏了,这两人加起来不得有500斤!”   “哈哈……”   西西躲在隔间里,直到丁点声音全无,才悄悄溜出卫生间。   她失语,她肥胖,这全是她自己的事,又没有妨碍到别人,那些人凭什么这么贬损她?   她和马达很般配?哪里?!   脑海中不由出现一个臃肿笨拙、邋邋遢遢的可怜男人形象。   西西甚至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因为他永远低垂着头。   至少他们组的人全不愿意和他打交道,马达说话声音超小,讲事情逻辑混乱,一件小事总是要问很多遍才能听明白。   而那所谓的“般配”,西西心下了然。   马达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癖症,导致两条腿长短不同,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而且,他也很胖,估计250斤往上的样子。   他是中专学历,根本不符合公司的招聘条件。   据说破格录取他,是为了得到雇佣残疾人的减税政策。   为此,劳资部主管已找过西西谈过几次,希望她开个残疾证明。   甚至暗示只要拿到证明,她就能取代马达,即日转正。   这种事,西西当然不屑做!   此后几天,西西一直绕着财务部走,生怕被好事的何姐逮住,扯出什么不好的话题。   一天天过去,何姐似乎并没找她的意思,西西这才把渐渐把心放回肚子里。   谁知躲过这一遭,却发生了一件更令人恶心的事!   那天和往常一样,西西第一个到达公司,正在打扫卫生。   忽然听见敲门声,只见马达笑呵呵地提了一包东西进来。   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西服,头也罕见地扬着,一脸喜气。   西西一下就想到了何姐,心虚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口袋,这不会何姐授意,要他约她一起吃早饭吧?   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西西没来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她还没有想好如何拒绝时,马达已经一跛一跛地走进来,从那口袋里掏出七八包糖果,笑道:   “我这周六结婚,嘿嘿,这是给大家的喜糖。”   西西接过喜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连声恭贺新禧。   马达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向门口招了招手,进来一位穿着大红毛衣的女孩子。   西西心里一惊,马达36岁,这位准新娘却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她身材瘦小,一双眼睛却极凌厉。   准新娘亲昵地挽着马达的胳膊,狠狠剜了西西一眼,生硬地说:   “我已经是马哥的人了,你以后不许再惦记我男人,不然要你好看!”   新娘说着一口极具地方特色的普通话,西西一时没听懂,等她慢慢琢磨出对方的意思,那对新人已经走远了。   西西怒不可遏,把喜糖往桌上狠狠一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怒气冲冲去关门时,才一眼瞥见外面掩嘴偷笑的小刘,“砰”的一声狠狠甩上门。   偏偏这幕布让那八婆看到,她注定又要成为笑柄了!   果然,下午方方就听说了这件事,扯着马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何姐倒乖,没等方方在财务部闹完,就一个人跑到西西这边撇清。   按何姐的说法,她确曾有意撮合,也私下问过马达的意思。   不想马达一口回绝,还挑了西西一大堆不是。何姐讨了个没趣,便闭口不提。   何姐撇嘴道:“全怪老姐姐我看走了眼,以前还当他是个老实的,什么玩意儿!他老婆是从山里的,虚岁才十八。今早她还显摆五千元聘礼,啧啧,真是造孽哟!也难怪,就是个大字不识睁眼瞎,这回还是头次坐火车,可见过什么啊……”   西西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一阵阵反胃。   何姐此番是来示好,况且她在这事上也没有过错,只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好像她真的看上了那个马达?   什么跟什么啊!   西西强忍着听完她的絮叨,等人一走就瘫在椅子上,心里郁闷得要死。   方方这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把手里的本子往桌上一摔,气呼呼地说:   “你明天不用上班了!”      ☆、邵西的骑士   “你明天不用上班了!”   方方说罢猛灌了一大杯水,一边续水一边说:   “骂得我口干舌燥!你明儿先去残联递个申请,然后去七院,我让大勇给你准备好医院证明。咱麻利儿的办!我已经和劳资说好了,等证儿一下来就让马达滚蛋!TMD,居然欺负到姑奶奶.头上来了,这回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噗”的一声,西西笑得花枝乱颤,天大的怨气都消了个干干净净。   她揉了揉眼角,心下一片清明,瞬间就想通了!   马达那令人无法理解的优越感,以及新娘那几句啼笑皆非的示威,固然恶心,却更加可笑可怜。   种种行为只能展示出他们的可悲,短浅的眼界将他们局限在那个层次,不过是没见过太阳的井底之蛙罢了。   西西何必要在意淤泥中的癞.蛤.蟆?   拜他们所赐,西西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一个人要想在社会中得到公平和尊重,不能一味指望着别人的“高素质”,更多的是要提高自身实力,让那些淤泥中的癞.蛤.蟆不敢开腔。   想通了这点,西西从容地打下一行字:   【明天我不来,我要去医院预订失语康复,我要说话!】   方方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这头倔驴,随你!反正以你的实力铁定能转正,咱不给小人背后嚼舌的机会,凭真本事留下来!”   西西甜甜的一笑,她才不会去开残疾证。   在她还没真正和失语症战斗之前,怎么可以随意认输?   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健康和尊严?   五个多月前,没人相信她能快速的融入社会,包括那些一直支持她、帮助她的人们。   然而她做到了!   这次换成失语症,无论是否已错过黄金康复期,言败还为时尚早。   走着瞧!   她要重新说话,她要重塑美丽,她要夺回失去的人生,她要重新做回三年前的邵西!   她要让那些曾看扁她的人瞠目结舌,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所以她不想轰走任何人,她不要锦衣夜行!   西西没对母亲说这件糟心事,也嘱咐过方方不许提,只说了想要失语康复的决定,邵妈妈自然一百个支持。   大勇觉得第七医院在失语症方面不是强项,便联系了几位师兄弟,最终向西西推荐了两家公立医院,和一家私立医院。   西西知道他做事一向严谨,推荐的错不了,便挑了一家离地铁站近的公立医院,然后惊喜地发现,她撞大运了!   孔医生大约四十岁左右,大致问了几句便笑道:   “我听李勇说过你的情况,可还是被你吓了一大跳,完全想不出五个多月前,你还是个植物人!康复是条艰辛的路,你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恢复行走,重新融入社会,那么在失语康复这条路上也一样能成功。因为你具备两个最重要的素质——毅力和勇气。你的现状,让我对你有信心,那你自己呢?”   几乎同时,西西也对面前的孔大夫有了无比的信心。   在第七医院失语康复时,张医师认为她错过了最佳康复期,不愿对她投入更多的精力。或许正是受了这种消极影响,西西的康复没有任何进展。   而现在,她心中好像燃了一把火。   一部分是被同事的有色眼镜逼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孔大夫在她心里播下了火种。   西西定定地望着孔大夫,坚定地点了两下头。   “哈哈,你的眼睛会说话呢!好,那我们就一起成功吧,拿出你几个月前的拼劲儿来!”   西西此后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到家就找到一张大白纸,以日期为X轴,以体重为Y轴画了个坐标图。   再按照每月减三公斤的幅度,画了一条直线。   然后用胶条把这张减肥图贴在床头,用红笔在81KG和9月13日的交汇处,点了个大大的红点。   从今天起,她将每天在这张纸上点一个红点,希望连起来的线和预设的那条一样,都伸向60公斤。   之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摞本,挑了个新的作为失语康复记录,并在扉页写下:   “正如今天孔大夫所说,我曾经的成功,就是这回成功的最好背书,因为我有成功的先决条件--毅力和勇气!”   干完这些,西西随手翻起旧日记本。   其中最大的硬皮本,就是出院时王医师送的,那是他拟定的三年康复计划。   西西含笑摸着这个本子,心中又酸又甜。一开始,她完全按着这个本上的数据来,多一步都不敢走。   后来她的胆子越来越壮,以摸着石头过河的态度,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三年要走的路。   虽然王医师的计划过于保守,不可否认的是,如果当初没有这个本子,她就没有胆子自己练,那也就没钱搬家,甚至还要举债做康复。   闭上眼,回想起那个阻碍重重的一居室,钱生背着她先爬半层楼,再背着轮椅爬半层楼,最后还要背着她走五个台阶的场面历历在目。   要是仍生活在那里,她要康复到什么程度,才有勇气下第一个台阶?   西西吁了一口气,将旁边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拿过来。   这是她记录康复训练的第一个本子,被水泡过,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翻开第一页,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展在眼前,字写得很飘很大,那时她还不能控制好手腕。   眼泪默默地淌下,本子一开始只是很简单的几排“正”字,慢慢的字迹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秀气。   本子上的内容也越来越多,加上了日期、锻炼数据。   尤其是最后的那本,每天还会有简短的训练体会,或是给自己加油的口号。   西西的眼神流连在几个笔记本上,心中猛然一动,不知这些记录对王医师的训练有没有帮助?   或许她该送王医师一份迟到的礼物?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她给母亲、方方各买了一支雅诗兰黛小棕瓶,那是母亲以前最喜欢的眼霜。   多余的钱她没再乱动,本想全部上缴,母亲却坚决不收,只得存进银行。   那么第二个月的工资,她该送王医师一个礼物。   并将自己的康复记录整理出来,装订成册,一起送给王医师。   说干就干!西西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她的训练记录……   就在西西振奋精神,准备应接新挑战的时候,公司的气氛却越来越别扭。   几乎所有同事都在期待马达的婚礼,“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么狗血的剧情,岂容错过?   甚至有人私下设注,赌西西会不会参加。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当方方问她要不要参加婚礼时,西西只回了一个清凌凌的眼神。   那眼神明确无误地传达出中心思想——关我何事?   方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能不能争口气?大大方方笑给他们看,要不然我让大勇找个帅点儿的师兄,给你撑撑场面?”   西西翻了个大白眼,那种井底之蛙的死活,与她有什么相干?   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但至少不在井里!   周未西西哪里也没去,宅在家里跑步、做减肥餐、还有发音器官训练!   说到减肥,西西就觉得冤!   自从摘下鼻饲,改为半流食后,西西就没一天不觉得吃饭是一种折磨。   每每看着碗里那滩腻腻糊糊的东西,不用吃就饱了。   现在她除了从未间断的康复训练,还新加了个3000米跑,营养必须得跟上!   因此,西西减肥食谱,整体上是加法,而不是减法。   无所谓了,反正一样的难以下咽。   而这些小折磨、小痛苦,在恐怖的发音器官训练面前,只是小巫。   发音器官训练极为枯燥,且分分钟召唤出之前的种种挫败回忆,让人完全看不到希望,心灰意懒。   这种时候,支持西西的就是她曾经的胜利、孔大夫对她的信任,还有方方的殷切希望,还有母亲的安度晚年……   这些人的信任、期盼、还有爱,成为西西最强大的意志力,支持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张口、伸舌、龇牙、鼓腮、舔舌、发a音……   为了自己,为了尊严,为了信任,为了一切爱她的人,拼了!   西西在康复的路上拼搏,勇往直前,而在公司里却只能忍耐。   尤其是在马达的婚礼之后,公司里的歧视愈加赤果。   她的工作能力大家全然看不到了,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她的失败。   她被公司里表现最差的男人“甩”了,她的身上也因此被帖上了“失败者”的标签。   这甚至没有组别,连本组的同事也对她日益冷淡。   可笑吧?   但只有身临其境,就知道那多么痛苦,多么委屈,多么令人愤懑。   西西只淡定一笑,现在的她不怕这些了。什么流言,什么排斥,什么冷暴力……   全都一边站。   她的心里烧着一团火,一团打倒疾病,迎来崭新人生的烈焰。   她就是神化中的屠龙公主,她已披上了铠甲,骑上了战马,她要为她自己屠龙。   是的,邵西就是自己的骑士!   这位骑士不需要公主的吻,她要的是每月3500元的工资,所以她会努力转正!   转正就是屠龙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是醉了,连着两天了,一发表就N个方框,看过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什么也没写啊!! 11:30的发表又歪楼了,好讨厌!!   ☆、转正   西西被同事们帖上了“失败者”的标签,继而疏远,排斥,被边缘化。   她却不为所动,坚信只要自己不对号入座,不把那个标签贴在自己心里,她就永远不是失败者。   因此,西西还是那个西西,每天默默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   如绿玉那样,细雨无声,慢慢浸润。   很快,试用期第二个月的薪水发了下来。   西西意外发现了被边缘的好处,这回就不用请客了!   想到上个月的饭费,胃还一抽一抽的。   王医师不烟不酒,她在超市晃了半天,最后索性给他儿子买了点进口食品。   她带着装订好的康复记录和进口食品,兴高采烈地去了第七医院。   王医师见到西西,脸上仍是木木的,唯有黑亮的眼睛泄了底。他客气几句,直到接过康复记录,才动情道:   “我做了十三年,还是第一次有患者反馈给我数据……我,我会好好珍藏的。”   西西不好意思地笑笑,写道:   【我也不知道是否有用,本来是三本手写的,因为本子太破,就整理出这个,您看着整齐些。】   王医师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更想要那三个本子,那样的话,我可以展示给患者看。你知道,真实的榜样更有说服力。”   西西觉得很有道理,答应尽快托李勇捎过来。   两人只聊了几句,西西就被几位相熟的护士抢跑了,她在第七医院可是位传奇人物,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人越聚越多。   西西见势不好,只得尿遁。   这种是非之地,她可不敢久留,万一被记者知道植物人英雄母亲康复出院,难保不是一个大头条。   第二天,西西把三本笔记带给方方,托大勇转交给王医师。   方方随手扔在包里,问:“最近那帮孙子是不是合伙儿排挤你?和韵的项目,一会儿你陪我去。哼,让他们作!”   西西写道:“这样不好吧?我不懂设计,传出去对你不好。你放心,我能自保。”   方方蹙眉想了一下说:“那我再叫上小杨,二十分钟后出发。”   西西知道劝不住,只好回去收拾东西。   和韵的项目她很清楚,这是家近三四年才崭露头角的个人工作室,经营花艺。   工作室是个日本人开的,叫山本和子。   这次的合作项目是和韵的第二家形象店。   因首个形象店是方方设计的,和子希望延续上次的风格,又找了回来。   这种有成长性,有延续性的好项目,组里人自然都巴不得插上一脚。   只是这群没脑子的,偏偏在这关键时候踩了方方的姐妹。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西西很注意避嫌,平日又积极努力,根本看不出与方老大有私交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近来公司疯传西西有可能提前转正,却在方老大的阻挠下停了,必须熬够三个月。   这分明就是打压啊!   组里所有人会意,西西就是个干苦活的,哪里来的交情?!   至于方老大骂马达那事儿,众人将其归结为“路见不平一声吼”。   老大仗义执言也不是一次半次的,组里人早就习惯了。   然而,西西以往的处处避嫌,一下归零。   和韵的项目这么俏,带谁玩就是爱谁,而且还是红果果的真爱!   不理那些悔青了肠子的家伙们,却说方方一行到了明苑别墅区。   他们在山本和子的徒弟——修的引领下看工地。   西西还是第一次跟前期,只默默在旁边看着。   这个底商空空如也,房高七米五,日后隔成两层,估计能有二百多平米,用来展示插花倒也足够。   三人看了一会,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身穿驼色羊绒大衣,里边配了条花格长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来,脚还没跨进门槛,先逐一和大家鞠躬问好,行动作派一看就是日本人。   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助手,便开谈正事。   西西负责做会议记录,主要是把甲方的需求记清楚。   本想着有过一次成功合作的基础,甲方又不准备改变设计风格,应该很顺利。   没想到这一谈,就是三个小时,而且还没有定论!   和韵的第一家形象店在市区繁华商圈,而这家是在四环外的别墅区,在客流和客户类型上都有区别,这些在设计上要有所体现,有所区隔。   这的确需要时间好好谈,这点西西已有了心理准备。   她没想到的是,这三个小时里谈得最多的却是定位问题,和子根本没有准主意!   她一会说这是形象店,要延用上回的风格;可一会又说,她即将参加重要比赛,希望这里可以作为赛前的备战基地。   就连西西这个外行,都觉出画风不对。   形象店是展示给外人看的,而备战基地却要求有隐私性,这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底商一共二百平米,和子又不同意把二层做为备战区,加增第三层的提议,也被一口否决了。   唉,人家是甲方,甲方是上帝!   回去的路上,坐在后排的方方骂道:   “我这爆脾气!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找我干吗来?看吧,这回有得磨了,没个十七八稿别想过,就烦这样的!”   小杨一边开车一边问:“她上次也这样吗?”   方方抱着脑袋叹了口气,无奈道:   “不是啊!上回她特别果决,一上来就提了三个要求,我出了五套方案,她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之一,超顺!唉,怎么当了几年老板,倒活回去了,连个准谱都没有了!”   西西从后视镜中看到小杨撇了撇嘴,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方的性格她太清楚,而从她近两年的案例看,设计水平非常不稳定。   外行的西西认为,方方的设计能力应该没问题,令她一直混迹在这种小公司的原因,是她的性格。   遇到对眼的甲方,就是大团圆结局;遇上不对盘的,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次,她觉得将会亲自见证方方的滑铁卢。   事实的进展比她预计得还坏,又接洽了四次后,和子的想法仍然在摇摆,而方方已经濒临崩溃。   “你跟她说,今天必须定,不然就另请高明吧!”   方方对着手机吼完,狠狠把身体摔在老板椅上,半天也不说话。   西西为小杨掬了一把同情泪,夹在中间可有得受!   山本和子外柔内刚,骨子里也是个固执的。再加上她甲方的身份,更是半点也不肯妥协。   虽说提需求是设计师的正常要求,可像和子这样犹豫不决的甲方满地都是,你不伺候,有得是人抢着接盘,而方方还没混到挑甲方的地步。   方方已经出了五套设计方案,全被和子否决了,而且给不出原因,也难怪方方火大。   “唉,我本来想把你拉到这个项目里沾沾光,没想到反而害了你!公司上上下下全看好这项目,要是出了意外,组里人一定咬死你!都怪我鲁莽,应该先见一面,再让你进来的。”   听了这话,西西如临大敌。   方方可不是说这种话的人,难道是要放弃?!   西西快速理了下思路,故意逗她:   【想听听外行的看法吗?我对这个项目很乐观。】   方方没好气地踹了下桌子,催她继续。   西西含笑写道:   【首先,山本和子比赛在即,却肯花时间与我们谈,说明她很有诚意。相反,她根本没时间和精力换设计师,占优势的是我们。】   【其次,和韵是个人工作室,搞定她一个人就大功告成,没其他干扰因素。】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明苑别墅区是新盘,和韵极可能是第一批入驻的底商。只要我们做得好,和韵工作室就是你的招牌。】   【当然还有一个你不愿意提及的——这样的优质客户,你手里不超过五个。】   【SO,爆脾气妈妈,忍耐吧,为了你的大胃,努力赚奶粉钱吧!】   方方面无表情地看完,靠在老板椅上使劲揉太阳穴,突然大骂:   “不想活了吧?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儿上,我当场踹死你,滚!”   西西从善如流地和外走,关门之前扮了个鬼脸,才笑嘻嘻地走了。   自此方方的脾气呈直线上涨,公司里的同事们,只要一听说她从和韵回来,都退避三舍,以免殃及。   组里的无处可逃,一个个恨死了那日本女人,给我们方老大气受,不就是给我们气受吗?   一样一样的啊!   方方发脾气归发脾气,爆发之后,照样埋头针对甲方的无礼要求,逐一做设计修改。   一来二去,历经半个多月的不断修正、推翻、再修正、再推翻……   最后,和子终于敲定了形象店的定位,决定把备战基地另设它所。   这件事一定,后边就一帆风顺了,确定设计方案、出装修预算、出施工图……   饶是如此,在进入到施工阶段以前,西西和小杨还是累成狗。   然而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西西如愿转正啦!   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好好庆祝,当然,西西只订了三个位子。   结果却因为各种忙,一拖再拖。   最终熬到施工部正式入场,三人准备好好享用一下美食,却被一通电话叫到明苑别墅,忙完天都黑了。   月黑风高夜,偏偏赶上方方的车限号,打车来的时候挺顺,晚上再想进城却势如登天。   三人在瑟瑟寒风中,齐齐地打开各式APP,却一辆出租车也没逮到。   山本和子见状便载他们去了和韵园区,即暂时的赛前备战基地。   西西进了温暖的车,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到了园区后,众人被引到休闲区,等着外卖送餐。   西西却在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迷失了,准确地说,她是园区被满坑满谷的鲜花迷住了,忘乎所以……   “啊!师父快来,师父……那女人把您的三号作品毁了!”   直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西西才从魔症中惊醒。   她此刻站在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插花作品前,一支红掌被剪落在脚下,而她右手却紧紧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西西呆呆望着手中的剪刀,这是……   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内心戏:忙点儿好,预计超小范围转正餐也省下了,嘿嘿!( $ _ $ ) 方方内心戏:→_→竟敢说我优质客户不到五个!况且奶粉钱也用不着我啊,(ˇ^ˇ〉大胃爸爸是做什么的? 小杨内心戏: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有一个好惹的( -___- )b   ☆、赔不起啊   避戾珠内是个虚空的世界,除了西西一个人外,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浓雾。   这是世上最恐怖的牢狱,没有时空,没有饥饿,没有生命,没有希望,甚至没有死亡。   呵,游魂怎么可能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世纪,亦或只是几天,西西终于感受到一个生命的气息。   那就是慧娘,她将她从避戾珠中放了出来,使她重返人间。   这是个西西未曾听说过的世界,然而又有什么所谓?能出来就好,能活着就好!   她能吃饭、能喝水,能走路,能交谈,能看到五彩斑斓的世界……   然而在一开始的大喜过望之后,西西很快发现她完全不能接受慧娘的生活。   可是,她们无法选择彼此。   慧娘想活下去就离不开西西,无论她对这位九尾狐仙的法力多么失望,却真能保住她的命。   而西西则比任何人都怕慧娘死去。那样的话,她只能再度回到避戾珠内,生不如死,求死无门!   二人都只能接受这诡异的安排,西西就此过上衣食无忧,却沉闷无聊的生活。   慧娘身体孱弱,是一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   尤其每逢秋季,也就是万物肃杀之时,慧娘总要在鬼门关走上几遭。这就是西西大展拳脚的时候,进入她的身体,装病号。   病号是没有自由的,身体孱弱的“慧娘”,根本不被允许进花园,带土的花草太过不洁,不能沾染。   她只能吩咐丫环,每天采些鲜花进来,插在瓶中。   一来二去,便慢慢喜欢上摆弄花草,也由此结识了二娘。   自此她的古代生活,终于有了一抹亮色。摆弄花草成了西西唯一的乐趣,可以排遣无聊的生活。   慧娘却对此恼羞成怒,在她眼中,这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怪癖,是下人才该做的事。   时值秋季,西西只把她的话作耳旁风。   这是一年里少有的,属于西西的时节。秋季里的慧娘须仰仗她,为了保命,不敢动不动就将她封回避戾珠内。   所以,西西不必顾忌慧娘的看法,整日与二娘消磨在花卉的世界中。   每一枝花、每一片叶,多一分则长,少一分则亏,剪掉一朵就有了意境,添上一朵却少了灵气……   千百次的尝试,不可计数的搭配,强迫症的世界是美妙的,两个强迫症的互动是欢乐的。   然而,所有美好和快乐都是短暂的,秋去春来,还没熬到惊蛰,西西就被慧娘再次封入避戾珠,隔绝世事。   等她再次出山时,二娘已渺无踪影。所有人对此三缄其口,讳莫如深,问不出任何下落。   二娘永远消失在西西的世界中,西西却手留余香……   在和韵基地的鲜花丛中,西西猛然唤出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凝望着手中的剪刀,嘴角微微上扬,哪知眼泪却先于微笑扑簌而下,不由百感交集。   正在此时,一阵急切地脚步声响起,西西抬头迎上山本和子恼怒的眼神。   西西被这眼光一电,才恍过神来,讶然看向身旁的插花作品,将手中的剪刀悄悄背在身后,心虚地退了几步。   刚才她一时忘情,只觉得那一枝太高,高得那么矫揉造作,就一剪子剪了下去……   疯了吗?她有什么权力碰人家的作品?   她不过和二娘胡闹了一年,哪里懂得什么花道?居然剪坏了插花师的艺术品,还是参赛作品!   西西的心一下皱作一团,下意识地抓着方方的衣襟,身子悄悄缩在她身后,垂头不敢看人。   心脏呯呯地跳个不停,她赔得起吗?   山本和子沉着脸,冷冷地看着那副作品,良久不语。   此时的她没了往日训练有素的笑容,脸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修指着西西大声道:“你,手里拿着剪刀那个!我老师师承生花古流家元,随随便便一个作品也要上万,这是老师精选出来的参赛作品,就这么给毁了,你手怎么那么欠啊?”   方方握了握西西颤抖的手,上前两步对山本和子说:   “山本老师,这件事是我们错了,我先代属下向您道歉。我知道这个作品意义非凡,您的损失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事已至此,我们愿尽力弥补。”   山本和子如梦方醒一般,闻言向方方颌首,眼睛却盯着她背后的西西,面无表情地问:   “你是谁?可以说说为什么要剪掉吗?”   西西把头垂得更低,见方方脚步动了一下,这才猛抬头望向山本和子,深深鞠了一躬,足足有90度。   山本和子满脸不悦,正待张口,却被方方抢在前边:   “她是我的助理,名叫邵西,因患失语症不能说话。您看她羞得脸跟紫茄子似的,已然知错了。她既是我的人,这里的损失全由我一人承担!”   山本和子打量了方方两眼,笑道:   “言重了,这是个失败的作品,我放在这里是激励自己的斗志。修酱不晓事,让你们见笑了。今天大家辛苦了,还是先去休息室用饭吧。”   方方转忧为喜,和山本和子说说笑笑地走在前边。   西西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暗暗庆幸是个失败作品,不然要赔一万多块钱,她怎么和母亲开口?!   虽然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西西却没有半点心思吃饭,举着筷子犯傻。   主人体贴地为大家订了中餐,山本和子师徒已用过晚饭,不想傻子似的干坐着,便上了日本清酒,又摆了几碟日本小点心,和大家一起用。   西西一看上了酒,知道这顿饭快不了,索性慢慢吃。   她虽早已能吃常食,平时仍避免吃米饭这类硬的东西,每一口都嚼得细细的。   方方将自己的粥递到西西面前,低声嘱咐:“你胃不好,少吃米饭,多喝热粥,两碗全是你的。”   西西胡乱点头,低头慢慢吃,只盼着能尽早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有着刚才那档子事,方方和小杨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缓和气氛。四个人边喝边聊,有说有笑的,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西西埋头吃粥,好似铁板上烤的鱼,如坐针毡,过了一会才发觉话题慢慢转到自己身上,这才竖起耳朵细听。   话题是由山本和子挑起来的,她对方方极为赞许,大赞她是有担当的领导。   小杨也顺竿爬,把方老大的形象吹到了天花板上。   方方被他们捧得不自在,大剌剌承认她与西西做过六年同窗,似乎觉得机会难得,又补充了几句西西目前的困难,希望和子不计前嫌。   山本和子耐心听完,放下酒杯缓缓道:   “方,你是个磊落的人,我就直言了。如果西做你的助理只是权宜之计,那么太糟蹋了!她一眼就看出我作品的问题,这是了不起的天分。虽然她改得很粗鲁,很糟糕,但我相信她经过学习,在花道上的成就,会比做助理走得更远。毕竟,花道不是靠说的。”   方方微微一愣,举起酒杯笑道:“山本老师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这么挖我墙角呢,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啊!哈哈,不行,必须罚一杯……”   小杨也站起身帮腔,二比一的形势,压得和子没机会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她的目的已经达成,西西的心好似翻江倒海一样。   她真的很爱插花,如果可以把兴趣和工作结合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但很快她又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不行,她要赚钱!   她好不容易才转正,一个月工资3500元,这笔钱可是要缴房租的。   还有刚开始不久的失语康复,医保虽能报一部分,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开销。   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想到这些,西西的眸光又暗淡了下去。   在回去的出租车里,方方几乎一上车就发了飚:   “我个爆脾气!你今天是哪跟筋搭错了?好端端剪人家的花干什么?这日本人只身一人在咱们这儿开工作室,她能是好惹的主儿?哼,那笑面虎不定又想什么阴招呢!”   小杨从副驾望过来,悄悄给了西西一个鬼脸,没敢插话。   方方也没忘了他,说道:“小杨,你也给我听好了,这些日子全给我加小心!刚才她要西西,被我拦了,不知道还会整什么事儿。这个项目虽然已转到工程部,你也勤着点儿去工地,别让日本人抓住咱的岔子。”   “方老大放心,我一定跟紧点儿!”小杨笑嘻嘻地说,“不过,也许日本人真觉得西西有天分,想要……”   “屁!哄孩子的话你也信?你要把我一万块钱的东西毁了,我撕不烂你!”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西西臊了个大红脸,她刚才居然真信了!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还是方方的判断更有说服力。   只是……   说倒底,她还是太希望这是真的。   回家后,西西先把今天的3000米跑补上,才要去洗澡,就听到□□提示音,一查竟是山本和子发来的:   “我四个月后有重要比赛,现在缺人手。如果你愿意来我工作室做学徒工,月工资5000元,不包吃住,周六日无休。”   陷阱?   好大的一棵胡萝卜啊!   ☆、情人节(一)   西西失眠了。   她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激烈地争辩。   黑衣小人告诉她:不要心存幻想,你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人家为什么给你工作,月入5000元,你会什么啊?这是红果果的圈套!   白衣小人反驳道:日本花道虽不会,可你和二娘学过啊!山本和子是专业人士,一眼就发现了你的才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黑衣小人说:理智!辞了职就可回不来了,到时方方也帮不了你。好容易才转正,千万别鸡飞蛋打,把到手的房租给丢了!   白衣小人急道:助理有什么前途?你不会设计,难道做一辈子助理,赚一辈子3500元?那还谈什么买车、养老?不如博一回,给自己一个未来。新入行,有的赚还想怎样?   对啊!   西西又想到当初蛋糕房学徒工,月入1800元,还开心成那样,现在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如果她有一技之长,日后努力一步步升上去,这是助理职位不能给她的未来。   决定了!就算是陷阱,也要跳下去试试。   第二天,没等西西去找方方,她先找上门:   “别被日本人忽悠了!昨晚我和大勇说了,他在网上搜出来个新闻,插花师等级考试资格今年被国家取消了。”   说着她推过来一张打印纸,标题赫然是《国.务.院.再取消47项职业资格,共计319项》。   上面明确写着:取消招标师、物业管理师、市场管理员、插花员等47项职业资格。至此,各部门设置的职业资格总量比本届政府成立之初已减少50%以上……   西西汗颜,她昨晚怎么就没想到在网上查查。   方方说:“大勇也不看好这行业,国家都不认,以后涨薪、提职全没标准,太不规范了。再说插花师大都是没学历的,你和他们混什么劲儿?”   西西把山本和子的球球留言给她看,方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揶揄道:   “就你信!我们在网上查,中级插花师收入在3000-4000元之间,这还是干了四五年的熟练工。新人给5000,不摆明了要阴你吗?日本人坏着呢,指不定要怎么整你呢!”   西西对插花师收入没概念,此时也觉得高得离谱,先放放吧。   她比了个手势,提醒方方今天下午已经请过假。   一周前孔大夫为她约了个FMRI,好像叫什么功能性核磁。   因为能全费报销,也没深问。   西西早就结束了发音训练,换成词句训练。   她康复得顺利,医院要赚点医保的钱,也不是她个小老百姓管得了的。   孔大夫从没提过黄金康复期,她的进步与七院那阵儿不可同日而语,早早就进入了练习词句的阶段。   看来换家医院,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七夕,看我的嘴形,七……牙齿闭紧,舌头顶住牙……”   蒋医师是个二十出头的妹子,因为今天正赶上情人节,就教她说这个词。   说来奇怪,西西练词句以来,两个字的词掌握得很快,却不能多加一个字,三个字的词组就完全不行了,更不要说是句子。   她一边纠正发音,一边记录发音严重混沌的音节,一遍遍重复示范,直到正确为止。   西西很庆幸,能遇到这么位有活力、有情趣、认真负责的医师。   天天重复着这么枯燥单调的训练,有几个人还能保持最初的激情?   康复训练结束,西西觉得自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向蒋医师挤出个笑容,慢悠悠走到楼道里,随便找了排椅子坐下来休息。   她闭目养神,想振作起精神再回家,免得母亲忧心。   可还没歇多久,就听见一阵叫骂声,粗鄙的声音在楼道里分外刺耳。   唉,休息一下都不行。   西西无奈地睁开眼,起身要走时猛然瞥见战团里有姚聪!   姚聪表情狰狞,满脸全是血,身上穿着深色夹克,看不出有没有血迹。   他紧抿着唇,不断往对方身上招呼拳头,看着十分骇人。   姚聪的同伙好认,穿得夸张的就是了。   西西细细辨认,果然看见一位红色飞机头的家伙,正是那次来搬器材的小个子。   飞机头的战斗力似乎不行,可他骂架的本领却是第一,全场就数他嚷得最欢。   此外还有一个黄头发的大块头,也是个狠角色,以一敌三。   姚聪他们虽然能打,奈何对方人数多了一倍,渐渐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对方群殴时,走廊另一头跑来七八名保安。   保安很快掌握了局面,押着众人要走,却被两位大夫叫住了。   他们架着一位碎了眼镜片的大夫走出来,指着姚聪说了几句什么,热情地拉着三人进了工作室。   西西这才搞明白,八成是押走的那几个人来医院闹事,出手打了医生,这才有了姚聪他们的以暴制暴。   念及姚聪多次帮忙,西西想看看一会有什么能帮忙的。   过了十来分钟,就见三个服饰夸张的不良分子,裹着各式纱布,呲牙咧嘴地晃出来。   姚聪脸上的血全擦净了,只嘴角的大片淤青上盖着个创可贴,画面不能再美。   西西从包里取出热水壶,走过去递给姚聪。   姚聪斜了她一眼,转身要走时身子一顿,回头诧异问:   “西西?!嘶……”   他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捂着嘴轻声吸气。   西西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姚聪瞪了她一眼,接过水瓶,依在墙上用瓶盖喝水。   耗子顶着飞机头凑上来,他左眼被打成个乌眼青,配上那一身零零碎碎的嬉皮装扮,还挺带感。   耗子给西西相了会面,笑道:   “哟,你减肥了,我都没认出来!得减了30斤吧?用的什么法子?减肥可难了,我女朋友天天烦这个,分享下经验呗!啊,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我去你家搬……”   他一张开嘴像是通了电,居然一个人也能说得没完没了。   姚聪拎着他后脖领子,把他拉到一旁,手心朝上向西西伸过来,一边抽气一边说:   “租金!”   西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跑步机的钱,忙掏出钱包,结果里边只有一张百元大钞静静地躺在里边。   没想到居然只有一百元,西西尴尬地笑笑,姚聪挑了挑眉。   耗子却不干了,委屈地叫道:“我去,你们要不要全这么惨啊!靠,一个个都不带钱出门,几个意思啊!今天可是情人节啊情人节,好歹也……”   话还没说完,姚聪就勒着脖子把他拖到一边,低声问西西:   “卡里有钱吗?”   西西知道他急需,点头应下。   姚聪便将那张形只影单的百元大钞抽走,往耗子手里一塞,说:   “别这儿叽歪了,钱全给你了,还不滚去找你那吸人血的小妖精儿!”   耗子乐呵呵把钱往屁兜里一揣,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喊:   “你这是单身狗的嫉妒,我不和你计较!”   黄头发大汉向姚聪打了个手势,扶着裹了厚厚纱布的手臂也撤了。   姚聪轻叹一声:“全当二十四孝男友去了!我的钱全给耗子了,晚饭也没处蹭,你手头要宽裕,就给点儿租金吧?”   西西的工资,母上大人坚决不收,便全部存在余额宝里,以备不时之需。   她感激姚聪把房子让出来,见他此时身无分文,就准备把余下的800元全给她。   便打开支付宝转账页面,要姚聪输号码。   姚聪捂着嘴角的创可贴,口齿不清地说:   “嗯……你还是取现金给我吧。哪个银行的?我开车了。”   西西不由暗笑,支付宝看来也被蓉姐控制了,这位母上大人也真是!   她随着姚聪去地下室取车,看他开了SUV那样体量的大车,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   一个没卡、没钱的人,天天开这么费油的车,难怪会捉襟见肘!   西西对车没感觉,她长期住在二环,地铁比开车靠谱多了。   果然,车一开出医院大门二人就傻了眼,整个就一特大停车场!   情人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大节日。   可能平时懒得开车的男人,为了应景儿,一起把车开出来拥堵街道了。   两人堵了半个多小时,愣是只开过了一个红绿灯。   西西很想弃车,找个提款机了结此事,可瞥到地铁站出口拥着的几百号身影就放弃了,看来地铁也限流了!   她冷冷看着地铁口拿着玫瑰排队的小情侣们,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种拥堵街道的事她也干过。   时过境迁,现在觉得很没意思。   姚聪这时捅了捅她胳臂,问道:“怎么了,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医院就看你不对劲儿。”   西西当然不会提阿京,倒是猛然想起跳槽的事,突然好奇少爷秧子怎么看,便拿手机噼里啪啦敲了起来。   她天天用手说话,指速惊人,一会就写了好几屏。   姚聪看完耸肩道:“喜欢什么就干什么呗,想这么多累不累!”   阶级鸿沟,果然无法沟通!   西西看他那幅无所谓的样子就生气,一把抢过手机飞快地打了起来。   姚聪见车堵得很死,索性拉了手刹,探头去看。   【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要的是钱,我要买车、治病、为母亲养老……如果可能还想买房,总不能让母亲这么大年纪一直租房子。我在和你谈人生规划,认真点行不行?!】   姚聪才要开口,就听身后“嘀嘀嘀”震天动地的喇叭声。   ☆、情人节(二)   冬天黑得早,还不到七点,大街上已经灯火通明。   灯火一半缘于商家努力包装的节日气氛,借机大发节日横财,另一半则而是源自车灯。   马路被分作红白两个世界,这边是满眼的红色尾灯,那边却是灼人的白色前灯。   唯一相似的是,大家都在压抑的气氛中隐忍着。   猛然间几声“嘀嘀”大剌剌地吵起来,就好像干柴烈火中扔了个火引子,其他车也纷纷响应,瞬间就吵做一团,甚至很多司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姚聪无耐的笑了一下,今天所有司机都有权“路怒”。   他利索地启动洗车,往前蹭了三米,再次拉好手刹,问道: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先吃饭吧,钱从租金里扣。这么堵着,再耗三个小时也到不了家。”   西西点头,又给母亲发了个平安短信。   她心里却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想着这么变.态的路况,车距如此之近,神仙才能把车掰出去!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半个小时后,二人已经出现在一家小饭馆门前。   情人节最好的买卖除了玫瑰,就是饭馆。   连平时无人问津的破饭馆,门前也照旧一字长龙阵,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西西哀叹一声,肚子也不争气地抗议出声。   姚聪似乎根本没排队的打算,拉着她转到一个又窄又暗的小巷子里,熟门熟路地拐了几拐,拉开了一个破旧的大门,径直往里走。   西西听着里边杂乱的声音,四下张望,见脚边是成山的啤酒,成袋的土豆茄子,另一间半掩的屋里堆着成山的杯盆碗碟……   又踮脚往吵闹处看了一会儿,依稀辨出是刚才那个饭馆的样子,原来竟是内厨!   “哟,葱少来啦!今天人太多了,实在是……哈哈,二楼雅间满了,估计没有太快的……几位啊?”一个秃顶的胖大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恭敬地问着。   姚聪应道:“崔哥!就我们俩,随便找个桌子吧,都饿透了。”   “得嘞,请好儿!”胖大叔说完就跑了个没影儿。   姚聪小声说:“他家砂锅粥、生滚鱼片粥、干贝海鲜粥都挺是味儿,你胃不好,要不让他们多熬会儿?”   西西好容易能正常吃东西,这辈子都不想再喝粥了!   心知他是一番好意:【多谢!不必麻烦了,我已经能吃常食了。】   姚聪一脸惊喜:“那太好了,一会点几个横菜给你尝尝!哈哈,我正愁不好意思吃呢。”   西西默默吐槽,这位爷是要把800块钱全吃光吗?   大约等了五分钟,二人被胖大叔引到一个靠墙的池座,一侧的座位旁立着个装修得花里胡哨的柱子,隔绝了外边的喧嚣,为这里圈出了一片清静。   姚聪快速报了几个菜名,胖大叔上了壶热茶,又颠颠地跑没了影儿。   西西托着杯子吹气,见他脱掉皮夹克,露出里边灰色条纹毛衫,前襟的地方有几个小血点,不细看倒看不出来。   羊绒衫,没想到他居然穿这么正常的衣服!   不得不承认,姚聪穿衣服的品味不错,即便是刚脱下的那个皮夹克,上上下下满是拉锁,怪是怪了点儿,穿在他身上还挺有型。   只是这个毛衣也太正常了,文风不对啊!   姚聪直直看着手中的杯子,捂着嘴角想了一阵,突然说:   “也许那个山本报的是行价?现在蓝领的收入上来了,改装车的普通技工能得五六千,家装大工月入上万不叫事儿,抹灰的也有四千,快递就更别说了……你说中级插花师赚不到四千,这个数准吗?”   西西见他还记挂着,心里莫名地有些感动,回说是在网上查的信息。   姚聪轻哼一声,不再言语。摆弄了几下手机,一会电话、短信乱颤,应接不暇。   菜陆续到了,西西也没听人家讲电话的习惯,只闷头吃饭。   海鲜属寒,对胃不好。   自从西西能吃常食后,母亲和方方就没让她碰过。如今对着满桌的海鲜,很快便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中。   嗯,这家的菜做得不错!   姚聪一边打电话一边吃,半小时后手机才渐渐消停。   他也不和西西聊天,只偶尔张罗着续水、要纸巾、清盘子这种小事,没一会就满桌狼藉。   “你还挺有战斗力的,哈哈,我其实挺讨厌和女的吃饭,破坏情绪!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又要减肥……”   姚聪突然卡了壳,后知后觉地问:“你减肥呢?哈哈……这个月白忙了吧?”   西西白了他一眼,在脑子里酝酿了好一阵,才费力地吐出:“运,动!”   这个词组是她练得最多,也最有把握的,不过还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说过。   连母亲、方方也没有,在她们面前,她总觉得压力太大!   姚聪惊得手猛然一抖,杯子里的茶水差点全泼出来,忙手忙脚地擦桌子,一边擦一边问:   “你……你,你能说话了?”   可能是口型长得太大,才说完又按着唇角吸了半天气。   西西被他的反应取悦了,勇气大增,又想了一会,捋好了舌头才说:   “失,语!”   见对方一脸莫名其妙,又补充了一个词:“康,复!”   姚聪点点头,扬手叫人取来一块冰,用小毛巾裹着放在虎口处。   西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杯茶水早就变成温的,伤处也只有一层薄薄的淡粉色,居然还要用冰,真是金贵。   她总是无法将这位讲究的少爷,与改装车联系在一起。   姚聪却还沉浸在惊喜中,兴奋地说:   “每次见你,我都大吃一惊,你进步得太快了!要是你现在来租房子,我一定把你轰出去,哈哈……”   还没笑完,他又嘶了一声,把后半截的笑生生憋了回去。   西西的康复之路很顺遂,一路上不知收获了多少表扬和羡慕,却独独觉得这句话最中听,最真实。   姚聪按着唇角,含含糊糊地问:“说来,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西西已经不像刚出院时那么敏感,这才把她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姚聪听得很认真,半晌才笑道:“原来你不是康复得快,而是一个奇迹!”   说罢,他起身向窗外看了几眼说:“走吧,我看车少些了,咱们串胡同回去。”   二人在又黑又窄的胡同里穿梭,好几次把西西吓得叫出声,以为要蹭到路边停的车,最终却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姚聪对路况极熟,一会儿走大路,一会走胡同,西西被他绕得失了方向,早就不知身在何处。   车忽然停住,西西见是个漆黑的小胡同,突然警觉。   这是哪儿?   一股凉气从后尾骨呼得一下窜上来,难道他不是好人?!   紧张过后马上反应过来,不由失笑,她现在要钱没钱,要色没色,一个135斤的胖子怕什么?   说句不中听的,以姚聪的色相要是强要她,谁占便宜还是很好分的。   姚聪把车钥匙递给她,嘱咐道:“你把车从里边锁好,谁叫也别开。我去看看,你去目标太大,不方便。”   西西见他走得急,应声锁了车,把一切全关了,缩在车里耐心等待。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车外被陌生的黑暗吞没,心里渐渐生出恐惧。   就只是单纯的,没来由的恐惧,即不是鬼,也不是人。   她开始后悔就这么放走姚聪,暗骂自己凭什么信他,了解他吗?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昏暗中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过来。   西西的三魂七魄一下归了位,她嘴角一勾,悄悄往椅子下滑了滑,蜷缩起身子往外看。   姚聪在驾驶门外轻扣了几声,不见动静,往车里看了几眼,又从车头绕到副驾门外继续敲。   他一开始只用手指轻扣,西西不理他。   又改用手掌拍,一边拍一边叫,西西仍是不理。   没想到他竟然发狠地往车门上踹。   西西一下想到他在医院打人时的样子,吓得哪里还敢使小性儿?慌忙把门锁打开。   姚聪猛得一把拉开门,抓紧着她的肩膀摇了两下,直勾勾地盯着她问:   “开热风了?没中毒吧?”   他踹车门原来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她的安全,怕她一氧化碳中毒!   西西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只能尴尬地笑笑。   姚聪回到驾驶位还在笑话她:“真服了!这么冷居然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死!”   西西无言以对,没法说刚才脑抽筋地想惩罚他,只想回他一句:   是你说无论谁都不许开门的啊!   干了这么二缺的事,一辈子都不能认啊!   “真冷,手都冻得没知觉了!”   姚聪在手上哈了一会儿气,又搓了好一阵儿才开车。   “放心吧!我刚问清楚了,和韵店员月入5000元。他家走的是高端路线,根本没有插花员,除了店主之外,插花的都是她门生。学生也不拿工资,走代销,和韵抽成。”   西西眼眶一下变得温热潮湿,他刚才去了和韵的形象店!   随着车又捌到大道上,她才远远辩出被车甩在后边的那家店铺。   原来从胡同也能绕过去,他是去帮她打探消息的,连她自己想都没想过这招儿。   西西控制了半天情绪,才碰出两个僵硬的字:“谢,谢!”   “嘿,这也算事儿!你和我不一样,你担子重!我也只能帮你这点小忙,最终下决定还得你自己。刚听朋友反馈,我觉得这行一般般,入行不到2000元,干得好能赚到4000,等级证什么的根本没用,还是看手艺……”   刚才朋友的反馈?   西西敏感地抓到了这句话。   所以说,他吃饭时接的那些电话和短信,全是帮她询价的!   西西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你要下决心走这行,和韵绝对是好机会,起点高!但这个行业收入真心一般,要是以后离开她家,收入就是问题了。”   “日本和韩国的老板都扣门儿,难保月底不克扣工钱,或是平时往死用你,这些你要有心理准备。尤其你还要康复,可别为了赚钱,把身体耽误了,那可得不偿失……”   听着姚聪自说自话地嘱咐、提醒,西西觉得怀里好像抱了一团火,浑身暖洋洋的。   自从柔儿、钱生逃跑后,西西表面装坚强,内心却受了几万点伤害,对自己小圈子外的人都不自觉地提防着……   她认真听着每一个字,那颗坚硬如石的心,突然在这个夜晚化成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姚聪:渣作者给我滚出来!西西不是喉癌,我为毛要搬出去?! 作者: ┑( ̄Д  ̄)┍ 我又没要你搬,要不你把她轰走? 姚聪:……舍不得…… 作者:→_→   ☆、心如磐石(修)   西西很晚才到家,一进门就发觉母亲不对劲,喂她吃了感冒冲剂,夜里还是发起高烧,半夜去急诊挂了两袋点滴才退下来。   虽只是普通的感冒,却搞得西西措手不及,这几天都快忙疯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孔大夫也来凑热闹,又给她开了两三项身体检查。   西西出院后很少做检查,略有些奇怪,却没心思细想。   直到母亲痊愈,她刚喘过一口气,却又收到医院的通知,要她次日去复诊。   西西微感蹊跷,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这回的失语康复卓有成效,比在七院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然而当她步入孔医生的办公室,意外见到坐在里边的李勇时,心头不由警铃大作。   他来这里做什么?!   孔大夫拿着检查结果一一展示,满嘴专业术语地解释,最后一板定音,确诊西西是“功能性失语症”,而不是此前一直以为的运动性失语。   西西分不清两者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推翻原来的判定有什么意义?   于她而言,谁对谁错都无所谓,如果换套治疗方案能好得更快,也是好事。   她没事人似的等着孔大夫介绍新的治疗方案,对方却住口了,李勇也没出声,室内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西西直觉不好,看看大勇,又看看孔大夫,身子不由坐直了些。   孔大夫轻咳一声,又耐心解释了一番运动性失语、功能性失语的定义和区别,最后强调:   “你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运动性失语是大脑损伤,而功能性失语是心理疾病。你的状况比较复杂,属于混合型。因此在接受此前的常规治疗后,有了一定的起色。可自上月起,你的进展便止步不前,我才安排你做了FMRI。”   西西越听越升出一种不祥之感,双手死死抓住背包,好像要扼住生命的咽喉一般。   “FMRI结果显示,你的运动性语言区功能趋于正常,所以你说不出连贯的句子,是心理问题,而不是器质性病变。继续这种治疗,对你的康复没有意义。”   孔大夫摊了摊双手,表示遗憾:   “功能性失语症,至今并无有效治疗手段。身为医生或许不该这么说,但是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劝你适时放手。邵西,你的努力我们全看到了,但很多事不是仅凭努力就可以的。”   放手?   什么意思!   西西觉得很荒谬,孔大夫居然劝她放手?!   当初孔大夫明明很看好她,还说她具备成功康复的资质,为什么现在突然扯出心理辅导?   西西求助地望向大勇,对方却侧开脸,不敢与她对视。   她又急又气,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慌张地从背包里扯出手机,一不小心把包里的其他东西全撒在了地上。   一下子U盘、手机、纸巾、钱包……包里所有零碎掉了一地,还有几个钢镚儿叮叮当当满地乱滚。   西西也不理这些,只捡起手机噼里啪啦敲字,双手递给孔大夫:   【我愿意做心理辅导,我什么治疗方法都愿意尝试,我一定配合!请您帮我推荐医生或医院,我会努力的!】   孔大夫摇了摇头:“隔行如隔山,心理学方面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国内这方面的治疗水平实在……”   他叹了一口气,不再往下说,眼神却飘向李勇。   西西忙举着手机跑到大勇面前,递给他看。   李勇咬了咬嘴唇,深呼一口气说道:   “功能性失语症是全球医学界的难题,就连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也只处于尝试阶段。国内在这个领域几乎是零起点。西西,现代医学仍对很多疾病没有有效治疗手段,我们必须面对事实!”   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西西也不擦拭,任由它倾斜而出。   李勇叹了一口气,默默帮她拾起地上的东西,又扶她坐回椅子上,安慰道:   “当年那场车祸四死一伤,三年后的今天你能苏醒、康复、融入社会,已经是奇迹了,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相信随着计算机在生活中的更广泛应用,将会出现更加便捷的方式代替说话。西西,真正的勇士能够面对惨淡的人生,拿出你的勇气来,我们会支持你!”   “不!”   西西猛地推开大勇,声嘶力竭地嚷道。   她的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平、委屈、痛苦、愤怒,以及倔强。   一定是什么地方错了!   她根本不是功能性失语症,一定是报告出问题了!   对,也许是人名搞错了?   西西好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把这层意思问出来。   大勇尴尬地叫道:“乱写什么!你做了那么多测试,难道每项的人名全搞错了?还错在同一个人身上?孔大夫是国内权威,他的诊断不可能错,你必须接受现实。”   西西吸了吸鼻子,也知道他说得对,可就是接受不了!   她不住地摇头,拿着手机继续写,捧着给孔大夫看:   【我什么都不懂,说错了话,孔大夫不要生气!求您继续为我治疗,我会努力的!大不了别人练一年,我练五年,练十年!我有恒心,我一定行的!】   孔大夫把手机还给西西:   “执着是你的优点,却要用对地方!我钦佩夸夫追日的壮举,并把他视为英雄。但前提是他不能是我的家人。否则我会捆住他的手脚,绝不让他为不可能的事浪费生命。就算是为了家人着想,你不要再钻牛角尖,好好珍惜当下的幸福!”   说完孔大夫向李勇点头示意,走出了房间。   孔大夫的这番话一字不漏地送到西西耳朵里,她却充耳不闻,她不接受这个所谓的现实。   她要康复!   她要回到三年前!   就算时间不能倒转,她也要把自己的状态调回去。   她要和从前一样自由的交谈,她要说话!   办公室里传出歇斯底里的哭号,西西像个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趴在地上不肯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哭没了眼泪,嗓子也哑得出不来声,西西才渐渐止住。   她看拒绝了大勇的顺风车,独自坐地铁回家。   当晚,方方两口子又出现在邵家。   大勇把病情重新解释清楚后,所有人都加入劝解的队伍。   邵妈妈:“这是命,人抗不过命去!我现在就老后悔,你爸爸那会儿,咱们就是过度医疗了!要不也不会走得那么受罪……”   方方:“立正听话,别犯倔!治病就得听医生的,孔大夫是国内权威,要不是有大勇这层关系,谁给你说实话啊?财务以前的张姐有不孕症,大夫老说她有希望,人工受孕九次全掉了,最后一次大出血,差点要了命!”   “……”   可无论大家说什么,西西都不为所动。   此后,西西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表面上平平静静,可亲近的人却能感受到疏离。   她像是钻进壳子的蜗牛,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然而,即使是死火山,也总有爆发的一日!   这天晚上,西西一推开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人还没走到客厅,方方已经冲到门厅质问:   “立正,你还把我当姐妹吗?辞职这么大的事竟不和我商量,你成心让公司的人看我笑话是不是?”   大勇将老婆拖回沙发,请邵妈妈开饭。   邵妈妈却不张罗着开饭,反而劈头向女儿一顿数落。   大勇才哄好老婆,一听这话忙又转头劝说邵妈妈,按下个葫芦,又浮起瓢,忙得不亦乐乎。   西西却像没事人似的,默默从包里拿出份劳动合同放在桌上。   方方拿起来扫了一眼,把合同往桌上重重一摔,拉着丈夫就要回家。   大勇止住老婆,看琮合同后也皱起眉头,不悦地说:   “西西,在哪里工作是你的自由,我们不该多嘴。我只想知道,你和方方之间是不是有误会,为什么突然辞职?而且还是去和韵!”   西西把合同打开,用手指着月薪的地方,舌头发硬地说:“钱,多!”   方方气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怒道:   “钱钱钱!我早和你说过了,山本和子恨你弄坏了她的作品,根本不是想雇你,你怎么这么不听劝,非让人玩死你才开心?”   西西又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美女相片,指指美女,又指指合同上的月薪,说:   “一,样!”   方方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说:“你是说和韵的雇员,薪水全是五千元?这是和子说的?”   西西摇摇头,十分费力地咬字:“房,通!”   方方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咄咄逼人地道:   “你能不能把笔记本打开,好好说话!这样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我听不懂……”   “住嘴!”   大勇狠狠瞪了老婆一眼,方方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皱着鼻子缩到沙发深处,抱着膝盖不言语。   大勇又问:“你说的房东,就是那个小混混?他也认识山本和子?”   西西指着手机中的美女说:“问,她!”   屋里三人互换了一下眼神,同时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方方:“你没见人家长得多漂亮吗?这是吃青春饭的价钱,就你这舌头、这体重,又做不了店员!”   邵妈妈:“不管赚多少钱,也要先和方方商量啊!你这么甩手就走,对得起关心你的人吗?”   大勇:“你怎么还和那个小混混联系啊!他的话也能信?”   西西很佩服自己能一心三用,同时听清三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先回答哪个。继而才发觉他们只是在责备她,无须做答,便沉默了。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等着别人先问,一时没人说话。   第一个开口的还是方方,她恨铁不成钢地说:   “公司的薪水是少些,好在知根知底,而且领导对你印象不错,可以长久做下去。山本和子就算是真的要招人,比赛之后还会要你吗?”   西西紧紧咬着下唇,心想该来的早晚要来,不如一勺烩了吧!   她起身进了卧室,取回来一摞宣传资料,默默地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精致宣传册,是一家私立心理诊所的简介,之后是主要医生的履历和业绩,最下边的则是“意念康复”相关的宣传单。   李勇一见标题,眉毛就高高地耸了起来。大略看了几眼,便专心研究起那几位心理医生的履历,眼神越来越冷。   方方随意翻了几下,就放在一旁。   邵妈妈不看那些,只眼巴巴地盯着大勇,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字来似的。   李勇看完深深叹了一口气,掐着眉心叹道:   “看来我们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不过我想最后提醒你一次,功能性失语症至今尚无有效治愈手段。当然,世上每天都有奇迹诞生,你觉得自己够幸运,我也无话可说。”   邵妈妈担心地问:“大勇别和她置气,给高姨好好讲讲。”   “意念康复这个理念很新,目前并无充分案例作为支持,也没有足够长的时间验证其有效性。直白地说,就是还处在研究阶段。”   方方急切地叫道:“那不成了做试验的小白鼠?这可不行!”   李勇摆手道:“那倒不至于,个别国家有采用这种治疗方法的。只是国内心理咨询业很落后,从业人员良莠不齐,这也是我比较担心的一点。如果一定继续治疗,我还是推荐去三甲医院,至少医生有保证。”   西西终于打开笔记本,敲道:   【意念康复在本市只此一家,我咨询过,范严生在德国时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李勇皱眉道:“范严生?我以为你会选排名更靠前的,他太年轻了,资历也浅!心理咨询和我们开刀一样,多硬的学历在实践面前都是苍白的。”   【所以,他的学历很硬?】   李勇摊摊手:“这家学院很有名,只是这种私立诊所的宣可信吗?还有费用问题!一般每小时800-2000元……”   邵妈妈惊呼一声,随后又说:“只要能治好,多少都行!”   李勇摇头道:“这价位不算高,可心理治疗收效慢,很多病治个三五年很正常。”   方方气愤道:“那不是骗钱吗?让那些有钱没地方花的人去吧!立正,咱可不凑这热闹!”   西西有备而来,噼里啪啦地给大家算了一笔账:   【我月收入共计7500元,其中包括:和韵插花学徒工资5000元,单位内退工资2500元。而意念康复治疗每周一次,每月四次,共计4000元。7500元收入减去4000元治疗费,下余3500元交房租。】   “你倒算得清楚!”方方不怒反笑。   她了解好友的脾气,西西平时看起来随和,可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旁人越反对,她越有斗志!   想当年,西西和阿京还没确定恋爱关系时,被家里发现了。邵爸爸激烈反对二人交往,结果反而把女儿“推”到阿京怀中。   随她去!   反正那么贵的费用,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方方却不知道,西西早已去过一次,而且还免费聊了一个小时。   心理咨询还能免费?   当然不行,连折扣都不能打!   有些医生甚至不接受定期划款的付费方式,坚持要在心理咨询室用现金或支票的形式付款。   坚持这一观点的旗帜性人物,便是德国著名心理学家如迪,也是范严生的恩师。   范严生也是这个观念的拥趸。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给西西免费呢?   因为,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水的专业意见乀(ˉεˉ乀)   ☆、意念康复(修)   当晚,方方两口子又出现在邵家。   大勇把病情重新解释清楚后,所有人都加入劝解的队伍。   邵妈妈:“这是命,人抗不过命去!我现在就老后悔,你爸爸那会儿,咱们就是过度医疗了!要不也不会走得那么受罪……”   方方:“立正听话,别犯倔!治病就得听医生的,孔大夫是国内权威,要不是有大勇这层关系,谁给你说实话啊?财务以前的张姐有不孕症,大夫老说她有希望,人工受孕九次全掉了,最后一次大出血,差点要了命!”   “……”   可无论大家说什么,西西都不为所动。   此后,西西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表面上平平静静,可亲近的人却能感受到疏离。   她像是钻进壳子的蜗牛,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然而,即使是死火山,也总有爆发的一日!   这天晚上,西西一推开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人还没走到客厅,方方已经冲到门厅质问:   “立正,你还把我当姐妹吗?辞职这么大的事竟不和我商量,你成心让公司的人看我笑话是不是?”   大勇将老婆拖回沙发,请邵妈妈开饭。   邵妈妈却不张罗着开饭,反而劈头向女儿一顿数落。   大勇才哄好老婆,一听这话忙又转头劝说邵妈妈,按下个葫芦,又浮起瓢,忙得不亦乐乎。   西西却像没事人似的,默默从包里拿出份劳动合同放在桌上。   方方拿起来扫了一眼,把合同往桌上重重一摔,拉着丈夫就要回家。   大勇止住老婆,看琮合同后也皱起眉头,不悦地说:   “西西,在哪里工作是你的自由,我们不该多嘴。我只想知道,你和方方之间是不是有误会,为什么突然辞职?而且还是去和韵!”   西西把合同打开,用手指着月薪的地方,舌头发硬地说:“钱,多!”   方方气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怒道:   “钱钱钱!我早和你说过了,山本和子恨你弄坏了她的作品,根本不是想雇你,你怎么这么不听劝,非让人玩死你才开心?”   西西又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美女相片,指指美女,又指指合同上的月薪,说:   “一,样!”   方方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说:“你是说和韵的雇员,薪水全是五千元?这是和子说的?”   西西摇摇头,十分费力地咬字:“房,通!”   方方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咄咄逼人地道:   “你能不能把笔记本打开,好好说话!这样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我听不懂……”   “住嘴!”   大勇狠狠瞪了老婆一眼,方方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皱着鼻子缩到沙发深处,抱着膝盖不言语。   大勇又问:“你说的房东,就是那个小混混?他也认识山本和子?”   西西指着手机中的美女说:“问,她!”   屋里三人互换了一下眼神,同时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方方:“你没见人家长得多漂亮吗?这是吃青春饭的价钱,就你这舌头、这体重,又做不了店员!”   邵妈妈:“不管赚多少钱,也要先和方方商量啊!你这么甩手就走,对得起关心你的人吗?”   大勇:“你怎么还和那个小混混联系啊!他的话也能信?”   西西很佩服自己能一心三用,同时听清三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先回答哪个。继而才发觉他们只是在责备她,无须做答,便沉默了。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等着别人先问,一时没人说话。   第一个开口的还是方方,她恨铁不成钢地说:   “公司的薪水是少些,好在知根知底,而且领导对你印象不错,可以长久做下去。山本和子就算是真的要招人,比赛之后还会要你吗?”   西西紧紧咬着下唇,心想该来的早晚要来,不如一勺烩了吧!   她起身进了卧室,取回来一摞宣传资料,默默地放在桌上。   最上面的精致宣传册,是一家私立心理诊所的简介,之后是主要医生的履历和业绩,最下边的则是“意念康复”相关的宣传单。   李勇一见标题,眉毛就高高地耸了起来。大略看了几眼,便专心研究起那几位心理医生的履历,眼神越来越冷。   方方随意翻了几下,就放在一旁。   邵妈妈不看那些,只眼巴巴地盯着大勇,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字来似的。   李勇看完深深叹了一口气,掐着眉心叹道:   “看来我们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不过我想最后提醒你一次,功能性失语症至今尚无有效治愈手段。当然,世上每天都有奇迹诞生,你觉得自己够幸运,我也无话可说。”   邵妈妈担心地问:“大勇别和她置气,给高姨好好讲讲。”   “意念康复这个理念很新,目前并无充分案例作为支持,也没有足够长的时间验证其有效性。直白地说,就是还处在研究阶段。”   方方急切地叫道:“那不成了做试验的小白鼠?这可不行!”   李勇摆手道:“那倒不至于,个别国家有采用这种治疗方法的。只是国内心理咨询业很落后,从业人员良莠不齐,这也是我比较担心的一点。如果一定继续治疗,我还是推荐去三甲医院,至少医生有保证。”   西西终于打开笔记本,敲道:   【意念康复在本市只此一家,我咨询过,范严生在德国时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李勇皱眉道:“范严生?我以为你会选排名更靠前的,他太年轻了,资历也浅!心理咨询和我们开刀一样,多硬的学历在实践面前都是苍白的。”   【所以,他的学历很硬?】   李勇摊摊手:“这家学院很有名,只是这种私立诊所的宣可信吗?还有费用问题!一般每小时800-2000元……”   邵妈妈惊呼一声,随后又说:“只要能治好,多少都行!”   李勇摇头道:“这价位不算高,可心理治疗收效慢,很多病治个三五年很正常。”   方方气愤道:“那不是骗钱吗?让那些有钱没地方花的人去吧!立正,咱可不凑这热闹!”   西西有备而来,噼里啪啦地给大家算了一笔账:   【我月收入共计7500元,其中包括:和韵插花学徒工资5000元,单位内退工资2500元。而意念康复治疗每周一次,每月四次,共计4000元。7500元收入减去4000元治疗费,下余3500元交房租。】   “你倒算得清楚!”方方不怒反笑。   她了解好友的脾气,西西平时看起来随和,可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旁人越反对,她越有斗志!   想当年,西西和阿京还没确定恋爱关系时,被家里发现了。邵爸爸激烈反对二人交往,结果反而把女儿“推”到阿京怀中。   随她去!   反正那么贵的费用,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方方却不知道,西西早已去过一次,而且还免费聊了一个小时。   心理咨询还能免费?   当然不行,连折扣都不能打!   有些医生甚至不接受定期划款的付费方式,坚持要在心理咨询室用现金或支票的形式付款。   坚持这一观点的旗帜性人物,便是德国著名心理学家如迪,也是范严生的恩师。   范严生也是这个观念的拥趸。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给西西免费呢?   因为,那个……   ☆、认钱不认人   范严生来到这家私立医院才四个月,目前他一周只有三个固定客户,手头还有两三个零散的短期客户。   这数量的确不令人满意,但有了前车之鉴,他倒宁愿稳扎稳打。   至少在已经糊口的前提下,暂时还没的放开标准的打算。   今天下午他要约见个新客户,客人的资料不令人满意。   比较让他动心的是,对方是功能性失语症患者,而这个领域正是他一直的研究方向。   可是,当邵西步入咨询室的那一刻,范严生挺直的脊背就塌了下去。   眼前的女人约莫130多斤,头发扎了个小马尾,上身是件套头蓝色粗线毛衣,胳膊里挂着羽绒服,下身是条洗得已经脱了色的运动裤。   这身行头连四百元都不值吧?   这样的破落户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客户?她能付得起几次咨询费?   范严生觉得时间于他十分宝贵,比起赚钱来,更重要的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业绩,尽快把自己的价值体现出来。   因此,他没有时间在这个穷酸身上浪费。   他无奈地扫了眼桌上的闹钟,决定用十分钟打发掉这个穷鬼。   女人进门后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坐在范严生对面,取出笔记本捣腾了几下,将屏幕转向他。   范严生的眼睛不自觉地追到屏幕上,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形,微微挑了下眉,这女人倒是有备而来!   文字开篇是段客气的自我介绍,言简意赅。   随后是病情简介,大体说了她苏醒后的康复历程,再往后则是失语症治疗的详细资料。   通篇没一句废话,所有的重要信息全部加重,并标为红色。   范严生很快注意到,她运动性失语的主治医竟是孔庆,那位国内首屈一指的权威——孔庆孔教授!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这女人还有点儿道行。   范严生客气地问:“方便问个问题吗,是哪位朋友推荐你来找我就治的?”   “徐,峰!”   范严生脸上现出一股厌恶的神情,一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上海徐家的那位混蛋少爷,真是阴魂不散!   莫名其妙地把他黑成无良庸医,将他从上海赶出来,还不够?   他的手还要伸多远?   范严生暗暗叹了口气,恨自己太年青,太傻,太天真!   当初回国还没站稳脚跟,就接到这种档次的大客户,他天真地想借这位大客户打响在上层社会的名声,没想到反落得没了立锥之地。   唉,真是不动脑子,上海那么多心理医生不找,偏偏找他一个才从海外归来的,没有任何影响力的医生,用脚趾头想也是有鬼啊!   可他利欲熏心,居然没看破,栽了!   范严生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回神,审视邵西,又扫了眼屏幕上的简介,觉得这女人不会与徐少爷有什么私交,自嘲道:   “徐先生曾经是我的一位大客户,不过他不可能向任何人推荐我。既然你认识他,想必也很清楚,我就是被他从上海赶出来的。呵呵,惶惶如丧家之犬!”   邵西给面子的笑了下,把与徐峰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给他看。   范严生手指轻扫,果然通篇都在诋毁他,这位大少爷还真是有空,真是无聊!   可这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明明看到这些,为什么还会来这里找他看病?   难道她是来砸场子的?   她背后有人?   范严生知道这个想法很搞笑,却也实在吓怕了,不想再出任何意外。   毕竟国内心理咨询能存活的地方,不过北上广深这四个一线城市,他不能再失去一个阵地了!   邵西浅浅一笑,手指噼里啪啦敲了一顿。   范严生看完西西的手机,哈哈大笑,几个月的阴霾一扫而空。   原来徐大少把范严生轰出上海后,怒气未消,加入一个网友自发组织的“意念康复群”,不久便碰到了前来咨询的小新人xixi。   xixi在群里询问范严生的情况时,徐大少便主动私话她,将他在范医生那里的“不幸遭遇”说了一遍,希望xixi擦亮双眼,不要掉进火坑。   xixi和徐大少遇到的其他网友不同,她不嫌他烦,是个很善于聆听的人,偶尔还会问些切中要害的问题。   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徐大少,难得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倾诉对象,便把治疗中很多细枝末节都说了出来。   在与徐大少聊天的过程中,xixi却慢慢感觉到范严生非旦不是个骗子,反而是位很有责任心的医生。   考虑到徐大少那种有钱有势的人,不可能事先不求证范严生的学识、背景,西西觉得这个人选很靠谱。   而且从徐大少透露的诊费来看,范严生已经迫不得已自降身价,咨询费从每小时1800元降到了现在的1000元。   几乎半价啊,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千元一小时的诊费对西西来说很高,但对这个行业来说,价格还是偏低的。   考虑到意念康复中还有催眠的关键环节,西西可不敢找过于廉价的大夫。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吊诡,徐大少的种种“曝光”旨在搞臭范严生,却使西西坚定了向他求治的决心。   范严生扫了一眼闹钟,他已经在这女人身上浪费了半个小时,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快刀斩乱麻。   不可否认,面前的女人理性聪慧,又刚巧是功能性失语症病患,然而他不想半途而废。   这女人不可能负担得起长期治疗费用,如果在她身上浪费半年时间,最后却不得不因为经济问题中断,这不是谋杀他的职业生命吗?   不,不可能,这是原则问题!   范严生笑道:“从邵小姐刚才的谈话中,我能感觉到,你对心理学似乎多少有些认识。那么我很好奇,你预计这病要治多久,而你的预算又是多少? ”   “两,年!”   范严生一愣,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她居然把时间预期得这么长!   一时间准备好的说辞全作废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回屏幕上,记住了女人的名字——邵西!   从她的康复记录来看,这半年来她一直很顺遂,甚至可以说康复得极为迅猛。   而在这种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她居然为自己预期了长达两年的康复期。   这个女人不寻常!   狐疑的眼神落回到邵西脸上,范严生真诚地说:   “从你的文档上看,你在孔医生那里康复的时间非常有限,却进步神速。实现了从完全不能说话,到能说两字词组的提升。但意念康复完全不是这个概念,一旦成功,你就能立刻正常对话;相反一旦失败,你不会有任何进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邵西严肃地点点头,经过这阵子的扫盲,她已经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   意念康复说白了和普通心理学原理一样,基本就是要找到患者埋在潜意识里的那个顽疾,把它连根拨除。   成功便一劳永逸,失败则不会有任何改善。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预期是两年,而届时很遗憾的没能成功,那么你将和现在一样,依旧只能说两个字的词组。然而,你却要损失掉十万元的诊费。坦白说,以你的经济实力,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你觉得呢?”   邵西微微一笑:“值!”   “值吗?如果你将这十万元省下,好好享受,你的生活将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善。”   【不!十万元连买房的首付都不够,它不会改善我的生活,更谈不上翻天覆地。然而它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康复的机会!只有康复,我的生活才能翻天覆地的改变。如果这是个赌注,值得尝试!】   范严生也笑了,眼前的女人让他看到了希望。   或许这个名为邵西的女人,将成就他在失语症上的突破!   “好吧!不过我要事先声明两点:第一,我是个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第二,我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医生。如果你仍然选择我,那就准备好你的钱,也准备好你的勇气,让我们一起努力,拼两年,赚它个翻天覆地!”   邵西眸光笃定,一字一顿地说:“好!”   之后二人开始约时间,范严生仍不失时机地纠缠于邵西的工作。   直到当西西说明她是位插花师,月入五千元之后,他才象征性感慨了一下她破釜沉舟的勇气,终于放下了这个话题。   邵西倒不觉得受到了唐突,只觉得好笑。   她没怎么接触过私立医院的医生,不知道他们竟如此直接。好吧,也许她面前的这位才是异类。   她并不反感范严生“嗜财”的态度,因为他的顾虑很正常。   即便在发达国家,心理咨询也是以富人为主要服务群体的行业。   当然,他们的行业协会也会组织从业人员做些福利项目,然而无可否认,那只是小小的调剂。   西西为范严生打了较高的分数,也很感谢他的诚意提醒。   虽然她早就研究过一些基本常识,也做好了两年持久战的打算,但她不知道有多少医生会在一开始就选择说实话。   或许更多医生会选择先治着看,赚够半年钱再说?   她可没有乱花钱的资本!   事情大致定下来,她才开始有心情观察对面的范医生。   他五观并不英俊,胜在气质足够儒雅沉稳。但如果细看,就能在眼镜框后,发现那双略显锐利的眼睛。   是的,他的眼睛和他的气质不配。   女人的直觉告诉西西,范医生可不是个温文尔雅的暖男。   葱可要比他暖多了!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付款时,前台小姐才说今天的会面只是“面试”,不用付费的。   西西立刻觉得如沐春风,白聊了一小时免费的,好幸福!   呵,忽然有种出门儿白捡了1000块钱的感觉。   一个念头在心头荡了一下,也许她不反感范医生的真正原因是——   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哼!   邵西走在冬日的大街上,树木萧瑟,却分明感受到明媚的春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好舒服。   自此之后,西西固定了每周二下午的咨询时间。   她知道要找到不能说话的秘密,将是个艰巨的工作,本着对金钱负责的态度,西西遵医嘱地记下每天的心情,甚至梦境。   忙忙碌碌中,很快到了月底。   西西与新来的助理做好交接工作,抱着一盒子私人用品,迈出了设计公司的大门。   要去和韵报到了,终于要面对那个终极问题——   和子到底是不是在耍她?      ☆、陷阱?正途?   二月下旬,虽然春天已经不远了,可早上的气温仍然在零下,尤其是小风一吹,头皮还是冻得有点麻。   西西穿了件短款羽绒服,怀着又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去和韵工作室报道。   主要是今天报道地点,实在有点下马威的意思,就设在上次她弄坏作品的地方,这令她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西西这回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身上所有家当全算下来只有一万元。   这还是她做方方助理时赚下的工资,也是她最后的屏障。万一山本和子真是玩她,这点钱还能帮她撑着找到下份工作。   西西不后悔辞职,为了高昂的康复咨询费用,她没的选!   报道的地方在四环外,好在去年已经通了地铁,地铁出来后再换乘四站公交车就到了。   单程不足一个半小时,比想象得要快些。   时下的路况,上班往返三小时以内,都不能算远。   山本和子亲自接待了她,但话很少,只大致说了一下工作职责和待遇,便将西西引见给弟子畅。   西西见和子要撤,忙提出自己唯一的要求——   每周二下午,她必须去医院做意念康复。   山本和子一脸的不自在,似乎这个请求极为无礼和意外。   她略思量了一阵,勉强同意西西每周二休息一天,却又提出了试用半个月的要求。   “试用半个月”明显是针对周二休息的一个小小惩戒,西西却不在意。   如今再没什么事比意念康复更重要,就算是这份月入五千元的工作。   山本和子走后,畅带着西西四处熟悉情况。   畅比西西大两岁,五观柔和,观之可亲。   她已经在这里帮忙了两年多,对园区的一草一木都很有感情。   她耐心地为西西讲解,甚至主动提出多留两天,带西西熟悉环境。   西西很是感激,立刻就将她引为自己人。   她由畅的口中得知,山本和子已住在基地月余。   为了即将来临的比赛,和子将城里的形象店交由大弟子苗佳负责,别墅区的新店则交给最小的弟子修,她则在此闭关创作。   西西心里的大石头,此时才真正落了下来,知道在这里报道,不是给她下马威。   她还以为进入和韵后,也要穿上那套绛红色的掐腰小套装,在某个形象店上班,为此还为身材的问题发愁了很久。   尤其在决定要来和韵工作后,更是加紧减肥,体重减到125斤,饶是如此,那种修身款小套装应该还是塞不进去。   如今看来,还真是多虑了!   畅介绍完基地的所有工作,西西觉得相比起5000元的报酬,这份工作实在太过轻松。   她的工作职责主要是花草及作品的收发、造册、备案等杂七杂八的琐事。   此外,还要为山本和子、别墅店工作人员做两餐饭。   对西西而言,相比之前的助理职位,这份工作丝毫没难度,只是有些琐碎和单调。   在这里,最重要的工作是花草、作品的收发。   这工作看似简单,可在收花的时候,西西第一次还真搞得有些手忙脚乱。   她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花草的清点、接收、检查、搬运等一系列工作。   时间太紧,她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膀子!   而那位没有任何耐性的司机先生,却只靠在车门处悠闲地抽烟,并不时大喊大叫地催促,给人一种很大的压迫感。   西西瞥见他那至少五个月“身孕”的肚子,在心里默默吐槽。   能者多劳,谁让人家在“老弱病残孕”的特殊群体中,稳稳占着一席呢!   发货就从容多了,她事先把插花作品登记造册,上传好相片,再分类标好作品的名目、价位等信息,弄好运输包装等等杂事。   等司机来接货时,她只要与他们交接好单据就搞定了。   至于那两餐饭,更加是小菜一碟!   西西得了母亲的真传,炒菜手艺就算不是一级棒,蒙蒙日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山本和子一板一眼的作风,也令西西感激涕零。   她会提前拟好一周食谱,西西只需照本宣科即可,从而免去了“这顿吃什么”的烦恼。   更值得表扬的是,和子如果约了客人,必定会提前两天通知她。要是临时有约,会邀客人在外面用餐。   西西认为日本人这个好习惯,应该大大地发扬。   至于别墅形象店的两餐,也不需要西西送。   两处相隔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修每天开车来这边用饭,再给另两位店员带回去。   西西的适应能力很快,没过多久就把这些工作处理得妥妥当当。   但直到顺利通过试用期,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至此她才敢挺直腰板说,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山本和子从来没有要整她的心思。   山本和子哪里有那个闲心,为了不久后的比赛,她整天沉浸在插花的世界里,在工作室一呆就是大半天,连吃饭都要三催四请。   而在慢慢理清和韵错综的纠葛后,西西断定在决赛结束前,都不会有人希望她离开。   这一切仍是源于插花创意大赛。   这个比赛至今已是第六届,不仅在业内被视为权威,今年更是首度与槟郎卫视联手,将播出复赛和决赛的现场实况。   山本和子已通过初赛,三个月后进行的复赛中,将从目前的四十余位选手中,筛选出前十位晋级决赛。   而决赛环节,每位参赛选手可带一位助手参赛。   正是为了这个“助手”的名额,几大弟子各显其能,以种种借口赖在基地,一个个在和子面前狂刷存在感。   山本和子不堪其扰,不得不撵走了所有的弟子,甚至连生性淡泊的畅也不例外。   她自半个多月前改吃外卖,可吃饭的事容易解决,日常工作却离不开人。   和子也试图将此间的工作交给小徒弟打理,却被修搞得一团糟,不得不找了两个弟子来帮她善后。   直到西西空降后,所有人才终于消停了。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往往自己得不着的东西,旁人也不能得着。   而当所有人都得不着时,天下就太平了。   众人很乐见西西这个“外人”守在和子身旁,甚至纷纷私下拉拢她,希望把其培养成自己的耳目。   到了这个时候,西西才理解到山本和子相中她的原因——哑!   明白了和子的这层用意后,西西便刻意疏远众人,成天装聋作哑地闷头做事。   和韵的内斗令山本和子头疼,却给了西西一个很好的起点。   这五个月的时间,她可以安然度日。   不必像做设计师助理时,又要处理好繁杂的人际关系,又要竖起浑身的硬刺,抵挡周边的嘲笑和孤立。   同时,这段时间也足够她站稳脚跟。   成为好员工,当然不是她奋斗目标,西西更希望在这段时间学会插花,真正地进入这个行业。   她被偷走了三年,如今已经二十七岁,无论将来语言恢复到什么程度,都迫切需要掌握一技之长。   插花便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出路,也是条将爱好与事业统一起来的康庄大道。   在对工作驾轻就熟后,西西开始统筹时间,挤时间自学。   她从作品欣赏入手,在系统中调出造册作品,一开始只是泛泛地看,以爱好者的身份随兴欣赏。   在对作品有了一定了解后,便开始有针对性地研究,企图摸索出售价与品质间的关系。   然而这并不容易,西西这时才发觉自己对日本花道所知甚少,又反过头来重新研究起专业知识。   她买了一些书,也从网上搜到不少教学素材,疯狂地恶补理论知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在古代和二娘学插花时全凭心情,恣意而为,哪里懂得什么理论?   只要插出来漂亮、有意境、赏心悦目就行了。   可看到书中池坊立花、盛花、未生流、格花、投入……这些繁杂的名目,西西脑袋大了好几圈儿。   她感慨于花道的博大精深,偶尔又觉得这些只是日本人的臭讲究,仪式感太重,使这项活动失去了活泼和快乐。   也许,把兴趣变成工作,注定会是这个结果吧?   西西啃完她手头的几本书后,再回过头来看这些作品,有了新的认识,也能分辨出不同风格。   尤其是送来的实物作品,西西不用看备注资料,也能大致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心中有数之后,西西开始了动手练习。   她在古代长年浸淫此道,对自己的动手能力极为自信,自忖这方面是她的优势所在。   这天西西正在练手,猛听身后一阵怪笑,扭头只见一身绛红色掐腰小套装。   来人身材苗条,脸上厚厚的浓妆让人看不出本貌,也猜不出年龄。   只有身上散发的花香型香水味儿,还有可爱的手机吊链让人觉得或许年纪不大。   西西当然认识她,她就是修。   出事那天指着大骂她“手欠”的那个女孩儿。   修大三时拜在山本和子名下,今年大学一毕业便跑来帮忙,被和子派在别墅区的形象店驻店。   西西知道她年纪虽小,却是和子最宠爱的弟子,不愿与之发生冲突,点头让开了身子。   修摇头摆尾地晃到桌前,瞄着桌上的花枝,薄唇扯出一抹讥笑:   “连花剪都不会使,也敢在这里卖弄!”      ☆、算账   修摇头摆尾地晃到桌前,手里抡着手机链,眼睛却瞄着桌上的花枝,嘲笑道:   “连花剪都不会使,也敢在这里卖弄!花道是那么好学的?呵,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个人才,做着拜师的美梦吧?”   西西闻言一愣,花道竟这么讲究,连用把剪子也有说法?   想想似乎极有可能,这点她还真忽略了,要好好查查!   不等她多想,修却变本加厉地继续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不过看你是个哑巴,可怜你!你要真有本事,也不用给我们当老妈子了。对了,饭呢?我都要饿死了!”   西西被她的无礼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心想不要同她一般见识,却终究没有那么大的雅量,只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眼下她嘴皮子不利索,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出蹦,对骂只会沦为笑柄,不得不暂压怒火,转身去厨房取食物。   西西一边盛饭一边恨恨地想,等哪天她能说话了,捂着半边嘴也要把这小毛丫头骂死!   她打好两份外带的饭,再次进入休息室,却见修一个人干巴巴坐在椅子上。   修摆弄着筷子命令道:“去叫师父吃饭啊!”   西西见她的神情,便猜出修一定才去回来,却碰了个钉子。   可能是比赛压力太大的缘故,山本和子的脾气越来越差,一开始还只是摔东西发泄,近来动不动就骂人。   西西才不会傻到去当炮灰,饭菜凉了,一会儿炒新的就是。   修又催了几次,口气也渐渐软下来。   西西却置若罔闻,细嚼慢咽地吃饭,心中却暗爽不已。   修的家就在别墅区,不说回家吃饭原本就方便,就算是犯懒,一个电话保姆就分分钟把饭送到,何须她天天跑来跑去的。   还不是想趁吃饭的时候,与师父多亲近亲近。   结果今天非旦没如愿,还平白挨了骂。   西西冷眼旁观,心里虽然气顺了些,不过倒是挺为这些弟子不值。   她一个月还有5000元工资好拿,每周也能休息一天。   可像修、畅这样的弟子天天服务于工作室,非旦一天休假没有,还分文皆无。   等熬到出师后,她们才能在和韵店里寄售自己插花作品。饶是如此,也依旧要被山本和子抽成。   西西每天坐阵大本营,看着这些作品进进出出,倒是认真算过一笔账。   只以近一个月的销售来看,扣除和子的抽成后,他们中月入两万的仅只一位,而月入过万的也只有两人!   这样的收入真的很一般,至少与前期投入不成比例。   畅已经出师两年,作品却销得很差,那点收入只能当零花钱。   好在她家境富裕,只是把插花当做消遣,有主顾识货就很开心。   而以修为例,要出师至少也要七年后。   就算她天赋异禀,一出师就能挤身月入两万的行列,要把前七年的工资补回来,也很吃力。   就拿西西这个“老妈子”的工资来算,修想要回本儿,最少也得熬到九年之后,前提还是她真的那么优秀。   九年!用人生最好的九年去博一个未知的明天,西西可没兴趣!   想到这里,西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修还敢看不起她这个“老妈子”,她当初也做过这份工,不知道守着这些机密数据,有没有算过未来的收入?   “你装的什么聋?叫你请师父,听不懂啊?等会儿饭菜凉了,小心师父骂!”   西西闻言顿住筷子,从容地往碗里夹了小山一样高的菜,冲修甜甜一笑,端着饭碗回厨房吃饭了。   身后传来修气急败坏的骂声……   西西被这个背景音搞得极为愉悦,不免想起母亲常挂在嘴边上的话——   吃饭时不能生气,要不食物会积在胃里,对身体不好。   呵,以后有机会可要提醒修一下呢!   吃过饭,西西躲在机房录资料,直熬到下午两点才晃出来,见留下的午饭没了,想必和子已经吃过。   嘿,成功躲过愤怒中的母狮!   西西收拾好厨房,又发了两单货,忽然想起修所说的花剪问题,在网上搜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看来她是乱说的!   西西耸耸肩,抽空继续上午的练习。   平时她极少在这时间练手,因想着今天和子午饭吃得晚,午睡应该也错后了,这才开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西西终于停下手。   前后左右细细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已经有些花道的意思了,正在自我陶醉的时候,猛发现身旁站立的和子,失声惊呼。   和子正看得入神,被西西的叫声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住摩挲。   四目相交,二人都有些尴尬,山本和子咳了一声,笑道:   “你果然有天分!只是你的基础太差了,如果真想走这条路,可得从拿剪子开始一点点学起。”   西西心下一动,这才确认修不是言过其实,花道的讲究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这条路她当然要走,却不想做七年白工。   好在和子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接着说:   “我以前为学生们录过几张启蒙用的光盘,你可以去资料室找找看,应该会有帮助。其实,花道作为一种兴趣爱好,闲时怡情养性也不错。”   西西秀眉一抖,这日本人国学造诣真的不低啊,还能说出“怡情养性”这么有逼格的词,啧啧。   山本和子扔下高大上的台词,回插花室创作去了。   西西却被她撩得连北都找不着了,自从来这儿工作后,和子对她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这回多。   而且,还是表扬的!   重要的是,西西此前练习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看到影响不好,有了和子这番话,瞬间从地下转为地上,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练了。   也就是说,她能一边儿拿着工资,一边学插花,这怎能不叫她兴奋!   西西怕会错意,也不敢向任何人提及。   这样过了一个月,西西愈发肯定和子对她有意栽培。   和子常常过来看她习作,偶尔会给些指点,或推荐些图书和画册,要她开阔眼界。   这天,山本和子又借了她一套资料。西西见资料很是老旧,也不以为意,随手塞在书包里。   修过来吃饭时,意外发现了这些资料,大骂西西是小偷,还跑到和子面前去告状。   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后,对西西更是冷嘲热讽不断,那股酸气熏得西西的牙都快倒了。   西西从修的反应中,才意识到书包里的资料有多么珍贵,满心欢喜。   自此后,她愈发在意和子的饭食,总是提前把下周的菜谱研究一遍,默默提高厨艺。   这是后话,且说西西在地铁上翻资料,满心欢喜都快溢出来了,怎么能不好好显派一下?   西西给方方发了一连留言,最后又嘚瑟地加了一句:   【看来山本和子雇我,真是看中了我的才华!唉,有才华的人就像孕妇一样,只有瞎子才看不到!】   方方被短信轰炸到她家,嫌弃地骂道:   “死不要脸!我们全是瞎子行了吧?反正我就是看她别扭,老怕你受欺负。其实我也没错啊,她对你是不错,可对自己的学生也太狠了吧?白干活不给钱,比资本家歹毒多了!”   西西吐着舌头扮鬼脸,方方和她笑闹了一阵儿,扯过她的胳膊,小声说:   “不提她了,倒是你那位心理医生怎么样啊?我看你没什么进展,要是不行可别死撑着,诊费也太贵了!要不你偷偷撤了吧,我给你保密,绝不和大勇说。”   西西被她问得有点郁闷,科普性的又解释了一遍意念康复的特点,总算把方方给打发了,心里却一阵烦乱。   她选范医生很谨慎,对前途也很谨慎,所以才会把康复定位在两年。可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为此她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也和不少网友交流过,每次与范医生见面前,她都备足功课,可就是不行!   明明已经谈过九次,可二人之间的交流仍浮在水面上,没有加深的迹象。   更令她着急的是,范医生至今也没有为她催眠的打算,说什么时机不够,她还没有敞开心怀……   还要怎么敞开?   西西恨恨地把枕头摔到一旁,她连自己根本不是插花师,只是误打误撞找到这份差事都交了底,还要敞开到什么程度!   难道对他说--嗨,我是从古代耍了九年才回来的哟,很开心认识你,请多多关照?!   啊啊啊啊,那还不如直接打车去安定医院,办理入院手续。   西西有些茫然,不知该继续相信范医生,还是像方方提醒的那样适时止损?   范医生是这座城市里,唯一在失语意念康复领域有经验的人,她有选择吗?   方方的法子,究竟是止损,还是逃避?   西西不知道这种坚持是否正确,她只是还不想放弃。   只能再次安慰自己,再试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不急!   时间就这样在欢喜和烦恼中匀速驶过,不会因为开心多停留一刻,也不会因为烦恼而加快步伐。   然而,似乎嫌这样的生活太过平静,命运之神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枚小小的石子,由此展开一圈圈涟漪。      ☆、VCR之争   槟郎卫视为了插花创意复赛的播出效果,要求每位选手提前上报VCR资料,立即在和韵引发了一场小型地震。   VCR统共只有四分钟,可每位弟子都想露一小脸儿。然而,就算是当背景,也铺不开那么多人啊!   和子根本没出面,在大弟子苗佳的全权主持下,选了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弟子当陪衬。   苗佳很聪明,一上来就打出“一切为画面效果服务”的口号,把范围一下子缩小到30岁以下。   几位资历高、能力强的弟子只能干瞪眼,可苗佳自己不抢风头,她们也挑不出茬子。   西西处身世外,全程观赏了这台大戏,心里很服气苗佳的公正无私和霹雳手段。   不想这个评论,却换来畅的讪笑:   “你不要光看表面,这里的水可深了!大师姐貌似公正,其实却是在打压三师姐和老六……”   畅是家庭主妇,老公在国外公干,学习花道只为充实生活,不屑于掺和到工作室的纠纷中。   但她心明眼亮,错综复杂的事情经她娓娓道来,理得一丝不差。   这回的VCR之争,重点人选本该集中在苗佳、老三、老六身上。   若是论资排辈,必然是苗佳和老三上,老六虽败犹荣,反倒是苗佳略有些尴尬;   若是论贤选才,则是老三、老六上,苗佳则会在所有师妹面前,大大的跌了颜面。   畅一直在等着看苗佳的笑话,没想到大师姐手段高明,愣是搞出个“以貌取人”的法子,完美化解了这场危机,成了完胜的那个。   西西觉得自己智商又不在线了,苗佳没上VCR,为什么成了唯一的赢家?   要想说清楚苗佳的胜利,又要说起决赛的助手之争。   其实助手的人选没太大悬念,十之八、九是苗佳。   她专业水平虽然一般,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关键她是和韵资历最老的,这些年鞍前马后,一路陪山本和子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任谁也盖不过她去。   虽然和子到现在还没吐口,但从二人互动的情形看来,大家都猜测苗佳已经吃到定心丸。   因此老三、老六格外在意VCR的事,大师姐既得了决赛助手之职,怎么也该轮到她俩出个小风头。   虽说是复赛,四分钟里也不会有几个镜头,可毕竟电视传播啊!   要是师父成绩好,说不定她们的身价也能跟着飚上去。   结果苗佳连这个机会也不给,直接选了两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   整个比赛期间,实力最强的两个对手,居然就这么让她给雪藏了!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西西听完也不住摇头,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能想到小小的和韵工作室,也会上演如此复杂的宫斗戏码?   转念一想,山本和子也不傻,怎么可能由着苗佳胡来?   畅意味深常地笑了下,低声道:   “修酱为了能上VCR,为师父在日本订了套和服,还包揽了VCR和服的租赁费。至于灵酱许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西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但凡是件能拿得出手的和服,在日本买起码也得三十万元以上吧?   这到底是拜师,还是脑残粉追星啊?   有钱就是任性!   她昏睡三年,对这个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   当然山本和子也不是一毛不拔,为了这个免费广告,请了家很有口碑的影视工作室。   西西无意中见到VCR的剧本,也小小震惊一把,原来四分钟的小录像还有剧本,真专业!   遗憾的是拍摄日期定在周二,她只能咬着手绢错过了。   畅无法理解她的坚持,抱怨道:“人家好容易才来这儿帮几天忙,赶上这么好玩的事,你就不能换一天看病吗?”   西西知道范医生的时间没约满,换一天应该也不费劲,但觉得这是态度问题,执拗的不想换日子。   结果,仍是一个毫无进展的下午。   西西不想交着昂贵的咨询费,却只说些无关痛痒的生活琐事,提前拟好了想说的话题,却仍是原地踏步。   她不想回忆糟糕的谈话过程,只记得范医生再三叮嘱不要心急。   好吧,她不急。   才怪!   西西郁闷得睡不着觉,做完所有康复训练,又加跑了五千米,心情才好了些。   不知从几时起,她已改为每天跑五千米,并慢慢体会到跑步的乐趣。   专家说长跑能治抑郁症,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第二天,西西还没进基地大门,远远看见一辆黄色大吉普,招摇地停在和子的御用车位上。   西西四下张望,正要找车主说明情况,就被畅一把拉住,神神秘秘地要说些什么。   可没等畅开口,就听有人喊着:“哑巴快来,师父急着找你呢!”   西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找她,整个园区也只有修一个人管她叫哑巴,没素质得很。   眼看上班的时间的确快要到了,抱歉的一笑,抬腿就要走。   畅却拦住她,小声嘱咐道:“记住一会儿什么都别答应,回头我再给你细说,昨天出大事儿了。”   西西点头谢过她的好意,心里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但以畅的人品和见识,听她的总没有错。   西西走到门口一惊,差点没认出一身和服的修。   修穿了身嫩粉色和服,长发盘起,留下几缕头发烫成微卷儿,造型庄重又不失活泼,美中不足的是妆太厚。   不过,她好像就没化过淡妆呢。   修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穷酸,悍马没见过啊?和好车合影也没用,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哼,世上可不是什么好事都便宜你!”   西西自动屏蔽她的攻击性语言,见这身崭新的和服,应该是VCR拍摄还没结束,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畅究竟要她拒绝什么?   西西随修走向山本和子的会客室,那也是整个园区唯一能抽烟的地方。   果然还没进门,远远先闻到一股烟臭。   西西见屋里除了和子、苗佳之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十之八、九是老烟枪工作室的人。   右手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身嘻哈风,头戴白色渔夫帽,身穿黑色连帽T恤,下配一条牛仔垮裤。   五官虽然俊美,却痞气十足,翘着二郎腿瘫坐在沙发里,眼睛里满是轻薄的笑意。   旁边那位可就沧桑多了,四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在不遗余力地吞云吐雾,弄得屋里仙境一般。   看样子这位一定就是老烟枪工作室的灵魂人物——老烟枪本尊了,还真是名符其实!   为了尽量少吸几口二手烟,西西往和子那边稍稍挪了挪,随即就被她身上的和服夺去了心神。   好美的和服,这就是修赞助的那件吧?   西西对和服完全没概念,只觉得和子穿的与修的不同,这件袖子窄小些,样子也更为庄重。   藕荷色为底色的和服,配了条金色花纹的宽带,板板正正的款式不仅显得优雅,竟还突出一股权威、专业的感觉。   苗佳突然欠身指着西西,用讨好的口气问老烟枪:   “她行吗?就是老了点儿!”   西西欣赏和服的好心情,立刻被败坏个精光。   被一个几乎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嫌老,她差点气出一口鲜血!   大姐,您说话前不先照照镜子吗?   苗佳虽“仅”比西西大十岁,可大家基础不同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三年面无表情的缘故,西西可是常被路人认作大学生的好不好?   “挺好!”嘻哈帅哥已经一板定音。   他没正形地颤着腿,上下打量了西西好几眼,权威地评判着:   “唐装就得胖,要不挑不起衣裳,拍不出感觉。和服也一样不挑身材,只要个子高就行。你看她脸小手小,穿上和服应该比旁边那个更上镜。”   西西瞄了一眼旁边的修,就算是隔着厚厚的妆容,也能看到她呼之欲出的愤怒。   看到她生气,西西就平静了。   老烟枪此时终于捻灭了烟屁股,向山本和子说:   “人没问题!还是刚才的话,就眼下咱们和日本这形势……和服的VCR可能播不了,就算卫视让播,也得考虑观众反应不是?这要是被网友扣个不爱国的大帽子,咱们两工作室都得被扒层皮。”   山本和子蹙眉不语,拿着几张唐装的彩页翻了半天,犹豫道:   “你考虑得很有道理,只是和韵的定位就是日本元素,和风改唐风有些突兀……”   “怎么会,这两个风格本来就很接近!”老烟枪继续安利道,“你放心,效果一定有保障,砸牌子的事儿我可不干!”   山本和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脸露难色。   老烟枪猛的从椅子上蹦起来,乍乍忽忽地说:   “要不先让演员上妆吧?化妆太费时间!我出个馊主意,新来的这位扮唐装,就这一唐一日两个配角了。等会定哪个版本,咱就上哪个。反正宣传的是山本老师,配角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关系。”   “这怎么行!”苗佳急着喊道,一个劲儿给师父使眼色。   山本和子揉着太阳穴想了一阵,挥手道:“就两个版本全拍吧!”   西西一直处于听天书的状态,突然听说要换装,才猛得醒悟这里还有她的事儿!   想起畅的嘱咐,走到和子面前摊摊手,表示不解。   苗佳大步冲过来,揽起西西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笑道:   “你可有福气了!灵酱病了,刚才导演又看中了你,你这回要上电视了!高兴吧?呵呵,这么多人争了半天,结果倒便宜了你……”   灵病了?   西西心头警铃大作,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却被苗佳一把握住,只觉手里多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信封?!      ☆、说谁哑巴呢?   西西掐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心里多少有了底,遮掩着侧过身,趁修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塞进兜里。   和韵的破事与她有什么关系,钱才是真的!   西西揣着兜,故意走在修的身后,逮机会溜进厕所,在隔间里清点,整整两千块钱!   一天赚半个月工资,还不占休息日,还有这样的好事!   至于灵是真病装病,和韵弟子间如何算计斗法,全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西西懵懵懂懂进了化妆间,满脑子全是被金元宝砸中的快乐,管她和服还是唐装,就是麻袋片子,她也照穿。   这两千块钱,来得太容易了!   她以为当个小背景很容易,没想到光化妆就用了两个小时,三个人给她一人穿和服,愣是累得四个人全出了一身汗!   终于逃出化妆间,她本想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发现和服勒得她只能小口小口的喘气。   不止如此,小腿也被和服裹着,举步维艰!   难怪日本女人燕语莺声,小碎步紧倒,原来全是和服惹的祸。   西西小碎步去剧组报道,被告知正在集中拍摄山本和子的戏份,要她等信儿。   和子昨天拍了一天,在镜头面前还算自然,可只要一说话就N机。   一次次的N机把现场气氛搞得十分压抑,西西发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摄像师嘻哈帅哥已经面目狰狞,不知几时就要爆发。   西西不想被迁怒,猫到一旁的茶室里躲清净,却偶遇一位老熟人。   “葱?”   姚聪背靠在墙上,举着一杯咖啡笑道:   “几天不见,你怎么又抽抽儿了,从两字退步成一个字了?”   这句玩笑却直戳西西的心事。   她力排众议进行意念康复,苦苦硬撑,却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这件事,西西不能和母亲说,更没脸和方方、大勇说,根本找不到适合的人倾诉,都快憋疯了。   没想到今天正好碰上小房东,倒是正合适!   便将她确诊为“功能性失主症”的始末交待了一遍,姚聪看得很认真,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把肚子里的不安、委屈、彷徨全一股脑倒出来后,西西觉得好像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心情舒畅,整个身子都变轻了。   姚聪沉默了好一阵儿,开口道: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却能做好当下。我不知道你这么努力会不会成功,但如果你现在放弃,就再也没有康复的可能了。所以,我支持你走下去!”   低沉的声音中满是真诚,没有事不关已的敷衍,没有不负责任的怂恿,也没有自以为是的判断。   “嗯!”   西西眼眶一热,悄悄把头别过一边,眼珠向上翻着,生怕妆花了,再被押回那个恐怖的化妆室。   “说出来舒服些吧?以后有事就给我发短信,别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姚聪说完这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起西西在和韵工作的情况。   西西却更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表情夸张地问:“你,来?”   姚聪轻笑,冲拍摄现场抬抬下巴:“我来帮忙的。”   西西半侧着头,乌黑地眼珠向上挑了一下,撇了撇嘴角,满脸全是揶揄的神情。   “哈哈……你的眼睛会说话!其实我真是来帮忙的,不过那些我可不会。”   原来停在和子车位上的黄色悍马,是嘻哈摄影师陆驰的坐骑。   今天悍马趴窝,姚聪便被夺命连环CALL来修车。   西西鄙夷地撇下嘴,丢下一个字:“扔!”   姚聪一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西西,未了狂笑:   “扔?那可是悍马H2,已经停产了,现在一车难求好不好?!哈哈,我真想看大痴听到这话的样子,想想就带感!”   西西对车虽不了解,悍马的大名还是听到过的,只是不大对得上号儿。   她好奇地望过去,觉得车型是挺Man的,不过……皱皱鼻子说:   “费,油!”   “嗯,挺好的车停产了,据说是因为费油,真是没天理啊!”   西西本想科普一下地球资源匮乏程度,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胡乱向姚聪挥了挥手,小碎步跑了出去。   现场没人在乎小背景的去向,只有修鄙夷地瞪了她一眼,西西只当看不见。   拍摄工作很简单,西西本着拿钱做事的态度,兢兢业业当起“移动小背景”。   本以为山本和子的高难度台词已经PASS,补些场面就能换唐装,没想到修又开始不断出问题。   老烟枪一开始还和颜悦色,渐渐也变得急躁,指桑骂槐地大骂工作人员。   西西见老烟枪不敢得罪修,就猜出一定有人事先托付,要他照顾好这位大小姐,便默默做好了加班的心理准备。   在这样的气氛下,修更加有恃无恐,拍到近景时不止乱走位,居然还给自己加台词,这回终于把摄影陆驰惹毛了。   陆驰把摄像机往助理怀里一塞,冲着修吼道:   “你当你是谁啊,一线明星也没这样儿的!你到底干不干,不干就一边儿凉快去,凭什么因为你一个傻叉,耽误这里所有人的时间!”   修拽着师父的袖子,半躲在她身后回嘴,苗佳拦也拦不住。   二人隔空嘴仗,竟然势均力敌。   和子一直没言语,忽然沉下脸,甩开手下去喝水休息。   修见状眼泪一下就飚了出来,放开嗓子嚎丧,指着陆驰骂道:   “你欺负人,处处向着哑巴,镜头只给她不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人和她鬼鬼祟祟,不知得了什么好处!”   陆驰本来已经被老烟枪劝开了,一听这话又冲回来要打人,被三个工作人员抱得死死的,吵道:   “镜头不给漂亮的,非得给你?再说你只会错错错!还有,你少用脏心烂肺想别人,我今儿是来这儿纯帮忙,爷一分钱也没拿,我得什么好处了?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要不今儿没完!”   修也不怕,手指着茶室的方向说:“把你的司机叫出来,问问就清楚了,有本事别躲着啊!”   “操,我哪儿来的司机?”陆驰怒吼一声,猛转过身子大喝,“谁在屋里?给老子说清楚!”   话音才落,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莫西干发型,两边青茬长发高高挽起,骷髅头帽衫配了一条铆钉腰带,黑色束脚裤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一晃一晃地走出阴影,周身散发着不良社会青年的气场。   太阳在他麦色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浅金色,刻画出刀削斧凿的轮廓。   凤眼中蕴着危险的光芒,紧抿的唇忽然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向修的方向说:   “抱歉,我不是司机。倒是你,如果想当主演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师父踹走,自己当主角,搞这些手段实在太LOW了。”   修跳上一步叫道:“你,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提我师父做什么?我和你说哑巴的事,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哑巴给了你什么好处!”   姚聪浓眉一皱,长腿几步过去,一把扣住修的手腕,眯着眼冷冷地问:“说谁哑巴呢?”   “哑巴就是哑巴,还不许……”   话音未落,微不可闻的“喀吧”地声,修的下巴被卸了下来,引起一阵恐怖的怪叫。   “啊……嗷嗷……”   修双手拖着下巴,发出野兽一样的可怕嚎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写满恐惧的双眼睛茫然无措地四周找着,却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场的人竟没一个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不由一时间全怔住了。   苗佳反应得最快,首当其冲地跑过去查看,可手才一碰到修的脸,就被嗷嗷乱叫的修撞开了身子。   姚聪高举双手,淡淡地说:“众位,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可是全看清楚了,我的手只是抓着她的手腕,根本就没碰过她的脸。”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满脸疑惑。   这话虽没人信,可要说姚聪瞬间就把人伤成这样,也不合情理。   西西见识过葱在医院里打人的样子,知道他不仅下手狠,而且一看就是练过的,百分百断定就是他动的手。   她悄悄给葱发了条短信:【修家非富则贵,不要逞一时之快,快点收手!】   姚聪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和子、老烟枪也凑过来当和事老,陆驰却抱着胳臂看笑话,半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老烟枪忽然大声问:“闺女啊,你是不是有习惯性脱臼?我看你这是又脱臼了!这里是四环外,也没个好医院,要不赶紧开车奔城里吧。”   山本和子急道:“那也太远了,看她这一身汗出的,一路上不得疼死!”   “我报999!”苗佳掏出手机正要打,被和子狠狠地剜了一眼,怯生生地把手机放下了。   陆驰这时才凑上来,用肩膀撞了下姚聪,问道:   “葱头,我记得你会治脱臼?这女人虽然讨人嫌,好歹也是条性命,要不然你就勉为其难给她治治?”   周围的人听他这么说,一齐出言要姚聪出手。   姚聪却抚着光洁地下巴,老神在在在说:“逆天而行不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驰:分筋错骨手挺利索啊! 葱头⊙﹏⊙:你看到了? 陆驰:没…… 葱:(ˇ^ˇ〉 没看到就对了,人家用的是无影手 + 分筋错骨手,快似闪电! 陆驰(内心戏)——我为什么那么想掐死这个死傲娇!   ☆、不是你男友?   西西听葱大放厥词,不住拽他的袖子,却被姚聪反手握住,在她掌心按了两下。   姚聪不慌不忙地说:“我那是小时候学着玩的,这些年不用早就饭吃肚子里了,没什么把握。再说这女人咒别人是哑巴,老天罚她当真哑巴,我出手会不会遭天谴啊?”   西西闻言气得直翻白眼,挣脱了他的手,又趁乱踹了他两脚。   姚聪龇了下牙,说道:“习惯性脱臼虽然好治,万一失手……啧啧,大家也看到她刚才造谣生事的样子,实在可怕!以这位小姐丰富的想象力,到时我岂不成了东郭先生?”   陆驰默契地附和:“没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世道好人当不得!”   西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还嫌事儿闹得不大吗?   姚聪、陆驰兄弟俩一唱一和,玩得不亦乐乎,西西却心急如焚,生怕他们把自己玩进去。   老烟枪继续给修做工作,劝道:   “闺女啊,你这种脱臼就是大远赶到医院,也是碰运气的事。各家的手法不一,我看还是……还是就地解决,你也少吃苦头!”   这话点得透彻,苗佳这会也醒过神来,与和子一起劝修服软,不要吃眼前亏。   修才从大学校门走出来,半点社会经验都没有,早没了主心骨,听大家都这么劝,便嗯嗯啊啊地承认有习惯性脱臼的毛病,求姚聪出手医治。   姚聪等的就是她当众认下“习惯性脱臼”这一节,又假意强调了一番治疗风险,这才不情不愿地帮她正骨。   “喀吧”一声脆响,修的下巴很快就归了原位,现场响起一阵欢呼。   修托着下巴轻声说了几句话,果然完好如初,这才泪盈盈的和苗佳一起回化妆室补装。   陆驰嗤笑道:“靠,还真是轻伤不下火线啊,修酱好爱艺术哟!”   姚聪噗得一下笑出来,腆着脸向众人作揖,坦然接受大家的赞美,宛然一位救死扶伤的大英雄。   西西偷偷踹了他两脚,姚聪才不继续得瑟,回头向她坏笑了一下,钻回茶室。   这场闹剧之后,修倒是彻底老实了,规规矩矩地按着导演要求来,后边拍得异常顺利。   才将将五点,导演便宣布最后一条顺利PASS,招呼大家收拾东西撤退,陆驰一把拉住西西:   “胖妞儿,我叫陆驰,是葱头表哥。嘻,你是他朋友,咱都不是外人!你穿这身唐装太美了,我给你来段儿单人的吧!”   西西对这路事没兴趣,连忙摆手拒绝,却被姚聪长臂一揽硬生生给架走了。   三人就这样大刺刺走了,整个摄制组该干吗干吗,也没人理会。   修气鼓鼓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轻抚了一下脸颊,终于什么也没说,留下了租赁公司的人等服装,夹着尾巴回去了。   西西不想与修的关系搞得太僵,却也无法推却葱的好意,事已至此,索性丢开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心一意陪这两个疯子尽性。   他们拍得非常顺利,陆驰对西西赞不绝口,一会儿说她有灵气,一会儿说她有古韵。   西西无奈地笑笑,她若有权选择,才不稀罕这所谓的古韵!   当时为了冒充慧娘,接受了一年多的训练,才堪堪糊弄过日常起居。   从行动坐卧走,到一颦一笑,甚至连拿杯子的姿势都要一一纠正,好像生生从身上拨了一层皮下来。   西西不愿回忆那九年禁锢的岁月,可不知不觉间已沾染太多印记,无法磨灭。   甚至连心,也不再是当初的那颗了。   陆驰是个嘴碎的,工作的时候还算沉稳,可摄像机一关,嘴上的闸门就打开了:   “胖妞儿,你特别上镜!巴掌脸、小手小脚小骨架,你要能再瘦二十斤,保证日后有人排着队求你拍古装戏……”   姚聪打断他的撺掇,向西西说:“别理他!他职业病,只有纸片人才能入他的眼!你大病初愈,可不许乱减肥,你现在这样儿挺好的。”   西西闻言,心头又是一暖。   她才不会被陆驰忽悠,年轻漂亮的女演员那么多,哪里就轮到她这个失语症患者头上了!   西西客气地辞别二人,快速回去冲了个澡。正换衣服时,却见畅急匆匆进来。心下不由微愣,她还没下班?   畅走上前,一边扯着她的衣襟往里瞧,一边急切地问:“有没有不舒服?皮肤痒不痒?”   虽然大家都是女人,可这样的动作还是过于尴尬,西西本能地护住身体退了两步,摇头示意无碍。   畅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害我揪了一天的心!我过来好几次都没碰见你,你还不知道吧,灵都住院了!”   待西西换好衣服,二人信步往外走,畅这才讲起昨天上演的那场“大戏”。   周二一早,山本和子、修、灵三人便早早到了基地,在服装租赁公司的帮助下穿戴整齐,等待拍摄。   畅与三人攀谈一阵,很快就发现灵的神情不对。果然没多久,灵就向她悄悄报怨和服质量太差。   三套和服中,只有灵的这套是租赁的,心里本就有些小别扭,偏偏这件不止面料、做工不好,一些地方还有些不干净,心里愈发膈应。   当天灵一直说皮肤瘙痒,搞得整天都不在状态。大家以为是小女生娇气,并未理会。   直到换衣服时才发现她身上又红又肿,还起了一层细细的红疙瘩,慌忙送去医院。   西西听了一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抓了抓胳膊:   【租赁的衣服消毒不过关?】   畅连连摇头:“医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当时大家急着奔医院,也没把衣服扣下来,让修酱钻了空子!哼,师父一直偏爱她,这回出了这种事,姐妹们全气炸了!”   西西觉得她穿的服装很干净,也没有瘙痒的感觉,想来修一定怕事情搞大,临时换了家更靠谱的店。   畅拧了西西一把,埋怨道:“大师姐昨晚挨个儿给我们打电话,所有人都不参演,就是盼着今天她和修酱出丑,偏你不听我的话,稀里糊涂演了,多遭恨啊!”   西西见她一心为自己谋算,也不隐瞒:   【谢谢畅姐提醒,我的皮肤没问题,爱你,么么哒!另外,我得了2000元的红包,够半个月工资了,挺值的!再说葱已经当众整了她,大家都出了口恶气,不会怪我哒,嘻嘻。】   “财迷!”   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才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喇叭声吓了一跳。   西西也是一惊,忙拉着畅往路旁闪了闪,身后那辆黄色大吉普却纹丝不动,双方对峙了一会儿,车才慢慢蹭了上来。   陆驰从驾驶位探过脑袋,高声叫:“两位美女搭车不?”   畅爽快道谢,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西西只好也跟了进去,她身子还没坐稳,就听陆驰在驾驶座上喊:   “快推荐个附近的好馆子,先吃饭,先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畅立即报出三四个饭馆的名字,三人兴高采烈地讨论去吃哪家。   西西轻轻拽了拽畅的袖子,扮了个苦瓜脸。   畅挑眉愣了一会儿,半晌才猛的掩住嘴,慢慢把身子滑到她身边,咬着耳朵小声问:   “呃,那个,那个坐在副驾的,难道不是你男朋友?!”   西西瞠目结舌,过了半天,才哀怨地在手机上敲下:【你觉得呢!?】   畅看看西西,又望望副驾的背影,狠狠地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他为你整修酱的时候,超帅!我觉得……”   西西翻了个大白眼,那两个疯子一看就是胡闹惯了,好吗?!   哪里是为了她才整人的!好吧,可能、也许、大概、多少有一点点为她出头的意思吧。   【别误会,那是我房东。】   畅攥起拳头,在西西面前晃了晃:“近水楼台哟,加油!”   西西默默收回手机,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在尴尬的时间不长,车子很快开到了火锅店。畅推荐得很到位,这家肉片相当赞!   席间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西西听了一会慢慢理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山本和子一眼相中了老烟枪的影视工作室,本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拍摄当天,和子钦定的那位导演一看到和服就急了。   导演祖籍东北,很多亲人惨死在二战日寇铁蹄之下,平生最见不得日本人,当场就撂了挑子。   这本是导演的个人恩怨,偏巧赶上近期两国间有些小摩擦,结果摄像师也跟着一起翘了班。   这两个人全是临时客串赚外块的,老烟枪好话说了一车也没用,只得亲自披挂上阵,率领副摄像师扛了一天。   别看老烟枪的工作室是个草台班子,旗下出品质量却很讲究,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老烟枪一边四处寻人,只是这次苦于时间太紧,一夜之间哪里找得到合适的?只好反过头来,找那两个晃点的兄弟又是威胁、又是恐吓。   东北导演和陆驰是好朋友,便把他“贡献”了出来。   陆驰翘着二郎腿,痞痞地说:“你们这活太难了!演员没经验,还TM得哄着,真扯蛋!老子给大名星拍片,还得他们哄着我呢。钱前那孙子跑了,把这破活儿甩给我,KAO!我可是一忍再忍,都快吐血身亡了!多亏有葱头,哥哥敬你一杯!”   西西见陆驰说得豪迈,却只拿了杯橙汁与姚聪对碰,不由莞尔。   姚聪喝了一大口橙汁,问畅:“那个叫修的女孩什么来头,今天在片场还抢你师父的台词,尊师真是雅量啊!”   畅扯了下嘴角,笑道:“修是小姓,她父亲是做地产的,不难猜吧?”   陆驰瞪大眼睛说:“我靠!原来天揽集团的大小姐?不对吧,我记得……”   姚聪笑着把话截断:“年纪不对,八成是外室生的吧?”   畅鄙夷地撇撇嘴,并未否认。      ☆、贪欢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西西呆立在落地玻璃前,望着大厦二十三层外的丝丝春雨,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一般,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总之一句话——她就是个白痴!   距五月二十的复赛直播还有两天,而直到昨天,她才第一次看到山本和子的参赛作品——贪欢。   可笑!   她天天守在和子身边,却直到昨天才看到她的复赛作品,也就是在参赛作品提交后的第三天。   西西不怒反笑,根本不该花这么多钱来治什么该死的失语症,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先治失明吗?   她就是个睁眼瞎!   秀眉紧蹙,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手指因用力过猛而失去了血色。   范严生远远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机会终于来了!   ……   时间退回七天前,那夜西西做了一个梦。   那个曾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那个今生再不会忆起的男人,却没来由的入梦。   耳鬓厮磨,红楼交颈,却终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然而梦中那若有似无的感觉,却在次日萦绕不散,西西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差点发错了两批货。   下午一个人练习插花时,也有些信马由缰。   而一个多小时后,和子“偶遇”这个作品时由衷地赞美。   热烈的表扬使西西浑身轻飘飘的,她敛气凝神,全心全意地完成了这幅作品。   当和子郑重地要她为这幅作品取名时,西西心头不由浮起李煜的那首词——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只是这如何说得出口?   可在和子的软磨硬泡之下,西西最终还是羞怯地将名字定为“贪欢”。   本以为这种名字会遭到山本和子的取笑,不想她却十分欣赏,说世上再难找到一个更适合的名字来取代。   事实也正是如此,和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连作品带名字,一起窃为己有,报作复赛作品呈交了。   一字不易!   是的,你没理解错。山本和子的复赛作品是剽窃的,剽窃的对象正是她雇佣的学徒工——邵西。   这人甚至不是她的弟子,只是个干杂活的学徒工。   所以,谁会相信?你吗?   根本没人信!   更重要的是,西西没有任何证据!   原版的“贪欢”只有她们两人见过,而作品完成半小时后,它就“不小心”被和子打破了。   西西倒是用手机拍了一张,然而她并未将相片发在微信或微博上,什么也证明不了。   她成天守在和子身边,有张与复赛作品类似的相片太正常了不是?   西西也曾怒气冲冲地找过和子,可她面对的却是个不慌不忙、盛气凌人的剽窃者。   和子甚至不屑于狡辩,只冷冷地说:   “你是有天赋,可那有什么用?干我们这一行,没有师承就没有出头之日。贪欢在我手里,能稳稳进入决赛。可你拿着它,却连初赛都进不去,你没有引荐人!”   西西死死咬着下唇,双拳轻轻颤抖,恨不得把面前这个无耻的女人打得满地找牙。   然而理智告诉她,听下去!你现在没有发火的资本。   “放心,我会收你入门的!我知道你的经济条件,拜师后会继续付你月薪,直到三年后出师。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出师后月入两万元不成问题。当然,如果我能获得更好的名次,弟子的身价也会跟着涨。”   和子意有所指地笑笑,挑眉看着西西的眼睛,补充道:   “你缺的不是创意,不是底蕴,不是才气,而是师承和基础,而这两样我都给得起!你是聪明人,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有好处,双赢不是吗?”   西西深深地吸了口气,理智告诉她,和子说的对,这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一条路,可是……   心中另一个声音说,不要!   大不了玉石俱焚,一了百了!   西西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忍下来月入两万,又或者……拼个鱼死网破?   她没有任何证据,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搞臭和子,让她失去参赛资格,然后呢?   然后,胜利的她却要面临失业,失去五千元的收入,甚至不得不断掉心理咨询,失去康复的机会……   不,她不要!   西西默默调整呼吸,咬牙克制住双手的颤抖:   【我接受,但前提是我必须以‘助手’的身份参加决赛直播。这对你、对我都是件好事,双赢你懂吧?】   和子的唇边溢出傲慢的笑:“呵,孺子可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决赛是现在命题,我们师徒携手也许能创造奇迹。”   愤怒的火排山倒海般袭来,西西知道自己没走错。   只是,到底意难平!   ……   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却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动静,玻璃墙岿然不动。   西西却“咝咝”地不住倒吸气,钻心地疼痛使她用力地甩了甩手。   “邵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耳边忽然传来前台小姐的呼唤,西西把痛楚的右手揣进衣兜,半低着头走进了咨询室。   进屋向范医生点了点头,就窝进那张早已熟悉的沙发,取出笔记本“说”起昨晚备好的词。   可能是因为痛楚,她的手指不大听使唤,几行短短的话居然一直在错,不停的错,不停的改。   西西觉得委屈,为什么连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也会写错,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不顺,她还能干点什么?!   “西西,我觉得你心情似乎不太好,或许你可以和我讲讲?”坐在她对前椅子上的范严生温和地给出一个建议。   【我花这么多钱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倾倒情感垃圾的。我的心情自己可以控制,不需要花这么贵的时间!】   范严生轻轻笑道:“所以,你花钱来这里是默写讲稿的?那你何不在家里就写好?如果你永远把我排斥在心门之外,我哪里有机会为你做专业指导和帮助呢?”   西西闻言一愣,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问:   【那我把烦恼说出来,就能治病?】   “你把生活中的烦恼说出来,并不能直接治愈失语症,却能让我们之间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关系。西西,你必须信任我,和我分享你的心情和思想。”   这句话终于说服了西西,或者更确切地说,这句话终于成了压跨西西身上的最后一棵稻草。   她的确需要倾诉!   手指在笔记本上飞了起来,千言万语如滔滔洪水般从指间倾泻而出,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根本止不住。   良久,屏幕上爬满了一屏又一屏的方块字,西西终于把山本和子剽窃作品的事从头到尾写了出来。   她咬着下唇,一边观察范医生的表情一边写:   【所以,你觉得我的选择对吗?这是不是一个足够理性的判断?你的专业指导意见是什么?】   范严生笑着摇头,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心理医生,而不是人生导师,无权为任何人的选择出谋划策。   而他的职业道德更不允许他,借用在两人间的“权威形象”影响咨询者的选择和判断。   西西费力地听完,立即涌上一股受骗上当的感觉,愤愤地瞪着范医生。   怒火中烧的眼神满满的全是质疑,好像在说那你要我说隐私做什么?好玩儿啊?   她还没来得及写出这些话,范严生已经抢先笑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你说这些吗?呵呵,你的眼睛会说话,我看懂了。这么说吧,我的工作就是协助你从心理学的角度,在你的困惑、痛苦、愤怒等等情绪中拨丝抽茧,找到潜意识里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小秘密。”   小秘密?西西不喜欢这个说法!   可是,如果这是治愈的唯一道路……   她不眨眼地盯着范医生:【找到那个秘密,就能说话了?】   这回范医生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明确催眠疗法只是一种有效的辅助方法,而治疗失语的关键,仍是找到潜意识中的那个点。   “所以西西,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今天我们将有所突破。”   范医生的乐观极大地鼓舞了她,反正她已经将剽窃的事尽数讲出,再没有一丝疑虑,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现在请告诉我,你对剽窃一事的感觉是什么?请用六个词组告诉我,用说的好吗?”   西西点头,开口便说:“愤,怒!”   “不,公!”   “委,屈!”   “恨!”   西西向范严生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其他感觉了。   范严生却摇头否决,要求她必须凑够五个词组,而且态度必须认真,不能滥竽充数。   其实这个要求没必要提,西西花了那么多钱才不会乱凑,她用手轻轻敲着扶手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   “后,悔!”   “耻,辱!”   范严生眼睛一亮,提笔刷刷记下了什么,追问羞耻的具体感受。   正如他所料,耻辱的主体不是山本和子,而是西西本人。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无力,无法接受自己的妥协,更无法原谅自己与和子狼狈为奸,搞什么狗屁“双赢”!   同时,她也后悔自己的幼稚,一直被和子“权威”的假相蒙蔽双眼。   范严生在笔记上重重地划下了一道,历时两个半月,他终于在这块冰封了千年的坚冰上,凿开了一道缝儿。   一扇崭新的大门将慢慢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放大假啦,祝大家玩得开心~~~ 苦逼作者哪里也没去,蹲家码字中,多么崇高的人啊!(((((((((( ^^   ☆、电视上没你?   五月二十日,第六届全国插花创意大赛的复赛将在卫视黄金时间直播。   看?还是不看?   西西在地铁上纠结了一路,打开家门才发现电视早已锁定槟榔卫视,母亲连每天必看的新闻联播都给舍了。   她参与VCR的制作的事还没告诉母亲,就算是个小小的惊喜吧。   如果看电视能哄母上大人开心一下,也是好的。   西西把自己的情感抽离出来,以旁观者的心态冷眼看着这场比赛。   不得不承认,山本和子的综合实力排在前几位。   只是这个比赛更偏重创新,创意一项就占了总比分的三分之一。   这对于过分讲究传统的花道来说,的确是极大的挑战。   西西等参赛作品一个个亮相,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即便以最刻薄的态度评判,她的“贪欢”在创意上也能轻松杀入前三甲。   再加上和子的实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晋级稳稳的。   西西不知道自己该喝彩,还是该伤心。   和子若进入前十名,从而杀入决赛,势必扬名天下。   那她作为和子的弟子,三年后将成为继老三、老六之后最有实力的弟子,一出师就将站在更高的起点,拥有更广阔的平台。   然而,西西无法欺心,她的心在偷偷地泣血。   “贪欢”是她的!   那里边倾注了西西对那名男子无限的爱恋、痴迷和沉醉,同时也隐藏着她对往昔的眷恋、不甘和无奈。   一晌贪欢之后,留下的是一个人的愁肠百转,无数夜晚的缠绵悱恻。   这时,手机传来的铃声打破了西西的神游,屏幕上闪着一个未读短信,发信人赫然是“葱”。   姚聪从来没给西西发过短信,西西不由好奇,只见上边写着:   【什么情况?为什么和韵的VCR里没有你?】   西西茫然地看看电视,又看看手机,她刚才走神儿了,完全没注意到那段VCR的播出。   没有她?   西西扭头见母亲仍专注地看着电视,这么看来她应该没有出镜吧,不然母亲不会如此淡定。   西西无奈地笑了一下,有没有她又有什么区别?   她连“贪欢”都保不住!   再说,就算复赛没有她的镜头,可决赛直播时,她会以和子助手的身份站在荧幕前。   手机的铃声再度响起,这回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西西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自从她苏醒后,手机一直很安静,就连诈骗电话都很少接到。   电话是姚聪打来的,西西不由诧异,拿着电话回了卧室,才关上房门就听到对方急切地问:   “西西,事情有点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和韵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VCR里没有你?你事先知情吗?”   西西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可急的,只如实回道:“不,知!”   姚聪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了下来,说道:   “没你的事就好,那我也不掺和了。哈哈,大痴这回真急了!刚才卫视播的VCR冠着他的名,他被圈子里的朋友嘲笑了一顿,那根本不是他拍的那一版,嘿,这会儿正发飙呢。”   西西因为没看过VCR,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电视播的不是她们拍的那版,想来是用的第一天的素材。   忽然冒出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陆驰和她的遭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陆驰和她处境不同,他似乎没打算隐忍。   一股隐隐的快感悄悄爬上心头,西西嘴角勾起一个明艳的笑容,对着电话说:“好!”   这通电话好似灵丹妙药,把西西胸中块垒一扫而空,她笑眯眯地拿着电话推开房门,就听母亲开心地叫:   “丫头快来,你们领导晋级啦!哎呀,这个日本人还挺有文化的,居然会背咱们的古诗呢!”   西西冷冷地看向屏幕,和子以总成绩第二名的位次进入决赛,成为本届大赛最热门的选手之一。   在节目最后的专家点评中,一位穿旗袍的女士如是说:   “我个人更欣赏‘贪欢’,希望决赛时还能见到这种水准的作品。它的兼收并蓄令人惊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日本花道、与中国古韵的完美结合!”   身旁的白眉老者则笑称:   “我同意。可能有人觉得‘贪欢’有失轻佻,我个人的感觉恰恰相反。作品里其实藏着一股淡淡的惆怅,基调沉稳,很耐人寻味。当然,这与选手扎实的基本功脱不开关系,否则很难表达出这种丰富的内涵。”   西西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心情稍稍有所疏解。   公平的说,如果换成她亲手演绎“贪欢”,一定出不来这种效果。   如果和子缺少眼光,也无法从原作中体会得这么深刻。   西西的创造力加上和子的实力,也许真的可以在比赛中创造奇迹。   可是,真的要那么做吗?   帮助和子站到本不属于她的位置,只是为了以后两万元的月入,值得吗?   西西的确缺钱,可是……   “吱吱吱吱”,今天的手机分外忙,这回的短信是畅发来的,为的还是同一件事。   只不过畅不是询问,而是给她透风声。   据说和子为了把西西从VCR中删掉,和子与老烟枪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不惜出钱赔偿。   畅:你最近怎么得罪师父了?她居然宁可赔钱,也要把你从VCR里筛出来。不是她要你参演VCR,还给你封了一个红包吗?   西:我惹她干什么,难道不想要工资了?我也晕着呢!管它的,只要不把红包收回去就行。   畅:财迷!抱抱~~~   西西发完短信有些发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道说换VCR的时候,和子已经决定要剽窃她的作品,所以才做好最坏的打算,把她从VCR里剔出去,防范于未然?   算了,反正也是过去时了,想也没用。   西西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去跑例行的五千米。可惜天不随人愿,她还没跑到一半,母亲就拿着她的手机进来:   “先接电话吧,是方方打来的!”   西西把跑步机的速度降到6.5KM/小时,一边快走一边接电话:“嗯?”   “哎呦,可急死我了!我给你发了一堆短信、微信、球球,你一条都不回,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居然在跑步!你们和韵出了什么事?网上全闹起来了!”   “啊?”   “你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的天,你到底是不是和韵的员工啊?就今天卫视播的比赛,你家那个VCR的摄影师在微博开骂,说和子侵权,微博都转到我这儿来了!我给你发链接,你自己看看吧。”   西西没想到影响这么大,速度这么快,索性关掉跑步机,打开了链接。   陆驰的微博号叫“我不是路痴”,发了一条微博:   某卫视直播比赛中的VCR不是我做的,再说一遍,不是老子做的!本人还在诗巴丹,一切等回国后再说,不排除寻法律途径。靠,让老子玩不爽的家伙们,我保证不打死你们!   挂掉葱的电话不过两个小时,陆驰的微博就已经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好恐怖,他人还在国外,微博已经转到方方那里去了!   感慨之余,西西又不禁想到,方方混在设计圈儿,与影视制作多少有些交集,所以她算是先收到消息的那批吧?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继续五千米大业。   算来,她与和子本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就像一个是126磅的羽量级选手,一个却是210磅的超重量级。   人家挥挥拳头,她分分钟就得见阎王。   陆驰却不同,虽然西西不清楚他的底细,开悍马的主儿总比她牛得多。   次日,西西上班还没收拾好东西,就被和子叫去。   和子直截了当地说:“我找你什么事,你心里明白吧?既然下个月你就要上决赛了,还扯着过去的事有意思吗?我希望你清醒点儿,劝那个摄影师不要再闹,这样大家都不好看!”   西西听了直犯蒙,敢情和子以为这事儿是她操纵的?   还真是高估了她的能量!   和子见她不语,转而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这件事我也有苦衷!你肯定早就知道,别墅形象店是修酱父亲免费提供的。却可能不清楚,灵酱的舅舅是银行行长。小姑娘为拍VCR都住院了,我必须让她在电视上露个脸,不然这事怎么了结?”   西西没想到由此探到了灵的后台:   【不是我!我只想上决赛,对VCR完全没兴趣。要不是为了那个红包,我根本不会参加拍摄。】   和子的眼神冷了下去,狠狠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儿地说:   “算了!决赛在即,我没心思纠缠这些。既然你和摄影师那么熟,就劝他不要多事。这么闹下去,对我的成绩不利。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我要是沉了,于你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西西听出她的虚张声势,懒得与她多废唇舌。   这件事与她无关,是和子、老烟枪与陆驰之间的恩怨,他们各凭本事好了。   手机这时震了几下,葱来了一条短信:   【晚上接你下班,等我。】      ☆、被网红   西西接到葱的短信,不由翻了个大白眼儿。   这当口儿到基地接她回家,是来向和子示威的吗?还嫌事儿闹得不大?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SUV驶进园区。   西西虽不认车,可一看这费油的架势,九成九就是那个败家子的车,抓起背包就冲了过去。   结果四环一路堵车,西西穷极无聊,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姚聪从始至终表现得很是安静,直到最后才问她的想法。   西西便给他算了笔经济账,拜师三年期间,月入五千,三年后出师月入两万……   总而言之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姚聪望着她乱划的草稿,只问了一句:“这样不憋屈吗?”   西西不妨他有此一问,委屈得差点把眼泪飚出来,咳了两声默默将泪意压下去:   【不然呢?我又没证据!况且我需要薪水,需要师承,需要从头学起……如果任性地放弃和韵,很可能再也碰不到这样的机遇。再说,对着一个把上任师父玩死的人,谁还乐意收我为徒?】   姚聪沉默良久,自言自语地念着:“没有任性的本钱吗?”   一路无言,姚聪把西西送到家时已经七点半,又匆匆赶着去赴饭局了。   三天后的晚上,西西正在做瑜伽,接到方方的微信:   “这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西西翻了个大白眼,不知道这家伙又犯的什么病,完全没有一点已为人母的自觉。   她心不在焉地点开那个视频,只见深棕色系的画面上,点缀三两个造型朴拙的木制家具,随着画面的移动,背景音乐轻轻响起。   一位纱衣长裙的女子端坐在案前,长发高高挽起,簪着一朵硕大无比的牡丹,与身上的石榴裙交相辉映。   她从桌上拿起一枝山苏叶,用两根大拇指夹起,双手合十,微微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了些什么。   一时画面静止,光线勾勒出女子高高的鼻梁,随着镜头慢慢摇下,圆润的鼻头、修长的颈部弧线,再往下则是大胆奔放的低胸唐装。   颈下的洁白丰润引人遐思,镜头仅略扫了一下,又逆行向上。   镜头中出现一双清澈的眼眸,眸光专注而虔诚,镜头慢慢摇远,古装女子放下山苏叶,开始仔细地整理桌面。   她玉指纤纤,动作轻柔和缓,三两下就用花草勾勒出作品的大致轮廓。   之后是冗长反复的不断调试和修正,视频悄悄提速,画外音也默默增大……   作品完成后,又来了个180度的大特写。   可直到视频转为黑色,女主角再也没出现过。   嘿,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视频出乎意料地有品味,西西收神后才发现她白痴似的一真捂着嘴,不由闷笑着摇摇头。   她也是在看到将近四分之一处,才认出镜头里的女人竟是自己,被唬了一大跳。   没想到扮成唐装的她,竟如此美貌!   西西美滋滋地又看了一遍回放,仍觉得意犹未尽,索性跑到“我不是路痴”的微博去翻。   果然最上面的一条就这是个视频,陆驰写道:   【再次声明,某卫视播的傻叉玩意儿与我无干,下面的视频才是我的那版。我不会发这版的VCR进行比较,是不想为侵权的人发免费广告……】   手指向下一滑,西西立即被洪水一样的回复淹没了。   “9494,这才是我痴的水准!什么妖人敢冒名,求人肉!”   “和韵脑残啊,怎么把最漂亮的那个给删了?求真相!求清晰屏保!”   自这条留言起,一下歪了楼……   “哎呀妈啊,我居然看完了,还是没快进那种!木有办法,伦家承认是颜狗,伦家还是恋手癖~~~”   “我痴哪里找的美女,她是穿越来的吗?啊啊啊,求女主微博号,我要路转粉!”   “小气死了,美女镜头少得可怜,告辞不见!”   当然回复数量最多的,都是没任何信息量的狼嚎:   “舔屏舔屏舔屏”、“啊啊啊我要死啦”、“美晕了怎么破”、“我的娘太好看了”……   西西还没有翻完回复,方方又把电话打了进来,一上来就尖叫道:   “立正,立正,那个是你,对不对?”   “……嗯。”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你整容了吗?怎么那么美,美炸天了!不行,我要去亲身鉴定!对了,你红了!立正,你成网红啦……”   网红?怎么可能!   西西下意识看了眼微博,“我不是路痴”名字后面没有大写的V。   陆驰不是大V,随便发个视频,怎么可能网红?   这家伙还真是夸张!   西西恶狠狠地回:“你,才!”   可惜她说不出后半段,其实她整句话想说的是:   你才是网红,你全家都是网红!   “可你已经是网红了!你不会不知道吧,笨蛋?这条已经上微博搜索了!你傻啊,懒得理你,我得给大胃洗澡去了。还有,明天我要去围观网红,不许放我鸽子!”   西西跳到主页查看,赫然发现一切都是真的。   她老老实实在家里蹲着,居然就成网红了?   不要,西西才不要当什么网红!   她郁闷地把自己扔到床上,头扎在枕头里扭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人。   西西摸到手机给葱发了个短信,没一会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儿很吵,鬼哭狼嚎的音乐,还混着吆五喝六的声音。   姚聪声音大得差点把西西耳膜刺穿,她默默将手机移远半米,依然清晰地传来兴奋的声音:   “哈哈,看到视频了?放心,大痴明天就回国,一切按计划进行!”   “计,划?”   对方却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含糊道:   “反正全安排妥了,你不用操心。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说,别乱动,老老实实等消息。”   西西听他说话过于亢奋,声调也不似平时的沉稳,似乎喝多了,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   陆驰还在国外,只发了个视频,她就成了网红?   而葱明显参与了此事,他又是什么角色?   他的所谓结果又是什么?   西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可理喻,她只昏迷了三年,却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次日一早,西西带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被山本和子紧急召唤到她房间,指着电脑屏幕厉声训道:   “这是你干的?你是不是脑进水?我已经答应你当决赛助手,你搞这些事干吗?想红也不是这么红法啊!”   西西心中跑过一千头草泥马,明知是百口莫辩,索性谨遵葱的嘱咐,一字不说,以静制动。   和子叫嚣了一阵,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好像所有拳头都打在棉花上,完全没有一丁点作用,反而更加生气。   她气得变颜变色,指着西西骂道:   “我给你两天时间,让你男朋友把视频全删了,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你为了当网红出风头,宁可放弃做我的弟子,随便!”   西西被暴风骤雨的骂了一顿,心情反而大好,如此失态只能证明和子的黔驴技穷。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和子很可能会迁怒于她,反悔之前的承诺,不允许她做决赛的助手……   可是对于陆驰的恼怒,西西感同身受,她没有立场阻止陆驰争取权益。   相反,如果陆驰真能逼和子当众道歉,她也可以出一口恶气!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也无法掌控全局。   若真走到撕破脸的地步,那就把实话说出去,爱信不信吧!   至于她自己……   西西相信,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没了山本和子,她也照活。   虽然已经做出抉择,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西西的心里还是堵了块大石头,郁闷地失眠了。   次日正好是休息日,西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跑了五千米,又做了些锻炼后,直奔医院。   有了上次那个痛苦的开始,之后顺遂许多。   这次,西西先把一夜变身网红的事提出来,将不想出名的原因归结为“植物人生子”事件后遗症。   这么算来,她其实已经当过一回网红。   且因此亲身经历过记者、网友的疯狂,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西西自认为表现得极为出色,她不仅主动交待了发生的大事,还剖析了心结形成的原因。   满心以为会得到称赞,却发现范医生对此兴趣缺缺,仍是揪着上回的事情不松嘴。   西西的情绪一下跌落到谷底,隐隐地小失望,只被动地配合着对方的问题。   范医生对复赛作品非常感兴趣,问到“贪欢”名字的由来。   西西不愿意答,只说是从“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句词中得到灵感。   范医生推了推无框眼镜,脸上显出与人无害的笑容,轻声道:   “其实上次你提过一些,只是当时时间有限,我们没来得及深入。今天时间宽裕,我想听你说一下这个男人的故事。”   西西咬紧嘴唇,她说过这话?   笨死了!   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范医生温声道:“好吧,那我问得更直接一点。那夜你梦到的男人是谁?能说说你与他的瓜葛吗?”      ☆、助手换人?   范严生从剽窃作品,一路挖到梦中的男子,正正戳中了西西的死穴。   仲生是她心头上的那颗朱砂痣,是暗不见天日的囚禁岁月中唯一的烛火萤光,是黑寂中一抹淡淡的慰藉。   这是西西一个人的秘密,与她的失语症没有半点干系!   不能说!   可不说,该怎么应付过去?   西西缩了缩身子,将整个后背紧紧贴在沙发的背上,双臂环在胸前交叠抱着,心里才觉得略略自在了些。   “西西,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告诉我。请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和操守,无论这个男人是谁,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帮助你。”   西西的脑子好像个破烂仓库,一时理不出象样的思路,猛然间被范严生催逼,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叶,京!”   这个答案一出来,西西自己都吓了一跳。   苏醒之后,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想起这个人,不要提起这个名字。   而身边的人也非常自觉,从来没人在她面前提到过叶京。   这个答案足够完美,就算是心理医生也能骗过去。   叶京是她前任男友,更确切地说,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差点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个男人。   果然,范严生好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循序善诱地抛出各种问题,一步步展开了大围剿。   西西却因说了瞎话而叫苦不迭,虽然保住了心中的小秘密,却要面对被未婚夫抛弃的现实。   话题进行了半个小时之后,西西开始后悔报出这个名字。   她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一点点回忆当初。   她尽可能用平静地白描着那段过往,好像只是在写一个枯燥的简历:   我是在大学二年纪时认识叶京的。   那时,我的好友宁柔正在与蓝球队的钱生交往,总拖着我去看他们打篮球,一来二去我便和叶京熟识了。   叶京是篮球队的得分后卫,很受瞩目,经常收到女生们送来的各色小礼物。   我从没想过会和他走到一起,论起来阿京也没怎么追求过我,倒是钱生和宁柔出力较多,一直努力扮演红娘的角色……   西西卡在这里,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恋爱的过程就不必细说了吧?   范严生在本上又记了些什么,推推眼镜笑道:   “那么你现在想到叶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西西摊了摊手:【这和失语症有关吗?】   范严生莫测高深地点头道:   “你不说出来,我也无从判断。毕竟他出现在你的梦境,而且还是与性有关的梦。我从没听你说过类似的梦,或者你只是没说过?”   西西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好端端把范医生带进沟里,真是自作自受!   然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希望范大夫不要一根筋,如实写下自己对京的感受:   【阿京于我而言,已是过去式。他在我最软弱的时候不顾而去,我无法原谅这种背叛!说实话,醒来时我发现阿京不在,心中反而有些窃喜。一个男人最黄金的三年如果耗在我身上,我不知要如何回报。所以我不恨他,也不再爱他,唯一的感觉是不想面对,最好一生一世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   范严生的表情一如既往,眼神却极快地掠过一丝讶然,马上又恢复如初。   他看了看腕表笑道:“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这阵子如果有梦,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记下来,可能对康复很有帮助。”   西西郁闷地从咨询室里出来,一抬头竟看到葱立在走廊,吓得半张着嘴,这家伙难道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暗疾?   姚聪往她背后的咨询室扫了一眼,随口问:“你的心理医生叫什么?”   西西闻言,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不会和她是一个心理医生吧,好恐怖!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袭遍全身,好像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下去了。   她指着相片墙上倒数第二个头像,小声说:“范!”   姚聪微微摇了下头,等走到无人的电梯里才埋怨:   “你这财迷,看病还不找个好点的大夫,你怎么不索性找倒数第一啊?!”   西西被他问得一愣,严医生可是她挑了一个多月,才千辛万苦挑出来的。   他就算不是行业里最顶尖的那批,也绝对算得上优质那个阶层,不过是因为犯了小人,虎落平阳,正在走背字儿而已。   不过范医生被上海少爷扫地出门的事太复杂,西西料葱不过随口一问,也没解释,只是好奇他怎么跑到这里来找她?   姚聪直到坐进车才解释,原来他先去了四环的和韵基地,知道她在这里,又大远地赶了过来。   西西吃了一惊,出什么大事儿?   姚聪捏了捏眉心,往椅背上一瘫说:   “不知怎么回事,三小时前大痴的视频被删了,突然之间网上什么痕迹都没了。大痴气炸了,扬言要和幕后黑手死嗑到底,现在正四处打听风声。”   西西惊得掩住口,事态居然发展的这么快,看来倒是她小瞧了和子的能量。   “和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她会不会炒你鱿鱼?”   西西见他这么问,忙把昨天与和子的谈话打出来。   姚聪点点头:“你挺聪明,什么都不说就好!大痴从没受过这种瘪,这回一定想法子找回场子。他正在查幕后黑手,能做到这种程度可不是花钱就行的,和子一定是通过什么门路,找到了有关部门……”   西西一字不漏地听着他的分析,思路也渐渐被他引了过去。   这时手机震了震,西西打开短信才发现还有两条未读,应该是刚才做咨询时没留意。   【周二14:10 畅:今天你不在,又错过一场大戏!师父和大师姐吵起来了,好大的动静,就是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嘿,人家不敢靠近啦,你说会不会是决赛助手要易主了?嘻嘻,好开心。】   【周二14:40 畅:大师姐走了,再见不送!我才知道,她居然认了个“干爹”,老六亲眼看见的!好不要脸,恶心死了!希望师父快点清理门户,我早想和她划清界限了。唉,真想装不认识她……】   【周二15:45畅:见鬼了,决赛助手居然还是大师姐!师父还要我保密,撞墙……啊啊啊,憋死了!这种事也只敢和你说说了,只求比赛早点结束吧,累觉不爱!】   西西瞪着短信半天,大脑一片空白 。   山本和子昨天还说给她三天时间,第一天还没过去,她就等不及了?   真是欺人太甚!   好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一找到后台就翻脸。   难道她是那么好揉捏的?这回就算没有证据,她也要把这淌水搅浑,让日本人和大奖说再见!   “西西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姚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西西的胡思乱想,只听他继续说道,   “早猜道和子会卸磨杀驴,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西西听他话里有话,似乎胸有成竹,摇了摇他的手臂。   “哎哎哎,开车呢!”   姚聪不得以把车靠在路边,停在树荫下,左右寻摸了半天,犹豫道:   “这么早也没法儿吃饭,喝茶、喝咖啡什么的太别扭了,你家又……”   西西急得真跺脚,食指点着副驾的座椅说:“这!”   姚聪失声大笑,半晌才止住笑:“别急,山本和子对上大痴,是她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她了!”   西西将信将疑,把车里的保温壶打开,倒了杯热水,讨好儿地递过去。   姚聪很受用,得意地接过瓶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浅浅抿了一口,皱眉道:   “好烫。”   西西朝他的右臂就打,姚聪迅速把水杯转到左手,一边闪一边喊:   “我说我说,你别这么暴力好不好!哼,还求着我呢,就这态度!”   西西收回爪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水,心里骂自己多事,好端端倒的什么水?   姚聪喝完水,才悠悠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从姚聪得知西西与和子的约定后,就暗查和子的底细,虽然现在还有一些证据有待核实,但大体已有了眉目。   姚聪瘫坐在驾驶位上,探过身子小声说:“山本和子不是日本人!”   “啊?”   西西瞪大眼睛,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姚聪,忽然怒不可遏地骂道:   “无,聊!”   说着话,她气急败坏地拔下安全带,开门就要下车。   “喀吧”一声响,车门的锁蹦了起来,同时也传来姚聪赖兮兮的声音:   “你眼睛是不是也该去医院看看了,真瞎!连好坏人都不会分,我的话你偏不信,非信和子那个大骗子!嘿,你知道她户口本上的名字是什么吗?”   西西半张着嘴,不再动作,愣愣地看着葱。   “马丽娟!”   姚聪说完哈哈大笑,摇着西西的胳膊问这名字土不土?   西西扯了扯嘴角,不敢肯定葱是不是还在玩儿她。   姚聪眯着眼睛问:“扪心自问,我待你真的已经一百一了。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你从来不把我当好人呢?嘿,我就那么像坏人啊?”   西西见他没正经儿,狠狠拧了他胳膊一把,扑到左边去开中控锁,却被揽住了腰。   姚聪笑得快断了气,随手把她按回副驾,重新绑上安全带:   “还是绑上比较乖!呵,说回正事!山本和子是中国国籍,本名叫马丽娟……”      ☆、骗子 PK 吃货   根据姚聪查证出来的结果,山本和子是中国人,本名马丽娟。   其父原名山本真二,倒是货真价实的日本人。   只不过他是二战时期日的本遗孤,被中国家庭收养,自出生起就没踏上过日本的土地。   改革开放时期,山本真二跑到广州打工,凭着过人的商业头脑白手起家,成了大老板。   他没有与小镇的妻子离婚,而是在广州包养了一个小三儿,也就是和子的生母。   八十年代后期,中国大地又刮起一股出国潮,山本真二便通过种种关系,联系到日本亲人,回本土认祖归宗去了。   而和子母女则被遗弃在广州,自生自灭。   后来,和子在日本找到生父,并从他手中得到第一桶金,回国后开创自己的花道事业。   西西听了不由苦笑,她跟了和子小三个月,连真名实姓都没问出来,居然还盼着这么个人对她履行承诺,真真可笑。   【真是不敢想象!而且,插花大赛组委会难道连参赛选手的国籍都不核实一下?天啊,和子招摇撞骗这么多年,难道一直用的假身份?从来没人发现吗?!】   姚聪淡淡一笑:“吓着了?这算什么,还有更劲爆的呢!我们外派日本的调查员,拜访和子的所谓恩师藤原立香时,对方却根本不知道山本和子这个人,更加不认识马丽娟。”   “啊?!”   西西觉得大脑有些超负荷,和子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   和子这几年在国内混的风生水起,办工作室、收弟子、拿大奖、做访谈……   况且,她获的那两个奖杯就放在基地里。西西不止一次见过,甚至还看过其中一个比赛的录相资料,难道这也能做假?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当然不会置疑葱,也不会怀疑他打探来的消息。   师承居然是假的!   和子用这个瞎编的“胡萝卜”引诱她委屈地闭上嘴,甚至还要拜这个小偷为师……   西西气结,脑子里好像爆破后的现场,乱哄哄的,完全没一点头绪。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   【外派日本调查员?你雇人调查和子的背景,还查到日本去了?!那花了多少钱?我要给你多少钱?】   姚聪噗嗤一下笑出声:“财迷啊你,就知道钱!大家都是朋友,提钱伤感情!”   西西歪头瞪着葱的眼睛,紧抿着嘴也不说话,也不打字。   姚聪无奈地举起双手讨饶:   “好了,好了,我全招行了吧。我姐夫是金牌大状,他们那圈子里有的是这种资源,不用白不用!”   见西西仍是那幅死样子,姚聪耸耸肩说:“那是我亲姐夫,就是借我房子住的那个!小事一桩,反正我才不给他钱。”   西西微微一怔,慢吞吞缩回座位。   这才知道葱居然住在姐夫房子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明明有个装修得那么舒适的家,却毅然让给了自己和母亲,他却要借房子住!这……   说起来,葱几次三番帮忙,这回甚至隔着海帮她追查和子的背景,这一份份人情债把西西压得有点儿喘不过气。   “嗳,你对我有意见直接说,别把我的安全带抠坏了啊!我现在可就剩下这么个大件儿了。”   西西猛得松手,半垂着头坐正身子,眼睛偷偷往那边溜了一眼,见葱并没有真生气,才悄悄吁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姚聪捅捅她问:“现在你全知道了,有什么打算啊?”   听他这么一问,西西暂时把乱七八糟的事放到一边,集中精力考虑这个大问题,她边想边写:   【既然和子的师承是假的,忍耐三年已变得没有意义。她言而无信,把我决赛助手资格也抹了,我正好和她开撕。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要让她消失在插花界!】   头顶传来几声轻笑,西西横了他一眼:   【我没夸大其辞!和子的背景不必取证,只要我向媒体讲出来,自然有大把人乐意调查。不说记者,就是另外九位选手也不会放过她!要不行,我就去组委会检举!】   写完后,西西扮了个鬼脸儿,得意地笑笑。   姚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你倒大方!这样为他人做嫁衣,于你有什么好处?”   “出,气!”西西坚定地回答道。   姚聪哈哈大笑,斜着眼说:“哟,原来你这么大的气性!   上次见面时那个理智、务实的西西到哪儿去了?怎么才几天功夫,你就变得义气用事了?”   西西皱着眉想了一阵,仍是一脸莫名。   “笨蛋,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生钱!你不是要买房、买车、治病、养娘吗?”   西西眼睛瞪得浑圆,嘎巴一下解开安全带,一脸谄媚地为葱捶肩揉背。   姚聪半眯着眼享受了一阵,才懒懒地说:   “世上骗子多的是,管也管不过来。可我就是看不惯和子这么欺负人!你走背字掉到井里,和子不伸把手也就算了,却反过来往你身上扔石头,我倒要报这个不平!”   西西听了手下一顿,认识葱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讲话。   想到他一番维护之情,想到他默默的付出,西西拿出看家本事,认真地按摩起来。   身体康复之后,西西常为母亲做肩部和腰部按摩,她从网上学习视频,也买了两本书看过,一来二去的被她琢磨出点道道儿。   “啊……舒服,哎呦……再重点儿……嗯,舒坦……好活儿!”   西西越听越觉得他声音太浪,狠狠拧了一把,训道:   “闭,嘴!”   姚聪老实闭了嘴,哼哼唧唧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低哑地沉吟从牙缝里咿咿呀呀地挤出来,反而愈加暧昧,听得西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姚聪的肩背肌肉十分紧实,西西的双手脱了力,才勉强揉完一套动作。   姚聪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边收拾衣服边说:   “没看出来,你的水平还挺高!要不等咱们敲诈完,你开个按摩店吧?给我弄个五折卡,保证天天去捧场……”   西西没理会他的促狭,脑子里只剩下光闪闪的两个黄金大字——敲诈?!   “唉,我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偶尔伺候我一下这么委屈啊!”   西西讨厌他说话的调调儿,可现在却没心情理会那个,只皱眉问道:   “敲,诈?”   “嗯!”   姚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大剌剌地说:   “你的目标是赚钱治病,而不是毁掉和子,咱们得了她的底牌,当然要变成钱啊!咳,你不要纠结用词好不好?要不就叫‘收取著作权买断费’,这样可顺耳些?”   西西破颜为笑,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   山本和子用她的作品进入决赛,支付点版权买断费才是正理。   只是她这么合理合法的诉求,怎么到了葱的嘴里就成了敲诈?   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也亏了他逻辑清晰,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这家伙平时虽然一幅游手好闲的样子,关键时候倒不掉链子。   这时,狂躁的摇滚铃声响起。   姚聪接起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挂掉后问道:   “晚上大痴请客,你要不要去见识下?好多大明星哟!”   西西没兴趣,时下明星换得快,三年前她熟识的那些,当红的小猫三两只。现在成天在荧幕前晃悠的整容脸,她早就叫不出名字了。   姚聪将西西送回家,自己去了陆驰家。   今晚的陆驰家,虽说不上星光熠熠,也差不太多。   陆驰生性豪爽,喜欢结交朋友,回国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然经营出一方自己的小天地。   姚聪一进门,陆驰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为大家引见。不等姚聪落坐,就兴奋地说:   “知道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谁吗?操,是锦廷实业那个老王八蛋!他为了讨好一个女人,托**办的老周做的。老周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我才不甩他!”   姚聪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问道:   “钱老头儿讨好谁?他和日本人有一腿?”   “不是!”陆驰搔了搔头,回忆了一会儿,“是她的一个徒弟,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反正年纪也不小了,得有三十六七了吧?”   姚聪心里有了数,也不再多问。   其实,陆驰这顿饭是三个月前订下的,还真不是为了这档子事儿。   半年前,京城出现了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大厨,陆驰幸运地订到一席,恰好排在今天,不想就赶上这么件搓火的事儿。   在坐的几位客人看过两个版本的VCR后,很是愤愤。   尤其是摄影界老前辈顾怀,一边喝酒一边骂老烟枪办事不厚道。   可惜他一没微博,二没微信,在信息舆论大战中实力为零。   倒是他的妻子——银马影后吕露出了手,帮着转了下视频,引来不小粉丝的声音。   此外,万花影视的当家小生余言也转发了“我不是路痴”的最新微博。   姚聪扫了扫在座诸位,其余几人虽然没这三位出名,却身处导演、经济人、化妆师等不同领域,组合起来就是个立体组合拳,效果不容小觑。   姚聪也在改装车的圈子里转了视频,这里的家伙对侵权不感冒,却对美女极为敏感。   古装美人视频一出,好像投了个重磅炸弹,把挺尸的颜狗们全炸了出来,一个个吐着大舌头,狂摇着尾巴将视频叼走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真正引发核爆的,反而是眼睛从来没从盘子里移开过的谭文忠——   星辉唱片的隐形二东家。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认为自古以来,还是吃货为王! 比如大痴,比如谭文忠BOSS,比如蛐蛐在下我 有道是饭罢抹嘴去,身藏功与名 (=^ ^=)   ☆、敲诈二人组   谭文忠是个名符其实甩手掌柜的,这几年除了美食之外,基本上对其它事一概不关心。   陆驰根本没算上他这份儿,甚至意外他还用微信、微博!   谭文忠吃美了,酒酣耳热之际转了视频,顺手艾特了旗下艺人。   仅仅三分钟后,冯宝宝、宋飞、解语花等当□□手纷纷转发了隐形BOSS的微博。   谁能想到这件侵权事件,居然率先从唱片界引爆了。   好一场血雨腥风!   一夜之间,明星效应发酵出来的这场VCR侵权之争,牢牢占据头条。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唐装美女插花的视频,媒体也后知后觉地开始追踪后续报道,义务为此事添砖加瓦。   老烟枪工作室早有准备,在自己的官网展示了山本和子的《声明》。   姜是老得辣,老烟枪早在商议赔偿阶段,就已经逼和子写下了这纸免责声明,此时把自己的工作室摘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老烟枪又托了不少同行给陆驰递话,再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甚至将此事捅到陆驰父母跟前。   陆驰不过是义气之争,想借此向父母、朋友展示他的人脉能量,既然超额完成任务,也乐得摆出一副大仁大量的样子,就坡儿下驴。   至此,社会上所有矛头都指向和韵工作室,山本和子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更加火上浇油地是,槟郎卫视、插花创意大赛组委会也传话过来,要和子尽快平息风波,不然只能剥夺她的决赛资格。   和子气得牙根痒痒,把苗佳叫来臭骂了一顿。   苗佳心里何尝不是满肚子委屈,忍无可忍地回嘴道:   “当初不知你中了什么邪,非要把邵西的镜头删掉,这才捅了蚂蜂窝。要不是我求干爹出马,事情早就闹大了!现在为了你的破事,干爹已经把我拉进黑名单!我好不容易抱上的粗腿就这么完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反过来骂我,你失心疯了吧?”   苗佳在师父面前一向俯首帖耳,这次突然回骂,和子一时懵住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和子良久说:“好好好,你翅膀长硬了,居然敢顶撞我。那不如一拍两散,决赛助手就让邵西来做,她男朋友一定能摆平此事。”   苗佳眼中凶光大起,恨恨地说:   “一拍两散?你想得美!马丽娟,我忍你好久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儿了吧?哼,你走到今天,少得了我的帮衬?有种儿你就把我踹出决赛,我正好把你的那点破事儿卖到报社去,赚几个钱花花!”   和子一下白了脸,捂着心口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语。   苗佳淡定地为自己泡了杯茶,一边品茶一边鄙夷地问:   “怎么,还没想明白哪边炕热?”   和子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什么主意?”   苗佳冷笑道:“你倒没真糊涂,还能分清远近亲疏!这事儿有什么难的?事情既然发生在邵西身上,还得从她这儿解,直接用钱打发了就是。”   和子没底气地说:“可我也没钱啊,自从上次……”   苗佳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不堪大用!邵西那个不开眼的,见到2000块钱眼睛都发直,你还想给她多少啊?听我的……”   和子点头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苗佳根本不知道“贪欢”的事,更没有发觉西西的潜力,只当她是个能干的学徒工。   和子却不敢小看西西的野心,她固然穷,却不是用钱能轻易收买的。   万幸的是“贪欢”一事没有证据,而苗佳却是个□□,两害取其轻,和子只能先从邵西这边下手。   和子不露声色地打发走苗佳,正琢磨着要怎么和西西对阵,却从窗口看到自己车位上的牧马人。   改装后的牧马人分外招眼,嚣张的外形、收敛的黑色,两种矛盾的气质集于一身,在冲撞中带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而这在和子眼中,却只是“年少轻狂”的代名词。   和子紧绷着的脸慢慢松驰下来,想到那个曾卸掉修下巴的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连修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下狠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哼,年轻女人果然只知道看脸。   西西的潜力很大,在她手下老老实实干上三四年,就能化身印钞机。   却找了个这么幼稚、不靠谱的小混混儿,真是……   不过眼下这男人倒有些利用价值,与其和油盐不进的西西谈,倒不如找她的男人。   这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应该比那丫头更好打发。   想到这里,和子将姚聪请到自己房间,推心置腹地说了一串,信心满满地报了个数目。   姚聪撇了撇嘴,把手里的文件袋往她面前一丢,背过身看向窗外。   和子优雅地抽出一张纸,才扫了两眼,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这要命的东西,他怎么会有?   和子把手中的纸扔在一旁,手忙脚乱地翻出其他文件,一张张看下来,再没了半点儿侥幸之心,面如土灰一般。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和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栽到一个小混混儿手里!   她离成功近在咫尺,不甘心的泪水汹涌而至,片刻就模糊了一切。   啜泣声持续了大约五分种后,姚聪才转回身,冷冷的眸子打量着缩成一团的和子,皱眉道: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和西西没兴趣。我来这里,只是想和你谈谈‘贪欢’的事。”   和子迟疑地抬起眼,戒备地望向姚聪……   十五分钟过后,二人敲定了数目。   姚聪接到银行转账的短信后,一边掏耳朵,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钱收到了!但我还要再强调一遍,这二十万只是贪欢的买断费。陆驰那边,我可以帮你说,但和这钱丁点儿关系也没有,陆大少爷可不是你用钱能打发的。”   和子点头如捣蒜一般。   姚聪随手拨通电话说了几句,又将手机交给和子,要她亲自向陆驰赔礼道歉。   办完所有这些事,姚聪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地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雇用西西?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断定她能做出‘贪欢’那种水准的作品?”   和子微微一怔,苦笑了一下,半闭着眼梦吟一样说:   “那天她弄坏我的作品,我怒气冲冲赶过去,却怔住了,她和我年轻时很像。我出身卑微,她身遭巨变,可我们都不愿屈从命运的安排……呵,一念之仁,觉得好像帮助了年轻时的自己。”   “西西要我转告你,她对这行很失望,以后只会把插花当成一种业余爱好。”   和子双手捂住脸,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姚聪大步走到门口,即将开门离开前,猛然转身冷冷地说:   "你和西西是两种人,你发现了西西的才华,却并未善待她,这是你的损失!你不配做她师父,她值得更好的。"   随着关门的声音,屋内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姚聪大步离开,等他走进大厅时,就见西西抱着一个纸箱子,轻快地小跑过来。   西西瞪着写满问号的眼睛,却紧紧抿着唇,直到坐进姚聪的车里,才满怀期待地比了个OK的手势,挑挑眉心。   姚聪将二十万元转到西西户头,故意沉默地启动汽车,一句话也没说。   两分钟之后,牧马人里发出一声尖叫,车子猛得左右摇摆了一下才恢复如初。   姚聪揉着耳朵大叫:“叫什么叫,差点把我耳朵吵聋了!”   西西把手机抱在怀里,在宽阔地副驾座椅中扭来扭去,满脸都是白痴一样的傻笑。   她折腾了好一阵儿,才笑吟吟地向姚聪比出两根手指,特别特别二地笑着说:   “二,十!”   说完又抱着手机,疯狂地跺脚欢呼,直着嗓子嗷嗷怪叫。   姚聪这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鄙夷地斜了她一眼,默默给她系上安全带。   直到西西闹乏了,他才没好气地说:   “别这么丢人行不行?我相信至少有一半参赛选手,乐意花二十万买晋级资格。要知道一旦成名,未来‘钱’途远大!要不是事先查过和子的户头,知道她没什么现金,我才不会同意这个数!”   “啊?”   西西大张着嘴,直直地盯着姚聪,慢慢缩着身子向后退,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姚聪狠狠给了她一个爆栗子,骂道:   “没良心的东西!我在为谁出头啊?要不是你自己说话不利索,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儿!现在你倒嫌我查户头了,哼,就该看着你被她活活剥了皮,吃得骨头不剩渣子……”   “疼……”   西西一手搓着额头,一手谄媚地为他摩挲前胸顺气,直到姚聪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才皱皱鼻子住了手。   西西不再招惹姚聪,跑到陆驰的微博逛了一圈儿,见他已经发布了新动态。   “我不是路痴”声明在朋友的调停之下,他已与老烟枪工作室、和韵工作室握手言和,侵权的事既往不咎。   同时也删了唐装视频,西西悄悄地吁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再当网红了!   虽然唐装扮相夸张,西西也不大认得出那是自己,仍是担心被人发现,现在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退钱   西西拿到二十万元“著作权转让费”,再加上此前的积蓄,忽然有种变身小富婆的感觉,闹着要半路停车,请葱下馆子。   姚聪却说:“算了吧!就你那点钱还要买车、买房、赡养老人,省着点儿用吧。再说你又失业了,还得抓紧找工作呢。”   西西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煞风景的人!   【总有刁民要害朕,你就看不得我开心啊!哼,两年治病的钱都有了,哇哈哈,龙心甚悦,朕要摆宴!朕要买房!】   姚聪不知被什么鬼上了身,偏要唱反调:   “既然有钱了,就赶紧换个靠谱大夫吧,你去的那家私立医院看着和诈骗集团似的。”   西西狠狠瞪了他一眼,嘟着嘴不再言语。   虽然意念康复进行得不太顺利,但范医生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她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况且全市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她也没的选。   西西闷头给方方发了个短信报喜,没细说原委,只说宰了和子二十万元,要买两限房。   西西早就查过两限房政策,她家符合条件,只是苦于没有首付的钱。   想到不久后,她和母亲就不用租房子住,心里欢喜得要炸开了。   【要不咱们叫上陆驰一起吧?这回的事全靠你们两位大功臣!】   姚聪耸肩道:“他去外地拍戏了,怎么也得一个月后才回来。吃饭的事我帮你转达,心意到了就行。”   那怎么成?   这事要是没陆驰跟着搅和,20万也不能这么轻易到手。   【要不我先请你?】   “真假!你明明已经约好方方了。”   西西心虚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眼也太尖了,居然一边开车一边偷看她写短信。   姚聪倒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申辩道:   “别瞪我,我可没看你短信!这只是简单推理,以你的财迷心性,突然得了这笔钱,怎么可能不庆祝?其实请客什么的,你也别太惦记,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行,一个月后我请客,你可劲儿寻摸大馆子吧,我狠狠出血!】   姚聪大笑道:“好大的气魄!大痴可是他们圈儿有名的老饕,为美食不惜一掷千金。呵,我怕他听到这话,把你吃成肝出血。”   西西皱皱牌子,用手在嘴唇处比着上下缝针的动作,逗得姚聪又是一阵狂笑。   不久车子驶入小区,西西别过葱,急吼吼得往家奔。   没想到家门居然上锁,母亲可能去超市买东西了,她便一头钻进卧室,查两限房的政策。   西西细细核对了一遍两限房申请资格,再次确定她家完全符合要求。   甚至因为母亲年龄超过60岁,还能享受优先配售资格!   随后她参考近两年的两限房价格,用网上的购房贷款计算器算了一笔细账。   以九千元一平米计算,买60平米的两居室,大约54万元。   如果扣下意念康复的10万元,贷款30年,平均月供2300元,比现在的房租还少,没什么压力。   心里有了数,她又开始研究两限房的申请程序,正在这时,门铃大作。   西西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开门却见母亲和方方一起站在外边。   原来邵妈妈买菜回来,在小区正好遇到方方。   西西要接母亲手里的东西,邵妈妈却举着布口袋笑道:   “你好好陪方方说话去,一会儿大勇还要来,我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他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方方也不谦让,拉着西西的手直奔卧室,把门关上就问:   “到底什么情况啊?都急死我了,山本和子抽了什么筋,为什么给你那么多钱啊?”   西西把和子剽窃的事写出来,方方才看到一半就低叫: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你亲口说,打死我也不信!你们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专业插花师,一个是才干了三个月的门外汉,她怎么可能抄袭你!而且,她怎么会乖乖给钱?给了多少?”   等西西写完事情发生的始末,方方已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嘟囔道:   “陆驰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牛!天啊,你运气也太好了!”   正说话间,西西收到畅的短信,惊讶于她辞职的事。   西西觉得连闺蜜方方都不敢相信,遑论别人,尤其还是和韵的人?   只推说家中有事,上班地点太远云云。   西西回了短信,又把算计贷款的草稿拿过来给方方看,两人一起研究贷款买房的事。   方方撇嘴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摇号可没那么容易!我想再买辆车,已经摇了三年了。”   【两限房不会,按政策轮候超过3年,且多次未摇中可以直接配售。而且我母亲过了60岁,有优先配售资格,也许不到三年就能中!】   方方点点头,又叹道:“可你是东城的户口,有点吃亏,这一发配不定要发到哪儿了。现在的两限房全在五环外,咱们这回可住得远了。”   【现在地铁很方便!我在四环上班,路上才不到一个半小时,况且地铁也不堵车。】   门铃这时又吵了起来,方方笑道:“应该是大勇!”   二人迎出来,果然见大勇从医院过来,并没带着大胃,害邵妈妈唠叨了半天。   西西忙着收拾桌子,帮邵妈妈一起将饭菜摆好。   方方笑道:“还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你进门儿可巧就赶上饭得了。”   大勇回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早早来了也不说帮高姨的忙,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可我也没闲着啊,人家这不是和西西商量买房子的事儿吗!”   一句话说完,大家全愣了。   邵妈妈看看女儿,又看看方方,问二人是怎么回事。   方方笑道:“对呵,刚才您忙着做饭,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呢!山本和子赔了西西二十万,我俩正合计着贷款买两限房呢。咱先申请着,慢慢等摇号儿。我们算了一下,月供才2000出头,压力不大。”   邵妈妈急着问西西:“你们领导为什么赔钱?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西西打了一串字,又把字体调成大号:   【山本和子的复赛作品“贪欢”是我的创意,她给我二十万块钱作为买断费,我今天正式辞职了。】   方方应和道:“高姨,就是版权费的意思!西西可厉害了,才学了三个月……”   “这钱我们不能要!”   邵妈妈突然沉了脸,严肃地说:   “你们领导在咱家最危难的时候给了你这份工作。你一个外行,人家每月发你5000元,还少啊?再者你那两下子全是人家教的,凭什么反过来要人家的钱?咱可不能恩将仇报,明天你就把钱给我退回去,你要不去我亲自去道歉!”   西西皱了皱眉,手指飞快地写下和子假冒国籍、师承,招摇撞骗的事情。   邵妈妈看完仍坚持退钱,说道:“我不管她是哪国人,干过什么事,人家到底对咱们有恩,咱不能拿!”   “高姨!您这么说……哎哟,你掐我干什么?”   方方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大勇用武力止住。   大勇咳了一声,放缓声音说:“高姨,我和方方都支持西西的做法。山本和子这是剽窃,犯法的!这要告到法院去,法官也会判和子赔偿,只是那样和子就不能参加决赛了。”   “对对对,这样对大家都好!”方方在旁边不住敲锅边儿。   大勇继续道:“那场复赛您应该也看了,全国60多名选手只选十位入决赛。我相信如果花二十万可以晋级,大部分选手都会争着交钱,当然这样做是犯规的。可无论如何,这事错在和子,西西只是讨回了自己应得的。”   邵妈妈抿着嘴想了半天,良久才叹道:   “我老了,你们说的这些我不懂。唉,我就是觉得这样对不起人家!”   方方冲口而出:“谁对不起谁啊?要不是葱少帮忙,您以为那女骗子会出血?哼!她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只是这回栽到更厉害的人手里罢了!”   邵妈妈大吃一惊,抓着西西的手问道:   “这事和葱少有关?你们……你们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儿吧?”   西西摇摇头,正要打字,却被方方抢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详细。   邵妈妈和大勇听得很认真,邵妈妈倒是没说什么,大勇却皱眉道:   “这葱少的背景也不简单,他的朋友更不是善类,咱们还是敬而远之吧。不是要买房吗,正好早点搬走。不过……”   大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继续了下去:   “两限房虽然便宜,可出售时的溢价部分全要上缴国家,没有投资价值。至于使用价值,地理位置又太远,现在我身边已经没人申请两限房了。”   邵妈妈张罗道:“咱们先吃饭吧,好好的菜都放凉了,有什么话边吃边聊。”   众人围在桌前吃饭,方方没吃两口,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刚才你说的虽然有理,可现在房价这么贵,也只有两限房才买得起啊!”   大勇说:“麻醉科那个小陆!他为了结婚,被岳母逼着在燕郊买了个两居室,这两年已经涨了一倍。前些日子他把房卖了,添了些钱换到了四环。我觉得与其买两限房,倒不如买河北房。反正房价还得涨,这样能享受增值的收益。”   一语惊醒梦中人,西西立刻下了决心,燕郊买房去!   不止可以享受增值,这样做还能避开复杂的申请流程,不必去单位开证明,不用等排队摇号。   更重要的是,买现房还能省下两三年的房租!      ☆、太后出手   此后几天,西西不停奔走在燕郊。   可是今非昔比,河北的房子也已经悄悄涨到一万多一平米了!   西西家的车早就卖了,手里没有车号,只能挑选地铁沿线的房子,房价更是降不下来。   最可恶的是这边几乎全是大户型,两居最小也要70平米,这就是90万元!   这样就算她只留下五万元现金,将其余的钱全缴了首付,月供也要奔着4000元去了!   西西在燕郊奔波了整整一个星期,把地铁沿线的房子几乎看了个遍,最终看上三套房。   其中,她最中意的是套大一居,62平米的面积,可以把卧室隔成两间房,还能保证每间都有窗子,两个人住满够了。   价钱也比较合适,这套房全下来将近80万元,月供3500元。   西西满有把握地搬来母上大人来看房,没想到她的心头好却是第一个被否决掉的。   邵妈妈认为这间房子风水不好,是非常凶的“刀把房”,不止对健康不利,还会招惹意外灾祸。   西西无语泪先流,母上大人真是隐藏得太深了,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又信这些了!   另两套房子本就比这套差,邵妈妈慧眼一扫,立刻挑出来几条大毛病,一并全给否了。   至此,西西一个礼拜的辛苦付之东流。   买房于西西家可是件的事,一出手就是六位数,母亲既然心里膈应,西西再心动也只好放弃。   然而就在西西准备双手投降,要带母亲坐地铁回家的功夫,邵妈妈却和旁边一位大娘聊得火热。   西西见母亲谈兴正浓,便抓了个中介继续找其它的房源,才问到第二套房子,就听母亲唤她。   邵妈妈叫来西西,将女儿引荐给身边的老妇人:   “周阿姨也是来买房的,她看中了再往南三站地的一个小区。那里虽不通地铁,却有两班快车,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三环……”   西西脸上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内心却颇不以为然,燕郊早晚高峰的拥堵状况,全市人民都知道。   只要是路上交通,怎么可能快?   半个小时到三环,开玩笑吗!   周阿姨言之凿凿地说:   “没错!我弟弟就是在那儿买的房,可方便了!小区边上有个公共汽车,一站就能到国贸,才半个小时!呵呵,这可比地铁强多了,只要有老年证就免费。这不是我小儿子要结婚了吗,我就想着把城里的房给他们小两口住,上班方便。我们老俩反正也退了……”   邵妈妈听得很是动心,想和周阿姨一起去那里看房。   西西原本不想耽误这个功夫,正想着劝母亲打消这个想法,就见一位穿着花T恤的大哥咋咋呼呼跑过来,招呼周阿姨快走。   周阿姨应了一声,热情地拉着邵妈妈向那男子说:   “我在这儿遇到一位老姐妹,聊得还挺投机。她们对你小舅的房子也挺感兴趣,不如捎上她们娘儿俩一起去吧。哈哈,搞不好以后还能做邻居。”   邵妈妈连忙推辞,德子却比他老娘还热情,两步过来,搀起邵妈妈的胳膊就往外架,周阿姨也回身拉起西西的手。   西西觉得这家人的热情有点吓人,和售楼处的托儿似的。   德子开的是个没屁股的小波罗,坐四个人已经挺满,结果后排又生生挤进了一位中介小哥儿。   满满一车人颠簸着向目的地驶去,中介小哥儿没说几句,就机敏地将目标转向了邵妈妈,口沫横飞地说起房子的升值空间、户型设计、配套设施……   西西无心这些,只要不是地铁沿线,她是完全不考虑的。   突然中介小哥儿兴奋地指着窗外喊道:   “快看!两位阿姨快瞧,这就是新开通的789!这车和987一样全是直接走高架桥的。看清楚了吧,这两车走的是收费高速路!你二位有老年证吧,那就免费……”   西西的眼睛望着车子后窗,从不太干净的玻璃仍能看到高架桥的影子。   其实,她的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789或是987公交车,但她还是被眼前的高速震到了。   仿佛阴森黑暗的古堡,突然被破开一个大洞,皎洁月光倾泻而下,霍然照亮了这座历经千百年的古建。   如果公交车真的走收费高速,再加上霸道的公交专行线,而且中途不停靠,一站三环……   相比拥挤的地铁,每站不得不停靠很久才关得上门。   天,那这两路公交车的速度,真的有可能与地铁媲美!   西西动心了……   小波罗很快到了站,周阿姨兴奋地指着斜前方,向邵妈妈推荐:   “您看到那个桔黄色的小区吗?我弟弟就住在那儿!他买的时候可便宜了,才6000多一平米,唉,现在可没有这个价儿了!可谁有那后眼啊?”   中介小哥儿忙接话道:“您老现在买也不迟啊!现在均价不到9000,再过几年,照样得翻着跟头往上涨,到时候就是别人反过来羡慕您了!”   西西扶着母亲,随着中介小哥儿往售楼处走,眼睛挑剔地四处扫着。   这小区规模极大,房子也很新,可周边配套设施还没建起来,大片大片的停车场全空着,看着有点瘆人。   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周阿姨回头问儿子:   “哎,不对啊!咱们不是要去二区吗?我可得挨着你小舅住,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德子搔搔头笑道:“妈,您可真是不懂行。五区才是新房,咱干吗花钱买个旧的?”   周阿姨沉下脸:“这大远的,我和你爸为你们都跑河北来了,再没个亲戚守在身边儿怎么成?这要是万一……”   邵妈妈和稀泥地说:“两位都别急,其实买哪个都行,关键看搬家的时间。要是马上搬,我也建议买老小区,安全、方便。如果是要等几年再搬……”   周阿姨不等她把话说完,拉了邵妈妈地手就往桔黄色小区那边走,气呼呼地说:   “咱们两家都是等房住的,哪儿有功夫白放着。大姐跟我走……”   德子气喘吁吁追上来,一脸赔笑地拦住二人:   “哎呦我的亲娘,这不是想给您买个新房吗!得了得了,全听您的,我不言语了,行吧?可这么远的路,咱也得开车过去啊!”   一行人开车去了二区,这里的入住已近八成,配套设置也很齐全。   超市、小饭馆、健身中心、社区医院、老年活动站……可以说日常生活相关的,应有尽有。   小区环境也不错,绿化的和小公园儿似的。   几人还没站稳,迎面来了位女中介,接手了西西母女。   而周阿姨那边,也等到了弟弟、弟妹,两家人分道看房。   西西和母亲看了□□套房子,最终订了小区东边的两居室。   东边是小区的二期工程,入住率相对较低,却是离公交站最近的地方,只有三分钟路程。   而且二期的房子,一层的选择余地也比较大。   西西如今倒是步履如飞,可母亲毕竟上了年岁,还是一层更方便些。   这套两居室80平米,一卧一厅全是南向,还有一间卧室是东向,户型规整,明厨明卫。   邵妈妈最中意的是免费送的小院,这个十五平米的小院,分文不取。   上回租房时,邵妈妈就很想租那套带院子的,这回终于遂了心愿。   经中介算过,这个两居室总价不到70万,月供3100元,价格也很合适,母女俩都很称心。   签合同时,两家人又在中介碰了面儿。   周阿姨兴奋地向弟弟、弟妹介绍了邵妈妈,并骄傲地宣称这是她为自己挑的好邻居。   周家选中了一套150平米的三居,离弟弟只隔了一个单元门。   周阿姨母子要留在弟弟家吃饭,没有顺风车可搭,西西正好带母亲体验一把高速公交车。   她们虽赶上了晚高峰,好在是进城的方向,诺大一个车子几乎是空的。   车子到站,西西一看时间,只用了28分钟,她开心地打了几行给母亲看:   【果然还得太后出手!小的跑了一个星期都没找到合适的,老佛爷一出山,分分钟就稿定了。啧啧,太后千千岁!】   “贫嘴!”邵妈妈得意地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快步往地铁走去。   西西见母亲行色匆匆,知道她想赶回去看八点的插花决赛直播,只好带着母亲挤地铁。   地铁虽然不堵,却要倒两条线,到家时也快七点了。   邵妈妈进屋换过鞋,连衣服都没换就冲进客厅,把电视调到槟郎卫视。   一个小时后,母女俩边吃饭边看插花比赛。   客厅时静悄悄的,直到比赛结果公布,邵妈妈才问了一句:   “她这是正常发挥吗?”   山本和子以总成绩第二名进入决赛,可在决赛这个环节却是倒数第一!   【和子发挥稳健,可比赛对创意的要求过高,而这正是她的弱项。而且……裁判似乎给分时有些手紧,可能对她的决赛失望了吧?毕竟上次她那么惊艳。】   邵妈妈认真地点点头,叹道:“看来她没你,还真不行!丫头,你以后要不要继续插花啊?”   西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在和韵工作期间,和子对她的指导偏向于审美,可以说她现在眼光非常专业,甚至能和决赛选手比肩。   然而她却是行动上的矮子,可以说连花道的入门水平都谈不上。   花道这个传统行业,门槛太过精深,不是外行看看书就能学会,必须要师父手把手的传授,随着时间的积累一点点浸染。   而她没有这个机会,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那份优雅。   她要赚钱、治病、还月供! 作者有话要说:  买房一不留神写太多了,没办法,在网上YY一下也是好的。 话说房价太贵了,嘤嘤嘤~~~ 房价这么涨,让蠢作者的收藏也涨涨吧,打滚求收藏,求撒花~~~~~~~~~   ☆、揭秘   第二天,西西遭到方方一通狂轰乱炸,埋怨她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吱声儿,同时又一万个担心,生怕她被中介骗了。   周六一早,自诩为半专业人士的方方责令老公开车,带着西西再度杀奔燕郊。   经过为时一天的挑刺、把关、勘察,结果方方夫妇也买了一套房!   大勇早就有投资房产的打算,只是苦于本市有限购令,不想这回意外在燕郊得偿夙愿。   回家路上,方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数落起西西:   “早说让你商量着来吧,你偏不听!看,我们买的这个三居室住也不住,租也租不出去,白白闲着。早知道你根本不用花钱,随便住去好了!”   大勇嗤笑道:“你啊!人家那叫置业好不好?以后房产升值了,西西能赚不少。再说手里有了不动产,高姨心里也踏实些。”   方方被老公堵得说不出话,气哼哼闭了嘴。还没过多久她又畅想起装修的事,这可是她的专长啊!   然而,这信马由缰的幻想再次被大勇击碎。   方方一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忽然她眼睛一亮,抓着西西的胳膊摇着说:   “立正,你家请我设计呗,免费的!”   西西眦牙给了她一个假笑,用手机申明态度:   【鉴于这是成品房,瓷砖、水电路、门窗齐备,我只需铺卧室地板、做整体橱柜、装浴霸、安空调……这些用不着设计。】   方方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家居中色彩非常重要,知道你想省钱,我可以给你设计一个又便宜又有效果的墙面!”   【四白落地,费用为零,多谢不送!】   “啊啊啊啊,你们一个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人家再也不理你们了!”   “哈哈哈哈……”   西西虽不装修,可家具、电器却一样也不省心。   她家长年租房子,大到床、沙发、冰箱、彩电这些大件儿,小到桌椅板凳全要重新置办。   西西跑了两天建材家具城,就被价格吓到了。她后来发觉某宝的价格更为亲民,由此开启了网上购物模式。   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用打字代替语言交流,西西的侃价能力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天,西西正和店小二侃价,忽然收到畅的短信,约她出来见面。   经过这几天的疯狂采购,大件已经订得差不多,西西倒也腾得出时间。   不到一刻钟,畅的车就到了小区,二人找了家咖啡店聊天。   可能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这家咖啡店十分冷清,再加上舒缓的轻音乐,私密性挺好。   二人略坐了一阵儿,畅忽然拿出个小盒子,蓝色的丝绒底托上,静静躺着一串牙白色的念珠。   西西一眼便看出这是象.牙,克制住了上手摸摸的冲动,凭经验推测这应该是佛教那种一百零八颗的。   念珠直径虽不大,难得却是个老物件儿,想来也值些银子。   畅笑着要她估价,西西倒一时犯了难。   慧娘那个年代很盛行这玩意儿,却并不算什么宝贝。   可现在就不好说了,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乱、再加上后来的破四旧,凡是百年以上的东西,只要能幸存下来,都便宜不了。   畅也不执着于她的答案,将东西小心收好后,恹恹地说:   “这是我家旧物,虽也不值的什么,却是大和尚开过光的,又是老物件,也算拿得出手了。我和母亲磨了好久才讨来,不想师父却不识货!唉,师父要是信佛就好了,一定喜欢。”   畅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显出鄙夷之色,压低了声音说:   “居然有人传,说师父接了二姐的五万块钱,我才不信!是你明明连念珠都看不上眼。西西,其实我家里还有块祖母绿,只是我母亲十分宝贝,只怕轻易不肯撒手。你说,要不……”   西西心里一紧,飞速敲下:   【你们为什么抢着送和子礼物?她要过生日吗?】   畅耸了耸肩,神情落寞地说起和韵的新闻。   山本和子在全国插花大赛先声夺人,凭着“贪欢”一战成名,大大得威风了一把。   谁知好景不长,她却在决赛中意外失手,铩羽而归。   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虽然和子总成绩还算居中,可一场卫视直播的决赛,却让她在业内外颜面尽失,成了个笑话。   和子痛定思痛,透露风声说要回日本修行半年,打算找恩师“回炉重造”。   她的师父藤原立香,在日本生花古流界声名赫赫,因为年迈,早在五六年前就过上了半归隐的生活,不问世事。   三天前,大师姐苗佳透露师父将带她同行,这一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一众弟子都骚动起来。   藤原立香是何等人物?   只要是花道界的,谁肯白白错过这个良机!   不要说亲自得到她老人家的指点,只要能侥幸与她老人家合个影,甚或请回只字片言,那俨然便是得到了加持,下半辈子都能横着走了!   畅本人倒是没什么事业心,可她却是藤原立香的拥趸,当初拜在山本和子门下,本来就是冲着藤原立香的名头儿。   听说有这个机会,畅一反常态,积极主动地联络苗佳,希望有机会陪师父一起东渡。   从苗佳的口风得知,此行最多只能有五人同行。也就是说除了苗佳外,只有四个名额!   畅学艺不精,却胜在入门早,人缘也混得不错,或可一争。   她的目标极为简单,只要能亲眼一睹偶像的风采,就心满意足了。   畅为此回娘家好一通儿死缠乱打,才终于搞出这串大师开过光的念珠,不想竟被婉拒了!   她郁闷之至,可这种事显然无法和师姐妹谈,这才找西西出来倒苦水。   西西听了事情的原委,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从一开始听说众人争着送和子礼物,她就隐隐觉得事态不对。细听下来,和子这是摆明了要跑路啊!   按着这个思路,和子不要念珠的原因太过简单,她要现金!   姚葱早就查过和子户头里没什么钱,前阵子才赔了她二十万元,手头一定更为拮据。   这些年,和韵把她包装成高端文雅的“大师”范儿,拥趸孝敬的全是有品味的艺术品,哪里敢拿真金白银去亵渎她老人家。   仅就西西知道的,修送和子的那套和服,至少也要三十多万。   这些东西虽好,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变现。   畅要送的这串念珠,因为材质的原因,甚至连过海关都有困难。   西西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可又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先入为主。   畅完全没看出西西表情的异常,自顾自地抱怨道:   “真不明白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那么偏心大师姐!你知道吗,前几天大师姐已经去日本为师父打前站去了!哼,就她那水平、那人品……”   这是转移财产?!   西西的脑细胞异常活跃,看来是和子坐阵京城,让苗佳把值钱的细软,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海外。   与此同时,和子再诈一诈,临走叼一口,能骗多少是多少?   哼,和子的众位弟子,出身就没有贫寒的,为了争这四个位子,只怕能卷走不少钱。   畅送的要不是象.牙,过海关太麻烦,和子又怎么舍得不要!   想到这里,西西打字问:【苗佳去日本干吗?和子就是日本人,用得着她去联系什么?】   畅有些不满意西西的打岔,皱眉道:“她会个屁!不过是就是帮师父把要送师祖、师叔们的礼物运过去呗!”   西西微微闭眼,在脑子里默默把事情重新过了一遍,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先入为主。   山本和子这是要放弃大陆市场,转战海外。   西西甚至敢打赌,苗佳去的绝对不是日本!   插花大赛的失利只是说辞,和子要逃跑的根本原因,只怕是——她和葱!   和子的秘密被人看破,自然寝食难安。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舍得抛下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品牌。   和子其实多虑了!   西西和姚聪都没有把事情做绝的意思,和子虽然对不起西西在先,但那二十万元的赔款真的很解渴。   对于西西目前的处境,这二十万元太重要,重要到她不愿多生枝节,重要到她三缄其口。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她的预料。   没想到和子在被发现后非旦不知收敛,反而孤注一掷,设局诈骗众弟子们的钱财,想卷钱走人!   以前和子虽然也骗人,总算也培养出三位月入过万的弟子,而其他弟子仰仗和韵的品牌,也算有个铁饭碗。   可现在和子一走了之,置众人的前途于不顾……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到如今,西西只好把实情说出来,由畅他们这些弟子们去决断吧。   西西噼里啪啦地敲下一屏又一屏文字,畅的脸色也随之愈发难看。   直到西西写完,畅仍呆若木鸡地垂着头,良久才问:   “你有什么证据?”   西西心里微微发冷,轻轻摇了摇头。   畅冷哼道:“这事我自然会查清楚!如果你是因为被师父赶出来,怀恨在心,想借我的手往师父头上泼脏水,我可不会饶你!”   畅说完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西西惊愕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万分委屈。   在和韵工作的这段时间,西西能感觉到畅的照顾,同时也一直把她当做好朋友。刚才看畅差点中了和子的圈套,还为她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畅居然这么想自己!   西西拿起已经冷掉的咖啡猛灌,不小心呛了一口,引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她咳得面红耳赤之时,猛然想起葱和她说这件事时的情形。   似乎那时……   她和畅的反应也一样!   西西仰头长叹一声,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葱当时的心情,也真难为他还讲得出笑话!   在这件事上,她真的欠他一个道歉。      ☆、我是路痴   周二上午,西西没有像往日那样锻炼身体,而是精心做了一批曲奇饼干,包装好放进背包。   这当然不是准备送给严医生的,西西现在提起他只想叹气。   自从她把叶京供出来后,范严生就一根筋地吊在这棵歪脖树上,死活不肯下来了。   叶京这个对于西西而言早就翻过篇的人,就这样被他从三千尺的深渊中刨出来,一遍遍展示给她看。   搞得西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梦到阿京。   昨晚也是!   梦中那个一米八五的高个子男生背着斜挎包,静静站在宿舍楼下夹道里,玉树临风。   在合欢树的映衬下,他是那么青春,那么梦幻……   西西醒来后已经记不清整个梦,却可以肯定这不是恶梦,可不知为什么依旧泪湿枕巾。   最近她忙于买房和装修,过于疲惫,恶梦比较多,难得这回是个好梦,开心地将那仅剩的一点碎片记录下来:   【梦的内容:阿京穿着运动服,背着斜挎包,站在我的宿舍楼下。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好像是英语的,似乎看得很认真。其实我知道那是假装的,他只是为了避免和过往的女生打招呼。】   【梦的感觉:具体记不清,但可以肯定不是恶梦,我不知为什么哭了。这个梦给我一种很遥远的感觉,好像隔岸观景,心中怅然若失。我觉得应该是对青春的怀念吧?虽然我不再爱阿京,可我的青春是和他紧紧粘在一起,无法分割。在梦里他代表着我逝去的青春。】   西西认为自己分析得很透彻,却没有得到医生的表扬。   范医生推了推无框眼镜,温和地说:   “你这次的记录很特别,我注意到以前并没有这么文艺的腔调。比如这句‘好像隔岸观景,心中怅然若失’,这种感觉你能再进一步描述一下吗?”   西西认真地阐述了对逝去青春的向往,却又被要求说明为什么叶京是青春的代名词。   西西觉得除非她把仲生供出来,不然情况就不会有好转。   无论她说什么,范医生都有本事把她的话曲解到阿京那个泥潭中。   或许,她根本就不适合心理咨询?   她心中的某个地方竖着“所有人勿入”的牌子,穿越是她的禁忌,也是她无法敞开的缘由。   无法敞开,因此也无法治愈?!   西西长叹了一口气,今天的时间又白白浪费了,咨询费再次填到山谷里,连个响动都没有。   慢慢来吧,希望范医生早日醒悟,从阿京的陷阱中走出来。   西西郁闷地从咨询室走出来,直到眼里掠过葱的身影,笑容才重新回到脸上。   忘了从哪次开始,姚聪便开始雷打不动地接她回家,虽然谢绝过多次,却丝毫没有用处。   葱也回了个痞痞的笑容,向她伸出右手。   西西上前两步,却发现葱脸上的笑容骤然凝结,微微上挑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顺着他目光扫去,只见到范医生正暧昧不明地看着他们,脸上有种若有似无的了然。   姚聪从未掩饰过对范严生的排斥,西西礼节性地点头告辞,便拉着他快速走出诊所。   坐进黑色牧马人,西西马上取出包装好的曲奇饼干递给他。   “哟,今天才良心发现,知道心疼司机了?”   西西瞪了他一眼,晃了晃手机,上边写着:   【今天我不回家,你看哪里方便,把我放在地铁沿线就行。】   姚聪叼着曲奇扫了一眼,点点头,行云流水般得把车开了出去。   西西酝酿了半天情绪,直到车子等红灯的时候,才姗姗地将道歉的话亮给他看。   姚聪看了一遍轻哼一声,撇嘴道:“女人才计较这个!你有空写这些乱七八糟,还不如多给我做点好吃的。”   西西见他爱吃,便狗腿喂了他一块。   姚聪可能没吃午饭,就这么一边开车一边吃,居然把饼干吃了个精光。   西西见他小孩子一样吃得到处都是,抽了纸巾帮他擦了擦嘴和领口。   姚聪由着她折腾,半晌才说道:“我倒是没想到和子会狗急跳墙,按说她骗了那么多钱,胆子不应该这么小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西西耸耸肩,写道:【我把和子的真面目告诉了畅,之后要怎么办,是她们师兄弟的事,与我无关。】   姚聪嘿嘿一笑,不在提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装修的事。   他不赞同西西在燕郊买房,认为那里位置偏,交通堵,雾霾又太过严重……   对这种“何不食肉糜”的建议,西西只当成过耳清风,根本不回应,一来二去的,葱便不再提反对的意见。   【今天装橱柜,这是最后一个大件了。我们周四搬家!你高兴了吧,终于能搬回去住了。】   “你疯了?不放放味儿就住!你病才好……”   “嘘!”西西把食指竖在唇上,停顿了一会才说,“简,装!”   “那家具呢?家具也得放味儿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说,我又不是没地方住,真的不急着搬回去!至少得放三个月吧?”   三个月?   一边交房租,一边交月供,那是有钱烧的!   西西可没钱这么花。   当然,她不可能没考虑过甲醛这种问题。从买东西时她就很注意,床是铁的,厨柜是不锈钢的…   只有地板、衣柜这两大件逃不过去,早早在交钥匙的第二天就各就各位了。   新家一直开窗通着风,味道已经渐渐淡了下去。   况且现在是盛夏,搬过去也可以继续通风,西西觉得问题不大。   【安!山人自有妙计。】   西西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把姚聪气得直哼哼,手里方向盘一转,车子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直到车子停下,西西两眼发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地铁站的影子。   姚聪说:“我取点东西,等我!”   西西蹙眉看了看时间,这才真的开始着急,可别误了和工人约好的时间!   奈何车子根本没熄火儿,她也不敢弃车去找地铁站,气哼哼地缩进副驾里生闷气。   谁让她是路痴呢!   四分钟后,姚聪拖了一个大箱子跑出来,将箱子甩到后座儿,利索地开车扎进了小路。   “哎!”   西西一看他上小路就急了,地铁站不可能设在这种地方。   姚聪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别找了,这附近都没有地铁。”   西西恨得牙痒痒,指着手机嚷:“有,约!”   姚聪无所谓地挑挑眉毛,赖兮兮地说:   “这附近没地铁,我也没办法给你变出来,那就改天呗?”   他说得轻描淡写,西西一听火冒三丈。她连搬家公司都约好了,要是今天橱柜安不上,那那那……   那也只好搬完家再安了!   西西望着四周完全陌生的景致,长长吁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搬家第一天在楼下小饭馆凑合几顿吧。   可她明明全安排好的,根本不会出这种茬子,全是因为眼前这个混蛋!   他甚至没半点歉意!   西西越想越气,狠狠瞪着姚聪,恨不得从他脸上咬下一块肉。   姚聪却似乎浑然不觉,目视前方,一心一意地开车,一幅规规矩矩老司机的模样。   车子又开了几分钟,两旁的道路越来越荒凉,像是开出了四环的样子,难道……   西西心里慢慢又生出一丝侥幸,这混蛋不会想把她直接送到燕郊吧?   哼,这家伙要是高兴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也许是曲奇的功劳?   西西仔细看路边的标识,然而他们走的是“小”路,这些路标的名字都很陌生……   好吧,西西承认,其实她只认得二环、三环、四环……   哼,她是路痴又怎样?!   姚聪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悠悠地说:   “大痴小时候对自己的名字特排斥,总嫌姨父给他取了个烂名字。我一直不大理解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今天,哈哈哈哈……”   西西睨了他一眼,这厮原来是故意的!   姚聪乐了好一阵儿,感慨道:“你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不认路,居然没被卖到山里去,真是不容易!我到现在才理解大痴,他真的好冤!哈哈哈哈……”   “哼!”   西西双臂环在胸前轻哼一声,心里却并不生气,随这位少爷怎么说,反正橱柜今天安上啦,嘿嘿。   路痴怎么了?   她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其实西西一直暗搓搓地认为,认路就是为路痴而生的,比如手握方向盘的那一头,哼!   认路的姚聪,选路的本事也是一流。   这条路一点儿也不堵车,他们到家的时候,居然整整早了一个多小时!   西西打开房门偷偷吸了口气,觉得没什么味道,这才坦然地打开大门请姚聪进屋。   姚聪手里拎着那个箱子,回手关好大门,又将所有窗子全关上。   从箱子里拿出几件奇奇怪怪地东西,熟练地鼓弄了一阵,就端着那个怪异的东西四处乱走。   西西再傻,这时也明白了,小尾巴似地跟在他的身后,伸着脖子瞄上边的数据。   “看得懂吗?”姚聪冷冷地噎了她一句。   西西撇了撇嘴,本着“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伟大胸怀原谅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良久,姚聪猛然停下脚步说:“还行,继续保持通风!”   “得,令!”   西西笑得一脸灿烂,蹦蹦跳跳地把各屋门窗全部打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满是傲骄的小眼神儿。   姚聪浅笑,麻利地收好检测设备,开始检查起西西的新家。   是的,是“检查”!   姚聪不像普通人那样看看房子格局,或是看看家具摆设,而是打开所有藏着管线的柜门一一细看,偶尔摇摇头。   看完他什么也没说,傲慢地哼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是的,他就那样走了,连个再见也没说!   真的走了,开着那辆黑色牧马人绝尘而去。   只余西西一人在屋里凌乱……      ☆、妻奴   西西看着绝尘而去的黑色SUV,暗自反省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   想了不到十秒钟,她又忙碌起来。   西西网购了立体壁纸、两个80公分的木挂钩,并两实木架子。价钱只是鞋柜的一个零头儿,功能和美观却全照顾到了。   上回为赶末班车,她没来得及贴墙纸就走了,今天正好得补上。   一打开包装,西西才发现墙纸也有味!   好在只有两平米,估计放两天味儿就没事了。   她贴了才两块,就已是大汗淋漓,弯腰撕墙纸背胶时,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儿吧嗒吧嗒落在地上,心中却很欢喜。   这算是白手起家吧?   感觉真好!   西西屏气凝神又贴好一块,退后几步看了看,满意!   门铃突然响起,开门后却见姚葱黑着脸站在外面。   他把手里的两个工具箱、一个塑料兜放在地上,训道:   “你开门前怎么也不问问是谁?这儿不比城里,你家又是一层,多危险!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个还要我教啊?!”   西西本以为是安橱柜的师傅来了,听他一说也有些后怕,忙低头认错。   姚聪扭头看了下墙面,才展开的眉头又锁了起来,怒道: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味道这么大,你闻不到吗?”   他掩着鼻口就要动手撕,西西抢步扑了上去,母鸡护小鸡似地叫道:   “通,风!”   “这破玩意儿有什么用?反正也是凑合住,还要什么样儿!”   西西展开双臂护在粘好的地方,紧张地用手比划道:“好,擦!”   姚聪抚着眉心叹了一声,半晌才闷闷道:“真是服了!”   西西扮出讨好的笑容,斜眼看他带回来的那兜东西,眼珠转了几转却没敢问。   姚聪也不理她,径自拿东西去了卫生间。   西西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见他打开了其中一个工具箱,不由惊叹了一声,这工具箱也太高大上了!   一排一排见过或没见过的工具,锃光瓦亮地整齐地码在槽子里,其中倒有小一半是西西根本没看过的。   姚聪头也没抬,跩跩地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西西发出啧啧之声,见他取出一把扳子,就要卸卫浴柜里的管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大叫一声,摇手阻拦。   她很想问问:才装好的东西,哪里惹着他了!   就在西西选择用哪两个字表达意思时,姚聪先开了口:   “当我愿意管!你鼻子聋了,闻不到这屋里有味儿啊?这个做柜子的糊弄人,用的材料全是最差的也就算了,这种三通早就淘汰了,返臭味儿!”   这屋里的确有一点味,因为门窗一直开着,臭味不大。   西西这时才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虽然不懂,但一看这材质就透着那么高大上,忙不迭地点头。   心念一闪,她才想明白,葱刚才开车是去买这玩意儿的!   西西心里其实有些小担心,装柜子时她全程监工,那一道道手续还是挺繁琐的,怕这位爷一会装不回去。   但葱毕竟是一片好心……   西西决定当一个静静的盆景儿,努力记好卸下的零件和流程,装不回去时,大家一起商量。   然而看了没两分钟,她就忘了自己的伟大使命,花痴一样看着姚聪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   西西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每个动作,虽然看不懂,却知道并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他似乎已经干过千百遍,胸有成竹,一气呵成,看他干活就是一种享受。   任何一件事,只要做到极致就是艺术。   此时在西西眼中,姚聪的表演并不比和子差,他们的区别不过是一个插花,一个修管子。   西西直着眼看了半天,忽然发现姚聪后背已印出汗渍,汗水顺着脖子直往下淌。   屋里所有的窗子全开着,就没开空调,小风吹着还行,可一干起活儿来就难受了。   西西忙四下寻摸,找到一大块牛皮纸,挥舞着为他扇风。   姚聪满头大汗的扭过脸,笑道:“没事儿,男人不怕流汗!呵,我姥爷常说,不是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儿挣来的钱不能花。”   西西被这句话焦得一头黑线。   喂喂喂,这真是你的台词吗?   说好的叛逆小少爷呢?你的人设崩了,你造不造啊啊啊啊!   不过,葱姥爷的这段话,她倒是偷偷记在了心里——“不是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儿得来的钱不花。”   帅!   姚聪却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兴奋地说起来:   “我姥爷是汽修厂的八级工,他老人家在厂子里比普通工程师可牛多了!有一年外国领导人的车坏了,总理亲自下令让三大汽修厂的师傅联手修,厂里连领导带工程师没一个敢接的,我姥爷拍着胸脯就上了!嘿,后来还受了总理的表彰呢!”   西西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姚聪,突然发觉认识他这么久,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   姚聪似乎很崇拜姥爷,满是遗憾地说:“姥爷常说我有慧根,要是吃修车这碗饭,一定比他还出息。”   西西不明白他既有这个心,为什么最终没走上这条路。   虽然时过境迁,早已不是建国初工人老大哥的天下,但有做蓝领也比游手好闲强多了!   西西见他不继续说,碰了碰他的肩膀,姚聪脸上一暗,良久不发一语。   不说闲话的葱,手底下动作愈发利索,没几下就收了尾。   西西见话题触礁,向下水管比个大拇指说:“超,牛!”   “嘿,小爷连车都会修,这算什么!”   姚聪撇撇嘴,做出一幅不以为然地样子,却不知道那得意的小眼神儿早就出卖了他。   西西讶然发现,这家伙不止傲娇,还是个爱听表扬的小鬼头!   还真是……幼稚唉!   幼稚小盆友葱少性格虽不成熟,干起活来真是没话讲。   他拿出箱子里的十八般兵刃,四处查缺补漏,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卫生间的安全隐患一一排解掉。   西西看得扼腕叹息,早知道有个免费的能工巧匠,她得省多少钱啊啊啊啊啊!   刚才葱修的那个卫浴柜,纯安装就单花了二百元,真是想想就肉疼……   没过多久,安橱柜的工人到了,西西带他们去了厨房,姚聪手里还有个小活儿在收尾。   十分钟之后,姚聪到厨房看热闹,还没看几眼就出声叫了停,指着墙上的一处节门和工人理论起来。   西西凑过去听了半天才明白,橱柜设计人员考虑不周,柜子挡住了一处节门。   工人发现这个问题,在柜子处画了个圆圈,想破洞解决。   姚聪却指出这方子治标不治本,日后维护管线时,得把整组柜子卸下来。   另一位工人提议把这条线的柜体整个贯通,姚聪还是不同意,认为那样柜子失去储物功能,沦为废物。   两位工人小声嘀咕了半天,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年轻的工人烦了,把耳朵上夹着的铅笔往地上猛得一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伺候!行,那你说怎么办?东西全反正是量身定做的,想退可没门儿!”   姚聪浓眉一挑,微微上吊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   “这也配叫量身定作?要是没毛病,当我愿意和你废话!我花钱请你们专业的人来,就是想办法的。怎么着,倒要问我怎么办?嘿,有意思了啊!这么着,你把钱全退给我,爷再好好教你!”   年长的工人听他口气不善,又见他打扮得流里流气,忙笑着圆场,给同伴使个眼色。   年轻工人抹了一把汗,气鼓鼓蹲在小阳台上消极怠工。   西西弯腰看了半天,急得不行。看看堆积如山的材料、柜体,这弄得半半路路的,后天可怎么搬家?   姚聪扫了她一眼,拿起盒尺,带着年长的工人左量右量,把整个厨房量了一遍,倚着墙闭起眼,不知盘算什么。   杂乱的厨房一时没了声息,只能听见他手中盒尺上的小铁钩,一下一下轻轻地击打在瓷砖上的声音。   年轻工人沉不住气,又过来问道:   “到底怎么样啊?我们就是有错,也错在设计师头上,和我们干活儿的无关。你卡着我们也没用,实在不行我们把东西拉走,你直接和公司交涉吧?”   姚聪用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继续仰头想着什么。   过不多时,他抽出半米长的软尺,指着几个柜子吩咐道:   “这个和那个对调,那边的挨个儿往左边移,然后……”   西西一开始还能跟上他的思路,听了没几句就晕了。   她偷眼看那两位工人,年轻小伙子眼神涣散,估计和她也差不多,倒是那个年长的听得极为专注,想了一会问道:   “那……可是,这边就这么空着啊!那叫什么活儿啊?”   “就空着!”   姚聪扭向西西说:“明儿你按这尺寸买个带轱辘的不锈钢推拉小架子,放在这里正好配套,也实用。以后要是修管线,只要把车拉出来就行。”   年长的工人笑道:“高,这还真是高招儿!不过……我们也只能按您说的试试,毕竟是不锈钢的材质,尺寸差一点儿也没戏。”   姚聪点点头:“那就辛苦二位了,要是不行也只好全拉回去了。”   两个工人见他半点也不肯妥协,只好按着他的吩咐重新组合。   非常幸运,果然和姚聪预计的一般无二!   这回那个年轻的工人也服气了,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眼神里满满全是佩服。   橱柜装得很顺利,统共不到三小时就大工告成了。   末了儿,年长的工人向姚聪笑道:   “兄弟,你看这活儿开头儿虽有点小磕绊,结果却是皆大欢喜!话说尾款虽是我们带回去,那是全数要交公司的,我俩就是拿死工资的。虽说设计师错了,可谁没人失手呢,就给我们结全了吧……”   西西见姚聪似乎要松口,忙嗽了一下嗓子。   姚聪无奈地耸耸肩,甩出一句:“我不管钱!”   两位工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均是一脸惋惜、错愕。他们的表情太到位,几乎就差用刀在脸上刻上两个大字——   妻奴!   西西晃着手机招呼二人过去,摆出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架势。   姚聪眯起眼,摸着光洁的下巴,心中为二位提前默哀十分钟……      ☆、删   不好意,这章没内容,请看下一章吧~~~   ☆、拍广告   周五正式搬家,姚聪来收房。   他指着客厅里八只大号纸箱子,笑道:“就这点儿东西还雇车?我送你们过去就行了!”   西西本不想麻烦别人,在网上订了辆金杯,却被葱逼着退掉了。   姚聪一个电话叫来了耗子,两辆SUV轻轻松松就把家给搬了。   西西疯狂收拾了几天房子,接待方方两口子暖居。   还没歇上几天,大痴又回京了,西西终于能补上那顿拖延很久的饭局。   这天十点,姚聪的车到了楼下。   他说大痴又被朋友逮去拍广告,影棚也在大东边,离这里只有二十公里,正好找他一起吃。   西西想都没想就应了,如今房子都住上了,这顿饭却一直拖着,早请完早踏实。   二人赶到影棚时不由一愣,见工作人员三五成群地聊着闲篇,甚至还有两拨儿打扑克的。   西西第一次进摄影棚,好奇地东张西望,觉得一切都挺新鲜。   这时,陆驰不知从什么旮旯钻出来,打过招呼后,就大倒苦水:   “别提了,这回可让钱钱那孙子坑苦了!说好来帮一天忙,结果倒霉催的,女主演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伤的还是脸!导演正急着找人,已经溜溜耗了一上午了!”   西西不明白找个女演员有什么难,北漂不是有好几万吗?   尤其主演的话,估计不收钱也有人乐意吧?   姚聪也问了类似的问题,陆驰撇撇嘴说:   “还不是那个事逼CK!今天这广告的男主是阮泽,他本人倒没什么,可他那经济人太事儿,上午面试了一箩筐,全让他给否了!”   姚聪笑道:“让他们着急去,咱正好吃饭,这么多人又不少你一个!”   “滚滚滚,这片子可不能出差池!钱钱那孙子这回欠哥天大一人情。”陆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搞不好钱钱能把我弄进黄老的剧组!”   西西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惊讶陆驰一而再、再而三栽在钱钱手里。   钱钱不就是上次答应为和韵拍摄,后来因反日原因与和子翻脸的导演吗?   看来出了那档子事,大痴和钱钱倒没翻车。   姚聪拍了拍陆驰地肩膀,郑重地说:“你也是拼了!既然重任在肩,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给了西西一个眼神,拔腿就要撤,却被陆驰一把抱住:   “靠,你好意思走啊!不行,留下来陪我!”   西西已经走了几步,回头才见哥俩纠缠不休,只好侧头看着这对没长大的男孩儿瞎闹。   她在古代九年,经历了常人无法体验的磨难,不止性格变得坚毅,阅历和心境也与同龄人不同,总觉得他们不够成熟。   “看那女孩儿,这样的就行啊!我不明白这种地铁里随处可见的女孩子,你们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尖锐的声音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西西觉得四周瞬间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在她的身上。   一个瘦瘦小小,好像火柴棍成精的男人一手指着她,双眼睨着一旁的谢顶大叔。   谢顶大叔脸拉得老长,冷冰冰扫了西西一眼,回敬道:“既然CK中意,那就让她上!”   火柴棍猛然卡壳,犹豫了一下,梗着脖子说:   “只要会演戏就行!我看这女孩比你找的那些十八线小明星、野模什么的靠谱多了,至少不会有□□!”   谢顶大叔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突然转过脸问邵西:   “你是谁带来的?哪个学校毕业的?演过什么作品?……”   西西被他一连串的询问炸得头大,心想她招谁惹谁了,竟碰上这么一场无妄之灾。谢顶大叔和火柴棍斗法,与她这个小虾米什么相干?!   陆驰大步跑过来,笑道:   “冯导,这是我朋友!呵,我给她拍过,古装扮相超赞,就是舌头有点不利索,没敢为您引见。这广告要是没她的台词,保证胜利完成任务!”   冯导脸色缓了缓,随口问:“原来是你这臭小子,那回给她拍的什么啊?”   “嗨,别提了!还不就是前阵子和老烟枪闹的那事儿,一个VCR……”   他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抢着叫道:“啊,她就是那个插花的网红啊?我都不敢认了,啧啧,这得减了二十斤吧?”   冯导又扫了眼西西,点着陆驰嘿嘿笑道:   “你就是个惹祸的精!得,今儿就赏你个面子,试试你的人!”   火柴棍这回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追问:“哎,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拍过什么作品?可不是什么小角色,都能给我们阮泽搭戏的啊!”   冯导嘿嘿一笑:“CK真是操心,连这种小事也要亲自过问。阮泽有你这么个经济人跑前忙后的,可真是省心啊。”   火柴棍不理会冯导的揶揄,才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小助理拽了拽袖子,附耳不知嘀咕了什么。   CK认真听着,脸色悻悻地望了陆驰几眼,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说:   “女主演本来是公司敲定的,现在临时出了意外,一切从简也是难免的。不过,这事还得阮泽点头才行。”   冯导冷笑一声,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后边休闲区走。   西西被雷得外焦里嫩,惊恐地伸着脖子在人群中找人,这时一只大手包住了她的手,头顶传来低语声:   “放心,一会我让大痴帮你抬价,低于2000块钱,咱不接!”   西西对上那双微微上吊的眼睛,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没台词,2000块钱!   那不和上回在和韵拍的VCR一样吗?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西西想到即将到手的钞票,瞬间斗志昂扬,暗暗为自己打气。   这时陆驰凑了过来,挤着眼说:“一会儿见到国民男朋友,可别失态,不许给我丢脸!”   西西平时不怎么看电视,完全不知道阮泽是哪位,乖乖点头,心里却不由紧张。   阮泽既然能决定她是否参加拍摄,一定是个人物,等会儿态度可要自然,举止一定要得体。   为了2000元,加油!   因此,当西西被带到保姆车前的时候,微微有点蒙。   她没想到大明星这么低调!   想当初她们单位招待局里的处长,还得专门在会场租个贵宾室呢。   火柴棍先钻进车里,少时引着一位穿着短袖衬衫的瘦弱男子走出来。   男子似乎对车外的烈日有些不适应,用手遮了一阵眼睛,便和气地与大家打招呼,态度十分谦和。   西西见陆驰一个劲儿向她挤眉弄眼儿,便明白这就是大明星阮泽。可凭心而论,她还真没有惊艳的感觉。   阮泽五观很美,只太过……   西西也说不清他到底差了点什么,只是那张雌雄不辩的脸,以及纤弱的身材,感觉比不上姚聪。   冯导说明来意后,阮泽的眼神向西西身上扫了一眼,笑道:   “可以啊!既然冯导和CK都没意见,我也没有意见。”   火柴棍微微一愣,才想说些什么,却被阮泽拦下了,不耐烦地说:   “来不及了,就她吧!”   冯导见机打了声哈哈,连忙将西西推给一旁化妆师:“快扮上试镜。”   西西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忐忑地随那女人进了化妆室,才进门就被五六个女人呼啦啦团团围住,吵着要听八卦。   化妆师三言两语打发掉众人,只留下个小助理打下手。   小助理手脚利索,嘴里也不停闲,没一会就赞道:   “姐,我真服了,你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她明明长得一般,怎么一到你手里,就变得这么漂亮!”   化妆师嗔道:“就知道拍马屁!没见上午来了那么多人,导演只叫她上妆吗?这丫头有古代气质,脸型、眉眼儿也适合古妆。麻利儿的,外边一堆人等着呢!”   小助理这回不再多话,二人风火轮似的忙叨着。   等西西立于镜前,才讶然发现镜中端的一位古代美人,只依稀能找到一点点自己的影子。   没等她恍过神,就被化妆师扯了出去,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闯进影棚,被按在地上。   西西面前摆了张极矮的素面下卷,上边摆了一把瑶琴,再前边则垂着水晶帘,几乎所有的机器都在帘子以外。   不止镜头,工作人员也全在外边,帘后只有她一个人。   西西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理了理衣服,低着一看瑶琴不由失笑,琴居然放倒了!   她将琴的方向摆正,又调试自己的位置,就听到头顶有人叫骂,隔着帘子伸进来一双手臂,将她才摆正的琴又弄反了。   一个留着邋遢小胡子的男人,一边小心摆弄琴上的穗子,一边隔着帘子训她:   “这是按导演机位要求放的,不能乱动,明白吗!”   西西抽了抽嘴角,一手指指琴额,一手指指龙龈,两只手又换了个方向,着急地说:   “反,了!”   小胡子眼睛瞪得包子一样,仰着鼻孔说:   “哪儿那么多讲究,琴有什么反正!哼,不过补个缺,就把自已当角儿了!”   西西原本懒得理他,可一想到这则广告总是要播出去的,她可不想在所有观众面前丢人。   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把琴左右调换了位置,并双手死死地按住。   西西和小胡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步。   “那边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弄好,一上午都TM干吗去了……”   冯导的叫骂声夹带着郁结了一上午的火气,边吼边急匆匆走过来。   小胡子恶狠狠瞪了西西一眼,转身告状。   西西不想在导演面前暴露失语症,可也不想在广告里出丑,见小胡子当面颠倒是非。   跪直身子,右手以幽谷流泉式起音,“铮”的一声,低沉悠长的琴音缓缓响起。   琴声便是她无言的抗辩!   小胡子尴尬地闭了嘴,冯导则一脸惊艳地望了过来。   古琴声音虽小,仍惊动了不少人。没一会整个影棚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隔着水晶垂帘望了进去。   西西玉指纤纤,抹、挑、勾、剔、擘……   种种美轮美奂的手势,伴着琴音,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阮泽两眼痴痴地盯着帘后的一举一动,死死地掐住虎口,疼痛才终于唤醒他仅存的一丝理智,恋恋不舍地移开眼。   火柴头脸色大变,愤怒地对阮泽耳语道:   “你原来为这个和我唱反调,你疯了?想身败名裂吗!谁都行,就她不行,必须换掉!” 作者有话要说:  (=@__@=) 40章了,才开始拍广告,还得提速啊!   ☆、国民男朋友   阮泽拉住火柴头,低声说:“你这样反而更明显。我已经治好了,没事了!”   火柴头脸涨得通红,没好气地说:“治好了?自己照照镜子去!一会儿要是出了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助理凑了过来小声回禀:   “CK哥,我这回打听清楚了,刚才我说的那件事绝对靠谱,陆驰真的是……”   说到这里,小助理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   阮泽听后瞪大眼睛,小声催助理帮他指认陆驰。   火柴头狠狠揉了两下眉心,怒道:   “你还有这闲心!要不是突然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咱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一会儿就该开拍了,你到底忍不忍得住啊?”   阮泽脸色一变,一脸愠怒地支开小助理,沉着脸不说话。   火柴头知道刚才一着急,说漏了嘴,忙哄道:“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小心说走了嘴,不过这件事也瞒不住助理……”   “我病好了,已经治好了!”   火柴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用息事宁人地口吻说:   “好好好,你好了,那待会……可千万小心!冯导本来就和公司不大对付。”   阮泽连连点头,两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凝目又向水晶帘那边望过去。   看了一会儿,阮泽扭头讨好道:“CK,你和陆二公子熟不熟啊?一会儿和他要个弹琴的素材呗,拜托拜托!”   火柴头瞟了他一眼:“我连他都不认识,刚才差点就得罪了人家,你说我和他熟不熟?不过,只要你好好拍戏,不出意外,东西我总有法子给你弄过来。”   “CK最贴心了!”   阮泽谄媚地一笑,引得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不知几时,好几位女工作人员都聚在周围,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这边。   阮泽心情大好,向她们笑着招了招手,立刻引起一阵低低地惊呼。   小助理这时小跑过来:“阮哥,该你上场了。”   CK亲自陪着阮泽一起过去,临上场前又叮咛了好几句,一脸的不放心。   其实这场阮泽只是补个特写,和西西离得八丈远。   这组镜头是表现男主对女主惊鸿一瞥,在真正的广告中连十分之一秒也占不到。   整个广告,最长的那版不过50秒,男女主的对手戏则设在洞房中。   男主一见钟情,三媒六证将女主娶回来,洞房花烛夜二人才正式见面,然后就是广告的精华——脱.衣服。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红色的重重帷幔下,一对新人跪坐灰色毛毯上,新郎偷眼看向新娘,一脸春意。   新娘无精打采地瞥去一眼,眼波一闪,脸上显出惊喜之色,却又怯怯地把头低了回去……   “卡!新娘子,你的表情是看到美少年,不是看到大鸡腿,再调一下!”   西西郁闷地瘪了瘪嘴,心想谢顶大叔也太神了,居然连她想的是什么都知道!   不是说秀色可餐吗?看帅哥、看鸡腿还有区别?   要不要这么专业啊!   西西调整了一下情绪,不敢再想鸡腿,反正阮泽扮上古装也挺帅,直接看他好了。   “卡!新娘你是瞎子吗?你旁边的是阮泽,让所有女人尖叫的男人!你的反应就不能激动一点儿?”   “卡!不要这么穷凶极恶的样子,你是新娘,不是色狼!”   “卡!你到底学没学过表演?都就饭吃了吗!”   “……”   随着导演不断的叫停,西西已经完全崩溃了,根本没有信心再拍下去。   第五次叫停的时候,冯导摔了手里的小喇叭。   西西又羞又愧,半仰着头,憋着眼泪不敢流下来,怕花了妆。   她为了2000块钱,冒充影视专业的毕业生,结果却拖累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陪她NG,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西西现在只想和导演道歉,说明原委,让人家赶紧找专业演员来救场,不要误了飞机。   这时化装师上来为二人补妆,只听见身边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不要怯场!我不过比你出道早些,稍有点名气罢了。你只把我当作一般人看待,心态平和了,就能正常发挥了。”   见阮泽张嘴,西西还以为他要骂人或损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番鼓励,感动得差点落泪。   她当时就想缴械投降,把实情和盘托出,可惜手机不在身边。   阮泽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继续道:“其实这个镜头很好演,把我想象成你的男友,代入一下就好了。”   西西感激地点点头,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一心一意回忆与阿京的种种甜蜜……   开拍!   “卡!不对,这是热恋的眼神!你现在还没爱上他,只是惊艳,懂吗?你以为家里给你找了个糟老头儿,没想到却是个美男子。我要的是惊艳!”   “惊艳”两个字如醍醐灌顶一般,令西西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往事,她猛然想到一桩旧案。   在慧娘十八岁那年,只因着几篇广为流传的文章,慧娘魔症似的爱上了才子柳季生,并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他。   慧娘折腾了半年多,终是好事难成。   后来,终于打听到十月初八,柳季生与空海大师在白马寺有约。   偏慧娘入秋后体力不支,缠绵病榻,便使出种种手段,威逼西西代替她去见心上人。   那时西西已在古代生活了三年,日常举止、仪态、谈吐都不会有问题。   可慧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保守地计划,让西西隔着轿子,只匆匆见柳季生一面,不多做接触。   可这个难度就大了,要求西西必须在挑起轿帘的瞬间,仅凭一个眼神,勾住男人的魂魄。   为此,慧娘特训了西西三个月!   那眼神既要吸引住柳季生的注意,又不能失了身份;既要人感受到她的情意,又不能显得举止轻浮。   最重要的是,眼神中要有惊喜!   这是设计好的“偶遇”,但揭起轿帘的那一刹那,帘中人必须不知道柳季生就在轿外,因此眼神必须充满意外之喜。   三个月!   只为了个不到一秒钟的眼神,西西魔鬼式的特训了三个月,这也是西西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三个月!   对爱情惴惴难安的慧娘,几乎把西西折腾得脱了一层皮,也几乎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好在这一切没有白费,她们成功了!   邵西忽然想起这件旧事,信心倍增。   她没在专业院校学习过表演,可在古代的九年间,又有哪一天停止过表演和训练?!   她其实已经做了九年的特型演员,虽说只扮演过一个女人——慧娘。   可慧娘与她本人的性格南辕北辙,生活背景又隔了无法计算的时空。   有这九年的实践垫底,西西能拼得过任何专业院校的毕业生!   “灯光准备、摄像准备、开始!”   阮泽完满地完成了整套动作后,西西好像慢了半拍,就在所有人皱眉,等着导演喊卡的时候,西西半抬起了头。   杏眼懒懒地向旁边一扫,先是一顿,继而眸光一闪,微波不兴的眼中泛起微澜,顿时玉颊生晕,娇羞无限的半低下头。   头将将转到一半,眸子却又克制不住地撩了回去,眼神却只蜻蜓点水一下,又风一样的撤走了。   阮泽没有防备,一下被她撩拨的失了神,半探着身子凑了过去……   “卡,非常好!准备下一组。”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西西浑身上下出了一身透汗,总算是过关了!   阮泽笑着看了一眼萎顿在地的西西,不失风度地鼓励道:   “你非常有潜力,坚持下去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西西感激地回了个真诚的笑容,要是没有这位大明星的鼓励和启发,她这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   这关过去,下剩的对手戏便十分简单,几乎只是单纯地脱.衣服。   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新娘半低着头,新郎探过身来,含羞一笑,怯怯地伸手去解她胸前的盘扣。   这举动似乎把新娘唬了一跳,下意识出手阻拦,却被新郎抓住了小手。   两位新人第一次肢体相触,新娘娇羞地才要垂下头,就觉得新郎的手像触电一般,“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不由微怔。   “卡!阮泽你干什么呢?她又不是美女蛇,不会咬你!再来,灯光、摄像,开始!”   然而,一次次的,阮泽不知怎么了,一拉小手就闪躲,死活就是过不了这关。   冯导一开始的口气还算和气,随着NG次数越来越多,什么难听的话都飚了出来。   西西很想帮助阮泽,却苦于经验太少,无从下手。   不知第几次NG之后,冯导无奈地给阮泽二十分钟时间调整状态,先拍西西单人的戏份。   阮泽是大明星,又要赶飞机,本来所有戏份都是紧着他拍,可他现在状态不行,只好先让西西上了。   不得不说,正因了阮泽失水准的表现,西西反而信心大增,一鼓作气地连着来了三次一条过!   冯导狠狠飘扬了西西几句后,她的状态愈发大好,自信心也慢慢建立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她偷偷观察阮泽,见对方情绪终于稳定,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连着几个镜头表现得很好,但到了双人戏份,仍是要由阮泽来带动情绪,她根本挑不起这个大梁。   这回一开始很顺利,新郎捉住新娘的小手,没有再闪躲,只是……   西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男神居然性骚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好鸡冻啊啊啊啊,谢谢朽木昨天投喂的雷,手残的我去码字鸟~~~~~   ☆、性.骚.扰   新郎含情脉脉捉住新娘的小手,阮泽这回没有闪躲,可是……   可他居然在西西手心处抠了两下,手指更是不住揉搓,眼神灼热、狂躁得像个色狼,连带着那张俊脸都变得面目可憎。   西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她遇上了传说中的职场性. 骚. 扰?!   她恨不得马上走人,可瞥了眼周围的工作人员,只能强忍下来,胃里翻江倒海般犯恶心。   “卡,新娘那是什么表情,还想不想演了?一个好不容易来了状态,另一个又不行了,你们是要气死我啊!这么简单的剧情……”   听着冯导的狂骂,西西委屈得快要哭出声,可这种事谁会信?   对方可是令无数女人尖叫的男神!   国民男朋友性. 骚. 扰.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鬼信啊?!   其实连西西自己都不太确定,也许对方只是入戏太深?   不然以她的姿色,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男神失了心神。   阮泽久在娱乐圈里打混,什么标致的美人没见过!   直到妆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全撤走后,阮泽才讷讷地低声说:   “对不起,刚才,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西西紧抿着唇横了他一眼,见对方半垂着头,不住揉搓双手,右手虎口处红中透紫。   以阮泽的身份,他就是死不承认,西西也无可奈何。现在对方总算有个态度,也只能希望他知错就改吧。   可没想到的是,阮泽认错态度端正,却死性不改!   饶是西西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仍是受不了那令人作呕的感觉,又被导演训了一顿。   西西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向阮泽。   对方却像个做错事的中学生,半垂着头小声抱歉,跪坐在一边连连搓手。   再次开机后,阮泽仍来揩油,西西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阮泽疼得泪光闪闪,终于也NG了一回!   至此,西西才意识到这人是不会改的,那她怎么办?   为了2000元酬劳,继续委曲求全地演下去?   亦或是甩袖而去,让导演和阮大明星继续找女主演?   可她被吃了这么多豆腐,凭什么一分钱也得不到?!   开拍前,西西做好了决定……   新郎探手解盘扣,新娘羞怯阻拦,却被抓住小手。新郎一只手捏着柔荑不肯放,另一只手娴熟地解开盘扣。   “呼啦”一声,他一把扯掉新娘的大红吉服,露出里边的红色中衣。   新郎微微向前一扑,又扯掉大红中衣,露出一身青色中衣。   新郎举着大红中衣微微发怔,新娘子挣扎着站起身形,不巧脚下被长长的礼服裙摆一绊,整个人向新郎怀中跌去……   剧本里当然没有跌倒的内容,这不过是个“意外”。   西西拿出中学时跳马的本领,在下坠的过程中微微屈起膝盖,直直向阮泽最脆弱的地方撞了过去。   “啊!”   一声狂叫,阮泽那张迷倒无数女人的俊脸,破抹布一样拧了起来,捂着下腹扑倒在地。   火柴头第一个冲上去扶他,却被阮泽大力甩开,将头抵在地上,双手捂着下腹不住低吟、翻滚……   姚聪也大步跑来,将西西扶到一边,急切地询问。   西西被葱问得不耐烦,将头躲在他怀里,止不住闷笑。   她笑得浑身一颤一颤的,旁人还误以为她吓哭了。   在古代长达九年的隐忍中,西西早就忘了“恣意”二字,这种报仇的快意,真是太爽啦!   阮泽偷偷摸摸占她便宜,让她说不出来道不出来,她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现在阮泽也是有苦叫不出。   西西心里有分寸,她还算膝下留情,最后还是稍稍偏了点儿,没办“绝户”事儿,不过小惩大诫而已。   她躲在葱的怀里冷静了一会儿,可能因为大仇得报,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想到阮泽一开始的温文有礼、随后对她的鼓励和笑容、拉手时触电般的闪躲、直到最后的揩油……   种种行为太过矛盾!   这些事不该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啊?   电光火石之间,真相呼之欲出,他,他……   阮泽是恋手癖!   西西被自己的结论吓到了,难怪每次阮泽都极真诚的道歉,却死性不改,原来他有神经官能症!   至此,西西心里那种膈应的感觉才终于消退。   当初她研究意念康复时,看了很多心理咨询方面的入门书,而心理咨询的主要受众,就是神经官能症群体。   作为一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的病患,她不会排斥病友,甚至生出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战友之情。   一想到阮泽有病,西西又心软了,反省刚才的惩戒是不是有些过分。   怎么她好不容易恣意妄为一把,偏就碰上个病号?   一点成就感都享受不到!   过了好一阵,阮泽那边终于好转。   冯导要求从西西起身那段儿重拍,此后阮泽戏份不重,只需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就够了。   新娘挣扎起身,自己开始扯中服。   “呼啦”一下猛然扯掉了青色的中衣,却露出了白色的,此后黄色、黑色、粉色……   新郎的表情也渐渐从惊讶到木讷,从无奈到绝望,最终被埋在一堆五颜六色的中衣下睡着了。   新娘看到已然去会周公的新郎,一脸焦急,动作越来越快……身旁一会就立起一座中衣堆成的小山。   最后一个镜头,新娘子也倒在衣堆上酣然入梦。   阮泽的内容拍完后,提前去了机场。临走前,悄悄塞给西西一张私人名片,低声说:   “这回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可以打给我。”   西西自猜出他的暗疾后,便一厢情愿地将他引为一起对付心魔的战友。   她接过名片后,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锁的姿势,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又痴痴地凝在自己的手指上,慌忙将手背到了身后。   阮泽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笑道:“我喜欢你插花的那段片子,拍得非常唯美。今天弹琴那段儿,拍得应该更漂亮。”   送走阮泽很久,西西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则广告不会成为恋手癖观众的饕餮盛宴吧?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恶寒!   转念一想,广告那么短,弹琴的镜头估计也一闪而过,没什么好在意的。   西西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念头全抛到脑后,只一门心思拍摄,没过多久就顺利地完成了拍摄任务。   不过,她对薪水并不敢有太高奢望,今天NG的次数太多了!   等她从陆驰手中接过两只信封时,一脸愕然,怎么是双份?   姚聪皱眉问道:“大痴,怎么这么多?”   陆驰无所谓地笑笑:“一个是CK给的,可能觉得胖妞儿救场有功吧?他们香港人就这么事逼事逼的,说道儿特多。嗨,给了就收着呗!”   姚聪脸色不太好看,用胳膊肘撞了西西一下:“喂,那孙子没欺负你吧?”   西西不理他,侧过身子继续全心全意地数钱。   4000块!   吼吼,一个月的工资啊,啦啦啦啦~~~   姚聪耐心等她数完钱,又问了一遍,西西拨浪鼓似地不住摇头。   心想CK给的2000元明摆着是封口费,拿了人家的钱,当然要保密!   其实CK就算不给钱,西西也没打算说出这件事。   同是天涯沦落人,等她的失语症恢复,也不打算承认看过心理医生呢。   广告拍完已是晚九点,三人随便找了个饭馆果腹。   席间西西拿出手机,才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三条未读短信,想必是拍摄期间发来的。   【15:40 畅:有空出来坐坐吧?大家都很想念你。】   【15:55 畅:马丽娟的事已查清楚,我们已经把她告了,大家想一起聚聚,感谢你。】   【16:10 畅: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那天我态度不对,可你总得给人家赔礼道歉的机会吗!好啦,表气了,粗来面基啦~~~】   把和子告到法院?   西西扬了扬眉,本以为和子的弟子们会考虑到自己的前程,放她一马,连忙回复:   【抱歉,刚才没带手机。你把和子告到法院了?可是我也没有她的证据啊。】   短信秒回。   【21:20 畅:抱抱~~我和另外四位姐妹联名告的。你知道吗,居然好些人不愿意告,懒得理他们!我们已经联系日本方面,拿到了藤原立香的亲笔证明,此战必胜!就是法律程序好麻烦,真心受不鸟~~~】   西西不觉莞尔,将短信举给葱。   姚聪扫了几眼笑道:“你问她五个联名的人里有没有修?要是抱上天揽集团的大腿,胜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陆驰撇嘴道:“没戏!修总不怕太太把他给废了?哈哈……说来他敢弄个私生女出来,已经让人大跌眼镜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西西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起来,发短信问:   【另外四位都是谁啊?修没少给山本和子进贡,她是否也参与了此事?】   【21:28 畅:打字太累了,出来面谈吧,我去你家接你。】   【啊,可人家已经搬到燕郊了!明天我刚好去城里看病,要不约在明天上午……】   西西还没写完,姚聪就拦住她的手,说:   “我也想听!不如约下午三点,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完我开车送你回家。”   西西按他的意思改了短信,没一会就收到同意的回复。   虽然明天就见面,西西还是恨不得现在问个清楚。   畅他们五人把和子告了法院,胜算有多大?   这五个弟子都是谁?   有没有修?   余下的弟子为什么不一起联名,难道要放和子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地点飞机上。 阮泽向火柴头耳语:“抚琴的素材拿到了吗?” CK淡定地比了个OK的手势。 阮泽兴奋地抱了抱他,一脸陶醉地戴上眼罩。 火柴头则默默掏出笔记本,开始选择下一位心理医生……   ☆、和韵的丧钟   邵西本来是去请客,没想到反而赚了钱回来,兴奋得和母亲聊到很晚。   第二天,才发觉左手无名指和大拇指一碰就痛。   也难怪!   她从没用这副身体抚过琴,昨天和小胡子置气,硬生生弹了整只曲子,手怎么会不疼?   西西抚着微痛的手指,猛然想到,她可以找古琴相关的工作啊!   真是大笨蛋!   苏醒了这么久,居然到今天才想起古琴这档子事,这不是捧着金钵要饭吗?   也难怪她想不到这点!   西西自小就五音不全,也没有节奏感,是个货真价实的音乐白痴,从来没想过此生会与乐器结缘。   而慧娘却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女,古琴正是她三大绝技之一。   西西作为慧娘的替身,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可以托病,九年下来也不得不学。   慧娘倾囊相授,奈何西西却根本不是这块料!   完全没有音乐细胞的西西,仅开指曲《秋风词》就整整学了四个月。   慧娘被她气了个半死,却拿这个全无音乐天赋的狐仙没半点辙,只能以勤补拙。   就这样,音乐白痴邵西在慧娘的严苛教导下,苦习古琴九载,也恨了古琴九载。   谁承想,她好不容易从古代逃回来,竟然还得弹琴!   甚至,还要凭着这项技能混饭吃!   人生还真是充满了荒谬感。   西西匆匆吃过早餐,就抱着笔记本狂搜古琴相关的职位。   她没有专业院校的毕业证书,又患有失语症,应聘的话竞争力不强,便打算自己单干。   网上有很多私教的消息,收费在每课时200-300元不等。   西西粗算了一下,以半价为例,只要能保证每周10—15节课时,月入5000元不是梦。   原来可以这么轻轻松松地赚钱!   西西不禁又骂了自己一顿,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在和子的淫.威下忍辱偷生,还差点拜了个大骗子为师!   心里有了谱,便搭车进城看病。   到城里时间尚早,西西先去琴行挑琴,结果却被古琴的价格雷得外焦里嫩。   凡她看得上眼的琴,一个比一个价格高,就连最便宜的那张也要三万多块钱!   三万元!   她可得教300个课时啊啊啊~~   然而标价1000-2000元的入门款,西西却觉得更加不值。   她真不明白那种破烂儿,怎么好意思在尾巴上缀上三个零?   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西西一无所获,悻悻去了医院。   她被高价古琴搞得心情不佳,范严生却恰恰相反。   在看过西西的梦境记录后,他对一场森林里的噩梦尤其感兴趣,要西西再复述一遍。   【那个梦是半夜起来记下的,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没关系,只拣你印象最深的部分说,尤其是这个梦带给你的感觉。”   【在梦里,我和阿京在原始森林里逃命,后边追了只大狗熊。我们躲在一个树洞里,本来那只熊已经过去了。可后来,它又转了回来,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什么……】   写到这里,西西的手顿了顿,仿佛依稀还能感受到梦中的恐惧。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抹了香水,熊很可能是闻到了香水的味道!可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就在这时,熊突然大吼一声,向我们扑了过来。阿京他……】   西西写到这里已泪流满面,不知为什么,这一切好像不是一场梦,宛如历历在目一般,痛彻心扉。   范严生食指顶在眼镜架上,无名指缓缓捋着镜框,语气轻柔地问:   “现在回想起这个梦,你是什么感觉?请用三个词表达你的心情。”   “恐,惧!”   西西捋了捋舌头,又艰难地说出:“后,悔!”   说完这两个词,她皱眉想了良久才犹豫道:“我,错!”   范严生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亮色,轻声说:“你的意思是……”   【全是我的错!因为我涂了香水,这才引来了狗熊,死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他。我很愧疚!】   范严生扯了下嘴角:“愧疚?这倒是两个字的词组呢。”   【嗯,刚才没想到这个词,就是愧疚!我对不起他,都是我害了他,不是因为我的香水,他不会被熊吃掉,他不该死!】   此后的时间,几乎全用来分析这个梦境。   西西一开始很投入,接近尾声时却暗暗叫苦,后悔自己不该记下这个梦,牵扯了范医生过多的注意。   范医生总是纠结于阿京这条错误的路,她的失语症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突破口?   咨询结束后,范医生宣布下次为她做催眠疗法。   西西狂喜,她盼这天已经很久了!   虽然私底下她有些质疑,从阿京这个角度攻克碉堡的正确性。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对催眠疗法满怀期待。   意念康复的核心就是催眠疗法,艰难地走了四个多月,她终于到了催眠这一步!   西西轻飘飘地出了咨询室,迎面见到来接她的葱,忘情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姚聪低头笑道:“吃蜜蜂屎了,开心成这样?”   “催,眠!”   姚聪紧张地问:“他给你催眠了?催眠后,你看到了什么?感觉如何?”   西西比了个睡觉的动作,得意地说:“下,次!”   姚聪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向咨询室冷冷扫了一眼,拉着西西就向外走。   二人驱车来到一间高大上的茶室,拾阶而上,到了位于二层尽头的一个包间,屋里坐着五女一男。   畅起身相迎,身旁的男人反应却比她还快,笑道:   “葱,你怎么也来了?”   男人三十出头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出来饮茶也穿西装打领带,满满的一派精英范儿。   西西正在诧异葱怎么会结交这类型的朋友,姚聪已经笑着开了口:   “姐夫!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介绍一下,这位是邵西,她也在和韵工作过。这位是我姐夫,京城大名鼎鼎的孔律师。”   孔律师客气道:“内弟惯爱说笑,不要见怪!”   西西笑着点点头,畅拍手笑道:“这世界也太小了!孔律师是我哥哥的老朋友,没想到还是葱少的姐夫!这下全是自己人,我就更放心了。”   孔律师揶揄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官司还没打,被告都快破产了!”   伴着一阵轻笑,畅主动向不明所以的邵、姚二人介绍情况。   那日,西西将和子的底细和盘托出后,畅起始根本不信,却忍不住和要好的姐妹们说了。   几位姐妹反应不一,老三知道后,便悄悄托日本的朋友查问此事。不久便弄到藤原立香的亲笔证明,声明从未见过山本和子或马丽娟。   白纸黑字传回来,和韵一下炸了锅。   反应最激烈的便是修,她第一个跳出来要告马丽娟。可次日,她就玩起了失踪,甚至连手机都停了。   当然,她并没饶过山本和子。   修的母亲指使明苑别墅的物业公司,一纸诉状把和韵工作室告到法院,要求被告足额缴纳所欠底商的租金及物业费。   老二兴高采烈地插话道:“修的母亲真是个狠角色!当初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哄得师父,呸,马丽娟!哄得马丽娟什么手续也没办,就稀里糊涂开了店。结果非旦一毛钱便宜没占着,反落了一身的债!啧啧,真有一手儿!”   畅冷笑道:“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么可能生下修总的私生女?哼,不过是个小三儿,也只有苗佳才把她当大佛供着!其实,这回对马丽娟打击最大的是灵。”   老十一和灵私交最好,忙着为她辩白:   “灵酱与苗佳不对付,巴不得她这个帮凶去坐牢!只是牵扯到灵酱的舅舅,她实在不方便联合起诉。现在,和韵在**银行的贷款一律不能续约,估计资金链断裂只是早晚的事儿。”   西西听了不由讶然,她早知道和子的徒弟没一个省油的灯,却没想到能量大到这个地步。   和子苦心经营多年的品牌,就这么被两个女孩子,轻轻松松击垮了!   当初,和子利用弟子的资源做大和韵,迅速攫取金钱。   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终又因弟子的资源一败涂地,甚至即将身陷囹圄。   西西唏嘘之余,偶尔听到葱与姐夫探讨案情,居然也是满口的专业术语,心下不由诧异,这就是近朱者赤吗?   众人又聊了一阵,孔律师先行告辞。   他前脚才一走,茶室的气氛就立即热闹下来,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聊得火热。   畅关心起西西日后的打算,西西写下古琴二字,又提到琴价过贵。   畅说道:“买琴做什么?那东西怪占地方的!再说,也许你没学几天,就扔到一边儿去了。琴社现在全有租赁业务,租张琴每个月才二三百元。”   西西见她会错意,也没纠正,反而进一步问道:   【授琴的老师不知都是什么水平?全是干专业的吗?】   畅笑道:“哟,这你可得问二姐,她女儿正学这个呢!”   老二果然是行家里手,当下就向西西推荐了三家琴社,明确指出哪位老师指法好,哪位老师脾气好,简直如数家珍。   老三也凑趣道:“西西一定要听二姐的,现在好多地方的老师都不是科班出身,考个级就敢出来糊弄人,你们说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古琴也有考级了?”   老二点头道:“有啊!我女儿就在考,一共十级。前阵子,我朋友的女儿就报了个不靠谱的,孩子学了一个月才搞清楚,那老师才过了五级!啧啧,你们说这样的半调子,能教出什么像样儿的指法来?”   西西听了心头一动,古琴考级?   她对音律天赋有限,指法却是拜才女慧娘亲授,又足足学了九年,基本功不可谓不深厚,决不至于误人子弟。   工作的事看来很容易,她只要租个琴、考个级,就等着数钱了。   西西觉得,今天一定是黄道吉日。   先是意念康复迈入一个新台阶,下次就能催眠疗法。   再来和韵也气数将尽,山本和子的牢也坐定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就业之路也越来越清晰、光明!   一桩桩、一件件都那么顺心合意,西西心里美滋滋的,完全没察觉到葱的神色有异。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葱神色有异,必有下文,但要细细看,才看得出来哟~~~   ☆、女王   这个夏天很有意思,初夏时异常闷热,给大家来了个下马威。   真等到了六月底,反而比初夏还舒服些。   西西以两百元的价格租了张琴后,已经连着三四天没出门,闷在家里苦练。   时间紧,任务急!   七月十号就是古琴的级别考试,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得再等半年。   西西还指望着这个等级证嫌钱,必须一考即中!   本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宗旨,她首先放弃了最高级——十级。   万一考不过,半年的收入找谁要去?   而七级以下级别又过低,似乎对私教没什么用处。   她便在七、八、九三级中犹豫。   因等级考试采取自选曲目的方式,而她最有把握的《捣衣》刚巧设在第九级。   经过慎重选择,西西决定考九级!   有了目标,西西开启练习模式。   她的基本功不是问题,这首曲子的情绪把握,也老早就掌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磨合——手指的磨合。   西西十根手指嫩得和水葱儿似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半个膙子也没有,这怎么行!   眼看离考试只有十来天,当务之急就是把手指上的皮磨厚些,再厚些,不要在考试时掉链子。   这当然没什么难度可言,只是要受些小小的苦头。   一切还算顺利,除了心理诊所的那通电话。   电话是前台小姐打过来的,通知西西本周咨询延后,范医生出差,归期待定。   西西接过通知,好心情急转直下。   她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期待着催眠疗法,不想却等来这么一通电话!   不过她可没心思失落,将这突然空出来的大半天,也填到练琴的伟大事业中去。   弹指一挥间,十二天飞逝而过,西西终于迎来了等级考试。   到了考场,西西先被考生的数量惊了一小下。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里一部分人应该是特地从外省赶来考试的,不会影响通过率。   西西见考生和家长们聊得热火朝天,便找了个靠墙的背静地方,默默等待叫号。   这时,一位和她年纪相若的女孩过来,托她帮忙看着琴,并用那把琴占了个位子。   西西欣然领命,心里却不由嘀咕,这女孩太过轻信陌生人。   考场里虽然备有考试用琴,却也允许考生用自己的。   这女孩特特背来这只琴,想必不是那种一两千元的入门货,竟如此随意地交给她看管,就不怕她抱琴跑了?   女孩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随口问西西考几级。   西西笑着比了个“九”。   “好巧!我也是考九级,我选的《阳春》,你呢?”   西西听了她的曲目,不由微微发怔。   《阳春》是慧娘的拿手曲目,早在她十三岁时,便是以此曲一举扬名的。   这只曲艺术性极高,演唱难度非常大,能随琴唱和的人更是少中又少,历来都是“曲高和寡”的代名词。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西西压根就没想过这只曲子。   现在想来,古琴等级考试根本不必唱和,说来难度降了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阳春》积威尚在,西西仍是不由对女孩高看几眼,回道:   “捣,衣!”   女孩儿吐吐舌头:“天啊!你好厉害,我最受不了这种悲情的。嘻嘻,老师说我们这种蜜罐子里泡大的,根本体会不出人间悲苦,弹这种曲目就是糟蹋。”   西西看她春风得意的样子,心想这样的女孩的确更适合万物回春,和风淡荡的《阳春》。   考九级的人数偏少,没一会儿就轮到了西西。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考场。这是间不大的屋子,正中坐了三位考官,二男一女,中间的是位长者。   考场正中设了两套桌椅,其中一个桌子上摆了架古琴,另一张却是空的。   西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报上姓名:“邵,西!”   她吐字发音虽准,却仍能听出说话很费劲。三人不免微微诧异,倒也没人多问。   一位中年男人和气地提醒道:“考试可以用自己的琴,你带了吗?”   西西摇了摇头,指着那架古琴笑了笑,临坐下之前,轻声报道:   “捣,衣!”   选曲目时,她便将两个字以上的曲目全PASS掉了。这样说话虽也能听出怪异,交流却不会有太大障碍。   西西可不想用失语症,拉感情票。   她曾经替慧娘,在柳季生及朋友面前表演过《捣衣》,无人听出问题,因此对此曲极有信心。   西西凝神屏气,回忆了一下那九年的禁锢岁月。   呼唤起作为一缕幽魂,远隔时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对母亲、对家乡、甚至对二十一世纪文明世界的那种遥思和眷恋。   “铮”的一声,低沉的琴音从指间响起。   忽得一下将在场的人们带回到遥远的战时,正值秋凉时节,家家户户的女人们正在赶制冬衣……   曲罢,西西不着痕迹地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平静地扫了一眼评审席。   中年男人赞道:“非常好!不知你师从哪位先生?”   西西愣了一下,没想到考试还要问及师承,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   三位考官小声议论了几句,仍是那人说道:   “你的成绩是优秀。出去后联系门外的工作人员,要是愿意等,日后会将证书寄到你报名所留的地址。如果今天就要带着证书回去,那只好多等等,待所有人全部考完,才能统一发放证书。”   西西连连点头,转身就要走,不妨那人又问道:   “你似乎……说话不大方便?”   西西见成绩已经有了,便点头应道:“失,语!”   三位考官对视一眼,客气地请她离开。西西才走出门,还没来得及把门带紧,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   “看报名表明明就是本地人,我竟看不出她的师承。啧啧,能教出这样的学生必是大家,京城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那这位高人,真算得上是大隐了!可惜了,这么灵秀的一个人,居然哑了……”   西西不敢惊动三人,虚掩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她急着拿这张证书找工作,怕邮寄耽误时日,只得坐等考试结束。   不想证书还没等来,却等到了考《阳春》的那名女生,她的九级也过了。   女孩听说西西也过了九级,便问道:   “过两天我去旅行,要玩十来天。我手里有个两周的工作,你有没有兴趣帮我代一下?每周过去两次,每次300元。你连《捣衣》都能过,水平肯定没问题。”   300元的报价,西西根本不敢想。   天下猛然掉了这么个大馅饼,西西自然只剩下点头的份儿。   不过,她还是向女孩提出了失语症的问。   女孩豪爽道:“那这个工作更适合你了!那家的老太太喜欢听古琴,全程根本不需要说话。”   有了这句话,西西自然千肯万肯地应了。   没想到她的九级证书还没拿到手,工作就先找上门儿。   真是开门大吉,好兆头!   两天后,西西背着租来的古琴,揣着新鲜出炉的九级古琴证,去了短信中提及的新月别墅。   新月别墅区在京城正西,西西家却是正东之后再向东,仅仅单程就用了两小时!   作为一位资深路盲,西西打了三个小时的准备,没想到新月别墅非常好找,不等她迷路已立于眼前。   西西只好在附近的商场,蹭了半个多小时免费空调,提前一刻钟出现在别墅门口。   她在大门口等了三分钟,才被和气的保安小哥放行。   结果,路痴属性在别墅区里得到了充分发挥,西西几乎是踩着最后一秒钟,才按响门铃。   应门的不是保姆,而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   她高高瘦瘦,两颊无肉,一身笔挺的套装,更将她衬托出一身女王范儿。   女王凌厉的眼神透过镜片瞥了西西一眼,不悦地问:   “怎么换人了!你们和谁商量,就自己随便换人?你们肖老师知道这事吗?”   盛夏时节,西西站在大太阳地里,却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汗,是冷的。   心,是瓦凉瓦凉的!   她花了三个小时,背着一张死沉的古琴,换了两趟公交车,并一趟地铁才赶到这里。   然而又在别墅区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限时迷宫闯关”戏码,结果……   这是不让她进门的节奏吗?   冷静!   西西悄悄吸了一口气,从手机里找到短信记录,抗住对方强大的气场,怯生生地举到女王陛下眼前。   她可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虽然西西根本不知道肖老师是哪位,找她代班的女孩也说不用提前联系。可考虑到自身的失语症,西西还是提前打了招呼。   这女人难道得了失忆症吗?   短信里明明回说OK的啊!   女王扫了一眼短信,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沉着脸侧了侧身子,让西西挤进了门。   关门时,她冷冰冰地说:   “既然他同意你来,那你就试试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教授不喜欢你的曲子,你只能白跑一趟了。”   西西咽了一口吐沫,刚才劫后余生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位女王陛下已经这么难对付,不知屋里的那位教授,又是什么做派?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女主是不是太顺了?   ☆、神秘人   邵西随着女王兜兜转转,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   屋里所有窗子一律挂着厚厚的遮阳帘,密不透光。所有光源都来自于墙体的灯光带,从中散发出柔和、幽静的光线。   高悬的水晶灯,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尴不尬地灰着。   西西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目光游走到最暗处,才赫然发现那里似乎有个人影,惊了个哆嗦。   女王大人带她走到一张琴桌前,命令道:“弹个拿手的曲子吧,不要情绪激烈的。”   西西卸下背上的古琴,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眼睛偷偷向暗处瞄了几眼,才看清那里坐着位年老的妇人。   老妇人静静陷在一个单人沙发中,好像空气一般,没发出半点声响。   西西暗想,这位应该就是女王口中的“教授”了。   女王发布完命令,向老妇人走去,俯身低低说了些什么,便坐到一旁的三人沙发中,静静等待西西的演奏。   霸气十足的女王殿下,外加阴影里一言不发的神秘人,屋里的空气足以令人窒息。   然而,如此威压的态势,却吓不到邵西。   她在古代生活的最后一年,慧娘自从怀孕后,身体几欲崩溃,西西不得不帮她支应柳府中的一切事务。   发展到后来,慧娘甚至无力支撑为柳府老祖宗——张氏献曲,也要由西西亲自捉刀,那场面可比今天可怕多了。   毕竟现在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失去一份时薪不错的工作而已。   西西低头略一思忖,她最拿手的《捣衣》不太合乎女王的要求,似乎《阳春》倒是切题。   如果不要求和唱的话,这只曲子难度立刻大减,不如就是它吧。   西西指尖轻挑,中正平和的琴音在昏暗的屋内响起,忽如一阵春意徐徐而入,带得万物回春,屋里顿生一派和风淡荡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袅袅,余音依旧飘扬在四周,久久不散。   而西西已经收手,偷偷向沙发的方向觑了一眼,只是光线太过昏暗,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少时,那里才稍稍有了些动静。   女王大人半蹲在老妇人面前低语了一阵,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西西身前,低声说:   “你弹得很好,就这样随意弹些舒缓情绪的曲子。时间到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提醒。”   说罢也不等西西的反应,一个人径直走了出去。   她前脚才出房门,后脚便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默默地陪在老妇人身边。   女王离开后,西西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屋子里的高压也随之消失,除了太过昏暗,其实这里还挺舒服的。   西西默默抚琴,没一会便忘了此夕何夕,浑然忘我地享受起音乐。   说来这几乎是她自学琴以来,第一次如此自由自在的抚琴。   不必怕听众发现她是慧娘的替身,不必模仿上京第一大才女的水平,也不用顾虑考官们的感受,只是从心所欲……   不知弹了多久,有人无声地走过来,轻轻咳了一声。西西才停住手,知道弹琴的时间已经到了,默默地背上琴,随来人向外走。   至此为止,那位老妇人始终只远远坐在阴影的沙发里,无声无息,好像并不存在一般。   来人将她引至大厅,要她稍等,又自行退下。   西西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刚才弹琴时的肆意和快.感。   自从接触古琴以来,她从没感受过弹琴的乐趣,并将此归咎于自己天生没有音乐细胞。   可刚才,她却沉浸在琴声中无法自拔。   回想一下,这也正常。几乎也与琴有关的所有记忆,永远都在不断地过关、不断地备战。   弹琴于她而言,从来不是乐趣,而是任务、是挑战,甚至是关乎命运的战斗……   正胡思乱想之前,女王大人清冷地声音响起:   “你弹得不错,教授很喜欢,以后就由你来吧,不用再换回去了。”   西西很是惊愕,摆了两下手,又匆忙掏出手机,将女生旅行,自己只代班两周的事情写清楚,递了过去。   女王眉头微蹙,扫了一眼屏幕说:   “你们之间的约定,与我无关。我请你们老师介绍人选,现在我看中了你,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至于先前那女孩,本来我也觉得她合适,但她太没有责任感了。说走就走,我不可能再用她了。现在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来?”   西西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做对不起那个女孩,两个拇指又在手机上飞舞起来。   女王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是有口吃吗?我不会笑话你,你直接说话,总比打字快些!”   西西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没抬地回道:“失,语!”   女王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语调转柔了一点点:   “你不用打字了,先做够两周再说吧。教授神经衰弱,你的琴声比其他人更适合些,这工作你再考虑一下。我不常在这边,到时你直接和爷爷商量吧。”   女王说完挥了下手,就有人引着西西向大门走去。   走出别墅的大门,旋即便被迎面而来的热风包裹,汗水好像得了统帅的号令,立时就塌了衣衫。   然而,西西宁可在这大太阳底下烤着,也不愿再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多处一分钟。   西西背着沉重的琴,边走边琢磨女王大人的“爷爷”。   女王年近六旬,她的爷爷居然还在世,啧啧,那岂不是要上百岁了?   下次再来,也许能见到百岁人瑞?   想想还挺期待的!   然而三天后,当西西见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时,却大大地失望了。   虽然他的头发没有一根是黑的,可年龄不可能超过八十五岁。   老者正是别墅的主人,被人尊称为“潜公”。   原来,他才是一直和西西短信联系的正牌雇主,神秘老妇的丈夫。   西西暗自揣测,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女王是潜公的儿媳,所谓“爷爷”是指着孩子叫的。   管他的,反正这位潜公可比女王好沟通多了。   潜公言谈很是温和,向西西仔细解释了各中情由。   他夫人本是位大学教授,几年前患了抑郁症,长期被失眠所困扰。而听琴就是一种对她比较有效的缓解方法。   只是相比DVD,教授更倾向听别人现场弹奏。   心理医生也鼓励这种方式,认为多让病人更多的接触外人,对病情比较有利。   “请人可是不容易啊!内子素来不喜与演艺界打交道,生病后更是扩展到,连专业演奏人员也不让进门的地步。”   潜公说到这里笑了笑,继续道:   “我不懂琴,内子却是半个行家,难得她对你很中意,不知邵小姐能不能长期任职,薪水可以再商量。”   西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同情。   在这里工作虽然路远,时薪却已经很高了,尤其是工作时几乎不用说话,这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工作,只是……   西西犹豫了一下,用手机写出自己的顾虑,她不能毁约。   她答应过帮女孩代班,若是反而抢了人家的工作,实在过意不去。   潜公却不放弃,说可以把薪水调至400元每次。   这个价格不用说对她,就是在整个行业里也算是较高的,更何况她又不是专业院校出身。   只是……   西西咬着下唇想了一阵,不禁又想到那女孩把琴托她看管的情景,她不想辜负人家对自己的信任。   她当然想赚多些,却仍选择了拒绝。   说来她也是有产业的人了,虽然房子还在还月供,虽然房子在遥远的河北境内,但是她多少有了些底气,有资本选择拒绝。   潜公反而笑了:“我是商人出身,坚信这世上所有人都有价格,只是高低不同而已。”   西西闻言,柳眉一挑,就要起身告辞。   “邵小姐让我刮目相看,你们这辈儿的年轻人,还能有这样的坚持,实属不易!”   潜公却不着急不着慌地说:   “杨小姐那边,我多付了五百元,她已经开开心心地放弃了这份工作。所以,邵小姐多虑了。”   西西吃惊地掩着口,忙不迭地应下了这份差事。   开玩笑,这可是400元的时薪啊!   不动心那是假的,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估计真要把这个活给辞了,她得失眠一个月!   西西最后是从别墅里飘着出来的,满心盘算着月收入。   这样一来,她每月只要来八次,就能稳拿3200元!而剩下的22天里,每周只要能教10个课时,一个月就是……   西西从别墅一直飘回家,仍没从兴奋中回过劲儿。   进门不到五分钟,不等她将事情汇报完毕,手机又响了。   心理诊所的前台小姐通知,范医生已经抵京,心理咨询可以照常进行。   西西的嘴角不自觉地又翘了起来,好事一桩桩,看来邵家的背字儿走到头了。   所谓否极泰来,她的春天要到了!      ☆、选他还是选我?   周二,西西早早就到达心理诊所。   她发现范医生嘴角挂着淤青,心里不由好奇,他到底是出差了,还是被人打了?   看他平日里斯斯文文,似乎很难和打架斗殴扯上关系。   西西假装没看到,只心心念念期待着一会即将进行的催眠治疗。   范医生让她半躺在沙发上,仍是像平时一样聊了一阵,直到西西身体真正松弛下来,他才开始进入正题。   他先讲解了一些催眠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反复嘱咐了两遍,催眠才真正开始。   范医生并未用什么特殊道具,只用手举着一只签字笔,要她注意力集中在笔端,缓缓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他嘴里轻柔地低声说着什么,语气轻得如同空中飘浮的柳絮:   “你现在躺在一片舒适的草坪上,蓝天白云,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很舒服,舒服得你觉得有些困了,你想打个小盹儿,你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随着他轻柔的话语,西西的确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她挣扎了一小会儿,不久就缓缓闭上了双眼,意识沉沉地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雨夜!   雨下得并不算太大,只是天色却非常暗。   西西和叶京坐在一辆疾驰的车内,车窗外满都是浓浓的夜色,只有环路上的车灯在漆黑的夜晚中,偶尔拖过一道道白色弧线。   他们好像才从影楼出来,此时正在往家里赶。   副驾上的西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抱怨着:   “半个月后就要行礼了,你什么都不管,所有事都交给我一个人!婚纱是方方陪我买的,请柬是方方陪我挑的,司仪是方方给我介绍的……哼,我到底是嫁你,还是嫁给方方啊?!”   阿京目不斜视地开车,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西西见他这个态度,愈发生气,恨恨地说:   “你扪心自问,你为婚事操过什么心?新房是你父母五年前装修的,你嫌装修麻烦,我就听你的,不装了!饭店的事你也不管,直拖到你舅舅急了,才帮着订下来!叶京,你到底想不想结婚啊?要不想结,不必勉强!”   阿京闷闷地回道:“你又发的什么脾气?我不就刚才去晚了一点儿吗?老领导要请客,人家才退,我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这句话,彻底把西西的火气点着了,她嘣豆子似地吵道:   “对对对,你全有理,你的事全是天大的事!难道我是家庭妇女,我怎么这么闲!找借口谁不会,我也能找出一大车来,有意思吗?你就直接说,这婚你结是不结,不结咱们就一拍两散,各自清净!”   阿京拧了拧眉头,语气不善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不结婚了?天天闹脾气、使性子的是你,又不是我!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一切都订好了,亲朋也全通知了,怎么能不结!”   西西眼泪哗得一下流出来,断断续续地哭道:   “你,你就是怕在亲朋面前丢人,才娶我的吗?!你当我没人要,非死乞白赖嫁给你吗?我不嫁了!我要下车,你给我停车……”   “别闹,危险!”   阿京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住西西挣扎地双臂,不耐烦地说:   “开车呢!有事儿回家闹去,我还不想死呢!”   西西一边跺着脚,一边哭道:“叶京,你混蛋!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   阿京皱着浓眉,脸黑得和锅底似的,半晌才叹道:   “你是不是结婚恐惧症啊?”   “你才结婚恐惧症!你要是换成我,早就忍不下来了!你永远不反省自己,把所有错误都推给别人。结婚的事你完全不在意,这个婚礼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办的……”   阿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吼一声:“够了,我在开车!你不要叨叨了,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车外,雨继续下着。   车内,西西继续叨叨着。   突然,一片强烈的白花花的光线罩了过来……   “啊!”   西西猛然睁开双眼,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两手兀自不住乱抓。   范严生捉住她的两只手,柔声劝慰半天,才把西西安抚下来。   西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失神地擦着一头一脸的冷汗。   汗是被吓出来的。   她刚才重温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时隔三年,居然历历在目,可惜刚刚的只是记忆,她无力改变任何结果。   那明如白昼的光是对面大货车的远光灯,他们的车被大货车撞飞出去。   而她,正是因为这场车祸失去了魂魄,被避戾珠吸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真身却完好无损地躺在第七医院,一睡就是三年。   西西抹干净脸,静静地望向范严生。   她不明白,催眠这段车祸的意义何在?   为什么范医生要她记起这段最不堪的往事,这对她的失语症有什么好处?   冰冷地目光落在范严生脸上,他推了推眼镜,用平缓的口气询问西西刚才看到的一切。   屏幕上蹦出一个个黑色的小方块,很快就密密麻麻地排成一个矩阵。   范严生的心也随着这些黑色小方块的展开,一点点陷落……   他失败了!   筹划了好几个月的催眠疗法,一败涂地!   范严生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沮丧,这阵子以来,他一直把邵西当成他的杀手锏,期待有奇迹再次降临在这个幸运的女人身上。   然而,她的好运似乎已经用尽了?   又或者是他太过心急,欲速不达!   也许应该再等等,这次的失败,注定会影响进度。他还要重新铺垫,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范严生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迅速收拾好心情,又变回那个深藏不露,权威感十足的范医生。   至少表面如此。   与此同时,西西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不适合意志康复,因为她心底深藏着一个大秘密,一个无法和范医生开诚布公讨论的秘密。   因此,范医生才会被她带进阿京的死胡同,功败垂成。   双方期待已久的催眠术,以失败而告终,病患双方都心情郁郁。   西西擦干眼泪,垂头丧气地走出咨询室,门还没掩上,她又被一股风似地卷回屋。   “砰”的一声,咨询室的门猛然关上。   西西怔怔地望着姚聪,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地仰着脖子,只见葱面沉似水,狠狠地瞪着范严生,眼睛好像要冒出火焰似的。   老板台后的范严生缩着身子,站在最内侧,尖声叫道:   “你你你,你别乱来,我可要报警了!”   姚聪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一屁股坐在老板台上,痞痞地笑道:   “报啊!”   范严生又向里蹭了蹭,颤巍巍地说:   “理智点,大家都是文明人!我,我承认刚才的催眠疗法,不,不不太顺利。可你女朋友才治了半年,这种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你……”   话说到这里,范严生脸色一变,眼神猛得往桌下不住望,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就连西西也看出不对劲,也随着他的眼神向桌下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哈哈……”姚聪的笑声突然响起,眯了眯微微上吊的眼睛,“警报的线早就剪断了。”   “你,你……”   范严生右手高高举起防狼喷雾,把身子抵在墙角,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好像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   缓了缓,他冲西西说道:“邵小姐,请另谋名医吧,我治不了你的病!其实,我对你的案子很有兴趣。失语症是我在德国就致力于攻克的目标,不过显然有些误会,我……”   西西向他唇角的淤青望了一眼,心里猛然一凛,向葱问道:“打,人?”   姚聪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坦然道:“活该!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   西西狠狠地摆了两下手,急赤白脸地叫道:“我,治!”   说完,她气冲冲走到姚聪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臂,使劲将他倒着向门口的方向推,边推边大声说:   “别,管!”   姚聪气得青筋暴起,猛得挣开她的手,低吼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向着他?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上次和子的事也是一样,你宁可相信天下所有的骗子!”   西西此时哪里听得进半句话,只剩下满满的一肚子火气。   葱以为他是谁?   凭什么打她心理医生,阻止他为自己做催眠?   这事上什么事都好商量,只有康复的事情没的谈,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偏她一肚子的话要吵,最终却只能选两个字,脑袋里胡乱搜了半天,只坚定地说道:   “治,病!”   姚聪气得满面通红,别过脸静了半晌,才闷闷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红了眼睛?”   “失,败!”   姚聪听到这个答案有点诧异,看了看西西,又挑眉盯着范严生审视半天,恶狠狠地说:   “别以为有西西给你撑腰就行,要是被我查出你干了什么好事儿,我可不会放过你!哼,下回就不是挨几拳那么便宜了!”   说完,他老鹰捉小鸡似的将西西拖离了咨询室。   邵西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又是个天天健身的主儿,可不是软角色。然而对上一米八五的健身狂姚聪,简直就暴弱了,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西西被葱扔进副驾,还没来得及坐稳,葱就伸开双臂把她锢在了座椅里,随后摔上车门,恶狠狠地问:   “如果我说性范的不是好人,你是信他还是信我?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一次、两次都这样,我快要被你气死了!”   姚聪直直地望着西西,等了好一阵也没有回音,气得低吼:   “选啊!你到底选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当然选方方! 姚聪:无影脚! 作者菌:小样儿,想关几个月小黑屋吗?(ˇ^ˇ〉 姚聪:马杀鸡!作者大大辛苦啦~~~   ☆、康复   西西本来一肚子气,气他多事,气他不尊重自己的选择,气他干预她的生活!   可是听了葱的话,回想起和子那件事,心又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葱又不欠她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帮忙而已。   西西盯着那双狂怒的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么幼稚的问题。   她当然相信葱,但同时她也相信范严生!   这回的失败说来要怪她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掩饰仲生的存在,把与此无关的阿京扯进来,就不会有这次的滑铁卢。   又或者说,她真的不适合意念康复?   想到这里,西西的眸光暗淡了下去……   然而,这副表情看在姚聪眼里,又是另一番解读。   姚聪轻叹一声,松了松手臂,默默推开车门走出去,倚在车头愣了一根烟的工夫。   等他重新坐回驾驶座,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已经抵在鼻子下面。   【我做了一个月的考察,把全市的心理医生都过了一遍筛子,才最终选定范严生。他不是最好的,却是我雇得起的医生里,最有水平的!】   【我知道你全是为我着想,可心理咨询很特别,医患必须充分信任彼此。葱,我选人不是盲目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骚扰范医生,答应我好吗?】   姚聪面色不悦地读完这段话,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治病!可范严生这人真的有问题!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我会找到证据给你。”   西西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泛出一阵愧疚,紧紧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   “信,你!”   姚聪的眼睛一亮,却转瞬即逝,扯了扯嘴角笑道:   “可你更信他,对吧?”   西西用清澈的眼眸回了过去,一切不言而喻。   “你啊……”姚聪叹了口气,“上辈子我一定欠了你的债!这辈子非上赶着管你的事儿,真是不知所谓。”   西西脸上洋溢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喜欢这个说法,那我就却之不恭喽~~】   姚聪被她气乐了,好奇地问起催眠的细节,当得知西西被唤醒的内容,挑眉道:   “为什么催眠车祸现场,这也太血腥了吧!姓范的想干什么?”   【不怪范医生,治疗走进死胡同,是因为我的误导。他坚信我的失语症与阿京有关,虽然我多次表明阿京已是过去式,他却很执着……所以这回的失败也有正面意义,至少日后不必再纠缠在这条死胡同里了!】   姚聪扫了两眼:“车祸已经过去三年,翻出来就是有病!你可不要被那种血腥场面吓着。”   西西攥紧拳头比了比:“坚,强!”   “嗯,西西最坚强了!”姚聪宠溺地笑笑,利索地将车开出地库。   等车子开出地库,地面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黑压压的矩阵。   马路上的各色汽车密密麻麻占领了所有车道,长广形的矩阵岿然不动。   姚聪打开交通台才得知,现在二环、三环共设了七八处临时管控,很多地方都是四条车道只开放一条。   难怪这样,不知又出什么幺蛾子!   车在城芯儿里面,无论怎么绕,也不可能冲出二环、三环,直接插翅飞到四环去。   饶是姚聪这样的老司机,也只能一脚一个刹车地在矩阵里龟行。   坐在副驾的西西本来就是路痴,完全没有操心路况的自觉,坐在车子里颠了没两下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开始她睡得极轻,常被一脚一脚的刹车惊醒,等车子匀速开起来后,她才沉沉入梦。   仍是那个雨夜!   雨下得不算太大,她和叶京坐在一辆疾驰的车里吵嘴……   忽然,阿京低吼一声:“够了,我在开车!别叨叨,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西西被他的样子吓懵了,阿京生性温和,二人自交往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凶她。   委屈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西西哪里受过这个,红着眼睛哭道:   “死就死,我偏不闭嘴!”   突然,一片强烈的白光兜头罩了过来。刹那间除了白色,什么也看不到……   “砰”的一声巨响后,地动天摇一般,西西还没来得及害怕,头上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声声呼唤中悠悠醒转,奋力睁开一条缝,隐约见到一张陌生地脸,凑在眼前大声叫着什么。   西西想回话却找不到半点声音,整个身子也已经不听她的使唤,惊恐之中,只听这人喊道:   “快来担架!这车的驾驶员确认死亡,女的还活着,头部受了重伤……”   驾驶员确认死亡?   阿京死了!   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阿京他……他不是抛弃了身为植物人的自己,去追求新生活了吗?   不!阿京没死,他不可以死!   “不,不……不能死!”   西西脸上全是泪水,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扭动。   车子此时已出了京,姚聪把车子停好,摇了摇西西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叫道:   “西西,醒醒,你做恶梦了,快醒醒……”   “啊!”   随着一声低叫,西西缓缓睁开眼睛,泪水也随着滚了出来,接着便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姚聪把她揽在怀里,不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哄道:   “不怕,不怕,只是梦,现在你已经醒了,醒了就没事了!乖,有我在!”   西西死死圈住他的腰,把头狠狠埋在他胸口不住哭号,直哭到嗓子哑掉才慢慢收了声,转为抽泣。   姚聪感觉着西西身体发出的微微震颤,一颗心被扯得变了形。   他紧紧将女人揽在怀里,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又是哄又是劝。   可哄了很久,西西的眼神还是缓不过来,像只受了过度惊吓的小鹿。   这决不是普通做恶梦的样子!   姚聪转忧为怒,忍不住低声骂道:   “都是范严生那庸医惹出来的!催眠什么不好,非要催眠车祸。回忆起那么血腥的场面,不做恶梦才怪!乖,不怕,只是恶梦而已。明儿我就去教训他……”   抵在姚聪胸口的脑袋乱顶了几下,西西哑着嗓子低语:   “不,他是对的……对的!”   “还对?你还替他说话!你到底识不识好坏人……”   姚聪话才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忽地将怀中人架到眼前,又惊又喜地嚷道:   “你能说话了?西西,你病好了?再说一句,说啊……”   西西呆呆地看着姚聪,吸了吸鼻子,嘴唇动了几动,试探地说:   “我,会,说,话,了!啊……我会说话了!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   姚聪兴奋地把女人拥到怀里,不住亲吻她的额头,笑道:   “你好了!谢天谢地,你的病好了,这真是奇迹,奇迹!”   西西眼中满盈着泪水,灿若星辰。   她攀着姚聪的脖子,口齿伶俐地不停说话,沉浸在巨大喜跃中。   她翻来覆去说的无非是“康复了”、“病好了”、“能说话了”这些毫无营养的内容,姚聪却听得心满意足,傻子似地欢笑着、快乐着、回应着……   两个人疯子似地又叫又笑,过了好一阵,西西嗓子不住咳嗽,姚聪才劝着她收了声,又喂了些热水润喉。   西西抱着纸巾盒收拾哭花了的脸,因没有镜子,猫洗脸一般。   姚聪看得莞尔,抢过纸巾来代劳,边擦边问:   “刚梦见什么了,怎么哭着醒过来,就突然能说话了?”   西西身子随着这句话一颤,脸唰的一下转为惨白,眸子也瞬间黯淡无光。   姚聪不知道触到了哪块雷区,不敢多问一个字,只温柔地为她理头发。   西西嘤嘤啜泣了良久,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姚聪柔声劝道:“我不逼你说什么,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是觉得,你心里有事不如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忙。就算帮不上忙,多一个人分担也能轻松些。”   可回答他的仍旧是沉默。   怀里的脑袋不安分地乱动几下,姚聪松了松手臂,西西换了个窝儿,用脸蹭了两下,这才满意地枕了下去。   她刚才挪开的地方一片凉意侵入,原来T恤被哭湿了一大片,她换了个干松地方!   姚聪唇角一勾,揉着她乱蓬蓬的头发轻吻了两下,随后紧了紧手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向天空。   车子的天窗过于狭窄,他看不到落日,只能看到一片寡淡的天空。   没有美景,姚聪却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永无止境地停止在这紧紧的相拥中。   不知不觉间,西西在他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   她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笑容,每一回坚持,每一份收获都让他看到希望和光明。   如同暗夜中的萤火,一步步将他吸引到她的世界,流连忘返。   表面上似乎是他在照顾西西,其实恰恰相反,西西才是他的精神支柱。她让他再次看到希望,相信奇迹,感受幸福。   现在西西病好了,姚聪却莫名的心慌。   这时他才猛然认清西西对他的意义,突然害怕化蛹成蝶的女孩,会不会终有一天弃他而去,把他抛在无边的暗夜中?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西西哭哑的嗓音响起:   “那不是梦!范医生的催眠术唤醒了我的潜意识,在梦中我发现了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阿京死了!而且,是我害死了他!”   姚聪手臂上的肌肉紧绷了起来,他不清楚西西的过去,无法宽解,只轻轻拍打着后背,企图安抚她的情绪。   这似乎起到了作用,少时西西又说:   “筹备婚礼的那些日子,我和阿京一直吵架。出事那天也是,结果他开车时一分心,就撞上了对面的卡车……呜呜,全是我害的,全是因为我……”   西西再次把脸埋下去,弱弱的呜咽声像极了受了伤的小猫。   姚聪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安慰道:   “男女朋友间吵吵架很平常,这和车祸没有关系,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阿京走了,可你也当了三年的植物人!这几年,你和阿姨都没少受罪。答应我,别再想那些往事了,过去的已经过去,病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西西胡乱捶打着姚聪,拧着身子哭道:   “你不懂!你不知道!当时阿京说不要我吵,我不依,还说……还说死就死!呜呜,他是我咒死的!”   姚聪蹙眉,默默掏出手机,发了个长长的短信。   他不问,西西的话反而多了起来:   “他是被我咒死的!我没法原谅自己,我的潜意识就惩罚自己不能说话。范医生治好了我的失语,却救不活阿京的命。他是我害死的,我却好好的活着,让我怎么面对这一切……”   “一句话就能咒死一个人?要有这么大本事,你怎么不在白宫反恐?”   姚聪粗鲁地把西西从怀里刨出来,盯着她的眼睛厉声吼道:   “你为什么把一切过错全扛到自己身上,你真能咒死人吗?那你现在就咒死我,试试啊!”   西西吸了吸鼻子,小嘴儿一扁,眼泪扑簌簌流出来。   姚聪长叹一声,轻声细语地劝道:   “你当初说的是‘死就死,偏不闭嘴’,这话要咒也是咒你自己的,和阿京什么相干?听话,别把没影儿的事全往自己身上揽。难道你全揽过来,阿京就能复活?三年了,他早就入土为安了,别瞎想了!”   西西哑声说:“我不是好人!我明明知道他死了,却天天和人说他抛弃了我!我颠倒黑白,比钱生还不如!我就是个烂人……”   “别胡说!”   姚聪把西西的话吼停,声音又不自主地转柔:   “你这不是才想起来吗!要是你心里过不去,不如哪天我陪你去祭拜他,你给他烧些纸,道个歉。我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要不给他家里留些赡养费?”   西西把头抵在他肩膀,闷声说:“我哪儿有脸去见他的家人!”   姚聪扳起她的脸,盯着她:“话不是这么说,他们毕竟是中年丧子,若真能帮些忙,你心里也好过些。”   西西不置可否,又窝回他怀里,好像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姚聪揽着她,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哄着。   手里却给范严生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西西的情况,问他要如何宽慰。   姚聪当然不想理他,可不管他有什么问题,毕竟把失语症治好了,这病还得靠他!   范严生的短信几乎秒回:   【17:22 渣医生: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17:23 渣医生:邵西情绪如何?我马上过来,给我地点!】   【17:25 渣医生:她现在需要的是专业帮助,快给我位置!】   【……】   短信一条条蹦过来,姚聪见姓范的如此关心,倒不免在心里给他加了几分。   当即决定,看在他治好西西的份上,就不挖他的黑历史了!   不过……   见西西情绪有所稳定,姚聪又不想让范严生过来,决定还是明天送西西去医院治疗。   牧马人在黑夜中疾驰,没多久就到了小区。   姚聪看着西西消失在单元门内,突然自言自语道:   “要快,速战速决!”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求收藏,求撒花,求作者收藏,求一切~~~~~~~~~~~   ☆、从不从?   西西几乎一宿没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面对叶京的死,她启动了自我防卫机制,把阿京去世的消息封存起来,使她不必面对那份愧疚。   然而,为了治疗失语症,范严生将尘封的记忆挖出来。   失语症攻克了,真相却随之暴露。   西西不得不再次面对阿京的死,面对自己的过失。   如愿康复的西西,现在却后悔了。她宁可时光倒转回48小时之前,宁愿一生失语,也不想知道这个可怕的真相。   西西瞪着眼一直耗到凌晨四点才睡,却又是一连串的恶梦。   虽然中间醒了几回,可只要一闭眼,恶梦就像连续剧一样自动接下去,吓得她不敢合眼。   天亮后,西西像是打了一宿仗,浑身无力,头更是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没心思洗漱,窝在沙发里发呆。   三年前发生的车祸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手机铃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范严生亲自来电,要她下午去医院做巩固治疗。   西西根本没想范医生从哪里得到她康复的消息,只胡乱应了。   倒是邵妈妈走进客厅,好奇地问:“医院来的电话?什么事啊?你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当得知医院要为女儿做巩固治疗,邵妈妈赞道:   “这家医院真负责,人家私立医院收费贵也是有道理的,居然把你的病治好了,真是谢天谢地!到现在我还老觉得像做梦,心还飘着呢!对了,哪天把大夫、方方、大勇、葱少他们全请过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西西点头应了,却打不起半点精神。   她心里像横着一块大石头,每喘一口气都觉得堵得慌。   三年前她在车上吵架,致使阿京命丧九泉,如今她却完好无损地活在世上。   西西无法原谅自己!   三年前她已经错了,三年后她甚至忘记了真相,亲手为阿京戴上一顶始乱终弃的帽子,颠倒是非。   西西在母亲面前装得很辛苦,早早出了门,想一个人静静。   “嘀嘀嘀……”   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在她身边响了半天,西西置若罔闻,直到她的手被人钳住,才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葱的脸。   西西勉强扯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默默钻进车里。   她也不问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颓然地往椅子里一陷,直愣愣地望向前方。   姚聪看到这样的西西就是一惊,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失魂落魄到这般田地,暗自后悔没让范严生尽早过来。   他一路绞尽脑汁找话题,却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西西根本没发现葱的努力和无奈,她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法出来,也不想让人进去。   她知道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可就是解不开心结,放不过自己!   阿京的死好像一座大山,严严实实把她压在下面,令她无法超生。   这回,范严生还帮得了她吗?   范医生很厉害,仅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她的症结——那条她一直以为是死胡同,事后才被证明无比精准的道路!   可阿京死了,而且是被她害死的!   作为幸存的“肇事者”,她如何直面自己的过失?   范严生还救得了她吗?或者说,这世上还有人救得了她吗?   西西很悲观,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是:   让范医生再为她催眠一次,忘记一切真相,重新当回那个没有心理阴影的失语症患者。   然而出乎西西的意料,范严生竟早已为她备下一份厚礼——   《交通事故结案报告》   范严生指着西西面前的几页纸,平静地说:   “这是事发那起交通事故的结案报告复印件,你好好看看。卡车司机疲劳驾驶撞倒隔离带后,冲入对面车道,相继撞飞两辆行驶中的轿车,导致四死一伤。卡车司机是全责,不过他本人也当场毙命……”   眼泪不请自来,西西颤抖地举着那几页纸痴痴地看,却只看到一片迷迷糊糊的黑色方块。   良久,她哽咽道:“所以……我们当时就算没吵架,也躲不过去,对吗?可是,可是我这么想是不是在逃避?”   范严生悄悄将手心里的汗抹到裤子上,缓缓吁了一口气,舌头却不自觉打了个结。   稳住!   胜利就在眼前,前程在此一博。只要邵西能够痊愈,他即将一鸣惊人。   治愈功能性失语症仅用不到五个月的时间,这是一个神话。一个由他,范严生缔造出来的神话!   凭此他将一雪前耻,把上海徐少泼到他身上的污水,尽数洗个干净。   甚至,还有德国那件事!   范严生推了推眼镜,不温不火地开了腔……   而与此同时,咨询室外的姚聪正焦躁地踱着步子,不知道连夜找出来的那些东西能否派上用场。   姚聪对范严生有看法,却无法否认他的专业能力,再加上确凿的证据,这次一定能取得好结果!   事关西西的健康,姚聪愿意俯下高傲的身躯,甘心为范严生当踏脚石。   只要人平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姚聪抱头坐在排椅上静静等候。   咨询室门把手传来轻微的扭动声,姚聪浑身一紧,狠狠摩挲了两下脸,扮出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态,眼睛却焦灼在门前。   当他看到西西平静的神态,提了一个小时的心才慢慢放了回去。   然而三分钟后,在听说西西仍要继续七次巩固治疗后,他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殆尽。   七次?   那西西岂不是要再受两个月的罪?!   姚聪完全不能理解,三年前那起交通事故,明摆着是卡车司机的全责,西西才是受害者!   她未婚夫当场死亡,本人更是头部受创,昏迷了三年,家里被医疗费拖得一贫如洗……   这已经够了,凭什么西西还要继续遭受精神上的折磨?   回程的路上,西西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姚聪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只是她的粉饰,这份活跃是装出来的。   必须再想其他法子!   两天后,姚聪再次出现在西西面前。   在西西家小区停车场内,姚聪把手机塞到西西手中,并为她点开了一个视频。   西西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手突然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上是交通摄像头拍出来的影像。   西西看了两眼,就见画面突然撞进一辆大卡车,把两辆小车相继撞飞。   她低呼一声,挑头看了姚聪一眼,又埋头重新看了一遍。   这回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一辆白色小轿车上,车开得很稳,老老实实走在中间的车道上。   电光火石一般,突然从画面外强行撞入一辆卡车,撞飞护栏后,仍没有减速的迹象,直直向白车撞了过来。   白车急急向右打了个方向,却来不急闪躲,一下就被撞飞,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四轮朝上着了地。   斜后方的黑色轿车也未能幸免,被卡车撞得原地打转,最后也侧翻了过去。   西西两手不住打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   姚聪见她哭得筛糠一般,身子摇摇欲坠,连忙一个公主抱,将她带回车里。   车门一关上,西西就嚎啕痛哭,哭过一阵后,口齿不清地说:   “卡车突然飞出来的,全怪它,不怪我,是卡车的全责!真的躲不开的,对不对?不是我……”   姚聪不住点头说是,并引着她一起骂肇事司机。   他听不太清西西说的是什么,只盼着她多骂几声,把心中郁积的不良情绪全发泄出来,不要再和她自己过不去。   姚聪静静将纸巾盒拿到身边,不时帮她擦擦眼泪、擤擤鼻涕,偶尔应和两声,引着她继续发泄情绪。   直到西西嗓子发紧,咳嗽了几声,姚聪才劝住她,轻声细语地不住安慰。   西西被他劝得渐渐有了精神,胡乱整理起头发。车里没有梳子之类东西,她便张开十指粗拢几下,随意弯折,绑了个丸子头。   她的头发很直很柔,发量虽不多,胜在乖顺,随意弄弄便服帖了。   西西绑好了头发,又整理完衣服,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居然一直跨坐在姚聪的大腿上!   时值盛夏,衣裳轻薄,这姿势……   实在是有些羞耻!   西西红着脸扭了扭身子,想从他的腿上下来,却被姚聪猛然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坏笑道:   “怎么?人才一精神,就要把我踹出去?你这也太白眼狼了吧!我找这些破东西,整整两天两宿没合眼。这种三年前的资料论理早该清空了,我可是把吃奶的劲全使出来才弄到手的!你可怎么谢我啊?”   这话说得极不正经,西西却没被他吓住。相识这么久,西西知道他绝不是个轻薄的人。   只是,貌似调笑的言语里到底有几个意思,难不成是在暗示他喜欢她吗?   会不会是自作多情?   西西在他怀里挣了两下,反而被他箍得更紧,吓得她不敢造次。   和葱认识以来,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关照和帮助,根本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震惊之余,西西又觉得这反应很顺理成章。   认真想想,葱对她的关心早就超出了友情的范畴,只是她一门心思治病、赚钱,忽略了他的感受。   说来,她并不排斥眼下的这种亲昵。甚至有些留恋葱的怀抱,享受他在耳畔的低语,依赖他在精神和行动上的支持……   “啊!”   就在西西魂游天外之际,耳垂冷不防被葱咬了一口,疼得她失声叫了出来。   姚聪也不道歉,只皱眉盯着她,语气不爽地问:   “走什么神儿?我这儿等你回话呢,到底从不从啊?”   ☆、以吻定情   姚聪不满道:“走什么神儿?我这等你回话呢,到底从不从啊?”   听到这句问话,西西才终于肯定了葱的意思。   他这是在告白?   不,这才不是告白,明明就是抢劫!   示爱的男人不该诚惶诚恐,甜言蜜语,摇尾乞怜吗?这也太突然,太莽撞,太随意,太不郑重了!   西西觉得葱的眼睛好像一把小刀,明晃晃地闪着贼光,灼灼逼人,让人不敢直视,窘迫道:   “你这也太突然了!我,我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还没……”   姚聪不等她说完话,就抢着说:   “我也没逼你现在就应下什么,回家想清楚再答复我,好吗?”   西西忙点头应了,见他终于松了口,这才微微将身子向后挪了挪,逃出那过于强大的气场,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她已经被阿京的事搅得头疼,姚聪又突然横插一杠子,心神全乱了。   更重要的是,虽说她对姚聪有好感,甚至在心理上或多或少对他有些依赖,但葱不是她的款!   如果说阿京是少女杀手,学生时代的西西不可能拒绝。   那在经历了九年的古代磨砺后,西西想要的是那种成熟稳重、温润如玉的男子。是仲生那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   而葱太叛逆、太锋芒,偶尔还会显出稚嫩的一面。   因姚聪告白引发的惊喜、兴奋、虚荣等种种情绪过劲儿后,西西明白葱不是她的良人。   他可以是好友,是死党,却不适合共度一生。   虽然他好相貌、好身材、好身手、够聪明、够个性、够义气、外加心灵手巧、生性纯良、温柔体贴、为人仗义、三观正确……   西西被脑子里冒出来的一连串褒义词惊呆了,这家伙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可感情这种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西西最看不起那种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女人。恨不得和所有男人暧昧,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她坚定地认为,不行就得明确拒绝,不能让对方误解,不能让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西西垂着眼说:“葱,我现在心里很乱,阿京的事很突然,我还有点缓不过劲来。而且,我现在康复了,原单位那边也要做个了结。最近要烦心的事太多,眼下真的没心思……”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朱唇已被热吻封死。   这个吻来得霸道又狂热,西西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所裹挟,死死被锢在炽热的怀抱中,无法挣脱,无法喘息,无法思考……   最最最可怕的是,她无法控制自己!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迎合,像溺水的人一样牢牢揽住葱的后颈,唇齿间不自主地滑出阵阵呢喃。   这样的反应,愈发鼓舞了葱的热情,他的手也变得越来越不规矩,急切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车里的温度不住蹿升,如饥似渴的唇舌忘情地缠绵、吸吮,干柴烈火一般燃得噼啪作响……   西西早忘了今夕何夕,水一样化在他的怀抱里,任他予取予求。   突如其来的灼热,猛然浇醒了西西的欲.望之火,在几番挣扎无果后,她咬破了葱的舌头。   随着一声吃痛的低叫,疯狂的索取中断了。   西西三两下挣脱他的怀抱,红着脸缩后一尺有余,垂着头收拾衣服和头发。   姚聪则阴着一张俊脸,默默整理衣衫。   车内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西西推他坐回驾驶座,姚聪却借势擒住她的手臂,重新将她锢到怀中。   西西一边挣扎一边低骂:“浑蛋,你放手,我还没答应你!”   “闹什么别扭?你的身体已经答应了!放心,我控制得住,不会在车里乱来。嘶……你这女人,别扭来扭去的好不好?再扭,我可真忍不住了!嘶……”   西西这才意识到什么,猛得僵住身子,却逃不开那灼热的根源,窘得泛出几滴泪花。   姚聪没好气地说:“哭什么哭?我又没干!嘶……你勾引完我,自己倒哭上了!”   西西又羞又愤骂道:“谁勾引你了?明明是你强吻的!”   “那也叫强吻?你要不乐意,我早停了!嘶……把人家的火勾上来,你倒甩手跑了!”   姚聪气急败坏地低吼一声,把西西横过来抱在膝上,依然不肯撒手。   他取了纸巾为西西擦眼泪,手上十足的温柔,一张脸却拉得老长,完全不想掩饰那幅欲求不满的样子。   西西知道这时惹对方很不明智,缄默不语。   车厢里静默了好一阵儿,姚聪才缓过劲儿来,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着解释:   “我太久没碰女人了,那个什么,有点敏感……刚才没吓着你吧?其实我没想怎么着,就是一时没刹住!别生气了,好不好?”   西西眼泪哗得一下飚了出来,姚聪抽了纸巾要凑上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响亮的大嘴巴,蒙逼地揉着半边脸。   西西抹着眼泪把他一通儿臭骂,姚聪乖觉地闭着嘴,不住道歉认错。   骂了一会儿,又打了一阵,西西觉得丹田虚空,浑身乏力,连坐都有些坐不稳,理了理头发,按着车把手就要出去。   葱探臂关了中控锁,揽她在怀里软语道:   “刚才全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还不行?话不说清楚,你不许走!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刚才……其实我只是……唉,实话说了吧,我没追过女人,不会那一套!”   西西听到这里不由挑了挑眉,突然被勾起好奇心,想知道他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   姚聪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说:   “从小到大都是女人追我,我只要点个头就行了。那个,我刚才怕你拒绝,我就……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的吻……所以,那个……其实还不坏吧?我吻技很厉害的,你好像也挺享受?”   见西西一脸薄怒,他尴尬一笑,投降似的举起双手道:   “好好好,就当不喜欢好了!反正亲都亲了,我愿意承担起男人应负的责任!西,我不是乱来的人。真的,我对感情很谨慎,这两年一直没交过女朋友。”   西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的不相信。   “我真没骗你,不信你问耗子去!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女人,女人太麻烦!啊……那个,我不是说你啊,你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我是说我对那路事儿,不是太感兴趣……呃,你别误会,我身体很好,肾很好,我保证!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呃!你,你,你没误会什么吧?”   西西知道现在不是笑话人的时候,却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姚聪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大脸,狠狠揉了揉他的莫西干头,撞了几下后枕,抱着脑袋冷静了一会儿,换回镇定从容的样子,才徐徐道来:   “其实,我也是几天前才发现自己喜欢你的。一开始,我对你只是同情,误以为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把房子让给你。后来见你康复神速,又总是一幅斗志昂扬的样子,就很欣赏。每次见到你,你都带给我一份惊喜和希望……”   西西打断他的话:“真酸,别装文艺青年行不行?”   “酸吗?呵,可这些全是心里话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面对生活的突变,不屈从老天的安排,顽强地抗争。我也遇到过人生的挫折,失意过、彷徨过、甚至放弃过,好容易才跌跌撞撞从泥泞中爬起来。可你却始终立得笔挺,拖着病体一步步趋向光明,不退缩、不埋怨,冷静自持,果断理智,使我情不自禁总想为你做些什么。西西你知道吗?每次你的成功,我也与有荣焉。”   西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姚聪目光灼灼地看着西西,热切地说:   “我现在不仅想帮你实现梦想,还想成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西西,请给我这个机会!在这个世上,很多事我都可以放弃,可以不在乎,但是对于你,我不会放手!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明和希望,我死也不松手的!”   姚聪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他灵巧的舌头也不断吸吮、啃噬着西西的耳垂,逗弄良久,才喷着热气,模仿着伊甸园里那条蛇的魅惑语气,喃喃说:   “西,我这辈子缠定你了,认命吧!”   西西无力地捶了他两下,却引得葱变本加厉,肌肤相亲之间,她的身体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别,你别这样……你……”   绵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梁,轻柔而专注。却比刚才的狂风骤雨更有威力,很快便掀起更为汹涌的一波浪潮。   西西的身体不能自已,心也随之沦陷……   她爱葱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对他的百般温存,毫无招架之力,甚至内心还隐隐有着期盼?   葱不是她的类型吗?   他的确不是她想要的温润如玉。可爱情真的该按图索骥,削足适履吗?   在姚聪烈火烹油般的爱意下,西西迷惑了,怀疑了,动摇了。   也许爱情根本就不是这个玩法,不该事先设下乱七八糟的藩篱,而是从心所欲,用心去感受?   姚聪不是她的温润如玉,可他好相貌、好身材、好身手、够聪明、够个性、够义气、心灵手巧、生性纯良、为人仗义……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安心,很舒服,根本舍不得放手。   西西不再和自己较劲,把所有教条全抛到一边。   不管啦,先好好享受这个吻技超群的妖艳贱货吧! 作者有话要说:  葱:大痴的招儿真灵,接吻果然是追女利器! 陆驰:阿嚏,谁在骂我?嘻嘻,八成葱头挨揍啦 ( # ^^ # ) 耗子:脸帅就能耍牛氓,啊啊啊啊啊~~~~我要回火星!   ☆、禽兽   自从西西在车里意乱情迷地点了头,事情就完全脱了轨。   姚聪瞬间化身狗皮膏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西西身边。   那垂涎的眼神,能令最纯洁的花骨朵受孕。   西西虽不堪其扰,却舍不得专车接送的服务,更舍不得把这么标致的小鲜肉,尤其还是正处在发情期的小鲜肉放出去遗祸人间。   这天西西约了三家授课,地点、时间本来都是提前规划好的。不想其中一家临时解约,害她的计划开了个大天窗。   西西挂了电话,嘟着嘴翻开手机,上网查找有没有临时邀约的课程。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她找了半天也没结果,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包里,抬头才发现车子已经驶进了葱的小区。   姚聪理直气壮地说:“瞪我干吗?还有三个多小时,回燕郊已经来不及了,不回家去哪儿?”   西西脚步微微一顿,就被葱的长臂卷入怀中。   她这几天可是知道了葱的力气有多大,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   “这么多街坊呢!你放尊重些,不然我扭头就走!”   姚聪闷笑一声,反而俯下身,更亲密地咬着耳朵说:   “那等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你乖乖听话不?你要听话,我就规规矩矩的。”   西西气结,啐了他一口,向左右看了两眼,只好微微点点头。   姚聪微微上吊的眼睛里闪出一抹狂喜,右手握着西西的手腕上了楼。   西西缩了两缩,却引得他使出更大的力气。   一进屋门,姚聪就风卷残云一般把西西扑到了墙上,还不忘用脚后跟把大门带上。   西西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正要说什么,嘴已经被火辣辣地吻堵住。   姚聪好像多日没开荤的豹子,激烈地啃噬着,直痛得西西流出眼泪才渐渐减弱了攻势,换作轻轻柔柔地吸吮。   “你是狗吗?咬破了好几处!还有……”   西西委屈的抱怨着,又给他看了发红的手腕,一边捶他的胸口一边哭道,   “混蛋,手腕都被你抓青了!你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我又不跑!你混蛋,大混蛋……”   姚聪含笑由着她捶打,铁塔似的一动也不动,过了半晌才坏笑道:   “打累了吧?手疼不疼?来,亲哥哥给你揉。”   “不要脸!我恨你,我不要你了……”   这回姚聪不再乖乖地挨骂,又一轮猛烈地吻把下边的话淹没了进去……   良久,等西西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才发现她已经衣衫不整地瘫软在他怀中,气哼哼地推了他一把,却差点把自己摔倒。   姚聪抄手轻轻松松把她揽回怀,猫咪一样蹭着她的脸颊呢喃道:   “疼吗?罚你的!以后不许说分手,听到没?”   西西用舌头找着嘴里的几处小伤口,不由自哀自怨,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个禽兽!   “啊……”   突然耳垂一疼,那混蛋居然来咬的!   西西的话里全是哭腔儿:“你又咬人,我不要……混蛋不许咬了!”   姚聪从善如流地改为吸吮,西西这下更受不了,两腿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死死缠住他的腰,生怕摔倒。   姚聪闷哼一声,故意吁了几口热气在她耳下项间,急急道:   “从了吧?我会待你好的!这辈子只有你负我,没有我姚聪负你的,好不好?跟了我吧,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我知道你喜欢钱,那我赚好多好多钱给你,嗯?”   西西倔强道:“不要,我自己会赚。”   姚聪的眼神更加炽烈,满应满许道:   “那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从了吧,嗯?求你了,我是真心的。”   西西被他撩拨得早没了骨头,只是死鸭子嘴硬,仍是不肯改口:   “太快了!你别这么急……”   姚聪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嘴里不住用好话哄着,双手一用力,托起西西往卧室走。   西西迷迷糊糊地被他哄到了一半,才发现情况不对,扭着身子挣扎起来。   姚聪反应比她还快,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卧室,一下就将人扑到床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往上一跪,任西西怎么捶打也不松脱。   相反的,西西挣扎了没几下,动作就变了形。   本来要打人的拳头没一会就松散开,胡乱的摩挲着,身子也没头没脑地乱扭着,不知在寻找什么。   直到一双火辣辣的大掌沿着曲线将她揉到硬实的胸膛上,西西才找到了目标,狠狠地贴了上去。   肌肤相亲间,西西不由浑身震颤,轻轻叫了声:   “葱!”   “在呢,宝贝儿,给了我吧?求你了,我快不行了……”   绵密的吻根本没有给她答话的机会,西西已经感应到了那股灼热,顾不得羞耻,身体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只是……   咦,什么情况?   还没开战,就鸣金收兵了!   啊啊啊啊啊,不是吧?居然是个银样蜡枪头?   葱闷闷骂了声什么,突然翻身滚了下去,从后边把西西死死抱住,用头抵在她的后颈,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没有。   西西被他撩拨得□□焚身,却突然被搞了这么个飞机!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又不知该如何反应,才不会伤害到男人那颗脆弱的自尊心。   天,这种事,还真没遇到过……   西西按捺住心火,忍了良久,身后那位却丁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她不怀疑是不是睡着了?   她轻轻扭了扭身子,想挣脱束缚,可两条铁胳膊却收得更紧。   姚聪把她死死箍在怀里,明显没有睡着,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石化了一样。   西西不由火起,抗议道:“你放手,勒死我了!”   姚聪的胳膊应声松了松,可身子却又贴了过来,滚烫的身子把西西烙得燥热无比。   他这是要闹哪样?   西西摸了摸他的手,大手却泥鳅一样滑开了。西西气得咬破了嘴唇,一肚子委屈不知道要怎么办。   缓了半天,她才试探道:“还要吗?”   身后的男人闻言蠢蠢欲动,热辣辣地鼻息喷在颈后,麻痒痒的。   紧接着西西的后项被咬了一小口,不算疼,却也不轻。   随后绵密地吻在颈间、耳垂一个个落下来。   身后的豹子似乎只钟情于后颈,所有的吻,所有的热情全落到这里。   西西觉出不对劲,才要问,身子就突然被压了下去。   “啊!混蛋,不许这样……不行,不许……”   这个羞耻的姿势根本使不上力,西西才挣扎了几下,反把身后那只豹子撩得起了兴儿头,只能软绵绵趴在床上骂。   西西声称要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可骂声才歇,新的一波兴奋却汹涌而至。   她又羞又愤,胸间满满的耻辱感,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迎合着,享受着,欢愉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餍足地半睁开眼,就对上一双贼亮的眼睛。   西西气哼哼地别过头,姚聪却讨好地凑上来一边亲吻一边柔声哄道:   “单身太久了,那里太久不用就敏感了。其实还不坏吧,喜欢吗?刚才还行吧?”   西西嘟着嘴不理他,姚聪细致地吻了半天,依旧缠着问她好不好,满意不满意之类的问题。   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学生,屁颠屁颠地等着老师发给他一朵小红花。   西西气得咬牙切齿,丢了几个大白眼,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姚聪却锲而不舍,腆着脸问:   “还气呢?刚实在没脸见你,别气了。要不这次全听你的,按你喜欢的样儿来,好不好?”   西西推开他,忍无可忍地骂道:“都快被你弄死了,才不要!”   “乖,咱们之间的第一次,总得开个好头,我体力好得很。”   姚聪一边说,一边八爪鱼似的攀了上来,任西西又是打又是捶,根本阻挡不了。   西西没一会又败下阵来,闭着眼享受这场鱼水之欢……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西西半眯着眼去摸手机,却被一只大手抢先按停了。   “啊!那是学生催我的电话吧?是不是误点了?讨厌,快把电话给我!”   姚聪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淡定地说:   “赶不急了,我早发短信帮你取消了,这应该是你事先设的提醒铃声。”   西西听他这么一说,才想到那不是来电的铃音,想到错失的单子,狠狠瞪了葱一眼,背转身躺了回去。   “又发什么小脾气?帮你取消也错了?”   西西扭身骂道:“要不是你乱来,会耽误吗!我们这行最讲信誉,放人家这回鸽子,这个主顾就算没了!我还冤枉你了?”   “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西西狠狠拧了他两把,不依不饶地骂道:“本来就赖你,没完没了的大疯子!”   姚聪也不躲,由着她又拧又掐,只不住吸气叫疼,等西西手软了又抱在怀里好一通啃咬,安抚完还是那句:   “你刚说我没完没了,我可当成表扬收下了啊!嘿,那技术呢,喜欢不喜欢……”   西西翻了个大白眼,这朵小红花不给,这位小盆友是不是就没完没了?   啊啊啊啊啊……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哼,她偏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知道一点,你们看懂没看懂? 脖子以上……真得好难好难好难! 嘤嘤嘤,伦家已经尽力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西西被美色所惑,接受了叛逆青年姚聪。   没等到第三天的日落,她就被那位号称对某件事没太大兴趣的骗子吃干抹净了!   至此,姚聪仍不罢手,又推说西西家太远,急吼吼吵着要她搬来同居。   西西扔给他一枚大白眼,对此事理也不理。   姚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打着拜见未来岳母大人的旗号,跑去邵妈妈那里委婉地说了心愿。   他当然不敢提同居,只说西西的客户大多在城里,每天好几个小时耽误在路上,如何如何辛苦,想接邵妈妈和西西一起回去住。   邵妈妈对这位准女婿还是满意的,温和地提出两大方针政策:   一是,婚前不许同居。   二是,姚聪必须先找到正经工作,才许他和女儿结婚。   在邵妈妈光荣、伟大、正确的理论指导下,姚聪小盆友彻底熄灭了同居的小心思,乖乖当起了二十四孝男朋友。   二人借着西西康复的由头,把方方夫妇、陆驰、畅、耗子等朋友拜了个遍,在广大革命群众面前,确立了姚聪与邵西同志的伟大无产阶级恋爱关系。   除了在方方那里遭遇八级飓风外,其他朋友均表示乐见其成。   方方、大勇两口子对姚聪非常、极端、完全不看好!   碍于邵妈妈已经点了头,方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分,只得当着邵妈妈的面,联手丈夫搞了场“三堂汇审”。   可审询结果令二人扼腕!   姚聪这个小痞子居然是法学硕士,而他奶奶、姐姐均在知名学府任教,父亲、姐夫则是全国有名的大律师。   此外,这小子还是个证书收集狂。   什么法律职业资格证、英语高级口译证、注册会计师证……应有尽有,包君满意!   方方、李勇铩羽而归,不情愿地默许了这桩不称头的姻缘。   姚聪虽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西西却因此得了心病,觉得自己那不值钱的本科文凭轻飘飘的。   姚聪无所谓地说:“那些都是糊弄家人的东西,我才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搬出来了,以后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与他们无关!”   西西知道葱和家人有隔膜,便想趁机了解一二,姚聪却不愿多说,只闷声道:   “我是那个家的异类,和他们格格不入。结婚的时候我会通知他们,估计那边会派姐夫当代表出面。你不用担心日后和他们相处的问题,一年顶多见一回面,应付过去就行了。”   西西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双方家庭的祝福。   不过,等等……   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他了?   西西觉得自从上次在车里意乱情迷地点了头,事情就完全脱了轨,他们之间的关系几乎是在以火箭的速度冲刺!   心里虽然有些小纠结,可身为女人,西西恋爱的目标是奔着婚姻的,看着葱比她还急着昭告天下,心里还是暗暗窃喜的。   两人关系确定后,一切又回到正轨。   西西没了失语症的困扰,将学费锁定在130元每课时,平均下来每周能接十单左右。   姚聪给她当了两天的车夫,突然接到个利润丰厚的改装车单子,就带着耗子等人奔了外地。   行前,二人趋车两个多小时,到远郊的某陵园祭奠了叶京。   回城后,西西鼓足了勇气,才引着姚聪的车开进那片曾经了如指掌的小区。   然而三年似乎太过漫长,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而叶家,也换了新主人。   二人问到居委会才得知,叶家父母早在儿子亡故后不久,就被大女儿接去澳大利亚照顾外孙去了,听说已经办了移民。   听到这个消息,西西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根本没做好面对两位老人家的心理准备,而且她很怀疑有没有那么一天。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听到叶家移民澳大利亚,邵妈妈也很是心慰,叹道:   “走了好,中年丧子实在是……远远离开这片伤心地,也免得睹物思人。嘿,当初他们极力反对女儿嫁给外国人,现在看倒是对了呢!唉,结婚这种事,拦是拦不住的,人品没问题就行了!”   姚聪出京后,西西先去单位递了辞呈,留下一堆手续慢慢办,就径直去了老领导家拜谢。   结果一说到辞职的事,就挨了老领导一通儿臭骂:   “辞职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先商量下?我退休了,你眼里就没我了?哼,就你实心眼儿!你得病的事单位谁不知道?连房子都卖了,日子过得那么难,你逞得什么强?单位就给那几个钱,你就花呗!你以为少了那几块钱,单位就盈利了?”   西西汇报了在燕郊买房的事,又说现在以教授古琴为业,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元,听得老领导甚是宽慰。   次日,西西背着古琴再次来到新月别墅。   这回她见到了潜公的儿子。   西西想到女王大人的风采,不由多看了几眼疑似她丈夫的男人。   男人年约六十,深深的法令纹,加上一张不怒自威的脸,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   西西只匆匆瞟了一眼,顿生寒意。心想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女王大人这两口子简直就是霸气二人组!   女王加皇上,这组合怎么过日子?   二圣临朝?   啧啧,没离婚也算奇迹了!   正胡思乱想间,只见皇上面无表情地向身边一位阿姨吩咐了几句,就上楼了。   西西来过不少次,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阿姨,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阿姨风风火火走过来,递过来一个寸许长的小本子,上边还拴着一只迷你原子笔,爽朗地说:   “前阵子我不在,听说你说话不方便,有什么事就写给我!哦对了,我姓刘,你叫我刘姨就行。我的手机号写在本子第一页,以后有事只管联系我。”   刘姨看来属于管家之类的职位,能拿些不大不小的主意。   西西忙回了个笑容,解释自己的失语症已经治愈。   刘姨闻言一脸惊喜,双手拉着她不住恭喜。   如此热烈的情绪让西西有些措手不及,然而看得出来,她的喜悦发自肺腑。   西西知道世上有一种感情丰沛的人,即便对陌生人也能感同深受。   看到刘姨真挚的笑容,令她倍感温暖。   刘姨又细问了她的病情,当得知西西是在心理诊所治好的,又煞有介事地要了范医生的联系方式,眉飞色舞地说:   “教授的病看了好几年,要不也换这位范医生给看看!他能治好你,就是有本事的,万一我们这回也中奖了呢?”   西西觉得刘姨的举动处处透着逾越,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她奇怪。   是因为她的衣服!   刘姨的衣服料子不坏,只是颜色和款式太过突兀。   怎么说呢?这身衣服的颜色太过花红柳绿,此外,款式又似乎有些家居服的味道。   她年纪不到五十岁,就算在这家服务的年头长了些,也远没到可以倚老卖老的年纪。   西西不自觉地摇了摇头,不明白女王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出现在自家屋檐下?   很快到了琴室,西西熟门熟路地摆好古琴,见刘姨也坐在教授身边的三人沙发上,怪异感愈发强烈。   西西随性抚了两只曲子,正准备弹第三只曲子时,就见身后出现一抹光亮。   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见门外一个高大的黑影子,向屋里招了招手。   刘姨忙不迭起身,俯身向教授耳语几句,就匆匆走了。   等大门无声地合拢,屋子里重归昏暗时,才要抚琴,却听一个苍老地声音问道:   “你近来有喜事吗?”   西西全副心神已经投到琴上,猛然听到这个意外声音,吓得险些叫出声。   按下微乱的心跳,才明白这是教授在与她讲话。   西西回道:“是的,我的失语症治好了!而且……”   不知为什么,她很想和这位抑郁症患者分享她的好心情:   “而且,我交男朋友了!”   屋内光线太暗,西西看不到教授的表情,只好竖着耳朵听。   半晌,沙发那边才传来干巴巴的声音:“难怪你的琴声和以往不同了,恭喜你!”   西西又等了一阵,见教授不再说话,便拣了几只欢快的曲子弹。   直到时间到了,教授再没发出任何动静,像以往一样静得如空气一般。   西西并不失望,教授没阻止她弹快乐的曲子,就是好事!   从一开始,女王大人就要她弹沉静的曲子,西西也从来没怀疑过。   可是经过了今天,西西觉得也许应该换些轻快的曲子,或许这样对抑郁症患者更有作用?   西西准备尝试下去!   她从别墅区出来,背着琴坐了三站地,转站下一家授琴。   等她回到燕郊的家时,天已经黑漆漆的,月亮孤孤单单地挂在天上,连北斗七星都找不到影子。   西西看着家里透出的黄色光亮,心里暖暖的。   装修时她特意把所有大灯都选成暖色系,果然是英明啊!   邵妈妈一打开门,就笑着问:   “你的手机是不是又按成静音了?方方来了好几个电话,急的不行!你那个手机广告上电视了,刚才连周阿姨都来电话问呢!”   “什么手机广告?”   西西愣了半天,才傻乎乎地问:   “您说的广告难道是……在洞房脱衣服的那个?!”      ☆、小配角   西西听了母亲的话,忙查看手机,果然显示好多电话和短信。   她没看短信,先给方方拨了回去。电话一接通,她就聪明地按了免提,果然随之传来一阵尖叫。   邵妈妈摇头笑笑,把电视的音量按小,只听方方的叫声从手机里溢出来:   “立正,你重色轻友!你拍了广告居然不告诉我!啊啊啊啊,那可是我的泽泽,我的男神啊啊啊啊!”   西西掏了掏耳朵,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两个格。   “你够狠!你居然没告诉我,给我要签名了吗?我要相片!不管,我给你两分钟的分辨时间,要是不满意,我要和你绝交……”   她嘴里说着要给西西两分钟解释,却噼里啪啦在那头吵个不停。   西西举着手机等了半天,不想影响母亲看电视,躲回自己屋里继续通电话。   电话那头吵了两分多钟才消停下来。   西西第一句话就是问:“阮泽特别有名吗?”   结果可想而知,方方立刻给她来了个360度无死角大型扫盲,把男神出道以来所有作品一一道来。   西西又拿着手机等了很久,才终于有机会插嘴道:   “听我妈说那是个手机广告?我还没看过呢,到现在也想不通手机和古装有什么关系……”   方方骂道:“笨死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幸好我家泽泽在!对了,泽泽真人什么样?帅不帅?不许你说他坏话,那是我男神!啊啊啊不行,一想到你和我家男神……”   西西翻了个大白眼,又等了好半天,方方才讲到重点:   “感谢我吧!我从饭圈把广告拽到你球球里去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西西无法理解一位职业女性,还是位当了妈妈的职业女性,为什么会追星?   那不是十六七岁小女生的特权吗?   二十分钟之后,西西差点被她折腾得口吐白沫,吐血身亡,才终于搞定。   她阴恻恻地想,如果说出阮泽是恋手癖,能否来得及把一名职业女性从追星的路上挽救回来。   危机时刻,病友的袍泽之谊令她刹住了车。   方方临挂电话之前,还不忘嘱咐:“下回你要再有机会和明星合作,不管对方是谁,先告诉我一声。万一是我喜欢的,至少给我弄个签名啥的,我也好现摆现摆去!”   西西抽了抽嘴角,不知死地问了句:“除了你的泽泽,你还喜欢别的野男人啊?”   “&%*@#—¥”   搞定了这个最麻烦的主儿,西西迫不及待打开球球里的视频。   不得不承认,这个外国牌子的手机广告做得很精美,而且足够本土化。   广告一上来就是位翩翩佳公子,轻摇折扇,眼神流转之间,镜头停在远远的珠帘之处,隐约可见里面有位抚琴的女子。   这段西西连个正脸也没混上,倒是手部有个大特写!   随后是女主娘家的镜头,西西因为没有参演过,看得全神贯注。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中年妇人把女婿的画相狠狠摔在地上。   镜头给了画像一个特写,是位面目慈善的老爷子。   两个仆人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突然拍了下大腿,献上一计。   然后就诡异地给了各色布匹一组镜头……   接下来就是她参演的洞房戏。   西西不由攥紧拳头,不知道在一串串NG中拍过来的戏,效果丢不丢人?   新娘懒懒地向身旁人一扫,眸光一闪,娇羞无限的半低下头。眼帘垂到一半时,眸子又克制不住地撩了回去……   新郎探过身子,急切地去解她胸前的盘扣。新娘羞怯阻拦,却被对方擒住了小手。   “呼啦”一声,新郎一把扯掉新娘的大红吉服,露出里边的红色中衣。   扯掉大红中衣,又露出一身青色中衣。   新郎微微发怔,新娘却豁然起身,自己扯掉了青色中衣,露出了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粉色的……   新郎的表情从急切到木讷,从狂躁到绝望,终于被埋在一堆五颜六色的中衣下睡着了。   最后一个镜头里,裹着杏色中衣的新娘,也倒在衣堆上酣然入梦。   这时,屏幕上突然蹦出七只手机,红、白、蓝、粉、黄……,静止的画面上显示出手机的品牌和logo。   西西深深吁一口气,不谦虚地说,她很满意!   她又反复看了几遍,以一位大外行的眼光来看,没找到什么表演上的破绽。   虽然不能肯定自己演得多好,至少对得起那4000块钱了。   西西没想到的是,这则广告不止在外行眼里过了关,甚至还有不少专业人士找到了大痴头上——   连续剧的小配角,台词不多,戏份不重,钱虽说不多,总比教琴来得快!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西西就出演了两个小配角,再加上她教古琴的收入,平均月收入一万二!   西西开心地给母亲看手账。   邵妈妈一脸惊喜,笑道:“这么多啊?这可比你朝九晚五上班强多了!以前,我总觉得女孩子还是求个安稳,早早让你爸给你谋了个轻松的铁饭碗。哪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人还没老,单位先不景气了……”   “妈,说那些老黄历干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等再过几年,咱再买个房子投资用!”   邵妈妈心疼地说:“快给我省省吧!这两个月你太辛苦了,要我说一个月赚8000就够,再把身体累坏了,不值得!”   西西笑着哄母亲,邵妈妈却不住碎碎念叨:   “妈不求你当女强人,方方那么能干,每月不也就一万出头,可人家大勇能挣啊!这两口子过日子,女人挣得比男人多,婚姻长不了。你有挣钱那份精神,倒不如多劝劝葱,他放着好好的律师不干,还想干什么?”   西西倒在母亲腿上,撒娇耍赖地捂着耳朵扮鬼脸。   邵妈妈却不吃这一套,正色道:   “葱少心肠好,又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你们谈朋友我没意见。可我女儿不缺鼻子、不少眼睛,凭什么结了婚还要养男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赚得少些,可也得有份正经工作!成天无所事事,和一群纹着纹身的小痞子混在一起,想娶我女儿可没门儿!”   西西皱了皱鼻子,看来母上大人所谓的“正经工作”,和葱理解的差距相当大。   这件婚事还有的磨!   正好!反正她也不着急结婚,正好趁这个机会多赚钱,给母亲多挣些家底儿回来。   葱的家庭情况比她预估得好太多,这让西西有些措手不及,她可不想让母亲被亲家小瞧了去。   这天,西西去医院做了最后一次巩固治疗。   范严生宣布西西完全康复后,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他不仅以西西的案例做了学术报告,刊登在专业期刊上,还想出版一本以此为蓝本的科普书,让更多读者对“功能性失语症”有更多的了解。   范严生再三表示会处理好期间的隐私内容,所有的牵扯到的人名一律用化名,甚至一些比较敏感的内容,也会做技术上的处理。   西西相信范严生的专业操守,更加感激他的妙手回春,爽快地签了同意书。   从医院出来,她又接到陆驰的电话,有个小配角的试镜。   西西来者不拒。   两天后,她提前到了试镜的地方,轻车熟路地排了号,静静在一旁等待。   到目前为止,她虽然只演过两个连续剧的小配角,却已试镜过五六次,早没了以前的紧张感。   西西把自己定位为外行,选不上很正常,继续约学生,教古琴。   若是试镜侥幸成功,那就是拣到个大便宜,好好拍戏,赚外快!   抱着这种无可无不可的心态,她也不与其他人搭讪,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默默刷微信。   突然,一个尖利地声音打破了她这个小世界的安静:   “天啊,这是谁?哑巴也来试镜了!啧啧,你是特型演员吗?”   西西不用抬头,已经听出来是修。   心想这个讨厌鬼不去插花,怎么也跑来演戏了?   一时间才又恍然,修的专业正是表演呢!   西西无奈地抬头望过去,见她一身萝莉装,却仍顶着厚厚的妆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敷衍地点了下头,继续玩微信。   修却不准备给她清净的机会,又大声说:   “我是这部戏的女三号!据我所知,这部戏里没有哑巴的角色,你还是省省吧!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居然认识一个跑龙套的,这也太跌份儿了!”   修好像一只大苍蝇,围在她跟前嗡嗡嗡嗡不停地吵,实在很碍眼。   这里又不是和韵,西西也没了以往的顾忌,才不想继续忍这个白痴!   她冷冷回道:“你不主动和我说话,我也巴不得没人知道我认识你!”   修脸色一怔,惊愕地半张着嘴发了好一阵呆,半天才憋出一句:   “原来你也是个大骗子!你,你居然装哑巴混进和韵,天啊,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西西彻底被这个白痴打败了,和她说话根本是对牛弹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严肃地说:   “为了毁灭银河系!”      ☆、抽狠点儿   修的出现对西西影响不大。   苍蝇虽然讨厌,也没必要为此不赚钱了,反正也不需要再忍耐。   陆驰的朋友很尽心,居然帮她搞到一个剧本。西西千恩万谢地接了,做贼似的跑到厕所格间里拜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试镜前拿到剧本,虽然只是试镜前的十五分钟。   西西粗粗翻了两页,就坚定了要演好这个人物的决心!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里边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她所出演的这个小配角将会抽女三号一个大耳光。   西西感到了体内澎湃的创作冲动!   这是部无脑宅斗连续剧,用八个大字概括就是“宠妾灭妻 ”加“拨乱反正”。   西西所饰演的是府中的嫡长女,很多年前就已经远嫁。因为随丈夫调任,途经故里,便回娘家小住十日。   而修演的则是府中的四姨娘,为人嚣张跋扈,智商欠奉,天天被人教唆着当枪使。   时间所限,西西没时间看完整部戏,只拣嫡长女的戏码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好在嫡女只在府里呆了十天,剧情密集,没几分钟就扫了个大概。   西西总结这个角色有两大使命:   一是为女主出气,代她教训府里的宠妾。   二是在女主的婚姻大事上,代懦弱的母亲发言,甚至不惜借用夫家的势力。   按说这个角色很讨巧,容易得到观众的认可和喜欢。   可嫡长女在这部剧里除了身份外,什么都没有设定。   比如她泼辣的性格,到底是宠妾灭妻的父亲惯出来的?还是窝囊母亲惯出来的?抑或是已然故去的老太君所为?   比如她与几个弟弟不是一母所生,与他们的关系又如何?   至于她在婆家的经历,更是只字未提,白纸一张!   这位嫡长女就像是个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专门救场的。   这样的人物或许讨喜,却注定不会被人记住,因为她只是一个符号,太过苍白。   而西西要做的就是把人物丰满起来,至少让导演先记住她。   而这正是西西的优势——她写过一本60多万字的上架小说!   西西掩卷沉思……   五分钟后,西西带着她心中的嫡长女试镜,几乎没有悬念地得到了这个角色。   这不是她试镜第一次成功,却是她最开心的一次,因为她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一个角色!   两天后,西西背着行囊入驻片场。   虽然她的戏全在本市拍,可西西没有车,而家门口的公交车末班是晚9点。想天天赶在晚九点关收工,那就是痴人说梦!   与其在片场和家两头跑,让母亲担心,倒不如踏踏实实住在这里。   反正这种小配角都是按天拿钱,加上她的角色出场很集中,估计住不到一个星期就搞定了。   西西不是头次进组,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很快就听说了修的大名。   修是唯一带资入组的演员,本来就引人注目。   偏她又爱摆气派,吃的用的自是不提,一个没有任何作品傍身的演员,居然带着三名助理,真是要多作就有多作!   这样的行事作派,自然招人非议。   剧组里关于修的八卦满天飞,很多人相信她是被包养的。   可不知为什么,修宁可被所有人误解,也只字不提天揽集团,甚至从来不提自己的父亲。   西西对修的事不大上心,只一心研究自己的角色,尽量不招惹那个白痴。   上戏没几天,“立正”就以台词熟、NG少、性子随和……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西西对人物的把握得到了导演的认可,她把这个归结为实战经验。   在古代生活的后几年,慧娘就没有一天离开过柳家的宅斗,西西什么路数没见过?   尤其是慧娘怀孕后,西西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那可不是演电影,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而嫡长女这个角色也有原型,她只要处处模仿柳府二小姐就够了。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可直到拍摄的最后一天,西西才盼到掌掴四姨娘的戏码。   不想直到开拍前十分钟,修的助理突然急匆匆找到导演,要求改戏!   西西早知道修会出幺蛾子,只是没想到她竟不靠谱到这个地步。   这种事是能堂而皇之喊出来的吗?   还是由助理来说?   还是当着女主演、女二号的面要求改戏?这个口子要是开了……   就在现场众人各怀心思看好戏的时候,小助理更彪悍地补刀:   修大小姐是刚刚背台词时,才猛然发现还有挨打这场戏的!   这也就罢了,小助理最后还磕磕巴巴地质问导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一声?   听这语气,还有小助理惊慌的表情,不难判断这是修要助理带的原话。   “噗……”   现场发出几声窃笑,西西用眼睛扫了一圈儿,才明白修的人缘竟比她想的还要差。   导演随手抓了个剧本往小助理身上一甩,喝道:   “扯犊子!女主演、女二号、所有人全在这儿等她一个新人,哪儿来这么大的架子?告诉她,两分钟之内给我就位,不然我砍她十集戏份!”   一时人越聚越多,众人或是挤眉弄眼,或是窃窃私语,一个个抱着胳臂看好戏的样子。   西西暗忖修就是用跑的,两分钟之内也不可能赶到。   结果还差十五秒时,修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   这下笑得人更多了,明摆着修早就到了,分明是躲在旁边看风头儿!   导演可能仍是顾忌着她的背景,并没刁难她,只吆喝着众人准备开拍。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张府明因堂内,主母李氏与嫡长女婉容、嫡三女婉言坐在一处,母女们闲话家长。   突然门帘一甩,四姨娘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指着李氏便骂:   “你个笑面虎,我听说前天……”   话还没说完,嫡长女婉容高声喝道:   “住口!什么东西也配在明因堂出口不逊!李妈妈,吴妈妈,你们耳朵聋了不成,还不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李妈妈、吴妈妈对视一眼,才要动作。   李氏突然开口道:“容儿……”   嫡长女婉容不等母亲继续,霍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努嘴让丫头打起帘子,冲着院子里喝道:   “李妈妈、吴妈妈,你们也是在太太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怎么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这明因堂是主母起居的地方,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要进来,为什么没人通禀?难道太太养的那些看院子的,都死绝了吗?!”   李妈妈、吴妈妈,并所有下人呼啦啦跪在地上。   只有四姨娘仍直挺挺地立于地上,仰着下巴瞪着主母李氏。   “卡!非常好!立正这段表现很好!那个修,下一场再往西两步,给二号机让出位子……”   一时现场忙个不停,化妆师、助理、剧务穿梭不止。   西西快步在角落找到自己的保温壶,喝了两口水,又忙不迭跑回来,求化妆师帮她补妆。   少时继续开拍。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仆人跪了一地,嫡长女婉容猛然回身,看着孤零零立在地上的四姨娘,柳眉一挑,走过去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四姨娘向左闪了一下,指着婉容高叫:   “妈啊!她打人,她,她来真的!导演,立正打人……”   “卡!躲什么躲?谁允许你躲了?挨打是剧本的内容,给我老实站着!各组准备……”   四姨娘不干了,一边向导演的方向走,一边大声控诉:   “导演你没看清楚,她是真打,要不是我躲得快就打中了!咱们这不是演戏吗,怎么能公报私仇?”   一句话说完,西西就觉得无数目光射过来。   她心里万分无奈,没想到连“公报私仇”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导演倒是不含糊,直接吼道:   “你不会演戏,不真打过得了吗?到时候白挨三十多下也过不了,还不如老实挨一下就完了。立正,你刚才的感觉非常好,就是下手还要再快点!你一快,她就躲不开了。”   西西有导演这句鼓励,当然要加倍努力。   修告状无果,扁着嘴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对西西说:   “别以为有导演给你撑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玩死你还不容易!”   西西扯也下嘴角,怪声怪气地说:“我好怕怕!”   修咬着嘴唇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自己的位置。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嫡长女婉容柳眉一挑,对着四姨娘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四姨娘这回闪慢了一点点,这一掌没打中脸,却打中了酸鼻。   她的眼泪哗得一下就飙了出来,捂着鼻子大叫着蹲在地上呜呜地痛哭。   “哎哎哎,修说台词,你倒是说台词啊,傻啦?”   导演举着小喇叭,见四姨娘蹲在地上,就急了,扯着嗓子骂道:   “卡!我操!四姨娘你他妈哭就哭,蹲在地上干吗?你见过古代女人这么蹲着的吗?丑死了……”   西西甩了甩打疼的手掌,心想刚才那一下可够受的,谁挨上那么一下也说不出台词了。   望了望发红的手掌,估计还得再打十多条,至少得等导演把这口恶气出完才能过吧?   事实证明,西西太善良了!   十多条如何能熄灭导演胸中的熊熊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活力榜期间,某家作死删了一章旧文,今天吐血双更,注意查收~~~~~~ 有同情我的好心人,请贡献个花花、收藏、神马神马的吧~~~~~~ 心衰作者痛心拜上! 自作孽,十万存稿全耗没了,怎么整 T_T   ☆、美人怀,英雄冢   西西拍完这场戏,也就结束了嫡长女的所有戏份,拿钱回家。   公交车到家两个多小时,忍不住和畅通报了修的事。   畅讶然道:“修进军影视了?也难怪,说来她妈妈就是个三线小明星,怀孕后才退出娱乐圈。也算她倒霉,本想搞个高雅艺术,偏又让马丽娟骗了。”   畅一说起八卦,就像开了闸门一样滔滔不绝。   据她的说法,修父是地产起家,算是位新贵。后来他娶了谢氏财团的女儿,在岳家的帮助下,事业如日中天。   修夫人是女强人,杀伐决断,执掌着天揽集团的半壁江山。   修总是有名的“妻管炎”,私生活上素来检点。不料晚节不报,临老却搞出个私生女。   只是知情人不多,修从不敢打他父亲的招牌。   西西听了不由唏嘘,这才知道那个刻薄、傲慢的女孩儿,日子过得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光鲜,竟是个见不得光的!   这时,手机震动,一个短信把修的八卦吹没了影儿。   葱回京了!   西西唇角不自觉微扬,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不定,不知该回句什么。   猛抬眼,她无意中看到公车玻璃窗,倒印着一张傻笑的脸,不由猛然收住笑容。   葱自离京后就没了半点音信,手机关机,短信不回,球球永远不在线……   西西不想还好,一想起这些就恨得牙跟痒痒,一气之下索性关了手机。   可等她到家,为她开门的正是那根葱!   姚聪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客厅里大包小包全是他带回来的礼物,西西的气先消了一半儿。   这些礼物可不仅限于西西、邵妈妈两人,连方方、大勇、大胃也一个不落。   西西从鼻子里哼一声,他再这么糖衣炮弹地攻下去,八成连方方那块阵地也要失守!   此后两天,姚聪就和散财童子似的,四处攘钱。偏他朋友多,西西看在眼里不由心疼,太阳穴突突突直蹦。   她忍了又忍,终于有一天还是忍不住劝了出来。   姚聪听后一笑,把钱包里的银.行.卡往她手里一塞,笑道:   “我就这个毛病,以后你管钱吧!”   说着话又八爪鱼似的缠过来,又亲又啃,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西西憋着一口怨气,逼着他保证以后每天至少一个电话,才遂了他的愿。   小别胜新婚,几场酣战下来,西西已是精疲力竭,猫似地窝在宽阔的肩膀上假寐。   姚聪一脸魇足,揉着那头柔顺的长发,哑声说:   “现在有了你,才离开这么几天就想得不行,一办完事就连夜跑回来,腰都快折了。美人乡果然是英雄冢!”   “想我不会打电话?哼,你是只走了几天吗,明明是两个月又三天!”   姚聪失笑:“这么想我啊?那以后不走了,好不好?”   西西撅着嘴不说话,手指拨弄着他胸前浓密的卷毛,过了半天才说:   “谁稀罕你这头野人,一身都是毛!刮胡子去,一脸硬胡茬扎死人了!”   姚聪伸手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有吗?”   他伸着下巴抵在西西颈间一通乱蹭,引得她一阵娇叱,嘿嘿笑道:   “扎吗?是你肉嫩!嘿,我真不想再跑那么远了。其实那天阿姨找我谈过,希望我做回律师,你是什么意思?”   他难得认真,西西也不再闹别扭,想了想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而且,我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的工作,好不好?”   姚聪眯了眯眼,警觉地问道:“怎么,又找到什么生财的新路子了?”   西西兴高采烈地说了演小配角的事,又把这两个月的进项算了个大概,两只眼里满是金币的烁烁光芒。   姚聪皱了皱眉,沉吟半晌才问:“你想进娱乐圈?”   “神经!我早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再说我又不是专业的,就是觉得演小配角挺划算,一个星期能赚4000元,这比背着琴满城跑来得快,也省心。”   姚聪收了收手臂,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沉声说:“可那圈子太乱,我觉得……”   西西刷得一下放下脸,嘟着嘴,挣开他的手臂,把那张银.行.卡往他胸前一丢,说道:   “结婚前我们财物分开!”   说罢起身就往卫生间走。   姚聪轻叹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着说:“看你又急了!我又没说不行,这不是就事论事吗……”   “砰”的一声,西西把他被关在了门外。   姚聪狠狠抓了把头发,沉着脸给陆驰打电话。   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先被对方兴奋的尖叫和滔滔不绝的话给噎了回来。   原来陆驰终于成功混进黄老的剧组,开心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不记得了,吵着要请客庆祝。   姚聪知道这是表哥多年的心愿,耐着性子应付了半天,等那边的兴奋劲过后,才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以后别给西西找角色了,我不想她进你们那个滥圈子!”   电话那头爆出一句粗口,就听陆驰揶揄道:   “哎呦喂,这是要来真的啊?不过你别说,西西那丫头还真不错!就是可惜了,她很上镜。你不懂,她那张脸……”   “你要是我亲哥,就别扯我后腿。刚说那事,你记住了没?还有,她要是问起来,你可别把我卖了啊!”   陆驰借机挖苦了好一阵,便满口应下了。   这时西西也洗完了澡,套着葱的大衬衫走出来,把一团衣服往葱身上使劲一丢,气鼓鼓地骂道:   “说你多少回了,又把人家衣服撕坏了!你每回就不能斯文点?这些衣服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买,给你买新的!”   姚聪死皮赖脸凑上去,嘴里全是道歉的话,两只手却不住揩油,没一会就把怀中人揉搓得娇喘连连。   西西又打又骂,催着他去买新衣服。   姚聪嘴里满应满许,一双大长腿却往里屋迈。   他顶着那张八级风也吹不透的厚脸皮,死磨硬泡地又把人扑倒了。   西西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瘫成软泥一样由着他予取予求。   一番云雨过后,西西累得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费力地拿起手机,把一小时后的课程推掉了。   她没精力教课了,只想休息,休息,休息!   望着身畔熟睡的男人,她不由轻轻抽了下嘴角,这头饿狼怎么喂不饱啊!   就算是素了两个月,也不能这么玩命啊!   她现在腰也酸,腿也疼,浑身骨头都好似打散似的,丁点儿力气全无。   看葱一幅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真狠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这时姚聪的手机震了几下,西西探着手臂够了半天,将将要抓起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占了先。   姚聪哑着嗓嗯嗯啊啊了几下,就关了机,顺手把人拉回怀里说:   “大痴进了黄老的剧组,要请客。你把明天的时间全空出来,那家伙一向没谱,别害你爽约。”   西西听了不由哀悼刚刚撤掉的那单子。   姚聪做出一副不情愿地样子说:“明天我和大痴说说,给你找几个小配角。唉,我这个男朋友混得真惨,你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我还得屁颠颠地帮你办!”   西西欢呼一声,揽住他的脖子就要献吻,却被姚聪止住了:   “等等,还有但是呢!但是那圈子太乱,我不许你乱接片子,只有大痴推荐的才许接!”   “没问题!我现在演的全是他找的!”   西西开心地在姚聪唇上印了个吻,兴奋地说:   “谢谢你的支持!你放心,我保证在剧组都乖乖的,晚上老老实实呆在宿舍,不和他们出去疯!”   姚聪依旧沉着脸:“还不许演吻戏!”   “当我傻啊?就为赚4000块钱,让人家占我便宜?”   姚聪抿嘴一笑,在她唇瓣啄了好几口,终是意犹未尽,来了个激烈的法国湿吻才满意。   看着怀中乖巧可人的小女人,姚聪心里闪过一丝犹豫,真有好本子或许也可以让她试试?   然而这个想法才一冒头,就立刻被他浇熄了。   前车之鉴!   姚聪把心一横,决定连最小的口子也不开,让天赋才华见鬼去吧!   他已经错过一次,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护好,不让她沾上那个圈子!   值得欣慰的是,西西和炽不是一类人。   西西没有野心,她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买房、买车、赡养母亲。   只要自己尽早赚够钱,帮她把这些愿望一一实现,也就不会闹着拍戏了。   为了西西,为了自己的小家庭,不如就按着家人的意思,开间律师事务所?这样岳母也会高兴。   又或者再干几单,快点买房?   只是聚少离多,别说西西抱怨,就是他也舍不得。   这次两个月没联系,西西就哭鼻子,要是再来上两回,只怕就要闹分手了!   姚聪握着西西的手,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问:“西,你希望我做哪行啊?”   西西想了好一会才回道:   “当初我犹豫要不要去和韵时,你劝我做自己想做的,现在我原话奉还。虽然我没有过硬的文凭,却永远不是你的拖累!”   姚聪笑道:“傻子!择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顾及你的感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独立新女性,不靠我养活。可我们分得开吗?难道以后生了孩子,也要分清哪条胳膊是你的,哪条大腿是我的?”   “讨厌!”   姚聪宠溺地笑笑:“咱们的工作、事业、钱、子女、未来……一切的一切都绑在一起。刚才你把银.行.卡还给我,我心里不大高兴,咱们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西西怔了一下,双手扯着他的下巴笑道:“原来你也有严肃脸啊?”   姚聪眯了眯眼,伸手到她腋下咯吱,手还没碰到肉皮,西西已经又叫又笑地缩成一团,滚来滚去。   “原来怕这个!呵,这下找到你的软肋了!”   西西见葱没动作,才知道上了当,气得踹了他两脚。   岂知她才一放松,葱的魔爪又伸了过来,这回却是来真的。   西西笑得浑身乱颤,缩成个球闪来躲去,直笑到流着眼泪不住告饶,姚聪这才罢手。   他少不得又挨了几记粉拳,身上多出几排牙印。   二人闹够了,姚聪又把话题引回来。   西西这回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安全。父亲年轻时跑过一阵子车,母亲天天提心吊胆的,一个月瘦了十斤。还有就是,不要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再把坏情绪带回家,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姚聪听了若有所思,良久才点了点头。   ----------------------------------   姚聪:真是我亲老婆!一个安全、一个不委屈自己,把我两条致富路给堵死了!5555   冬菇头:哥,咱这活儿挺安全的,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啊?不要放弃啊!   耗子:哼,分明是离不开女人,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_→   姚爸爸:开律师事务所怎么就委屈你了?你以为谁都有这么好的资源啊?哼,搞法律是你打娘胎里就注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求收藏,求撒花,求作收,求一切~~~~~~~~~~~~~ 看我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儿! ╮(╯3╰)╭   ☆、呛导演   陆驰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第二天早七点,他就发动了死命连环扣,催姚聪马上过去。   姚邵二人只好混在早高峰的滚滚车流中,一路堵到片场。   陆驰迎接他们的第一句却是:   “哎呀,你们来得太晚了,人早走了!啧啧,你们错过了超级豪华阵容,五位影帝加一位影后!”   姚聪抽了抽嘴角,问道:“靠!你十八道金牌把我们催到这儿就为这?我看他们干吗?知道早高峰多堵吗!”   陆驰不理他,转而问西西:“小胖妞儿的偶像是哪个啊?”   姚聪却故意和他捣蛋,把女朋友揽在怀里说:   “去去去,我家西西身材挺好,不许一口一个小胖妞儿的乱叫!”   “好女不过百,懂吗?”   “不是平胸就是矮!我女朋友168CM,一百斤以下,那不成白骨精了?”   “……”   西西不明白这两人凑在一起,怎么瞬间就蜕变回初中生。   她忽然想起方方的嘱托,发微信问她《枭雄》里有没有粉的明星。   【我老公顾全在啊啊啊啊啊啊,他演曹丕,给我要个签名呗,相片也要!MUA,爱你,爱你,爱你!】   西西一脑门黑线,奉旨索要顾全签名,陆驰闻言把头往姚聪肩上一倒,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不是吧!你能不能有点儿追求啊?啧啧,五位影帝不要,居然点个小毛孩子……”   西西直接上激将法:“弄不来啊?”   “操,一个电话的事!”   陆驰打电话问清了地点,领着二人过去,一边走一边兴奋地介绍剧组情况。   这部戏离开拍还有十多天,很有多演员和部分工作人员却早已就位了。   顾全为了武戏,更是提前特训了一个半月,两天前才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接受三国的礼仪培训。   陆驰笑道:“看你找这人!顾全他爸是我酒友儿,他妈是银马影后吕露,这不为了儿子,两口子全豁出去了,大影后心甘情愿来客串。不过顾全那小子挺争气,受伤还坚持特训……”   陆驰一路都在说顾全的好话,这大概就叫捧杀。   等见到本尊时,西西只感到失望。   顾全在她眼里这就是个临家大男孩,颜值不如葱,气质更是谈不上,浑身透着一股青涩味。   不过,他倒是非常有礼貌,客气了几句后,从包里取出几张准备好的签名相片递了过来。   西西注意到他没请助理,心里倒不由加了几分。   顾全突然问:“你的试镜怎么样?”   众人都是一愣,顾全见状尴尬道:“哦,我误会了。听说等会有女配角的试镜,我看过你的广告,还以为你是……”   西西随口道:“哈,不敢不敢,你们剧组那么牛,哪儿就轮到我试镜了?”   “为什么不敢?”   一个沧老的声音大剌剌的从背后响起,西西回头一怔,随即与葱交换了一个眼,掩口失笑。   屋里不知何时站了五个人,这几位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一身一头的棉絮。   为首的长者倒是处之泰然,身后几个可就狼狈了,各式摘棉絮,像极了捉虱子的活猴儿。   其中一位女性尤甚,精致的衣服毁了也就罢了,关键是她的两条腿。   或许是穿了长筒袜的缘故,满腿上吸满了白毛,活像穿着皮裙的孙大圣,令人喷饭。   陆驰恍过神,上前正要搭话,长者却摆了摆手,眼睛望着西西:   “这个剧组怎么个牛法,你又为什么不敢试镜?”   西西止住笑意,细细打量了老者几眼,突然眉头微蹙,呛声道:   “听说这剧组的导演和演员貌似都很牛!至于试镜的事,我不知道,不然试试又何妨,难道有钱不赚吗?”   姚聪听了一愣,不明白她说话怎么这么横?而且这几个人虽然狼狈,却派头十足,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他给陆驰使了个眼色,挽起西西的手臂正要解围。   老者却抢先开了口:“你拍电影就为了赚钱?”   西西坦然应道:“是的,这行来钱快!”   老者沉下脸,以极不客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刻薄地说:“以你的姿色,找人包养来钱更快!”   陆驰一把按住西西的左肩,干笑两声,正要解围。   西西却猛然闪身,拨开陆驰的手,昂着下巴冷声说:   “多谢提点!以您的尊容,的确无法实现这个宏愿。至于我,不好意思,您的价值观我不敢苟同!我倒想送您一句话,可是对您显然已经没用了,或许对令嫒还能有些启发。”   陆驰伸臂再次拦住她,却被西西狠狠地甩脱,横了他一眼,骂道:   “你是哪头儿的?”   陆驰尴尬地站在原地,恼羞成怒地喊:“葱头,管管你女人!”   姚聪交叠双臂环抱胸前,面无表情地说:“这事我还是别插手了,不然伤亡惨重。”   陆驰气得青筋暴露,大吼:“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想知道!”   西西、姚聪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诧异地对视一眼后,心照不宣地笑笑。   老者面无表情地问:“你想送我一句什么话?”   西西闻言不看老者,反而向姚聪嫣然一笑,屈指抵在下颌凝思片刻,突然嘎嘣利落脆地说:   “不是我汗珠子落地上摔八瓣挣回来的钱我不花!”   清脆的声音如金珠滚落玉盘般干净利索,回荡在空旷的练操房里,效果意外的好。   姚聪听她绕口令一样念出姥爷的名言,心头不觉一暖,紧紧裹住了女友的拳头。   他这一抓才发现,西西的手和冰块一样凉。   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情,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他在,斗上一斗又何妨?!   老者扬了扬眉,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说:   “我是黄老邪,电影《枭雄》的导演。你刚才的话我很欣赏,不过我想问你,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你要不要收回这句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怎么收?”   西西连个嗑巴都没打,就脆生生地顶了回去。   而在场所有人里,只有姚聪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姚聪紧紧裹住掌中的柔荑,虽然不理解西西为什么一反常态,仍一如既往的支持她。   老者歪嘴一笑,挑衅地问:“这位小姐刚刚似乎说要试镜,你现在还有这个胆量吗?”   西西淡定地说:“我拍戏是为了赚钱,你不用我,自有别人用。就算是全天下的导演都不要,那我就回去教古琴。我又不指着你捧我当明星,怕你何来?”   老者突然仰天大笑:“你是教古琴的?哈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好,那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大痴,带她过来。”   老者说完便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姚聪一听说试镜,立刻警觉起来,态度也跟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拉住西西说:   “你和个陌生人较得哪门子劲儿?他摆明了要在试镜时给你难堪,讨回面子。咱们可不上他的当,何必自取其辱?”   西西犹豫道:“可大话都说出去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岂不让人家笑话?反正我又不是专业的,虽败犹荣,至少能保住面子!”   顾全这时突然插话道:“你可能误会了!黄老的脾气以怪出名,他不是故意为难你。这个试镜机会千载难逢,很多影视公司都塞不进人来,错过了可要后悔一辈子!”   姚聪狠狠剜了他一眼,讨厌他的多事。   他侧身避开西西的视线,玩命给大痴使眼色,要他帮忙。   陆驰却假装看不见,跟着劝:“没错!只要在这电影里露个脸,日后你的身价就得翻番!再接戏,就是以万为单位了!”   “少忽悠我!小配角能有多少戏份,怎么可能赚那么多?”   陆驰急道:“我去!骗你这个干吗?小配角也分三六九等啊!你跟了三个剧组,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一集两千,十集不就是两万?不信你问顾全!”   顾全不住点头认可,两人还要再劝,西西却拉了大痴,就往外就走。   姚聪无奈地摇摇跟上,他深知这个财迷一听到钱,那就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了。   心里只骂大痴这个叛徒!   昨晚还答应得斩钉截铁,今天只为在黄老面前挣个面子,就置亲表弟的终身幸福于不顾,哄着西西去演戏。   心里那个后悔啊,今天就不该来!   姚聪气鼓鼓地随着二人走,心里只盼着试镜失败。   一行人来到试镜的地方,居然还要化妆!   西西前脚才随化妆师进了化妆间,姚聪就拉着表哥找地方“谈心”去了。   却说西西的脑袋还是懵的,连东南西北还没分清楚,就见一位古装的美人向她走过来。   美人高仰着脖子,用眼角藐着西西说:   “啧啧,有点儿手段啊,连黄老的剧组也摸得进来!哼,不过来了也是白来,今天只是走个过场,琴师一角早就内定了。呵,我妈妈可是五大投资商之一!”   西西听到熟悉的嗓音,才认出眼前人。   是修!   原来这丫头化淡妆,还是能见人的。      ☆、试镜琴师   西西不明白修和她是什么孽缘,怎么走到哪儿,都会碰到这位大小姐?   她才和黄老邪斗过,一会还要试镜,可没精神陪大小姐消耗内力,只略点了点头,擦身而过。   修高仰着头,斗胜了的大公鸡似的走了出去。   西西四下扫了几眼,发现除她之外,所有人都已扮好妆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倒像是没有剧本的样子。   既然是部男人戏,连影后都只是挎刀,这个角色愈发不会有什么镜头,估计不过起个调剂颜色的作用罢了。   西西此番试镜,说来乌龙,她只是为了和黄老邪置气,甚至不是冲着“黄老邪”本人。   她承认自己今天的行为太过幼稚,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做的感觉太爽了!   隔着无法计数的时空,西西终于借着“黄老邪”的由头,出了郁积多年的旧怨。   谁让他们长得那么像?   即便是邵西,偶尔也想任性一回。   在终于找回自己的躯体,回到现代化文明社会之后,她不想再对着那张脸认怂!   西西想到了一个电影名,正好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过把瘾就死!   西西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试镜,却被这里的种种不规范惊呆了。   如此牛B的剧组,试镜却没有剧本,没有抽签,还没有封闭的场地!   大家被赶羊似的引到训练礼仪的房间,没有人清场,被中断了礼仪训练的演员们自觉地站在角落,静静地等待看热闹。   西西从未经历过如此简陋的试镜,反而充满好奇,不知那位黄老邪还要玩什么邪的?   试镜的另五个女孩也是一脸蒙圈,一个个惶惶然,不知所措。   西西看清了她们的反应,似有所悟,也许这正是黄老邪想要的效果。   他想让这些做足了功课的小姑娘露出破绽?   是的,这些竞争者年龄偏小,最大的那两个也超不过二十四岁的样子。   就在她观察对手的时候,五位评委已然落坐,赫然就是刚才一身棉絮的那几位!   现在他们衣着光鲜,可西西才见过他们的狼狈相,全然生不出半点紧张感。   试镜的第一个环节更是叫人大跌眼镜!   居然只是让她们六人一字排开,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随意地走了七八回就结束了。   西西一开始也不明所以,只走了一个来回就发现了秘密。   她的竞争对手们,仪态太难看了!   虽然小姑娘们很努力地在适应古装,可是穿惯了高跟鞋的年轻女孩,完全拿捏不到古装的韵味。   这一局西西自然完胜。   随后的第二局,当西西看到工作人员抱上来的古琴,心头就是一震,或许她真能得到这个角色?   前两项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出乎她意料的是,另五位竞争者中,居然有两位会弹古琴。   虽然弹得很一般,架势倒也摆得似模似样。   看来“琴师”这个小配角也是百里挑一,西西这才猛然意识到,另五个对手很可能是过五关、闯六将之后才站在这里的。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份郑重,悄悄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既然站在这里,还是要尽力!   第三局,西西终于盼到了两页纸的台词。   她从头到尾粗看了一遍,不由蹙眉。   这是一段过场戏,完全找不到出彩的地方。讲的不过是琴师在家中养病,有仆人传话,说主公令其献艺,琴师称病婉拒。   这种情节平淡如水,从始至终没有矛盾,没有冲突。   从台词上,也捕捉不到角色的任何特质,猜不出她的背景、个性、境遇,更遑论灵魂!   这可怎么演?   西西不由向评委席扫了一眼,难道她手里的台词和别人的不同,是缩减版,导演这是在阴她?   思及此,她嘴色微微上扬,那她倒要奉陪到底了!   索性她就演出一个最不可能的版本,让在场每个人都看出她的剧本有问题,把导演的阴谋公之于众。   哼,走着瞧!   西西拿出写小说时,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断按照自己的设定完善手中的剧本,琴师的出身、教养、性格、习惯动作、内心活动……   黄老邪这时起身拍了拍手,拿着小喇叭喊道:   “台词已经发下去了,我们不安排顺序,你们谁准备好了,就举手示意我。”   说完他看看众人,场面却安静得出奇。   黄老邪大声说:“不要觉得第一个演吃亏!我的游戏规则与众不同,如果你演得令我眼前一亮,那么不管前两项成绩如何,后边的人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快点,我时间有限!”   西西皱了下眉,不,她还没有准备好。   她的人物还没有构思完成,她需要时间!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举起了手,她的勇敢得到了黄老的表扬,兴奋地走到前边去表演。   是的,就在众目睽睽下表演,根本没有回避这么一说。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突然意识到——第一个才是最占便宜的!   而且越往后演的越吃亏,因为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后边的再好,如果有相似,也会被认为是模仿。   这么一来,形势马上发生了大逆转,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只有西西如入无人之境,醉心在她的微型剧本创作中。   等她终于把人物编圆了,才望向台上,此时表演的正是修。   修上次在连续剧里饰演四姨娘,是本色表演,效果还算可圈可点,可现在……   西西只看了几眼就不由摇头,心想她好歹也是专业院校出来的,学成这样不知是怎么毕业的?   场下也传来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不是吧,黄老怎么还不叫停?这个可比刚才撵下去的那两个,还要差劲得多!”   然而,修还是平平淡淡地演到了结尾。   西西不由想到“内定”的说法,难道这个试镜只是走过场?   无所谓,反正她只是要和黄老头较劲!   少时,工作人员叫下一位表演。   西西还在看热闹的功夫,早有一位竞争者已经上了台,开始了她的表演。   这女孩子的表演极为讨巧,她用两把椅子当床,依在上边扮出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她本就生得瘦小,再加上几分病恹恹的神态,倒是格外生动传神。   西西屈臂看着,觉得女孩的台词和她剧本上的一样,这才明白所有人的台词都是一样的,不由发怔。   黄老邪还真是够邪,竟真的用这种剧本试镜!   这回直到女孩表演完,场内响起了稀疏的掌声。   西西刚才专心分析人物,但她很肯定没有掌声,看来这女生是最出色的一位。   女孩演完,西西仍老神在在地等着继续看戏,直到工作人员跑到她身边“有请”,西西才知道她已经是最后一位了!   西西匆匆上台向评审席鞠了一躬,报上艺名“立正”,便开始表演。   她和刚才的“病西施”不同,一上来就趴在打横的两张椅子上假装看书,还屈起两条小腿,在空中悠哉悠哉地晃着。   这时,扮演传口信的串场的工作人员敲门而入。   他略等了一会儿,不见西西说台词,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咳嗽一声提醒。   台下发出了几声窃笑。   西西却好似没听见似的,并不关键反应,反而略略侧头斜了那人一眼,才懒洋洋放下双脚,闹情绪似的说了句:   “进来!”   这句话西西说得中气十足,台下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有些人甚至开始微微摇头。   工作人员走近两步,拿着那两页台词照读,要琴师为主公操琴。   西西身子纹丝未动,只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装做拿起一只手帕的样子,掩着口鼻假咳几声,继而照台词说:   “烦请转告主公,奴婢近日偶感风寒,恐过了病气给主公,这两三日怕无法过去献艺,请主公恕罪。”   直到她拿腔拿调地说完这句台词,在场的人才恍然有所悟。   这屋里可没外行,众人或多或少明白了表演者的意图。   她的台词和前边几个人没有半点儿区别,可一模一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明显变了味儿。   大家一个个瞪着眼睛,全神贯注地往下看,都想知道这个叫立正的家伙要做什么妖?   随着情节的展开,大家终于确定,立正演得根本就不是个“得病”的琴师,而是位“装病”的琴师!   而且,这病还装得极其嚣张,生恐别人看不出来。   一时间,现场变得鸦雀无声,评委们都不错眼珠地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黄老邪两只肉泡儿眼烁烁放光,微张着嘴投入地看着这场精彩的演绎。   这丫头真是绝了,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给剧本中的角色赋予了灵魂!   直到西西再次鞠躬,台下突然掌声雷动。   正因为全是内行,掌声的含金量愈发不一般。   反倒是从没经过正规训练的西西,被这夸张的掌声搞得有点发虚,深深鞠了一躬就要下台,被黄老邪一嗓子吼住了:   “跑什么,我还有问题要问!”   西西只好傻子似得站在台中央,准备接受质询。   “告诉我,你演的琴师与主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如此有恃无恐?”   随着问题的提出,台下发出一阵了然的窃笑。   西西当然听得出这笑声背后的意思,可惜她却要让大家失望了,她设计的角色与主公可没半点暧昧关系。   她有了一种把旁人带入坑的快感,清亮的嗓音说:   “主公是个懂琴的人,非常欣赏这位琴师。而我演的这位琴师技艺高超,世上再无第二人比肩,因此持宠而骄,时常闹些小情绪。”   黄老邪点头笑笑,挥手把西西打发下台,转头和另几个评委议论起来。   西西下了台,就见修气势汹汹冲着她走过来。   她向旁闪了下身,修却再度逼到近前……      ☆、第一次世界大战   修梗着脖子走到西西面前,撇着嘴说:   “你以为结果会因此而改变吗?别傻了!一切都是早就谈妥的,我真看不惯你们这些屌丝,什么也不懂!对了,其实你菜烧的功夫还不赖,不如做回老妈子吧。”   西西刚全神贯注表演完,身上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没有精力和她吵嘴。   最关键的是,就算她能在嘴上赢过对方,那个白痴也根本听不懂啊!   这时,一个大姆指竖在西西眼前。   陆驰不知从哪儿晃悠出来,大大咧咧地赞道:“厉害啊,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修看到陆驰,捂着嘴倒退了一步,待她看清正走过来的姚聪时,“嗖”的一下闪没了影儿。   西西看了不由摇头,看来对付修这种人,还真的只能用武力来解决。   不然就是再文明一丁点儿,她也接受无能!   姚聪没看到修,却听到了大痴对西的鼓励,从背后结结实实给了一脚,长臂一伸,揽过女朋友的肩就往外走。   陆驰在后边连叫了两声,姚聪只扬臂说了声告辞,头都不回一下!   回家的路上,姚聪好奇地问西西对黄老的态度,不明白她为什么率先发难。   西西微感难以启齿,她的举动太幼稚,也太情绪化。   黄老邪只是长得像沈成阳,没理由因此对人家耍态度。   在古代的九年里,邵西虽受了不少罪,却没特意恨过谁。作为慧娘的替身,她把自己和慧娘分得很清楚。   慧娘的仇人,她固然也要提防,也会不遗余力地对付,却不会怀恨在心。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慧娘的仇与她邵西什么相干?   可沈成阳却是个例外。   他在上京威名赫赫,既是当朝权臣,又是饱学鸿儒,更是柳季生的“恩师”。   然而柳门被抄,柳季生锒铛入狱之际。慧娘拿出自己全部身家,求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救柳郎一命。   可这位道貌岸然的大儒,占了全部珍宝不说,甚至垂涎于慧娘的姿色,欲乘人之危。   那次偏巧是西西“当值”,她被这个伪君子恶心得要命,奋力反抗,差点儿就动了刀子。   可事后慧娘非旦不感激西西,反将她封入避戾珠内……   后来,柳季生大难不死,并在“恩师”沈成阳的帮助下平反昭雪,官复原职。   可他对慧娘的态度却日渐冷淡,每每出言讥讽,暗示慧娘不洁。   西西被这对人渣师徒恶心到不行,却因做不得慧娘的主,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因此,当她看到黄老邪那张与“沈成阳”一模一样的脸时,积郁已久的怒气突然喷薄而出,无法抑制。   这些当然没法和葱说!   西西只含糊地说,黄老邪长得像一个坑过她的糟老头儿。   姚聪宠溺地一笑,此后再不提一句有关试镜的事。   五天过去后,大痴那边半点音讯也没有。   西西便信了修的说法,内定之后,找几个人走走过场,这种事早已屡见不鲜。   她反倒因为不必再面对黄老邪,悄悄松了一口气。   放下这桩事,西西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授琴大业中。   开学后,她手中的课程几乎全挤到了周末,造成周六日排不开,周一到周五却闲得蛋疼。   西西发现她的客户群体过于单一,便加了一大堆与古琴相关的兴趣小组、球球群、论坛……   她不要脸的四处打广告,就算被踢、被封也浑不在意。   这种法子虽然LOW,却极见成效,不久西西就接到很多成人的单子,周一至周五的日程表也渐渐丰盈起来。   于是乎,一位背着大箱子的女人整日在地铁里乱晃。   西西这阵子可没了专车接送的排场,姚聪忙于筹备律师事务所,已经忙成了狗。   对此,邵妈妈眉开眼笑,全力支持准女婿的创业之路。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就在所有人都忘了试镜这回事的时候,西西却意外接到一通电话。   一位自称《枭雄》剧组的工作人员,通知她得获得了琴师一角,并要她三天后去剧组签约。   电话挂断后,西西半天缓不过神。   她这是……中奖了?!   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难道不该是陆驰通知她吗?况且,就算剧组有正规流程,大痴也该事先给她露个风声啊?   再说,剧组又是从哪里找到她手机号?   西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电话给陆驰打了过去。   大痴一开始回答得有些闪躲,只说为了这个小小的配角,导演和制作人差点吵崩了。   一扯到吵架的事,他倒来了精神,神神叨叨大侃特侃。   最终,此事以修的母亲撤资,大熊影视补进,导演与制作人和解而告终。   西西根本没心思听,完全沉浸在喜跃之中,大脑当机了。   太意外了!   修的演技再滥,好歹也是投资人的女儿,居然被她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草根给KO了?!   这真的不是梦吗?!   西西被这个消息震得发蒙,一边傻笑,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拨姚聪的手机,语无伦次地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男朋友。   姚聪几乎是以闪电的速度来到她的身旁。   只是,他不是来庆祝的,而是来谈判的。   葱的态度非常明确,他与拍电影势不两立,西西只能二选其一!   由此,小情人之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经此一役,西西彻底领教了葱的好口才,而姚聪也深刻体会到西西的执拗。   两人激烈地吵了一顿之后,战争却远远没有结束,只是转为冷战。   同时,战争的范围也迅速扩大,两人都找到了各自的后援团。   邵妈妈旗帜鲜明地支持准女婿,并发挥近水楼台的地形优势,不断对女儿碎碎念,要她让步。   西西没被姚聪气死,却差点被自己的亲妈给气死了!   她还没嫁给那棵葱,母亲却好像已经易了主,居然胳膊肘朝外拐,完全站在她的对立面。   丢一个男朋友没什么了不起,她却要连妈妈一起丢掉吗!   西西委屈得不行,一边哭一边给方方打电话控诉。   方方当然永远站在好闺蜜一边,陪着她一起数落姚聪的种种不是。   难得的是,一向充当和事佬的大勇,这回也一改往日中庸的作风,坚决立挺西西,誓死捍卫女性追求事业的权力。   后援团的加入,把战争搅和得更加混乱。   姚聪眼见事态向着失控的方向急转而下,不由警觉起来。   方方和大勇从一开始就反对西西和他交往,这种关键时刻,决不能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他和西西再怎么闹,也是人民群众的内部矛盾,要是让方方那两口子掺和进来,性质可就全变了!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维-稳优先!   因此,在冷战仅仅开展到第38个小时,姚聪直接杀到了邵家,在邵妈妈的鼎力配合下,把西西捉上了车。   这回他改变了战术,一上来就大打苦情牌:   “我昨天一宿没睡,一直在想我们的事。上次大家太冲动,根本无助于解决问题。咱们还是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好不好?”   西西似有所动,红着眼睛将手抚在葱的手背上,瘪着嘴不作声。   姚聪见她不说话,倒是正中下怀,反握住她的手说道:   “我不想你进这行,是因为有过切肤之痛。其实,我前任女友就是那个圈子的。她是创作型歌手,很有才华。我很支持她的事业,用尽法子帮她敲开了歌唱事业的大门……”   姚聪一边说一边察看西西的神态,事态紧急,不得不兵行险招。   旦凡能想到别的法子,他才不会把前任的事搬出来,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可是后患无穷的!   见西西的情绪还算稳定,姚聪才继续说下去:   “可她进入娱乐圈后,很快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知道吗,我家非常反对我和她的交往,家里什么法子都用尽了,甚至一度和我断绝关系,却没能拆散我们。呵,可是娱乐圈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他说着说着,早已沉浸在回忆的长河中,忘记了所谓的战术。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久得好像上辈子的事,他以为早就忘怀了,可心口却传来阵阵钝痛。   姚聪顿了顿,抑制住悲伤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下去:   “这件事对我的刺激非常大,分手后的一年里,我飙车、攀岩、低空跳伞、野外生存……什么刺激的极限运动都玩过,可还是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沟通不畅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倾泻而出。   炽死去的画面好像一幅油画似的,凝固在他的脑海里。阴郁的画面上,处处是令人窒息的猩红色斑点,久久挥散不去……   姚聪半垂着头,双手撑在太阳穴两侧,哽咽得有些说不下去:   “她走的时候……只有23岁!那时候我常想,要是她从来没遇到我,大概也进不去那个圈子,也不会有那种下场……”   温软的小手抚在大掌上,轻柔地拍了拍,缓慢却又坚决地把它从头顶牵了下来。   姚聪也随着半抬起头,还没等他看清眼前人,柔软的唇瓣已经在他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春风细雨一般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只在耳畔,只听她轻轻柔柔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那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同时,也不要把别人的过失背负到自己的身上。葱,你不是也这样劝过我吗?”   姚聪仿佛冰窖里的人突然寻到了温暖,一把将西西拥入怀中,不住亲吻。   那柔软的唇瓣不再是甘甜的蜜糖,而是生命的火焰。   她温柔的吻温暖了他的心,弥合了他心灵深处的旧患,她仿佛就是他的救赎!   良久,姚聪才恋恋不舍地止住,环着娇躯,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低声说:   “她的离去对我的打击很大,我颓废了很久,是你令我重新看到希望,重新振作精神,敢于再次尝试爱情!西,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吃人不吐骨头,答应我离那里远远的,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求你,为了我,不要去!”   柔软的身躯扭了扭,一双手臂攀上了他的后颈。   西西仰起头,用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望了一会,又习惯性窝回他的怀中,小声说: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了。可是……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和她不是一类人,我没有她的才华,也没有她的野心。我从来没想过闯荡娱乐圈,我只想赚钱,想在市里买套房子,让妈妈有个像样的家。”   姚聪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说:   “我最近就是在忙这个啊!我的事务所手续跑得差不多了,等正式开业后,我会努力干。你给我三年时间,不,两年,两年就够了!我保证帮你实现买车、买房的梦想,或许不能一步到位,咱们可以一步一步来……”   “葱,谢谢你!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真的,我很幸运!可是……我想自己买房!妈妈是为了我才卖掉老房子的,我害妈妈吃了那么多苦,想买套和原来差不多的房子,让她过回以前安稳的生活。这是我的心结,就算你买再好的房子,也不能帮我过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姚聪不由皱了皱眉,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   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想钓个金龟婿,好身不动、膀不摇地在家里吃穿享用,做个地地道道的小富婆儿。   他刚才的那种许诺,一百个听了,九十九个都会兴高采烈地收下,可西西偏偏是那一个例外!   姚聪哄道:“咱们还分什么你我?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更何况钱!我就是为了你,才开公司赚钱的!”   他笑着凑在朱唇上啄了一下,待要加深这个吻,西西却别过脸。   她双臂抵在葱的胸口,认真地说:   “你这样给我很大压力!知道吗?你开公司就像搭积木一样简单,让我心里很……早知道你家条件这么好,我是不会高攀的。现在我们已经这样,我也舍不下你!可在你面前,我也只剩下这么一点可怜的自尊了。我没有赚钱的本事,古琴只能糊口,所以必须抓住拍电影这个机会,或许这条路能实现我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大手穿过西西那头柔顺的黑发,在指间轻轻把玩着。   西西的头发很柔、很顺,非常细,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可他陪西西弄过几次头发,发型师都抱怨这种头发难打理,它看似柔顺,实际上却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无论是吹风机、发胶还是发腊,都拿它没辙。   姚聪盯着手中纤细柔软的黑发,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   这个女人!   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全都没用。   不过,不难缠的女人,他也不会动心吧?   姚聪用那双灵巧的大手在她黑发间翻飞,没几下就辫出了五六条黑人辫儿,他嘴角噙着笑,脑子却一刻也没闲着。   他的大脑,和他的手一样飞速运转着,思考着如何打开突破口。   西西却当他在全心全意地玩头发,兀自不停地说着: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任何一方的屈就都是隐患。现在爱得浓,一切都不是问题,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不对等便会慢慢发酵。五年、或者十年之后,我不想变成一个失去自我,成天唯恐被丈夫抛弃的女人!我想变得强大……”   姚聪的手顿了一下,挑眉道:   “你还想怎么强大?面对人生突如其来的变故,你不萎靡、不消沉、坚韧地在黑暗中地寻求光明。你面对无法战胜的病魔,一次次创造奇迹。西已经足够强大,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小太阳,一直照耀着我,温暖着我……别瞎想,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隐患,我只想守着你一辈子!”   姚聪把她揉回怀里,用光洁的下巴蹭着娇嫩的面颊,轻轻地说:   “我不是那种怕自己女人成功的直男癌!我也从来没想妨碍你的事业,除了拍戏,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要不,我们合伙开家琴行?”   西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我从小就没什么天份,你这种学霸是根本理解不了的!我查过你考的那些证书,非常非常难……”   姚聪截断她的话:“你没天份,那谁有?山本和子插花十多年,还不是靠你打入的决赛?你中途撤出后,她就成了最后一名!还有古琴,你第一次考就过了九级……”   西西脸上泛出一丝苦笑,缓缓摇着头说:   “我的古琴已经练到了极限,就是再给我十年,也无法更进一步。因为我缺少那1%的才华!教琴于我而言,只能糊口。就算我上满了弦,月入也超不过一万元,不可能买得起房子。可拍电影却不一样,至少它让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兜兜转转,话题再度回到起点,没有半点进步。   一定是方法不对!   姚聪焦躁地封上了双唇,将他不想听的话全数化作呢喃。   感受到女人在怀中一点点瘫软,他愈发加大了攻势。   好像对路了,原来语言上的沟通,远远没有身体上的沟通来得有效!   对啊,他居然忘了张爱玲的那句名言——   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   姚聪把握着火候,一点点展开温柔的攻势,可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之时,西西却开始挣扎,甚至连甜言蜜语也失去了效用。   他郁郁地败下阵来,黑着脸不说话。   如果一开始他的确想借此逼西西就范,可发展到此刻,他早已臣服在自己欲.望之下,不能自拔。   姚聪的两道浓眉皱成个“川”字,嘴角也不顾形象地耷拉着。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软绵绵的声音问:“你还生气了?青.天.白.日的,也不怕别人看见!”   姚聪喉结一抖,迅速向车外瞄了一眼,好在没人路过!   他刚才一定是中邪了。居然在未来老丈母娘的一亩三分地整这出儿,这要是被撞见,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姚聪调整了几下呼吸,可软玉温香在怀,实在有点把持不住。嘴里好像缺了个把门儿的,心里话直接冒了出来:   “那去我家?”   “不要脸!”   西西羞红着脸,狠狠捶了几下,眼波流转之间却满是风情,“那我要是依了你,你可怎么说?”   这句话说得妩媚撩人,好像一把小刷子在姚聪心尖轻轻扫了一下,搅得他心痒难耐。   姚聪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全身就像被点燃了一般,从下腹往外冒邪火。他憋着难耐的燥热,大掌狠狠揉了怀中人两把,哑着声音说:   “小妖精不学好!呃……全都依你,总行了吧?”   西西掩口一笑,舔了舔他耳上钉着的三颗小骷髅头,轻轻吹了一口气,妖里妖气地问:   “明知道我是小妖精,还不快逃?就不怕妖精吃了你!”   “哼,一会儿只不定谁想逃呢!”   话音未落,黑色牧马人已冲出了小区……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30日,睛 今天我好像GET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技能,要好好开发! 对付葱很好用 (*/?\*) ——BY《西西日记》   ☆、结婚?   姚聪信心满满地去邵家抢人,却落得铩羽而归!   虽然在那间凌乱的房间里,他一展雄风,锐不可挡,总算为自己保住一丝体面,却无法掩饰败北的事实。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姚聪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   谁让他傻到忘了男人的劣根性,居然使出色.诱这种昏招,乖乖把自己的软肋暴露人前,由着那磨人的小妖精牵着他的鼻子走。   不过,那时的西西可真是……   啧啧,姚聪觉得他输得也不冤枉,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也注定只能摇着白旗,在美色面前丢盔弃甲。   姚聪暗自感慨之时,左肩被重重拍了一下,他下意识擒住那只爪子,立即引来一阵大呼小叫:   “疼疼疼疼疼疼……靠,弄坏摄影大师的手,你赔得起吗!”   姚聪并未回头,手上的劲道又加大了一些,骂道:“叛徒!”   “哎,可别这么说,哥哥我担不起!我可是始终站在你这头儿的!”   姚聪瞪了陆驰一眼,气哼哼地说:   “我怎么没看出来?要不是你走露风声,西西怎么接到的通知?我算是看清楚了,兄弟情谊全是扯蛋。哼,那个黄老邪也不知给你下了什么蛊?”   “天地良心!我承认手机号是我给的,可谁想到你也有搞不定的女人……啊!疼疼疼疼疼,大侠饶命!你不是想废了自己的耳目吧?”   陆驰终于脱离“魔爪”,甩着被攥得发红的右手,一边嘘气一边说:   “你和我使性子也没用!男女这回事,你要是在人家面前软了,旁人再怎么给你作劲,也立不起来!”   “谁软了?!”   陆驰不知死地嘿嘿一笑,挑衅道:   “你也就敢和我这样,一扭脸儿还不是巴巴地把人家送过来了?对了,听说你向舅舅低头,终于改邪归正了?也好!咱哥俩共进退,免得明年我嫉妒得眼红!”   姚聪分辨道:“谁低头了?我可没用家里一分钱!开律师事务所是为了西西,她和阿姨都想我有份安稳工作。再说真成了家,我也不想再满天飞。”   陆驰一个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咋咋呼呼道:   “结婚?不是吧!你们才几天,就要结婚了?”   姚聪白了他一眼,屈肘枕在脑后云淡风轻地说:   “遇到合适的就结呗!早结婚、早生孩子,免得她老往这圈子里扎!就当我是惊弓之鸟好了,反正我就是不放心。想笑话我就大声笑吧,等你遇到命里的那个人,就全明白了。”   出乎意料的,这回陆驰倒真没借机笑话葱,反而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安心!有我在这里坐阵,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倒是以后……”   “还有以后?这就是最后一回了!哼,我丑话说在前边,你小子要是再敢给她找本子,我就和你割袍断义,说到做到!”   陆驰才不背这个黑锅!   他梗着脖子喊道:“哎,这话可得说清楚,这次可不关我的事儿!要不是你脑子坏掉了,伙着西西一起和黄老叫板,哪儿来的试镜这出儿事?你这就叫自作孽,可别把我扯进来!”   姚聪狠狠瞪了他一眼,郁闷地反省了半天,才又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   陆驰被他碎碎念得想撞头,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终于半推半搡地把这位唐僧给“请”走了。   姚聪走时只道西西正在培训,没敢打扰她,恋恋不舍地开车离去。   他却哪里知道,西西根本没训练,而是在和黄老邪死磕!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这部电影是以三国为背景的历史剧,剧组特意请了几位史学方面的专家,为演员们集中培训古代礼仪,为期三周。   西西一听说要练三周就急了!   她在古代生活过九年,哪里用得着学这些小儿科?   强忍着上了五分钟课,私下求到老师的备课笔记,匆匆翻看了不过十五分钟的功夫,就跑去磨着老师要求考试。   斯斯文文的年轻老师拿她没辙,只好带她去找拍板的人。   可巧那位负责人正与黄老邪一处说事情,便有了这场好戏!   西西早已做足心理建设,可意外见到黄老邪那张酷似“沈成阳”的脸,还是不由邪火上窜,直眉瞪眼地便说:   “我应下这份差事,就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对得起片酬。可那些礼仪我早学会了,总不能让我在这里浪费时间!规定的21天培训,我要是用在教古琴上,大概能赚8700元,这对我可是笔很大的目收入!我要求先考试,如果过不了关,我二话不说就回去训练!”   黄老邪听罢扬了扬眉,玩味地看了眼西西,又转头看了眼负责人,指着他说:   “他现在就是曹操,你去见个礼吧。”   西西没有动身,反而问道:“我演的这个琴师是怎样一个人?她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她性格是张扬,还是胆怯?还是我随便演哪种版本都行?”   “当然按剧本来啊!”   西西摊摊双手:“可我从来没见过剧本啊?”   黄老邪大怒,冲着满屋的工作人员破口大骂,没一个人敢接话。   等他发作完,才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走上前,细声细气地说:   “黄老,现在所有小配角都没发剧本。那个……前天您说让他们先专心培训,等过了礼仪这关之后再发剧本……要不然,您看这个……”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黄老邪拍了拍脑门,又转向西西说,“琴师出身贫贱,却技艺非凡,深得曹操青眼,持宠而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先走一遍,我们只看礼仪。”   西西听了不由窃喜,试镜时她设计的角色,居然和剧本很接近,难怪最终选了她!   她闭目垂头,默默酝酿了一下情绪,将双手交叠横在胸前,肘部微微下垂,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向“曹操”的方向走去。   西西步伐不疾不徐,两条大腿夹得很紧,只两条小腿碎步移动。   这样走起路来,显得身轻如燕的同时,步态却极稳,好似飘在水面上的凌波仙子一般。   为了学这两步走,当初她在慧娘的调.教下,可是没少受罪!   款款走到“曹操”面前,她突然人偶一样地直直跪了下去,全无半点婀娜之态。   她半垂着头部,身子却挺得笔直,两只肩膀自然垂下,颈背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   就是那种在国画上常常能看到的圆润、内敛和自然的感觉。   黄老邪不错眼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苍老粗糙的双手不住搓着下颌的花白胡子,厚厚的嘴唇微微上扬。   昭西行礼完毕,起身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屋内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表演已经结束,可即便她如常站立,大家仍不由暗暗觉得,这女孩身上古韵尚存。   “曹操”点头评价道:“步态极好,礼仪也没错,只是整个感觉略有些拘谨,少了些女性的美感。”   西西礼貌地笑了一下,回道:   “我没看过剧本,心目中的琴师与剧本或许有些出入。我将她的身段处理得中规中矩,没有半分媚态,甚至略显拘紧,主要是考虑她的职业和背景。她出身寒微,自小没受过正规教育,虽依仗才艺独得主公青睐,却势必受到旁人的妒忌、排挤。为了不被人笑话,苦习礼仪……”   黄老邪半眯着眼认真听着,揉着大胡子不住点头,等西西说完命道:   “你回去后好好琢磨剧本和人物,不要到时候掉链子!你不参加培训,已成了众矢之的。等开机后,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你,犯的每一个错误都会被放大。呵,即使这样你也要离开,不后悔吗?”   西西立刻顶了回去:“有后悔的时间,不如去赚钱!”   黄老邪哈哈大笑:“你叫立正?我记住你了!我一向欣赏有个性、够张扬的年轻人,不过对他们的要求更高。如果你影响了我的拍摄进度……嘿,可要做好加倍吃苦头的准备!”   西西闻言一呆,看来这个黄老邪与沈成阳性格迥异,倒是个磊落的!   她郑重承诺不给剧组拖后腿,拿了剧本告辞离去。   西西前脚一出门,“曹操”就挨到黄老邪身旁,低语道:   “这女孩我倒真看走眼了!初见她貌不惊人,原来竟是个狠角色。嘿,你这是从哪儿挖出来的?”   “哈哈,她是我在片场随手捡来的。这就叫天意!”   黄老邪眯缝着小肉泡眼,一脸得意地向好友说:   “这片子演员阵容太强,虽说大家都给黄某几分薄面,片酬全是象征性的,可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有个资方想塞个小配角,我本想着只要年轻漂亮就行了。嘿,偏偏让我遇到了她——立正!这丫头那身混不吝的傲气,真是绝了……”   不提黄老邪的点评,却说邵西如愿回家。   第一件事,却是去新月别墅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  葱:谁软了? 大痴腹诽:这厮下手也太狠了!疼疼疼疼疼疼…… 作者君嘿嘿一笑,当着锉人说矮话,不打你打谁? 西西不好意思地揪揪作者的袖子,掩口道:表这样,就那一次吗! 作者君:⊙﹏⊙‖∣°西西君,你好污!   ☆、我叫不紧张   邵西索回三周自由时光,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赚钱大业中。   经过再三考虑,决定把新月别墅的工作辞掉。   她虽然舍不得这份高薪的稳定工作,可比起拍电影的那五万元酬劳,倒也不难取舍。   西西至今无法忘记女王殿下辞掉前任的情形,与其等着人家辞,倒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   这天西西提早到了新月别墅,上来先和刘姨说了请辞的事。刘姨一脸惋惜,倒也没多说什么,就带她去了琴室。   西西几经犹豫,还是弹了曲离别的《阳关三叠》。   琴音一落,教授果然招手将她唤了过去。   自那次教授开口之后,似乎已不再把西西当外人,每次见面总是或多或少说上几句。   教授指指一旁的三人沙发,示意她坐下,开口问道:   “你不想做下去,是这里有什么地方怠慢你,还是另谋高就了?”   西西简略说了要拍电影的事,因时间不自由,只得辞职。   教授打量了西西几眼说:“看你平时不大打扮的样子,倒不像那圈子里的人,怎么突然想往那里发展了呢?”   西西没想到教授会关心她的事,要知道抑郁症患者往往连自己的事都懒得操心,遑论别人?   看来教授的病情并没想象的那么严重,既然谈话对教授病情有利,她便多说了几句。表明自己想拍戏赚钱,实现在市里买房子的梦想。   最后她自嘲地笑道:“教授一定早就听出来,我在古琴上没什么天分……”   教授不动声色地听完,摇头笑道:   “你克服音准的劣势一路练过来,放弃了未免可惜。古琴向来更重修心,从心所欲才是最高的境界。就算你以后不再教琴了,希望也不要断了这个爱好。”   不等西西回话,刘姨已推门而入,笑着提醒演奏的时间到了。   教授点头道:“邵小姐刚才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期间你找人临时代个班吧。”   西西和刘姨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惊诧。   请假一个月?   也就是说,这个饭碗保住了!   记得潜公曾说过,他夫人极不喜欢和演艺界的人打交道,病后甚至扩展到专业演奏人员。   她已经说要去拍电影,教授居然还要她回来继续工作,真是意外之喜!   喜跃的心情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即便背着十斤重的古琴,西西仍觉得身轻如燕,随时都能飞起来一般。   她给葱打电话分享好心情,对方却一直占线。   姚聪能振作精神,发展自己的事业,西西也很为他开心。可见他如今忙成这样,又不免心疼。   她知道葱最近接了个棘手的大案,不想打扰他办工,便没再追拨,乖乖等他回电。   姚聪打过来已是晚上十点,轻松的语调却掩不住疲倦、低落的情绪。   他手头的这个案子被媒体吵得很火,姚聪本想借此打响事务所的知名度,可合伙人却持反对意见。   此案的上任律师遭到恐吓后,半路甩手不干,以致业内无人敢碰。   合伙人觉得旁的不知名小公司博一博也就罢了,他们背靠着姚父这棵参天大树,大把大把的好资源不做,偏偏挑战这种高难度,实在无法理解。   就这样,才开张的律师事务所,两大合伙人就先闹起了内讧。   西西了解葱的硬脾气,根本没指望他会为了公司的发展,向父亲低头,便在电话里尽力宽慰,无条件支持男友的决定。   旗帜鲜明的态度,令姚聪的情绪渐渐好转,二人甜甜蜜蜜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粥,西西便强行收了线,生怕某人又要熬通宵。   此后的日子,西西一边努力教琴,一边拨时间研究剧本、分析人物,她可不想被“沈成阳”那张老脸嫌弃。   “琴师”一角没什么可研究的,在这部充斥着战争、权谋的男人戏里,不过起个调色板的作用。只是在剧情太过血腥、阴郁的时候出来晃一下,为片子添上一抹亮色。   西西却惟恐有失,毕竟她不是科班出身,必须加倍努力。   在通读几遍剧本后,西西倒是爱上了这部戏,甚至按照自己的理解,为琴师单独写了部外传。   另一方面,西西也会抽时间做午餐、饼干之类的东西去事务所献爱心。   两人都是老司机,心智成熟,虽然忙得陀螺一般,也没误了谈情说爱。   时光匆匆,一晃眼就到了进剧组的日子。   邵西进组后只跟了一天的礼仪培训,便尾巴似的跟着陆驰拍摄,观摩其他演员的表演。   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剧组与跟过的几个不同。   不止是明星大腕多,摄影、灯光、化妆等工作人员全是业内骨干,关键是整个剧组的气氛很肃穆。   别的不说,这里拍戏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律关机,拍摄期间听不到任何杂音,不然黄老邪敢把大家的耳膜骂破。   而拍戏的演员也没闲心聊天、玩游戏,一个个如临大敌,神情专注。   那些影帝、男神什么的也不敢造次,一个个在黄老邪的淫.威下乖乖演戏,根本轮不上他们张扬。   而唯一能和黄老邪叫板的大卡,也就是扮演曹操的男主角金老师,本人是话剧演员出身,竟比黄老邪还要讲究!   金老师表演时,若有人咳嗽一声,必然会被他狠狠剜上一眼。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那些没什么卡位的新人,比如说可怜的顾全小盆友,几乎还没等打板儿就慌了。   顾全在剧组不光有双亲罩着,他本人性格阳光,为人随和大方,又肯吃苦,早早博了个好名声,连黄老邪私下也很喜欢他。   可一到了片场,别说喊他黄大爷,就是叫黄爸爸也没用!   西西就曾亲眼看到顾全连着NG一下午,被黄老邪骂得抬不起头来,挺阳光的一个大男生窝在角落里,捧着盒饭掉眼泪。   黄老邪就是这么一主儿,他才不会看在顾大摄影的面子上留情。   不止如此,甚至还因为顾全迁怒银马影后吕露,害得她无辜陪着儿子挨了半天狗屁呲儿!   顾全倒不是不努力,西西偶尔瞥过一眼他的剧本,里边黑压压写满了笔记和心德,这态度可不比她那个《琴师外传》逊色。   只是黄老邪拍电影找的是感觉,更强调演员的“灵性”,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勤奋。   以他的话说就是——“只要你有本事,就是上房掀瓦也不管,要不然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把该下的苦功夫下够,别误了我的进度!”   黄老邪对演员虽然苛责,但不管拍摄过程多么艰辛,成片效果却十分有保障,不止让人惊艳,还往往能捧回大奖。   因此演员们无论怎么挨骂,被他扒掉几层皮也认了!   这便是那些男神追在黄老邪屁股后边,争着参演的原因。   在这种气氛下,西西心里不可能不慌。   她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专业培训,可以说是所有演员中最外行的。   这话还真不是夸张,剧组里颇有几位台词都没有的小配出身中戏、上影等专业院校。   他们的目的不同,有的是想得到黄老邪的注意,一飞冲天;更多的则只是为了瞻仰偶像或是在名片中露个小脸儿。   这天,终于轮到西西的镜头,还是与男主角金老师的对手戏!   曹操的扮演者不仅是著名话剧演员,还兼着某剧团的行政职位,已经四五年没演过戏了。   黄老邪这次是三顾茅庐,用诚意打动了对方,才把人家硬生生请出了山,绝对是大牌中的大牌。   西西跟了这么多天戏,早察觉到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金院长”,规规矩矩叫了声老师后,便远远猫着看剧本。   琴师的台词极少,一共也没几句,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可剧本捧在手里,她心里就能更踏实点儿。即便今天的戏,她一句台词也没有!   待会要拍的剧情是:   有人向曹操献美,称此女善琴。曹操请来琴师与之切磋,不料琴师只听了一半便拂袖而去。曹操不怒反笑,称琴师的技艺无人可及。   这段戏里,琴师的戏份少得可怜,可那么多大腕一遍遍NG、挨骂在前,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尤其不想挨黄老邪的骂!   以前的冲突,她都占着理,就算对方是黄老邪她也不吝。   如果是因为自己演得不够好,那可就没有任何立场和人家对峙了,尤其一想到还要对着“沈成阳”那张老脸,她就更没法忍。   这是她的第一场戏,不容有失!   西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紧紧攥着剧本,眼睛直直地落在膝盖上,脑子里全是琴师外传,从头到尾细细梳理琴师此刻的心境。   候场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她在脑子里走到第三遍时,终于听到工作人员喊她上场。   西西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过去。   不知是她走得太急,还是脚下拌蒜的电线太多,反正……   她就那么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重重地摔了一个大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无名小天使的灌溉,MUA! 这篇文因为预存没搞好,所有自然榜单均提前下榜一个月,现在处于无榜状态,估计以后也上不了了…… 没榜的煎熬,作者君就指着小天使们的反馈了,请不要让我觉得是单机啊啊啊~~~   ☆、谣言   西西还没有拍过一场戏,就先在所有人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这动静好似一枚绣花针,在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上戳了个小洞,“噗”的一声把高压一下泄掉了。   由此,西西的紧张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已经在大家面前出了丑,还有什么可怕的?   西西笨拙地拽着长裙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处被磕出些青紫,脸上却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这一摔,把她原本的胆怯、恐惧、紧张、不安等等乱七八糟的情绪,全摔到了爪哇国。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连影帝们都NG不断,她有什么可紧张的。   走着!   然后,西西就扬名剧组了。   一夜之间,剧组上上下下都听说了“立正”这个人物。   当然不是因为那一跤,而是因为她的“一条过”。   那个名叫“立正”的小配角,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那个根本不是科班出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的家伙——   第一条居然没NG!   此事在剧组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这主要是因为一个赌局。   早在剧组人马还没全部到位之前,便有好事的工作人员私下暗搓搓设了个赌局,赌哪位影帝第一条不NG。   然而,一位、两位、三位……五位影帝,居然全军覆没。   不知黄老邪是不是有意要杀杀他们的威风,几位影帝无一幸免,首条全都NG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率先打破首条不过魔咒的,不是银马影后吕露,不是新一代当家小生顾全,而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小人物——   她叫立正!   客观地说,这也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立正的首条并不重要,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有,导演对她的要求相对会放松些。   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可不理这些,他们只钟情于那个新闻本身——   【小配角立正一条过,KO五位影帝!】   在这种不负责任的八卦态度下,一夜之间立正被捧上了神坛。   同时也为她埋下了隐患,这一下可是树了太多的敌人!   要知道能在这部戏里抢下个角色的,没一个是简单人物。   大家怎么能容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风头,哪个会服气?!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自那之后,只要一有立正的戏份,片场围观的人就分外多。   这些旁观的可不止于吃瓜群众,还有很多演员、助理混杂其中,大家怀着不同的心态驻足旁观。   然而整整一个星期下来,谁都没捡到立正的笑话。   立正NG最多的次数,仅止于“三”!   一条NG三次,是立正最不顺的成绩,可这却是剧中很多演员梦寐以求的理想状态。   大把大把的演员,三十条也过不去。   到了这会儿,就连瞎子也看出来了,立正根本就不是走狗屎运,人家那是有实力。   立正具备了黄老邪最在意的那种潜质——灵性!   “灵性”这东西就像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可每个人却都能感受得到。   立正拍戏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就连金院长偶尔也会加入其中。   然而,最终把立正推上神坛的人,还是黄老邪本人。他在一次痛骂演员时,无意中扯上了立正:   “……人家立正一天都没学过,比你强百倍不止!那才叫祖师爷赏饭吃……”   黄老邪称立正是“祖师爷赏饭”,他嘴里赞过几个?!   这就相当于宋徽宗往传世名画上扣下御用“天下一人”的金印,就是赝品,也变成了真的!   至此,立正在剧组可谓风头无两。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荣誉,而是流言!   流言一开始还只限于酸话,不过是传她人没红就开始耍大牌,不参加培训,没有团队精神之类的。   可再往后,便又传出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来。   女演员的谣言,势必要扯上男人。尤其又是个年轻、没背景、没经济公司庇护的女配角!   一时间立正被副导演潜规则,被投资人包养的说法层出不穷,甚嚣尘上……   邵西倒是丝毫没被流言所影响,仍旧认认真真地琢磨演戏那点事儿。   倒不是说她的定力有多好,而是谣言根本没传到她耳中。   西西没有助理,下了戏又从来不和大家一起玩,再加上生性不善交际,在剧组可谓两眼一抹黑。除了陆驰,她和旁人都不大来往。   因此,身为谣言的主角,她反倒落得个清净。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公共卫生间这种地方,更是没遮没挡。   在琴师的戏份演到一半的时候,西西终于在这里听到了谣言。   她表面装得和没事人一样,晚上却躲在被子里哭得不行。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个!   邵西的相貌在普通人里绝对算出挑的,可她的美并不是很招眼、很妖娆的那种。   再加上她不化妆,不追时髦,并不是最夺人眼球的那类女孩儿。   就好比在女生眼中,邵西比宁柔漂亮太多,可男生们却公推宁柔才是系花。   西西的美没有侵略性,在女生中间一向混得风声水起。   即便她拿下了很多女生暗恋的篮球队第一帅哥——叶京,也没什么女生和她过不去。   大学四年,她的风评一直很好,几乎就是谣言的绝缘体。   可这回却彻底不一样了!   她没来由成了谣言中伤的主角,甚至分析不出造谣的人是哪位。   西西急匆匆找到陆驰想办法,结果没聊两句就被气哭了。   她只在卫生间听过一个版本,可陆驰这里却收集了五六个版本之多,什么副导演、制片人、投资商……应有尽有。   甚至连陆驰本人也没逃过这一劫,赫然在列!   陆驰却是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他从小被人骂到大,早就对谣言免疫了。   西西听了他的劝解,明明知道全对,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她老老实实演戏赚钱,不招灾不惹祸,什么是非都不参与,凭什么被人家那么说!   此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整个剧组里的小鲜肉、男神、影帝们,一个个见了她躲瘟疫一样绕着走。   西西一肚子委屈无处诉,明知道葱工作很忙,还是忍不住给他去了通电话。   哪知等待她的却是一句没有任何语气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西西拿着手机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情况,再忙也不至于关机啊!   难道葱与合伙人吵翻了,一气之下关了手机?   难道是他在外边,找不到电源充电?   又或者……   不会是恐吓上任律师的神秘人再次出现,也向葱发出威胁,他不得已才关了手机?   一想到这里,西西的心脏就停了一拍,好在转念想起葱的武功,才略略放下心。   那人若是来真的,才是找死!   西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停的拨号码,脑子里转着无数疯狂又不靠谱的猜测,直到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很浅,动不动就被惊醒,每次醒来便再拨一次号码,可每次回应她的都是那句相同的话。   第二天一早,西西顶着两只熊猫眼去找陆驰。   陆驰忙得晕头转向,只能插空给葱的朋友们打电话。无奈他认识的也不算多,问了几个都没有消息。   直到电话打给家里,才听说姚聪昨晚给家人报过平安,西西的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可安心还不到一秒钟,委屈又如潮水般袭来。   他知道给家人报平安,却没有给她电话。看来无论和家里怎么闹别扭,终究血浓于水。   而她这个女朋友,却根本什么也不是!   想到这里,西西差点落泪,情绪比之前还要颓丧。   她的样子把陆驰吓了一跳,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杯咖啡,逼着她喝了下去。   好在今天没有立正的戏,西西蔫蔫地回了宿舍补眠。   次日傍晚,陆驰把西西神神秘秘叫过去。   他间接找到一位朋友问出来,葱头正在忙着找案子的证据,这些日子在三个城市间飞来飞去,想必是关机后忘了开机,又或是没有及时充电。   西西勉强扯出个微笑,并没说什么。   陆驰没有结束的意思,反倒拉拉扯扯说起了别的事。   西西一开始没在意,过了好一阵才渐渐觉得不对劲,在她的质疑下,陆驰抓了抓帽子,含含糊糊地问她是否了解大熊影业,并称那是他哥哥的公司。   “呵,要真那样,你可不成了小老板?”西西以为他在调侃,活跃气氛。   陆驰却难得认真地点头说:   “嗯,那天看到你对谣言的反应,感觉你社会经验不多,我的事还是亲口告诉你比较好。其实这部戏是黄老初次涉足商业片,我大哥不太有兴趣。后来修的母亲撤资,我才说服他投资的,现在剧组里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西西瞪大眼睛,掩口低叫:   “天!那你岂不是……可当初……你有这么硬的后台,进组时干吗装得那么开心?”   陆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悠悠道出了陆二少爷的小小不得志。      ☆、葱的老底      陆家有两位公子,哥俩足足差了九岁。   长子陆骋从小受得是精英教育,十二三岁便已显露出过人的商业才华,被视作陆家的绝对继承人。   二子陆驰姗姗来迟,幼时体弱多病,自小被母亲百般宠溺,任性胡为,只在赛车、潜水、打球、泡妞这些事上费心。   陆爸爸偶有训诫,陆妈妈便一力回护这个老来子,陆驰便渐渐成了所有人眼中不学无术的纨绔。   他后来在欧洲求学期间,对拍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软磨硬泡地向母亲讨下三年自由。   归国后,陆驰并未进入家族企业,而是开启了他低调的三年追梦时光。只是碍于哥哥早已是大熊影业的掌舵人,不得不处处避讳。   三年之约即将结束前,他幸运地搭上了与偶像合作的末班车,那份开心如何有假?   要不是后来黄老邪看上了立正,临时换演员,不惜与修的母亲闹翻车,陆驰的身份也不至于曝光。   西西听完,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嘻哈风,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陆驰,还是无法把他和阔少爷划上等号。   然而此后种种,却令西西深刻体会了一把陆家二少爷的能量。   几乎从他们那次谈话之后,西西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剧组里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待她的态度都大大不同。   过了几天,她问了陆驰才知道,原来这个王八蛋未经她的允许,居然对外宣称立正是他表弟的女朋友!   至此,所有谣言被粉碎。   西西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当初传她是投资人女朋友的时候,大家对她的评价一水儿负面,语气是那么的鄙夷和刻薄。   可等陆驰终于证实了大家的猜想,他们却高看她一眼,处处巴结逢迎。   这是什么鬼逻辑?!   经历了这件事后,西西对这个剧组也没有那么膜拜了。   因记挂着姚聪,她的戏份一结束就离了组。   说来也巧,姚聪的案子恰恰在上午审结,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   西西开开心心在他家等到晚上九点,葱才一身酒气地回来,话都说不利索。   她明知这案子破得不容易,葱没少吃苦,可看到脚下烂醉如泥的男人,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费尽全力才把那个醉鬼弄上床,又为他换了身睡衣,已经累出一身透汗。   秋天的夜晚又黑又冷,西西裹了件葱的棉服,匆匆赶回燕郊。   次日下午,姚聪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邵家。   邵妈妈听说官司赢了,乐得合不拢嘴,一头扎进厨房,为准姑爷做好吃的去了。   西西却冷着脸,姚聪好声好气把人哄回屋,匆匆为昨晚的事道过歉后,就腆着脸要抱抱、亲亲。   西西奋力甩开他,不发一语,只啪嗒啪嗒流眼泪。   这下姚聪毛了爪儿,将女朋友揉在怀里,急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西西抿着嘴不肯说,姚聪便认定她在剧组受了委屈,抄起手机就要找大痴算帐,被西西死命拦了下来。   直到她开口指责他不联系,还关机的事,又换成姚聪不发一言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干坐了良久,姚聪才吞吞吐吐地开了腔:   “我不想瞒你,这回我实在太想赢,想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打脸!所以……我做了些危险的事,因此一直不敢打给你,怕你觉察到什么,为我担心……”   姚聪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突然攥紧西西的手,诚恳地说:   “你对我工作的唯一要求就是安全,我也正是为这个才改行的!这次是特殊情况,我向你保证止此一次,下不为例!”   西西没想到还有这种险情,手捂着胸口,心脏乱颤个不停。   她闭目缓了好一阵儿,心跳才稳了下来,却不知该拿这个冤家怎么办。   西西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委委屈屈地嘟囔道:   “我瞎了眼,才找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你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抱着手机拨了一晚上,什么可怕的事都想了个遍,把自己吓得……”   “全是我不好,再不会了!”   姚聪狠狠把女友揉进怀里,贴着耳朵赌咒发誓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好容易才把人哄好,西西却冷不妨问起他之前的工作。   她不理解,改装汽车有什么不安全的?   就算是改动车子的电路,那也比当律师被人恐吓来得安全啊!   姚聪认真地解释道:   “改装车是我的爱好,它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创造出与众不同、也更适合车主需求的车子。在这方面我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很难向车主做妥协。因此,要是把这当成工作,就等于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好。我的工作其实是……”   西西听出他言语间的犹豫,攥着他的小臂不住摇晃,嘟着嘴眼巴巴地望着他。   姚聪果然抵不住她的撒娇,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招了供。   原来他表面看起来无所事事,暗地里却一直做着类似私人侦探的工作。   前任女友死后,极限运动也无法调动起他的热情。   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和朋友在网上接了单类似侦探的工作,期间数度与死亡擦肩而过,那种快.感刺激了他麻木已久的神经,自此便干上了这一行。   姚聪只接挑战性高的单子,没多久就干出了些小名气。   只是他的行动很隐秘,不止家人不知道,连大痴也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的知情人只有冬菇头、耗子两个。   冬菇头就是情人节那天,与葱、耗子一起在医院打人的那条壮汉。他是个黑客,与姚聪配合无间。   耗子只算外.围成员。他胆子小,顶多干些打探消息、后勤保障之类的琐碎事,赚些零花钱。   西西知道葱把老底全交待了,就是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心里又是安心,又是动容。   她把脸埋在厚实的胸膛上,早把生气的事甩到了脑后。   姚聪将她鬓角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脸贴着脸低声诉说:   “那两年,我目之所及的全是繁华背后的阴暗,是被人们蓄意隐藏起来的丑恶。我接过的委托,察过的人和事,令我更加对这个社会失望。我好像误入沼泽,泥泞深陷。我知道委托人的钱也不干净,又不缺钱,全捐给戒毒所之类的地方……”   西西听得心一颤一颤的,下意识攥紧了葱的胳膊。   姚聪捉住她的手,紧紧裹进大掌里不住揉搓,耳语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刚做完一笔国外的单子,心情很灰暗。也许是老天可怜我,把你送到我家里。你为我的世界带来了光明,也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的,你明白吗?”   西西吸了吸鼻子,踮着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姚聪怎么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锢着她的后脑,狠狠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分开了将近一个月,西西哪里禁得住他这样,意乱情迷地由着他动作,没一会心里的火也被勾了上来,身子不知不觉间缠了上去。   就在渐入佳境的时候,姚聪止住了一切动作,两眼恢复了清明,侧着耳朵,专注地听着什么。   西西半闭着眼等了一阵,狠狠掐了他一下。   姚聪咬着唇没出声,又过了好一会,才贴着她的耳朵闷声笑道:   “阿姨刚过去!”   西西被他唬得脸色刷白,狠狠推开他收拾衣服。   姚聪倒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把女朋友抱在怀里又咬了几口,被打了好几下也不生气,只闷笑道:   “怕什么?正早就生米煮成饭了,大不了就早点结婚呗!”   西西理好头发,狠狠瞪了他一眼,决定以后再也不准他进自己的卧室里。   母亲当着葱自然不会说什么,晚上只不定要怎么念经呢!   经此一事,二人的关系不止经住了考验,反比先前还更近了一层。另一方面,事业也走得很顺。   因着那件案子,媒体好一通狂轰乱炸,姚聪和他的事务所声名鹊起。   眼瞅着一个个委托像长了翅膀一样往公司里飞,葱的合伙人也来了干劲,哪儿还有时间闹意见!   西西虽是外行,却从一些细节上感受到姚家的助力。   最明显的就是葱的姐夫孔律师,他三天两头往事务所跑,难保不是带着圣谕来的。   西西暂时还不想搅合到姚家的纠纷中,眼下还是赚钱更要紧!   姚家越有钱,她越要给母亲置个像样的房子。   西西教琴的业务越来越好,已经能按着授课地点,筛选主顾了。   不过,这当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上部电影只拍了不到一个月,收入五万元,还包吃包住,教琴和这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因此西西更关注的是大痴!   可是《枭雄》已经杀青了两周,陆驰却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连葱都找不到他。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吊诡,在西西拼命找陆驰的时候,却不知道圈子里的人也在疯狂地找他!   开玩笑,被黄老称作“祖师爷赏饭吃”的女演员,全国有几个?   伸出一只手掌就数得过来!   更重要的是,这女人的第一部戏还没上映,她还没红,还没经济公司,片酬还没涨起来……   现在找她演戏,那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找陆驰。   陆二公子掐指一算,决定还是不挑战葱头的极限。   他关机了!   正如陆二公子的神机妙算,还就真出事儿了。      ☆、姚氏集团?   某天,西西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本以为是学生家长约琴,结果却是国民男朋友推荐她演连续剧。   还是女二号!   西西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虽然目前知道她演戏的人极为有限,可电话诈骗也日新月异,不得不防。   晚上回家后,她翻出阮泽送的那张私人名片一对,手机号一模一样!   天啦噜,真的是阮泽本来打来的!   女二号,靠靠靠,那得多少钱?   此后,她连着两晚梦到捡金元宝,吉兆啊,看来这回真要发财了!   放着金元宝不捡,这路败家的事西西可不干。   考虑到那个圈子的混乱程度,西西也不敢单枪匹马地过去,悄悄找了方方陪她一起去面试。   这部连续剧仍是古装宅斗片,名叫《掌匙》,是根据绿JJ大神的同名书改编的。   副导演一听她参演过黄老邪的《枭雄》,只随便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要她回去等试镜通知。   西西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开开心心和方方往外走,竟意外碰到了火柴头CK。   聊了两句才知道,阮泽原来是这部戏的男主角!   方方一听就兴奋地炸了,使劲晃着西西的肩膀,要她打起精神,必须拿下这个角色。   西西不知道女二号的行情,虚心向CK打听片酬的问题。   她也知道片酬没有一定之规,完全因人而异,和每位演员的卡位、荧幕号召力有着直接关系。   但CK作为阮泽的经济人,他的判断一定不离大谱。   CK没有推辞,为她估了个一集一万的价码,不过随后又补了句耐人寻味的话:   “你既参演过黄老的电影,片酬方面不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其实你是时候考虑找家公司了,至少也要先找位经济人。这部戏如果有专业人士帮你运作,你又能足够配合,一集两万元还是可以争取的。”   西西已经感到CK这回有些热情过度,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意思。   上次拍广告时,CK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仍记忆犹新。不想仅仅三个月后,竟会屈尊降贵地暗示想做她的经济人!   西西心中微讶,她当然知道黄老邪在业内的段位,只是没想到竟厉害到这个地步。   不止面试的副导演,连当红一线男星的经济人都动了心思。   CK甚至塞给她《掌匙》的剧本!   她不过在他的电影里当了个小配角,就因此被大经济人给盯上了?!   她正待问问方方的意见,扭脸却看到她打了鸡血的神情,决定还是找机会问问大痴的意见,毕竟他对这个圈子更熟一些。   然而,再次看到陆驰时,西西却已经不敢认了!   眼前的这位陆二公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甚至还用了定型。一身订制西装将他本来就很好的身材,勾勒得愈发挺拔。   没错,是挺拔!   那个永远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大痴,摇身一变,居然整成了社会精英范儿。   那挺拔的身材、睿智的眼神、优雅的举止、合体的西装,以及不动声色的神情……   这还是大痴吗?   西西半张着嘴,瞪着的这位陌生的精英人士,终于深刻体会到服装对人的修饰作用居然可以这么大,这明明就是脱胎换骨啊!   然而,在这样的陆驰面前,西西觉得距离感徒然增加,她下意识地拘谨了起来。   好在某人帅不过三秒!   陆驰的精英范儿没维持够五分钟就坍塌了,他粗鲁地拽下脖子上拴的领带,团了团往桌上一丢,翘起二郎腿笑道:   “没办法!进公司上班,就得穿成这副模样,要不然我老妈,还有那堆老头子能啰嗦死个人!”   西西的大脑这才终于跟上了节奏,看来陆驰为期三年的自由期满,这是正式回到家族企业了。   难怪他的手机一直停机,这是要彻底斩断他那三年的人生吗?   西西恭喜了几句,好奇道:“所以说……你现在正式进入大熊影视了,那不是离你的电影梦更近了吗?”   “嘎?”   陆驰一脸惊诧,瞪着眼睛问:“不是吧!葱头没和你说过我的事?我怎么可能去大熊影视,我是进了姚氏集团啊!”   姚氏集团?   西西只觉心口猛得一沉,蹙眉静静听对方的解释。   陆驰耸耸肩,无奈地说起了他的古怪继承权。   这件事说来话长,要想把事情说清楚,可要追溯到姚老爷子身上。   话说姚家世代经商,姚老爷子,姚成潜共育有一子一女。   长子姚远对经商没有丝毫兴趣,毅然选择了法律专业。   小女儿姚进则继承了家学渊源,从小跟着父亲出入公司,一毕业就正式进入姚氏集团,扛起了半边天。   姚老爷子是个开通的人,再加上他只此一子,疼还疼不过来,并未强迫儿子继承家业,而是转而为他择了一门政治婚姻。   他相中的儿媳妇不仅门当户对,而且极有能力,在商场上的霹雳手段比女儿姚进还要出色。   然而这个合适的人选,却遭到了姚远的断然拒绝,甚至为此闹出了逃婚的大丑闻!   逃婚令姚老爷子颜面尽扫,他一气之下剥夺了儿子的继承权,女儿姚进却因此得到了令人咂舌的嫁妆。   故事讲到这里,终于扯回到大痴身上。   姚进生二儿子时已经四十一岁,可能是先天不足,大痴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难免对他宠溺纵容。   待大痴长到十一二岁时,身体逐步调养好,却已经被家人惯得骄纵任性,不思进取。   陆父对他失去了耐心,一心一意培养长子接班。   陆妈妈也舍不得二儿子吃苦,很早就放出风声,将自己名下的所有产业全记在大痴头上。   因此,陆家这一辈的格局十分明朗:   长子陆骋继承父业,在家族传统经营的影视业发展。   而二儿子陆驰,则继承母业,进入了人际关系超级复杂的姚氏集团。   西西听到这里,心仍是悬在嗓子眼儿。姚家的书香门第已令她不安,要再整出个大富之家,她可消受不起!   她试探地问道:“也就是说,葱的父亲并没有继承祖业,而是另立门户,走上了法律这条路?”   陆驰搔了搔头,略显为难地开口道:“关于舅舅家的事,以我的身份实在不好多说什么,你还是亲口问葱头比较好。我只能承认,我老妈的嫁妆里,的确有本该属于舅舅的那份儿!”   听了这句,西西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多亏姚老爷子脾气够烈,姚大律师性子够叛逆,财产既然全归了大痴的母亲,继而又传给陆驰……   也就是说,姚聪分文拿不到,真是万幸!   西西悄悄吁了一口气,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陆驰的话风已经转了向:   “别说我没提醒你,葱头答应你进组,那是因为有我们哥俩保驾护航。你想想,我哥是五大出资人之一,我又成天驻扎在片场护着你,以后可就没这种好事喽,我看你还是收收心吧。”   西西听了一愣,不知道他这是受人之托来游说她,还是刻意事先摆明立场。   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大痴已经站了队,他是葱那头儿的。   想到这里,西西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她刚才没急着问连续剧的事,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   反正这个女二号她是演定了,开玩笑,不到两个月就能赚30万,那可是她辛辛苦苦两年半的薪水!   两个月VS两年半,根本就不需要选。   况且,这件事还早得很。女二号不比小配角,从最初的面试到试镜,再到最终确定人选会很久,久到足以做通葱的思想工作。   然而,西西错估了形势!   这部戏的女二号其实是半年前就说好的,只是原订的那位小花旦得了个电影的角色,为了上大银幕,把这部片子的导演给踹了。   开拍前夕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导演急得直上火,饶是满嘴的大口疮,也不得不张罗着四处找人。   这才有了阮泽的那通电话!   两天后,西西就接到了试镜的通知。   而当她来到试镜现场,遭遇到某人时,心里已经麻木到惊讶不起来了。   她只是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回回都会遇到这只大苍蝇。   没错,西西再一次遭遇修!   修的心情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恼怒、不平、怨毒、尴尬……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冲破了那张涂得厚厚的面具,红果果地摆在脸上。   西西心中警笛大作,她抢了修在《枭雄》中的角色,这个仇算是结死了,退缩已经没有用。   以修的行事作风,这回可不是甩几句难听的话,就能过去的。   修咬牙切齿,西西严阵以待,小小的化妆间空气好像已经凝结住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西西很头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拥有了柯南同学那样的招黑体质。   区别仅在于柯南招的是命案,而她招的是苍蝇!   就在她与修二人对峙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撞进来,大声吼道:   “唉,那两人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们如意姐的化妆间来了?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西西被骂得不明所以,她是被工作人员领进来等候试镜的。不过此时再看看这地方,的确透着一股不对劲。   空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她和修两个人,想来是刚才那位工作人员搞错了。   西西连连报歉,才一出门就见迎面走来了三个女人。   为首那位身形婀娜,长发披肩,精致的五观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西西虽不常看电视,也认的这张脸,知道这是时下当红的四小花旦之一。   西西友好地点了下头,正要离开,后背猛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修如同发射的炮弹一般,从她身后窜了出去,用夸张的语调叫道:   “如意姐,我是你的脑残粉!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修,是这部剧的女三号,以后还要请如意姐多多照顾哟!”   西西不由暗暗吃惊,修变得真快。   演四姨娘那阵,修是带资入组,狂得没边儿,连导演带男女主角一概不往眼里夹。   西西不由想到修挨的那三十多个大嘴巴,看来那位绵里藏针的导演手段了得,愣是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给改造过来了。   只不过……改造得有点大发!   西西没空看热闹,逮住个工作人员问清了试镜的地点,匆匆赶了过去。   好在她来得够早,没耽误正事。   她拿到排号,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等待叫号,心中满是按捺不住的小激动。   一想到这回要是成功,就能获得30万元的收入,西西就淡定不下来,满满的全是胜负心。   CK给的剧本,她已经通篇研究过。   这部连续剧不是标准的宅斗剧,前一半是正常的后宅斗争,但到了后半段儿,却转为一家子女人合起伙儿来向外斗。   以一位写过60万字的写手身份来看,西西觉得女二号更讨喜。   本剧的女二号是赵府嫡长女,官称“大小姐”。因守了份望门寡,一生老死在娘家。   大小姐是赵家唯一的嫡女,父兄对她因愧疚,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敬重。再加上她处事公允,在后宅颇有威望。   她一生光明磊落,尤其在前半段的宅斗戏里,是唯一正面的角色。   而随着剧情的发展,大小姐迫于局势,不得不女扮男装,还做了些寻常须眉男子也干不成的大事。   西西喜欢这个角色,而且也有把握演好。   大小姐的性格不复杂,且三观也与西西较为接近,若说有什么地方差距大些,就是西西一向低调,没有赵家嫡长女的气派和威压。   不过这可难不到西西,她找到了一个生活中的原型——柳府二小姐,也就是柳季生的亲姐姐。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西西表演。   这是个相对正规的试镜场面,五位评审坐了一排,中间不大的地方就是表演地地。   西西被要求试了三场戏:   第一场表演的是大小姐才定亲不久,与母亲聊天的一段日常戏,主要表现的是少女情怀,那种对婚姻的小期待的小娇羞。   第二场则发生在战乱中,演的是南渡途中,一船的妇孺与大部队失散后,大小姐为了照顾患病的女主角锦绣,与两个无赖抢粥的一场戏。   第三场最精彩的,是大小姐和女主角的对手戏。   西西通读过剧本,对角色的理解自然更胜一筹。她模仿着柳家二小姐的行事做派,从从容容把前两场演完了。   轮到第三场时,导演却突然叫了停。   西西见导演并没问什么,在场所有人也没有一个出去的,心里不由有些慌,不知道她哪里出了错。   她偷眼向评审席年过去,见几个人放松地聊着天,看了一会也看不出所以然,索性不再浪费时间,半低着头酝酿着下一场的表演。   过了没多久,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如意款款步入室内。   原来导演在等她,如意要竞争女二号?   西西的心一下坠到了深谷里,如意这么红,这角色她要是喜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拿什么和人家争?!   如意似乎和在场的那几位评审都很熟,热络地与众人说笑了几句,导演这才起身,宣布要二人试演对手戏。   西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暗骂自己太过鄙帚自珍,人家那么红的大明星自然是主演,怎么可能和她争女二号?   而且,她兴奋地意识到,前边几位试镜的女孩全没和如意切磋对手戏,这么说来……   导演对她很重视!   西西咬了咬下唇,克服住心中的窃喜,慌忙把注意力拉回到剧情。   大小姐和锦绣这场对手戏,发生在男主生病期间。   锦绣为了避免时疫在家中传染,先是免除了几个孩子的早晚问安,又过了几天,索性连一众姬妾的礼也全免了,只她自己带了两个婆子守在院子里伺候。   大小姐怀疑锦绣目的不纯,这是要借哥哥生病的机会,排挤一众妾氏,因此前来兴师问罪。   如意气质清纯,生就一幅标准女主角的脸。她坐在一把椅子上,掐起两根指作绣花状。   西西不由挑了挑眉,没想到女主演搭戏,居然这般郑重!   按照剧本的描写,这里应该有丫环进去通禀,西西略迟疑了一下,却不见有人帮腔,索性做了个迈门槛的动作,擅自加了一声咳嗽。   锦绣闻声猛抬眼,看到大小姐似乎有些微讶,不过她的神色又很快镇定下来,将手中的刺绣往桌上一放,起身相迎。   她笑着将大小姐请入座,又说了几句浮皮潦草的话。   大小姐却是一脸的不耐烦,爽快说明来意,便把脸往下一沉,责问道:   “你先前一直跟着嫂嫂,看你也是个懂得规矩的,这次行事怎么如此荒诞……”   一句话还没说完,如意已经坐不住,怯生生站起身子,张了张口却并未辩驳什么,尴尬地垂首听着。   大小姐并不拿眼看她,只目视前方,冷冰冰地说:   “照理这种事本不该我过问,只是母亲、嫂嫂去得早,哥哥既把你扶了正,你就该有主母的气度雅量,怎么能学那些,那些……”   大小姐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话并没有说下去,转而劝道:   “你不知道那些下人们怎么乱传,说出来污了我的嘴!妒是七出之条,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赵家岂不成了笑柄?!”   锦绣被她说红了眼睛,绞着帕子想了一会,突然快步冲到门口,掩起门窗后,压低了声音说:   “大小姐有所不知,老爷他……他染了时疫,大夫说会传染的!我这才……”   大小姐目光如炬,一把擒住锦绣的胳膊,死死攥着,怒道:   “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你要是敢耍半点花样,我可饶不了你!”   锦绣委屈得带了哭腔儿,语气却变得稍稍镇定了些:   “大小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事也是能信口乱说的!我让吴管事保密,现在府里只有不到五个人知道,这要是泄漏出去,只怕生意就……”   “啪啪啪”导演起身拍了几下掌,笑道:“你俩配合得不错,挺有张力,我看就这样定……”   西西眼睛一亮,笑容还没有展开,却见如意打断了导演的话,带着一丝娇嗔道:   “哎呀,卫导你忘了答应人家的事了吗?就给我一个机会吧,再演一遍也耽误不了大家多少时间,大不了一会我做东!”   西西有些发蒙,好端端的再演一遍,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让她演几遍都没问题,只是想先把角色定下来,想到这里紧张地盯着导演的表情。   卫导脸色不大好看,皱眉想了半分多钟,才指着西西吩咐道:   “如意想演大小姐,你帮她搭搭戏吧。”   西西一听就急了,如意还真是抢女二号来的?不带这么玩的!   导演明明很满意的,眼见这30万元就姓邵了,这,这不是横刀夺爱吗?真真岂有此理!   西西才不管她是如意,还是吉祥,30万是她的,谁也别想捣蛋。   否则,佛档杀佛,魔当杀魔!   既然如意要抢,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就在这里,她要把如意撂在台上,撂在导演和几位评审面前。   西西有这个信心!   如果说演大小姐,她还要不断揣摩借鉴,可演锦绣,就是闭着眼,她也知道该怎么来。   锦绣就是慧娘的翻版。   虽然两人的出身、境遇不相同,但骨子里却是一路人,在家族中面临的困境也极为相近。   这个角色,她已经演了九年!   西西再没了半点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她的手甚至因这种兴奋而微微有些发颤。   反正她的女二号没了,她的30万元没了,那她就让如意现眼!   西西貌似平静地接受了导演的指示,平静地走到场中心。   剧情照旧,台词照旧,演员也照旧。   只是两人换了角色,可整场的气氛却随之一变。   对手戏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人说一句台词,可场下的导演和另几个评委却已经变了脸色,这是……   压戏了!   压戏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一个是当红花旦,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可问题是——   被压戏的是如意!   如意最近两三年混得风生水起,她虽是偶像剧出身,却拿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奖项,演技不差。   用她粉丝的话来形容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演技。   现在,这位靠演技吃饭的小花旦,却被一个叫“立正”的新人压制得死死的。   而当西西的第一句台词说出来的时候,台下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屏气凝神地看着。   这两个锦绣,有如云泥之别!      ☆、女主角?   卫导十指交叉,抵在下颌,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这场戏并不精彩。   两个人的对手戏,最重要的就是双方要势均力敌,可现在却出现了一头倒的局面。   立正太强,明显主导了整个场子。如意沦为她的牵线人偶,被动地由她摆布,无力反抗。   卫导的两根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他与如意合作过,深知她的演技不至差到这种地步。   也许是太轻敌了吧?   卫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心想如意这几年走得顺风顺水,难免自以为是。她也不想想立正就是再没名气,也是黄老钦点的人,演技能差到哪儿去?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次被立正的碾压,正好杀杀如意的锐气。等日后开拍,他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随着剧情不断深入,如意渐渐克制住了开始的慌乱,逐步找回了一些自己的节奏。   舞台上的大小姐沉稳锐利,像把明晃晃架在项间的钢刀。   锦绣则权衡隐忍,是枚裹在棉絮里的绣花针。   若将这两个版本对比,自然眼下这版更胜一筹。   倒不是说如意对大小姐的把握多精准,而是立正把锦绣演活了!   在受到大小姐的质问时,立正的锦绣并没有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她只将长长的颈子微微弯下,摆出一幅驯服、恭敬的样子,可背脊却挺得笔直。   锦绣的脸微微下垂,台下人却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半眯着,显得深沉而睿智。   从那张脸上似乎可以看出她的思虑和量夺。   事情还能瞒多久,要不要告诉大小姐实情?   大小姐要是知道老爷病情的真相,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   具体怎么和大小姐说,说到几分……   人们从那张略带考量的脸上,可以读出各种不同的思虑。   卫导却只有一个感觉,锦绣活了!   台上的这个锦绣,甚至比他脑子里幻想的那个还要真实,还要细腻,还要丰满。   公平地说,如意刚刚演得也不差。   只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在看过立正出演的锦绣后,如意的版本就显得流于浮夸和表面。   大丫环出身的锦绣,在赵府嫡长女的面前固然没有底气,言行举止都要让着对方三分,然而无法否定的,她才是这个后宅的女主人!   如意演得太软,根本不足以震得住府里上上下下百十口子人,更不可能有隐瞒老爷时疫的胆量与气魄。   相比而言,立正的锦绣就令人信服多了。   她对大小姐的态度不卑不亢,同样的低眉垂首,她表现出来的不是惧怕,不是慌张,而是权衡。   一个大丫环升为姨娘,甚至爬上了女主人的宝座,这可不是个没手段、没城府的小白兔!   立正把城府、手段、算计这些全化到锦绣的骨子里。   锦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没有所谓的剖肝沥胆。一个宅斗中的胜利者,就算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那也是百般权衡后的考量。   更难得的是,立正不止把女主的内心戏演出来,演得自然,还演得不让人讨厌,甚至有些为她心疼。   这样的水平,放眼整个影视界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个。   而能做到的演员,他卫风能请得起、用得起的却一个也没有!   锦绣的最佳人选当然是立正,这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连大小姐一角,卫风也更欣赏立正的演绎。在塑造这个人物时,她身上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   卫风揉了揉下巴,不得不服黄老的眼光,立正还真是演什么有什么!   一个并不打眼的女人,只要一站在舞台上,就大变活人。   相比而言,如意演哪个角色都显得太软,可她的名字和那张脸,就是收视的保障。   如意给他的名单是:闺蜜苏苏演女一号,她演女二号。   她坚持演女二号倒是不难理解,锦绣的突破太大,演好了当然能往演技派转型,可粉丝却不一定能买这个账。   锦绣的人设太复杂,甚至有黑化的倾向,弄不好会吓跑所有十来岁的小粉丝。   而如意年轻,并不急于转型,她坚持演大小姐不是没道理的。   大小姐的形象有些硬朗,这也算是个突破,在外界眼里也是演员不断追求进步的表现。   最关键的是,大小姐是全剧唯一的正面角色,出身没污点,性格没污点,经历没污点,只会帮如意吸来更多的粉丝。   立正就不同了!   她是黄老带出来的女演员,可以说从出道开始,身上就已经被烙上了“演技派”的标签。同时也没有粉丝的负担,出演锦绣最合适。   问题是立正没有知名度,她出演女主角,那无论是如意、还是她的经济人都不会再同出演意女二号的角色。   这部戏本身就是绿JJ大神的作品,自带无数读者粉丝。   而如意、及原来的女二号早就宣传了出去,现在走一个女二号已经有些被动,如果两人全换,读者也不干啊。   卫风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深深地后悔,就不该同意如意的请求,就不该让她们两个换角色。   不然,如意来女主,立正演女二号,他就不用这么抓心挠肝的。   可是……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在看了立正对锦绣的演绎后,卫风觉得世上再没一个人能演他的女主角!   就在卫风大伤脑筋的时候,一阵掌声把他带回了现实,表演结束了。   卫风郁闷地挠挠头,正在踌躇说些什么,如意却已经开口:   “卫导怎么看,我是不是更适合女二号?而且我觉得立正演女主正合适,她刚才好像被锦绣附体了一样,吓得我半天没回过神儿!”   卫风诧异地望向如意,见她一脸从容洒脱,不由结结巴巴地问:   “你这是……推荐立正演女主?”   如意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   “她比我更贴近这个人物。锦绣太复杂、心眼儿太多、手段太狠,我不喜欢这个人!哦,我忘了说了,苏苏的经济人也对这个人物很担心。她要出演的话,只怕得改写剧本。”   卫风听了这段话,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手发软,脚发麻,只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地好像要飞起来。   这这这简直就是天籁啊!   和他有着同样感觉的,自然就是西西了。   天,原来如意是天使,她不是来和她抢钱的,而是来给她送钱的!   如果女二号的片酬是30万元,那她是不是可以谨慎乐观地猜测,女主角会多过30万?   幸福没有预兆地降临,西西开心得连大脑都懒得动了,她要发财了!   是的,西西真的发财了。   卫导给她的片酬是一集两万元,30集的戏,也就是整整60万元!   西西一听这个数字,忙不迭地一通儿点头,生怕导演一会儿醒过神,再后悔了!   一切办得嘎嘣利落脆,仅仅在半个多小时后,西西就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合同,打车去了方方的设计公司。   她行色匆匆,急急如漏网之鱼,生怕导演突然反悔。   直到把合同交到方方手里,西西瘫倒在那张熟悉的单人沙发上,才终于踏实下来,觉得这一切不是梦。   她悠哉游哉地和方方聊了几句,这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她晕乎乎地签了一大堆名字,却没心思细问。   比如,女主角有没有吻戏?   西西的幸福感一下跑得无影无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三两步跑到方方跟前,一把扯过合同问:   “快帮我看看,有没有吻戏。千万不要有,不然我怎么和葱交待!”   方方尖叫一声,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回头往屋门处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你要是敢亲我男神,看我不撕碎了你!”   西西赏了她一记白眼儿,两个法盲一起扑在厚厚的合同里逐条逐条地读。   找了半天,两人并没从中找到“吻戏”这两个字,可她们却不知道这个结果,到底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西西像瘪了气的皮球一样,捂着脑袋连连自责,嘟囔着不该这么鲁莽地签合同……   方方把合同锁进保险柜,无所谓地说:   “有什么可后悔的?吻就吻呗,对方可是我泽泽男神,你又不是吃亏的那个!我就盼着早点播,到时候我好讲给门外那些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你!说来你把合同藏在我这儿有什么用,难道这戏不在电视上播吗?”   西西不哼不哈地缩回沙发里装死。   方方走过去,把她揪起来骂道:   “有点起子好不好,不就是个男人吗?你凭本事赚钱,一没偷二没抢,有什么可怕的?他不就是个律师吗?现在还没结婚,你就这副熊样儿,日后真嫁给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在这件事上,西西自觉理亏。   她信誓旦旦地答应过葱,只接大痴给她介绍的戏拍。   可那时她怎么会料到,大痴那么不靠谱,居然半路撂挑子,进了姚氏集团!   西西被损友骂了一通,倒被骂出了底气,做好心理建设去摊牌。   她特意选了身凸显身形的衣服,甚至细细化了裸装,做好牺牲色.相的准备去“沟通”……      ☆、合久必分   然而,西西一番精心准备付之流水。   她本以为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葱气一气,她哄一哄,依旧能像上回那样,全揭了过去。   不想姚聪一听她签了合同,脸就沉下来,并不发脾气,只是要她单方面解除合同,口口声声帮她付违约金。   西西这才猛然意识到,葱就算是没继承姚氏集团,也和她这种小老百姓不一样。   60万元对他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天文数字一般的违约金,眼皮也一眨不眨!   见她不肯点头,姚聪又重复起前任进入娱乐圈的种种。   西西忍无可忍地叫道:   “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能因为前女友的错误,转而惩罚我!我连她长得是方是圆都不知道,凭什么为这个不相干的人,影响我的人生?”   姚聪也炸了毛儿,吼道:   “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们之间,永远都是我在妥协,你从来就没为这段感情做过任何让步!我为了你改变得还不够多吗?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就不能偶尔回馈一下?”   西西反唇相讥:   “我从没要求你为我改变什么!就算我妈对你的工作有意见,也只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可你只会拦着我赚钱,拦着我发展。你总这么消极地想问题,只知道拖我的后腿!”   姚聪眯了眯微微上吊的眼睛,冷冷一笑:   “还不承认你们俩一样?连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师父教的!对,我就是个Loser!从今后我不会再厚着脸皮拖你后腿,我走行了吧!”   说完,姚聪大步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西西想着这里是他的家,气过了总要回来睡觉,可等了两天两宿,也不见人影。   电话打去公司问,才知道那边也一样在四处找人。   第三天,她倒是把母亲等来了!   邵妈妈问清起始缘由,长叹一声,只说了句“齐大非福”,便把哭得泪人似的女儿领回了家。   西西茶饭不思,整天失魂落魄的。   邵妈妈不得已搬来了方方,两个死党促膝长谈了两宿,西西才重新振作起精神。   她想通了!   她和葱无论在经济基础,还是在上层建筑都不般配。   姚聪出身富贵,本人高大帅气,天资聪颖,处处都强她一头,使她很没有安全感。   也许葱说得对,她还不够爱他。   葱的每次妥协和改变,只会令她诚惶诚恐,生恐自己无法回馈他同样的爱,因为她没有为他改变的勇气和决心。   她当然爱他,只是爱得没有葱那么炽烈,那么勇敢,那么无所顾忌。   九年的古代生活,西西亲眼见证了慧娘与柳季生的爱情。   想当初他们郎才女貌,被视为天作之合,他们爱得是那么轰轰烈烈,甚至被文人写到诗词里歌咏传唱。   那时她也曾天真地以为,他们的爱情即便是生死也不能撼动。   可结果呢?   曾经的海誓山盟,终于抵不过平淡的日常生活。就在慧娘费尽心机进入柳府后,仅仅两个月的光景,就被她的柳郎束之高阁。   柳府的后宅很大,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而上京更是富贵温柔乡……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也还罢了,后来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终究令相爱过的两个人白刃相向。   慧娘惨死在血泊中的景象,西西记忆犹新,她也明白发生在万恶封建社会的事不能相提并论,可她的心却无法释怀。   爱情,对于二十八岁的西西来说,已经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除了爱情外,她还有为了她孤注一掷的母亲,还有三年来不离不弃的方方和大勇……   况且,如果他们在一起,总是要葱退让,这既不健康,也不公平。   既然这场恋爱谈得那么沉重,葱那么辛苦,她也压力重重,与其两个人都不舒服,倒不如分开的好。   说起来,她和葱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想买个房子就是天方夜谭,而人家提起几百万的违约金,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姚聪对于她来说,好像是天上的星星,太高了!   她就是搬了梯子也够不到,就是够到了,天天仰视着也太累心。   与其勉强,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将葱从心口上剜下来,一层层裹好,封上十八层封条,沉入无底的深渊,永远不再触碰。   西西真的把与葱有关的东西收在一个纸箱子里,缠了好几道胶条,推到床下。   做完这个仪式,她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回连续剧上。   按剧组通知,十天后进组。而作为一部30集连续剧的女主演,台词量大得惊人。   想到即将到手的60万元,西西忍痛停了所有古琴课,又亲自去新月别墅,向教授辞了工。   断了所有的营生之后,西西一头扎进剧本里,除了吃饭、睡觉,再不问旁的事。   就这样背了十天,西西终于把台词背熟,简单收拾好行囊,奔了剧组。   她也算参演过五部戏,却还是第一次参加开机仪式,更是第一次接受记者采访。   虽然并没有一位记者向她发问!   若是换个人一定窘死了,记者几乎同时把本剧的女主角当成透明人,可西西却浑然不觉,悠哉游哉地在台上看热闹。   她规规矩矩地当人形背景儿,本想好好趁机学习应对之术,不想这竟和政治课一样,不认真听还好,一认真听就犯困。   西西好悬没在一排明晃晃地照相机、摄影机前边打起瞌睡。   因此,她不得不在脑子里不断背台词,这才终于把记者会给熬了下来。   西西本以为卸掉古装之后,终于可以回去泡个舒服的澡,然后睡大觉,谁知还有饭局!   作为女主演,她自然要坐在主桌。这里尤其凶险,不止有导演,还有制片人、投资商。   西西不善饮酒,更不善应酬,呆呆地坐在桌前犯傻。   多亏CK几次三番地解围,直到此时,西西才感觉到真的需要请个经济人了!   内心深处,她倒是给CK满分的。   不为别的,阮泽出道五年,在狗仔队的严密监视之下,他的恋手癖居然从未被爆光。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CK的专业和操守。   西西知道CK要价一定低不了,却明白“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经济人这笔钱可不能图便宜!   可是一想到请了经济人,那60万元片酬里的一部分就要和她说拜拜,还是打想再拖拖,看清楚后再出手。   开拍后不久,西西先确认了一点——   阮泽的恋手癖治好了!   吃下这颗定心丸,她再无后顾之忧,全身心地投入到演戏之中。   虽然她的表演得到了卫导的认可,但连女三号都没演过的西西,要学习得还是很多。   别的不说,单只她没有助理这一项,就平白比别人多出来放多事。   再加上没经验,西西常常焦头烂额。   好在她戏好,人缘混得也不差,大家倒是乐意帮忙。   西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混出这么个好人缘,说来其实很简单。她拍戏很认真!   认真到什么程度呢?   比如,这个镜头里只有她的背影或远景,西西却仍会照着原样儿重演一遍,会认真地投入角色。   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多麻烦,整个《枭雄》剧组所有演员都是这么做的,包括那六位影帝。   不过,这在连续剧里就稀罕了。   尤其是主演,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帮对手搭戏。   虽然西西没有名,只是个小新人,却毕竟是女主演,她的这一举动很快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修!   修这回比演四姨娘时安分了许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西西拍到第五天,就听到了自己的流言。   从流言的内容,西西判断应该是个了解《枭雄》剧组内部情况的人散布的。   比如,传说她被副导演潜规则,在剧组里耍大牌,不参加礼仪培训;又说她被投资人包养,同时还是某某影视公司小开的地下情人……   西西怕冤枉人,还特意问了一番,《掌匙》这部戏的演员大都专走连续剧,就连男主角阮泽也不怎么拍大荧幕。   只有修与《枭雄》有瓜葛,再加上她还有作案动机,明摆着就是她造的谣!   西西憋了两天,终于熬到一场与修的对手戏。   修在剧中饰演女三号九姨娘。   九姨娘的儿子病夭,她怀疑是锦绣捣鬼,到大小姐那里去喊冤。   可检查的结果,下毒手的却另有其人,九姨娘不得不向锦绣低头赔罪。   赔罪这场戏人数多,没有亮点,只是撕逼大战前的一个小铺垫。   随着导演一声开始,所有人各就各位。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锦绣坐在椅子上发牌子,逐一查问管事婆子的工作。   有下人传禀:九姨娘到了。   锦绣只作不知,继续又问了两个人,这才拿眼睛扫了一下门边的九姨娘,冷冷问什么事。   修照着台词走了一遍,这场戏顺利过去了。   “卡,非常好!”   卫导喊过之后,所有人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几位管理婆子里,有一位是关系户的姑姑,退休没事儿来里边过戏瘾。   她虽不是大人物,可县官不如现管,导演不得不客客气气地敬着。   这位姑姑脾气倒是个随和的,成天和大家嘻嘻哈哈,可就一样招人烦——   爱笑场!   姑姑笑场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不管戏里有没有她的台词,她都忍不住笑,连笑七八条也不新鲜。   卫导不好冲她发火,便常常迁怒于其他人。而且一遍遍只因为她一个人的问题NG,谁也不可能不窝火。   立正早知道这档子事,今天演出时便把力气全费在她身上,用自己的情绪带动她,生生把姑姑带进了角色,顺利一条过了。   由此,在场演员都不由向西西行注目礼,群情激动地以为今天能早些收工,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邀约晚餐。   西西接受到众人眼神中的谢意,却不免心虚,她可不认为今天能早收工。   虽然,她也没准备使什么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虽然渣,绝对是亲妈,信我者得永生!   ☆、小报复   西西对修的经济人很好奇,这位高人很会挑本子。   上回的四姨娘、这回的九姨娘,全是一路货色:为人嚣张,智商欠奉,天天被人教唆着当枪使。   修只要本色表演就行,完全不必考虑演技上的问题。因此她这次没出丑,卫导对她的印象还不坏。   “不过,她的好运到此为止,拍完今天这场戏一切都不同了。”   西西在心里阴测测地想着。   就她的本性而言,如果对方不太过分,她是不屑用这种招数的。   可泥人也有土性子,修一而再,再而三,再不给她点厉害尝尝,这种下作事只会越来越多。   在古代的九年里,她可不止学会了弹琴、背诗、插花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   作为生存技能,慧娘还教了她许多阴谋阳谋,还有防人之术。   对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西西懒得用,不过……   这次,她决定给修一个教训!   赔罪的戏已经大体走完,只是还要再补两个九姨娘的近景。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三五成群地等着收工,场上只余西西、修,以及身后较远处的两位群众演员。   西西的戏刚才已经过了,站在这里只是贡献个背影。   “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修站在西西对面,半垂着头背台词。   九姨娘这段台词很长,是她整部剧里最长的三段之一,也就是这个角色最出彩的三次露脸之一。   修显然是下过功夫的,这段台词背得很顺,感情也把握得不错。   九姨娘和锦绣本来势均力敌,即便是锦绣扶了正,她也并未失宠。   她按着大小姐的吩咐,不得不当着一众丫环、婆子的面儿给锦绣赔罪,心里难免不平。   因此,这个道歉极为敷衍。   这和修的心境极为相似,上出戏里还在抢一个配角的对手,在这出戏里就演上了女主角,而她即使带资入组,却只能给人家挎刀。   这分不平,令修无论在戏里,还是戏外,都不想在西西面前低头。   她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悄悄向前半步走,挑衅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锦绣一眼。   修的戏做得很足,那一眼不只瞪出了九姨娘的,把她自己这份儿也一并捎上了。   意外地,她竟对上一双淬了毒的眼睛!   修心里没有防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卡,九姨娘见鬼了吗?”卫导一句轻松的调侃,引来一片哄笑声。   修向卫导作揖道歉,回头却狠狠地对西西说:   “想阴我?想得美!”   西西耸耸肩膀,故作委屈地发问:   “这是什么话?你错了,倒要怪到我的头上!那你自己演好了,我还省心呢。”   修狠狠剜了她一眼,正要回话,却听到导演吆喝着要开拍,只得悻悻地弯下了腰。   开拍后,修微微扯远了与锦绣的距离,台词也明显带了丝火气。   西西这回换了幅洋洋自得的笑容迎接修,九姨娘果然又被这笑容点燃,一脸怒气喷薄欲出。   “卡!修不要用力过猛,好好想想那个度,再来一遍!”   第三遍,修的情绪本来很好,只是念台词时,偶然打了个磕巴。   西西不过轻轻哼了一声,修的气息便愈发不稳,口里不住吃螺丝,台词越说越乱,连着弄了五六次,竟没有一次是对的。   卫导越来越不耐烦,索性取了第一次,免了那串很长的台词,要修从抬头演起。   然而,修整个状态都不好了,有没有台词全是一样的滥。   这时周边的工作人员看到修不住NG,收工无望,也开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冲她甩脸子。   再一次被导演叫停后,一向与修交好的小化妆师颠颠跑过来,半开玩笑地给她传话,说师傅们已定下场子,要她加油一遍过,大家也好早点收工去K歌。   修勃然大怒,狠狠一推那女孩,发起了小姐脾气。   西西离得最近,一把将女孩儿扶稳,大声道: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刚才你状态不对怪我,现在你台词不过关,又怪化妆师!难道你是靠粘出来的双眼皮,念台词的?”   “你的双眼皮才是粘出来的!”   修气得扑了过来,挥起手掌就要打人,被化妆师和两名群众演员给拦住了。   卫导这时也领着一班人跑过来,指着修的鼻尖,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他越骂越生气,直气得叫助手给编剧打电话,要把九姨娘后边两段长台词全删掉!   修一边抹眼泪,一边给母亲打电话,结果又在电话里挨了半天训,总算抹着眼泪把戏拍完了。   西西虽然报了个小仇,却也不得不陪着修罚了半天的站,两条腿都站得打不了弯了。   关键她还没助理,什么事都得亲自亲为。   倒是如意好心,让自己的助理阿美帮西西收好了东西,还替她叫了一份外卖。   剧组的饭不止难吃,关键这么冷的天,再吃冷东西,胃常常会疼。   西西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小美,拎着热乎乎的饭盒往回走。   修突然气势汹汹地追过来,一把将她的盒饭口袋打在地上,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西西见到嘴的热饭没了,一腔怒火化作刻薄的言语,脱口而出:   “哟!敢情这盒饭也干扰到您拍戏了?可惜这是如意送来的,要不让你的如意姐亲自替这盒饭向你道个歉?”   修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   “你个卑鄙小人,你有本事明着来……”   西西闻言把脸色一沉,质问道:   “卑鄙小人?不敢当!我凭本事拿到琴师,又凭本事拿到锦绣,却不知是哪个卑鄙小人造我的谣,说我靠男人才能拿到角色。好啊!那就让所有人看看,不会演戏,必须靠男人的到底是谁?”   修气得青筋暴露,跳着脚吵道:   “你明明知道的!我才没有爬男人的床,我还是处……我可没你那么不要脸!”   西西把地上的盒饭拎起来,虽然口袋没有破,可毕竟是摔在地上的东西,正犹豫着还能不能吃。   听了修的话失声笑了出来,她还是处……   处什么?真是呵呵了!   赢她实在胜之不武,只随口回她一句:“你不靠男人,难道你爸是女的?”   西西多一句废话都懒得说,心里已经暗自后悔实行这个小报复。   杀鸡焉用牛刀?   其实她只在第一场时吓了她一下,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出手,修一个人就把戏全搞砸了。   可惜了,她的大杀招还没使出来呢!   唉,半点成就感都没有。   西西站在垃圾箱旁,拿着盒饭发怔。要真把这扔了,她可没力气腿儿着出去买吃的,难道又要吃泡面?   况且,这好歹也是如意的一片好心,要不然就……   此事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要是你,就趁早把这东西扔了。在这个圈子里混,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所有入口的东西,必须亲自买!当然,信得过的经济人和助理也可以。”   西西闻言身子一抖,手里的口袋随即掉进了垃圾箱。   她回头正对上CK的笑脸,也扯了个笑容回过去,眼神却不自觉飘向那个垃圾箱。   CK的这段话,葱和大痴都三番五次地嘱咐过。   可刚才……   西西只觉得后背发凉,刚才她居然还要考虑要不要吃,真是太大意了!   不过她又很快安慰自己,这毕竟是如意送的。   那个拱手送给她30万元的小天使,她给的东西自然不会有问题。   西西彻底没了饭,想到CK提前送剧本,这回又提点自己,便豪爽地邀他一起去吃饭。   当然,这样就有顺风车可搭了!   饭菜还没有到齐,CK就把话题扯回了重点:   “怎么,还没选好经济人?作为你的候选经济人,我倒是希望你只招惹修,而不是如意!”   西西挑了挑眉,故意说反话:“你以为修的后台不硬?”   CK摇头笑道:“我对她的后台完全没兴趣,她的性子不适合这个圈子,注定走不远的人,没必要浪费我的时间。”   西西捧着心口,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说:   “大经济人是说,你很看好我?!”   CK把筷子里的菜放回碟子,略想了一会说道:   “你和阮泽比起来,我还是会选阮泽,他更稳健。而你吗……你有爬得更高的潜质,却也有摔得更惨的可能。当你的经济人,需要一颗坚强的心脏!”   “还有很高的佣金!”西西狼吞地吃了一口肉,口齿不清地问:“说说看,要多少?”   CK脸上滑过真诚的笑容:“我很欣赏你这点,我们都爱钱!阮泽是我手里最大的王牌,不过你们性别不同,他不会抢占你的资源…… ”   两人边吃边聊,谈得很投机。   西西觉得在她见过的经济人里,CK这个香港人做事规矩,不油滑,也不江湖,让人踏实。   只是,他的确很贵!   西西搭CK的车回到住的地方,洗刷刷后钻进温暖的被窝,第一次认真地谋划经济人的事。   盒饭的事看起来虽小,却为她敲响了警钟,经济人的事不能再拖了。   就在西西全神贯注考虑这件事时,哪里会知道一场血雨腥风就要袭来,而CK……      ☆、换掉心机婊   自那次之后,修真的不再找西西的麻烦了。   不过西西也不能确定,修的偃旗息鼓是因为那次挫败,还是因为爱情!   是的,修恋爱了,她发动了一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暗恋”。   而她的目标正是国民男朋友——阮泽。   阮泽为此添了三根白头发,每天在助理地帮助下左躲右闪。   此外,CK也被他连环奔命CALL回剧组,天天好像镇妖铁塔一般守在他的身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同在一个剧组拍戏,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请安保人员,把小姑娘拦在外边,只会传出更加不像话的流言。   一向以洁身自好形象视人的国民男朋友阮泽,最经不起的就是八卦。   CK第一反应就是约修的经济人磋商,然后他吃惊地发现,拥有三位助理的修,居然没有经济人!   而修的母亲,作为本剧的大投资商之一,并不是轻易见得到的。   关键是修并没做出任何过激行为,非说人家暗恋自己的艺人,只怕对方会反咬一口。   CK很头疼!   阮泽作为修暗恋的对象,比他的经济人头更痛!   然后,最可怕的结果出现了。   不知阮泽是不是精神压力过大,又开始偷偷看那些视频YY,还很不幸地被火柴头发现了。   CK大惊失色,与阮泽展开了极其严肃的会谈,勒令他交出所有“不健康”的片子。   阮泽的视频当然不是岛国拍的那种,CK倒是巴不得他看那些普通男人喜闻乐见的小电影。   视频一共两个版本,全是陆二公子拍的:一个是唐装版插花视频,另一个就是手机广告版抚琴视频……   CK欲哭无泪,好容易才治好的病,又让修给吓回去了!   为此,CK押着阮泽悄悄飞了趟魔都,找到了宣称男神病愈的那位心理医生。   两天后,医生给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结果!   往好的方面讲,阮泽的恋手癖治愈了。可让人无法直视的是,该医生断定,阮泽爱上了那双手的主人——立正!   阮泽两眼放光地问:“所以我爱她的手,只是爱屋及乌,不是旧病复发?”   心理医生颌首道:   “你不必困惑于此,打个不很恰当的比方。如果一个男人想和世上所有女人交.配,人们会叫他色.情.狂。相反,他仍然天天想着那回事,目标却仅限于某个女人,那就叫爱情。”   阮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狠狠搓了两下脸,继续问:   “那我现在这种状态,如果,我是说……有固定女朋友,那这种,不太正常的情况会改变吗?”   心理医生义正词严地科普了有关“性”的正确观念,提醒阮泽不要将之狭隘化,性是一个广义的概念……   CK见他们聊得正欢,默默拿着香烟走去了吸烟室。   阮泽的怪病好了,他却开心不起来。   他和阮泽一起奋斗了五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阮泽。   他不算有天份的那种,他的成功靠的是自制和刻苦。一个男人从22岁到27岁,从来没传过任何绯闻,这意味着什么?   别人不知道,CK却很清楚。   他一直坚信阮泽的怪病就是憋出来的,偶像明星不能结婚,不能交女朋友,不能搞一夜情,更加不能买.春……   阮泽的敬业让他动容,虽然他已经27岁,顶多再撑五年。   CK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烟圈,他本想签立正的。   那个女人也许才是他的明天!   立正虽然比阮泽还大一岁,可她是演技派,有实力,有运气,有后台,有脑子,还有着对钱的执着,这样的人早晚会大红大紫的。   可眼下……   无论阮泽对立正的感情是什么,正常还是不正常,立正都无法和阮泽共用一个经济人了。   而他,舍不得五年的袍泽之谊。   他只能放弃立正,放弃这颗未来之星!   CK默默做出这个决定,一个关乎他未来职业生涯的决定。   与此同时,阮泽也有了自己的定论。   两人行色匆匆往回赶,才从飞机上走出来,CK的手机就爆了!   出事了!   从来没传过任何绯闻的阮泽,破天荒因为八卦上了娱乐版头条。而令二人意料不到的是,八卦的女主角赫然正是立正!   二人的上海之行完全保密,航班信息是从航空订票系统流出去的。   好在公司已经紧急调配了八个保全人员,一行人护着阮泽向外走,可没几步就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饶是二人都是老油条,等逃到保姆车里的时候,还是有种被扒了一层皮的感觉。   CK更是连气还没喘匀,就拨通了公司公关部……   然而一切来得太快,公司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网络上一时铺天盖地全是阮泽的新闻:   “据可靠消息称,阮男神与同剧组女主角擦出爱的火花,多次秘密约会。”   “国民男朋友花落谁家,****为你大揭秘!”   “《掌匙》男女主角因戏生情,国民男朋友心有所属。”   ……   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阮泽的粉丝。   可即便是最疯狂的迷妹也显得惘然无措,那个抢跑了大伙男朋友的,就是个心机婊!   立正一没有公司,二没有经济人,在网上更是干净得令人发指,微博、微信什么什么都没有。   迷妹们的火气不知该往哪儿发泄,最后只好冲着《掌匙》剧组来了。   卫导一开始还挺开心,觉得做了个免费大宣传,省了不少银子。   可很快他就发觉形势不对,临时把拍摄现场升级为全封闭式,严禁一切来着狗仔和粉丝进入。   不,是一切闲人免进!   这当然额外花了不少钱,卫导愁眉不展,紧急召集相关人员开会。   会场里分外安静,半天也没人开腔。   还是CK率先打破了沉默,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严肃地说:   “这回的事发生得太突然,公司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现在已经安排好应对的策略,卫导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只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谣言的源头应该就在剧组里,我们希望剧组能加强防范。”   卫导耸了耸眉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目光落在西西头上,问道:   “立正,你有什么要说的?”   西西茫然地看过来,没底气地说:   “我?我没经历过……不是该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吗?如果不能开,那,那就随他们说去吧。反正人正不怕影子斜,假的真不了!”   卫导微微摇了摇头,对CK说:   “现在形势紧急,我认为不是追责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立正说的,先辟谣吧!剧组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这件事很吊诡,往常必然是两方经济公司明争暗斗,剧组居中协调。可立正却只是一个人……   导演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这个会议。   每个人心里都怪怪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灰。   西西尤其烦,她和葱的事还悬在那里,至今也没明明白白地分手,现在突然闹出这种事儿,真是百口莫辩!   要是葱真的信了,他一定把自己和上任女友归在一类吧?   一想到这个,西西就委屈得只想大哭一场。可她却只能死撑!   因为……   封闭拍摄把大家的自由破坏了,所有演职人员全把罪过归结在肇事者身上。   阮泽名声清白,不像她这样劣迹斑斑,西西便成了众矢之的!   剧组里的人自然知道传闻是假的,真相似乎不言而喻,必然是立正想红,拉着男主角吵CP,博上位!   西西已经在太多地方听到过这种论调,大家说得极其坦然,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   甚至还有人当面质问她,为什么拖着男神一起下水?   要不是为了违约金,西西真不想干了!   原来赚60万元这么难!   晚上,西西实在受不住,躲在被子里向方方诉委屈。方方陪着她骂了两个多小时,西西的心情才渐渐平复。   打完电话已经是凌晨一点,她却睁着眼睛没有半点睡意,一会想到葱,一会想到妈妈,一会又想到剧组里人们对她疏离的眼神、轻蔑的语气……   大家明明很喜欢她的,现在却混得连修都不如!   西西心里好委屈!   突然,她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她的失语症还没治好,在设计公司里当助理。   她明明干得好好的,能力也渐渐得到了大家的承认,却只因为一个记不得名字的男同事结婚,就无缘无故成了个大笑话。   这际遇真的很像!   其实公司里的人根本不在乎真相,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个茶余饭后的小话题,只是一个小小的调剂品。   真是残酷,不是吗?   西西突然释然了,失语症她都能挺过来,何况现在她这么健康。   她手中好像多了把锋利的小刀,割破了纷繁复杂的表象,清清楚楚看到了内在的肌理。   剧组的人不骂阮泽,不是因为阮泽口碑好,而是因为他是强者!   阮泽是国民男朋友,他有经济人,还有公司做后台。   而她呢?不过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是个没有半点名气的小新人。   还是那句话——   人要想在社会中得到公平和尊重,不能一味指望着别人的“高素质”,更多的是要提高自身实力,让那些淤泥中的癞.蛤.蟆不敢开腔。   西西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一关难不倒她。   一年前,她已经闯过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还降收藏,我也不想干了。 连自然榜都没有的日子,真是没法过!   ☆、求婚   在那个神奇的晚上,西西好像顿悟了一般,拨开眼前的纷纷扰扰,一下看透了事件的本质,内心也随之澄明。   她不是阮泽,不是偶像派,不必留意传言。   只要她的戏够好,导演愿意用她,就一切OK了!   这行来钱快,一部戏得60万,她再坚持六七部就能买房了。至于名声那种虚幻的东西,大可放在其次。   如果有一天,她能强大到“琴师”一般的存在,技艺超群,那就连雄霸一方的曹操也得敬她三分!   西西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天赋,可以成长到“金院长”那样的实力,但至少她会朝那个方向努力。   她要变强大,不断强大,用自己的演技和实力,为自己讨回公道。   一年前她做到了,现在更不是事儿!   邵西不再迷惘,重新振作精神,一头扎进了剧情。这一来,她才发现自己做得很不够。   上次有黄老邪那张老脸逼着,她为了把握人物,给出场一共没几次的“琴师”生生编出个外传。   这回身为女主角,她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   她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打压修的身上,浪费在无聊的助理工作上,甚至浪费在流言上……   侥幸的是开拍的时间不长,一切都来得及!   西西一边拍戏,一边认真揣摩角色,很快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当时她为了碾压如意,直接把锦绣当成慧娘去演。   这么做的确令她夺得了女主角,可一部长达30集的连续剧,一味如此张冠李戴,势必会出现瑕疵。   锦绣和慧娘再像,终究也是两个人!   西西被这个发现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她发现及时,要是真稀里糊涂演下去,这60万可就是最后一笔了。   有了这份警醒,西西在接下来的表演中做了微调。   她稍稍加重了锦绣的家族责任感,把她的个性调得更加务实、本分。   西西本以为这些小改动不会被人发现,结果某天吃盒饭时,却被卫导着实飘扬了一番。   听到了导演的肯定,她却惊多于喜,后背不由冒出一股寒气,暗道好险!   不久之后,阮泽也发现了她的变化,不畏人言地找她谈戏。   这也难怪,锦绣和慧娘最大的区别就是爱情观。阮泽身为男主角,不可能不发现。   慧娘的生命重心是爱情,锦绣却不同。   锦绣的出身、经历和所受的教育,令她没有机会体味爱情。   而这也直接影响了她与男主角赵尚的关系,他们更像一对默契的搭档,相扶相依,密不可分。   赵尚是锦绣安身立命的本钱,是她的依仗。同时,她也是赵尚的贤内助,对内安稳后宅,对外维系各路裙带关系。   阮泽听了西西的理解,含蓄地一笑,轻声道:   “你太认真了!这是连续剧,不是黄老的电影。这种以女性观众为主的连续剧,不可能缺少爱情因素。你不要太考虑真实感,连续剧越狗血才越红!再说你的角色本来就不讨喜,要再把爱情也处理成这样,不怕被观众讨厌吗?”   西西不赞同这种观念,她要塑造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复杂的、有层次的、立体的锦绣。   不过,这并不防碍她接受阮泽的善意。   毕竟以偶像明星的观点,某个角色的成败,远没有偶像形象来的重要,这也是如意宁愿屈居女二号的原因。   西西不是偶像,也没粉丝,完全不必在意这些。就在她思考怎么回复时,对方又开了腔。   阮泽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   “最近公司做了一些事,主要是公关部那边的计划,很多事我也不大清楚。听CK说,有些粉丝抓住公司辟谣的话,发布了一些对你不利的言论。她们是我的粉丝,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西西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反正也无非是说她不择手段,拉男神炒绯闻呗。剧组早就预演过,她已经麻木了。   不过阮泽的腔调令她有些不舒服,他的团队为他辟谣。一盆水只能洗干净一个人,剩下的脏水必然全落到另一个的头上。   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他轻飘飘的一句公关部,就把所有责任推脱了,说这种便宜话,真是没有意思!   西西心下一冷,淡淡地回了句:   “事实胜于雄辩,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说完扭身就要走,却被阮泽攥住了胳膊,他手劲出奇的大,踌躇了一阵说:   “这次的事闹得太大,对你的事业影响很坏,我真的很抱歉。我是说,我应该负责。嗯,我还没和CK商量过,要不咱们俩先私下议议?”   西西这才知道她冤枉了好人,阮泽找她显然不是谈戏,而是要负责?   怎么负责?   难道……   难道是精神赔偿吗?!   西西没骨气地在心里雀跃了一下小,伤害已经造成,名誉已经受损,要是能在钱财上得到些补偿,也不错啊。   嘻,虽然有些小羞耻,不过……   那她也只好却之不恭喽!   西西怀着小小的期待,一句也不敢催,只期待地望着阮泽。   她的眼神一定出卖了本主焦急的心情,阮泽微微一笑,嗽了下嗓子,压低声音问:   “其实我对你一直挺有好感的。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这样你也不用辛苦演戏,我养你!不过为了我们的将来,我要再赚五年钱。五年后就结婚,我保证给你一个世纪婚礼,好不好?”   西西圆瞪二目,惊得合不上嘴巴,小狗似的轻轻甩了甩头,她没听错吧?   这是……求婚!   鹅地娘啊,神马挨神马?   她尴尬地咽了口吐沫,大脑有些当机,一时间想不出体面的外交辞令。   看着阮泽的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不住向她放电,生怕被对方会错意,冲口而出:   “可是我有男朋友啊!你你你也见过的,就是高高帅帅,很MAN的那个!不记的了?就是……就是耳朵钉了三颗小骷髅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阮泽半是惊讶、半是深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四目相对,惊吓脸对惊吓脸。   西西这辈子从没这么尴尬过,见对方半天也没从失神中恢复过来,脑子愈发转不动,挣开了他的禁锢,随口扯了个理由:   “那什么,我,我要去厕所!”   西西一边往外冲,一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下来。   她羞愤地冲回自己的房间,拿脑袋直撞被窝垛。   啊啊啊,好丢人!   说什么不好,她居然搞了个尿遁!   又不是没被求过婚,这么慌张做什么?   虽说人家是国民男朋友,那也……   想到刚才向自己求婚的是阮泽,羞愤秒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虚荣、开心。   西西抓起电话,很想给方方拨过去,好好嘚瑟一下。   不过考虑到后果,还是决定保全自己的耳朵,好歹也是原装的!   西西开心了一阵,才猛然意识到,她拒绝的可是自己的搭档,那以后的对手戏……   怎么办?!   处理人际关系是她最弱的一项,可老天偏偏还给她来了这么个高难度!   想到阮泽一脸震惊的表情,西西觉得自己小命都没有保障了。   人家是国民男朋友,多少女人为他一掷千金而不得,多少女人为了见他一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可她却把人家拒绝了,而且还不是婉拒!   啊啊啊啊啊,西西这才意识到她拒绝得太硬了,一点科技含量都没有!   西西被自己的种种失误雷得外焦里嫩,一个28岁的熟.女,怎么能干出这么二的事!   就在她自哀自怨的时候,脑子里却发出另一个弱弱的声音——   可是,难道阮泽不二吗?   那个自恋狂连她有没有男朋友都没搞清楚,就求婚!   而且,事先一点儿暗示都没有!   西西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想找个有经验的人给她分析分析日后的相处之道。   方方不敢问,老妈也不行,大痴……   算了,那还不如去死!   西西其实并没有烦恼多久,因为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出门前,西西拍了拍脸,勇敢地迈出了大门……   然而当她在片场看到阮泽时,不由心里一抖,难道还真伤害到对方的幼小心灵了?   只见国民男朋友精神萎靡,脸色发灰,还带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   就在西西乱操心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如意,不由有些发呆。   虽然她把如意封为自己的“小天使”,但二人也只是点头之交,她这副表情是……   如意满脸关切,向四下扫了两眼,压低了声音问:   “昨晚的事,你还好吧?”   西西做贼心虚,一颗小心脏忽悠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求婚那种事如意不可能知道。她百思不得其解,反问她什么意思。   如意一脸恍然,纤指半捂住嘴不住道歉,却死活也不肯说。   西西费了半天功夫,才从她的口中打听出来,原来昨晚闹了大事情!   不指剧组的公众号被粉丝给踏平了,而且……   还有人看见ck一脸血,跑去医院缝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要男主求婚,还没写到~~~~~~~~   ☆、早有奸-情   时间倒推回昨晚八点。   大勇把正在哄孩子的方方叫过来,指着笔记本给她看,原来又是立正的八卦。   方方斜睨了他一眼说:“人红是非多,有绯闻才证明立正火。”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孩子杵给丈夫,抱着笔记本好奇地看了起来。   网上有人将西西的手机广告翻出来截屏,与《掌匙》的定妆照一起对比,以此证明阮泽和立正早有“奸-情”。   这位“知情人”称:《掌匙》横空出世的女主演,无论是接广告,还是接连续剧,全是靠阮泽的人脉。   这也罢了,他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写道:   【阮泽为捧自己的地下情人,不惜利用卑鄙手段对付如意,把她从原定的女主角排挤成女二号。】   这下如意的粉丝团不干了!   “意粉”们在网上疯狂寻找立正,在经历了与泽泽粉一样的迷茫后,愤然调转枪头,跑到剧组公众号泄愤,哭着喊着“还我女主角”!   结果“意粉”闹了没多会儿,就与同向剧组施压的泽泽粉擦枪走火,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泽泽粉拒不承认男神有地下情人,更加不能接有受男神为了个女人,做出排挤其他演员的下作事。   他们逼着“意粉”拿出证据,大呼男神受了不白之冤,要求剧组出面辟谣。   “意粉”更加委屈,如意大大受了小人暗算,对方非旦不承认错误,还强词夺理地要证据,有证据就直接去法院了好不好?!   就在两方掐得你死我活之际,绿JJ大神的原作粉也坐不住了,组团加入这场混战。   绿JJ大神的原作粉对改编连续剧态度不一,早有一批激进派反对改编,奈何人数太少。   可随着事态的发展,剧组女演员几易其主,现任女主演更是名不见经传,大家对剧组失望透顶。   当“知情人”的消息一发出来,原作粉就炸了,大神的作品被用来讨好地下情人,经典作品岂容亵渎!   原作粉变得空前团结,群情激奋地冲到剧组公众号,浩浩荡荡地加入了骂战。叫嚣着“不换女主角,誓死罢看”!   三组人马本来全是冲着女主角立正来的,却因为种种原因,先起了内讧,相互掐了起来,打成了一锅粥。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看这架势,闻着味儿就窜过来了。   这场乱站闹到晚上十点多,声势越闹越大,俨然发展成了一个网络事件,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阮泽、如意的团队都不是吃素的,眼见火候到了,先后发声明辟谣。   紧接着卫导、剧组发言人也同时出声,指责所谓“知情人”无中生有。   声明几位演员全是通过试镜择优录用,不存在潜规则,剧组内更是一片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来,形势终于有所缓和。   如意这边先上演了一出温馨的亲情剧。   如意的实名微博先是发了篇洋洋洒洒的知音体,以第一人称表达了对广大“意粉”的感激,并详尽解释了选择女二号的考量,主要是怕“意粉”接受不了黑化的女主角。   这篇文章千余字,写得温情款款,一下就俘获了“意粉”的心。一群小女生激动地又是献花,又是抹泪,又是赌咒立誓……   “意粉”在为如意大大文笔倾倒的同时,纷纷表示对大大的爱海枯石烂,矢志不移!   方方冷哼一声,为“意粉”的智商默哀一分钟。   她伸着脖子往旁边看看,见老公已经抱着大胃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才悄悄换上自己的小号。   小号才一登陆,私信就闪个不停。   方方下意识改为隐身,这才做贼似的又看了看沙发,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关了声音。   阮泽的粉丝团里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各种声音吵个不休。   大部分人坚决相信偶像的清白,一小部分有些动摇,更多的人则半信半疑。   也有几个不吵不闹的默默脱了粉,这种人数量最少,造成的低气压却最强烈。   作为五年前就加入这个大家庭的老前辈,方方早混成了骨灰级人物。   与她同期的老人,结婚生子后相继慢慢淡出,坚持下来的已经所剩无几。   方方点开对话框,都是一些交情好的邀她一起去骂战。   这些大都是群里的中坚力量,估计此时正扛着枪、架着炮,四处为国民男朋友澄清、解释、打嘴炮……   方方心里有点乱,一个也没回复,又匆匆退了出来。   这回管理团队的反应让她有点别扭,CK和整个团队虽然没直接说立正的坏话,却放任粉丝们的偏激言行。   方方生孩子前是粉丝团高层,明白这种放任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心里非常别扭。   CK的声明一味撇清阮泽,根本就是要和立正划清界限,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只是……谁又为立正发声呢?   “意粉”虽然暂时消停了,对立正的敌意却已经形成;   原作粉对立正更是咬牙切齿,仍吵着要导演换人。看样子除非剧组能请动JJ大神,否则摆不平;   阮泽这边的群就更别提了,一个个恨立正不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团队,都有自己的靠山,只有立正孤身一人,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为她说句公道话!   方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拨出去。   别烦那头倔驴了,这种事她不知道倒好,不然指不定会干出什么!   看来下次见面,真要劝她找个经济人了。   想到这里,方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西西这家伙不会真的要红吧?   微笑不自觉爬上了方方的嘴角,也许她该为死党做些什么了。   望着沙发上熟睡的一大一小,方方却没有半点困意……   而今晚没闲着的,大有人在!   CK一得到网上的消息就火速找到阮泽,见他神情不对,问清原因后,不由大发雷霆。   由此,默契合作五年的好搭档,第一次脸红脖子粗的吵了起来。   CK觉得受到了背叛,对他一向言听计从的阮泽,居然不和他商量,就跑去向立正告白。   被一个没名气的女星拒绝,这要是传扬出去,他们辛辛苦苦打造五年的神话就破灭了!   可阮泽也很委屈。   他在告白前明明从立正脸上看到了期待和鼓励,怎么会想到以婚姻为前提的求爱也会失败!   不是他狂,多少女人盼着这句话?   立正不是科班出身,没背景、没资源、没名气,比他还大着一岁,在演艺圈有什么前景可言?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宁可当不入流的小演员,也不跟他,根本不合逻辑好不好?!   CK嗤之以鼻,冷笑道:   “给你当地下情人,五年之内见不得光。立正和大熊影业的二少爷过从甚密,想抱粗腿也轮不上你!再说人家是黄老相中的演技派。这年纪的女演员哪个得过黄老的青眼?哼,五年?给她五年,她早就封后了!”   阮泽愕然地瞪着眼,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他两那小身板,风大点能当风筝的主儿,根本不适合武斗。打架神马的纯属谣言!   CK倒是的确受了伤,不过那纯属意外。   他接到一个重要电话,抱着笔记本冲进屋,结果脚下拌了一跤,磕破了鼻子,鼻血哗哗流了一地。   至于上医院缝针更是不靠谱,他哪儿有那个国际时间?   “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用公司养的小号吗,怎么又搞出个雇佣军?我不管什么顾虑不顾虑,我只知道你们把事情搞砸了!我只问你,公司毁得起几个阮泽?”   CK焦躁地挂断了电话,快步在房间来回走遛儿,不住往外打电话。   频繁的电话、失去常态的CK、不断的争吵咒骂……使整间屋子充满了窒息的气氛。   阮泽抱着笔记本蜷缩在沙发里,一边关注着网上的势态,一边看着CK不停的发狂,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儿。   五年来他们也遭遇过不少危机,不过这回CK却有些失控。   这些不是他插手的范畴,但阮泽能从CK的电话中感觉到阻碍,而这阻碍竟不是来自外部,是公司!   为什么?   阮泽自忖还有商业价值,至少在未来的三年里,公司对他远远不到卸磨杀驴的地步啊!   见CK都快忙疯了,他只能静静等待,等他忙完再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是他们五年来的默契。   笔记本屏幕闪出的光线,打在那张雌雄莫辩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张出现在无数海报、画册上的脸依然美艳,只是此刻却罕见地啃着手指甲。   轰的一声,CK猛得把身子摔到了沙发上,狠狠地骂道:   “一群猪队友,我早晚被他们玩儿死!”   阮泽一骨碌坐起身,急切地探着身子细问情形。   CK像是一条已经耗光了所有力气半死的鱼,叹道:   “费了半天劲,总算上水军了!”   阮泽松了一口气,随后也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神秘的水军   今夜无人入眠。   网络前忙碌的可不止CK这样的专业人士,很多吃瓜群众也陷入了今晚的狂欢。   方方倒是没睡,却没空理网上的大热闹。   她建了名为“正立联盟”的群,并联络到几位朋友入驻,想以此慢慢积聚力量,为立正组个后援团。   群里的人正聊着正经事儿,一个名叫小黄鱼的在屏上甩了个链接,言简意赅地写道:   【有情况!】   众人七嘴八舌问了几句,不见回话,便纷纷追了过去。   小黄鱼忙中抽空回了句:   【快看,冬菇头的图片比刚才那个丰富十倍,关键是料足,牛了!】   原来就这几个小时,网上竟又横空冒出个叫“冬菇头”的再爆□□,把这件事再次推向了新高-潮。   冬菇头另辟蹊径,不提与立正合作过“两次”的阮泽,而是揪出了另一位藏得更深的家伙:   与立正合作过“三次”的隐形人--摄影大痴!   方方看到这里不由一惊,这人居然把大痴给挖出来了,果然有料!只是不知是敌是友,忙一目十行地扫下去。   冬菇头以知情人的口吻指出,**牌手机广告本来另有女主角,当天因突发车祸不能参演,摄影师大痴介绍了自己的朋友救场。   而这位朋友就是立正!   然而,这并不是二人的第一次合作,早在夏季,二人就合作拍摄过和韵工作室的VCR。   提起这个工作室的VCR大家也许不陌生,就是槟榔卫视直播的全国插花比赛复赛中获得第一名的那个。   冬菇头在这里给了个鬼脸,以嘲讽的语气写道:   我指的当然不是卫视直播的那版,而是更漂亮的那版!   呵呵,估计已经有人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曾在网上红及一时的唐装插花视频。   没错,就是穿石榴裙的那版!   而立正就是那个网红。   冬菇头调足了大家的胃口,才把和韵插花唐装女子、手机广告里的新娘子、还有《掌匙》的定妆照排成三组照片。   在蛇脸横行的娱乐圈,相片中的脸极有辨识度。   她是纯正的瓜子脸,当然不是时下流行的葵瓜子,而是更为传统审美的南瓜子。五官也没有一丝韩国出版的味道,不算第一眼美女,却更为耐看。   相片中的女人明显在减肥,唐装扮相的红衣女子最丰满,《掌匙》的定妆照最消瘦。   而她由胖变瘦的程度,恰与冬菇头给出的拍摄时间相吻合,不由得人不信服!   此后,冬菇头又花了一定篇幅简单介绍摄影大痴,以及他的微博号“我不是路痴”。   讲这些主要是为解释唐装版VCR的一夜爆红。   小黄鱼:啊啊啊啊啊,这个我记得,我还在微信里群发过呢!   885:我也看过,没想到这就是立正啊!其实她胖胖的也很漂亮呢,果然美女总是美的,与胖瘦无关!   另两三个朋友也纷纷捧场,表示当时曾关注过大痴发起的那场风波。   唐装版VCR的那场闹剧曾霸占过热搜榜第一名,就是没关注过那件事的人,多多少少也对视频有些模糊的印象。   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把事情串连起来了,越想越觉得冬菇头的分析很靠谱,还真不是生拉硬拽。   这时右下角头像乱蹦,小黄鱼给方方发了条私信。   小黄鱼:看来冬菇头写的是真的?立正和大痴是一对儿啊?   方方:非。   小黄鱼:难道是……   方方:当然也不是我家泽泽!怒脸   小黄鱼发了个坏笑的表情,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这时,群里的另几个人也聊得正欢。   喵小姐:冬菇头的这个逻辑看似合理,可是也不是没有瑕疵。一个小小的摄影师能有多大能量,居然可以决定连续剧的女主角?这有点儿扯吧!   885:可不是!大痴又不是大牌摄影师,在剧组能有什么发言权?   喵小姐:群主给透露点内部信息吧~~~   885:求内部信息   小黄鱼:啊啊啊啊,下边有猛料!   几个人这下都没心情闲聊了,拉着鼠标往下滚。   冬菇头非常贴心,没有继续上黑压压的文字,而是默默爆出了第四组相片,即大痴与立正的第三次合作。   这回的相片依然是古装。   立正挽着双挂髻,身着青色荷叶边半臂三重衣,在人群之中微笑。   这显然是一张剪切下来的小局部,再往下拉,下面出现了原本的那张合影。   885:我勒个去,重磅炸弹!   小黄鱼:你们好慢,我的男神们啊啊啊啊啊!方老大快粗来,给我们交待个清楚,立正参演《枭雄》了?   方方:然!得意脸。   喵小姐:我去,这也太帅了!那可是黄老的戏哎!求首映票票~~~~   885:我顾神!KAO,还有吕露和顾全,一网打尽啊!求票+5,我要组团去!   方方:跟着我,有肉吃!   喵小姐:本来还说来帮忙的,没想到拽到龙尾巴啦,哈哈哈哈哈~~~   885:蒙!你家立正这么牛,哪里需要我们呀?   喵小姐:可不是,那些人也太丧心病狂了!还说什么立正是阮泽的地下情人,脑进屎吗?阮泽这辈子也入不了黄老的眼!   885:嘻,楼上的,不想要票了吧?   喵小姐:我错了!方爸爸开恩~~~~   小黄鱼:啊啊啊啊,楼上几个别聊了,干正事经的,杀过去!   就这样,在西西还不知道有后援团的情况下,方方已经率领着“正立联盟”奔赴杀场……   这几位可是方方几年来积累下的好手,嘴炮功夫一流,对战经验丰富!   勇士们厮杀了一阵,都觉得有点儿蒙,形势完全不对呀!   说好的英勇就义在哪里?说好的以一敌十在哪里?这这这这这,铺天盖地全是为立正翻案的的声音啊!   虽说立正参演黄老电影是个大意外,只这一件事儿就足够打脸,潜规则的说法更是成了笑话……   可眼下的局势也太整齐化一了,太一边倒了!   喵小姐:啥情况?爽是爽,可为毛心里毛毛的?   小黄鱼:水军不稀奇,可水军居然是咱们这头儿的!而且,他们来得也太快了吧?   885:姐,冬菇头也是自己人吧?要不解释不通啊!这摆明了是个局啊!   方方也是一头雾水。   立正从来不关心这种事,又没有经济人,不可能组织得如此缜密。   最重要的是,雇写手、雇水军,这都不是那个财迷的风格啊!可水军明显是盟友,也闻不到阴谋的味道……   方方:既然胜局已定,大家就洗洗睡吧!   小黄鱼:啊啊啊啊,新情况,有新情况,另一泼水军来了!敌人来了,冲啊!   885:主公我去了,不要忘了我的首映票!   喵小姐:嘿,势均力敌才有意思吗,走着~~~   方方做为群主,本该守在大本营统一指挥,可现在人手太少,少不得也要亲力亲为,因此也挥着刀冲向前阵。   乱战之中,就见头像不住地闪啊闪。打开一看,却不是“正立联盟”的人,而是泽泽群里的好友。   灰灰:方,什么情况?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方方:???   灰灰:唉哟我的亲姐,高层让咱们来这儿灭冬菇头,你怎么全说反了!孕傻还没过呢?服了!   方方:……   方方愣愣地退出这个小号,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二波水军竟是阮泽团队派来的!   这种水军加忠粉的配合战,她组织参与过太多次,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与昔日并肩作战的朋友反目成仇。   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会砸到自己头上!   方方心里拎得清,感情上却有些受不了。   她是阮泽才出道时,就进入的第一批粉丝。五年来,她和所有人一起看着自己的偶像从默默无名,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五年来,曾经的朋友们一个个因为结婚、生子、出国等三次元的事,慢慢淡出了这个圈子。   可她从来没有动摇过,但是今天……   方方掩面想了一阵儿,看着屏幕右小角不断碰着的头像,一咬牙登回了厮混了五年的那个群。   鼠标的小箭头放在退出的地方,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没点下去。   她不能就这么走!   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白色的屏幕很快变成了黑色……   她这回没有隐身,打开公屏,往对话框里粘了一段:   【就这回的事,我想和大家聊聊。很多老朋友可能更熟悉我……近两年有了孩子后,我来这里的时间少了,可我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五年来我始终如一,现在也依然信任泽泽。】   这串话发出后,下边立即跟了十多条回复,全是顶之类的字样。   管理员也立刻蹦出来,组织大家清屏,等待骨灰级元老、前高层继续训话,不许插楼。   【我想大家并不相信那个谣言,那是别有用心的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抹黑。五年了,这种事从来没少过,我们也没怕过。】   写到这里,方方把冬菇头的链接甩到了屏上,再将后边的文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条条发了出去。   【有人刚发文把泽泽与立正的谣言洗净了,我却遇到咱们的人在文下攻击作者,攻击立正。我们要做的,不该是揪出幕后黑手吗?为什么转而谩骂一个无辜受连累的女演员?】   【我们爱泽泽,就可以不论是非曲直,随口污蔑别人?这样的爱是不是太狭隘?会不会让人觉得泽泽有失风度?还是说,我们不敢对付幕后黑手,只敢向软弱的一方下手?】   【立正没有经济人,没有公司,没人给她撑腰,就可以有持无恐的欺负她吗?好,那我在这里宣布,我给她撑腰!从现在开始……】   方方毫无意外地被管理员踢出来了,不过以管理员的反应,剩下的那些,应该已经蹦上去了。   仅仅转念想了这么一下,方方就被泽泽群里的粉丝们追杀了,她手忙脚乱地下了号,觉得哭笑不得。   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离开泽泽群的!   方方心里不可能没有遗憾,但人生的路本就是一次次的选择,而这次的选择其实并不难。   解决完这件大事,她又查看了一下两方水军的战况,仍在焦灼着。   方方蹙眉,现在已经知道其中一方是阮泽的人马,那另一方又是谁?   “冬菇头,你是何方神圣?”   -----------------------   赌不赌?   我敢说你们一定猜不到谁是水军的雇主!   ☆、弃尸   网上那些事,西西一点也不知道。   她听如意说了几句昨晚的事,得知一切和阮泽求婚无关,心里便安定了,只是担心一会与阮泽的对手戏,不知会不会受影响?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阮大明星戏里戏外没半点异样,反让西西恍惚,好像昨晚的求婚只是个怪梦。   男主角的戏只有半天,阮泽演完就匆匆离开,赶着拍杂志封面去了。   西西可没有那样好的心理素质,直到阮泽走后,她的心才真正定了下来,全心全意地进入角色。   今天不能掉链子,这可是重头戏!   这场戏非常重要,是全剧的重要转折点。   一方面剧情由此从“窝里斗”转为“一致对外斗争”;另一方面,锦绣与大小姐的关系也从“猜忌对立”走向了“精诚合作”。   这段戏讲得是战乱期间,赵氏一族举家南渡。途中运送老幼妇孺的船只走散,落难在荒郊野岭。   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握一半细软的大小姐遭遇逃兵,锦绣与大小姐联手御敌,共度患难。   自此之后,这两个出身悬殊、性格迥异、互不服气的女人,终于放下彼此间的芥蒂,并肩携手领着一群老弱妇孺,几经周折逃回南方。   问题是,在西西丰富的古代经验中,可没有战乱这一项。   这回她无从借鉴,多少有些不大自信,因此下了大功夫!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小小的茅屋,一间屋子半间炕,此外再没什么家什。   炕上叠摞着两个人,衣衫不整的男人,正骑在大小姐身上施暴……   逃兵背冲着房门,又正在兴头儿上,根本顾不到身后的情景。   锦绣颤巍巍举着个生了锈的铁镐,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她瞄了瞄男人的后背,吃力地举起铁镐,狠狠向他砸了下去。   “卡!立正不要铺垫,进门冲进去就砸,动作要一气呵成!”   西西一脸迷茫,铁镐对于后宅贵妇而言,算是很沉重的东西,不瞄准就打,万一伤到自己人怎么办?一击不中怎么办?   她不好意思的鞠了个躬 ,颠颠地跑到导演那里看回放。   卫导指着小屏幕点拨了几句,西西发现拍出来的影像比想象的慢了太多,给人一种慢动作的感觉。   再加上锦绣与大小姐关系微妙,这么演的确会误导观众。   她乖乖按卫导的意思重来,果然一下就过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跑过去看了回放,这回的效果更加顺畅自然,既体现出了危机感,也不失真。   西西觉得又get到一项新技能,美滋滋回去喝水,就听见阿美大声说:   “亏得如意姐对她那么好,我看全是喂了白眼狼!现在的人真够呛,为了在导演面前显情儿,全不顾别人死活!就算是假打,可让那么个又脏又臭的北漂压在身上,她自己怎么不去试试!明明能一条过的,非要乱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意低声喝止住:   “胡说什么!北漂怎么了?多少大明星都是这么熬出来的,你少给我得罪点人吧!”   西西一开始并未留意,喝了半口水才琢磨过来这是在骂她!   想想还真是自己办事不妥,如意拍摄的那种姿势……不要说是大明星,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乐意啊!   这也就是如意,要是换作旁人早不干了。   西西尴尬地凑过去鞠躬道歉,如意反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无所谓地摆手笑道:   “别听阿美乱说,她年纪小不懂事!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只要是为了工作,就不要有思想负担,要是因此影响拍摄状态就不好了。”   西西见人家如此通情达理,心里更不是滋味,期期艾艾地吭哧了几句,也没说出什么漂亮话,红着脸退回来,暗暗自责。   休息了没多会儿,又有工作人员来招呼,她用力甩甩头,强打起精神。   这回可不能再拖如意的后腿了,她可是女主演,总得拿出主演的实力来!   “灯光灯光、摄像准备、开始!”   铁镐直直插.入逃兵的后心,那人连脖子都没来得及转过来,就轰的一下栽倒了。   锦绣跳到炕上,连拉带拽地把大小姐从尸身下揪出来,看到大片大片的血水,才吓得连连后退,差点从炕上掉下来。   大小姐抹了一把脸,也顾不得哭,探手试了试男人的鼻息,这才闭眼长出了一口气。   她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摇晃着锦绣的肩膀说:   “打起精神来,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是他该死,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了,他却还要……咱们就是见了官也不怕!”   锦绣不住点头,长吁了一口气,跪起身子,推了尸体几下却没推动,唤大小姐帮忙。   大小姐莫名其妙看着她,不只不帮忙,反而嫌恶地缩了缩身子。   锦绣累得坐在脚跟喘粗气,指着男人说:“钱还在他身上!”   大小姐这才醒过蒙来,两个人四只手费劲地将死人翻了过来。大小姐突然一愣,猛得俯身不住呕吐。   锦绣微微蹙眉,扯过床单遮住尸首的下-体,咬着嘴唇,哆哆嗦嗦地搜值钱东西。   大小姐吐了一会儿,又呆呆地看着她忙,一动也不动。   锦绣扫了她一眼,小声道:“先把门关上吧。”   大小姐一怔,惊恐地望向大门,弹簧一样从炕上蹦起来,跑着去关门。   她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竟掩门出去了。   锦绣皱皱眉,鄙夷地骂了句“没用”。一个人把尸体全身翻了个遍,将她们的细软以及逃兵的钱囊、粮食全包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   等她又收拾好所有带血污的东西,大小姐才猫一样无声地钻回来,低声说:   “我把帕子、衣服条子挂到西边那条路上,赵妈妈她们就是来了,也找不到咱们。离此百米之外有个小山坡,等天黑了把他推下去。这事虽不怕见官,可万一附近有他的同伴……”   锦绣点头道:“就这么办!”   大小姐脸上露出一丝笑,商量道:“我想趁现在回去找翠莲,她力气大,嘴也严……”   “不行!”   锦绣眼神一懔,板着面孔说:“此事不仅关系着你的名节,还有我的性命,我可不想后半辈子授人以柄!”   大小姐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信不过我!那好,你选人手!”   锦绣把床上的薄被和床单展开,一边干一边说: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世上再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帮我把他弄到这上边来,咱们一起拖着走,不用旁人。”   大小姐圆瞪二目,指指锦绣,又指指自己的鼻尖,结结巴巴地说:   “咱俩?这,这么沉!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要是半路没了力气,可把他藏到那儿去?”   锦绣不再说话,只比比划划教她怎么做,二人费了半天劲,才把尸体裹进被子,推到门后。   她们猫在角落里,坐等天黑。   锦绣这时才缓缓说道:   “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我听说家里要把我卖掉,就一个人摸到后山去捡柴,想证明自己不是吃闲饭的。那年我才六岁,饿得连路都走不动,却愣是背回了整整半篓柴。人逼急了就有劲儿,我们一定行!”   大小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说行就行,今天要是没有你……”   锦绣把眼神错开,看着空无一物的墙面说: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刚才的事我全忘了!现在是乱世,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再乱想!”   “卡,非常好。”   随着卫导的一声吆喝,片场里响起了一阵欢呼,收工了!   西西和如意搬了半天的“尸体”,一听到导演喊过,不约而同地坐到了地上。   如意被小美和另一个助理搀起来,向西西问道:   “今天拍得太苦了,要不要一起吃顿好的去?”   西西打了个愣,没想到大明星会约她吃饭,红着脸摇了摇头,讷讷地说晚上还要背台词,祝大家吃好玩好。   等如意一行人走远,西西心里还有些轻飘飘的。   下午拍戏时她留了心,如意和她NG次数不相上下。这是她最怵的一场戏,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满意了。   而如意刚才的邀约,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对她演技的肯定?   西西其实是想请如意吃一顿,下午她考虑不周,欠了个人情。   只是她答应过葱,不和剧组的人晚上出去玩,而如意他们一向玩得疯。晚饭只不过是个开始,后边还有许多节目,有时甚至还玩通宵。   西西不喜欢那种场合,也不想因为玩得太晚影响第二天的拍戏。   此外,那么玩得花多少钱啊?!   此后如意又邀过她两次,西西知道他们回回都要喝酒,再加上与葱的约定,始终没有去。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守住那个约定?   她和葱虽没正式分手,可已经这么久没再联系了,何必执着?   只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随着她对角色的把握越来越得心应手,葱就仿佛甩不掉的影子一般占据着她的心。   尤其是夜深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腰病犯了,请了两天假,老老实实在家横了三天,没怎么上来看。 今天大惊喜,收藏居然突破100大关了,好开森~~~~ 谢谢小天使们的鼓励,继续码字! 不过存稿阵亡了。。。好口怕!   ☆、酒后乱-性   《掌匙》从秋末拍到初冬,西西觉得才跟大家混熟了些,拍摄却已接近尾声。   这天是如意的生日。   她振臂一呼说要请客,在场的人呼啦啦窜上了车。   大家封闭拍摄了这么久,终于有个机会可以明目张胆地坐车逃离这个被繁华抛弃的地方,每个人内心都迫不及待。   西西被裹挟在人群中,随着上了一辆保姆车。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庆生的不止于剧组演员和导演,还有几张陌生面孔,他们穿着举止透着一股商业精英范儿。   果然,如意与这几位寒暄时一口一个某总某总的,料想是投资商之流。   西西很抵触应酬这些人,见屋里摆了三张桌子,便与相熟的演员一起躲在最远的角落里。   她穿着简朴,素面朝天,混迹在一群俊男靓女的演员中并不打眼,可眼看就要成功留在最远的那席时,却又着了修的道儿!   倒不是说修又来惹她,人家可没有那个闲心。   修现在眼里只有阮泽一个人,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他身上不放,也随着男主角一起留在了主桌。   这段时间来,剧组的人对其言行早已见怪不怪,而且很多人还抱着看笑话的心理,乐得见她出丑。   因此众人见修坐在阮泽身旁,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却没人出声。   可不论旁人怎么想,火柴头CK的眼睛不揉沙子,打着哈哈玩笑几句,就将人撵了出来。   修这一走,主桌便空出来个位子,大家这才发现本剧的女主角不见踪影。   寿星老儿如意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把混迹在人群中的立正揪了回去。   西西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身,不言不语的,尽量消弱自己的存在感。   可主桌一共只有三个女人,其中一位还是某老板带来的,她如何逃得过去?   西西酒量极小,誓死不沾白的,可仅仅三杯啤酒灌下去,一张小脸儿就已经烧得红彤彤。   等六杯啤酒下了肚,西西渐渐变得豪爽,凡是敬酒的来者不拒。   同桌的几位商界精英见她醉了,非旦不收手,反而愈发来了兴致,不约而同猛个劲儿灌她。   西西渐渐不支,原地不动都打晃儿。   阮泽帮她挡了两杯酒,便被大家起着哄追问起那桩八卦,也不好再管下去。   火柴头CK完全没有援手的意思,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西西差点摔倒,才一把扶住她,招呼旁桌的一个女孩陪她去卫生间洗脸。   这时如意的助理小美跑了过来,扶过西西笑道:   “我来我来!呵呵,如意姐正在里边补装,一时半会可完不了事儿。我看立正已经不行了,要不扶她去外边的那间吧。”   CK硬将西西塞给旁桌的女孩,笑道:“这可不行!今天你是重任在肩,务必得把我们寿星老儿伺候好,这些小事让别人办就是了。”   女孩扶着软面条一样的西西,被带着差点一起摔倒,只好又叫来一位帮手,三人一排晃悠悠走出了屋子。   屋里的二十来口子吵吵嚷嚷,加上随后上的几个助性小节目,一群人又是吹口哨,又是尖叫,疯得简直没了边儿……   酒精迷醉的夜晚,注定要与混乱、放纵扯上关系。   第二天,西西是被渴醒的。   她头痛欲裂,费力地睁开酸涩的眼睛,无神地望了一阵天花板,突然猛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   西西拥被四顾,陌生的酒店房间,混乱的床铺,地上零零散散的衣物,还有垃圾筒内触目惊心的东西……   这是,酒后乱性?!   眼泪扑簌簌滚下来,悔恨、委屈、愤怒、无助……   西西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甚至连那男人是谁都不记得!   葱说的对,这圈子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即使她从没奢求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也不能幸免。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   西西艰难地下床洗澡,两条腿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酸软无力,腰也快要折掉似的。   屈辱的眼泪再一次奔涌而至,到底是哪个禽兽?   发烫的水柱狠狠地砸在她的脊背上,昨晚的一幕幕在脑子里慢慢回放,应该是那几个商人中的一个。   可是,她的记忆很模糊,根本没记清楚那几个人姓什名谁,只觉得他们一个个面目可憎,令人做呕。   她想不通,这些人有钱有势,多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往他们身上凑,为什么却单单和她过不去?   该死!   她又不想红,不想当什么大明星!   喷淋的水被设调成柱壮,直直地砸在她的头顶,西西却不觉得疼,她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以后还怎么见葱?   或许这就是命运,她和他真的就这么完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哇凉哇凉的,滚烫的水也无法让她温暖起来。   自姚聪夺门而出之后,西西心里却始终怀着一丝侥幸,总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回不了头。   可现在站在这间浴室里,却觉得一切都终结了!   这个澡整整洗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她站都站不稳才作罢。   陌生的酒店没有她的衣服,可浴室门口偏偏放着一只大口袋,新衣服的标签还没有撕下来。   西西想也不想,抓起来一件件往身上套,这才发现从里到外的每一件都那么合身。   可这只令她恶心得想吐。   一想到有个不知名的男人,昨晚趁虚而入看光了、摸光了她的身体,甚至……她就想亲手掐死他!   西西猛听得房间里有动静,嘴角扯了扯,这男人居然有胆子回来,真是色心不死。   哼,正好算账!   她利落地穿好衣服,把头发吹干,随意挽在脑后。   又将浴室里里外外寻摸了一遍,在衣柜里找到一只长柄的备用雨伞,悄悄扰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   屋子的结构很规正,光线却极昏暗,并没有开灯,从门缝里能窥到一个长长的背影站在窗前。   门帘依旧完好的挂着,那男人侧身站在一旁,牵起窗帘的一角,全神贯注地向外看着什么。   西西赤着脚无声地挨过去,挥起雨伞就打……   “嘭”的一声应声而倒,只不过倒下的不是男人,而是西西自己。   她的后脑枕在男人结实的小臂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让她更加气愤,手脚并用地向那人发起袭击。   “闹什么!”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上砸下来。   “葱?!”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请自来,西西抬头只看到迷迷糊糊的轮廓,根本辩不清楚面目。   她扑到男人怀里,把脸埋在结实的胸膛上,不敢再抬头确认,生怕只是听岔了。   “哼!”   听男人从鼻子里轻轻哼出的一声,她才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双臂不由又紧了紧。   现在她不想问,也不想听,更不想动脑子,只想静静窝在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压压惊。   刚才可吓死她了!   男人轻叹一声,西西只觉天旋地转地被人抱起身,随即又扔到软软的床垫上。   西西被垫子弹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子,又迫不及待地缠了上去,上边的人含着怒意问:   “折腾了一宿还不够?!”   西西动作一滞,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昨晚的人……是葱?   太好了!   可这……太诡异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西西紧咬着下唇不敢多问,生怕哪个答案是她不想要的,只死死箍着他的腰不放手。   葱叹了口气,在朱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语速极快地说:   “桌上有早餐,等我办完了事再和你细说,乖!”   西西嘟着嘴滚回被子里窝着,她没心情吃饭,半闭着眼装睡,心里乱乱的全是昨晚记忆中的小碎片。   事实比她设想得好太多,昨晚的是葱,这已经足够让她开心了!   西西嘴角向上扬起,滚到床边抱着被子望向葱。   姚聪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半侧着身全神贯注地往下看。他的脸紧绷着,微微上吊的眼里满是怒意。   联想到刚才葱冷冰冰的态度,西西的心又坠到谷底……   姚聪的手机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他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望向窗外的眼神多了一丝嘲讽。   西西虽然一肚子好奇,却选择背过身子,抱着被子继续装睡。小动物的本能告诉她,有人要发脾气了!   姚聪挂了电话,叫道:“过来,快点!”   西西不情不愿地坐起身,磨磨蹭蹭地不肯动,像个没写作业却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的学生。   她鸵鸟似的垂着头,好像觉得只要不看那男人,世界就能风平浪静。   仅仅一秒钟这后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她像只小猫崽儿一样被葱提到窗前,拥在怀里让她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   厚厚的窗帘外天色已经大明,西西茫然看了半天酒店大门,也没看出什么玄机。   “出来了!”   随着姚聪的低语声,一群人由内走出来,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修!   姚聪嗤笑一声,耳语道:“年长的那个是修总,年轻的你认得。”   西西眯着眼认了半天,摇了摇头。   身后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昨天你不是和他同桌吃饭吗?”   西西望天儿想了半天,昨晚的那几个陌生人她早忘了个干净。   这个人很重要吗?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为什么葱的表情却像要吃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回归,黄土垫道,撒花相迎~~~   ☆、她?!   姚聪沉着脸把窗帘合上,屋里一下又陷入到昏暗之中。   他不耐烦地瞪了西西一眼:“你到底得罪了谁,闹出这种事?”   西西讶然地昂头望向他,半张着嘴,不明所以。   她的确很气灌她喝酒的那些人,也清楚他们不怀好意,却并没往“有预谋”这方面想。   姚聪的假设令她毛骨悚然,还……   不至于吧?!   她偷看了葱一眼,那张英俊的脸已气得有些扭曲,悄悄吞了口唾沫,弱弱地问:   “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姚聪气哼哼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档放到她鼻子底下,要她自己看。   西西粗看了一眼,一堆密密麻麻的外文和数值跃入眼帘,她疑惑地望向葱。   姚聪的脸拉得老长,蹙眉道:“这是你的验血报告!你的酒里被人掺了苍蝇-水都不知道,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苍蝇!呃……那,是什么?”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葱心头的邪火,瞪着眼睛吼道:   “有点起码的常识好不好?这都没听说过就敢混娱乐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西西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突然捂着嘴爬到床的另一边,端着垃圾桶干呕了半晌,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姚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不用费那个事,八成早代谢干净了!”   西西把垃圾桶往地上一掷,一眼瞟到里边静静躺着的那几个东西,又是一阵气闷。   她扑过去没头没脑地就是一套组合拳,一边打一边掉眼泪。   姚聪一开始还闪避、分辨,见女人流了眼泪,立时没了脾气,把人揉在怀里好一通宽慰。   西西红着眼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坚实的胸膛,身子还是止不住微微打颤。   姚聪展开怀抱将她结结实实拥在怀里,在耳边不住哄着,直到怀里人不再颤抖才慢慢松了手。   见西西脸上的煞白没有了,反增了几分桃红。   姚聪松了口气,挑着微微上吊的眼睛,促狭地说:   “笨死了!你这笨蛋在外边着了人家的道儿,倒要我来善后。昨晚差点被你折腾死!哼,好心没好报,今天还要挨打,是女人就可以不讲理啊?”   西西推了他一把,啐道:“得了便宜卖乖,你不要,外边有的是人排队呢!”   “敢?!”   姚聪扬了扬眉眼,手下狠狠拧了一把。   西西疼得闪了泪花,扑过去又拧又掐,折腾了好一阵儿才罢休。   姚聪气定神闲地由着她闹,一脸“随便打,我就是不疼”的可恶神情,气得西西在他肩膀补了两排牙印,心里的火才顺了下去。   西西闹够了,吃了定心丸一样轻松自在,偎在葱的怀里不想动,随口追问起修的事。   原来当晚不止有人给西西下药,还在楼上订好了房间,位置就在他们这间的斜对面。   姚聪收到消息,火速赶到酒店,正撞到修在卫生间里扒西西的衣服,当时只剩下两件小内内。   葱一个手刀把修打晕在地,扒下她的外套给西西裹上……   西西听到这里凝眉问:   “你是说修?可是……可我觉得下药的应该不是她啊!那晚我们根本不在一桌儿,而且她也不认识那几个商人,不然也不会被CK挤出主桌啊?”   “还算有点脑子!关键是,那个白痴不可能安排得如此周密。”   姚聪不徐不疾地讲起后来发生的事。   他安顿好西西,可还没等他找回去,就在监控录像上发现,昏迷的修已被人抱进了预定好的那间房。   西西掩口低叫一声,没想到修竟稀里糊涂当了自己的替死鬼,结结巴巴地追问道:   “那,那后来呢?抱她进房间的是什么人?还有……修总不是不肯认她这个女儿吗,怎么会忽然现身酒店?”   姚聪摇头笑道:“提起这事儿,别提多恶心人了!修总来这里居然是逼婚的!哼,脑进屎,居然逼着强-奸犯娶他的亲生女儿!”   “不会吧!这也太……好在修爱的是阮泽,不会同意的!啊,刚才和修家父女一起从大门出去的,就是那个……男人?真是衣冠禽兽!”   西西捂着嘴想了一会儿,忽然狠狠捶了姚聪几拳,嗔道:   “你又耍我是不是!就算真有逼婚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姚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摆弄几下,调出整座酒店的监控录像,晃着屏幕炫耀道:   “冬菇头给我弄的,厉害吧?嘿,要是没这高科技,难道我挨个儿闯女厕所找你啊?”   西西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骂道:“不要脸!你不会连人家那个……都,都看了吧?!”   “扯!我哪有那个时间?你昨天喝了那玩意儿,跟打了鸡血似的,整整缠了我一宿,这条老命差点都搭进去,哪儿还有那个心思……”   西西羞红着脸,死死捂住这张生冷不忌的嘴,不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姚聪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闷笑。笑了好一阵,他又拉回话题,追问女友还得罪过什么人。   西西歪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在剧组里还和什么人结过怨。   姚聪口气不善的问:“如意呢?你可是抢了人家的女主角……”   “才没有!如意从一开始就嫌女主角人设腹黑,怕流失粉丝,主动求导演改为女二号。而且在拍摄过程中,她也一直很照顾我。其实也不止对我,她对所有人都很友善……”   姚聪冷哼一声,又变戏法似的从手机里调出一段音频,改为免提。   西西只一下就辩出了小美的声音,大约听出她在与人杀价,却没明白她在买什么,只听得云里雾里。   她不知道网上那场大热闹,此时听姚聪说起,脸色也不由越来越凝重。   根据姚聪的调查,如意先在网上散布立正的造谣,说她利用阮泽地下情人的身份抢走女主角,排挤同行。   直到冬菇头发帖,图文并茂地证实立正出演过黄老邪的电影,网友们才将立正归为实力派演员,排挤同行的谣言不攻自破。   可就在舆论渐渐好转时,如意又雇水军出来扰乱视听。   只是最终没打过姚聪的水军罢了!   如意?造谣?水军?姚聪……这信息量委实有些大,西西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虽然没完全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清楚了一件事——   姚聪一直在默默地关注她、帮助她、保护她!   西西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湿热。   她攀上姚聪的肩膀,猛得将男人推倒在床上,捧着他的脸痴痴地望了好久,喃喃问:   “既然不联系我,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在你心里,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女朋友?我们到底分没分手?”   姚聪抓住她的手捂上胸口,苦笑道:“不管你是不是我女人,我都没法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心疼!”   这句满是酸涩、无奈,甚至还透着一丝丝苦意的话,却远胜过甜言蜜语,西西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纤细的手指描摹着那粗重的眉,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突起的喉结、还有薄薄耳垂上的三颗小骷髅头……   这个男人是她的!   西西俯身在泛着青茬的下巴上印下了绵密的轻吻,偶有滴落的泪水也被她轻轻舔舐干净。   那味道微微发苦,还带着葱皮肤上淡淡的咸味儿,混合起来正如他们的爱情。   葱爱她的程度,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这样的爱让她心悸,也让她安心。   西西眷恋在他的柔情中,苦涩而又甜蜜的吻连绵不绝,从嘴唇游弋到脖颈,又滑落到胸膛,一路向下……   “啊!”   姚聪本来一直咬牙死撑,不愿给她半点反馈,仿佛只要他稍稍动情,所有的坚定都会化为乌有。   可是当那温热、柔软抵达男人最敏感的地方,他的心瞬间点燃了,火苗吞噬了心中所有的藩篱,仅凭着滚烫的心动作。   该死的,他爱死了她!   无论她是西西还是立正,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他就是无法拒绝、无力抵抗。   即便昨晚被这个女人气得发狂,吓得发疯,可转眼间再度沉沦在她温柔的攻势下,无可救药地臣服!   姚聪低吼了一声,翻身跪了上去,低吼着心尖上的那个名字,疯狂地回应着、热烈地释放着……   一阵狂涛骇浪之后,葱仍眷恋地啃咬着美丽的锁骨,含糊却又执着地重复着那个问题——   好不好?   西西半眯着眼,懒猫一样在他胸前蹭了蹭,被他缠得急了,才用浓重的鼻音回了一声“嗯”。   略显糊弄的一个“嗯”字,却成功取悦了姚姓男子。   笑容如春花般绽放在英俊的面庞上,他心满意足地伸了个大懒腰,昨晚的鏖战把他掏得有点空,不然为了这个宝贵的回应,原该再好好庆祝几发的。   啊……这么久了,总算有了句回应!   姚聪一直渴望听到她的称赞,无奈她的小女人太羞涩,总是不肯。   昨晚在药物的作用下,倒是被逼着说了不少,可是那些全都加起来,也抵不过刚才的那个“嗯”。   姚聪望着怀中餍足的小懒猫,慵懒的身段、娇憨的小模样令他眉目舒展。   只是,她又瘦了!   看着西西愈发消瘦的身材,由心底深处涌出一阵心疼。   若是不以上镜为前提,她应该再胖回去十来斤,好样才刚刚好。   可是这种话,姚聪却不敢开口。   拍戏是西西的逆鳞,无论他俩再怎么要好,如何缠绵,只要一触及这个话题,爱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不过今天,姚聪心里却有些小小的期待。   有了昨晚那宗未遂的案件,西西会不会害怕,会不会由此对这圈子心生厌恶,从而选择退出?   姚聪轻抚着光洁的肩膀,把脸埋在柔软的发间……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我觉得大家应该彻底搞明白那场网络战了。 愿景回放: 起头的是如意,她在网上造谣中伤西西,为了把西西拉下马,不惜破坏阮泽的偶像光环。 阮泽的团队要反击,却不敢惹陆家二少爷,不敢用公司养的小号,而是转而找到网络高手。 冬菇头是无间道,在给阮泽“辟谣”时夹带私货,洗清了西西,却再一次破坏了阮泽的形象! CK因此与公司发生冲突,力争雇佣水军。 怂公司考虑到陆二少,根本没敢雇水军,只号召粉丝团做事。 而真正雇水军的是如意! 所以,网上的水军是如意 VS 葱少。 泡泡猜出了葱头,不知有没有人把双方都猜对了?   ☆、终于答应了   厚厚的窗帘将房间遮了个密不透光,有情人相拥而卧,一室静谧。   在这样的氛围下,手机却很没有眼色地吵了起来。   西西一看到来电显示是“如意”,手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厌恶地蹙着眉头,不想去碰。   姚聪消掉手机铃音,淡淡地说:   “如意事先放了消息,现在酒店周围全是狗仔,估计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消息发出来,这是坐不住来刺探了。”   “狗仔?天,那可怎么办?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啊……不行,我必须走,下午还有我的戏呢!”   “别慌!”   姚聪平稳的声音、胸有成竹的神态,有效缓解了她的焦躁。   原来他早预见到这种情形,昨晚已经打着“枭雄剧组”的旗号,帮立正请了假。   西西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反身抱着葱,给了个大大的香吻,贱兮兮地说:   “我家葱最好使了,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良品!”   “才知道啊?”   姚聪轻哼一声,把兀自震颤不止的手机,举在她眼前晃了晃,满脸都是痞痞的坏笑。   西西本想逞强接电话,可一想到那个心机婊如意,就觉得从手机里缓缓爬出一条毒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叫声……   她心里止不住犯恶心,皱着鼻子不肯接。   姚聪嘿嘿坏笑一下,直接挂了电话,探身在床头柜上翻菜单,问她想吃什么东西。   西西想了好久,喃喃道:   “我真想不通,如意为什么会费劲心机地害我。我和她没利益冲突,又不是同一个卡位,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她在剧组人缘那么好,连修都容得下,怎么独独容不下我一个?我倒底做错了什么?”   说到一半,她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猛然想到那天拍戏大意,害如意NG了一场强.奸戏码,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   被个陌生的丑男人骑在身下,还有要挨打,还要挨啃,的确够膈应人的!   不过,西西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意在网上散布谣言,可是发生在那件事之前的!   可除了这件事,她和如意再没有其他过节了啊……   姚聪一边翻菜品一边问她意见,见西西所答非所问,用手指轻轻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心,分析道:   “昨晚的事和如意肯定脱不了干系!不过下药的事,我倒觉得十之□□是那混账男人干的!可惜我过来得太晚,很多事无从查起……算了,别瞎想了。总之有我在,一切安心!”   西西甜甜一笑,仰着头用力顶他的胸膛,却纹丝不动。   不得不说,葱的胸膛很坚实,怎么靠也靠不倒的样子,真得很让人安心呢!   姚聪点了一大堆菜,摸着西西越来越尖的下巴说:   “看你瘦成什么样儿了,下巴尖得扎手!哼,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外边那些妖艳贱货比,你到底生过大病,营养必须跟上……”   西西听着这些老生常谈,心里颇有劫后余生之感,仿佛所有的危机都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足为虑。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揪着葱的手臂问:“唉,我忘了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这边出事了?”   “哦,多亏CK误会了你和大痴的关系,早早报了信……”   “原来是他啊!嘿,我又欠了他一份大人情。你知道吗,CK一直想做我的经纪人,我也觉得他挺可靠的!”   这回换成姚聪吃惊,挑着浓眉不言语。   西西嗔道:“怎么?就不能有大牌经纪人看上我?哼,你就会小瞧我,我可是很抢手的!CK跟我谈过三次,连佣金都谈过了。”   随后,她将CK主动接近,送剧本、帮着打圆场、提点送餐等事一一学了。   姚聪沉默听了良久,直到西西闭了嘴,轻轻推开怀中的女友,双手捂着脸仰面栽倒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新/鲜/中文/网   西西不明白他又发了什么神经病,嘟着嘴去浴室冲澡。可等她吹干了头发走出来,姚聪居然还维持原状。   她这才觉出不对劲,细细回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西西不敢造次,直到饭菜送进来,才小心翼翼地守去招呼他吃饭。   姚聪坐起身子,却没有要吃饭的意思,自顾自地说:   “如意给你送饭,CK不让你吃;如意摆生日宴,CK立即给大痴报信儿……可你呢?连窥伺你的男人都认不出来!我刚刚给你听了小美的录音,你甚至还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西,你觉得自己适合在这圈子生存吗?你完全没有危机意识,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西西皱了皱鼻子蹭过去,抚着葱的小臂,期期艾艾地说:   “那个……这次是我疏忽了,其实我从来没和如意一起玩过,真的!”   “你根本就没明白!”   姚聪暴躁地甩开手,瞪着眼睛吼道:   “如意一直在背后毁你,你却把她当好人!你脖子上那东西是摆设吗?你就不会想想,她送的饭里要是掺了什么佐料,你一辈子就完了!这行里毁人的法子,我没少跟你说,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西西被他说得心里发虚,却仍死鸭子嘴硬地回道:   “你也说昨晚下药的不是如意,那她又怎么可能往吃的里放,就不怕事后败露,大明星一朝沦为阶下囚吗?”   “我管她死活干吗?我只在乎你!知不知到冰.毒一次就成瘾,只要碰过,一辈子就完了!”   姚聪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猛然俯身道:   “乖,听我的退出吧!这圈子太乱,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你知不知道昨晚验血报告出来之前,我都快急疯了……啊,真的被你吓死了!还好,谢天谢地只是苍蝇.水,我不敢想万一是摇.头.丸之类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西西低呼一声,捂着嘴发愣。她从没想过这种可能,那也太出格儿了!   可经历了昨晚的事,她也不得不承认,葱的担心并非无忌之谈。   她越想越后怕,嘴唇止不住突突打起了哆嗦。   姚聪叹了口气,狠狠将她揽在怀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西西才嘤嘤地哭出了声,趴在葱的肩头啜泣良久。   西西静静地哭了一阵,姚聪才双手托着她的下巴,神情肃然地说:   “长痛不如短痛!经历了昨晚的事,如果你仍执意留下,我也无话可说,这毕竟是你的人生。可我,就不奉陪了!”   “不许!”   西西死死扒住他的肩膀,把眼泪鼻涕全糊在他的衣服上,又哭闹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下头。   姚聪狠狠闭了下眼睛,心脏几乎停跳两拍。   他紧张地再次确认之后,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在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西西避开他的热情,蔫蔫地说:   “太可怕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到底惹到什么了?算了,也许我命里没这么大的财运!我认命了,等这部戏一拍完,就拿钱走人……哼,到时候把燕郊的房子一卖,两笔钱凑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万,估计能在五环买个独居了吧?”   姚聪听她谈到买房的事,知道西西心意已决,不由大喜过望,温言哄道:   “好主意!到时候你买一居室,我买个两居,两套房子紧挨着。这样结婚后也方便照顾阿姨,你看好不好?”   西西整个人虚得没了半分力气,把身子挂在葱的身上。   她默默告诫自己要知足。   怪病治好了,现在又挣出一套独居的钱,关键是还找到这么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夫复何求?   西西望着头顶的俊脸,差点醉死在他宠溺的笑容里,含笑点了点头……   当天傍晚,西西归组。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这回不再是独行侠。   姚聪把事务所的工作放在一旁,陪女友一起进了剧组,充当起了二十四小时贴身保镖。   西西多次反对无效,只好对外宣称葱是她的经济人。   虽然这说法漏洞多多,好在剧组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另一件大事上——   修钓得金龟婿,眼瞅着就要嫁入豪门了!   早上化妆时,西西听见大家叽叽喳喳议论这件事。   听来听去不外是修攀了高枝,夸耀那男人家中如何富有;修又如何有手段,一夜功夫就得了手;当然也有替如意鸣不平的,觉得她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甚至还有奉子完婚的猜测……   西西听了不得不佩服修总的手段,他们三个大活人堂而皇之地从酒店正门走出去,媒体却全体消音,没流出半点儿风声。   这时,如意和小美走进化妆室,众人一窝蜂地涌过去打听新闻。   如意只笑笑,留小美一人在那里应付,只身绕开人群,走到西西这边打了声招呼,亲热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西西敷衍地笑了一下,这种气氛让她仿佛又回到古代。   在柳府后宅中,她天天过得就是这种勾心斗角、阳奉阴违的日子,不想好容易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还要虚与委蛇。   看来,离开这个圈子的决定是对的!   西西望着如意那张精致的容颜,透过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到的却是见不得光的阴毒,想一想就觉得后背发冷。   毕竟这回毒妇眼中的敌人,不再是慧娘,而是她——   邵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朋友悄悄灌溉了,你们一个个全是活雷锋,还是蠢作者不会查灌溉清单。。。(≧﹏ ≦) 有会查的教教我吧。。。   ☆、嗜血   如意美得精致,笑容更是灿烂,每每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可西西如今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后背发冷。   如意闭口不提昨天打电话的事,挤眉弄眼地凑过来悄声问:   “你那位经济人好帅哟!快老实交待,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嘿嘿,我一定替你保密的!”   西西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炸了,就算没有昨晚那档子事,她们的关系也没亲密到这个地步吧?   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正想着如何应对,一只温暖的大手已经稳住了她的肩膀。   姚聪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   “这位想必就是如意姐吧?久仰久仰,果然是个大美人!我家立正是个闷葫芦,不善言辞,如意姐要是有什么……”   听着葱沉稳的声音,西西的心很快安定了下来,依着化妆师的要求闭上眼,竖着耳朵听着两个人虚伪又热络地攀谈,心里暗暗佩服葱的八面玲珑。   与他相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葱戴上一副虚情假意的面具,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儿!   而事实上,姚聪的套路远远不止于此。   仅一天的功夫,他就把剧组上上下下的人全搞定了。   次日,西西接到枭雄剧组的正式通知,要她在五天后参加影片的全国宣传。   接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并不是西西,而是卫导。   黄老电影的后期常常要磨半年一载,没想到这次居然赶到连续剧的前边,这可是最大的广告啊!   黄老的电影女演员,在《掌匙》连续剧里当女主角。   啧啧,这噱头钢钢儿的!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卫导热烈欢迎,当然愿意尽一切可能倾斜,立正的戏本来就剩得不多,十天左右也就完事了,但可是……   可这样就和修撞了车!   修的婚事已近,她母亲,即本剧投资人之一,要求卫把修的戏排在前头。   卫导满口应下,谁知第二天就冒出立正这出儿!   立正的戏不能耽误,全国宣传要是没她的人影,就没了曝光率,那对连续剧的助益就近乎为零了。   黄老的电影是男人戏,女配角不过一闪即逝,只能指着在全国宣传上沾沾影帝们的光,混个脸儿熟。   可投资人的女儿,卫导也惹不起……   卫风两头的好处都样要,两难的局面却不好摆平。   最终还是姚聪想出了个折衷的法子,来了个两全其美。修那里美不美无从得知,反正西西、卫导都很满意。   五天的密集拍摄能熬死个人,好在西西与修分在不同的拍摄组,除了个别对手戏必须一起拍,大部分时间都撞不上车。   这样一来,修的NG也影响不到西西的进度。   剧组里现在一提修,所有演员都要唉声叹气,而与她同组的更是倒了霉,天天都得拉晚,所有人都睡眠严重不足,疲劳作战。   大家对修钓得金龟婿本来就犯酸,如今更是众口一词地编排她,说她钻了如意的空子,贴上有钱人,一朝麻雀变凤凰,不再把演戏当回事,愈发不顾旁人死活……   西西对这种传闻不以为然,修最不缺的就是钱,嫁不嫁豪门又有什么分别?   关键是,她要嫁的那位是强.奸犯,还是下作到用迷.药的那种!   修的工作状态能好才怪!   西西与修不同,沐浴在爱河里中的她状态大勇,愣是提前半天结束了所有拍摄工作。   就在她收拾行囊的时候,修不请自来!   西西见到她颇为诧异,一来以修的进度,明明此刻该忙得焦头烂额的。二来以她们的交情,呵,如果孽缘也叫“交情”的话……   修昂首阔步地走进来,撇着嘴环视一周,才把眼神定到西西身上,阴阳怪气地说:   “恭喜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去跑电影宣传了,开心吧?哼,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分外香甜,对不对?”   西西一头黑线,她打心眼儿里抵触宣传活动。   她最讨厌抛头露面,更加不善于和记者周旋。再说,她现在已决定退出,参加这类活动根本没意义,只是碍于签了合同,不得不照办。   西西没理会这个明显不友好的问题,继续埋头收行李。   修却没有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反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着肩膀说:   “你知道吗,我到这里是来致谢的!要没有你搅合,我必然要出演黄老的电影,只怕这桩婚事就没那么顺利了。要知道西门可是大家族,才不乐意娶一个娱乐圈里的女人当儿媳妇!”   西西听的直犯懵,不由停了手上的动作,上下打量了一通儿,像看大猩猩一样好奇地问:   “可拍连续剧……就不怕西门大官人看到?”   修勃然而怒,霍然起身骂道:“请你放尊重些,我婆家可是名门望族,你这个态度是要吃亏的!”   “名门望族?哈哈,我竟不知道,咱们建国后还有名门望族!”   西西没忍住笑出了声,笑罢她躬身一揖,肃然道:   “恕在下学识浅薄,只听说过五姓七望之说,倒不曾听闻还有西门这一家。不知高姓出自陇西、赵郡,亦或琅琊?烦请修小姐指教!”   修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咿咿呀呀了半晌,怒道:   “我和你这种屌丝没有共同语言!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全嫉妒我嫁得好!哼,你削尖了脑袋往娱乐圈里钻,还不是为了当大明星,嫁入豪门?劝你省省吧,就你那一身绯闻,注定没人要……”   西西完全不能理解修为什么这么高兴,明明就要嫁给强.奸犯了,难道岛国的动作片是真的,那也能产生感情?   西西咧了咧嘴,和白痴在一起气都气不起来,只好奇地问道:   “那你的泽泽怎么办?你不是爱他吗?”   修听了这话,好像被咬掉尾巴似的,蹭的一下再次从沙发上蹦起来,白着脸惊呼道:   “不要狗血喷人!谁爱阮泽?你,你,你才爱他!阮泽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明星罢了!我可是要嫁去大家族当少奶奶的,那可是正正经经的正房……”   正房?   西西只觉天雷滚滚,也对,那种男人还能抱什么指望?   虽然我泱泱大国不许一夫多妻,但外边养几个也不新鲜,更遑论那位仁兄还会下药的……   西西用悲悯的眼神,望着这个比她小了六岁的女人。   她说得大错特错,可她竟无言以对!   西西念着修替她挡了一劫的份儿上,本想提点几句,可没想到推翻帝制已经一百多年了,修的思想却还停留在慧娘那个年代。   正房?!   只要守住这个位子,就可以随着丈夫去沾花惹草了吗?   即便是用药放倒几个十八线小明星,做了违法的事也无所谓?   天,这两个人还真般配!   西西一个字儿都懒得说了,埋头收拾行囊,把修当成了空气一样。   修歪理邪说了一通儿,见对方一言不发,自以为占了上风,志得意满地扭了出去……   西西闭着眼摇了摇头,真是不可理喻。   姚聪边开车边问:“你一个劲儿摇头,又想什么呢?离别在即,你也不跟我说说话。”   西西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耸耸肩膀说:   “没什么,在想修的事。突然觉得智商要是跟不上,美貌对于女人而言,反倒是一场灾难!”   姚聪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悦:“你一走就是半个月,男朋友给你开车送行,也不和我聊聊情话,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就不怕我一生气,把车开回家去?”   西西眦了眦牙,忙凑上去亲了一口,又讲了一大车的好话,总算把葱哄顺序了。   其实姚聪很想陪她一起跑宣传,可他这些日子一头栽到剧组,律师事务所的工作早就堆积如山,实在分.身无术。   再说黄老的剧组规矩,两位表哥又分别帮着递了话,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然而,姚聪还是大意了!   黄老邪的剧组的确没生事非,有了两位表哥的嘱咐,应酬啥啥的根本不用西西出席。   可严防死守了半天,媒体那边却闹出了动静。   演技相关的新闻全落在五大影帝头上,可娱乐这块儿也不能少啊!   放眼《枭雄》这部戏根本没女主角,只有三个有台词的女配角。   银马影后吕露卡位倒是高,可她年近五十,婚姻又稳定,除了首度与老公、儿子携手合作外,再也贡献不出更多的话题。   因此,媒体自然而然把目标放在另两位年轻的女配角身上,西西就这样成了头号牺牲品。   谁让她最年轻,最面生,而且……绯闻最多!   一时间,立正成了娱乐版耳熟能详的名字。而且,与她名字相连的新闻大体全是负面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魔都的那场见面会。   《枭雄》剧组宣传的分为三组,三组人马从不同城市出发,走不同的路线,在魔都会师后,整编走五个最重要的城市,再以帝都作为终点。   大都市的首站——魔都的记者见面会不止规模大,西西觉得记者提问水平也较为专业。   专业不专业非常好分辨,至少前十个问题都与她的绯闻无关。   然而,媒体总是嗜血的!   在高大上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之后,一位记者率先发难:   “请问黄老,传闻琴师的扮演者立正曾直言,她拍电影只是为了钱,而不是追求艺术,请问是否确有此事?你启用这样的演员,又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作者有话要说:     ☆、一鸣惊人   西西答应葱不再接戏,因此对媒体的声音看得较淡。   再加上她们这只小分队一路宣传过来,早被几个二三线城市的记者磨疲了,已是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可当她听到这位记者的发问,也不由一怔。   “请问黄老,传闻琴师的扮演者立正直言,她拍电影只是为了钱,而不是追求艺术,请问是否确有此事?启用这样的演员,黄导又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今天记者会阵容空前强大,几乎所有主创人员悉数到场。   西西没想到仍有记者关注她这个小配角,还问得这么刁钻!好在问题不是问向她的,暗暗松一口气,看大戏一样望向了黄老邪。   黄老邪眨眨小肉泡眼,无所谓地认了下来,说道:   “枭雄是部男人戏,琴师一角的戏份极少,我本想找个漂亮的,却意外检到了立正。她古装极有韵味,难得演戏还有灵气,片酬又低,我不用她用谁?”   会场立即响起一阵乱糟糟的笑声。   黄老邪说话没遮没挡,很容易制造槽点,记者们大都很喜欢这个老家伙,现场的热度也随之升高了几度。   那位记者乘胜追击道:   “那么黄老对演员的戏德怎么看?你认为立正这种拜金主义者,日后能成为一名好演员吗?”   黄老邪似乎对这个问题起了兴致,小肉泡儿眼眯了眯,打了个响指说:   “你一提到这个话题,我就想到立正送我的一句话。嘿,不如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下:不是我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挣回来的钱,我不花!”   说完这句绕口令,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完全不理会现场的尴尬。   因为黄老邪语速极快,咬字又带着较重的胶东口音,魔都记者们交头接耳了半天,才慢慢弄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西西诧异地半张了嘴巴,这老家伙居然还记得姚聪姥爷的那句名言!   一想到这句用来羞辱黄老邪的言语,反被人家宽厚地接了下来,她脸上不由微讪。   这时黄老邪也笑够了,拿起话筒继续说:   “我非常喜欢这句话,把它教给了我的孙子、孙女们,希望他们能牢牢记住!爱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只要取之有道就行!这些年有太多年轻人和我谈艺术,可他们又是怎么做的?嘿,相比而言,我倒更加欣赏立正的磊落!”   一句话说完,西西便迎来一连串闪光灯,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记者们似乎对黄老邪的答复不大满意,另一位记者在向金院长提过两个问题后,又不死心地追问:   “听说琴师一角与金院长有几场对手戏,请问你对立正的演技作何评价?”   金院长微微颌首,向黄老邪眨眨眼,开着玩笑道:   “我们搞话剧的太清苦,收入实在和片酬没法比,不然我倒真有心挖挖你的墙角!”   黄老邪咧着大嘴笑道:   “这可不行啊!你们那儿简直堪比邪-教组织,人一进去就和犯了魔症似的,可不许祸害我们立正!好嘛,大荧幕这几年就没出什么像样的人才,年轻女演员更是没几个会演戏的,好容易让我剖出来一个,再让你挖了去,我可不干啊!”   西西受宠若惊地看着这对活宝,忽然发觉黄老邪与人渣沈成阳长得并不太像。   至少……嗯,气质完全不同!   又一波闪光灯疯狂地袭来,把西西的思绪再次扯回三次元。   这时一位记者起身,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她:   “现在电影还没上映,你的绯闻已经炒爆了棚。刚才黄导、金院长都肯定了你的演技,那么立正小姐可否回应一下外界盛传的流言?针对你是通过投资人上位的说法,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西西才要回话,又是一片闪光灯袭来。她半眯着眼等到闪光灯消停下来,才开口道:   “今天沾了导演、影帝影后及各位前辈的光,我第一次深切感受了一把当明星的苦处——闪光灯已经快把我闪瞎了!”   一句话说完,台上台下已经笑成了一片。   娱记们更是兴奋,小新人立正既然不怵阵,挖料就更有余地了。   西西耸肩继续道:“虽然我认为这个问题属于个人隐私,可以不予回答。可我知道如果不给大家一个答案,下半程的宣传活动,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一阵心照不宣的轻笑声弥漫在会场,台上台下的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一束束探究的目光射向这位小角色。   “因此为了日后的太平日子,我不介意和大家分享一点儿男朋友的信息。毕竟他很帅,又不是拿不出手。”   这回会场里的笑声几乎全来自台上。   西西参演时间短,又没参加前期的礼仪培训,和众人不熟,甚至有些演员还是首次见到她。   虽然“立正”这个名字已成为枭雄片场的一个神话,但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个小人物。   此时大家见立正主动爆八卦,一个个目光灼灼地望了过去。   台下的娱记们更加紧张,纷纷举起大炮、录音笔、笔记本等家伙什儿,屏气凝神地等待答案的揭晓。   西西用聊天气的语气说道:   “事实可能要令大家失望了,我男朋友并不是什么投资商,而是一名律师。他并不是没能力帮我谋求影视业发展的机会,只是我们都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听到台下窸窸窣窣的动静,西西知道还会有更刺激的问题候着她,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反其道而行。   她夸张地摊手笑道:   “因为,我会演戏呀!”   这句吊炸天的答复一下引爆了整个会场,四周立时响起嘈杂的议论声、及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也许是一排排摄像机、大炮架在眼前,台上的诸位倒是神情淡定,就算有些许诧异、鄙夷也一闪即逝。   除了黄老邪!   响亮的笑声再次引起大家的关注,黄老邪拍着桌子赞道:   “立正说得好!哎,我说现在这世道还真是乾坤颠倒了啊,年轻这伐儿演员里,男的一个比一个怂,就没个爽快的!看看我们立正,哈哈,真对黄某的脾气,我给你点赞!”   就这样,在黄老邪的力挺之下,位于魔都的首场全阵容记者见面会之后,媒体的声音齐刷刷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西西终于不再受流言之苦,取而代之的,她成了“狂妄自大”的代言人。   而在此之后各大卫视娱乐新闻以及网络媒体,立正狂傲的形象被迅速扩散到全国各地,可谓一鸣惊人。   新月别墅某栋内,一家人正陪着潜公吃茶。   刘姨拿着遥控器扫台,忽然指着电视喊道:   “唉哟,原来那丫头的男朋友也是个律师啊!不过她也太能吹了,一个小律师就能帮她当明星?哼,以前倒没看出她是这种人,才演个小配角就狂得二五八万似的,这要是当了主演,还不得上天!”   一家之主的潜公托着盖碗,慢悠悠地撇了撇茶叶,淡淡道:   “我看挺好!那些谣言太难听,不痛下狠手止不住。这丫头倒是个明白人,狂妄的名声再不济,总比出卖色相换角色好太多了!”   他儿子也附和道:“那些娱记以毁谤他人名誉为生,对社会全无贡献,就要这样打脸才爽快!”   刘姨见风向不对,便不再多说什么,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切,还不是看着对方是律师,才这么护短的!”   向来不关心娱乐圈的教授,这回也难得地搭了腔。她将头偏向刘姨,细声细气地吩咐道:   “小邵那孩子根本不适应那种圈子,过些日子你再联系一下,要是她不拍戏,还是来家里弹琴吧!”   教授这句话不止惊到了刘姨,潜公父子也诧异地互视一眼,共同保持了缄默。   与此同时,正立联盟群里却炸开了锅!   小黄鱼:啊啊啊啊啊,大家快看槟郎卫视!立正本人承认有男朋友,还是个律师!天啊撸,这是什么节奏,她不想红了吗?   885: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的大大走的是演技派,又不指着扮纯情混饭吃。再说律师挺好的啊,比找个富二代强多了,我支持!   喵小姐:嗯,只要人帅帅的就好~~~话说你们看片花了吗?立正和我男神同框了,亮瞎眼~~~   小黄鱼:宣传海报早就有了,拍得超唯美!感觉琴师和杨修似乎有奸-情,啊啊啊啊啊,不是说她只是小配角吗,怎么还有感情戏?   喵小姐:好期待~~~   喵小姐:方爸爸,我的首映票~~~~【打滚】【打滚】   885:还有我的那5张~~~~【打滚】【打滚】人我都约好啦,争取全数吸过来!【得意脸】   小黄鱼:拉人有什么好牛的?以我们立正的风头,只要电影一上映,咱们群就得破上限!   885:我这几个好兄弟可不是白给的,画图、修图、做视频……全是技术型人才,还有一个大触哟!【得意脸】   885:嘿嘿,就看方老大的觉悟啦!【得意脸】   方方:跟姐走,有肉吃!   喵小姐:嘻嘻,感觉这回抱对大腿了~~~~   -------------------------------------------   →_→   乃确定?可素女主已经决定息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地更新了! 昨天“作者有话说”公布后,一夜间掉了三个收…… 要不再拼一把? 虽已是强弩之末,不知还能撑多久,却舍不得这几个月的努力付之流水。 榜单已死,再没有小天使们的支持,真心熬不下去的! 就当是个考验,挖掘一下自己的潜能! 燃烧吧,小宇宙~~ 若是拼尽全力还是不行,也无悔了。 PS: 很感激留下的108位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和理解! 小女子不敢保证能坚持日更多久,只能说我会尽力! 同时,保证质量! 上传的每一章,一定全是我精心修改到满意的成品。   ☆、大腿   方方把大话吹了出去,心里却一点底气也没有,抄起电话就给西西打了过去。   她语速极快,机关枪扫射般的突突完,才发现对面一片死寂。   西西早被她的高速波轰得当了机!   她从没追过星,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饭圈”这种存在,被死党抓住扫盲了一通儿。   方方自然而然地聊起“立正联盟”建立初始,与水军的那场恶战。   西西这才从另一个侧面听到那次的网络事件,配合着姚聪提供的信息,总算把这事给弄清楚了。   当她揭出幕后黑手的老底时,方方就爆了粗口,恨不得挂了电话,就招呼小伙伴们冲过去,与“意粉”来场撕逼大战。   西西已经金盆洗手了,当然不想横生枝节,见她反应这么激烈,哪里敢提酒店发生的那起未遂事件。   毕竟那只是合理推测,他们手里没有半点证据,甚至连如意的动机都搞不清楚。   西西感念背后默默支持她的方方和“立正联盟”,拍着胸脯保证提供二十张首映礼的门票,等放下了电话才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连首映票长得什么样儿都没见过!   想到已经答应葱不再接戏,她莫名觉得成了可耻的逃兵,不仅背弃了方方的一片心义,也背弃了未曾谋面、却情愿追随她的朋友们。   怀着将功补过的心理,她拉下脸一张一张求票,直到回京前才搞定。   《枭雄》是黄老邪的第一部商业片,运作全部按照商业模式来,和几个大片一起争夺贺岁档,定在元旦当天首映。   一行人马抵京后,西西被剧组绑在一起,整整做了两天的宣传,愣是没时间抽空回趟家!   直到首映礼当天,她才得了几个小时的自由。   看着大明星们一个个钻进保姆车呼啸而去,一个人冒着呼呼的北风去了葱的家。   她算着此时姚聪该在燕郊接母亲过来,不想却在这里碰到二人,大喜过望。   而更加暖心的是,姚聪还为她准备好了一套华丽的小礼服!   西西心里美得冒泡儿,开心男朋友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可心里却老大的舍不得,歪头瞄了两眼,小声嘟囔道:   “这至少也得两三千块钱吧?这种东西好是好,只是以后根本没场合穿,你是不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剧组又没给置装费,咱凭什么自掏腰包为他们撑门面啊!”   姚聪嘴角抽了抽,一脸嫌弃地说:   “我还没说你呢,参加记者见面会也不知道换身衣服!快去试试,要在家门口给我丢人,我可不依!”   西西白了他一眼,一肚子的不情愿,转身进屋,却见母亲正扭着身子,佝偻着细看那件小礼服,眼睛里好像藏了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地泛着亮光。   她这才想起母亲年轻时很爱打扮,即使年纪略长些,仍比同龄人要讲究穿戴。只是从父亲病倒后,才变得越来越俭省,想到这里心下微微泛酸。   西西见母亲喜欢这件礼服,便做出欢愉的样子“戏彩娱亲”,却时不时拿眼刀剜一下那个冤大头。   姚聪好似看不到似的,只勾着嘴角一味浅笑。   邵妈妈则乍着两手,生怕粗糙的手指摸坏了这件华服,只将目光紧紧粘在上面,脸上笑出了一朵花,赞道:   “小葱儿眼光真好,看这件衣服选得多可身儿,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啧啧,样子也好,颜色也漂亮……”   西西撒娇道:“合着我漂亮,倒全是他的功劳了!这是什么道理?论理怎么也是老妈的头功,把我生成这般天姿国色。”   邵妈妈笑骂道:“贫嘴,就你还天姿国色呢!”   三人喜气洋洋从家里出来,一同驱车奔了电影院。   西西进去办正事,姚聪则陪着邵妈妈四处溜达。   他们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方方穿着醒目的大红色衣服,站在电影院门口东张西望。   邵妈妈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她组了个“正立联盟”支持自己的女儿,拉着方方的手,一边帮她捂手一边张罗道:   “哎呦,这大冷的天儿还在外边杵着,要不等人到齐了,阿姨先请你们吃口热乎东西吧!”   天气预报明天有雪,下午时分便开始泛起了阴冷。   大家站在门外,鼻子一会就冻得通红,却一个个笑滋滋地等待着这场盛典。   观众、粉丝、记者、成双成对的情侣们……形形色.色的人把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怎么看怎么有过节的气氛。   少时人头涌动,电影院开始检票了……   这场首映礼并不是全体阵容,这部戏大腕云集,几位重量级的人物被分散在不同的影院坐阵。   西西幸运地与黄老邪一组,另外还有两位影帝压场。   首映礼的记者提问环节很短小,大家当然无暇理会她这个小人物。西西顺利混过这一关,并未随小组人员一起前排就坐,而是按计划“尿遁”了。   她偷偷摸摸地才走进阴影里,就被人兜头罩了件大衣,又扣上一顶大沿的帽子。   姚聪高大的身形将她往怀中一裹,在电影院昏暗的掩护下,快步走到了邵妈妈身边的两个空位。   几乎就在他们才坐下身时,电影就正式开始了。   西西正要和母亲打招呼,后排的观众已经不耐烦地“嘘”了一声,只得尴尬地龇了龇牙。   这个小尴尬很快就被她忘到了脑后,随着电影情节的展开,西西很快就进入了剧情。   她虽然参演了这部电影,又看过无数遍剧本,可毕竟在组里待的时间短,还是很快就变成了一名普通观众,被剧情的跌宕起伏牵着鼻子走。   这部戏里有曹氏父子的亲情,有君臣大义,有王霸天下的野心,有权谋较量,有知遇之恩,有救济苍生的宏愿,却独独没有爱情!   在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乱世生存已属奢侈,哪里容得儿女情长?   在这样一部沉重、沧桑的历史剧中,西西饰演的琴师就成了一股浅浅的清流。   她是活在琴音中孤独的灵魂,是养于深宫不谙世事的少女,是持才傲物、不识实务的艺者,即便面对一统北方的霸主也不易傲骨,终至血溅铜雀台。   黄老邪利用蒙太奇的手法,令琴师与杨修这两个互不相识、却同样孤傲、自以为是的男女死在一处。   画面上大块大块的黑褐色,阴沉、压抑得好似晕不开的一团浓墨。   一青一白两个年轻的身影相继倒地,跌落在污泥之中。   宛如两朵洁白无暇的玉兰,被无情地东风吹落在一片泥潭之中,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黄老邪生生在史诗一般的鸿篇巨制中,轻轻勾描了一个虚幻、空灵的小品,令人柔肠百转,扼腕叹息。   琴师倒地前,眼中仍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曹丞相明明赞她琴艺无双,天下无人能敌,如何竟舍了她?   那个替代她的琴者,远远不及啊……   就在西西的泪水已经在眼框里打转时,姚聪俯耳道:   “这就叫作!”   西西立时出了戏,杏眼一翻,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要出言教训,就听到后排一声干嗽。   她在黑暗中默默伸出魔爪,狠狠拧了他大腿一下。   可那个健身狂人,大腿的肉紧绷绷的,好像牛腱子一般,哪里掐得动!   玉指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日,才在腿的内侧找到一处嫩肉,正要发力给他个好看,却被手背蹭到的滚烫唬了回来。   姚聪反应极快,稳稳捉住那只逃离的小手,在手掌中摩挲半日,咬着耳朵说:   “早饿了,喂喂吧!”   还好四下一片黢黑,伸手不见五指,西西只觉脸上发了烧相似,挣出右手捂着发烫的双颊,顺手掩上了耳朵。   即便是黄老邪的大作,即便五位影帝、一位影后压场,即便是一票难求的首映礼……   分隔了半个月的小情人挨在一起,哪里看得进去电影?!   偏偏姚聪身边就是未来丈母娘,后排又坐了位认真看戏的观众,也只能在手上做文章了。   两只手你追我逃、缠缠绕绕、摩摩挲挲,在黑暗的掩护下也上演了一台激烈的默剧……   而与此同时,网络前没有抢到首映票的粉丝们,也开心地神侃着。再过不了多久,大家将会迎来一场盛宴。   有大名鼎鼎的黄导把关,大腕们的表现自然错不了,区别只是那五个人谁最终拿奖罢了。   而正立联盟此时却显得一派萧瑟,所有骨干力量全在现场看首映。   这或许就是有没有“大腿”的区别了?   电影结束后,西西把帽子压得低低的,被高大的男人半裹在大衣里掩护出来,陪着母亲一同走向牧马人。   按照合同约定,西西的宣传义务已经完成。   此后的访谈、节目、后期宣传自有大腕们顶着,与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无关。   在回燕郊的车上,西西问起母亲和葱的观感。   邵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一脸兴奋地向女儿要电影票,要请小区几个来往密切的老姐妹分享。   当西西一脸讪讪地表示没票,邵妈妈豪爽地笑道:   “我也糊涂了,问你要的什么票?明天我请客,给你好好捧捧场!”   西西很想解释说片酬早就到手,母亲根本没必要去捧场,她又没有电影票的分成。   考虑到母亲难得开怀,只吐了吐舌头,也随之雀跃了起来。   至于姚聪的评价,她才懒得追问,这厮后半程的全副精力全集中在“手”上,肯定连电影演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怜的家伙,母亲才不会留他在家里过夜!   ☆、抢男朋友      毫无意外的,《枭雄》这部戏火了。   就在黄导、顾怀、几位影帝再度成为娱乐焦点的同时,戏里那个没出场过几次的琴师——立正,也小火了一把。   影评人对立正的表演有各种评价,在文章中展望她的星途;   营销专家则对立正的绯闻、娱乐报道进行了系统分析,研究她成功的诀窍;   星座大师、紫薇高手纷纷埋头排盘,用各派理论解析爆红女艺人的天命和流年;   而更多的网友则对立正是否整容更感兴趣。   他们对她的五官进行了全方位360度大比对,争辩她是不是天然美女。   论争的结果呈一头倒的局势——立正这张脸,实在太东方了!   她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极具立体感的欧式范儿,无论韩国,还是日本都不会整这种样子。   这东方面孔配上古装,是那么的浑然天成,夺人的眼球。   就在“立正”被越来越多人记住的时候,就在“正立联盟”的饭圈茁壮成长的时候,就在整个娱乐圈都掘地三尺找她的时候……   西西却重操旧业,背起十多斤的古琴,奔波于地铁和公交车上。   十分有趣的是,她所有的客户,无论年长还是年幼,竟没一个人认出她来。   西西在庆幸之余,也难免有些小尴尬,就算她是纯素颜……   好吧,也许是因为古装?!   西西的生活再度平静下来,姚聪的世界却变得天翻地覆了。   随着他的接连胜诉,别人对他的称呼也渐渐起了变化,从“姚远的儿子”变为了律政新人“姚聪”。   邵妈妈对此乐不可支,成天把这位准姑爷挂在嘴边上。   尤其,姚聪最近又接了个大客户——文渊公司!   文渊公司其实仅是一家新企业,并没有什么名气,只是其母公司却非常了得——   大名鼎鼎的天揽集团!   作为一间开业仅有四个月的律师事务所,就接到了天揽集团旗下子公司的单子,实在很让同行羡慕、嫉妒、恨。   西西自然很为姚聪开心,然而随着案子的推进,她的心情却渐渐变了味儿……   文渊公司负责人修文,就是天揽集团修总“唯一”的女儿。   姚聪接下单子不久,财经版块便开始爆出二人的绯闻。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些绯闻越挖越深,也越传越像真事:   “天揽集团爱女情迷法政小鲜肉,真人版屌丝大逆袭?”   “名律师独子已为修氏‘御用’,入赘有望?”   “姚氏集团或与天揽集团联姻,这可不是政治婚姻!”   “五年恋情终结果,修大小姐携手姚学长演绎现实版真人童话。”   ……   西西自认为不是个气量小的人,可眼见着传得满天飞的八卦,终于沉不住气,找姚聪理论。   姚聪这阵子忙得好似陀螺一般,听了只皱皱眉,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兀自埋在资料里查着什么。   西西见他态度冷淡,心里愈发失落,委屈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砸。   姚聪一向受不了她的眼泪攻势,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有理没理,都会摇着白旗矮下身子温言相劝。   可这次,他只揉了揉乱七八糟的短发,不耐烦地说:   “你不是吧!好歹也在娱乐圈里混过几天,不会连这种事也信?我成天忙得要死,每天四小时的睡眠都保证不了,哪儿有那个闲情逸致!”   西西看了眼他的黑眼圈,以及疲倦不堪的样子,心里明白他说的全是实情,却受不了这种态度,针锋相对地说:   “就因为在娱乐圈混过,才知道修总的厉害。他要是不想看到这些八卦,绯闻根本不可能出现。你不要告诉我,你竟看不出这一点!”   姚聪焦躁地嚷道:“他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你是不是闲得发慌,成心来找别扭啊!”   西西还没来得及回话,工作人员探头进来,提醒姚聪出发,与文渊的会议耽搁不得。   姚聪闻言一溜烟地冲进更衣室,两分钟后光鲜整洁地跑出来,匆匆留下两句安抚的话,偏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望着他急匆匆消失的背影,西西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在理性上相信葱,不认为他和修大小姐会有什么牵连,只是在感性上,她受不了!   西西受不了他们家世相当,受不了他们同窗四载,更加受不了天揽集团的暧昧态度,亦或还要加上姚氏的态度?   而她最最最受不了的,却是她自己!   不知从几时开始,她变得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没有自信心。   连她都讨厌这样的自己,更何况别人?   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分手吧?   西西揉了揉泪眼,环视姚聪略显凌乱的办公室,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她为了这段感情,放弃了最擅长的演戏,然而这条爱情之路非但没有变得顺遂,反而快走到了尽头!   在同意退出的一个月后,西西开始反思退出的决定是对是错?   也许,她当时只是吓坏了?   如意与她无怨无仇,纵使二人间有些小冲突,也已经雇水军骂过,什么气都消了,难道真会费尽心机地害她吗?   也许,一切都是那个投资商搞得鬼,与如意没有关系?   如意很会搞人际关系,生日宴上请资方出席很正常。至于灌酒,那个圈子里玩起来都是疯子,也许大家并没有什么恶意。   为了一件根本没有搞清楚的事,就退出娱乐圈,是不是太孟浪了?   西西当初的选择,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姚聪。   然而失去了演戏的她,也同时失去了自信,失去了与葱势均力敌的底气。   现在姚聪正是奋力拼前程的时候,身为他的女朋友,她却没有心思去关心、照顾他,反而为了子虚乌有的谣言找他吵架。   这就是事与愿违吧?!   西西擦干眼泪走出事务所,抬头看了看混沌的天空,重重的雾霾遮住了太阳,让她心里更添了几份化不开的愁绪。   她闷闷地步入地铁,两小时后要去新月别墅弹琴。   想到教授,心中才生出一份暖意,难得那位老人家还惦念着她!   可在别墅大门外,西西老远就瞧见两个女人手挽手走在前边,赫然正是女王与修大小姐!   这世界还真是小!   望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西西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取出手机给刘姨发了个短信,取消了这次的预订。   西西当然知道女王对爽约零容忍,这样做以后再也登不了门,可比起失去一个客户,她更不想在那里遇到修文。   这当然不合逻辑!   修文可能不知道她与葱的关系,而教授却肯定是她最好的客户,她却仅仅因为修文与教授家相熟,就落荒而逃。   真是太没出息了!   西西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她再一次深切地意识到,她放弃的不仅仅是演戏,还是自己的事业。   教琴已不再能提供自食其力的快感,尤其在姚聪成功的对比下,根本无法给她骄傲的本钱。   西西随意步入一间咖啡屋,叫了份简餐。   她胡乱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心里想的全是修大小姐。   修文与她不同,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娇女,学历、修养、谈吐、眼界都属一流,生活在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世界里。   西西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修大小姐看不上姚聪。   姚聪家世虽好,却生性叛逆,成天与耗子、冬菇头他们混在一处,谈吐举止完全没有上流社会的样子。   再说他的继承权归了表哥,只是个空壳子,应该入不了修文的眼吧?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有人轻轻扣了扣桌面。西西抬头,不期然迎上一副爽朗的笑容。   是陆驰!   大痴端着杯咖啡,大剌剌地坐到他对面,笑着问起了近况。   自从他进了姚氏集团,二人便没怎么联系过,老朋友相见话多得说不完,话题也自然而然扯到姚聪身上。   大痴说话没有把门儿的,没一会功夫就把姚聪卖了个底儿掉。   原来早在读大学时,修文就追求过姚聪!   偏偏葱那时迷恋上一个唱摇滚的女孩儿,而修文的这场暗恋,整整恋了四年!   西西闻言便在心里系了个大疙瘩,既然他们有这种过往,姚聪难道不该避嫌吗,为什么反而接下文渊公司的案子?   而修大小姐又为什么找上葱?   京城律师遍地,她却偏偏选中姚聪。如果她心里早没有了这个男人,正常的反应难道不该是有多远躲多远吗?   修文借着工作的由头接近葱,明摆着就是想再续前缘,完成年少时没能实现的恋情。   毕竟她暗恋过整整四年,一个女人最年青、最美好的年华!   西西暗暗轻叹一声,不知道她与修家上辈子有什么仇。   先是私生女修阴魂不散地缠着她闹,好容易嫁人做了家庭主妇,淡出了视线,她的姐姐又蹦了出来。   而这回,人家竟是来抢男朋友的!      ☆、电影节   西西从大痴口中问出那些陈年旧案,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修文暗恋姚聪长达四年,而最该避嫌的两个人却毫不在意,又搅在了一起,这让人很难不往歪了想,难怪诽闻满天飞!   西西觉得她最近心理有些失衡,与其打电话过去追问,倒不如等葱打过来时,旁敲侧击地问。   她将手机放在枕旁,却空等了一晚,姚聪愣是连个短信也没发过来!   至此,谣言似乎已做实了三分。   西西被这事搅得心烦意乱,连邵妈妈也渐渐察觉到女儿失常,不住追问她姚聪的事,全被她糊弄了过去。   这次的情形比较特殊,与以往的冷战不同,他们之间连争吵都没发生,却比吵架更令人伤心。   双方都自以为占理,谁也不愿先低下高贵的头颅。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直到西西接到银马电影节的邀请函,才知道她竟以琴师一角,挤入了银马女配角的提名!   这无疑是近期最大的一件喜事儿。   得奖的事谁也不敢想,毕竟西西一天表演都没学过,首度触电就能挤身候选名单,与一众大明星排在一起,已经令人欣慰了。   饶是邵妈妈这么稳的人,也禁不住约了姚聪、方方、大勇一起小宴,为女儿庆祝入围的喜事。   方方更是打了鸡血一样,对银马奖项充满了期待。   可能是在“正立联盟”饭圈里中下的毒,在她眼里立正就是费雯丽、奥黛丽赫本再世,评委要是把奖项颁给别人,那就是暗箱操作!   听她大放厥词,邵妈妈与大勇相视一笑,表情都有些讪讪的不自在。   西西直接给了她一记眼刀:“你天天跟粉丝在一块儿,智商也跟着归零了?我可没想过获奖,能入围已是天大的幸运!”   她并没把话说透,其实这两天她一直在思考接戏的事。   要能借着这次电影节的机会,在娱乐圈里建立些人脉关系,可以方便日后接戏。   自从大痴回归姚氏,她在娱乐圈里的线就算是断了。   至于CK,一来她已经欠了CK天大的人情,二来阮泽求婚那件事发生后,她就避免和二人接触,实在尴尬!   如果说此前西西已经动了继续表演的心思,那这回银马奖的入围更令她坚定了这个决定。   既然她在事业上的放弃,并不能实现爱情上的圆满,那就没必要再纠结。   事业比男人靠得住,只要付出得够多,就会有好收成。   当晚,姚聪来的很晚,进门时饭菜已经上了桌。他虽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邵妈妈的态度却没有往日热情。   方方作为这对CP的铁杆反对派,更是没半点好脸色给他。   这顿饭表面吃得热火朝天,私底下却暗流涌动。   西西虽未告知闺蜜他俩冷战的事,可到了为人父母的年纪,哪里还会看不出这些?   屋子里这种别别扭扭的局势,竟全靠大勇化解。   大勇此前一直反对他们交往,可眼见姚聪迷途知返,成立了律师事务所,又做出了一些成绩,他慢慢转变了对姚聪的态度。   然而,大勇费力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却被姚聪破坏了!   他把西西带到阳台,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此后西西突然白着脸冲回卧室,锁在里面好久才红着眼睛出来。   姚聪也是一脸官司,没坐多久便又匆匆告辞了。   他前脚才离开房间,方方就跃到闺蜜身边,拉着手问长问短。   西西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先淌了下来。   原来姚聪不认为她会获奖,甚至不愿意她出席电影节。   方方一听就火了,骂道:   “他以为他是哪根葱啊!他有什么权利提出这种要求?真是恶心,自私自利的小男人!他出名就行,这是怕你抢他的风头啊?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大男子主义沙文猪,只想让你当全职太太,天天围着锅台转,不许你有自己的事业?”   方方气得在屋里来回走遛儿,挥舞着胳臂,义愤填膺地骂个没完……   大勇止住老婆的叫骂,将她按回沙发里,转身向西西求证姚聪提出这种要求的原因。   西西不想当着母亲的面,谈及酒店那起未遂事件,让妈妈跟着瞎担心。只大略说了他对娱乐圈的看法和担心。   大勇道:“我本人对娱乐圈也有看法,不过入围奖项是另一回事,要不我找姚聪谈谈?其实我反而担心他的压力可能来自家庭,书香门第可能难以接受演员当儿媳妇吧?”   西西还没来得及回话,方方已经抢着说出姚聪与天揽集团大小姐的绯闻,气呼呼地说:   “我和媒体的朋友打听过,要不是天揽、姚氏两大集团默许,这种绯闻根本不可能爆出来!哼,只怕两家联姻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那位大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到现在他还没和你摊牌吗?”   大勇急道:“你不要以讹传讹!咱们认识姚聪也一年多了,就凭他出租的那套返迁房,也不可能是那种出身!居委会大妈和姚聪母子那么熟,怎么看也是普通家庭,我看顶多是姚氏的远亲。你就少说几句吧!”   方方气哼哼地瞪他一眼,不服气地问:“西西,你说!”   他们夫妻俩一齐望向西西求证,邵妈妈这时也急了,探着身子问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西西见事情瞒不住,只得点头承认,又交代了些零零碎碎。   邵妈妈默默听完,紧紧攥着拳头抵在大腿上,半晌才叹道:   “葱那孩子是不错。可那样的人家,咱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就算没有传闻中的婚事,你们也成不了。我看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这么断了吧!与其在这件事上费心,不如打起精神去电影节。”   话题转到电影节上,方方立刻兴奋了起来,饭圈里已经有人答应借出席的礼服和首饰。   少妈妈却不愿随意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回屋翻出了《枭雄》首映礼穿过的那件小礼服。   方方不知道衣服是姚聪送的,一见衣服戏谑道:   “上次没来得及问,你这财迷怎么也舍买范思哲了?这件就算不是新款,也得一万以上吧?”   西西对名牌不走心,根本没在意过这件衣服的品牌,听好友这么一说,不由咋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姚聪的差距,上万元的衣服,只是葱哄女朋友开心的小礼物,却是她三四个月的生活费!   果然,修家大小姐才是葱的良配。   这件礼服很适合出席电影节,可她心里觉得十分别扭,但要再花好几千块钱置办一套新的,那简直就是剜她的肝!   西西正在天人交战,方方的一句话却把她彻底说傻了。   “真可惜,这么好的衣服今年都派不上用场了。”方方看着闺蜜一脸的问号,惊叫道,“你不是吧?一件衣服连着穿两次,会被媒体和时尚圈儿笑死的!”   西西倒不在意媒体和时尚圈的看法,可她不想让姚聪看轻,更不想被女王、修大小姐笑话了去。   她在心里权衡利弊,比起向导演、制片人争取片约,花一两千元投资件小礼服,还是值得的!   就在她琢磨的这会功夫,邵妈妈已经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套年轻时的旗袍,笑道:   “我早给你准备好了,这件旗袍可是正经好料子,好做工!”   西西看了一眼那件叠成豆腐块儿的紫红色旗袍,一股樟脑味儿已经扑鼻而来,她撇撇嘴角笑道:   “我看算了吧,您这不会是民国的老物件儿吧?”   方方出手极快,抢过来抖开一看,惊叫道:   “哇塞,这也太华丽了!天啊,看这款式、这做工、不是手工刺绣呢!大正就穿这个去,复古啊!”   大勇挠了挠脑袋才要发言,就被老婆生生堵了回去:   “你这个白痴不懂,流行都是六十年一个轮回。而且大正最适合古装,越是这种老款,越贴合她的气质,一准儿满堂彩!”   方方把旗袍往西西怀里一塞,推着她进了卧室,逼着她立即试穿。   邵妈妈幼时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那几年全国上下没人能吃饱肚子。身材极瘦,四十岁之后才慢慢胖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此时看着女儿穿起年轻时的旗袍,又是那么可身儿,那么漂亮,不由闪着泪花笑道:   “这身衣服还是我和你爸爸结婚时,姑姑从香港特意托人带回来的。可你姥姥、姥爷死活不让我穿。唉,那时的人都被文.革吓破了胆!我一直把它塞在箱子底下,搬了这么多次家都舍不得扔,没想到终于派上了用场!”   方方惊呼道:“原来是老香港货,难怪这么正宗!我爸常说香港和台湾才是民国的传承,咱们这边儿算是断了代。”   出席电影节最大的困难解决了,大家此后都避而不谈姚聪,好像那个人突然从西西的世界里消失了。   直到电影节开幕的当晚,方方才从饭圈里带来一位出借首饰的粉丝。   西西讶然发现这人不是旁人,竟然是位许久没联系的老朋友!      ☆、得奖   老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小半年没见的畅!   原来畅陪老公出国小住了三个月,回国后发现丢了西西的手机号。她没去过燕郊的家,就这么失联了。   西西听了不由心虚,她这阵子事情太多,竟一次也没主动联络这位老朋友!   畅认出了电影里的西西,便加入“正立联盟”,这才有了今天的相聚。   她一眼就爱上了西西的紫红色旗袍,啧啧赞了半日。   听说是老香港货,才说按现在的行情,单只手工一项就要一万多元才能拿下。   西西知道她于这些了如指掌,心里暗暗记下,准备回家拿这话去哄老妈开心。   畅为她带来串珍珠项链,西西打眼一看便知不俗,摇头笑道:   “你们真多事!淘宝上买个人工的,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偏偏带这么贵重的来,万一搞丢了岂不心疼死!”   方方横了她一眼,骂道:   “现在电视全是数字信号,明星脸上长几个暗疮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以为带个假的,别人看不出来呀?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丢人呢!”   畅不止带了项链,还有一支珍珠发簪,甚至还带了一个铁皮化妆箱!   她一边为西西上妆一边儿笑道:   “大家一听说你入围女配角,高兴的不得了。这只簪子是三姐才拍回来的,听说你要穿旗袍出场,马上就送到我家来了。嘻,我们可是你的铁杆支持者!”   她们一边化妆一边闲聊,话题从狱中的山本和子,慢慢转到了修的身上。   提到修嫁入西门家,畅掩不住满脸的讥讽:   “西门家那位……哼,三四年前被告过强.奸,当时闹得还挺凶,后来庭外和解了,被他爷爷轰到国外的分公司。修怎么搭上了他,唉,她妈也是个精明的,怎么也不打听打听……”   畅说起八卦如数家珍,倒是丝毫不影响手底下的化妆。   没多会功夫,西西就被包装成民国范儿,连她都有些认不出镜中人。   她只有一张邀请函,只得打起精神单刀赴会。   西西此行本想好好交际一番,多收些电话号码,为日后接戏打基础。   可就算她做好思想准备,还是不太适应这个圈子,几番尝试后,又退回到旧壳子里,勉强敷衍着、微笑着,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太陌生,西西有如走错了房间的小丑,迷惑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不知所措。   远远的,几位年轻导演正在窃窃私语。   他们是新一代的佼佼者,自成一个小圈子。   资历尚浅的他们,不可能是这种场合的贵宾。可骄傲又不允许他们自贬身价,索性躲在远处看风景。   其中一个打着领结的碰了碰身边的人,小声说:   “钱,那边有个木头人!哈哈……”   他身边的秃头闻言望过去,瞳仁猛得一缩。   只见一位身着紫红色旗袍的女子悄然而立,于身边的大热闹不闻不问,仿佛一只从民国飞来的蝴蝶,轻盈剔透,如梦似幻……   那身旗袍的款式,就是放在三十年代的老上海也嫌保守。香肩丁点儿不露,开衩更是在膝盖之下。   衣香鬓影之中,只有她周身几乎没有半点饰品。   只在柔顺的黑丝间插了只古朴的簪子。此外,一串珍珠项链绕成四圈,松松垮垮地坠在纤细的左手腕上。   珍珠莹润的色泽,呼应着旗袍精美的刺绣、繁杂华丽的图案,显现出一种低调的奢华,让人越看越拔不出眼睛。   秃头悄悄嗽了下嗓子,向前紧走了几步,可那女子却已随着一众人远去。   等看清女子身边的黄老,才一下恍然,揉了揉锃光瓦亮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她!”   与此同时,西西的大脑却处于半当机的状态,直到和剧组主创人员再次聚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仍像是被隔绝在屏蔽装置中,对周遭的事物无知无觉。   直到颁奖仪式开始,直到一个个奖项尘埃落定,直到主持人大声念着她的名字——立正!   直到顾全拍着她的肩膀,小声提醒她领奖。   直到西西随着他的手指,茫然望向主席台,在一片哄笑声中,看到整面墙的大屏幕上全是她傻呆呆的表情时……   她才终于回了魂!   得奖了?最佳女配角?   怎么可能!   她,她,她在一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中,一共才出现了十几分钟,就得奖了?   就在她质疑这只是个玩笑时,猛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   黄老邪使劲拍着她的肩膀,大笑道:   “恭喜啊,臭丫头这回又有得狂了,哈哈哈……”   黄老邪的胶东口音,伴着肆无忌惮的大笑,几乎震破西西的耳膜,三魂六魄这才回到体内。   大屏幕上,民国女子的眼睛瞬间有了神彩,克制不住的笑容如春花般怒放。   一秒钟前那个空灵清丽的民国女子,一刹那又变得明艳逼人。   秃头不由咽了口吐沫,领结boy凑上来,耳语道:   “操,这是大变活人吗?难怪能得奖!”   西西知道她耽误了时间,可碍于老式旗袍下摆小,只得迈着碎步半跑到台上。   直到站在主持人面前,才赫然发现台上还有另一位嘉宾——   如意!   如意作为上届获奖嘉宾,特邀为本届女配角获奖者颁奖。   西西略有些气喘地从她手中接过奖杯,深深向台下鞠了一躬,默默退到一旁,调整紊乱的气息。   主持人见她喘着粗气,一时无法回话,便向如意笑道:   “立正首次触电就拿奖,真是羡煞旁人啊!呵呵,不知道身为老前辈,如意姐现在是什么心情?“   如意故意俏生生歪着头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老了吗!”   台下立即响起了一片捧场的笑声,男主持人高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插科打诨地圆了过去。   如意这才又挂上千年不变的得体笑容,从容道:   “我有幸与立正合作过一部连续剧,对她的演技很了解。因此,今天她得到奖杯,我并不觉得特别诧异。当然,今年这个奖项的角逐十分激烈,入围的每位选手都极有实力。所以在此我向立正表示祝贺!幸运的女孩,你第一部电影就遇到黄老,遇到超一流创作班底,希望你再接再厉,以后能取得更为骄人的成绩!”   “哇,我现在也觉得立正很幸运了,第二部戏又遇到如意姐这么好的前辈,一定学到了很多东西。哈哈哈……那么,现在我们有请本届女配角的获奖者——立正说一下获奖感言!”   西西本来幻想靠那个90度鞠躬糊弄过去,却又不想在如意面前落下风,倔强地接过话筒。   她嗽了下嗓子,知道晾在台上会死得更难看,索性想起什么说什么:   “这个结果实在太意外!那个,我不会说场面话……要不然给我半小时,下台组织一下语言?”   这句话一说完,台下立时笑成一片。   领结boy得意地笑道:“我就说吗,装什么也没用,就是块木头!”   见秃头没有反馈,他又拿胳膊肘顶了顶,最后只好扫性地坐直了身子。   西西被台下的声音惊扰到,下意识侧身看了眼整面墙的大屏幕,突然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现场直播。要是在这里丢人,可真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有了这层觉悟,她的脑子倒突然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较为尴尬的情况下,如意忽然笑道:   “看来立正完全没想到会获奖,根本没有准备发言稿。呵呵,我们组委会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呢。”   会场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台下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如意这句话说得极为漂亮。   不仅化解了台上的尴尬,还暗中拍了电影节的马屁。   其实,银马电影节并没有沪上电影节那么有国际知名度,规模也较为寒酸,但它却一直以业界良心著称。   与很多大型电影节的“分猪肉”相比,银马奖更具公信力和口碑。   因此,如意这句话听在主办者心里自然开怀,而听在曾经获此殊荣的演员、导演心里也十分顺耳。   当然,这些人也包括如意自己!   在她拿的两个奖项中,银马奖正是最具含金量的那一个。   男主持人这时也回过味儿,引导性地对立正说:   “获奖感言并无一定之规,比如立正小姐现在最想和谁说话,最想说的又是什么呢?”   西西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发自肺腹地说:   “我自小就很怯场,上学时为了避免领奖这种大场面,常在比赛中保存实力。长大之后,我才渐渐明白这样做很自私。妈妈为我牺牲了太多,今天我鼓起勇气站在这里发言,就是想让妈妈为我开心,为我骄傲!”   台下突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大屏幕机敏地捕捉到几位眼角含泪的老者。当然,他们都是些极有身份的影视界前辈。   领结boy轻嗤一声,咬着秃头的耳朵说:“最恨煽情这套了!”   秃头瞪了他一眼:“你丫不会连套话和心里话都分不出来吧?现在这圈子有几个这么实在的?”   “呦呦呦呦,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长得……还行吧,就是寡淡了些。”   秃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抿着嘴不再说话。   这时,台上的男主持人等了一会,再度引导道:“只有母亲吗?还有没有想对其他人说的?”   西西略想了一小会儿,举起话筒说:“我是立正……”   没等她说完,台下又响起一阵哄笑。   黄老邪甚至笑得将假牙喷了出去,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西西却不为所动,双眼专注地盯着摄像机,掷地有声地说:   “我就是我!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我就是立正!也许我的演技会磨练得愈加纯熟,也许我的容颜会渐渐衰老,但是我的本心不变。无论别人会怎么改变,我立正始终有我的底线,永不妥协!”   西西目光灼灼地望着摄像头,嘴角微微向下抿着……   这个形象定格在整面墙的大屏幕上,现场诸人也不由动容。原来这个新人不是急切的希望大家记住她的名字,而是想说这个。   她这是在明志?   向谁?   秃头锁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那抹紫红色的身影,直到她施施然退下台,泯入人海。   领结boy却不淡定了,他的好奇心被撩拨起来,探着脖子看了半天。   “这个叫立正的挺有戏啊!有故事、有经历,最重要的是够特别!”   说完他又向黄老邪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   “咱舅眼真毒!嘿,你也不弱。”   现场的人被立正的定格搞得思绪万千,而她隔空喊话的那个人,此时也正老老实实坐在电脑前看着这一幕。   屏幕上挽着民国发髻的女子微扬着下巴,直直地盯了过来,好像要透过数据线把他看穿。   这幅倔强的神情,令他忆起琴师的青影……   那天在电影院,一袭青衫的琴师也是这副样子,当她身子向后一仰,他就赶紧侧过了脸,不敢再看。   即便如此,心还是被狠狠的戳了一刀,眼泪差点就失控地涌出来。   为了不在女朋友面前丢人,才故意说了“作死”的笑语平缓情绪。   姚聪盯着屏幕长长吁了一口气,他该拿她怎么办?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大修了一下,晚了! 不过很粗长哟~~~~~~~~   ☆、斩不断(修)   姚聪被银马奖的事弄得焦躁难安,大半夜地杀到大痴家,把他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挖出来,听他倒苦水。   大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他发牢骚,迷迷瞪瞪地说:   “你这人怎么每次恋爱都这么麻烦?天底下女人有的是,这个不合适,就换一个呗!对了,修大小姐不是又开始倒追你了,你就从了……阿嚏!”   大痴打了个喷嚏,被姚聪恶狠狠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揉了揉鼻子说:   “反正,你就是不想西西工作呗!”   姚聪怒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谁不让她工作了?我只是觉得娱乐圈太危险,不适合她。我这是对她负责,我在保护她!”   大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囔道:   “这也叫保护?你保护一个人,就是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不让人家干自己喜欢的事儿?我靠,那我倒要念声阿弥陀佛,还好你不爱我!”   姚聪狠狠剜了他一眼,沉声说:   “我上次支持炽唱歌,是什么结果?她被娱乐圈生生毁了,年纪轻轻就死了!我这回只是不想重蹈覆辙,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理解我!”   大痴往上揪了揪被子,让姚聪从小冰箱里取出罐饮料,三两口喝完,打了个寒战,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姚聪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大痴只问他有没有看过枭雄?   姚聪没好气地点点头。   谈到这部亲身参与的电影,大痴一下子来了精神,侃侃而谈了半天,突然问:   “你既然看过,知道整部片子时长多少,西西出场的时间又有多少?”   姚聪一时语塞,耸肩道:“我算那个干吗?她只是个小配角,一共也没出场几回,而且演到1/3处就挂了。”   大痴直直地望着他,半天没说话,良久才叹道:   “你认为银马奖水分有多少?一个小小的配角,又是个崭新的面孔,在整部电影里只出现了十几分钟,居然赢得女配角奖!你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你不认为她是个天才吗?你觉得这样的天才需要怎么保护?”   姚聪再度语塞,心虚地别开了眼,不敢与大痴的目光对接。   然后……   然后他就逃跑了,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牧马人在夜色中疾驰,大痴的话好像环绕立体声一样一遍遍循环播放着:   “我没法去颁奖礼,只能躲在家里看电视直播。当我看到立正发言时,哼,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像个二傻子一样痛哭流涕!立正的心境我感同身受。知道吗?如果我是立正,会毫不犹豫的和你分手,永不后悔!“   “可我……唉!我没法像哪吒那样以骨还父,以血还母,没办法和我老子、我大哥、整个陆氏家族分割!所以你知道吗?我真得非常非常爱我妈妈,也非常感激她!妈妈给了我三年自由,让我得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葱头,你今晚能来,证明你还算有点良心。可是你的爱在哪儿,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为什么你的爱和我妈妈不同,为什么你的爱不是给予,而是剥夺?”   “琴师没有感动你吗?你不认为立正是天才吗?“   “你……真的忍心吗!”   ……   姚聪几乎一夜没合眼,辗转反侧,想了很多很多。   天才朦朦亮,他就把文渊公司的文件整理好,放到助理桌上,并留言请他将这些东西交给他的合伙人。   姚聪忙完还不到六点,觉得西西昨晚一定睡得很晚,不敢给她打电话,发了成串成串的短信过去道歉。   直至七点多,他的手机还没有半点反应,他终于坐不住,趋车杀奔燕郊。   他驶到西西楼下才给她打手机,却赫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他的心不由一紧,这是什么情况?   姚聪的身体比大脑反应得更快,不及细想,大长腿已经奔到防盗门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正是穿着一套小熊睡衣,被冻得哆了哆嗦的西西。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吸气一边说:“妈又忘带钥匙啦?我还得再回去睡会儿……”   然而,一阵冷空气把她的声音吞噬掉,她整个人被冷风卷回了卧室。   寒冰一样的铠甲下,是火热灼人的岩浆,整个卧室满满全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西西一边挣扎,一边喘着粗气说:   “你别这样!我妈遛弯去了,马上就该回来了,你疯了!要是被发现怎么……唔唔……”   烈火般的激情让西西无从招架,撩人的热吻很快呼唤起她心底的渴望。   他们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这般亲热了,她身体里每个细胞都迫不及待地叫嚣着自己的权利——   她要他!   葱是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浓密的头发,飞扬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紧致的肌肉,宽阔的胸膛,健硕的身形……   所有这一切全是她邵西的!   就连他胸口的小卷毛也全是她的,只有她才有权亵.玩。   西西狠狠在他肩膀、前胸、后背咬了好几口,留下好几排牙印儿……   这是她的男人,谁也不许动!   就在二人激情爆发的关键时候,男人的动作猛然一滞,咬着钢牙,绷紧身体,太阳穴上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一张俊脸,扭曲得仿佛凶神恶煞。   西西不满意地扭了扭身子,引得身上传来一声低吟。她耳朵痒痒的,只觉热风酥酥麻麻地灌了进来:   “乖,别动,大门……好像响了一声!”   西西好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吓得脸色刷白,牙关“得得得”止不住的打战。   这声音虽然极轻,可听在二人耳中却是巨响,姚聪又不敢出言安慰,只能胡乱吻着,慢慢安抚。   可等他安抚好怀中的小兔子,却又勾起体内的大野狼。   他闷哼一声,把头埋在女人项间,一动也不敢动,硬生生地忍回去了!   两人立起四只耳朵,凝神听了半日,终于听到大门又砰得一声关上,接着是一阵钥匙扭动的声音,此后再没了半点动静。   一场虚惊之后,二人也没了心思。   西西心里不是滋味,不明白这样又算什么!   他们现在除了身体上的相互吸引,还有多少爱?   她还爱着他!   理智无数次告诫她,事业比男人更加可靠,可她的那颗心却执着如初。   这份爱牢牢盘结于心,几次三番想要斩断,却终是不能。   因为那份执拗已混入血脉,想要把姚聪从心头剜下来,势必会扯出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可他呢,他到底把这段感情放在什么位置?   他和修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儿?   西西沉着脸不说话。   姚聪默默收拾好一切,这才贱兮兮地凑过去,哄道:   “生气啦?刚才,那是一时失控……嘿嘿,反正阿姨也知道咱们的事……”   西西踹了他一脚,不再绕圈子,直接问:   “这算什么?你不是已经重拾就爱了吗?”   姚聪高叫冤枉,信誓旦旦地说大学的女友是歌手,这事早就已经报备过了。   他和修文只是纯粹的同学关系,连手都没牵过,修文也从未向他表白过。   这回接单子,完全出于工作上的考虑……   西西却不依,流着眼泪控诉:“上次我去你公司问,你怎么答不出来,还不顾而去!现在这是编好了瞎话……”   姚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这才抛出底牌:   “放心吧!我已经把文渊的案子移交给合伙人了,那案子已近尾声……”   西西眼睛猛然一亮,抿着小嘴别过了脸。   姚聪叹了口气,把人重又揉回怀里,闷闷地说:   “上次是我不对,态度太过分了!当时我压力太大……好了,我不找借口,总之一切都是我不好,不该和你发脾气!不过,我对修文光明磊落,不然我也不会接手她的案子,我希望你以后能信任我!”   西西扁了扁嘴,算是把这件风波掀了过去。   姚聪问道:“其实我从凌晨就一直在给你发短信道歉,也没个回复……”   原来,西西的手机号码不知被什么人泄露出去,一个晚上骚扰不断。   除了一两通朋友恭贺的电话,竟是以黑粉开骂为主!   有的说她暗箱操作,有的骂她潜规则评委,甚至有人指责她认了黑色会的干爹……   西西一怒之下,把电话卡给剪了,索性换了个新号码。   姚聪叹道:“名利场就是这样儿!人家知道你没后台,当然各种黑。那些打电话的人也是脑进水,你要真有干爹撑腰,他们还能拿到你的电话?”   男朋友的话,果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   西西被他几句话哄开了心,腻在温暖的怀里又生出依依不舍的心思,嘟着嘴说:   “前几天接到《掌匙》剧组的通知,后天要开始宣传连续剧了。这回要跑十多个城市,又有的忙了!”   姚聪轻叹一口气,亲了亲她的额头,反而关心起服装、首饰之类婆婆妈妈的问题。   他一听说完全没准备就急了,拉着她胳臂就要出门去买。   可西西的原则却是——能不花钱,坚决不花!   两人正在房里争吵,邵妈妈推门进来,问清缘由说道:   “既然和人家签了合同,就得打扮得是那么回事儿。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做好!这回不比上次,你可是女主角。要是给人家剧组丢了脸,以后谁还敢用你啊?去去去,办正经事要紧!”   西西立刻拉着姚聪脚底沫油,再没脸多看老妈一眼。   居然被亲妈撞到了,真是!   ---------------------------   不好意思,觉得原来那个写法太急,感情没交待清楚,大修了一下~~~   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要在电视上向男主示爱,你们最想看哪位观众的反应? 说说吧,每人限一个名额,欲订从速~~~~~   ☆、情人节的礼物   《掌匙》的宣传工作分三条路行进,西西、如意、阮泽被分编到不同的队伍。   西西一听和那两个人分开走,心就定了下来。   本以为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枭雄》的宣传经验,这次多少会好过些,结果却不是那么回事。   也许黄老的剧组逼格够高,也许是受到姚聪两位表哥的庇护,此时西西才发现,宣传□□!   相比令人作呕的饭局,她倒宁愿与娱记们周旋。   刚开始的几个小城还算温和,随着行程不断向前挺近,那里的酒桌文化也愈加彪悍。   她这种几杯啤酒就倒的人,简直生不如死。   有了上次生日宴的事,西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此外酸奶、抠喉、解酒药、装醉……   什么法子她都用尽了,可饭局却一眼望不到头。   更令人恶心的是,有些男人借着酒劲盖脸,在言语、行为上向女演员揩油。   甚至有一回,一个撒酒疯的男人竟当众喊出来:十八线小明星装什么装,老子有钱就能怎么怎么地,把西西气了个半死。   她又不是明星,只是按合同约定来做宣传,凭什么受这种欺侮?   就在那晚,当这个装疯卖傻的男人把魔掌伸向西西时,她差点用酒瓶子给他给开了瓢儿。   那个男人动作敏捷得狡兔一般,丁点儿醉意也没了,当场甩袖而去。   带对的管事大发雷霆,别的演员非但不帮西西说话,反过头来也一起怨她不晓事,假清高,联起手来排挤她。   这里好像法外之地,她仿佛置身于蛮荒之处,远离了人类世界的文明……   下了飞机仅仅三天,西西就受不了!   她给导演打电话反应这里的情况,要求不再出席任何与宣传无关的宴请和饭局。   卫导答应得极为爽快,可第二天这里的行程依旧如常,看不到任何起色。   西西对导演也失去了信任,计划先回大城市,之后再与剧组理论,这时才发现身份证扣在对方手里,竟是坐困愁城。   先把身份证哄到手再说!   有了这个打算,她当即软下身段,对负责人百般逢迎,又痛快地应下当晚的饭局。   西西拿出从慧娘那里学来的一套,虽然把自己恶心得鸡皮疙瘩一地,却成功地躲掉不少酒。   当务之急是保持清醒状态,今晚她必须拿到身份证。   就在此时,有工作人员说她的经济人来了!   西西以为卫导良心发现,给她派来了支援,便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结果却惊讶地看到,裹着军大衣,鼻子冻得通红的姚聪!   西西只觉心口一痛,无论是谁,她此时最不希望看到的,正是这张脸!   她不想让葱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可在心底的一个角落里,又满满的全是欢喜……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和她想得不同,姚聪不是来拖她走的!   他脱下军大衣,挽起袖子就和桌上的人拼起了酒,那副不醉不归的豪情把西西吓了个半死。   这家伙不要命了吗?   等大家将烂醉如泥的“经济人”送到房间,各自回去休息后。这只醉猫却一骨碌爬起身,没事人一样哼着小曲儿洗澡去了。   西西呆呆地愣了片刻,才长舒了一口气,没骨头似的瘫倒在沙发上……   就这样,姚聪不吵不闹地留下来,操持起经济人应负的全部责任,彻底把西西从饭局中解救了出来。   西西不明白他的一反常态,逼问得急了,他只说来和她一起过情人节。   这的确是二人交往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那天,西西收到了玫瑰花,吃到了烛光晚餐,甚至听了小提琴曲。   虽然为了避人耳目,只是用手机播来听,但就着烛光晚餐,这一切已足够甜蜜。   西西不得不承认,明明知道全是套路,但只要是心上人做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同。   更何况他不远千里寻来,只为她遮风避雨!   一番云雨后,西西缩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却不知为什么,从心里涌起不安。   姚聪此行应该还有更大的目的,难道他们走到了终点?   他明明已经看到了她的处境,按常理应该揪住发生的事,指出娱乐圈的混乱、可怕,逼她退出。   可这几天来,他引而不发,是想等完美的情人节一结束,就结束这段关系吗?   也许,这是最理智的决定!   他们是相爱的,否则他不会一次次为了她改变,为了她妥协,他对她的爱无可否认。   她也爱他,只是她还不想退缩。   西西相信只要她足够坚定,这圈子就改变不了她。   相反,她会用自己的坚持,让所有人明白她只是个演员。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签约时,她会要求在条款中白纸黑字的列明,立正不参加任何宣传,也不参加任何饭局。   还有,她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身份证交给旁人,不会使自己再次陷入绝境!   她会成功的,至少不能在还没尝试之前,就随意放手。   ……   次日醒来,西西发现枕边摆着一份厚厚的合同。   微微的心疼悄悄袭来,那家伙居然连过情人节,还要赶工作。   她随手打开却是一震,这是……   经济人合同?   西西一目十行看下去,竟在最后找到了姚聪的亲笔签名。   这是?!   幸福来的太快,她竟不敢相信,抱着满心期待,却又生怕是自己搞错了什么。   也许,这只是他为客户草拟的合同,可为什么签着姚聪的大名?   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从头上飘下来:   “情人节的礼物!”   幸福的泪水潸然而下,西西抖着肩膀哭个不停。   姚聪擦干头发,将人揽在怀中,柔声说:   “有人质问我,为什么我的爱不是给予,而是剥夺?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决定改正,从今天起,我来保护你,当你的经济人,和你手牵手一步步实现梦想,走向辉煌,好不好?”   西西像只考拉一样扒在他胸前,怎么拉也拉不动,一味嘤嘤啜泣。   姚聪哄不住,索性由着她哭,望着怀中的女人浅笑。   原来一切都这么简单!   什么是保护?   就是撑起一片天空,为心爱的人遮风避雨,挡酒挡骂。   这么简单的事,不知道此前在纠结些什么?   这时,西西忽然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问:   “可是,你的律师事务所怎么办?其实,你只要不反对我演戏,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需要为此牺牲你的事业啊!我不认为……”   “傻子,我要是想当律师,还用等到现在吗?”   姚聪点着她脑门,笑骂道:   “我父母、姐姐、姐夫个个都盼我干这行!你以为我开事务所为的什么?那是被未来老岳母逼的!我要是敢不开公司,她能让我登堂入室?”   “呸!”   西西才横了他一眼,又憋不住笑了出来,俯在他肩头笑得浑身乱颤。   姚聪继续道:“那时我总觉得这个圈子乱,就想我多赚点钱,好早点买房买车,帮你实现梦想。结果我错了,那并不是你想要的!”   西西听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才又担忧起他家人的反应,不免忧心忡忡。   姚聪倒是坦然,无所谓地说:   “要是没有你,那间事务所我连开也不会开。我现在好歹也干了小半年律师,在各大媒体上混了个脸熟,也算让他们开过心了。再说公司又不赔钱,又没关张,我坐等分红,有什么不好?”   西西听说公司不关,悬着的心才又渐渐定了下来,却又不放心地追问:   “那你的事业呢?或者你的理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浪费自己的生命!”   姚聪沉默良久才悠悠地说:   “从小到大,我学什么会什么,没什么事能难不倒我。相对的,我也一直找不到最想做的事。嘿,我可不是什么有志青年!不过,如果现在问我最想做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把自己的女人护得风雨不侵,想陪着你一起实现梦想,想和你开开心心地活到老!”   西西开心地哼哼了一阵,才咬着耳朵小声说:   “我喜欢这个礼物,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那你呢,最想要什么情人节礼物呀?”   姚聪挑起眉毛,佯装不悦道:   “懒死你,用用你那生了锈的脑子!”   西西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卷着他的胸毛说:   “女人和男人是两个星球的动物,人家不就怕get不到你的点吗,到时候再拍到马蹄子上,多没意思!”   姚聪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解惑道:   “其实不用想那么复杂,全天下男人想要的情人节礼物都差不多……”   他咬着耳朵说了句什么,雪白的枕头突然飞到他的脸上,西西死死按着两边,不肯松手。从枕头下飘出一句:   “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晚了,不好意思~~~   ☆、求包.养   西西很开心姚聪的大礼,也很感动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只是,对于这份厚厚的合同,她略有不适!   也许姚聪骨子里还是他爸爸的儿子,他们的这种关系,难道还要靠一纸文书来约定吗?   不过,谁让她家男人是学法律的呢?   西西看也没看,大笔一挥签上了名字,结果却被姚聪臭训了一通!   不止如此,姚聪还挑了七八条重要条款,一项项地展开了给她讲。   西西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做出一副乖乖的样子,盼着早点糊弄过去。   她觉得两人关系已经定下来,再不遮掩。   即便在同组工作人员面前,也和葱亲亲热热的,言谈举止不再有任何避讳。   姚聪却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再三告诫不可在记者面前露出马脚。   西西才不理会,男未婚、女未嫁,怕的什么记者?   这种私厮守在一起的感觉太美妙了。   即便所到之处寒风刺骨,满大街冷得连条狗影子都看不见;即便仓促间买不到可心东西,葱只得穿着件并不比军大衣好多少的羽绒服招摇过市;她还是有种渡蜜月般的错觉。   有情饮水饱,西西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很荡漾。   可惜北线的宣传很快结束,三路人马会师后,还要奔赴几个最主要的一二线城市。   《掌匙》的开播原本安排在寒假档,却因审片等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耽搁成“春节档”,宣传方案一改再改。   到了年根儿底下,别说娱记不好请,就连铁粉都难觅踪影。   阮泽、如意的粉丝团规模再大,可遇上每年一度的全国性春节大迁徙,也无能为力。   泽泽粉、意粉被分散到全国各地,很难组织起大规模的粉丝行动。   这下倒便宜了西西,几个大城市走下来,并没出现一头倒儿的失衡局面。   再加上立正的银马奖才新鲜出炉,风头正劲,女二号如意也没有反压女主角的情形。   而在几档卫视节目中,立正表现得虽不抢眼,却也没出什么纰漏,已然超越了卫导、姚聪的预期。   相对而言,网上反而有些不太平。   《掌匙》官网这天公布了几张剧照,里边正好有锦绣与大小姐的同框。   “正立联盟”的人先回帖,只不过说了句我家正正表情好到位,演技一流之类的,却遭遇到“意粉”的挑衅。   他们搬出“幸运儿”的说法,说立正没有真本事,能得到银马女配角完全是运气好,跟对了名导演。   此时,“正立联盟”势头正劲,当然不肯吃这种哑巴亏,呼啦啦冲过去,就和“意粉”打起了嘴炮。   临近春节,地面上的活动组织不起来,网上的嘴炮们却吵得欢脱。   就为这么点小破事儿,搅合得四大粉丝团乱炖成一锅。   方方给西西打电话说起此事,虽然事态已经平息,可还是狠狠地骂个不停:   “都是如意那个心机婊!天天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其实坏得满地流油儿!她在颁奖礼上乱说话,弄得好多人都管你叫‘幸运女孩’,好像你除了运气好,根本没实力似的。NND,我个爆脾气……”   西西听她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插话道:   “气的什么?让他们BB去好了,大不了我再拿个奖回来,让他们自己打脸!”   “也,就这么定了!”电话那头却传来欢呼声。   西西忽然觉得让闺蜜当啦啦队长,很不明智!   现在她说什么,方方都敢信。   估计她说要选美国总统,方方也会大义凛然地说,既然床破都能行,我家立正为毛不行?   真是伤脑筋呀……   此后两人又聊了一阵儿,当西西说起姚聪扔下事务所的工作,大远跑来给她当经济人,电话那头突然一片静默。   西西“喂”了五六声,待要挂断时,却听方方在千里之外吼道:   “我的天,他这是为了你,要和全家撕逼的节奏啊,这样的好男人可不能撒手,给我迅猛拿下!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事业爱情双丰收,这样的绝种好男人也被你挖到了!”   西西有些不适应这种180度的大转弯,向身边人笑了笑,按了免提继续逗她:   “亲,你真的没被夺舍吗?这么倒行逆施的话,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少废话,姑奶奶我已经黑转粉了!葱少太爷们儿了,我给他点一万个赞!”   姚聪听了眉飞色舞,比着童子军的手势庄严宣誓:“我会继续努力的!”   电话那头却尖叫一声,piu的一下挂了手机。   西西幸灾乐祸得坏笑,捂着肚子满床打滚,结果被某个恼羞成怒的禽兽吃了个干干净净……   激情过后,西西却有些莫名的怅然。   两天后就要回京了,那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和葱腻在一起了,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姚聪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小变化,沉着嗓子嗯了一声,甩出了一个高高的尾音。   西西不知如何作答。   同居是不可能的。可结婚……太早了吧?   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资本与姚家谈判,目前这种关系才是最合适的。   姚聪轻轻在她耳后咬了几口,见她沉默不语,可怜兮兮地问:   “快要进小年儿了吧?我把律师事务所扔给合伙人的事,家里早就炸了锅。我妈、我姐、姐夫隔空骂了我好几回。听我姐的意思,连姐夫的房子也住不得了。唉,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里却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管了,人家求包养~~~~~”   姚聪很少在她面前撒娇,西西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开心地说:   “有你在就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家现在过年多无聊,就我和妈妈两个人干巴巴地看电视,超冷清的!尤其是除夕夜,别人家跑出去放炮放花,看着人家热热闹闹的,我就会想起爸爸……”   西西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姚聪忙搂紧她安慰道:   “人多有什么用!我家大年夜倒是人多,可我每次只想逃跑……有时候人越多越热闹,自己反而愈发觉得更孤单、可怜。反正我是永远融不进那个家的!”   西西皱着鼻子想了半天,没法体会他说的那种感觉。   她知道姚聪和他家人关系差,可现在看来,事实可能比她想像得还要严重得多!   她抱着他的腰,嗲声嗲气地说:“来我家,来我家,我不嫌弃你!”   姚聪抿唇笑笑,犹豫了一阵才问:   “阿姨会同意吗?她从来都不留我在你家过夜,有几次真的挺晚的,结果还是……要不,我今年把车弄坏了,过年应该找不到修车师傅,然后赖在你家不走?”   “讨厌,不许对我妈用这种下流招数!我回头和妈妈好好商量。”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   毕竟母亲已经正式表过态,不想攀姚家那个高门,可是……   如果母亲知道姚聪为了她,连事务所都不要了,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为她保驾护航,是不是会转而点头呢?   再说上次被撞到那件羞耻的事,母亲事后也没说什么,应该是默许了吧……   西西突然觉得,家里的两居室有些住不开,说道:   “现在我手里也有些钱,不如年后换套三居室,以后你来住就方便了。”   姚聪却投了反对票,建议再接两部戏,凑够钱一步到位。免得邵妈妈还要跟着搬来搬去。   西西觉得言之道理,突然也对明年的排戏安排起了兴致,期待地问进展。   姚聪“上任”还没多久,不想却随口说出一大堆接触的导演和剧本,如数家珍一般。   西西听得变了脸色,抗议道:“你是被周扒皮附体了吗?就不怕累死你女朋友啊!”   姚聪笑着解释这只是接触,很多剧本还没找到资方,有些甚至还没定稿,近期并不会开拍:   “放心,我可舍不得让你赶场。咱们不以数量取胜,我认真选,你好好演,争取每部片子都有好口碑,片酬节节攀升。”   西西听得星星眼,补充道:“还有代言和广告呢,那些来钱更快!”   姚聪却不以为然,认为没有卡位前不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然少不了要交际应酬,陪那些阔佬吃酒啥啥的。   西西点头如捣蒜一般,那就算了吧!   对于那种事,她这回可是留下心理阴影了,还是拍戏赚钱踏实。   想到有葱来操持这些,她只要专心演戏就好,生活还能再幸福一些吗?   他们二人双剑合璧,江湖谁与争锋?   哼,从此票子、房子、车子啥啥的,再也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想问一下,大家是不喜欢葱?还是不喜欢葱和西的cp? 【迷茫脸】   ☆、春节   除夕前半个月,《掌匙》千呼万唤始出来。   而此时的全国人民,却只专心于一件事,那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大迁徙。   更多的人根本就想不到打开电视机,而是成天趴在电脑前抢火车票。   剩下的人不是已经提前回到家,正其乐融融地与七八姑、八大姨吹牛,就是正在奔向回家的路上。   此时仍悠哉悠哉侯在电视机前的人数,着实不多。   虽无权威数字支撑这一论点,可永远买不到的火车票、全价也很难抢到手的机票,都可以作为佐证。   在这种情况下,粉丝的推广就显得尤为重要。   方方的设计工作一早就净了手,但面对“正立联盟”越来越庞大的队伍还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粉涨得太猛,入会没多久的畅,此时都已混成了管理层。   畅是全职主妇,老公在国外的时候比在国内多,本就是有闲阶层。   眼下更成了中流砥柱,方方现在能逮得着的人实在太少,畅则永远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里,想想就让人安心。   另一个让方方安心的却是姚聪!   他不知从什么渠道能搞到火车票,主动帮联盟里的大触和高手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小伙伴的创作热情空前高涨,大大地在网上出了几回风头。   除了正立联盟,泽泽粉、意粉也停止了内斗,在网上疯狂地卖起了连续剧的安利。   可是等《掌匙》首集收视率一报出来,所有人都灰了心。   方方拖着老公、女儿来串门,美名其曰开导西西,结果没说上几句,就开了骂。   从审片子的到卫视,所有沾边的不沾边的全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大勇玩命给老婆使眼色,却根本不管用。他尴尬地望向西西和姚聪,却发现两人的脸上竟没有一丝忧色。   那是当然!   自从邵妈妈点头让姚聪住进来,他的嘴角就一直向上翘着。   西西更开心,她可是使了洪荒之力,才做通母亲大人的思想工作。   她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老妈就是不点头。连放弃律师事务所,当她的经济人也不能令老人家动容。   最后,西西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讲出了如意生日宴那晚的未遂事件,这才达成目标。   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个人,根本不会被收视率扰乱心境。   方方为连续剧的事又急又气,两位当事人却魂游天外,一脸的从容喜悦。   邵妈妈这时搭了腔,劝她不要着急上火,慢悠悠地说:   “这部连续剧我们几个老姐妹全看了,大家都觉得比平常演的那些好多了。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老人家还没说完,就被大家争着问了一大堆的问题。   邵妈妈被他们唬了一跳,眼神迷茫地想了会,才一边回想一边说:   “你周阿姨说,一般这种戏全是大老婆、小老婆抢男人,一家子斗得乌烟瘴气的!这回不一样,赵家倒是大户人家的样子,锦绣就算有了身份,也得看大小姐的眼色,这才是有规矩的,看着不那么假。”   方方听了吁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笑道:   “看看,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西西不住问周阿姨对她演戏的评价,被母亲白了一眼,骂道:   “我可没那么二皮脸,那不是追着让人家夸我闺女吗?”   西西皱了皱鼻子,扭到姚聪怀里耍赖。   姚聪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说:   “阿姨刚说的,倒是个新的营销点!这部戏披着宅斗的外衣,骨子里却是女性成长。卫导的宣传太老套,其实应该考虑把不看宅斗的观众也纳进来。”   西西急道:“你可不许告诉卫导啊!我片酬已经到手,可不陪着他们做新宣传。我还等着过春节呢。拒绝工作,我要休息!”   姚聪宠溺地笑笑,向方方笑道:“你们看看她,这副不思进取的样子!”   方方不理会二人的打情骂俏,打开YY召集高层音频会议。不过二十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把刚才的那个营销方向给做实了。   西西等她忙完,摸着鼻子说:   “方方啊,你是不是考虑休息一阵子啊,可要过年喽!再说这戏就算火,我也不一定火啊,我演的可是个腹黑!”   方方凶道:“那你还演?”   “有钱赚啊……”   西西没有底气地说完,见对方脸色不对,又急急补充道:   “这样人物才立体、真实、深刻,才能突显我的演技水平!嘿,你说是不?”   方方瞪了她一眼,训道:   “你以为好演员就一定能赚钱啊,必须得有号召力!说白了就是得有人捧你!你又不认干爹,又不陪出资人吃饭,谁捧你啊?只能靠广大人民群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啊……好好演戏就行了!后面的事你别掺和,交给我和葱少就行了。”   西西大叫一声,捂着肚子,栽倒在沙发上,浑身抽搐地叫道:   “二级伤害……啊!我不行了,我的党费在……”   方方抱着胳膊站在沙发旁,一脸鄙夷地说:   “老同志,你能不能别这么随意出卖年龄?”   西西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抱着方方就往下按,两人嘻嘻哈哈扭成了一团……   春节的步伐越来越近,邵家完全沉浸在过年的喜跃中。   自西西出车祸后,邵家所有亲戚朋友,慢慢都与她家断了联系,过年倒落得个清闲,不必再准备成堆的吃食和年货。   三个人天天守在一起看《掌匙》,这倒真不是为了贡献收拾率,实在是被电视台逼出来的无奈之举。   各大电视台全知道现在是迁徙季,一致将压箱底儿的好货安排到了正月,导致年底的节目以“温故”为主。   全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段子,千锤百炼的老片子,看了无数遍的老面孔……   而被审片耽误了档期的《掌匙》,一跃成了这个期间唯一的亮点。   然后,这部剧就莫名其妙地火了!   火得非常慢热,几乎整部连续剧都快播完了,它才真正火了起来。   以致于在整个正月里,《掌匙》成了串门走亲戚必聊的一个话题。   而随着这部剧火了的,不是政治正确的大小姐,而是倍受争议的女主角——锦绣!   网上几乎只剩下两种声音,支持锦绣的 VS 黑锦绣的。两班人马水火不容,撕逼骂战几乎每分钟都在进行。   放假吗,大家都很闲。   正立联盟当然是粉锦绣的!   当然,看完《掌匙》就退组的也大有人在,只是跑得没有加入的多。   方方搞了个非官方调查,发现正立联盟换血后,粉丝年龄急剧向上飚。   而且从大家的发言上不难看出,明显多出来一批职业女性,她们说话更有逻辑,情绪也稳定。   只是新人的活跃度有点差,联盟突然多了很多潜水员,这让方方欲哭无泪……   然而为这些着急、上火、操心的只有她!   那位本主儿,此时仍沉浸在粉红色的二人世界中,不能自拔,即使燕郊已变成一片死城!   过年前小区就开始变得萧瑟,小区的住户们举家投入到迁徙大军中。   连邵妈妈的好姐妹——周阿姨,也被儿子接回城里过年了。   整个小区一下子少了多一半的住户,到了晚上尤其明显,整幢楼也看不到几家灯光。   此外更郁闷的是,小区周边的超市、饭馆、理发店等店铺也一一关门落锁。   有些店家还帖上告示,注明几月几号回归,更多的则只是铁锁一横,只字片言都没有。   快递就更别提了,现在唯一还能指望的只有邮政,但包裹人家是不送货上门的。不要问为什么,去邮局提货是唯一的正途。   在二环闹市住惯了的娘俩,哪儿见过这个阵势!   眼瞅着温馨的小区,一天天变得荒芜、空旷、可怖……   只要太阳一落山,西西就不敢出大门一步了。   邵妈妈感叹道:“多亏让小葱住了进来,要不然家里没个男人,这荒郊野岭的,实在太吓人了!”   西西乘机做思想工作,向母亲安利回城买房子,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过第二个春节了!   邵妈妈这回不再找理由推脱,连个磕巴都没打就应了。   如今,三口人的日常生活,完全离不开那辆牧马人。就连酱油没了,姚聪都得上高速路开上一阵儿,才能买到。   姚聪倒是挺开心,他从来没享受过这么温馨的春节。   自他从家里搬出来后,天天不是吃外卖,就是下馆子,现在顿顿都能吃上家常菜,还是女朋友的手艺,幸福感满格!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姚聪带着西西在小区里放烟花。   整个小区都被他们的烟火点亮了,此前的萧瑟也被这绚烂的烟花一扫而空。   西西满面含笑,转身招呼姚聪一起放花。   随着“咔嚓”一声响,这美好的一刻被定格在这除夕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又写完一年,我也想过春节了! 不远啦,不远啦,好想休那七天啊~~~   ☆、大红本子   时光荏苒,一忙就忙到了4月。   收到飞虹奖颁奖典礼的邀请函,西西根本没在意,扭脸就把入围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买房子!   一部签约的连续剧资金没到位,西西突然多出个空窗期,正好看房子。   这部虽然连个遣散费也没拿到,好在才拍完的那部片酬已经到账,拢一拢手里也有三百五十万,终于能挪挪窝儿了。   经过了去年那个春节,西西就一门心思盼着买房搬家。   好在燕郊的房子也升了值,传说小区周边要通地铁,两居室已经飙到一百万,正好出手。   四百五十万元现金,使她终于有了底气,去惦记城里的房子了。   可才问了两天,她就又怂了,城里房价也太高了!   燕郊的房子涨个三四十万,就吵得人人皆知。三环里的房子不动声色,一涨就是七八十万!   她一步到位的梦想根本就是扯,满打满算只能在三环内买个六十多平的两居。   西西有点蒙,和母亲谈了谈,结果邵妈妈却无比坚定。   老太太一语道破天机:“先买下来再说,要不明年又涨了,越早买损失越小!”   得了老太君的令,西西勇往直前地杀入到买房的大军。   她特地办了张新电话卡,陷入与房产中介斗智斗勇的生活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周,姚聪急吼吼甩过来一个本子,要她三天后试镜。   西西一愣,说好要买房的,怎么又给她接活儿?   她随意翻开本子看了两行,就惊叫道:“我演哪个?这女主可是妓.女啊?!”   “青倌,卖艺不卖身那种!”   “有区别吗?你……居然让我演这个?吃错药了?”   姚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使劲揉了揉脸,说起了这件事的原由。   这是大熊影业投资的一部电影,CK不遗余力推阮泽当男主角,公司也很挺这件事。   问题是阮泽六年来只拍过三部电影,而且是拍一部黑一部,就没导演敢用他。   CK现在好容易说动了一位导演,对方却开了个条件,立正必须是女主演,CK只好拜托姚聪。   CK的拜托,西西和姚聪都无法拒绝,可一想到阮泽的那次求婚……   西西有点理不顺逻辑关系:“可是,阮泽和大熊影业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换东家了!”姚聪闷闷地说。   也难怪他郁闷,CK和阮泽最终投奔大熊影业,说来正是姚聪一手造成的!   上次那起网络事件中,冬菇头出面为立正洗白,阮泽无辜躺枪,直接惹火了CK。同时,也将CK与老东家的矛盾激化到顶点。   自那时起,CK和阮泽就去意已决,只是在等合同的截止日期。   当初阮泽出现危机时,老东家怕得罪陆家二少,一直不作为。结果导致旗下的这颗金蛋,反而投了陆氏的大熊影业。   CK的这个举动,几乎就是直接抽了老东家一记响亮的耳光,算是结了个死仇。   西西听了两眼发直,唏嘘道:“天啊,这还是CK吗?这么大气性!”   姚聪给了她一记眼刀,用下巴点了点剧本的方向,没好气地说:   “你到是应不应啊?我可不想老欠着人情,早还早了!”   西西鼓着嘴犹豫了半天,胡乱翻着剧本说:   “我得好好看看剧本,要是有床戏什么的,我可不演!”   姚聪冷哼一声:“别做梦了,你这辈子都没那种机会!”   西西扑过去,狠狠拧了他好几下,直到他嗷嗷喊疼才住了手。   姚聪把看房的活儿主动揽了过来,不放心地嘱咐道:   “导演指名点姓要你演,三天后的试镜只是走形式,你就是放水也没用,只会白白栽面!”   西西还真存了这个打算,却被堵了个正着,撅着嘴说:   “导演又不是死绝了,还就非他不可了?”   姚聪也很郁闷,把阮泽的情况讲了讲,连西西也无语了。   原来,阮泽是大名鼎鼎的扫把星!   阮泽仅有的三部电影不止没红,还回回出事:   一部戏导演死了妈;二部戏导演骨了折;三部戏导演潜规则小明星,被狗仔捉奸在床,晚节不保。   行里全笑话他天赋异禀,专克电影导演。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电影导演觉得这是笑话,一听阮泽的名号,有多远闪多远。   CK不知用的什么招数,居然被他挖来个生冷不忌的主儿!   关键那人还是新一代中的领军人物。   姚聪不想女朋友接这种戏,特意找大表哥帮忙。   结果也是白饶一面儿,连陆大公子的面子也不好使了,愣是找不到一个能取代的导演!   姚聪估计CK是蓄谋以久。阮泽年纪一天大过一天,面对一群青春无敌的小鲜肉,劣势越来越明显。想继续吃这碗饭,不得不转型。   CK这回可谓是背水一战,把一切身家都赌上了!   姚聪叹道:“不管怎么说,CK帮过咱的大忙,这回他遇上难处,咱们不帮说不过去。而且,如果这次阮泽起不来,CK也没机会再求咱们了!”   西西当然明白,阮泽和CK的机会只此一次。成则王侯,败则贼!   而她和姚聪,也同样没选择。   人情债欠不得,何况又是那么大的一个人情!   虽然,很可能CK都不知道,他曾做了一件多么重要的大好事。   西西鼓着嘴,极快地翻着剧本,没话搭话:   “还卖艺不卖身,哼,那有没有吻戏啊?”   “有!”   “嘎?!”   西西猛一抬头,不妨抻到了脖子上的大筋。她龇牙咧嘴揉了半天,忽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脸邪恶地望向男朋友,挤眉弄眼地坏笑道:   “尺度这么大,与某人的原则不同啊?有人可要,吃醋,喽!”   她说到后边,索性唱成了小曲儿。   姚聪的脸瞬间黑成锅底一样,两根手指比着自己的眼睛,恶狠狠地说:   “我会盯着的!”   西西拨开下眼皮,吐着舌头出怪脸,结果这回的刺激太大了点儿,直接把某只大灰狼的兽性激发了出来……   欠了总要还!   此后,西西只好埋首于剧本之中。   可她拿着剧本,死活就是看不进去!即便没有阮泽求婚的事,她对这种题材也很排斥。   虚度了一天半的光阴后,西西才硬着头皮看下去,结果倒把眼睛哭成了桃子。   本子真是好本子,可她还是不想演!   西西带着这种排斥、反感的情绪去试镜,结果依旧得到导演无以复加的称赞。   导演是个秃头,很年青,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岁。   别看年纪不大,他却狂得和黄老邪不相上下。全程一共没讲几句话,但句句都能噎死几口子!   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   “这部戏,也只有我能行了!不管男主是阿猫阿狗,只要有立正在,女主角就是活的!我有信心拿奖,但你们可别指望票房什么的。”   西西听了哭笑不得,尴尬地望向CK。   CK倒是极有涵养,至少表面上比姚聪淡定。   电影就这么诡异地敲定了,就一部艺术片而言,片酬已经很高,当然和连续剧没得比。   要不是CK拜托,西西才不会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她的焦躁无处发泄,自然而然涌向男朋友:   “我知道我答应了CK,一定会认真演!可是……可演戏和买房子不冲突,现在没进剧组,我凭什么不能看房子……不管,我就是要看房子,谁也别想拦着……”   姚聪也不和她争辩,三天后直接拿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六套房,几乎个个符合西西的要求。   西西和邵妈妈逐个看,逐个评,还真就从中选出了一套可心的!   这是个一百平米的三居室,房龄才十一年,满五唯一,地段位于二环与三环间的一个清静社区。   因为是成熟社区,周边的医院、公园、超市、老年活动中心等配套设施十分齐全。   就房子本身而言,三居的客厅及一间卧室是南向,采光、通风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房子此前一直出租用,需要彻底装修后才能入住。   这当然不算毛病!   姚聪见了二人的选择不由一愣,悄声问西西:   “我以为会是另一套,那套只大十多平,多加不了什么钱,可却多出了一个南向的卧室啊!”   西西笑道:“这间和我家以前的老房子几乎一模一样,我和妈妈一眼就看上了!”   姚聪冷汗,女人啊……   房子看中后,又急着卖房。   这回姚聪发了恨,全程不许西西参与,逼着她专心在家看剧本、背台词。   姚聪办事自然靠谱,找到个买房投资的夫妻,谈妥条件,西西和邵妈妈可以一直住到新房装修结束。   燕郊的房子一向租不出去,小夫妻自然高兴白得几个月的租金,而邵妈妈又能少搬一次家,双赢的好事儿。   因为两边的房主全是西西,姚聪最终不得不带她跑了两天的手续。   西西捧着大红本子亲了一口,哀怨地说:   “花了这么多钱,本本还没捂热乎,又押给银行了!贷了200多万呢,啊啊啊,感觉一下又变回穷光蛋了呢!”   姚聪从她手里拿过大红本,递进窗口,笑道:   “要真稀罕这本子,年底趸交换回来就是了。”   西西笑得眯起眼,猛然觉得旧日的梦想不再遥远,而她没敢想过的人,也已经伴在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居然这么多错字,真是不好意思。。。   ☆、霸王硬上弓   方方得知好友买房的事,第二天就拉着老公来看房。   她早就盼着好姐妹能住回城里来,当场拍着胸脯揽下装修工程,可等西西报出装修预算,就气得吼了起来。   姚聪和大勇对视一眼,默契地溜到了另一间闲聊。   大勇夫妻在燕郊投资的三居也涨了很多,想养肥些再出手。   这时姚聪手机来电,应了几声匆匆去找西西,问她是否收到过飞虹奖颁奖典礼邀请函。   西西支吾道:“这个……好像见过吧,我没给你吗?!”   “shit!”   姚聪拧着眉头跑出屋,半天也不见回来。   方方探过身子往楼下看了好久,突然叫道:   “哎呦,车走了!不是吧,他小子要造反啊?丢几张票,多大点儿事啊?这可不行!我告诉你,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心软,男人惯什么就有什么。你可不能怂,听我的准没错!”   大勇干咳一声,催着老婆回家,临走前却跑过来小声嘱咐她道歉。   西西弄丢了东西也很着急,尤其看姚聪那幅样子,八成是个补不回来的东西。   她忙忙叨叨跑回家,把屋子从里到外翻了一个遍,却连个信封也没找到。   当晚姚聪没回来,也没短信,第二天仍不见人影。   邵妈妈知道后又是一顿数落,拿着手机逼女儿道歉。   西西被姚聪宠坏了,两人在一起后,有理没理都没服过软,拿着手机运了半天气才要打,门铃突然响了。   她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利索,就扑向了大门。   结果却是快递小哥儿。   西西的电话直到傍晚才拨出去,姚聪口气不算恶劣,也不算太好。   两人说了半天,西西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对不起。   男人在那头轻哼一声,语调一下就软了几分,说是已经租好房子,以后就不回去住了。   西西也明白葱住在家里不是长事,燕郊位置再偏,终究也有被狗仔发现的可能。可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问他怎么打算。   这次聊了很久,手机发烫他们才结束通话,西西倒在床上想他说的话。   她一直没挂靠影视公司,虽然不必被公司盘剥,却也享受不到相应的资源和服务。   对于这一点,姚聪倒是没意见,他也同样不喜欢受制于人。即便有大熊影业这样的方便,也没动过心。   可是没有公司就没有制度,没有制度就没有约束,很多事迁就、妥协下来,就渐渐变了味儿。   姚聪不要继续“小作坊铺子”的模式,要成立工作室,把一切制度化,招助理、雇化妆师、服装师……   入场券竟然引发了一场变革,西西没有心理准备。   她不缺手不缺脚,何必非雇人打伞、提行李?那些毫无意义的气派她不稀罕,闷声发大财不行吗?   可转念一想,姚聪已经为她放弃了律师事务所,她有什么立场阻止影视工作室?   三天后,西西按地址找了过去,才发现一切已经像模像样。   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她原来是来和解的,可一看这阵仗又难免不气。   气鼓鼓地坐在老板桌上等,那家伙却迟迟不进来。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长臂才把她圈进怀中。   姚聪在耳畔柔声哄道:   “等久了吧?刚才人多眼杂,我让他们出去吃饭了。有了这间工作室,以后的工作有章可循,咱们就不必事事争辩,对感情有好处。我想了两种方式:一种是我开工作室,你成为旗下艺人;另一种是你出钱、我打工。你想选哪种啊?”   他的钱已然花出去,人已经请进来,声调再温柔,也掩饰不住态度上的强硬:   要不就按他的法子二选一,要不就一拍两散。   西西撅起嘴,气他的霸王硬上弓。这是算准了她不舍得分手吗?   当她不敢?!   西西从他怀里挣出去,转身与他面面相对。   姚聪的表情看似平静,只是太过刻意。此外,他紧抿的嘴唇透出内心的不安,而轻飘飘的眼神更是彻底出卖了他的外强中干。   见他这副样子,西西不由莞尔。   是啊,他一直比她陷得更深!   可笑容还没完全退去,她又酸酸涩涩地心疼起这个冤家。想到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甚至闹的有家不能归的地步。   再说上部戏,葱也累得够呛,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经济人的事他要出面,助理的事他要亲自跑,连她每天的饭菜都要餐餐盯着,的确太辛苦。   哼,就让他占一回上风好啦!   至于那个二选一,西西可不想天天看资产负债表,还是交给那个手握《注册会计师证》的家伙吧。   西西把答案一说,姚聪喜得眉飞色舞,连个\"好\"字都没回,直接把人扑倒在桌上就是一阵狂吻,两人差点在办公室擦枪走火。   西西又羞又恼,一边狼狈地整理衣服,一边伸着脖子往外看,生恐被人撞见什么。   姚聪却只说午饭没那么快,一双大手兀自不老实地游走。   她被他喷着火的眼神吓坏了,使劲掐他的手。明明已经掐红了好几处,仍不肯消停,反倒是她舍不得再下手了!   见男人此刻精虫上脑,理智、智商双双归零,西西只好不顾羞耻地主动提议,说要去新租的房子“认认门”。   结果可想而知,她连客厅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被那头饿狼吃干抹净了。   西西从没见葱如此失控,看着面前温柔体贴的好好先生,不由想起刚才公司发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颈下咬了几排牙印。   姚聪疼得“嘶嘶”吸气,脸上却满满全是得逞的笑容,恨得人牙痒痒!   称了心愿的家伙满血大复活,又张罗外卖,又伺候女朋友,又收拾房间,还要处理不间断的电话……   姚聪忙得焦头烂额,嘴角却始终擎着笑,活像个才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兴奋地四处乱窜。   西西看他的样子撇撇嘴,这家伙有时还真幼稚,不知道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想什么呢?”   姚聪忙里偷闲,跑过来咬了一口西西手中的小笼包,双手在腰间不住摸索,吃完又大张着嘴讨包子。   “我在想啊……你小时候一定是那种让大人满街追着喂饭的讨厌鬼!”   西西一边损他,一边忙不迭地投喂。不然电话一响,不知又要耽隔到什么时候,包子眼见就冷了!   “哎,吃完这个再接电话!”   ……   下午,两人回公司约了西西的首任助理。   助理名叫红豆,是耗子的女朋友。她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幅伶俐讨喜的模样。   红豆生性活泼,嘴巴又甜,再加上耗子这层关系,和西西没多一会儿就混熟了,俨然一对好姐妹。   四月七日,飞虹奖颁奖典礼如期召开。   西西和男友并肩走在红毯上,记者们将姚聪误认作新出道的小鲜肉,纷纷招呼他摆造型。   西西抿嘴在旁边看笑话,心中满满的幸福感。   这回她终于不再是只身作战,只要面露微笑,一切自有身旁那个高高大大的家伙挡着。   当然,除了上卫生间。   在这里,西西再次遇到女王和修大小姐,两人仍和上次一样亲密。   所幸的是,女王并未认出她。倒是修大小姐眼神有些飘忽,向她客气地点了下头。   西西条件反射地回了个微笑,心里却毛毛的。   虽然姚聪反复声明他与修文无关,可不知为什么,近距离看到这位气质高贵的大小姐,还是生出一阵怯意。   西西先一步出来,一见姚聪就往外拉,那家伙却站得纹丝不动,反过来不住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就在这时,女王和修大小姐也出来了。   修大小姐先和姚聪打了个招呼,又向西西笑道:   “原来我刚才没认错,你真是立正!没想到你比镜头前还要漂亮,刚才我都没敢认。呵呵,我和胡姨都是你的粉丝哟,胡姨可爱你演的锦绣了,是不是?”   修大小姐勾了勾女王的胳膊,女王生硬地挤出一丝笑。   “哎呦,原来你们全在这儿!”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西西侧目见一位身形发福的妇人快步走过来。   她满面春风地向女王、修文打过招呼,又热情地揽过姚聪的肩膀,笑道:   “傻儿子在这呢!我和你大哥找了好几圈儿,也没见你。”   西西半张着嘴有点犯傻,这就是葱妈?   可画风不对啊,他们母子的感情应该没这么好,前阵子还时常打电话骂儿子呢。   细看二人的相貌,眉梢眼角确有几分相似。   姚聪笑着引荐道:“这是立正,这位是我姑妈。”   西西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痴的妈妈,笑着打了声招呼。心里又转而惋惜,葱妈要是也这么和善,就好了。   葱姑妈向西西笑道:   “我很喜欢你的琴师,就是结局太让人惋惜了!听说这回你也入围了,加油啊!多拿几个奖,也让我那个榆木脑袋的弟弟好好瞧瞧!”   西西很喜欢大痴的母亲,客气了几句。   姚聪和姑妈似乎很亲近,缠着她问锦绣的看法。   姑妈却不给他面子,直言不喜欢那种心机深沉的角色。并嘱咐葱以后少接这种类型,对西西的荧幕形象不好。   西西这才想到,葱姑妈就是大熊影业的内掌柜,忙不迭点头受训。   女王此时却冷冷地说:“我看锦绣挺好!没有她,赵家就亡了。”   胖姑妈向葱挤了挤眼儿,笑道:“得,大法官都给断了,我就不多说了!哈哈……”   二人又陪着说笑了一阵,才各自离开。   西西一背过身,脸上就不由笑开了花。   葱没骗她!   他对修大小姐的态度坦然,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倒是她之前多心了。   ☆、表白   所有嘉宾入座后,姚聪悄悄把一张小纸条塞到西西手里,咬着耳朵嘱咐道:   “这是获奖感言,你要是得了奖,就照着念!”   西西将纸条揉成纸团,皱着鼻子说:   “切,当我傻啊!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这个奖就是分猪肉的,要真有我的份儿,咱们早得信儿了!再说不事先搞关系,怎么可能有奖?”   姚聪白了她一眼:“是是是,你是大行家!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歪理邪说,纸条拿好!”   西西的礼服没口袋,手提包又分分钟被攥在姚聪手里。没办法,包在她手里,超不过十分钟准丢!   见里边写的不过是一连串的感谢,更没把它当回事,反正也用不上!   西西早就从方方那里听说,本届的“最佳女演员”内定了如意。   方方骂得很凶,西西却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飞虹奖两年一届,《掌匙》又是关门前,挤着门缝钻进来的。可以说在所有竞争者中,占尽了天时。   即使是到了颁奖的今天,各大卫视仍如火如荼地转播着这部剧,热度丝毫也免减低。   这部戏前期宣传不给力,却凭着春节走亲戚的口口相传,茶喝后来酽,名气反而越叫越响。   估计在宝贵的5%网友评分上,能拔得头筹。   很多专业人士都预测,《掌匙》将会成为本届飞虹奖的最大的赢家,至少能拿到三个以上的奖项。   西西前期没少关注这些,直到得知这奖项有“分猪肉”的黑历史,热情才渐渐淡了下去。   她可不想为个金属疙瘩,花钱走后门!   因此,她对“内定如意”的说法深信不疑,那个假腥腥的女人,一看就乐意干这路事儿。   虽然对结果没兴趣,可颁奖典礼还没开始,西西已经兴奋上了,拿着手机一通狂按。   她今天可是重任在肩!   由于某人弄丢了一批邀请函,导致正立联盟的人不能入场。   方方托姚聪帮着拍现场相片,好去喂群里嗷嗷待哺的粉丝,却被“有电视直播”这个丁点也不真诚的借口给堵了回去。   这才有了西西的挺身而出!   好吧,不必说的这么光冕堂皇,其实是“将功赎罪”。   西西尽责地拍拍拍,甚至拉着姚聪自拍了一张合影,悉数传给了方方。   他俩的合影在群里已经传滥了,却从来没人置疑他俩是一对儿,一次也没有!   为此西西偶有郁闷,不明白.粉丝的审美是什么情况。她和姚聪好歹也算俊男美女的搭配,到底哪里不般配了?   颁奖典礼开始后,西西仍忙得不亦乐乎。   姚聪终于看不过眼,咬着耳朵让她消停些,最后不得不武力镇压,强行没收了手机。   没了手机的西西开始犯困,直到“最佳女演员”环节,才被邻座的姚聪掐醒。   她瞪着迷茫的大眼睛,与另四位竞争者一齐排在大荧幕上。   幕墙上,另四位入围女演员都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只有西西一派轻松自在,还开心地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姚聪也被镜头扫到了半张脸,不得不半掩着口鼻,制止她这种犯二的举动。   姚聪眼神冷冽,西西这才把后背离开椅子,端正坐姿,投入地演出一副略有期盼的表情。   “本届飞虹奖最佳女演员的获奖者是……”   主持人故弄悬虚地说了很久,终于抽出一张纸,抑扬顿挫地念道:   “《掌匙》连续剧锦绣的饰演者,立正!”   西西微挑了一下眉毛,旋即明白这是主持人开得玩笑。   这很好解释,她和如意在同一部连续剧里,拿她开玩笑,等会儿也比较好解释。   外国颁奖礼似乎全这么玩儿,虽然很无聊!   主持人向西西这边望了望,稍等片刻,又隆重地念了一遍。   西西这才蹙起眉头,这玩笑开得过火了吧?   难道主持人也被耍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子猛然一轻,已经被姚聪强行“扶”了起来,假借着拥抱姿势,低声嘱咐道:   “别犯傻了!记得一定照纸条上的念,谢错了可是要得罪人的!”   西西嘴角一抽,纸条?!   啊啊啊啊啊,纸条、纸条,你在哪儿?   此时,眼前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弹幕一样飘过:   不作不会死!   西西几乎是被姚聪架到过道的,不等她禀报纸条无故逃逸事件,已被葱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直推到了镜头的正前方。   这下她反而没了恐惧,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   她不徐不疾地走上领奖台,见到少了碍眼的颁奖嘉宾,心里不由窃喜。   这时她才猛然想到,即便有嘉宾也不会是如意,她也入围了,而且……   然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赢了如意!   西西感觉比上回领奖镇定多了,至少大脑不再是一片空白,只是转得略慢而已。   大约脑速可与恐龙比肩吧?   主持人把奖杯递过来,西西伸手去接,却没接到!   主持人又将奖杯抽回去,抱在胸前问:   “我刚才叫了两遍,立正小姐才姗姗来迟。要是你不喜欢,不如把它送给我吧?”   一句话引得台下哄笑起来。   西西恐龙级的大脑,完全体会不出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她僵立地在原地,双手仍机械地保持着接奖杯的动作,一动不动。   迟钝的大脑对儿时的记忆反而更加深刻,她大义凛然地问道: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主持人显然很少面对这么思路清奇的对手,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一下,挑眉问她是什么。   “手会酸!”   “哈哈哈哈……”   主持人终于找到了台阶,在自己的傻笑声中把奖杯交给西西。   只有台下的观众,借着这个由头又大笑了一阵,用以……   对抗磕睡虫?   西西对着镜头眨了下眼,那家伙明白的吧?   当然明白!   心有灵犀的那位,早已笑倒在沙发上。   这是她们小学就玩剩下的招数,居然被堂而皇之地移植到颁奖典礼。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还真不多,而她的死党便是其中之一!   莫名其妙赢了一局,西西仍呆呆地站在台上,并没有顺势说那一连串的感谢。   她想到姚聪的嘱咐,漏了一位可要得罪人的啊……   主持人见了不由暗暗吐槽,这时候不该说感谢某某某吗,这都不会!他心里这么想,结果竟顺口溜了出来:   “恭喜立正小姐得了这个奖,不知你现在最想感谢的是哪一位?”   西西如同得了大赦一般,兴奋地接过话筒,张口就要说感谢妈妈,却又及时刹了车。   在这儿提生病的事,被骂煽情倒无所谓,万一被嗅觉灵敏地狗仔挖出真相,扯出植物人生子事件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手心微微出汗,下意识向大幕扫了一眼。   画面上空空如也的座位旁,姚聪只被拍到半张脸。只见他双手交叠,正神情专注地望过来。   西西一时动情,由衷笑道:“我最想感谢的是男朋友!”   此话一出,台下立时发出一阵嗡嗡声。   连拿着麦的主持人也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又讪讪地将麦关掉了。   西西倒无所谓了,索性侃侃而谈:   “我的男朋友本来是位非常优秀的律师,他为了支持我的事业,毅然……”   西西的眼睛始终盯着大屏幕上的姚聪,虽然只有半张脸,还是能清楚看到他表情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微笑,随着西西的话语,那微微上吊着的眼角竟慢慢闪出些泪光……   摄影师一开始也蒙了,年近四十的他干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件。   这种秀必须要提前组织,要彩拍的,怎么可以胡来!   直到耳机里响起导演的怒吼,摄影师这才想起正经事,手忙脚乱地把画面切给了姚聪,来了个面部特写。   镜头一换,在场的人们也如梦方醒,掌声雷动,还伴着几声欢呼和叫好……   与此同时,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惊呆了。   有的抹着眼泪,衷心祝福这对有情人;有的却质疑这又是一场炒作,连着组委会一起骂……   方方尖叫着抱起大胃,把小宝宝举在头顶满屋跑。大勇伸着两只胳膊,亦步亦趋地追在后边保驾护航。   邵妈妈稳如泰山地抿了一口茶,却差点被开水烫出一嘴泡。   阮泽捂着口鼻呆了半晌,回头问CK到底是他漂亮,还是姚聪漂亮?   修哼了一声,翘起无名指,盯着那颗方钻自言自语:“还不是找了个吃软饭的!”   刘姨脸色煞白,抓起遥控器啪的一声关了电视,抱着双臂生闷气。教授默默摘下老花镜,开着电动轮椅悠悠地回了房。   红豆妹妹抱着耗子狂热地亲吻,没两分钟就……   少儿不宜,哔~~~ 作者有话要说:  让乃们不留言,哼,想看的没有粗现吧~~~~~~~~~~   ☆、葱少爷的反击   西西在电视上的表白一播出,“正立联盟”的群就炸开了锅。   【居然是经济人!啊啊啊,瞒得好苦,感觉不会再爱了!!!】   【心已碎,我只想静静……】   【一脸蒙逼!为什么瞒着,求高层给解释!】   【给解释+1008,居然和所有人一起知道,太没面子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方方他们这些高层也被搞了个措手不及,赶紧出来引导舆论,恭喜两位有情人。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修却发现一个核心问题:   仔细观察留言不难发现,同样是反面意见,针对西西和姚聪这对CP的并不占主流。怨念主要集中在没事先得到内部消息,而倍感失落。   高层全知道方方与立正关系不一般,这种受蒙蔽的感觉更强烈。   方方这时只好装傻,说知道二人谈过一阵,可《掌匙》开拍时就已经分手,复合的事她的确并不知情。   小黄鱼也作证说,第一次与水军作战时,方方曾透露立正刚结束了一段感情。   这个解释很快抚平了大家心中的不满,积极投身紧急补救中,经过几波舆论的引导,总算力挽狂澜。   “正立联盟”的粉丝以妹子居多,本来也不反对偶像谈场小恋爱。而姚聪年轻帅气,作为经济人又很关照联盟。去年春节还为几个大触弄过火车票,口碑一向很好。   如今大家又得知,他竟为立正放弃了事业,形象愈发高大起来,大多数人都顺利地接受了这对CP。   退粉的事当然不可能避免,却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事情平息了,方方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是个直肠子,说话都不乐意拐弯,这回却向一群朋友撒谎,心里极为不安。   她不敢打扰西西,而知情者又只有畅一人,便向她倾诉心声。   畅静静听完,轻松一笑:   “你以为那些理由编得够圆吗?呵,不必纠结!人们只不过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的事情罢了。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合适的借口,可以继续走下去。其实就是你不编,真正想留下的人也会自己找辙。”   方方愣了一会儿,由衷感慨道:“有哲理!”   ……   饭圈的这次小动荡和外界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颁奖礼的表白一播出,瞬间就站上了娱乐版头条。甚至所有与立正有关的新闻,都高居搜索前三甲。   姚聪看来势汹汹,正在安排大转移,就接到了新戏开拍的通知,西西和红豆直接进了剧组。   钱导被封为新一代艺术片导演的怪才,到现在还没定下电影的名字,也没心思做影片宣传。   这部电影虽不是封闭式拍摄,却谢绝一切媒体。   钱导毕竟只有二十五岁,此前虽有部纪录片在海外得奖,可在圈外却没什么知名度,社会关注度不大。   因此,并没有记者死皮赖脸地求采访。   西西在剧组落了个安生,姚聪却被媒体搞得身心俱疲。   一开始,立正的新闻以恋情为主,还算比较正面。   在女明星纷纷嫁入豪门的新闻中,他们这对得到了人们更多的赞美和支持。   然而,风向很快急转直下。   有大V站出来称,得到内部消息,飞虹奖最佳女演员评选结果本来是如意的,却被立正“运作”走了。   就这样,如意从失败者一跃成为大众同情的对象。   这种声音甚嚣尘上,人们似乎忘了他们口中那个没有演技的人,去年才刚刚捧回一座银马奖。   尽管飞虹奖组委会再三重申评选的公正性,可因着上届的丑闻,根本取不得公众的信任。   最真诚的一场评选,反而落得这么个结果,组委会有冤无处诉。   对此,姚聪的反应是——直拳回击!   姚聪并没有一味澄清,而是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宣布,他的工作室已将最初发表谣言的四位大V、以及涉嫌侵权的三家网站一起告上了法庭。   一时舆论哗然。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经济人,居然要捅媒体这个马蜂窝,这不是作死吗?!   很多好事者翘首以盼,等着拣乐子。   几个大V更是支起了嘴炮,轰隆隆一阵乱炸,叫嚣着内.幕消息的可靠性,吆喝着要反告姚聪侵犯了他们的名誉权。   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姚聪的撤诉,而是三家网站先后认怂,挂出道歉声明,并删除了所有不实言论。   网站的态度让一票吃瓜观众大跌眼镜,而几个大V也认了怂。   这件闹得轰轰烈烈的事情,居然这么不了了之,无一家应战!   很快,另一个版本的谣言又传了出来。   声称立正的经济人姚聪大有背景,是名律师姚远的儿子。而姚远则是业内一霸,那几家被告不是不想应战,而是没律师敢接!   不过这个版本只流传于坊间,如今稍微有些知名度的媒体,都不敢去招惹姚聪那个疯子。   而这正是姚聪想要的结果!   小胜一局之后,姚聪来不及庆祝,将手头工作交待清楚,订好机票去剧组探班。   京城的琐事拖得他一直没抽开身,现在必须得亲自去看看红豆的工作,如果不行得马上换人。   助理一职居然没什么技术含量,却是艺人的亲信,绝对不能马虎。   此外,一想到那场吻戏,他就心神难安!   这时他才体会到西西对修文的妒忌,原来那并不是什么无理取闹,而是因爱生妒的“输不起”。   那怕他对西西很有信心,也容不得那根不慎落入眼内的“睫毛”。不亲眼看看,他就是不放心。   就在姚聪急匆匆赶往机场的路上,却突然收到消息,称西西远在燕郊的家被狗仔公布了。   这是媒体的回敬!   不然以西西目前的热度和卡位,狗仔根本不至于挖到这步田地。   姚聪迅猛调转车头。   此后,他的身影便常常出现在各大媒体,四处托关系走门路。   三天后,就在一些人捂嘴偷笑时,姚聪拎着文件夹,先后拜望最嚣张的两家媒体。双方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下进行,宾主尽欢。   次日,网上突然爆出如意散布谣言,诋毁立正的负.面.消息,各大媒体竞相转载:   “如意与飞虹奖擦肩而过,抹黑获胜者。”   “《掌匙》剧组失和,女配角痛失最佳女演员奖,请大V代言生事端。”   “***为你揭开白莲花的真面目!”   “……”   如意自出道以来,一直走的清纯路线,出演的角色全是楚楚可人,温婉贤良的形象。   这样的负.面.报.道,别说“意粉”不干,就是普通吃瓜群众也不愿相信。   可以说这个声音才起来,质疑的声音也随之出来,两种声音在网上吵成了一锅粥。   立正联盟与“意粉”这对宿敌,更是比谁掐得都狠。   只是“意粉”毕竟经营了三年多,无论从人数,还是从死忠程度,都不是联盟短期内可以比肩的。   在“意粉”取得小小胜利的时侯,网上却再度抛出新料。   指称如意在《掌匙》拍摄期间,就因屈居女配角心生不满,雇用水军诬陷立正,称其利用男主角阮泽上位。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反应最大的倒不是“正立联盟”,而是泽泽粉!   当初阮泽无辜受牵连,先被传包养地下情人,后又被讽刺技不如人,靠脸吃饭,全无演技……   泽泽粉当时没打过水军,这口恶气一直就没发出去。这回一听说还有幕后黑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比上次的反应还要凶猛了几分。   “意粉”比起“正立联盟”是强者,可与泽泽粉一比,就完全没得瞧,败得十分难看。   如意团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仿效姚聪的法子,也向两位爆料者、两位娱记提起了诉讼。当然,他们并没去招惹任何一家网站。   此外,如意更是在记者招待会上哭得楚楚可人,控诉这些谣言对她的伤害。   如意团队一向精通行为艺术,当场来了个“剃发明志”的秀。   在一排排摄影机、大炮的“见证”下,如意把长发拢至胸前,用一把镀金的小剪子,象征性地剪下一缕不足十公分的黑发。   她举着这节用红丝系上的黑发,哭得梨花带雨,在好几排话筒前,宣称自己从来没做过小动作,自问无愧于心。   被这一幕所感动的可不止“意粉”,很多吃瓜群众也加入到声讨不实传言的大军中,很多人甚至立场路转粉。   大痴瘫坐在姚聪的工作室,晃着二郎腿笑道:   “这个如意还真能折腾!怎么样,现在小猪仔够肥了,也该开刀了吧?说来,你到底拿下了几家网站?我看***和***这回老实得出奇,你动了什么手脚,说来听听呗!”   姚聪只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不住飞舞着,好像并没有在听对方的话。   大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晃到他身边,猫着腰看了几眼屏幕,哈哈大笑。   他抛着手中的饮料,摇头叹道:   “唉,你这人真是太可怕了!手里攥着这些要命的东西,居然能忍得了这么久,要是我一早就放出去了!我真不明白,等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姚聪直直的盯着屏幕,淡淡地说:   “知道古龙笔下,我最喜欢谁吗?中原一点红!不出手便罢,只要出手就不留活口,干净,利索,不留后患!”   大痴呸了一声,骂道:   “扯!你才不是什么中原一点红,明明就是调戏老鼠的猫!就你手里这些东西,要想断了如意的星途,分分钟的事儿,何必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出挤。要我说,你就是享受这种猎杀的过程。残忍!”   姚聪忙完手头的事,冷冷地说:   “我残忍?当初炽是怎么被毁掉的?哼,我这回就是要立个标杆儿,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敢动立正的下场!”   “呃……你说,西西要是知道你还有这一面,她会不会吓得不敢要你了?”   姚聪一个眼刀射过来:“那只能是你说的!”   “别别别别别,我惹不起你,你是我亲哥,行了吧!正经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去片场,要不我和钱钱打声招呼,那孙子拍起戏来可不是人!”   姚聪的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明早飞,这里已经安排妥了,我遥控指挥,可能在那边多呆一阵子。”   大痴做了个干杯地姿势,嘿嘿坏笑:   “为什么我现在开始同情钱钱了?哈哈……一路顺风啊!”   ……   次日,大风。   当姚聪拎着行李正要出发时,突然接到大痴的电话。   他妈妈已按着狗仔公布的地址,去燕郊去“狐狸精”的家人算账了!   ☆、吵   姚聪接到大痴的消息,子弹一样冲出工作室,一边开车一边招呼人手。   他紧赶慢赶的,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到了邵家,狗仔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邵家大门紧闭,他妈正堵着大门叫骂……   姚聪命保镖把母亲护到车上,老太太开始还挣扎,待看到冷着一张脸的儿子,终于老实了下来。   狗仔见到正主儿,更加兴奋,与姚聪玩起了追车大战。   姚聪车技倒是不坏,无奈他的改装车外形过于醒目,很难甩脱尾巴。   他急召改装车群里的兄弟掩护,先让保镖将母亲护送回家,自己则开着那辆招眼的牧马人,引着狗仔逛花园。   直到方方来电,确认邵妈妈已经成功转移,才指挥着众家弟兄大撤退。   最后,他拖着长长的“尾巴”,七拐八拐地回了公司。   姚聪一到工作室,就马上换了部手机,逐个儿问平安。   邵妈妈在电话里一如既往的平静,再三嘱咐不要将此事告知女儿,生恐西西一急冲回来,惹起更大的事端。   姚聪为母亲的事道歉,心里却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这位通情达礼的老人。   半小时后,他换成一身“朋克风”,在狗仔队眼前大剌剌钻进大痴的车,开着吵闹的低音炮,绕了好几个圈,再三确认没有粘上尾巴,才回了别墅区。   姚家的别墅不大,与姚氏集团的名头完全不相称。   姚老爷子正式退任后,便搬到这里深居简出,几乎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只一门心思陪着患病的老伴儿在此静养。   姚远不敢任二老单住,也带着妻子一起挤进来。只不过他公务繁忙,家里很少见到他的影子。   今天小哥俩回来,却撞到了一大家子人。   除了奶奶之外,姚家三代算是到齐了,就连姑父、姐夫也赫然在列。   众人规规矩矩地围坐在餐桌前,饭菜虽然丰盛,却明显冷了,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厅里气压极低,身后的大痴笑了一声,才要说些什么缓解氛围,就被他老妈的眼神杀住了。   姚老爷子扫了二人一眼,指着仅余的两个空位,叫他们入坐。   良久,老爷子才缓缓开口道:   “我们姚家世代经商,虽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也是要脸面的。你们这么闹……咳咳……”   说到这里,老爷子咳了几声。姚远慌忙站起身正要说什么,却被他父亲止住。   老爷子抿了一口热茶,缓了缓继续道:   “我老了,身子也不中用了。我并不指望你们能有什么出息,为家族增光。可是今天这又叫什么,嗯?!简直是……丢尽了姚家的脸面!”   一句话说完,在座诸人都挺直了身子,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垂头不语。   只有大痴一个人偷眼四处乱瞄,被他老妈狠狠拧了一把,裂着嘴安生下来。   姚老爷子满脸倦意,自从得到信息一直扛到现在,连午觉都没睡。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累过,长叹一声,望着孙子说:   “葱儿啊,我已经和几位老朋友打了招呼,你姑父也帮忙托了人,今天的事压了下来,你不用担心。不过……”   姚聪慌忙站起来,垂首谢道:   “谢谢爷爷,这次全是我处理的不够谨慎!”   大痴憋着笑不敢发作,却止不住浑身乱颤,嘴里发出噗噗的闷笑声。被他大哥狠狠跺了一脚,疼得直吸气,这倒是成功地把笑止住了。   姚老爷子眯起眼看了孙子良久,就在大家以为他老人家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长叹一声说:   “唉,我教子无方啊!你爸爸就不听我的,他要学法律、娶法官、做律师……我全由得他。现在又轮到你,不听你父亲的话了!嗯,我听说你开了间工作室……呵,好吧,这也算是经商吧,总算干回了我们姚家的老本行儿了。”   “爸!”   姚远猛得站起身,指着儿子大声说:   “他那叫什么经商?那根本就是胡闹!为了追个女人,放着好好的律师事务所不管,挤身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圈子里,成天惹是生非!”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转过身骂儿子: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搞小明星?以前就搞过一个,什么结果你自己心里清楚。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不长教训!这要放在旧社会,玩戏子是要被族里打断腿的!”   姚进这时站起身,拉着哥哥的胳膊,笑道:   “好端端提旧社会干吗?现在可不比那会儿了,别说多少大集团娶明星过门,就是咱们认识的圈子里,也有不少孩子进了这行的。况且,你想打断谁的腿啊?咱们姚家可就这么一棵独苗儿,你要敢动葱头一个手指头,我和你没完!”   姚远怒道:“都是你们惯得他,尤其是你……”   “够了,我还没死呢!”   老爷子把眼前的茶杯重重一放,屋里登时没了声响,所有人重又绷紧了身子,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姚老爷子面无表情地说:   “今天的事,虽然是葱儿起的头,但那些媒体惯于造谣生事,无中生有,早该教训的!只是葱儿这事办得太硬,有失圆通,不是守成之道,你要吸取教训。”   “谢谢爷爷教诲!”   “虽然如此,葱儿大方向并没错。我们姚家的人,不是随意给外人欺负的!嗯,我生气的是另一件事……咳咳……”   葱妈这时怯怯站起身,无声地往丈夫身后藏了藏,被姚远狠狠瞪了一眼。   姚远上前接过保姆手中的水壶,亲自为父亲斟好,赔罪道:   “爸爸不要生气了,全是蓉儿的错!她也是急火攻心,这都是让那个小畜生气的!我已经训诫过了,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爸不要为这些琐事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姚老爷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儿地说:   “你们要是体谅我们老俩,就少生些事!你回去看看那些狗仔拍的东西,真是……岂有此理!唉,我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我们姚家居然出了这样的媳妇,真是让人看笑话!”   葱妈吓白了脸,向前蹭了几步,弯腰小声道:   “爸爸别生气了!全是我的错,我也是一时气迷了心!”   姚老爷子哼了一声,扭过脸不去看她。   姚聪皱眉,迈了半步正要说话,却见张妈急匆匆过来,俯身向老爷子低语几句,得了指示又下去了。   姚老爷子抚了抚眉心,略显疲态地向众人说:   “教授又不舒服,我去看看。”   他还没站起身,所有人已全部站了起来。姚进、姚远兄妹更是赶上前去扶。   老爷子一手扶过拐杖,一手撑着桌子,皱眉说:   “不用,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你们不用管我,先吃饭吧。我也乏了,一会儿在房里用点粥就行了。”   老爷子慢慢悠悠向后挪,众人立着身子目送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衣角,屋子里才又活络起来。   有的招呼保姆热菜热饭,有的已经顾不得冷,夹着菜吃了起来,还有的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大痴蹿到姚聪身边,压低声音报怨道:   “你们这儿怎么还这样,真同情你。要我天天这么住着,憋也憋死了!对了,邵妈妈那边没事吧?西西呢,小心她跑回来!”   姚聪小声报了那边的情况,正说得热闹。   葱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儿子:   “你那工作室现在也被狗仔盯上了吧?要不然搬回家住,咱们这里保安严谨,乱七八糟的人进不来。你爸过两天就出差,正好陪陪妈妈。”   姚聪面无表情地说:“不了,我还有工作。”   这句话触到了葱妈的逆鳞,她激动地嚷道:   “工作?成天屁股后边追着个三流小明星,那也叫工作?你的工作应该是律师事务所!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大儿子,结果找了个唱歌的破鞋。好容易盼着你分了,又换了一个,还是小明星!她到底哪儿好,啊?你说说看啊!人家修大小姐要家世有家世,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比那个明星漂亮多了,你眼睛是不是让屎糊了?好的不要,非要……”   屋子里所有人都停了动作,齐刷刷地望过来。有的面露鄙夷,有的掩口张望,有的抿着嘴角看笑话……   姚聪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挺直身子大声说:   “我爱她,是认真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接连遭遇车祸、失语、穷困等等人生磨难,她不气馁、不报怨,勇往直前,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和责任。说实话,我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她!至于你们接不接受、喜不喜欢,这都与我无关。总之我非她不娶!”   葱妈的嘴气得直打哆嗦,姚远扬声骂道:   “放肆,这是你和父母说话的口气吗?!”   姚聪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吼回去: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样,才像你生出来的!”   “你个小畜生!今天我不打死你……”   姚进急急抱住哥哥,却有些拦不住,大呼小叫地要儿子带着葱头先躲躲。   孔律师见状也冲了过去,半推半抱地将岳父抵在墙角。   等他回头再看时,却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只有葱妈坐在那里抽泣。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葱妈当然不是女王! 女王才不会用租房的招数,把儿子赶出去,那也太LOW啦~~~   ☆、吻戏   姚老爷子出手,对外压制媒体,对内按住儿子、儿媳,姚聪这才腾出手来善后。   邵家的住址已经被狗仔曝光,索性.交房,暂时搬去方方闲置的那个三居室,等装修结束再搬回城。   姚聪连着熬了两个通宵,把所有事情该处理的处理,该移交的移交,终于坐上了去片场的飞机!   等他上了飞机才发现,这里竟比公司还难熬。   手机一关机,他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无法实时监控电影的拍摄进程。   那场吻戏到底有没有拍?两人状态如何?吻得多投入才能过关?   穿得会不会太轻薄?演员会不会起反应?会不会咸猪手?会不会假戏真做……   明知是庸人自扰,姚聪却无法清除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他最后只得掏出剧本,翻到有吻戏的那场,仔细研究……   与此同时,西西也同样焦虑着。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演这个角色,可既然答应了CK,就要全力以赴。   电影自开拍以来,她表演得一直很顺利,也得到了钱导的肯定。连钱导认为最有难度的两场戏,也被她闯过去了。   可随着剧情的变化,最近却生出一些新的麻烦!   她饰演的云娘是玉堂楼的青倌,色艺双绝,名动京师。   可云娘却弃京师的达官显贵、名流学士于不顾,偏偏选中了苏州客商肖员外。   肖员外虽被称为“员外”,实则年少貌美,又出手阔绰。   只是他碍于家族生意,不得不常年于京、苏两地行走,一年只有三四个月能陪她的身边,不免聚少离多。   二人每每相聚,云娘总是摆着副冷面孔对他。肖员外自知冷落佳人,每每伏低作小,变着花样讨云娘的欢心。   可随着剧情的转变,云娘为了搭救恩公,不得不矮下身段去讨好肖员外,求他动用官场中的人脉代为翻案。   直到演到了这里,西西和阮泽之间才有了真正的对手戏。也正是此时,她才猛然发觉阮泽对她余情未了!   此前,西西也不是丁点没有察觉,只是不想自作多情。毕竟这部片子对阮泽意义非凡,他投入角色比较深,一时半会钻不出来也很正常。   可三天前的那场戏,只要是看到阮泽表演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感情,那种爱恋的眼神可不是演出来的!   西西甚至从钱导玩味的笑容看出,他也发觉了。   区别只是,这对钱导来说是个利好消息。   演爱情戏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真的爱上配戏的演员。无论是三分钟,还是三个月,对于导演而言,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可对于西西就完全不同了!   她和姚聪才稳定下来,可不想出这种大乌龙。   当西西从红豆那里得知,葱要来探班的消息,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这破事到底是坦白说清楚的好,还是不要说?   可是即便她现在说出来,也还是太晚了,那场求婚可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情。   而且麻烦的是,他们后边还有一场吻戏……   想想就烦!   而且从姚聪与红豆的短信频率上看,他对吻戏非常在意。   钱导要求吻戏不能借位,他不在意才怪!   要是换作她,就是卖了房子抵违约金,也不会同意葱去吻别的女人。绝对不行!   连着这几天,西西对戏时都不敢看阮泽的眼睛,自然NG频频。   她倒是盼着阮泽再告白一次,正好彻彻底底再拒绝一次,断了他那可怕的念想。可人家只是默默地喜欢,她又能拿他怎么办?   “卡!立正你在搞什么?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对手戏也不会演,不要告诉我这场有难度……”   钱导摸了摸锃光瓦亮的秃头,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又是一通儿狂卷。   西西不辩驳,只红着眼睛,垂头吸鼻子……   姚聪风风火火赶过来,见到的却是这么个场景!   眼见西西被骂得体无完肤,他强忍了五分钟,还是走了过去。   钱导一见姚聪,却像见着久别重逢的亲人,抢步上前拉着他的手,巴拉巴拉说了二十多分钟,然后豪爽地给了立正半天假。   临走前,全再三叮嘱姚聪:   “你是她男朋友,这事非你莫属!我已经什么招都用尽了,这电影的成败可就在你的表现了!”   姚聪莫名其妙地被付以“重任”,哭笑不得。见钱导一扫往日的狂拽作风,知道他的压力也不小,点头告辞。   二人回到酒店,姚聪见西西两眼通红,要她先补个觉,自己先找红豆问问。   不想手才摸到门把手,西西忽然揽着他的脖子,踮起脚献了个香吻。   她极少主动,姚聪受宠若惊,一身的疲惫登时烟消云散,揽住女友软语温言地好生安慰了一番。   可他才说到一半,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已经慢慢从背脊上滑下,顺势钻入衣摆下,在他坚实的腰腹处四处游走。   姚聪素了这么久,哪里受得住这个!   他双臂一收,将人紧紧地锢在怀中,俯首便吻了下去。   疾风骤雨般的吻写满了这阵子的相思,以及堵在胸膛那无法宣之于口的妒意。   西西软的面团一样,任他揉捏,唇间偶尔漫出的几声呢喃更是火上浇油,一下就烹起姚聪熊熊燃烧的激情。   半个多月的禁欲,令他的燃点降到了最低。二人还没缠磨几下,就已经忍耐不住,粗鲁地扯去了所有的屏障,将人抵在墙角。   西西一返常态的热情,更是刺激了他的冲动。差点连措施都忘到脑后,半途才尴尬地抱着怀中人四处找寻那个小物件儿。   一番激情过后,几夜的不眠不休令他沉沉睡去,甚至没有来得及与女友聊上几句。   等他再度醒来,天色已沉。   西西正半靠在床头怔怔出神,柔和的灯光映在她的眸子里,沉静得似要溢出水来。   姚聪翻身揽过心上人,用指肚轻轻抚过她的眉心,将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他将京城发生的大事,拣能说的大略说了些,比如媒体不负责任的报道,他的直拳反击,正立联盟的助攻,如意的“剃发明志”等等。   西西听得入神,这阵子她被钱导磋磨得不行,几乎与世隔绝。只有红豆偶尔和她说些网上看来的消息,却听得她懵懵懂懂的。   姚聪没说母上大人出丑的事,转而问道:   “钱导是不是要求太严了?其实他和大痴关系极好,要不我叫大痴过来,大家一齐好好吃顿饭?”   西西轻轻摇头,给了个安抚的笑容:   “不必麻烦,这是大熊影业的投资,他总要避嫌的。再说艺术片要求本来就严些,何况钱导又憋着得奖。其实我之前拍得一直很顺,你只是来得不巧。”   姚聪突然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说:“我教你!”   西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边躲边笑,扭着身子不肯合作,终于还是被逮了个正着,扭捏几下,沉浸在姚聪缠绵的深吻中,不能自拔。   姚聪用鼻尖蹭着她柔嫩脸颊,温存了好一阵才说:   “这本子是我接的,你不必有心理压力,大胆去演就是。心理负担太大,反而容易NG。”   西西局促的点点头,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   她揉着他耳上的三颗小骷髅头,将上次拍连续剧时,阮泽莫名其妙求婚的事讲了一遍。   她讲得很慢,时不时偷看一下姚聪的脸色,见他风平浪静,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太小题大作了。   西西舒展了眉头,继续小声说:   “那次拒绝之后,阮泽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想人家是大明星,被我拒绝一定很丢人吧。”   姚聪并不认真听,翻身搂过女友,含着她的耳垂啃着玩。   没一会儿,西西就舒服地半眯了眼,懒猫一样偎在他怀里,打起了小哈欠。   姚聪把她缠得更紧,往耳朵里一边呵气一边小声问:   “你说的那些也没什么,哪里就至于连戏都不会演了?难道他又求婚了?”   西西被他闹得痒痒的,手却攥得死死的,不舒服地扭了几下身子说:   “他要是求婚就好了,我正好绝了他的念想。你别闹了,真的很痒……其实他什么也没干,就是拍戏的时候眼神太灼人,感觉像是来真的!”   姚聪这才松了手,闭起眼睛不说话。   西西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偷看他的神情,见他像是犯了小心眼儿,这才死皮赖脸地贴上去哄。   姚聪半晌不动,突然猛得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问:   “说实话,你对他到底动没动过心?”   他的脸隐在黑影里,西西看不到任何表情,只老老实实回道:   “才没。他太娘了!估计再小十多岁的女孩子,才喜欢他那一型的吧?”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方就是他的铁杆粉丝吧?”   西西赶紧撇清,振振有词道:   “口味不同好不好!她是御姐型,我才不喜欢小男生!”   姚聪嗤笑一声,在她唇上点了点,认真道:   “阮泽的事我去处理,你不用担心。况且这回是他求咱们,你根本不用瞎想什么。最重要的是,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听见了没?”   “哦!”   姚聪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托起西西的两条腿,粗着嗓子说:   “真乖!蜀黍教你玩个新游戏吧?”   “啊……变-态!”   ……   蜀黍出马,一个顶俩!   次日西西状态大勇,上来就弄了个“一条过”。   钱导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男朋友果然是特效药!   他果断地将吻戏改到了下午,想趁着药效还在,赶紧把最难的一关闯过去。   姚聪巴不得这场戏能提前,搞定这里的事情,他还要赶回去收尾呢。   钱钱可能是被西西的状态吓坏了,吻戏居然也搞起了清场。   可姚聪却坚持留下来盯着!   亲眼看女友和别的男人搂在一起接吻,心情当然好不了,但胡思乱想更可怕。   也是这两天,他才了解到自己的想象力可以丰富到什么程度!   下午临时改的戏,女主角的头饰、服装全要重来。   姚聪等了许久才把人盼出来,追上去嘱咐她大胆演,不要有任何顾忌。   西西、阮泽就位后,却没有马上开拍,钱导动作夸张地为二人讲戏。   姚聪焦躁不安地踱步,觉得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手表上的指针爬得比蜗牛还要慢!   他不下心碰掉了西西的书包,拾起时不小心落下一页纸。   这是一张撕下来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西西娟秀的小字。   只见纸的正面写着“背景”二字。   【云娘一双手抚琴作画、写诗填词,从来不碰女红。她为讨好肖员外为恩公援手,连着熬了七夜,绣了只并蒂莲的荷包。   注:此处与最后一幕有呼应关系,这段表演应克制些,尤其是肢体语言不要……】   纸的反面写着“感情”二字。   【第一层,曲意奉迎,违心之吻。   第二层,感动于肖郎的爱,感激之吻。   第三层,欺骗肖员外的真情,歉疚之吻。   注:要演出来这个吻的复杂性,理清三个层面的主次之分,为救情郎而骗肖员外的歉疚心情,应当……】   姚聪将纸折好放回原位,望着正在说戏的三人,陷入了沉思。   也许,他的担心真的很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远离怪蜀黍!   ☆、小花旦的陨落   最难熬的吻戏结束后,姚聪把重点转移到助理身上。   他当初选红豆,主要是考虑要用自己人,毕竟是耗子的女朋友,什么事都不用背着她。   可两天看下来,却觉得这女孩胆子太大,也太活分,让人不大放心。   姚聪询问西西的看法,她倒挺满意。   很多工作她并不愿假手于人,不过有一样倒是非红豆莫属,那就是交际!   西西与剧组的人一向疏离,自从有了八面玲珑的红豆,生活便滋润了许多。   姚聪见二人相处得好,就灭了换人的心思。   与姚聪正相反,钱钱却动了换人的心思!   这几天姚聪在剧组晃来晃去,被钱钱一眼相中,想要他客串云娘的情人。   这角色虽然只有一分多钟,却是云娘爱情线上的定海神针,外形条件要求比较高,身材必须好,长相必须帅,至少不能被阮泽比下去。   可能和阮泽比肩的人,谁愿意客串个一分钟的戏,关键是钱钱刚出道,根本就没这个面子。   姚聪爽快地应下,也不要报酬,只提出两点:   一是近景不能给正面,二是要配音。   西西得知这个消息开心得要死,和心爱的人拍感情戏,一定很棒!   不过,她很快又提醒姚聪征求下家人的意见。   姚聪笑道:“没有近景的正面镜头,声音还是配音,又是古装扮像,不说连你也认不出来。”   话虽这么说,其实这电影是大表哥投资的,估计不等电影上映,家里就知道了。   而姚聪这么做,本就是对母亲去西西家闹事的回敬!   要不是顾虑到爷爷、奶奶的感受,他连那两个条件都不会提。   西西兴奋地从剧本里找到相关剧情,却只有干巴巴的一行字:   【云娘为情郎试穿亲手做的新衣服,二人情意绵绵。】   西西叹气,指了指脑袋说:“看来,情郎的设定全在钱导脑子里!”   姚聪笑笑:“本来也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不然也不会找我这个外行来凑合。”   西西却不苟同,她认为情郎戏份虽少,甚至连姓名都没有,却是云娘感情线的重要支点,很关键。   而且这个人物虽然隐而不露,却埋伏在整个剧情里,仔细揣摩,处处可以看到他的痕迹。   西西兴奋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云娘的恩公!可能是做捕快之类的。云娘特意找外乡人作金主,就是为了方便与他私会。你还记得云娘绣的小荷包吗?只那么个小玩意儿,肖员外就感动得四处奔走翻案。她为情郎却绣了那么大一件,唉,想想真是替肖员外不值啊!”   姚聪懒懒地回:“不见得,兴许人家一夜七次呢?”   西西啐了他一口:“懒得理你!哦,刚才我说的全是瞎猜,明天你还是听导演的吧!”   然而开拍前,钱导却是这么对姚聪说的:   “这场没固定情节,你跟着立正的感觉走,她会带你的!”   姚聪当场就傻眼了,连个固定台词都没有,他不成了会动的衣服架儿了吗!   二十分钟后,姚聪用一个吻证明了他的“情郎”身份,他才不要当什么衣架。   当然,钱钱用不用这个版本,就不归他管了。反正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秀一把真正的情人之吻。   哼,阮泽,好好学着点儿!   姚聪办完心腑大事,回京去收尾。   其实在他的远程遥控下,京城的娱乐圈早就嗨翻了天,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耸人听闻的大丑闻,一个接着一个往出爆,随便拎出哪个都足以热炒半个月,看得吃瓜群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   【四月十四日,爆出韩国著名整容医生朴结石与中、韩、日等多国女艺人合影照片。其中新任银马影后吴双、四小花旦之一的如意双双中招。】   【四月十五日,爆出锦廷实业钱姓老总与众女星不雅照,冯欣、赵洁心等明星赫然在内,其中最博眼球的是四小花旦之一的许如溪。】   【四月十七日,万花影视的当家小花旦许如溪,为不雅照一事开新闻发布会,宣称她是在如意生日宴后被钱姓老总迷.奸,为保护大众形象不敢报案,实为受害者。】   【四月十八日,星辉唱片旗下歌手宋飞力挺好友,声称他也参加了两年前的那场生日宴,愿为许如溪作证。】   【四月二十一日,如意整容前相片流出,各大网站疯狂转载,如意整容前后PK对比照遍地开花。】   【四月二十四日,知情人爆料如意生日宴第二起迷-奸案,十八线小明星修失身西门,借机嫁入豪门。】   潮水还没有完全退去,然而有心人已可以从中窥见裸泳的那个人。   如意团队早就发现种种事端全是冲着他们来的,明白这是遇到高手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回击、保证、辟谣、道谦、否认……   做了所有能做的,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咬紧牙关不认承!   反正所有的事都没证据,一切只是蓄意捏造的谣言。   而姚聪也还留着最后一击,好像捕老鼠的猫,等着最佳时机。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痛打落水狗,很多与如意合作过的小明星,纷纷跳出来找媒体控诉,诉说被如意陷害的历史。   “意粉”中有粉转黑的,有粉转路的,不过更多的却是迷茫、观望、伤心。   当然,仍还有很多铁杆粉丝坚持相信偶像的清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力挺如意。他就是星辉唱片那位甩手掌柜——谭文忠。   有人起头,随后便陆续有明星出声,为如意担保人品。   如意团队紧握这个契机,适时召开新闻发布会。   一脸憔悴的如意,当众承认了整容事件,并大打煽情牌,抹着眼泪讲述了一个普通女孩的追星梦。   但除了整容之外,她对其他罪名一概否认。   此外,如意团队还请来另三位小花旦助阵。   许如溪更是当众拥抱如意,宣称永远相信好姐妹,并为无意将姐妹拖下水表示道歉。   歌手宋飞此时跳上台,抢下主持人的话筒,对着下面的媒体呛声道:   “你俩瞎道的什么歉?坏人是锦廷实业的钱老板!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了错就该谁受罚!你们媒体只会盯着我们艺人吗?现在不应该发出正义的呼声,让姓钱的老混蛋滚出来,接受舆论的围攻吗?”   宋飞的话引起一阵叫好。   很多记者虽然挨了骂,却将其视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   一夕之间,媒体的风向又转了!   会后,真的有很多狗仔扛着大炮杀奔锦廷实业。   网上吃瓜群众在为宋飞叫好的同时,重新把如意放回白莲花的行列。   可第二天上午九点,冬菇头再爆神贴。   帖子简略交待了去年《掌匙》拍摄期间的那场网络撕逼事件,此后又放了不下十张水军用户资料的截图。   随后发出一段音频,正是如意的助理小美与水军谈价钱的电话录音。   好像还嫌事情不够热闹,仅仅一个半小时之后,这个帖子又有了后续。   冬菇头再次爆料,这回赫然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公案——立正飞虹奖内-幕。   这回几乎没有什么文字,只上传了一段音频,正是如意经济人与某爆料大V的电话录音。   录音很短,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原来大V的所谓内-幕消息来源竟是当事人如意的经济人,而且还是收费项目!   事实胜于雄辩,真凭实据往这里一放,任何的狡辩都显得太过苍白。   几次三番选择相信如意的人们,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背叛,粉转黑的叫骂声甚至比“如意黑”还要激烈,还要凶猛,还要狂暴!   在这样的形势下,从中午开始,很多力挺过如意的演员、导演、歌手们纷纷在压力下,跳出来倒戈。声称他们也是受到了如意的蒙蔽,未了解到她的真面目。   小花旦许如溪、歌手宋飞更是比谁都骂得欢,狠不得把如意告上法庭。   葱头工作室里,大痴翘着二郎腿,闲闲地说:   “这回如意算是完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不过,如意真的给锦廷实业那老小子拉皮条?”   姚聪摇了摇头,抿了一口红酒:   “两年前的不清楚,去年西门那事是她干的!西门和好几个朋友都骂过,说如意和修合起伙来给他下套,塞给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娼妇。”   大痴晃着手里的红酒,看了姚聪几眼,抿着嘴唇没说话。   姚聪懒懒地说:“有话直说!”   大痴抓了抓头,龇牙道:   “如意在圈内的口碑一向好,你查出来的事也有限。我在想……如果许如溪那事不是如意办的,那她似乎只针对西西一个人,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姚聪耸耸肩:“抢角色、抢奖项、抢风头,再加上一点儿嫉贤妒能,还能有什么?”   “是吗……我老觉得这里边还有事。盯狠点,防着她狗急跳墙。”   姚聪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那当然。不过她手里能有什么货?哼,不是我瞧不起她,她的经济人现在想的应该是止损吧!”   姚聪对如意的判断是正确的,此后她又蹦跶了几次,爆了些立正的料。却都太小儿科,被姚聪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此后如意就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之外。   红极一时的四小花旦之一——如意,就这么陨落了。   姚聪处理好这边的事,又跑去剧组陪女朋友,这种细水长流的小日子令他沉醉,渐渐生了结婚的心思。   可就在这个时候,网上再爆炸弹,不过这回的主角却是立正。   “飞虹奖得主立正爆出私生子,亲子鉴定独家公布,有图有真相!”   “蛇蝎美人立正未婚产子,为事业抛夫弃子。”   “知名女演员立正,售卖亲生子,涉嫌国际人口买卖!”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好多方块,才看到。。。捉之   ☆、孩子的父亲?!   姚聪闻讯再次进入战斗模式,一连几个电话打出去。   先叫耗子火速来剧组支援。   再问方方新房的装修进展,要她代为安置邵妈妈。   又要大勇接电话,问他在**医院里有没有熟人,协助查一下立正亲子鉴定的委托客户。   得到大勇肯定的答复后,姚聪考虑到此事涉及病人隐私,大勇身为医务人员不好出面,忙叫助理联络大勇,从亲子鉴定这条线查下去。   冬菇头当然是主力!   姚聪请他联系老朋友帮忙,一起查发布谣言的源头。   ……   西西进门后,姚聪的电话就没停过。听了几耳朵,觉得她也帮不上忙,索性在沙发上等。   她一开始听到亲子鉴定的事,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钱生夫妇,可网上公布的那张验血报告谈何而起?   这阵子她一没受伤,二没生病,连体检都没做过,他们是怎么拿到血的?   如果网上的验血报告是假的,倒不足为虑了。   耗子来得比大家想得还早,红豆见到男朋友很开心,但更担心西西姐的事,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   姚聪要大家一起回想,近期有没有陌生人来过酒店。   这一提醒,红豆才记起有个老同学来找她玩。那人是立正的脑残粉,还向她要过一些西西用过的小东西留念。   姚聪和耗子对视一眼,详细盘问那人的情况。   结果没几句话,红豆就吐露了,哭着讲出了实情。   原来她的老同学专做艺人用品的生意,一开始红豆也不知道,白给了他几件用过的发夹、丝巾,后来才知道了这个赚钱的法门,先后卖过几回不值钱的东西。   耗子一听就怒了,扯过她的头发就打,被姚聪喝止住,问红豆都卖过些什么。   红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忙翻出手机,找到与老同学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大家看。   西西只扫了一眼,就见对方列出的名单里,赫然有用过的小内内,皱着鼻子骂了声变-态。   红豆吓得连连摆手,急急地解释道:“没有,没有!西西姐,那种东西我可从来没卖过,我给的都是没用的垃圾。”   姚聪指着名单,一一查问:   “用过的水杯?”   “用过的梳子?”   “这个……有,我觉得那不值钱就……”   姚聪皱了皱眉,没说话。   耗子急赤白脸地问:“梳子上有没有头发?”   红豆半张着嘴发呆:“头发?我,我是洗干净之后才给她的,不会有头发啊!”   耗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   “还好没有!头发能查出DNA,懂不懂?你是猪啊,赚这种钱!葱少是信任我,才把你调来干这个的,你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让我怎么对得起朋友!”   红豆一下白了脸,摇着西西的手臂哭道:   “姐,西西姐!我,我真的不懂,我以为这些全是垃圾,不知道会害到你!我就,就卖过杯子和梳子,而且全是洗干净的!我不懂DNA,只是觉得人家花钱总得洗干净些……真的全洗过,这样就查不出来了吧?”   西西捂着嘴,也陷入到震惊之中。其实她和红豆一样,只觉得要东西的人是变-态,根本没意识到会被提取到DNA!   姚聪对红豆说:“你别怕!洗过的东西什么也查不出来,正因为那些东西用不了,她才会亲自走一遭。现在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同学来过之后,这里有没有丢过东西?”   红豆突然面如死灰,高声叫道:“吹风机!”   姚聪摇头说:“吹风机没用,那上就是有头发,也没毛囊。再想想还丢了什么?”   红豆闻言狠命地扯头发,哭着抖成了一团。   西西闭着眼睛,摇头叹道:“酒店吹风机我们都用来吹袜子,吹头发是用自己带来的。可我那个不好使,总是缠头发……所以,很有可能有毛囊!”   耗子听了又要打人,姚聪一把攥住他的手:   “打人回家打去!你们现在先去找红豆的同学,最好能顺藤摸瓜,查出买主!”   耗子闻言扯了女友出去。   姚聪闷闷地说:“这事全是我的错!其实我早就发现红豆不合适,却没及时换人……”   西西揉着他的肩头,柔声劝慰了几句,半晌才说:   “这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全盘托出,公道自在人心!如果因此干不了这行,那我就回去教琴。反正等这部电影的钱到位,再趸掉一部分贷款,月供也就还得起了。”   姚聪又反过来劝慰她。   而此时,网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看热闹的网友永远不嫌事大,有猜测孩子父亲是谁的;有打赌立正是抛弃前夫、还是未婚先孕的;有为姚聪不平不忿的……   “正立联盟”也吵翻了天,粉丝们怎么猜的都有,最后吵吵着要高层给个说法。   高层自然围着方方要答案,怎么会搞出一个孩子来?   小黄鱼:方老大,你就给个实话吧,立正到底生没生过孩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不是接受不了单亲妈妈,我们只想要真相!   喵小姐:单亲妈妈我不是不能接受,但抛弃孩子我就不行了……   畅:你们都乱说什么,这明摆着就是谣言!   喵小姐:嗯,希望是谣言~~   885:姚聪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为什么不支持女朋友?这时候他说句话,更能稳定军心啊!   小黄鱼:现在是考验真爱的时候了,希望葱葱能顶住!   ……   方方知道现在谁也不好过,她不想打扰西西,可实在扛不住了。在这里吵吵的都是好的,直接退组的人太多了!   这事到底和钱生、宁柔那两个王八蛋有没有关系?   万一只是个诈糊的,随随便便承认了,岂不是白白着了人家的道儿?!   如果真是那两个混蛋回来了,那宝儿到底认不认?   植物人的事又能不能说?   ……   这一切的一切,西西和姚聪必须得给她一个说法儿啊。   就在方方与西西通电话的时候,网上却再爆新料——   孩子的父亲出场了!   有人上传了一个视频,号称这个男人就是立正的前夫。   那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邋里邋遢,一手抱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一手拿着张验血报告,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不知说了些什么。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网上才渐渐传开地方话的文字版,内容更是令人震惊。   那男人说立正是她老婆,抛下他和孩子,拿着家里所有的积蓄,跟了个城里来的男人私奔了。   他看了电视才认出来,托县城亲戚帮忙上网。   他知道立正已经红了,不可能回来给他当老婆,只求她看在孩子的情分上,把抚养费寄回来。   西西半掩着口,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猥琐男人,浑身不停打哆嗦。   姚聪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合上了笔记本,低声在耳边不住劝,良久,西西才哭着问:   “一定不是他!太恶心了!”   姚聪不住点头:“当然不是!这肯定是网友的恶搞,视频上的人指不定说的是什么呢。那可是强-奸罪,傻子才出来找死,你说呢?”   可无论他怎么说,西西仍是哭个不停。   虽然她一直劝自己,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只是副没有灵魂的皮囊,可那种恶心的感觉还是无法摆脱。   姚聪一边劝女朋友,手里也没闲着,不住地与冬菇头联系,可惜工作量太大,还没有找到第一个发贴的人。   消息最早传回来的倒是京城,助理在电话里兴奋地报告:   验血报告是假的!   网上公布的那个报告,只是P的图。他已经找到同样编号的真本,并已联系到当事人,对方也愿意配合。   姚聪要助手把鉴定报告传过来,再三叮嘱他不要声张。   接到传来的图片一看,姚聪就不由皱眉,这图P得太假,似乎生怕没人发现一样。   他可没法像小助理那样兴奋,P图做得如此不专业,只能证明一点:   头发提取DNA做的那份亲子鉴定,才是对方的杀手锏,而这份P图只是用来投石问路的!   这玩法姚聪太熟悉,他就是这么整如意的。   虚虚实实,证明再打脸,证明再打脸……反复做上几次,就能把网友的理智消磨殆尽,使得他们更加疯狂,也更易操纵。   不止这张验血报告,视频里的“前夫”也一样漏洞百出!   西西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台词残留着很重的京腔,虽然拍戏时有意纠正,可成片的“儿话音”仍然不少,吞字现象也较为严重。   尤其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西西只要一张嘴,京津冀这边的人就能辩出她的口音,“前夫”的话也就不攻自破。   对手卖了这么多的破绽,想来是另有图谋。   姚聪马上联系到方方,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反复强调“正立联盟”要保持缄默。   仿佛要印证他的判断一般,西西三分钟后就接到了一通敲诈电话。   对方开价五百万。   姚聪微微点头,果然被他猜中了!      ☆、落网   姚聪手疾眼快地按下录音键,对方是个奇怪的男人声音,明显用了变声器。   对方说话简洁明了,索要五百万元,保证只要拿到这笔钱,就负责洗清立正的名誉,否则还会进一步爆料丑闻。   姚聪追问他还有什么料,对方却只催他取款,明天下午就要现金。   五百万元现金?   姚聪表示没有这么多钱,而且银行一下子也取不出来这么多,要他宽限时间凑钱。   对方却用奇怪的声音笑道:“姚氏集团的大少爷,哈哈,你不要逗我了,五百万对你而言也算钱?一天如果凑不齐,那就翻番吧!”   姚聪挂掉电话不由发怔,难道对方不是钱生?   钱生只知道他是小房东,不可能知道他背后的姚氏集团。   可除了钱生,还会是谁?   西西报了案,却有些失望。   现实和警匪片演得完全不同,警察并未在酒店布下监听设备,也没派驻探员在这里等电话。只是详细询问了相关情况,做完笔录就走了。   姚聪笑她电影看得太多,全国分分钟都会发生敲诈案,怎么可能每个案子都上设备、上警力,哪里管得过来!   好在警察走了没一会儿,耗子和红豆就带回来了好消息。   红豆的同学被耗子唬得够呛,虽然不认识买家,却将买家所有信息全交待了出来。   姚聪将买家的Q.Q号、手机号之类的信息打包传给冬菇头,要他查出此人。   他们折腾了一天,总算有了些小进展。而此时的网络,已经失了控。   先有不少网友质疑“孩子父亲”的南方口音,与立正的京腔差距太大,怀疑有人恶搞。   随后,又有人自称**医院的员工,公布了篡改前的那版验血报告,称“孩子父亲”的验血报告是伪造的。   这下网上炸了锅,黑明星是家常便饭,可这回的手段实在过于离谱。   感觉被耍的网友们群情激奋,吵着要人肉搜索“孩子父亲”。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知情人再爆新料,称“孩子父亲”是假的,并出具了另一个版本的亲子鉴定报告,只是报告上好几处关键点都打了马赛克。   网友刚被骗过一次,这回愈加小心,纷纷要求无-码版!   姚聪细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是真货。   马赛克更是对他们红果果的威胁,交不交钱?不交钱,就上传无-码版!   .   西西不怒反笑,她已经做好说出实情,甚至退出娱乐圈的心理准备,心里坦坦荡荡,没一会就歪在姚聪肩头睡着了。   姚聪却哪里睡得着!   西西可以不把这当成一回事,他却做不到。姚聪一边盯着网站的形势,一边遥控指挥京城的助理。   凌晨,冬菇头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头发的买主已经确认,就是如意的助理小美。而晚间在网上发布马赛克版本亲子鉴定的,与小美是同一个IP地址。   原来是如意!   姚聪还真把这个女人忽略了,细想也说得通。   前阵子如意一直公开和立正做对,钱生如果要找同伙,如意的确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冬菇头不等姚聪发问,直接从Q.Q上甩过来几个文件,姚聪还没来得及打开文件,他已经敲了几行字发过来。   冬菇头:小美的电脑什么防护都没有,以后这种幼稚园级别的活儿别再找我,丢不起这个人!   冬菇头:我在她们的邮箱里翻到与澳门的信件,“孩子父亲”的视频也是从澳门发的。你看看,应该与此事有关。   姚聪:帅!【红心】   他先回了一句话,就忙不迭地埋头看文件。   从这些文件上看来,如意把买来的头发寄给对方做亲子鉴定,居然还要花二十万元!   而且,她得到的仅仅是个带着马赛克的报告。   姚聪不由摇头,看来如意被钱生利用了。   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敲诈和视频的事,仍在催要无-码版报告,甚至愿意加钱。   钱生才是主谋!   姚聪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又拉出Q.Q与冬菇头讨论起来……   次日一早,耗子弄来个拉杆箱,里面满满全是钱。   西西一看就急了,转头向姚聪问:   “这,这不是五百万吧?你们疯了!我要演多少戏才能赚得回来这么多钱?我才不要给别人!咱们这回也不找警察了,直接开新闻发布会,把一切全讲出来!反正我问心无愧,倒要看看还有谁能要挟我!”   姚聪一笑,悠悠地从中取出一沓钞票,捋着“噗噗噗”的展给她看。   除了第一张是粉红色的老头票,底下全是花花绿绿的假-币。   西西抢到手中定睛细看,笑着骂道:   “冥币?呵呵……你们也太缺了!”   姚聪把钱认真码好,淡淡地嘱咐耗子注意事项。   红豆挤过来说:“我看电视上演的,坏人一般都要女人送钱。这回的事全是由我身上起的,还是让我代西西姐去送吧,就当是我将功赎罪了!”   耗子皱眉训道:“你懂个屁!这么沉的箱子,上下台阶你弄得动吗?要是半路不小心把箱子摔坏,冥币流出来就全露馅了。”   姚聪也说:“耗子说得对,而且,你和西西是狗仔锁定的重要目标,除非对方想直播,否则也不会同意让你们送钱。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你们就老老实实在家等信吧。”   姚聪算计着钱生飞到这里,最早也得是下午,不着急不着慌地等着,可屋子里的其他人却坐卧不宁。   直到下午两点,敲诈的电话才打过来,定下交钱的时间和地点。   耗子拉着箱子出了门,姚聪一身朋克装扮,开着租来的小破车,悄悄地尾随其后。   西西和红豆一人一部手机,紧紧盯着二人的手机定位图。   耗子按着对方的指示先到了一家商场,可他人还走进大门,对方又换了另一个交易地点。   西西、红豆看着耗子定位的那个红点儿,在全城的地图上来回乱跑,不由对视一眼,这还真像警匪片演的啊!   两人谁都没敢说心里话,好像只要不把这些可怕的话说出来,形势就能有所好转似的。   五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对方有没有同伙?有没有枪……   一个多小时之后,西西首先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代表着姚聪和耗子的两个小红点,居然相距越来越远……   姚聪跟丢了?   西西手心冒了汗,姚聪和耗子之间不止有定位图,还有耳脉,可以随时通话,没道理跟丢啊!   红豆颤着声问:“难道对方有监控,他们,他们俩不敢通话吗?”   西西被她的猜测吓白了脸。   可姚聪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她们随便报警,以防打草惊蛇,可是……   西西冰凉的手,紧紧攥着红豆的手,低声说:   “我们必须信葱!他和耗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西西念经似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好像只要中断一下,就会克制不住报警的冲动。   红豆抱着双臂微微颤抖,半闭着眼睛不住念阿弥陀佛……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小红点终于慢慢接近了!   西西这才暗暗出了一口气,叫上红豆一起盯回地图,两人人恨不得从手机上盯出个人影儿来……   她们在家里担惊受怕,耗子则被对方遛得汗流浃背。   当他走到第四个交易地点时,里里外外的衣服全被汗水打透了。   他提着箱子走下地铁长长的台阶,按要求把拉杆箱放在第四排柱子,这回没有电话改地址,那人终于要露头了。   耗子不知道警察现在有没有到位,他不敢四处乱看,放下行李箱就往回走。   可直到他躲到隐蔽的地方,呼叫姚聪时,才发现竟没有回应。   难道是没信号?!   耗子的心咚咚咚震得山响,他是什么时候与姚聪失联的?那警察一定也找不到这里吧?   所以,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对一!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地铁到站了。   耗子猛回身向第四排柱子的方向跑去,却被才下车的滚滚人流绊在半路,半天也没挤过去。   他身材本就瘦小,又拖着行李跑了一下午,体力早就耗尽,费了半天力气才推推搡搡地冲到了柱子旁,却被眼前看到的惊呆了!   只见姚聪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已经把对方拧成了一个大-麻花。   耗子抹了一把汗,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再没了半点力气。   五分钟之后,警察蜀黍赶到。   七八个便衣冲了过去,利索地拷住了钱生。   这时耗子已经向西西、红豆报过平安,一见钱生要被押走,这才赶过去,狠狠踹了他屁股几脚,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钱生却不理他,只望着姚聪说:   “刚才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也想问你一件事,你不是早就跟丢了吗,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姚聪扯了下嘴角,平静地说:“你回答第二个问题,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钱生犹豫了一阵,向姚聪示威地笑了笑,随着警察走了。   耗子撞了下他的肩膀,小声问:“你刚问什么了?”   “他知道姚氏集团与我的关系,却不肯透露是谁告诉他的。算了,让警察去审吧。我的脑子都木了,回去你开车,我得先补个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脑袋也木了,谁帮我写两章,我也补个觉……   ☆、如意的秘密   姚聪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耗子倒是精神头十足,手舞足蹈地向女友、西西讲述了事件的整个过程。   原来,就在钱生不断更换交易地点的时候,冬菇头成功入侵了他的手机,远程追踪定位。   自那时起,姚聪便不再尾随耗子,而是跟着钱生的路线走。   当耗子将行李箱放在柱子旁的时候,姚聪已经报了警,并切断了与耗子的联系,伺机而动。   钱生趁地铁入站时采取行动,警察却迟迟未到,姚聪便只身扑了过去。   他练过分筋错骨手,上来就“喀吧、喀吧”两下将钱生的双臂卸了环儿,钱生只能乖乖就擒。   这场汹涌的网络事件,以钱生落案告终。   葱头工作室随后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西西平静地讲述了她昏迷的三年里,在第七医院遭受的一切。   植物人神奇苏醒、植物人离奇怀孕、产子、闺蜜窃子外逃……   桩桩件件令人瞠目的离奇事件,在西西口中却显得轻描淡写,风过无痕。   最后,姚聪出具了一年前孩子失踪时,公安部门的立案证据。   并公布已向法院起诉钱生、宁柔敲诈及拐骗儿童两项罪名。并将如意、小美以诽谤罪起诉法院,目前两个案件正在排期。   所有谣言不攻自破,舆论一时大哗!   这一桩桩事件实在太过夸张,简直比连狗血续剧还要跌宕起伏。   不要说立正身为公众人物,就是个普通小百姓,遭遇如此戏剧化的剧情,也足以占上整整一版新闻了。   更何况这件事里还牵扯另一位偶像明星——如意!   当然,现在已经没人自称“意粉”,也没人承认如意还算偶像了。   事情太过复杂,以至于网友一时间有点找不着北,不知该往哪处发力,舆论被分散到好几个不同的层面:   有些网友主张严惩钱生夫妇,尤其是躲在海外的宁柔,必须引渡回国。当然,孩子也必须找回来!   有些网友要求严惩如意,要彻底打击这种造谣、诽谤的歪风邪气,还娱乐圈一个清明世界。   有些网友则再剖老坟,将矛头直指第七医院。连病人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人人自危,这样的院长为什么还不引咎辞职。   ……   外界吵得纷纷扬扬,钱钱的剧组也不得消停。   钱导再次使出霹雳手段,把数家围堵的记者骂了个狗血喷头,拒绝一切媒体采访,算是彻底与媒体交恶,撕破了脸!   西西倒是因此赚得个安宁,在剧组认认真真拍戏,两耳不闻窗外事。   姚聪可就没这个好命了,不得不在京城、剧组两头跑,支应着一切纷纷扰扰的事务,还要时不时对付亲妈歇斯底里的喊话。   在电影还有五天就要杀青的时候,姚聪不得不再次回京,亲自督办搬家事宜。   西西新家的装修早就结束,方方把家具什么的早就备齐了,他这回是要搬随身物品及细软,当然关键还是邵妈妈本人!   有了上回那件事,姚聪不放心别人,生怕西西好容易置办下的窝,再被狗仔找到。   反正剧组是封闭式拍摄,西西身边还有耗子、红豆两个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提搬家的细节,却说五天后电影杀青,剧组搞了小小的派对庆祝。   姚聪在电话里反复叮嘱三人要小心,却只有红豆一个乖乖地听,那两头歪在沙发上打游戏。   西西在红豆的保护下应酬了一个小时,竟滴酒没沾,所有的酒都被红豆一人包圆了!   红豆天赋异禀,喝白酒跟喝水一样。可能是她体内分解酒精的那种酶过于强大,据说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一次也没醉过!   西西呆了不到两小时,便随着第一波儿离席的撤退了。   十来个人晃晃悠悠站在饭店门口等车。西西和红豆站在侧面,等着耗子开车过来。   少时来了一辆保姆车,大家拥过去话别。车子还没启动,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句“立正”。   西西扭头望过去,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红豆一下撞倒在地,接着就传来红豆凄厉的惨叫声……   西西是这群人中唯一没喝酒的那个,她看清来人是如意,便爬起身扑了过去。   如意似乎没想到一击不中,震惊之余竟忘了逃跑,被西西扑倒在地,扭打到一处。   姚聪教过西西几招防身术,此时还真派上了用场,二人很快就分出了高下。   西西把如意制服时,冷不丁听旁边的人提了句“硫酸”,这才明白如意干的好事,跟手就是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把人再次打倒在地。   西西怒不可遏,手脚并用一通狂踢乱打,直到警察赶到现场,才将二人分开,把打得烂泥一样的如意抬进警车。   如意被警察逮走,西西的脑子才清醒下来,扭头见耗子正追着两名医生跑向救护车,也健步跟了过去。   红豆幸而没有毁容,硫酸全泼到了左肩,可那伤口分外恐怖,西西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   西西捂着脸缩在角落里哭泣,受伤的人本该是她!   她连夜给方方打电话,托大勇联系最好的美容医生,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确保红豆不留半点伤痕。   红豆的手术连夜进行,手术很顺利,精神也很稳定,只是还要在医院小住几天。   次日一早,西西就拿了五份国内顶尖美容医生资料,与红豆、耗子商议下一步去哪里整容。   耗子无所畏的说:“要我说就做个植皮,把皮肤弄平些,到时纹只火凤凰,多酷!”   红豆被他说得跃跃欲试,却说纹只大耗子扛在肩膀上更拉风。   西西见他们这样,索性把窗户纸捅破,说道:   “要不就去韩国,那里的技术应该是顶尖的。红豆的伤是代我受的,不把你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心里过不去。医疗费你们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效果!”   耗子一听,连连摆手道:“去韩国干吗,又没毁容!”   红豆也说:“这回的事全因我而起,要不是我贪那几个小钱,也不至于闹出后边的事。我害你一回,又救你一回,咱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必心里过不去!”   西西正要回话,却被人从后边抱住,竟是姚聪赶回来了!   众人虽知道他今天必然要来,却没想到会这么早,一屋欢欢喜喜的,把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都冲淡了。   说起美容的事,姚聪大包大揽过来,打趣要给西西接个韩国电影,大伙一起去韩国拍戏加整容。   几个人笑闹了一阵儿,被闻声赶来的小护士数落了一顿,姚聪做了个鬼脸,带着西西走出来。   他问清了昨晚的事情的前前后后,沉默良久才说:   “这回全是我的错!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钱生身上,忽略了如意。钱生被抓后,我更是放松了警惕,让如意钻了这个大空子。无论是作为经济人,还是作为男朋友,我这回都……”   西西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低声说:   “你又来了!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错在钱生,错在如意,错在宁柔……你有什么错?你比警察强多了!还是我高瞻远瞩,在茫茫人海中把你这颗钻石挖出来,我很有眼光啊!”   姚聪脸上终于有了丝笑容,顶着她的脑门小声说:   “谢谢你的体谅!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还是无法理解如意为什么这么疯狂。我虽断了她的演戏生涯,可她手里有美容店和其它投资,经济上完全没问题,为什么要破釜沉舟?”   西西揉了揉葱的头发,笑道:“管她的!反正那疯子已经被捕了,天下太平了!”   姚聪却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无法解脱:   “她和钱生不同,钱生是敲诈罪、拐骗儿童罪二罪并罚,刑期至少要十年。如意只有一条诽谤罪,请个好律师能打到一年。她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泼硫酸?她为什么这么恨你?”   西西撇了撇嘴,自认为没做过对不起如意的事,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不惜以身试法。而且如意这种心机婊,怎么会亲自动手?   她被姚聪撩起了好奇心,想去看守所探视如意,姚聪哪里肯?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把如意打到另一个空间去,这辈子永远不在与他的女人有任何交集。   最终,还是姚聪一个人去了看守所。   看守所的未决犯不能探视,然而这阻止不了姚聪,几个电话拨出去,他就拎着一口袋方便面站到了探视间。   令他意外的是,如意竟真的同意见他!   看守所中的如意没了往日的风采,那只动过刀的完美鼻梁,被西西的左勾拳打变了型,还没来得及纠正。   西西的暴打仿佛“还原咒”一般,不止破碎了那张精致的整容脸,也打消了如意的招牌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怨毒!   姚聪将方便面口袋往桌上一扔,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困惑——   你为什么这么对立正?她到底怎么得罪了你?   如意听到这句话,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歇斯底里地笑道:   “为什么?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她剧烈地咳了一阵,变形的脸变得愈加狰狞,恶狠狠瞪着姚聪说:   “当然是因为你!”   姚聪被她疯狂的态度搞得一愣,拍着胸口问:   “我?!”   如意鄙夷地望着姚聪,寒冰似的眼睛把他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半晌才说: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怎么看都不过是个普通臭男人罢了!可她却那么爱你,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姚聪一脸困惑,耐着性子听这个疯子发泄不满,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如意骂了姚聪很久,才进入正题。   姚聪的脸色随着她杂乱的讲述慢慢转白,原来她……   如意本来不叫如意,也不是什么演员,而是一个深深爱着炽的化妆师。   她热爱炽的摇滚,倾慕炽的才华,为炽倾倒迷狂。   但她却只能把满腔的爱意深深掩藏,以“同乡”的身份去接近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王。   在她的努力下,她和炽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她一早就知道炽有男友,也知道他们爱得很深。没多久,她又从炽的口中知道了姚聪的家世,以及这段恋情受到的种种阻滞、刁难。   直到炽和姚聪分手,她才终于顺了心,也悄悄升起一丝希望,虽然这希望如此渺茫……   姚聪听了很久,突然冷冷抛出一个问题: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阿洁?”   如意脸色突然变得刷白,磕磕巴巴地问:   “你……你听谁说的!”   姚聪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一下拔高了三个调门质问道:   “你是阿洁?哼,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隐姓埋名,当起了演员。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爱炽,可她的毒瘾是拜你所赐吧!就因为炽不是同性恋,她不爱你,你就用毒品控制她,对不对!这TM才不叫爱,你是个毒蛇!”   “胡说!才不是!炽是爱我的!她爱我,她亲口承认的!”   如意疯了似的摇着头,冲姚聪咆哮道:   “她一开始是不太接受,可后来她,她就爱上我了……我们相处得非常美好。只是,她喜欢漂亮脸蛋,所以我才去整容!可等我回来才发现她,她……唔唔……她不在了!就因为我不在她身边,她又想起了你,才自杀的!你是魔鬼,是你害了我的炽!”   姚聪面对歇斯底里的如意,全无惧意,一句句地追问:   “既然你爱她,为什么还要让她染上毒瘾?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的爱就是让她堕落?让她毁灭?如果你真心认为毒品是好东西,为什么自己不沾?回答我,为什么你自己不沾毒品,却把那东西给你爱的人?说啊!”   如意好像被扼住了喉咙,半晌才急促地喘着粗气,疯狂地大叫道:   “我爱她!你不爱她!你爱的是立正!同样是你家人不接受的女艺人,对炽,你不理不睬,把她一个人扔在娱乐圈里受苦,自己去拿那些破烂文凭!如果你真的爱炽,为什么不像现在这样,守护在她身边?你知道炽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她为了一个机会,不得不挨个陪那些恶心的臭男人睡觉吗?她太可怜了,太痛苦了,她需要东西解脱……所以我才帮她!因为我爱她!”   姚聪听了如意的话,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西西。   西西不止一次对他说,“不要把你前女友的错误,惩罚到我身上!”   西西在颁奖礼上掷地有声的话,他还铭记在心。   “无论别人怎么改变,我立正始终有我的底线,永不妥协!”   是的,他的西西永不妥协,她连饭局都不能接受,更不会为了什么狗屁机会去陪男人睡觉!   他的西西更不会因为生活中的磨难,靠毒品寻求解脱……   不,西西和炽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西西就不渴望成功,而是她更加坚持自己的底线,更加不愿妥协。   姚聪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真蠢!   居然时到今日,他才真正体会到西西对他说的这些话,不然他们又何至于走那么长一段弯路!   突然,姚聪没了和这个疯女人聊下去的兴趣,淡淡地说:   “其实你不该恨我,也不该恨立正,你要恨的是你自己!”   如意高高昂着下巴,摆出一幅“你们能奈我何”的光棍儿神情,蔑视地看着姚聪。   姚聪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不加任何语气地说道:   “炽去世的时候你不在,我却在!当时对外宣称自杀,一是为她保个好名声,二是出于几家唱片公司的利益。其实,炽的死因是吸毒过量。她的经济人你应该很熟,不信可以去问清楚!炽是被你害死的,你根本没权力恨别人!”   “骗人!这不是真的,我不想她死!我没害炽,我爱她还爱不过来……”   在歇斯底里的叫声中,姚聪默默走出看守所。   当他钻出阴暗的看守所,望着道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心情豁然开朗。   这一趟,他来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答案一下揭晓痛快吧?! 然而,明天的更新在哪里~~~~~~ 我,不,知,道,道,道,道……   ☆、教授有请   西西在医院陪红豆,很快就有狗仔闻风而至。   鉴于最近她的新闻热度太高,等不及红豆出院,姚聪先护着她回了京城。   西西一进新家就惊呆了!   这回的装修她丁点没插手,走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出租屋的样子,现在却变成了一片新天地。   西西两只眼睛不够使的,捂着嘴一点点从大门看到了厨房、卫生间……好半天才把这一百平米看完,放下手叹道:   “我家好美,真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抱着母亲哭了出来。   一年前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居然变为现实,此前种种艰辛一一在眼前闪过,心中又酸又甜,百感交集。   西西哭了好一阵儿,又回身抱着方方不住感谢。   方方被她搞得颇有些忐忑,这回的装修超预算了,而且,超得还不少……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姚聪,对方却是一派淡定从容,微微向她摇头,示意不要提及此事。   西西哭够了,这才坐回客厅的沙发上,两只眼睛却仍四处寻摸。   只要看到喜欢的小饰品,或是非常中意的设计,就蹦起来跑过去摸摸看看,大肆夸奖方方一番。   如此反复几次,当她再次仰在沙发上,比比划划称赞头顶的水晶灯,并随口问起价格时,方方终于受不住良心的拷打,报出了一个很刺激的价格。   西西的神情瞬间凝固,半晌才拖着长声慢慢点了点头,痴痴地望向华丽的灯具,感慨道:   “啊,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   方方已经启动了备战模式,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话,下意识问道:   “超预算了,你怎么不生气?”   “不要说,不要说!”西西捂着两耳,快速地说,“不要和我提预算!我才不想知道花了多少钱,会肉痛的!反正你一定早就和败家子串通过了,随便吧,只要老妈喜欢就行了!”   说到这里,西西才意识到什么,转头问母亲喜不喜欢。   邵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斥道:   “你是不是傻了!你去拍戏,我又没去,屋里好多东西都是我和方方一起买回来的!”   西西扭着身子撒娇道:“你们一个个全是有钱人,我和你们不是一个阶级的,哼,你们全欺负我,不和你们玩了!”   姚聪推了下她的脑袋,骂道:“小气鬼!那么低的预算,也就是方方肯为你节省,哪个设计师肯接这种苦活,你还不知足!”   西西拿着坠满流苏的抱枕看了半天,猜测八成是老妈的手笔,大声道:   “知足,知足,谁说我不知足了?这种投资花多少钱也值,要住一辈子呢!”   话还没说完,脑袋又被大力推了一把,她莫名其妙地瞪向姚聪。   姚聪拧着眉毛,语气不善地说:“住一辈子,不结婚了?!”   西西嘿嘿傻笑,抱着流苏枕滚到他的怀里耍赖。姚聪揽着她的肩膀,笑得一脸甜蜜。   而目睹这一切的邵妈妈,却别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次日,西西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这阵子她精神一直高度紧张,重回到温馨舒适的小窝,倦意才从心底涌上来。   吃完午饭,她还没来得及和母亲聊上几句,又被姚聪接去公司选助理。   红豆被姚聪安排去韩国植皮,需要请位临时助理。   二人面试过后,又讨论了几个剧本,一晃就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姚聪似乎早有准备,带她去了一家极有情调的法式餐厅。   西西对西餐并不感冒,不过很快就被这里浓郁的浪漫氛围感染,连吃食也似乎变得美味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餐厅的甜品真心赞!   西西才尝了两口,嘴角就开心地翘了起来,陶醉地半眯了眼睛。   姚聪这时低声说:“我想把租的房退掉,搬去你家住,欢迎吗?”   西西来不及把口中的甜品咽掉,忙不迭点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小星星透露出她此刻的雀跃和兴奋。   姚聪被她的表情取悦了,抿着嘴角笑了一下,继续说:   “可你家的位置太繁华,估计没两天就得被狗仔捉奸。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不如我们先领证儿吧?”   西西闻言一惊,“咕隆”一声把嘴里那口蛋糕囫囵吞了下去,好在蛋糕极为绵软,倒是没有太大的不适。   这是……求婚?!   西西按捺住心头的窃喜,用眼睛细细打量了一圈儿餐厅,这才发现所有食客,不是情侣,就是夫妻。   哼,分明是有预谋的!   西西忍住一腔的狂喜,拿腔作势地“考虑”了一下,才抿唇微微点头。   姚聪晃身换到她这边的卡位上,紧挨着她挤着坐下,擒住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摩挲,低声说:   “我家里人的态度你不用在意,反正我早就出来单过。一年无非就见几次面,大家彼此留个面子也就是了。不过,婚前总要去知会一声,我近期安排时间见个面吧?”   西西点头,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   自从钱生把孩子的事捅出来,姚聪的母亲就时常打电话过来吵,坚决不要生过孩子的女人做儿媳。   西西不会因此退缩。不要说姚家,天下没哪家父母愿意接受这种过往,尤其那孩子还来历不明!   她坦然的反应,令姚聪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下来。   两人又在餐厅腻了一阵,才亲亲热热地回了家。   不知是路上吹了风,还是前阵子太辛苦,西西当晚就发起高烧。   这场感冒七八天后才好,西西生了一场病非旦没瘦,反倒被喂胖了一圈儿,脸色也比之前滋润了许多。   这天她正在家里看闲书,突然接到新月别墅的电话,请她三天后去别墅弹琴。   西西早将姚聪提的事说了,并得到了母亲的默许,现在她对修文和女王都没了芥蒂,爽快地应下邀约。   教授可是她的大贵人!   当初她辞掉和韵的工作,转而授琴。失语的她,面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行业,举步维艰。   要不是凑巧得到教授这笔生意,背着月供的西西,日子真不知要艰难到什么地步。   三天后,西西的病也好利索了,一个人坐地铁奔了新月别墅。   西西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披在肩上,穿了件长袖衬衫配牛仔裤,半点明星范儿也没有,一路上根本没人认出她。   刘姨似乎不在,西西随张妈去了琴室,依旧是昏暗的灯光。数月之后,她感觉到的却不是压抑,而是暖暖的怀念。   教授依旧坐在那个熟悉的单人沙发中,招手叫西西坐在三人沙发上回话。   西西明显感觉到她气色好了许多,一问才知道教授竟真的转去范严生那里咨询,病情有了极大缓解。   教授笑道:“你得了两项大奖,又被誉为票房担当,可看起来还是以前那幅老样子!”   西西嘿嘿一笑,扯了扯宽大的衬衫说:   “嘿,一路上都没人认出我呢!所以说明星只是包装出来的商品罢了,去了那层华丽的包装,还不是普通人一个!”   教授莞尔,又提起西西获奖时的那段感言,问她“我就是立正”那段话是不是对男朋友说的。   西西回想起当初的豪言壮语,笑着承认男友对娱乐圈非常反感,二人甚至还因此分手过。往事历历在目,旧日的酸楚反成了今日的甜蜜回忆,不由慨叹道:   “经历了这些波折,我才明白真爱可以战胜一切,包括偏见!”   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好奇她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西满面笑意,思索了一阵才笑道:   “他啊,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坏孩子,叛逆、冷漠、还有些暴力。可真正接触后会慢慢发现,他的内心分外柔软,是个名符其实的暖男,而且对爱情非常执着。记得我们初遇时,我还是个坐在轮椅上,一百八十斤的失语症患者,他总是默默伸出援手……”   两人聊了好一阵,西西见教授并没有让她抚琴的意思,便想她可能是抑郁症得到缓解,来找她叙旧的。   此后,教授居然又关心起孩子的话题。   自从钱生把这事捅出来,西西周围的人全部回避这个话题,这位满怀善意的老人突然问及,她倒是也愿意开诚布公地谈谈:   “我的想法一定会吓到您,可我不想骗人。生宝儿的时候我是植物人,从受孕到生产完全没有任何意识。虽然我和宝儿有血缘关系,可我没法把他当成儿子。生不及养,宁柔才是他的母亲。拆散他们母子,对孩子而言将是一个悲剧。”   教授平静无波地问:“你不恨宁柔?不希望她伏法?”   “我恨她的背叛!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恩将仇报,我无法原谅!至于伏法……钱生造假就业移民被查出来,被驱逐出境,半生积蓄化为乌有。宁柔身无分文,孤身带着孩子黑在海外,日子也不见得比蹲监狱舒服。这是他们咎由自取,听天由命吧!”   教授还要再问什么,张妈进来提醒时间到了,这才带着西西去了客厅。   沉闷的老房子有了笑语,客厅里已坐了五六个人。   除潜公、女王、刘姨之外,还有一男两女。   两位女士都上了年纪,其中一位更是满头银发,看起来和教授年龄相若。另一位大约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那位男士看起来不到五十岁,儒雅有礼,还略有些面善,西西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教授让她随意抚一曲,西西只向那把古琴瞟了一眼,就发现是蚕丝琴弦,不由心生怀恋。   试了两下,果然琴音淳和淡雅,韵长不绝,占了“古”、“润”二字。   西西心情激荡,随手弹了一曲《渔樵问答》。   此曲非慧娘所长,因仲生常弹这只曲子,西西便心向往之。只是这曲风与慧娘差异太大,她甚少练习。   西西前阵子心烦意乱,今日偶弹此曲,倒生出许多不曾有过的感悟,渐渐沉醉在曲中。   一曲弹罢,男人带头鼓掌,向教授笑道:   “呵,我认识她,她的九级证还是我发的呢!刚才猛一见没敢认,可她的手一伸出来,我就想起来了。记得当时她弹的是捣衣,连史老都赞不绝口呢!”   西西这才想起来,此人正是三名考官中,说话最多的那位,忙笑着向他致意。   白发老太太却横了考官一眼,揶揄道:   “小史都赞不绝口,你还只给人家九级,直接给十级好了!小姑娘给我弹曲捣衣吧,让我也见识见识。”   西西见教授点了头,依言又抚了一曲《捣衣》。   琴音稍歇,那六十多岁的女人就赞道:   “天啊,我从没想到过古琴还能用眼睛看!她的手法太美了,真的可以入画!不知你师从哪位高人?”   西西正不知如何做答,白发老太太却抢着说:   “渔樵问答能弹成这样的年青人太少了,你不要把心思放在花里胡哨的地方。琴修得是心,不是手!”   这狠话一撂出来,那位六十多岁的女人便缩了回去,也不再追问师承。   教授笑着解围道:“西西,谢老的话你可要记在心上,她很少出言指点后辈。”   说着话,教授才正式为她引荐诸位前辈。   原来考官是研究甲骨文的学者,其父乃古琴界的泰山北斗。另两位女士更是了不得,身份说出来能压死人。   西西不由后背出汗,这回她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直到半个小时后,三位古琴大家告辞离去,西西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随后告辞向外走。   谁知她还没走到客厅,就撞到了姚聪,惊呼道:   “你怎么来了?”   姚聪浓眉一挑,急急地说:“这是我家啊!你怎么在这儿?”   西西脑袋嗡的一下,这是姚聪家?   那那那教授是葱的奶奶!   西西下意识掩住口鼻,向教授处望了一眼。   该死,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赶上了,求表扬~~~ \( ^▽^ )/   ☆、砸断骨头连着筋   姚聪说:“这是我家,你怎么在这儿?”   西西瞬间在风中凌乱,望着这间熟悉的客厅心生恍惚,期期艾艾地说:   “你家?那个……我,我是来这里……”   教授把电动轮椅开过来,仰头对孙子说:   “是我叫她过来的。再过五个月就是你爷爷八十五岁大寿,我这阵子身子也好些了,想回家办个生日宴,到时让西西为大家弹只曲子。”   教授口中的“家”指的是姚氏祖宅。   姚老爷子是长房长孙,婚后一直住在老宅。后来为了迁就教授的抑郁症,十多年前搬到新月别墅养病,不想一住竟住了这么久。   姚聪闻言,眼睛一亮。   西西不认识他的家人很正常,奶奶却不可能不认识拐跑了孙子的女明星。   爷爷的“生日宴”不止是奶奶重返社交圈的信号,也是一家人再度搬回老宅的信号。   当然更重要的是,奶奶极有可能是想借机,将西西引荐给另几房。   姚聪心里画了一个老大的问号,这丫头几时抱上了奶奶的大粗腿?   有了奶奶的支持,婚事还有什么可愁的!   教授继续说道:“我找了几位古琴界的朋友把关,也是西西命好,竟得了你谢奶奶的青眼。呵,老姐姐临走时悄悄和我说,随时欢迎西西去止苑呢。”   女王挑眉道:“止苑?这真是奇迹!可是……我倒觉得那曲渔樵问答不如捣衣,怎么倒入了谢老的眼?”   教授摇头叹道:“这样的结果我也没敢想,可能就是缘法吧!谢家素来尚道,崇黄老之学。西西那只曲子练得虽少,琴音中却流露出悠然自得的隐逸之气,可能正对上老姐姐的心意。”   西西听了不由暗道侥幸,前阵子她被如意、钱生联手阻击,事业濒临绝境,自然而然有了出世之心。   今日偶遇良琴,听凭心意抚了那曲渔樵问答,不想就中了头彩。她虽不知谢老是何许人,但能让女王如此动容,想必不凡。   女王笑道:“听说前阵子黄院为孙女四处请托,连谢老一面都不得见。西西入止苑的事要是传开去,不知要嫉妒死多少人。啧啧,这丫头命真好!”   教授拉起西西的手,向众人笑道:   “这丫头命是好,把我也给带旺了!自从西西来了咱们家,我的病情就有了起色。”   姚老爷子马上附和道:   “可不是!西西介绍的那位范大夫太厉害了。唉,要是早几年找他看病,也不至于白受这么多苦。娶老婆,就是要娶这种兴旺门庭的,葱儿好眼光!”   姚聪脸上一喜,忙拽了女友为爷爷、奶奶正式引见。   西西乖乖随男友向长辈问好,整个人却是懵的,眼前的一切太过顺遂,好像做梦一般,完全没有真实感。   就连女王万年不变的冷脸,似乎也找不到对她的排斥。   可那一通通骂她狐狸精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西西再想下去,姚聪就牵了她的手向母亲介绍。   西西硬着头皮向女王大人走过去,唇间的“阿姨”二字却卡在喉咙里,望望女王,又看看刘姨,脸上印出一个大写的懵逼!   直到收到男友凌厉的眼刀,那两个字才脆生生地叫了出来。   对面的刘姨沉着脸,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别过脸不理她。   西西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居然把未来婆婆张冠李戴了!   而且,还表现得那么明显。   刘姨本来就不喜欢她,有了这次的过节,八成以后要加个“更”字!   好在这场小尴尬似乎没人在意,而后姚聪对女王的引荐也透着别扭,只称对方是胡姨,竟多一个字的交待也没有。   女王神色坦然,周围的人们也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对。   西西不由狐疑,女王是谁?   为什么葱介绍她时一脸便秘的样子?   教授今天心情分外好,邀所有人一起共进晚餐。   西西和姚聪又支应了一会,总算熬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二人都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西西先说了在这里弹琴赚钱的事,姚聪随后交待了家里的情况。   姚家人口不多,姚老爷子只一双儿女,儿子姚远也只一双儿女,女儿姚进是两个儿子。   至于女王大人,则是姚远的前妻。   女王在孤儿院长大,与姚远是大学同学。姚远被家人逼婚后,这对有情人便逃到国外结了婚。   这桩婚事不被姚家人认可,直至婚后第三年,姚家长孙女姚颖出生,女王才与公婆修好,而且关系越处越亲密。   即便她与姚远离婚后,仍常常带着女儿回来探望公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娘家。   而姚聪的母亲刘蓉,则是个不太光彩的“小三儿”角色。   刘蓉与姚远相识时只有十八岁,是名才从护校毕业的实习生。   没有半点社会阅历的小姑娘,被三十一岁的大律师哄了几句,连对方是否有妻子都没搞清楚,就懵懵懂懂地投入到他的怀抱。   可惜所托非人!   姚远根本不想离婚,刘蓉苦等两年无果,最后只好腆着大肚子找胡法官,跪在地上哀求她离婚,这才终成正果。   西西听后不知该做何反应,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也就是说,要是没有你,你父母还不会结婚?”   姚聪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我可不敢居功,那是哥哥的功劳!当时胡姨坚决离婚,我爸却死活不肯,闹了好久才离。结果那畜生却要我妈妈把孩子打掉,那会儿已经七个月了!”   七个月!   西西不由低叫一声,讷讷地问:“就真的……”   姚聪闭目点了点头,鄙夷地说:   “知道那浑蛋的理由是什么吗?他居然嫌丢人!哈哈,那个人渣还懂得丢人!引产后三个月他们结婚,我妈婚后一直无法怀孕,直到第五年才有了我,生我的时候又大出血……可笑我姐夫什么都不知道,还天天在我面前为他说好话。哼,那个人渣,也只有我妈才拿他当宝!”   西西再次沉默,半晌才置疑道:   “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姥爷。”姚聪说完又补充道,“有些是我查出来的,我没冤枉他们,毕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是假的!”   西西彻底无语了,很想岔开这个话题。   不想姚聪却反而打开了话匣子,轻声说: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能像恨爸爸那样恨妈妈就好了!可我妈活得太可怜。你知道吗,把我妈认作保姆的不止你一个。其实她和保姆也没什么区别,成天伺候奶奶、伺候我爸、还伺候我……哼,我爸一年到头也不着家,在外边……唉!我很同情妈妈,可一想到她办的那些事,又让人恨得不行!”   话头引到这里,该铺垫的已经垫得四平八稳,姚聪却又临阵退缩了。   犹豫了一阵,他还是没脸把母亲去邵家吵闹的事讲出来,还是再等机会吧。   他反而讲起了一桩陈年旧案。   当初,刘蓉和姚远的婚事得不到任何一方的支持。   潜公根本不承认这桩婚事。   刘老爷子更是恨姚远不死,甚至为了结婚的事,与刘蓉断绝了父女关系。   刘蓉母亲早亡,是父亲一手带大的,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感情一向亲厚。   就因为刘老爷子不同意婚事,有一次曾把姚远从家里撵到胡同口儿,让姚远丢了人。自此之后,姚远就不认岳父,刘蓉婚后也不再与父亲往来。   姚聪小时候常跑回姥爷家玩,每每回来都会遭到暴打,可他却越打越要去。   后来,姚聪向姥爷学习修车,更成了刘老爷子的一大罪状。   刘蓉为此跑回家和父亲吵架,说她儿子注定要当大律师的,才不会当满衣油污的臭工人,把八级工的刘老爷子气得半死。   姚聪说到动情之处,潸然泪下:   “我无法原谅我妈对姥爷所做的一切!我姥爷就我妈一个孩子,他怕我妈有了后妈会受委屈,一直不敢再婚。姥爷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妈妈养大,却是这种结果!我真的恨她,我恨她!可是……可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就没了命。她抱着大夫的大腿求人家保我,她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我,我真是……我……”   西西将他揽在怀里,由着他闷闷地哭出来。   她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婴儿一样地安抚。   姚聪对他母亲的心情,西西深有所感。   她与慧娘也是如此,又气又恨,又怜又爱,偏生离不开、躲不掉、割不断!   二人纠纠葛葛,直到慧娘咽下最后一口气,才念出咒语,放她自由……   姚聪哭了一阵,起身洗脸回来,略有些尴尬地笑道:   “家里这些破事,我一向懒得说,今天有些失控……”   西西揽着他的脖子,用轻轻的吻封住了他下边的话,安慰道:   “这种不方便和别人说的事,尽管和我说。你奶奶说我是福星,也许多和我说说,这些坏事情就跑没影儿了。”   姚聪的笑意从心口泛滥出来,所有的负能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甜蜜,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   “奶奶让你在生日宴上弹琴,就是正式把你介绍给姚家另三房亲戚。这么郑重的仪式,胡姨和我妈都没经历过。呵,以后家族再没人能质疑你的身份,你走到哪里可都是我姚聪的媳妇了,这辈子都别想跑掉!”   西西这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可更多的却是幸福感。   此前,她一直拼命给自己打预防针,不要在意姚家长辈的看法,只要他俩感情好就行……   可在内心深处,她仍是在意的,仍然希望得到双方家人的支持和祝福。   教授的支持实在是意外之喜!      ☆、大结局   到了晚饭的时候,西西才真正领会到教授“支持”的力量。   胖姑妈一家、姚颖一家全赶了过来,临开桌之前,姚远也回来了。   西西坐在姚聪身边,拿眼偷偷扫向姚远夫妇。   姚远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刘姨的脸却拉得老长,所有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然而桌上根本没人在乎他们的脸色,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潜公和教授身上。   胖姑妈和大痴像对活宝,一唱一和地带动着就餐的气氛。陆家另两位男士话不多,却很善于帮腔。   女王神情轻松,偶尔与教授和女儿聊上一两句。她女儿女婿斯斯文文的,静静坐在一旁拣笑话听。   席间,胖姑妈几次三番向女王求证修家的八卦,问西门家那位少爷是不是真的家暴。   女王只推诿不答,最后还是姚颖为母亲解围道:   “姑妈说的事,我们学校早传开了。说是西门在家里乱来,被老婆捉了现行儿,结果他反而把老婆打到小产。”   西西意识到她们说得是修,惊得掩住了嘴。   胖姑妈却对这个说法存疑,认为以修家的背景,西门不敢这么胡来,两只小眼睛不住向女王使眼色。   女王笑着别开头,假装看不到,听不懂。   姚老爷子瞪了女儿一眼,骂道:   “别人家的事,打听那么清楚干吗?你几时对这些家长里短又感兴趣了?”   胖姑妈嘿嘿一笑,承认做了些小股票,想得些内-幕。   姚老爷子嗤笑道:“股票?我还没老糊涂呢!早就告诉你多少回,不要惦记西门家的产业,他们的生意是打根里子往外烂,会传染的!”   胖姑姑一脸尴尬,往回缩了缩肉脖子,不再出声。   大痴却探着身子向女王不住作揖,笑嘻嘻地求道:   “胡姨可得帮帮忙,这回我可是下了注的!您稍稍透个口风儿就好,我就不信修总能忍心不管亲生女儿!”   女王正待回话,教授虚点了点外孙的脑门,笑着道出了修家的隐秘。   三十多年前,谢氏财团的小公主谢英下嫁地产新贵修成业,夫妻合力打造起如今威名赫赫的天揽集团。   两人在事业上是对好搭档,可婚姻生活却不美满。   谢英生性跋扈,修成业表面给足老婆面子,私下却金屋藏娇,只是不大敢玩出格儿。   可意外终是在所难免,修的母亲就使计怀上他的孩子。   偏偏那时,谢英的长子患了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配不上型。   据说直系的初生儿脐带血能救命,谢英这才勉强点头,留下了这个私生子。却也提出要求:孩子不能冠夫姓,长大后也没有财产继承权。   众人听了原委,唏嘘不已。   难怪修成业不顾女儿死活,原来他从来就不爱她,这孩子只是充当“血库”被生下来的!   西西也不由摇头,原来修只能随母姓,“孙修”这个名字似乎已道出她的尴尬处境,难怪她从来不敢提及父亲。   没想到她的身世如此可怜,现在偏又嫁给那么个人渣!   姚聪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记得她出嫁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吗?父母不能选,老公却是她自己点头的!”   西西同意这个观点,转而好奇教授怎么知道这些内-幕。   姚聪便又为她解释了奶奶与谢氏集团的关系,张、谢两大家族的联姻网还没讲明白,晚饭已经结束了。   姚老爷子陪着教授回去休息,众人转站小客厅继续聊天。   西西正待告辞,教授却派人叫她到后边叙话。原来她已定下拜访止苑的时间,特意叮嘱西西抓紧练曲子。   教授毕竟上了年纪,不宜操劳,西西不敢多留,只略坐了一下便告辞出来。   她原路返回,人还没有走到小客厅,远远就听到了吵闹声。   西西快步赶到,只见姚聪正与姚远对峙,争吵的话语里还夹杂着她的名字,不由微微顿住了步子。   这时,刘蓉突然疯了似地冲到儿子身前,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说出大天来也没用!反正我就是不许一个生过孩子的野女人嫁进来!不许,不许,就是不许……”   姚聪截断她的话,大声说:   “谁是野女人?西西才是受害者!身为一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她被医院疏忽,被媒体消费,现在还要被你污蔑!就算你是我妈妈,也不能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我不许你往……”   姚远指着儿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这么和父母说话的规矩吗?你这个忤逆子!”   姚聪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吼回去:   “我忤逆,也是你逼的!所谓父慈子孝,可父不慈,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忤逆你,怎么对得起我那七个还没出世,就被你活活害死的哥哥姐姐!”   刘蓉低叫一声,双手捂着脸缩进了沙发的角落。   姚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食指颤巍巍指着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胖姑妈小跑过来劝架,扳着姚聪的身子往旁边推,却哪里推得动!   姚聪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大声质问道:   “是哪个在老婆怀孕期间跑出去骗小姑娘?我妈那时才十八岁,你还真下得去手!是谁骗她打了七次胎?七次,你把我妈当成什么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买套子都不会吗?还有我哥哥,他都七个月了,什么什么都长全了。你居然让妈妈引产,天底下有你这样狠毒的父亲吗?”   姚聪咆哮着,一句句话像尖刀一样刺出来,鲜血淋漓。   可在刺伤对方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再一次伤及自身。   只是太久的压抑终是难平,他继续质问道:   “你还有脸要我的敬重?是当我不知道你做过的这些好事吗?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我除了躲远些,还能怎么样!现在,我想和心爱的女人结婚,有什么错?你有什么权力反对?我再差,也比你强一万倍!”   姚聪说完这些,捂着心口不住粗喘,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全身虚弱无力。   一只温软的小手牵起了他的手,姚聪望向西西坚定而清澈的眼睛,抿了抿唇角,随她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静静地走出小客厅,屋里没人发出半点声响。众人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个个泥胎木塑一般。   姚聪开车冲出别墅区,西西见车外的景物嗖嗖地猛往后飞,想起四年前的那起车祸,奋力阻止住他的疯狂。   姚聪将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西西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却找不到任何安慰的字眼,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旁。   ……   事后不久,潜公和教授提前回了老宅,留下姚远夫妇“看房子”。   潜公生日宴前一个半月,姚聪早早把立正的行程空出来,用于练琴,订做衣服……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西西却接到了东京电影节的邀请函,她这下可犯了难!   拜阮泽那扫把星所赐,钱钱的这部电影触了礁。   钱钱倒不冤枉,全怪他惹了得罪不起的人!他的处女作《云》死活就是过不了审,连他舅舅黄老邪出面也不好使。   关键是钱钱就是不肯退让,他冒着被封五年的风险,愣是把片子直送去海外参赛,牟足了劲要拿个奖项回来出气。   钱钱和有关部门搞得这么僵,阮泽这样的明星自然是有多远闪多远,生怕殃及池鱼,影响了自己的演绎事业。   在这种情况下,西西怎么好意思拒绝?   她要是不挺钱钱,那位爷可就真成了光杆儿司令,只能一个人参加电影节!   西西别无选择。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伯乐黄老邪,及好友大痴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坐视!   就这样,西西背着古琴踏上了赴日的飞机。   因为助场的重量级演员只有她一个人,西西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那张琴也成了摆设,根本没时间练。   也许是老天自有公道,在东京电影节上,钱钱的处女作《云》成为最闪亮的一匹黑马,一举拿下三个重量级奖项。   西西手捧金麒麟奖的影像,更是一夜间传遍大江南北。网上所有的黑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和谐。   “中国女演员立正在东京电影节封后”的消息不止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借着东京电影节对亚洲的影响力,传到了每个角落。   东南亚某座大都市的夜晚,湿热的海风把一切都吹得粘粘腻腻的。夜幕下的霓虹灯,更是将城市渲染得比白天还要繁华。   人影婆娑之中,衣着清凉的宁柔痴痴地凝视着户外屏幕。   整面墙的大屏幕上,西西春风得意地接过金麒麟奖,嘴唇一动一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话外的旁白是当地语言,宁柔听不懂,她只呆呆盯着西西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这是……   好事将近了吗?   两颗眼泪悄悄滑落,真好!   近期的流浪生涯,让宁柔回忆起大三那年的事。沉睡中的记忆被再度唤醒后,她才记起邵家对她的种种好处。   只是,这辈子她终是对不起那家子人了!   宁柔不是没想过,等他们在国外混好了,用经济补偿那对母女。至少出逃前,她是这么骗自己安心的。   现在看到西西过得很好,她心里总算好过了些。   不等她再往下看,身体被人粗暴地搡一把,宁柔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旁边一个粗哑的声音训着:   “快点,客人等不及了!你搞搞清楚,这份工可是你求我帮着引荐的,现在别想打退堂鼓!想想儿子吧,你不出来做他吃什么……”   他们的声音和人影,很快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闹市,大屏幕上的画面也切换成了饮料广告。   而现实生活中的采访却一拨接着一拨,没完没了。   东京电影节的话题已经问无可问,记者把焦点又转到钻戒上。   西西其实并不喜欢这颗粉色的方钻,嫌它太夸张、太抢眼,还傻大傻大的。   当姚聪单膝跪在她身前,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的时候,她除了开心之外,根本就没在意戒指的好坏。   西西从不稀罕那种古怪的仪式,可当葱真的这么为她做了,还是蛮享受的!   “请问,作为戒指的回礼,你未婚夫得到了什么奖励?”   年轻记者的问题引来一阵窃笑,西西明白这话弦外之音,只一板一眼地回道:   “我送了他一辆特别特别费油的SUV!”   这个答案令在场所有人都蒙了,这是冷笑话?   只有站在西西身旁的姚聪会心一笑,想起女友神神秘秘送的“大惊喜”不由微微摇头。   他该拿那台二十二万元的SUV怎么办?   虽然那已是守财奴的极限,可他的经济封锁令已然撤销,库里的三辆宝贝全等着他,为什么偏要去宠幸一个日本造儿?   只能改装了!   虽然要花更多钱,而且难度系数也……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改了好几版,我还是更喜欢这一版,感觉更多了些想象的空间。 这个文就没有番外了,书中比较有故事的人,基本上都有了半开放式的小结局,没有必要再画蛇添足啦。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这本书太不容易了! 蠢作者开文时搞错了模式,搞的自然榜都没的上,要不是小天使们的鼓励,很难想象会写三十万字,哈哈。 谢谢大家!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